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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野超级烦》作者：秋绘
　　简介:
　　周游x贺狄
　　自闭痴汉打野攻x执着随性中单受
　　年下，暗恋成真，lol电竞文，没有原型。
　　贺狄总觉得周游有点儿奇怪，游戏里让buff让野区让人头，现实里却不多看自己一眼。
　　他想了半天，问队友：他是不是不太喜欢我？
　　队友：……你没发现他看你和看我们的时候，表情不一样吗？
　　贺狄：不都是死妈脸吗？
　　队友：你就没发现他给你妈套了复活甲吗！！
　　后来贺狄回头刚好和周游对上视线，周游瞬间挪开自己的眼神，然后……耳朵红了。
　　周游：这是你出道至今的定妆照签名照，所有活动和比赛视频我都有。
　　贺狄：你到底想说什么？
　　周游憋红了脸，大喊：我明明超喜欢你好吗！……不许笑！
　　#本文又名《这个打野明明话很少，逗起来却超好玩儿》#
　　————
　　不带脑子，纯撒糖，出柜的时候有一丢丢虐
　　很少打比赛，主要谈恋爱
　　试问谁不想拥有这样一个死蹲中路的打野呢——贺狄。


第1章 新打野
　　贺狄卡着基地爆炸的最后一秒，直接退出了游戏。
　　客户端跳到结算界面，他看了眼自己家0/7的ad和0/5的辅助，以及那扎眼无比的“晋级失败”的字样，鬼使神差地想，如果这个游戏不能杀死队友，那将毫无意义。
　　退出游戏的时候，上单点着下路两个人的头像，打字骂：实在闲就找个厂子上班，打什么游戏啊，废物东西！
　　辅助给他回：我进了厂下班还是要打游戏的呀。
　　贺狄差点儿乐出声。
　　这会儿刚到一点，队友们还没醒或者正在洗漱，训练室里连个鬼都没有。
　　双排都找不到人。
　　他退出队列，起身到窗边去点了根烟。
　　贺狄是TNG战队的中单，即将22岁，操作和意识还没下滑，稳当地坐着首发的位置，可惜rank成绩不太理想，单排太难上分，只能双排。
　　按理来说，中单想双排最好挑一个打野。
　　中野联动上分，要么carry全场要么一死一送，可惜TNG的打野趁着这次冬季转会期离家出走，到了隔壁NK战队，这两天忙着训练赛试训，留下遗孀般的贺狄孤独排位。
　　拆个河道眼都没人护着了。
　　非常的惆怅。
　　贺狄抽完烟回去的时候，上单和ad已经到了训练室，正在开电脑。
　　“哟，”上单打了个招呼，“起挺早啊。”
　　“还行吧，”贺狄坐回位置上，“也就比你们早起了五六七八个小时，见过早上七点的训练室么？”
　　ad捧着个大茶缸路过，看了他一眼，语重心长地说：“注意休息，每天保持八小时睡眠，今天做眼保健操了么？我跟你说啊……”
　　话没说完，ad便看到贺狄屏幕上“晋级失败”几个字，话到了嘴边，顿了下，“你好好儿活下去就行，钻一病友局也能输，你离死不远了。”
　　上单在旁边狂乐一通，贺狄头也没抬，冲他俩竖中指：“闭嘴，别狗叫。”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rank的烦恼和上单聊聊越聊越烦，对线的事情和ad说说越说越崩。
　　只有打野最合我心意。
　　贺狄点了开始游戏。
　　队伍里来试训的打野来了好几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确定下来最终的名字。
　　最好来个脾气好点儿的，能给中路当狗的那种，这样他还能争取在今年突破一下自己的钻一困境。
　　想着，贺狄又开了一把排位。
　　十五分钟后，他发布了一条朋友圈：午安，阴沉的天气，正如我垮起的批脸。
　　底下配的是一张排位记录，一片飘红，输得非常彻底。
　　离家出走的前打野给他点了个赞。
　　贺狄看着这个赞，百感交集，思绪万分，一个激动点开好友列表把前打野拉黑了，打算过两天再放他出来。
　　今天不是个上分的好日子。
　　贺狄想。
　　开个直播混混时长吧。
　　“您订阅的主播TNG丶Last开始直播啦！点击进入直播间，快来围观吧！”
　　周游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刚睡醒，还躺在床上刷着视频醒神。
　　手机上方弹出这条消息，他的精神劲儿瞬间回到身体里，第一时间打开了直播软件，光速切进去观看。
　　就算是特别关心，软件的开播提醒也慢了一步，周游点进去的时候贺狄已经直播了快十分钟，游戏界面都进去了。
　　他抿抿唇，打算待会儿去找找录播，把没看到的十分钟给补齐了。
　　TNG的队员们都签了直播合同，每个月都有规定的时长，像现在这样的休赛期正是他们补时长的好时候，贺狄打了这么多年职业，粉丝一抓一大把，下火锅都能吃撑几个班的人，这会儿弹幕更是飞快往上刷着。
　　周游看了会儿只有游戏界面的直播间，忍不住发了条弹幕：摄像头。
　　这条发出去，弹幕顿时给予回应，纷纷刷了起来。
　　-开摄像头啊辣死特，今天没带脸是吧？
　　-别催了别催了，主播没钱买摄像头。
　　-主播我今天吃撑了，你能开个摄像头让我看你一眼吐一下吗？
　　“房管，”贺狄的声音突然传了出来，周游一下攥紧了手机，“把刚才发弹幕那人ID记一下，待会儿拉进房管群，给他一个VIP呕吐位。”
　　弹幕顿时乐成一片，周游听见直播间里传来的很轻的键盘声，还有TNG其他几个队员的说话声，唯独再听不见贺狄的声音。
　　贺狄打游戏时话很少，想听见他说两句都得等他死了，变成黑白屏切出来看弹幕的时候，直播间里经常只有游戏和键盘鼠标的声音。
　　周游抿抿唇，翻身坐起来，去洗漱了再趴回床上，继续看贺狄的直播。
　　过了会儿，贺狄终于打完了一把，切出来进入排队队列，这时候是他最容易看弹幕的时候，许多粉丝立刻刷了起来，周游翻了个身，给贺狄刷了个挺贵重的礼物，赠言还是那几个字：摄像头。
　　“谢谢礼物……哎哟，”贺狄的声音又传了出来，“今天没洗头，下次开，下次开。”
　　弹幕和房管都刷了起来，不依不饶地要贺狄把摄像头打开，仿佛不打开摄像头贺狄就没有长脸似的，周游看着他们刷，最后还是十分固执的复读：摄像头。
　　“我真是，”贺狄自动把“操了”两个字咽回去，无奈地咂咂嘴，开了摄像头，还顺手扒拉了下头发，“开了开了，满意了吗？够了吗？可以给我磕个头吗？”
　　够了。
　　周游扬了下嘴角，倒在枕头上，举着手机看右下角，摄像头里的贺狄有些模糊，不过没有办法，贺狄的主业毕竟是播游戏，不是卖脸，不可能叫他把摄像头拉大点，遮住游戏的画面。
　　就这样就够了。
　　从休赛期开始，周游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贺狄了，这会儿终于看见，心尖儿上有什么东西挠了下似的，又痒又麻。
　　贺狄可能不记得他了……他只是UK二队的一个打野，而贺狄是TNG首发中单，上次见面还是两年前——但能看见会动的贺狄，周游还是挺开心的。
　　那句“今天没洗头”果然是糊弄观众，贺狄不光洗头了，还剪了头发，整个人看上去非常精神，头戴式耳机挂在脖子上，耳朵里带着一只入耳式，专注地盯着屏幕操作着，时不时怼两句弹幕，一群观众乐半天。
　　周游再也没有发过什么，认真看直播。
　　人专心看什么的时候，时间总是流逝得飞快，周游还没回过神天就黑了，房间门被人敲响，他愣了下，拿着手机去开门。
　　“我操，你躺一天一夜了你知道么？”队里的中单吴岩推门走进来，“不吃饭了你？”
　　“吃。”周游说着，拿了副耳机出来戴着，没有退出贺狄的直播间。
　　“煮饭阿姨说你再不下去吃饭她就上来砸门了，”吴岩看着他起身，转身往外走，“虽然是休赛期，饭还是要吃的啊，休赛期禁止修仙你知道么？”
　　周游没搭理他，注意力都在耳机里，贺狄的直播间中。
　　今天阿姨做了顿挺丰盛的饭菜，可惜正值转会期，队员都去其他队里试训，没几个人吃。见周游下来了，她连忙把菜拿回去热了热，一边碎碎念：“你不吃饭不行的晓得哇？瘦成什么样了，还不多吃点！”
　　周游含糊地应了声，把手机拿出来，屏幕上的贺狄正伸手调弄着摄像头，视线直勾勾望着摄像头中心，仿佛穿透屏幕和周游对视，他一愣，只感觉视线被黏在了右下角，再也移动不开了。
　　他整个人都随着这一个虚假的对视燃烧起来了似的，心跳顿了一拍再加速跳动起来，周游有些不太自在地清了清嗓子。
　　吴岩坐过来，啧了声：“你怎么又在看他的直播，你一个打野天天蹲中单直播间干什么，你要gank他啊？”
　　不等周游说话，他又起身去帮阿姨把饭菜端过来，坐下之后继续说：“我听说NK和QPE找你去试训，什么时候去？”
　　“不去。”周游盯着屏幕，贺狄已经将视线移开了。
　　“为啥不去啊？”吴岩一脸莫名其妙，“通过了不就可以去LPL打首发了么？干嘛非得在二队窝着。”
　　周游扫了他一眼：“NK和QPE都是以ad为核心的队伍，我过去只能给ad当狗。”
　　“所以呢？”吴岩回忆了一下自己队里的打法，基本都是围绕着中野组合为核心展开的战术，周游打野核打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可以理解，但也不能一辈子都打野核吧？
　　“这个世界上，没人能让我当狗。”周游说。
　　吴岩哽了会儿，一脸嫌弃自己家中二儿子的表情，换了个话题：“我记得你去了TNG的试训？”
　　周游闷声应：“嗯。”
　　“TNG也不是打野核的队伍啊……”吴岩低声说，“人家是主打双C的，你过去不也是当狗？”
　　说完，他啧了一声，恍然大悟道：“哦，贺狄在TNG是吧？”
　　周游嘴唇动了动，还没出声，教练突然一把推开了餐厅的门。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教练很高兴地说。
　　他下一句话话音刚落，周游腾地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TNG的训练室大门被推开，经理提着一大袋奶茶走进来：“有在开直播的么？把麦闭一下。”
　　贺狄切屏出去，关了自己的麦克风：“行了。”
　　“好，”经理走到贺狄面前，递给他一杯奶茶，继续和大家宣布，“我们队的打野定下来了，UK青训队的，韩服王者八百分。”
　　“谁？”贺狄摸到纸吸管，不满地啧了声。
　　“ID叫zy，就是他名字的缩写，”经理边发放奶茶边说，“周游。”
　　作者有话说：
　　周游攻！！年下！！！别站反了哈！！


第2章 有点儿叛逆
　　周游。
　　贺狄吸了口奶茶，嘴里一股纸吸管味儿，他皱了下眉，心底把纸吸管唾弃了八百遍才想起来问：“周游是谁？”
　　“LDL的野王，”经理继续介绍，“今年夏季赛才加入UK，表现非常凸出，半年就带队拿了冠军。”
　　“行啊老林，这得是个热门选手吧，各家战队抢着要的那种，”ad徐乔说了句，“这你都能签到我们队来？”
　　“真会说话啊，”贺狄感叹了句，“仿佛我们是什么臭鱼烂虾队。”
　　好歹去年也是个世界赛亚军呢。
　　说话能不能注意点儿。
　　“不关我事，我一点儿力都没出，”经理说着，顿了下，“这小孩儿挺奇怪的。”
　　话音刚落，训练室几个人都看向了他，用表情示意经理“怎么奇怪？展开说说。”
　　“他们战队老板好像是他熟人，按照他的要求拒绝了所有俱乐部的试训邀请，”经理说，“只来了我们TNG试训，有种试训不通过就当场退役的感觉。”
　　“嚯。”这是贺狄没想到的，“牛逼啊。”
　　一般这种比较牛逼的选手都不会被挂牌出来卖，会被直接抬上自己家一队打比赛补强，这种情况下还能把人签过来，不知道是该夸TNG钱多还是周游来意已决。
　　“这不试训一通过我就赶紧叫人拟合同了么，”经理笑了笑。
　　“什么时候来试训的？”贺狄回忆了一下。
　　在他的记忆里，来试训的打野中好像没有能担得起“野王”这个称号的选手。
　　倒不是觉得别人有多菜，只是这个称号抬得太高，放rank里路人得叫野爹的程度。
　　“那天你请假回家陪你侄子看病去了，”徐乔说，“佑仔打的训练赛。”
　　佑仔全名叫何佑，是贺狄的替补。
　　贺狄“哦”了声，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队里找到打野了就好。
　　他刚想把注意力转移到游戏上，手边的手机便震动了下，是还没来得及拉黑的前任打野的小号发来的消息。
　　渣男小号：今天很难过，骗了父母，买了机票去见他，我看见他坐在别的男人车上，他们热吻了五分钟。在那五分钟里，我想家，想爸妈，更想打LOL，打的抠1。
　　贺狄乐半天，给他发了一长串1，立刻登上了韩服。
　　转会期总有种兵荒马乱的混乱感，俱乐部里来试训的人很多，除去已经确定下名额的打野周游，TNG今年还打算给上单找个替补，因此每天和贺狄他们打训练赛的上单都是不同的人，几番磨合下来，最终确定下了另一个上单名额。
　　名额确定之后，合同等等一系列事宜就安排得飞快。
　　周游接到试训通过的消息没多久，TNG的人就安排好了一切，甚至派了车去UK俱乐部门口接他。
　　吴岩和周游一间寝室，帮忙把行李都收拾好，突然喊了句：“周游啊。”
　　“嗯。”周游看着他。
　　两个人做了大半年的队友加室友，关系……还是挺好的，至少周游不讨厌他。
　　“我跟你说啊，”吴岩抬起头，十分郑重地说，“你到时候坚强点儿，别激动得一进TNG大门就跪下了，特别丢人你知道么。”
　　周游本就没什么表情，这会儿更是将那点儿残留的情绪都收了回去，扫了吴岩一眼：“我不激动。”
　　“得了吧，通知你试训通过那天你满脸都写着激动，”吴岩往后一躺，倒在床上，“要去LPL打比赛啦，要去和贺狄当队友啦，也不知道是谁说的不去给别人当狗，TNG可不会打野核，你……”
　　周游踹了脚边的拖鞋一脚，拖鞋滑过去撞在吴岩鞋尖上，吴岩乐了下，不吭声了。
　　队里其他人都不在，周游和吴岩告别之后又去和厨房阿姨说了声再见，最后教练和经理把他带到门外，嫁女儿似的交给了TNG的工作人员。
　　上车的时候，周游还看了眼门口UK的队标，手指轻轻蜷了下，很快松开。
　　TNG的俱乐部去年刚装修完，从外部看上去就比UK气派许多，直到TNG那几个字印入眼帘的时候，周游才从心底角落里揪出了一点儿紧张的情绪来。
　　工作人员先下车，周游跟着下去，拿了自己的行李，忽然问了句：“……都起床了么？”
　　“你问选手们啊？”工作人员说，“起了吧，这都快两点了。”
　　周游没吭声，心底揪起来的那一点紧张开始扩散。
　　职业选手大多都是宅男，像现在这样没什么训练的日子里，起床后的第一件事依旧是下楼进训练室，打开电脑打游戏或者看视频。
　　所以这会儿周游如果去训练室，是能直接见到贺狄的。
　　光是想起这个名字，周游就忍不住抿了下唇，拎着行李往前走，脚下突然绊了下，差点儿直接扑了出去。
　　工作人员赶忙一把拉住他：“没事儿吧？”
　　“没。”周游站直，清了清嗓子，得先去寝室放行李。
　　TNG和UK一样寝室是双人间。
　　周游看着寝室门口贴着的“病友交流一号房”贴纸沉默了会儿，推门进去，显然靠外那张床是没人睡的，床单被罩刚换，他把行李暂时放在床边，顺便扫了眼里面那张床，仿佛在看自己未来室友。
　　床单倒是挺干净，但很乱，床单被罩被人揍了一顿似的蜷成一坨胚胎一样乱，床头还放着个烟盒，倒是没有什么烟灰或者别的残留物，房间里也没有烟味。
　　衣柜很大，打开一看，衣柜里也是乱的，衣服挂得歪七扭八，衣架不够挂不起来的就随便叠了叠放在最下层，旁边的衣柜是空的，周游估计自己那些为数不多的衣物挂进去，衣柜还是会空出一大片来。
　　干净倒是干净，就是乱，估计是不爱整理。
　　周游给自己未来的室友做了一个总结。
　　“好了么？”工作人员在外面等，“我先带你去训练室吧，你外设带了么？”
　　“带了，”周游放下自己的包，从里面拿出鼠标键盘和鼠标垫，刚要走出去脚步便顿住了，“我想上个厕所。”
　　“哦，”工作人员说，“你上呗。”
　　周游又把外设放下，扭头进了厕所。
　　厕所里洗脸台上都是些私人用品，周游没仔细打量，而是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头发还行，不是很乱，弄点儿水扒拉扒拉就能把翘起来那几撮头发弄下去。
　　衣服穿得整整齐齐。
　　周游凑近了点儿，觉得自己长得……还行吧，反正不丑，不会给人留下什么特别烂的第一印象。
　　他开了水龙头，弄好头发，再拍了拍脸，走出去的时候做了几个深呼吸延缓紧张。
　　工作人员看见他时明显愣了下，很快抿着唇笑起来：“没事，他们几个都挺好相处的。”
　　周游点点头，没吭声。
　　训练室在一楼，还没走进就能听见里面砸键盘骂人的声音，工作人员又顿了顿，说：“rank不连败的时候，还是很好相处的。”
　　周游还是没说话。
　　他跟着走进训练室，只听见带路的工作人员对着里面说了句：“周游来了。”
　　然后所有的骂娘声都停了下来，全往门口看了过来。
　　周游顿了会儿才想起来从门后出来，顶着各位的视线往训练室里粗略地扫了一眼，紧张得手里都是汗。
　　贺狄。
　　贺狄在哪？
　　之前周游研究过TNG的座位，是按照上单中单打野和下路组的顺序，从左到右这么坐一排的，这会儿周游加入了，肯定是坐在中单贺狄的旁边。
　　但他没有看到贺狄。
　　周游愣了下。
　　“你好，”教练是个韩国人，说普通话带着一股新疆味儿，“我是教练yong。”
　　“你好。”周游的视线再次在训练室里扫了一圈，依旧没能捕捉到贺狄。
　　其他队员都挥挥手打了个招呼，周游在比赛视频里见过他们，一一点头打完招呼了，又坐到队里给他安排好的位置上去。
　　外设什么的都弄好，周游坐下之后，上单突然喊了句：“贺狄这个逼又跑哪儿去了？”
　　“买内裤，”徐乔慢吞吞地说，“今天一起床就在群里喊没内裤穿了，问谁还有新的……你没看见？”
　　“他怎么一天到晚没内裤穿，裆里夹铁了么，”上单说完愣了下，扭头看着周游说，“你还没进我们群吧？微信多少，我拉你。”
　　“……哦。”周游加了上单的好友，很快被拉到一个叫“TNG病友交流俱乐部”的群里。
　　他沉默了会儿，点开看了眼群内成员，有点儿分不清哪个才是贺狄。群里只有七个人，加上另一个中单和上单，这应该是战队成员私底下建的群。
　　周游放下手机，登陆了自己的账号，往座椅上一倒，心底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贺狄不在，不紧张了，但也是因为贺狄不在，那一点小小的期待也落空了。
　　他皱着眉调试好自己的外设，打了几把rank，心情逐渐平静下来之后起身，准备去厨房拿点儿水喝。
　　TNG的厨房里放了一个挺大的冰柜，里面什么饮料都有，最下层还摆着几瓶酸奶，带他进来的工作人员说了可以随便拿。
　　周游拿了瓶冰红茶，正要转身，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帮我拿瓶可口可乐，谢谢啊。”
　　周游浑身一震，手猛地攥紧了，扭头一看，贺狄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厨房，穿着件黑色的中长款外套，手揣在兜里，一双好看的桃花眼轻轻眯缝了下，外面应该是下雨了，他的头发有些湿。
　　“你好？”贺狄看着面前这个人，“帮我拿瓶可口可乐……您是要收费么？”
　　周游还是没吭声，脑内一瞬之间闪过好几年前，他才十五岁，贺狄站在他面前，对着他伸出手，声音柔和地问，你没事儿吧？要送你去医院么？
　　贺狄等了两秒，实在等不到这人动作，刚打算自己伸手去拿，周游一下回过神，抓住了冰柜门，一言不发地瞪着贺狄。
　　“我……”周游开口说了一个字，贺狄似乎想起了什么，同时开口：“你……”
　　两个人又同时沉默下来。
　　周游转身，拿了瓶可乐递给贺狄，贺狄犹豫了会儿，抬手接的时候他们的手指似乎很短暂地接触了下，周游点点头出了厨房。
　　贺狄关上冰柜门，转身跟着走了出去，直到看见那小孩儿走进训练室了，他才确定下来，这个人就是今天来报道的新打野，周游。
　　他又低头看了看手里那瓶可乐，走到训练室去，还没坐下，周游又起身去了厕所。
　　贺狄把那瓶百事可乐放到桌上，深沉地叹了口气。
　　“咋了？”徐乔扫了他一眼。
　　“没怎么，”贺狄盯着百事的瓶子说，“就是觉得我们的新打野可能……有点儿叛逆。”


第3章 再来亿把
　　贺狄其实不太喜欢喝百事。
　　倒没有像网上那样吵得轰轰烈烈，非要分出百事和可口哪个才是洁厕剂，贺狄就是单纯的觉得百事太甜了，喝起来有点儿腻。
　　但这会儿拿都拿到训练室了，再回厨房去换又懒得动，将就喝也不想将就，还很渴。
　　非常纠结。
　　在他即将把百事的瓶子盯出个洞的时候，徐乔瞥了他一眼，拿起百事到厨房去给他换了瓶，放在桌上，没好气地说：“你迟早懒死。”
　　“谢了啊。”贺狄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大口。
　　“双排么？”徐乔问。
　　“不了吧，”贺狄摸了摸兜，“我买了两盒内裤，得放楼上去，揣兜里不方便。”
　　徐乔盯着他，冷静地盯着他。
　　几分钟后，徐乔打了下他电竞椅的扶手：“你他妈动啊！”
　　“算了，”贺狄打了个嗝儿，“待会儿回寝室的时候一块儿拿回去得了。”
　　徐乔懒得再和他贫，满脸无语地扭头找辅助双排去了。
　　周游在厕所里冷静了很久。
　　一扭头就看见贺狄站在身后的冲击太大了，他这会儿心跳都还有点儿过速，仿佛下一秒就要猝死过去似的不安。
　　贺狄。
　　活的贺狄。
　　周游撑在洗手台上，手指不由自主地加大了力度，把指腹压得发白。
　　从得知自己能来TNG之后，周游的心脏就一直在大气层没有下来过，不断地给自己做心理工作。
　　不就是要见到活的贺狄还要和他做队友了么？有什么好紧张的？自己不就是为了这个来的？
　　不必紧张。
　　冷静点儿。
　　周游站在训练室门口，做了几个深呼吸才走进去，没有再看贺狄，而是直接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点了开始游进入排队。
　　贺狄这会儿排的韩服，高分局排得比较慢，又没什么事儿打发时间，盯着徐乔的屏幕看了会儿之后又扭头过来盯周游的屏幕。
　　ban英雄的音乐有些沉闷严肃，周游抿着唇，随便ban了个打野英雄，然后选下了自己最擅长的豹女，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喉结不自然地上下滑动。
　　贺狄在看他的屏幕。
　　周游拿到的账号是俱乐部发的超级号，隐藏分还挺高的，排到的对手水平都差不多，只是自己家上单的水平似乎不太行，贺狄这边都还没排进去，周游那边已经爆发了一血。
　　下路刚帮他打完红buf上路就被单杀了，这对周游来说是个不太好的消息。
　　上路这条线和中路不同，中路被单杀几次还能杀回来，上路这条线兵线过长，就算上单及时tp回去等级也已经被压了，等会儿周游去上河道打河蟹的时候很有可能被对面打野针对。
　　贺狄往周游那边挪了挪，他们之间的距离其实是有些远的，从他的角度来看屏幕有些反光，挪过去之后才看清了全貌。
　　周游打完红buff之后一秒都没有停顿，学了w从小龙上面跳进龙坑里，再过河道到下路草丛上方跳了上去。
　　只要对面辅助没有神经到二级跑草丛里放眼，周游这波就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入侵了对面的野区，不过这是一个非常经典的豹女反野位，对面打野不一定不知道。
　　豹女在草丛里蹲了会儿，应该是在等野怪把对面血量压低，之后对着黑黢黢的野区一个预判Q——
　　贺狄挑了下眉毛。
　　中了。
　　周游往外走了几步，变成豹形态直接一个W扑上去，对面打野惩野怪回血，但血量实在太低了，被迫交出闪现后周游追了个闪，再变成人形态，平A加红buff收下这颗人头。
　　这算得上是豹女玩家的基本操作和入侵路线，打低端局时一摸一个准，贺狄见过很多次，不过……在没有视野的情况下，技能纯预判打中敌人的操作看几次都会觉得爽。
　　拿下人头后周游没有放弃入侵野区，跟个土匪似的追着对面打野打，打死之后再搜刮完野区，仿佛对面打野欠他钱了。
　　战绩还行。
　　周游按下tab看了眼自己一次没死的战绩，光标挪到上面晃了两下才松开tab键，回城买装备的时候余光悄悄往贺狄那边扫了眼。
　　贺狄没有看他了，而是操作着自己的英雄在往野区赶，估计是要打一级团。
　　周游抿了抿唇，心思终于静下来了一点儿，不再执着于追着对面打野杀了，而是开始把这种优势扩散到线上。
　　贺狄没看他了，他再追着人打、秀操作也没什么意思。
　　野区的优势一旦扩大到线上，整局游戏的节奏就被盘活了，周游赢一把的时候贺狄那边已经陷入了劣势，下路吵起来了，辅助直接开始送人头。
　　贺狄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这两天他的排位好像就没赢过。
　　不管怎么打，carry或是辅助队友，都没办法赢。
　　打你妈。
　　贺狄看了眼已经送到0/7的辅助，游戏结束的第一时间就把他给举报了。
　　他喝了口可乐，刚要点再来一局就发现旁边的周游也打完了，这会儿没开游戏，点开了伤害结算界面认真地看着什么，贺狄扫了眼，周游的伤害全局最高。
　　“双排么？”周游忽然看了他一眼。
　　“我打韩服呢，”贺狄说，“王者不让双排。”
　　周游抿了抿唇，不吭声了，关了伤害结算界面，隔了会儿又说：“你不是有个钻一的号么？”
　　“你怎么知道的？”贺狄有点儿惊讶。
　　“……掌盟看到的。”周游偏过头小声说。
　　贺狄沉默了会儿，现在英雄联盟的小编好像没什么东西能写了似的，选手晋级赛输多少怎么输都要写上去，挣点儿流量，让人多多少少有些无语。
　　“行吧。”贺狄应了声，换号。
　　那边徐乔和辅助刚打完一把，两个人就着“小学生自恋到底属于恋童早恋还是同性恋”这个问题展开了非常认真且大声的争执，没多久，和他们隔了两个位置的上单程明匀加入了讨论。
　　周游往他们那边看了眼，视线收回来的时候发现贺狄的表情很平静，一脸生死看淡：“没事，他们经常犯病，没吃药而已。”
　　“哦。”周游应了声。
　　“你放心。”贺狄说。
　　“嗯？”周游看着自己的屏幕。
　　“我是吃了药才来训练的。”贺狄很认真地说。
　　说完之后还看了周游一眼，发觉这人并没有笑，而是无动于衷地在加好友的那一栏输入了自己的ID，贺狄屏幕上立刻弹出了周游的好友申请。
　　还挺高冷。
　　贺狄扯了扯嘴角，没多说什么，加了好友直接进房间开始游戏，没有看到周游松开鼠标，在裤子上擦了把手汗。
　　峡谷钻一局排得还是挺快的，两个人都排到了自己的位置，贺狄看着阵容选英雄，周游则是按照自己熟悉的英雄来。
　　这是和周游打的第一把游戏，贺狄没想着两个人能有什么默契或者联动。
　　他刚才看了，周游大概是属于那种食肉型打野，说直白点儿就是喜欢入侵，追着对面打野打的那种凶狠型，队友必须随时准备支援。
　　贺狄控着线，正准备看一眼周游的刷野路线时，线上突然多了个信号。
　　周游刷完buff后第一时间赶到中路gank……没有去入侵？
　　贺狄很快反应过来，假装走位失误骗了对方中单一个技能，周游直接从草丛里窜出来，打了对方中单一个措手不及，最后还把人头让给了贺狄。
　　推完这波线，周游也刚好打完了河蟹，没过多久对面中单上线，贺狄到线上，周游又对着中路发了一个“正在路上”的信号。
　　贺狄没忍住挑了挑眉毛，配合周游再次拿到对面中单人头。
　　虽说只是钻一局，但贺狄这号隐藏分挺高，排到的对手都不算菜，周游这么一抓一个准的……只能说他gank路线真挺诡异的。
　　教练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达到了周游后面，专注地看着周游的操作。
　　TNG的教练时常会跑到选手后面看他们rank，但不会出声干扰，不会有那种在公园下棋被人指指点点的窝火感，周游打得很专心，没有注意到教练的到来。
　　第二个蓝buff即将刷新，他切屏看了下在中路拥有绝对线权的贺狄，打了个信号：“来拿蓝。”
　　“好。”贺狄应了声。
　　再回到线上，兵线正好推过来。
　　周游打完河蟹又围着中路转了一圈，没找到机会便转身去了对面野区，打死对面打野泄愤，然后开始打峡谷先锋。
　　等贺狄这波线推过去，他直接跑到中路河道草那儿放了峡谷先锋，扭头又去了上路，贺狄哎了声：“放中路啊？”
　　“上路没线权，”周游面不改色地说，“放了也白放。”
　　贺狄切屏过去看了眼已经把兵线推到对面塔下，并且单独吃了两层塔皮的上单，有点儿震惊。
　　这还叫没线权？
　　这位新打野的游戏理解真的很独特。
　　不等他震惊完，塔皮钱已经到手，贺狄这把肥得有点儿超乎想象。
　　教练挑了挑眉毛，没有作声。
　　打大龙的时候贺狄因为先前一波团战死了，周游给队友疯狂打信号让他们放过残血的龙，最后硬是等贺狄复活了才放惩戒，拿下大龙，硬生生给贺狄套了个大龙buff。
　　你妈的。
　　贺狄倒抽了口气。
　　这辈子没受过这种待遇。
　　哪怕是经常和他双排的前任打野，关系好得都能互相当爹了，也不至于连打个大龙还要等他复活了才打。
　　一般情况下打野能来抓几波就已经很不错了，更别说周游这种抓了人还不蹭兵线只帮忙推的打野，简直就是端着碗追着贺狄，一边喊别跑一边掰开他的嘴往里灌饭。
　　吃，吃肥点，这把游戏你必须给我carry的既视感。
　　一把打完，贺狄carry全场，击杀和经济，伤害都是最高，周游助攻最多，抗伤最高，一个打野直接在中路跑出了循环路程，对面中路直接打字问：我他妈杀了你爹？这么抓我？
　　周游直接把他给屏蔽了。
　　操了。
　　贺狄打了六七年中单，从来没被打野这样对待过，一时之间有点儿懵，看着结算界面迟迟没有点击下一把。
　　试问谁不想要这样一个死蹲中路的打野呢！
　　周游看他迟迟没有进来，不知道自己刚才那把哪里做得不好，忍了半天没忍住，说话时声音都有些紧绷，僵硬地问：“不打了？”
　　“打！”贺狄受宠若惊地说。


第4章 懂不懂晚安的含金量啊
　　双排一直打到晚上，经理催他俩去吃饭的时候。
　　贺狄被周游当做残疾人在游戏照顾了一下午，去吃饭的时候都还有点儿不清醒，总觉得周游会端起饭碗往他嘴里喂。
　　好在周游并没有那么夸张，第一个吃完饭回到训练室，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最后点开战绩，鼠标滚轮划动，将他和贺狄双排的每一把都点开看了一眼。
　　不错。
　　贺狄都被养得挺肥的，哪怕是唯一输掉的那一把也是因为自己这边有人掉线，不关他打野的事。
　　周游撑着脸，手指在嘴唇上轻轻按了下，终于长舒一口气，很轻地勾了下嘴角。
　　恰好这时候兜里的手机震了下，是吴岩发来的消息：哈喽哈喽。
　　-1
　　-感觉怎么样？见到贺狄本人了没？
　　-嗯。
　　-没跪下吧？
　　周游打了个“滚”，想了想还是没有发出去，给他回：没。
　　但是在心底跪了。
　　刚才打完第四把，贺狄冲着他笑了下的时候，周游感觉自己心底有个小人，一边大喊救命啊一边哐啷一下跪在地上，给贺狄磕了一个。
　　他愈发觉得自己来打职业是个非常正确的选择。
　　现在贺狄对他来说不再是屏幕里才能看到的人了，而是在身边，想摸就摸想碰就碰的……可能还有点儿难度。
　　但至少想说话就能说得上话，想看就能看了。
　　周游摸出手机，点开自己的收藏夹，把里面保存的从贺狄出道至今，所有的视频截图、高清定妆照，以及各种采访视频地址快速浏览了一遍，心满意足地放下了手机。
　　吃完饭歇了会儿，晚上不能再双排了，贺狄得开直播补时长，周游作为新到队的选手，微博还没宣布，还不能直接暴露出去，因此队里开直播的几个人也没有开摄像头。
　　贺狄开直播只开了麦，登上韩服一边和弹幕聊着天一边排队，周游也登了韩服，继续打他超级号的定位赛。
　　新人到基地第一天一般不会安排训练赛，安心rank就行，周游想着赶紧把定位赛打完好上分，ban了人之后余光往旁一瞥，发现贺狄也在ban人。
　　“我不知道啊，”贺狄说着，ban了个英雄，“纯路人，不是很清楚TNG的转会消息。”
　　-主播老路人了。
　　-是过路顺便在TNG打个中单的那种路人么？
　　周游收回视线，看了眼上面的ban人位置，自己家这边没有贺狄刚才ban掉的英雄……对面有。
　　再三确认两边ban掉的英雄，直到自己家一楼选下格温，而贺狄屏那边对面一楼出现格温后，周游确定了。
　　贺狄排在了自己的对面。
　　要是排到一起就好了。
　　周游撑着脸，有些可惜地想。
　　贺狄还没发现周游排到他对面了，一边点着天赋符文一边回答弹幕的问题，直到进了游戏，拿可乐喝的时候余光不小心带到周游的屏幕一眼。
　　“你在我对面啊？”他有些惊讶。
　　周游飞快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轻点儿打啊。”贺狄笑着说了句，没有再看周游的屏幕。
　　弹幕刷得飞快，问贺狄在和谁说话，问排到谁了，贺狄没回答他们，进了游戏之后直接往野区站位。
　　两个人双排的时候周游像个保姆一样保着贺狄，但排到对面的时候，周游抓他一点儿都没留情。
　　平时队里排到队友也是这样，不可能因为自己人在对面就不认真打，英雄联盟是五个人的游戏，不能因为自身感情就去坑害队友。
　　但这也太离谱了。
　　贺狄一边往野区，打算帮一下那个被周游追得满野区乱窜的自家打野，一边想。
　　我在大润发杀了十年的鱼，刀可能还没有周游的打野刀冰冷。
　　自己家打野野区都被反烂了，队友支援也来不及，周游的打法凶狠异常，打野路线也不那么常规，经常在一些很莫名其妙的地方出现，给队伍带来巨大受益。
　　贺狄也不堪示弱，眼看打野已经没救了，他自己游走上路拿到人头，直接推了一塔再回家，准备tp保下路。
　　一把rank打了快四十分钟，游戏进行到大后期，大家都是六神装，周游带来的经济优势和节奏已经不足以掌控局势了，两边最后在大龙进行一波团战，以贺狄偷掉周游家adc作为终结本场游戏的讯号，成功拿下这一把。
　　尽管赢了，贺狄对于周游的控图和gank能力还是有些惊讶。
　　“你今年十几来着？”贺狄关了麦，扭头问他，“成年了么？”
　　“十七。”周游说。
　　贺狄点了点头。
　　不愧是年轻人。
　　电竞这个行业，小一岁的反应和操作都会不同，也难怪周游这么猛。
　　猛到凌晨两点多还没有要去睡觉的意思。
　　训练室已经没多少人了，教练组二十分钟前刚走，徐乔带着他的辅助一点左右就撤退了，这会儿训练室里就剩下了贺狄和周游两个人。
　　贺狄打完这把，对着直播间的观众说：“下班了啊，明天再播……明天好像有训练赛，打完就播。”
　　“嗯嗯嗯嗯，”贺狄看着弹幕上飞快刷过的句子，“晚安晚安。”
　　周游听见贺狄关了电脑，又说了句早点睡，不知道是在和谁说，最后慢条斯理地走出去，训练室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屏幕上的乌迪尔正在读条回城，周游松开鼠标，手缓缓捂住脸，用力压了一下。
　　他打完这把也是要去睡觉的，只是这会儿训练室没人了，那些压在他身上的东西一下就解放了似的。
　　想起贺狄和他一个队的事，他十分突兀地想大笑两声。
　　一天过去了，他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今晚不睡也没问题。打完之后关了电脑，去接了杯水，回训练室拿手机的时候顿了下，退出训练室，站在走廊上左右看了看。
　　这个点儿俱乐部已经完全安静了下来，隔壁dota分部的训练室已经没人了，灯也灭着，不会有谁来。
　　周游走到自己的座位前，拿了手机，又转身对着贺狄的电竞椅看了很久。
　　训练室关了空调，气温逐渐冷下来，周游扭头又喝了口水，放下水杯时，另一只手悄悄碰到了贺狄椅子的扶手。
　　他愣了愣神，瞪着眼睛走过去，坐在了贺狄的椅子上。
　　坐下的一瞬间，一股很淡的香味立刻裹了上来，周游触电了似的腾一下站起来，端起水杯灌了自己一大口，跟喝醉了似的，撑着桌子盯着键盘看了很久。
　　那股香味很淡，大概是洗发露的味道，毕竟贺狄每天都在这张椅子上坐着，除此之外还有点儿烟味……对了，贺狄抽烟。
　　今天打rank的时候，他还抽空到走廊外面去抽了两根。
　　周游不知道这些味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但他能很明确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脏跳得飞快，好像做了点儿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
　　这是贺狄的座位。
　　贺狄的。
　　他抬手在滚烫的脸上搓了搓，还没把手放下，一阵脚步声朝着这边传了过来，周游立刻回神，端着自己的杯子扭头就往外走。
　　“还没睡啊？”经理走进来，“早点儿睡吧，明天安排了训练赛呢。”
　　周游捏紧杯子，点点头，随后飞快冲出了训练室。
　　经理有点儿茫然地看着他的背影，关灯离开了。
　　周游把杯子放到厨房，扭头往楼上走，到了“病情交流一号房”前心情才平复了点儿，推门走进去，屋里灯已经关了，只留下一盏小夜灯，灯光十分昏暗。
　　他还没看清自己的室友究竟是谁，熟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打完了？”
　　周游猛地一怔。
　　“浴室热水有点儿不好放，得多弄一会儿，”贺狄半躺在床上，懒洋洋地说着，“你行李……”
　　他话没说完，周游扭头就退了出去。
　　贺狄愣了愣，坐起来，还没回过神，门又被拉开了，周游又走了进来。
　　“你是觉得打开的方式不对，所以重开一次么？”贺狄看着他。
　　“……我以为走错了。”周游低声回答。
　　然后低着头冲到自己床前，背对着贺狄坐下，刚坐了会儿又蹲下来，把自己的行李箱打开了。
　　贺狄平躺在床上，打了个呵欠：“今天带你来的人没说么？你和我一间寝室……你之前那个打野也是和我一个寝室。”
　　“没。”周游答。
　　可能说了，他没仔细听。
　　毕竟那个时候周游满脑子都是进训练室看到贺狄之后，应该怎样潇洒帅气地打招呼。
　　尽管后来打的招呼也不算很帅气……
　　“行吧，”贺狄说，“早点睡，晚安。”
　　周游没吭声，把自己的衣服扯出来之后去了浴室，热水和贺狄说的一样不好放，放了很久才暖起来，周游就那么傻愣愣地在旁边站了很久。
　　洗完出去的时候贺狄已经睡着了，周游走到自己的床边坐下，看着对面床上的人，没有一点睡意。
　　几天前还是只能在屏幕里看到的人，现在和他一个队伍，相邻的座位，甚至同一间寝室！
　　这叫什么！
　　这他妈的叫什么！
　　周游躺在床上，大半宿都没睡着，视线忍不住往对面床上看。
　　贺狄睡觉很安静，连翻身的动作也很少有。
　　周游忍不住打开手机给吴岩发消息，他们的对话框里那句“没跪下吧？”此时异常显眼。
　　-跪了。
　　-他和我说晚安。
　　发完把手机往旁边一放，没什么睡意，手机居然很快震了下，周游连忙把震动关了，点开对话框看。
　　吴岩给他回：大哥你能不能看看现在几点，再不说晚安就他妈得说早上好了，我他妈刚睡着！
　　周游看了眼上面的时间，05:45，确实是一个比较尴尬的时间点。
　　他想了想，给吴岩回：晚安。
　　吴岩：………………
　　吴岩：……晚安。


第5章 定妆照
　　贺狄第二天醒得蛮早，十一点多就醒了。
　　可能是因为寝室里突然入住了一个不太熟悉的人，导致他一宿没怎么睡好，不过他知道周游也没怎么睡，辗转反侧大半宿，不知道在干嘛。
　　窗外的光有些过于灿烂，基地的窗帘都遮不住，隐隐透进来，贺狄穿上外套，趿拉着拖鞋去洗漱，再轻手轻脚地出来，下楼吃饭。
　　早点是一碗粥和一些面食，阿姨很贴心地热好了，贺狄吃完顺便去厨房小仓库里摸了把猫粮带上，慢条斯理地溜达到基地后院去抽烟。
　　小区里有不少流浪猫，各种花色的都有，贺狄刚往台阶上一坐，烟都没摸出来，一只狸花猫就从草丛里蹦跶出来，往贺狄身边靠了靠。
　　“吃吧。”贺狄摸了把猫粮给它。
　　春季赛开赛已经不远了，今年德杯大概是会叫何佑顶上自己的位置，去赛场上和新打野周游磨合——毕竟每年德杯都是磨炼新人的好时候，上单大概率也会用替补位。
　　上赛季TNG拿了世界亚军，今年春季赛很有可能让他们打首战，压力更大了。
　　一切都要看周游能不能和这个团队融合。
　　其实贺狄对管理层的举动很不理解，他更希望能给周游找个替补——毕竟周游只是个新人——这样春季赛开赛后，就算周游发挥不好，他们也能换个打野继续磨合。
　　但管理层似乎十分信任周游。
　　贺狄撑着脸，回忆着周游的打法和操作，觉得管理层信任他也不是没有理由，可贺狄希望再稳妥一点，毕竟春季赛的积分对于世界赛名额来说十分重要。
　　草丛那边又钻出几只猫，贺狄把兜里的猫粮全掏出来给它们，然后随便抓了一只幸运猫众揉了揉毛。
　　喂完猫，烟也抽完了一根，贺狄站起来慢条斯理地回训练室打rank。
　　德杯的出场情况和贺狄预料的没有差别，教练组打算练人，把何佑和上单替补抓了上来打，得了个四强的成绩，最后由AST夺得了德杯的冠军。
　　随着德杯冠军的产生，一切都忙碌了起来，春季赛开赛在即，官方终于想起来今年定妆照还没拍似的，急匆匆发了通告叫各家俱乐部带上选手教练去拍照。
　　坐上车前往拍摄场地的时候周游还有点儿恍惚，他把拉链拉到最高，好像里面穿了点儿什么羞耻服装似的见不得人，实际上就是穿上了队里新发的队服。
　　队服每年都更新换代，这次的队服也是德杯之后才到货换新，直到今天，周游才有理由光明正大地穿着它。
　　穿上背后印着“zy”的TNG队服。
　　贺狄同款。
　　周游觉得自己没救了，往座椅上一倒，看着窗外飞快倒退的街景。
　　气温越来越低，每个人都在队服外面套了个大棉袄，贺狄似乎尤其怕冷，周游今天早上看见他非常认真地把秋裤扎进袜子里，再套了一条加绒的长裤，最后才是队裤。
　　好在他瘦，这样穿出来也不臃肿，反正周游觉得没什么，倒是贺狄认认真真穿裤子的那个场景有点儿……刺激。
　　不等他多想，大巴停了下来，经理招呼着各位选手下车，与此同时又一辆大巴停在了外面，周游听见贺狄似乎乐了一声，随后一改平时五米都能走半小时的速度，第一个冲下了车。
　　周游一愣，跟着冲了下去。
　　另一辆大巴车上冲下来一个人，周游认得他，这是在他之前的贺狄的打野，陈格。
　　“哎哟！”陈格冲过来一把搂住了贺狄，“这不是我们世界亚军中单last吗！我居然要和你同一天拍定妆照，这不会是我的错觉吧？”
　　贺狄被他撞得愣了下，随即笑出来：“天呐，这不是真的吧，世界亚军打野giving正在抱着我，我不是在做梦吧，哥哥给我签个名吧哥哥。”
　　徐乔从车上下来，扫了他们一眼：“你俩怎么还是这么恶心。”
　　“得有一阵子没见了吧，”上单程明匀说，“恶心程度积攒到现在，爆发了。”
　　“哥哥，你这么搂着我，你家打野不会吃醋吧，”陈格一边乐一边说，“他不会拿螳螂E到我脸上WQAQ吧。”
　　“神经病，”徐乔笑着说了句，扭头对周游说，“先进去吧，外面挺冷的，他俩估计还得恶心一会儿。”
　　周游没动。
　　板着一张脸站在那儿，手揣在兜里，十七岁的年纪身上莫名多了一种七十岁的沧桑感。
　　徐乔愣了愣，扭头看着经理，用眼神疑问“谁惹他了？”
　　经理看着徐乔，点点头：今天午饭就在这儿吃。
　　徐乔有些无语地顿了会儿，放弃了思考，抓着辅助进了场馆。
　　周游在原地站了很久，那边NK的人都全部进去了他才回过神，在经理的催促下走了进去。
　　前面的贺狄和陈格还是并排走着，也不奇怪，在周游来之前他们并肩搭档了三年，贺狄的职业生涯中，一大半都蓝buff都是陈格喂的，他们十分熟悉彼此。
　　这次陈格转会到NK，大概就是印证了最近网上非常火的那句话，贺狄可以站出来理直气壮地说：我很难拒绝一个把时间和耐心都花在我身上的人，但我没想到那个人会是对面打野。
　　摄像师大概也想营造出那种再遇为敌的感觉，特地给贺狄和陈格拍了双人照。
　　现场还有两家俱乐部的随队摄影师在拍摄，估计要拍成一期vlog发出去，周游就在旁边站着看，贺狄拍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站在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里看。
　　徐乔和程明匀他们拍完了就去外面的沙发上歇着，只有周游还站在那儿，迷路了似的不知道该往哪走。
　　他突然……有点儿郁闷。
　　这种感觉从见到陈格的那一瞬间就爆发了出来，无论怎么也掩盖不住。
　　有点儿郁闷，又不知道自己应该站在什么立场郁闷。
　　“今年德杯你怎么没上？”陈格和贺狄拍完，到旁边去休息，“练人？”
　　“这话问得，”贺狄笑了下，“还能是我准备退役了么？”
　　陈格顿了下，想起什么似的，扭头看着他：“今年还上吧？”
　　“上，”贺狄说，“我是首发。”
　　“那就行，”陈格搂了搂他的肩，“放心上，你永远是我心里的世界第一中单。”
　　“好恶心啊，”贺狄乐了半天，“这才多久没见，你怎么恶心成这样了。”
　　陈格笑了笑没说话。
　　TNG和NK关系向来不错，选手都认识且比较熟，很快一旁的休息室就像菜市场一样热闹了起来。
　　贺狄窝在沙发里，懒洋洋地听他们聊着，眼皮合上又睁开，最后还是没睡着，打着呵欠往摄影棚那边扫了眼，里面门没关紧，他刚好从门缝里看见了站在那儿的周游。
　　站在门缝也不是很准确，整体来说，周游是站在了角落里，看着那边的人拍定妆照……这会儿好像是徐乔在拍。
　　贺狄眯缝起眼睛仔细看了看，周游的眼神似乎有些放空，并不是因为觉得好玩儿所以一直留在摄影棚里。
　　干嘛呢？
　　贺狄收回视线，看了眼自己这边宛如过年唠嗑一样的几个人，就差端盘瓜子来嗑了，天知道一群职业选手哪来那么多话聊。
　　他起身，慢条斯理地朝着摄影棚那边走过去，推开门，没几个人注意到有人进来了，大家都忙着各自的事情，争取早点拍完早点下班——但周游第一时间就看了过来。
　　好像等了很久似的，看见贺狄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贺狄的脚步莫名一顿，随后朝着他走过去：“你在这儿当保镖么？”
　　周游抿了抿唇没说话。
　　“歇会儿吧，等等还得拍队伍合照，短时间内弄不完的，”贺狄说，“去外面坐坐……去么？不想去也没事儿。”
　　周游迟疑了下，点点头，跟着贺狄走了出去。
　　周游这人其实挺不合群的。
　　贺狄隐隐有些预感，在基地的时候他就只和自己双排过，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可能是因为队里就他一个钻一能双排吧，但平时也没见他和谁多说话。
　　不聊天，不双排，平时点外卖他也不参与，坐在自己位置上一声不吭地rank。
　　怎么说呢……大概是有点儿孤僻的一个人。
　　这会儿大家都热闹哄哄起来了，他还是一个人站着，眼神莫名放空，那种孤僻就变成了孤独。
　　一直和队友相处不来，春季赛的成绩以及磨合可能不会有什么提升。
　　毕竟英雄联盟是五个人的游戏。
　　“坐。”贺狄踹了陈格一脚，让他挪位，周游坐在了沙发上。
　　贺狄坐在他身边，拿了个桌上的橘子递给他，问：“吃么？”
　　“……谢谢。”周游接过来，开始剥橘子皮。
　　恰好这时候徐乔拍完出来了，NK全队被喊回摄影棚去拍合照，休息室的沙发顿时空出不少来。
　　贺狄盯着周游看了会儿，发觉周游表情越来越不好看，像是在强忍什么似的，他愣了下：“那什么……你要是觉得不舒服的话就去旁边坐会儿？旁边的休息室没人。”
　　周游一愣，抬眼飞快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没有不舒服。”
　　“你是性格就这样么？”贺狄话没说完，手里被周游放了个剥好的橘子，他沉默了会儿，吃了一瓣才继续说，“不爱和人相处什么的，没事儿，挺正常的，谁都有不想搭理人的时候。”
　　周游又拿了个橘子开始剥：“没有不想搭理人。”
　　“就是这个性格是么？”贺狄问。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办。”周游看了他一眼。
　　贺狄手往沙发上一搭，说：“嗯……以后这种活动你要是不知道去哪坐就过来跟着我坐呗，站那么半天怪累的。”
　　周游又往他手里放了个剥好的橘子。
　　贺狄一边吃一边说：“之后还有很多活动，像选手年会啊，俱乐部年会啊各种各样的……别剥了。”
　　周游收回了拿橘子的手，隔了很久才轻轻点点头，捏着手腕说：“知道了。”
　　“……行吧。”贺狄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隔了会儿NK的选手拍完合照出来，轮到TNG进去拍，周游跟着站了起来。
　　有点儿高兴。
　　他想抬手搓搓脸，手都举起来了才想起化了妆，这么一搓化妆师小姐姐可能要和他拼命。
　　不知道是因为贺狄注意到他了，还是贺狄说以后可以跟着他，反正就是高兴。
　　贺狄看见他这个动作，乐了下：“干嘛呢你……进去了。”
　　“嗯。”周游点点头，很轻地笑了下。


第6章 没话聊可以不聊
　　定妆照拍完，两队干脆就在外面吃了顿饭。
　　TNG这边除了周游全是陈格的老队友，饭吃到一半他直接端着碗跑到了TNG这边来，贺狄给他开了罐啤酒，两个人碰了下杯，吨吨吨就是半听。
　　放下罐子的时候贺狄发觉周游在看他，笑了下：“想喝啊？”
　　“没。”周游说。
　　今天相当于放假，回去也不用rank，但脸上的妆都还没卸，头发上喷了过多的定型，导致周游一直觉得头发沉甸甸的，脸上也蒙着一层似的不舒服。
　　好在火锅非常好吃。
　　周游吃得有点儿撑，出火锅店的时候甚至有点儿犯困。
　　“对了，之前付成浩找过我，”陈格突然扭头对贺狄说，“他找过你么？”
　　“没，”贺狄说，“他找你干什么？”
　　“解释呗，还能干什么，”陈格停顿了会儿，压低声音继续说，“他说他和我们打了两年，再怎么也做不出那种事，希望我们相信他，不管粉丝怎么想，他要一个清白……他哪来的脸说这种话？”
　　贺狄笑了笑没吭声。
　　“我们当时都感觉到了，”陈格说着，抓了下贺狄的胳膊，“他……”
　　“陈格，”贺狄扭头看着他，“以后还是少喝点儿吧。”
　　陈格愣了愣，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周围有多少圈内人，他松开贺狄的胳膊，抬手直接搭在了他肩上：“我他妈就是不服气。”
　　贺狄耸耸肩：“你他妈不知道你多重是不是？气重的？”
　　“崽种，”陈格笑着骂了句，把手收回来，“算了，他没找你就行，你也别搭理他。”
　　“好的妈妈，”贺狄认真道，“我一定不会和坏孩子一起玩儿的。”
　　陈格在他胳膊上抽了下。
　　NK和TNG基地的方向不同，两拨人挥手道别后各自上了各家大巴。
　　贺狄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还没把窗帘拉上，周游就坐在了他身边。
　　车上位置挺空的，贺狄愣了会儿反应过来：“……哦，我说的你以后跟着我坐是吧？”
　　“嗯。”周游应了声。
　　贺狄笑了笑，把窗帘拉好，脑袋靠在椅背上闭了眼睛，周游盯着他看了会儿，也靠在椅背上，把耳机摸出来戴好了。
　　回基地的路并不算远，但在这么短暂的车程中，贺狄还是做了个梦。
　　欢呼声，尖叫声，解说大声宣布成功进入世界赛的最后一支队伍，舞台上方有数不清的彩带打着旋儿落下来，这些都不属于TNG。
　　去年他们是世界亚军，前年呢？
　　不过是一支没能从世界预选赛中挺进世界赛的倒霉蛋队伍罢了。
　　贺狄看见自己坐在场馆的电竞椅上，胸前那个TNG的队标烫得他心脏生疼，裁判在催促他们快点收拾外设，待会儿要举行出征仪式了，他们作为败者留在台上有些碍眼——当然没有说得这么直白——于是他们只能快速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沉默着往台下赶。
　　脚步声。
　　有谁在安静的房间里来回渡步，最后用失望至极的语气说：“贺狄，你不能不相信队友。”
　　英雄联盟是五个人的游戏，一旦你不相信队友，你下意识的操作就会发生变化。
　　那是你无法控制的事情。
　　贺狄想笑，想问都他妈这个情况了，还怎么相信队友，但他没有证据，他说不出口。
　　这种有口不能言的感觉从梦境传达到现实，周游看见贺狄的手指用力抓了一下自己的衣摆，又很快松开。
　　周游看了贺狄一眼，又将视线落到自己的手机上，看着搜索栏的付成浩三个字抿了抿唇。
　　定妆照很快发到各家俱乐部的官微上，粉丝们纷纷涌入微博为自己喜欢的战队和选手加油的时候，选手们正在打训练赛。
　　春季赛开赛在即，训练赛排得变比以前还要密集一些，赛程更密，TNG几乎隔两天就要打一场比赛，有时候甚至只隔了一天。
　　作为四大赛区中开赛最早，结束最晚LPL赛区，成功将资本家996的精神搬上了电竞舞台，周游看着赛程，总觉得自己每周的rank数是打不满了，结果在快开赛的时候，教练宣布每周的rank局数减少——毕竟他们实在没那么多时间去打。
　　训练室的气氛相对前几天来说要沉闷了些，很多时候只能听见鼠标和键盘交错响起的声音。
　　一轮训练赛结束，几个人同时摘下耳机，教练在后面宣布：“休息十分钟，准备复盘。”
　　于是该去上厕所的上厕所，把椅子放低点儿的直接躺下去。
　　复盘加上开会，一直折腾到十一点半，休息半小时还得打rank，周游皱着眉从厕所出来，贺狄看了他一眼：“手机掉厕所了？”
　　“没有。”周游拧着眉毛回到座位上。
　　他还在想刚才的训练赛。
　　教练复盘，把他的失误彻头彻尾地说了一次，一共有两波都是他的失误带起来的节奏，在职业比赛里，两波节奏会引发无数雪球的滚动，足以奠定败局。
　　一把训练赛的失利还不足以让他消沉到害怕上场，但他应该极力控制这种失误的产生。
　　“去厕所？”贺狄问徐乔。
　　“嗯，”徐乔说，“一块儿？”
　　“没，我不去，”贺狄说，“你去厕所隔间找找，周游可能把他女朋友落里面了，愁眉苦脸的。”
　　“嗯？”被点到名，周游立刻回过神，“没有……我没有女朋友。”
　　“没有啊？”贺狄扭头看着他，“那你每天晚上抱着手机看什么呢？”
　　看你比赛视频呢。
　　没想到吧。
　　周游挪开视线：“没看什么。”
　　“行吧，”贺狄笑了笑，等徐乔都出训练室了，他才慢悠悠地说，“没什么就行，一把训练赛而已，没必要那么失落。”
　　周游扭头盯着他。
　　“训练赛嘛，本来就是发现缺点和训练阵容的地方，”贺狄继续说，“yong上次还想让我玩儿中单凤凰呢……那他妈什么版本啊，全是刺客和卢锡安住中路的版本，他想让我练凤凰，想瞎了心了。”
　　教练在后头探了个脑袋出来：“嗯？”
　　“没事儿，夸你可爱，”贺狄说完，看了眼周游，“知道了么？”
　　周游抿着唇，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起身去给贺狄拿了瓶饮料。
　　rank打到凌晨两点多徐乔才和辅助一块儿回屋，程明匀打到三点多，撑不住了，甩着手关了电脑。
　　贺狄正要关电脑，抬眼就看见周游点了再来一局。
　　“你还要打啊？”贺狄问，“真就电子竞技没有睡觉呗？”
　　“再打一把。”周游说。
　　第二天也没通知有训练赛，周游自己打rank，贺狄也说不了什么，只能自己拎着外套往外走去，临走前还带上了门。
　　训练室里只剩下了周游一个，他不断地回想着自己训练赛的操作，试图在rank里改善那样的冲动和失误。
　　半夜三更排到的队友有点儿太过于妖魔鬼怪，当对面上单十二分钟扛着两个大件冲到下路三杀，自己家中路才缓缓亮起tp的时候，周游双手离开键盘，眼睁睁看着中单送了四杀。
　　赢一把就睡。
　　周游立下这个flag，然后硬生生从三点打到了七点，差点儿掉到大师，好在最后还是赢了一把。
　　他关了电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扭头看着贺狄桌上的那些粉丝送的小摆件，半个指节那么大，被贺狄整整齐齐地码在显示器下面，码了一长排，延伸到了徐乔显示器旁。
　　明明连被子都懒得理的人，怎么把这些小摆件放得这么整齐？
　　周游撑着脸，伸手过去在贺狄键盘上按了两下空格，起身离开。
　　贺狄这个点儿应该睡了，周游小心翼翼推开病情交流一号房的房门，愣了下，小夜灯居然还亮着。
　　“你还没睡？”周游没忍住问了句。
　　“嗯？我操，几点了？”贺狄退出小说界面，看了眼时间，早上七点，“……早上好。”
　　“好。”周游点点头。
　　贺狄坐起来搓了搓脑袋，关了小夜灯。
　　手机上这篇小说写得奇烂无比，他每次看两三页就能犯困，没想到这次看了这么久也没有什么倦意。
　　也不知道是作者变牛逼了还是他接受能力变强了。
　　还催别人早睡呢，结果自己跑回房间看小说了。
　　贺狄啧了声，仰躺在床上，听见周游在里面洗漱，没过多久又走了出来，背对着他换衣服。
　　窗帘没拉好，外面的光能渗一点儿进来，但冬季的早晨除了路灯实在没有什么光亮，基地外面那几个路灯还坏了，贺狄眯缝着眼睛看了会儿才看明白周游在干什么，顿了下，挪开了视线。
　　周游抿了抿唇，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很明显的，贺狄在照顾他，在没话找话，他再这样沉默下去很不利于他们之间的关系发展。
　　但是很奇怪，他和吴岩明明能十分流畅的对话，面对贺狄的时候——尽管他不像刚见面时那样紧张到不敢对视了——他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刚在干什么？”周游问。
　　“看小说。”贺狄答。
　　“哦，”周游应了声，“什么类型的？”
　　贺狄沉默了会儿，脑海里竟然搜索不出一段关于小说的片段，就记得男主角挺惨的，死了又死：“……科幻吧？可能还沾点儿玄幻。”
　　“好看么？”周游继续问。
　　“还行。”贺狄说。
　　“哦，”周游抠了抠手指，“还行是好看还是不好看？”
　　“……好看。”贺狄睁开眼睛。
　　“你这个小说，”周游停顿了下，继续问，“多少字？”
　　贺狄没忍住，支棱个脑袋起来往周游那边看了一眼。
　　两张床隔得其实并不远，只是中间有个床头柜挡住了，贺狄这会儿支棱起来了才看见周游一直往他这边看着。
　　“其实你要是实在没什么好说的，”贺狄和善地劝，“我们还可以睡觉。”
　　“……哦。”周游愣了下。
　　“这话听着跟我耍你流氓似的，”贺狄躺回去又乐了，“说真的，你真的没女朋友么？”
　　“没有。”周游闭着眼睛说。
　　“你长挺帅的啊……陈格在你这么大的时候交了三个女朋友了。”贺狄语气里充满了“这一届小孩儿不行啊”的惋惜感。
　　“你呢？”周游睁开眼睛看着他。
　　“没有，”贺狄很坦荡，“冠军都没拿呢，交什么女朋友，配么？”
　　“没拿冠军之前，不谈恋爱？”周游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
　　“没那个心思，”贺狄莫名顿了下，看着周游那边，“我目前……没拿冠军之前，什么心思都没有。”
　　难怪。
　　周游想。
　　难怪他会特地去点自己的心态，训练赛情况以及和队友的关系，不光是因为贺狄是队里年纪最大的那个，下意识地照顾人，也因为他需要一个最好的团队来夺冠。
　　他需要周游和团队磨合得更快一些。
　　来打比赛的没有几个不想拿冠军，但贺狄大概是特别走火入魔的那种，去年和冠军失之交臂让他想起S赛就浑身刺挠。
　　“嗯，”周游闭上了眼睛说，“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贺狄乐了下。
　　“贺狄。”周游轻声喊了他一声。
　　“啊。”贺狄应。
　　“这次S赛，你会夺冠的。”周游说。
　　贺狄还以为他要中二兮兮地在后面补一句“因为我来了”，但周游没有再吭声，贺狄也没有说话，他不喜欢赛前立flag，更何况春季赛都还没开赛。
　　外面逐渐亮了起来，贺狄翻了个身，点开微信看着早些时候发来，自己却没有回的那条消息。
　　-你还要打多久？
　　贺狄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回复。
　　作者有话说：
　　建议一起睡觉（。）求求海星嗷家人们(；′Д｀)


第7章 打野的自觉
　　每个职业选手都有冠军梦。
　　不管是为了金钱、名誉还是梦想，只要拿了冠军，三个愿望一次满足。
　　贺狄打了五年职业，除了S赛冠军，其他比赛的冠军都拿了一遍，LPL赛区内还拿过不少FMVP，这已经算得上好的一个成绩了，有更多的人打的时间比他久，连个赛区冠军都拿不到。
　　但就是缺少的那个最后的S赛冠军，像把刀子一样插在了贺狄心口，无论怎么都顺不下去。
　　现在联赛内选手更新换代得太快，有许多选手都是00后甚至03后，贺狄22岁就能算得上是个大龄选手，再过几年估计就是个木乃伊，捆两圈直接扔进坟里那种。
　　到底还能打多久，他本人也说不清，但……去年世界赛结束后，有很多他要退役的传闻。
　　贺狄起床后吃了早点，按照惯例，打算去厨房拿点儿猫粮和罐头去喂猫。
　　小区里那些野猫也是习惯了这个作息，每天一两点就跑到这边来等着，有时候碰上比赛日，贺狄会把喂猫这项工作交给厨房阿姨，阿姨挺喜欢猫的，闲着没事儿也老喂。
　　贺狄点了根烟，坐在石阶上，看着周围跑过来的两三只小猫愣神，只有在这种时候他的思维是最放松的，什么也不用想，非常自在。
　　然后拐角那儿就走过来一个人。
　　贺狄弹了弹烟灰，看着周游。
　　“我睡醒了，”周游站到他旁边，“你没在训练室。”
　　“啊。”贺狄看着脚边的猫一哄而散，“怎么了？”
　　“嗯？”周游盯着他。
　　“找我，”贺狄抬眼看着他，视线碰上的那一瞬间周游很明显地愣了下，“有事儿？”
　　“……你说我可以跟着你。”周游小声说了句。
　　贺狄愣了愣。
　　是说出席活动的时候，你不知道怎么办可以跟着我。
　　没让你时时刻刻跟着我好吗？
　　贺狄从兜里把烟盒摸出来，朝着周游递过去的时候又无语又好笑。
　　他总觉得这小孩儿楞得有点儿过了。
　　“谢谢。”周游竟然真的接了烟，贺狄顺手把打火机也递了过去。
　　“行啊你，”贺狄看他点烟的姿势还算熟练，“抽多久了？”
　　“忘了。”周游看着远处那几只猫说。
　　“别盯着看，它们过会儿就过来了，”贺狄又从兜里摸了袋猫粮出来，撒在小碗里，“散养惯了，不怕人的。”
　　周游抽了口烟，神色凝重得像刚杀了个人。
　　没过一会儿那几只猫又凑了过来，贺狄把烟头杵熄在一块石头上，指着过来吃饭的一只白猫说：“它叫黑黑。”
　　周游愣了愣。
　　“这只叫二黑。”贺狄指着另一只白猫说。
　　“……哦。”周游看着那两只纯白色的猫，试图从它们身上看出点儿不同。
　　管白猫叫黑黑？
　　管黑猫叫什么？嘻嘻？
　　贺狄抬眼扫了他一眼，感叹道：“你是真的没有一点儿幽默细胞啊。”
　　“……哈哈。”周游很僵硬地扯了个笑出来。
　　贺狄扭头乐了好一会儿。
　　等烟抽完，贺狄的“早间”娱乐活动也结束了，脚边的猫挨着他蹭了会儿，又跑到周游旁边对着这个新来的小伙伴围观了下，最后不知道哪个神经病开着车突然鸣笛，把黑黑二黑嘻嘻哈哈全吓跑了。
　　欢乐的时光总是如此短暂，又到了时候说拜拜。
　　贺狄在心底冲它们挥了挥手，扭头一看，周游还有半支烟没抽完，想了想，还是没有提出先走。
　　等周游抽得差不多了，他才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慢条斯理地朝着基地门口走过去。
　　周游在后面犹豫了下，有点儿纠结要不要把烟头丢掉。
　　其实如果贺狄不给他递打火机的话，他是不打算抽这根烟的。
　　毕竟是贺狄送给他的第一件东西……算是吧，就这么抽了有点儿浪费。
　　果然主动点儿是有效果的。
　　昨天主动聊天了！
　　今天就能坐在一块儿抽烟了！
　　周游有点儿绝望地往墙上撑了下。
　　周游你没救了周游！
　　最后还是没有把烟头带回去，毕竟……不管怎么说还是有点儿过于恶心，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贺狄在前面慢吞吞地走着，走得很忙，双腿摆不动了似的那么慢，周游在他后面盯着他腿看了会儿，有些不自在地挪开了眼神。
　　春季赛还有一周开赛，官方也挑着这个时候，生怕选手们好好儿训练似的开了场选手年会。
　　各家俱乐部的选手都得到场，好在没有硬性要求穿什么西装——之前德杯走红毯的时候，周游还特地跑出去买了套西装，穿着不太舒服，领带束得脖子非常不好受。
　　这次可以穿自己的衣服去，到现场也就是坐着听领导发言，看看小节目和玩儿小游戏什么的，到时候还会有官方现场直播，很拘束，也没什么好玩儿的事情，但必须得去。
　　周游上车之后看了眼贺狄的位置，走过去坐下了，贺狄玩儿着手机，抽空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说什么又低下头去。
　　“你又换女朋友了？”徐乔坐在他们俩后面，说话音量不大，但还是被周游听见了。
　　“什么叫又，”何佑啧了声，“也没换多少个好么。”
　　“你上周带来基地的不是这个啊。”徐乔继续说。
　　“分了呗。”何佑说。
　　无缝衔接啊？
　　周游偏了偏头，看着窗外，也看着贺狄。
　　还好贺狄没有谈恋爱的心思，有点儿庆幸，又有点儿失落。
　　没失落多久，车就停了下来，徐乔第一个下车，愣了一秒后又扭头上了车。
　　“拉好外套，”徐乔哆嗦着，一脸凝重地说，“见识过弗雷尔卓德的寒霜么？”
　　贺狄默默把自己外套拉到了最顶端，下车前还戴上了帽子。
　　这件衣服似乎是贺狄最厚的一件，帽子外面带了圈毛边，盖在脑袋上的时候把脸也糊住了一大半，周游盯着看了会儿，突然有种把他脸边的毛毛都扒拉开的冲动。
　　真是出息了啊周游。
　　都有上手的想法了。
　　外面早就黑了下来，风中带着些说不清是雪还是雨的东西，一下车就直接糊在了脸上，整个街道仿佛被凤凰开了大，笼罩起来全是寒风冰雪飘零伤透我的心。
　　一堆人连忙走进酒店里才缓过劲儿来，贺狄还戴着帽子，直到走进会场了摘下来，揉了揉冻得发红的鼻尖。
　　“哎你看我女朋友，这腿，”何佑走过来，胳膊撞了下贺狄，举着手机往贺狄那边递，“白吧？”
　　“没你白，”贺狄看都没看一眼，“我兄弟死了三天都没你这么白。”
　　“你会不会说话啊？”何佑看着他。
　　“别乱吵吵，”经理指了指他们，“这么多选手教练在呢。”
　　“都是老熟人了，”徐乔笑着说，“谁还不知道这儿就是个很没有素质的传销窝点啊。”
　　“小乔，”那边有选手打了声招呼，“才来啊？”
　　“这话说得跟开席了似的，”贺狄在旁边一乐，“我不喝酒，我要坐小孩儿那桌。”
　　“嗯。”周游应了声。
　　贺狄被他这一声“嗯”得有点儿莫名其妙，又觉得有点儿好笑，到位置上之后都有种想笑笑不出来的诡异感。
　　选手们都到齐之后，主舞台上就有领导开始讲话了，叽里呱啦讲了半天贺狄也没听，反正这玩意儿就跟开学典礼上的校长讲话一样，不用听，周围人鼓掌的时候跟着鼓两下就行了。
　　等全部领导、发言人、代表讲完话之后终于宣布选手们可以自由活动，周围的人都四处去溜达了，贺狄还坐在位置上没动。
　　沙发有点儿软，坐下去就不想起来了。
　　他伸直了腿，勉强舒展了下，和周围靠过来的选手们打着招呼。
　　没过一会儿陈格就找了过来，直接往他旁边一坐，愣了下，先对着贺狄另一边的周游打了个招呼：“你好。”
　　“你好。”周游应了声。
　　没什么事儿干。
　　会场里的人周游一个也不认识，都是在比赛视频里见过，训练赛里打过，但没怎么聊过的选手，他坐在贺狄身边也没有什么想去找个人打打招呼的欲望，只能就这么坐着。
　　但贺狄也没搭理他，扭头和陈格聊得很开心。
　　周游捏了会儿手指，看见那边有放了些饮料的，起身走过去，拿了杯，想了想又拿了一杯，走过来递给贺狄和陈格。
　　“……谢谢啊。”陈格有点儿震惊。
　　“谢了。”贺狄对着他笑了下。
　　周游有点儿高兴，转身又往旁边游走了过去。
　　选手年会毕竟是官方举办的，现场说不上特别豪华，但小零食和小甜点什么的管够。
　　周游凑过去尝了几个，挑了好吃的放到盘子里，游走了一圈儿回到位置上，把好吃的放在了贺狄面前的小桌子上。
　　贺狄愣了愣，突然回过神。
　　第一反应是周游居然真的开始追着他喂饭了。
　　“谢谢啊。”贺狄又有了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嗯。”周游没看他。
　　第三次转悠出去没找到什么好吃的，但周游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比较眼熟的身影。
　　是定妆照拍完那天，陈格和贺狄曾经提起过的人。
　　付成浩。


第8章 选手年会
　　付成浩，这个人曾经是TNG的ADC。
　　前年世界预选赛犯下重大失误，导致TNG没能进入世界赛后就转到了其他队里，而TNG买下徐乔作为首发，贺狄带队再冲了一年世界赛，拿下世界亚军，付成浩则默默无名。
　　但陈格和贺狄之前谈到过他。
　　拍定妆照那天周游跟在后面听得清清楚楚，什么清白，真相，情谊之类的乱七八糟的，没听太懂，也没能查到什么东西。
　　反正那一年，网上有很多人骂付成浩。
　　一个EZ，打团打着打着突然走了过去，然后贴脸空了一个Q，对面打野要切他的时候他也不往后E，而是往旁边E，稳稳地接住了对方女警的E，被对方一发爆头点死，导致团战输出不够，直接溃败。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TNG赢定了，结果一波团战溃败，整把比赛也丢失，被对面翻了盘，也丢失了去世界赛的机会。
　　周游盯着付成浩看了会儿。
　　不管怎么样，这个人和贺狄他们的关系一定不好。
　　那就不用细想下去了。
　　周游低下头，继续研究给贺狄游走点儿什么好吃的回去——他们下午出来得急，他记得贺狄没吃多少东西。
　　现场有官方媒体在直播，有不少选手被主持人抓过去问问题，周游端着盘子正要往回走的时候，主持人突然往他旁边一站，举着手机笑着说：“哎，现在我们来采访一下TNG的新打野zy。”
　　“啊。”周游愣了下。
　　“打个招呼吧。”主持人说。
　　“大家好。”周游看向手机屏幕，有点儿尴尬。
　　“第一次参加年会，感觉怎么样？”主持人笑着问。
　　手机左下角弹幕刷得飞快，大部分人还不认识周游。
　　“还行。”周游说。
　　“我吃过这个哎，这个很好吃，”主持人指着另一边的一个蛋糕说，“那个也很好吃，就是有点苦，巧克力味道的，里面有层蓝莓夹心。”
　　周游走过去往盘子里夹了个。
　　左下角的弹幕一直在刷好帅好酷什么的，周游扫到两眼，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们。
　　贺狄平时是怎么回答的。
　　弹幕夸他帅。
　　他说那可不帅吗花了几百万整的。
　　周游想起这个，嘴角没忍住抿了下，笑了笑，刚好这时候主持人放过了他，跑去直播别的选手了，没能把这个笑照到直播间去。
　　没人来打扰之后周游显然自在了不少，甚至有点儿享受这种大家都有事，都有话聊，不会抓着他对尬五分钟的感觉。
　　又拿了点儿零食，周游准备回去的时候，一扭头就看见付成浩正往贺狄他们那边走过去。
　　整个场馆的座位是按照战队分部的，一个队的坐一块儿，虽然这会儿大家都到处乱窜去了，但这会儿程明匀还坐在位置上，看见付成浩过来之后脸色都变了。
　　周游放下手里的盘子，眼神沉了沉，跟着走了过去。
　　“贺狄，”付成浩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见了啊。”
　　贺狄扭头看着他，眼底没什么情绪，冲他伸出手：“好久不见。”
　　付成浩笑着和他握了手，又看向旁边的陈格。
　　“好久不见。”陈格冷冷地说，眼神不怎么友好。
　　之后又和程明匀打了个招呼。
　　他们几个其实算得上是老队友了，再怎么说也是一块儿拼搏过那么久的关系，现在面对面待在一起居然没什么话题可以聊。
　　这时候在会场里游走很久的主持人突然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举着手机往这边走过来。
　　“老TNG的几个人又聚在一块儿了，”主持人笑着说，“聊什么呢？”
　　几个人同时沉默了下。
　　“聊上分的事儿，”贺狄最先开口，笑了笑，“现在版AD单排上分有点儿难。”
　　“是，”主持人说，“之前我打单排，被打野抓爆了……来给大家打个招呼吧。”
　　几个人依次打了招呼。
　　主持人大概是很喜欢和这种老牌选手聊天，一是粉丝多，二是话题也多，和她认识的时间也久，因此采访了好一会儿都没走，周游就在旁边看着。
　　贺狄一直在回答她的问题，陈格时不时旁边打两句腔，跟说相声似的一捧一逗，节目效果还挺足，有时候付成浩也会搭一句，贺狄会笑着，接着他的话题往下聊。
　　更多的时候是贺狄在聊。
　　脸上带着笑，但……没有笑得那么深，花了几百万整的脸上戴着仔细一看就能发现的虚假笑容。
　　贺狄看着周游，看着基地里那群队友时，笑容是非常放松的，自然地从嘴角勾起来，懒洋洋的。
　　现在就仿佛是在嘴角文了个半永久微笑。
　　笑了，但没完全笑。
　　是因为付成浩在场的原因么？
　　周游其实真的没能搜索出什么来，入围赛那些事儿都能算得上是两年前的节奏了，近几年联赛事件多发，两年前的事儿几乎都是什么公众号营销号发出来的，添油加醋写了一堆废话，没什么参考价值。
　　付成浩到底干了什么能让贺狄和陈格这样，他不清楚。
　　但现在的贺狄很……说不上来。
　　就是“啊他还会这么营业的笑啊”的感觉。
　　真厉害啊。
　　周游想。
　　营业笑也能笑得这么好看……
　　“好啦，不打扰你们聚会了，”主持人笑着说，“我去折磨其他选手。”
　　贺狄笑着和她说了拜拜，扭头看过来的时候陈格扫了一眼付成浩，眼神不怎么友善。
　　周围组选手很多，几乎整个联赛的选手都处于这个会场内，他们稍微大声说两句话就会被周围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贺狄的视线在他们俩身上扫了扫，还没开口，周游又端着一盘小零食过来了。
　　“嗯？”周游看着贺狄。
　　“……没事，”贺狄有些感叹，“你是不是把整个会场的小零食都拿来了啊？一样一点儿？”
　　“没有。”周游说。
　　至少场馆另一边的他没有拿。
　　太远了，暂时还没有游走到那边去。
　　贺狄笑着没说话。
　　这种笑又和刚才的营业不同了。
　　周游盯着看了几秒，又有些疑惑地看向旁边的两个人。
　　恰好此时会场的音响中传出主持人的声音，提醒选手们回到座位，下一个活动马上就要开始了。
　　比起这样的活动，大多选手都更喜欢坐在基地里rank，大部分社恐的网瘾少年们实在不想进行这个“抽取一位不幸观众上台做游戏拿奖品”的活动，但被叫到时又只能十分尴尬地上台。
　　每个人的椅子背后都有一个号码，由台上的主持人随机抽人来喊号。
　　贺狄和周游坐下后，其他游走乱跑的选手们也坐了回来，程明匀看了贺狄他们两眼，似乎有什么话想说，随着台上主持人声音的响起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现在举行的是一个十分弱智的挤气球活动，挤爆的组合得一分，一分钟以内分最高的组合能够获得一个奖品。
　　台下的直播主持人已经纷纷将自己的手机摄像头对准了台上，准备将台上的每一幕都记录到自己的直播间内。
　　周游拿过来的零食被队友们瓜分完了，贺狄拿着杯饮料看着台上，隔壁AST俱乐部已经被抓上去了两名选手，和另外两名不幸选手一起站在舞台上挤着气球，尴尬得从脚底升起一座芭比梦想豪宅，又莫名好笑。
　　四个男人两两分组，抱在一起疯狂地挤压着怀里的气球，场面十分不堪入目，底下有好事者哈哈大笑，直播间弹幕也疯狂刷着。
　　贺狄跟着起了会儿哄，又觉得没意思，扭头一看，周游坐在旁边十分安静地玩儿着手机，好像很无聊似的。
　　“好，让我们恭喜AST的两位选手——”
　　贺狄拿了块饼干，往嘴里放。
　　“接下来有请的两位选手是，45号。”主持人高声说。
　　一旁的程明匀腾地下站了起来，在众人把视线都投向他之后又坐下了。
　　“我是42号。”他说。
　　周围几个人一听，立刻扭头看了看自己座位后面的号码。
　　贺狄慢条斯理地嚼完饼干，拍拍手里的渣，站起来：“是我。”
　　周游立刻抬起头，顺手将手机黑了屏。
　　“好，让我们有请last选手上台，”主持人手伸进了号码箱，“和贺狄组队的是……”
　　我！
　　周游捏紧手机，紧张地看着台上。
　　抽我！
　　抽46号！
　　“31号。”主持人说。
　　周游心里一空，扭头从人群中寻找着“31号”的踪影，从来没有这样希望一个人去上厕所所以不在现场过。
　　结果一个人从另一边站了起来，挥了挥手说：“我是31号。”
　　“啊。”贺狄短暂地应了一声。
　　是陈格。
　　周游把手机揣进兜里，没什么表情地低下了头。
　　直播间的cp粉弹幕都刷疯了，上台挤气球就意味着肢体接触，肢体接触就意味着拥抱，拥抱四舍五入就是上床，可以买学区房了姐妹们。
　　贺狄甚至能猜到今晚微博会变成什么样，估计会有不少同人文，贺狄还看过几篇，虽然他和陈格会在一起的剧情扯了点儿，但文笔都还不错。
　　就是陈格转走之后，那些文都自动be了。
　　仿佛陈格不是转走，是去自首。
　　贺狄站到台上，视线往下扫了一眼，底下一群幸灾乐祸的东西，各个摸出手机准备拍丑照，余光带到周游那边的时候顿了下。
　　徐乔那边似乎是遇到TNG的老板了，叫上周游一起去打个招呼，周游跟过去过去，点点头，端起桌上的饮料仰头就干了，然后十分明显地愣了愣。
　　乖乖。
　　选手会场虽然不会有太多的酒，但老板那边几乎都是酒精饮料或者纯酒，贺狄眯缝着眼睛看了半天，确定了。
　　是酒。


第9章 满足感
　　把徐乔打死他也不会想到，周游就这么把一杯酒给干了下去。
　　对面的老板也愣了，哈哈大笑起来之后同样干了一杯酒。
　　“我操，”徐乔把周游拉到一边，“你这么猛么？”
　　“……酒？”周游摸了摸喉咙，大概是酒喝下去后烧得疼，眉毛都皱紧了。
　　“没人说那是饮料啊？”徐乔瞪着他。
　　也没人说那是酒啊。
　　一口喝下去之后想吐也来不及，只能咽了。
　　周游抿了抿唇，好在老板并不在意，还觉得他挺有意思的。
　　台上的弱智挤气球大赛已经开始进行，贺狄和陈格敷衍得一分钟都没挤爆一个，俩人背靠背中间夹了个气球，站了会儿就直接下台。
　　贺狄是真的不想玩儿这个。
　　下台后他往周围看了一圈儿，问徐乔：“周游呢？”
　　“他说闷，出去散散心。”徐乔说。
　　“我去看看。”贺狄说。
　　“我刚也想跟着来着，他说不用，”徐乔皱了皱眉，“但是他毕竟……”
　　“毕竟那么突然地干了杯酒，是吧。”贺狄笑了笑。
　　那酒度数还不低。
　　“你看到了啊。”徐乔看着他。
　　“啊。”贺狄应了声，起身往外面走出去。
　　台上的活动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但贺狄大概就是那种觉得在这儿做活动还不如回家打rank的选手，一路溜达到门边都没找到周游之后直接推门走了出去。
　　会场外面的大门开着，一阵冷风直接照着脸呼了过来，贺狄被吹得一愣，刚想倒回去就看见门口飞快走过去一个人影。
　　真的是飞快。
　　在外面凝了霜的路面上，对于摔倒毫不畏惧地健步如飞。
　　贺狄愣了愣，把手往裤兜里一揣，跟着走了出去。
　　周游出来前还穿好了外套，这会儿就在会所外面的路上来回晃悠，看不太清表情。
　　“哎，”贺狄盯着他看了会儿，“你在这儿刷微信步数呢？”
　　“嗯？”周游有些迷茫地抬起头，看见贺狄以后愣了下，随后大步朝着他冲了过来，又在即将撞到之前停住。
　　气势还是挺足的，贺狄退了两步才抬眼看着他……小孩儿长得还挺高。
　　平时他们没有一个很强烈的身高概念，毕竟大多数时间都是坐着，贺狄只知道周游比他高，这会儿站一块儿愣着了才好好儿比出来，周游起码比他高了半个头。
　　“喝多了？”贺狄好笑地问。
　　“……没，”周游说，“就是晕。”
　　“你刚干嘛呢？”贺狄继续问。
　　周游回头看了眼路面，大概是自己也说不上家自己在干嘛，张了张嘴没吭声。
　　此时天空已经开始下起细碎的小雪，风一吹，沁出一股冻人的寒意。
　　周游脑子里有点儿迷糊，但还很清醒……不是，脑子此时此刻不那么清醒。
　　至少看见贺狄的那一刻，绕圈解闷的想法立刻就消散了。
　　贺狄说还剩最后一个活动，回去坐会儿就结束了，周游点点头，跟在他后面走了回去。
　　晕。
　　那杯不知道是什么的酒，闻起来的时候还有点儿淡淡的果香，周游真的以为是饮料，入口之后才发现有多苦。
　　苦，辣，烧，烧得他喉咙痛了好长一段时间。
　　以前也喝过酒。
　　以前……无家可归的时候，被网吧老板收留，大年夜跟着他喝了杯白酒，白酒比今晚喝的还要辣，那时候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今晚大概是一杯干下去，喝得有点儿猛了。
　　周游感觉自己越来越晕，坐回位置后一句话也不想说。
　　徐乔和贺狄在旁边说着什么，听不清，反正贺狄没有再离开位置，手一直搭在扶手上，指尖时不时地在扶手上点一下。
　　啊。
　　点一下。
　　周游低头看着。
　　贺狄的手很好看，周游以前看他直播，看他比赛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事情。
　　电竞选手手好看的很多，仿佛选手就真的是来选手的，各种款式类型的都有。
　　贺狄的手指很长又很匀称，不像其他太瘦的人那样骨节突出，看起来节节分明，也没有太多的青筋在手臂上一眼看出，手上有点儿恰到好处的肉，看着……很好看。
　　周游盯着看了会儿，不知道抽哪门子的疯，看着贺狄指尖一直点在扶手上，突然伸手过去给他压住了。
　　别点了。
　　电竞选手最重要的就是手知不知道？
　　老点扶手干什么？
　　啄木鸟么？
　　周游给他压实了，心里还有点儿不满地想着。
　　本人大概是完全没察觉自己的心理活动有多没有逻辑，但他的手盖上来的那一瞬间，贺狄就扭头看了过来。
　　“嗯？”贺狄疑惑地看着他。
　　“嗯？”周游也疑惑地看了回去。
　　“……您压到我手了。”贺狄说。
　　周游看着两个人叠在一块儿的手，愣了半天：“哦。”
　　哦？
　　贺狄被这一句“哦”给“哦”愣了，想把手抽出来，但在手指即将逃离的那一瞬间，周游抬手握住了他的手指。
　　中指和无名指两根，握得牢牢的，一点儿也没有放开的意思。
　　“我操，”贺狄看着他，“你醉了吧？”
　　醉了吗？
　　没醉吧，还能很清楚地听见人说话。
　　周游抬眼看着贺狄，摇摇头，依旧没有松手。
　　贺狄手抽不出来，只能让他这么握着，过了会儿，周游自己大概也觉得这样攥着手指不舒服。
　　所以他直接握住了贺狄一整只手。
　　掌心贴在一块儿，贺狄愣了下，要和徐乔说什么都忘了。
　　周游的手很烫，掌心也是热的，刚好把他有些发凉的手暖了起来。
　　“他怎么了，”徐乔探个脑袋看过来，看见两个人牵着手愣了下，“……醉了啊？”
　　“啊，”贺狄还是没能抽出手，“大概吧。”
　　大概是喝醉了吧。
　　毕竟喝醉了的人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虽然看着挺清醒的。
　　周游牵着他的手，直到年会结束也没有松开。各家经理和领队开始招呼选手们去外面上车回基地，贺狄站起来，看了看手，看了看周游。
　　“你能松开会儿么？”贺狄叹了口气，“我要穿外套。”
　　周游愣了会儿才缓缓松开他的手，自己也穿上外套，把拉链拉到了最顶端，然后又伸手过去牵住了贺狄。
　　“……哎。”贺狄无奈又好笑地叹了口气。
　　走出去的时候雪已经下大了，寒风愈发凛冽，贺狄把手从兜里拔出来，刚想戴上帽子，脑袋上就有什么东西压了过来。
　　周游给他戴好帽子，然后在毛边上揉了一把之后突然说：“贺狄。”
　　“啊。”贺狄应了一声。
　　“那些……五颜六色的粉末，”周游问，“到底是什么啊？”
　　贺狄沉默了会儿，仰头看着天空上方飘落下来的雪，扭头看着周游：“……你色盲么？”
　　周游笑了笑没说话。
　　是真的笑了笑。
　　两个人认识快两个月以来，这还是贺狄第一次看见周游这样笑，嘴角很明显地扬起，眼睛也弯了弯。
　　紧贴的掌心好像更烫了，贺狄低下头，再次试图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贺狄。”周游又喊了一句。
　　“说。”贺狄低头拧着眉毛。
　　周游没有说话。
　　一队人站在路边，等着司机把车开过来，程明匀早就把手机摸出来，点开照相，冲周围的人打了个手势，叫他们散开，单独把周游和贺狄框了进去。
　　“发微博么？”辅助郑锐凑过来问。
　　“发吧，”徐乔说，“贺狄和陈格的cp粉今晚就来暗杀你。”
　　“他俩到底哪来的cp粉啊，还一天到晚希望他们结婚，”程明匀一边点开微博一边说，“贺狄那个性格要能在队内谈恋爱，我就去找个女装大佬结婚。”
　　徐乔和郑锐在旁边乐了会儿，点开微博飞快给程明匀刚发那张照片点了个赞。
　　恰好这时候车来了，话题的两个主角前后上了车，手就跟黏在一块儿了似的没有分开，贺狄依旧靠窗，周游坐在他旁边。
　　一路上没什么人说话，贺狄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车厢里灯光昏暗，周游侧头看见贺狄的小半张侧脸，一时有些走神。
　　虽然他的神智似乎就没有在体内过，但这会儿走得愈发偏远了。
　　好像回到了两年前，他被那些小混混堵在巷子里帷幕，一个黑色的塑料袋从后面砸过来，五颜六色的粉末落了一地。
　　还有香蕉皮，牛奶盒，各种各样的垃圾。
　　一个突然冲过来的人打跑了那些小混混，后面还跟着一个大喊“打得好！”的小屁孩儿。
　　那个人走过来，把垃圾都捡回去之后才看着周游，伸出手要拉他起来：“没事儿吧？要送你去医院么？”
　　周游拒绝了。
　　有时候周游会想，要是那个时候答应，他说不定能更早地站在他那个人身旁。
　　他们就是一面之缘，周游再也没有见过他，直到第二年某一天，lol客户端上突然出现TNG夺冠的消息，几个人的合照中，想了很久的人就在最中间。
　　周游突然反应过来，这是个职业选手，叫贺狄。
　　之后他看了贺狄很多比赛，从出道到巅峰夺冠，贺狄在比赛场上有十分恐怖的统治力，哪怕是在队伍状态不太好的时候，他也能站出来孤独carry当院长。
　　打了这么多年，贺狄始终没有一个s系列赛冠军。
　　周游以为他会继续打下去，直到夺得冠军，但就在春季赛结束后，网上突然传出一波贺狄会退役的传言，不知道从哪传出来的，但贺狄从来没有回应过这个消息。
　　周游有些害怕，怕梦想抱着遗憾告终。
　　所以他答应了一直在联系他的uk，并且在第二年直接加入了TNG，站到贺狄身边。
　　或许他们之间……并不会有什么别的感情故事，可能到贺狄退役，他们也只是队友。
　　但周游觉得，如果梦想能发光的话，贺狄大概一辈子都会记住他，这就够了。
　　半梦半醒间，周游好像被谁拽着上了楼，倒在了靠近门的那张床上，熟悉的香气和很淡的烟草气顿时扑面而来……很像贺狄身上的味道。
　　周游松开了一直握着的东西，翻了个身，把被子抱进怀里，不动了。
　　贺狄简直想过去踹他一脚，但这会儿太累了，不想动弹。
　　算了。
　　就这么睡吧。
　　他在周游的床上坐下，掀开被子，正要靠会儿的时候周游又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习惯性地朝着左边看：“贺狄。”
　　贺狄沉默了会儿，说：“往后看。”
　　周游愣了下，这才把视线从墙上挪开，扭头看到了后面的人，又喊了一次：“贺狄。”
　　“啊。”贺狄摸到了兜里的烟。
　　这人喝醉了怎么这么喜欢喊别人的名字。
　　什么毛病这是。
　　“今年我们会夺冠的，”周游喃喃地说，“会……夺冠的。”
　　贺狄没吭声。
　　房间里没开灯，连小夜灯都没来得及开，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
　　隔了很久，才听见他很轻地应了一句：“好。”
　　作者有话说：
　　周游就是真的很痴汉，性格也有点呆愣的那种，贺狄性格又很随便，所以可能会雷到人，写得不好抱歉TT


第10章 是晋级赛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寝室里只剩下了周游。
　　他睁开眼睛，第一反应是天花板好像有些微妙的不同，仿佛一整夜过去，天花板挑了家医院做了微整，效果还不错的样子。
　　愣了会儿他才发现自己不在自己床上。
　　枕头上有很淡的香气，被子里也有，床上也有……
　　周游一下坐了起来，起得太猛于是愣了会儿才看清，他睡在贺狄的床上，这是贺狄的床。
　　贺狄的床。
　　为什么是贺狄的床？
　　天啊。
　　周游飞快倒了回去，把被子卷了卷抱紧了，脸也埋进被子里猛地吸了一口。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贺狄的床上，但先吸一口总是没错的！
　　贺狄用的洗发露是他自己买的，一个全是外文的牌子，周游看不懂，也不好意思动别人的东西，只觉得这玩意儿香得很，有种勾人的香气，说不清具体是什么味道。
　　闭上眼睛，就像贺狄本人在床上似的……这个联想有点儿刺激，大清早的，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往下流，周游用力闭着眼睛，拱了拱腰最后翻身坐起来，冲进了厕所。
　　他靠在墙上，呼吸有些急促，低头看着下面鼓起来的东西，最后还是没忍住，手往下摸过去。
　　从厕所出来的时候手机已经震了好几次，周游呼吸都还有些不平稳，脸上还带着点儿小水珠，一早上连续的刺激让他脸红得有点儿不寻常，脑子还不清醒，但脑海里已经拍完了一部真人动作大片，爽到就是赚到。
　　他从外套兜里摸出手机，想了想还是没有再到贺狄的床上去。
　　-醒了没？
　　程明匀给他发了两条消息。
　　-看微博。
　　周游坐到自己的床上，一边点开微博。
　　之前TNG官博宣布周游加入的时候曾经艾特过他，他去点了个赞就没再管了，毕竟上微博也没什么事儿做，还没开打，也没出过什么成绩，所以微博的粉丝数很少。
　　但微博一点开，消息那儿竟然有99+个红点，周游愣了下，将那些消息点开——这些艾特全都来自同一条微博的评论，昨天晚上程明匀发了张照片，配文：好怪哦。
　　照片从正后方拍摄，路灯从斜后方照过来。
　　雪花落得纷纷扬扬，他和贺狄站在路边等基地大巴开过来，影子被斜印着叠在一起，手……牵着。
　　牵着？
　　底下热评第一条，艾特了他和贺狄，说：在？出来锁死。
　　楼中楼里除了跟着艾特以外，刷得最多的就是：我真的不是很懂你们直男耶，现在都流行手牵手等车吗？
　　-家人们老铁们，这波啊这波是新欢上位。
　　-我不理解，但我大受震撼。
　　-周游是谁啊？
　　是我。
　　周游把照片放大了无数倍，确定自己牵着的人真的是贺狄之后一秒把照片保存了下来，然后又看了这张照片无数次。
　　脑海里飞快闪过一些记忆，但最清晰的一幅场景是贺狄很无奈地看着他，手一直在往外挣，没能挣脱。
　　后来贺狄把他拉回房间的时候他还不肯撒手……贺狄好像还骂了他一句。
　　周游放下手机，倒在自己的床上，手很用力地在眼皮上压了下。
　　真出息啊周游！
　　真有你的！
　　他翻了个身，还没更多的想法，突然又想起来，昨晚自己睡在贺狄的床上，那么贺狄……肯定是睡在他的床上了。
　　“啊……”周游钻进被子，心虚地叹了一声。
　　只睡了一晚当然不会有什么味道，贺狄也不是会引来蝴蝶的某个妃，不会处处留香，周游在被子里翻来覆去地滚了好一会儿才从被子里探出头，深深地吸了口气。
　　这会儿他有点儿不好意思下楼，打算在被子里多滚一会儿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推开了，贺狄走进来看了眼：“醒了？”
　　周游坐起来，顶着一头滚得乱七八糟的头发点点头。
　　贺狄走过去拿了充电宝和耳机，想了想，扭头对周游说：“下次少喝点儿酒吧。”
　　“……好。”周游低头应了声。
　　贺狄没多说什么，直接出了寝室，也没看到关门的那瞬间，周游又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昨晚下的那场雪让路面凝了不少霜，风划过来时更像刀子在割，贺狄走到后门门口的时候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出了门。
　　像这么冷的天儿，后院的野猫们会去找个更温暖的地方待着，不会特地跑来吃饭。
　　但……也有例外。
　　贺狄抽完一根烟之后，黑黑和二黑从那边的灌木丛里跑了出来。
　　两只白猫并排跑过来，看着就像两团飞快挪动的雪球，贺狄摸出猫粮，倒了点儿在碗里。
　　黑黑看起来不是很饿，对着贺狄喵喵叫了两声开始在他脚边绕着圈走。
　　“哎，”贺狄在它背上揉了两把，“消食儿呢么？”
　　黑黑仰着头叫了两声，又凑过去拱二黑。
　　贺狄坐了会儿，脸都快吹木了才起身，准备回训练室的时候，周游拎着一小袋猫粮走过来，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坐在了石阶上，把两只白猫吓一跳。
　　黑黑被吓得窜出去老远，隔了会儿才试探着跑回来，蹲坐在周游面前对着他低叫示威，周游从袋子里抓出一把猫粮，黑黑顿了下，一点点朝着周游走过去，吃了口他手里的猫粮后便不再对着他叫了。
　　“真行，”贺狄乐了，伸手过去在它身子上戳了下，“有没有骨气啊？”
　　黑黑没搭理他。
　　周游喂完黑黑之后一直没有说话，视线落在地面上，过了会儿又落在两只猫身上，反正就是看雾看雨又看风，就是不看人。
　　贺狄随手递过一支烟，他接了，十分含糊地说了声谢谢。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怪异，仿佛周游昨晚那一口酒是往脑仁里灌的，这会儿大脑泡发了，思维逻辑动作什么都不太正常了似的，一夜之间回到了周游刚来八小时放不出一个屁的时候。
　　这会儿看着就不像抓着人不放的小孩儿了。
　　贺狄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把打火机递了过去。
　　起床后的抽烟喂猫时间一直都是贺狄独自完成的，他很享受这种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身边有只吃完就走不用他负责的猫，不会很凶也不会很吵，大脑可以放空一段时间，连夺不夺冠的问题都不用再去纠结，很惬意。
　　现在多了个周游……倒也没什么，周游不爱说话，很安静，有他没他都没什么区别，贺狄依旧可以放松自己的精神世界，不受任何人打扰。
　　等抽完这根烟，周游掌心全是黑黑的口水，小猫舌头舔一下就刮得痒痒的，他忍了好久才忍住了，没猛地攥一下手，而是让黑黑吃完了才收手。
　　猫大爷似乎十分满意这个喂饭的的表现，非常敷衍地蹭了下周游的手背，周游愣了下，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抬手想摸摸猫，黑黑直接窜出去老远，拒绝了更亲密的接触。
　　周游倒也没多失望，站起来回头看了眼贺狄。
　　“回吧。”贺狄说。
　　回到训练室两人就把外套脱了，周游去洗了个手回来，贺狄已经上了号，看了他一眼：“双排么？”
　　“好。”周游点点头，看了眼贺狄的账号ID来确定他打的是韩服还是国服。
　　这个点儿排得还是挺快的，刚一进队列就找到了旗鼓相当的对手，周游点了接受游戏，抿着唇有些出神地看着屏幕。
　　这会儿训练室里只有他们两个，连教练都还没来，外面时不时又工作人员路过，一些细微的脚步声隐隐从外面传来。
　　周游突然扭头看着贺狄握着鼠标的手，第五百多次在心底感叹，贺狄的手真的很好看。
　　昨天还牵了……牵了，都大着胆子牵了，居然忘了是什么感觉。
　　就好像闪现过去交完技能再给对面挂了个点燃，然后一个路过的AD顺手A了一下拿走人头一样，非常亏。
　　亏得妈都没了。
　　周游撑着头，盯着贺狄的手看了很久，贺狄突然把手挪开了，说：“鼠标是罗技的。”
　　“嗯？”周游愣了愣。
　　“罗技的鼠标，鼠标垫是和键盘送的，键盘是赞助商送的，赞助商就你队服上印的那个牌子……”贺狄一口气说完，重新握住鼠标选了个英雄，然后突然回过神，“你是在看我的手么？”
　　“……不是。”周游挪开视线，表情变得格外僵硬。
　　“是的，就是这只手，”贺狄很认真地说，“你昨晚差点儿给我拽废了的手，哎，你知道么？”
　　周游皱着眉选完了英雄，把天赋都点完了，才看了贺狄一眼。
　　“我打职业这么多年，昨晚头一次想去给我的手上个保险，”贺狄笑着说，“你劲儿怎么这么大啊。”
　　周游没说话。
　　游戏已经进入了读条界面，十个英雄各异的皮肤原画框出现在屏幕上，周游眼神放空了会儿，突然伸手过去盖在了贺狄的手上。
　　“我给保险公司打电话了你信不信。”贺狄看了他一眼。
　　有些发凉的手指被他盖在掌心里，周游浅浅地抽了口气，在他手背上拍了拍，有点儿不知道说什么来掩盖自己这个有些尴尬的动作。
　　怎么说？
　　一时上头？想看看你的手好不好摸？
　　你好，贺狄选手，我馋你的手很久了，昨晚牵了一次但是我不记得什么感觉了，所以再摸摸……能不能让我再摸会儿？
　　神经病。
　　周游清了清嗓子，跟个领导视察似的又拍了贺狄两下，收回手：“好好儿打。”
　　贺狄往椅子上一靠，没说话，但时不时地从喉咙里发出两声没压得住的笑声。
　　诡异的笑声一会儿传出一声，最后在贺狄河道单杀了对面中单的时候彻底爆发了出来。
　　“我操，周游你怎么想的，我操，”贺狄两只手搓着脸，笑得肩膀都抖了，“是什么让你做出这种动作说出这种话的？”
　　周游没吭声，贺狄不在中路，他直接放了峡谷先锋吃了贺狄的塔皮和一塔，但后者完全没有生气，反而笑得更大声了：“是爱吗？”
　　周游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不太自在地点了下对面的蓝buff，示意贺狄过来拿。
　　“是爱啊？”贺狄还在乐。
　　“是晋级赛。”周游绷着脸说。
　　作者有话说：
　　对面打野：你们有礼貌吗


第11章 没有道德的上单选手
　　队友们已经在他们rank的时候到了训练室，徐乔往贺狄身边一坐，愣了下：“笑什么呢？没补到炮车有这么好笑么？”
　　“你不懂。”贺狄扫了他一眼。
　　周游抿着唇，活得像个被抢了八十多条大龙的打野，等这把打完之后甚至有种想举报贺狄的冲动，但光标移动到那个红色的感叹号上就顿住了，没能下得去手。
　　毕竟丢人的是他自己，贺狄只是十分遵循故事发展的笑起来了而已。
　　“再来两把？”贺狄看向他，“我不笑了。”
　　周游没说话，起身去厨房拿了饮料，顺便给贺狄带了一瓶，然后才坐下来点了再来一把。
　　今天还是约了一把训练赛，约在下午五点，四点左右打完rank的选手们就不敢再开一把了，生怕遇到个究极后期局，打个五十多分钟拖到训练赛的时间，耽误其他人的训练。
　　周游他们打完的时候还剩半个小时，上完厕所回来听教练布置了一下今天的训练任务——他们今天要练习一套新的打法。
　　春季赛的赛程已经出来了，由去年成绩和人气都不错的TNG以及NK来打揭幕战，这就意味着周游打上LPL的第一场比赛就会遇到贺狄的前任打野。
　　LPL官微已经将这场比赛预热了好几天，贺狄和陈格这对搭档了三年的中野分开，再遇为敌也是一个看点，周游这个新人的表现发挥又是一个看点——偏偏这天他们约的训练赛刚好是和NK打，一切都巧得形成了一个闭环。
　　选手登上自己的账号，NK那边还差一个选手没进来，rank还没结束，于是两边选手进了房间就开始在对话框里聊天儿，陈格一进房间就发了句：昨晚我微博私信全是你俩知道么？
　　贺狄：？谁俩？
　　陈格：你，周游，你俩牵手那张照片刷满了我的私信。
　　贺狄：别狗叫。
　　陈格：有点儿酸。
　　贺狄乐了下，继续回：酸也不是你的，省着点儿醋^^。
　　其他队友乐成一团，趁着训练赛还没开，疯狂在聊天框里飙着骚话，贺狄懒得打字了，把手往兜里一揣看他们飙骚话。
　　程明匀：昨天那事儿我还录了视频，高清无码，看么？
　　陈格：发过来。
　　程明匀：五十块一份。
　　周游盯着屏幕看了会儿，突然扭头看着程明匀，程明匀也有所察觉似的抬头看着他。
　　“干嘛？”程明匀问。
　　“视频，”周游压低声音问，“能不能……”
　　“发给你是吧，行啊，”程明匀说，“内部人员，给你打个折吧，五块。”
　　周游一点儿都没犹豫，立刻给程明匀转了二十过去，程明匀收了，轻飘飘地说：“‘TNG病友交流俱乐部’那个群里呢，我一早就发了，你自己看去。”
　　“嗯？”周游看着他。
　　“你从来不看群吧，”程明匀打了个响指，笑着说，“以后多看群啊宝，能发现很多你平时注意不到的队内小知识。”
　　“真缺德啊。”贺狄感叹道。
　　程明匀和周游聊天儿的声音他听得清清楚楚，这俩人，不，应该说是程明匀根本没想过要压低声音，周游声音倒是压得挺小，跟做贼似的，要不是程明匀太大声贺狄不会知道他俩在干什么。
　　“发了二十给他啊？”贺狄好笑地看着周游。
　　周游低头含糊地应了声，嘴角抿直了，不肯把眼神分去其他地方，一个劲儿地盯着屏幕，仿佛游戏已经开始了。
　　程明匀在旁边乐了半天，左脸写着没有右脸写着素质，过了会儿周游又摸过手机，点开TNG病友交流俱乐部的群，往上翻着聊天记录。
　　平日里群里都是程明匀和徐乔在聊，看到什么好玩儿的段子或者视频会直接发进来，有时候也会在群里问问睡没睡，想不想爬起来点个宵夜吃，周游往上翻了好长一段聊天记录才找到了程明匀发的视频。
　　半分钟，拍得不是很好，视频一直在抖，估计是当时风雪太大，程明匀手都给冻哆嗦了，勉强能看见贺狄的脸，似乎是仰起头和自己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周游想不起来了。
　　他叹了口气，有些惋惜地退出视频，左上角竟然多了条消息，点出去一看，是贺狄发过来的一个红包。
　　周游愣了愣，手指下意识地把红包点开了，贺狄给他发了五十五。
　　“啊。”周游扭头看向贺狄。
　　“啊个屁啊。”贺狄笑了下。
　　周游没吭声，悄悄把红包界面截图下来了，传到各个云端里保存起来，最后才放下了手机，搓了搓脸，心底涌起一股暖意。
　　“你看视频干什么？”贺狄一早就看过那个视频，觉得没什么好看的，“程明匀手抖得跟撸多了似的。”
　　周游没说话，喝了口水，心底有点儿抑制不住地高兴。
　　程明匀坑他，他没觉得有什么，不会因为这点儿小钱去生气，但贺狄的所作所为又让他高兴得有点儿想冲出去在后院空地上做一套七彩阳光。
　　怎么会这样啊。
　　周游又喝了口水，试图压住自己快从胸腔里蹦跶出来的心脏。
　　明明是他暗恋贺狄，怎么好像贺狄暗恋他似的，对他这么好……这得是上辈子喜当了多少爹修来的福分啊。
　　贺狄到底是对所有人都这么好，还是只对他这么好？
　　不清楚。
　　周游把自己杯子里的水一口闷了，去厨房拿了饮料过来，郑重地放在了贺狄的桌子上。
　　照片和视频已经保存下来了，周游打算等打完春季赛，收集好所有他和贺狄同框的照片，回家之后再打印出来，做成一本相册，也算不虚此行。
　　“手机上交一下，”副教练在后面晃悠着，“热热手，十分钟以后开始训练赛。”
　　几个人把手机递过去，转回来时开了自定义练手，贺狄和周游开了把solo，两个人操纵着德莱文在中路互相捡斧子以示友好，最后周游闪现进草，十分微妙地卡了个视野，拿下了贺狄的人头。
　　贺狄没说什么，笑了笑之后退出来，重新加入房间，两分钟后，训练赛正式开始。
　　一般训练赛打bo3，3把全部打满但不会打到底，差不多的时候劣势的一方会直接投降，不留下训练赛的练习痕迹，这样一来就只有和他们打训练赛的队伍知道他们练了什么。
　　贺狄他们今天练的是一套新阵容——其实也不算新，之前就练过几次的套路，不过是随着版本的更改，教练换掉了其中的两个英雄，再来用阵容磨合套路罢了。
　　打完之后已经快到晚上八点，休息了半小时之后又开始复盘，分析师和教练组已经在他们打的时候列举出了几个特别严重的失误和经济分配点，由教练来转达，复盘了整整一个小时之后休息半小时，又要继续打rank。
　　教练yong是个韩国人，普通话说得还行，但总有一股新疆口音，听他用新疆口音说完一个小时的比赛，周游感觉自己本来就不太会说话的嘴雪上加霜，这会儿一开口估计有股羊肉串的味道。
　　好在贺狄晚上的rank几乎都是打韩服，王者大师局，不存在什么双排，周游不用担心和他双排时自己一开口冒出什么奇怪的词，引得贺狄又笑他半小时。
　　……算了，笑就笑吧。
　　周游去厨房拿了点儿零食，顺便给贺狄带了份，放到他桌上。
　　反正贺狄笑起来挺好看的，多笑点儿。
　　这周放了天假去参加选手年会，rank指标少了很多，队员们都放松了不少，周游坐回来的时候甚至看见程明匀打开了直播软件，正在看女主播。
　　周游看了两眼，没看出来有什么意思，扭头看向自己的屏幕，又扭过去了点儿，看看贺狄，看看屏幕，看看贺狄，直到自己进了游戏才把视线从贺狄身上撕了下来。
　　到了更晚一些的时候，周游和陈格排到了一起，程明匀在对面，一进游戏就给他们发：轻点打TT。
　　周游：20。
　　队友还以为周游要20投了，纷纷发出一个亲切又不失礼貌的“？”，只有程明匀知道，这把他惨了，周游要为了那20块钱讨回公道。
　　不出所料，周游这把仿佛住在上路，闲着没事儿就来上路溜达一圈，gank、越塔、把程明匀抓死后亮了个狗牌，然后在他尸体上插了个眼再跳舞，嘲讽得非常专业。
　　“你这套流程，”程明匀说，“以前在网吧没少被人打吧？”
　　周游愣了愣，扭头看向贺狄。
　　“看什么？”贺狄有些莫名其妙，“我又没打过你。”
　　话音刚落，训练室那边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下午训练赛之前就离开了训练室的何佑终于回来，教练看见他，皱了下眉，刚要说两句的时候发觉他后面还跟了个女孩儿。
　　“那什么，不好意思啊，”何佑说，“我女朋友从外地来看我，太晚了，附近也没什么酒店，我让她在基地睡一夜，和经理说过了。”
　　训练室里的人都顿了下，才点点头说没关系，顺便和何佑的女朋友打了个招呼。
　　贺狄很轻地皱了下眉毛，盯着自己的屏幕没吭声。
　　训练室里多了个女孩儿的缘故，气氛突然就凝重了起来，大家突然拾起了自己丢失已久的素质，安静地rank。
　　程明匀关电脑的时候贺狄刚好关电脑，两个人对视了眼，走出训练室，默契十足地叹了口气，都没有去提起何佑以及他这次带来的女朋友和上周带来的不是同一个人的事儿。
　　回寝室的路上，程明匀突然把胳膊往贺狄肩上一压，强行找了个话题：“我发现你对咱们打野挺好的啊？”
　　“嗯？”贺狄回过神，看了他一眼。
　　“您那钱不都镶肾上了么，”程明匀说，“居然舍得给人发红包啊？”
　　“不是，”贺狄说，“我就是觉得不应该让他承受队友的道德败坏。”
　　“这话说得。”程明匀乐了下。
　　身后传来了何佑的声音，贺狄皱了皱眉，很快松开，勾了下嘴角继续说：“周游这小孩儿挺实诚的，很好骗，这种人不多了，你少忽悠他吧。”
　　程明匀盯着他看了会儿，点点头：“行吧。”


第12章 替补的自信
　　周游总觉得人是会变的。
　　就好像他明明来打职业之前想得清清楚楚，自己就是要帮贺狄拿下一个S赛总冠军，其他的一样也不会多想，但现在他的心态似乎发生了一些细微的改变。
　　就从贺狄发给他的红包开始。
　　或许也从……牵了贺狄的手开始，周游感觉自己在不满，毫无道理地想要接触到贺狄更多。
　　真不知足啊。
　　他关了电脑，训练室依旧只剩下了他一个，往椅子上一靠，又把对话框点开把红包反复点了几次，然后在心底唾弃了自己半分钟，起身关灯走人。
　　第二天何佑的女朋友还是没有走，贺狄推门进去之前就听见了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何佑就坐在门口的位置，说话声音又大——贺狄皱了下眉，走进去对着他们俩笑了笑：“早。”
　　“早啊。”何佑笑着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那女孩儿也打了个招呼。
　　贺狄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打开电脑。
　　不一会儿队里的人都到了训练室，估计都没想到何佑女朋友还没走，这种情况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就是……挺尴尬的。
　　也不是不能把女朋友带到基地来玩儿，就是带到训练室里来的话就多多少少让人有些不自在了，徐乔原本和何佑一间寝室，昨晚把房间让给他们，很大的可能是去找自己的辅助郑锐挤了一宿，这会儿看着就没睡好，连着打了好几个呵欠。
　　到下午训练的时候何佑女朋友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教练只好用他并不好的普通话把她请出去，到休息室待一会儿，他们训练实在不能有别人在场，总不能首发们在那边打训练赛，她和何佑坐在后面聊天儿。
　　到休息室去也挺好，大家都自在。
　　今天约了两场训练赛，分别是和AST以及QN两支战队的训练，教练安排练习了不同的阵容，给了何佑一个机会，想用他和贺狄完全不同的打法磨合出更多的阵容套路。
　　但何佑打得实在不算好，和QN那三把阵容都还没成型，他中路线先崩了，导致周游野区被无限入侵，上下路逐渐失守，实在没起到好的练习效果，第二把对上AST又换回了贺狄，上单换了新替补。
　　何佑坐在那儿，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大家也只能安慰几句。
　　训练赛打完，贺狄烟瘾有点儿犯了，刚好教练说休息半小时，他往兜里揣了个打火机就要到外面去抽烟。
　　何佑的女朋友卡着点儿进了训练室，和贺狄打了个照面，笑了笑就去了何佑的方向。
　　啧。
　　贺狄伸了个懒腰，想了想还是没有绕到后门去，就在走廊窗户旁边把烟摸了出来。
　　火还没打燃，周游就推门跟了出来，往他旁边一站，一声不吭地站着。
　　贺狄又把烟盒摸了出来，递了根烟给他，啧了声：“你能不能自己买包烟？”
　　周游愣了愣，从兜里摸出一包崭新的烟递过去，和贺狄抽的是同一个牌子。
　　“……是先放我这儿的意思么？”贺狄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我的抽完了再开你这包。”
　　“嗯。”周游接了贺狄递过来的烟，把滤嘴含在嘴里，视线看向窗外。
　　今天天气不错，冬季少有的阳光落下来，习惯了阴暗天气后被这刺眼的光刺得眼睛都眯缝起来，周游偏过头看贺狄，贺狄唇缝里刚好吐出一股烟，眼睛眯着看着外面的阳光，嘴唇有些干燥，起了点儿皮。
　　太干了。
　　贺狄不爱喝水，嘴唇总是这样干燥的。
　　周游浅浅地抽了口气，用力抿了下烟嘴，喉咙里一阵一阵地发痒，不断吞咽口水也缓解不了，只能把自己的视线挪开。
　　好在一根烟的时间非常快，贺狄关好窗户，搓了搓被风吹得有点儿麻木的脸，拍拍周游的胳膊回了训练室，周游也拍了拍自己的胳膊才走回去，给贺狄拿了瓶水放到他桌上。
　　回去复盘完已经八点多，厨房阿姨做好了饭菜，但没想到他们复盘这么久，这会儿有点儿凉了，全拿回去热，选手们待着也没事儿，干脆开了把大乱斗消磨时间。
　　周游准备去吃饭的时候贺狄还在打，一边打一边无奈地骂：“打个他妈大乱斗都能打二十分钟，我奶奶炖的猪蹄都没你们打得烂。”
　　周游看了眼他的屏幕，想了想还是起身先去了厨房吃饭，如果他吃完贺狄还没来，他还可以帮贺狄把饭菜拿到训练室去，反正平时程明匀和徐乔经常在训练室吃外卖，经理也教练也没说什么。
　　何佑得吃完饭才送他女朋友走，也不着急回去打rank，坐在餐厅慢吞吞地吃着饭，周游飞快扒拉完饭把碗筷放到厨房去的时候，他们刚进来，紧接着就听见何佑说了句“我训练赛多，任务重啊，不能陪你去逛街了。”
　　重么？
　　周游拿了个碗，准备帮贺狄打饭。
　　何佑的训练赛相较于他们其实算是少的，一是因为贺狄和其他四个人已经磨合成型，更多会训练首发五个人的默契度，二是因为……何佑打得确实不算好。
　　周游没什么资格去评价一个资历比他老的职业选手，但他作为打野，能够很清楚的察觉到中路线上对线时能不能得到优势，他需要以此判断野区应该如何争夺，一般何佑打中的时候，周游野区入侵都要更谨慎几分。
　　相较于其他选手，何佑的训练度真的算轻的，每周也只是卡着rank规定的局数打完，多打一把就跟要了他的命似的，训练赛表现也不够出色。
　　……或许是心理负担重吧。
　　周游打好饭，端着碗还没出去，又听见何佑女朋友说了句：“你们队的首发不一直都是贺狄么？他不打训练赛呀？”
　　真会聊天儿，当着替补面儿问首发打不打训练赛。
　　周游低头走出去，没看他们。
　　何佑停顿了下，大概不知道周游就在后面，以为餐厅和厨房就他们俩人，声音一点儿也没压着，装了一个毫无逻辑的逼：“贺狄是首发又怎么了？照样得让位给我。”
　　周游抬头看着他们。
　　“他还能打几年啊？在赛场上都能算是半截身子入土的选手了，”何佑似乎对于女朋友提起“贺狄一直是首发”这件事非常不满，“去年那么多人说他要退役你以为是空穴来风么？他那会儿是真的想退役，教练天天找他谈话，心理状态差得跟什么似的，就这样的人还能拿去年最佳中单呢？也就是女粉多，饭圈玩儿得一套一套的，我他妈抓只狗来狗都比他会推线……”
　　何佑的女朋友看见周游，快速推了下何佑，示意他别说了。
　　“也就是他打的年头比我久，比我会指挥，”何佑继续说着，“不然首发怎么可能不是我……他算什么东西，你别给我提他。”
　　“就你？”周游低声问了句。
　　何佑猛地回过头，完全没想到厨房里还有别人，表情瞬间由尴尬变为焦虑，说人坏话被抓到之后那种窘迫，一时间脸上的表情变化非常精彩。
　　周游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但无端给了人一种下一秒他就会把手里的碗砸到何佑脸上的气势。
　　“就我，怎么了？”何佑咬着牙笑了起来，“我有哪句话说错了么？”
　　周游先把给贺狄打的饭放到后面的台子上，再回头看着何佑：“第一把阿卡丽，0/5，十分钟被单杀。”
　　何佑一愣，突然反应过来周游是在说他刚才训练赛的战绩。
　　“第二把瑞兹，2/7/3，”周游没什么表情继续说着，“玩个中单一整把只有三个助攻，你信佛么，杀人过敏？”
　　“我操！”何佑腾一下站了起来。
　　“第三把，4/7的梦魇，”周游顿了下，脑海里很突兀地响起贺狄刚才那句话，顺口说了出来，“我奶奶炖的猪蹄都没你打得烂。”
　　这些训练赛数据除了教练和分析师，一般都是不会留下来的，直接防止了战术的泄露。
　　但周游作为下午六局训练赛都在场的打野选手，对于自己中单的训练成绩再清楚不过了。
　　何佑和贺狄的打法风格完全不同，英雄池也有所区别，根本不用拿来比，贺狄能一直坐稳首发位置就是最好的证明。
　　凭什么骂他？
　　凭什么骂贺狄？
　　你要在女朋友面前装逼，换个什么方式不能装？骂队友算什么本事？
　　周游拧紧了眉毛，忍一时越想越气，还没来得及做出下一个反应，何佑已经冲到了自己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那几把训练赛就没你的错？你他妈是个打野，连gank都不会，你打的什么逼职业？一把LPL的比赛都没打过，心气比谁都高了是不是？”
　　他说着，推了一把周游，周游的腰直接撞在了后面的台子上：“你算个什么东西？”
　　周游被他推得手下意识往后一撑，撑在台子上，不小心打翻了那碗饭，菜汤和温热的米饭全都撒在手背上，他愣了下，眼神顿时沉了下来。


第13章 禁止随地征婚
　　周游很久没有打过人了。
　　以前在网吧倒是经常和人动手，但自从加入LDL，正式注册成为职业选手后，周游就封印了自己打人这个技能，这会儿重新启动，打法可能有点儿生疏。
　　不过打一个何佑绰绰有余。
　　都是在房间里一坐一整天的宅男，不怎么运动，身上没什么肌肉，何佑挥拳打过来时周游只觉得他的拳头软绵绵的，没什么力度，一偏头就能躲掉，然后一拳揍在了他的肚子上，何佑顿时被打得弯下腰，哕了一声。
　　没人去管何佑的女朋友，她不敢过来拉架，有些慌张地出去找人了，周游烦躁地把何佑往后一推，何佑一屁股坐在地上，他蹲下来，把手上的菜汤全都擦到何佑的衣服上，一下一下蹭着。
　　“我、咳、我操你妈！”何佑吼了一嗓子，抬手要反打，周游一把攥住了他的手，另一只手慢条斯理地蹭着何佑的肩头。
　　“道歉。”周游低声说。
　　他看着何佑，眼神里的凶狠一点都没藏，蹭着何佑肩头的手愈发用力，好像何佑再不道歉，下一步就得卸了他胳膊似的。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估计走过来了不少人，但他没有松开何佑的手……哪怕是在人群中看见了贺狄，也没有松开何佑。
　　被何佑女朋友叫过来的几个人都在餐厅门口愣了下，随后连忙走进来：“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打起来了？发生什么了？”
　　“周游！松手，有话好好儿说，大家都是队友！”
　　“周游，”贺狄皱着眉喊了声，“放手。”
　　周游手一顿，眼神又沉了几分，咬咬牙最后还是松开了何佑，站了起来，转过来看着贺狄。
　　整个厨房一片狼藉，桌子凳子都被掀翻了，地上是撒了一地的饭菜和碎掉的碗和盘子，筷子找不到同伙，孤零零地散在地面。
　　气氛一时间紧绷得不行，仿佛他们再出一声周游和何佑又能扭打在一起。
　　队内打架这事儿还是挺严重的，最小的惩罚都是扣工资，碰上那种喜欢闹事儿的工作人员说不定还会把这件事发到网上，到时候就不是扣工资这么简单的事儿了，万一被禁赛……
　　“打够了么？”贺狄有点儿头疼。
　　不等周游说话，何佑先嚷嚷了起来：“他先打我的！”
　　周游啧了声，没忍住往何佑那边走了一步，刚动就察觉到了有什么人一直盯着自己，一抬头，果然是贺狄。
　　“打吧，接着打，”贺狄没拦他，“打架多爽啊，多打几架，争取十八岁以前被取消比赛资格，原地退役，一把LPL都没打就退役的年轻选手，多牛逼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
　　说着，他手直接往兜里一揣，退了两步，给他们让出场地来，声音不大，但透露着一股显而易见的不耐烦：“打吧，继续。”
　　周游的表情竟然有些委屈，委屈得不那么明显，如果不是贺狄一直盯着他看估计不会察觉到。
　　过了会儿才听见他闷声说了句：“他骂你。”
　　贺狄愣了下，倒不是惊讶何佑骂自己——何佑一直看不惯他，他早就知道——但周游能因为这事儿和何佑打起来，挺令人震惊的。
　　“……是么，”贺狄扭头看着何佑，“你有什么想说的么？骂我什么了，再骂一次让我听听。”
　　何佑张了张嘴，还没吭声，外面又传来一阵脚步声，经理已经听见动静往这边赶来了，一进门就看见一地狼藉，桌子板凳都被掀翻了，地上还有些摔碎的瓷碗碎片，没忍住脱口而出一句：“我操！
　　“你们干嘛呢？啊？打架？”经理一时有些上火，“怎么回事？！”
　　“打架呗，”何佑站起来，抢着说话，“我就口嗨了几句，被周游听到了，他就打我……大家都看到了。”
　　“不是！”周游有些急了，事情的确是这样没错，但被何佑一简化说出来怎么就好像变了味儿一样，“我……”
　　贺狄回头看了何佑一眼，眼神里没有什么情绪，低声说了句什么，没人听清。
　　“去办公室聊，”贺狄拍了下周游的背，斜了何佑一眼，“顺便讨论讨论，你‘口嗨’的内容到底是什么，你们打架的时候没人看到，别他妈拉大家一起。”
　　何佑脸色沉了沉，还没说什么，贺狄继续说：“俱乐部上个月丢了太多东西，已经在各个地方都安装了监控，怕你不知道，提醒你一句，谁先动的手调下监控就能看明白。”
　　何佑脸色一僵，贺狄却没有再理他，推着周游走了出去。
　　周游心里有点儿没底，刚才打人的那股狠劲儿完全不见了，他好像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而把贺狄带进了旋涡中，这会儿想说点儿什么，但完全找不到开口的方式。
　　他突然有些慌张。
　　但贺狄的手一直放在他背上，很轻地推着，周游的心又逐渐平稳下来。
　　经理只叫了当事人进办公室去聊，贺狄和何佑的女朋友不能进，徐乔把她带到休息室去，贺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谁叫了经理过来，本来能自己解决的事儿闹到上面去了，虽然不会闹到联赛，但……工资扣定了。
　　周游才领了几个月的工资啊？有两个月么？
　　贺狄去把厨房打扫了下，再溜达回来，在门口安静地等待着。
　　过了很久经理办公室的门才打开，何佑和周游先后走出来，贺狄已经懒得站着等了，原地坐在办公室门旁边，出来的两个人都没看见他。
　　何佑回头狠狠瞪了眼周游才离开，周游还没瞪回去就感觉好像有什么抓了下自己的手，低头一看，贺狄居然坐在这儿。
　　他揉了揉眼睛猛地蹲了下来：“你怎么在这儿？”
　　“不然呢？”贺狄往后仰了仰脑袋，“这件事儿不是有我的一份么？”
　　“……不是。”周游说。
　　“被罚了多少？”贺狄摸了根烟出来叼着，换了个话题。
　　“半个月工资奖金，都没了。”周游继续说。
　　“真行，”贺狄啧了声，“他呢？”
　　“他被罚了一个月的工资和奖金，”周游抓了抓自己的裤腿，“因为是他先动的手，他先推我。”
　　“你还挺高兴的是吧？”贺狄有些无奈地看着他。
　　“没有。”周游连忙说。
　　经理从办公室出来，看见他俩一个坐着一个蹲着，没好气地说：“回训练室去，我还得去通知工作人员这事儿不准往网上发，否则你就等着禁赛吧。”
　　后两句是对周游说的。
　　随着联赛的正规化，骂人口嗨严重了都会被禁赛罚款处理，更别说周游和何佑这样干了一架的。
　　何佑先放一边不谈，俱乐部肯定会保全周游，毕竟……队里就周游一个打野，而春季赛后天就开赛了。
　　“就当买个教训吧，以后别这么冲动了，”贺狄撑着墙站起来，看周游还蹲着，顺手在他头上摸了把，“骂我我又没听见，你急什么？”
　　周游被他这一下摸得懵了快十秒才回过神，心跳得飞快，比刚才打人时还要快，他抬手在贺狄刚才摸过的地方按了按，回过神时贺狄已经走了，他连忙追上去：“他骂得特别难听。”
　　“骂我的人从基地排到黄浦江，填江都能涨两厘米，”贺狄把手揣兜里，有些无奈，“去年没夺冠的时候我家户口本都被人没收了，全家老小被人骂了个遍，你都要去把人打一顿么？那你还挺忙的。”
　　周游没说话。
　　他不可能告诉贺狄，去年TNG没夺冠被全网骂的时候他一个人开了八个小号和人对线，骂了好几天也没消停，那阵子他干什么都不顺心，闭上眼睛就能看见贺狄瘫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看着场馆灯光的模样。
　　孤独，寂寞，挫败。
　　所有的无力感都压在了一个人身上似的，场馆明亮，但那束光不属于贺狄。
　　周游不说话，表情又变得有些委屈，贺狄剩下那些话全堵在了喉咙里。
　　奇了他妈个逼的怪了。
　　贺狄有些茫然地挪开视线，手又揣回兜里，继续往前走。
　　之前他一直觉得周游没什么表情，说话做事，rank输赢，训练输赢都没什么表情，偶尔笑一下就很不错了，但……一直盯着看果然还是能看出点儿别的情绪，周游又不是真面瘫。
　　这会儿委屈上了……
　　贺狄寻思了会儿，扭头看着周游：“刚打疼了么？”
　　“没，”周游揉了揉鼻子，“他没打到我。”
　　“……哦，”贺狄点点头，看着周游的脸，“那你……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么？还是我刚话说重了？”
　　“嗯？”周游有些茫然，“没有。”
　　贺狄又盯着他看了几秒，实在琢磨不透周游这份委屈从何而来，干脆伸手搂了他一下肩膀：“我这人说话有时候阴阳怪气的，不好意思啊，我就是不想你因为我被禁赛所以急了点儿，今天……谢谢你维护我，谢谢你，好么？”
　　周游没吭声。
　　他只感觉自己周围的空气随着贺狄搂过来那一下噼里啪啦地炸开了，炸得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心底有个小人一边托着脸一边上蹿下跳地喊他搂我他搂我他搂我！
　　啊！
　　好想再去打何佑一顿啊！
　　周游的表情出现了短暂的空白期，在贺狄收手他的时候又回过神。
　　“我、平时不怎么打人的，”周游干巴巴又紧绷地说着，“也不骂人，脾气很好。”
　　“是么。”贺狄笑了下。
　　“工资被扣了也还有钱，”周游继续干巴巴地说，“打LDL的时候得了很多奖金。”
　　“所以呢？”贺狄的声音里还带着笑意，就像他们平常唠嗑儿时那样漫不经心的。
　　周游一下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所以呢？所以什么？
　　等了半天没能等到周游下一句，贺狄扭头看着他，郑重地说：“我知道了，我会把这些写到你的征婚启事上的，等你二十岁咱就发出去行么？给你安排个相亲。”
　　周游扭头瞪着他看了会儿，隔了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不情不愿的：“好。”


第14章 痛击我的队友
　　俱乐部那边很快就派了人来调节周游和何佑的关系。
　　虽然他们同场的机会并不多，但一个队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哪怕是表面和好领队也得给他们安排明白了，俩人被叫到休息室，小学生似的握了手表示友好。
　　“周游，你等一下，”领队叫住了准备离开的周游，“我有话要问你。”
　　周游停住脚步，回头看着领队。
　　等何佑离开休息室了，领队才说：“你打架的原因真的是因为贺狄么？”
　　“什么意思？”周游皱了皱眉毛。
　　“……不，我的意思是，你和贺狄认识没多久，只是因为何佑骂贺狄你就冲过去把人打了可能有点儿……”领队顿了顿，还是把那句“有点儿说不通”咽回去了，“你和何佑平时还有什么矛盾么？”
　　没有了。
　　最大的矛盾就是何佑是个傻逼。
　　他能把脑子剔了么？虽然他本来就没有。
　　周游不明白，好像所有人都觉得何佑骂贺狄是个可大可小的事情似的，就连贺狄本人也这样认为——比起何佑骂他，他更在乎周游会不会被禁赛，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怎么可以这么云淡风轻？
　　而且他和贺狄不是认识没多久，他认识贺狄很久了，只是贺狄才刚认识他而已。
　　这些话在周游嘴边转悠了半天，只变成一句：“骂队友是小事吗？”
　　“这……”领队没能回上话。
　　周游抿了抿唇，转身出了休息室，回到座位坐下的时候心里还带着一点儿莫名其妙的火。
　　何佑说得很过分，非常过分，几句话否定了贺狄这些年所有的努力以及去年凭自己实力拿到的最佳中单奖项，所以他生气。
　　但贺狄并没有生气。
　　贺狄就像个情绪非常单薄的人，感受不到他的喜怒哀乐，很多时候他都是冲你笑着的，但……笑得不是那么真切，很难去琢磨，也很难说清他到底是个什么性格。
　　反正他可以根据面对的人不同，而调节出不同的模式来应对。
　　就像面对陈格时，他能段子一句接一句，节操和下限一起丢到焚化炉里烧得干干净净。
　　面对周游时，他又把节操和下限捡了回来，变成一个……不太知心但很温柔随和的大哥哥。
　　像阵捉不住又变幻莫测的雾。
　　“看什么？”贺狄打完团，抽空看了他一眼。
　　“……没什么。”周游把视线挪回自己的屏幕上。
　　贺狄操纵着阿卡丽走到后面回车，扭头看着周游：“没什么事儿吧？领队训你了？”
　　“没有。”周游登陆了韩服。
　　贺狄看他这样，便不再询问下去，只是很轻地捏了捏他的胳膊。
　　这样的贺狄，和周游想象中的有些区别。
　　之前他看贺狄的采访、活动视频、直播，里面呈现出的是一个有点儿皮又懒得要命的TNG中单，加上面对陈格和自己时不同的形象，贺狄已经有三个不同的性格了。
　　每一个都有可取之处，非常值得喜欢。
　　三个就三个吧。
　　周游撑着下巴想。
　　反正都是贺狄，只要是贺狄他都可以。
　　春季赛即将开赛，TNG打揭幕战，同样也是周游上LPL打的第一场比赛，队员和教练们生怕他紧张了，发挥不出训练赛时的成绩和应有的表现——很多LDL的选手都无法在LPL赛场发挥自己真正的实力——因此轮番上阵，安抚着周游的心态。
　　“没关系，打出自己的风格就好，输赢无所谓的其实，”徐乔顿了顿，“虽然贴吧那群人一直都在等你的表现……”
　　“会不会安慰人啊？”程明匀拍拍周游的肩，“没事儿，别听他的，你就放心打，实在劣势翻不了盘了我就闪现空大替你背锅。”
　　“……你俩半斤八两吧，”经理有点儿无语，“能不能想点儿好的，万一我们能赢呢？”
　　万一？
　　有赛前安慰说“万一能赢”的么？
　　贺狄撑着脸，看周游从毫不紧张被安慰到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乐了半天。
　　乐完长叹了口气，伸了个懒腰，起身走出了训练室。
　　这会儿周游被队友围着，不会小狗似的闻着味儿跟过来。
　　贺狄在走廊站了会儿，转身去了一楼休息室隔壁的一间房间，推开门走进去，一个留着长发的人坐在书桌前，很淡的果香扑鼻而来。
　　“来了？”那人留着长发，开口却是男声，“我以为你今年不会来找我。”
　　“那不得骚扰骚扰你么，”贺狄乐了，“队里重金请了个心理辅导师在这儿，我得来让你干点儿活儿啊，你看你闲得，头发都闲长了。”
　　“你什么时候死了就是嘴贱被人打死的，”叶年翻了个白眼，打开面前的文档，“今年感觉怎么样？”
　　贺狄笑着没说话。
　　“那我换个问法，”叶年看着他，“今年，你的队友怎么样？”
　　“就那样呗。”贺狄说，“徐乔郑锐程明匀，你又不是不认识他们。”
　　“队里来了个新打野，磨合得还行吧？”叶年拿了个发圈把头发扎起来，“我记得是叫周游？”
　　“嗯。”贺狄应了声。
　　叶年除了心理辅导的工作外，平时也在基地里负责一些数据方面的工作，相当于分析师的助手，但他只接触后台数据，不怎么见选手。
　　此时他拖过旁边的一本档案，翻开看了眼，一边说：“你俩关系挺好的？”
　　“算是吧。”贺狄说。
　　“怎么样？”叶年问。
　　“什么怎么样？”贺狄笑，“你能不打哑谜么？”
　　叶年顿了顿，抬起头，尽可能地放轻语气，说：“我问的是，你感觉周游怎么样？你……信任他么？”
　　贺狄没说话，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但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捻了下裤腿，脑海里飞快闪过一些画面。
　　“贺狄，我和你说过很多次，”叶年看他那副表情就猜出了七八分，“你不信任队友的话，是永远不可能拿到冠军的。”
　　叶年的办公室其实不在这里。
　　他更多时候是担当分析师助手的职位，和大伙一起坐办公室，只有在赛季开始前期，步入季后赛之后，他才会来到这间房间，给心理辅导专门准备的小房间。
　　大概是早就预料到了贺狄会来，他还提前放了一首小提琴曲，贺狄眯缝着眼睛听了半天没听出什么调，只觉得发困。
　　他打了个呵欠，对叶年说：“开赛前对选手说不可能拿到冠军，你这种辅导员怎么还没被辞啊？”
　　“被辞之前我一定要打你一顿。”叶年竖了下中指。
　　“再说吧，”贺狄想起了什么，突然乐了下，“现在我有保镖，你可能打不过我。”
　　叶年挽了下耳边的碎发，扯着嘴角保持着职业微笑，忍住了一脚把贺狄踹出去的冲动。
　　之后又聊了很多。
　　贺狄比谁都清楚自己的问题，但可能是因为太清楚了，反而没有办法改。
　　前年那一场世界入围赛仿佛一根长久扎在心底的刺，比赛场上的每一幕，付成浩放的每一个技能，耳机里传来的每一句语音，都在帮助这根刺扎得更深。
　　但……周游的到来似乎减轻了这根刺的化脓，虽然作用很轻，好歹还是有了点儿作用。
　　贺狄很久没见过这种人了，真实，真诚，还有点儿傻愣。
　　他是真的没想过自己还能有被保护的一天，仅仅是因为何佑骂了他两句，周游就能直接和人干起来，太猛了，简直想给他竖拇指。
　　贺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游年纪小，加上性格所致，但这种事儿落在别人身上的话，其实是不会管的。
　　哪怕是程明匀听见何佑骂他，也只会咳嗽两声示意何佑别骂了，去提醒两句已经是极限……哪有直接和人打起来的。
　　被扣了工资还那么高兴。
　　贺狄撑着脸看向角落。
　　啊。
　　傻狗。
　　“贺狄呢？”周游受不了队友们摧毁式的安慰了，趁着他们喝水的时候抓紧时间问了句。
　　“刚不还在这儿么？”徐乔回头看了眼，电竞椅上早就没了贺狄的踪影，“啊，可能是去找叶年了？”
　　“叶年？”周游皱了皱眉。
　　叶年是谁？
　　“队里的分析师助理，顺便负责了心理辅导的工作，”徐乔解释道，“贺狄这会儿去找他……可能是心理辅导吧，每个赛季开赛前贺狄都要去找他聊一会儿。”
　　心理辅导？
　　贺狄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吧？不是挺好的么？
　　周游有些茫然地看着几个队友，一下站了起来，往外走去。
　　“干嘛去啊？”徐乔问。
　　“走廊靠右倒数第三间房间，”程明匀说，“他俩这会儿应该在里面呢。”
　　周游顿了顿，点点头朝那边走去。
　　徐乔看着周游的背影，直到周游的背影消失不见了他才若有所思地说了句：“……他是不是有点儿太黏贺狄了？”
　　“黏这个字就很微妙，”程明匀看了他一眼，“什么叫黏啊？”
　　“就那种，就算分开了不在一个房间了，两个人之间也有千丝万缕的线连着那种……用过胶水么？”徐乔说，“胶水涂多了再撕开的时候那种感觉。”
　　“……鼻涕啊？”郑锐在旁边茫然地说了句，“贺狄和周游之间用鼻涕黏上了？”
　　程明匀和徐乔同时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写满了无语。
　　“宝，以后咱们多打rank少说话，”徐乔拍着自己辅助的肩，“我真的很怕你出去被人打死。”


第15章 精神巨人
　　打电竞的选手其实或多或少都会有点儿心理问题——长时间重复的训练，高强度精神力的集中，以及各方面舆论的压力以及梦想的落空感，这些东西能够将一个人压得再也直不起身。
　　打职业的年头越久，心里的问题也就会累积得越多。
　　贺狄出了什么问题周游并不清楚，徐乔他们也没有要告诉他的意思，但……每个赛季开赛前都要来找心理辅导员聊的话，应该是挺严重的。
　　周游溜达到门口，闻到门缝隐隐透出来的香味便止步，没有敲门，也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说到底周游也不知道自己来这儿干嘛。
　　贺狄在里面，然后呢？自己跟过来干什么？祝他新年快乐吗？
　　周游搓了搓脸，犹豫了下，还是没有回训练室去。
　　反正是贺狄说的，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可以跟着他，那就跟着。
　　跟着就跟着。
　　周游还没来得及把手放下，旁边的门突然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很漂亮的……周游看了眼他的脖子，有喉结，这是个很漂亮的留着长发的男人。
　　脑后的马尾大概是随便扎的，有些碎发从耳边落下来，他看见周游，笑了笑：“来找贺狄？”
　　“嗯。”周游应了声。
　　“你就是那个保镖吧？”他继续问。
　　周游茫然了下，摇摇头：“我是选手，不是保镖。”
　　叶年突然很神经地笑了下，扭头去分析师的办公室了，周游盯着他看了会儿，视线挪回来看向房间里面，贺狄迟迟没有出来。
　　犹豫了下，周游还是跟进去，看见贺狄正趴在桌上，百无聊赖似的揉搓着一张纸，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
　　明天春季赛就开赛，教练特地减轻了他们今天的rnak量，想让他们以一个最轻松最好的状态去迎接今年的第一场比赛，所以这会儿他们才会有空来这些地方闲逛——不过两个小时之后还是有一场训练赛要打。
　　周游没有走过去打扰贺狄，只是这样看着，一时间思绪有些放空。
　　明天春季赛就要开赛了。
　　去年这个时候自己还在网吧坐着，看舆论一阵又一阵试图将贺狄击垮——有些时候网络上的喷子发言很奇怪，他们因为贺狄没能拿到世界赛名额而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仿佛是他们真情实感地付出了却没有成果——不是不能理解骂人，气上头的时候谁都会脏话连篇。
　　但不能理解带上全家，把所有成绩都说得一文不值的骂法。
　　网络上开始传出贺狄要退役的消息，退役原因，时机，一概不知。
　　只有一个匿名的“爆料者”甩出了一段贺狄和管理层争吵的截图，截图真假尚且未知，光从截图里来看的话，那段时间的贺狄状态差得很。
　　那时候状态差的原因，和现在开赛前得找心理辅导员聊聊的原因，或许是同一个。
　　周游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发现贺狄的眼睛是闭着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捻着那张纸，好像困劲儿上来了似的。
　　周游站在原地，盯着贺狄的脸没有再动。
　　如果是把去年的周游拉过来，告诉他明年会和贺狄一个队伍，征战LPL，还能这么近距离地看贺狄睡觉，去年的周游可能会觉得自己疯了，疯魔了，赶紧找个火葬场治一治吧。
　　但现在……他甚至和贺狄一间寝室。
　　人生真是大起大落——还没有落，周游感觉直到贺狄退役或者换寝室那天，自己的人生都不会再落了。
　　贺狄和刚才那个长发男人聊了之后表情都要松快很多，靠在椅子上，手捻纸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指尖轻轻触到桌面，不动了。
　　睡得真快啊，跟昏迷了似的。
　　周游用手指很轻地戳了下贺狄窝着的椅子边儿，能测出来，这椅子挺软的，贺狄这种走哪瘫哪的人应该会很喜欢这种软乎乎的东西。
　　给他买个垫子吧。
　　瘫着还能舒服点儿。
　　房间里的音乐声停了下来，周游回过神，在安静的房间里他忽然听见了贺狄的呼吸声。
　　转到TNG两个月以来，周游已经能够很正常的和贺狄对话交流了，虽然还是会因为一些肢体上的接触而开心，但……像这样，贺狄在睡觉，而自己在旁边清醒的看着，还是头一次。
　　毕竟他再变态也不会深更半夜跑到贺狄床前去看他睡觉。
　　周游看着贺狄的脸，无端咽了口口水，喉结不安地滚动着，视线也变得有些闪躲。
　　贺狄长得很好看，就是那种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好看……什么破形容！
　　周游低头继续看着贺狄，房间里灯光挺足的，把贺狄照得又白了一个度，让人有种亲一口的冲动。
　　人的心态变化是巨大的，周游到俱乐部之前想的是帮贺狄拿冠军，自己什么也不会强求，呆在贺狄身边就好，之后又一直跟着贺狄，牵个手，搂一下，现在还想……亲一下。
　　可能再过些日子，脑海里的想法就会变成一些特别不要脸的东西了。
　　这会儿小房间的门没有关，外面还能听见一些工作人员走来走去的脚步声和对话声，如果真干了点儿什么很有可能被人发现。
　　但是……
　　周游的视线又落到贺狄的唇上。
　　亲一下这个想法一旦冒出来就再也没有办法按回去了，像无限生长的杂草，从周游心底一直延伸到喉咙，撩得搔痒难忍。
　　他浅浅地抽了口气，伸过手去，食指轻轻压在了贺狄的嘴角，力度轻得像根本没有碰到，周游眯缝了下眼睛，把手收回来。
　　什么时候才可以亲上去？
　　周游感觉自己心底有个无底洞，贺狄每一次的接纳和让步都在使洞口扩张，然后想要的东西就……越来越多。
　　“……唉。”贺狄突然叹了口气。
　　周游整个人都是一愣，随着贺狄这口气把自己的心脏一块儿丢出去了似的，手往旁用力一甩，浑身上下的毛都炸开了。
　　“你是在给我守灵么？”贺狄眯开眼睛，扫了周游一眼。
　　“……不，”周游往后退了一步，紧张得掌心开始冒虚汗，“不是。”
　　“叶年呢？”贺狄坐直了，活动了下脖子，“又去祸害分析师了么？”
　　周游愣愣地站在旁边，一句话也不敢接。
　　“你怎么在这儿？”贺狄倒像是刚看清旁边的人是谁似的，打了个呵欠，“训练赛要开始了？”
　　“不是。”周游有些慌乱地说，“我就是……来找你。”
　　“跟着我是么，”贺狄笑了下，撑着椅子慢吞吞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哎，操了，每次来找叶年都得眯一会儿。”
　　周游没敢吭声。
　　“你闻着他这个熏香困么？”贺狄扭头看着周游，“有没有一种倒地上就能睡个三天三夜的冲动？”
　　“……暂时没有。”周游没看他。
　　“我怎么就这么困呢，每次闻到他这个熏香就困。”贺狄又打了个呵欠，他刚还做梦了，但这会儿一睁眼看见周游，梦里的事情立刻忘得一干二净。
　　只记得那烦人的脚步声。
　　还有叶年反复提到的一个词。
　　信任。
　　信任队友，信任自己。
　　“回训练室吧，打两把rank热热手，”贺狄把手往兜里一踹，“再在这儿待着我还能睡一觉。”
　　“……你刚刚，”周游顿了下，“睡着了么？”
　　“眯了会儿，懂么，”贺狄看着他，“睡着了，但没完全睡着。”
　　至少有人进房间了他是知道的。
　　但太困了，一直没能睁开眼睛，反正基地里不会有谁突然暗杀他，没那么急着醒过来。
　　周游含糊不清地“哦”了一声，等贺狄先出了训练室才跟着走了出去，直到进了训练室，确定下来贺狄没有什么异样，才把刚差点儿从嗓子眼儿蹦跶出来的心脏揣了回去，心底那点儿念头直到训练赛打完都没敢再冒头。
　　明天就要和NK打比赛，领队一点就来催他们上床睡觉，不睡觉他就拉电闸，手段非常残忍。
　　但rank结束的时间总有差别，今晚依旧是贺狄先打完，在领队的监督下关了电脑回房睡觉，不久周游也打完，关了电脑，溜达到厨房去拿了瓶水才往回走去。
　　贺狄已经在浴室洗澡了，周游推门进去的时候水声还在持续，他把水放在床头，又往贺狄床头放了一瓶，坐回自己床上，突然有点儿紧张。
　　队服已经叠好放在床头，周游除了拍定妆照的时候就没有再穿过它，现如今他就要穿上这件衣服和贺狄一起征战赛场，打LDL的决赛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他往后一仰，倒在自己床上，看着天花板，不一会儿浴室的水声停了，周游还是盯着天花板，努力做一个不乱看不瞎看的精神流氓。
　　结果贺狄推门出来的时候他还是支棱起脑袋看了一眼。
　　贺狄……穿得比他进去洗澡的时候还要厚，仿佛一个新鲜出炉的粽子，脑袋上还冒着白气，哦对了，他很怕冷。
　　周游又倒回了床上，看着天花板，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口气叹得，”贺狄啧了声，“刚晋级赛输了？”
　　“……不是。”周游摇摇头，坐起来，拿了衣服准备去洗澡。
　　“烦恼还挺多，”贺狄笑了笑，擦着头发说，“别紧张吧，明天加油就行。”
　　周游扭头看着他，尽管贺狄会错了意，但这句加油又让他瞬间充满干劲。
　　“好。”他说，“你也加油。”


第16章 开赛
　　很久没打比赛了，贺狄被闹钟吵醒的时候有点儿想嚎一句“清早起来！拥抱太阳！”
　　想了想还是没嚎。
　　周游比他起得早，这会儿已经在楼下热手，等会儿就要收拾外设去场馆了，贺狄洗了个头吹干，跟着下了楼。
　　训练室的队友们一改平时歪瓜裂枣的模样，穿上队服后一个个都精神抖擞了起来，今天除了比赛还有春季赛的开幕式，他们要去得更早一些。
　　贺狄拿了猫粮去喂猫抽烟，回来的时候队友们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只有他一个人的键盘鼠标还插着。
　　他走过去把外设都收好，鼠标垫也裹了裹，跟着大部队上了队车。
　　坐下没多久，原本坐在后面的周游就跟了过来，贺狄扭头看了他一眼，没多说什么。
　　前往场馆的路有些许遥远，路上还堵了会儿，贺狄又是一阵困意袭来，但今天他没办法闭上眼睛就睡觉，心里总有什么事儿堵着似的，慌得很。
　　打了五年的职业比赛，贺狄倒不至于开赛前还紧张得坐立难安，但他看着窗外飞快倒退的车辆和人群，心底好像漏开了一个大洞似的，什么都握不住。
　　“我……”贺狄扭头看向周游，“我有点儿事儿，坐后面去了啊。”
　　周游一愣，没让位，先是扭头看了眼后面都有谁。
　　徐乔和郑锐坐在右侧，分析师，教练，替补，还有几个教练助理以及……
　　周游皱了下眉毛。
　　昨天见过的，那个长头发的男人。
　　叫什么来着？
　　“让一下。”贺狄推了推他。
　　周游张了张嘴，没说什么，扶着座椅靠背站起来，让贺狄出去，然后就看见贺狄没有一点儿犹豫地坐到了叶年身边，低声说了句什么，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坐下，干嘛呢，”经理看着周游，“待会儿摔了。”
　　周游坐回位置上，扭头还是能从座椅缝隙中看见贺狄和叶年聊天儿，表情似乎挺放松的，比和他坐一块儿时放松。
　　他愣了会儿，心里突然有点儿不是滋味，扭回来坐好了。
　　一直到下车，贺狄都没有再坐回来。
　　车上发动机轰鸣卷走了人声，没听见贺狄他们在聊什么，周游看着窗外有点郁闷，车停在场馆后他第一个下了车，走选手通道，进入场馆。
　　今天来场馆的不止比赛队伍，所有LPL的队伍都派了一个代表过来参加开幕式，这会儿公共休息室里挺热闹的，TNG队里几个人一路走过去仿佛来上朝，到哪都有人和他们打招呼。
　　周游一个都不认识，只能闷头继续往前走，贺狄还在和叶年聊。
　　聊，聊什么聊，有什么话是不能说出来大家一起聊的？
　　他进了休息室，把包往旁边一放，没有坐下，直到贺狄坐下了，他才往贺狄身边一坐，扭头看了眼叶年。
　　队里的摄影师已经开始跟拍了，干什么都要拍个一两段当素材，因此贺狄和叶年没有再聊下去，如果被摄影师不小心录了什么到视频里去，再发到公号上，那就尴尬了。
　　叶年坐到分析师那边，和教练团队一起说着什么，贺狄往后靠了靠，窝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没吭声。
　　隔了会儿，周游突然冒出来一句：“我买了个坐垫。”
　　“啊，”贺狄应了声，“椅子坐着不舒服么？”
　　“……不是。”周游皱着眉说。
　　“别买太软的，”贺狄提醒，“对腰不好。”
　　周游哽了下，不知道该先说是给你买的坐垫还是先说我腰很好，到最后一句都没能说出口，含含糊糊地“哦”了一声。
　　这会儿观众都还没入场完，没什么事儿干，休息室里几台电脑被徐乔他们占了，打着solo，谁输了谁点外卖，贺狄撑着脸看了会儿，突然有点儿想上厕所。
　　他刚站起来，旁边的周游就跟触发了什么机关似的跟着站了起来。
　　“我去上厕所。”贺狄解释。
　　“我也去。”周游说。
　　“休息室只有一间厕所，”贺狄说，“你先去吧。”
　　周游愣了愣，抬手推了下贺狄：“我不急，你先。”
　　贺狄没再让。
　　毕竟只是个厕所，他俩在这儿推来推去的不太像话，休息室厕所挺干净的，贺狄上完洗了个手出去，周游就进了厕所。
　　然后没有五秒就走了出来。
　　贺狄甚至没来得及走远，扭头看着他，乐了：“您是进去参观的么？”
　　“没，”周游有些不自在地说，“突然不想上了。”
　　“……行吧。”贺狄笑了笑，坐回沙发上，周游也跟着坐了过来。
　　是紧张么？
　　贺狄有点儿不解。
　　平时周游也没这么黏，上个厕所也得跟着，可能……就是紧张了吧，毕竟LPL第一场比赛呢，就打NK，NK在联赛的实力怎么也排得上前三，是个强敌。
　　并且在之前的训练赛中，陈格的野区压制力并不输给周游，怎么说呢，就……旗鼓相当的对手。
　　贺狄看了眼周游，突然伸手在他脑袋上摸了摸，周游猛地抬起头，还没说话，休息室大门被人叩响，门外有工作人员喊：“开幕式要开始了！麻烦派一个人上场亮相！”
　　一般赛区开幕式，只会排一个选手代表队伍，走到台上去亮相，让主持人介绍，并且展示一下自己和去年并没有太大差别的队服。
　　亮相过程极其尴尬，得从后方一直走到舞台上，如果介绍顺序比较靠前，还得去台上罚站好一会儿，总之是个不太好的差事，往年TNG都是派新人上台，将队伍的缺德发挥得淋漓尽致。
　　所以工作人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的时候，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了周游身上。
　　“我去吧。”贺狄却开口。
　　“你去啊？”程明匀有点儿惊讶，“你不是站十分钟以上就会死么？”
　　“那你去。”贺狄说。
　　“还是你去吧。”程明匀笑了笑。
　　贺狄扯了扯嘴角，起身往外走，察觉到周游有跟着站起来的意思，他手在他肩膀上压了压，扭头在休息室里扫了一圈儿，程明匀和徐乔正在进行赌上外卖的solo，没空搭理别人，郑锐说话太愣了，不太行，教练韩国人，很容易词不达意。
　　想了半天，他还是放弃了找个人陪着周游的想法，只是拍拍周游的肩，说：“你在这儿坐着，我待会儿就回来。”
　　周游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开幕式结束后就是战队上台准备打比赛，周游他们在后面拿出了自己的外设，顺便帮贺狄拿了外设，一起到后台候场那儿等着，NK那边的选手也到了候场点，在TNG对面，还冲着他们挥了挥手。
　　台上的主持人还在介绍战队，TNG介绍得比较早，因此贺狄上台也比较早，已经在上面罚站了有一会儿了。
　　周游掀开幕布往上看了眼，能看见贺狄小半个背影，明明是按照要求背着手站的，周游却觉得贺狄这会儿应该挺不耐烦的，主持人再念慢点儿他能直接抢过话筒一口气把剩下的队伍都报完那么不耐烦。
　　好不容易等到贺狄下台了，周游连忙把他的外设递给他，顺便拉过旁边一张椅子推过去，贺狄倒在椅子上，颤巍巍地伸出手：“给哀家倒杯水……”
　　“能不能行了，”叶年一边乐一边回头找工作人员要水，“不知道的得以为你参加阅兵去了。”
　　话音刚落，周游立刻递了杯水给贺狄，速度很快，递过去之后还有意无意地扫了叶年一眼。
　　叶年愣了愣。
　　“操，能不能和联赛商量一下，取消这个战队亮相环节啊，”贺狄喝了口水，其实也没多渴没多累，但是他营造出了一种下一秒就要死掉的感觉，“真的很憨你不觉得么？”
　　“还行吧。”叶年看着周游笑了笑。
　　周游没有笑，只是点点头就转了回去。
　　在这之前他完全没有见过叶年，或许见过，但没什么印象。
　　现在好了，自从知道贺狄每次开赛前都要去找他，而且在他房间里睡得很香之后，周游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对劲了起来。
　　叶年没做什么，对待工作也挺积极的，似乎很爱笑，还挺和善，但周游硬生生从中提炼出了一点儿不爽，然后强行按在了叶年脑袋上。
　　贺狄周围的朋友很多，关系好的，像陈格，两个人待在一块儿的时候就是乱聊天儿，随便发一段录音去网上能被人没收五十本户口那样的乱聊；像程明匀，俩人站一起时就是很标准的职业选手形象，冷静中带着一点儿皮，大多数时间都是正经的。
　　没有一个像叶年那样，在贺狄身边时，能让贺狄露出一丝放松的感觉。
　　人和人的相处过程中，氛围感总是十分重要且明显的，周游看着叶年，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心慌感。
　　“看什么呢？”贺狄皱着眉拉了下周游的手，“你是不是太紧张了？我看你一早上都不太对劲。”
　　“昨晚没睡好么？”徐乔立刻凑过来问。
　　队里的选手们都挺害怕周游紧张的，许多选手第一次打比赛时都会紧张，从而无法表现出自己的真正实力，因此到候场区后一直开玩笑安慰着周游。
　　“我不紧张。”周游说。
　　“选手们准备一下，可以上去调试设备了。”工作人员忽然说了句。
　　几个人拿着鼠标键盘站起来，到上场门前检测之后上台，周游跟在贺狄身后，忽然说了句：“待会儿要是赢了。”
　　“嗯？”贺狄回头看他。
　　他们这里一上了台，台下观众将他们看得清清楚楚，一旁的裁判也在用眼神催促着他们快点儿入座。
　　“要是赢了的话，”周游小声说着，“我能搂你一下么？”
　　作者有话说：
　　周游：(′?_?`)


第17章 神出鬼没
　　周游说完这句话之后，感觉全世界都安静了。
　　解说的声音、观众的私语，身后队友疑惑的问句等所有的声音都被尴尬吞没，贺狄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这会儿比赛还没完全开始，舞台这边的灯光不算太明亮，又是背着光，周游其实不太能抓住贺狄脸上的微表情。
　　“行啊，”贺狄说着，声音中似乎没有什么别的情绪，“赢了之后你想让我拿个轮椅给你推下去都行。”
　　“不用，”周游低头说，“搂……一下，就行。”
　　贺狄笑了下，没有再搭话。
　　身后的队友们没听清他们在聊什么，只是有些好奇为什么停下了，探个脑袋过来，推着周游继续往前走。
　　贺狄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把鼠标键盘鼠标垫一放，还没插上接口，旁边周游就坐了下来。
　　身后的徐乔愣了愣，说：“你坐错边了。”
　　“分不清左右啊？”贺狄勾起唇，笑着指了指另一边，“打野坐这儿。”
　　周游连忙抱起自己的外设坐到贺狄另一边，把鼠标键盘都插好，等待外设检测，然后再开始调试耳机的音量。
　　贺狄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来，程明匀在另一头喊：“裁判，帮我把辅助的声音调大点。”
　　“喂，”周游扶了下麦，“听得到吗？”
　　“裁判，”贺狄说，“麻烦把打野的声音调大，所有人听他说话的声音都调大。”
　　周游抿抿唇，没有多说什么，检测完鼠标键盘，他们还得进游戏进行按键设置什么的调整，等全部调试好才开始准备bp。
　　贺狄握着鼠标盯着屏幕上的游戏界面，隔了会儿，很轻地瞥了周游一眼。
　　赢了比赛搂一下，这是什么要求？
　　贺狄有点儿想握个话筒去采访一下周游，最好把他脑袋扒拉开看看到底在想什么东西。
　　现在的小孩儿是真的很奇怪。
　　“他们下一手应该是ban卡尔玛，”教练说，“我们抢格温。”
　　格温选出来就是给程明匀的，他点开天赋界面开始点天赋，边说：“可以。”
　　“待会，他们下一手可能佛耶戈，”教练继续说着，“兰博还是皎月？”
　　这就要开始选择打野英雄了，周游考虑了下，看着对面的阵容还没说话，教练又继续说：“皎月怎么样？”
　　“好。”周游应了声。
　　前三手很快锁定下来，开始第二轮bp，而另一边的NK也是拿出了必胜的心思来打这场比赛，五个人一边插科打诨一边研究对面的bp。
　　NK的教练易繁合上手里的本子，说：“ban了锤石，我们抢日女。”
　　“如果他们也ban日女呢？”辅助一边问，一边ban掉锤石。
　　“能用的辅助就那么几个，他们ban了日女，我们再抢一个芮尔，他们还拿什么打？”易繁走过去，拍了拍辅助的脑袋，“他们不会ban的。”
　　话音落下，TNG那边果然没有ban掉日女，而是ban掉了陈格玩儿得不错的赵信。
　　陈格往椅子上一倒，乐了：“哎，这还是我出道以来第一次坐在贺狄的对面……”
　　“心酸么？”AD笑着问。
　　“有点儿，”陈格抽了张纸，擦擦手心的汗，“主要是我和贺狄太知根知底了。”
　　队友们都乐了起来。
　　太知根知底了，这个说法一点儿也没掺假。
　　陈格和贺狄搭档了三年，虽说其中战术和打法都根据教练和版本进行过许多次调整，但彼此之间下意识的动作，推完线后第一个反应，想往什么地方去，这些东西陈格很清楚。
　　同样的，贺狄也很清楚他最习惯的打野路线。
　　这把比赛不会好打。
　　比赛开始，蓝色方TNG，红色方NK，两边都是常规开野路线，陈格刷完野后往上走，中路发来信号，贺狄不见了。
　　“可能去你F6插眼了，”中单说，“小心点。”
　　陈格嗯了声，小心地盯着地图和界面。
　　贺狄很快又回到线上，显然是去上野区放了眼。
　　陈格自知被对面发现了，直接更改了自己的前进路线，绕过了眼位视野，从草丛绕到了野区上方。
　　“周游在河道，”陈格说，“在打河蟹，能来么？”
　　“来不了，”上单说，“我这波线快到塔下了。”
　　陈格将视野切过去看了眼：“那你小心，我去打下河蟹，他可能过来蹲你。”
　　上单选的是个不太容易越塔击杀的英雄，而且血量也算健康，就是推线没推过而已，陈格不用担心周游三级越塔，他直接去了下河道，抢先抢占一个河道蟹。
　　中路又被推线了，待会儿中单的支援不会太快，但现在周游应该是在上河道。
　　贺狄特地来插个眼的目的大概就是为了观察自己的路线，为周游探查视野，一旦察觉到自己没有往上走的动向，应该会往河道靠。
　　陈格快速到达下河道，开始打河蟹，技能刚交，草丛里突然跳出个周游，皎月QE连招直接打上来，陈格已经交了自己的技能，只能立刻喊：“周游在这儿，能接一下么？”
　　好在下路拥有线权，辅助和ad第一时间就开始往这边靠了。
　　但周游竟然没有死追，打了一套之后将陈格的血量压低后抢了河蟹扭头就走，中路被贺狄压制着过不来，等下路到达的时候周游已经跑了，陈格抿抿唇，一边吃药一边往自己上野区走。
　　这是什么路数？
　　打完自己下半区之后不去上河道，而是在下河道蹲自己，周游到底是知道自己不在上面，还是……在赌？
　　赌自己知道上路线不好，加上野区被做了眼，所以来到下河道？
　　这个打野路线太诡异了。
　　陈格回到自己的上野区，节奏一时有些乱了，他没想过会在那种地方遇到周游。
　　前期节奏乱了一波，陈格很快就在上路找回了来，程明匀的格温有些靠前，他直接过去配合自己家上单抓死了程明匀，顺利拿到一血，此时插在野区的眼能够清晰地看见周游刚从他的野区出来，往下走，应该是去打小龙了。
　　下路被压着线，过不去，他和上单的血量也不是很健康，换峡谷先锋？
　　陈格看了眼自己中单的血量。
　　恐怕不太行。
　　就他们三个这个血量，贺狄和程明匀TP过来能直接把他们三个全打死。
　　这不是陈格第一次对上周游，训练赛里他们对战过许多次，那时候的评价是什么？
　　周游，一个攻击性很强，但时常会上头，有技术却没有经验的很典型的LDL选手。
　　但现在看来，不完全是这样。
　　周游已经从很多个奇怪的地方突然冒出来了，比如说这一波，他怎么会突然从自己的野区里跑出来，直接走到小龙的——陈格想不通，他抽了口气，只能入侵到周游的野区，打一个蛤蟆然后原地回城。
　　上一波gank陈格已经抓出了程明匀的闪现，秉持着趁他病要他命的传承精神，陈格往上走着，一边嘱咐中下做好视野。
　　这一整把的对线期打得陈格有些憋屈，周游的表现完全不像训练赛那样凶，但操作中规中矩，这把的周游更像是把陈格的打野路线摸透了，神出鬼没在他野区的每一个角落里。
　　“操，”陈格火气有点儿上来了，“下路注意控线，能抓么？”
　　“能。”辅助飞快应了句。
　　“知道打野位置么？”中单问，“我有TP，可以打。”
　　“不知道不知道，”陈格说，“但是上半野区没东西，我们往下靠，争小龙。”
　　“好。”中单答。
　　陈格一边开着扫描一边往下赶，还没赶到，下路边草后方的凹槽中突然闪出一道紫色的光，打中了AD，AD连忙往后E，紧接着紫色皮肤的皎月从草丛中闪加E再开大，直接控住了自家EZ。
　　“TPTPTP！”辅助吼了声，把所有的保命技能都交出来，试图保住ad，大招也开给了对面，但徐乔的输出太恐怖了，配合上郑锐的控制，直接秒杀了NK的ADC。
　　中单TP的同时，贺狄也亮起了TP，两边上路立刻TP，各条线的人瞬间出现在下路，但NK先阵亡一个AD的情况下，五打四显然不是TNG的对手，徐乔和贺狄双C的输出直接拉满，一波突然爆发的团战最终以1换3的结果宣告结束。
　　TNG只死了一个冲在最前面的周游，而NK这边则是阵亡了AD和中单以及陈格这个打野，三个位置的经济发育遭受到了重创，打完这波，TNG甚至推了一塔拿了龙，雪球被正式滚了起来，经济差彻底拉开。
　　语音里有些沉默。
　　“……没事，还能打，”陈格安慰着队友，“我们阵容后期猛，稳住，后期他们打不过我们的。”
　　但谁都知道，TNG完全拥有前期就将他们带走的实力。
　　周游。
　　这个神出鬼没的打野超越了所有人的预料，几波突如其来的gank和换经济打了NK一个始料未及，最后成功拿下了第一盘。
　　屏幕上的红色水晶炸开，周游闭了闭眼睛，摘下耳机，听见台下观众欢呼成一片，今天现场来了不少TNG的粉丝，他站起来的时候，看见台下有人举着贺狄ID的灯牌。
　　“打得可以啊，”程明匀推着他的肩膀，往台下走，“这把mvp是你你信么？”
　　周游看了贺狄一眼。
　　“看我干什么？”贺狄笑了，“就你和徐乔，你俩战绩不错，伤害也高……哎，那波下路抓得挺帅的，陈格估计被你打懵了。”
　　周游挪开视线，勾着嘴角很轻地笑了笑。
　　过了会儿MVP出来，周游作为一个新手上场打的第一把比赛竟然直接拿到了mvp，解说惊讶着称赞，但陈格并不是吃素的。
　　他拥有世界亚军的实力，甚至……去年如果不是版本变更，他绝对能够在世界赛中拿到冠军。
　　因此在第二把，他快速调整心态和战术，成功扳回一成，用自己最擅长的控图打野将周游逼得无处躲藏。
　　第三把是决胜的一把，现如今LPL常规赛采用单循环赛制，打过一把之后就不会再遇到了，因此这场比赛会是TNG和NK整个春季赛的决赛——如果他们不在季后赛遇到的话——陈格定了定神，然后看见TNG拿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阵容。
　　一向以双C闻名的TNG，在引入LDL冠军打野周游后，竟然启用了野核体系。
　　“哎，”贺狄调整了下耳麦，“这把看你了啊。”
　　“嗯，”周游沉着地看着屏幕，低声道，“我能carry。”
　　作者有话说：
　　呃我段位也不是很高所以游戏理解也不好，别较真哈???


第18章 做人要守信
　　陈格不是没有打过野核。
　　在游戏版本变更的某些版本，打野carry成为了赢得比赛的唯一关键，那时候陈格也练了不少野核英雄，但终究没有打太久，版本更新后TNG立刻换下了野核的打法，依旧喂养自己家双C里赢得比赛。
　　野核体系听着简单，实际上就是用一根线拴着的，用一句野核将三条线的人在发育期就栓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一旦崩了发育，整个赛场就仿佛少了一个人在打，需要大量的经济和时间去发育。
　　这次的野核体系，更是教练针对周游的打法而做出的一个新体系，不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在拥有了贺狄和徐乔两名大C位的情况下，还做出这样的经济分配，TNG的确是头一次。
　　“我这是被彻底放弃了啊。”等待加载的时候，程明匀说了句。
　　“稳住吧，”贺狄说，“抛不抛弃的，你只要崩了我们都要被教练抛弃，拿个麻袋随便装一下就能丢了。”
　　“干垃圾还是湿垃圾啊？”徐乔问。
　　“有毒有害垃圾。”贺狄沉重地说。
　　语音里顿时乐成一片。
　　游戏界面到实况转播有一两秒的延迟，因此贺狄他们这边都进游戏，跑到野区站好位了，外面的观众才开始喊加油。
　　周游一直没说话，深呼吸了几次，有点儿不理解为什么其他四个人能这么放松，他挺紧张的。
　　这是和NK的最后一把比赛，也是他们春季赛的开场比赛，如果能赢下来对之后的士气和信心都有很大的帮助，但……也是因为他们的这份放松，让周游跟着轻松了那么一丢丢。
　　第一场比赛就打到了最后一把决胜局，而TNG也不像是拿着春季赛比赛来练习自己阵容的战队，以周游为核心打开的野核阵容，在前期拿到优势后顺利将自己的优势带到了边路，随着时间的推移，周游的优势彻底发挥了出来。
　　这个人真的非常适合打野核。
　　他有很强的发育能力，输出能力，以及对野区刷野不同寻常的思考路线，经常能打得陈格措手不及，随着比赛时间的退役，三条线上路都是优势，TNG的胜势已经非常明显。
　　NK也并非完全没有机会。
　　“大龙做个眼，”陈格皱着眉毛，语气尽量平稳，“他们如果要速开我能抢。”
　　只要他能抢下这条大龙，就能争取到一段时间让自己发育，只要能将比赛拖入后期，NK的阵容并非打不过TNG。
　　只是周游这个人。
　　这个选手，他的打法和出现的地方实在太过诡异了。
　　陈格咽了口口水，不出他所料，辅助的眼位刚做下去，TNG的人就过来排了眼，在视野消失的最后一秒，他看见了大龙被攻击后触发的特效。
　　“他们开大龙了！”辅助吼了一嗓子，“快点快点，过去。”
　　“我能抢，”陈格重复着，“看我，我能抢。”
　　话音落下，队伍里几个人都没有再搭话。
　　这是最后一搏。
　　如果陈格抢不到，那么TNG会直接拿着大龙buff一波推平他们的基地……甚至来说，就算陈格抢到了大龙，无法全身而退的话，剩下的人也不一定能打得过TNG。
　　周游这把的发育太好了。
　　他领先全场，第一个做出神话装备，然后把自己的优势和节奏带给中路，贺狄配合他的游走，一起到下路，最后将优势扩散到全场。
　　TNG手中仿佛握着一个雪球，周游用一种不急不缓的方式将自己的发育利用到了极致，哪怕是现在，他也是全场经济最高的那个。
　　从前的TNG是中下双C，从今天起，恐怕还要加上打野这个C位，形成三C。
　　大龙还有三千血。
　　龙坑上方已经被抢占了许多视野，郑锐和程明匀随时一幅要冲上来的样子，贺狄手中也留了一个控制技能，谨防陈格跳下来抢大龙。
　　“等会儿他下来的时候，全部停手，”贺狄指挥道，“打野死了再打龙。”
　　“好。”周游握着鼠标的手紧了紧，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屏幕，精神十分专注。
　　大龙血量不算健康，陈格闪现下龙坑的瞬间，TNG全员停手，技能全部瞄准陈格，但也在双方技能全部交出去的一瞬间，说不清到底是哪边的AOE刮到大龙，大龙血量猛地下降，周游连忙按惩戒想惩下大龙——陈格的反应比他更冷静。
　　周游的惩戒交下之后大龙竟然还剩了五十三的血量，陈格压在他惩戒之后交了个惩，虽然后续贺狄将他控死击杀，但他竟然真的将大龙抢了过来！NK或许还有拖延的时间！
　　台下的观众欢呼声顿时达到高潮，周游来不及愣神，耳机里传来了郑锐的声音：“我勾到了！周游点灯笼跟！跟我上！”
　　周游立刻点到下方的灯笼，而其余人身上都有一个位移技能，直接上了龙坑，不肯放TNG任何一个人走。
　　被抢了龙，周游下意识的反应变得有些僵硬，有点儿不知道如何是好，操作是跟上的，但思维完全死了，耳机里一直传来队友们的声音，一时间乱七八糟的，所有人都在喊，所有人都在往上冲。
　　一片嘈杂声之中，周游突然听见贺狄的声音，很快速地说了句：“看我，我开ad！”
　　周游顿时回过神。
　　屏幕上贺狄的英雄直接冲进人堆，一个控制技能精准地砸在了对面ad的脸上，周游一秒钟都没有犹豫，闪现跟上，以他前期打来的高经济高发育，几下点死了ad，再斩中单，NK剩下的上单和辅助完全没有抵抗之力，被追杀到自家高地前，最终阵亡。
　　“我……”周游倒抽了口气，按下tab看着对面灰色的头像，“对不起，我惩早了，不应该……”
　　“没事没事，”程明匀连忙说，“赢了就行，一条大龙嘛，没关系。”
　　“他们拿了大龙也打不过我们，没事的，”徐乔也说，“这把你已经打得很好了，真的。”
　　“嗯，”郑锐跟着说，“每个打野选手都会被抢龙，之后被抢的日子还很多，要习惯。”
　　“郑锐！”徐乔吼，“你他妈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
　　郑锐扭头看了自己ad一眼：“哦，好吧。”
　　“赢了就行，”贺狄点着对面的基地，看着周游，“还想那么多干嘛？失误复盘都是回去才做的事情，现在……赢了就好。”
　　赢了。
　　是的，赢了就好。
　　红色方水晶爆炸，胜利的字样浮现在屏幕上，周游望着屏幕，倒抽了口气。
　　赢了。
　　真的赢了！
　　“TNG！”观众席前排一个少年激动得要死，“TNG牛逼！”
　　贺狄摘下耳机，最后点开数据结算看了眼，周游打出了全场最高的输出，这把如果不是最后被抢了条龙，很有可能被评选为mvp。
　　他扭头看了眼还呆坐在位置上的打野，笑了笑，走过去说：“走吧，过去握手。”
　　座位上方的灯光已经亮了起来，周游抬眼看着贺狄的笑容，一开始加入TNG那种不切实际的感觉又袭来了，好像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不，不是梦。
　　周游摘下耳机站了起来。
　　一切都是真的，就是赢了，坐在贺狄的旁边和他一起赢了。
　　春季赛第一场比赛的胜利，属于TNG，属于教练组和队员们，属于周游和贺狄。
　　“贺狄。”周游看着贺狄，脸有些发烫，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赶紧握手，”程明匀在旁边推着他，“裁判要催了。”
　　周游嘴唇动了动，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因为贺狄冲着他笑了下，一瞬间脑内升起一颗闪光弹，炸得脑内一片空白，什么时候走到NK那边的他都没反应过来。
　　“打得不错，”陈格说，“季后赛见。”
　　“那你们得努力进季后赛啊。”贺狄勾着唇说。
　　“那当然，你们别高开低走就行。”陈格笑着，张开双臂和自己的老队友拥抱了一下，贺狄在他背上拍了拍。
　　两个人相拥的一瞬间台下观众就尖叫了起来，陈格抬眼，看见跟在贺狄身后的周游，眼神不怎么和善地看着自己。
　　“哎。”陈格乐了下。
　　周游站到陈格面前，伸出手看着他：“一条大龙。”
　　“嗯？”陈格挑了挑眉毛。
　　“我会抢回来的。”周游说。
　　“我拭目以待。”陈格笑着说。
　　周游不在说话，和陈格身边的上单握完手，然后再和大部队一起走到舞台前方，数着三二一，对着观众们鞠了一躬。
　　场馆内还能听见解说的声音，商量着这把的MVP给谁。
　　给谁都无所谓。
　　周游快速收拾着自己的外设，把鼠标键盘用鼠标垫一裹，扭头看着慢吞吞收拾东西的贺狄，最后还是没忍住，帮忙把鼠标键盘都收拾了，再卷了卷鼠标垫，两套外设抱着一块儿去了下场门。
　　贺狄愣了下，一头雾水地跟下去，只见周游飞快冲回了休息室，贺狄还没来得及进去他又飞快冲了出来。
　　其他队员和教练都在休息室里待着，门虚掩着，走廊上有几个工作人员在走动，周游看着贺狄，喉结不自然地滚了滚，说：“……你答应我的那个……”
　　“拿轮椅抬你是么？那你等等，”贺狄打断他，“我还得去给你查一下哪儿能买轮椅……你想几个人抬？四个够么？一人给你抬一个轮子。”
　　周游没说话，盯着贺狄看了会儿，突然有些丧气似的，抬手抠了抠脸：“算了，不用。”
　　“不用啊？”贺狄把手往兜里一揣，勾出一抹笑来，“那不搂了？”
　　“嗯？”周游猛地抬起头。
　　贺狄笑着，走过来抬手在周游肩膀上很轻地楼了下：“今天打得不错。”
　　至少比贺狄想象中要好。
　　他一直觉得周游像个小孩儿，怕他心态也像小孩儿那样，上了场却怯场，现在看来完全不会这样，周游的发挥比教练预测得还要好。
　　虽然有失误，但……谁还能没个失误呢，能兜回来就行。
　　“先进去吧，”贺狄说着，把手收回来，“估计他们都在讨论待会儿去哪吃饭了，赶紧提提建议去，我不想吃火锅了……”
　　周游只感觉自己心脏快从嗓子眼儿飞出来了，根本没有办法去思考，满脑子都被贺狄这两个字霸占了。
　　他快步跟上贺狄，手抬起又放下，最后还是抬起来，搭在了贺狄另一边肩膀上，胳膊一收，用力搂了搂。
　　“是我搂你，”周游清了清嗓子，说，“你搂我不算。”
　　“……是么，”贺狄顿了会儿才笑出来，“你记得还挺清楚。”


第19章 签名照
　　贺狄打了五年职业，遇到过形形色色的队友和对手，但从未遇到过周游这样的。
　　说他耿直吧，他有时候又吞吞吐吐的，很多话欲言又止，叫人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说他害羞吧，他此时一发直球打得贺狄有点儿无所适从。
　　斜前方没关好的休息室的门缝里缓缓出现三张人脸，程明匀徐乔郑锐三个叠着凑在那儿看着，贺狄冲他们竖了下中指。
　　“那个……”身后突然走过来一个工作人员，“zy选手准备一下采访。”
　　“待会儿采访你，”贺狄扭头看着周游，“赶紧去。”
　　周游只能收回手，看了贺狄好几眼，扭头跟着工作人员走了。
　　贺狄转身进了休息室，把外设放了放，又把外套拉好，等周游接受采访完他们还得一块儿去采访室接受群访，挺麻烦的，但这是一套不得不走的流程。
　　休息室的小电视上，主舞台的采访已经开始了，周游拿着话筒面无表情地站在主持人身边，看不出到底是紧张还是别的什么，反正……看不出什么情绪。
　　“好的，首先让我们恭喜TNG拿到了本场比赛的胜利，我们这边也是请到了新加入TNG的打野选手zy来接受采访，”女主持微笑着说，“给大家打个招呼吧。”
　　周游举起话筒，十分快速又含糊地说了一遍自我介绍。
　　女主持大概是没听清，愣了一下，然后才笑起来，按照流程问了几个问题，基本都是在台下时写好的问题，她照着问出来就行了。
　　但周游这会儿看着脑子似乎不怎么清醒，嘴角抽搐了两下，要笑不笑地，回答问题了，但没完全回答在点上。
　　主持人问他赢了比赛他有什么感想，他嗯嗯啊啊半天说挺好的，挺开心。
　　主持人问第三局逆版本野核阵容选出来是教练组提议的，还是你根据自己在LDL的打法来研究的？
　　周游回答说是挺好的，就是……挺好的。
　　挺好什么？
　　问你阵容呢，你说挺好？
　　真他妈采访鬼才。
　　主持人保持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换了个关于他本人的问题，问队里相处得怎么样，周游愣了半天，点点头：“很好，大家都很好……贺狄特别好。”
　　“哎我操，”程明匀人都快笑到桌子底下去了，“这次采访完然冉能给他拉黑你信么？”
　　“然冉是谁？”徐乔一边乐一边问。
　　“就这个女主持啊，今年新加入的，”程明匀说，“人还挺可爱的。”
　　“是么？”叶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看着屏幕笑了笑，“你还挺清楚。”
　　“那可不。”程明匀说。
　　贺狄也在旁边笑着，但嘴角那抹笑似乎没有那么真情实感，好像只是普通地将笑脸挂起来，看着屏幕，仔细一看眼神也没有停留在上面。
　　整个人不知道神游到了什么地方去。
　　等周游采访回来，几个人又去采访室，群访结束之后就可以去吃饭了。
　　走出场馆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一群人坐在大巴上等着到饭馆大吃一顿，贺狄看着窗外，隔了会儿，扭头看了眼周游。
　　“嗯？”周游看着他。
　　“你是不是……”贺狄轻轻地皱了下眉，很快松开，笑了下，“看见女生就会害羞？害羞到失神？”
　　“不是。”周游说。
　　贺狄毫无道理地乐了两声。
　　队里很多人都喜欢吃酸辣口，晚饭干脆去吃了商场里的一家泰国菜，下了车之后还要走一截，寒风携着一股湿意刮过来，皮肤都被冷气浸透了似的，贺狄把外套帽子戴上，还是冷得打了个哆嗦。
　　一起来吃饭的人挺多的，贺狄走在倒数的位置，周游跟在他后面，有点儿想跟过去说话，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在吃饭的时候坐在了贺狄的位置上，递纸递饮料。
　　有一道酸辣鱼贺狄挺爱吃的，鱼肉软嫩好吃还没刺，但上菜的时候摆在了程明匀那边，刚好在贺狄对面，想吃得站起来夹，贺狄有点儿懒得动了，专注地吃着自己面前的饭菜，没过多久，周游突然拿公筷给他夹了鱼。
　　“嗯？谢了。”贺狄说。
　　“没事。”周游说。
　　说完继续在餐桌上浏览着贺狄爱吃的东西。
　　贺狄这个人平时除了打游戏也没别的什么爱好，就连点外卖都是那么几家轮换着点，菜都很少换，很容易就能看出来他喜欢吃什么。
　　把贺狄喂饱后周游几下扒拉完自己的饭，队友们还没吃完，他只能一边吃着水果一边看手机，顺便再悄悄看两眼贺狄。
　　今天比赛的第一个mvp是周游，官方把他的微博艾特了出来，这会儿又涨了不少粉丝，私信也多了很多，周游随便点进去看，有夸他的，有损他的，还有骂他是个脑残不会说人话得罪主持的。
　　周游仔细回忆了下，好像……是不太会说人话。
　　那会儿实在太高兴了，说什么都有点儿不过脑子，好像让那个女主持挺尴尬的。
　　周游犹豫了会儿，顺着艾特他的电竞营销号找到了那个女主持的微博，点开私信给人家发了句：对不起，今天赢了比赛太高兴，没有好好回答你的问题，很抱歉。
　　发完就把手机放下，继续听队友们聊天扯皮。
　　快吃完的时候，周游去了趟厕所，出来之后领队已经结完账了，一堆人正往外走着，周游看见领队帮忙拎着自己的包，于是快步走过去，拐角突然走出来一个服务员，手里端着一份冬阴功汤，没刹住车，直接泼在了周游身上。
　　“哎！”周游下意识喊了声。
　　“哎哟对不起对不起，”服务员瞬间慌了神，连忙把手里的东西往旁边一放，“没烫到您吧？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抱歉，您……”
　　快走到门口的队友们都转身看了过来。
　　“没关系。”周游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毛巾，擦着自己的衣服。
　　“怎么回事？”领队走了过来，“没烫到手吧？”
　　“没有。”周游摇摇头，又说，“没关系，走吧。”
　　反正也要回基地了，顺便就能换衣服洗澡。
　　好在冬天穿得比较厚，周游的手是揣在兜里的，没烫到什么，只是冬阴功的味道太大，周游感觉自己仿佛是去汤里洗了个澡，腌制得十分入味，整个车厢都是那个味道。
　　贺狄明明刚吃完饭，闻着周游身上那个味儿又有点儿饿了，揉了揉肚子，打开手机打算点个外卖，半夜再吃。
　　身上味道这么大，周游没再好意思坐在贺狄身边，下了车也是第一个冲出了大巴，往基地的方向走着，甚至忘了拎包。
　　贺狄顺手帮他拎下去，看着周游往基地狂奔的身影有点儿想笑。
　　“哎，”叶年凑了过来，“哥哥。”
　　“别狗叫。”贺狄扫了他一眼。
　　“哥~哥，”叶年吃饭的时候解开了头发，看着像个女孩儿似的，这会儿正两只手往后抓着头发，“我和你一起走路，不会有人吃醋吧，来，哥，帮我拿一下发圈。”
　　贺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帮他拿着发圈。
　　“天哪，哥哥，那个谁要是知道你帮我拿发圈，不会气得想杀了我吧，”叶年又拿走发圈，随手扎了下，“好可怕，你的打野，不像我，我只会心疼……”
　　“你说哪个打野？”贺狄问。
　　“不知道啊，”叶年打了个响指，“可能是说陈格吧。”
　　“哎，我跟你说，”贺狄把手里的包拎起来了点儿抱着，周游外设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拎着还挺重，“你别自己是就看谁都是，知道么？”
　　“我说什么了吗？”叶年呲牙笑了笑，“就是玩儿个梗而已，你心里不会有鬼吧，玩儿个梗你就开始教育我了？”
　　“梗你玩儿了，命也没了，这一切真的值得吗？”贺狄乐了下，“乐子人不得好死。”
　　叶年笑了半天，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
　　一般在他发现了点儿什么好玩儿的事情的时候，就会变成这个状态。
　　贺狄不太清楚他发现了什么，亦或者是打算和谁玩玩儿，他不想去管，反正不关他的事儿。
　　如果这事儿牵扯到周游的话……
　　贺狄皱了皱眉。
　　牵扯到周游，怎么样？
　　他走进基地，把周游的外设包放到椅子上，自己的也放好，把外设拿出来插上。
　　周游估计去楼上换衣服洗澡去了，贺狄上楼拿充电器，一进屋就听见了水声。
　　弄脏的外套丢在脏衣篓里，待会儿估计要拿到楼下去洗，但周游大概没发现自己里面那件队服外套也被沾了点儿汤，这会儿直接丢在了床单上。
　　贺狄啧了声，走过去帮他把队服外套拿起来，干脆给他一并丢到了脏衣篓里，拿到楼下去洗。
　　这会儿洗衣房正空着，也没什么事儿干，贺狄就没麻烦阿姨，自己把衣服丢进了洗衣机里，刚倒完洗衣液，阿姨就走了过来：“哎哎哎，我来吧，你去训练。”
　　“没事儿，”贺狄笑了笑，“今天不用训练，赢比赛了。”
　　“赢了啊？那就好，那就好啊！”阿姨笑着说，“对了，我没发现你小子还挺自恋啊，往自己枕头下面压自己的照片。”
　　贺狄愣了愣，忍不住问：“什么照片？”
　　“你的签名照啊，”阿姨被反问得有点儿懵，“今天我给你们换床单的时候看到的，我给你放回去了。”
　　贺狄沉默了会儿才笑起来：“我的签名照？”
　　“是啊，总不能是和你一寝室那小孩儿的吧？”阿姨说，“人拿你签名照干嘛？”
　　拿我签名照干嘛？
　　贺狄一时没能答得上话。
　　“是你的吧？”阿姨看他这个反应有点儿怀疑，“你是睡的靠窗那张床还是靠门那张床来着，我记错了？”
　　“是我的，”隔了很久，贺狄才笑了下，“没办法，长太帅了，不压着点儿睡不踏实……这事儿您别和别人说啊。”
　　“放心吧，”阿姨拍拍胸脯，“姨姨嘴牢着呢。”
　　贺狄笑着，又和阿姨聊了会儿才走出洗衣房，然后站在走廊，愣了会儿，摸出了烟盒。


第20章 大受震撼
　　周游洗完澡出来，没能在床上找到自己的队服外套。
　　仔细一看床单也换了，枕头被罩都是刚换的，他一愣，飞快掀开枕头看了眼，相册还在，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人打开看过。
　　相册里只有一张照片，是贺狄出道第一年的定妆照，周游原本是要把这张照片放到行李箱的，但……大概是想着NK的比赛，想求个好运，因此压在枕头底下，打算等打完NK再放回去。
　　他转到TNG这么久，床单被罩一直都是自己换的，没想过阿姨会趁着他们不在的时候把这些给换掉，他还以为像在UK时那样，所有的一切都由自己负责。
　　也不能说是趁着他们不在的时候，好像阿姨是为了干什么坏事儿一样。
　　周游咽了口口水，连忙把相册塞回行李箱里。
　　阿姨也是好心，只是……不知道她有没有看相册里的东西。
　　里面只有一张照片，如果看了，那未免也太过显眼，阿姨会不会去和贺狄说什么？
　　或者……胡思乱想些什么？
　　谁闲着没事儿会把队友照片放枕头下面？
　　周游有些头皮发麻，他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厚外套穿上，头发都没擦干就快速下了楼，路过训练室的时候看见里面几个人都坐在电脑前。
　　贺狄的位置完全背对着门，此时只能从电竞椅后面的缝隙中看见他的脑袋。
　　“阿姨，”周游找到阿姨，紧张地说，“今天换了床单……”
　　“啊，是，”阿姨点点头，“怎么了？”
　　“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周游紧张得搓了搓手。
　　“没啊，”阿姨笑了笑，“你有东西不见啦？”
　　“……没，”周游仔细看着阿姨的表情，确定她是真的没有什么异样，“谢谢阿姨，以后我的床我自己换吧。”
　　“哦，好呀。”阿姨说，“你那个头发赶紧擦擦去，大冷天儿的，当心感冒。”
　　周游揉了把头发，迟疑地看了阿姨两眼，最后终于松了口气，转身往楼上走。
　　阿姨应该是没有打开相册看的，只是换了床单又放回去。
　　那就还好。
　　没看到什么就好。
　　一般基地里能进房间换床单都是一些手脚干净的人，再加上基地里到处都是摄像头，也不怕丢什么东西，但……这样的事还是不要再发生了。
　　周游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就胆子大了一晚，还能这么惊心动魄一次。
　　仿佛命里缺吓。
　　他回楼上拿毛巾把头发擦得半干再下来，回到训练室，刚一坐下，贺狄就扭头说了句：“你外套上也有汤，我给你拿下去洗了。”
　　“好，”周游瞬间挺直腰板，僵硬地说，“谢谢。”
　　贺狄笑了笑，扭头看着自己的屏幕。
　　室内气温很高，没过一会儿周游的头发就彻底干了，他随手扒拉了两下，看着乱糟糟又毛茸茸的，被头戴式耳机压得塌下去了一块儿，看着挺可爱。
　　赢了比赛还是有一些需要总结的小地方，教练开了个短小的会议然后就放他们自由rank，周游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搓了搓头发，还没握好鼠标，身边的贺狄突然起身走了出去。
　　周游等他快走到训练室门口了才扭头看了眼，贺狄是往左拐的，这个方向不是去厕所，而是门口或者厨房。
　　去厨房干什么？拿饮料？
　　贺狄不像入座后还能亲自起身去拿饮料的人，他想喝什么东西的时候一般都是先看一眼训练室有没有站着的人，如果有那就尽情支使，如果没有那就努力喊一个人站起来。
　　所以不太可能是去拿饮料了。
　　周游等了会儿，没等到贺狄回训练室，这才确定下来，贺狄去喂猫了。
　　这还是贺狄头一次大晚上跑出去喂猫。
　　周游坐在位置上，打了一把rank，结果有人挂机，3分钟就投了，他迟迟没有点再来一把，贺狄一直没回来让他有点儿坐立难安，干脆退出了队列，起身去厨房拿袋猫粮，轻车熟路地绕到了后门。
　　贺狄真的蹲在那儿。
　　他嘴里叼着一根烟，烟灰好长一截，被风吹得颤了几下，最后还是凋零般落了下来，风刚好把灰吹到了黑黑身上。
　　贺狄愣了下，不太耐烦地啧了声，一把搂过黑黑：“别动啊，别动。”
　　黑黑是只不听话的坏猫，肉垫在贺狄手上踩了好几下，蹬着腿要逃跑，似乎有些惊讶今天这个喂饭的怎么动上手了，还一下一下捋着它的毛。
　　“别动，”贺狄捻着猫毛，“再动带你去洗澡信不信。”
　　黑黑叫了两声，不知道是不服气还是对洗澡两个字产生了未知的恐惧，反正等贺狄终于把烟灰捋得干净了点儿，再把猫放下时，黑黑往外窜出了一大截。
　　贺狄笑了笑，举起手看了看，还行，没被抓伤。
　　还算是个有良心的小东西。
　　猫喂了这么久都知道不露爪子，人呢？
　　贺狄又点了根烟，觉得自己还是有点儿……不能接受，心情挺复杂的。
　　复杂就复杂在他真的把周游当小孩儿了。
　　二十二岁和十七岁的差距或许不大，但在赛场上，贺狄仿佛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将军，去趟青训基地都像在逛菜苗园子似的，看周游自然不会以什么特别正式的眼光来看。
　　话又说回来，哪怕用正式的眼光来看了呢？
　　用正式的眼光来看就可以把队友照片放枕头底下了吗？
　　多稀罕啊。
　　要这样说，他们队里几个人不得互相把照片挂墙头，吃饭的时候磕三个头以示友好？
　　贺狄打了个呵欠，眼神有些放空，周游什么时候走过来的他都没有察觉到。
　　但发现周游坐在身边时，贺狄有一种“又来了”的感觉。
　　说不上烦，就是……挺无感的。
　　因为周游这个人很安静，存在感也很低，所以待在一块儿也没什么。
　　但现在不行了。
　　贺狄一看到他就想起自己的照片在他枕头底下，说不定行李箱里还藏了什么限量版队服，家里藏了一整面照片墙什么的……不，应该不至于这么恐怖。
　　“黑黑跑了。”周游轻声说。
　　贺狄回过神，看向前方，黑黑早就窜得不见踪影，连带着二黑也跑不见了，剩下几只围过来的猫都不太熟悉，贺狄没给他们起名字。
　　“跑吧，”贺狄把手肘放在膝盖上，撑着脸说，“反正明天就回来了，它们把这儿当食堂了，每天都回来的。”
　　“嗯。”周游应了声，把带来的那一小袋猫粮拆开，抖出来，围着的几只陌生猫吃得很开心。
　　贺狄低头看了会儿猫，又抬眼看了看周游。
　　“嗯？”周游瞬间察觉了他的视线。
　　“没什么，挺冷的，”贺狄把脸往自己掌心埋了埋，“回去吧。”
　　“嗯，”周游点点头，把猫粮全都倒出来，站起来，跟在贺狄身边走了回去。
　　夜晚的风狂躁得像要和基地门口那几棵小树苗决一死战，从后门到正门这点儿路走了不到两分钟，贺狄感觉自己脸都被吹木了，连个最基本的表情都摆不出来，回到门口时刚好遇到下班的叶年也只是很含糊地点了下头。
　　“哎，对了，”叶年突然想起什么，扭头看着贺狄，“你这两天闲着没事儿别去我办公室睡觉啊，窗户关不紧，漏风，我已经找人来修了。”
　　周游听见这话一愣，眉毛很快皱了起来。
　　“哦，行，那我……”贺狄顿了会儿，突然反应过来，“我什么时候闲着没事儿去你办公室睡觉了？”
　　“我就是提醒你一下嘛，”叶年笑着说，“走了。”
　　“快滚。”贺狄摆摆手，扭头一看，周游的表情十分凝重。
　　贺狄低头很轻地叹了口气，没再看周游：“回训练室吧。”
　　“哦。”周游应了声。
　　两个人一块儿走到训练室，刚坐下，贺狄又觉得不自在，他这会儿都不敢往旁边看了，总觉得看一眼都会想起周游枕头底下压着他照片的事儿。
　　为什么压着照片？
　　喜欢？怎么可能？
　　他打职业以来，除了没夺冠的时候就没这么纠结过，愁眉苦脸得也不是那么明显的盯着屏幕，打完一把rank，周游忽然扭头问：“你不舒服？”
　　“……没，”贺狄抬手拿了自己水杯，又放下了，“你能去给我拿瓶可乐么？可口可乐。”
　　“好。”周游这边也刚打完，立刻起身往外走去。
　　贺狄眼看着他出了训练室，连忙对着程明匀“哎”了声。
　　“干嘛？”程明匀正在对线，眼神都没分他一个。
　　“你说，”贺狄皱着眉，“周游是不是不太喜欢我？”
　　话音刚落，程明匀手一抖，漏了个炮车。
　　“我疯了还是你疯了？”程明匀震惊地瞥了他一眼，“你没发现他看你和看我们的时候，表情都不一样吗？”
　　“啊，”贺狄往后仰了仰，“不都是死妈脸吗？”
　　“你没发现他给你妈套了复活甲吗？”程明匀又漏了一个前排兵，“你到底什么时候瞎的？怎么不说出来大家一起高兴高兴？”
　　没得到想要的回复，贺狄啧了声，支了个身子过去看着程明匀的屏幕，飞快说了句：“打野在蹲你。”
　　话音落下，草丛里真的冒出来一个打野，直接将程明匀抓死，程明匀有些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这时候周游回来了，贺狄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接过他递过来的可乐，说了声谢，周游很含糊地应了声。
　　回到寝室越想越不对劲，贺狄翻来覆去地睡不太着，半梦半醒间又给程明匀发消息：你说周游会不会挺讨厌我的？
　　程明匀：？
　　贺狄：比如想拿我的照片去扎小人，练蛊什么的？
　　程明匀：
　　贺狄：
　　之后程明匀没有再回消息。
　　贺狄把手机往旁边一放，看着天花板。
　　他不太理解周游的所作所为，但他大受震撼。


第21章 周游和世界
　　这一夜贺狄都没怎么睡好。
　　闭上眼睛，一会儿是穿着道士服的周游站在他床边念咒，一会儿又是拍定妆照那天的周游，一个人站在角落里，看着孤独寂寞，但一抬手就能把他招过来，乖乖地往旁边一坐，还给剥橘子吃。
　　醒来的时候贺狄还有点儿惆怅。
　　程明匀说得很对。
　　周游面对谁都是一张死妈脸，长得还有点儿不好惹，看着就不太好接触，唯独面对自己的时候……
　　是不是有点儿自恋？
　　贺狄翻了个身，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
　　不管怎么说，往枕头底下压张队友照片这种行为怎么想都很诡异，如果真的不是为了下蛊，那就只能是……喜欢？
　　不见得吧，我有什么好喜欢的。
　　贺狄试图在脑内替周游寻找出第三个借口。
　　不过周游真挺傻的，怎么这点儿事儿都藏不住？
　　贺狄坐起来，看了眼隔壁床睡得正熟的周游，有点儿想去打印个牌子，刻上“傻狗”两个字再表上一朵花送给他，顺便再问一句“你压在枕头底下的是我哪张照片，帅不帅啊？”
　　想了想还是没有这样做，毕竟真的很像有那个大病才做得出来的事。
　　贺狄轻手轻脚去洗漱了，万分惆怅地拎着猫粮出去喂猫了。
　　之后比赛的赛程排得比较满，每天高压的训练让人脑子里暂时没空去想那么多有的没的，比赛打得越多，分析师带来的数据和要研究的对手也就越多，每天起床开个会，睡前开个会，训练赛打完还得复盘，恨不得把时间掰成两半来用。
　　好在每个星期赢了比赛是能有一天休息日的，早上一般会安排一两个老师来给他们做手部放松操，然后再活动一下身体，晚上再配合摄像师拍拍东西，一周过得快速充实又劳累。
　　周五的比赛是年前最后一场，带着打赢这场比赛就能过个好年的美好祝愿，首发五个人都上了赛场，成功拿到2:0的好成绩。
　　春季赛开赛至今，除去中途输给AST的一场bo3，TNG几乎是全胜，周游对于队伍来说融合得越来越融洽，比赛场上的话也多了起来，这是个很好的消息。
　　“明天开始放假啊，”回到基地，经理高兴地宣布着，“回去也别忘了rank，别光顾着玩儿，咱们初七收队，初七晚上八点前都要到基地，别忘了哈。”
　　一群队员一边放外设包一边应话。
　　过年放假，大家都是要回家的，早早订好了车票就等着今天打完比赛，明天直接走人。
　　周游坐在寝室的床上，看贺狄慢条斯理地收拾东西。
　　外设什么的不用带走，拿来拿去的太麻烦，一般家里都会有一套备用的，衣服也不用带几件……没什么好收拾的。
　　周游看着贺狄拿出一个大行李箱，收拾着收拾着又换成小行李箱，换成背包，最后拿了个小口袋，往里塞了几盒内裤。
　　塞进去之后可能又觉得连内裤也没必要带，连着小袋子和内裤一块儿塞回了柜子里。
　　周游没忍住笑了下。
　　贺狄折腾了半天，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有收拾，第二天空着手出门，潇洒得像是出去遛弯儿的。
　　“你还不走啊？”程明匀问了句，“几点的票？”
　　“我家就在本市。”周游说。
　　“哦，”程明匀应了声，“贺狄家也在本市来着。”
　　我知道。
　　周游没说什么， 奇*书*网 *w*w*w*.*q*i*s*u*w*a*n*g . c*o*m 去喂了黑黑和二黑一次，然后在微信群里说了声，直接出门，离开了小区。
　　放假了。
　　原本是可以和贺狄一块儿走出去的，但周游不太想让贺狄知道自己也住在这座城市里，有点儿怕贺狄说有空来找他玩儿或者去他家什么的……想想还有点儿神奇，他居然也有抗拒贺狄的一天。
　　不过直到拥有一个真正的家之前，周游都不打算让贺狄知道自己住在这儿。
　　他戴好口罩，坐着公交车到终点站前一站下车，这会儿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冬天四五点天就沉得像要掉下来一样，处处都是暗的，冷风也更凛冽。
　　这里的天似乎比城市中其他地方的天色都要暗沉，天空被各种电线割成四四方方的块，老旧的电线杆上全是小广告，没人来管，没人会管。
　　路边的墙壁都是斑驳的，巨大的垃圾桶不知道多久没收过，铁壁上布满黑泥，大冬天也能闻见一股臭味。
　　周游几步跳下去，看着周围熟悉的景色有点儿高兴，一把拉下口罩，大喊了声：“世界！”
　　路过的行人看了他几眼。
　　周游没理他们，一边快步朝着前方的小巷子里跑，一边继续大喊着：“世界！世界！”
　　“世——”周游继续喊了一个字，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非常急促的声音。
　　随之而来的还有粗喘，一个暗黄色的影子直接扑过来，撞在周游腰上，周游被撞得往前赶了几步，转身直接坐在了地上，张开胳膊用力搂住了它。
　　“我回来了，”周游搓搓它的脑袋，又用两只手拖住它的脑袋，“想我了吗？”
　　世界兴奋地往他身上扑着，沾了泥的爪子在周游衣服上踩出一个又一个印子，周游没管，抱住世界开心地搓着。
　　“我带你去洗澡，”周游松开他，扭头打了个喷嚏，“洗完澡去吃好吃的。”
　　世界可能只听懂了“好吃的”几个字，比刚才还要兴奋，绕着周游跑了好几圈，差点儿又把周游扑到。
　　这是只金毛。
　　准确来说是只金毛和不知道什么东西的串儿，毛色并不正宗，块头也大，比普通金毛还要大上一圈，但也因为这个体型，附近的流浪猫狗都不敢欺负它。
　　周游十一岁的时候在路边捡到它，一直散养在网吧门口，养到现在，世界都是一只老狗了，但往他身上扑的时候劲儿还是很足。
　　周游把它带到附近一家宠物店去洗了澡，服务员花了快两小时才把它身上打结的毛都梳开，带去洗澡再吹干又花了近两小时，一套洗护下来费用很高，但周游现在很有钱，能轻轻松松地付款，顺便买了几袋狗粮，去附近的餐厅吃了个饭。
　　餐厅的老板还认识周游，打了个招呼：“哎，大半年没看到你了吧？上哪去了？”
　　“打比赛。”周游说。
　　“你真去打比赛了啊？”老板愣了下，走过来坐在了周游对面，“小寸他们都说你被打死了……”
　　“变成厉鬼第一个去找他们。”周游丢给世界一块肉。
　　老板沉默了会儿，起身走了，到厨房去给周游加了道菜，没多收他的钱。
　　“周游啊，”老板又坐回来，摸着世界的毛，世界挺亲人的，这附近的老板都认识他，“你奶奶上次来找你了，你什么时候回去看看？”
　　“不回去，”周游又丢了块肉下去，“她再来找你你就说我死了。”
　　“哎，”老板有些为难地应了声，只能换个话题，“今年还去老刘家过年？”
　　“嗯！”提到老刘，周游就开心了起来，笑了笑，“他说我没地方去的时候可以去他家。”
　　老板看着周游，还是笑了笑。
　　他年纪挺大了，看周游就跟看小孩儿似的，有种心疼感。
　　周游又从小就在这片地方游荡，走街串巷的，哪家店的老板不认识他？提起来就是那个“哦，游戏打得不错，但没有亲人的小孩儿是吧？”
　　没有人去了解过周游到底叫什么。
　　哪怕是给他起了这么长的一个称号也懒得去问他叫什么，问了也记不住，但大家都记得他这个人，给过他饭吃。
　　周游。
　　游这个字似乎就定下了他四处游走奔波的命。
　　居无定所，无家可归。
　　只有一个网吧老板对他说“没地方去的时候就来我家吧，我招待你。”
　　老板想着，又起身去厨房，想加个菜，但再出来时周游已经走了，账户里多了钱，周游一分也没少他的。
　　“我们去找老刘，”周游领着世界，快步往前方走，“告诉他我打上LPL了。”
　　世界一边低声叫着一边跟着周游，有时候还快速跑出去几步，回头等着周游追上他。
　　周游快步跑回网吧门口，手里还拎着一袋回来时顺便买回来的水果，一步也没停地冲进网吧，把水果往前台一放，一阵风似的跑了进去。
　　前台的网管一愣，都没看清跑进去的是谁，但看见了身边跟着的那只狗后他就明白了什么似的，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扭头对着最里面吼：“老刘！周游回来了！”
　　最里面的隔间走出来一个中年人，看见周游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哎！哎！”
　　“我打上LPL了，”周游在他面前站定，第一句话是这个，说完之后顿了下，又笑着说，“过年放假，我回来了。”
　　贺狄把钥匙放在鞋柜上，换了鞋走进房间，和家人们打了个招呼就进了自己房间。
　　他倒在床上，揉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坐起来，打开电脑，点开了桌面上保存了很久的一段视频。
　　那是前年世界赛入围赛，最后一把，TNG的比赛视频。


第22章 新年快乐！
　　贺狄不知道看过这段视频多少次了，闭上眼睛都能想到双方英雄的行走路线，摘下耳机也能听见某个时间段的技能音效。
　　看的次数越多，贺狄就越无法搞明白自己想要的，然后越不明白越想看，反反复复，周而复始。
　　那个时候付成浩还在TNG担任AD的位置。
　　也就是打完这一把之后，付成浩背负诸多骂名与指责，退出了TNG，转到了其他的队伍里去。
　　贺狄窝在椅子里，称不上全神贯注地看着屏幕，但心思总被分了一两缕在上头。
　　每次回家他都会把这场比赛点出来看看，翻来覆去也看不处什么，就是想看看，时间一长久下来，这仿佛是他进家门后个自己举办的一个欢迎仪式。
　　“小舅舅！”钟尹推开门直接对着贺狄扑了过去，“你回来啦！”
　　“哎哟，”贺狄连忙张开胳膊搂他，“你怎么在这儿，你妈带你来的？放学了？”
　　“才不是，我们早就放寒假啦，”钟尹搂着贺狄，在他怀里蹭了蹭，“我去上补习班了。”
　　“小学也有补习班啊。”贺狄感叹了句。
　　“还有钢琴班和书法班，”钟尹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我每天都好累哦。”
　　贺狄笑着在他脑门上弹了下。
　　“你又在看这场比赛啊。”钟尹看见了贺狄的电脑屏幕。
　　“嗯，看着玩儿，”贺狄搓了搓他的脸，“出去吧……你妈他们也来了么？”
　　“比你早到，”贺柯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钟尹一放寒假我们就过来了。”
　　“过来蹭饭了是吧。”贺狄推开门，姐姐贺柯和姐夫一边脱着外套一边往屋里走，应该是刚去接钟尹回来。
　　“今年我们公司放假早，一放假就带小柯回来了，”姐夫笑着解释，“你们这次放到什么时候？”
　　“初七就得归队。”贺狄笑了笑。
　　“这么早啊？”贺柯皱了皱眉，“你们打个游戏管得还挺严格。”
　　贺狄笑着没说话。
　　“什么打游戏，和你说了很多次了，那是电竞，电子竞技，是比赛，”姐夫在旁边说，“就和我们上班儿一样的，不是玩儿。”
　　“我们可没有十六岁就开始上班儿。”贺柯冲钟尹招招手，“过来，看看你冻成什么样儿了，外套都湿了，赶紧换身衣服去。”
　　贺狄扭头看向窗外，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场雪。
　　下雪时总有种万物静籁的感觉，贺狄一时间有些走神，很快回神，看着姐姐一家上二楼去休息，自己的父母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手机，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微妙，从各种角度都没办法去形容。
　　贺狄回了房间，关上门，那种感觉才稍稍消散了一点，他关了电脑，直接倒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却没有睡着。
　　雪下了一整夜，薄薄地在地上铺了一层，和街边树上挂着的彩灯红灯笼互相映衬。
　　大街小巷的商铺开始循环播放那么几首歌曲，一代又一代的人都听着这些歌长起来，真正的毫无代沟，不管什么年龄段的人都会唱上一两句，特别是大年三十的时候，由音乐带来的喜庆感就愈发足了。
　　每条大街小巷，每个人的嘴里……
　　周游从一个小土坡上跳下来，心里跟着隔壁店里的音乐哼着歌，世界跟着他一跃而下，又窜回了土坡上。
　　这是世界很喜欢的一个小游戏。
　　随便找一个土坡，跳上去再跳下来，很无聊很浪费体力，但世界会玩儿得很开心，尾巴都快摇成螺旋桨了。
　　周游陪着它跳了几次就在旁边点了根烟叼着，看他玩儿。
　　今天是大年三十，快下午的时候街上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周游可以带着世界四处乱跑，反正马路上也不会有多少车辆。
　　这是一个很神奇的节日。
　　平常车辆人流都密集的街道可以在一朝之间空荡下来，到处都变成游乐场，周游小时候这种时候，没有人看他，没有人谈论这个孩子真可怜啊，他可以尽情地和世界跑来跑去。
　　现在……总觉得没意思了。
　　可能是又大了一岁的缘故，周游更希望有个安稳温暖的地方待着。
　　哪怕是个杂货间，能让他和世界进去待着也是好的。
　　今年本来应该在老刘的网吧里过年。
　　周游吹了声口哨，示意世界跟着他走。
　　去年他就是在老刘网吧里过的年，吃了很多好吃的，还领了五十块钱的红包，很开心，老刘两口子都把他当亲儿子看待，但仅仅是看待而已——老刘有个儿子，叫刘双，在外面包了个工地，去年工地出了点儿事儿才没能回来过年，今年则是早早的回来了，刚好和周游撞上。
　　“你又来干什么？”刘双皱着眉毛问，“你真把这儿当家了？”
　　“来找狗。”周游平静地扫了他一眼，带着世界离开了网吧。
　　刘双很不喜欢，应该说是非常讨厌周游，这么一个野小子每天住在他家不是什么好事儿，所以他在家的时候，周游基本不会靠近老刘的网吧。
　　尽管老刘很喜欢他，但没有必要因为他这么一个外人让真正的父子在大年三十分裂，或者争吵什么。
　　于是就有了和世界在小土坡上上蹿下跳的一幕。
　　好在今年有钱了，不会出现大年三十也在外面游荡的情况，周游带着世界去酒店开了个房间，买了个塑料碗给它装狗粮，自己还吃了很多好吃的。
　　有钱真好啊。
　　周游有时候会这么感叹。
　　屋外的雪断断续续下了一整天，到晚上才停下来，外面已经开始有了烟火爆竹升天炸开的声音，推开窗户，空气里全是火药味儿。
　　又是一个烟火升上天空，啪地炸开，世界立刻叫了起来。
　　“别叫，”周游蹲下来搓搓它的脑袋，“想出去玩儿么？”
　　世界伸出舌头喘着气，爪子搭在周游的肩膀上，力道不轻不重地踩了一下他的脸。
　　“好，”周游明白了它的意思，点点头，“我们出去玩儿。”
　　世界顿时跳了起来，周游快它一步先站起来了，这才免于被大金毛压到地上的命运。
　　“坏狗。”周游又搓搓它的脑袋。
　　下午时空旷的街道上又挤满了人，出来看烟花的，看雪的，放烟花的，干什么的都有。
　　周游想和世界撒开了玩儿就只能在最远的空地上，没人，玩儿得拉黑，有时候又蹲在地上，百无聊赖地看烟花。
　　过年……很无聊。
　　特别是一个人过年。
　　世界不怕烟花爆竹的声音，散养在外面的狗都不怕这些噪音，胆小的早就吓死了，周游见过被活活吓死的狗，失禁，尿血，然后倒在地上抽搐，没有人能救它。
　　周游从兜里掏了块肉干出来，分两半和世界分吃，周围还有些野猫，他把肉块撕开了喂给他们。
　　这些野猫让他想起贺狄。
　　贺狄在干什么呢？
　　不知道，不敢问，但又……非常迫切地想知道。
　　周游坐在石块上，摸出手机，推开世界的狗头，尝试给贺狄发消息。
　　发什么呢？
　　新年快乐？万事大吉？早日夺冠？
　　发什么都不太合适。
　　周游抿着唇想了半天，干脆给贺狄发了个红包，贺狄那边很快回了个问号，收下了，竟然发了条语音过来。
　　周游顿时坐直了，没想过还能收到语音，一抬胳膊把世界的脑袋夹在咯吱窝底下，把语音外放：“谢了啊，我得给您回一个么？”
　　-不用。
　　周游回复完，又夹着世界的脑袋强迫它和自己听了好几遍语音。
　　“你记住这个声音，”周游对世界说，“这个人是我喜欢的人……特别喜欢的那种，你听听。”
　　世界晃了两下脑袋，又想往周游身上扑。
　　“好听吗？记住了吗？”周游搂住世界，说，“我第一次听他声音就记住了。”
　　天空中又炸开一朵烟花，世界被吓得一哆嗦，很快又开心地扑腾了起来，周游放开它，反正这块儿是空地，没别人，随便它怎么扑腾。
　　周游又把语音听了好多次，总觉得贺狄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出来好像更有质感了，具体是什么质感也说不清，但……就是那种懒洋洋的声调，加上电子设备附带上的电流声，两者混合在一起的声音让他心底发痒。
　　听声音，贺狄应该是在外面，语音里还有一些很微不足道的风声。
　　放假好几天了，他一直没能再见到贺狄。
　　以往也见不到贺狄，一个人在街头走，在城市里转悠，没什么感觉，但那是在他本来就见不到贺狄的情况下。
　　现在能见到了，联系方式有了，甚至住在同一个房间里，周游没有办法不去想。
　　想贺狄。
　　特别是在这种大家都很热闹，连天边都要被烟火唤醒的时候，他尤为思念贺狄。
　　另一边广场上的人们开始倒数，激动地等待着新年的到来，贺狄靠在树边，看钟尹在人群中窜来窜去。
　　“三——”
　　人群吼着。
　　贺狄摸出手机，打算拍一张烟花发到微博上，巧的是手机刚摸出来，一个电话直接打了进来。
　　是周游。
　　“二——”
　　贺狄愣了下，仰头从树枝间隙看着被烟花炸得五颜六色的天空。
　　“嗯？”他接起电话。
　　“一！”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周游的声音很轻地传了出来。
　　钟尹从贺柯身边跑过来，站到贺狄面前，高兴地喊：“小舅舅！新年快乐！”
　　“嗯，”贺狄举着手机，轻声说，“新年快乐。”


第23章 更喜欢狗是吗
　　昨天那章结尾改了，没看的记得看哈∠(?」∠)＿
　　——
　　周游这一通电话，突然把贺狄拉回了几天前的思考中。
　　此时天空中的烟火还未散去，又是一波冲上天空，钟尹拉着贺狄的手，大声喊着什么，贺狄听不清。
　　他把手机往脸上按了按，好像听见周游还在说着什么：“你说什么？大点儿声。”
　　周游却沉默了。
　　烟花炸开的时候像撕裂了整片天空，各种各样的色彩变得黯淡然后滑落下来，贺狄仰着脸，总觉得脸上落满了各种各样的灰尘，每一个毛孔都被堵塞。
　　手机里的电话突然挂断了，贺狄把手放下，盯着屏幕看了会儿，那边发来一句：听不清，祝你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每个人从小到大都会听到的一句话，在此时此刻好像被赋予了些别的意义，贺狄抹了把脸，感觉一手灰，顺手在钟尹外套上蹭了蹭。
　　周游这个时候打这个电话过来是什么意思呢？
　　贺狄点了根烟，继续看着广场的年轻人们狂欢。
　　想不通，等回到基地之后还要和周游住在同一间寝室，继续承受猜忌的折磨。
　　周游是哪儿人来着？
　　贺狄没听他说过自己家里的事，放假那天早早走了，也不知道周游到底是坐什么回去的，反正队伍的群里看见周游发了句到家了报平安他就没再管，好像是……对周游的了解有点儿少。
　　也不和他干什么，了解那么多干嘛。
　　贺狄突然醒过劲儿来，有点儿不知所以地啧了声，给周游回：知道了。
　　“小舅舅！”钟尹突然很大声地喊了起来，“有狗狗！”
　　“钟尹尹，你都二年级了能不用叠词了么，”贺狄叹了口气，“你学校的同学不笑话你啊？”
　　“大狗狗！”钟尹还是指着旁边，很激动地喊着。
　　贺狄抬眼往那边望去，灯光原本就昏暗，加上贺狄近视，五米开外人畜不分，他压根儿就没看清那条所谓的大狗狗在什么地方。
　　但……能看见的是，远处的那两坨影子的其中一坨，在看见这边的人之后突然扭头朝着另一边走去，步伐快得有些奇怪，钟尹还在喊着狗狗，一边抓着贺狄的胳膊想去看。
　　小孩儿就是这样，什么都想看，但什么都没有胆子独立去看，贺狄眯缝着眼睛盯着那试图逃走的人影看了会儿，忽然觉得那人影有些眼熟，低头对钟尹说：“走，舅舅带你去看狗。”
　　“好！”钟尹立刻应了一声。
　　那人看见贺狄要过来了，猛地提速，从快步逃窜变成了跑，然后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下来，回头看向贺狄。
　　竟然真的是周游。
　　贺狄有些震惊。
　　他怎么在这儿？
　　他竟然就是本市的人么？
　　跑什么？
　　“哇！”钟尹已经冲着那条狗去了，跑到大金毛面前又不敢碰，只能感叹，“好大！”
　　“它不咬人，”周游按着世界的脑袋往下压了压，“坐。”
　　世界很乖地坐了下来，周游连忙摸出早就准备好的牵引绳给它套上了。
　　尽管这么大只狗，牵引绳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周游完全拉不住它，但……有绳子总比没绳子好。
　　他知道世界懂事听话，不代表所有人都会觉得世界懂事。
　　“挺巧。”贺狄说。
　　“啊，”周游点头，“是挺巧。”
　　这么大个城市，这么多个广场，怎么偏偏就让他俩遇到了？
　　巧得不能再巧。
　　把周游打死他也不会想到能在这儿见到贺狄，早知道……就换件衣服洗个头再好好儿吹吹头发再出来了。
　　天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形象。
　　周游有点儿不敢抬头。
　　他很想贺狄，但不想在这种时候见到贺狄。
　　如果被贺狄发现他根本没地方去的话，印象恐怕会跌落谷底，毕竟很少有人会喜欢一个连家都没有的人，不奢求是家，周游哪怕连一个可以回去的，属于他自己的地方都没有……他不愿意让贺狄看到他这样。
　　如果可以，他希望他展示在贺狄面前的形象永远是聪明干净，十分有底气的，而不是现在这样……
　　逃跑还被逮到了。
　　别问刚才为什么跑。
　　别问别问，千万别问。
　　“你刚才……”贺狄开口，周游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的时候他又换了句话，问，“在哪儿玩儿来着？”
　　“嗯？”周游抬起头，指了指后面，“那边的空地，没人去。”
　　“就是说，你没给狗牵绳，估计都是在空地玩儿，”贺狄点点头，“还是牵着点儿吧……虽然你这狗也牵不住，但总比不牵的强。”
　　周游点点头，松了口气，又说：“它叫世界。”
　　“你兄弟啊？”贺狄笑了。
　　“不是。”周游茫然地看着他。
　　“周游世界嘛，”贺狄打了个响指，蹲下来摸了摸世界的脑袋，“毛还挺顺。”
　　钟尹极其喜欢这种又大又毛茸茸的动物，试探着抱了一下，察觉到世界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之后就完全抱了上去，一个劲儿地蹭着。
　　世界喉咙里呜呜咽咽，却一点儿都不敢伤人，只能任由这个人类幼崽蹭着自己，时不时地看一眼周游，想他救救自己。
　　然后周游的注意力都在贺狄身上。
　　几天不见，贺狄好像又帅了，这会儿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羽绒服站在自己面前，眼睛很轻地眯了下，好像是在看狗，又好像是在看他的侄子还是外甥？
　　弟弟？
　　“你刚才想和我说什么？”贺狄又问了一句。
　　周游回过神：“就是说句新年快乐。”
　　“给所有队友都打电话了？”贺狄问，“还是单给我打的？”
　　周游顿了顿，登时屏住了呼吸，低下头没有说话。
　　贺狄不想猜。
　　他的人生好像被各种猜忌铺满了，这时候还要来猜这个小打野对自己的意思，他活一世又不是来当猜谜大王了，不想人人事事都他妈靠猜。
　　周游对他到底什么意思，枕头下面那张照片，他想直白点儿直接问出来。
　　“啊！”钟尹突然叫了声，“狗狗咬我！”
　　贺狄和周游猛地提了口气，连忙蹲下来查看，发现世界只是在和小孩儿玩儿，根本没有在咬，连齿痕都没有留下，这才松了口气。
　　“不是，它是在和你玩儿。”周游说。
　　“你那点儿胆子，”贺狄啧了声，“炸个气球都能给你吓尿裤子吧？”
　　钟尹也似乎察觉到自己并没有受什么伤，很快又放心下来，继续搂着世界，揉揉脑袋拍拍背，开心得不得了。
　　贺狄也被钟尹这一嗓子给岔开了点儿思绪，再开口时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你好，请问你枕头底下压我照片是什么意思？
　　压的哪张？帅吗？开美颜了吗？
　　定妆照还是生活照？
　　贺狄光是想想就替周游尴尬，搓着脸换了个话题：“你是狗派么？”
　　“什么狗牌？”周游扭头看着他。
　　“派，派别的意思，”贺狄说，“就是更喜欢狗一点。”
　　“我……”周游顿了下，“我也很喜欢猫。”
　　贺狄笑了笑。
　　“你那么喜欢猫，为什么不养一只？”周游问。
　　“懒，”贺狄很直白，“懒得去照顾一只猫一辈子的吃喝拉撒，要我在小区里喂喂还行，要我接到家里来伺候我肯定不乐意，到时候也照顾不好，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照顾。”
　　周游顿了会儿，点点头。
　　贺狄很直白。
　　这种直白的承认自己喜欢动物，但不愿意养动物仅仅是因为懒的坦然是很多人都不曾拥有的。
　　贺狄蹲下来揉了揉世界的脑袋，仔细打量了会儿后，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很诡异的猜想。
　　他见过这条狗。
　　贺狄是土生土长的本市人，小时候溜街串巷走了不少地方，见过很多流浪猫狗，不能说过目不忘，但……这么大一只金毛，他肯定是见过的。
　　见过这条狗，但没见过周游。
　　真的没见过吗？
　　贺狄有些走神。
　　不一会儿贺柯和姐夫过来，要带钟尹回家，钟尹和世界搂在一块儿依依不舍地道别，贺狄乐了会儿：“你叫你妈也给你买一只狗去。”
　　“妈妈不喜欢毛茸茸，”钟尹小声说，“它说动物脏。”
　　“那倒是，”贺狄点点头，“你妈从小就挺事儿逼的。”
　　“我他妈的，”贺柯走过来，看见周游，一句脏话硬是憋了回去，“呃……你好，是贺狄的朋友啊？”
　　“队友。”贺狄蹲在地上继续搓着世界。
　　“哦，队友，”贺柯笑着对周游说，“你好你好，我是贺狄的姐姐。”
　　“我是小舅舅的钟尹！”钟尹小朋友很开心地举起手。
　　“那叫外甥，”贺狄弹了下钟尹的脑门，“傻蛋。”
　　周游有些紧张，不知道该怎么去和别人的家人打招呼，僵硬着握了手之后就只能低头看狗。
　　“我们先回去了啊，”贺狄说，“小孩儿得回去睡觉了。”
　　“……好。”周游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然后一抬头看见贺狄，又很唐突地不舍了起来。
　　世界还乖乖地蹲坐在脚边，周游看着贺狄，抿抿唇，轻声喊：“贺狄。”
　　贺柯带着钟尹和老公先走一步，贺狄停留在原地，从兜里摸出烟来，递了一根给周游。
　　“……谢谢，”周游接过烟，又说，“电话，是单给你打的。”
　　贺狄摸打火机的手顿了顿，很快恢复，把打火机摸出来，含糊不清地嗯了声。
　　“没别的，就是，想祝你新年快乐，”周游紧张地搓了搓手，干巴巴地说，“明天，能不能出来一块儿吃个饭？”


第24章 会讨厌我吗
　　周游说完这句话之后，贺狄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贺柯带着钟尹他们走得很缓慢，刻意在等他，他理应快点接受周游的邀请或者而拒绝，然后跟着自己的家人回去，不再在外面忍受寒风。
　　但他没有。
　　手里那根烟点燃了没抽两口，烟灰就自动燃出一小截，贺狄弹了下，才抬头看着周游：“去哪吃？”
　　“明天我订饭店，”周游立刻道，“订好了发给你，你直接过来就可以了。”
　　“好。”贺狄应了声，挥挥手算是告别。
　　临走前他看见周游手里那支烟还未点燃，干脆把打火机丢过去，随口说道：“走了啊。”
　　周游的视线完全被那丢过来的打火机吸引，他下意识地伸手接住，指尖的烟都差点儿掉了，贺狄没再回头看他，手往兜里一揣便离开了此处。
　　“……啊……”周游捧着打火机蹲了下来。
　　人的身上好像总于一种霉运buff，特别是在没洗头没换衣服的情况下，极其容易遇到自己喜欢的人。
　　第二天周游特地起了个大早，觉得自己的衣服不太好看，跑到大年初一都在坚持开店的服装店里挑了身衣服，又回到酒店洗头洗澡换衣服。
　　回来的时候他看见楼下有个小女孩儿在卖花，手里捧着，篮子里装着满当当的红玫瑰，周游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今天是情人节，难怪街上这么多家店都开了门。
　　周游犹豫了会儿，还是买了两支玫瑰，带回去放在酒店里，没有带去拿给贺狄。
　　他这会儿换衣服洗头洗澡待会儿还得吹个头发，已经很刻意了，大情人节的再带个玫瑰花去见贺狄，就和直接跑过去告诉贺狄“我喜欢你”没什么区别了。
　　虽然他的确是挺想说的。
　　周游把玫瑰放好，拿过吹风机把头发吹干，也没刻意去弄什么造型，就是平常那副样子，把世界的狗粮和水都添好之后出了门。
　　酒店原本不允许宠物入内的，但周游认识老板，和世界就住在一层，多付了钱才被允许入住。
　　饭店定的都是贺狄喜欢的酸甜口的菜，怕他吃得太腻，周游还点了点儿川菜，一桌饭菜什么口味都有，还点了几瓶可口可乐先放了上来，菜等贺狄来了再上。
　　周游给贺狄发消息：到哪了？
　　-到了。
　　贺狄把手机揣回兜里，吸吸鼻子进了饭店。
　　饭店装修得挺豪华的，估计是用来做酒席或者大型招待什么的地方，这种地方的饭菜一般不会好吃。
　　贺狄被服务员带着进了包间，看着里面已经摆好的几瓶大瓶可口可乐愣了下：“还有别人么？”
　　“没有了。”周游说完，又小心翼翼地问，“你还想叫别人啊？叫谁？”
　　“没，”贺狄坐到周游旁边，“叫别人干嘛？”
　　“不干嘛，”周游很轻地笑了下，好像对于贺狄真的来了这件事儿十分开心，抬头对服务员说，“可以上菜了。”
　　“好的。”服务员应了声，退出去，临走前还带上了房门。
　　包厢不算大，就是一个大圆桌，旁边一架麻将机，最里面还有一个小沙发和厕所，窗帘是藕粉色，这会儿完全拉上，房间里东西摆得太多显得格外拥挤。
　　周游看着和昨天不一样了，应该是好好儿收拾过的。
　　贺狄一边玩儿着手机，一边扫了眼周游。
　　昨天的周游不算难看，但整个人都有一种流浪很久的沧桑感，胡子也没刮，看着跟一下老了五六岁似的，今天就不一样了，收拾了下又回到十七八岁的小朋友小少年，很青春……如果耳朵没那么红的话。
　　可能耳朵红也是青春的一部分吧。
　　贺狄把手机揣好，扭头找周游随便问了几个问题，周游都答了上来，很平常地回答着，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到服务员上菜。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周游说，“就……随便点了点儿。”
　　贺狄扫了眼，一桌饭菜全是自己喜欢吃的，没有一样不喜欢。
　　“……谢谢，”贺狄实在有些震惊，“我挺喜欢的。”
　　周游松了口气。
　　虽说是大圆桌，但两个人坐得还是不算远，伸手夹菜的时候偶尔还会碰到一起。
　　周游还悄悄把椅子往贺狄那边拉了拉，两个人越坐越近。
　　贺狄无奈地看了周游一眼，刚要说什么的时候房门被叩响了，服务员端着一瓶酒走进来，微笑着对两个人说：“打扰了，这是我们饭店赠送的红酒，祝二位新年快乐。”
　　说完就放下酒瓶和杯子，逃命似的跑了，不知道服务员培训的时候技能是不是都点在了跑路上，贺狄甚至没来得及拒绝她就关上了门。
　　一回头，周游的眼神停留在那瓶酒上。
　　“别喝啊，”贺狄说，“你就半杯的量。”
　　“……我很能喝的。”周游似乎觉得有点儿没面子。
　　“能喝个屁，”贺狄乐了下，“上次年会你喝一杯就倒了，不记得了是吧？”
　　周游想起上次年会的事儿，又想起自己从贺狄床上醒来的事儿，没憋住笑了下：“那次是没准备，突然灌了一杯才会醉。”
　　“意思是这次有心理准备就不会醉了么？”贺狄也觉得好笑，往椅子上一靠，斜睨着周游。
　　“嗯。”周游认真点头。
　　“喝醉了我就抽你。”贺狄直接拿过酒，开盖，倒了点儿出来醒着。
　　这瓶红酒的度数不高，贺狄看了眼，这种度数的酒他去年就用筷子沾着给钟尹尝过，钟尹喝了都没啥事儿，周游喝了应该不至于醉。
　　但他显然忽略了，某些地方周游还不如钟尹。
　　一个小时后酒劲儿上来，贺狄看着迷迷瞪瞪的周游好气又好笑，伸手到他眼前去晃了晃：“你还知道你姓什么么？”
　　“周。”周游斩金截铁地说，说完又补了句，“我没喝醉。”
　　贺狄乐得不行了，懒得和他争喝没喝醉的问题，叫来服务员准备结账，服务员却说周游已经结过账了，他们这会儿直接走人就行。
　　饭菜点得太多，贺狄让服务员打包，大包小包拎回去再做打算……还得把喝得半醉的那货给送回去。
　　周游应该只是半醉，兴奋上头了，没有到达精神错乱弱小无助的地步，应该是能够自己回家的，但贺狄不可能让他自己回去，就这么个状态，周游第二天说他半路上和狗打起来了也不是不可能。
　　“你家住哪？”贺狄一边往饭店外走，一边摸出手机打车。
　　周游看了他一会儿，走过来把他手里的菜接走了，边说：“你先回去吧，不用管我。”
　　“哦，”贺狄点点头，“行。”
　　说着真的把手机收了回去。
　　周游大概是没想到贺狄这么干脆，愣了两秒，唇线都抿紧了，直勾勾地看着贺狄，有点儿委屈似的，像那种闹小脾气的女生，一股子“我说不用管你怎么就真不管了啊”的情绪在里头。
　　贺狄又把手机摸出来，无奈地说：“地址。”
　　“我……”周游顿了下，扭头沉默着，想打嗝，但不好意思在贺狄面前打嗝，干脆憋了回去，好一会儿才继续说，“你先回去吧。”
　　“你这样很容易找不到女朋友你知道么？”贺狄啧了声，“地址，别让我问第四遍。”
　　周游哽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看样子有些焦躁，又不知从何说起，嘴唇张合了好几次，看贺狄真的有点儿不耐烦了，他才小声说：“……我住酒店。”
　　“嗯？”贺狄愣了下，“和家里人吵架啦？”
　　“不是，”周游皱着眉说，“我……没有家里人。”
　　虽然有个奶奶。
　　但周游并不认为自己的奶奶能够配得上“家里人”这个词。
　　贺狄愣了下，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问：“酒店离这儿远么？”
　　“不远，”周游继续道，“你先回去吧，不用管我，我自己回去就行。”
　　“行吧。”贺狄说。
　　贺狄家离这儿还是挺远的，得打车，他们俩走到路边等着那司机将车开过来，也就一千米的距离，不知道为什么，那司机硬是开了大半天。
　　大年三十一过，天气就开始回暖，下雪的几率已经很小了，但天空还是飘落下些细密的雨夹雪，俩人只好退到里面屋檐下等着。
　　周游手里还拎着那些菜，贺狄低头看了会儿，又抬眼看着周游，总觉得周游这会儿……有些挫败似的。
　　挫败什么？
　　不愿意被人发现自己住酒店？这有什么的？
　　贺狄想不明白，但他抬手在周游胳膊上捏了捏，说：“你这些菜拿回去怎么加热？”
　　“酒、酒店大厅可以加，”周游顿时结巴了，“也可以拿一些给世界，你，你要么？拿回去给你外甥……”
　　“不用了，我家就我喜欢吃酸的。”贺狄笑了下，刚要把手收回来，周游空出来的那只手一下抓住了他的手。
　　啊。
　　贺狄后知后觉地想，应该避免和周游肢体接触的。
　　这会儿周游直接顺着杆子往上爬，从握住的手腕一点点摸索着向下，牵住了贺狄的手。
　　贺狄没挣扎，但心里也没什么波动，和旁边紧张得随便什么动静就能被吓得直接窜出去的周游非常不同。
　　周游的掌心很烫，好像刚才喝了点儿酒，酒精全灌单掌心来了似的，察觉到贺狄没有挣扎，他的呼吸更不畅了些。
　　也不多说什么，就这么直白地牵着手，热度全都传了过来似的。
　　有这么一个瞬间，贺狄不想猜了，周游对他到底什么意思其实挺清晰的，没有一个男人会这样牵着另一个男人的手。
　　剩下的只是需要挑明而已。
　　“周游。”贺狄突然说。
　　“……嗯。”周游应了声。
　　“你，”贺狄顿了下，仰头看着天空，“是不是挺喜欢我的？”
　　他用了个比较折中的问法。
　　挺喜欢的，介于友情和爱慕之间，周游怎么回答都可以，而不是喜欢我这三个字这样直白。
　　但周游沉默了很久，扭头认真地看着贺狄，刚才还迷瞪瞪的眼神这会儿清亮无比。
　　“是不是？”贺狄心里有了答案。
　　周游又沉默了很久，用力攥了下贺狄的手，贺狄下意识地低下头，看向他。
　　“如果我说是的话，”周游说得有些艰难，“你会讨厌我吗？”


第25章 可以吗
　　贺狄当然不会讨厌周游。
　　但也不会喜欢，至少现在，他对周游的认知还停留在“这是我们队里的打野，人有点儿憨有点儿自闭”，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感触。
　　周游这个反问，近乎是给了贺狄一个肯定的回答。
　　是。
　　是喜欢你。
　　你猜的没错。
　　贺狄忍不住扭头咳嗽了两声，不知道为什么，喉咙突然一阵发痒，咳嗽了好一阵儿。
　　然后呢？
　　周游那么紧张，贺狄却没什么波动。
　　“为什么喜欢我？”贺狄百思不得其解，“我们才认识三个月……有三个月么？”
　　周游深吸了口气，缓缓地吐出来，对贺狄说：“你救过我。”
　　“嗯？”贺狄懵了下。
　　“订单能取消么？”周游松开了贺狄的手，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感，“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贺狄点开打车软件，把订单取消了，那司机还停留在刚才的一千米处，不知道在等什么。
　　“去个……地方，”周游吸了吸鼻子，总算松开了贺狄的手，“带你去。”
　　贺狄没有再问。
　　周游转身朝着另一边走着，边走边回头看贺狄还在不在身后，好像给人引路的流浪狗，生怕贺狄走了。
　　绕过这条街，他走进了一条很黑的巷子，路灯常年年久失修，地面也有些泥泞，路并不好走，贺狄没有抱怨什么，他抬头看，这里的天空被墙壁压缩成小小的一块，偶尔有一两根绳子从窗户这头延伸到另一边，这个年代竟然还有这样横跨的晾衣绳。
　　穿过这条小巷，外面的路面也不算宽阔，这里竟然还有一片老城区，没翻修，路面坑坑洼洼，路边野草丛生，几根电线杆子寂寥地立在那里，上面贴满了小广告。
　　周游往前走一段就回头看贺狄一眼，再继续往前走，最后终于带着贺狄走到了另一条小道上，这里的一切和刚才的地方又完全不同，周游应该是带着他走了个近道。
　　贺狄愣了愣，这个地方他认识，不，应该说是……非常熟悉。
　　前两年队伍成绩不好，贺狄不想回家，只想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曾经在这里租过房子。
　　周游为什么会带自己来这儿？
　　巧合？还是……他知道自己以前住在这儿？
　　贺狄忍不住快步追上周游：“到底去哪？”
　　“就到了，”周游扭头看着贺狄，轻声问，“你觉得这里，眼熟吗？”
　　贺狄抿抿唇没说话。
　　“不眼熟也没关系，”周游原地蹦了蹦，快步往前，“我一直都记得。”
　　他带着贺狄到了一条死胡同前。
　　胡同里以前大概囤放过一些垃圾，墙皮上涂满了漆黑的颜料，两边的墙上还有各种油漆喷上去的小广告，白漆刷了一层，盖不住，但隐约看不出号码之后就没有再管了。
　　贺狄有些茫然地站在周游身后，手揣在兜里，夜风有些冷，他又把拉链拉到最顶端，看着周游。
　　“我没有家人，”周游拉着贺狄往旁边站了站，往他身前一档，挡住了风口，“也没有家，小时候一直在这一片儿……流浪，这里的很多人都认识我。”
　　“世界是你在街上捡的狗是么？”贺狄问。
　　“嗯，”提到世界的时候周游的神情总是要放松些的，“捡到后就一直散养着，但是它从来不咬人，也不给我惹麻烦，很乖。”
　　贺狄笑了笑。
　　周游看见他的笑，总算放松了许多——“你是不是挺喜欢我的”这句话肯定不是随口说出来的，贺狄或许察觉到很久了，只是今晚才挑了个时候说出来。
　　或许在他问电话是不是单打给他的时候，他已经察觉到了。
　　贺狄很聪明。
　　聪明到……让人想叫他不要这么聪明。
　　聪明的贺狄既然猜到了，周游也不打算藏了，反正也藏不住，只是要把这些话说出来时，总会紧张。
　　紧张得想翻墙逃跑。
　　“大约是十四岁的时候，我被那家网吧的老板收留了，”周游指着前面一家网吧，门口摆着一个红底黄字的招牌，写着“老刘网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街边小餐馆的照片，“我在那儿做网管，住了一段时间，接触到了英雄联盟。”
　　“啊。”贺狄应了声。
　　这是个很长的故事。
　　“然后就入迷了，一直打，我觉得我技术不错，就开了solo赛，来网吧的人都可以和我打，一把50，打完结账，”周游继续说着，“有输有赢，很多时候……是赢。”
　　“然后呢。”贺狄问。
　　周游回头认真地看着他，贺狄是个很合格的听客，在适当的时候接下句，又不会表现欲过剩地发表自己的意见，哪怕知道这件事和他有关，他也不会催着周游说重点。
　　真好。
　　是个很好的人。
　　周游感觉自己更喜欢他了一点儿。
　　“然后……我因为太冲，就是……很独，打solo赛赢了我还会嘲讽一下对手，他们输钱给我还要被我嘲讽，有几个混混就把我拖到这里来了，”周游说得很轻松，“打了一顿。”
　　实际上并不轻松。
　　周游那时候比现在还要瘦，被打的时候感觉身上每一根骨头都要被打断了一样，呼吸也喘不过来，他那会儿在网吧待了两天没睡觉，被人撂倒在地的时候竟然没有爬起来的力气了。
　　“然后我就出现了是么？”贺狄笑了下，“神兵天降，打跑了那些人。”
　　“不是，”周游看了他一眼，简短地评价道，“你不会打架，如果你真的来了，我们两个被一起打进医院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你真会说话啊。”贺狄感叹了下。
　　但他几乎能够想起来周游说的是哪件事了。
　　那天他下楼丢垃圾，顺道和钟尹一块儿去买了个玩具，能发出警笛声的特别闹腾的一个小玩具，后来竟然派上了用场。
　　“你把垃圾冲着他们丢过来，他们要打你的时候，你外甥又用那个玩具装警笛，把他们吓跑了，”周游笑着说，“真聪明。”
　　贺狄收起了脸上的笑，没有说话。
　　“垃圾袋里不知道装的是什么，五颜六色的粉末掉了一地，”周游继续说着，这可能是他在贺狄面前说话最多的一次，忐忑，不安，又很害怕贺狄听完这些故事后不屑一顾，“然后你把我拉起来，问我要不要去医院。”
　　可能这并不是一件值得磕头道谢以身相许的事情。
　　但在周游短暂的十七年人生里，这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陷入险境的时候伸手相助。
　　老刘没有，世界不在，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更不会来救他。
　　如果贺狄不在，他真的会被打死吧，不清楚，因为贺狄来了，所以他不会去做贺狄不在这个假设。
　　“周游，”贺狄没忍住，掏了根烟出来叼着，没点燃，“你有没有想过，我只是一时心善，只是……带着个孩子，得给孩子做个好榜样，所以救你了？”
　　周游扭头看着他，有些惊讶地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口。
　　“就那么一面之缘，你就喜欢我了，”贺狄抿着烟嘴，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喜欢我什么？我不是让你别喜欢我的意思，就是……你有没有可能弄错了？感谢、感激，并不一定是喜欢……”
　　“就是喜欢。”周游突然打断了他。
　　贺狄看了他一眼，无奈地撇撇嘴：“我这个人很烂啊，除了打游戏什么都不会，整天混吃等死，冠军也没拿到，心态还差，猫都懒得养，你……”
　　“我……”周游皱了皱眉，“就是喜欢。”
　　贺狄不说话了。
　　他不是有意要把周游的感情往别的方向引，但周游所说的也太奇怪了，只是因为救了一命就喜欢上了，哪有这么真情实感，又不是武侠小说，救个人得个老婆还得一本武功秘籍。
　　况且。
　　贺狄低头看了看鞋尖，心底无奈的感觉愈发浓烈。
　　况且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值得喜欢的，他明明没有任何优点。
　　“我不是因为你救了我，”周游深吸了口气，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发颤，“是之后，我在游戏客户端上看到你了，你夺冠了，定妆照在最中间，一眼就看到你了。”
　　然后周游去搜了比赛视频来看。
　　他看见贺狄各种各样精彩的操作，临场的发挥，已经夺冠后，和队友一起走上舞台，捧杯，漫天的彩带和激昂的音乐都为他奏响。
　　贺狄举起奖杯，却不看奖杯，他在抬头看天空，看舞台上方，所有的灯光。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眼神突然就戳中了周游，叫他在一瞬之间失魂落魄。
　　“就因为这个？”贺狄还是点燃了烟。
　　是的。
　　就是因为这个。
　　你站在领奖台上的样子……比任何人都要好看。
　　周游用力抿着唇，反问：“这样也不够吗？”
　　贺狄没回答。
　　说实话，他不太理解这样的喜欢。
　　“我回去了，”贺狄说，“我不会讨厌你，但是……你明白吧，保持距离就行了，喜不喜欢的，我没考虑过。”
　　说着，他扭头要走，周游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几秒，突然大喊：“贺狄。”
　　贺狄回头看着他。
　　“我可以追你吗？”周游大声问，“我喜欢你，和你无关，但是……我想追你，我想对你好。”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向前了一步：“可以吗？”


第26章 选择性遵守
　　人的一生，总是面临着各种大大小小奇奇怪怪的问题。
　　有的可以回答，有的可以逃避——周游的问题显然是一个非必答题，不管贺狄怎么回答，他都会追，这么久的感情不可能贺狄说你别追了他就立刻放下，感情又不是秤砣，哪那么容易。
　　但贺狄还是说了句：“追了也没用，我不考虑谈恋爱。”
　　“男人不行吗？”周游捏着手指问。
　　“不是，”贺狄皱了下眉毛，“男男女女的……我没考虑过谈恋爱，男女都没考虑过，明白么？”
　　“你现在只想夺冠。”周游轻声说。
　　“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贺狄扭头看向另一边，老刘网吧那儿刚好有几个人出来，闹的动静有点大，估计是刚输了几把游戏，出来之后看了他们一眼才走开。
　　周游沉默了许久，点点头，对贺狄说：“我知道了，我会和你一起夺冠的。”
　　真轴啊。
　　贺狄想。
　　不管是他还是周游，都挺轴的。
　　贺狄是觉得自己都知道了周游的感情，看着周游对自己好却装不懂，不挑明，挺傻逼的，或许有人可以做到不动声色的疏远，但贺狄做不到，他更喜欢把一切都挑到明面上来，一一说清楚。
　　而周游……估计是个有问必答的类型，问了，他就必须实打实的告诉你再从头给你讲讲两年前的故事。
　　再聊会儿周游能把族谱翻出来给自己讲解。
　　从小巷子走出来，没要周游送，贺狄站到路边，这里连路过的出租车都很少，安静得异常，也的亏这儿安静，否则当年贺狄不可能把房子租在这里。
　　打车软件订单一派出去就有司机接单，贺狄看了眼，居然还是刚才那位被卡在一千米外的勇士，不过这次他开始挪动了，是一次世纪般的胜利。
　　贺狄原地站了会儿，大脑有些放空，一直到回家都没醒过劲儿来。
　　两年，周游喜欢了自己两年，等年龄到了才跑到职业联赛来找自己？
　　贺狄洗完澡回到自己房间，坐了会儿。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周游这份感情也太沉重了，他承担不起，也没考虑过要承受。
　　说到底贺狄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是值得喜欢的。
　　除了打游戏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周游是有什么恋废癖么？
　　他翻了个身，把被子卷了卷压在身下，迷迷糊糊地竟然有点儿犯困。
　　外面的雨水囤积太久，从屋檐上滴落到雨棚，噼里啪啦的响了一夜，仿佛落了场暴雨，但第二天起床往大街上一看，街上路面都是干燥的。
　　世界再怎么听话也是散养的狗，在房间里关不住，每天在房间里呜呜咽咽的，周游只好经常带着他去外面的空地上溜，连rank都没怎么打。
　　好容易熬到收队那天，他把给世界新买的东西都收拾好，悄悄去找了趟老刘，打算把这些东西托付托付，好在老刘儿子初五就走了，周游没遇上他，不用遭遇什么红脸白脸。
　　“买这么多啊，”老刘帮忙把狗粮往屋里搬着，“你放心吧，会帮你照顾好它的。”
　　“嗯，”周游点点头，认真地说，“谢谢你。”
　　“你没休息好吧？”老刘看了看周游的脸色，有些心疼地说，“酒店睡着不舒服还是因为队伍里的事儿？”
　　“都不是，”周游说，“我休息得挺好的。”
　　老刘又看了他两眼，不问了。
　　周游觉得自己是休息得挺好的。
　　在酒店住了这么几天，卫生也不用自己打扫，除了每天溜世界这么大一只狗有点儿累以外还真没干什么特别累的事儿，硬要说累的话，可能是……心累吧。
　　他和世界在网吧门口坐了会儿，打了辆车，背好行李，搂了搂世界之后准备回TNG的基地。
　　每一个回到队里的选手都要在群里汇报一声，方便领队统计或者找人，周游特地看了眼，贺狄还没发已经到达的消息。
　　贺狄还没归队。
　　周游吸了吸鼻子，回到房间把行李一放，坐了会儿才摸出手机，在群里汇报自己已经了，然后坐在自己床上，看着对面的床有些愣神。
　　这么些天他没敢联系贺狄，倒不是因为酒醒了之后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莫及，而是……有点儿不知道怎么面对了。
　　一切都得等见到贺狄本人了，他才能明白贺狄口中的保持距离究竟是什么程度。
　　话又说回来，周游也没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有多近，保持……怎么保持？
　　双排都不让了么？
　　周游倒在床上，长叹了口气，又坐起来，把床单换了，抱到楼下去洗，顺便就进了训练室开始打rank。
　　规定是晚上八点必须归队，贺狄硬是卡着时间，七点五十八才走进基地大门，七点五十九摸出手机发消息表示自己已经到达。
　　领队发过来一串省略号，然后说：真有你的啊。
　　贺狄给他回：还行吧，普普通通时间管理大师
　　周游坐在旁边，有些紧张，有一眼没一眼地悄悄扫着训练室门口，等贺狄进来。
　　贺狄回来之后直接去了房间，应该要过会儿才能下来，周游打个rank打得不专心，差点儿被野怪打死，收获了队友成吨的问号，他只能深吸一口气，短暂地将注意力放回到游戏里。
　　精神一直紧绷到那个懒洋洋的声音又一次从身后出现，周游一下挺直了背，游戏里正在打团，他不敢回头去看，只能全神贯注打着团战的同时分出一缕小小的神到旁边去。
　　贺狄走过来，坐到了他的位置上，直接打开了电脑，顺便和那边的程明匀斗嘴：“哪能胖得过您啊，我是每逢佳节胖三斤，您胖三十斤，怎么了是打算换件队服吗？”
　　“高情商，”徐乔在旁边乐了半天，“太高了，我要缺氧了。”
　　“你笑个屁，”程明匀隔着两个人指了指他，“你起码胖了五斤。”
　　唯二没瘦的周游和郑锐没有参与他们的斗嘴，郑锐专心致志地打着rank，而周游不是那么认真地rank着，时不时地看贺狄一眼，看样子是想打个招呼，但犹豫了好几次都没能开得了口，程明匀的声音太大了。
　　身旁的两个人好不容易斗完了嘴，正儿八经地坐好，周游连忙扭头看向贺狄：“你回来了。”
　　“是啊，”贺狄笑了笑，“合同在这儿呢，不回来还能去哪？”
　　“……嗯，”周游看见贺狄的态度没什么变化，松了口气，“我也是。”
　　“多稀罕啊，”程明匀又在旁边搭腔，“坐在训练室训练的选手，合同不在这儿还能在哪，你俩没话题能别尬聊么？我姥姥养的那两只鹦鹉都比你俩会聊天儿。”
　　“别说你的小几把话了，”贺狄叹了口气，“rank吧。”
　　毕竟节后第二天的比赛就是TNG，放假这么久回来，训练和rank都耽误了点儿，教练开始紧急加训，每天都变得忙碌了起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时间就过得飞快，快得叫人不能去想，也没空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这天下午放了个小假，贺狄睡醒起来没急着去训练室，而是久违地拿着猫粮出去喂了趟猫。
　　过年这些日子有不回家的工作人员帮忙喂了喂猫，贺狄都不知道黑黑和二黑还认不认识自己，猫好像不太认主，不像狗，逮着一个一辈子都忘不掉。
　　不过它们还是记得食堂开在哪，贺狄过去的时候看见两只猫已经在那儿窝着了。
　　“哈喽啊，”贺狄走过去坐下，“各位亲爱的观众猫友们。”
　　黑黑和二黑显然还记得他，亲昵地蹭了蹭裤腿，贺狄把猫粮打开倒给它们，听它们咀嚼的时候又点了根烟，刚点燃，余光里出现了一个挺熟悉的人影。
　　周游来了。
　　贺狄在心底算了算，从归队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四天，这四天里他们完美错过彼此的休息时间，周游回寝室的时候贺狄已经睡着了，而周游醒的时候他又起床到训练室了，俩人明明住在同一间寝室，却硬是活出了时差感，没能独处过。
　　就算用脚指头猜也知道，周游不会放过这个独处的机会，贺狄还以为他会在自己去厨房拿猫粮的时候就会跟过来。
　　这会儿才跟过来，是不是应该夸他还稳得住气的？
　　贺狄低下头弹了弹烟灰，周游坐到他身边，他手一抖烟灰又弹了点儿在二黑身上。
　　周游没吭声，抱过二黑，一下一下帮它把左边肚子上的烟灰捋赶紧了。
　　“猫粮没剩多少了，”周游先开口，打破沉默，“要出去买么？”
　　“打比赛回来的时候买就行，”贺狄说，“顺路。”
　　“哦。”周游应了声，看贺狄没有要给他烟的意思，只能自己摸出一盒未拆封的烟来，自己给了自己一根。
　　打火机还是过年的时候贺狄给的，这么些天他只有实在想贺狄的时候才摸出来用了两次。
　　“唉，”贺狄突然叹了口气，“我抽完了，你慢慢儿抽。”
　　周游连忙掐了烟，比贺狄先一步站了起来：“我也抽完了。”
　　贺狄没说话，抬头看着他。
　　“……你说我可以跟着你的。”周游抿抿唇说。
　　“我说保持距离你怎么不听呢？”贺狄说。
　　周游看了看贺狄，又看了看他们俩之间的距离，虽然没说一句话，但肢体语言和眼神表达得很清楚。
　　这不是保持距离了吗？半米了得有，还想保持多远啊？
　　贺狄莫名理解了他的意思，扭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俩人得尴尬一阵子了……话说这篇文明天入v啦！到时候会双更（6000字），感谢支持（鞠躬）


第27章 同性恋
　　虽然周游说了我要追你，但实际行动还真没多少。
　　不知道是因为他毫无恋爱经验的原因，还是因为队里队友朝夕相处，生怕被看出点儿什么的原因，所以他一直没有行动，平时相处下来也没什么特殊的。
　　但这样的“没有行动”让贺狄松了口气。
　　如果周游真的特别大张旗鼓的追他，他可能会直接放弃自己的冠军梦，逃到世界的另一头去，也不是嫌弃周游，就是……太他妈尴尬了，程明匀个缺德货能拿着这事儿笑他一辈子。
　　贺狄打着呵欠下楼，有点儿迷瞪瞪的，差点儿踩空了直接摔下去。
　　刚走到训练室门口，就看见周游捧着特别大一束花朝他走来，贺狄愣了下，瞌睡都清醒了，下意识地摸了下手机。
　　如果周游在这儿把花送给他，他就直接订一张去国外的机票。
　　再见吧妈妈今晚我就要远航！
　　贺狄紧绷着盯着周游，然而周游只是从他身边走过，眼神都没分给他一下，低着头捧着花上了楼，大概是要放到寝室里。
　　贺狄叹了口气，也行，放到寝室里也总比当面儿送要强，就当净化空气了。
　　他进了训练室，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还要感激周游这一吓，吓得他精神状态十分清醒，打rank手感如火朝天。
　　从那以后周游就经常买一束花回来，到寝室去放着，还特地买了个花瓶，没有和贺狄多说什么，也没有特地告诉他，这是为你买的花。
　　房间里的空气清新了不少，有种好闻的花香味，贺狄感觉自己精神状态都好了不少。
　　但周游还是一如既往地话少，除了依旧跟着贺狄以外，他话似乎比以前还要少了，这也是贺狄期望的，他们本来就是队友，除了比赛场上的东西，不需要太多的交流。
　　能成为朋友最好，成为不了……那就算了。
　　至少不会成为和何佑那样决裂的关系。
　　LPL官方收假一结束，比赛开打之前，贺狄习惯性地去找叶年聊了聊。
　　“坐，”叶年换了个香薰，更能迷糊人了，贺狄进来没两分钟就犯困，“还是以前那个事儿么？”
　　“嗯，”贺狄笑了笑，“哎，你能不能换个香薰，这味儿闻着我老想睡觉。”
　　“什么味儿你闻着不想睡觉啊请问你一下，”叶年翻了个白眼，给他倒了杯水，“这次过年回家，你看那场比赛的录像了么？”
　　“看了。”贺狄说。
　　“看了几次？”叶年问。
　　贺狄愣了愣，今年过年放假，他回去之后还真没看几次比赛录像。
　　往年放假回家，贺狄闲着没事儿就会把付成浩还在TNG的最后那场比赛摸出来看一遍，想看什么，想找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循环播放，探查着。
　　但今年看的次数好像不超过十次。
　　今年放假，更多的注意力都被……周游吸引走了，闲着没事儿的时候琢磨的也不是付成浩，而是周游到底喜欢他什么。
　　“嗯？”叶年有些惊讶他不回话，“看了几次？”
　　“七……八次，”贺狄皱了下眉毛，“反正个位数。”
　　“进步挺大啊，你上次放假都看了三十多次，”叶年在自己的纸上随意写下这个数字，“今年过年的时候发生了点儿什么么？”
　　“……我不想聊这个，”贺狄说，“我还没想清楚。”
　　“有些人，从出生到死都不会活得很清醒，”叶年把水往他身前递了递，“没必要事事清晰，事事挑明。”
　　贺狄往后靠了靠，窝在椅子里，抬眼看着叶年。
　　有时候叶年就像他肚子里的蛔虫，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挺恐怖的。
　　“你多注意休息吧，”叶年看了眼他的脸色，“心理已经很变态了，身体一定要健康啊。”
　　“打职业的能有多健康，”贺狄窝着，打了个呵欠，“真困啊。”
　　“回房间睡呗，”叶年说，“床上不比这儿舒服么？”
　　贺狄又打了个呵欠，泪眼朦胧的，不知道的得以为是叶年把他说哭了。
　　“不想聊就赶紧走，”叶年继续说，“顺便把门口那位也领走……他是不是看上我了啊，每次都趁着你来咨询的空档跑到门口来待着，就为了见我一面。”
　　“脑洞不错，”贺狄冲他竖了竖拇指，“支持你，赶紧告白去吧。”
　　叶年顿了顿，自己接了杯柠檬水，喝了口，笑眯眯地看着贺狄。
　　“有屁就放。”贺狄抬手把眼泪都蹭在了手背上。
　　“哎，他对你告白了吧？”叶年压低声音说，“你之前还在警告我他不是，这会儿就让我直接去告白了，你们过年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关你屁事。”贺狄把拇指换成了中指。
　　“我也想去告白啊，人家心里又容不下我，”叶年说，“不知道装的是谁呢，好难猜呀。”
　　“操。”贺狄坐直了。
　　叶年这个阴阳怪气的语调每次听到都很想打他一顿。
　　“别动手。”叶年像是看透了他想说什么，笑得往椅子里一靠。
　　“……真的那么明显么？”贺狄皱着眉问。
　　“什么？”叶年问。
　　贺狄往门外瞥了眼，面无表情地看着叶年。
　　“不明显不明显，就是看着你的时候，左眼写着你好右眼写着约吗，”叶年诚恳地说，“除此之外没有一点儿明显的地方。”
　　“眼神啊。”贺狄叹了口气。
　　“是啊，”叶年说，“那种小孩儿你还指望他能干出点儿除了眼神之外的事吗？”
　　估计没有了。
　　周游目前为止，最大胆的行为就是接着比赛赢了然后搂了他一下，其他的什么行为都没有，如果不是那张照片，贺狄也不会怀疑到他头上……或许也是会怀疑的。
　　就像叶年说的，周游的眼神非常露骨。
　　在咨询室瘫了会儿，聊了些有的没的，贺狄得回去rank，只能懒懒散散地起身，问叶年要了香薰的名字，然后开门出去，周游果然在门外。
　　一看见是贺狄出来，他眼底仿佛燃起了一团光，亮晶晶的，整个人的动作又十分刻板地站直了，
　　“回去rank吧，”叶年探了个脑袋出来，冲他俩挥挥手，“祝你们连胜哦~”
　　瞧瞧这个娇俏浪荡的小尾音吧。
　　贺狄认识叶年这么多年，就没见他这么浪过，仿佛开启了什么全新版本全新人格。
　　是因为周游么？
　　叶年是个天生的同性恋，或许在周游进入基地大门的那一刻他的gay达就响彻云霄，察觉了什么，然后看上了他？
　　鬼知道。
　　贺狄从前从来没琢磨过这些，同性恋异性恋的，都无所谓，也没谁规定谁喜欢上谁就会被处死，随便吧。
　　他心底永远都是冠军的占比更重些。
　　“抽烟么？”周游忽然问了句。
　　“你去吧，顺便喂喂猫，”贺狄说，“我打几把rnak去睡觉了，有点儿困。”
　　周游扭头看着他，没说哦也没多说别的话。
　　“就这样吧。”贺狄说。
　　就这样吧。
　　管他周游叶年还是别的什么两个字男性，都不关他的事，他只要能夺冠，其他的……什么都不太有所谓，虽然有点儿对不起周游，但他真的对感情这方面提不起什么情绪。
　　春季赛放假结束，几个人重新回到赛场上，几家豪门战队都拿到了不错的成绩，受限是AST以2:0击败了OLK，随后是陈格所在的NK，他们除了赛季初输给了TNG以外还没有输过，而迎接他们的下一场比赛就是和强敌，连TNG都没打过的AST的对战。
　　TNG打完UHK后，第二天趁着下午放假，全队被教练抓过来一起观看AST和NK的比赛，这两支战队也算是世仇了，好像是从某一任辅助的转会开始，AST的粉丝和NK的粉丝关系就开始水火不容不共戴天，后来……
　　贺狄看了眼周游。
　　他还记得，后来NK的辅助和ADC突然在世界赛夺冠之后，官宣了他们的关系，然后用冠军戒指求了婚。
　　当时也算是一个轰动全电竞圈的话题了，两个人差点因此遭到封杀，支持声抵不过骂声，就连下一个赛季的春季赛都延迟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让他们上场。
　　LPL里，敢这样大张旗鼓的情侣恐怕没有多少，就连和选手谈恋爱的主持人或者其他女孩子都不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官宣关系，只要没结婚，他们永远不敢高调的秀出自己的爱，中国人在感情这方面的表达似乎永远这样含蓄。
　　所以NK那对下路组还是比较酷的，不管是思想还是举动，直到现在，他们退役了五年之后，贺狄还能时常听见他们的消息。
　　“贺狄，”教练察觉到了什么，拍拍贺狄的椅子，“专心。”
　　“好。”贺狄回过神，点点头。
　　“周游也专心，”教练拍拍周游的椅子，“不要看贺狄，看自己的，屏幕，专心，ok？”
　　贺狄抿了抿唇。
　　他们每个人都开着官方直播间，用自己的电脑看着比赛，偶尔讨论一句看一眼彼此是正常的，但周游那样……一直盯着看，或许真的太显眼了。
　　很容易被发现。
　　贺狄叹了口气，刚要说点儿什么的时候，最旁边的程明匀发出了几声闷笑，扭头看着他们俩，贺狄也扭头看着他。
　　闭嘴。
　　贺狄做了个口型。
　　“天啊，”程明匀乐了半天，“我在看弹幕，AST的粉丝和NK的粉丝吵起来了，你以为我要说什么？”
　　“闭死你那个嘴。”贺狄皱着眉说。


第28章 打火机
　　周游不知道贺狄和程明匀为什么对喷起来了，他坐在位置上，悄悄地看着贺狄的表情，心里其实……挺不知所措的。
　　贺狄知道他的心意之后没有申请转离寝室，也没有申请换位置，一切都还和以前一样，又不太一样，贺狄看向他的眼神中带上了很多很多的无奈。
　　这种无奈让周游紧张。
　　紧张得时时刻刻都想盯着他，虽然以前也盯，但以前是小心翼翼的盯，现在……盯得也不算那么光明正大。
　　然后就被教练发现了。
　　周游起身去厨房拿了饮料，顺便给贺狄带了瓶可口可乐，放他桌上后拧开自己的喝了一口，贺狄和程明匀已经各自闭嘴。
　　屏幕上的比赛已经开始，AST的打野ID叫fly，和周游一样，是这个赛季才加入LPL的新人打野，但在LDL的时候，周游和他交手过很多次，有胜有败，总的来说……
　　这是唯一一个能在LDL时就压制住周游的打野选手。
　　也谈不上压制，只能说他的打法十分克制周游，导致周游每次遇上他都需要进行一定程度的战术调整，自己玩儿得就会非常的不爽，最后比赛是赢了，教练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但周游每次对上他免不了要更加小心。
　　在LDL打比赛时是一段非常黑暗的时光。
　　人们总说LDL和LPL是一步之遥，但这一步也有可能是天堂和地狱的区别，登上LPL，哪怕是替补，在后台的待遇也会好上很多。
　　早些时候，LDL的选手在后台等待时甚至是没有饭吃的，饿着肚子上去打比赛，下面也没有任何观众，只有解说模糊的声音悠悠扬扬地传来，其中打假赛的选手数不胜数，或许是真的看不见希望了吧，所以想着捞一笔钱就走。
　　曾经也有人找过周游打假赛，甚至开到了一把五十万的高价，是周游在LDL打三年都不可能赚到的钱，但周游还是拒绝了。
　　他的目标是LPL，是贺狄的身边，既然决定了要去夺冠，要前往LPL，身上就不能留下任何污点。
　　但……这位fly选手就不一定了。
　　周游不好说，但当时那些打假赛的人来找到他时，曾经透露过，fly已经答应了要打假赛，不过这句话也不可信，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想编个套骗自己入坑呢？
　　“集中注意力，”教练对他们的状态似乎十分不满，“要是看不进去就去打rank，待会儿我们一起集中复盘一遍，不管是AST还是NK，他们这两支队伍都很有可能成为我们春季赛夺冠路上的劲敌，我们必须研究。”
　　不管是AST还是NK。
　　不管是已经打过一次，却十分可惜输给他们的NK，还是激战一场，最后险胜了他们的AST，都会是夺冠路上最大的阻碍。
　　周游回过神，下意识地看了眼贺狄，发觉贺狄的视线已经黏着在了屏幕上，手指很轻地下意识地捻着，显然整个人已经陷入到了比赛的对局中去。
　　周游也定了定神，连忙专心看起比赛。
　　fly这边选下了版本不太热门的noc作为打野英雄登场，而另一边的陈格选择得比较中规中矩，选择了皎月来作为他的打野英雄。
　　这样一来，在野区的争夺方面，fly必然会被陈格压一头。
　　这样的压一头就表明了野区的极容易失守，不应该，这个版本不应该选出noc打野，哪怕是打中单都比打野好一些。
　　是选错了么？
　　周游皱着眉，看着这场比赛。
　　双方读条结束，很快进入了游戏界面，伴随着解说激昂的声音，周游的注意力被完全拉到了比赛上。
　　春季赛常规赛打bo3，三局两胜，胜者可以拿到一个积分，赢下的小场也会放到季后赛的评分里去，所以其实在比赛场上，基本不会存在有练阵容的嫌疑，最多就是磨合一下队员之间的默契。
　　而很显然的是，AST的磨合比NK更好，虽然第一把的迷之bp让fly的野区失守，但AST硬是用自己的团战能力把NK拉到了后期，一波定生死的局面中来。
　　第一场比赛硬是打了40分钟，最后NK还是夺得了胜利，比赛精彩程度不亚于春季赛总决赛，甚至有粉丝已经开始讨论决赛这两支队伍究竟谁会获胜，提前替他们锁定决赛名额了。
　　而AST的教练终于醒过神来，不再逆着版本选英雄，第二把成功扳回一成，和NK战成1比1，第三把开始之前，贺狄揣上烟到门外去抽了根烟。
　　教练组安排选手观看这场比赛，分析师团队此时肯定也在研究着，叶年他们这会儿都在办公室里记录分析着这场比赛的一点一滴，一个队伍的成长与背后的分析师团队、教练组是绝对分不开关系的，贺狄有时候会觉得他们比自己都累，有时候又不会这么觉得。
　　大家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而已。
　　贺狄叼着根烟，推开走廊窗户，打算就在这儿抽了，一摸兜才发现自己打火机没带。
　　他啧了声，正犹豫是在发个消息让别人帮忙拿一下打火机还是直接放弃抽烟，反正不可能走回去拿了再出来这种多一趟运动量的选择的时候，训练室的门开了，周游走出来，迎着他的眼神愣了下，看了看贺狄的烟，大概是在好奇为什么它还没点燃。
　　“那什么，”贺狄说，“我没带打火机，”
　　“哦。”周游应了声，从兜里摸出打火机递过去，还是过年的时候贺狄给他的那一个。
　　他一直没舍得用，这个打火机挺高级的，不是路边那种一块钱一个还附带一张美女照片贴纸的劣质打火机，而是一个他不知道怎么念的牌子，摸着质感就很好。
　　贺狄倒是用惯了这个打火机，点了烟之后还给周游，看见周游也点了根烟。
　　两个人沉默着抽完了烟，又站在窗边散了会儿味儿，这才回到训练室去，BP刚好结束，进入游戏画面。
　　春季赛常规赛是单循环，打过一次的对手就不会再遇到，除了进入季后赛是没有报仇机会的，所以TNG如果不打入季后赛，想要复仇AST就只能等到夏季赛。
　　实际上TNG的排名非常靠前，进季后赛是板上钉钉的事，遇到AST或者NK也是注定的事。
　　问题就落在了“能不能赢”这一件事上。
　　在过年之前，TNG就遇上了AST，结果是失败告终，1:2，输得不算惨，但在野区的压制能力上，周游再次败给了fly。
　　fly这名选手的打法实在是过于克制周游了。
　　屏幕上fly操控的皎月已经开始慢慢朝着上路挪动，显然要带来一波gank，地图点了下，在提示fly那个地方有眼，而fly硬是贴着墙壁走过去，堪堪躲过了那个眼位所带来的视野，潜伏在战争迷雾中，移动到上路，成功抓出NK上单的一血。
　　耳机里的解说们大声称赞着，训练室里有人大喊着我操牛逼，有人在喊这个视野位置挺强啊，周游什么也没喊，这个位置的眼位的确能够贴墙躲过，能够这么精准地绕过也的确很强。
　　周游喝了口水，继续专心地看比赛。
　　比赛进行到一半，贺狄突然往后一倒，靠在椅子上长叹一口气似的，说：“NK要输了。”
　　“你和陈格的私人恩怨不建议拿到比赛上去说啊，”程明匀说，“还开始诅咒了是吧？”
　　“是要输了，”周游接话，看着屏幕，突然眯缝了下眼睛，“他们的指挥出错了。”
　　或者说决策出现了失误。
　　在比赛场上，指挥的人一定要拥有绝对的指挥权，可以有异议，但如果异议的声音不够大，那么整个队伍都会朝着指挥的方向走去。
　　周游曾经经历过一场比赛，在中路打起来的团战，辅助指挥说上单不用来，但上单自己看着局势，觉得需要加入，便TP到兵线直接冲进战场，结果是上单力挽狂澜，否则那场比赛很有可能就这样走向失败。
　　指挥在赛后自责的事已经是后话，现在，此时此刻，NK的抉择出现失误，他们竟然放弃了资源开始全部往中路推进，可在这个时候，他们是打不过AST的阵容的。
　　fly突然从后方草丛闪现进场，EQR再接了个金身，完美拉回三个人，再接上自己家队友的大招，一波团战直接秒杀了对面五个人。
　　“输了，”程明匀拍了下桌子，“唉，咱们赛区还有能打赢AST的队伍么？”
　　“别讨论这些了，”教练叹了口气，“去rank吧，剩下的不用看了。”
　　几个人应了声，纷纷关闭直播界面，周游刚打开游戏客户端，就听见贺狄在旁边说了句：“今天下午不是休息么？你搁这儿玩儿套路呢？”
　　教练顿时乐了：“哎我忘了。”
　　再看几个已经打开客户端的人，立刻关闭了自己的游戏，打开视频网站和各种其他小游戏玩儿了起来，周游也关了客户端，玩儿了点儿别的游戏。
　　一直到晚上，训练室里的人都走了，贺狄回到寝室，一推开门就是一股很淡的花香味儿。
　　周游今天又换了花？
　　贺狄走过去，摸了摸花瓣，心情也放松了下来似的，往床上一倒，还没躺平，寝室门突然被推开了，周游急匆匆地走进来，拉开自己那边的床头柜找了找，站在原地有点儿茫然地拍了拍裤兜，又扭头去翻了他昨天穿的外套口袋。
　　“找什么呢？”贺狄忍不住问。
　　周游转过来，表情有些急躁：“打火机不见了。”
　　“啊？”贺狄没反应过来。
　　“你送我那个打火机，”周游眉毛都皱紧了，两只手揣进兜里，摸到空荡荡的兜心也跟着空了似的，“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两更！这篇文写得不够好，有很多烂俗梗，感谢看下去的每一个人！


第29章 再来一个呗
　　打火机。
　　贺狄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给的那个zippo的打火机，他顿了下，看着周游越来越慌的脸，提醒道：“你刚不还给我点烟了么？是不是放训练室了？”
　　“你还给我了么？”周游抬起头茫然地问。
　　“……还了，”贺狄说，“训练室里有么？”
　　“没有。”周游皱了皱眉毛。
　　他就差把自己的电竞椅都拆开看看了，程明匀和徐乔还以为他把手机丢了，帮忙找了一段时间，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可能是有人拿走忘还给你了，队里还有几个抽烟的你问问，”贺狄说着，顿了会儿才继续说，“不见了也没事儿，再买一个就行。”
　　周游没吭声。
　　他把外套重新放好，转身走出了寝室，临走前看了贺狄一眼，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关上门，周游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贺狄躺在床上越想越不是滋味，心里总有什么东西梗着似的，干脆也爬起来，跟着下了楼。
　　楼下训练室，只要是没有在打rank的人都被周游掀了起来，他一边说对不起打扰一下一边仔细检查着每一张桌子的桌面，郑锐刚好打完最后一把，凑过来问：“什么丢了？”
　　“打火机。”周游拧着眉毛说。
　　“打火机啊，”郑锐似乎有些惊讶，表情有些“就这？”的意味在里头，但没多说什么，“程明匀也抽烟，你问问是不是他拿了。”
　　周游听完，扭头就往寝室走，贺狄犹豫了会儿，还是跟着他上了楼。
　　程明匀也是刚上来，还没睡，周游看着门口“病情交流二号房”的字样，敲了门，不一会儿程明匀过来打开门：“咋了？串门儿啊？”
　　“你看见我的打火机了么？”周游快速问道。
　　“没啊，我拿你打火机干嘛，”程明匀愣了下，“不见了啊？”
　　“嗯。”周游应了声。
　　“再买一个呗，”程明匀说，“也不贵，门口小卖部十块钱十一个。”
　　周游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留下一句“打扰了”就转身离去，程明匀看见了慢条斯理跟上来的贺狄，随口问：“那打火机是他传家宝啊？”
　　“啊，”贺狄不知道怎么说，“我不知道。”
　　程明匀便没有再问下去。
　　打火机不管怎么都找不到了，周游又沿着自己今天走过的路，特别是从走廊给贺狄点完烟再回来，去过什么地方，连厕所都没放过的找了一遍，结果还是两手空空。
　　他有些郁闷地站在自己的桌子前，盯着桌面看了好一会儿，一声不吭的，贺狄就站在门口看着他。
　　“那什么，”贺狄清了清嗓子，“要不我再送你一个吧？”
　　周游回头看着他。
　　“就，一个打火机，”贺狄皱着眉说，“没必要这样。”
　　不一样。
　　那是你第一次送给我的东西，后来的，再补多少个都不一样了。
　　这么说有点儿矫情，但周游真的是这么想的，盯着贺狄看了会儿，他还是点头：“好。”
　　“我新买的那个过两天才到，”贺狄说，“到了之后我直接给你。”
　　周游沉默着点头。
　　“也……没事儿，可能是谁拿走忘给你放回来了，”贺狄继续说着，“可能明天就回来了，不用太在意。”
　　周游还是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一个劲儿地点头。
　　贺狄把手揣进裤兜里，挪开视线，突然瞥到了门口处何佑的位置。
　　何佑。
　　自从他和周游打过那一架，且原因在队内人人都心知肚明之后，他的地位就变得有些尴尬，没有人孤立他，还是和原来那样打招呼乐呵两句，但仔细一想，谁都不会用多少真心对他。
　　晚上周游去厕所的时候，何佑曾经过来过一次，那次是来找程明匀，问他要不要点外卖。
　　TNG的座位安排得很有次序，从训练室大门看，正对着的是五名首发选手的电脑和电竞椅，而其余的替补选手的位置算不上偏僻，但并不像首发们那样坐成一排，那么有仪式感。
　　所以何佑过来找程明匀的时候，很理所应当的会往周游的桌子那边靠一靠。
　　是何佑拿的么？
　　他拿周游打火机干什么？
　　贺狄没有把这事儿告诉任何人，毕竟没有什么证据，不可能随便跑过去质问什么。
　　但如果是何佑拿的……
　　贺狄让出一个身位，让失魂落魄的周游往外走去，再跟个鬼似的上了楼，看得出来打火机丢了这事儿对他影响真的很大。
　　如果真的是何佑拿的，他一定不会放到寝室里。
　　基地里到处都安装了监控，他如果拿到寝室里，真的被怀疑起来对他是非常不利的，虽然一般人不会对着一个打火机追查到底，但如果真的是何佑拿了，他恐怕知道或者看出来周游有多宝贝那个打火机，知道会追查到底，所以不会放寝室。
　　贺狄回屋套了件外套，看了眼在床上失去梦想的周游，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直接出了门。
　　基地地址总会被某些粉丝知道，为了防止有不理智的粉丝硬闯，TNG门口是设了安保的，晚上也在值班，贺狄走过去，敲了敲门口大叔的窗户。
　　“还没睡呐？”大叔十分热情地探出头。
　　“哎，您当心点儿，”贺狄笑着说，“问个事儿。”
　　“嗯。”大叔又摸了个茶缸捧着，“什么事儿？”
　　“今天晚上的时候，”贺狄看了眼他的茶，茉莉花泡的，一端过来一股香气就扑了过来，“何佑出来过么？”
　　“没出小区门，”大叔说，“就走到前面小花园那儿，怎么啦？你们队里现在连出门散步都要管啊？”
　　“哪那么严格，”贺狄笑了笑，“他往哪边走了？”
　　“就那儿，”大叔指着前面，“溜达了没两分钟就回来了，要我说啊，你们这些打游戏的人体力就是不好，哪有人散步散两分钟的，一个个瘦得跟没吃饭似的……”
　　贺狄耐心地听完大叔念叨，然后出了门，往前面走了过去。
　　路面挺黑，就算有路灯的加持也无法看清周围到底有什么，贺狄把手机摸出来，打开手电筒仔细沿着路一点一点寻找，最后在两个挺大的垃圾桶前面驻足。
　　就是这儿了，再往前就得拐弯往另一条小道上走，就不是大叔能看到的地方了。
　　贺狄皱着眉，把垃圾桶盖打开，灯光往里照，扫了一眼，顿了顿，又盖上了垃圾桶。
　　他快步走回基地门口，问大叔：“咱这儿垃圾桶什么时候收？”
　　“早上七点啊。”大叔不知道贺狄要干什么，如实回答了。
　　贺狄点点头，顿时放松下来，把手机手电筒一关，手机揣进兜里，冲着大叔挥挥手进了训练室，先去洗了个手，再慢悠悠地晃上楼，没有进自己的“病情交流一号房”，而是到了三号房前，敲了门。
　　来开门的是徐乔：“怎么了？”
　　“何佑在么？”贺狄往里看了眼。
　　“……在，”徐乔压低声音，“你要干嘛？”
　　“不干嘛，”贺狄说，“你叫他出来。”
　　何佑听见了点儿动静，迟疑着走过来：“干嘛？”
　　“出来聊会儿吧，”贺狄把手往兜里一揣，扬了扬脑袋，眼神没什么波动地看着他，“聊聊你随便丢别人东西的事儿。”
　　周游怎么也没想到，把打火机丢桌上也能不见，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贺狄回来那会儿他都没睡着。
　　只听见贺狄挺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像自己净惹他叹气了似的。
　　哪有人这样追人的。
　　周游有些懊悔，刚想翻个身就听见贺狄嘀咕了句“傻狗”，也不知道是在说谁，反正说完之后他就进了浴室洗澡，再出来直接倒在了床上，不吭声了。
　　半梦半醒间，周游还挂念着那个打火机，梦里那个打火机被世界叼着，一路随风奔跑自由是方向，跑了好长一截距离，最后直接把打火机还给了贺狄。
　　贺狄还收了。
　　傻狗！
　　你还给他干什么！
　　周游简直想冲过去对着世界一顿狂rua，但脚下好像踩不住地面了似的，歪歪扭扭好多次才站住，更别说跑了，前方的贺狄已经开始往外走，而他这里还没开始迈出第一步。
　　他咬了咬牙，用力一蹬，硬是把自己蹬醒了，睁开眼，外面已是大白天，贺狄也不在床上，这会儿快到一点了，都快到训练赛的时间了，周游连忙坐起来，五分钟洗漱穿衣并且下楼，打开了自己的电脑。
　　好在教练没多说什么，周游松了口气，握住鼠标，刚要打开游戏客户端，余光突然扫到桌子上多了个东西，他飞快伸手一握。
　　“这手速，”程明匀乐了下，“抢劫一定很在行吧？”
　　周游没搭理他。
　　他摊开手，昨天那个失踪的打火机突然又出现在了桌上。
　　怎么会这样！
　　居然真的出现了！
　　周游把打火机揣进外套内兜里，扭头看着贺狄，发现贺狄也撑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打火机！”周游笑了起来，耳朵也变得通红，“回来了。”
　　“是吧，”贺狄笑着说，“我就说是谁拿错了。”
　　“嗯！”周游长舒一口气，往椅子里一倒，盯着屏幕看了会儿又扭头看贺狄，“那你说的，过两天要给我的那个……”
　　“嗯？”贺狄这边进了游戏，暂时盯着屏幕。
　　“……还给么？”周游小心翼翼地问。
　　贺狄的手顿了顿，扭头看着周游，停了两秒才说：“……给。”
　　“好。”周游挺开心地应了一句。


第30章 苍白
　　周游似乎真的以为打火机是被谁拿走了，又给他放了回来，挺高兴的，没对谁多心什么的，只是没有再把打火机放在桌上过，直接放进了自己的小柜子里，谁也不给用了。
　　等再过了两天，贺狄新买的那个打火机也到了，那天刚好是比赛日，大家都准备上车前往比赛场馆，贺狄刚好拆了快递下来，在训练室里找了一圈儿，周游正在自己的座位前收拾着外设。
　　贺狄犹豫了会儿，还是走过去，把打火机一递：“给。”
　　“嗯？”周游抬眼看过来，愣了愣，“给我的吗？”
　　“嗯，”贺狄笑了下，“给你个新的吧，老把我用过的再给你也不合适。”
　　周游差点儿脱口而出一句“我不介意啊！”
　　用过的不是更好吗！
　　但这会儿人挺多的，训练室里到处都是人，不光是选手，还有各种各样的工作人员，周游犹豫了会儿还是把到嘴边那句话给咽了回去。
　　“谢谢。”周游十分郑重地说。
　　“这就是你那传家宝啊？”程明匀凑过来说了句。
　　“不是，”周游特别认真地看着自己家上单，一字一顿道，“这是新的传家宝。”
　　“你俩多少是有点儿大病了，”贺狄扭头看向另一边，拔下自己键盘的线卷了卷，“抽空看看去吧。”
　　程明匀没说话，他转到另一边，看着自己的的屏幕乐了好半天。
　　去比赛不能揣这些东西，周游飞速把自己的外设包收拾好以后跑上楼，把打火机小心翼翼地放好了。
　　如果时间允许的话，他甚至想抱着打火机亲一下。
　　但所有的人都在楼下等，他没那么大的脸让人家一直等着，于是放好以后光速下楼，背上外设，和大家一起出了门。
　　“改天我也送你一个东西好不好，”他走在贺狄身边，心情很好地说着，“你要什么？烟灰缸？或者一条新的烟？过滤滤嘴要不要？”
　　贺狄听着他念叨了半天，上了车把外设包一放，有些无奈地看着他：“我们能不能脱离一下烟这个趣味，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在烟厂上班儿呢。”
　　周游似乎觉得他说得对，很认真地点点头：“那之后送你别的东西。”
　　“嗯，”贺狄笑了笑，“随你吧。”
　　周游心情挺好的。
　　是那种肉眼可见的心情好，走个路都连蹦带跳的似的，感觉给他插上对翅膀他立刻就能飞，不插翅膀他挥挥胳膊照样能飞。
　　赛场的工作人员也看出他心情好了，有官方人员看见他心情不错，趁机给他拍了几张照片，估计是赛后或者更久之后会修图放出来。
　　心情好的结果就是比赛也打得非常不错。
　　LPL的职业赛场，每一个选手的实力差距很大的概率几乎是很小的，每一个俱乐部都有十分明确的训练标准，每周或者每月应该要rank多少把，每周几点到几点又要打训练赛，时间管理得非常严格，再这样的情况下，选手们是会被训练出一定程度上的肌肉记忆的。
　　但又因为每个队伍的教练团队、分析师团队对于比赛和游戏的理解非常不同，每个队伍的打法又有所不同，在实力相差不会太大的情况下，个人状态就成了赢得比赛的关键。
　　状态这个东西很不好说，有可能被任何东西影响：天气，手感、睡眠状态，甚至心情，周游今天心情好得十分离谱，于是在赛场上打得更加开放，好像八匹马都拉不住他了似的。
　　又是一波非常不错的gank加上小龙节奏，除了贺狄指挥得好，周游在上一波团战中也发挥出了惊人的个人实力，直接被评选成了本场比赛的mvp。
　　赛后采访，周游被拉到主持人身边，是上次那个被他堵得说不出话的主持人，周游今天深呼吸，好好儿表现，成功接上了主持人的话，没有直接把主持人撂台上，十分机智。
　　要送贺狄一个东西。
　　周游下台后，精神完全放松，慢条斯理地琢磨着。
　　是他在追贺狄，不是贺狄追他……虽然这个事情想想就有点儿美好，但是基本是不可能的事儿，他追贺狄，得拿点儿实际表现出来。
　　花店的员工今天发了消息问要不要送花，周游想了想，上次买的花还挺好的，鲜艳着，暂时不用买，于是给人回了句不用。
　　光是花还不够。
　　还要送点儿什么。
　　可问题就在于他也不知道自己能送什么了，在他贫瘠无聊的人生中，鲜少与人相遇，也不怎么和人沟通，完全不知道应该送贺狄什么。
　　攒钱送套房又太显贵重，加上他现在的工资也买不起，送不太贵重的，周游又觉得拿不出手。
　　给贺狄送什么东西就成了一个难题，每天都不上不下的悬挂在周游心里，难受得很。
　　赛季就在这样不上不下的感受中过了大半。
　　天气逐渐炎热，雨季也随之到来，天空永远都是阴沉沉的一片，去哪都得带把伞，雨水随时都会落下。
　　TNG依旧保持着除了败给AST以外，全胜的战绩，提前锁定下了季后赛名额，与此同时，NK和AST同样已经稳定季后赛名额，剩下的只需要去争抢比赛中的名次。
　　不能掉以轻心。
　　每天的训练赛排得更满，复盘也更加的严峻。
　　教练已经开始全面地分析AST和NK两支战队了，就好像打赢了他们就一定能夺得春季赛冠军似的，这方面的事情周游不敢议论，他只能继续训练下去。
　　常规赛打完，TNG锁定了第二名的成绩，要在后几天才会加入季后赛的比赛之中，教练组也短暂地放了那么一个下午的假，用来研究季后赛的对手。
　　还是一如往常地坐一块儿看比赛视频，几个比赛选手都是近视眼，他们观看比赛的屏幕就要大上许多，也方便教练讲解，周游习惯性坐在贺狄旁边，坐下的时候胳膊好像蹭了一下，周游没忍住，愣了愣之后扭头看着贺狄。
　　“哎，周游，”教练有些无奈地说，“屏幕在前面，看前面，ok？”
　　“嗯？”周游顿了下，立刻回过神，“抱歉。”
　　“为什么，你总是看着贺狄？”教练百思不得其解地说，“贺狄，好看？”
　　训练室里几个人顿时爆笑如雷。
　　“可不好看嘛，”程明匀一边乐一边说，“现在的小姑娘都吃他这一款，其实我觉得我比他帅点儿吧，但是小姑娘不爱啊。”
　　“想多了，”郑锐在旁边说，“只要好看就会有女孩儿喜欢，女孩儿不喜欢你纯粹是因为你不好看，还油。”
　　“我刀呢，”程明匀指着徐乔，“你能不能管管你的辅助？”
　　“那是我能管的吗？”徐乔一本正经地说，“我这会儿敢管他，他待会儿就敢不给我盾不保我，我敢管吗，我只是一个脆弱的adc。”
　　“那我也不敢管，”贺狄接了句，“我只是一个脆弱的中单。”
　　“你们都好脆弱哦，”程明匀叹了口气，“那只有我坚强起来了吧。”
　　“还看不看啊？”教练暂停了比赛视频，“周游，别看贺狄了哈。”
　　周游连忙点头，又悄悄地看了贺狄一眼，发觉贺狄并没有太大的表情才稍稍松了口气。
　　等研究完比赛视频也到晚上十点多了，周游和fly是老对手，相对来说他对于fly的打法更熟悉，研究比赛视频的时候也能看出来，fly和以前的打法并没有多少差别，硬是要说的话，fly和在LDL时比起来要更加凶猛一些了。
　　每次研究完对手视频，选手们都会心照不宣地坐过来打rank，大概就是那种看着别人打，自己手也痒了的心态，这次也不例外。
　　贺狄不管放不放假，他都会坚持打几把rank来维持手感，这次也是如此。
　　“双排么？”周游坐过来问。
　　“行。”贺狄点点头，刚好他还有一个钻一的号。
　　两个人一上号开始排位，周游就进入了死蹲中路的节奏中，对面的中单是卢锡安，贺狄后手选了阿卡丽，本身就比较好打，加上周游往死里蹲，各种越塔gank，卢锡安在十五分钟就成功挂了机，不肯出泉水了。
　　在对话框里把周游和贺狄一顿臭骂。
　　不过他们打的是韩服，对面打字打出来的也是韩文，根本看不懂他在说什么，看不懂就等于没有骂，周游继续帮贺狄拿下各种资源。
　　周游不知道自己能带给贺狄什么，冠军太遥远，rank时这些小细节又太过于微不足道。
　　他切屏看过去，贺狄正被对面四个人追杀，他直接闪现过墙一套技能救下贺狄，自己被斩杀，而贺狄成功拿下四杀。
　　好像什么都给不了。
　　他原本就是个一无所谓的人，突然要他给别人好，他真的给不出什么。
　　意识到这件事情，周游皱起眉毛，赢了rank，表情比输了比赛还难看。
　　而且贺狄……似乎并不相信自己有多喜欢他。
　　平白无故，空口无凭的喜欢谁又会相信呢？
　　周游想，他必须拿出点儿实际行动来。
　　作者有话说：
　　小狗一无所有，但小狗什么都想给你TT


第31章 收藏品
　　天气随着赛程的推进，逐渐炎热了起来。
　　从大巴下来，再走进场馆，那么一小截的路都能走出汗，场馆内气温比较低，汗水又连忙打住，被衣服浸了一点进去。
　　每周比赛赛程虽然紧，但偶尔还是会有一天或者半天的休息时间，一般那种时候就没有人再管，随便选手怎么溜达，给领队报备一声就行。
　　厨房里的猫粮马上就要见底，看贺狄那个样子，估计是要点宠物用品外卖或者找人代买，反正绝对不可能自己走出基地门一步去买什么东西，周游便趁着这天放假，自己溜达了出去。
　　他平时会给世界买一些狗粮，也知道哪家宠物店的猫粮狗粮更好，环境更舒适，如果以后贺狄都不想出门的话，他很乐意代劳这些东西。
　　宠物店的小姐姐认识他，挺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又来给世界买吃的啊？”
　　“不是，”周游说，“这次买猫粮。”
　　“你又养猫了？”小姐姐笑着问，“多大啊？幼猫粮么？”
　　“就普通猫粮，”周游在店里看了一圈儿，里面有几只散养的猫，懒懒散散地趴在飘窗那儿晒太阳，“可能有一岁了吧。”
　　大概吧。
　　黑黑和二黑的体型还真看不出它们到底多少岁了，只是能看出来不是幼猫，其他的应该没有多大影响。
　　小姐姐推荐了几款猫粮，周游认真挑选了半天，最后挑中一款，买了好几袋拎着准备回基地。
　　他走出宠物店，看见对门新开业一家艺术自创馆，打的是DIY的称号，今天第一天开业，店内就挤了不少人。
　　周游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店面，看了会儿，拦下一辆车回到了基地。
　　贺狄快过生日了。
　　往年生日都是在俱乐部里过，碰上放假就能出去吃顿饭玩会儿，如果是比赛日那就只能在基地里凑合过一下，但俱乐部会帮忙买许多蛋糕，粉丝也会有相应的礼品送出，总的来说还是比较隆重的。
　　周游从知道自己能加入TNG开始就在研究送贺狄什么生日礼物了，研究到现在他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感觉不管是什么礼物都不够珍贵，贺狄什么都买得起，粉丝送的那一大堆东西里新意同样十足，周游捉摸不出自己能送个什么新鲜玩意儿。
　　但这会儿，那家可以自己diy的艺术俱乐部给了他一点儿灵感。
　　或许可以送贺狄一个他自己做的小东西。
　　“周游呢？”分析师推门走进来，“又出门了啊？”
　　“啊，”领队应了一句，“他最近一放假就往外跑，不知道干嘛去了。”
　　“谈恋爱了吧，”徐乔接话，“他这个年纪很容易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
　　“你也就比他大一岁好不好，”领队无语地看着他，“老气横秋的干嘛？”
　　“心理年龄比他大十多岁。”徐乔笑着说了句。
　　“他女朋友好看么？”郑锐不知道从哪接过来这句话，没头没脑的，“粉丝还是朋友，同学？”
　　程明匀突然扭头看了贺狄一眼。
　　贺狄正坐在位置上打rank，入耳式的耳机只戴了一边，应该能够很清晰地听见他们说话，只是不能分心，他这会儿正陷入一场苦战，随时都有可能进行一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团战，精神绷得很紧。
　　“你管好不好看呢，又不是你女朋友，”领队拍了拍郑锐的脑袋，又问贺狄，“你今年生日怎么过？”
　　屏幕上的英雄技能丢得十分缭乱。
　　贺狄专注地操作着，不过几秒，他的屏幕黑下来，但他已经打完了自己所能打出的所有输出，自家这边的ADC接上收割残局，莎米拉在人堆里成功转了起来，拿下四杀，赢下这一把。
　　他长舒一口气，摘下耳机：“什么？”
　　“我说，你今年生日怎么过？”领队又问了一次，“那天刚好放假，你要回家和家人过么？还是就在基地，往年那样给你办一个就行了。”
　　“随便吧，”贺狄又戴上耳机，“到时候再说。”
　　话音刚落，训练室那边的门被推开，周游走进来，看见训练室一堆人围着贺狄，就差抓把瓜子来磕的架势愣了下。
　　“哎哎哎，你回来了，”分析师连忙走过来，“你以前和fly在LDL交手过很多次是么？”
　　“是的。”周游看了眼贺狄，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先看一眼再说。
　　之后又是一系列关于fly这名选手的研究问题。
　　周游一一回答了自己和他交手时的一些理解和反策略，分析师得到了一大堆有用的资料，心满意足地走了，领队又继续问：“到时候多久啊？周四就是你生日了，你早点儿决定。”
　　说着，他顿了下，又继续道：“反正肯定要在基地里过一次的，得拍拍视频什么的，之后的时间随你处理？”
　　“啊，”贺狄盯着屏幕，“行。”
　　“你女朋友漂亮么？”郑锐还在关心这个问题。
　　“什么女朋友？”周游愣了下。
　　“没谈恋爱啊？”领队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儿失望，“没谈恋爱你整天往外面跑个什么？”
　　周游下意识地把手往后藏了藏，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小声说：“没什么。”
　　贺狄那边又进了队列，他点下接受按钮，然后扭头看着周游，想说什么，但大脑在张开嘴的那一瞬间断了片儿，忘记自己要讲什么，干脆闭上嘴，不说话了。
　　生日在几天之后到来，贺狄其实没什么感触，只是觉得，啊，22岁了，年龄又长了，反应又要迟钝一些了。
　　电竞选手的普遍职业寿命在十七岁到二十三岁之间，也有二十三岁往上还在打，且操作意识都不错的人，但那样的人实在太少太少了，每长一岁就象征着反应能力的减退，如果可以的话，贺狄不是很想过生日。
　　“那今年还是给你顶栗子蛋糕哈，”领队说，“还有什么想吃的没，都报上来，队里报销。”
　　话音落下周围一堆人立刻报出了自己想吃的东西，周游想了想，对领队说：“冰淇淋蛋糕，可以吗？”
　　“蛋糕你得问贺狄。”领队有些尴尬地说。
　　周游又扭头问贺狄：“可以吗？”
　　贺狄划动着鼠标滚轮找英雄，随口回答了句：“可以啊，蛋糕本来就要多订几个。”
　　于是生日过程中各种大大小小的东西就被安排了下来。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贺狄看着周游，会十分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竟然大了他整整五岁这个事实。
　　回到房间，寝室里的花又被换了一束，这次是更清新、更淡的花香，好像有些助眠的效果在里头，贺狄最近这一段时间都睡得挺好的，大概就有这花的功效在里面？
　　他也不是很清楚。
　　周游每天都从一个很隐蔽的位置把花带上来，这么久以来都没被人发现过，给他们打扫房间的阿姨倒没多说什么，估计在背地里琢磨了这两个小伙子还挺有生活情调的，总在房间里摆束花。
　　贺狄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似的，但实际上眼睛都没闭上，不一会儿寝室门被推开，周游走了进来，手里好像捧着个盒子一样的东西，很小心地放到了他床另一边的柜子里。
　　什么玩意儿？
　　生日礼物？
　　贺狄依旧保持着自己的姿势，一动不动。
　　隔了会儿周游仿佛对待他的传家宝一样把那个小盒子藏好了，这才轻手轻脚地进了浴室去洗澡，贺狄终于翻了个身，脑子里有点儿对于生日到来的不情愿。
　　可惜再不情愿，日子还是一样过。
　　生日前一天，快到十二点的时候，训练室里所有人都停下了自己rank的手，结束的没有再开，在打的时候快速解决了rank，最后一队人整整齐齐在十二点以前到达了早就布置好的休息室里。
　　一进门，用气球贴好的“last生日快乐”的字样就印入眼帘，贺狄扯了扯嘴角，跟着领队一起进去，等最后一个人走进来之后，休息室的灯被关上了。
　　旁边有几个摄影师举着挺大几台摄像机在拍，贺狄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眼神表情都会被收录进去，后期也不知道会剪哪段做成视频。
　　贺狄走过去，看见许多礼物和粉丝定做的蛋糕，上面还有一个他的Q版动漫小人，挺可爱的。
　　周游不知道什么时候飘了过来，十分专注地盯着那个小人。
　　“这个能吃吗？”周游问。
　　“最好别吃，”贺狄回头看他一眼，小声说，“钟尹上次啃了一个哆啦A梦的脑袋，甜得他一周没吃糖。”
　　而且……贺狄总觉得这个小人可能不是用什么翻糖面团做的。
　　他凑过去看了眼，顺便伸手摸了下，心里有了数：“塑料的，不能吃。”
　　“哦。”周游应了句。
　　不能吃啊。
　　有点可惜。
　　不过既然不能吃，周游已经做好等贺狄切完蛋糕，自己悄悄拿走小人的预谋了。
　　如果贺狄不要，他一定第一个拿走它。
　　贺狄收藏品又加一。
　　非常开心。


第32章 礼物
　　TNG这个俱乐部其实挺有人情味儿的。
　　队员教练分析师，以及各种各样的工作人员之间关系都不错，哪怕是何佑这样叛逆的，心里有点儿事儿也只能憋着，在贺狄生日这天老老实实来祝他生日快乐。
　　队友们有的准备了生日礼物，有的没准备，只带来一份诚挚的祝福。
　　吃完蛋糕，程明匀从兜里掏出一个盒子递过去，真诚地说：“送你三千万。”
　　“啊。”贺狄接过盒子笑了笑。
　　“千万要幸福，千万要健康，”程明匀继续真诚地说，“千万要夺冠！”
　　“谢谢您的祝福，”贺狄差点儿想给他鞠个躬，但懒得弯腰，只是象征性地点了下头，“我一定会的。”
　　周游没有把礼物带到休息室来，他打算等回寝室了再送给贺狄。
　　这会儿围过来送礼物的人挺多的，周游回头看了眼桌子那边，切好的蛋糕有几份没人吃，冰淇淋蛋糕倒是吃完了，旁边摆放着许多蛋糕上面的小摆件，而其中就有刚才他看中的那个，Q版贺狄的小挂件。
　　小挂件被放在一旁无人问津，而且大家的注意力这会儿都放在贺狄身上，没有人会看到。
　　周游悄悄摸摸挪到长桌旁，摸过那个小挂件看了看，挂件下方还有些奶油，他拿了张纸把奶油擦干净，趁着没人往他这儿看，把Q版小挂件放进了自己的队服裤兜里。
　　安心了，没人和他抢。
　　现场应该没有谁注意到他，他回去以后可以把这个东西和打火机放在一起，打完职业说不定他能凑齐一个小箱子关于贺狄的东西，比他以前收集的那些都要有用得多。
　　刚才大家关了灯，所有人都围着贺狄，所有的镜头和眼神也都落在他身上，但他还是十分悠然自得的合上眼睛，双手合十许了个愿。
　　许了个什么愿呢？
　　周游觉得，如果有“贺狄攻略”这个东西的话，那么上面一定会写满两个打字——夺冠。
　　所以贺狄一定是许了夺冠的愿望。
　　如果是自己的话，会许什么愿望？
　　周游扭头，悄悄往贺狄那边看过去，手一点点攥紧了。
　　过完生日，大家还是回到自己的房间去打rank，半夜十二点过的这场生日一小时都没过到，剩下的都交给工作人员去清理，贺狄临走前看了眼桌上，那个Q版的小人偶果然不见了。
　　还真拿走了啊。
　　贺狄有些无奈地想。
　　回到位置上，周游就像没事儿人一样邀请他双排，然后把所有的buff、人头，以及对面的中单全都送给他。
　　这次打大龙前，周游死了——对面五个人全在复活，所以他们敢就这样开打大龙，贺狄犹豫了下，还是没有打信号叫队友们全都停手，周游也没有多说什么，继续安稳打着自己的rank。
　　贺狄分神看了眼周游的屏幕，发觉周游正在商店买装备，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他的犹豫，贺狄也因此松了一口气。
　　rank打到晚上两点，贺狄先回到房间去，得把粉丝给的礼物和队友们送的礼物都拆一拆。
　　他特地拿了个挺大的袋子上楼去，拆完礼物的包装盒得丢里头，直接拎出去扔了，没办法，宿舍真的没有那么大的空间让他来放带着包装的这些东西。
　　每年送的礼物都五花八门，今年也不例外。
　　贺狄已经从自己的礼物袋子里拆出了第三个王八头套，心里没有一丝波动，甚至有点儿想笑。
　　粉丝送的礼物大多都不正常，乱七八糟可爱奇怪什么风格的都有，还有些是一些很真情实感写的信，贺狄把这些信叠好放到床头柜，打算等有空的时候带回家看。
　　接下来就是拆队友们给的礼物。
　　徐乔郑锐和程明匀都给了礼物，至于周游……贺狄估计他是打算回房间之后再送。
　　应该就是昨晚捧回来的那个盒子？
　　贺狄顿了会儿，莫名其妙往周游那张床上看了眼，但具体要看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他最近这样的举动好像挺多的，莫名其妙地看周游，可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可能这就是……神经病吧。
　　贺狄叹了口气，开始拆队友们给的礼物。
　　徐乔给的是一张新的鼠标垫，贺狄现在用的这张就是去年他送的，暂时没有要换的欲望，他估计自己这么几年职业打下来，再和徐乔多做几年队友，别的不说，鼠标垫肯定凑齐了一大堆。
　　而郑锐送的则是一瓶香氛，味道还是挺好的，刚打开盒子就闻到一股清香，中间又带了点儿中药的味道，大概是知道自己很喜欢香气。
　　不过房间里也摆不下什么香氛香薰了，贺狄现在觉得周游每隔几天就摆到房间里或者直接换一束的新鲜花香更好，更助眠。
　　郑锐送的可以摆到家里去。
　　然后就是程明匀的。
　　贺狄正要打开，寝室门突然被推开，周游走了进来，视线下意识地往有人的方向瞥，两个人的视线对上，迟疑了一秒，周游率先挪开了视线。
　　贺狄松了口气，低头打开程明匀给的礼物，是一块表。
　　怎么突然想起来送表了？
　　贺狄把表拿出来，借着并不明亮的床头灯看了看，还是块挺名贵的表，下面还带着什么证书什么保修什么乱七八糟的单子一长串。
　　有点儿震惊。
　　倒不是震惊这么贵重的礼物，而是……程明匀去年就送了他一双筷子。
　　倒也不是礼不礼物的问题，去年送了双筷子，今年送块名贵的表，反差感太大了，贺狄有点儿不知道怎么评价。
　　思来想去，他还是点开微信，一一道了谢，重点谢了一下程明匀。
　　一抬头，居然又一次对上了周游的视线，贺狄愣了愣：“怎么了？”
　　“……没怎么，”周游坐到自己的床上，和贺狄面对着面，“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贺狄笑着说。
　　“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没准备礼物，”周游低下头，手指很重地捻了下裤腿，“明天……下次，下次给你补上。”
　　贺狄愣了下，下意识地回答了句：“没关系。”
　　周游不吭声了。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怪怪的，贺狄不知道从哪开始说，便把礼物都收拾好，垃圾也丢到楼下去，再回来的时候周游已经进浴室去洗澡了。
　　不知道哪天是我的生日么？
　　贺狄皱了皱眉。
　　他来不及多想，周游就从浴室走了出来，只是简单冲了个澡，擦干身体后往床上一躺，蜷起来不动了，贺狄抿抿唇，也起身去了浴室。
　　浴室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周游又坐了起来。
　　他把裤兜里的小人拿出来放好，然后拉开柜子，里面有自己精心准备的小礼物，把礼物盒子拿出来再打开，那是一个……他自己抽空去捏的小泥人。
　　捏的贺狄。
　　可能真的没什么新意，但这个东西是他用了所有空闲时间去学习捏的，那家艺术自创俱乐部的工作人员都认识他了，都知道他要捏一个小男孩送给别人。
　　这个东西是他失败了很多次以后捏出来的。
　　可能在他自己看来比较有纪念意义吧。
　　周游把小人偶拿出来看了看，突发奇想，又把今天蛋糕上那个贺狄人偶拿出来看了眼。
　　……还没别人粉丝定制的做得好看。
　　什么都比不过。
　　周游原本是想回到寝室之后再把这个泥人送出去的，但回到寝室，看到贺狄拆的那一大堆礼物，还有那块不知道是谁送的表，他突然就停下了把自己的这个泥人送出去的想法。
　　太廉价了。
　　贺狄作为一个本身家境就不错的职业选手，要什么礼物没有啊，朋友粉丝都是挑名贵的东西送，只有他，送了个泥人。
　　哄小孩儿呢？
　　小孩儿说不定都不收。
　　周游听见浴室的水声停了，连忙把泥人重新放回盒子里，又把塑料人偶也放好，床头柜一合，人再往床上一趴，不动了。
　　贺狄出来时还以为他睡着了，干什么都轻手轻脚的，最后才躺上床睡觉。
　　等到他呼吸都平稳了，周游才开始打开手机，查找附近的奢侈品店，总想给贺狄最好的。
　　鼠标键盘一类的外设不可以轻易更换，那么自己还能送他什么呢？
　　周游越是喜欢贺狄，越是发现自己能给他的东西真的很少。
　　他真的一无所有得太过分了。
　　这个小泥人还是自己收藏吧。
　　周游翻了个身，背对着贺狄那面，硬说自己不知道今天是贺狄的生日真的很假，因为俱乐部早几天就开始筹备，就开始定做蛋糕了。
　　这时候才来说自己不知道。
　　贺狄当时的表情也有一些茫然吧。
　　真不靠谱啊周游。
　　很有你的。
　　他又翻了个身，四肢张开，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不知所措。
　　一晚没睡着。
　　第二天打完训练赛，大家约到外面去吃饭，再叫上贺狄的亲戚朋友，再一块儿给贺狄过个生日，周游悄悄溜出去，买了双挺贵的鞋，拎着和大家一块儿走进了餐厅。
　　“大狗狗！”钟尹一看见周游就很开心地喊了起来。
　　“他叫周游，”贺狄看见周游拎的礼盒，皱了皱眉，低声和钟尹说，“再叫他大狗狗我抽你。”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假赛
　　贺狄过生日，他的姐姐姐夫带着钟尹一块儿来了。
　　这几位亲戚和队里队员们的关系都还是不错的，这会儿都能闹到一块儿去。
　　贺狄一边把钟尹抱到自己旁边，一边垂眸看了眼周游坐到他另一边时，随手放在后面的袋子。
　　这个袋子出基地时还没有，所以是这会儿周游特地去买的？
　　礼物？
　　贺狄有些不知所措。
　　周游没有立刻就要把礼物送出来的意思，和队友们热热闹闹吃了顿饭，还有要赶第二场的意思，姐姐和姐夫第二天得上班儿，钟尹第二天也得上学，要提前送回去。
　　贺狄把他们送到饭店门口，冷风一吹，被酒灌得微醺的大脑似乎清醒了不少。
　　“生日快乐，”姐夫从兜里摸出一个小礼盒，“这是礼物。”
　　“还有我的，还有我的，”钟尹也迫不及待的，从自己的小书包里摸出一个文件夹一样的口袋来，“这是给你的，小舅舅，生日快乐。”
　　“谢谢。”贺狄蹲下来摸了摸他的脑袋。
　　“里面还有一幅画，是给大狗……是给周游哥哥的，”钟尹抓着手指说，“要转交给他哦。”
　　“好。”贺狄笑了笑。
　　把姐姐姐夫一家三口送上车，贺狄在门外站了会儿，吹着晚间有些微凉的夜风，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这会儿队友们都还在包间里吃吃喝喝，贺狄有点儿吃顶着了，回去的时候刻意放慢了步伐，慢悠悠地晃荡回去，还没晃荡到包间门口，隔壁一间包间里突然走出来了一个……挺熟悉的人。
　　付成浩走出来，看见贺狄在这儿的时候同样愣了愣。
　　两个人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对方。
　　这个城市这么大，职业选手出门的概率又那么小，怎么就刚好让他们在今天在同一个饭店，甚至是在相邻的包厢？
　　简直巧得匪夷所思。
　　付成浩的表情出现了很短暂的空白之后，在贺狄即将转身离开的瞬间，他开口道：“你也在这儿吃饭？”
　　“是啊，”贺狄扭头过去看着他，完全没有要走又被人叫住的尴尬，笑得十分自然，“总不能在这儿拉屎吧？”
　　付成浩顿了下，笑容变得有些僵硬。
　　“没什么事儿，就，”付成浩很快恢复了自己的笑容，“我记得今天是你的生日吧？”
　　“嗯。”贺狄笑了笑，把手揣进兜里。
　　这是一个充满了……我不想搭理你到我连手都不知道放在哪的表达性质的动作，别人做出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贺狄不知道，反正他经常这样。
　　“我们队里今天也有人过生日，”付成浩说，“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贺狄说。
　　这次脸上连个笑容都懒得堆砌出来了，付成浩看着他，犹豫了会儿，说：“我有些话想和你说，方便么？”
　　不等贺狄回话，他又顿了顿，继续道：“之前就想和你说的，想当面和你说，但……你知道的，我们独处的时间真的很少，要么就是在比赛场馆相遇，要么就是根本没有时间见面，这次刚好……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我想和你聊聊……”
　　“之前那件事儿么？”贺狄摸了摸兜里，下意识地用手指碰到烟盒。
　　“我们之间也只有这件事儿了吧？”付成浩不动声色地把问题丢了回来。
　　贺狄笑了笑，没搭腔。
　　这种时候，谁搭腔谁傻逼。
　　“找个安静的地方聊会儿？”付成浩也把手揣进了兜里，他很了解贺狄，一般贺狄这种时候这么笑一下，要么表示赞同要么表示无奈，更有甚者，表达的是一种“你是傻逼么”的嘲讽意味。
　　此时此刻显然他表达的是最后一种情绪。
　　如果自己再不开口，贺狄很有可能就这么拉开隔壁包厢房间的门，直接离去。
　　“行。”贺狄点了点头。
　　他们的事儿聊起来，时间要拉回到前年夏季赛打完，状态略有低迷的TNG还保留着一丝进入世界赛的希望。
　　这是一个非常残忍的选拔。
　　S系列世界总决赛之中，赛区一共有三个可以进入世界赛的名额，分别是一号种子，既夏季赛总冠军；二号种子，春季赛与夏季赛中，积分最高的队伍，然后就是要从世界入围赛开始打起的三号种子——把所有积分够格的队伍拉过来再打一场预选赛，最后胜利的队伍，可以得到最后一个名额前往世界总决赛。
　　整个赛区有十几支队伍，每一年只会选三支队伍，而职业选手的职业寿命又短暂得可怜，所以每一次机会或许都会是此生仅有的机会。
　　那时候贺狄很看重那次预选赛。
　　他们没能夺得夏季赛总冠军，积分也不够成为第二支种子队伍，只能从预选赛凸出重围一步一步杀过去。
　　不光贺狄看重，所有的人都十分看重那场比赛，那几天没日没夜的训练，强行拉扯着TNG的旗帜在往前走，好的是他们队伍里五个人的状态都很好，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终于来到了最后一场战斗的面前。
　　最后一场比赛，bo5，算上休息时间和bp时间，打了整整一个下午，打到晚上十一点，出了场馆，贺狄还是没有办法抬起头，直面自己的失败。
　　是的，他们失败了。
　　每当贺狄回忆起这场比赛，都会想，自己究竟是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错——贺狄没有责怪队友的习惯，但他重看那场比赛，能够看清很多人做的不够好的问题。
　　如果这个眼位提前放下去就好了。
　　如果这个时候省下这个技能，结局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不知道，不清楚，这样的假设没有任何的意义。
　　所以为什么还要揪着这场比赛看呢？
　　贺狄跟着付成浩来到了饭店外面，冷风又是一阵一阵地吹过，人也越来越清醒。
　　哦。
　　贺狄突然想起来了，他一遍又一遍地观看那场比赛，是因为在赛后，陈格告诉他，队里有人打假赛。
　　当时输了比赛，大家的情绪都非常低落，特别是队伍里有一个打轮换的替补，和郑锐一样是辅助位，今年打完就要退役了，原本是想把所有的宝都压在这一场，冲进世界赛，看看自己究竟能走多远。
　　但梦想终究是覆灭了。
　　因为队里有人打假赛。
　　而打假赛的这个人……
　　贺狄捏了捏嗓子，突然有点儿不舒服。
　　“你少抽点烟吧，”付成浩笑着说，“我记得当初见到你的时候你声音还挺清亮的，这么些年下来沙哑低沉了，跟个中年人似的。”
　　“你见到我的时候我就十六岁，能多清亮，”贺狄也笑，却笑得没有那么温和，“清亮的那是个太监。”
　　付成浩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这个天儿可能聊不太下去，贺狄又在口袋里碰了碰烟盒，正准备找个借口开溜的时候，付成浩却突然开口：“当年陈格是不是告诉你，我收了钱，打的假赛？”
　　“没有。”贺狄说。
　　确实没有。
　　陈格没有说他是收钱打的假赛，而是……买博彩，买了自己输。
　　这种做法比收了钱还要过分。
　　但没有任何证据，贺狄对陈格的话将信将疑，但也不可避免的对付成浩不那么信任起来。
　　“我确实没有，”付成浩摸了摸兜，大概率是想摸烟的，但没有摸到，贺狄也没有要低烟给他的想法，“我真的……真的没有打假赛，贺狄，你要相信我。”
　　“哦。”贺狄笑了笑。
　　“外界、媒体、粉丝，那么多人都说我打假赛，甚至领导也来主动检查我的各种银行卡和转账记录，”付成浩深吸了一口气，“但是他们没有查到任何东西，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打了假赛。”
　　“是啊。”贺狄还是笑着。
　　“你相信我么？”付成浩攥紧了自己的手腕，紧巴巴地看着贺狄，“当时打假赛的不是我。”
　　“是陈格是么？”贺狄笑着垫了下脚，“一般按照这种剧情来说，下一步就是你们俩在我面前打起来表中心，最后你俩一块儿死了，你觉得我应该信谁？”
　　付成浩张了张嘴，还没说出什么，贺狄打断了他：“没有证据的事，我一件都不会相信。你也好，陈格也好，我不会信，不用浪费时间和精力来和我说这些。”
　　“而且……两年前的事了，”贺狄说着，声音突然低沉下来，“童离没有再纠结，我也不想再纠结，这些事其实都拿不出证据，也查不到什么，很没有意思……人总是要向前的。”
　　“你真的向前了吗？”付成浩大声地问，“你真的不想调查一切了吗？”
　　“再大声点儿，”贺狄笑了笑，“要不我拿个喇叭来给你喊吧？”
　　“我……”付成浩话没说完，突然看见后面晃晃悠悠走过来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好像在偷听，又好像没有，只是碰巧跟着谁走到了这里来。
　　那人越走越近，贺狄也顺着付成浩的视线往那边看过去，说实话，他看见有人走过来的时候一点儿都不惊讶，甚至已经在心底预知了他的名字。
　　“周游，”贺狄看他东张西望，显然没看到自己，忍不住喊了声，“这儿呢。”
　　虽然他自己也没明白为什么要喊，但喊出口后，那个背着光的人影走过来，他发现那真的是周游之后，莫名地松了口气。


第34章 路口
　　周游的突然出现，缓解了贺狄不想听付成浩继续逼逼赖赖下去的尴尬情绪。
　　他这个人比较轴，凡事都喜欢讲一个证据，又爱在心底胡乱猜测，这种人最好是不要听任何人带来的“谣言”，堵住耳朵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但他又不可能真的堵住自己的耳朵，也不可能捂住付成浩的嘴巴说“好了别说了，再说就真的烦了”。
　　所以周游的到来是一场……十分及时的支援。
　　路边的灯光都是橙黄色，昏暗得把在场的几个人平白拉低几个色号，周游走过来，看了看付成浩，又看了看贺狄：“他们叫我出来找你。”
　　“怎么了？”居然不是周游主动出来的，贺狄有点儿惊讶。
　　“要回去了，但是找不到你人，”周游又看了两眼付成浩，“你也不接电话，他们就让我出来找你。”
　　“哦，”贺狄点点头，又抬头对付成浩说，“我得回去了。”
　　付成浩深吸了口气，点点头。
　　那些事或许真的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吧。
　　贺狄转身的时候还在想。
　　所以付成浩总是抓住一切机会来和他说……平时在微信上怎么不说？打电话发短信，哪个不能说？
　　非得面对面说？
　　有意思么？
　　都是两年前的事儿了。
　　抓不到打假赛的人，抓到了也说不清是谁，说清了是谁也没有任何证据，联赛是真的介入调查过付成浩，最后不了了之，连个结果都没有。
　　付成浩不敢在微信上说大概是怕录音，发消息大概是怕被截图，所以只敢当面。
　　当面指控陈格？
　　贺狄有点儿头疼。
　　他转身离去，周游就跟在他身后，回头认真地盯着付成浩看了会儿，却发现付成浩的视线有些放空，好像想着什么入了神，过了会儿，十分挫败地蹲下来，烦躁地搓搓脑袋，不动了。
　　周游挪回视线，继续跟在贺狄身后，过了会儿又两步往前一走，跟得更紧了些。
　　一回去，队里的人们果然要回去了，酒没喝多少，每一个人都很清醒，甚至有人嚷嚷着要续摊儿，说贺狄生日，要他请客。
　　“请呗，”贺狄想了想，“去吃烧烤吧，吃完回去刚好。”
　　一群人又欢呼着，领队联系来了司机，一队人带上司机直冲夜市小摊子，点了不少烤串儿。
　　贺狄没什么心思继续吃下去了，生日当天被付成浩拉出来讲这种事，挺晦气的，但他没有很直白地表现出来，打扰别人的情绪，而是端着杯酒，倚在椅子上看程明匀和徐乔吹牛逼。
　　周游吃得挺开心的，一边吃一边往贺狄面前的盘子上放烤串儿，似乎有些疑惑他为什么不吃。
　　“我挺撑的，”贺狄小声说，“喝点儿酒溜溜缝儿就行。”
　　“喝酒不是更撑么？”周游也小声说。
　　“你才喝过几次酒啊，”贺狄笑了笑，声音还是压得很小，“个喝一次醉一次的货。”
　　周游愣了愣，也跟着笑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贺狄这样压着声音说话很有意思。
　　周围都是热闹哄哄的，人、事、物，都不用抬头看就能看见那阵飘过来又被吹散的油烟，一个小小的电灯泡悬挂在头顶上，散出的光十分明亮，每一桌的上方都有这样的小灯泡，灯光把每一桌隔绝成一个小小的世界。
　　周围的人很多，有光着膀子喝酒的大叔，有下了班跑过来撸串儿开开心心聊天儿的小姑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世界和故事，他们这里也一样。
　　朝夕相处的队友们已经从上分方式聊到了排位里到底有多少个傻逼，领队和经理一边感叹着生活不易一边叫他们少喝点，所有人都在聊天，只有他和贺狄这样小声的对话，好像在一个群里群聊时，喜欢的人突然拉你私聊一样，构成一个新的世界。
　　周游的世界。
　　他喜欢这种感觉。
　　心里突然被什么很柔软又温暖的东西轻轻敲了一下似的，浑身又酥又麻，情绪被调到最高点，看什么都开花儿了似的十分漂亮。
　　他高高兴兴地吃了好多烤串儿，最后还和贺狄去外面抽了根烟，两个人一起蹲在路边，什么都没说，但周游已经足够开心。
　　仿佛过生日的是他似的。
　　领队在那边喊着大家一块儿回去了，队员们这才起身，揉了揉吃撑的肚皮，一边拿着手机不知道给谁回消息。
　　周游一直看着贺狄，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贺狄有点儿心不在焉。
　　贺狄这一整晚注意力都不太集中的样子，不管谁和他聊天儿他都笑嘻嘻地回应，但……没人和他说话时，他脸上的笑容也没有收回去。
　　很淡地挂在脸上，像是随时为了应付下一个来找他聊天儿的人一样，根本没有因为这些事情而开心。
　　周游顿了会儿，不知道贺狄怎么了，有些揪心。
　　他把自己刚买的那双鞋拿过来，连着袋子一块儿递给贺狄，不好意思地笑了下：“祝你生日快乐。”
　　贺狄回过神，看着他。
　　“明年我会记得的，”周游诚恳地说，“会提前准备的。”
　　“……好，”贺狄接过袋子，“谢谢你。”
　　“不用谢。”周游收回手，又笑了一下。
　　贺狄想了想，那句“那我生日前一天你跟传家宝似的捧回来的盒子是什么？”还是没有问出口。
　　毕竟……太自作多情了，万一就是周游人家自己买来自己用的东西呢？
　　万一真的是传家宝呢？
　　贺狄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袋子，还是觉得周游说的不知道他生日这个事儿不太靠谱。
　　毕竟……周游不是说过，他两年前就开始注意自己了么？
　　关注了两年还不知道生日啊？
　　贺狄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和大队伍一起走出夜市摊子的时候又在想，算了，还是别他妈琢磨了。
　　这一天天的，过得像个柯南，身边每一个细节每一件事都在仔细研究，都想要挖出真相来摊在明面儿上，何必呢。
　　累都累死了。
　　贺狄拎着周游送的礼物，打了个呵欠，今天十分难得的提前困了。
　　他们得走到马路对面再走一截才能坐上车，这会儿刚好是红灯，没什么事做，贺狄感觉到裤兜里的手机震了下，便摸出来看，居然是付成浩发来的消息。
　　没完了还。
　　贺狄犹豫了会儿才打开消息，里面是一条三十多秒的语音，他把手机音量调小，点开语音，然后把手机放到耳边。
　　红灯还有几秒，贺狄先走到了人行道下面，低头看着路面。
　　语音里传出来的竟然是陈格的声音。
　　贺狄愣了愣，猛地攥紧了手机，把手机死死压在自己耳朵上，仔细听着。
　　他和陈格当了那么多年的队友，自然能在第一时间就听出陈格的声音，但为什么……陈格的声音会被付成浩录下来？
　　身后不知道是谁轻轻碰了贺狄的背一下，他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左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十分刺耳的刹车声，紧接着贺狄只感觉胳膊被人猛地往后拽了一下，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视线被车灯的光覆盖住，手里的手机也随着身边那人这样猛地一拽而掉了出去。
　　贺狄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被拽到地上坐着了，身边还有和他一样坐倒在地的周游，两个人并排坐在地上，周游的手还死死地攥着贺狄的胳膊。
　　不过一秒，周游忽然瞪圆了眼睛，恐慌又……带了点儿不知道怎么描述的情绪，扭头瞪着贺狄。
　　“我……”贺狄刚开口，领队已经指着那辆突然冲过来的摩托车骂了起来：“没他妈长眼睛是吧开那么快！有病啊！赶着投胎啊！”
　　摩托车上的人摘了头盔，一个劲儿地道着歉，连忙下车过来查看贺狄和周游的情况。
　　“我没事，”周游呼吸有些不顺畅似的，眼睛瞪圆了，“先看他。”
　　“那什么，你没事儿吧？”摩托车司机抱歉地走过来，“上医院看看么？不好意思啊，我就想卡着红灯最后一秒过去……”
　　贺狄这会儿才后怕起来。
　　他动了动手指，嘴唇也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最后只是长舒一口气，对司机说：“没事，下次小心点，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摩托车司机这才大松一口气。
　　这个插曲吓坏了所有人，喝了点儿酒的脑子瞬间清醒了，也没怎么为难别人司机，毕竟是贺狄先走出去的，让人家注意安全就放走了，但直到上了车，周游都没有松开贺狄的胳膊。
　　一车人诡异的沉默着，每一个人回想起刚才那一幕都惊心胆颤，程明匀的手当时甚至已经伸出去了，但没有周游快，周游几乎是在贺狄往前走的一瞬间就把人拽了回来。
　　“哎，你的手机，”领队把刚捡起来的手机还给贺狄，“下次小心点儿啊，多大个人了，过马路还这么不小心。”
　　“好，”贺狄只能用另一只手接过手机，“不好意思啊，当时……走神了。”
　　“过个马路都他妈能走神，”程明匀的语气也不太好，“小心点儿吧你。”
　　贺狄只能接受下队友这样凶巴巴的关心。
　　周游一直没有说话，沉默得像刚才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如果不是他一直拽着贺狄的胳膊，贺狄会真的以为他没那么在意这件事。
　　但直到下车他也没有松开贺狄的胳膊。
　　基地的大门是指纹锁，周游走过去开了锁，拽着贺狄就走了进去，一路上遇到工作人员招呼也没打，直接把贺狄拽上了楼。
　　打开门把贺狄拉进去，手这才松开，门又被摔上，嘭的一声巨响，发泄情绪似的，贺狄还没反应过来，周游突然搂了过来。


第35章 心动瞬间
　　身后的门摔得震天响。
　　贺狄几乎是没怎么反应过来，就被面前的人十分用力地搂住了，衣服上很淡的香气扑鼻而来，贺狄顿了顿，没有挣开。
　　周游很用力地搂着他，喷洒在他脖颈边的呼吸似乎有些颤抖，房间里很安静，贺狄甚至能听见空调运作的声音，以及……周游的呼吸声。
　　他抱得很紧，像要把贺狄全身的骨头都勒碎一样紧，隔了会儿又缓缓松开，脑袋在贺狄脖颈边蹭了蹭。
　　手里的礼物袋缓缓落到地面，贺狄犹豫了下，还是没有回抱周游。
　　刚才那一瞬间的场面挺混乱的，贺狄仔细回想，竟然想不起来周游看向他时眼神究竟是怎么样的，那时候……说不清是没看清，还是根本不敢看。
　　反正他一路回来脑子里都挺混乱的。
　　“吓哭啦？”贺狄扯着嘴角，脑袋往后仰了仰，靠在门上，“胆儿真小啊，那摩托车车速也不快，就算撞上来……”
　　周游搂着他的手又紧了紧，用力到直接打断了贺狄接下来不着调的话语。
　　快入夏，几个人刚从烧烤摊儿上回来，穿得都挺少的，薄薄一层，身体隔着这一层布料互相传达着体温，贺狄不断往后退又被周游搂回来，心底逐渐有种异样的感觉升了起来。
　　并不是反感，也不是排斥，但就是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贺狄皱了皱眉，语调还是没怎么变化，带着一丝轻松和平日里的吊儿郎当，继续说：“撞上来也死不了，没事儿……”
　　“你过马路从来不看红绿灯吗？”周游忽然说了句，语气严肃得要命。
　　贺狄从来没听周游这样说过话，声音不大，语气却像读书时抓到你玩儿手机的班主任，一股子浓浓的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里面。
　　“不看吗？”周游的额头抵在他肩膀上，过了会儿又抬起来，撞在了贺狄肩膀上，近乎有点儿咬牙切齿地开口了，“不看路的吗？”
　　“……我当时走神了，”贺狄偏了偏头，“行了，别磕头了。”
　　周游不动了，手又一次在贺狄腰上用力搂了一下之后松开了，还是低着头，什么也没说，他就这么低着头，蹲下来捡起地上的袋子重新放回贺狄手里，扭头冲进了浴室里。
　　贺狄在原地站了会儿，突然有些烦躁地搓了搓脑袋，把周游送的鞋拿出来放好，坐在床边，脑袋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想。
　　浴室迟迟没有响起水声，什么动静也没有，贺狄坐了会儿，忍不住起身往浴室门口走了两步，又坐回来，感觉自己今晚的一举一动都格外脑残。
　　过了足足十分钟，周游才从里面走出来，把被子一掀开直接钻上了床，房间里没有开灯，隔了会儿他又转过来假装是翻身睡觉，其实在黑暗里悄悄瞪着贺狄。
　　二十二岁的人了，走路不看路，过马路不看红绿灯，居然还能说出被摩托车撞一下也没事儿的话！
　　脑子正常么！精神正常么？！
　　怎么会有这种人啊！
　　周游越想越气，不知道怎么说也不知道应该站在什么立场去说，只能憋着，连吼都不敢吼。
　　但这种事儿，他真的越想越怕。
　　当时摩托车的速度比贺狄所描述的还要快，撞到肯定会受很严重的伤，别说撞到了，就刚才拉了贺狄，他俩一块儿一屁股坐地上那一下就够疼的了，周游的屁股这会儿还有点儿疼。
　　贺狄……贺狄是这个世界上，除了网吧老板以外唯一一个救过他的人。
　　他不希望贺狄受什么伤，最好是一根头发都不要掉。
　　但贺狄也太不当回事儿了，云淡风轻的，这会儿还是坐在床边不知道在考虑什么。
　　周游气愤地瞪着贺狄，恨不得把贺狄拉过来打一顿。
　　为什么不重视自己呢？
　　周游想不明白。
　　也不等他想明白，床头的灯突然亮了，他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紧闭上眼，贺狄啧了声，把灯光调暗了些。
　　“别装了，”贺狄的声音从对面传过来，“我知道你没睡。”
　　周游紧闭着眼，嘴巴也抿着，强装出一幅睡着了的样子。
　　“今天这事儿……是我错了，”贺狄说，“我当时是真的走神了，吓到你了是么？”
　　周游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只一眼，他立刻鲤鱼打挺原地复活在床边坐得笔直，紧张兮兮地说：“……我没有怪你。”
　　贺狄看着他的表情，没说话。
　　“我就是……害怕，”周游轻声说着，“怕你出事。”
　　贺狄清了清嗓子，扭头看向别处，那种怪异的感觉愈演愈烈，好像有点儿控制不住的趋势，他换了个话题：“前天晚上，你捧回来那个盒子。”
　　“嗯？”周游没反应过来，抬头看着他。
　　“是送我的礼物么？”贺狄很直白地问了出来。
　　周游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贺狄说的是他床头柜里，那个他自己捏的小人。
　　贺狄怎么知道的？
　　“就……刚好我生日前一天，你拿了个礼盒回来，”贺狄说，“我就以为是送我的，不是送我的也没事儿，你……”
　　“是送你的，”周游皱了皱眉，“但是很难看，我就……”
　　“给我看看呗，”贺狄往床头一靠，事实和他猜的没什么两样让他松了口气，“做都做好了，你还打算丢了啊？”
　　话说完了贺狄才反应过来。
　　做？
　　周游做了一个生日礼物给他？
　　做了个什么？一群除了打游戏以外什么都不会的职业选手还能做什么？
　　贺狄无端想起最近一段时间，周游只要一有空就往基地外面跑，分析师和教练都逮不到他。
　　是挑了放假的时间出去做东西了？
　　“很难看。”周游重复道。
　　“那我不看了？”贺狄轻声说。
　　周游顿了下，不知道为什么，贺狄这个语气让他很想把床头柜都拆开给贺狄看看。
　　犹豫了会儿，他还是走到另一边，拉开床头柜，把那个礼盒捧了出来。
　　贺狄眯缝着眼睛打量了下，礼盒巴掌大小，看不出里面究竟“做”了个什么东西。
　　“很难看，”周游第三次说这句话，“你不要讨厌它。”
　　“……我不会讨厌的。”贺狄有些无奈地说。
　　周游这才解开了礼盒上面的缎带，打开盒子，伸手进去掏出了一个还没巴掌大的……小泥人。
　　说泥人也不太对，因为这玩意儿是上了色的，说不上什么渐变、色彩丰富，但每一个小色块都涂得很饱满，干净。
　　贺狄看了会儿，突然觉得这个小人有点儿眼熟。
　　“……这是我么？”贺狄震惊地问。
　　周游没吭声，手又伸到礼盒里去摸了摸，过了会儿，居然摸了个半截拇指那么大的奖杯出来。
　　他轻轻捏开泥人的手，把奖杯放到泥人手里，又不敢直接坐到贺狄的床上，所以蹲下来，抬头看着贺狄，很认真地说：“是你。”
　　是你。
　　这两个字轻飘飘的，却一下砸进了贺狄心底。
　　小泥人捧着奖杯，穿着队伍，笑得十分开心，眼睛……很好看。
　　TNG每年的队服都会更新，根据周游捏的这个小泥人的队服，贺狄几乎一下就能判定出来，这是两年前刚夺得春季赛冠军时的自己，队服就是那时候的。
　　那是他职业生涯里的第一个冠军。
　　“……你居然捏了个这个。”贺狄震惊得有点儿说不出话来了。
　　他收到过不少以自己为原型的Q版人偶，多数是用塑料，各种布料做成的加工品，丢出去谁也不认识谁，但周游捏的这个，他却能一眼认出来是自己。
　　真真切切的，一点儿都不掺假的。
　　贺狄心底那种奇怪的情绪越来越翻涌，他咽了口口水，喉结不自然地滚动着：“……你居然捏了……”
　　“嗯，”周游蹲在贺狄床边，捧着那个小泥人，场面滑稽得有点儿像求婚，“我捏了两年前的你。”
　　“为什么是两年前的？”贺狄脱口而出地问。
　　“那个时候的你……很耀眼，”周游眯缝了下眼睛，好像陷入回忆了似的，“我刚在LOL的首页看到你，点进去看的你的第一个比赛视频就是那年的春决。”
　　“然后呢？”贺狄感觉自己快说不出话了。
　　“然后就，”周游偏了偏头，居然很轻地笑了下，“喜欢你了？”
　　“啊。”贺狄看着他。
　　“我不知道，贺狄，”周游说，“那时候你站在舞台中央，和你的队友们捧起奖杯，很多光……很多光都打在你身上，也打在四周各地，但是你是最……最闪亮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贺狄的喉结又滚动了一次，他没有说话。
　　“你抬头看舞台，然后看队友，最后才看向奖杯，”周游看着他，十分认真地说，“那个时候我就觉得，我喜欢你……特别喜欢你。”
　　贺狄看完奖杯之后，看向观众席，眼神被摄像机拍摄进去，好像这辈子的光都纳入眼底了似的，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就好像这个奖杯是他应得的。
　　那时候周游在网吧，被这一个眼神看得莫名心悸，他们仿佛穿破屏幕在对视，周游感觉自己呼吸都要停止了，心脏在狂跳。
　　“反正，”周游结束自己的回忆，垂眸看着床脚，“就是……喜欢你。”


第36章 四强赛（上）
　　周游只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飞快。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对贺狄说喜欢了，却是头一次这么认真的，在氛围的带动下说出的最真情实感的一句喜欢。
　　贺狄没有回应，眼神一直停留在小泥人身上没动，过了好半天他才清了清嗓子，满脸不自在地说：“……挺好看的。”
　　“好看吗？”周游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好似从未想过会从贺狄这儿得到过这样的评价，整个人都精神了。
　　“好看。”贺狄肯定地说。
　　周游顿时大松了口气，勾了勾嘴角说：“不嫌弃的话就送给你。”
　　“挺好的，”贺狄把小泥人接过来，放到床头，“我……没收到过这样的礼物，挺好的。”
　　手工的礼物和买来的礼物都是礼物，但给人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贺狄上次收到手工礼物还是钟尹手工课做的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儿，一回家就送给了他，他顺手放在了自己床头。
　　所以这会儿他也把周游送的礼物放在床头，睁开眼就能看到。
　　就仿佛是在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周游对自己不是普通的喜欢、有好感的程度。
　　是非常的喜欢。
　　持续了两年的喜欢。
　　贺狄从内心非常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是个烂人，不值得周游这样喜欢，有时候他会想要劝周游换个人喜欢，反正……别再喜欢他了，但这句话始终没有说出口过，不管怎么样，劝别人换个人喜欢多多少少都有点儿不尊重别人的感情，所以犹豫了许多次，贺狄都没能说得出来。
　　周游看起来是真的松了好大一口气，站起来之后还情不自禁地踮起脚很轻地蹦了下，回到自己床上坐着，脸上挂着很浅的笑。
　　“生日快乐。”周游说。
　　“说过一次了。”贺狄笑了笑。
　　“再说一次，”周游说，“我希望你天天都快乐。”
　　“……哎。”贺狄愣了会儿，别开视线，一时间有点儿不知道该看哪了。
　　好在周游没有继续说下去，好像表达完自己的情绪，贺狄还没有很明显的抵触，光是这一件事就足够让他开心了，和回来时那种憋着生闷气的情绪不同，这次他高高兴兴地去洗了澡，出来的时候那个小泥人还摆在贺狄的床头。
　　洗完出来躺在床上，浴室里还传来水声，是贺狄在里面洗澡，周游在床上辗转反侧，一会儿因为贺狄不嫌弃这个礼物而开心，一会儿又因为贺狄过马路不看红绿灯而生气，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两掰来平分这两种情绪。
　　贺狄的情绪和周游完全不一样。
　　他从浴室出来，冷静了不少，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晚上在酒店时，付成浩神神叨叨说出的那句话。
　　还有那句没听完的语音。
　　贺狄重新摸出自己的手机，犹豫了下，还是先给床头的小泥人拍了张照，然后把今天的吃饭、蛋糕的照片和这张照片一起发到微博上去，感谢大家的祝福之后才退出来，重新点开了那条消息。
　　手机还挺抗摔，除了右下角多了个摩擦的痕迹以外没有一点儿损伤。
　　贺狄很不是时宜的想。
　　周游似乎已经睡着了，他关了床头灯，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幅耳机戴上，点开那条语音，语音前五秒，或者说前十秒，都是一段很无力的空白。
　　这也是他过马路时走神的原因。
　　空白，茫然，脚步声和各种底噪的声音都被录了进来，唯独没有人声。
　　过了会儿，他听见关门声，然后……是陈格的声音。
　　“当年的事儿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陈格说，“现在大家各自去了别的战队，童离已经退役当了主播，一切都不可能再回去了，我们再聊这些……没意思。”
　　“是挺没意思的，”付成浩的声音传来，“但我就想问你一句，陈格。”
　　这句话说完之后停顿了两秒，贺狄莫名攥紧了自己的被单，瞪圆了眼睛，脑海里一片空白。
　　“两年前那场比赛，你敢说你没有隐瞒大家的事情吗？”付成浩说出的语句是前所未有的铿锵有力，“你敢说……你是干净的吗？”
　　什么意思？
　　贺狄翻了个身，手碰到耳机却没有摘下来，也没有终止语音的播放，而是呆愣愣地望着天花板，心底有个不知名的声音在祈求，祈求陈格否认。
　　但语音里只传来了陈格的笑声，很轻蔑的一声笑。
　　语音播放完毕，耳机里恢复一片死寂。
　　那声笑是什么意思，付成浩和陈格又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去谈论起两年前这件事的，或许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知道，但……陈格应该不会知道付成浩把这段话录下来了。
　　录得没头没尾的。
　　贺狄皱着眉想了很久，把这条语音保存下来之后删除了付成浩的微信，也没有去找陈格质问什么。
　　这段暧昧不清的录音就应该和他的主人一样一辈子都不要再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
　　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贺狄谁也不会相信。
　　他翻了个身，透过很模糊的环境光看见床头那个小泥人，不知道怎么，心底突然松了口气似的……至少他现在，还有再搏一把的机会。
　　而机会就在眼前。
　　季后赛的争夺与撕杀比常规赛要血腥刺激许多，输掉比赛的队伍直接淘汰，宣布整个春季赛的训练与比拼都变为无用功，只有挺入前几名，能够拿到积分的队伍才能勉强安慰自己的心情。
　　而TNG的实力，显然能够拿到积分，甚至有可能去拼搏一通冠军。
　　他们在四强赛再度遇上了陈格所在的NK，两支队伍上场前在不同的候场区等待着，能够看到彼此，两边选手还挥挥手打了个招呼。
　　贺狄和陈格遥遥相望，笑了下没有多说什么，两边也不敢太大声的说话，怕台下的观众将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上了台，周游气势很足，势必要把在常规赛时被陈格抢走的那条大龙再度抢夺回来。
　　贺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有些走神，教练和他说话他都没能回过神来。
　　直到旁边的周游很轻地推了他一下，他才猛的一个激灵，握住鼠标：“嗯？”
　　“还好吗？”教练担忧地看着他，“专心，ok？我们专心，你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贺狄摇摇头，“不好意思，有点儿走神。”
　　“哎，不愧是贺狄啊，”程明匀又乐了起来，“春季赛四强赛呢，还能走神，怎么了现在不是世界舞台都没法儿吸引你的注意了是吧？”
　　“闭嘴吧，”贺狄吸了吸鼻子，没什么心情和程明匀闹，“专心点儿，打比赛。”
　　“嗯。”周游在耳机里很突兀地应了一句。
　　贺狄笑了笑，深呼吸着让自己放松。
　　叶年曾经说过，他最大的毛病就是在下意识里会去做出一些不符合自己理智的判断，这是个很要命的事情，或许在日常生活中不会注意到这样的事情，但在游戏里，比赛中，一个下意识的操作就是掌控了整盘比赛的关键点。
　　所以贺狄必须专注，也必须……全神贯注地相信自己的队友。
　　四强赛第一把开打，TNG红色方，NK蓝色方，两边粉丝加油助威的声音过去之后，十个英雄也已经在峡谷内布好一级团眼位，以及野区入侵的站位。
　　贺狄不断深呼吸着，提醒自己专注。
　　从今天见到陈格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老毛病又犯了。
　　付成浩那天发来的语音终究还是造成一定程度的影响。
　　尽管他不信，但他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他的判断就会变得迟疑。
　　这是想得太多的人的通病。
　　比赛进行到二十五分钟，大龙眼位布得灯火通明，像年三十儿晚上小区里的路灯，两边又不断拆除眼位，视野争夺得有来有回。
　　郑锐指挥周游往野区靠，所有的英雄都在往上走，贺狄快速说：“待会儿让他们先开，我们可以反打，我们一定不能先开，我们这个阵容……”
　　话音未落，赶在郑锐后方的徐乔突然被对面中单一个闪现控制技能击中，动弹不得，所有人只能往徐乔的方向靠，交技能出去保住自己家的adc。
　　这波团战突然打响，十个人迅速到位，徐乔被郑锐的灯笼救下来，同时反手开到了对方打野，郑锐并没有一直停留在徐乔身边，而是Q过去在人群中刷了一个非常漂亮的E。
　　与此同时，周游开大进场，贺狄跟着他同步进场，顺利秒掉对面的adc和打野，程明匀和徐乔追着对面贴过来想要杀死徐乔的上单一顿乱打，最后一波团战以0换3，十分完美的一波反打结束，TNG方顺势拿下了这条大龙，奠定胜局。
　　TNG暂时1比0领先。
　　下了场，教练给他们递过去水，把他们按在椅子上休息，一边讲着待会儿的阵容和上一把做得不足的地方。
　　叶年也在，他遥遥看了眼贺狄，轻声问：“还好么？”
　　贺狄喝了口水，听完教练说徐乔走位不够谨慎，但反打得很出色之后，才点点头，低声说：“还行。”


第37章 四强赛（中）
　　春季赛四强的比赛一般都要打bo5，五把比赛进行下来，胜者才能进入决赛。
　　TNG先拿下一把的情况下，再追一局，抢先拿到了赛点。
　　陈格有些焦虑地坐在椅子上，手指不住地在扶手上点着。
　　TNG这支队伍与春季赛初期遇到时的感觉已经完全不同了，现在的这支队伍比起先前，磨合得更好，进步比陈格想象之中还要大，还要快速。
　　但NK也不是一成不变，不会进步，他们很快调整好，在第三把的时候以自己管用的战术击败了TNG。
　　接下来的比赛，每一把都是生死局。
　　贺狄下了台先去了趟厕所，出来的时候心里莫名空得厉害。
　　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干什么，脑子里只有教练安排的战术和各种各样的打法布置。
　　以及……
　　贺狄往后仰，靠在椅子上，回想着上一把他们输掉时，程明匀的操作。
　　那一把比赛中，有一个上单必须要传送的团战，但程明匀慢了两秒，说不清当时是在找位置还是被对面上单干扰，反正程明匀慢了两三秒才tp下来。
　　他当时在想什么，没有人能知道，但贺狄心底冒出了一个很可耻，很不应该冒出来的想法——程明匀是故意的。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压了下去，很不应该在赛场上出现这种想法，不能，人不能，至少不应该，贺狄把这个念头压下去之后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比赛之中，然后……就因为那一波团战，整场比赛奠定了败局。
　　比赛结束之后，当然不会有人去怪程明匀，这毕竟还是在比赛途中，突然就去怪自己的选手或者队友十分影响心态，也很影响队伍气氛，但打完这一把，来到休息区的时候，贺狄还是忍不住心底那份升起的怀疑。
　　太不应该了。
　　但为什么无法止住这份怀疑呢？
　　贺狄有时候非常唾弃自己，在赛场上打比赛就应该无条件的相信自己的队友，但他心底时不时冒出来的这个想法总会让他……以一种难以形容，且想象不到的方式对自己十分厌恶。
　　越是厌恶就越是无法掩盖这种想法，越是讨厌越清晰。
　　周游坐到他身边，专注地盯着他：“你还好吗？”
　　“还行，”贺狄笑了笑，“你呢？”
　　“我还好，”周游看着贺狄，很认真地说，“觉得我们能赢。”
　　贺狄笑了笑没说话。
　　第四把比赛上场，教练一边在语音里安慰他们，一边进行着bp。
　　“放松点儿啊，大家都，放松放松，ok？”教练游走在五个人后方，快速说道，“我们研究过他们许多次，不要紧张，我们可以赢，这把一定赢。”
　　“这把一定赢。”周游很小声地重复了一遍教练的话。
　　第四把bp一结束，所有的英雄都进入召唤师峡谷，蓄势待发地守在基地等待15秒冲出家门。
　　红色方NK，蓝色方TNG，两边从bp开始就有来有回，血腥感十足，而在游戏开始之后，中路立刻就爆发出了一血。
　　中路的贺狄第一时间技能交到对面中单身上，然后对面中单硬是以为贺狄技能交完了，自己就能跟过去反打一套，没想到贺狄一个非常精妙的走位扭掉了对面的技能，然后直接闪现反打，顺利拿下了一血。
　　语音里顿时传来了各种各样夸赞声，其余四个人牛逼喊得此起彼伏，一个单杀仿佛已经赢得了这场比赛。
　　不过这个单杀对于士气的提升还是相当大的。
　　一群人的斗志在此时被点燃，专注地望着屏幕，都想要到春季赛的总决赛里去。
　　“不帮你推线了，”周游切屏过去看了眼，“你兵线挺好的。”
　　“放这儿吧。”贺狄退到塔下，按了回城。
　　“亲爱的打野能往上路看一眼吗？”程明匀说，“我总感觉陈格想往上路看。”
　　“好。”周游应了一声，刚好的是他原本就要往上路看，去刷那个河蟹。
　　“能gank吗？”程明匀又问了句。
　　“压个闪，”周游说，“可能压不死，追太久陈格过来，容易被反打。”
　　“打野在上面是么？”下路的徐乔问了一句。
　　“在上面我们就压线了。”郑锐也跟着说。
　　“压吧，”周游说，他刚才进陈格的野区看了眼，F6还在，显然是从下半部分的野区开始刷起的，“陈格在上半野区。”
　　徐乔和郑锐同时应了一声。
　　随后周游gank上路，成功压出了对面上单的闪现，也不贪什么，没有继续深追下去，打完就跑，非常快乐。
　　游戏的进程就像是他们的剧本一样，安排得明明白白，胜利的天平显然已经开始朝着TNG的方向倾斜，在中期一波大龙的时候，周游闪现一波直接控住对方的C位，将其秒杀，随后又是一波团战，将胜利的旗帜彻底扯向了己方。
　　大龙顺利拿下后，TNG却没能如愿推上高地，陈格从一个非常诡异的位置里钻了出来，直接秒掉了在队伍最后放的徐乔，虽然最后陈格被TNG方追杀致死，但也大大延缓了他们拿着大龙buff推进，拆掉水晶的时间。
　　“对不起，”徐乔还在语音里道歉，“我的我的，明明看到他过来了我还是……我闪现再快点就好了，我的。”
　　“没关系。”郑锐飞快安慰了一句，“我们优势很大，死一波不要紧。”
　　其他的队友们也在安慰着，不希望任何人因为心态的崩盘而搞得比赛也不顺利，徐乔也在疯狂深呼吸，尽量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不止一个人在紧张。
　　五个人的合作，紧张都是五人份的，但希望同样是五人份的。
　　如果要获得胜利的话，应该是五个人一起拼搏所得到的结果，这就是英雄联盟，五个人的游戏，缺了谁都不行，少了谁的发挥都不可以。
　　可终究是因为那一拨大龙buff推进失败，导致TNG的节奏略微断档，而NK硬是抓住了那一丢丢的希望，硬生生把比赛拖到了中后期。
　　两边的粉丝看得紧张得要死，速效救心丸的梗在交流之中传递了一波又一波。
　　最后，TNG竟然就因为这一个小小的失误而葬送了这一整局——他们终究没能推过硬是把阵容熬到优势期的NK，这一把比赛输得相当可惜，而陈格则是被评选成为了这次的MVP。
　　第五把。
　　终究还是到了真正的决胜局。
　　周游去上了厕所，洗手时握着自己的手腕，手指在轻轻地颤抖着。
　　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令人紧张的比赛。
　　以前在LDL时也打过bo5，但那时候下方的舞台是没有人的，打比赛的感觉也没有那么强烈，而此时，他们坐在这里，台下全是观众，所有的眼睛、视线、摄像头、注意力都停留在他们身上，感觉就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周游洗完手，掌心又开始冒汗，回到休息室看见贺狄，心情又沉稳了不少。
　　他走过去，悄悄捏了捏贺狄的衣摆让自己安心，又抬起眼，看见贺狄的表情也不是那么放松。
　　似乎……和以前都不一样。
　　贺狄的表情很严肃，严肃得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你没事吧？”周游忍不住脱口而出问了一句。
　　“你说，刚才那一波，”贺狄的表情有些呆滞，缓缓地说道，“徐乔他为什么，会走在最后面？”
　　周游愣了一瞬，十分不解地说：“为什么这么问？”
　　贺狄顿时回过神，眼神里立刻充满了一种……周游从未见过的自我厌恶。
　　他稍稍偏过头，两眼有些无神地盯着墙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在人群中张望了一圈儿。
　　“叶年在么？”贺狄大声问。
　　“在呢在呢，”叶年从人群中走出来，一看见贺狄烂得像便秘了三天三夜的脸色顿时就明白了一切，立刻道，“我们到那边说，那边没人。”
　　贺狄点点头，正要跟着叶年离开的时候，周游一把攥住了他的手。
　　“怎么……怎么回事？”周游眼底写满了迷茫，“为什么……”
　　“没事，”贺狄低声说，“别担心我，你自己整理好你自己的心态，最后一局了，加油，好么？”
　　周游还是紧紧地攥着他的手不肯放开。
　　“周游，”叶年也走了过来，“这次的问题必须解决，否则他有可能没有办法以正常的状态上场，你明白么？现在不是撒小孩子脾气的时候。”
　　“我没有，”周游咬咬牙，“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贺狄突然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了点儿纠结：“你真的想知道么？”
　　“想，”周游完全没有犹豫，“关于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这么直白的话在这种场面下说出来，周围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看了他们一眼。
　　贺狄却没有在意那些眼神，他从来就不是在意别人眼神的人。
　　和叶年对视了一眼，他点点头，说：“只要你确定不会影响到你的心态，你……可以跟我们过来，聊一聊那些……我聊到不想再聊的，过去的事儿。”


第38章 四强赛（下）
　　比赛间隙，休息的时间短得令人头疼。
　　叶年也不可能占据太多的休息时间，他对贺狄的话疗必须在几分钟之内完成，绝对不能拖沓。
　　周游跟着他们俩，快步跑到一个没什么人的小地方待着，心里又是紧张又是担忧。
　　贺狄这种状态他似乎是见过，好像在常规赛的某个细节之中，他的状态变得这样奇怪，因为没有对话，所以记忆没有那么深刻。
　　而这次，这样的感觉加重了，贺狄所表现出来的……非常明显。
　　他显然有些手足无措的不安，站在那里，手往兜里拍了拍，想摸烟，又想起在这样的赛场上不能带烟，手无力地垂下去，整个人靠在墙上，一边调整呼吸一边看着叶年。
　　“我们长话短说，”叶年看了眼周游，似乎十分顺理成章地忽略了这个突然出现的第三个人，“贺狄，你很久没有这样过了。”
　　“常规赛的时候也有，”贺狄压低了声音，“但是没有像这次一样，这么……强烈。”
　　“发生了什么？”叶年问，“还是因为录音的事儿么？”
　　隔了会儿，周游才听见贺狄很轻地“嗯”了一声。
　　短暂的几句话听下来，周游完全没有听懂他们在聊什么。
　　这样过是哪样，状态又是怎么回事，录音……录音又是个什么东西？
　　周游一句话，一个关键词都听不懂，但他依旧十分揪心贺狄的状态。
　　“贺狄，”叶年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现在已经不是两年前了，TNG的队员们也完全换了一批，这次……不会有人再打假赛的。”
　　周游猛地抬起了头，瞪圆了眼睛看着两个人。
　　叶年最后三个字说得很轻，轻得几不可闻，但周游还是听见了，这两个字对于所有的电竞选手来说实在太过于敏感，让人无法忽略。
　　“事实上，两年前那场比赛我们也没有办法证明谁打了假赛，”贺狄垂着眼帘，低声说，“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测而已。”
　　周游沉默着，深吸了一口气。
　　两年前的比赛。
　　周游在网上查过很多次，两年前关于那个TNG的事情。
　　当时的TNG并不弱，拥有一名足以carry比赛的中单选手贺狄，一位后期能够接管比赛的ad选手付成浩，以及控图打野陈格，辅助位置上还有两个风格完全不同的选手足以配合队伍的需求，打出各种不同风格以及阵容。
　　所以在当时，整个TNG进入世界赛的希望其实挺大的，TNG粉丝基数大，希望他们进世界赛的人也多，所以失败之后，队伍里六个人被骂得族谱都没收了。
　　同样的，也开始有人对于选手们在比赛场上的表现提出质疑，其中表现最不好的陈格和付成浩在一夜之间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假赛风波就此而起，不知道哪来的所谓知情人士开始在网络上爆料，付成浩暗中接触了一些博彩人士，在世界预选赛的舞台上打了一轮假赛。
　　那爆料的人说得有理有据，还拿出了许多聊天记录，但那人爆料的账号完全是一个新注册账号，查不到任何来源，他的一面之词有人信，自然也有人不信。
　　后来舆论压力越来越大，官方也顶不住也一群人每天在他们评论、私信，各种各样的地方刷来刷去，迫于压力，他们开始调查付成浩，最后公示出结果，付成浩没有进行着任何有关于博彩、假赛的活动，爆料人的账号也这样注销，这件事竟然无声无息消失在了各种社交平台中。
　　官方给出的结果是付成浩没有打假赛。
　　但有粉丝将比赛一段一段地扒拉下来，说，这都不是假赛吗？不是假赛我当场把这个显示器吃掉行么？
　　可也有解释，选手竞技状态不好，长时间的竞技会让选手的注意力分散，打出一个不合理的操作或许也是可以理解的吧，真的没有必要就揪着这个细节不放，官方都说不是假赛了，你们还要怎样？
　　周游当然知道那场比赛，此时他站在旁边，听着叶年和贺狄说话，脑海里不仅回想起当年的那场比赛。
　　“两年前那场比赛结束之后，有人告诉我，我们队里有人打假赛，”贺狄并没有很直白地说告诉他的那个“爆料人”是谁，毕竟在这个地方，人多眼杂，真的用真名去交流一些什么，难免被人传出去，“没有证据，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测。”
　　周游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但是当时，队里，我也在怀疑，”贺狄说着，又摸了一下兜，“具体的我回去再告诉你，但是……从那之后，我一直在看那场比赛，一直在找，想看出那场比赛到底是因为假赛还是因为状态不好。”
　　但不论怎么说，那都是两年前的比赛了。
　　当时的场景、情况，究竟怎么样，根本没有办法说清楚，哪怕是当事人来，恐怕也是讲不清楚的。
　　说到底，被留在两年前那场比赛的只有贺狄自己。
　　他的性格太过偏执，偏执到一种近乎扭曲的程度，有人和他说了假赛，他自己也感觉到队友的状态真的很不对劲，他就真的想要寻求到答案，其中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他真的感受到了。
　　当时他和付成浩说，这波团战对面必定会绕后切，辅助会竭尽全力保护付成浩，付成浩自己也需要走位的注意。
　　但不管怎么说，付成浩竟然还是走在了队伍的最后。
　　不是掉队，不是所有人跑得太快，就是因为……付成浩自己停了两秒钟，然后停在了队伍最后面，直接被对面的人一波秒杀，就好像刚才被秒杀的徐乔一样。
　　不同的是徐乔是真的不知道对面会这样绕后，陈格的位置是所有人都没有料想过的，而付成浩那个位置，是贺狄千叮咛万嘱咐地交代过，他还是死在了最后面。
　　就好像是故意……故意停留在那里的一样。
　　事后贺狄和陈格聊过不少，陈格甚至直接说出了他看见付成浩开赛前和一个人打电话，看见自己过去之后匆忙挂断的事情，陈格说，他听见付成浩对着电话说了一句“放心好了，我知道怎么演，让自己赢”。
　　贺狄当时听到这句话，只觉得痛苦，但陈格这句话并不能成为证据，之后在网络上的爆料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陈格，他们没有办法指控付成浩，官方的调查结果也是没有假赛，没有证据成了最头痛的问题。
　　他一面劝说自己不要这样单方面的信任陈格的话，一面又觉得付成浩那天的打法和神情真的很不对劲，越是纠结就越是想要找的真相，然后就会在这样的偏执里越陷越深。
　　职业选手在赛场上，必须是无条件信任自己队友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贺狄的心病越来越深，深到了一种可以说是矫情的程度了——他没有因为一遍遍的怀疑而搞到自己一蹶不振，无法上场比赛，而是越挫越勇，在第二年的世界赛上拿到了亚军的成绩。
　　可……同样是因为那场比赛，那场惜败，只拿到了亚军的比赛。
　　比赛结束后，在场下，教练和分析师、各种工作人员安慰他们的时候，贺狄蹲在角落里，两手撑着额头，瞪着眼睛在脑内回放刚才那场比赛、那波团战的每一个细节的时候，突然想，队里会不会也有故意演的人？
　　会不会也有那种收了钱，开始假意打比赛的人？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贺狄就知道自己完了，他唾弃自己这种想法，唾弃得想呕，但又无法摆脱这种想法，付成浩的是否假赛的事情对于他来说形成了一个无限循环，他必须想个办法逃出去，然后……就到了现在。
　　冰冷房间里的脚步声再度响起，贺狄耳边又传来了当年教练的那句话。
　　教练说，贺狄，你必须信任你的队友。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工作人员走过来，远远地说了句，“选手准备上场了。”
　　贺狄刚才把那些想法缩略了些，全部讲给周游听。
　　“这其实是一件特别无关痛痒的事情，我在比赛场上的判断也不会因为这个失误，”贺狄看着周游，“但是……我会去想，你明白么？辗转反侧地去想，去猜，去寻找到其他人可以信任的理由。”
　　这是一件非常魔怔的事情。
　　魔怔到贺狄变得厌恶自己，包括现在，他看见周游时常都会想，我烂人一个，他究竟喜欢我什么？
　　贺狄始终认为自己是不值得被喜欢的。
　　今年是他参加比赛的最后一年，在去年续合同时就和管理层、教练组商量得清清楚楚，不管怎么样，今年都是最后一年。
　　如果还不能拿到冠军，那贺狄也不打了，或许他这样始终对于队友留着一线的人是无法夺冠的吧。
　　工作人员又来催了一次，叶年拍拍贺狄的肩，低声说了几句话，安抚下他的情绪，贺狄深吸了口气，刚要往舞台那边走，周游握住了他的手腕，轻轻捏了捏。
　　“加油。”周游没有多说什么，但眼神变得和刚才截然不同。
　　贺狄愣了瞬，点点头：“你也加油。”
　　作者有话说：
　　呃写了下贺狄的心路历程以及过去，比赛很快就打完啦∠(?」∠)＿


第39章 抱一下
　　第五把比赛正式开始。
　　周游一言不发的状态让人有些担忧，队里几个人很默契地开始活跃气氛，不想因为最后一局比赛的到来而将大家的气氛或者心态压垮，特别是周游第一次参加这样比赛的情况下，心态就变得尤为重要。
　　比赛开始bp，教练拿着小本本，在五个人的座位后面渡步，说：“我先给你拿赵信，可以吗？”
　　“可以。”周游应了声。
　　赵信是这个版本最强势的打野，选下来就代表了周游野区的强势。
　　而对面则是选下了相对于赵信来说，比较克制的猪妹，猪妹这个英雄一选出，就代表NK的打法会更偏团队，发育一些，TNG则是锁下了破败之王，前两选非常强势，弹幕开始质疑起了NK的bp。
　　NK的bp太过于弱势会导致猪妹前期根本就没有办法安稳发育，线上拿不到优势，根本就是一次全方面的崩盘。
　　他们在想什么？
　　周游皱了下眉毛。
　　贺狄依旧保持着第一把比赛时那样悠闲自得的说话方式，看样子就像毫不担心比赛的失利那样，实际上周游看见他挺直了脊背，紧绷着，整个身子都快绷成一条线，随时都会绷烂一样。
　　周游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心的汗，再握住鼠标，紧张兮兮地看着屏幕。
　　bp结束，上中野的版本让周游他们选到了上中野的英雄，这对于nk来说是一件十分不秒的事。
　　解说也说，nk这一把在英雄的选择上太奇怪了，多少有些逆版本，只能看他们在战术上是否有什么新的布置。
　　解说的这些话，周游他们自然是听不见的，这会儿电脑屏幕上的游戏已经进入了召唤师峡谷，周游深吸了一口气，脑海里飞快闪过的是刚才，贺狄站在那里的身影。
　　说不上孤独，但贺狄的眼神非常冷漠，带着一丝……周游看不懂从何而来的自我厌恶。
　　他不希望贺狄再这样下去了。
　　没来到贺狄身边之前，周游以为他是一个非常懒散自由，心里只有冠军的人。
　　现在看来，他对贺狄的理解是有的，只是没有那么丰富，贺狄的自我要更加晦暗一些，周游甚至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预感，贺狄或许……真的非常讨厌他自己。
　　周游定了定神，按照先前的战术布置提前到野区里站位，看着屏幕，决定还是先打好这场游戏。
　　春季赛四强赛，最后一把，在观众们的加油声中正式开始。
　　四分钟，周游开始入侵野区，被对方的视野看到，只能自己闪现回到龙坑，再从河道逃走。
　　虽然他丢失了自己的闪现，但他成功在最后关头惩下了对方的野怪，为自己止住了一些损失。
　　同时也断掉了陈格的野区节奏。
　　一般打野都会在开局刷完自己的两个野区，加起来就是六组野怪，外加一个河道寄居蟹，两边打野的发育都是平等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打野最忌讳丢掉资源，一旦丢失一样，或者一组野怪，自己的发育就会出现很严重的断档。
　　周游还算是赚。
　　但在之后的gank里，周游因为丢失了一个闪现的原因，表现得就没有那么赚了，如果不是郑锐闪现过来给了个控制，他很有可能就这样送出自己的一血。
　　“谢谢。”周游飞快说了句。
　　“别谢了，”郑锐语速同样飞快，“赶紧回城，准备控小龙了。”
　　周游立刻原地按b回城。
　　这一句的一血依旧是由中路拼出来的，贺狄在之前的比赛里尝到了甜头，非常清晰地意识到，对面的中单个人实力似乎并不如他。
　　因此，他直接闪现过去，配合着绕后的周游成功击杀对面中单，拿到一血。
　　“Nice。”贺狄快速说了句。
　　周游挑了挑眉毛，帮助他推完线，然后再次藏进了野区，与此同时，徐乔再次遭遇到了陈格的gank，无可奈何交出自己的300块。
　　两边节奏势均力敌，周游帮助中上，而在这样的前提下，TNG的下路组，徐乔和郑锐的经济与节奏发生了危机。
　　十七分钟，TNG下路一塔告破。
　　徐乔被迫前往上路发育，程明匀只能换下来防守没有一塔的下路，上路的发育还算良好，因此防守得还算顺利。
　　二十三分钟，大龙处视野争夺最终变成2v2的混战，周游一个W闪打到后面输出的中单，直接一个E打了上去，贺狄立刻跟上一套技能直接秒杀对方中单，剩下一个对面的辅助，逃命未果，被程明匀追杀到二塔前击杀，这一波战斗为NK挽回了颓势。
　　二十七分钟，双方在中路爆发5v5团战，因着徐乔的发育过差，正面团战缺少ad输出，打了个4换3，剩下周游一个人存活，见陈格他们要打大龙，想要上前阻止，却被对方辅助控住，配合中单表演了套血条消失术。
　　周游还是没能阻止对面拿下大龙，TNG被滚起了雪球，中上前期也到优势丢失，彻底陷入劣势。
　　“别着急啊别着急，守住高地就行，塔可以放掉，拖过龙buff以后郑锐把小龙视野做一下，该刷远古龙了。”贺狄语速飞快，握着鼠标的手也越来越紧，“把视野控在自己野区，尽量做防守眼，危险的地方记得先放技能探探路。”
　　“嗯。”郑锐应了他一声，声音有点儿不稳，很明显地做了一个深呼吸。
　　“别紧张……哎，真别紧张，”贺狄想笑，却不怎么能笑得出来，他扯了扯嘴角，道，“我们能赢，好好儿打，肯定能赢，我们阵容有优势的。”
　　语音里响起了几个人的应答声。
　　到底能不能赢，贺狄心里也是没底的，嘴上说说漂亮话谁都会，稳定情绪的话谁都会说，在这种时候他不可能去说些什么我们不会赢的屁话。
　　只能说会赢。
　　只能说，一遍一遍地重复，我们有机会，我们还可以。
　　对方拿了大龙后凭借着强化小兵buff一路推过来，一三一分带，破了上路二塔和中路二塔，下路的上单磨着高地塔塔皮，TNG几个人换线防守不及，终究还是被破了一路高地。
　　而此时，NK还有两条路的二塔依旧健在。
　　现在最重要的，是他们需要在这样止不住的颓势中找到一个翻盘点。
　　可以是一波绝妙的团战，可以是一个很巧妙的抓单机会，也可以……是这一波。
　　对面显然要去打远古龙，郑锐早就布下的视野在消失前成功扫到了在往小龙坑里赶的NK队员。
　　周游可以抢。
　　这绝对是一个翻盘的机会。
　　“别着急。”贺狄突然说了一句。
　　周游愣了愣神，继续看着自己的屏幕说道：“我没有着急。”
　　“他们在打，”郑锐说，“我布眼，都小心点别分散太开……抢么？”
　　“抢，”贺狄不等周游回话，直接将这个任务发给了他，“这是我们最后的翻盘机会了，必须抢。”
　　而且必须抢到。
　　只要周游能抢到这条龙，TNG就还有翻盘的希望。
　　拼死一博，抢到了皆大欢喜，能补充经济劣势，也能接着龙buff守护一波高地，给自己家的c位争取发育时间，但只要没抢到，前期的所有队友的失误都会蒸发，或者说直接压在周游的身上。
　　很多人根本看不懂比赛，他们只会觉得周游抢龙，没有抢到，导致TNG输掉了这场比赛，失去了进去决赛的资格。
　　成败在此一举。
　　此时此刻，所有的目光和视线都落在了周游和陈格的身上。
　　这是两个打野的决战。
　　周游死死地盯着小龙的血量，那一刻仿佛所有的大山都压在了他的身上，动一下就扯着浑身疼。
　　但他必须前行。
　　龙的血量还剩下四千。
　　周游不断调整着站位，耳机里传来的是郑锐报出远古龙血量的声音，自己家双c不断在上方放着技能干扰却被对方上野两个坦克挡住，对方双c只被磨损了点儿血皮。
　　远古龙血量剩下两千。
　　周游E进龙坑，大招扫开准备跳过来的青钢影，所有技能交到远古龙身上，那一瞬间仿佛所有都静止了，直到远古龙倒下的悲鸣在耳机中响起，郑锐贺狄，队友们的声音同时从语音里传来，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nice，他才反应过来，抢到了。
　　他抢到了大龙。
　　人群中的赵信身上环绕着buff，周游咬紧嘴唇，闪现上了龙坑，然后被跟着追杀上来的NK选手斩杀。
　　但拥有了远古龙buff的TNG战斗力惊人，贺狄闪现到红buff下方的草丛中拉断了NK的视野，然后斩杀了对面的人，破财之王拣起掉落在地面的灵魂，开始收割最后的战场。
　　“砍！”
　　周游听见解说的声音，很隐晦地传过来。
　　“贺狄站在人群里！砍死来了！TNG要翻盘了！”
　　“一个！两个！NK这边能不能秒杀贺狄！技能空了！贺狄又捡起了一个灵魂！四杀！”
　　四杀！
　　贺狄拿到了四杀！成功带领TNG翻盘了NK！
　　“我操……”周游瞪大了眼睛，“我——”
　　队伍里几个人直接往对面基地进发，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们就这样推平了NK的基地。
　　台下的观众们欢呼了起来，周游有些畅快地长出一口气，激动地站起来看向贺狄，贺狄没说话，摘了耳机之后有些怔神地看着他。
　　“抱一下？”周游说。
　　“……好。”贺狄话音未落，周游直接抱了上来。
　　“放心吧，”周游搂住他，闭了闭眼睛，“你可以永远相信我。”


第40章 再抱一下
　　周游搂住贺狄没两秒，周围的队友就都围了过来。
　　“打得好啊游哥，”徐乔用力拍着周游的肩膀，“抢龙太帅了！”
　　“比你小一岁呢，别瞎叫，”程明匀看样子挺兴奋的，单独搂了下周游，一边往对面走一边说，“挺牛逼的，那波抢龙，回去请你吃好吃的。”
　　周游下台阶的时候蹦了下。
　　观众们的欢呼声早就将解说的声音淹没了，到NK那边去握手的时候也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心脏在胸腔里鼓动，膨胀，最后耳边都有些很奇怪的嗡鸣声，像被白布蒙住了一层似的，听什么都暧昧得要命。
　　但他能感受到的是，他们赢了。
　　到最后，他们还是赢下了这场比赛，成功挤进本年春季赛总决赛。
　　周游来到陈格面前，伸出手，陈格抬起头，脸色不善地看着他。
　　“我说过我会抢回来。”周游面无表情地说。
　　“是么，”陈格强行扯了下嘴角，“那我是不是得恭喜你？”
　　周游张了张嘴，他逗留的时间太久，身后的队友已经催促着要往前走了。
　　“夏季赛见。”周游定定地看着陈格，认真地说。
　　陈格低头看了会儿地板，点点头，周游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贺狄走到陈格面前，伸出胳膊搂了搂他。
　　“真行啊贺狄，”陈格也搂了搂贺狄，在台下观众的欢呼尖叫声中，他缓缓地说，“要夺冠啊。”
　　“夏季赛见。”贺狄拍了拍他的背。
　　“转告周游，”陈格说，“夏季赛我会让他好看的。”
　　“期待你俩打一架。”贺狄笑了笑。
　　他是最后一个走到舞台中央的。
　　队友们已经在舞台中央等待贺狄的到来，然后一起鞠躬回去收拾外设了，贺狄一抬头就看见了周游站在队伍最外面，侧过头专注地盯着自己。
　　仿佛在用眼神说“快来”。
　　贺狄站到周游身边，抬眼看着台下观众，他竟然……这会儿才有了他们真的翻盘了的实感。
　　赛后，这把的mvp搬给了贺狄，但他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周游拼死抢到的那条龙，他们根本翻不了盘。
　　周游。
　　贺狄坐在椅子上，看了眼旁边正要被带上台，接受采访的周游。
　　你可以永远相信我。
　　这句话似乎还在他耳边围绕，还有周游说这句话时，鼻息很轻地扫在他的脖颈。
　　贺狄毫无理由地，突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好的，现在我们邀请到了TNG的打野选手周游，”休息室的电视机里已经转播出了周游接受采访的画面，“欢迎周游。”
　　贺狄差点儿跟着鼓掌。
　　领队已经在商量去哪吃饭了，教练和经理都挺高兴的，今晚应该要吃顿大餐，贺狄抬眼看着电视屏幕上周游接受采访的傻样，等采访完全结束了，他才回过神看着旁边的队友们。
　　“吃点儿辣的吧，”贺狄吸了吸鼻子，把外设放进自己的包里，“有家火锅店挺好吃的，去吃？”
　　“行啊，”领队他们倒是没什么意见，人多又不知道吃什么的时候吃火锅就是最好的选择，“你不是不喜欢吃辣的么？火锅你也……”
　　“吃呗，”贺狄低着头说，“吃一顿也没啥事儿，又不是吃一顿就会死。”
　　程明匀愣了愣，盯着贺狄看了会儿。
　　不一会儿周游回到休息室里，把自己的外设往包里一揣，听见领队说去吃火锅，还是川味火锅的时候愣了下，下意识地抬眼看着贺狄。
　　“你俩差不多得了啊，”程明匀背着包，从他俩中间路过，悄声说了句，“他照顾你喜欢吃火锅，你照顾他不喜欢吃火锅，你俩上街捡垃圾算了。”
　　“行，”贺狄低头把包背好，点点头，“我捡矿泉水瓶，他收废纸废铁，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周游很短促地“啊”了一声，单手拎起包飞快跟着贺狄跑了出去。
　　外面下了点儿小雨，地面都被浸成深色，周游站在贺狄身边，心情挺好的蹦跶了下。
　　路过的粉丝们看见他们，打了个招呼，也有拥过来要签名的，贺狄签了几个，周游就跟着签了几个，最后等到大部队一起出来，上了大巴车，周游还是坐在了贺狄的旁边。
　　“开心吗？”周游轻声问。
　　“赢了比赛不开心，那是脑残吧？”贺狄笑着反问了句。
　　“我也很开心。”周游说。
　　贺狄看了他一眼，发觉他脸上没有任何笑意，眉眼却是放松的，不是僵硬时那样看上去就像在生气的表情，周游这会儿的表情……贺狄一时半会儿有些形容不上来。
　　下了雨，窗户都关得死死的有些地方的窗帘也拉着，车厢里实在算不上明亮，大家上车后还是保持着安静的传统，仿佛一上车就被闭了麦。
　　昏暗的光更是让一切都蒙上了一层纱，周游往贺狄那边靠了靠，又重复了一次：“我也很开心。”
　　你开心个der。
　　贺狄有些无奈地往窗外看了眼，这会儿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连路灯的光都被雨帘遮挡住，整个车厢里只剩下了手机那点儿黯淡的光亮。
　　“你和他们说吃火锅的，”周游压低了声音说，“你知道我喜欢吃。”
　　贺狄把手肘放在车窗沿，撑着脸，扭头看着周游。
　　“所以我很高兴。”周游还是没什么表情。
　　但在这样黑黢黢的环境中，贺狄总觉得周游眼睛都快他妈闪光了，释放出了大家都未曾注意的光芒。
　　贺狄莫名觉得好笑，他抬手在周游脑门上弹了下，又把手放回来，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和：“奖励你一下，不行么？”
　　周游揉了揉脑门，勾着嘴角没说话。
　　“我们队里平时也吃得挺清淡的，你是个重口吧？”贺狄坐直了，伸了个懒腰，“平时看你点外卖，口味都挺重的……跟着我们队里吃也是辛苦你了，平时也不和阿姨说一声你的口味重，阿姨人多好，说不定还能给你单独做两个菜呢。”
　　“你对我好就行了。”周游说完这句，没有再往贺狄那边靠，而是坐直了，高高兴兴地摸出了手机，不知道在干嘛。
　　贺狄其实有点儿惊讶。
　　作为职业选手，应该都是非常反感他这种性格和心理的，毕竟没有谁会喜欢一个在舞台上怀疑队友的人，连贺狄自己都很不喜欢自己，但周游似乎……非常与众不同。
　　把那些事儿摊开了和周游说了一遍之后，他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依旧喜欢着贺狄。
　　他没有说没关系，也没有说我可以不在乎这个，而是说……你可以永远相信我。
　　这让贺狄很不解，但心底突然轻松了点儿，就像揪了很久的一块皮，突然被人拍拍手背说，好了，你可以放下了。
　　轻松了不止一丁半点儿。
　　下了大巴，他们来到了贺狄所说的那家挺好吃的川味馆，直接点了个九宫格，冷汤放鸭血，等汤滚起来的时候鸭血也好了，又嫩又入味，几个人不管是南方人还是北方人，为了有吃川菜的代入感，统一用了油碟，热热闹闹地吃了顿火锅。
　　贺狄是真的不太能吃辣，火锅前期还好，食材汤底什么的都还不是太入味，不会特别辣，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火锅里那些辣椒、花椒等各种香料的味道都被煮出来了，贺狄烫个肉吃一口都得就着可乐咽。
　　他的脸被辣得通红，眼尾也红，领队一边吃一边脱外套，顺便看了眼贺狄，乐了：“你他妈让谁煮了啊？”
　　“这顿火锅吃完你得窜三天吧，”程明匀已经乐得不行了，“队里还有胃药么？”
　　“别的没有，胃药管够，”叶年已经拿了个皮筋把自己的头发扎起来，笑着说，“放心吃，别打不了决赛就行。”
　　贺狄冲他们竖起了中指。
　　周游扭头看了他好几次，担心得要死，一顿饭吃得心惊胆战的，贺狄只能拍拍他的背，说：“我没事儿，我一吃辣的就这样。”
　　“所以才不爱吃辣么？”周游担心地问。
　　“嗯。”贺狄点了点头。
　　周游又看了他很久，确定下来贺狄不是完全吃不了辣才放了点儿心，好在九宫格点的也不是重辣，微辣煮得太入味了而已。
　　一顿火锅吃完，微博上的粉丝们已经开始了各种转发抽奖恭喜TNG进入决赛，而TNG几个队员已经被腌制入味了，周游一边往外走一边闻了闻自己的衣领，有些嫌弃地扭开了头。
　　头一扭开，视线就对上了旁边的贺狄，贺狄愣了愣，也没挪开视线，反而是勾起嘴角笑了下。
　　笑什么啊？
　　周游不知道。
　　反正他心情挺好的，好得回基地的路上都有点儿连蹦带跳的趋势，晚上稍微总结了下今天的比赛，剩下的东西要拿到明天去研究，暂时放了一个小假给队员们，不用再rank了。
　　几个人干脆回了房。
　　周游最先回到房间，冲到浴室里洗了个澡出来，正好碰上回寝室的贺狄，两个人都愣了下，视线又贴在了一起。
　　“我洗完了，”周游说，“你去洗吧。”
　　“……哦。”贺狄应了声，转身到自己的衣柜去拿了换的衣服出来，还没转身，身后贴上来了一个热乎乎的身体。
　　周游的胳膊在他腰上使劲儿搂了一下，不等贺狄反应过来又松开，风一样飞奔了出去，贺狄顿住的手这才恢复过来，把衣服拿出来，看了眼甚至没来得及关上的寝室门。
　　真抱得下手啊。
　　贺狄拎起自己衣服闻了闻，深吸了口气，关上衣柜门，脑袋抵在柜门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41章 打住
　　周游在那场比赛中拼死抢龙的一幕被官方截下来，拿到微博上反复播放，评为了本周最佳片段。
　　而他本人也随着这一波的操作，被推上了春季赛一阵打野的评论之中。
　　甚至有粉丝和一些官方人员在说，如果TNG能保持这个势头，周游能保住自己的竞技状态，TNG今年一定能够进入世界赛，并且得到不错的名次。
　　但也有一部分的人在说，周游就算能够保持他的状态，到了下赛季游戏版本更改，周游真的还能发挥出他的优势吗？
　　这些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
　　他们唯一能知道的，是春季赛决赛在即，他们得想尽办法往前去拼。
　　AST的比赛在他们的第二天，第二天休息完毕之后所有人都在打rank的间隙看着比赛。
　　其他队伍春季赛结束都放假了，TNG差点连训练赛的人都没找到，好在NK的人没离队，他们直接抓住了即将离开的NK，再打了一把训练赛来维持状态。
　　贺狄翘着腿，一边看着比赛一边等待着排队队列，旁边的周游时不时地看他一眼，心情是……非常的不错。
　　就连路过的人都看出来了周游心情很好，还问了句：“心情这么好啊？”
　　“嗯！”周游很开心地回了一句。
　　路过那工作人员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周游心情一直挺好的，从昨晚好到现在，仿佛抢龙时的那个惩戒直接按他笑穴上了，平时没什么表情话也不多的人这会儿见了谁都是……谈不上笑嘻嘻，但脸上多少都是有点儿笑意的。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心情有多好。
　　程明匀的视线在他俩身上来回扫了好几个遍，一副欲言又止的便秘模样，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表情变得有些惆怅。
　　不管心情好亦或者是惆怅，AST对上QL的比赛正式开始后，每一个人都专注地看起了比赛。
　　AST是今年的夺冠黑马，近乎没有人能相信QL可以打赢AST，结果也不出所有人的预料，QL直接被AST三比零带走，十分干净利落的一场比赛。
　　“你之前和fly打过很多次，感觉如何？”教练问。
　　“他很克制我的打法，”周游说，“不管是在ldl还是现在，他的打法都很克制我。”
　　“嗯，”教练点点头，“哪怕是先给你选英雄？”
　　“那就不好说了，”周游犹豫了下，“现在是上中野的版本，先选英雄我不一定打不过他。”
　　或者说是周游本身就不是打不过fly，而是打法上遭到克制，每次对上fly都会打得很难受，这种难受进一步影响到心态，退一步影响到状态，不管怎么说，fly对于周游来说都是一个比较难过的坎儿。
　　之后教练对于之后的决赛进行了一系列战术上的布置，把重心一次一次的调节，又一次一次地研究着AST这个战队。
　　rank打得热火朝天时，外面的门铃突然响了，不一会儿训练室的门也被推开，工作人员往里喊了句：“周游啊？”
　　“嗯？”周游摘下一边耳机，视线还黏在屏幕上，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句。
　　他正在和自己rank匹配到的队友们谋划打一波团战，战局十分紧张。
　　“你订了花啊？”工作人员还在喊，“外面有人送花来了。”
　　周游手猛地一顿，呼吸都跟着停了一拍，视线还没往旁边分，屏幕上团战已经开了起来，容不得他分神了。
　　“你帮他签了吧，”贺狄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多少钱待会儿他补给你。”
　　“那送花的说必须本人签收啊，”工作人员说，“我让他等会儿吧。”
　　等会儿吧。
　　周游悄悄往贺狄那边瞥了眼，发现贺狄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又往程明匀那边瞥了眼，程明匀似乎也没有发现什么。
　　训练室里的人似乎都没有对他订花这个事儿表示出什么疑问，他松了口气，好在这边团战打完直接决定了胜局，打了对面一个团灭，推着兵线就把对方水晶给拆完了，周游连忙摘下耳机，火急火燎地往外跑去。
　　程明匀看了眼贺狄，突然冷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隔了八百里的徐乔问了句。
　　“没什么，”程明匀若有所思地说，“我可能要找个女装大佬结婚了。”
　　徐乔茫然地支棱个脑袋，探出来看了看程明匀——他们俩中间隔了两个人，想对视一眼还是挺麻烦的——但视线移对上，徐乔就突然想起来了程明匀很久以前许下的那个flag。
　　他又把脑袋收回来，看了看贺狄。
　　“那你赶紧找叶年谈恋爱去吧，”贺狄戴上了耳机，不听他们逼逼赖赖，“叶年新买了套女装，赶紧看看是不是你喜欢的款。”
　　程明匀乐了会儿，往电竞椅上一趟没吭声。
　　另一边，周游一路狂奔到基地门口，迎面撞见了一大束捧花，以及……那个挺熟悉的花店小哥。
　　“哎！周游！”花店小哥看见周游，顿时高兴了起来，“这周的花你没来拿，我就给你送过来了。”
　　“……谢谢。”周游走过去，把花束接到怀里。
　　他原本是要去拿的，但这周训练任务实在太紧，没有时间去拿。
　　“你们这次的比赛我看了，最后一把那个抢龙！真帅啊！”花点小哥特别激动地说道，“恭喜你们进决赛了啊！”
　　“啊，”周游手机都摸出来准备付款了，对方硬是没搭理上他这一茬，他只能僵硬地点点头，说，“谢谢。”
　　“要夺冠啊，”小哥拍拍他的肩膀，突然看见周游举着手机，“哦，我知道了，加个好友吧？”
　　不。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要乱想好不好？
　　跑一趟最重要的难道不应该是先把钱收到手吗？
　　周游低头，被花杆的叶子戳了下，他又抬起头，实在抵挡不住花店小哥的热情，加了好友，对方发了个备注过来，他在这儿买花这么久了，这会儿才知道这个花店的小哥叫孔与何。
　　出于礼貌，周游给他回了个：周游。
　　孔与何：我知道呀。
　　呀。
　　不知道为什么，周游莫名觉得这个“呀”字有点儿娇俏，于是回了个哦，没有再回复了。
　　花抱回寝室，周游把包装和一些不用的废根拿下来丢掉，训练室里已经进入了一种很诡异的气氛。
　　周游不知道这种诡异从何而来，他甚至没怎么注意到，往自己位置上一坐直接开始了rank。
　　晚些时候回到寝室，贺狄已经靠在床头准备睡觉了。
　　这次送过来的花都是一些基本没有味道的花，周游查过，长期闻着花香对呼吸道不太好，他很久之前就干脆就换成了这种赏心悦目但一点儿香味都没有或者很淡的花朵，再过些日子他打算直接换成假花，贺狄喜欢香气的话可以直接在房间里少放点儿别的香薰。
　　最好是助眠的。
　　快入夏了，周游看着贺狄的被子有点儿厚，总想等天气热起来之后给他换掉，贺狄那头有点儿长的头发也想给他剪了，倒也不是不好看，就是……怕贺狄热。
　　算了算了。
　　周游洗完澡倒在自己床上，看着贺狄那边，专注地想，暂时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他翻了个身，有点儿睡不着，贺狄那边床头灯也还亮着，不知道在干什么，他有点儿想过去抱抱贺狄。
　　拉拉手，抱一下，这种接触一旦开始了就再也止不住了。
　　周游翻身坐起来，往贺狄那边仔细看了看，贺狄竟然已经睡着了，眉头紧皱着，手里的手机已经息屏，不知道睡着了多久。
　　他愣了会儿，悄悄站起来，往贺狄那边挪了两步，每一步都挪得小心甚微，最后悄无声息地挪到了贺狄的床边，轻轻坐下了。
　　“贺狄。”周游小声喊了一句。
　　贺狄没有任何反应。
　　他的呼吸很平稳，但眉头皱着，睡得并不踏实的样子，平时不爱喝水，这会儿嘴皮也是有些干的，周游凑了看，这才看见贺狄是有唇珠的，很……性感。
　　这个词冒出来得非常突然突兀，周游脑内一阵发麻，又凑近了点儿，低声喊：“贺狄？”
　　贺狄还是没有醒。
　　周游咽了口口水，又凑近了点儿。
　　人是不会满足的。
　　拉手拥抱，贺狄都能接受，都没有很明显的反抗，如果他不能接受，他一定会很直白地说你不要再靠近我，那么周游绝对不会再靠近。
　　但是贺狄没有。
　　他的底线一天又一天地在退步，接受度一直都在提高。
　　周游的眼睛眯缝起来，头一次觉得贺狄床头的灯光好刺眼，想伸手关掉，但他怕伸手过去的瞬间贺狄就会醒，尽管此时此刻他的耳边安静成一片，只剩下他们两个的呼吸声。
　　慢慢的，呼吸也缠绕在了一起，周游感觉自己心跳快得能起飞了，口水也不断分泌着，浑身的皮肤都紧绷，就在他即将亲到贺狄的时候，贺狄突然抬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下。
　　周游顿时往后退出好大一截，原地起飞似的站到了房间中央。
　　贺狄弹了他那一下之后依旧没有睁眼，手放了回去，保持着刚才的动作，继续睡着……冥想着。
　　周游僵在原地，大气也不敢出，直到贺狄往下滑了滑，躺平了，他才敢动，灰溜溜地到自己床上躺着，有些害怕地看着邻床的人。
　　隔了很久，贺狄那边才传出来一句：“早点睡。”
　　“哦！”周游瞪圆了眼睛，精神百倍地说，“晚安。”
　　“晚安。”贺狄无奈地叹了口气。
　　得寸进尺的傻狗。
　　他想。


第42章 决赛前夕
　　周游晚上睡得很不好。
　　梦里一会儿是陈格拉着贺狄笑，一会儿是贺狄和他搂搂抱抱不成体统然后……一块儿倒在他床上。
　　他俩都贴在一块儿了，正准备进入正事儿的时候，贺狄突然抬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个脑瓜崩。
　　脑瓜崩。
　　又是脑瓜崩！
　　周游翻身坐起来的时候还顺手捂了下自己脑门，贺狄已经不在房间里了，没拉好的窗帘透进来一丝光，他捂着额头掀开被子，盯着自己裤裆长叹了一口气。
　　又得洗内裤了。
　　不知道是哪来的那么好的精力，其实每天打那么多把rank，分析比赛对手，开会，训练赛，重重事件压下来的时候周游都觉得自己挺累的，但每晚的梦仿佛就在拉开他的裤腰说：不，你不累。
　　周游去搓了内裤，又检查了一遍，没有弄到床单被罩上之后才下了楼，楼下的队友们已经在位置上坐好准备今天的训练了。
　　贺狄还是看不出什么异样，他平日里把自己真正的情绪藏得挺深的，光是从外表，大概看不出什么。
　　周游拉开椅子坐下，弯腰按主机开机的时候视线贺狄不经意地瞥了他一眼，周游连忙看回去，两个人对上视线后，竟然是贺狄先顿了下，然后缓缓地挪开了视线。
　　训练室已经开了空调，徐乔个不耐热的早就把气温调低，好在队里的人都皮糙肉厚，没觉得太冷，但在视线对上的那一瞬间贺狄硬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等他仔细寻思点儿什么，周游突然撑了下他椅子的扶手，往他这边凑了过来。
　　“你是觉得脑瓜崩不疼么？”贺狄看都没看他一眼，低声说了句。
　　“不是。”周游说完，顿了下，扒拉着扶手努力往贺狄那边凑着，贺狄没有再看他一眼，半个眼神都没分。
　　他有些失望地坐回位置上，握住鼠标点开了游戏。
　　决赛的日子一天天推进，训练场次也在不断地增加，NK的队员们帮着打了几把训练赛之后就放假回家了，没有一直陪着TNG和AST训，他们一走，整个联赛的队伍几乎都放了假，两边又不想提前在训练赛中交手，暴露自己的战术，只能靠打rank来维持自己的状态。
　　好在开赛日期隔得并不算远，决赛那天早上，大家去训练室收拾外设准备出门的时候，路过遇到的每一个工作人员都和他们说了一声加油。
　　加油。
　　周游背上背包，在训练室里找了一圈，没找到贺狄，很干脆地放下包，扭头去了后门找贺狄。
　　外面下了点儿小雨，风里带着点儿寒意，周游快步走到后门，果然看见了正在和黑黑还有二黑对话的贺狄。
　　他嘴里叼着一支烟，低头很耐心地捋着二黑的毛，大概是又把烟灰抖猫身上了，这会儿一下一下捋着，二黑也不反抗，乖乖趴着让他捋，乖得不像一只猫。
　　周游盯着看了一会儿，二黑突然抬头往他这边叫了声，贺狄手顿了顿，没往周游这边看，周游倒是快步走了过来，往贺狄身边一蹲，又站起来，把打火机和烟摸了出来。
　　“抽么？”周游递了根烟过去。
　　贺狄咬着滤嘴，让烟上下抖了下，示意自己正在抽你他妈是不是瞎了，周游把烟叼进自己嘴里，没点燃，深深地吸了口气。
　　这种安逸且安静的时候，时间就会过得飞快。
　　贺狄捋完了二黑的毛，把猫一放，大概是蹲累了，直接坐在了台阶上，脑袋仰着，眯缝着眼睛看天空。
　　周游……还是那么安静。
　　安静得毫无存在感。
　　但贺狄总觉得自己做不到忽视他了，就比如现在，他都不用看就能知道周游的一举一动，摸猫了，和他一样坐着了，抬头看着天空无所事事了，烟抽完了……等等各种各样的动作。
　　黑黑和二黑趴在他们脚边，时不时地喵一声，每喵一声贺狄就会从队服兜里摸出一把猫粮喂给它们吃，周游就会伸手过来摸它们一下。
　　“回去吧，”贺狄把烟头杵熄，丢进旁边的小袋子里，捡起来准备走，“待会儿领队要全世界找人了。”
　　“好。”周游跟着站了起来。
　　黑黑和二黑跟在他们后面走了一小截，两个人即将走出后门这片区域的时候，周游突然顿了顿，两步赶上贺狄，轻声喊了句：“贺狄。”
　　“啊。”贺狄扭头看着他。
　　“……抱一下吧。”周游说。
　　抱个屁啊。
　　你是巨婴么，赢了比赛要抱一下，比赛开始前要抱一下，以后训练赛以前要不要抱一下？
　　晋级赛之前也抱一下好不好？
　　贺狄脑海里一瞬间涌现出八百多句吐槽，但没有一句能说出口，因为在他说出口之前周游已经绕到了他身前，张开胳膊用力地搂了他一下。
　　跟在后面的二黑和黑黑停住爪步，支棱着脑袋看着他们俩。
　　“加油。”周游拍拍他的背，很快松开，扭头朝着前方走了过去。
　　贺狄还站在原地，黑黑走过来在他脚边绕了个圈儿，他蹲下来，按了按小猫的头，分不清是无奈还是无语，反正他长叹了一口气后，对着盯着周游背影的二黑说了句：“你看个屁。”
　　黑黑和二黑还是十分固执地看着周游离开的方向，似乎是在好奇为什么贺狄还不走，贺狄蹲着，也在好奇，自己为什么不推开周游。
　　一切的一切都变得……很凌乱。
　　想不通。
　　贺狄深呼吸了下，干脆不去想了，回到训练室背上背包，和大部队一块儿往大巴车上走。
　　随队摄像师已经开始在车内拍摄了，拍完之后对每个人说了句加油，没有再打扰他们休息，贺狄盯着窗外看了会儿，突然扭头看了眼身边的周游，周游这会儿正闭眼休息着，只留给贺狄一个侧脸。
　　挺……挺帅的。
　　周游是那种看起来就不太好惹的类型，眉骨高，显得眼睛特别深邃，眉毛又浓，看着跟街头五毛一次纹的似的，加上平日里没多少表情，不了解他的人大概会觉得他有些凶，而了解他的人……只会觉得他是个小孩儿吧，总是那么黏糊糊的。
　　是个小孩儿，才十七岁。
　　贺狄盯着看了会儿，缓缓挪开视线又看向窗外。
　　到了场馆后并不能第一时间开始比赛，他们还得进行一次开幕式的彩排，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地方，也就是上舞台去走个位，待会儿介绍战队的时候会用到，别的都不需要他们操心，首发五人加上何佑和教练，一块儿到台上去走了个过场，同样的，他们终于见到了他们的对手，AST战队。
　　这次和AST的决赛有两个防守点，一个是他们的ADC，一个对线和团战都十分优秀的选手，在上一次春季赛常规赛的交锋上，徐乔就没能够压制得住他，反而是团战中被对方先下一城，是TNG常规赛输给AST的最重要的原因。
　　而另一个，就是他们研究了很久的打野选手，fly。
　　上次贺狄没有仔细打量，比赛视频里也没注意过下面的摄像头，这会儿才发现这个fly选手看着挺显小的，比周游还小，看着才十四五岁的样子，个头也不算高，但长得挺好看，整个人十分活泼的样子，一起到舞台上站位的时候他还举起手，挺兴奋地和对位的周游打了个招呼。
　　“你俩这么熟啊？”徐乔有些惊讶地看着周游，“怎么没听你说过？”
　　“不熟，”周游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回应，“他自来熟。”
　　话音刚落，导播那边示意他们可以下台回休息室等比赛开始了，对面的fly直接扑了过来，抓着周游的手说：“好久不见了啊！你又长高了！”
　　“这是什么老家亲戚式的问话啊。”程明匀乐着说了句。
　　“我俩在LDL的时候还一样高呢，”fly松开周游，笑着说，“他好像半年就窜这么高了，真羡慕啊。”
　　周游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实际上fly在LDL的时候就没多高，他俩身高差一直挺大的……但这会儿fly都这么说了，他又不可能去反驳什么。
　　他说是就是吧。
　　贺狄皱了皱眉毛，视线在周游胳膊上扫了一圈儿。
　　两边人在舞台上没聊多久就散了场，回到休息室，教练立刻开始重复起了自己的战术配置，一遍又一遍地说，让所有人都牢牢记住他所说的东西。
　　午饭就在后台吃了，还点了几杯奶茶送过来，吃完喝完竟然有些犯困，周游去洗了把脸出来，困意才完全消失。
　　休息室里有几台电脑，几个人轮流上去热手，等着开幕式结束上台打比赛。
　　“记住，这次一定要盯防fly，”教练在走出休息室之前还在说，“盯住fly我们就有机会。”
　　“加油！”休息室里剩下的工作人员们喊了一句，“干翻他们！”
　　“哎，再大声点儿，”程明匀无奈地说，“待会儿AST的就过来找我们真人solo了。”
　　“加油。”周游扭头看着贺狄。
　　“……加油。”贺狄抬头看了他一眼，握紧了手里的外设。
　　“相信我。”周游说。
　　贺狄深吸了口气，顿了很久才轻声应了一句：“好。”


第43章 春决
　　场馆挺大的，几乎座无虚席，伴随着音乐声的响起，本届春季赛的决赛也正式宣告了开始。
　　一群人暂时在舞台幕后的休息区等着，往旁边一看就能看到AST的选手们，fly一眼就看到了周游，很高兴地挥了挥手。
　　“你俩在LDL的时候相依为命来着是吧，”程明匀说，“他好像挺喜欢你的。”
　　“不熟。”周游说。
　　贺狄扭头看了眼Fly，挺小一个小孩儿仿佛是来过年的，干什么都喜庆，乐呵呵的，工作人员似乎都挺喜欢他，AST那边的氛围似乎挺好的。
　　周游看都没往那边看一眼，专注地盯着自己的手指，大概是在脑内复习教练给的战术，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和他无关了似的的超脱。
　　电竞比赛开幕式前竟然有一段歌舞表演，声音挺大的，选手们在后台什么也听不清，只能安静地等待着一切都结束。
　　“还多久啊？”贺狄往台上看了眼，皱了皱眉，“我能去抽根烟么？”
　　“烟瘾这么严重么？”叶年看了他一眼。
　　“嗯。”贺狄看着还是比较云淡风轻的，至少从外表看不太出他有什么剧烈的心理活动。
　　“可能有点儿来不及了，”工作人员有些抱歉地说，“光是去吸烟区就要五分钟左右的路程，来回时间可能不太够。”
　　“啊，没事儿，”贺狄看着工作人员，连忙说，“我就是随口问问。”
　　“好的。”工作人员点点头。
　　这会儿去抽烟来不及，好在贺狄也不是真的烟瘾犯了，就是随口问一句。
　　他坐在座椅上深吸一口气，看了眼旁边继续在心底重复念叨战术的周游。
　　不一会儿，工作人员提醒他们准备上台了，按照之前彩排过的队列，一行人上台亮了个相，扭头就走到了自己的位置旁边。
　　“把打野的说话声音调大，”贺狄戴上耳机就说了句，“所有人听他说话的声音都调大。”
　　“把辅助声音也调大，”徐乔说，“谢谢。”
　　裁判和后续的工作人员根据他们的要求把麦克风音量开大，又根据他们的提示来调试各种。
　　周游其实有点儿紧张。
　　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他第一次进LPL就打到了决赛，往前一看，台下坐满了观众，举着的灯牌，横幅，都让他紧张不已。
　　“solo一把？”贺狄扭头看向周游。
　　“好。”周游点点头。
　　调试设备最好，最方便的方法就是进行solo，周游很快和贺狄加入了同一场游戏。
　　“solo什么？”贺狄问。
　　“亚索吧。”周游说。
　　“……咱能solo点儿正常人玩儿的英雄么？”贺狄笑着看了他一眼。
　　此时的语音是队内共用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到，下路也热火朝天地solo着，程明匀一个人孤独地开自定义进行设备调试，可能是闲的，不管谁说话他都要插一句。
　　“亚索怎么不正常了，”程明匀插了一句进来，“看不起我们疾风剑豪是吧。”
　　“我们玩儿蒙多吧，”贺狄开了游戏，“去龙坑里扔菜刀。”
　　“你俩还挺有情趣。”程明匀说。
　　贺狄扭头看了他一眼，但他们俩中间隔了个周游，所以他看过去的时候周游还以为他在看自己，挺高兴地扭头看了过来。
　　“……玩蒙多，”贺狄说，“出门带真眼。”
　　“好。”周游应了一声。
　　两个人进了游戏，直接买了真眼，相约大龙坑。
　　装备天赋都一样，只能靠扔菜刀来打掉对方的血，甚至还在门口插了两个真眼当门，不可以走出那个位置，走出去就算输。
　　巴掌大的圈里，两个人一边丢着菜刀一边确认自己的调试，按键等各种方面的东西。
　　最后还是贺狄的走位更胜一筹，一菜刀丢死了试图走位扭掉这个技能的周游，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乐了一会儿，退出游戏。
　　周游莫名放松了很多。
　　可能是语音里一直传来的贺狄的笑声，也有可能是因为队友们并不紧张，一直聊天扯皮的气氛，一切都让周游放松了太多。
　　“请选手们开始比赛。”耳机里传来了裁判的声音。
　　周游加入游戏，深吸了口气。
　　“加油加油。”教练在后面说。
　　“加油，”程明匀说，“先拿下第一局。”
　　几个人都乐了起来。
　　决赛的氛围要比平常比赛的氛围更加严肃一些，但选手的心态决定了一切。
　　第一把比赛正式开始。
　　在赛前，TNG就研究过fly这个选手很多次，在这次的比赛开赛前教练也嘱咐过要多加防范，为了防止周游野区被压制，教练帮周游选了个版本最强的打野。
　　而AST方面也不会示弱，选下了没那么弱势的另一个英雄，可以说是十分势均力敌的两个英雄。
　　五分钟，周游率先抓出对方上单一血，与此同时Fly出现在下路，抓出了徐乔的闪现，止住自己这边的损失。
　　十二分钟，峡谷先锋被fly控入手掌之中，而周游继续朝着上路靠近，将一切指挥权握在了自己手中，已经把gank敌方上路打成了军训敌方上路。
　　但只要选择打了中上野，自己家的下路就必定会遭重，为了中上野的发育，徐乔和郑锐在下路开设了一个监狱自己坐牢，但比较优秀的防gank思路以及撤退及时，让他们没有那么凄凉。
　　这把几乎都是战术和英雄的压制，让TNG中上野发育起来，节奏带起来之后TNG的三个人直接将雪球滚起，AST已经没有什么胜利的期望了。
　　“一波！”最后一波团战进行结束后，郑锐大声吼了出来。
　　“别喊，省点力气，”贺狄提醒道，“这是bo5，集中注意力，注意体力，一波了。”
　　一波了。
　　周游看着屏幕还有些怔愣。
　　第一把游戏结束得如此之快，以至于周游一直有点觉得不踏实，休息时间过了，再登上舞台的时候他甚至有一种这才是第一把的错觉。
　　但他很快听见了教练在语音里说，我们已经领先了第一把。
　　我们已经领先了一把。
　　周游深吸了一口气，握紧鼠标看着屏幕。
　　AST那边的训练和比赛经验也没有那么差劲，在先败给了TNG一把的情况下，第二把成功赢下了AST。
　　第二把从一开始的节奏就输给了AST，TNG被压得毫无还手之力，第三把直接被再压了一把。
　　此时，AST已经2比1暂时领先于TNG。
　　周游下台时紧张得话都不怎么会说了，他用力地搓着自己的手指，指尖指腹上都有一层薄薄的汗。
　　他都不用闭上眼睛，脑内很自动地就能够回忆起刚才那一波团战的种种细节。
　　休息室里的每一个人的表情都不太好看，但几个人回来之后他们的表情都要提起来一些，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要悲观。
　　赛点已经被AST牢牢握在手中了。
　　教练在休息室，语速飞快得像临时去考了个中文十级一样说着刚才那一把选手们没做到位的地方，此时的语气自然不会太凶，但大家都很清楚，如果输了比赛回去，一定是少不了一顿骂的。
　　骂不骂的都另说。
　　周游喝了一大口水，又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听教练布置着第四把的战术。
　　“不要把它当成决赛，他也不会是你们的最后一把，”教练站着，走动着，看向每一个选手，“赢了，我们就继续赢，输了，我们就回家，很简单，不要想得太复杂。”
　　“这种时候就别灌鸡汤了，”程明匀说，“刚才那一把是我打得不好，我背锅，第四把给兄弟们拿一分回来好吧？”
　　“没有，”周游连忙说，“是我没及时报点，才……”
　　“打完再分锅，”贺狄看了他们一眼，“现在只需要考虑第四把的事情。”
　　几个人又沉稳下来。
　　竞技类的比赛总是残酷的，他只会有一个冠军，而且很少有人会记得亚军。
　　很多职业选手打到退役也无法拿到一个赛区冠军，甚至没有办法走到四强。
　　他们现在来到决赛，理应用自己最好的状态去面对，去打，去拼出一个自己满意的成绩。
　　但就在刚才过去的三把里，贺狄对自己的表现都不是很满意。
　　自从周游加入TNG，战队的打法就随着这名进攻性非常强的打野而进行了一些改变，贺狄作为中路，最能支援到野区的选手，自然也需要改变一些自己的打法。
　　一个赛季下来，他和周游应该磨合得非常好了才对。
　　但……就在刚才的一波之中，贺狄空了一个技能，导致追杀对面中单时伤害不太够，尽管最后周游闪现补上了伤害拿下这个人头，但贺狄还是觉得自己打得不够好。
　　不该空技能的。
　　周游已经拿出最好的竞技状态了，自己呢？
　　贺狄去厕所洗了把脸，没一会儿周游跟了进来，两个人对视了眼，谁都没有先开口。
　　“下一把，教练说选野核。”周游说。
　　“好。”贺狄应了一句。
　　“我……”周游看着贺狄，“很紧张。”
　　“嗯，”贺狄点点头，“放松点儿，出去做几个深呼吸，没事儿的。”
　　“我昨晚做了个梦，”周游说，“我梦到我们捧杯了。”
　　贺狄没有说话，周游剩下的话他也没听太清。
　　休息时间很快结束，他们回到舞台上，从左边上场的时候贺狄看了眼舞台中央，那个奖杯被放在中间，有一束光打下来，照在它身上，那是所有职业选手的救赎。
　　回到位置，戴上耳机，贺狄拍了拍自己的脸，集中注意力，终于在自己这边选下野核的情况下，扳回一局。
　　现在的比分是2比2。
　　下一把就是决胜局。


第44章 冠军
　　“好的，欢迎回来，现在为您带来的是春季赛总决赛，AST对阵TNG的比赛现场，”解说的声音从舞台上方传来，“目前比分2比2，谁能在下一把中夺得胜利就能成为我们的春季赛冠军，这个比赛的形式啊，是比较焦灼的。”
　　另一个解说也开口：“是的，可以看到的是TNG和AST这两支队伍在引入新打野周游和fly之后，在本赛季的发挥都有十分明显的进步，两边的战术调整都非常巨大，都是很适合这个版本的队伍。”
　　“那么谁能拿到今天最后的冠军呢，”解说说着，“现在选手们已经上台，准备开始bp。”
　　准备开始bp。
　　教练的声音一直在耳机里回荡着，每个人的心脏都悬在嗓子眼儿，却又不得吐露出这份紧张，强装出自己的平静来缓和队内的气氛，似乎都是这样的，越是紧张的时候越是不让展露出所有的紧张，人最好不要把自己的坏情绪传递出去。
　　程明匀和贺狄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像在讲相声似的，缓和了不少气氛，但周游还是有些紧张，他搓了搓手，又把手捧到嘴边去呵了口气，又搓了搓，然后拿起纸巾机械性地摩擦着自己的手掌。
　　汗水还是冒出来一层又一层，在这次最后一局的战术布置上，教练从一级就设计了一些东西，针对fly的打野思路和习惯，安排了一次周游的一级入侵。
　　一级反野入侵的套路成功让周游赚下一个红buff，但AST这边显然是在上半野区做了一个防守眼，fly打完自己的蓝以后径直去了周游的野区，换下红buff，等于说是两边同时换了野区，而TNG这边的下路则是需要小心。
　　“注意往下看，”郑锐指挥道，“徐乔走位小心点，fly刷完野过来很有可能会往下抓。”
　　“线推过来了，”贺狄切屏，飞快地过去看了一眼，“我能tp，小心被开。”
　　周游处于上半野区，再往下赶有些浪费时间，还不如就近针对一下对方的上路——两边打野近乎同时在线上露头，fly出现在下路，周游直接一个E技能打在了AST方上路的身上。
　　谁能先出一血或者技能？
　　所有的观众屏住呼吸，看见两波gank都获得了成效——徐乔一个非常漂亮的闪现躲过了对方辅助的控制，虽然还是被追上来的fly选手打掉了很多血量，但自己手上还捏着一个治疗术和一瓶药，在对方下路把线推到塔前时，徐乔的血量能够回上来，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而AST的上路就比较惨，就往前走了一步，想要补下那个炮车兵，丢出技能的一瞬间周游就从后方绕了出来，所有技能瞬间交出，就算他交了闪现也无济于事，周游是抱着必须把他抓死的心态往前挺入，自己牺牲了一个闪现，换自己家上单拿了个一血。
　　虽然经验方面不会有特别多的碾压——毕竟AST的上单有tp，可以立刻回塔内补掉这波推到塔下的兵——但程明匀已经拿到了一血，四百块钱，可以在装备上领先太多。
　　上单前六级能够领先四百块钱就已经是一个巨大的领先了，上路不像中路，他们的线较长，微妙的经济差和经验差都有可能成为决定胜负的关键。
　　在台下观众响起的掌声中，周游又淹进战争迷雾，消失在了AST的视野里，没有人会知道他下一波出现在什么地方。
　　“周游还是这样，”fly一边刷野一边说，“他的打野路线很诡异，待会儿他可能再去一波上路，你要小心。”
　　说着，他点了一下自己家上路的信号。
　　上单是个韩国人，隔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意思，点点头，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句。
　　实际上，周游的打野路线并不诡异。
　　在战争迷雾遍布的召唤师峡谷中，打野需要跑的图其实也就那么几步，每一局打野都会有一个特别清晰的战术，并非像路人局之中遇到的打野那样游离，职业比赛的打野通常会选择一条路直接打开局面，再将雪球滚到其他路，而周游，就是那种超脱其他职业选手理解的游离。
　　他喜欢赌。
　　简单点儿来说，就是他喜欢预判对方打野的预判，然后再将这种预判推翻，达成一种视觉上神出鬼没的效果。
　　他的这种打法，在整个春季赛下来已经被赛区内的教练们研究得非常透彻了，但终究不是他，不能扒开他的脑子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所以判断上经常还是会有失误，就像这一波。
　　在所有人都没有预想到的情况下，周游竟然出现在了下路，成功抓出了AST辅助的双招，又打掉了adc的一个治疗，让徐乔他们前期的劣势翻回来了一些。
　　“贺狄看我，”周游扶了下耳麦，点着对面的野区领域，“我去他们F6看，你能推线么？”
　　“能，”贺狄说，“没视野，小心点儿。”
　　“好。”周游应了一句，
　　这一波入侵，F6还在，fly也没有出现在附近，周游皱起眉点了个信号，叫徐乔和郑锐小心，话音刚落，fly直接出现在下路，徐乔被击杀，郑锐被追进塔里，使出浑身解数想换一个，但fly直接闪现出了塔，由AST的ADC拿下双杀，劣势又按回了下路的身上。
　　两支队伍打得势均力敌。
　　贺狄一边沉稳地指挥着场上的一切，一边快速思考着应该如何突破这样的局面。
　　势均力敌并不是什么好事。
　　这一把AST的阵容拿得很好，前期有输出，后期也有一个核心carry位，但TNG不同，他们一旦到了后期，就没有人能够处理发育完全，六神装的AST的ADC了，必须加快自己的节奏，找到一个突破点，快速结束掉这场比赛。
　　二十二分钟，两边打野在龙坑相遇，在耳机里传来一声“开！”之后周游没有退缩，他甚至没有看清队友的位置，只因为贺狄指挥的这一声“开”而冲了上去，所有的技能直接砸在了fly身上。
　　一瞬间，TP亮起，所有的大招音效都落了下来，战场上瞬间出现其余八个人的身影，一波小规模碰撞立刻变成5V5大团战，周游开团的那一瞬间，贺狄跟了技能，直接秒杀了fly，但周游也因为冲得太深的缘故，没能撤退回来，AST的队员们击杀了周游，开始和剩余的对手作斗争。
　　谁能赢？
　　二十二分钟，在集合了所有人的一波团战里，只要打赢就基本可以奠定了全场的胜局。
　　谁能赢？
　　周游觉得自己快要屏住呼吸了，眼巴巴地望着屏幕，一句话都不敢说，不敢打断贺狄语速飞快的指挥，只听见郑锐和贺狄的声音在耳机里作响。
　　秒AD，秒AD！
　　看一下，看一下中单，中单没闪，能杀吗？
　　保AD，保一下徐乔！
　　周游咽了口口水，一波团战拉扯了很久，两边打得藕断丝连，分别阵亡了三个人，很可惜的是他们依旧没能将比分和经济差拉开。
　　TNG勉强推掉了对方的中路一塔，挣了点儿经济就快速开溜，周游深吸了口气，继续看着场上的情况。
　　到了后期，AST决定了不和TNG打，要将他们的后期大C发育起来，TNG只能大龙逼团，他们兵线占优，提前布好眼位，占据了极佳的位置，而此时AST那边的高地已经在被兵线进攻，却也无心放手，如果被TNG拿了大龙，TNG完全可以借着大龙buff上高地，甚至直接推平他们。
　　这是最后一波了。
　　周游抽了口气，看着对面的人从自己早就布好的视野上走过来。
　　“周游，”贺狄说，“跟着我去切AD。”
　　“……好。”周游说。
　　“别紧张，”贺狄说，“就算是最后一搏也没事儿，我们能赢的，徐乔能够收割，我们防住对面ADC就行。”
　　周游愣了愣，稍稍偏过头看了贺狄一眼，贺狄眉毛紧皱着，大半张脸被耳机盖住不少，无法将所有的表情都收纳进眼底，但……给了人一种很莫名地安心感。
　　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明明是自己说的，让他相信自己，但这会儿给了自己安心感的，竟然是贺狄。
　　他提前创建好了一个兜住周游所有不安心的布袋，把所有的失误和可能性都放了进去。
　　相信队友，相信徐乔。
　　相信TNG的ADcarry。
　　“好。”周游沉声应了一句。
　　团战近乎是在一瞬间爆发出来的事情，周偶和贺狄义无反顾地冲进了人堆里，漂亮的走位躲闪过无数个技能，对方辅助和上单及时回访，想要保住自家AD，但与此同时，程明匀进场了。
　　周游和贺狄的冲劲儿直接打断了AST的阵型，程明匀进场，又在人堆里打出了爆炸的输出。
　　上方开始弹出击杀提醒。
　　一杀。
　　双杀。
　　徐乔在后方近乎是抽搐式的走A点着人，不小心吃了个技能，旁边的郑锐直接甩出坩埚，一秒都没有的时间，直接替徐乔解开这个控制，然后挡在了他的身前，吃下了所有的后续技能。
　　周游的屏幕也变成灰白色。
　　徐乔还在输出。
　　贺狄也倒在了地上，复活甲正在读秒，对面还剩下中单和打野，而TNG方也只剩下了一个徐乔，残血的程明匀和正在复活的贺狄。
　　成败就在这最后一击。
　　贺狄复活起来，竟然直接闪现进了人堆里，断了对方中野的后路，程明匀顶上来，徐乔也进了场，不断刷新着自己的技能和平A，最后，一声略带回响的ace在耳机里传了过来。
　　伴随着解说和观众的欢呼，周游怔愣地看着屏幕，屏幕上徐乔和程明匀两个人代领兵线推上对方高地，比赛已经后期，复活时间来不及，哪怕只剩下两个人，他们也能够推平对面的高地，门牙塔，最后是……水晶中枢。
　　耳机里已经传来了程明匀欣喜若狂的叫喊声。
　　周游还有些茫然，摘下耳机，他看见彩带飞舞，以及舞台上空传来的解说的那句：“恭喜TNG获得本年度春季赛总冠军！”


第45章 感觉
　　赢了。
　　冠军。
　　周游在看向贺狄之前，先看向了斜前方，舞台正中央的那个奖杯。
　　天空中的彩带已经飞舞下来，灯光也照落到他们身上，那个奖杯在此时变得耀眼无比，好像从空中劈开了一道通往TNG方向的道路和大门，观众，解说，粉丝，所有的人都在为他们欢呼雀跃。
　　周游站起来，脑子里那种懵懵懂懂的激动还没冒头，突然被人抱了个满怀，怀里的人身上带着他很熟悉的味道，那股很淡的香气扑鼻而来，周游猛然回过神，打了个激灵，用力搂住了贺狄。
　　“冠军，”周游紧紧地拥着贺狄，周围围过来的队友也搂住他们，里里外外叠拥在一块儿，周游却觉得全世界都只剩了他们俩，“冠军！”
　　冠军。
　　这两个字一直在贺狄耳边围绕，周游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还有粗重的呼吸和炙热的体温，激昂的音乐如同浪潮一般涌来，贺狄突然感到一阵脱力，紧接着，夺冠的兴奋疯狂朝他涌了过来。
　　世界在这一刻才恢复清晰，所有的声浪都在此刻到达巅峰。
　　“打得好！”程明匀张开胳膊，尽可能地搂住自己的队友，“捧杯了！”
　　“捧杯！”贺狄也跟着喊了一声，推着队友们朝着舞台的正中央走过去。
　　那个银色的奖杯被举起来的一瞬间，台下响起了如雷贯耳的掌声，贺狄实在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伴随着解说的声音，抬头看了眼舞台的天花板。
　　刺眼的灯光是从那里落下来，落到他们身上，和彩带，荣誉，辛苦训练得到的回报一起，落到奖杯上。
　　后台的教练和工作人员也已经冲上了台来，拍着他们的肩膀，打得好啊，牛逼啊之类的夸赞之词，贺狄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低下头来，看了眼狂欢的观众，直到最后他才把眼神落到奖杯上。
　　这是职业选手们拼搏之后，最想要得到的东西。
　　贺狄盯着它看了会儿，队友们把沉甸甸的奖杯放下，他这会儿才把视线挪开，刚一挪动就对上了对面的周游的视线。
　　奖杯从两个人中间放下，贺狄盯着周游看了会儿，突然笑了起来，轻声做了个口型：牛逼。
　　周游愣了愣，毫无道理又有些慌张似的挪开了视线。
　　贺狄愣了下，趁着合照的时候凑到了周游旁边，用胳膊很轻地碰了他一下。
　　“你之前说的相信你，是这个意思么？”贺狄轻声说，“相信你会和我一起进场，并且打出完美操作？”
　　“啊……嗯，”周游竟然没有看贺狄，浑身都绷紧了似的，一丝一毫都没有挪动过，也没有看贺狄，回答得含含糊糊的，“是，都可以。”
　　贺狄愣了愣。
　　不知道为什么，周游这个反应有点儿出乎他的预料。
　　夺冠了，每个人都应该是激动的，贺狄自己也很激动，这会儿坐上奖杯直接起飞都行，但……周游似乎并没有那么激动。
　　他看起来有点儿慌乱，有点儿无措，干巴巴的嘴唇抿着，一直低头看着地板。
　　“来我们照一张合照啊，”现场有工作人员很兴奋地大喊着，“把奖杯举起来……放身前吧，或者你们直接围着这个领奖台照，怎么样？”
　　“好啊！”程明匀开心地喊了一声。
　　“贺狄站中间吧，徐乔也站过去，”领队把他俩往中间一拉，有些开心地说，“不愧是我们双c，最后一把打得真好啊。”
　　特别是最后一波团。
　　周游贺狄完全不顾自己的kda，直接冲进人堆，而徐乔也抓紧了所有机会输出，程明匀和郑锐也创造出了所有的输出机会，挡下了所有的技能。
　　这个冠军是所有人一起拿下来的。
　　没有谁特别carry，所有人都为了这个目标而进发，并且，他们做到了。
　　但周游看起来并没有很开心的样子。
　　贺狄看了周游很久，始终没有从他脸上看出一点儿兴奋和快乐。
　　甚至看出了……一点儿紧张和窘迫？
　　贺狄心底那点儿夺冠的喜悦被疑惑压了过去。
　　合照结束之后，有几个媒体拉着贺狄进行了一段采访，采访结束下台还得进行一会儿群访，最后才能跑出去吃庆功宴。
　　贺狄下了台，在休息室里面外面找了一大圈儿，都没能看到周游的身影，上场打比赛又不能带手机，这会儿还真不知道怎么找他。
　　“周游呢？”贺狄随手拉住一个工作人员，问道。
　　“上厕所吧？”工作人员回答，“刚看见他匆匆忙忙跑下台了，应该是急着上厕所。”
　　急着上厕所？
　　刚才那个表情是因为尿急？
　　贺狄皱了皱眉，总觉得有点儿什么不对的地方，还没细想，领队在休息室里喊了声：“贺狄！你去喊一下周游啊！待会儿去群访，结束就出去吃饭了！”
　　“好。”贺狄应了一句。
　　休息室自带的厕所里并没有能找到周游的身影，贺狄想了想，开始往场馆里的厕所找了过去。
　　推开厕所，里面的隔间都开着，只有最后一间的门紧闭。
　　贺狄愣了会儿，喊了声：“周游？”
　　他走过去，敲了敲门：“周游，在么？”
　　里面传来了一句很奇怪的声音。
　　那声声音像是从牙缝里传出来的，一小声很不情愿的应答，贺狄一瞬之间就听出了那是周游的声音。
　　“干嘛呢？”贺狄愣了下，“便秘啊？”
　　“……上厕所。”周游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
　　“废话么，”贺狄说，“在厕所不上厕所还能在厕所聚餐啊？”
　　周游没有回话了。
　　贺狄在原地站了会儿，还是等不到回话，只能说：“待会儿直接去采访室，群访完可能还得等几个单独访谈，最后才能去吃饭，你快点儿出来啊。”
　　周游靠在门上，沉闷地应了一声。
　　过了会儿，外面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他紧咬着的牙关才松开了些，重重地叹出一口气。
　　他弓了弓腰，低头看了眼自己下面，已经……不算特别突出的部位，突然有些懊恼地蹲了下来。
　　举起奖杯的时候，他就站在贺狄对面，亲眼看见了他看过无数遍的眼神——贺狄从场馆，看到观众，最后看向奖杯，这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视线巡查方式，但……对周游很管用。
　　看向奖杯时那种欣喜又不似狂喜，略带着一点儿欣慰笑意的眼神真的非常，非常难以形容。
　　周游站在贺狄对面，将他的眼神尽收眼底，然后大家一起放下奖杯的时候，两个人的眼神一对上，周游仿佛梦回第一次看见贺狄捧杯视频的时候，浑身的血液毫不讲理地躁动起来，比拿了冠军还要躁动。
　　心脏在狂跳。
　　耳朵旁边仿佛有什么细小的颗粒噼里啪啦地炸开了，埋到周游的心底，顺着血液一块儿……朝着下面流淌而去。
　　硬了。
　　队服比较宽松，队裤也近似于那种运动裤，所以大概是不太能看出他们的生理状态的，但周游知道自己硬了，就生怕所有人都看出来似的，在领完奖的第一秒就跑进了厕所里，还不敢在休息室的厕所里待着，他突然有些害怕听到贺狄的声音。
　　怕自己做出点儿什么失控的事情来。
　　他没有想过自己真的和贺狄一起拿到冠军的这一天来得如此迅速，好像做梦，眼睛一闭一睁，冠军奖杯就捧在手里了，一切都懵懵懂懂，一切都模模糊糊，直到贺狄来厕所找他，一切的感官又清晰了起来。
　　差一点。
　　周游差一点就直接打开门把贺狄拖进厕所里，再进行一点儿什么乱七八糟只有在梦里才能实现的事儿了。
　　还好贺狄走了。
　　周游蹲下来长叹了口气，等自己完全下去了，才起身，打开厕所门出去看了一圈儿。
　　厕所环境还是挺好的，有股熏香在里头，周游去洗了个手，正要往外走时，余光突然扫到了门口一个人影，是贺狄。
　　贺狄还没走。
　　周游倒抽了口气，此前所有的压抑和忍受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贺狄竟然还没走。
　　“你为什么……”周游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嗯？”贺狄愣了愣，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没走，只是觉得……不应该把周游一个人留在这儿。
　　周游定定地看着他，突然低下头，抬手用力地搂住了他，嘴唇也就这么轻轻地在贺狄脖子边上亲了一下。
　　贺狄一怔，刚要说点儿什么的时候，周游又抬起头，眼睛半睁着，缓缓地靠了过来。
　　温热的呼吸交织，不曾散开，贺狄在周游即将吻到自己的时候别开了脸，瞪圆了眼睛，低声而快速说了句：“这里有监控。”
　　周游一下都没有犹豫，直接拉着贺狄进了厕所，快速到最后一间隔间，把贺狄一块儿拽了进去。
　　贺狄倒抽了口气，脑海里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来不及想清，嘴唇上突然覆上了一个湿热的东西。
　　“贺狄。”周游亲了一下，挪开嘴唇，低声喊了一句又在他嘴上吻了下，“贺狄。”
　　贺狄头一次这么不知所措，想推开周游，但周游揽住他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
　　“贺狄。”周游在贺狄推开他之前又喊了一声。
　　“……有事儿说事儿。”贺狄皱着眉说。
　　“我真的，”周游拉着他的手，轻声说着，“特别喜欢你，你能感觉到吗？”


第46章 小傻狗
　　感觉得到吗？
　　太感觉得到了。
　　贺狄退无可退，整个背都抵在墙壁上，周游又站在他身前，两个人近乎是贴面的距离，手还被他拉着，狭小的空间被挤压得更小。
　　周游的眼神看起来有些恍惚，被贺狄推开了一次还有要亲过来的意思，好在这会儿外面传来了一些脚步声，打断了两个人眼神的交汇。
　　厕所的灯光还算明亮，但却不足以让人看清贺狄究竟在想什么，周游低下头，感觉自己心跳快得要死，耳朵也好烫，浑身都烫起来了，他口干舌燥，又不敢抿唇，总觉得嘴唇只要再合上就能再感受到贺狄的唇似的，那种感觉让他留恋不已。
　　这会儿进来的应该是AST的工作人员，周游听见他们在讨论被翻盘的第四把比赛，那一把TNG选择了野核，强势的野区英雄帮助打野风格被压制的周游在野区找回场面，而优势起来之后，周游自然而然能够将自己的雪球滚到线上。
　　也是那第四把，让TNG士气大涨。
　　最后春季赛决赛的MVP到底颁给了谁，周游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他这会儿和贺狄的距离近得离谱，比他们在大巴车上时还要接近，贺狄有些急促的呼吸近乎扫在他脸上，他们好像能听见彼此的心跳了。
　　外面两个工作人员还没聊完，周游往前走了一步，手悄悄地从贺狄腰后面绕过去，搂住了，贺狄一愣，差点儿条件反射性地推开他，但一抬眼，看见周游的表情，他的手就莫名其妙地失去了力气。
　　“喜欢。”周游压了气音，很小声地说着，“我喜欢你。”
　　他说完，低下头在贺狄脖子边蹭了蹭，一头碎发蹭得痒得要死，贺狄心底很不是时宜地响起一首歌。
　　我好想逃……却逃不掉……
　　外面那俩工作人员终于走了，脚步声远去的那一刻，贺狄直接推开了厕所的门，快步走了出去，周游手没来得及收回来，差点儿被贺狄这一连贯的动作弄得跌倒，连忙抽手出来扶住门框。
　　“你……”周游刚开口就被贺狄打断了。
　　“快点回去，”贺狄回头看着他，眉毛微微皱起，耳朵又有些红，“待会儿领队得找人了。”
　　周游张着嘴，有些惋惜地点点头，往前走了一步又退了回来，脸一瞬间红得像要炸开了。
　　“你先……你先走吧，”周游不自在地往后再退了一步，“我再待会儿。”
　　“啊。”贺狄忍不住往他下面扫了一眼。
　　周游差点儿就直接拿手捂着了，但感觉这个动作有点儿不像那么回事儿，手抬起来一半又放下去，尴尬得差点儿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哦，”贺狄挪开视线，一股不知道从哪来的热意突然就从皮肤深处卷了上来，他下意识地扯了下领口，想让自己的呼吸更自然些，脑子里也有点儿乱，“你就，弄好了再出来吧？”
　　周游也愣了下，犹豫地问：“要……要弄吗？”
　　“……问我啊？”贺狄一时间也有些愣神，“弄……别弄吧，时间可能不太够……”
　　“哦，”周游就差退到马桶上站着了，说话也越来越含糊，“那我待会儿出来。”
　　贺狄受不了这个气氛了，含糊不清地应了声，扭头就离开了厕所，周游关上门原地蹲了会儿，两只手捧着脸搓了好半天才好过来，走出门前习惯性地洗了个手。
　　这次没有人在厕所门口等着他了，周游快步走近采访室，队员和教练们已经在那儿坐着等了挺久，采访正在进行中。
　　前面的长桌上摆放着冠军奖杯，沉甸甸的却让人欣喜不已。
　　贺狄不想看周游，但周游坐到他身边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看了眼。
　　周游也侧头看了他一眼，两个人眼神对在一起又很快分开，周游还有些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生怕别人看不出他们刚才在厕所发生了点儿啥似的。
　　不过……刚才……
　　周游拧着眉毛想了半天，突然总结出一个词。
　　真刺激啊。
　　终于亲到贺狄了！
　　嘿嘿。
　　周游忍不住笑了一下，台下的记者们都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起来。
　　他们只当是周游拿了冠军异常开心，只有周游清楚，他是因为亲到了贺狄，而且贺狄没有很明显的反抗才开心成这样。
　　感觉事业和人生都到达了最巅峰。
　　“待会儿去哪吃饭？”领队拿着手机问他们。
　　“我都行，”贺狄说，“你们定吧。”
　　“狂欢一下吧，”领队笑着说，“也就今天一天了，明天再放假一天，得备战msi咯。”
　　几个人笑了笑没说话。
　　Msi全称是英雄联盟季中冠军赛，是每个赛区的春季赛冠军才有资格参加的一次世界比赛，会对上其他赛区最强的队伍。
　　春季赛冠军或许只是一个开始。
　　如果可以做梦的话，贺狄想，或许他们msi冠军也能够拿到，然后是夏季赛冠军，最后是——s系列世界赛冠军，进行一个大满贯。
　　不过梦想还是太遥远了。
　　贺狄想想都觉得这个事儿有点儿离谱，还是不要再想比较好。
　　反正现在他们已经是春季冠军了。
　　贺狄坐在大巴车上，心底一阵舒畅，然而他还没舒畅多久周游就坐到了他旁边，贺狄忍不住头皮发麻，浑身都被人拿什么玩意儿揉了一下似的，电流瞬间过遍了全身。
　　“去吃什么？”周游问。
　　“不知道，”贺狄说，“应该就是去饭店吧……晚点儿可能去唱歌？”
　　“好。”周游看着贺狄，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很快又闭上嘴不吭声了。
　　他看着表情挺舒适的，反正就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开心，贺狄刚想挪开视线，周游又靠了过来。
　　“……你不觉得热么？”贺狄叹了口气。
　　“不热，”周游说，“你要玩儿手机吗？”
　　“啊。”贺狄有点儿僵硬地摸出了手机。
　　手机里已经有不少人送上了夺冠祝福，贺狄一一回复了，也不敢回头，周游就靠在他旁边，一只手放在他背后，也没搂，但就是这样……放着。
　　让贺狄提心吊胆地放着。
　　“你那个手。”贺狄皱着眉说。
　　周游立刻收了回去，甚至没给贺狄有说出下一句“是长我身上了么”的机会。
　　怎么说呢……周游这个人。
　　说他怂，他敢把人按在厕所墙上亲，说他勇猛，这会儿手又收得飞快。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贺狄扭头看向窗外，长叹了口气。
　　是个精神分裂吧。
　　大巴车很快开到了领队定好的地方，教练拒绝了程明匀把奖杯带进饭店，顺便给摆副碗筷的请求，并觉得他有病。
　　几个人兴高采烈地走进饭店，吃得肚皮圆滚地走出来，撑得要死了，居然还有人建议去吃点儿别的什么溜缝儿。
　　反正贺狄是吃不下了，他跟着队伍跑来跑去，东西也没吃多少。
　　夺冠了是挺高兴的，但贺狄又觉得自己没有想象之中那么高兴，可能高兴劲儿被什么东西给冲走了吧。
　　等所有人都吃饱了，缝儿也溜完了之后，大巴车又开始朝着ktv的方向驶去。
　　“我先来给大家来一首千年等一回吧，”程明匀一进包厢就开始点歌，“赞颂一下我们的春季赛冠军奖杯。”
　　“傻逼。”贺狄乐着评价了一句。
　　周游还是坐在贺狄旁边，可能是有点儿撑着了，坐得笔直笔直的，一点儿都不敢瘫下来，生怕自己吐点儿什么东西出去。
　　唱歌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就是喝酒，几个电竞选手酒量不怎么行，但牛逼吹得是一个比一个响亮，没过多久，包厢里就没有几个人是清醒的了。
　　周游看见程明匀坐过来，脸上其实也没有那么兴奋，更多的是感慨，他突然想起来程明匀也是一个老将了，年纪比贺狄还要大一点，今年应该是他的最后一个赛季。
　　TNG这支队伍绝对算不上年轻，其中有很多老将，老将转的教练而组成，都是一群……极有可能过了今年，就再也无法在赛场上见到的人。
　　“周游上去唱个歌儿吧？”程明匀笑着说。
　　“我不会唱歌。”周游说。
　　“你们谁给他点个国歌，”程明匀扯开嗓子喊，“不会唱就直接拖出去打死。”
　　“我真不会，”周游皱了下眉毛，他从小到大都没进过ktv，歌也没听过几首，怎么可能会唱，“你们玩儿吧。”
　　“那你……”程明匀还要劝，贺狄放下手机，说了句：“我唱吧。”
　　“你唱什么？”程明匀又转移了目标。
　　“唱一个……”贺狄想了想，然后说出了一串英文。
　　这是周游除了rank，nice这种游戏常用词以外，第一次听见贺狄说英语，他听不出好坏，只觉得好听。
　　说得就像唱得那么好听。
　　当贺狄唱完一首歌以后，周游又得出了一个新的结论。
　　唱得更好听。
　　贺狄就坐在他旁边，眯缝着眼睛看歌词，声音懒洋洋的，却十分符合这首歌的曲调。
　　“好听！”周游忍不住起立鼓掌。
　　程明匀可能是被周游傻到了，笑得前仰后合，贺狄叹了口气，拉着他坐下。
　　“很好听。”周游坐下以后还在说。
　　“知道了。”贺狄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低声说了句，“傻狗。”
　　“嗯？”周游没听清。
　　“没什么。”贺狄说。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身份
　　从ktv回去之后，已经没有几个人是清醒的了。
　　他们把奖杯从车上搬下来，放到展览厅里去，旁边还有几个其他联赛、其他分部的奖杯，一块儿摆着，但周游就是觉得他们今天刚拿到的这个奖杯，特别的闪闪发亮。
　　首发的几个人都站在奖杯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打算给奖杯磕一个，不过就程明匀那种吃个饭也想给奖杯添一幅碗筷的人，磕一个也不是不可能。
　　到最后还是没有磕。
　　领队把他们赶回房间，各回各的寝室，赶紧休息去，明天放假。
　　这还是周游第一次和贺狄一起回房。
　　大伙儿一块儿上楼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触，但转身进房门的时候，空间突然就被隔开，被酒熏了大半个晚上的脑子突然清明起来，周游回手关上门，看见贺狄直接倒在了床上。
　　“很累么？”周游握着门把，小心翼翼地问。
　　“是啊，”贺狄闭着眼睛说，“你先去洗澡吧，我待会儿洗。”
　　“哦，那我……”周游犹豫了下，往浴室那边走了两步又顿住了，“那我先洗。”
　　贺狄含糊不清地“唔”了声，表示赞同，然后继续瘫痪在床一动不动。
　　他仰躺着，胳膊压在眼皮上，脑子里昏昏沉沉的，过了会儿又变得特别清明，甚至能听见脚步声来辩位，来分辨出周游走到什么地方去了。
　　到衣柜前拿衣服了。
　　转身进浴室了。
　　没开水又扭头出来了……出来干什么？
　　贺狄的胳膊刚挪开了点儿，就听见那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停在床边，紧接着身边的床垫塌陷下去，贺狄竟然在那一瞬间产生了一种很微妙的感觉，胳膊飞快从眼皮上移开，睁眼一看，周游坐在床边，单手撑在贺狄脑袋边上，犹豫了一秒，还是俯身凑了过来。
　　又要干什么？
　　贺狄盯着他的脸，忽然开口说了句：“你是想做么？”
　　“做什……么……”周游顿时结巴起来，脸顿时红得像被人追着跑了八百里似的，“我做，做吗？我……你……”
　　“还是又想亲我啊？”贺狄撑起来了一点儿，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周游，“你自己想清楚了吗？”
　　“想什么？”周游干巴巴地问了一句。
　　贺狄示意他往后退，然后自己坐了起来，周游跪在床边不知道如何是好，干脆蹲在了床边。
　　“你……对我们的关系，”贺狄说，“想好了吗？”
　　“我喜欢你。”周游飞快地应了句。
　　“然后呢？”贺狄问。
　　“然后……什么？”周游有点儿茫然。
　　他喜欢贺狄，在过年的时候就表白，说清楚过了，如果不是贺狄不答应，他们俩早就谈上恋爱了。
　　还能有什么关系？
　　想谈恋爱呗，又不能结婚。
　　周游眨眨眼睛，有些不太明白贺狄的意思。
　　“我可能……不排斥这些，”贺狄说，“我对你也挺有好感的。”
　　周游顿时站了起来。
　　“我不骗你，我对你挺有好感的，包括……你亲我，抱我什么的，我没有什么排斥的感觉，”贺狄很认真地看着周游，说，“但是也就止步于此了，我不想给你点儿什么错觉。”
　　周游又蹲了下去，怔愣地望着贺狄。
　　“如果你要做，我能配合，”贺狄感觉自己脸皮简直了，说这种话都没觉得有什么脸红心跳的，“但是往上可能……不太行了，你懂吗？我真的没什么心思谈恋爱，至少拿冠军之前没心思。”
　　“你喜欢我吗？”周游紧张兮兮地看着他。
　　“有好感，”贺狄说，“绝对算不上你要的那种喜欢。”
　　“够了，”周游说，“有好感就够了。”
　　贺狄看着他，手指缩了缩，轻轻抓紧了床单。
　　“在来这里之前，你会对我有好感这件事我连想都没有想过，”周游看着贺狄，眼神同样认真，“所以光是有好感，我就很高兴了。”
　　贺狄有点儿哑口无言，他头一次这么觉得周游像街边流浪的小狗，稍微对他好点儿，给点儿好处，他就能摇着尾巴追上一天，稍微有一点儿小恩小惠都能开心好久。
　　傻狗升级成了小狗，反正……就是很狗。
　　很傻的狗。
　　“我去洗澡了。”周游转身又去衣柜那儿拿了换洗的内裤，临走进浴室前突然扭头，看向贺狄，犹豫了一秒都没有又大步走了过来，贺狄还在愣神，他直接把人推到床上，低头在贺狄唇上用力亲了一口。
　　“……我去洗澡了。”他又说了一次。
　　贺狄眯缝了下眼睛，扯扯嘴角：“需要我给你批个允许你去洗澡的文件报告么？”
　　“不用。”周游居然还一本正经地回答了一句。
　　贺狄想笑又笑不出来，直到周游真的进浴室了，才抬手在胳膊上使劲儿压了压。
　　周游在浴室里洗头，热得有些滚烫的水流淌在身上了，他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刚才贺狄那些话也更清晰的传达进了脑子里。
　　他往后一靠，背靠在墙上，被墙凉得一哆嗦，隔了会儿又缓缓地倒了回去。
　　有好感，但不是喜欢。
　　贺狄说得很直白。
　　但周游也没撒谎，贺狄对他有好感，他真的就挺高兴挺满足了，而且……接吻和上床都可以接受，那再努力一把，或许能喜欢上呢？
　　努力一把。
　　说实在的，周游觉得自己到现在根本就没有努力什么，只是像个傻逼一样一直说喜欢，一直重复着说喜欢，好像要给贺狄洗脑一样，但贺狄很清晰，也很清楚地把话都摆到了他的面前。
　　努力。
　　但不知道朝着什么方向努力。
　　说是要帮贺狄拿下冠军，但拿下这个春季赛冠军，周游觉得贺狄没有想象之中那么开心，或许只有拿下世界冠军了，贺狄才能放下自己的心结。
　　如果真的要直到拿下世界冠军，贺狄才能和自己谈恋爱的话……
　　周游抹了把脸上的水，仰起头，长长地叹了口气，关了水，在地上蹲了会儿。
　　他感觉自己没蹲多久，打开浴室门出去的时候贺狄竟然就在外面站着，看他出来楞了一下：“……我以为你晕里面了。”
　　“没有，”周游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我蹲了会儿。”
　　“上厕所？”贺狄问。
　　“不是，”周游说，“随便蹲蹲。”
　　“要gank人啊。”贺狄看着他说。
　　“是。”周游飞快应了一句。
　　贺狄点点头，没有再说话，等浴室换了会儿气之后他也进了浴室去洗澡，周游躺在床上想了很久，突然坐起来，推开房间的窗户，一阵风顿时吹了进来，凉爽得有点儿过。
　　周游深吸了口气，逐渐冷静下来，等到浴室的水声停下了，他才飞快关上窗户，倒在床上，不动了。
　　贺狄缓缓地从浴室里走出来，倒在自己的床上，他们俩谁都没吭声，又觉得彼此好像在今晚聊了很多，聊得……并不算得上愉快。
　　躺了会儿，周游翻身坐起来，悄悄摸到贺狄的床上，躺下来，伸手搂住了贺狄的腰，把脸埋在他背上，深吸了一口气。
　　贺狄没动，也不想叹口气什么的，就这么躺着，不想动也不想说话，他今晚这些话就相当于是默认了周游会对她动手动脚的事情，虽然之前也没怎么拒绝过，但……怎么说呢。
　　他是真的不想谈恋爱。
　　在夺冠之前，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也没那么多精力去处理和周游之间的关系，但就这么晾着也不是个事儿。
　　贺狄不是玩儿暧昧的人，他更喜欢把身份很准确地定位出来，但随着周游的出现，他愈发难以定义周游的身份。
　　队伍里的打野，一个喜欢我的小孩儿，一个喜欢抱我亲我而且我没有特别排斥的小孩儿，但……暂时不想谈恋爱，不管是和周游还是和谁。
　　对于谈恋爱这件事儿，贺狄心底有种莫名其妙的抗拒。
　　可能是看了太多圈内人谈恋爱之后状态下滑吧，各种心理暗示的影响下，贺狄不允许自己状态和操作有任何下滑，所以他很难定义周游在他身边的身份。
　　说清楚了，但没有完全清楚。
　　还是这样含含糊糊不清不楚的，周游似乎也不太开心了，情绪很低落。
　　真他妈是个烂人啊，贺狄。
　　他翻了个身，周游搂在他腰上的胳膊松了松，隔了会儿，那只手臂彻底抽了回去，周游也离开了他的床上，躺回了自己那边儿，一晚上过去，谁也没有再说话。
　　贺狄做了些稀奇古怪的梦，一夜过去睡醒了感觉自己跟没睡似的，腰酸背痛还困得要死，一睁眼，周游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洗漱完下楼，贺狄竟然有点儿不知道怎么进训练室了，有点儿害怕在训练室里看到周游。
　　他总觉得自己……非常对不起周游。
　　这会儿还早，俱乐部里也就几个工作人员在来回走动办公，到寝室这边的楼梯根本没人，贺狄原地待了会儿，还是决定进训练室。
　　但他推门进去，周游不在训练室里。
　　一直到中午吃饭，贺狄也没看到周游出现在任何地方。


第48章 一起去吧
　　昨晚下了场雨，到凌晨才停下，空气里的湿度超标，风仿佛是卷着小水珠拍在脸上的。
　　周游感觉自己又洗了一次脸，他抬手抹了把，感觉手臂上也是湿润润的。
　　打了个车直接去了老刘的网吧门口，这个点儿里面包夜的人刚往外走，值班一夜的网管也正在交接班儿，周游没有直接走进去，而是换到了旁边的巷子里，吹了声口哨，没有应答他才开始喊世界的名字。
　　不多时脚步声又连成一串冲了过来，周游转过身去，看见世界在朝他飞奔而来。
　　他连忙下蹲，扎了个马步稳住自己，同时张开胳膊，在世界朝着他扑过来的那一瞬间还是心虚地退了一小步，也正是因为这一小步，世界的一大步，直接照着他肚子来了一拳，踢得很重，偏偏世界还没什么感觉，兴奋地扑到了周游然后在他身上嗅嗅闻闻。
　　“我拿冠军了，”周游搂住它，然后有些嫌弃地拨开它背后有些湿漉漉的毛，“你昨晚没有找到地方避雨吗？”
　　世界哪管这些，也听不懂这些，用尽全力地拱周游，周游只犹豫了一秒，就很干脆地搂了上去，如果不是待会儿还得从小巷子里走出去，他能直接和世界到泥地里打滚。
　　还是小时候好。
　　小时候再脏，再皮，只要不惹到别人也不会吸引太多的眼光，长大就不行了，长大后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着，随时都有人看到。
　　“毛又打结了，”周游之前几乎都会抽空过来看世界，最近忙着决赛，几乎没怎么来过，一摸就知道世界的毛打结挺久了，“又要去洗澡。”
　　世界又拱了他一下。
　　周游去老刘的网吧那儿把牵引绳拿出来，平时世界单独一狗在网吧附近这么逛还是可以的，街坊邻居都不讨厌它，它也不乱叫乱跑，所以周围邻居都还是挺喜欢它的。但和他一块儿的时候就必须得牵上绳了。
　　以前没钱，不能给世界一个家，每天都过得担惊受怕的，生怕世界被哪个邻居给举报了，打狗队的直接把它带走，周游有时候做梦都会梦到世界离开了，好在周围邻居都愿意养它，下雨下雪会让它进去休息什么的，周游出来打比赛的这一年里倒是没出什么事端。
　　现在有钱了，周游打算想个办法，不管怎么样都要给世界一个家，而不是只能时不时抽空来看看它，还提心吊胆的。
　　他先带着世界去了宠物店洗澡，这么大的狗得洗一段时间，他就在外面等着，找了个靠墙的地方面朝着墙自闭，这会儿闲下来了，他才有空把脑子里乱蓬蓬的东西捋一捋。
　　贺狄。
　　一闲下来就会想到的贺狄。
　　这个人真的太随意了，只要不犯法不打扰到他夺冠，周游简直怀疑他什么都会做，什么都无所谓做不做。
　　其实听到贺狄说那些话的时候，他真的挺高兴的，多神奇啊，贺狄居然会对他有好感，但一觉醒来之后……又不是那么高兴了。
　　不够。
　　只是有好感还不够。
　　周游觉得自己好贪心又好奇怪，仅仅过了一个晚上，好感就不够了，必须得是喜欢才行。
　　不过贺狄应该很难会喜欢上一个人，也很难去想象贺狄喜欢上一个人之后究竟是什么样的。
　　他往前倒，额头抵在墙上，旁人看起来就像在给墙磕头一样，吸引了不少视线，周游注意到那些视线，却不想搭理，反正也没人认识他，但就是在这样人流量不怎么大的店里，一个女孩儿驻足盯着周游看了很久。
　　“周游？”她突然小声喊了一句，犹豫了下跑过去，“那个，请问你是TNG战队的周游吗……”
　　周游愣了愣，抬手揉了揉低得发红的额头，扭头看着这个抱着猫的女孩儿。
　　“真的是你呀！”女孩儿有些高兴，“那什么，恭喜你们夺冠啊！”
　　她一激动，最后两个字的尾音没压住，稍微大声了点儿，店里的人都看了过来，周游愣了愣，点点头，说：“谢谢。”
　　“能合个影吗？”女孩儿举了举手里的猫，“我今天带我猫来洗澡的，没想到能碰到你，那什么，就……我……那个……”
　　“好。”周游没怎么想就答应了。
　　女孩儿合照结束之后也没有继续纠缠周游，带着猫直接进去了，周游继续坐在位置上面壁。
　　其实还是有人喜欢我的。
　　他想。
　　但是贺狄不喜欢。
　　世界光是洗澡就洗了两个小时，周游在外面等得都困了也没想起来先去吃个饭，脑子里一直被其他的事情干扰着，直到世界被店员牵出来了，周游才回过神，付了钱然后带着世界离开了。
　　“这只狗……”刚才那女孩儿又走了出来，“是你的狗呀？”
　　“嗯？”周游愣了下，“嗯。”
　　“我以前上放学的时候经常看见它，就在老街那边，”女孩儿笑了笑，“我还以为是流浪狗呢，一直散养在外面。”
　　“我……没有地方照顾它。”周游低声说了一句。
　　女孩儿愣了愣，没有直接问为什么，而是笑了下说：“可以放在这种店里暂时照顾的呀，这么大一条狗，在街上的话可能不太安全吧。”
　　不管是对于人还是狗来说，都挺危险的。
　　不过经过她这么一提醒，周游倒是想起来了，现在有钱之后可以直接把世界送到宠物店去照顾。
　　周游点点头，说了句谢谢，牵着世界出了宠物店的大门。
　　洗完之后的狗身上有股别样的香气，周游和它一块儿待了一整天，总想伸手抱抱它，使劲儿在它脑袋上揉两把。
　　晚上的时候就得回去了，周游拿着手机在网上看了半天，最后选定了一家评价和评分都不错的店，把世界送了过去。
　　店家估计也没见过这么大的狗，接收的时候还愣了一下，收取的价格就要稍贵一些了，好在周游这次夺冠奖金还是挺多的，能负担得起，周游就一次性付了好几个月的钱。
　　回去的时候还有点儿不知所措，回去了就得面对贺狄，面对贺狄就得……继续思考那些事儿。
　　周游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抗拒，都打车到基地门口了，硬是绕到后门去喂了会儿猫，结果黑黑和二黑根本不吃他带回来的狗粮，在他脚边绕着叫了好半天，最后看他实在没吃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夜幕拉下来时又下了点儿小雨，周游又在后门那儿站了会儿，实在待不住了才扭头，回了基地里面。
　　训练室里几个队友都在打rank，周游看了圈儿，刚好能看到贺狄……的后脑勺。
　　一天不见真是非常的思念。
　　周游犹豫了会儿，还是走过去坐下，然后在坐下的一瞬间第一时间按下开机键，也是在他坐下的时候，贺狄几乎是同时回头看了他一眼。
　　周游一愣，开机的手微微颤抖，收回来的时候手都有点儿往哪放了，但他很快镇静下来，目不斜视地看了回去。
　　“回来了。”贺狄轻声说了句。
　　声音很轻，轻得周游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愣了会儿，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没什么，”贺狄往椅子里一靠，屏幕上的排位还没进入队列，“你今天……去哪了？”
　　说着他顿了下，盯着他的衣服看了会儿，说：“是去找世界了？”
　　“嗯？”周游愣了下，低头在自己衣服上扫了一圈儿，胸前……有一个特别明显的狗爪印。
　　“去换件衣服吧。”贺狄说。
　　“好。”周游点点头。
　　“你平时把世界养在那儿了？”贺狄又问了一句。
　　“……散养。”周游低声说。
　　“散养？那么大的狗？”贺狄有些惊讶，他抿了抿唇，说，“你考虑过把它接到基地来么？”
　　周游一下瞪圆了眼睛，愣了半天。
　　他从来没想过这个事情，好像在他的潜意识里，世界就是不能带进房间的。
　　“可，可以吗？”周游有些激动地说。
　　“可以吧，”贺狄也不太确定，“我记得基地里没有人怕狗，但是世界的运动量可能有点儿大，你得自己溜。”
　　周游立刻站了起来，有些傻气地在基地里绕了一圈儿，跑出去抓着每一个工作人员问了一遍，你怕狗吗？特别大的那种大金毛。
　　好的是俱乐部里真的没人怕狗，又听说是金毛这种亲人的品种就更不怕了，反而还有几个人挺喜欢狗的。
　　真的可以把世界领到基地来。
　　好像是因为他和世界在外面流浪太久了，而世界一直被拒绝在网吧外，非下雨时期的各种店门口，他已经养成了一个不可以带它走进家中的观念，此时贺狄一说他才醒悟过来，可以带，完全可以带过来。
　　“我现在就去把它带过来！”周游很兴奋地说。
　　“哦，”贺狄说，“你去吧。”
　　周游兴冲冲地往外冲了一截，又倒回来，看着贺狄，问：“你要不要一起？”
　　贺狄愣了愣，看着他。
　　“可能要买一些东西，我拿不动，我……就，”周游小心翼翼地问，“和我一起去吧？”
　　“……哦，”贺狄没法看着周游的眼睛说拒绝，只能点头，“行吧。”


第49章 回房间
　　世界在宠物店待了还没俩小时，又被周游接了出来，整条狗都挺兴奋的，大概是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快又见到周游，高兴得上蹿下跳，左右来回蹦跶。
　　“因为您今天已经办理好手续了，所以今天的费用是没办法退的，”前台的服务员表情有些尴尬，“其他的可以退，但是……”
　　“好，”周游说，“没关系。”
　　贺狄就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的世界左蹦右跳，又扭过头，看着前台的小姑娘很认真地核对着金额给周游退款。
　　不一会儿周游牵着世界，拿着一大堆东西走了出来，一大堆宠物用品，感觉要把店给搬空了。
　　贺狄叼了根烟，没点，伸手去接周游手里的东西：“你一次付了几个月的钱啊，那小姑娘愁成这样。”
　　“你牵着它就行，”周游把牵引绳递给他，“就几个月，打算等夏季赛打完再找住处的。”
　　“几个月啊。”贺狄有点儿感叹地接过绳子。
　　难怪那小姑娘脸色这么难看。
　　这得是丢失了多大的一个客户啊。
　　世界似乎察觉到牵引绳的主人换了一个，扭着脑袋盯着贺狄看了会儿，贺狄低下头和他对视，抬手拍了拍它的脑袋。
　　这一拍仿佛触动了世界的开关，它立刻疯狂摇着尾巴，以周游都来不及喊停的速度扑向了贺狄，贺狄连忙退了几步，没被扑到地上，就是感觉肚子上好像被人揍了一拳似的。
　　“这才第二次见面，”贺狄好笑地揉着肚子，“怎么这么热情。”
　　“……它喜欢扑人，”周游连忙绕到贺狄那边，手里一大堆东西撞得乱七八糟的，“你没事吧？”
　　“没事，”贺狄还是揉着肚子，从地上捡起世界的绳子，“需要我帮你拿什么么？”
　　“不用。”周游说。
　　东西太多了，而且很重，垂在塑料袋里勒在手指上，很不舒服，贺狄只需要帮他牵狗就好了，相比之下还是世界比较好控制。
　　世界是条比较神奇的狗，神奇就神奇在只要它处于特别紧张的时候，谁拍它脑门它扑谁，仿佛在脑门上安了个扑人开关，拍一下就开始扑，也不会扑倒，在世界的眼里这个动作应该属于示好的打招呼。
　　周游不一样，它见到周游直接就扑，都不用走程序。
　　除此之外，世界还是挺乖的，就像现在，被贺狄牵着绳子很乖很兴奋地走着，虽然并不知道要去哪里，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再见到贺狄它就已经很开心了。
　　两个人走到路边，打了辆车，司机还特地下来帮他们把东西放到后备箱去，随口问了句：“大晚上搬家啊？”
　　“嗯？”周游愣了愣。
　　后排的贺狄很不给面子地乐出了声。
　　“不是搬家啊？”司机也愣了，“那咋买这么多东西呢……嚯，这狗真大。”
　　周游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一个劲儿含含糊糊地应答，偏偏司机叔叔还很健谈，从宠物店到基地一路聊到下车，问了挺多问题，周游人都被问傻了，下车之后拎着东西头也不回地往基地冲。
　　贺狄把世界弄下车，牵着它在后头慢条斯理地走在后面，看着周游冲出去一大截了然后才停下来，回过头看着后面的贺狄和世界。
　　世界对于这个陌生的环境有些抗拒，左顾右盼的，小心翼翼地跟在贺狄旁边，打量着这个新环境，直到回了基地世界也没办法镇静下来，缩在角落里，紧张兮兮地望着这里的一切。
　　“这就是你的狗啊？”程明匀过来看了一眼，有些感叹，“好大。”
　　“嗯，”周游先把它栓到了一边，打算找个空出来的地方给它把刚买的窝放下，“是条很大的狗。”
　　程明匀听见他这句，愣了下，差点儿回他一句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
　　因为周游根本就没有在听。
　　他非常迅速地把买来的各种窝铺好，然后再把食盆和水盆都放下去，期间没有搭理旁边的任何人，最多，最多就是抬眼看了会儿贺狄。
　　今天放假，大家都挺有空的，听说周游带回来一只特别大的狗后连忙赶来围观，徐乔盯着世界看了很久，突然走过去，摸了摸世界的脑袋。
　　“别！”贺狄和周游同时喊了一句。
　　徐乔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世界突然一跃而起，往他身上扑了一下，重重地来了一拳。
　　“我操！”徐乔被打得连退好几步，抬眼有些怔愣地看着世界，“它是不是给我来了一下？”
　　“得通知一下了，”贺狄在旁边一本正经地说，“这狗哪都能碰，就是不能揉脑袋，谁碰扑谁。”
　　“不是的，”周游连忙解释，“它只是很紧张，很害怕的时候，摸它脑袋它就会扑人，呆几天就好了，不会乱扑的。”
　　而且也没有恶意！
　　世界长大以后好像真的知道自己是条大狗了，不再随便扑人，只是像刚才那样冲过去来一拳。
　　它似乎觉得这样的动作是讨好，在它小时候，只要它这样扑人一下人就会发出一些很开心的声音，似乎是个十分讨喜的动作，所以不安的时候它就会这样。
　　周游有些紧张，生怕他们认为世界攻击性太强，所以不让他养在基地了。
　　然而徐乔只是揉了揉肚子，蹲下来对着世界伸出手：“劲儿真大啊，再来一个。”
　　世界歪了歪脑袋，似乎并不理解徐乔在说什么。
　　“还是要通知一下的，毕竟这么大的狗，大家摸它的时候肯定都是先摸头，”程明匀也蹲了下来，“基地里这么多工作人员，难免被扑了会害怕的，提前说一声别摸头。”
　　“……好。”周游顿时松了一口气。
　　郑锐蹲了下来，和世界对视了会儿，突然抬头看着周游：“可以抱吗？”
　　“最好别，”徐乔及时阻止了自己的辅助，“狗换了新环境都挺紧张的，别太亲密了，容易误伤。”
　　郑锐哦了一声，有些可惜地看着世界。
　　不能摸世界脑袋这件事，可以让领队和经理传达一下，让工作人员他们多了解了解。
　　窝铺好了，队里几个人都围在旁边看了挺久，世界和他们慢慢熟悉起来，郑锐失手摸到它脑袋的时候它没有再直接跳起来往他身上扑一下，算得上是一个很明确的进步。
　　过了会儿，程明匀他们几个都回到了训练室，周游去把狗粮和尿垫什么的都找了个地方放好，回来，贺狄还蹲在世界旁边。
　　世界趴在窝里，已经打起了呵欠，时不时地回应一下贺狄摸它的手，视线很温柔。
　　周游看了会儿才走过去，低头把脑袋埋进了世界肚子里，整个人近乎是趴在地上了，世界被他埋得一哆嗦，很快又安静下来，乖乖躺着让周游埋。
　　“高兴吗？”贺狄突然问了一句。
　　“……有……”周游很含糊地应了句。
　　“嗯？”贺狄也蹲累了，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有，”周游把头抬起来，凑过去亲了下世界，“有家了。”
　　贺狄愣了愣，手刚搭在膝盖上就完全僵住了，心底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种酸涩感。
　　周游看上去真的很高兴，他的情绪不流露于表面，而是在各种各样的细枝末节的地方里看出来，比如此时此刻，他上下不断滚动的喉结和轻轻攥拳的手，都表露出了他的兴奋，开心，以及……欣慰吗？
　　贺狄有点儿不敢想，为什么周游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想过要把世界接过来。
　　他想起过年的时候遇到周游，周游说他没有家可以回，住在酒店里。
　　“那什么，”贺狄很轻地清了下嗓子，“我能问个事儿么？可能有点儿冒犯。”
　　周游扭头看着他。
　　“就是……你家里，”贺狄问，“你爸妈，干嘛去了？”
　　“我不知道，”周游看着贺狄，说，“我出生的时候他们就不在我身边，我奶奶说他们不肯要我，离婚了。”
　　“你是跟着你奶奶的么？”贺狄接着问，“那你爸爸……”
　　“不回家了，”周游说完顿了下，又说，“可能……回吧，我不知道，我很讨厌他们。”
　　“啊。”贺狄没有问为什么。
　　“他们的思维很奇怪，我不能理解，”周游偏了偏头，“我很小的时候跑出来，他们也没有找过我，所以我……后来他们再找我，我就不想回去了。”
　　“很讨厌啊？”贺狄问。
　　“很讨厌，”周游肯定地说了一句，又找不到类比，只能说，“有十个何佑那么讨厌。”
　　“……哦。”贺狄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这个故事被周游说得很模糊，有很多的主观情绪，贺狄……其实不太能理解，怎么会有人讨厌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孙子，更别说孩子丢失之后也不去找，这太奇怪了。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个世界上，就是有各种形形色色，乱七八糟，用尽一辈子的阅历也无法见识完人的多样性。
　　“那你这么些年是怎么过来的？”贺狄摸了摸兜，他又有点儿想抽烟了。
　　“就这么过来的，”周游说，“大家都对我很好，很照顾，反正我活下来了。”
　　“一个人？”贺狄抽了口气。
　　“还有世界。”周游拍了拍它的屁股。
　　贺狄抿抿唇看着他，还是没忍住伸手过去揉了揉周游的脑袋。
　　世界看见，也拱了个脑袋过来要贺狄揉揉，贺狄没搭理它，手离开周游脑袋的时候顺便在他脸上很轻地掐了下。
　　指尖好像轻轻地划了下似的，痒痒的，周游眼睛都瞪大了，像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捂住自己的脸，愣愣地说：“你掐我。”
　　“需要掐回来么？”贺狄很敷衍地摸了摸世界。
　　“不要，”周游瞪着贺狄，张着嘴，隔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刚才是在撩我吗？”
　　“你觉得呢？”贺狄看着他。
　　“我，”周游顿了下，“觉得你在撩我。”
　　“哦，”贺狄笑了笑，站了起来拍拍屁股，“那你就这么觉得吧。”
　　周游也跟着站了起来，先看了眼附近有没有人，然后准备伸手抱住贺狄的时候又想起了这里有监控，保不齐谁会看一眼视频。
　　他往前垮了一步，小声说：“那我要亲你了。”
　　贺狄抬眼看了眼摄像头。
　　“回房间，”周游认真得像个准备抢大龙的打野，“回房间就，就亲你。”


第50章 哪有这种人
　　贺狄听见这话的时候觉得，还挺搞笑的。
　　周游真的太像个小孩子了，抱一下要问可以吗，要接吻又说回房间我亲你，像在郑重其事地宣告什么，商量什么，很标准的小孩子作风。
　　贺狄盯着他看了会儿，突然笑了下，说：“那现在就回去？”
　　“现、现在吗？”周游肉眼可见地愣了下，低头有些不舍的看着世界，犹豫了两秒不到的时间就抬起头，点点头说，“好。”
　　好个屁。
　　贺狄觉得好好笑，他把手往裤兜里一插，也没回答周游的话，两个人一块儿往寝室的楼梯那儿走过去，余光还瞥到周游似乎是在后面搓了搓手。
　　世界的窝安在了一个很不起眼，也不会打扰到别人的小角落里，狗粮和水都添好了，今晚溜过，不用再带它出去上厕所。
　　但从窝前走回寝室楼梯口还需要一段距离，周游略微落后贺狄一个身位，有一眼没一眼地瞥着贺狄，能看到贺狄一小半侧脸，很好看。
　　两个人一同走过去，走到训练室门口时贺狄突然转了下身子，直接进了训练室，周游在后面一愣，快步跟进去，下意识地喊了声：“哎！”
　　“怎么了？”贺狄回头看了他一眼。
　　不是回寝室吗？
　　去训练室干什么？
　　周游眼睛瞪得圆圆的，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就这么干瞪着，眼睁睁地看着贺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还打啊？”徐乔随口问。
　　“打两把睡觉了。”贺狄像个没事儿人似的回答着。
　　周游跟过去坐在了贺狄身边，欲言又止半天硬是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跟着贺狄一起打开了LOL的客户端。
　　什么意思啊？
　　周游皱着眉，有些想不明白贺狄的意思。
　　但他很刻意地去看了贺狄上的是韩服还是国服，去的是峡谷之巅还是一区放松，结果看见贺狄上了国服一区之后立马登上了自己一区的号，也不拉贺狄双排，就这么登着，挂在主页面，什么也没动。
　　贺狄也不看他，窝在电竞椅里，嘴角抑制不住地勾起来，心情非常不错的样子，自己去打了把大乱斗出来，旁边的周游还是开着主界面，一动不动。
　　“入定了啊？”一边的程明匀问了句。
　　周游僵硬地转过头，看着程明匀屏幕上的女主播，忽然觉得这个女主播有些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了，心底一阵烦躁，他气鼓鼓地扭头看向自己的屏幕，余光瞥到旁边的贺狄打完大乱斗，甚至点开数据看了眼谁的输出最高。
　　大乱斗啊！至于吗！
　　而且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明明说好了回房的！
　　周游看贺狄又开了一把游戏，一时有些茫然，又觉得好郁闷，干脆戴上耳机，把音量开到自己能承受限度的最大，什么都不去听也不去想，跟着开了把大乱斗。
　　巧的是这把贺狄排在了他对面，随机到女警，走A还A得很流畅。
　　周游随到一个凯隐，到底也没忍心盯着贺狄杀，两边打完团莫名其妙只剩下他们两个，两个人跑到断桥中间跳舞亮标，最后还是周游这边EZ突然刮了个大，硬是把贺狄给刮死了。
　　看着女警倒地，周游更郁闷了，虽然肯定不会到因为心情不好就直接去演队友的程度，但真的就是不太爽。
　　打完这把，贺狄忽然摘了耳机，拍了拍周游，问：“出去抽烟么？”
　　周游一肚子莫名其妙的郁闷，抬眼看着贺狄的同时，贺狄突然勾了勾嘴角，好像被他逗乐了似的笑了起来，周游一愣，摘下耳机揣上打火机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贺狄扫了眼他的背影，把自己的电脑关机，顺便帮忙关了周游的，拿上外套就走了出去。
　　夜风还是有些冷，他们往外走的时候周游还去看了眼世界，发觉世界安稳下来之后这会儿都开始睡觉了才放心下来，然后头也不回地出了基地。
　　后门那儿的风就更大了，周围没什么遮挡物，还不足半人高的草木挡不住什么风，吹得人眼睛都眯缝起来，周游把打火机都摸出来了，才反应过来自己没带烟。
　　贺狄在后面慢条斯理地过来，外套没拉，被风吹得鼓起，他从烟盒里抖根烟出来直接用嘴叼走，又把烟盒给了周游。
　　黑黑和二黑今晚不在这儿，要么是找个地方睡觉去了，要么就是溜达到别的地方没回来，反正少了这两只猫之后，整个后门就显得愈发空荡了。
　　贺狄叼着烟坐下，没一会儿周游也坐了下来，点燃了烟，又把打火机递给贺狄。
　　两个人沉默着，各种怀着心事悄悄地琢磨，周游抽了一大口烟，喉咙突然有些发痒，又觉得这样咳出来好像被呛到了似的，有些丢面子，索性把这个咳嗽的冲劲儿给忍了回去，强装无其事地抽烟。
　　贺狄并没有直接把烟点燃。
　　他眯缝着眼睛看着前方，好像是能从那一大片连路灯都照不到的黑暗里看到点儿什么似的，周游顺着他的视线看，什么都看不到。
　　“得买个大点儿的狗窝了，”贺狄说，“世界那个窝我觉得有点儿小。”
　　“嗯？”周游愣了下，显然没想到贺狄会突然说这个，顿了会儿才接上话，“等下次放假去买吧。”
　　“托人买也行，”贺狄伸了个懒腰，叼着烟，说话含糊不清的，“以后忙了啊，你每天除了训练还得遛狗，msi的时候托付基地的人照顾照顾，托付谁就记得多谢谢谁，知道么？”
　　“知道。”周游还没有想那么远。
　　msi举办地点在国外，他们在国内再呆几天就得过去集训了，到时候世界肯定是要托付给别人的，但托付给谁……周游还没有想清楚。
　　他又抽了口烟，想完世界又想起刚才的事，扭头看着贺狄，说：“你刚刚是不是在逗我？”
　　“啊。”贺狄斜他一眼。
　　“说回寝室，”周游把烟拿下来，“是在逗我。”
　　贺狄十分意味不明地笑了下，他把嘴里叼着的烟取下来，说话清晰了许多：“哎，你刚不是问我，是不是在撩你么？”
　　“……嗯。”周游点头。
　　“不是，”贺狄认真地说，“那真的就是特别普通的掐掐脸，没有在撩。”
　　“……哦。”周游应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周游这声哦里好像带了许多失落，好像耳朵和尾巴一起耷拉下去了似的。
　　贺狄忍不住扭头往他屁股后面看了一眼，一个人闷着乐了会儿，把烟重新叼起来又开口：“哎。”
　　周游抬眼看着他，没有应答，而是突然把指尖那根烟放回嘴里叼着，然后就这么凑近了贺狄，烟轻轻抵在周游嘴里那根静静燃烧着的烟头上，青烟逐渐变得浓郁，火星从一边传递到另一边，贺狄被吓到顿了一拍的心脏突然开始狂跳。
　　烟点燃的速度很慢，他可以看到周游垂着眼睛，睫毛起初是平静的，慢慢的又颤抖起来，他却只是垂眸专注地看着烟头，凑得好近，好像刘海都扫到自己睫毛了似的，皮肤都要贴在一块儿了，很快贺狄又反应过来是幻觉，不可能凑得那么近，烟会被直接杵断。
　　唇末夏初的风裹着烟草味，突然朝他袭来。
　　就这么抵着，烟居然真的燃了起来，火星愈发闪亮，贺狄抬起头，吸了一大口，烟被彻底点燃，他将烟拿下来，缓缓地吐出一个烟圈，扭头有些怔愣地看着周游，眼神非常复杂。
　　“这样才是撩，”周游低着头说，“是么？”
　　是什么？
　　贺狄已经没有多余的空闲时间去思考了。
　　他借着抽烟，接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感觉自己要被昨晚刚说过的话打脸了，但倔强的中单绝不服输，于是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恢复到起先那种吊儿郎当的笑容，说：“是啊，真牛逼，要我给你发个奖状么？最佳撩人奖？”
　　周游抿着唇没说话，贺狄心虚得满嘴跑火车，一跑就是几万里，等他没油了他才突然发现周游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说话，而这里的夜色太深，他根本看不清周游的表情。
　　犹豫了会儿，贺狄还是抬起手，在周游耳朵上碰了碰，周游下意识地闪躲了下，又僵住不动了，贺狄摸到他的耳朵，指尖很轻地碰了下脸，被传来的热度烫得愣了愣，问：“……您是发烧了么？”
　　“不是。”周游扭头看向另一边。
　　“……害羞啊？”贺狄问。
　　周游不肯说话了。
　　但脸颊的温度很明显地出卖了他。
　　怎么会有人撩完人自己害羞的啊。
　　贺狄突然觉得更好笑了，刚才那种心虚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十分柔软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更兴奋，更高兴。
　　我好变态啊。
　　贺狄很不是时宜地想。


第51章 集训前
　　贺狄这一晚上，除了最后意识到自己像个变态之外，心情一直都非常愉快。
　　特别是发现周游脸红害羞了之后，他就很想看看周游脸红得发烫到底是个什么模样的。
　　甚至想拍两张照片下来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就观摩一番，非常的缺德。
　　周游倒是没有直接甩开他的手，反而是挺受用似的下意识地偏头在他手上蹭了下，又很快回过神，站起来原地蹦了蹦。
　　“回去了。”周游低声说。
　　“回寝室啊？”贺狄仰着脑袋问。
　　“不，”周游说，“回去打rnak。”
　　贺狄没忍住，还是乐出了声。
　　太好笑了。
　　周游真的很像个恼羞成怒还赌气的小屁孩儿。
　　他抽了一大口烟，然后掐了烟，慢条斯理地跟在周游后面回了基地。
　　不同的是周游真的拐进了训练室，而贺狄是直接去了寝室，两个人进来之后还顺便去看了眼世界，帮世界盖了张毯子之后才分道扬镳。
　　周游一进训练室，看见自己屏幕黑了还以为是电脑坏了，连忙走过来试着按了下主机开机键。旁边的程明匀看得一愣：“你还要打啊？我刚看贺狄给你把电脑关了，还以为你不打了呢？”
　　“贺狄给我关的？”周游怔愣着问。
　　“是啊，”程明匀还在看女主播，“你俩不抽烟去了么？”
　　“……哦。”周游一时有点儿不知道说什么好，电脑已经在开机了，他坐回位置上，等开好机又把电脑给关了，期间挺无聊的，盯着程明匀的电脑看了会儿，他终于想起来这个女主播长得像谁了。
　　“长得有点儿像叶年。”周游说。
　　程明匀的表情顿时更无语了，扭头看着他：“你到底要打还是要去睡给个准话行么？你折磨你电脑就算了，你还打算精神折磨我啊？”
　　是真的有点儿像。
　　周游张了张嘴，还是把这句话咽回去了，说：“睡了。”
　　“晚安。”程明匀挥挥手。
　　周游上楼之前又去看了眼世界，谁知道这次他一靠近，世界就醒了过来，趴在地上看着周游。
　　“快睡，”周游又把它按了回去，“没有人会来伤害你了，不用害怕。”
　　世界被按下去后蹭了蹭周游的掌心，脑袋枕在后面那个软软的狗窝上，眼睛很快又眯缝起来，周游勾了勾嘴角，揉了几下世界的背，把毯子重新给它盖好，然后抬头看了眼这里的摄像头。
　　把世界的窝安在这里也是有原因的，这附近摄像头非常多，能防止很多人为或者不小心的事情发生。
　　周游也不想怀疑基地里的人，但就像贺狄在选择下这个地方的时候，悄悄和他说过的，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上楼，走到寝室门口，推门进去先听见的是一阵水声，就他在楼下磨磨蹭蹭的这点儿时间，贺狄已经开始洗澡了。
　　什么意思啊。
　　周游坐到自己床上，想了会儿又坐到贺狄床上，再想了会儿还是坐回自己这边，往后一倒，裹着被子翻了个身。
　　他好像昨天才弄明白贺狄的意思，今天又不明白了。
　　贺狄给他的感觉一直很含糊，哪怕把问题都摊开，说得清楚也不会明白的那种。
　　可能是他太笨了，想不明白也琢磨不清楚。
　　躺了没一会儿贺狄就从浴室出来了，周游坐起来，把被子往后一甩，直接跟在了贺狄身后。
　　贺狄没有那种洗个澡出来必须果着上身的特殊癖好，从很久以前他还不知道周游喜欢他的时候，他就习惯性穿得整整齐齐地从浴室里出来，这会儿头发都没有滴水了，他刚走到床边，周游就从后面抱了上来，脸往他背后一埋，估计和埋世界肚子的时候是一个架势。
　　“你，”贺狄被他搂得一顿，很快又强撑着平静下来，“不脸红心跳了啊？”
　　“不心跳的是死了。”周游说。
　　“心跳快成你那样的也活不了多久，”贺狄说着，往前走了一步，周游的手还紧紧搂在他腰上，他叹了口气，“能先让我到床上坐会儿么？洗澡站累了。”
　　洗澡也能站累啊？
　　体力真差。
　　周游默默地松开贺狄，还在想。
　　是不是所有的力气都转移到嘴上了？
　　平时要负责指挥，开会时要负责组织会议，复盘时要提出好多问题，闲着没事儿时还要……损人，顺便说些不明不白的话。
　　周游看着贺狄坐到床上，又往上挪了挪，靠在床头，顺便摸出了枕头底下的手机，被子掀开往肚子上一搭，一个非常标准的瘫姿就这样完成了，他抿抿唇，又坐到了床尾，看着贺狄说：“你总是逗我玩儿。”
　　“……没有总逗吧。”贺狄把手机拿开，有些无奈地说了句。
　　“很好玩儿吗？”周游很不解地说。
　　贺狄看着他，确定他不是不满，而是真的不明白，才说了句：“真的很好玩儿。”
　　周游不知道说什么了，哦了句，偏了偏头看着贺狄。
　　他想起来贺狄还欠他一个吻，如果刚才真的顺利回到寝室了，他真的会吻上去，但现在中间隔了一件事，周游又觉得自己没有办法那么顺畅地亲过去了。
　　虽然还是很想亲。
　　贺狄一直盯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隔了会儿，他突然说了句：“你爸妈从来没有找过你么？”
　　这个话题一下子扯得太远，周游一时没答上来，顿了会儿才说：“找过，但是我不想见他们。”
　　“嗯，具体是怎么样的？”贺狄问，“方便说说么？”
　　“他们……不想要我，”周游想了想，把这个“不想要”仔细的拆分开来，说给贺狄听，“他们就像很多人一样，把结婚生子当成使命了，觉得这是人人都要完成的，然后结婚，然后怀孕，生下我。”
　　“啊。”贺狄的视线从手机上移开了。
　　“但是……我小时候听隔壁的叔叔说，我妈怀孕五六个月了才突然不想要我了。”周游很轻描淡写地说着。
　　随着怀孕月份的增加，孕妇所承担的负担也就越多，身材走样，腿脚浮肿，入睡困难以及各种各样的症状都出现在她身上，月份越多，她越是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多不想要这个孩子。
　　但已经来不及了。
　　最后在医院的时候是顺产，她一边喊我不生了，一边被迫张开腿，有人说生孩子痛，但从来没有人告诉她生孩子是这样的痛，包括之后的一切修养都是那么令人不适，她觉得自己死也不会忘记生下孩子之后，医生将手伸进她身体里，掏出胎盘时那样残留的感觉，好像内脏都被人抚摸了一遍。
　　生产结束后，她格外地排斥孩子，拒绝这个会占据她剩余人生的生命，开始和周游父亲无休止地吵架，最后成功离婚逃离，她净身出户，周游父亲也不想要这个孩子，认为是负担，直接丢给了自己的母亲照顾。
　　至于奶奶是个什么样的人，周游没有多说。
　　能从他表情看出来的是“一言难尽”四个大字，奶奶对于周游来说，非常一言难尽。
　　“总之就是两个没有责任心的王八蛋呗。”贺狄说。
　　“……嗯。”周游说。
　　“算了，不聊他们了，”贺狄笑了笑，“过两天去集训，得专心点儿啊。”
　　“好。”周游很认真地点点头。
　　“微博贴吧论坛什么的，能别看就别看了，”贺狄把自己的手机熄了屏，说，“那个期间最好什么也别看，msi……含金量也挺高的，毕竟算得上一次世界赛了。”
　　“我知道。”周游还是很认真地点头。
　　贺狄说的那三个东西，他平时本来就不怎么看，这会儿贺狄一说，他干脆当着贺狄面儿把软件都卸载了，再晃了晃手机屏幕以证清白，贺狄乐了半天，还没乐完，周游突然凑过来亲了他一下。
　　“……你欠我的，”亲完之后周游低下头，伸手关了贺狄的床头灯，“睡觉。”
　　“哎哟，”贺狄乐个没完，“你睡得着啊？”
　　“睡得着。”周游起身，要走回自己床前时又倒了回来，弯腰抱了下还没躺下去的贺狄，又在他脖子上啃了一口，“睡觉。”
　　“属狗的，”贺狄叹了口气，躺下去，“赶紧睡吧。”
　　“晚安。”周游说完，转身去拿了衣服洗澡。
　　贺狄等他进浴室了，才往下一躺，低声说了句：“晚安。”


第52章 家人
　　距离集训的日期越近，日子过得也就越快。
　　每天的时间好像一晃眼就过去了，周游有时候做梦都会梦到打rank，因为一个很小的技能细节而反复做梦。
　　很多时候又不会做梦。
　　贺狄睡了一觉起来只觉得神清气爽，翻身下床去训练室，一口气打十把rank都不会累的感觉。
　　周游倒是有了新目标，每天打完rank，趁着训练赛还没开始的时候就出去溜世界一圈儿，晚上睡觉前再出去溜一圈儿，活动量够了，世界每天就没有那么闹腾，不叫也不拆家，很快就赢得了俱乐部里大部分人的喜欢。
　　每天训练赛结束后都有挺长一段时间的复盘时间，而随着msi的赛程推进，周游他们每天研究的对手从自己赛区转到了国外赛区的战队、选手身上。
　　四大赛区之中，竞争冠军最有力的对手还是韩国赛区的战队，春季赛夺冠那场比赛被拿过来反复观看，复盘，把msi的每一个对手都研究得透彻，而在不久后，官方的消息也下来了，TNG即将代表LPL赛区前往国外，参与本年度的msi季中邀请赛。
　　“找到谁帮你照顾世界了么？”贺狄排位的间隙随口问了一句。
　　周游刚结束一把rank，听见贺狄说话，立刻扭头看过去：“找了阿姨帮我照顾，但是世界太活泼了，遛的时候怕阿姨牵不住它。”
　　“是啊，”贺狄皱了下眉毛，“到时候就是世界遛阿姨了。”
　　“……嗯。”周游应了声。
　　基地里挺多人都要跟着去国外的，留在基地里的都是些其他分部的工作人员，都不太熟，不好麻烦人家。
　　难道又要送到外面的宠物基地里去？
　　周游有点儿不太想这样。
　　频繁的搬家对于宠物来说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事，虽然世界之前是散养，但……总觉得还是不太好。
　　最后还是决定让门卫一个小伙子帮忙遛狗，周游每天会多给别人一些钱，请了别人帮忙，这样世界的照顾权才完全交了出去。
　　这事儿一解决，周游就浑身轻松了起来，他一区的钻一号得打维护局了，干脆扭头问贺狄：“双排么？我冲上个大师。”
　　“行。”贺狄关了自己的韩服，正好周游放在一旁的手机震了起来，两个人都愣了下。
　　周游接起那个电话，喂都没来得及说一声，就听见那头的人说了句：“周游啊！”
　　周游被喊得一愣。
　　第二句话很快又传来，说：“你奶奶快死了！你能不能回来看一眼啊！没良心的东西！”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大。
　　在并不吵闹的训练室里，硬是从听筒里传出来，压过了鼠标和键盘的声音，旁边只戴了一个耳机的程明匀听到这个声音，愣了愣，扭头看向周游。
　　贺狄也一直盯着周游看，视线锁在他身上，眉头慢慢地锁紧了。
　　训练室里顿时更安静了，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看着都在打rank，实际上注意力都被周游这边所吸引。
　　周游硬是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这个声音是他小叔的。
　　小叔还在电话那边吼着，周游把电话拿远了一点儿，隔了两三秒，他抬手把电话挂了。
　　贺狄已经登上了自己的国服账号，却没动，有些怔愣地看着周游的脸，他发现周游……没什么表情。
　　说是没什么表情也不太对，周游他平日里眼神就很淡，但此时此刻他的眼神似乎更淡了，有些迷茫地放下手机，握住鼠标，邀请了贺狄。
　　“你不回去看看么？”贺狄压低声音，小声说了句。
　　“我……”周游眼神有些放空，“不想见到她。”
　　“啊。”贺狄应了声。
　　“但是她要死了。”周游又补上一句，然后点了开始游戏。
　　周游很迷茫。
　　建立在自己对于家人的排斥，和面对生死问题时的……迷茫。
　　贺狄不是周游，真的理解不了那么多他对于家人的排斥感是从何而来，所以也不知道劝阻什么。
　　“我要回去看看吗？”周游突然很小声地问了一句。
　　他声音太小了，包括此时此刻的程明匀他们都没能听清这句话，贺狄却听到了，听得清清楚楚。
　　“去吧？”贺狄皱着眉说，“老人家可能……还是想见见你？”
　　周游眉毛紧紧地蹙着，过了会儿，大概还是因为生死而动摇，挂念着小叔说的那句“奶奶快死了”，轻声说：“那我回去看看。”
　　“行。”贺狄的心情莫名有些沉重。
　　“你……”周游扭头看着他，“你能陪我回去看看吗？”
　　“……行。”贺狄觉得自己没有理由拒绝。
　　下午还有一场训练赛，打完之后还得复盘，又等复盘结束的时候天都黑了挺久了，夜间有些冷，风吹过来凉飕飕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贺狄穿了件挺薄的外套，和周游一起在外面等车。
　　周游咳嗽了两声，但视线一直落在马路对面，轻微眯缝了下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会儿，他突然说：“我奶奶其实很不喜欢我。”
　　“啊。”贺狄看了他一眼。
　　“她是那种……街坊邻居都会让着她，不是怕，就是不想惹她的那种人，”周游把手揣进了裤兜里，轻声说着，“我小时候她经常打我，想丢掉我，后来有一次我真的走丢了，她也没有来找我。”
　　贺狄几乎是在周游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刚落地时，就立刻接上了一句：“那她为什么打电话给你？”
　　“……我不知道，”周游皱着眉毛，“很奇怪对吧？是她不要我的，但是她又开始找我了。”
　　周游不能理解这样的做法。
　　在他第一次走丢，自己摸着走回去，然后又被一顿毒打之后，他又一次离家出走了。
　　可是很久以后，奶奶居然开始在大街上找他。
　　这很奇怪。
　　就好像小叔这个电话一样奇怪。
　　没有人告诉周游奶奶生病了，一个电话打过来就直接宣告了周游的不孝，非得等到尘埃落定，他们才肯判别。
　　不理解。
　　非常不理解。
　　头上忽然一沉，周游回过神，发觉是贺狄正在揉着他的脑袋，他愣了愣，干脆转身搂了过去，贺狄身上那股熟悉的香味让他安心了许多。
　　“那你这会儿回去，能见到你爸爸么？”贺狄问。
　　“我也不清楚，”周游说，“但是是小叔给我打的电话。”
　　“别纠结那么多了，”贺狄很轻地捏了捏他的后颈，说，“如果……如果真是你小叔说的那样，可能就是人之将死，想要儿孙都在身边吧，我们就去看一眼，没关系的。”
　　“好。”周游说。


第53章 没什么关系
　　这个点儿的车还是比较好打，没等多久，车就停在了路边。
　　去医院的路上贺狄和周游没有说一句话，两个人分别看着自己那边的窗外，看着那些飞逝而过的风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风声和呼吸声一起变得沉重。
　　两个人赶到的时候还没过探视时间，但小叔也没有告诉周游奶奶到底是怎么了，这会儿还得打电话过去问问情况。
　　贺狄就在旁边等着。
　　夜间的医院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苍凉感，贺狄抿了抿唇，突然觉得嘴有点儿干，周游还在那边打电话，他干脆到外面的小摊子上买了两瓶水，回来时递给了周游一瓶。
　　消毒水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其实没有想象之中那么安静，四处，四周都是人，却又无比的空旷，在医院时，好像什么都做不到似的，只能看着那些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走来走去，那些病人或者病人家属疲惫地进出病房。
　　“好，”周游的声音压得很低，“我知道了。”
　　“在哪？”贺狄问。
　　“那边，”周游把手机揣进兜里，说，“不过他们说，奶奶已经睡着了，这么些天他们也很累，我好不容易来一次，让我在这里守夜。”
　　“……啊。”贺狄皱了皱眉，他想说明天还有训练赛，后天我们就要集合出发去国外，此时熬夜不管怎么样都不是个明确的选择，但他说不出口。
　　周游的表情还是很迷茫，迷茫着沉默，贺狄和他走进电梯，两个人站在最里面，隔了会儿，贺狄忽然伸手握了握周游的手。
　　周游没有反应。
　　这还是头一次贺狄主动干了点儿什么，但周游没有情绪特别激烈的反应过来。
　　可能是真的……太不知道怎么形容了吧。
　　贺狄叹了口气，出电梯的时候松开了周游的手，两个人一块儿往外走去，还没走到病房门口，贺狄就看见前面蹲着一个人，几乎不用开口他就能猜到，那个人应该就是周游的小叔。
　　……和周游长得有几分相似。
　　小叔看见两个人朝自己走过来，起先并没有多少反应，看了一眼又垂下头去，像没看见似的，隔了两秒又猛地抬起头来，瞪着周游。
　　“你、你是周游吗？”小叔站了起来。
　　这句话让贺狄心一沉，顿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是，”周游似乎没觉得有什么，走过去看了眼，“奶奶是什么病？”
　　“是……是什么病，”小叔顿了几秒，忽然底气足了起来，压着嗓子吼，“现在才来关心是什么病做什么？来得及吗？！”
　　周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甚至没有吭声。
　　小叔因为周游的沉默而急躁，在病房门口来回渡步，周游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道：“是你叫我来的。”
　　“那是你奶奶，”小叔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我不叫你来难道你就不来了吗？”
　　不然呢？
　　如果你不叫，我也不会知道这件事，而且……
　　周游往后退了一小步。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
　　见到小叔，好像让他的记忆在一瞬之间回到了小时候，小叔和奶奶他们坐在一起吃饭，爸爸在外面打工，周游只能等他们吃完，再去寻点儿剩菜剩饭吃。
　　有时候运气不好，没有剩菜剩饭，只能饿着肚子，有时候洗碗洗慢了会被打，有时候起床起晚了会被打……反正干什么事都会被打。
　　逃跑之后，奶奶反而找起他来。
　　“你说话啊！”小叔似乎十分不解，在他眼底周游就是个十恶不赦，孝心被狗吃了的人，“这么多年不回家，你到底在外面做什么……”
　　他没吼完，和周游一起来的那个人突然往前走了一小步，轻声说：“麻烦您小声点儿，晚上了，很多病人都在休息。”
　　小叔剩下的话被咽了回去。
　　贺狄看着小叔，又扭头看了眼周游，抿抿唇，重新将视线放回小叔身上。
　　“他不欠你们什么，”贺狄一字一顿地说，“今天来也是因为老人家的事，不是因为亏欠，麻烦您看清您的位置。”
　　“……你什么意思？”小叔看着贺狄。
　　“就那个意思，”贺狄有些烦躁，“您要喜欢嚷嚷去外边儿买个喇叭去，我们是来见周游他奶奶的，不是来听你乱吼乱叫的。”
　　说完他指了指小叔身后的那间病房，问：“是这间么？”
　　“我操！”小叔又吼了起来。
　　贺狄没搭理他，敲了下门直接推门走了进去，里面坐着些大概是三姑六婆的人，也不认识，贺狄走进去之后又把周游拽了进来。
　　这是一些……根本说不上熟悉的亲戚。
　　但是却可以一瞬之间把周游拽进那段熟悉的记忆里。
　　病床上躺着的老人头发完全白了，瘦得脱相，皮肤褶皱一层一层的，像叠不好而塌下来的毛衣。
　　周游往前走了一步，坐在床边的大伯突然说了句：“哟，这是谁啊？这不是我们那离家出走好久的……谁来着？”
　　他音量一点儿也没压着，一点儿也没照顾床上已经睡着的人。
　　贺狄往旁看了看，还好这间病房里只有他们一家。
　　奶奶的手指抽动了两下，眼睛似乎要睁开了。
　　“你还知道回来啊？”旁边有个想不起是谁的女的说了句，“当年跑得那么果断，现在怎么回来了？没钱了？”
　　周游没有理他们。
　　这些亲戚很不喜欢自己，他很清楚，亲戚们似乎都觉得是自己不懂事，离家出走，伤了奶奶和小叔的心，是个从小不懂事到大的王八蛋，他们不明白，但周游明白。
　　周游只是感觉到了厌恶。
　　妈妈的厌恶，爸爸的厌恶，奶奶小叔的厌恶，从他出生到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在厌恶他，他在家里有一席之地，但还不如没有，他宁愿没有。
　　当他走丢，又自己走回去，却发现奶奶和小叔在家里心安理得的看电视，而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又去哪玩儿了？还不快去做饭！”的时候，周游就觉得自己没有在这个家里待下去的必要了。
　　所以他跑了。
　　这些亲戚不会理解的，周游也不想解释什么，但听到奶奶要死了的时候，他还是心软了，所以才会来，好像生死至前的时候，那些不愿意见面的原因都少了许多。
　　他走到奶奶病床边，低头看着这个陪伴了他最久的，名义上的亲人。
　　这个老人躺在病床上，并没有像想象之中那么祥和，她的手不断抽搐着，眼皮也在颤抖。
　　“喊人呀。”另一个女的说。
　　“……奶奶。”周游声音很轻地喊了一句。
　　床上的老人缓缓睁开眼睛，喃喃说了句什么。
　　周游顿了顿，俯身凑过去，却听见她说：“你……你还知道回来，你这个……混……混账……”
　　贺狄一直盯着周游。
　　直到见到这群亲戚了，他才明白周游的抗拒和迷茫究竟从哪来。
　　没有人能受得了这样一群亲戚，压抑，令人窒息，以及……大喊大叫，这些都会让人感到极短的不适。
　　他没有听到奶奶到底和周游说了什么，但能看到的是，周游的表情变得十分失落，很快又抿着唇，变成了面无表情的状态。
　　此时旁边一个女人站起来，拉着周游出了病房，轻声说：“周游呀，你看你这么久没回来，大家都不认识你了，你还记得我吗？”
　　“不。”周游低声说了一句。
　　“我是你小姑啊，”小姑说完这句，顿了下，“你看看你，当初闹脾气离家出走，现在也没回过一次家，你奶奶可想你了……”
　　周游听完这句话，竟然笑了一下。
　　贺狄跟着走了出来，在门口看见了周游这个笑，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现在吧，你奶奶这个病，要很多钱，”小姑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下头，“我们几家都负担不了，我听你弟弟说你去打什么……电竞比赛啦？挺，挺赚钱的，是不是？”
　　贺狄抽了口气，没有说一句话。
　　“就是，你能不能稍微负担一点，你奶奶的医药费呢？”小姑问道。
　　一切的缘由都有了。
　　为什么小叔会突然给自己打电话？
　　因为没有钱了，他们哪怕是打电话叫周游回来付钱也是大吼大叫的。
　　“还差多少？”周游问。
　　“还差……五万，”小姑皱着眉说，“我知道这不是一笔小数目，但是……”
　　“我给不了这么多。”周游说。
　　“那……”小姑犹豫地看着周游。
　　“两万，”周游继续说，“我只能给两万。”
　　原本靠着门框的贺狄站直了，拧着眉毛看周游。
　　“我可以给，”周游垂下眼眸，隔了会儿才抬起眼来，说，“但是这是最后一次。”
　　“我们当然不会随便问你要钱，”小姑似乎也有些不爽，“如果不是奶奶……”
　　“我的意思是，这是你们最后一次联系我，”周游看着她，“以后不要找我了，”
　　贺狄愣了愣才摸出手机，给周游发了句：当着所有人面转账。
　　周游正好打算摸出手机，这句话也十分理所应当地印入了他的眼帘里。
　　“进屋吧，”周游说，“我进去把钱转给你们，然后就和我没关系了。”


第54章 加个好友
　　病房里很安静。
　　那些叫不上名字的器械在滴滴作响，周游当着所有亲戚的面，添加了小姑的微信，然后直接转了两万块钱过去。
　　这个举动必然造成了大多数人的不适，他们看周游的眼神比一开始周游进入病房时还要怪异了，贺狄就靠在门口，视线扫过每一个人的脸。
　　他原先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人，用尽一生也无法完全看透，但……见到周游亲戚时，才明白了什么叫人类的多样性。
　　为什么有人可以把人的根劣性表达得这么露骨呢？
　　贺狄想不明白。
　　周游也不太明白的样子，他一直没有什么表情，转过去之后还把转账界面给每一个人看了眼——准确来说是把手机举起来晃了一圈，让大家看，至于有没有人看就是题外话了。
　　“……周游，”刚才让周游叫人那个女人又开口了，“你没必要做得这么绝吧？”
　　“嗯，”周游应了声，“你说得对。”
　　但我不听。
　　你说你的，我做我的，咱们互不干扰，挺好。
　　病房里的人表情更奇怪了，一个个的看上去都是欲言又止的模样，周游转完账，觉得自己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傻站着，和自己的亲戚们形成一个怪圈。
　　贺狄看了会儿，轻声说了句：“该回去训练了吧？”
　　周游这才回过神，扭头看着贺狄，想说我们训练赛不是已经打完了么，复盘开会什么的也都弄完了，但他没说出口，只愣愣地点头，然后又对着屋子里的人说：“那我走了。”
　　小叔气势汹汹地瞪过来， 奇*书*网 *w*w*w*.*q*i*s*u*w*a*n*g . c*o*m 好像周游就是令奶奶生病垂危的元凶一样，想喊什么，但被小姑制止了。
　　周游转身走出病房的那几步好像走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然后他走到贺狄身边，两个人一起往外走。
　　滴滴作响的仪器声终于离他们远去了，一直走到大街上，周游才感觉自己终于能喘过气来。
　　贺狄叫了回去的车，把手机捏在手里，扭头看了眼周游，说；“挺帅的。”
　　“嗯？”周游没反应过来。
　　“就……你和你小姑说‘这是你们最后一次联系我’的时候，挺帅的，”贺狄笑了下，“我没想到你能说出这种话。”
　　夜风吹过来，两个人的刘海都被掀起，露出额头，周游顿了会儿，连忙把刘海往下压了压，低声说：“我也没想到我能那么说。”
　　“你根本没想好说什么吧？”贺狄扭头看向街对面。
　　“嗯，”周游应了声，“从他们打电话给我开始，我就没想好我到底要和他们说什么。”
　　说什么呢？
　　好像说什么都不能挽回什么，事到如今，周游再去和他们争论养不养，虐不虐待的问题已经无济于事了。
　　他已经有了新的生活。
　　有了喜欢的人，有了奋斗的目标，有了自己喜欢的职业，自己的宠物。
　　这就已经很足够了。
　　“临场反应啊，”贺狄笑了下，“还是挺帅的，今晚夸夸你。”
　　周游很轻地勾了下嘴角，嘴角很快又耷拉下来，不说话了。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依旧没有说什么，此时的路边灯光比来时更耀眼，夜深了，这座城市却刚苏醒，光怪陆离的霓虹灯把人们的脸也照得扭曲，到了小区门口再走进去，路灯却闪了两下，忽然暗下来。
　　两个人都被吓得一顿，然后快步跑出那片小小的黑暗。
　　风还不停，贺狄扭头盯着周游看了会儿，忽然说：“你难过么？”
　　“不难过，”周游说完，又皱了下眉毛，“就是有点儿……不舒服。”
　　“膈应啊？”贺狄问。
　　“不知道。”周游回答得很诚实。
　　不知道。
　　就是不知道。
　　不知道心底究竟是什么感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整个人迷茫得像行走在大雾天里。
　　贺狄很轻地叹了口气，把他拽回神，他刚准备问你叹什么气的时候，贺狄又说了句：“站着别动。”
　　周游立刻立正站好了。
　　贺狄晃悠到他面前，盯着他看了两秒之后突然张开胳膊搂了他一下，周游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给出了十分诚实的下意识反应，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紧紧地环住了贺狄的腰。
　　“……哎，”贺狄叹了口气，“我康复训练的时候都没被这么大劲儿带过。”
　　周游连忙放松了一点儿力度，但还是紧紧地搂着，他把额头抵在贺狄肩膀上：“你为什么抱我？”
　　“看你挺可怜的，就想抱抱你。”贺狄说。
　　他原本是想说看你挺难过的，但仔细看了看，周游似乎也没那么难过。
　　那就没事了。
　　当事人都没那么明确的情绪，他没有必要去跟着共情一些并不存在的情绪。
　　“路边看见小狗可怜，你也会去抱抱吗？”周游语气里透着一点儿不服气。
　　“……哪儿还有比你更可怜的小狗啊。”贺狄小声且快速地说了句。
　　“嗯？”周游没听清。
　　就这么愣神的一瞬间，贺狄已经松开了他，并且成功从他手里逃脱了，周游再想追上去时已经不好再抱了。
　　但心情好了很多。
　　贺狄主动抱他了。
　　相信再过不久贺狄就能主动亲他。
　　然后再过不久，贺狄再主动……呃……嘿嘿。
　　周游悄悄瞥了眼贺狄，自己抿着唇笑了笑。
　　回到基地后，两个人也没什么心思打rank了，周游去遛狗，贺狄就跑到后门去喂猫，两个人各司其职，分工得非常明确，等遛完狗，周游干脆牵着世界来了后门，和贺狄一块儿蹲在石阶上，一起抽烟。
　　贺狄没有再问他亲戚的问题，而是随口扯了些话题，周游回答着，也听见树叶摩挲得沙沙作响。
　　“你带世界去打疫苗了么？”贺狄突然想起这事儿来。
　　“打了，”周游说，“以前没钱，但是世界的驱虫和疫苗什么的，都做了的。”
　　“对它真好啊。”贺狄说。
　　周游愣了愣，扭头对贺狄说：“我也会对你很好的。”
　　“你也带我去打疫苗么？”贺狄乐了，“还是带我去做驱虫？”
　　“……不是那种好。”周游皱着眉毛嘟囔。
　　贺狄咬着滤嘴乐了半天，最后把烟拿开，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之后周游的亲戚还是联系了他几次，但都被周游挂断了电话，久而久之他们也就不联系了，贺狄很想在旁边鼓掌叫好，但碍于训练室人太多，他什么也没做。
　　周游这么坚决的态度是很好的。
　　等msi集训日期到了，他们要出国的时候，那群亲戚已经完全联系不上周游了。
　　这还是周游第一次出国。
　　一下飞机他就感受到了一种格格不入感，周围的人都是十分陌生的面孔，周游觉得不太舒服，于是一直跟在贺狄身边，贺狄上厕所他也跟着。
　　“来分房间了啊，”领队带着一群人入住，“两人一间，还是按照基地寝室那么住还是另外选室友？你们自己选吧。”
　　周游拿了房卡，立刻扭头看贺狄，贺狄都没办法选别人，其他队友十分理所应当的，在挑选室友这一环节忽略了贺狄。
　　“走吧，”贺狄无奈地笑着，“回去休息一会儿，倒个时差。”
　　“好。”周游高兴地应了一句。
　　msi这个比赛，只有四大赛区的队伍是能够名正言顺进入正赛的，其他的赛区还在进行选拔阶段，四大赛区的选手就开始了集训。
　　这是一个很难得的经验，也让周游知道了他之前说出的那句“我会帮你夺冠”有多轻飘飘。
　　赛区的不同不光是人中、国籍的不同，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们的打法，比如LCK偏向运营，近两年也开始打对线，这几乎是由于版本的影响，他们在运营方面依旧有不俗的实力和团队执行力。而另外两个赛区就更加出其不意一些。
　　打破了LPL见面就是干的传统，他们面对的不光是其他几个赛区的敌人，还有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打法战术，周游在训练赛阶段就感受到了难以形容的压力。
　　好的是整个团队都拥有极强的应变能力，很迅速地帮助周游找到了自己的节奏感。
　　小组赛的第一把，TNG成功击败了自己的对手。
　　第二把打欧洲赛区，对面的打野是个十分高大帅气的男人，ID长得周游都不知道怎么念，但在选手通道碰到时，他微笑着和周游打了招呼。
　　周游没带翻译，有些僵硬地待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回答。
　　那男人似乎很想和周游搭话，凑过来叽里呱啦讲了一大堆话，周游一个字母都没听懂，又不好直接扭头走人，只能板着脸看着面前的男人。
　　过了片刻，翻译总算赶过来救人，打了招呼之后男人又说了句什么，翻译愣了愣，扭头看着周游。
　　“他刚才在说什么？”周游皱着眉推开休息室的门。
　　翻译迟疑了两秒，把刚才的话翻译得稍微收敛点，说：“他觉得你板着脸很帅，很有个性，呃，希望你能加他的好友……”
　　“嗯？”周游愣了下。


第55章 拥抱
　　翻译已经很努力地将那个选手的话翻译得含蓄了。
　　国外选手的表达经常过于露骨，翻译就需要在这种时候来将他们的话说得不那么……直接，好在周游根本就一个单词都没听懂。
　　他愣了下，点点头，说：“游戏好友？行。”
　　“呃……那个，”翻译面露难色，“不是游戏好友，就是……”
　　“周游，”贺狄喊了一句，“干嘛呢？”
　　“遇到其他赛区的选手了，”周游说，“下一把要和我们打的那个队的ADC。”
　　周游不会念他的ID。
　　他的英文词汇量里，除了那些骂人的词，唯一能完整拼出来的四个字母以上的单词就是hello。
　　“哦，”贺狄没太在意这个，“赶紧回去，拿外设上场了。”
　　“好。”周游应了一句。
　　他们打比赛用的都是比赛服，一个专属的服务器，账号也是专门的比赛账号，周游这个号上只加了贺狄的好友，但他一加入比赛房间，对面战队的adc就加了他的好友，周游十分顺理成章地通过了，但单独设立了一个分组，把贺狄拉了进去，这才加了队里其他人的好友。
　　贺狄的分组是单独的。
　　周游因为这种小细节而自己高兴，其他人也不太会发现他这样的高兴。
　　加上好友之后，那个叫不出ID的ADC发来一句：hi^^
　　周游就给他回了个：hi。
　　然后就不知道怎么回了。
　　那个ad又发来了一长串消息，周游实在不知道怎么回，也没看懂，便没有再回。
　　这一把比赛打得并不轻松，TNG前期拿到优势，但在中后期，来自欧美赛区的KL战队硬是将比赛拖到了他们熟悉的节奏之中，好在最后一波团，郑锐开到了关键的人，TNG这才成功拿下了这场比赛。
　　赢了比赛，按照惯例过去握手，走到那个ADC面前时，他又叽里咕噜讲了许多英文，周游没听懂，含含糊糊地嗯嗯地应，握完手回去，一块儿去等待采访的时候，贺狄突然对周游说了句：“刚aurora和你说了几句，你听懂了么？”
　　“谁？”周游茫然地看着他。
　　“就KL那ADC。”贺狄说。
　　“没听懂。”周游说。
　　“哦。”贺狄应了一声。
　　周游有些茫然地看了眼贺狄，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干脆就跟着，一声不吭地进了采访室。
　　在国外打比赛总有一种特别提心吊胆的感觉，就算回到酒店了也得适应一会儿才能安稳下来。
　　来参赛的选手们几乎都住在同一个酒店里，是官方安排的地方，TNG一行人回到酒店的时候KL也差不多到了酒店。
　　“待会儿要开会么？”程明匀在旁边问。
　　“得开一个，”教练说，“今天打的还是有些问题。”
　　“那吃饭就等会儿吧。”程明匀揉了揉肚子。
　　几个人都应了一声。
　　走进酒店大厅，KL的人似乎也是刚刚回来，那aurora一眼看到了周游，飞快走过来，问了句什么。
　　“……不好意思，”周游有些尴尬地退了一步，“我听不懂。”
　　贺狄已经拿着房卡准备回房了，看了他们一眼。
　　aurora艰难地吐出一句不成样的中文，周游还是没听懂，茫然又无助地看向了贺狄。
　　队伍里的翻译连忙上来解围，但在他开口以前，贺狄已经走了过来，开口就是一串非常流利的英文，周游的心脏随着他吐出的一连串的单词而猛地跳动了起来。
　　贺狄说英文……很好听。
　　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吐字发音有一股很别样的腔调，每一个音节都在他脑海里炸开了似的。
　　好听。
　　周游忽然有种捂心脏的冲动。
　　aurora又说了几句，贺狄回头看着周游，问：“他想邀请你吃饭，你去么？”
　　“嗯？我不去。”周游下意识地拒绝了。
　　不去，不想去。
　　他和这个aurora根本没有办法交流，彼此听不懂对方说话，怎么能坐一块儿吃饭？
　　到时候aurora问他要不要去上厕所，他说好啊好啊再加一碗饭吧。
　　根本不能在一块儿聊。
　　贺狄点点头，又将这句话翻译了出去，aurora脸上立刻出现了十分失望的神色，嘀嘀咕咕地说了一句话才离开了。
　　两个队伍的人上了不同的电梯，回到房间后，周游忽然问了句：“他刚才在说什么啊？”
　　“问你要不要和他一起吃饭。”贺狄一边整理着自己的包一边说了句。
　　“你不是帮我拒绝了吗？”周游有些不解，但他放下了自己的包，“之后他又说了一句……”
　　“他说，”贺狄抬眼，有些无奈地看着周游，“他是你的粉丝。”
　　“……啊。”周游愣了愣。
　　一个adc……是打野的粉丝？
　　这是什么八杆子都打不着边儿的粉丝。
　　贺狄显然也不是很清楚，他们只研究了对手的打法和战术问题，从未研究过对手的粉籍，这会儿说出来……大家都有点儿茫然。
　　两个人收拾完包，去隔壁房间开完会，再打了几把rank回来，整理了一下之后的赛程。
　　而在之后的比赛中，TNG再次遇到了KL这个战队，理所应当的击败了他们，小组出线，最后在握手环节，aurora也再次热情地对着周游说了一大堆话。
　　周游就差把“不行，不能，听不懂”这几个字刻在脸上了，但还是抵挡不住aurora的热情。
　　这个高大帅气的男孩将自己的情绪外露，虽然输了比赛让他很沮丧，但见到周游又让他高兴，因此他的表情有些纠结。
　　回去的路上，程明匀突然乐了一声，说：“哎，KL那ad就差没有成为周游的超话主持人了。”
　　“什么玩意儿。”徐乔乐了下。
　　“这是他们刚才的采访，”程明匀把手机递给徐乔看，“他说他是周游的粉丝，为了周游学了几句中文，很期待能和周游相遇更多次。”
　　这个说法就比较有意思了。
　　毕竟这个人他没有说清楚，到底是在赛场上相遇还是赛场下。
　　“你能想象一个外国友人在微博超话，刷‘游宝妈妈爱你，妈妈永远守护你’的样子么？”郑锐的表情像被拆了十个真眼，“我不能想象。”
　　“游宝。”程明匀往后一靠，乐了半天。
　　“aurora努力融入LPL环境，最后成为了最棒的周游超话小主持人的故事是吧，”徐乔说，“你们俩是不是有病，是不是病得不轻。”
　　贺狄有些无奈地看向了窗外。
　　国外友人大部分还是挺友好的，但他总觉得这位aurora似乎是友好得太过分了一些。
　　正常人会在第一次见面就约饭么，还是说人家外国人就是这么热情洋溢，第一次见面就恨不得拉着你去拜把子。
　　而且……
　　贺狄撑着脸，余光往周游那儿瞥了一眼。
　　居然是周游的粉丝啊。
　　小屁孩儿打了半年职业，在职业赛场上居然有粉丝了。
　　真神奇。
　　怕的就是不光只是粉丝。
　　小组赛结束之后，有一个很短暂的休息时间，但根本不够，所有的休息时间都变得非常奢侈。
　　而那些被淘汰的战队则是在第二天就会直接离开这里，回到他们的国家去，为了夏季赛继续训练。
　　贺狄回到酒店，打开桌子下面的小冰箱啧了一声。
　　“怎么了？”周游立刻问了句。
　　“没可乐了。”贺狄有些无语。
　　周游看了眼冰箱。
　　准确点儿说，里面是没有可口可乐了。
　　“你为什么不喝百事呢？”周游觉得有点好笑。
　　“百事太甜了，”贺狄说，“而且没气儿。”
　　酒店的待遇还是挺好的，每间房间都有一个专属的小冰箱，里面放满了各种饮料和饮用水，可惜酒店的管理者似乎是个百事迷。
　　冰箱里的可乐全是百事。
　　“喝可乐还要喝气儿啊。”周游觉得更好笑了。
　　他没有这么多讲究，能喝就行，也喝不太出什么好坏，但是贺狄这么躲在冰箱前碎碎念的样子很可爱。
　　“我去买吧。”他说。
　　“你除了来是e去是go还会说什么，”贺狄乐了，“待会儿再给商店老板整急了。”
　　“那一块儿去。”周游连忙说了句。
　　他最近似乎非常迷恋和贺狄一块儿出门这件事，觉得不管去哪都挺好的，贺狄也没说什么，干脆让他跟着了，反正也不会少块肉。
　　两个人刚出电梯，就听见了外面闹哄哄的，KL的队员们全部都聚集在大厅，聊着什么，aurora正好坐在沙发上，正对着电梯，周游一出来他就看见了，十分激动地站了起来。
　　“操。”周游竟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不等他反应过来，aurora已经到了他面前，一大串英语脱口而出，这样面对面的交流却无法听懂的感觉给了周游一种恐惧感。
　　一种不知从何而生，仿佛被推上天台一般的恐惧感。
　　周游连忙看向贺狄，好在贺狄能够对答如流，贺狄的声音真的很适合说英语。
　　“……哦，”贺狄愣了会儿，扭头看着周游，“他说他想抱你一下，但是不知道可不可以。”
　　“嗯？”周游没能理解这是个什么情况，然而aurora已经张开双臂，拥了上来。
　　贺狄在旁边看着，两只手揣进裤兜里，一句话也没有说。


第56章 你们没有自己的服务器吗
　　冷静点。
　　不就抱一下吗，没什么的。
　　周游不断地对自己说着。
　　不管怎么样都不要破坏两个赛区之间的友谊……而且线下打人会被禁赛……
　　周游艰难地偏了下头，发现贺狄也看着他们，视线里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好像很平淡，又好像……没那么平淡。
　　aurora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他抱完周游就很快松开，笑着说了一句什么话，周游还是没听懂，一脸茫然的被抱，一脸茫然的看着aurora离开。
　　aurora的队友们似乎十分高兴激动，像迎接一个英雄似的将他迎回了自己的阵营中。
　　KL小组赛就被淘汰了，他们即将要回到自己的城市，如果他们和TNG都能够进入世界赛的话，那么他们的下一次会面将会是在世界赛上，还有大半年的时光。
　　周游皱了皱鼻子，扭头看向贺狄刚想说点儿什么的时候，贺狄已经扭头到了旁边的自动贩卖机边儿上，买了几瓶可乐。
　　“……我也想喝一瓶。”周游小声说了一句。
　　贺狄手一顿，扭头看着周游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没有多说什么，拿起自己买的可乐自顾自走到了电梯前，周游连忙跟过去，一言不发地盯着贺狄的脸。
　　两个人回到房间，已经快到训练赛的点儿了，干脆就把可乐往冰箱里一塞，一块儿往门口走。
　　临出门前，周游忽然说了一句：“你不会吃醋吗？”
　　“吃什么醋？”贺狄扭头看着他。
　　“……他抱我。”周游眼巴巴地看着贺狄，好像贺狄说一句吃醋他就会非常高兴似的。
　　“抱你的人多了去了，”贺狄说，“我是不是得挨个儿吃个醋啊？”
　　“他抱我！”周游又重复了一次。
　　贺狄看着周游，有些无奈，但他揣在裤兜里的手指莫名其妙地捻了一下：“抱抱得了，粉丝抱抱你也没什么……”
　　“不一样的，”周游皱着眉，表情一瞬间又变得很难过，“如果有粉丝抱你，我会不高兴的。”
　　“啊。”贺狄看着他。
　　“陈格抱你我也会不高兴，”周游垂眸说着，“程明匀喜欢揽你肩膀，教练和领队都喜欢扒着你电竞椅的靠背看你打游戏……我不喜欢他们离你那么近。”
　　但是贺狄身边总是围绕着各种各样的人。
　　队友、教练组、工作人员，乃至于粉丝，他们都围绕着贺狄。
　　贺狄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转身去小冰箱那儿拿了两瓶可乐，拧开递给周游一瓶，说：“我只是觉得……没什么好吃醋的。”
　　周游还是皱着眉毛没吭声。
　　“就别说你俩能见多少次的问题了，你俩语言都不通，”贺狄说，“搞到一块儿去的可能性太低了，这样的醋吃起来很没意思。”
　　“你会吃醋吗？”周游问。
　　“aurora的啊？”贺狄拧开了自己手里那瓶可乐。
　　“别人的。”周游死死地盯着贺狄。
　　贺狄喝了口可乐，没有看周游，而是盯着地板想了一会儿，最后要开口的时候，房门突然被叩响了，领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贺狄，周游？在吗你俩？”
　　“在。”贺狄应了声。
　　“赶紧来训练室了，”领队在喊，“今天你俩怎么这么慢。”
　　两个人在屋里对视了一眼，谁都没说话，最后还是贺狄推开门走了出去。
　　会吃醋吗？
　　贺狄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不会吃醋吧。
　　虽然aurora抱周游那一下，他心里的确紧了一下，有种莫名的不爽，但他很清楚，aurora和周游也就这样了，之后也不可能再发生什么交集，吃这种醋很没意思。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太清楚周游不可能和别人有点儿什么。
　　很安全，所以没什么心思吃醋，虽然周游很失望的样子。
　　贺狄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吨吨吨地给自己灌可乐，训练赛之余竟然还抽空想了一下，还好KL已经被淘汰了。
　　msi的赛程较为紧凑，毕竟后面还有个夏季赛在等着开赛，TNG进入四强，最后也倒在了四强。
　　这是个所有人都没有想象到的结果。
　　春季赛TNG的战绩可以说是非常不错，但仅仅得到了四强的名次让国内许多观众都无法接受，五个人从小组赛起的每一波失误都被放大，都被拿到了各种各样的地方来说，来骂。
　　其中被骂得最狠的是徐乔，其实四强赛那天整个队伍的状态都不能算是很好，但最后一把生死局中，犯下最大失误的人是徐乔，所以他是被骂得最狠的那一个。
　　而在这样的比赛中，周游觉得自己突然悟了点儿什么。
　　来打职业之前，他觉得自己很强，网吧里打solo赛几乎没有人能打得过他，后来到了LDL，打次级联赛，次级联赛的打野们也根本无法和他抗衡，所以周游一直觉得，他是一定能拿到世界冠军的。
　　这个念头一直到他拿下春季赛冠军时，他也这样认为。
　　冠军来之不易，除了需要运气，实力才是最大的底气，周游觉得自己有这个实力，但在这次msi之后，他不这样认为了。
　　这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有时候会觉得自己能力够了，有时候又觉得自己能力不够，又开始觉得那个冠军真的遥不可及。就像追了冠军五年的贺狄，至今没能站上S系列赛的最高领奖台。
　　回国后接踵而至的是更多的骂名。
　　周游还没有成年，不用履行合同里开直播那一条，但队伍里几个人都有直播时长，夏季赛开赛就没有时间直播了，所以除了周游之外，全队都开了一小段时间的直播。
　　结果就是乌烟瘴气。
　　被骂得最狠的徐乔族谱都被没收了，但也不能回骂过去，骂了就是罚款和禁赛，管理得太过严格，只能一边补着直播时长一边忍受这种骂声，好在最后领队直接过来，叫他们全部关闭直播，安心训练，直播时长那边他去商量，这才让几个人好受了一点。
　　之后就是重振。
　　msi完了还有夏季赛，争夺世界赛名额的机会就在眼前，没有时间留给他们去颓废。
　　有时候夜深人静，周游会想，他真的能拿到冠军吗？
　　冠军这两个字真的好轻，仿佛触手可得，又真的好沉，就算能够看到奖杯也无法将它拿走。
　　但第二天起床，看见贺狄正在训练的时候，周游心底那点儿小小的迷茫又消失了。
　　他走到厨房去，拿了两瓶可乐过来，递给贺狄一瓶，说：“早。”
　　“早。”贺狄接过可乐。
　　“双排么？”周游问。
　　“行。”贺狄点点头。
　　周游看了眼，这会儿训练室里就他们两个人，其他的队友和工作人员都还没有来。他弯下腰，手托着贺狄的头往后一托，低头在贺狄的鼻尖上亲了一下。
　　“加油。”贺狄看着他的眼睛。
　　周游喉结滚动了两下，想说加油，但又有点儿说不出话了，他直接转到电竞椅旁边，刚想把贺狄转过来抵在电竞椅里亲，外头就传来了一阵人声，大概是程明匀和郑锐一块儿走过来了。
　　他愣了愣，连忙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耳朵红得像干了点儿什么然后被当场捕获似的，坐下开机握住鼠标，三个动作一气呵成，非常连贯。
　　贺狄扭头看了会儿，突然乐了，往桌上一趴，看着周游的侧脸轻声说：“加油吧。”
　　“……双排吧。”周游低声说。
　　夏季赛的开赛也即将到来。
　　队里除了训练之外就是rank，几乎没什么事儿可以做，就这样打了几天之后，周游感觉自己的手又热了起来。
　　他登上韩服，正准备单排，ID下面突然弹出一个好友请求，他这个账号是比较私密的号，而且没有直播过，许多粉丝和OB主播都不知道他这个账号的ID，周游点开，发现这个人的ID有些眼熟。
　　他同意了这个好友请求，看见对方在线，立刻给对方打了个问号过去，那边回过来一句：hi^^
　　这个打招呼的方式也有些眼熟。
　　那人道：nihao，woshiaurora，hewoyiqiyouxikeyima？
　　周游愣了愣，立刻回忆起了当初在酒店大堂抱了他一下的那位国际友人。
　　他抿抿唇，回复：你中文不错。
　　aurora回：fanyiqi^^
　　翻译器？
　　周游撑着脸想了会儿才想起来，大概是类似于百度翻译一类的东西吧。
　　aurora还在坚持着问可不可以双排，周游这个号正好还没上大师，干脆就答应了，拉着aurora进了同一个房间，游戏里自带的语音顿时开启，周游听见aurora在那头很兴奋地和他的队友说着什么。
　　不知道，听不懂。
　　周游皱着眉选了位置，开始游戏，本着怎么说也是双排的理念去下路抓了几波，每去一次aurora都会给他亮一个大拇指的标，一直在说nice之类的简单单词，周游再去下路，还是给亮了个大拇指图标表示回应。
　　贺狄到训练室的时候，刚好看到周游正在野区打红buff。
　　他走过来坐下，习惯性地往周游那边看了一眼：“你快抗死了。”
　　“嗯？嗯，”周游看了眼小地图，aurora已经快到了，“没事儿。”
　　贺狄也没觉得有什么，周游一个打野，要是能因为让buff而让野怪打死，那就别打职业了，回家养猪算了。
　　然后屏幕里缓缓出现了一个ID。
　　KL丶aurora。
　　贺狄按开机键的手一顿，眉毛几乎是立刻皱了起来，一种很莫名其妙的情绪涌了上来。
　　干什么？
　　欧美选手不打欧服，跑韩服来凑什么热闹？
　　屏幕上的adc过来拿了红，立刻亮了个大拇指的图标，周游也回了个标记。
　　贺狄坐回位置上盯着屏幕看了会儿，登上韩服，看了看游戏咨询和各种英雄削弱改版，然后在周游那边即将结束的时候问了句：“双排么？”
　　“嗯？”周游分神看了他一眼，“我这儿……有人了。”
　　“哦。”贺狄应了声，飞快进入了队列开始游戏，过了会儿，他撑着脸十分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第57章 国际友人
　　这个版本对ad真的挺不友好的。
　　周游看了眼自家adc黑掉的头像，一波团战下来只有ad死了，但aurora也没什么办法，对面五个突脸阵容，突过来辅助也没什么法子，只能看着ad暴毙。
　　好在对面已经团灭了。
　　他看了眼，ad还有二十多秒才复活，但对面放弃了这条大龙的争夺，转而运营兵线。
　　算了。
　　周游惩戒下了这条大龙，和队友们站在原地回城。
　　还有二十多秒，懒得等了。
　　一个大龙buff而已，没必要硬等着队友吃。
　　这把十分理所当然地赢了下来，aurora在语音里对着周游一顿猛夸，大概是在夸吧，听他那个语气挺激动的。
　　过了会儿语音那边突然传来了一个女声，带着一点哭笑不得的语气说：“那个，zy选手你好，我是KL的翻译。aurora要我转达，你的打野真的玩儿得很好，太酷了，他现在要去吃饭了，希望待会儿还能和你双排。”
　　“……啊，”周游被这一顿夸夸得有点儿无所适从，他点开自己的个人页面看了眼，还差几把才能到大师，“行。”
　　“他还说要你注意休息，护眼和……记得吃饭。”翻译姐姐也有些不好翻译了。
　　周游顿时后悔起了自己说的那个“行”字，倒不是有多讨厌aurora这个人，就是这样莫名其妙的关心让他有点儿没办法适应，没回话，aurora刚好退出队列，语音就这样中断了。
　　他登时大松一口气。
　　再往旁一看，贺狄正操纵着阿卡丽在人群里三进三出，十分潇洒，周游盯着屏幕愣愣地看了好久才缓缓把视线放到了贺狄的脸上。
　　“看什么？”贺狄忽然问了句。
　　“看你，”周游有些惊讶贺狄居然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一句，旁边的徐乔满脸疑惑地看过来，他又改口，“看你的阿卡丽。”
　　“不和国际友人排了？”贺狄打完团还剩丝血，跑到了一个草丛躲着回家。
　　“他吃饭去了。”周游说。
　　“吃完饭还排么？”贺狄目不转睛地问。
　　“……排，”周游皱皱眉毛，“我答应了。”
　　“行。”贺狄应了声，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周游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但他觉得贺狄……似乎可能也许大概有些奇怪，桌子上的可乐放了半天，瓶子上凝了层水雾又化了水滴落下来，滴到桌子上晕开一圈儿，可乐还没有被喝两口。
　　如果是平时这会儿，贺狄大概喝了大半瓶了，甚至有可能去拿了第二瓶，然后被厨房阿姨以多喝水为由训回来，再支着周游去帮他拿。
　　但今天他只喝了一点点。
　　不舒服吗？
　　周游盯着贺狄看了会儿，忽然伸手过去在贺狄额头上试了试，贺狄下意识地愣住，反应过来之后整个人的脑袋都往后仰了下。
　　“干什么？”贺狄皱着眉看着周游。
　　不发烧啊。
　　周游摇摇头，起身去厨房拿了瓶可乐来，把贺狄那瓶已经不冰的换到了自己这边来，拧开盖喝了口。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样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举动，让贺狄心底舒服了点儿。
　　但仅仅是舒服了一丁点儿。
　　还是烦躁。
　　为什么待会儿还要排？欧美选手不用打训练赛的？
　　跑韩服来天天打什么rank，闲着没事儿干是么？
　　不用准备夏季赛？
　　贺狄皱着眉，十分不爽。
　　正在进行最后一波团战，贺狄因为一个很小的走位失误而被开到，好在他及时开出金身规避了许多伤害，最后烟雾弹出去秒了对方adc，但因为闪现还差几秒的cd没转好，没能成功逃脱。
　　这波虽然贺狄有失误，但他已经尽力打出了自己所能打出的最后的伤害，这波团战也赢了下来，但左下角突然弹出一连串的标记，是自己家的辅助标记了贺狄的闪现，在问他上一波团为什么不闪。
　　因为还有几秒才他妈转好。
　　点个屁。
　　我有什么办法。
　　贺狄烦躁得不行，按下tab一看，辅助上一波团点燃也没交，如果交出去的话贺狄也不至于被点死，回头换一个也说不定——毕竟在峡谷里，一丁点儿细微的伤害都能够决定成败。
　　贺狄点了辅助的点燃，然后把辅助的所有信号和对话都屏蔽，这把rank自然是赢了，但出去之后贺狄给辅助点了个举报，举报理由是有侮辱性召唤师名称。
　　旁边的周游已经开始单排了，贺狄往椅子里一靠，干脆摘了耳机，拿着打火机和烟起身，他刚起身，周游就站了起来，手还放在鼠标键盘上，像是想跟贺狄走，又反应过来自己在打rank似的，立刻坐了回去。
　　贺狄没管他，走到前门那边儿揉了会儿正在和厨房阿姨玩儿的世界，然后才去到后门，往石阶上一座，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感觉心情……还是没有好多少。
　　黑黑和二黑从旁边的草丛里钻出来，贺狄点了根烟，抽了口才垂手揉揉它们的脑袋：“这段时间有人来喂你们么？”
　　二黑亲昵地蹭了蹭贺狄的掌心，黑黑则是一幅高冷模样端坐在旁边，似乎在等贺狄从兜里把猫粮掏出来。
　　“今天没带猫粮出来，”贺狄又抽了口烟，对黑黑说，“晚上的吧，晚上再给你俩带，带罐头。”
　　也不知道这两只小白猫有没有听懂，它们习惯性地在贺狄旁边蹭了会儿，不多时又走了，贺狄刚好抽完一根烟，抬头一看，阳光能把眼泪都刺出来。
　　已经入夏了，这会儿的气温很高，贺狄没坐多久就感觉自己背后开始冒汗，但不想动，这样的高温动两下会让他更烦躁。
　　烦躁。
　　为什么烦躁？
　　贺狄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空无一物的掌心，总觉得自己这种情绪……不像烦躁，更像是自己的狗要跟着别人跑了的那种不安感。
　　说狗好像有点儿不太恰当。
　　那……人？
　　自己的人要跟着别人跑了……？
　　贺狄啧了声。
　　还是得和拳头建议建议，欧美选手跑到韩服来的直接封号。
　　他是真的没想到周游和aurora还能有点儿什么交集，aurora看着那么热情，帅气友好还他妈主动，有人能拒绝这种人么？
　　反正比自己好。
　　贺狄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在对待感情这方面的事情上，非常像一只王八，戳一下动一下，当然没有说自己是王八的意思，反正……就那种感觉。
　　和友好帅气还他妈主动的aurora选手非常不同呢。
　　贺狄又啧了一声，把烟头捡起来丢进垃圾桶里，回了基地。
　　刚从正门进去就遇上了周游，他快步走向贺狄，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了？”
　　贺狄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周游就不退了，贺狄去哪他去哪，一路都跟着，反正今天训练赛约得晚，也不怕耽误什么。
　　两个人一路从前门绕到了隔壁csgo分部，再往下转悠，几乎是在基地里绕了一圈儿，贺狄不想搭理他，周游就紧紧地跟着。
　　“你到底怎么了？”周游有些急躁地抓住贺狄的胳膊，“你要和我双排吗？”
　　贺狄觉得好笑，但也有点儿不知道说什么。
　　不应该这样的。
　　怎么会因为这种破事儿闹脾气呢？
　　打多少年职业了，心态就这样？
　　贺狄有点儿不知道怎么说，随便找了个借口：“我就是困了。”
　　“要睡觉吗？”周游立刻应了他一句。
　　“睡会儿吧。”贺狄扯着嘴角笑了下。
　　周游紧张地看着贺狄，他完全搞不懂现在是什么情况。
　　贺狄回寝室，他也跟着回去，眼睁睁地看着贺狄缩上了床，空调打开，被子盖上，整个人都淹没进了被子里。
　　屋外气温在逐渐升高，寝室内却随着空调的开始而越来越冷，周游站在床边盯着床看了会儿，突然跟着，从被子角钻了进去。
　　贺狄能够很明确地感受到周游钻进来了。
　　但是他没搭理。
　　周游自以为悄悄地钻过来，贺狄把被子撑起来，低头看了他一眼：“你看过咒怨吗？”
　　“什么？”周游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没什么，”贺狄脑袋往后一仰，“你干嘛？”
　　周游抿抿唇，很自暴自弃地往旁边一滚，侧躺在了贺狄旁边，他没想过自己这个姿势会让两个人靠得这么近，一下子想说什么都忘了。
　　他瞪圆了眼睛看着贺狄，心跳如擂，说了句完全不相干的：“我，我想亲你。”
　　“亲床头柜去吧。”贺狄好笑地翻了个身，刚要起来，又被周游按着肩膀抵了下来。
　　他缓缓地附身下来，先是轻轻贴在贺狄唇上，然后再一点一点的压实了，轻柔地蹭着，贺狄感觉自己的心在那一瞬间提了起来，呼吸交织在一起，分散不开。
　　亲了一会儿，贺狄想推开他，但手刚抬起来就被按住，压了下去。
　　周游的吻里竟然带了点儿不安。
　　他抬起头，唇还停留在贺狄唇边，低声说：“我不明白。”
　　“……什么？”贺狄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变得怪怪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周游看着贺狄，眉眼都皱一块儿了似的，“你不说我不会明白的，为什么？”
　　贺狄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对眼儿了。”
　　周游连忙把头抬起来了点儿。
　　“没什么，”贺狄有些挫败似的，低声说，“继续和你的国外友人双排去吧。”


第58章 满意了吗
　　继续和你的国外友人双排去吧。
　　周游觉得这句话很奇怪。
　　他把贺狄的手按在枕头上，思来想去，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和aurora有什么关系？
　　身上的被子在一点一点往下滑，周游皱着眉稍稍歪了下头，大脑就像断线了似的想不明白。
　　贺狄像是刚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手又挣扎不开，两只手都被按住，翻不了身，他抿抿唇，总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烫。
　　说的什么批话。
　　太娇嗔了。
　　你是小姑娘吗贺狄！
　　他痛苦地偏过脸去，盯着床头柜，看着有点儿像想一头撞在床头柜上，哈哈我不想活了的意思。
　　屋外忽然狂风大振，玻璃也被吹得发颤，看起来像是要下一场大雨，天逐渐阴沉下来，但无法注意到究竟是什么时候暗的，等察觉到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灰暗的布。
　　周游顺着贺狄的视线看过去，两个人和床头柜有仇似的盯着看了一会儿之后，他突然回过神，低下头，鼻尖几乎要蹭到贺狄的脸，小声地说：“你……”
　　“闭嘴。”贺狄艰难地说。
　　“你！”周游声音格外的大，“你是吃醋了吗！”
　　贺狄缓缓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周游，但周游看见他脸有点儿红了，和平常冻红了热红了洗完澡出来的那种红都不一样，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但……就是不一样！
　　周游感觉自己心底都要放烟花了，噼里啪啦的，比外面的雨声还要响，他声音很快压低，但眼底里那种兴奋喷薄欲出：“是吃醋了吗？是吗？是吗？！”
　　“你先松开我。”贺狄直勾勾地看着他。
　　周游高高兴兴地松开他的手，贺狄一瞬间有种想从旁边冲出去的冲动，但周游还压在他身上，压得很紧，傻狗仿佛不知道自己有多重似的，全身的体重一点儿都没绷着的压了过来，贺狄尝试了几次，逃跑无望。
　　“是吗？”周游嘴角勾起来了，眼睛都亮了似的，“是不是吃醋，是不是？”
　　贺狄抿抿唇还是不说话。
　　“我和a……唔，就那个国际友人，我都不知道他的ID怎么念，我和他不熟，他叫我双排，我不好意思拒绝才答应的，扛红buff也是因为那一波我刚好要回家，他正好从家里出来，碰巧了而已，”周游感觉自己这辈子话没这么多过，“你要是不高兴我就不和他双排了，以后都和你双排，我只喜欢你，我只给你留大龙buff，你……”
　　“是，”贺狄叹了口气，抬手往上托了托周游的脸，“是……吃醋了，我不喜欢你和他双排，行么？”
　　“为什么啊？”周游差点儿就乐出声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对你有意思，”贺狄啧了一声，“我原本以为回国以后你们就没什么机会联系了，但是……”
　　谁他妈能想到你俩能跑到韩服双排。
　　还起了个ID叫KL丶aurora。
　　生怕别人不知道是谁是不是？
　　“但是我们双排了！”周游很大声地喊着，因为太高兴音调都有些不稳，“所以你吃醋了！”
　　“是啊！”贺狄喊了回去，“满意了吗！”
　　周游抬起头，盯着贺狄的眼睛看了会儿，又突然埋下来，把脑袋埋在贺狄脖子边儿上吸了一大口气。
　　他把全身的力气都压在贺狄身上了。
　　还好寝室空调开得低，不然贺狄感觉自己这会儿能热死，再一脚把周游踹到楼下去，终结这一场闹剧。
　　但显然不可能的。
　　周游力气大得惊人，贺狄感觉自己全身都动弹不得，但……埋在颈边的呼吸声明显更急促了一些。
　　贺狄望着天花板想了下自己的死法，猛地察觉到什么似的，腿努力动了一下：“哎！”
　　“嗯。”周游闷哼一声，但没动，呼吸很急促，湿热感一阵一阵扫在贺狄耳边，他偏了偏头，周游反而凑过去在他耳垂上亲了一下。
　　“……差不多得了啊。”贺狄小声提醒。
　　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要提醒什么，但总觉得再不提醒点儿什么就晚了。
　　“贺狄，”周游又在他耳后吻了下，吻往下落到脖颈间，他喃喃地念着贺狄的名字，念一句就在贺狄脖子上亲一下，最后吻落到脸上，落到唇边，他又轻轻地喊，“贺狄。”
　　“……干嘛？”贺狄别扭地挣了下，没挣脱，他扭头看向周游，想问你是不是属牛的，但话还没出口就愣住了。
　　周游……很开心，准确点儿说是很兴奋。
　　包括顶着他的那玩意儿以及表情、眼神，都能看出来周游的兴奋。
　　“我很高兴，非常非常高兴，”周游说，“你吃醋了。”
　　“改天你去小卖部给我批发一箱醋吧，”贺狄说，“感觉比兴奋剂还好使。”
　　“不是！”周游看着贺狄的眼睛，嘴唇抿了抿，又笑起来，“你会吃醋了，是不是代表你有那么一点喜欢我了……是吗？”
　　贺狄长长地叹了口气，抬手在周游脑袋上搓了搓：“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喜欢我。”周游很果断地说。
　　眼神和语气里都是止不住的兴奋。
　　“我……是挺喜欢你的吧，”贺狄轻声说，“但是……”
　　“不要说但是，”周游说，“挺喜欢就够了。”
　　就够了吗？
　　上次也说有好感就够了，到后来还是求了更多。
　　所以这次的“挺喜欢”也是不够的。
　　想要更多，想要很喜欢，想要……那个周游不敢轻易说出口的，沉甸甸的字。
　　但目前为止就这样了。
　　周游俯下身，在贺狄的额头上亲吻，他们的身体叠在一起，温暖的触感让人舒适得不像话……如果忽略一直抵着自己那玩意儿的话。
　　贺狄想。
　　自己十七八岁的时候有这么容易激动吗？
　　从他认识周游至今，怎么也见过几次周游的突然激动了。
　　真的是……好容易激动的一个人。
　　周游的吻很细碎，从额头吻到脸颊，再一点点地啄到嘴角，舌尖顶开唇缝搅动着，贺狄“唔”了一声，腰被用力揽起来，和周游贴得更紧，贺狄偏过头想躲，周游又追过来，和他贴着吻。
　　到最后贺狄都放弃抵抗了，干脆伸手揽住周游的肩膀，周游仿佛接收到了什么鼓舞，顿时吻得更用力了，他支起上半身，手顺着贺狄的腰摸上去又被抓住。
　　“我……”周游气息不稳，声音嘶哑地说着，“我想试试。”
　　“试什么？”贺狄只觉得头皮发麻。
　　“就是……”周游看着贺狄的脸，热流往下涌，他感觉自己的声音都不是沙哑了，得是感冒了三天三夜也没人搭理的程度，脸还烫得离谱，几不可闻地说，“就是想试试……那个。”


第59章 快乐小狗
　　试试那个。
　　虽然周游这话说得很令人遐思，但动起手来的时候，贺狄还是发现自己想多了。
　　他甚至怀疑周游说的那个和他自己理解的那个根本不一样，因为周游没有去拿别的东西的意思。
　　常年摸鼠标键盘的手指尖会有一层薄茧，触碰在腰和胸口这些不常被人触碰的地方时带起一阵麻痒。
　　周游的头就埋在他头侧，喘息声急促，十年哮喘一朝复发似的。
　　贺狄在这种时候冒出了一个很缺德的想法。
　　他侧过头，让周游的呼吸不再扫在耳边，然后稍加思索，非常认真地问：“你身份证上的年纪是几岁来着？”
　　周游整个人都顿住了。
　　连带着那急躁的喘息声都出现了一个剧烈的停顿，像被人猛地踩了一脚刹车似的，僵在原地不动了。
　　可能是太紧张了，他没察觉到贺狄嘴角挂着的笑意以及憋笑憋得颤抖的肩膀，只是低下头扯开贺狄的衣领，在他锁骨上咬了一下，声音闷闷地传过来：“……十七岁。”
　　“十七岁啊，”贺狄被他咬得嘶了声，但察觉到周游气势明显低下去之后他就觉得更好笑了，“没成年啊。”
　　“还差两个月！”周游愤恨地说，“就……就差两个月。”
　　“那不行，”贺狄说，“差一天差一个小时都不算十八岁，我不和小屁孩儿上床，你起开。”
　　周游居然真的撑起来了点儿，但反应过来之后又压了回来，满脸复杂地说：“我不是想和你上床，我就是想……试试那个，一起……”
　　“撸啊？”贺狄笑着说。
　　“……嗯。”周游红着脸俯下来亲了亲他。
　　果然和自己理解的那个不一样。
　　他还真以为周游突然勇猛了呢。
　　“那不行，”贺狄强忍着笑继续说道，“我不和小屁孩儿……”
　　“我不是小孩儿了！”周游低头很不服气，又有点儿委屈地说着，“我还差两个月就十八岁，在此之前已经一个人活很久了，不算小屁孩儿。”
　　一个人活了很久了。
　　这几个字不知道是哪一个忽然触动到了贺狄的良心，让他不忍心继续这么逗下去，周游今天挺高兴的，如果他再这么逗下去再把人逗急了就不好玩儿了。
　　虽然周游高兴是因为他吃醋了……
　　啧。
　　吃醋了。
　　“也不是……小不小孩儿的，”贺狄叹了口气，“主要是什么东西都没准备，想做也做不了啊。”
　　总不能硬来吧？大家都是新时代的成年人，弄伤了还得进医院。
　　“我不是！”周游低声喊，“我就……就是……”
　　贺狄沉默了会儿，抬手在周游脑袋上按了按，手指穿过周游的头发，另一只手往下，刚扯开周游的裤子，周游的手就跟了下来，踩了一脚刹车的喘息再度在耳边响起。
　　外面下着雨，屋内开空调，理应是没有那么热的，但贺狄的背后硬是除了一层汗，发根也湿了，周游还趴在他身上喘，半闭着眼睛缓劲儿。
　　天都还没黑呢。
　　贺狄偏过头看窗外。
　　不光天还没黑，他们刚才还没拉窗帘，虽然屋内比较暗，但……只能说还好他们盖了被子。
　　“你能不能从我身上下去？”贺狄有点儿受不了了，周游好像长他身上了似的，弄出来的那点儿东西还蹭在他俩小腹上，估计还蹭在衣服上了，待会儿得洗个澡。
　　……不知道有没有弄到床单上。
　　“嘿嘿。”周游莫名其妙地乐了下。
　　“是不是有病，”贺狄被他带笑了，“傻乐什么？”
　　“高兴。”周游低头在贺狄脸上用力亲了一口，然后起身把被子掀开，拿了贺狄床头的纸巾来擦，“你刚才叫了。”
　　“……啊，”贺狄瞪着他，“操。”
　　周游一边乐一边擦着贺狄肚子上的东西。
　　“别擦了，”贺狄把衣服扯起来，低头看了看，“还行，没弄到床单上，洗个澡就行。”
　　“……哦。”周游扭头看了他一眼。
　　“你想一起洗啊？”贺狄瞥他。
　　“没有没有，你先你先。”周游说完，把纸巾丢到垃圾桶里去，又脱了自己的衣服，脱衣服的时候没忍住乐了一下。
　　估计是好不了了，得乐个三百六十四天抽一天出来睡觉什么的。
　　想想就很能笑出声。
　　周游看着贺狄进了浴室，他把自己小腹上的东西再擦了擦，然后掀开贺狄的被子仔细看，没有弄到床单上总的来说还是有点儿可惜的。
　　不然床单拆去洗，贺狄今晚就只能和他一块儿睡了。
　　嘿嘿。
　　一块儿睡！
　　敲门声忽然从门外传来，周游打了个哆嗦，连忙把被子放下，急匆匆去开门，徐乔看见周游没穿衣服，愣了下：“你换衣服呢？”
　　“啊……嗯，”周游吸了吸鼻子，“怎么了？”
　　“教练说今天早点儿去训练室，提前开个会，”徐乔闻到一股挺熟悉的味道，皱了皱眉，“呃……发了消息，但是你俩没回，贺狄在么？”
　　“在洗澡。”周游说。
　　“反正早点儿下来吧，”徐乔听见浴室的水声，尴尬得退了一步，“那什么，就，不用那么快也行。”
　　“啊。”周游茫然地看着他。
　　“我先下去了。”徐乔连忙转身走了。
　　周游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没琢磨出个什么来，干脆关上门继续收拾起屋子。
　　说要收拾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但就是这样把贺狄的东西拿过来再放下去，光是这个过程都会让他觉得很高兴。
　　水声在耳边滴落，好像屋外的雨下到室内来了，贺狄闭上眼睛，有些沉浸在热水流过身体的感觉，好像每一个毛孔都打开了似的舒服。
　　过了会儿，他用手背抹了把脸上的水，又睁开眼睛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隔了很久，他才洗完澡出去，快训练赛时间了，他得留点儿时间给周游洗澡。
　　但出去的时候着实是惊了一把。
　　周游已经把外面的一切都收拾得干干净净，被子理得一点儿褶皱都没有，地看起来都拖了一次，窗户打开一条缝，吹进来的空气非常清新。
　　贺狄有一种请了个家政的感觉。
　　刚才弄了些在衣服上，一直没洗，周游干脆就没有穿衣服，贺狄出来的时候他正好光着上身，明明常年久坐却没有一点儿赘肉。
　　“那什么，”贺狄有点儿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你去洗澡吧。”
　　“好。”周游走过来，大概是想抱贺狄一下，但想起来自己还没洗澡，张开的手又收了回去，慢吞吞地挪进了浴室里。
　　看他那一步三回头的架势贺狄都想给他揣进去。
　　反正等他进去之后贺狄就飞快去了训练室，他刚洗完澡，虽然没洗头，但头发上带着一股潮气，发梢看着湿漉漉的，像刚跑了五百里。
　　“你起床以后下楼打了会儿rank又跑回去洗澡啊？”程明匀看着他，“你有病吗？”
　　“我精神好，”贺狄说，“我一顿吃八碗特别没事儿干。”
　　“没事儿干就把厕所扫了去。”程明匀说。
　　“我扫了你吃什么？”贺狄乐了。
　　程明匀啧了声，想想还是给他竖了个中指。
　　周游洗澡倒是挺快的，没多久就走了下来，心情肉眼可见的好，进门以后居然对着何佑打了个招呼。
　　打了招呼还不算完，教练叫他去练一下新英雄，顺便说了一下他打法的问题，他完全没有意见，兴高采烈的接受了。
　　教练盯着他看了很久，最后拍拍他的肩膀，说：“压力实在太大就休息会儿，别给自己憋出病了。”
　　“好的！”周游阳光而热情地应了一声。
　　他这一声把训练室里几个人都应愣了，看看周游，看看贺狄，又看看周游，又看看贺狄。
　　感觉能从他们的视线里读取出：他今天吃错什么东西了？
　　吃了爱情的苦吧。
　　贺狄倒在椅子上，有些无语地想。
　　回到训练室之后周游倒是没有表现出太激烈的情绪，和贺狄就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
　　但过了会儿，他突然把键盘往贺狄那边一转，说：“国际友人又找我了，你帮我拒绝他。”
　　贺狄差点儿一巴掌给周游扇过去。
　　周游就像那种等着领奖的小学生，带着一点儿期待，兴奋地看着贺狄，贺狄只能往他屏幕上看过去。
　　国际友人只问周游要不要来双排，贺狄帮他拒绝之后又闲聊了几句，别人倒也没说什么出格的，贺狄和他聊完，把键盘往周游那儿一推。
　　“行了。”贺狄说。
　　“好，”周游说，“那我们双排吧。”
　　“……行。”贺狄没看他。


第60章 好吧
　　之后aurora几次找周游双排都被拒绝了。
　　两边时差总有撞到一块儿的时候，周游一上韩服号就会被aurora狙击，然后aurora一给他发消息他就直接把键盘往贺狄那儿一推，也不管其他人看没看见，很简洁明了地传达着“帮我拒绝一下，我没有和他私下联系”的信息。
　　更像个邀功的小屁孩儿。
　　贺狄一边帮他拒绝一边还要忍受队友的质疑，毕竟他们的位置隔得还是有点儿距离，平时没事儿不会去碰谁的键盘鼠标。
　　周游倒是很有一套说辞，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因为贺狄英文很好。”
　　所以可以拒绝国际友人的双排。
　　再看看国际友人有没有发什么出格的单词。
　　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吃醋了呢。
　　天呢。
　　贺狄长长地叹了口气。
　　好在这样的状态没有持续太久，多拒绝几次之后aurora就没有再来找周游双排了，周游也乐得清闲，要不是为了保持竞技状态，需要长时间打高分段，贺狄估计他会每天开着钻石账号等着自己双排。
　　夏季赛开赛之后就没有这么闲了。
　　世界赛的名额会在夏季赛中落定，其中夏季赛冠军会直接作为一号种子队伍晋级世界赛，而亚军则会获得积分，春季赛和夏季赛积分加起来最高的队伍就是进入世界赛的二号种子，三号种子则是需要打冒泡赛，和所有有资格的队伍再来一次竞争，不允许任何失败。
　　TNG春季赛夺冠，积分方面暂时是最高的，而夏季赛亚军的积分同样很高，也就是说夏季赛他们只需要进入决赛，保底就会有一个二号种子的位置留给他们，如果能夺冠，那自然是一号种子队伍更佳。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可以掉以轻心。
　　夏天的比赛比春天火药味儿更重，上赛季在AST的fly转到了NK，和陈格打起轮换，付成浩还是在原本那个队，浩浩荡荡的转会期一过，保持春季赛原样的竟然只有TNG。
　　一个战队想要保持原本的五个人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贺狄不知道现在的队友能陪自己走多久，MSI四强之后他得知了郑锐想要转会的消息，虽然这个消息不了了之，但……或许今年，是这个TNG的最后一年了。
　　也有可能是自己的最后一年。
　　贺狄背上外设包，扭头看向窗外，这个点儿已经阳光明媚到让人睁不开眼，看向窗外的时候余光却瞥到周游，他正在很认真地用鼠标线把鼠标垫和键盘缠到一块儿。
　　“嗯？”周游察觉到贺狄在看他。
　　“没事儿。”贺狄说，“给世界添好粮了么？”
　　“添好了，”周游说，“拜托人帮忙溜了一次，晚上回来我再去溜他。”
　　“行。”贺狄背上包，到外面，世界正趴在门口晒太阳。
　　他蹲下来在大金毛的身上揉了揉，世界仰起脑袋蹭蹭他的膝盖，把下巴搁在他膝盖上不动了，贺狄又揉了揉它的脑袋。
　　和周游一样会撒娇。
　　贺狄无奈地想。
　　每一个从基地出来的人都在世界身上揉了两把，好像出门打比赛先摸摸世界已经成为了他们队里的传统，求得好运似的，和从基地出来每一个人都会说加油，上场前又会说一次加油是一个道理。
　　今天对上的刚好是陈格他们战队，打头一场，第二场是付成浩他们打CLK，在休息室等的时候还碰到了一面。
　　可能是中间有msi隔开，让贺狄忘记了很多事情，或者说是没空去思考那么多事儿，但一见到付成浩、甚至陈格，那些糟心事儿一瞬间又萦绕了回来。
　　今天也是巧，硬是让他们三个撞一块儿了，虽然不在同一个休息室，但在选手通道总会遇到的。
　　“挺久没见了啊，”陈格很热情地打招呼，“宝，来抱一下。”
　　“哎，”贺狄乐了下，“是挺久没见了。”
　　“抱一下！”陈格已经张开胳膊了。
　　贺狄手揣在裤兜里，笑着还没说话，周游推门走了出来，看了看陈格，又看了看贺狄。
　　我不喜欢陈格抱你。
　　这句话很唐突地在贺狄耳边响了起来，他有些无奈地垂了下头，说：“抱个屁，待会儿还对打呢，暂时和你当仇人了。”
　　这话说得没什么毛病，陈格也不会多想，他乐呵呵地走过来拍了拍贺狄的肩膀，又对周游说：“待会儿赛场见。”
　　“好。”周游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如果说和陈格的碰面还算稳妥，那么见到付成浩的时候，贺狄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和NK的比赛以1比2惜败，队员们的情绪都不是很好，陈格他们过来握手的时候，还是抱了贺狄一下。
　　但在选手通道遇到准备去后台的付成浩他们战队，是贺狄怎么也没想到的。
　　通道里工作人员很多，眼也杂，周游就跟在贺狄后面，皱着眉看付成浩。
　　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贺狄和这个付成浩见面都是面带微笑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但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总让周游觉得怪怪的。
　　这次也不例外。
　　付成浩穿着队服，这个天儿也套着外套，和贺狄面对面的碰上了，表情……非常的平淡。
　　贺狄只是和他打了个招呼就擦肩而过，然而付成浩却低声说了句：“我没想到你还能和陈格相处下去。”
　　“和他相处犯法么？”贺狄笑着回答一句。
　　“我只是……没想到，”付成浩也笑，“你听了录音还能那样和他笑，和他装朋友。”
　　“我不也能对着你笑么？”贺狄抱着自己的外设，隔了会儿，他说了句，“一面之词，你到底想证明什么呢？”
　　付成浩压低了声音，尽管他们的声音已经压得很低：“至少陈格不是无辜的。”
　　“我只相信证据，这句话我已经说烦了，”贺狄收起了脸上的笑，“见你一次我说一次，我相信证据，你那些暧昧不清的东西，录音，都不能证明什么……你自己不觉得烦吗？”
　　“什么？”付成浩皱眉。
　　“你每次见我都要这样，有什么必要呢？”贺狄仰了仰头，“为了营造你是最终boss的气氛吗？”
　　付成浩没有再说话了。
　　贺狄是真的觉得烦，每一次见面付成浩都要这样，真的没什么必要。
　　两年前的事情了。
　　就像上次说的，与这件事有关的人要么不在意了，要么退役了，反正也找不到证据，反反复复地讲只会惹人烦。
　　贺狄直接回了休息室，把外设一股脑地塞进背包里，烦躁，但不能把情绪完全宣泄出来。
　　刚输了比赛，他在这儿砸东西发脾气难免会带来很多不好的影响，但真的很烦。
　　想把付成浩那张嘴封起来那么烦。
　　如果他真的有证据告发陈格那还好说，可他根本没有证据，他就是凭着一张嘴，随口说说，像一个烂了许多年的伤口，平时不痛不痒，但闲着没事儿就出来恶心人一下。
　　烦躁。
　　贺狄上了车都还在深呼吸，平缓着自己的情绪，看向窗外，已经有TNG的粉丝在退场了，因为TNG输了比赛而提前离开了场馆。
　　回去之后复盘开会，连饭都来不及吃，等复盘完批评完已经快十二点了，领队拿着手机问：“你们吃什么啊？我点外卖。”
　　“我要吃炸鸡。”程明匀说。
　　“我想吃粉，”郑锐说，“这个点儿还有粉么？”
　　“我看看，”领队说了句，“贺狄呢？”
　　“嗯？我随便吧，”贺狄皱着眉说了句，“我打会儿rank，他们吃什么你顺便给我点一份就行。”
　　“……哦，”领队大概知道他什么脾气，拍了拍他肩膀说，“别太大压力。”
　　“我知道。”贺狄说。
　　“周游吃什么？”领队转头问。
　　“都行，”周游也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直接打开了排队队列，“顺便点一份吧。”
　　最后还是点了炸鸡。
　　郑锐嗦完一碗粉之后也加入了排队队列，几个人在训练时里没有吭声，安静的打着rank，一直到深夜。
　　贺狄打到多晚周游就在旁边打到多晚，最后是贺狄先结束，他坐在椅子上等着周游打完，两个人才回了房间里。
　　周游看着贺狄去洗澡，自己跑出去遛狗，回来之后贺狄也洗完了，躺在床上什么都没想。
　　周游洗完澡出来，想了想直接爬上贺狄的床，连着被子一块儿抱了抱他。
　　“爬床上瘾了是么？”贺狄看着天花板说。
　　“我知道你很烦，”周游亲了他一下，“付成浩，陈格，都很烦。”
　　贺狄没说什么。
　　“不用烦，”周游很认真地说，“相信我就好。”
　　“……啊。”贺狄眨了眨眼睛。
　　“现在我不敢说我们一定会夺冠，但是我会尽最大努力的，”周游说，“你相信我。”
　　贺狄盯着他看了会儿，伸手揉了揉周游的脸，说：“好。”
　　周游看他表情好像放松下来了似的，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抱着被子卷晃了晃，说：“那……”
　　“回你自己床上睡去。”贺狄说。
　　“……好吧。”周游有些遗憾地说。


第61章 一种办法
　　暂且将付成浩和陈格的事都抛之脑后，贺狄决定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比赛上去。
　　当然不排除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和周游遛遛狗，喂喂猫，rank之余再一块儿双排双排……这些事儿其实都挺正常的。
　　但最近徐乔看他们俩的眼神是越来越不正常了。
　　LOL的版本是中上野版本，所以在战术的安排上，郑锐有时候会脱离下路，把孤苦伶仃的ADC徐乔一个人放在塔下去跟着贺狄或者周游游走，贺狄一度认为是徐乔一个人守下路，把脑子守出了什么问题。
　　“没什么啊，”徐乔面对贺狄的质问时有些含糊其辞，“我……眼神能有什么不正常的。”
　　“他散光。”路过的郑锐接了一句。
　　“还有点儿色弱。”徐乔诚恳地说。
　　“……我又不是来给你做体检来了，”贺狄有些好笑地看着他，“要有什么就说，别憋坏了。”
　　“我哪能有什么啊，”徐乔也笑了，“攒钱治眼睛呢。”
　　贺狄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徐乔在周游来之前是队里年纪最小的一个，大家都挺照顾他的，加上郑锐是个不会读空气的，说话又太愣，大家都很担心他有朝一日被郑锐气死，好在徐乔坚强地活下来了。
　　相比之下，周游就要……自由很多。
　　毕竟他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进队的。
　　贺狄跑到走廊上去抽了根烟，抽完的时候周游正好起床了，头发还有些乱糟糟的，和刚来时每天造型都一丝不苟的周游有了很大的区别，贺狄掐了烟，冲他招招手：“过来。”
　　“嗯。”周游快步走到贺狄身边，“怎么了？”
　　“你这个头发，”贺狄伸手给他压了压脑袋顶上翘起来那根头发，“昨晚是倒立着睡的么？”
　　“做了个噩梦。”周游倒是很诚实。
　　“什么噩梦？”贺狄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不太好，不说了，”周游推开窗户吸了两口新鲜空气，整个人才精神过来似的，“我去遛世界。”
　　“去吧。”贺狄今天不太想出门。
　　等周游牵着世界离开基地了，贺狄才转身准备回训练室，一扭头发现徐乔又在用那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有事儿就说，”贺狄指了指他，“别逼我抽你。”
　　“那什么，我就问问，”徐乔走过来，低声问，“你别多想。”
　　“啊。”贺狄差不多知道他要问什么了。
　　毕竟在周游来之前，徐乔看他的眼神还是挺正常的。
　　“你俩是在谈恋爱么？”徐乔低声问，“你和周游？”
　　贺狄没能回答上来。
　　说不是吧，他俩这状态和谈恋爱也没什么区别，说是吧，他的确也没和周游正式说过什么，渣男都知道画大饼许承诺呢，他硬是什么都没给周游，也没许诺。
　　更没有身份。
　　“……算是吧。”贺狄只能选了个折中的回答。
　　“我以为你这种人在退役之前都不会谈恋爱。”徐乔松了口气似的。
　　“我哪种人啊，”贺狄觉得他的态度有点儿好笑，“你什么意思？”
　　“就，心里只有冠军啊，”徐乔说，“我能有什么意思，就是上次……去你们房间找你们的时候，觉得有点儿怪，一直没好意思问而已。”
　　现在问出来了，他心底像是松快了不少似的，伸了个懒腰，又对贺狄说：“你什么时候和周游谈上了记得通知我一声。”
　　“你要干嘛？”贺狄问，“站出来大喊我不同意？”
　　“不是，”徐乔说到这儿的时候笑了笑，“程明匀说，你要是在队期间能谈上恋爱，他就去找个女装大佬结婚。”
　　“flag不能乱立啊。”郑锐不知道从哪冒出来，补了一句。
　　“是啊。”贺狄看着被吓了一跳的徐乔，没憋住乐出了声。
　　几个队友大概都看出来了点儿什么，但都没明说，也没觉得他们有什么，这让贺狄觉得还挺轻松的。
　　毕竟在这个年代，年轻人对……同性恋的包容度虽然提高了，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提高了。
　　gay着玩玩儿还行，要真遇到gay了，跑得最快的指不定是哪波人。
　　不过。
　　贺狄还是没有回训练室，在窗边站了会儿，有种再抽一根烟的冲动。
　　是不是该给周游说点儿什么了？
　　情啊欲啊之类的事情贺狄真的不太在意，但一旦牵扯到感情了，贺狄就觉得这事儿必须特别慎重……特别是对待周游的感情，不能马虎。
　　但他又感觉自己给不出什么许诺。
　　夺冠后就谈恋爱？那要是没夺冠呢？
　　等我退役就谈恋爱？周游凭什么这样等？
　　贺狄叹了口气，还是没有再抽烟，扭头回了训练室开始rank。
　　夏季赛中途，一个版本的更新让中上野carry的版本开始重心偏移，导致原先准备的战术都需要重新布置，TNG竟然出现了一段时间的迷茫期。
　　五个人的操作都没问题，但战术和理解显然有点儿没有跟上版本，这导致他们在夏季赛后半段中没有取得一个很好的名次，春季赛冠军竟然以低保的名次进入了夏季赛，想进决赛，得从第一轮打到最后一轮。
　　原本春季赛的成绩就给他们定下了一个很好的台阶，站上去往上蹦就能轻轻松松进入世界赛，但现在，他们必须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尽管他们很迅速地调整了过来，但依旧在季后赛第四轮2比3被AST击败，只能去预选赛争夺第三个世界赛名额了。
　　和春季赛相比，成绩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五个人连带着教练组和俱乐部都在被骂，粉丝都在让换人，换程明匀，换贺狄，有替补的就把替补抬上来，反正他们从不考虑某些替补为什么是替补。
　　预选赛还有一定时间才会开始，他们还有一点时间来准备。
　　没有人开口说过什么，关于赛场上的责备，觉得谁打得有问题之类的事都已经在复盘的时候讨论过了，接下来就是rank和各种各样的训练赛。
　　俱乐部里一直都有负责给他们按摩，活动身体的老师，偶尔也会直接把所有人直接拉到房间里正个骨。
　　贺狄把脸埋在枕头里，背后的骨头被老师傅推得响，理应是很痛的，但他硬是一声都没吭。
　　“贺狄，”叶年刚好从这门口路过，“推拿完了记得去开个会啊，你们教练让的。”
　　贺狄没吭声，举了下胳膊示意自己知道了。
　　周游就躺在他隔壁床，同样是趴着的姿势，两个人都一声不吭，叶年叹了口气离开了房间门口。
　　开个会回来再rank，几个人的发挥似乎都有些起伏，没什么办法用自己最好的状态来面对接下来的的预选赛。
　　晚上回房间两个人也有些沉默，好像之前夸下的大话都变成了奇怪的压力，落到他们肩头。
　　预选赛。
　　贺狄已经有两年没有打过预选赛了。
　　上次他打预选赛还是和付成浩一起，然后就出了那样的事情，这次再打，身边的人都换了一波，心情还是一样的……不太美好。
　　原本他们有很多方式进世界赛，现在就只剩下了预选赛这一种，可能落在谁身上都不会太高兴了吧。
　　总之两年前的事好像重演了似的，让贺狄有些不安宁。
　　他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干脆爬起来去楼下打rank，天气已经凉下来了，今年夏天似乎还没升温，气温就已经降了下去。
　　训练室里有些凉，贺狄搓了搓胳膊坐到椅子上，刚一坐下周游就推开训练室的门走了进来。
　　“你醒了？”贺狄有点儿怔神，“我吵到你了么？”
　　“不是，”周游走过来坐下，搓了搓头发，眼睛都还有点儿睁不开，“你一走我就醒了。”
　　“本来也没睡多沉吧？”贺狄皱了下眉毛。
　　周游愣了愣，低着头说：“总比你没睡好。”
　　贺狄没说话。
　　这会儿天都快亮了，窗外的一切都带着一层蓝色滤镜，贺狄仰着头看了会儿窗外，低声说：“我就是想起来去年，我离冠军最近的一年。”
　　“那场比赛我看了。”周游看着他。
　　“嗯，我猜到了，但是……观众看到的，和我们自己经历的，不太一样。”贺狄说。
　　观众看到的是上帝视角，是十个人都出现在视野里，明明白白的一场比赛，选手不一样，他们必须去猜测对方的位置，再做出各种各样的判断。
　　最后还是没打过。
　　没有任何原因，就是战术布置和决策，就是硬实力不如对方，所以打不过，甚至没有去抱怨的理由。
　　“那个时候我真的觉得我会夺冠，”贺狄低声说，“我坐在场上，奖杯就在舞台前方……我都看到它了。”
　　周游不由自主地往贺狄那边靠了靠。
　　“打会儿rank吧，”贺狄黑眼圈很重，“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很没意思。”
　　“今天下午还有训练赛。”周游提醒他。
　　“就打两把。”贺狄已经开了电脑。
　　周游没再提醒，而是同样打开了电脑。两个人登上国服，真的就只打了两把，周游就握住了贺狄的鼠标关了游戏，再关了电脑。
　　“我发现你最近胆子很大啊。”贺狄有些感叹，但还是没有阻止周游的举动。
　　“八点了，”周游说，“一点就要起来准备训练赛。”
　　贺狄没说什么，打了个呵欠刚往外走了一步世界就拱了过来，可能太久没在早上见到周游，这会儿很兴奋地往他们俩身上扑着。
　　“带他出去遛会儿吧，”贺狄说，“反正我也睡不着。”
　　“……行吧。”周游皱着眉应了句。


第62章 不换
　　外面的风有点儿大。
　　贺狄第无数次思考，他们基地外面这条小路到底是不是修风口上了，怎么每回出来风都这么大，没走两步刘海就全飞头顶去了。
　　世界倒是很喜欢这样的风，浑身的毛都被吹顺了似的，海浪一样一阵一阵往后荡，天空是深蓝色，太阳还没完全升起，但黑夜已经开始淡去，这会儿抬头还能看到几颗星星挂在天上，月亮也没完全落。
　　这个点儿出来遛狗的人还是挺少的，但每栋楼里总有几户已经亮起了灯，早起上学的孩子们已经开始了他们的一天。
　　贺狄很久没有这么早出门了，竟然有一种很别致的感觉，虽然一晚上没睡到这会儿大脑十分清醒，更加没有倦意了。
　　带着世界在小区里走了一圈儿，两个人找了个椅子坐下，看着天空，谁都没说话。
　　隔了会儿，贺狄摸了摸兜，又扭头问周游：“你带烟出来了么？”
　　“没有。”周游把世界栓在了椅子腿儿上。
　　“瘾犯了，”贺狄打了呵欠，又挠了挠胳膊，“想抽烟啊。”
　　“我去买。”周游立刻站了起来。
　　“得了吧，”贺狄笑着往椅背上一靠，“买什么，待会儿回去抽就行了，懒得跑一趟。”
　　周游盯着他看了几秒，又坐了下来。
　　“愣子。”贺狄笑着说。
　　周游好像一直都是这么愣，听风就是雨的，别说，反应还挺快。
　　世界就趴在周游脚边打呵欠，这么早被遛也是前所未有的，但对外面的世界永远保持新奇，趴了没一会儿又开始到处乱逛，周游就把牵引绳放长了点儿。
　　风很大，但两个人就这么坐着，靠在一块儿也不觉得有多冷，说话声又藏进风里，尾音时常听得含糊不清。
　　两个人聊了很多有的没的，到后来贺狄自己都不清楚到底在聊什么了，就是他说一句周游说一句，一搭一搭的聊，有时候也不聊，但周游什么时候牵他手的他还真没注意。
　　可以啊小狗。
　　贺狄看着两个人贴在一块儿的掌心。
　　都学会偷袭了。
　　“贺狄。”周游忽然轻喊了声。
　　他不常喊贺狄的名字，这会儿喊了倒是让贺狄一愣，心里有什么也跟着揪起来了似的。
　　“怎么了？”贺狄扭头看着他。
　　“你为什么来打职业？”周游问。
　　“……我以为你要问什么呢，”贺狄乐了下，“喊得这么正式，我都准备起立回答你了。”
　　周游抿抿唇没吭声。
　　“我就是……那会儿喜欢打游戏啊，”贺狄伸了个懒腰，“打到国服前十了，有职业战队联系我，我就去了。”
　　“第一个战队是UK。”周游说。
　　“对，”贺狄打了个响指，“当时我爸还挺不同意的，觉得我打职业是不务正业，后来我开始往家里打钱了，他们就不多说什么了。”
　　他说得很云淡风轻。
　　但其实当时老爸反对他打职业，反对得就差把他吊房梁上打一顿了。
　　老妈和姐姐在旁边怎么劝都不管用，没辙，贺狄在某些地方比周游还要轴，说了要去打职业就是要去，说了要拿冠军就是要拿，除非把他手砍了，否则他非去不可。
　　周游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放空了挺久才堪堪接上一句：“那，你学习应该挺好的吧？”
　　“还行。”贺狄说。
　　“英文说得很好，”周游笑了下，“好听。”
　　“我家里以前请了个外教到家里，”贺狄说，“我和我姐的英语都是那会儿提上去的，没什么大不了。”
　　没什么大不了。
　　可能贺狄真的觉得这种事很无所谓吧。
　　家庭，环境，还有……各种各样的东西。
　　那些是贺狄本来就拥有的，所以他觉得没什么奇特，但周游越看越觉得……自己可能配不上贺狄。
　　很奇怪，以前他一个劲儿倒贴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只觉得贺狄要是能搭理他就好了，现在贺狄搭理他了，他反而开始思考起这些东西来。
　　不过思考这些东西也没用。
　　毕竟贺狄没有答应他要谈恋爱，虽然他们现在和谈恋爱没什么区别吧，能亲能碰的，但是……没有那个谈恋爱的约定，心底就总是空空的，无名有实，让人很没有安全感。
　　可是他好像不能奢求什么。
　　“回去吧。”贺狄说。
　　“好。”周游解开牵引绳。
　　回去之后还是抽了根烟才睡，周游看起来非常想爬床，但始终抑制住了自己，把贺狄按上床然后盖好被子，甚至非常贴心地掖好了被角。贺狄从被子里探出头：“空调。”
　　“二十度，”周游开好了空调，回头看着贺狄，“调好了，睡吧。”
　　“哎。”贺狄有些感叹。
　　“怎么了？”周游有些紧张地看过来，生怕他又说睡不着了什么的。
　　“没什么，”贺狄闭上眼睛，隔了会儿又说一句，“你不会觉得很烦么，就我们俩这样。”
　　周游僵在原地，连空调遥控器都忘记放下了，呆呆地看着贺狄。
　　然而他不说话，贺狄也不开口，两个人沉默着对视了会儿，周游皱着眉，小心翼翼地问：“……你觉得烦了吗？”
　　“不是，”贺狄说，“我的意思是……我们俩现在这种关系，你不会觉得我很渣在玩儿你什么的么？”
　　“你喜欢我么？”周游还是很小心翼翼。
　　“……挺喜欢的，”贺狄又坐了起来，“但是……”
　　“没有但是，”周游一屁股坐在床边，又把贺狄按了回去，“喜欢就行了。”
　　贺狄被按回去，盯着天花板看了会儿之后突然很无奈地笑了，翻了个身脸埋进被子里乐了会儿，然后说：“你真的很容易被人骗啊。”
　　“啊。”周游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
　　“但凡换一个人，你这会儿被骗得内裤都没了，”贺狄翻过来，把手从被子里拔出来，摸了摸周游的脸，“知道么，傻狗。”
　　“不换。”周游皱着眉说。
　　“嗯？”贺狄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改摸为捏了，周游脸手感挺好的……有点儿肉，皮肤也很好。
　　天天熬夜皮肤还能这么好啊。
　　贺狄有点儿不服。
　　怎么也不长个痘什么的。
　　“不换，”周游抽了口气，“就喜欢你，不换别人。”
　　贺狄的手顿了下，原本平静无波的心情顿时有了点儿起伏，好像一片羽毛从空中打着旋儿落到湖面，带起涟漪一圈又一圈，久久不能平静。
　　隔了他才回过神，想起来要回话：“我不是让你换，我就是打个比方。”
　　“不打。”周游皱着眉说。
　　“……行。”贺狄笑了笑，突然很想亲周游一口。
　　他突然感受到一股安心感。
　　就是那种比喻都不让比，被人非常坚定的选择的感觉。
　　太可爱了傻狗。
　　他刚支起来点儿就被周游按着肩膀摁回了床上，还十分细心地理了理被子，他眉毛皱着瞥了贺狄一眼，像是在用眼神骂贺狄你为什么这么不听话，叫你睡觉了，该睡觉了，晚安玛卡巴卡。
　　贺狄把自己的手伸出来，拍拍他的脸：“你低下来点儿。”
　　“干嘛？”周游真的靠过去了点儿。
　　贺狄努力支棱起脑袋，凑过去在周游脸上亲了一口，就是亲的力气可能大了点儿，脑袋凑过去的时候弧度大了点儿，周游顿时坐直了一只手捂着脸，像被那什么的良家妇女，隔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以为你咬了我一口。”
　　“对，我咬了你一口，”贺狄倒在枕头上，盯着天花板乐，“这一口蕴含了我这半辈子的毒素，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你就会经脉尽断，骨肉俱损，然后跪在地上求我给你解药……”
　　话没说完，周游已经捂着脸亲了下来。
　　接个吻还捂着自己的脸，不知道的真以为贺狄给他一口把腮帮子都咬下来了，气氛又好笑又暧昧，舌尖刚在唇缝上扫了下贺狄就绷不住了，漏气似的乐了起来，周游坐直了，无奈地看着他。
　　“睡吧。”贺狄笑累了，竟然真的感到一股倦意。
　　周游回到自己的床上，把窗帘拉紧了，才低声说：“贺狄。”
　　“嗯。”贺狄应了声。
　　“我会加油的，”周游说，“你也要加油。”
　　贺狄愣了会儿，轻声说：“好。”


第63章 最后一把
　　预选赛得一路打过去，和好几支队伍比，比到最后只争夺那仅存的一个名额。
　　目前已经确定晋级的是NK和付成浩的队伍，剩下一个名额需要在预选赛里争夺，不知道该说TNG是实力强还是运气好，反正他们一路过关斩将地到了最后一关，也就是和夏季赛里杀出来的黑马战队，ILK进行最后的bo5。
　　去场馆那天下了点儿小雨，车窗玻璃上都是歪歪扭扭的雨痕，贺狄看着窗外放空大脑，车上空调开得有点儿低，他们随便拿了张毯子盖着，周游就接着毯子的遮掩悄悄牵贺狄的手。
　　掌心贴着，手指也扣着，贺狄放松靠放空，周游放松靠看贺狄。
　　像这样大家都不说话的时候是他最喜欢的，贺狄保持着安静，嘴唇干燥得起皮，眼神是空的，但不管谁叫他他都能在第一时间回过神，所以他是知道周游在盯着他看。
　　但是他没躲。
　　这就足够让周游高兴了。
　　今天的预选赛最后一场正好也是LOL周年庆，前往世界赛的出征仪式也是在今天举办，NK和AST两只已经进入世界赛的队伍也会来到现场，在公共休息室等着，等到预选赛结束，决出第三支世界赛参赛队伍之后大伙再一块儿参加出征仪式。
　　所以今天的活动还是挺多的，不过对于贺狄他们来说，最重要的一个活动只有一场。
　　IKL这支队伍在今年夏季赛进行了一次大换人，把上赛季发挥不好的中上野全部换掉，留下自己家磨合得不错的下路组，重新建队，竟然让他们找到了最正确的选手，靠着一个赛季的努力直接进入了预选赛最后一轮。
　　总之不会是一个很轻易就能打败的对手。
　　贺狄拿着外设在后台准备的时候还在想，这是最后一年了。
　　他不断用最后一年这个词来激励自己，来调整自己的状态，如果今年连世界赛的门槛都无法踏入，那一切都是白搭。
　　前面的工作人员在提示可以上场调试了，TNG几个人立刻围在了一块儿。
　　“加油。”徐乔说。
　　“加油这个词都听烦了，”程明匀说，“能不能换个词。”
　　“那祝你牛逼。”郑锐说。
　　几个人顿时一通乐，程明宇笑着看了贺狄一眼：“行吧，祝你们对线打团都牛逼。”
　　“加油！”教练还是坚持了自己的本心。
　　周游扭头看着贺狄，直到贺狄看向他了，他才很小声地说了句：“我们去世界赛。”
　　“好，”贺狄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了些，“我们要去世界赛。”
　　很多职业选手或许整个职业生涯都没有进入世界赛的机会。
　　自己实力不够，或者自己实力够了，但版本不对。版本对了，队友配合又会出现问题，哪怕是所有的一切都对了，还有运气。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的事情。
　　贺狄不知道现在这些队友是不是最强的，但现在这些队友，的确是他配合过的最好的。
　　包括周游。
　　“请选手佩戴好耳机，比赛即将开始。”裁判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周游偏过头，从电脑间隙能看到舞台下的观众，虽然黑压压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但他可以看清他们举起的灯牌。
　　坐在TNG这边的都是TNG的粉丝，周游匆匆扫过一眼，在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灯牌中看见了一个“贺狄，再进一次世界赛”的蓝色灯牌。
　　他闭上眼睛往后靠了靠，耳机里不断传来队友们调试的声音，轮到他了，他却迟迟没有回话。
　　“听得见么？”贺狄拍了拍他的手背，又指指耳机。
　　周游睁开眼睛，十分坚定地对贺狄说：“我听见了。”
　　贺狄被他这个眼神看得愣了几秒才回过神，过了会儿轻轻笑了下，说：“进游戏，solo一把吧。”
　　公共休息室里，两支队伍的气氛还是很好的。
　　陈格和自己家辅助坐在一起，付成浩则是坐在最外面那一侧，和他们战队的中单聊着什么。他们要在这里等，等TNG和IKL的比赛结束。
　　大屏幕上的比赛已经进入到了BP画面，几个人开始小声聊着自己对比赛的看法，陈格和辅助聊了会儿，旁边的AD叫他时他转过头，视线刚好和另一头的付成浩对上，两个人都很明显的顿了会儿，随后陈格的眼神变得厌恶，而付成浩只是轻飘飘地一瞥便挪开了视线。
　　两支队伍里当然有人知道他们是一个队的，但多多少少都知道他们关系不好的事，也没刻意把两个人往一块儿凑，大家都很期待地看着屏幕。
　　“你支持哪边？”辅助问。
　　“我当然是支持我的宝啊。”陈格两只手放在后脑，往后靠了靠。
　　“那我呢？”中单扭头看着他。
　　“你是新欢。”陈格一边乐一边打了个响指，已经进入世界赛让他们看着这样的比赛也能笑得无比轻松。
　　队里另一个打野fly相对来说就严肃了不少，他平时笑嘻嘻的，挺活泼一个小孩儿，这会儿倒是板着脸，几乎看完NK前三手的ban人就可以确定他们会选下什么了。
　　“他们打算打中野，”fly轻声说，“这是TNG很擅长的套路。”
　　“嗯，”教练在旁边回答他，大家都在很小声的讨论着，“周游和贺狄这两个赛季配合下来打得很不错。”
　　“IKL的中野也不弱。”fly说。
　　版本问题，IKL选择的自然也是上中野组合，两边打起来可以说是势均力敌，只能看谁的支援先到，完全拼上中野实力的一把比赛。
　　比赛正式开始，由蓝色方的TNG率先发动了进攻，在上河蟹爆发出第一拨小团战，周游直接控住对方打野，刚好推了一波线的贺狄率先赶到，双方进行了一波3v3的团战，打得你来我往。
　　“TNG赢了。”陈格看着屏幕忽然说了一句。
　　“嗯？”中单还没反应过来，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蓝色方的布隆，直接甩出一个Q技能，精准命中，打破了3v3的局面——四层被动A出来，对方打野连吃几个控制直接倒地，场面瞬间逆转。
　　“天呐！是郑锐！”解说在吼，“他为什么会从这个地方出来啊！”
　　两边下路理应是来不及赶到的，隔得太远，战斗几乎是一瞬间就迸发出来，但郑锐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往上路靠——对面当然发现了这个事情，但等他们发现时，郑锐已经先动了，IKL的辅助再过去也只能收拾残局，帮助自家中单和上单逃跑。
　　这次交锋虽然只丧失了一个一血，但这个一血是由本来就有推线优势的贺狄拿到的，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这波指挥得好，”陈格说，“周游准备去打河蟹的时候，郑锐就已经在脱离下路了。”
　　“TNG的指挥是贺狄。”中单看着陈格，小声说了句。
　　陈格挑挑眉没吭声。
　　TNG的指挥虽然是贺狄，但这种野区相对的情况，一般来说都是打野的临时判断。
　　这一波应该是周游指挥的。
　　而恰恰是这一波开始，拿到400块一血的贺狄开始带起了节奏，和周游又在野区抓死了一次对面的打野。
　　接连两次的死亡让对面打野的节奏彻底崩盘。
　　现在的版本太容易被翻盘，因此就算拿到了优势，TNG的队员们也没有多浪，严格按照指挥行事，硬要说的话，大概是他们打得有些过于稳妥了。
　　不过稳妥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这一把的胜负已经从那个连续阵亡两次的打野身上落定了。
　　“赢了，”fly靠在沙发里，镜头正好扫过TNG的众人，才赢第一把，他们的脸上虽然也有喜悦，却没有太放松，“下一把IkL应该不会让他们过得这么舒服了。”
　　陈格没有说话，却在心底悄悄赞同fly所说的。
　　bo5最大的不稳定点就在于战术的多变性。
　　针对不同的队伍不同的状态，而调整出自己战队不同的打法。
　　正如他们所想，第二把开始IKL的战术就发生了改变，从一开始就策划了一波一级团去入侵对面的野区。
　　TNG则是通过眼位的布置察觉到了，直接和IKL的人换野区，两边打野依旧是双buff开局，只是刷野路线需要一定程度的改变。
　　第二把两边打得很凶，线上频频传出击杀通报，两边在前期就拼出了二十个人头，胜负依旧不明朗。
　　休息室里一下安静了下来，专注地看着这场比赛。
　　接下来是一波很重要的大龙团，谁能打赢这一波团战，谁就能将胜券握在手中。
　　“打个赌，”fly的表情突然放松了许多，“TNG赢了，赌50块。”
　　陈格没搭话，他不喜欢太过武断地讨论胜负局势，生怕把谁毒奶到了似的，而在fly话音落下没多久，徐乔寒冰的一箭直接命中了对方的中单，陈格仿佛能听到贺狄大声指挥时那个濒临破音的调门了。
　　中了！秒他！
　　能打能打能打，先打ad！
　　赢了这波团，这局比赛就能赢！
　　贺狄看着周游安安稳稳惩下大龙，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一波！”贺狄喝了口水，IkL的人已经死完了，这时候他松开键盘拿个水杯也没有任何关系。
　　这种接连两盘的胜利让他有点儿飘。兴奋，激动，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似的，刚才吼得太大声，估计下面的观众都听得一清二楚。
　　屏幕上出现胜利的字样，贺狄长舒一口气倒在电竞椅上，手腕有点儿疼，不过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让我们恭喜TNG拿下了第二把的胜利！2比0领先IKL！”
　　贺狄摘下耳机，刚好听到这句话。
　　一行人并没有太放松，拿上自己的水杯起身下台，还没走两步，周游忽然走过来握住了贺狄的手腕。
　　“在抖，”周游皱着眉，小心地问，“疼？”
　　“没有，就是有点儿酸，”贺狄甩了甩手，“这两天rank打太多了。”
　　话音还没落，教练已经走过来开始说起了刚才的比赛。
　　周游还是很担心地看着贺狄的手，直到教练点名他才回过神。
　　“贺狄也是，省点儿体力，”教练说，“都集中，拿下这一把就行了。”
　　我们已经弄丢了太多机会，这次只需要拿下这一把。
　　贺狄垂着脑袋不住地深呼吸着，前所未有的压力都压在了他身上。
　　最后一年。
　　最后一把。
　　所有的……最后。
　　他抽了口气，看见工作人员走过来，先开口：“上台了。”
　　周游忽然把他手里的水杯抽走，重新递了一杯过来。
　　杯壁是温热的，贺狄愣了愣，周游却没看他，只说：“走吧，上台。”
　　“……好。”贺狄应了声。


第64章 兜底
　　IKL不是什么臭鱼烂虾战队。
　　他们是今年夏天组建的黑马，只磨合了半个赛季就能够打到预选赛最后一场，每个人的实力都是不容小觑的。虽然还剩下最后一把就能够3比零带走他们，但是上场的时候教练还是不断叮嘱着，叫几个人集中注意力，不要松懈。
　　可比赛场上就是这样瞬息万变，尽管周游他们已经足够谨慎专注了，但在实力相近的赛场上，抓的就是那点儿微不可见的失误。
　　往前走的一小步，空掉的任何一个技能，都有可能成为对方开团的导火索。
　　比赛进行到中后期，程明匀带线过深被抓死，对方去了三个人，虽然TNG很快选择开大龙但对方双tp直接到了正面战场，一波四打四，先阵亡了上单的TNG战斗力显然不如IKL，等程明匀复活的时候一切都晚了，大龙和龙魂都被对方收入囊中。
　　“我的。”程明匀皱着眉说了句。
　　其余队友连忙说没关系，说还能打，但周游没有说话，他专注得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有点听不清了，耳机里全是语音和游戏音效。
　　中后期被对方拿了大龙和龙魂，非常难守的一波，伴随着郑锐的阵亡，IKL一路高歌猛进直接推平了TNG三路水晶，又回去拿了远古龙buff，带上斩杀效果再来一波，TNG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被摧枯拉朽般结束了这一把游戏。
　　2比1。
　　还有一把……不，还有两次机会。
　　周游摘下耳机，深深地吸了口气。
　　到了后台，他先去上了个厕所，洗完手再回来帮贺狄倒好温热的水，贺狄指挥很废嗓子，吼起来撕心裂肺的，周游有点儿心疼。
　　但等坐到椅子上后，他脑海里全是刚才那波大龙团战，打得太混乱，他惩戒没有惩到大龙从而被IKL拿下大龙，攻击力和法强得到提升，所以自己这边才打不过……
　　要是惩到大龙就好了，至少可以止损。
　　周游蜷下身体，双手捧着脸用力搓了搓。
　　“来来来情绪都调动起来，”叶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捡起了他心理辅导师的帽子，暂时脱离了分析师团队，“不然我带你们跳一套广播体操吧，放松一下。”
　　“你有病吧？”徐乔看了他一眼。
　　“我要是有病你们都得玩儿完，”叶年指了指他，又指着程明宇，伸出另一只手指周游，“还有你俩，集中ok？还有下一把比赛，反思和回顾我们分析组和教练组会做，你们要做的只有……”
　　“好好儿打比赛。”贺狄轻声接了句。
　　叶年打了个响指表示赞同：“你都会抢答了。”
　　贺狄笑了笑没吭声。
　　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但脑子和心都不受控制，直到第四把比赛开始，周游才完全将大脑里的杂念清空，专心致志地备战这把比赛。
　　但IKL好像被激发了什么斗志，第四把每个人的操作水平都在线，仿佛一夜梦回巅峰时期，在对线的时候就已经把TNG打穿了。
　　“没事，我们后期阵容，后期格温剪起来很猛，”周游都能听出来贺狄声音里的勉强了，“稳住就行，小龙可以让，没关系，我们拿远古龙就行。”
　　“嗯，”周游肯定地应了一句，“我能拿远古龙。”
　　真的能拿吗？
　　周游不知道，但他不能在这种时候说自己拿不到。
　　语音里越来越安静，只剩下了贺狄的指挥声，郑锐也逐渐没了声音，才20分钟，IKL凭借着巨大的经济领先和装备差距，直接推上了TNG的高地，甚至一波推平了水晶，语音里只有贺狄在安慰大家，说没事没事，下一把，还有机会。
　　但……20分钟。
　　贺狄摘下耳机，怔愣地看着屏幕。
　　这把完全没有打过什么团战，就是炸线了，线上直接炸穿了，各种被单杀被反杀被打技能，或许是在上一把的失败后队里的人们心态上都出现了一定的问题。
　　根本就没有来得及拖到远古龙的时间。
　　贺狄在位置上坐了很久，直到裁判催促了他才起身回到后台，这次没有人帮忙倒水了，周游甚至没有坐在椅子上，而是蹲在墙边，双手搭在膝盖上抻直了，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五把比赛，先赢下两把本以为胜券在握，却没想过被人家直接连追了两把，逼到第五把的生死决战，贺狄自己都有点儿力不从心，但他不能表现出来，虽然TNG没有明确的队长，但贺狄毫无疑问是一直担当着这个职位的。
　　所以他不能说。
　　不管是哪一个选手，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发表任何抱怨，心态爆炸还是别的什么，都不能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贺狄看了看，徐乔在安慰郑锐，教练在安慰程明匀，其他的工作人员在试图安慰周游，除了周游外大家都好像有点儿效果。他想想走过去，蹲在了周游旁边。
　　“还有最后一把，”贺狄抬手在他脑袋上按了按，“你要去上个厕所么……想什么呢？”
　　周游回过神，扭头看着他，嘴唇张合了会儿才发出声音：“贺狄。”
　　“嗯。”贺狄应他一声。
　　“你放心指挥，”周游咬了下嘴唇，“我来给你兜底。”
　　贺狄愣了神，一时间没有说出话来。
　　打死他都想不到周游会在这种时候突然说出这一句。
　　工作人员开始提醒上台，选手们拿着自己的水杯，纸巾等东西上台，贺狄还蹲在原地，周游起身时反在他脑袋上揉了下，隔了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他是被周游安慰了。
　　什么啊。
　　他重新坐上电竞椅，看着屏幕。
　　小屁孩儿，这种时候还耍帅。
　　“贺狄的心态是最差的，”付成浩偏过头，和自己的辅助说，“他在bo5最后一把的胜率很低，而且发挥一直都不出色。”
　　“有些人天生不适合打bo5吧。”辅助说。
　　“不，”付成浩说，“他是不相信自己的队友，总觉得自己的队友打假赛，搞不搞笑啊？”
　　辅助愣了会儿，似乎没有明白付成浩在说什么。
　　但付成浩没有压低自己的音量，不大的休息室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NK和AST的人都听了个七七八八。
　　陈格直接站了起来，瞪着付成浩：“你他妈再说一次？”
　　付成浩往沙发里靠了靠，挑眉笑着，没有搭理陈格，直到陈格被他们教练拉着坐下了他都没有再说一句。
　　屏幕上的BP已经结束了，两边人进入最后的加载界面，没有人再理会这场插曲，而是专注地看起了比赛。
　　不管是电竞还是体育赛事，比赛永远都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能去世界赛的就那几个，能出头的也就那几个，默默无名的日子很多，看不到希望的日子也很多，所以必须抓住仅有的机会。
　　比赛正式开始，由周游率先在下路抓出一血，与此同时贺狄遭中，被打出闪现后只能回家，交TP上线。人头让周游拿了，推了线之后直接转了小龙，接下来的时间里，没有双招的贺狄将会成为IKL打野的重点照顾对象。
　　周游除了帮忙反蹲外，竟然绕到对面野区去偷了组野怪，再绕回来，IKL打野刚好出现在贺狄身后，周游直接闪现过去加入战场。
　　“他没闪！”周游边扑过去边吼，“打打野！”
　　不用他多说，贺狄已经将自己所有能打出去的伤害都打在了对面打野身上，周游拿了一血回家补给一波，伤害十分可观，竟然就这样将对方灌死，而对面辛德拉想要换掉一丝血的贺狄，闪现过来丢技能，贺狄竟然往前走位，直接走到对面中单脸上，躲掉了QW之后直接和周游反打。
　　0换2，人头一个给了周游，一个给了贺狄，帮他止住了损失，语音里顿时躁了起来。
　　“nice，”徐乔有些激动，“打得好啊！”
　　“我要控峡谷先锋，”周游迅速往上走，“能看吗？”
　　“能。”程明匀立刻应了一句。
　　“我没状态，我要回家，”贺狄快速说，“自己小心点，对面中单没闪没tp，打野没闪。”
　　周游应了一声。
　　IKL的人显然并不想就这样放弃峡谷先锋，直接将下路调换到中路来，郑锐和徐乔在对方下路不在的那一瞬间，立刻放弃了自己的线，往上面赶过去。
　　最后峡谷先锋的争夺战变成5v5团战，最后周游稳定惩下峡谷先锋，而团战也以2换4得到了胜利，峡谷先锋放在中路，配合自家人推掉中路一塔，彻底解放了贺狄。
　　前期被打掉双招的损失被周游完全补了回来，中下换线，准备拿下一条小龙，此时TNG的优势已经十分明显了，只要稳扎稳打，就能够赢下去。
　　但在第三条小龙团时，对方发育相对平稳的上单突然打出一波天雷，从后方绕后TP，万雷天牢引电了四个人，周游虽然惩下了这条小龙，但在惩戒完的后一秒就直接被伤害灌死，而没有位移的徐乔也被锁死在了原地。
　　如果不是最后贺狄拼死换了一个辅助，这波团战他们将会以5换0而告终，刚刚起了一点儿的优势又颓了下去。
　　5换1，五个人的身上都有赏金，无疑是给IKL回了一大口血，在接下来的对线和运营中，TNG无法再保持之前那样的优势了。
　　下一波大龙团将会是决胜关键。
　　又是大龙。
　　贺狄喝了口水，又抽出纸巾擦了擦掌心的汗，他刚从家里出发，郑锐和周游已经开始在河道附近部视野了，眼位被排了又拆，十个人已经在大龙坑附近布好位置了，而IKL则是选择了直接动大龙。
　　“去抢！”贺狄快速指挥道，“我们能跟，周游去抢，这波大龙必须拿！”
　　“打野没闪，ad闪现差十秒，”郑锐飞快报着对面的召唤师技能，“我的坩埚八秒，凯南不在正面，可能绕后，徐乔注意点。”
　　周游没有说话，专注地看着屏幕上大龙的血量，六千，五千，大龙血量掉得飞快。
　　“我R打野，我R打野！”徐乔吼了起来，“开了！”
　　寒冰的箭脱手而出，在命中了对面打野的瞬间，程明匀直接进场，周游也沿着墙布下迷雾，但在他准备经常的那一瞬间，凯南竟然从一个很诡异的位置跳了出来，又一次的万雷天牢引，又一次电了五个！
　　“退一点！保ad，保徐乔——”贺狄话还没吼完，徐乔已经闪现出了凯南的大招范围，郑锐的坩埚替他解除了控制，虽然救了他一命，但他也没有办法再往前输出了。
　　程明匀倒地，郑锐倒地，贺狄打出自己所有的技能之后也倒下，屏幕变成灰白色，周游已经离开了战场，这条大龙不能争夺了，但他们这边阵亡了三个人，又是中后期，复活时间很长，IKL完全可以拿着这波大龙buff一波掉TNG。
　　输了。
　　贺狄听见耳机里郑锐的声音在发颤，活下来的徐乔和周游快速回城去处理兵线，但IKL还存活了四个人，带着大龙buff，他们俩是绝对守不住的。
　　输了。
　　不该去硬抢大龙的，让IKL拿下大龙，自己这边防守……虽然会掉高地，但能拖到后期也说不定，只要能拖到大后期他们的阵容是绝对能打的。
　　“……我的，对不起，”贺狄呼吸有些不稳，“不该指挥那一波，我们……”
　　“我进不了场，”徐乔的声音也有点儿绝望，“跟不了输出，凯南大招往那儿一摆我完全打不了，不能过去A。”
　　然后没有人说话了。
　　耳机里一直传来语音通报的声音，防御塔被摧毁，高地水晶被摧毁，然后是……门牙塔。
　　周游和徐乔一直在门牙塔周围周旋，想守住这一波，但……
　　已经没有必要了。
　　贺狄还死死地盯着屏幕，但喉咙里就像堵着什么一样，理性告诉他应该要开口继续指挥点儿什么，但场面已经死了，他长吸了一口气，只能问出一句：“能守吗？”
　　没有人回答他。
　　其实他们隐约能够听到解说在说什么，当对面四个人站到高地塔前的时候，胜负已经成定数了。
　　“这边还能守吗，周游和徐乔还活着，状态不错，但——”解说话音没落，门牙塔已经掉了一个，“很难守啊！”
　　“是的，但是这里！”另一个解说吼了起来，屏幕上寒冰刚给到减速，周游已经冲了上去，“周游还要守！他还要守！这里躲掉一个弱者退散然后直冲厄斐琉斯，能秒吗？！秒了！”
　　秒了！
　　周游冲进人堆里直接秒掉了对方AD，佛耶戈捡起ad的灵魂，徐乔大招又转好，再开到一人，周游边打边拉，再秒一个！
　　“能守！”周游的声音从耳机里迸了出来，残血的佛耶戈再次捡起灵魂，回了一口血，“还能守！打辛德拉！”
　　徐乔最后只能丢出一个W，被辛德拉EQ秒掉，但周游技能又转好一轮，迷雾放下，突进，控，辛德拉也被秒掉——对面还剩下一个人，已经没办法继续推下去，周游和徐乔守住了！
　　最先阵亡的程明匀终于复活，踩着家园守卫直接冲出来，耳机里全是队友们的呐喊，周游拿下一波三杀，对面只剩下一个打野，被周游EQ控住，程明匀出来将他黏死，后期复活时间长达五十秒，贺狄郑锐相继复活，周游可以直接跟着队友们直推对面水晶。
　　翻了！
　　贺狄听见耳机里队友们疯狂地喊着“nice”，周游的声音也有些沙哑，夹杂在观众的欢呼，解说的嘶吼和队友的喊声中。
　　“牛逼！”程明匀手已经离开键盘了，对面只剩下一个辅助，根本没有办法守住他们，“周游！徐乔！牛逼！”
　　“世界赛！”徐乔闭上眼睛，用尽最后的力气狂吼着，“进世界赛了兄弟们！”
　　正面四个人，虽然徐乔不在，但一大波兵线加上四个人拆塔拆得飞快。这次IKL没有办法像TNG一样翻盘了，他们只剩下一个辅助，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周游带着队伍扛着兵线一路向前，最后彻底拆掉了IKL主堡水晶的时候，对面的人才刚复活出来，游戏界面定格在了这里。
　　赢了。
　　周游猛地刚摘下耳机站起来，旁边的贺狄已经把耳机摘下来，几乎是砸在桌上，冲过来用力地搂住了他。
　　那种奇妙的香气瞬间扑满鼻腔，周游用力回抱住贺狄，再开口时声音里居然有些哭腔：“我们进世界赛了！”
　　贺狄用了所有的力气抱住他，又看到上方的灯光已经朝他们照过来，他眯缝了下眼睛，脑子里一时间一片空白，不知道说什么，队友们已经搂了过来，几个人搂在一块儿，他低头，脸埋在周游肩窝，轻轻“嗯”了一声。
　　快五千字哎∠(?」∠)＿想要海星（伸手）


第65章 怎么办啊
　　教练甚至没有等到他们下台就急躁地冲了上来，和几个选手搂到一起，声嘶力竭地吼：“nice！nice！你们几个，nice！”
　　可能是太激动了，他还爆了几句母语出来，在场的人虽然没人能听懂，但大家都十分兴奋地笑着。
　　灯光已经仰了起来，舞台被照得透亮，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被尽收眼底，连脸上的小绒毛都能看见了似的清晰。
　　TNG几个人簇拥着下了台又一一和自己队里的工作人员拥抱，祝贺声和各种各样的笑声传达在并不大的候场区里。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工作人员笑着说，“麻烦几位先回到休息室休息，待会儿要举行出征仪式了，会把出征队服拿过去的。”
　　“好！”徐乔攥着郑锐的手，很激动地应了一声。
　　“贺狄呢？”郑锐扭头在人群里找了一圈儿。
　　“这个逼怎么又不见了，”程明匀一乐，捧着鼠标键盘左顾右盼的，“操，周游也不见了？”
　　“先回休息室，”叶年这时候说了句，“他俩上厕所去了，你们最后一把打那么久，憋都能憋死一个。”
　　“啊，”徐乔回过神，“那就先回休息室吧。”
　　叶年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或许在台上兴高采烈庆祝的人没发现什么，但他和一大群工作人员就在后台，看得清清楚楚——下台的一瞬间，周游就拉着贺狄往后方冲了过去，目标是厕所，去干什么就不一定了。
　　比赛的场馆很新，厕所里也十分干净，不知道放了什么空气清新剂，反正周游一推门进来就闻到一股有些闷人的香气。
　　但管不了那么不多了。
　　他一手抱着自己的外设，一手牵着贺狄，贺狄也抱着外设，跑得太急他们俩连外设都没空去放，甚至忘了放到工作人员手里让帮忙带回休息室一下，反正周游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外设。”贺狄看他实在太急躁，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周游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是贺狄从没见过的凶狠急躁，贺狄一愣，眼看着他把自己的鼠标键盘放到洗手台上，又直接夺过贺狄手里的，往那儿一摞，然后直接拽着贺狄进了厕所最后一间隔间。
　　门狠狠地摔上，他把贺狄推到隔板让他抵着，手都来不及往贺狄耳边一撑就吻了下去，贺狄没有任何排斥或者躲避，他甚至抬起双手挽住周游的肩，手掌慢慢摩挲到周游的后脑勺，按着他的头往下压，加深了这个吻。
　　周游吻得很急躁，笨拙又毫无技巧，比起吻更像是在乱舔，小狗太高兴不知道怎么表达时候的那种莽撞，正好是这种莽撞勾起了贺狄心底最原始的冲动，混着进入世界赛的激动，他们吻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热烈。
　　要吻到不能呼吸才松开，身体紧紧贴合在一起磨蹭，周游吻他的唇，又吻到嘴角，再流连到耳垂，到脖颈，最后竟然张开嘴狠狠地吸了一口。
　　贺狄从来没被这样对待过，脑海里顿时清明的同时大腿根也有些发软，要站不住了似的往墙上一倒，周游干脆一躬身拖住他的腿往上一顶，贺狄就这样被他抱了起来。
　　“……哎……”贺狄想说点儿什么，但下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就又被周游堵住了嘴。
　　场馆隔音并不是很好，他们躲在这里接吻，还能听到主舞台那边的广告声和过场音乐声，不一会儿解说的声音又回来了，估计是在为出征仪式做一些铺垫。
　　但贺狄完全没有心思去管那些了。
　　他被腾空抱起，腿只能环住周游，双手还得死死地抓着唯一的支撑点生怕自己落下去，吻又在剥夺他的呼吸，他听见自己心跳无比猖狂，就好像整个人都要被夺走了似的恐惧又期待着什么。
　　又吻了很久周游才舍得放开他，声音沙哑着说：“其实刚才我以为我守不住。”
　　贺狄从那片混沌的情绪中醒来，仔细看着周游的眼睛。
　　“他们拿着大龙buff，四个人，我和徐乔差点就守不住了，”周游笑了下，但眼神里没有多少笑意，“贺狄，真的好难。”
　　“还好我们赢了。”贺狄捧着他的脸说。
　　“嗯，”周游又笑了起来，这次笑得眼睛都眯缝了，“我们赢了。”
　　贺狄低头在他鼻尖上亲了下。
　　周游把他放下来，却不放他走，把贺狄堵在墙与自己身体构造成的一小片区域里，脑袋在贺狄肩窝里蹭着，时不时舔一下刚才自己吸出来的那个小红印，又凑过去轻轻地吻。
　　贺狄没说话，他心跳得太快了，脸也发烫，血液直冲脑门让他什么都没办法想，只想用力地搂住周游，就像刚才赢了比赛那样。
　　周游亲着他的脖子，亲着亲着突然乐了起来。
　　“发什么疯。”贺狄被他乐得想笑。
　　“刚才你砸耳机了，”周游闭了闭眼睛，“耳机砸坏了吗？”
　　“……啊，”贺狄愣了愣，“不知道。”
　　他当时什么都没想。
　　IKL基地爆炸的那一瞬间，他脑海里一片空白，以至于他直接把耳机砸在了桌上，扭头就搂住了旁边还没站稳的周游。
　　谢谢你。
　　这句话差点儿脱口而出。
　　但那个情况下说始终不太合适，就好像周游打的这些东西完完全全是为了他似的，而且……周游想要的应该也不是这句话。
　　“要不要你赔钱啊？”周游笑得越来越猖狂了。
　　贺狄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往他下面瞥了眼：“您还是先担心担心您自己吧。”
　　周游脸上的笑一下止住了，脸红扑扑的变得十分窘迫，ら挤过来小声说：“可不可以……”
　　“不可以，”贺狄乐了，“你赶紧消停，待会儿还得上台呢。”
　　周游不服气地往贺狄身上凑了凑，到底还是没敢太过分，就像贺狄说的，待会儿还得上台。
　　回休息室的时候出征队服已经送来了，是只有世界赛队伍才能穿上的衣服，胸口那儿已经贴上了TNG的队标，TNG几个人都挺瘦的，往身上一套，齐刷刷的还有点儿好看。
　　周游和徐乔甚至十分同步地蹦跶了两下。
　　小屁孩儿。
　　贺狄把外套拉上，笑着看周游。
　　“待会儿大家上台手要插在口袋里啊，”工作人员已经过来了，“就是，外套也要拉上，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就可以了，不需要多余的动作。”
　　“知道了！”教练回答了她一句。
　　“恭喜你们进世界赛啊！”工作人员笑着挥挥手，她还要去公共休息室通知NK和AST的人。
　　“好！”这次TNG全体队员齐刷刷地回应了她一次。
　　贺狄把手往衣兜里一揣，倒在沙发上，那边领队已经开启了直播感谢粉丝，贺狄看见周游十分兴奋地在各种人堆里绕来绕去，几乎看不出刚来基地时那个自闭少年的身影了。
　　周游一开始来的时候挺自闭的，包括现在他也不太会和陌生人说话，不会说话导致话少，导致别人觉得他高冷，然后认为他不好说话。
　　其实……挺好说话的，性格啊心态啊什么的，都挺好的。
　　就是有时候太好了，不争不抢，觉得有什么东西落在手上都是恩赐。
　　“贺狄！”周游扑了过来，压到贺狄的手，又一把把贺狄的手拽出来握着，“上台了！”
　　“不知道的以为你来逮捕他了，”程明匀在旁边说了句，“走吧。”
　　贺狄笑了笑，和队伍一起走到了舞台后方。
　　NK和AST已经穿好了出征队服，待会儿得按次序上场，贺狄远远地看到陈格，陈格则是给他竖了个拇指。
　　前方舞台的灯光随着主持人越来越激昂的声音而变得刺眼，先是一号种子NK上台，然后是二号种子AST，最后才是他们，三号种子TNG。
　　按照工作人员的要求，他们站成一长排，手揣在裤兜里，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前方，但眼底有隐藏不住的兴奋和对世界赛的期待，彩带和欢呼声一起在落，镜头带过他们每一个人的脸，音乐声如雷动。
　　台下有个小姑娘挺激动的举着周游的牌子，底下还有一句小字是“妈妈爱你”，贺狄眯缝着眼睛看了半天才看清，顿时一乐，扭头对着周游说：“哎，那儿有个灯牌……”
　　他话没说完。
　　周游站在他旁边，侧脸轮廓被不知道哪来的灯光印得极深，眼睛注视着前方，似乎十分平静，又似乎暗潮汹涌。有一小段彩带落到他头上，贺狄一时间愣了神，忽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嗯？”周游忽然感应到了什么似的，扭头看着他，“你和我说话了吗？”
　　“……不，”贺狄收回视线，喃喃地说，“没什……”
　　“来来来大家来张合照啊！”那边摄影师招呼着，“站一块儿，前面的人蹲下点儿，我数三二一大家一起喊世界赛加油啊！”
　　TNG的队员们站在最边缘，合照时也安排在了后面站着，前面蹲着的是NK和AST的队员们，贺狄和周游还是站在一块儿，肩膀黏在一起了似的挨着。
　　“你刚才说什么？”音乐声这会儿才小点儿了，周游揉了揉耳朵，总感觉脑仁都在震。
　　“……我说，”贺狄怔了会儿神，忽然扭头看着周游，说，“等这次世界赛结束。”
　　“啊。”周游看着他，看见贺狄忽然往后仰了下，手拢在嘴边对他说悄悄话。
　　前方的摄像师已经准备拍照，四周人声嘈杂，音乐，欢呼，彩带，灯光，这里混乱吵闹，他们却在说悄悄话，像要把含蓄的事说得尽兴。
　　“等这次世界赛结束，”贺狄又重复了一次，“不管有没有冠军，我们在一起吧。”
　　周游愣了会儿，站直了身子，那边的摄像师还在说拍得不错再来一张，他却没时间表情管理，愣了会儿后又猛地扭头看向贺狄。
　　“你俩说悄悄话！”fly不知道什么时候扭头，指着他们俩，“我看见了！”
　　“羡慕啊？”陈格勾着他的脖子，“我也和你说。”
　　“你说什么？”周游茫然地看着贺狄。
　　“……你不会没听清吧？”贺狄抿了抿唇，刚想再说一遍，周游的眼眶却忽然红了。
　　守住基地的时候周游声音沙哑，确认进世界赛后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此时此刻，周游的眼眶却红了。
　　贺狄愣住了，下意识地摸了下周游的脸。
　　“那边儿的！别调情了，看镜头！”摄像师往人堆里一指，显然指的是周游和贺狄，“准备拍了啊！”
　　镜头对准了他们，摄像师大喊着：“三！二！一！”
　　压着摄像师数一的那一下，周游忽然用力牵住了贺狄的手，死死攥着，像生怕谁来和他抢似的，紧接着就转过身，仿佛下一秒就要直接把贺狄扑倒了。
　　贺狄的心脏在他握过来的那一瞬间猛烈跳动了起来，他没由来地抽了口气：“冷静点儿，这是在台上。”
　　下面还有很多观众，官方人员，甚至直播间的摄像机也是对准了这儿的，周游刚拐了个弯儿的步子立刻顿了下来，没有再动了，只是更加用力地抓紧了贺狄的手。
　　拍照间隙，周游忽然偏过头凑到他耳边，另一只手用力地揉着眼睛，声音沙哑：“怎么办啊。”
　　“啊。”贺狄瞥他一眼，自己掌心也有点儿冒汗，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我好想再亲你一次啊。”周游轻声说。


第66章 都可爱
　　周游的兴奋是肉眼可见的。
　　拍完照后他就这么拉着贺狄的手，还自以为很聪明很避嫌的拉着手腕，以为不会被任何人看出来，但贺狄总觉得这个动作挺明显的。
　　毕竟在场这么多人，勾肩搭背的很多，搂搂抱抱的也很多，但一直拉着手的……只有他们俩。
　　“待会儿去吃个饭么？”陈格走过来，视线在贺狄和周游的手上顿了下，“一块儿去？”
　　“待会儿还有个群访，可能得折腾一会儿，”贺狄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但根本就没想着要把手抽出来，“你先去吧，我们就不去了。”
　　“贺狄！”程明匀在那边喊了声，“采访了！”
　　“先过去了，”贺狄对着陈格笑了笑，“世界赛加油。”
　　“你们也是。”陈格也笑，但在贺狄转身的那一瞬间，他忽然看见贺狄脖子上有一块很小但很红的痕迹。
　　群访过后就是大家最期待的群体干饭环节。
　　下午开赛前虽然吃了点儿，但为了保证注意力的集中，几个人都没吃多少，这会儿肚子瘪瘪的，街上看见个人都想追过去啃两口。
　　“吃什么啊！”徐乔在后面，出场馆的时候连蹦带跳的。
　　郑锐和他一块儿勾肩搭背的跳，刚好有从另一个出口出来的粉丝，看见他们这样直接掏出手机拍照，徐乔和郑锐连忙沉稳下来，一步一步走得特别认真。
　　“你们想吃什么？”领队笑着问他们，“要是意见特别不统一我就直接决定了啊，带过去再点菜。”
　　一大堆人要吃饭的时候，这样的做法是做好的，避免了很多没有必要的纠结，毕竟大多数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想吃什么，很多时候只是需要某一个人来做出决定。
　　队员们几乎没有什么异议，直接上了车，领队说了个位置，司机叔叔开着车带他们穿过了一条条繁华的街道。
　　队内的大巴比往日都要热闹许多，大家虽然没有手舞足蹈大声嚷嚷，但小声逼逼的氛围一直都在，窸窸窣窣的，像上学时老师突然离开的课堂。
　　贺狄还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旁边坐着周游，这会儿上了车他才终于放心大胆地和贺狄十指相扣了，还不用担心被队友看到，这会儿车内灯光挺暗的，只要没人举着聚光灯往这儿照就不会被看到他们在做什么。
　　周游好像真的放心下来了，牵着手还不算完，一个劲儿地往贺狄那边挤，胳膊贴着，肩膀贴着还不够，他像是想和贺狄完全贴合似的，脑袋也蹭了过来。
　　贺狄只能一个劲儿往里退，直到没地方能退了，他把脑袋往车窗上一靠：“你再挤挤我就出去了。”
　　外头刚好晃过一串霓虹灯，灯光照进来，短暂地照亮了周游的脸，贺狄竟然从他脸上看出了一点儿很神奇的担心。周游伸手在窗户上推了两下，确定这边的窗户是没办法直接推开的，才放松下来继续挤贺狄，贺狄一边乐一边把他往外边儿推：“你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啊？用过么？不会光滑得能滑滑梯吧？”
　　周游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也跟着笑了，脸往贺狄肩膀那儿一埋，声音里也带着笑意：“我太高兴了，没反应过来。”
　　“真行，”贺狄捏了捏他的手，“这会儿有三岁么？”
　　“五岁。”周游很高兴且自豪地说了一句。
　　贺狄可能不会理解他为什么这么高兴。
　　以前，差不多在他十六岁还没来打职业的时候，他一直在网吧、手机等各种渠道看着贺狄，他敢拍着胸脯说自己绝对是贺狄粉丝里追比赛直播追得最齐全的那一个。
　　那种感觉可能没有多少人能够理解。
　　周游有时候会想，如果自己没能通过TNG的试训，或者没有头脑一热就冲到UK去打LDL，那么他就不会和贺狄相遇，那么这份感情还会这么厚重吗？
　　或许会吧。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抓住月亮，但每个人都被月光照亮过。
　　并且此时此刻他做那些假设也没有什么意义，因为他坐在这里，坐在贺狄身边。
　　春季赛冠军，msi四强，世界赛最后一张门票，这些成绩可能不算太好，但他们确确实实拿到了力所能及，最好的结果。
　　再往后就是并肩作战，这个词可能有点儿中二，但放在以前是周游连中二做梦都不敢梦的东西，现在贺狄就坐在他身边，还答应了他世界赛之后就在一起。
　　嘿嘿。
　　周游闭了会儿眼睛，没忍住乐出了声。
　　在一起。
　　“傻狗。”贺狄轻声说了句。
　　周游撑开眼睛扭头看着他，脑海里终于回忆起来，先前贺狄似乎也这么说过他好几次，每次都是这样低声念，像怕被听见但又非常忍不住的脱口而出。
　　“你为什么总说我是狗？”周游有些郁闷地问，“我很狗吗？”
　　“你不觉得傻狗是骂人的词吗？”贺狄乐了。
　　“哦，你骂我，”周游坐远了点儿，贺狄终于能把自己的胳膊抻直点儿了，“你骂我。”
　　贺狄乐得不行，扭头对着窗户笑了半天才抬手摸了摸他的脸。
　　与此同时后座的程明匀不知道和叶年聊了点儿什么，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我操”，贺狄和周游立刻起身转过去趴在椅背上看着后座的两个人。
　　叶年眼疾手快一把捂住程明匀的嘴，贺狄认识他这么久还是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一丝窘迫，程明匀喊完那声“我操”之后也冷静了下来，但扭头，像一个塔刀都没补到那样不可思议地看着叶年。
　　“干嘛呢？”领队捏着手机问。
　　“没什么没什么，”叶年很快镇定下来，“我踩他脚了。”
　　“你是踩他腰子上了吧，”徐乔也趴在椅背上，“喊这么大声。”
　　“都坐好，待会儿刹车摔了，”领队好笑地看着他们，“随便摔一个我可都赔不起啊。”
　　话音落下后，趴在椅背上的人都慢慢扭回去坐好了，周游可能是真的有点儿好奇，坐下之后还扭头，试图从座位缝隙里看到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后方的程明匀和叶年再也没有说过什么了，两个人就跟刚上车那会儿似的，没有一点儿刚才突发惊叫的样子。
　　贺狄头靠在车窗上看周游，感觉自己要被颠出脑震荡之后接上了刚才的话：“说你傻狗不是骂你。”
　　“嗯？”这话接得有点儿远了，周游隔了会儿才反应过来。
　　“就是……说别人傻狗可能是在骂他傻逼，说你不是，”贺狄觉得自己说得有点儿绕，“你明白我意思么？”
　　“我在努力明白。”周游很诚恳地说。
　　“反正我没骂你，”贺狄说，“我说你狗是在夸你……可爱。”
　　这话说出来贺狄自己都想笑。
　　有这样夸人的么？
　　良心不会痛么？
　　“你夸人的方式好别致。”周游笑着往椅子上一靠，“我不可爱，你可爱。”
　　贺狄笑笑不说话了。
　　领队订的饭店离基地并不远，他记得所有人的忌口，先点了几个大家都吃的菜再把菜单转移，最后点了一大桌子菜，据说是已经做好了吃不完打包的准备。
　　叶年请大家喝了奶茶，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的，没有人去讨论刚才那场比赛，所有人的欣喜又因为刚才那场比赛而来。
　　微博上忽然涌出很多周游和徐乔的十年老粉，没办法，最后一把他们两个拼死守家敢打也有本事打的操作实在是很吸引粉丝，领队让每个人都发一条示意自己很高兴很荣幸进入世界赛的微博，然而周游刚点开微博就被私信提醒弄得卡了屏。
　　等他好不容易把提醒关了，同队的几个人已经把微博发了出去，周游想着顺便点过去给贺狄点个赞，结果点进贺狄主页发现他压根儿就没发，而是转发了自己那条微博，附加一句非常官方的：一起加油~
　　周游飞速点开评论区，发了条：加油！
　　贺狄就坐在他旁边看他发，低声说了句：“手速挺快啊。”
　　那是你没看到。
　　周游高高兴兴地揣起手机。
　　以前拿小号在评论区帮你骂人的时候，手速更快。


第67章 一张床
　　吃完饭再喝完小酒唱完歌，回基地的时候都到凌晨了，几个人精力还是比较充沛，有种能去夜市摊子上再干几百回合的架势，最后还是在两点前回了基地。
　　周游那股兴奋劲儿一直没过去，吃饭的时候胃口比平常好了不少，回到寝室洗澡还放歌，似乎是跟着唱了两句，还挺好听的，更多就被淹没在了水声里，什么都听不见了。
　　但等他出来的时候，精气神都耗完了，小孩儿似的，闹完了就困，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脚步虚浮地往床边走。
　　贺狄靠在床头，边给手机充上电一边看了他一眼：“走错床了。”
　　周游顿时停下脚步，眯缝开眼睛有些心虚地看了眼贺狄的床，犹犹豫豫地朝着自己的床走过去坐下，抓起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擦了擦头发。
　　怎么说呢……目的还是挺明显的。
　　“你想什么呢？”贺狄问他，声音里带着一点儿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
　　周游闷头擦着头发，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困了，眼睛闭了好一会儿才睁开，小小声地念：“没什么。”
　　贺狄觉得好笑，他伸了个懒腰靠在床头，随手拿了个枕头抱着，没有再问下去。
　　周游那点儿小心思很明显，非常明显，无非就是想和他在一块儿睡，但他不说，不知道在害羞什么。
　　刚在厕所里还支个帐篷拉着自己的手问可不可以呢，这会儿连能不能一起睡都不敢问了？周游害羞的点到底在哪里啊？
　　奇怪得好笑。
　　贺狄总觉得周游这样挺好玩儿的，就是那种把需求和想法都写脸上了，但碍于不知道是年纪还是脸皮的缘故，不敢直说还觉得没人能看出来的时候最好玩儿。
　　所以周游不说，他也不打算问了，就看周游什么时候才憋不住。
　　逗小孩儿，挺有意思的。
　　洗完澡出来周游还坐在那儿，跟坐化了似的一动不动，贺狄走过去，手指插进他头发里轻轻按了按，还行，头发倒是擦干了。
　　“睡觉了吗？”周游抬起头。
　　“睡吧，”贺狄说，“今儿挺累的了，还好明天放假。”
　　“……哦。”周游应了声，又看了眼贺狄的床。
　　他们俩的床都是一样的，基地统一配套，没什么特别，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贺狄的床总觉得要比自己的软点儿。
　　而且贺狄冬天怕冷夏天怕热春秋犯困，床应该收拾得比自己的更舒服。
　　所以还是有那么点儿想一起睡的。
　　周游把毛巾拿到厕所搓了搓挂好。
　　但是贺狄才刚答应他世界赛结束就在一起，他立马要求一起睡，会不会让贺狄觉得自己特别不稳重？他不希望贺狄对自己产生任何一丁点儿的负面想法，所以他觉得自己必须做到完美。
　　朝着贺狄踏出去的每一步都要是完美的。
　　已经走到今天这步了，不一起睡也没什么，但他不想让贺狄觉得不舒服。
　　早年间街头的流浪让他很少有机会看到别人到底是怎么相处的，老刘黑网吧前总是闹事的多，人也不会在路边展现那么多相处的细节，更别说……即将在一起的情侣如何相处。
　　所以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他又不可能现在就跑出去问别人，你觉得快在一起的人第一天晚上就睡一张床犯法吗？
　　周游翻了个身，把半张脸都埋进枕头里，余下的一点儿视线能看见贺狄的胳膊搭在肚子上，一个很随意的姿势，另一只手玩儿着手机，眼神都没往这边分。
　　他又翻了个身，看了会儿天花板，觉得自己是睡不着了，闭上眼睛是预选赛最后一把的激情时刻，这会儿想起来心底都还有鼓劲儿似的，非常激动，睁开眼睛就能看到贺狄，贺狄，对面床的贺狄，起床去厕所的贺狄，不知道他睡没睡着所以支起来看了一眼的贺狄。
　　“……还没睡着啊？”贺狄小声说了句，“是我开着灯的原因么？”
　　“不是，”周游掀开被子坐了起来，“那什么，我想……”
　　话没有说出口，想着想着就没声儿了。
　　“啊。”贺狄应了他一声，想笑。
　　周游就差把“我想和你睡”几个字写脸上了，但非常犹豫，小夜灯的微光让他的表情变得有些模糊，但贺狄能够看到他眼底的纠结。
　　虽然不明白他在纠结什么，但是……真的很好笑。
　　好笑之中夹杂着一丝可爱。
　　“没什么事儿我睡了啊，”贺狄关了夜灯，深吸一口气以免自己笑出声，“你也早点儿睡。”
　　“……哦。”周游愣愣地回答了一句。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贺狄躺进了被子里，把空调温度调好，似乎是闭上眼睛了，视线还没适应这样的昏暗，看不太清。
　　躺下去后就没有再动过，周游坐在床边有些不知何处来的委屈，隔了会儿，等贺狄呼吸都平稳下来之后，他忽然站起来，悄悄往贺狄床边摸了过去。
　　贺狄是朝着另一面睡的，应该是睡着了，周游支个脑袋看了半天也没找到爬床能不弄醒贺狄的位置，叹了口气，正要回到自己床上的时候贺狄又翻了个身，声音里带着很明显的笑意：“不来睡了？”
　　“啊！”周游小声叫了下，“你怎么又没睡着。”
　　“废话么，我刚放下手机，”贺狄打开床头灯，“你是想爬床么？”
　　周游垂着眸子看他，嘴唇抿了又抿，最后很倔强地吐出两个字：“不是。”
　　“那你站这儿干嘛？”贺狄乐得不行了，“要出去啊？”
　　“……嗯，”周游说，“去遛狗。”
　　“放过世界吧，”贺狄说，“这大半夜的，你不累狗都累了。”
　　“哦。”周游扭头坐回了自己的床上。
　　坐了还没几秒，他看见贺狄笑得肩膀都哆嗦了，显然知道他要干什么，故意逗他玩儿的。周游顿时起了股冲劲儿，一把抓住自己的枕头，大步走到贺狄床前，把枕头往贺狄枕头旁边一塞，很有气势地说：“我想和你睡觉。”
　　“……哦，”贺狄往旁挪了挪，乐了，“我以为你要打我呢。”
　　“就，就是睡觉，不干别的，”周游的气势坐到床边就散了，低着头也不看贺狄，“我就是很想挨着你。”
　　伸手或者不伸手就能碰到的那种程度。
　　身体的热度是最难以忽略的，相触时会有奇妙的感觉，只要是和喜欢的人，哪怕只是击个掌都会心潮澎湃。
　　就是想随时随地都挨着。
　　周游不等贺狄继续说话，已经脱鞋掀开被子坐到床头了，还把空调调低了几度，用行动证明了“没事，只要空调调低两个人一起睡也不会热”。
　　“干点儿别的也没什么啊，”贺狄话刚说完，周游猛地抬起了头，贺狄一乐，抱着他脑袋在他额头上亲了下，“我不是早就说过了么？想做的话我也能做。”
　　周游看着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问了句：“你以前交过男朋友么？”
　　“没有。”贺狄回答得很快，“我就……以前念书的时候和一个女孩儿谈过几天，没几天人就和另外的小帅哥在一起，把我给绿了。”
　　“你也是小帅哥，”周游飞快说了句，“然后呢？”
　　“我谢谢你啊，”贺狄无奈地看着他，“然后我水泥封心不愿再爱……”
　　他话都没说完，周游顿时皱起了眉毛，于是贺狄想了想，又说：“没有完全封死，喜欢玩儿打野的小狗可以撬开。”
　　“什么啊。”周游皱着的眉毛立刻就松开了，笑了笑。
　　真好哄。
　　贺狄拍拍他的脸，往自己枕头上一倒：“关灯睡觉。”
　　话音刚落，周游立刻就关了灯，躺下来钻进被子里，好像黑暗隔绝了一切视线后把胆子也放大了似的，周游小心翼翼地蹭过去想牵贺狄的手，但贺狄翻了个身，直接凑了过来。
　　周游立刻张开胳膊用力搂住了贺狄，腿也压过去，把贺狄结结实实从上到下除了脑袋以外都抱进了怀里，心脏就差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周游感觉自己被贺狄的味道包裹，舒服得不得了，骨头都变酥了。
　　温热的身体贴着，很舒服，周游由衷地舒了口气，脸在贺狄肩窝埋了埋，忽然听见贺狄说：“周游。”
　　“嗯？”周游弓了弓腰。
　　“你以后有什么事儿，有什么要求的，”贺狄说，“直说吧，虽然逗你也挺好玩儿的，但是我还是想你直说。”
　　“你逗我。”周游重复了一次。
　　“重点是这句么？”贺狄乐了，“我是说，我不是每次都能看出你想干什么的，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为什么？”周游的身体变得有些僵硬。
　　“没有为什么，”贺狄顿了会儿，轻声说，“我也想让你开心啊……哪有这么多为什么，你说出来我就会听到的，就凭你是周游，行么？”


第68章 做梦
　　周游这辈子，好像没有被谁这么坚定的选过，回答过。
　　小时候被亲戚搪塞，推来推去，流浪的时候又是个人人推嫌又忍不住怜悯的小屁孩儿，就连老刘也会因为儿子而无可奈何地叫周游不要回网吧。
　　怪不了老刘什么，他肯收留自己一段时间已经是非常奢侈的事情了，但除此之外，只有贺狄会这样和他说话。
　　就凭你是周游。
　　周游感觉自己呼吸都在发颤，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上了似的难受，酸涩，又觉得高兴，高兴得想抱着贺狄下楼跑两圈儿顺便再做套广播体操。
　　这一切能归类为运气吗？还是归类于老人说的什么先苦后甜？他来争取了，真的争取到了，这是世界上最神奇的事情，真的这么幸运吗？
　　周游不太清楚，但他很清楚的是此时此刻，自己和贺狄的反应一点儿都骗不了人。
　　贺狄还是让他那么搂着，像濒死的人那样紧紧搂着，隔了会儿贺狄突然抬起头，很认真地盯着他脸看了会儿，像是在判断什么，借着没拉好的窗帘外面那一点儿光看清周游没有哭之后松了口气，又把头埋了下去。
　　“……什么都可以说吗？”周游很小声地问了一句。
　　“啊。”贺狄应了一句，他这会儿脸有点儿发烫，虽然是在一片昏暗中看不出什么，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把头抬了起来。
　　周游迟疑了下，很含糊地说了句什么，贺狄没听清：“什么？”
　　“我……”周游小声说了什么，贺狄还是没听明白。
　　想了想，贺狄忽然拉开被子往下看了一眼，周围几乎没什么灯光，还不等他还没看清，周游已经搂了过来。
　　洗完澡两个人都穿得比较单薄——这样的夏天本来就不会穿多厚，周游这么一搂，他只感觉一股热意涌了过来，贺狄瞬间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他虽然谈过恋爱，但和那个小姑娘还真没发展到这一步，一个是因为当时太小了，才初中，谈的时间也短，不记得有没有一个星期自己就被绿了。
　　另一个就是因为害羞，和小姑娘干这种事儿总觉得羞得能从地底下钻进去，和男孩儿就更没做过了。
　　贺狄以前想都没往这方面想过，现在却觉得这样也还行，反正当初和周游说的也是实情，想干点儿什么都行，他无所谓。
　　这会儿却要在无所谓后面加一个问号了。
　　贺狄听见自己心跳得飞快。
　　周游的呼吸声很重，他想抬头去看一眼周游现在是什么表情，甚至想开个灯仔细看看，但还没等他伸手去开灯，周游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另一只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别看。”周游低声说了句，把贺狄搂得更紧了些。
　　夜晚的风声要仔细听，能听见争吵，汽车，萤火虫振翅，能听见风云变换，也能听见那些藏匿在房间里的窃窃私语。
　　路边的灯光会忽闪，云朵也会散开，不知道哪路神仙来吹了口仙气，天空干净得连颗星星也看不见。
　　贺狄回头看了眼还在床上缓神的周游，轻声关上浴室门去冲了个澡。
　　热水从头顶淌下来贺狄才像活过来了似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很莫名其妙地抽了口气，又飞快挪开了视线。
　　不管怎么说，周游的反应还是很强烈的。
　　强烈到这会儿都没缓过来，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
　　贺狄有点儿不好意思承认，他这会儿不太敢出浴室，不管周游到底是怎样一个状态，只要他还清醒着，自己就有点儿不太好意思。
　　虽然这份不好意思在洗完澡之后荡然无存，但贺狄觉得自己还是害羞了一下的，和床上那位瘫着傻乐的狗……的人，非常不一样。
　　“别乐了，”贺狄走过去轻轻踢了踢他垂在床边的脚，“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傻乐呢，洗澡去。”
　　周游像是这会儿才注意到贺狄出来了，连忙坐起来，眼神里还带着些闪躲，但嘴角的笑意还没收回去：“贺狄。”
　　“嗯。”贺狄应了他一声，掀开被子看看，还好，没弄到被子或者床单上，还能睡。
　　“我好像在做梦啊。”周游轻声说了句。
　　贺狄一愣，随即又缓过来，慢条斯理地爬上床，沉默了很久才摸了摸周游的脑袋：“瞎琢磨什么呢，赶紧洗洗去，一身汗。”
　　周游飞快应了句，扭头就冲进了浴室，冲进去没两秒又冲出来穿上鞋，再次冲了回去。
　　贺狄刚把被子拉好，看见他又冲了出来，有些无奈：“您练折返跑呢？”
　　“不是，”周游像是忽然想起来似的，满脸写着期待，“要我帮你吗？”
　　“帮我……”贺狄忽然反应过来了，但嘴比脑子更快，“什么？”
　　“帮你。”周游铿锵有力地说。
　　“……不用了，”贺狄把被子拉上来盖着，忽然有点儿不敢直视周游的眼睛，“洗你的澡去。”
　　“好吧。”周游的语气有些可惜。
　　等他进浴室，水声响起来之后，贺狄长长地叹了口气，这口气还没叹完，水声又停了，探个脑袋出来：“真的不用吗？你明明也……”
　　“都多长时间了，”贺狄说，“你怎么不下辈子再说帮我呢？”
　　周游闻言又抿着唇把脑袋缩了回去，水声响起，继续洗澡。
　　周游洗澡很快，差不多就是冲了下，过了遍浴液就跑了出来，扑到床边掀开被子往贺狄身边一挤，身上还带着水汽，摸着湿漉漉的。他把胳膊腿儿都抱了上去，贺狄的声音带着笑意传过来：“勒死我算了。”
　　“不会勒死你的，”周游没松手，脑袋凑到贺狄那边蹭了蹭，“就抱抱。”
　　“啊，”贺狄说，“叠词词。”
　　“睡觉，”周游心情真的很好，说话时都是笑着的，尾音上扬，“晚安安。”
　　贺狄拍了拍的胳膊，看他实在没有把手收回去的意思便只能将就，随他去了，闭上眼睛睡觉。
　　他一个人睡惯了，和另外一个人一块儿睡特别是搂一块儿睡的时候总会有些不自在，基地的单人床本来就小，两个人一块儿睡翻个身都有点儿困难。贺狄半夜醒了好几次，总觉得不适应，但被人就这么抱着的感觉真的很舒服，不管什么时候醒来身边都是热乎乎的，背后也有东西靠着。
　　有一种久违的安心感。
　　每次他醒过来，悄悄翻个身的时候都能听见周游在身后轻声问了句：“醒了？”
　　他甚至怀疑周游是不是一晚上没睡着。
　　但那会儿困劲儿上来，贺狄没有回答他，能感受到的是周游搂在他腰上胳膊的重，还有身后身体的热度。
　　很安心，安心到贺狄后半夜再也没有醒过，也没做什么梦，一觉睡到大天亮。
　　第二天一醒来，外面就下了一场大雨，天空阴沉沉的，气温却没有低下去，处处都是湿热。贺狄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盯着窗帘缝看了很久，察觉到旁边的人似乎是醒了的时候立刻闭上眼睛不动了。
　　周游似乎坐起来看了看他有没有醒，然后又低头在他额头亲了亲，吻到鼻尖，又吻到嘴唇上，都是些轻柔到一触及分的吻，周游好像要把他整张脸都亲一遍似的，又把头埋到脖子那儿去蹭了很久，最后才恋恋不舍地起床上厕所。
　　贺狄睁开眼睛，翻了个身脸往被子里一埋，突然乐了。
　　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想笑。
　　还没等他笑完，周游的声音从厕所里传出来：“贺狄！”
　　“啊！”贺狄抬头下意识地应了他一声。
　　“今天放假！我们带世界出去玩儿吧！”周游说，“就在小区里散散步！”
　　“行。”贺狄应完才想起来自己还在装睡，但周游洗漱完推门出来的时候是笑着的，眼睛都笑眯缝了，扑回床上往贺狄身上一压，小声说：“我知道你在装睡，睫毛一直在颤。”
　　“哦。”贺狄睁开眼睛笑了笑，“那你还亲那么久。”
　　“我想看你什么时候睁眼，”周游又亲了他一下，手往枕头上一撑，“好玩儿。”
　　“好玩儿个屁，”贺狄拍拍他，“让开，我起床。”
　　周游连被子带人用力抱了一下才松开他，贺狄洗漱完出来发现他已经把床收拾得干干净净，窗帘拉开，有清新的空气流进来。
　　“走吧。”周游凑过去，又亲了他一下。
　　好腻歪，腻歪完了要打世界赛啦(=′?｀)人(′?｀=)


第69章 八强
　　遛狗是个很废体力的事情。
　　他们睡醒这会儿都中午了，外面没什么人遛狗，但出来散步的人小区花园儿里坐着的人还是挺多的。世界体积太大了只能拉到人比较少的地方去，玩儿了挺久才回来吃饭。
　　世界赛三支队伍，TNG需要比其他另外两支队伍先到达比赛场地，因为他们是三号种子，所以还要打一次世界赛入围赛，才能够进入到世界赛正赛中。
　　不过入围赛多半都是外卡战队，以LPL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TNG的实力来说进个正赛还是没多大问题，但也不敢掉以轻心，万一成为赛区唯一一支死在入围赛的队伍就很尴尬了。
　　放完假之后队员们立刻投入了新的训练之中。
　　官方已经发布世界赛版本，对于下路和贺狄比较擅长的几个中单英雄进行了修改，版本大热的打野英雄也更换了另外几个，盲僧依旧在榜单内。
　　软辅的崛起让队伍重心再一次偏移到了徐乔身上，好在TNG本身就不是完全放养下路的打法，只是贺狄需要进行一些英雄池的调整，问题不大，在出发前往赛场之前贺狄就感觉自己调整得差不多了。
　　接下来就是战术设置的问题。
　　版本更变就一定意味着战术的改动，当然也有逆版本选出自己熟练度高的英雄的战队，但那毕竟是少数。
　　今年世界赛在国内举办，少了倒时差这道工序，队员们都能更好的发挥出自己的水平。
　　TNG从入围赛一路高歌猛进，直接拿到了入围赛的第一名成功晋级正赛，和NK以及AST会师。
　　酒店是官方安排的，周游和贺狄还是住同一间，很干脆地将床推到一块儿，晚上还是搂着睡。
　　贺狄发现周游特别喜欢搂着他。
　　这种喜欢并不限于搂着搂着突然亲一口，搂着搂着突然脑袋在他脸侧蹭一下，以及搂着搂着突然出现一些特殊反应。
　　大概是两张拼凑在一起的床激发了点儿周游的什么兴趣，他现在除了床拼着以外，平时生活里会把两个人的水杯也挨在一块儿。
　　在酒店住着，不像在基地，有个专属的饮料大冰柜，每次想喝点儿什么就得自己下楼买。
　　贺狄懒得动，戳了戳旁边的周游：“给我买瓶可乐去呗。”
　　“不，”周游递过来一杯水，“少喝可乐多喝水。”
　　“……谢谢。”贺狄下意识地接过来。
　　“以后也多喝水，”周游继续说，“不要喝可乐了，对身体不好的。”
　　“……哎，”贺狄应了声，眨眨眼睛看着他，“你管我啊？”
　　“嗯，”周游点点头，又小心翼翼地问，“不可以么？”
　　“可以，怎么不可以，”贺狄觉得挺好玩儿的，周游对他似乎越来越随意了，没有刚开始那么拘谨，挺好的，“一周喝三瓶行么？总不能让我一次性戒断吧？”
　　“好的。”周游继续点头，松了一大口气。
　　贺狄笑了会儿，继续打自己的rank。
　　不主动提戒还好，主动提了贺狄就老想着不能喝可乐这件事儿，训练的时候还能转移一下注意，平时自己rank还真是念念不忘的，顺手拿水杯喝水都觉得不对劲。
　　还好周游不管抽烟。
　　不然这个节骨眼儿上让他戒烟，他还真的不一定会依，虽然他好像没怎么拒绝过周游吧……但是戒烟这事儿实在是需要太多精力了。
　　世界赛在即，不好去分散点儿什么，以免影响自己的状态坑队友。
　　队里的人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每天的精神状态饱满得像第一天开学的小学生，不管怎么样都是精神抖擞的。
　　但精神抖擞并不代表成绩优异。
　　按照分组，NK分在a组，AST分在C组，而由入围赛打进来的TNG则是分配在了D组，正式比赛要比入围赛难上许多，全世界的顶尖战队都汇集在这里，小组赛打得很不顺畅。
　　NK全胜进了八强，AST只输了一场，相对而言，TNG虽然也进入了八强，但一路非常坎坷，还打了一把加赛才确定了自己以第二种子的身份晋级八强，没隔几天又要打bo5。
　　国内的观众几乎对他们不抱什么希望了，队内从上到下都被喷了个遍，说什么的都有，当然也有当理中客的，说TNG本来就是三号种子，是去世界赛的最菜的队伍，能进八强已经挺好了，但也有人说，世界赛名额是给你进八强就挺好的吗？
　　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八强要打的是老对手，aurora的战队，住的酒店就在隔壁，隔得还挺近，不过周游平时不怎么出门，除了在赛场上也没怎么遇见过他。
　　“对了，”程明匀举着手机，扭头对贺狄说，“这次童离要来，你知道么？”
　　贺狄显然顿了下，眼神里都透着些茫然：“他来干什么？”
　　“来解说，”程明匀说，“就我们八强那场，他来要当嘉宾解说，官方发通知了。”
　　说着，他把手机往贺狄那边一递：“你看看。”
　　贺狄接过手机，上面的确写了后一天的解说阵容，童离在列。
　　童离是贺狄以前的队友，两年前那场预选赛他也在场上，那次是他离世界赛最近的一次，却始终没能得到世界赛门票，他也因此退役，队里找了郑锐来顶替他的位置。
　　那时候童离的年纪的确是大了，在一些很微妙的反应上开始跟不上，他本身就在转后勤，转教练或者分析师的位置，但谁也没想到那场比赛打完之后他能直接选择退役。
　　退役之后甚至没有留在那个他呆了七年的TNG里，而是选择了去当主播，现在粉丝量还行，又有官方邀请他做嘉宾，收入应该非常可观。
　　但贺狄看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脑海里想起的是两年前那场冒泡赛，输了之后，首发五个人都在幕后，或低头看着鞋尖，或双手捂着脸不肯让人看见自己的眼泪，只有童离，从幕布那里淡淡地看着观众，看着舞台，看着前方鞠躬欢呼的另一支队伍。
　　“想什么呢？”程明匀把手机拿了回来。
　　“没什么，”贺狄皱了皱眉，“挺……挺久没见他了。”
　　“是啊。”程明匀应了声。
　　是挺久没见了。
　　虽然童离的直播间每天都开着，但贺狄总是没什么勇气点进去，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童离就会想起那个眼神，遗憾的，不舍的，以及……怨恨的。
　　直觉告诉他童离或许知道点儿什么，但当他百般暗示的时候，童离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清楚。
　　八强赛第一天就是TNG的比赛，一群人起床收拾之后就坐上大巴，往场馆去。
　　“待会儿就在场馆里吃个饭，”领队说，“先打几把solo热热手，状态都还行吧？”
　　“还行。”程明匀和徐乔一起说。
　　周游一直都没有说话，他挨着贺狄，闭着眼睛休息，仔细一看能发现他是没有睡着的，睫毛一直在颤抖，很不安的样子。
　　下车的时候贺狄拉了他一把，发现他掌心都是冷汗。
　　“没事，放松点儿，”贺狄皱了下眉毛，很快放松，“我们在msi的时候就打过aurora他们队了，没事儿，一定能赢的，知道么？”
　　“我知道，”周游在裤腿上蹭了蹭掌心的汗，“我就是有点紧张。”
　　“要摸摸头么？”贺狄走进休息室，把外设包放到了椅子上。
　　周围人挺多的，周游很想说要，但考虑了下还是摇摇头，说：“打两把solo吧。”
　　“行。”贺狄摸出了自己的外设。
　　从入围赛到八强一路并不好走，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周游在这个世界赛的表现上并不好，完全没有发挥出他真正的水平。
　　状态越是不好越想证明自己，越激进越容易失误。而在这样高强度且双方实力差不多的情况下，比的就是谁的失误能够最少。
　　第一把比赛正式开始的时候，周游还在往自己的裤腿上擦汗，掌心直接垫了张纸才握住鼠标，接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不管更换几个版本，盲僧永远都在上场列表里，第一把周游就拿到了自己比较擅长的盲僧作为打野英雄，前期野区节奏还算理想，周游的发挥并不算亮眼，但也中规中矩，后期有贺狄和徐乔接管比赛，成功拿下第一把。
　　第二把却在一级时被对方策划入侵了一波野区，周游的节奏直接从第一波就烂掉了，刷完野区无事可做，自己的等级又太低，去线上gank反蹲太容易被反杀，只好做完防守眼位，然而也是在他做眼的时候，上路遭遇了gank，而周游支援的路上竟然被对方的中单逮到了。
　　虽然贺狄支援及时，但他自己也被打出了一个闪，上路的程明匀则是被击杀，打野的劣势直接辐射到了上路，没过多久，中路也被gank，整个上中野乱成了一锅粥。
　　下路虽然还在和平发育，但这个版本如果上中野无法站起来，ad是很难存活的，特别是在对方上单打野都是突脸英雄的情况下，徐乔根本没有输出环境，就这样TNG被对方按在地上猛锤了一整把。
　　短暂的休息时间，教练嘴一直都没有停过。
　　他原本是个韩国人，如今中文好得能上台唱段rap，上台bp的时候又说了很多，但对面没有如他所预料的选下皎月加刀妹的组合，bp必须重新考虑。
　　第三把由贺狄中路的一次单杀而展开了局面，中路这条线短，被单杀一次不会像上路那样彻底崩盘，但在这样的赛事下，没有双方打野在旁边ob的单杀十分摧毁心态。
　　贺狄拿到优势后直接将自己的优势扩散到下路，和周游一起四包二，打了个0换2之后直接拿下一血塔顺便打了第一条风龙，而对面的打野只能趁此机会去拿下峡谷先锋，止住自己的损失。
　　中后期一波团战，贺狄直接闪现开到对方两人，郑锐跟着进场，打出一波完美控制，对方甚至没有机会来骚扰徐乔的输出就被团灭，第三把摧枯拉朽，直接将比分拉成了2比1，第四把本想将这个势头延续下去，前期也的确拿到了优势，但却没能像上一把那样直接结束比赛。
　　同样是中后期，拿了大龙就能直接一波掉对面，aurora的ez一个远程大招却直接将大龙收入囊中，周游甚至没有按出自己的惩戒，大龙就这样被抢了。
　　“对不起，”周游皱着眉连忙道歉，“对不起，抱歉，我……”
　　“没事没事，一条大龙而已，”郑锐赶忙安慰，“给他们他们也打不过的。”
　　“待会儿能直接一波，”贺狄说，“我们优势很大。”
　　但拿到大龙buff的队伍明显可以守住他们这一波的进攻。
　　带了大龙buff的小兵让TNG很难推进，只能后退保守，等远古龙或者下一条小龙。
　　期间周游竟然又被抓死了一次，有些迷路了，不知道是心态还是状态出了问题，贺狄皱着眉没有多说什么训斥的，而是说：“跟着我们走，周游，等复活直接去大龙。”
　　“……好。”周游认真地应。
　　这把明明在二十五分钟就能结束的比赛，硬是因为周游丢掉的那条大龙而打到了三十九分钟，贺狄开到对方三人，后续却被控住，打不出伤害，直接暴毙在人群里。就在这时候，周游从侧面挺身而出，盲僧闪现回旋踢将C位踢到程明匀见面，一路击飞了两个人，此时郑锐再进场，已经能将场面完全控死了。
　　“秒ad！秒了！”贺狄看着自己的黑白屏幕大声指挥着，“徐乔注意位置，看ad，看ad，中单没闪！”
　　话音刚落，周游又一个Q技能打中了对面中单，没有闪现的英雄只能硬吃下这段天音波的伤害，最后倒在了地上，吹响TNG胜利的号角。
　　观众们在这波团的胜利开始朝着TNG倾斜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欢呼起来，水晶爆炸，周游摘掉耳机，站起来一声不吭地搂住了贺狄。
　　“打得好打得好，”程明匀刚想和周游击个掌，一扭头打野和中单已经抱一块儿了，他只能将手收回去，拍拍自己的腿，“打得好。”
　　“最后那一拨太帅了！”徐乔还很兴奋，“我们进四强了！四强！”
　　“四强！”郑锐也很兴奋，“好耶！”
　　贺狄扯扯嘴角无奈地看着他们，又拍了拍周游的背：“好了没？要去鞠躬握手了。”
　　“对不起，”周游轻声说，“我打得不好。”
　　“状态不是自己能掌控的，”贺狄说，“四强赛打回来就行了，怕什么？”
　　怕什么？
　　周游自己也不清楚。
　　他真的不觉得自己在怕，但状态就是一天一天的下滑，明明没有任何事情在影响他，但他好像站在迷雾中，看不清方向了。
　　队里其他三个人似乎没有被影响到什么，反而因为进了四强而欢呼雀跃，回到休息室之后举着胳膊呐喊：“我们！是！四强！”
　　“能不能说点儿好啊，”叶年都无语了，“好像你们就只是四强了似的。”
　　“拿冠军！”徐乔举着胳膊继续呐喊着。
　　“拿冠军！”郑锐跟着喊。
　　贺狄笑了笑，没有跟着他们喊什么，周游就在他旁边，很安静地坐着。
　　“明天是谁的比赛？”贺狄故意找他说话。
　　“AST，”周游往他身上靠了靠，“AST打QVG。”
　　“一起看吧，”贺狄说，“他们比赛的时候我们就不rank了，歇会儿，找找手感。”
　　周游盯着贺狄看了半天，十分懊恼自己的状态不佳，又吸了吸鼻子，说：“好。”
　　但谁也没能想到，在第二天的比赛中，身为二号种子队伍的AST对上来自韩国的QVG战队竟然0比3被击败，止步八强，成为了LPL第一支被淘汰的战队。


第70章 位置
　　状态这个事儿，谁都说不准。
　　有时候可能因为昨晚睡得好了，今天状态就好了，有时候又因为握着鼠标怎么都觉得不对劲，而状态变差，反正就是一个挺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但周游从入围赛开始，整个人的状态都有些低迷，虽然不至于菜得被野怪打死，但对比起他在冒泡赛最后一把和徐乔极限守家的操作，入围赛的操作实在有些拉跨。
　　网络上疯传的那些周游不肯好好儿训练，平时rank也不好好儿打的谣言贺狄是一个字也不信的，因为他就在旁边，能看到周游每天都是最后一个离开训练室，每天他醒来之后，身边的位置总是凉的，周游起得很早，坐在训练室里打rank，从早到晚。
　　周游似乎非常迷茫。
　　今天好不容易不打rank，专心看AST的比赛，AST还输了。
　　整场比赛AST发挥得中规中矩，但没有一个位置能站出来，三把比赛都是被韩国队伍运营死的，从视野到野区的压制，再到个人能力和指挥服从性，每一个人做得都比AST的人好。
　　AST成了第一支退出世界赛的LPL队伍。
　　贺狄关了直播，又伸手过去替周游关了网页。
　　训练室里一时之间有些安静，QVG这三把比赛打得太令人窒息了，整个团队就像一个机械，指哪打哪且打得非常准确，如果在决赛碰到这样的对手，TNG将会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
　　“都rank去吧。”教练在后面说了一句。
　　选手们这才打开客户端继续排队，周游皱着眉毛一直盯着屏幕看，那种迷雾一样的茫然感又朝着他袭了过来，像是在为了夺冠而焦虑，又不完全是，应该是一种更……更强烈，但不知道怎么命名的情绪。
　　他前端时间对贺狄说的那句“好像在做梦啊”并不是一时的胡话，而是真的这样觉得。
　　没有实感，不脚踏实地，一切都……好像在做梦。
　　一切都是为了帮助贺狄夺冠，但进入了八强，进入了四强，自己居然还是这种状态。
　　周游猛地搓了搓脸，手刚拿开，旁边的贺狄递了张纸过来。
　　“出去散会儿步么？”贺狄问，“反正训练赛还有一会儿。”
　　“好。”周游点点头，退出排队队列。
　　这会儿已经入夜了，微风吹过来都能感受到凉意，国庆节刚过夜间的气温就被拉到了能拉到的最低点。
　　贺狄没穿外套，搓了搓胳膊，又仰起头看向前方那片光怪陆离的灯光，人们喝醉了，摇摇晃晃地走在灯光里，影子反而坚毅。
　　“冷么？”周游问着，手已经拉开了自己的外套。
　　“还行，”贺狄说，“也不走多远，别脱了。”
　　周游没听，直接脱了自己的外套给贺狄披上，自己手往裤兜里一揣，像高中时那种非得装逼的小男孩儿。
　　贺狄也没多推拒，把外套穿好了，他俩码数差不多，拉链还能拉上，挺暖和的。
　　“想喝点儿什么么？”贺狄看了眼奶茶店，“我请你。”
　　“有什么好喝的？”周游问。
　　贺狄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有什么奶茶好喝，而不是说奶茶有什么好喝的，有些无奈地啧了下：“看你喜欢喝果茶还是奶茶了。”
　　周游懵懵懂懂地点了下头，盯着单子琢磨了半天，最后还是点了杯和贺狄一样的。
　　两个人点的饮品都只能做冰的，拿在手里掌心都要被冻上了似的，贺狄换了只手，另一只手在周游背后擦掌心的水：“狗子啊。”
　　周游啧了声。
　　“还会啧了啊你现在，”贺狄笑了笑，换了只手继续擦，“我跟你说。”
　　“你说。”周游也伸手在他背后搓了搓。
　　“我第一次打比赛的时候，送了个2-8，”贺狄轻声说着，“你能想象么？那个时候在LDL，一个中单一场比赛居然能死八次。”
　　“打PLG.M那场么？”周游喝了口奶茶。
　　“……是，”贺狄有些震惊，“你是把我所有的比赛都看了一遍么？”
　　可能不止一遍。
　　如果只是看过一遍，应该不至于记得这么清楚，连对手是谁都记住了。
　　“嗯，”周游有点儿不好意思地吸了吸鼻子，“一场比赛死了八次，然后呢？”
　　“然后第二场比赛的时候，我特别想证明自己，”贺狄继续说，“第二场死了七次，依旧是打团零输出，十秒团战九秒走位最后一秒被秒掉。”
　　周游把奶茶放下来，扭头看着贺狄。
　　“之后你应该知道吧？我坐了半赛季的冷板凳，”贺狄没看他，而是低头看着自己手里这杯奶茶，“教练和我说，我太心急了，看不清自己的位置，冷静半赛季，能行就上不行就滚回去念书。”
　　那时候贺狄刚十七岁。
　　刚进入职业赛场就被教练按在饮水机，坐了几个月的冷板凳，再上场时已经截然不同。
　　“你呢？”贺狄不等周游接话，“你的位置是什么？”
　　“……打野。”周游愣愣地回了句。
　　“不是，”贺狄乐了，“我和你打了快一年我不能不知道你是打野么？”
　　周游抿抿唇，又喝了口奶茶。
　　“我是说，你想清楚了么，”贺狄眯缝了下眼睛，没有看他，而是看向远方，视线似乎找不到一个落点，“在这次的世界赛里，你到底想做到什么？”
　　“帮你拿冠军。”周游快速地应了句。
　　贺狄愣了下，像是还想说什么，视线忽然停顿在了前方，周游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竟然看见陈格出现在那个街头，不一会儿，AST的队员们也从那里走了出来。
　　车应该是停在那儿的车库了，队员们刚从车上下来，表情都不太好看，贺狄眯了下眼睛，只能看见付成浩和陈格相遇，看不清表情，但能肯定的是他们绝对说了什么。
　　输了比赛队员们连吃饭的情绪都没了，直接回到酒店，都低着头，没看见站在这儿的贺狄和周游。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贺狄拽着周游一块儿走到了街对面，没让人看见他们，但在快要走过去的时候，陈格忽然看向街对面，似乎是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
　　他俩怎么走到一块儿去了？
　　贺狄吸了口奶茶，却吸到一嘴的冰沙，口腔里顿时一阵冰爽，像有个冰鸟在嘴里开了个大。
　　“徐乔说要喝奶茶，”周游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出了手机，“大家都要喝，去买吧。”
　　“……好。”贺狄又看了眼酒店的方向，陈格和付成浩已经快进大堂了，犹豫了下，贺狄还是没有再去想他们。
　　徐乔他们要喝的奶茶也没那么花里胡哨，就刚买的那家店里都有，这么会儿功夫已经把钱转到周游那儿了，周游付了款拎着奶茶，和贺狄一块儿往回走，谁也没提起刚才看到的那两个人。
　　来世界赛之前，周游曾经问过贺狄，这次和陈格付成浩一起出征世界赛，贺狄的心态会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心态这个东西和状态一样微妙，同样是本人无法控制的东西，那时候贺狄只沉思了一小会儿，很肯定地回答：“不会。”
　　“真的么？”周游问。
　　“……嗯，”贺狄笑了下，“就是觉得总纠结这些也没意思吧，都过去这么久了，是时候向前看了。”
　　但也没有必要刻意提起。
　　不过……
　　贺狄说的那些位置之类的问题，周游不是很明白。
　　难道他在赛场上除了打野还有别的位置么？
　　他来打职业的原因就是因为贺狄，就是为了给贺狄拿冠军。
　　还有别的理由吗？
　　周游想不通。
　　他和贺狄在门口等了会儿，等到下一班电梯才进酒店大堂，在门口等电梯。
　　临时训练室里几个嗷嗷待哺的人已经在群里催了第三十遍奶茶了，贺狄只能给拍了张奶茶照片，让他们望梅止一下渴。
　　lpl和lck的队员们都住在这里，TNG和AST更是住在同一层楼，只是不同的两边，相对来说训练室就比较远了。
　　但令两个人都没想到的是，他们出电梯的一瞬间，就能听到陈格的声音。
　　酒店房间隔音效果很好，不至于到达一个说一句话都被听得一清二楚的程度，但此时此刻他们确实是听见了陈格那句愤怒到极点，吼出来的：“我不会再帮你了！”
　　贺狄和周游走出电梯，扭头往另一侧一看，声音是从AST那边传过来的。
　　“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付成浩的声音很小，“难道之前那次你就这么忘了？我可是有证据的。”
　　贺狄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但付成浩接下来的话他没有听清，只听见一句：“……要是我捅到联赛那边，你就完了。”
　　∠(?」∠)＿


第71章 威胁
　　付成浩并没有注意到陈格没有关好房门。
　　一个队伍能带两个替补的原因，队员一共七人，房间分配下来刚好只有付成浩是单间，此时他也不用担心会有谁突然拿着房卡刷进来，但走进房间时他的心思实在是太乱了，根本没能注意到那些细节。
　　“现在你只有两个办法，”付成浩的脸色很难看，他直勾勾地望着陈格，陈格甚至怀疑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可以放弃世界赛的机会，赚一笔钱，反正你很强，明年也能进世界赛。”
　　“放你娘的屁。”陈格咬牙切齿地说。
　　“你也可以不放弃，”付成浩脸色沉了沉，“但是我手里的证据可以毁掉你整个职业生涯，从此往后你再也不能涉足电竞行业。”
　　陈格沉默了很久，低声问：“你有什么证据？”
　　付成浩同样压低了声音：“两年前那场比赛你和我一起赌的，你别忘了，中间人是我，我随时可以抹去自己的身份，向联赛投诉你。”
　　“……我赌的是我们赢。”陈格咬牙切齿地说。
　　“但是你赌了，”付成浩轻轻抽了口气，他忽然看见门没关好，连忙走过去，“联赛不会管你赌的是哪边赢，只要你参——”
　　话没有说完。
　　贺狄看着他，扯扯嘴角，甚至晃了下手里的奶茶：“嗨。”
　　陈格扭头看了过来，他的眼神里有很多很复杂的情绪，唯独没有震惊，好像一开始就知道贺狄站在那儿似的，但他似乎又没想到周游也跟了过来，看过来时反而先在周游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博彩啊？”贺狄喝了口奶茶，看着他们俩，“两年前那场比赛，你俩赌了啊？”
　　付成浩和陈格都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他。
　　周游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特别像个局外人，他们三个都是曾经的队友，都在因为两年前那场比赛而纠结着，但贺狄把奶茶递给他，手揣进兜里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是局内人了。
　　至少是个非常端庄的奶茶架。
　　贺狄抿着唇，看着这两个人，有很多话涌到嘴边，刚要开口又什么都说不出了。
　　圈子里有很多博彩的渠道，职业比赛会开盘，解说，主持，主播，乃至选手都会去赌，人气高的主播平时rank也会被各个大区的导演安排演员进去开盘，带上观众一起，在暗无天日的臭水沟里赌个没完。
　　早就听说过选手自己赌博的事情，但贺狄没想到，这件事真的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还是……这样两个熟悉的人身上。
　　他语气好像还是很平静，手轻轻攥了下，问陈格：“那场你赢了还是输了啊？”
　　说完自己愣了下，点点头：“哦，你赌的是我们赢，但是我们输了，所以你也输了。”
　　“……贺狄。”陈格喊了他一声。
　　“那你呢？”贺狄看向付成浩，“你买的是我们输还是我们赢？你赚了多少？”
　　付成浩只是定定地看着他，很久没有说话，过了片刻他忽然眼神一颤，看向陈格。
　　“你们知道那场比赛有多重要吗？”贺狄的声音很平淡，“知道那次如果我们没有进世界赛，童离就会退役吗？即使这样也要赌吗？”
　　“……我买了自己赢。”陈格说得有些艰难。
　　贺狄哦了一声，手抽出来往旁边一抬，周游立刻把奶茶塞进了他手里。
　　不管买的是输还是赢，只要花钱投进去了，打比赛时的心态就一定会受到影响。
　　买了自己赢就总想着去打优势，在均势局突然变得很急，劣势局心态直接爆炸；买了自己输就更明显了，对线对打不过，打团没输出，更优胜者，会在队友打出优势局的时候——
　　贺狄看了眼付成浩。
　　——葬送掉这一切。
　　贺狄只觉得自己快要绷不住了，面无表情和无所谓都只是一层皮，应该庆幸还是应该失望？他怀疑了这么久的那场比赛，居然真的有人从中作梗。
　　可这种找到真相后脚踏实地的感觉一点儿也不舒服，反而让人有些想吐。
　　手机铃声恰好打断了这窒息的沉默，徐乔他们打电话来问奶茶，像群嗷嗷待哺的小孩，贺狄和他们说：“待会儿，遇到点儿事儿。”
　　“严重吗？”徐乔的声音一下子严肃起来，“不然我们自己去买？”
　　“没事儿，”贺狄说，“待会儿就回来了。”
　　徐乔说好吧，然后才挂断了电话。
　　这会儿再抬眼看向房间里的两个人，表情一个比一个难看，周游有些担心地看着贺狄，伸手摸了摸他的胳膊。
　　“你们玩儿吧，”贺狄说，“我……得给徐乔他们送奶茶过去了。”
　　“贺狄，”陈格喊了一声，“聊聊吧。”
　　不想聊。
　　不听不看不知道。
　　贺狄笑了笑，扭头走出去的时候拉了周游一下，周游回过神，连忙跟着贺狄一起走了出去。
　　付成浩愣在原地一点儿都没动，倒是陈格，直接追着贺狄走了出去。
　　“贺狄！”陈格追出去，抓住了贺狄的胳膊，但在抓住的那一瞬间，周游皱了下眉，“你听我说。”
　　“啊。”贺狄应了一声。
　　“我没有打假赛，”陈格说得干巴巴的，“两年前的那场，我绝对没有打假赛。”
　　他只是赌了。
　　那时候国内开盘开得很大，投一点点的注就可以赚一大笔钱，当然赔钱的时候也赔了很多，但越是赔钱，想要赌的心态就更大。
　　最后通过付成浩，他知道了自己这次预选赛的盘开得有多大，而他也知道自己队伍赢的胜率有多大，当然会赌，那时候他觉得有钱不赚是傻逼。
　　但他没想到自己会被付成浩摆一次。
　　付成浩绝对买了TNG输。
　　否则最后一把他的ez不可能打出那样的操作。
　　“现在是他用两年前，我博彩的证据威胁我，”陈格咽了口口水，“他要我打假赛，让NK输，因为他觉得……我们队伍里还在打的这几个人里，必须是他先夺冠，你明白吗？他觉得是要他先夺冠。”
　　贺狄喝了口奶茶，没有答话。
　　“但是我已经后悔了，我不可能去演NK，”陈格见贺狄不说话，自己越说越慌，“我们队的上单今年可能是最后一年了，这也是我们最有希望夺冠的一年，我不可能……”
　　“哦，”贺狄点点头，“知道了。”
　　“……我没有打假赛。”陈格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辩解苍白无力。
　　这种时候说自己没有打假赛，谁会信？
　　“他说如果我不演，他就会向联赛举报我，”陈格低着头，“但就算举报了，联赛也会等世界赛打完再做调查，我……”
　　“如果他举报你，自己不也会留下证据么？”周游忽然插了一句。
　　“……不会的，”陈格垂头丧气的，挫败得像不会再抬起头了似的，“他好像都不是本人进行的操作，而是让自己的亲戚朋友去买去搞这些东西，后续的转账账户也不是用他自己的名字办的，很难找到什么证据，可是他只需要让中间人提供一些消息记录，只要我被举报，我就完了。”
　　贺狄没有再笑了，抿着唇想了一会儿，可能是想说点儿什么，但什么都没能说得出口。
　　“知道了，”贺狄说，“退下吧。”
　　“贺……”陈格还要说什么，贺狄摆摆手直接往回走，“徐乔他们等急了，下次聊吧。”
　　周游直接抓住了贺狄的手腕，牵着他走向了走廊的另一边。
　　他们俩的房间在最后一侧，徐乔他们这会儿那在对面的训练室，推开门进去把奶茶拿给他们就行。
　　“谢了啊，”徐乔话刚说完就看见贺狄扭头走了出去，有点儿茫然，“是我们催太急他生气了吗？”
　　周游摇了摇头，连忙跟着追了出去。
　　房间就在训练室对门，周游出去的时候贺狄正在刷房卡，进了屋什么也没说，扭头等着周游。
　　周游连忙跨进去：“贺狄……”
　　贺狄没吭声，扭头一把抱住周游的同时顺手推上了门，门摔得哄的一声，周游被他推到门上，又是一声巨响。
　　“贺狄，”周游反搂住他的同时，伸手在他脸上摸了摸，“你哭了吗？”
　　“没有，”贺狄搂紧了周游，抽了口气，“不至于。”
　　周游有些不知道怎么办了，于是低下头在贺狄耳边蹭了蹭。
　　贺狄愣了会儿，脸往周游怀里一埋：“真他妈操蛋啊……”


第72章 面对
　　四强赛第一天就是陈格所在的NK打QVG。
　　按照惯例，比赛的时候TNG队员们都没有再rank，而是坐在屏幕前看着这场比赛。
　　贺狄一言不发地看着，手轻轻捏着自己的裤子边儿。从那天撞破陈格和付成浩之后，他就没有再和陈格说过一句话，哪怕是在微信上也没有再回过消息。
　　挺……不知道说什么的。
　　他叹了口气，看向屏幕上的bp。
　　陈格说他不会如付成浩的愿，去打假赛，让NK就倒在这一局，事实也和他说的一样，他的确尽力了，带领着NK把QVG逼入了bo5第五把的绝地里。
　　QVG作为今年夏天韩国赛区的冠军，也是一号种子，在打AST的时候就表现出了不俗的实力，每一个队员对于指挥有一种绝对的服从性，导致整个团队都像一股绳一样拧在一块儿，冲起来的时候威力特别大。
　　但NK同样是lpl赛区的夏季赛冠军，他们从春季赛就保持了高水准对局，虽然团队执行力相较起QVG偏弱一点，但他们的个人实力绝对不输给QVG的任何一条线。
　　前四把比赛两边都是打得走来有回，后期抓住一波失误才得到了中路一波的机会。
　　现在是决定生死的第五把。
　　镜头带到陈格的时候，贺狄能看出来陈格的紧张，以前陈格在TNG的时候他就这样，一紧张就不停地捻手指，捏自己的下巴。
　　“NK这把不好赢啊……”程明匀低声说了句。
　　这把NK的bp没有能够占到上风，从开局开始，个人实力就被英雄压制。全方位的无法施展，到中期才将就着让自己队伍里的ad肥了起来。
　　但还不够。
　　QVG开始进行的全线推进和视野部置让NK非常难受，近乎不能踏出防御塔一步，如果继续这样下去，NK将会慢性死亡。
　　这一把没有一个人发挥出了自己的作用。
　　贺狄一直盯着屏幕，没什么表情，但周游总觉得他是十分紧张的。
　　“要喝可乐么？”周游凑过去小声问。
　　“嗯？嗯，”贺狄回过神，点点头，“谢谢。”
　　周游迅速去把房间里还冰着的一瓶罐装可乐给他拿来了。
　　虽然不像以前那样有个装满饮料的大冰柜，但每天都会有人送上几瓶饮料，今天刚好就是贺狄最爱的可口可乐。
　　原本是不想给他喝的。
　　周游单手开了易拉罐，递给贺狄。
　　但是贺狄实在是太紧张了。
　　NK如果输了，那么作为LPL的一员，贺狄当然会感到难过，觉得十分可惜，NK如果赢了，那么……付成浩会不会将他举报到联赛，又成了一个迷。
　　不管怎么样都挺纠结的，但贺狄还是希望NK赢，陈格今天的表现——各种闪现开团，精彩的抓人和反蹲——已经足够证明，他也希望NK能够取得胜利，不顾后果，也不管自己的职业生涯会怎么样。
　　贺狄喝了口可乐。
　　他真的不相信付成浩也参与的事儿找不到一点证据。
　　怎么可能呢？
　　他看到屏幕上，陈格操控的盲僧在一个NK无法打开局势的情况下，大胆绕后，随后摸眼闪现回旋踢，竟然真的将对方发育最好的中单踢了回去。
　　虽然陈格立刻死在了人群中，但自己的队友也集火秒掉了那个中单，最后结果3换4，在落后的情况下达成这样的互换人头外加一条小龙，NK已经足矣吹起反攻的号角了。
　　贺狄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松一口气，但他确确实实会因为这样精彩的操作而感到心潮澎湃。
　　没到十分钟，又是一波大龙团战，又是陈格的摸眼绕后，但这次QVG已经提前布好的所有的视野，陈格被发现后急忙撤退，与此同时追击的QVG却没能保持住良好的阵型，NK的辅助直接闪现向前，一瞬间贺狄仿佛听见了他们的喊声。
　　开AD，保护自己家的AD。
　　能秒吗？
　　有没有闪现？
　　各种各样的常用句在贺狄脑海里弹出来，紧接着第一波技能完全交出去，团战就要在此时见分晓——陈格却再次摸眼过去，贴住了QVG疯狂输出的adc，闪现一脚将他踢入了赛场内。
　　“赢了！”贺狄听见徐乔和郑锐同时喊了一声。
　　赢了！
　　因为陈格这决定性的两次闪现回旋踢，直接将QVG终止在了四强！
　　贺狄如释重负般往后靠了靠，长久以后，竟然长出一口气。
　　他这会儿才注意到自己还握着一瓶罐装的可口可乐，瓶身都捏得有点儿瘪了。
　　见他回过神，周游赶忙把瓶子抽出来，顺便拉过贺狄的手仔细看了看。
　　“你不是说不让喝吗？”贺狄愣了会儿。
　　“看你太紧张了，”周游皱眉，又像小声嘀咕似的说了句，“手疼吗？”
　　“……不疼。”贺狄说，“没那么娇弱。”
　　“明天就是我们的比赛了，”周游松了口气，“我怕你被割个小口子什么的。”
　　“嗯，”贺狄看了眼屏幕，“我不会……我知道明天有比赛。”
　　已经可以喊出那句恭喜NK了。
　　贺狄关了网页，还是有点儿不知道说什么，总觉得说什么都多余，好在周游这个时候很懂事，直接邀请了贺狄进房间双排。
　　世界总决赛还剩下四支队伍，NK和QVG在打比赛，而明天要和TNG进行决赛名额的JH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邀请他们训练赛，实在太暴露战术和状态了，所以这个时候选手们的训练几乎都是rank为主。
　　贺狄有点儿心不在焉，不过打了几把之后还是调整了过来，没一会儿，训练室的门被叩响了，徐乔刚好坐在那边，打开门和门外的人说了两句，又扭头看过来：“贺狄。”
　　“啊。”贺狄刚打完一把。
　　“陈格找你。”徐乔说。
　　贺狄顿了顿，大概还是思考了会儿，然后才退出了和周游的排队队列，临出门前还拿上了一罐可乐。
　　“聊会儿吧，”陈格好像完全没有那种刚赢下比赛，现在保底是个世界亚军的兴奋感，“就在楼下聊会儿。”
　　“……行。”贺狄说。
　　临出门前周游似乎看了他一眼，但很奇怪的是粘人的打野没有主动说要跟着一起。
　　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反正贺狄觉得……自己非常迷茫。
　　程明匀打完一把rank仿佛经历了一个与世无争的时间，一扭头贺狄已经不在位置上了，周游居然还坐在这儿。
　　“多稀罕啊，”程明匀摘下耳机喝了口水，“你居然没有和贺狄绑一块儿。”
　　“嗯，”周游独自开了把排位，垂下眼帘，轻声说，“我觉得……有些事，他可能更想独自去想，才能想得更清楚。”
　　不好意思有点短也没有赶上中秋节……但是还是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第73章 逐渐猖狂
　　楼下的风很大，一吹手脚都有点儿发凉，头发也被吹得扬起来。
　　贺狄把手插在裤兜里摸了摸，没摸到烟盒才想起来自己的烟昨晚也被周游收走了，说是要定量减少的抽。
　　小屁玩意儿胆子越来越大了。
　　他叹了口气，看向陈格，顿了很久才问：“你想聊什么？”
　　“其实没什么想聊的，”陈格偏过头，看着他笑了笑，“就是队友们都在庆祝，我一个人在那儿，笑不出来，有点儿不合群，就想来找你待会儿。”
　　贺狄扭头看向前方，视线飘忽不定的，最后落到路灯下方。这样大的风路灯下竟然还有些飞虫，奋不顾身地撞着。
　　“我们进决赛了。”陈格轻声说了句。
　　“嗯，”贺狄点点头，“恭喜你。”
　　“……这次的决赛，也有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比赛了，”陈格扯着嘴角，似乎是想笑一笑，但努力了半天也没能笑出来，“真讽刺啊。”
　　贺狄没有说话。
　　如果付成浩真的把陈格举报了，那就不光是比不比赛的问题，陈格很有可能会被禁止参与所有电竞相关的事宜一年或两年不等。
　　陈格年纪本来就不小了，退役了还能当主播。可这事儿一旦爆出来，在禁赛期结束以前恐怕没有直播平台敢签他，在这个快节奏的年代里，一年不露面就会被大众所遗忘。
　　或许会有粉丝坚持不懈地守着……但又能有多少呢？
　　贺狄还是转头去小卖部买了包烟，分给陈格一根，低声说：“我会举报付成浩。”
　　陈格愣了愣，没说话。
　　贺狄深吸了口气：“后续怎么样都行，我不相信联赛真的查不到付成浩博彩的证据，你不是说他用别人的账户进行操作么？只要他进行这一系列的操作了，时间线总能对得上。”
　　“如果没查到呢？”陈格感觉自己说得有点儿艰难。
　　“我实名举报他，”贺狄点燃了烟，吸了一大口，“大不了就硬刚到底，反正今年打完我就退役，名不名声的，我不在乎那些。”
　　“贺狄呢？”领队从外面进来，手里拎了点儿小吃。
　　一般开赛前是不让乱吃东西的，怕第二天出状况，但晚饭时几个人的确没吃多少，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反正贺狄吃得最少。
　　他这会儿拎着东西进来倒是找不到人了。
　　“在楼下，”郑锐找出一串鱼丸，边吃边含糊不清地说，“和陈格聊天儿。”
　　“你没去啊？”领队看向周游。
　　“陈格和贺狄聊天儿，他去干嘛，”郑锐又拿了串鱼丸给徐乔，“他和陈格又不熟。”
　　“我以为咱队里中野绑一块儿了呗，”领队说，“上厕所都一起的。”
　　“啧，”程明匀看了眼，从旁边拿了块炸鸡，对领队说，“英雄所见略同。”
　　周游有些心不在焉的，屏幕上排队排了好久也排不进去，领队带来的小吃也食之无味，他总想着贺狄这会儿在聊什么。
　　有没有放下心事，有没有和陈格吵一架亦或者是变得烦躁。
　　贺狄不在眼前，他对贺狄可能有的行动做出了千万种预测猜想。
　　很奇怪，贺狄不在训练室里，他好像有点儿坐立难安。
　　周游一块炸鸡吃了半天，领队实在看不下去了，递给他一瓶可乐，说：“实在不行你自己点外卖吧，别糟蹋炸鸡了。”
　　“嗯？”周游回过神，盯着那块炸鸡想了会儿，忽然把可乐往旁边一放，“我下楼吃点儿。”
　　“帮我带个汉堡。”徐乔立刻说。
　　“俺也一样。”郑锐说。
　　周游记下他们要些什么，还没走出训练室的门，钱已经转了过来，他进电梯的时候还有点儿心虚，明明说了让贺狄一个人去面对，一个人去想，这会儿却……跟着下楼了。
　　悄悄看一眼。
　　看一眼总不犯法吧？
　　周游抿着唇想。
　　贺狄和陈格也没找个特别隐蔽的地方聊，就在酒店门口，往旁边的石阶上一坐就聊上了。
　　声音不大，周游出来的时候刚好看见他们，也听见了贺狄的那句“反正今年打完我就退役”。
　　退役？
　　周游愣了很久，嘴巴微微张开，又抿起来，整个人被雷劈了一下似的愣在了原地，其他的话他一个字儿都没听清。
　　贺狄要退役？
　　那么今年是最后的机会了？
　　今年再拿不到奖杯，贺狄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周游脑海里飞快闪过了去年贺狄望着奖杯的眼神，那种渴望的，不顾一切的神情深深刻在了他的脑海里，此刻又涌现出来，周游忽然有些慌张。
　　“贺狄，”陈格他们完全没发现周游下来了，还在聊着自己的，“以前打比赛是真难啊。”
　　贺狄应了声，低着头看自己的鞋。
　　“一个月也就一两千，三四千，打不出头的一个月一千都不到，”陈格说，“基地也没有现在这么好……以前那个叫基地么？那个应该叫网吧。”
　　宿舍也不会是单人床，而是学生寝室似的上下铺，更有条件不好的宿舍只能让选手打地铺，不像现在这样，队服上贴满了各种平台的广告，拥有优渥的环境和优秀的团队。
　　跑出来打职业本来就不会得到父母太大的支持，没赚到钱，很多选手都被父母抓回去继续念书了，直到后来，电竞行业逐渐发展起来，选手们才逐渐被认可。
　　“我第一次赌是我们打UKL的那场……你还记得么？”陈格轻声说，“那场年四强赛，所有人——包括解说，都投票给了UKL，说UKL一定赢。”
　　“嗯。”贺狄当然记得。
　　“那时候付成浩找到我，说他认识一个人，开了个盘，问我要不要赌，”陈格说，“那时候我想，我要赌吗？赌这事儿对吗？付成浩说赌自己队伍赢就没关系，反正又没有打假赛。”
　　贺狄不说话了，手指尖的烟灰轻轻落到地面，又被风吹得很远。
　　“然后我赌了自己赢……第一次真没赌多少，但赢了很多，赢了特别多，”陈格抽了口气，“我把钱转回去，告诉我爸妈这是我比赛赢的钱的时候，你不知道他们有多高兴。”
　　贺狄还是没说话，他抬头看向夜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谁会和钱过不去呢，”陈格低下头闭眼，双手撑在眼皮上，“赌完一场又是一场，有输也有赢，但总的来说还是赢得多，那时候的我们很强。”
　　那时候的TNG很强。
　　很强，却无端落到世界预选赛去，打到最后一轮，所有人都以为TNG会赢，会以三号种子的身份出席世界赛。
　　但谁也没想到，最后一局的EZ葬送掉了整场比赛。
　　“是很难，”隔了很久，贺狄才开口，“但是也不应该去赌。”
　　“我知道，”陈格说，“从我看到童离和教练商量退役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贺狄想叹气，但又不知道这口气从何叹气，只觉得茫然。
　　那段很苦的日子他也经历过，但也没多久，现在细想来电竞的发展真的快得难以想象，资本的入驻让转会费高得离谱，但老板玩儿得起。
　　他并不清楚陈格家里的情况，发不出那么多感慨，所以只能沉默。
　　沉默了很久，陈格忽然说了句：“周游跟下来了。”
　　贺狄愣了愣，没有回头。
　　陈格笑了笑，“这小孩儿挺黏你的。”
　　“啊，”贺狄没由来地笑了下，“是。”
　　“挺好的。”陈格又说。
　　贺狄没去评价好不好，但他能确定的是，听到他说周游下来了的那一瞬间，他好像忽然就能踏实了。
　　说不出的畅快。
　　“贺狄，”陈格说，“进决赛吧。”
　　贺狄看了他一眼。
　　“我第一次打lpl就是和你一起打的，”陈格说，“最后一次打比赛，我想和你打。”
　　贺狄把手里那包刚买的烟和打火机全塞给陈格，说：“冠军一定是我的。”
　　说完转过头，冲着周游招了招手。
　　周游看着有点儿受宠若惊似的，快步跟过去往贺狄身前一凑，还看了陈格一眼。
　　“下来干嘛来了？”贺狄问。
　　“给徐乔他们买吃的。”周游说。
　　贺狄啧了声：“下次让他们自己点外卖。”
　　周游点点头，没说是自己先提出的要出门。
　　“买完就回去吧，”陈格笑了笑，“挺晚了。”
　　“我也回去了，”贺狄说，“明天还有比赛。”
　　“好。”陈格应了声，看见两个人一起转身的同时，周游似乎低头闻了闻，然后嘀咕了句：“抽烟了？”
　　贺狄小声回：“你他妈不也抽烟。”
　　“我又没瘾。”周游还是小小声地说着。
　　再然后就听不清了。
　　陈格转身坐在世界上，学着贺狄的样子抬头看了会儿天，低下头，摸出手机，微信里全是队友问他去哪的，还有各种各样欢快的句子。
　　队里的中单问他去哪了，他沉默了很久，终于回了句：马上回来。


第74章 没吃饭吗大声点儿
　　第二天就是TNG的比赛，所以这天晚上他们睡得很早。
　　周游的状态有所回温，在这两天的rank里能看出来，他战绩显然比前一阵子好了太多，但赛场上的情况又不一定了，所以这个不稳定的因素教练需要优先考虑。
　　在每一个版本打野都至关重要的LOL里，TNG想要走得更远，周游就必须醒过来，不能再这样茫然下去，好在比赛开始后的第一把比赛里能够看出来，周游的状态回来了。
　　虽然还比不上之前在夏季赛时那样逆天改命的carry能力，但相较于这次世界赛他打得确实比先前要有模有样许多。
　　第一把教练没有敢直接选用他们夏季赛最熟悉的那套野核阵容，而是选择了继续保护自己的下路。
　　对面是个打中上的队伍，这样一来两边打野的思路都需要调整。
　　对局前期每条线都有些艰难，对手同样是韩国战队，但并不像QVG那样一味强调运营和团队，他们每一个人都拥有十分高超的对线技巧。
　　就在场面难以突破，十分钟都没有一个人头的时候，周游在野区直接抓死了对面的打野，紧接着就是对面中单的连带死亡。
　　打小龙，拿峡谷先锋，节奏瞬间就因为周游的gank而波动了起来。
　　周游打得很凶。
　　前期没有任何人头是因为对面没有给这个机会，可就在周游的疯狂入侵下，对面打野忍不住和他对打，最后送出了自己的人头。
　　很凶。
　　这是贺狄对于周游第一把的评价。
　　有些时候凶得都有点儿过激了，但总能有点作用，比之前那样迷茫找不到事干的状态，时而又正常发挥的时候要好上很多。
　　第一把在很凶的周游带领下成功走向了胜利。
　　第二把开赛前，教练千叮咛万嘱咐，周游不能继续这么莽下去，有放可以，但必须要保证自己能收，但周游还是那样凶得不可理喻。
　　“周游，”贺狄忍不住提醒，“稳点儿。”
　　“……好。”周游应了一声。
　　但他稳了还没两分钟就又开始冲了过去，这使得贺狄必须放弃对线去野区帮他。
　　这样的激进有利有弊，是把线上的优势转化到了野区的优势，可对面也不是傻子，被周游凶了一整局后立刻做了出调整，随后针对起了线上。
　　线下，陈格和NK的队员们同样在观看着这场比赛。虽然心里惦记的事儿不太相同，但此时此刻希望TNG进入决赛的心情都是相同的。
　　“周游太凶了，”陈格皱起眉，“贺狄必须分出很大一部分精力去帮他。”
　　“而且至今为止他没有打出优势，”辅助说，“没有优势的凶就是白搭。”
　　而且是带上贺狄一起白搭。
　　从进入世界赛以来，周游的状态一直有起伏，如今终于看到希望了，希望却又不是那么明确的，周游的状态还处于调整中。
　　进入四强赛以前，可以说徐乔carry，可以说贺狄carry，可以把单点拿出来吹到天上去，但到了四强，不可能再单独依靠某一个位置去carry整整五把了。
　　每一个人都必须站出来，五个人里不能有一个是为了能开游戏而组进来的。
　　就像陈格他们说的那样，过于凶猛的周游给贺狄包括上路的程明匀造成了很大的难题，他们必须随时放弃自己的线去支援，这就表示他们必须一直推线。
　　上路的线太长，一旦推得太深就有被抓死的风险，而不推线的话自己的打野又会变得没人管，是个非常纠结的问题，第二把输在周游，可第一把也硬在周游。
　　比赛后台有个吸烟区，教练在第三把开始前要对周游单人辅导，贺狄就在吸烟区待在，心不在焉地抽着一根烟。
　　周游的状态从昨晚回去的时候就有些不对，但那会儿贺狄正因为陈格的事儿，没怎么注意他，真正察觉到不对是今早出门时，他往兜里揣了盒烟，周游没有问一句话。
　　戒烟这个事儿他们是有商量的，世界赛期间怕一下给烟瘾掐断了导致精神不振，所以就像可乐那样一点点戒掉，烟都放周游身上，贺狄身上最多放个打火机。
　　但今早他都往兜里放烟了，周游却眼神都没分给他一个，这非常不对劲。
　　到底是哪不对了？
　　贺狄皱着眉想了半天，没想到什么能打扰到周游心态的事儿。
　　总不能是因为陈格吧？
　　他和陈格也就是个对手关系，往大了说就是前辈，还得是压根儿不熟的那种，应该不至于会影响到心态。
　　还能因为什么？
　　那边的工作人员开始提醒上场了，贺狄看了眼，距离上场还有一分钟的时间，他掐了烟，看见教练拍拍周游的肩膀，看口型是说了句：“好好儿打。”
　　“周游。”贺狄就站在吸烟区喊了一声。
　　“嗯，”周游小跑到他面前，“怎么了？”
　　“你是不是听到我和陈格说要退役的事儿了？”贺狄问得很直白。
　　除了这个他想不到什么能影响周游心态的事情了。
　　周游顿了下，垂着眸子想了想，轻声说：“是。”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贺狄看向上场入口那边，“我只知道你再这样打下去，再多想法也没用了。”
　　周游抽了口气，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隔了会儿，他忽然走过来抬手抱住了贺狄，周围全是人，还有很大一部分人盯着他们随时准备提醒他们到点儿上场。
　　周游这一抱让周围的人都愣了数秒。
　　“我想给你拿冠军，”周游说，“就是这样想的。”
　　“那就先赢下四强赛，”贺狄拍拍他的背，“我指挥不可能指挥你怎么刷野，怎么反野，一切都得靠你自己来，但是……”
　　“我知道，”周游低头在贺狄肩膀上咬了一口，“之后的事回去再说吧。”
　　“啧。”贺狄往后一靠，也有点儿想咬周游一口。
　　但他是靠着墙的，周游那一口隐藏在视角盲区，他这一口要是咬下去，在场的人可都看见了。
　　回去之后各种公众号报道可能会变成：TNG中野不合，贺狄公然咬伤周游，其背后的原因令人暖心……
　　想想就很可怕。
　　贺狄松开他，推搡着上了台，在坐下之后还没戴耳机之前，贺狄忽然往周游那边倾了倾：“周游。”
　　周游抬眼望着他。
　　“你记住，”贺狄说，“没有任何一个冠军是为了别人而夺的。”
　　周游猛地一怔，身后的裁判提醒好几次戴上耳机他都没听清，他只看见贺狄戴上耳机，将耳麦调到合适的位置，还没开始比赛，灯光从他头顶打过来，将他的五官映得那么漂亮，眼神还没有那么专注，却从中透露着一股坚定。
　　一股这次一定要拿到冠军的坚定。
　　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茫然瞬间散开了，周游好像看清了前面的路。
　　没有一个冠军是为了别人而夺。
　　贺狄之前问过他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的位置是什么，那时候觉得听不懂，就像他这次世界赛的状态一样茫然，此时此刻他却明白了贺狄的意思。
　　为别人夺冠是主旨的，永远都是旁观者，永远都无法去享受竞技的乐趣，就像他听到贺狄要退役，而变得那样焦急莽撞，改变自己的打法激进得不行，带崩上中两条路——只有坚定了自己，心态不被任何东西干扰，才有去讨论冠军的资格。
　　“那个，您好，”裁判忍不住上前来提醒，“请您戴上耳机，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您的调试还没……”
　　“不好意思，”周游回过神，戴上耳机，“听得见吗？”
　　“把我听打野的声音调大一点，谢谢。”徐乔举起手。
　　夹在在徐乔那句谢谢的尾音里，周游听见贺狄轻声说了句：“听见啦。”
　　“把中单声音调大！”周游忽然气势如虹地举起手，对工作人员说，“谢谢！”


第75章 决赛前夕
　　四强赛可以说是有惊无险。
　　周游前两把不稳定的发挥一赢一败，第三把却突然沉寂下去，放开自己的野区入侵节奏让贺狄和程明匀得到正常发育，把比赛前期的钥匙交给贺狄，后期则是稳稳当当交到徐乔手中。
　　2比1领先，就在所有的解说和评论席嘉宾都在猜测对面会不会再胜一盘，把比赛拖到第五把时，周游终于站了出来。
　　他沉寂了大半个月，像终于睡醒了那样，回到了平日里在LPL时的水准。
　　第四把比赛拖到了大后期，一个盲僧的作用几乎只有回旋踢的时候，周游硬是靠着这个“几乎只有”打出了一波非常漂亮的开团。
　　能开到ADC的团就是好团，如果能碰巧再凑上个中单那就是惊天好团，周游那波盲僧绕后踢，一个擦边儿，在极限距离硬是连着ad一块儿踢到了中单，程明匀和郑锐同时在语音里吼出一声“nice！”的同时，贺狄和徐乔已经跟上了输出。
　　最恐怖的是这一波周游回旋摸眼闪现串了个糖葫芦，还摸了个眼跑了，丝血跑到旁边吃了个果子再惩戒野怪回血，杀了个回马枪，直接将比赛终止在了3比1。
　　TNG3比1进入了决赛。
　　周游下台时非常高兴，好像前一阵子的阴霾都是大家的错觉似的，他直接搂着贺狄的脖子步步紧跟地回到了休息室。
　　尽管赢下这次比赛之后没有时间去大吃大喝了，但周游还是高兴。
　　决赛已经确定是TNG打NK了，两支早在LPL吉他对战过无数次的队伍，反而没那么紧张了，虽然紧张也没什么用，倒还不如开心一下。
　　贺狄被推到墙上的时候还在想，周游是不是开心得有点儿过了。
　　滚烫的手在身上游离，贺狄单手搭在周游肩膀上，房间里没有开灯，他只能通过周游急躁的动作和激动到颤抖的呼吸来判断，周游非常兴奋。
　　“哎，”贺狄被他弄得有点儿疼，叹了口气往墙上一靠，“这么高兴么？”
　　“嗯！”周游靠在他肩膀上，弄了好一会儿才下去。
　　进决赛了！
　　下一场比赛将会在一个特别大的场馆里打，而且一抬眼就能看到冠军奖杯。
　　那个贺狄心心念念好久的奖杯。
　　以前觉得遥远的夺冠之路就在眼前，虽然也不一定夺冠，但总忧心忡忡的什么也做不好，还不如趁着现在进入决赛的喜悦来开心一下。
　　决赛前要拍摄一系列宣传片、照片以及赛前垃圾话，粉丝们把这场决赛戏称为LPL秋季赛，毕竟两支决赛队伍都是LPL的，自家人打自家人，粉丝便专心支持起自己家战队来。
　　赛程忙碌，平日里的各种拍摄也忙碌，有点儿时间就拿来rank，拿来复盘和NK的每一场比赛。
　　和NK交手的次数也不算少了，但这次再对上，贺狄总觉得有一种新鲜感，以及……
　　贺狄伸了个懒腰，闲着没事儿盯着周游看。
　　周游真的很像个小孩儿。
　　情绪影响到心态也忽上忽下的，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帮他排除心魔了，反正最近几天rank一波十连胜冲上了国服第一，比来打世界赛之前还要猛。
　　青春期情绪好一阵儿歹一阵儿的小屁孩儿。
　　贺狄看他正在打一波团战，忽然心血来潮，伸手去捏了捏他的脸，周游操作一点儿都没停下，打完这波团才看了贺狄一眼：“怎么了？”
　　“哎，”贺狄有些感叹，“变得真快啊。”
　　“嗯？”周游没听明白。
　　“当初我随便拉你一下你都脸红心跳的呢，”贺狄撑着脸，“现在捏下脸都不带动弹的。”
　　甚至还能把团战打完，大气都不喘一个。
　　啧啧。
　　周游没搭理他，坚持打完了自己这一把，连胜利下面的确认都没点，飞快取下了耳机。
　　贺狄还撑着脸，一脸百无聊赖地看着屏幕，他这边排队排了快十分钟，依旧没能开一局游戏。
　　周游伸手过去抓住他的手，贺狄条件反射往回一抽：“你干嘛？”
　　“手给我。”周游说着，又去抓他的手。
　　“你有病啊？”贺狄一边躲闪着，一边把手往回抽。
　　周游很固执，盯准了贺狄的手一个劲儿地抓着，贺狄乐得不行，把手递给他，周游握住之后直接按在了自己胸口上，说：“在跳的。”
　　“没跳那是死了。”贺狄忽然很庆幸这个临时训练室的位置安排，他们坐的这边没几个人，邻座的都还没来。
　　“一直都在跳的，”周游说，“你碰碰我我就很高兴了。”
　　“啊。”贺狄不知道说什么。
　　“但是我现在已经十八岁了，”周游说，“不能随意表现出来。”
　　要成熟。
　　要像一个成年人一样宠辱不惊……当然面对贺狄的时候还是可以惊一下的。
　　“十八岁了啊。”贺狄笑着说。
　　周游刚好是世界赛期间满的18岁，队里就给买了个蛋糕，也没怎么庆祝，贺狄打算在之后好好儿给他补一个。
　　具体怎么补还没想好，但总归就是做，毕竟周游每次和他在房间里摸来摸去的时候就已经把我想上你写在脸上了，挺明显的。
　　等打完比赛吧。
　　贺狄又伸了个懒腰，他最近越来越懒得动弹了，一天到晚最大的运动量就是伸懒腰。
　　决赛那天中午，周游连午饭都没有吃多少，可能是太紧张了，食欲不振的，到候场室那边贺狄给他点了个外卖，硬塞才塞进去了点儿。
　　打比赛虽然不能吃得太饱，但也不能太饿，否则都无法很好的集中注意力。
　　这会儿观众已经入场了，能听到前面的音乐声，走在走廊上时就能听见解说席的声音，隔音不是那么好，紧张感一下子就提起来了。
　　不管打过多少次决赛，贺狄都会觉得紧张。他往裤腿上蹭了蹭身上的汗，看着教练布置着这些天他们准备的所有战术。
　　前面的演出已经开始了，今年的主题曲响起之前，TNG的五个首发被叫到侯场区，藏在暗处，等到歌曲高潮再出现在了场上。
　　台下的观众顿时欢呼起来，贺狄站在周游旁边，余光看到他似乎是在灯光亮起来的一瞬间就挺直了背，很紧张的抽了口气。
　　等歌曲演奏完毕，队伍介绍结束之后，贺狄搂了搂周游：“很紧张么？”
　　“刚才不紧张，”周游诚恳地说，“你一搂我我就紧张了。”
　　“我又不打你。”贺狄乐了。
　　“哦。”周游揉了揉鼻子。
　　好难。
　　没什么反应要被说脸不红心不跳，有反应要被说又不打你。
　　但紧张还是要礼貌性的紧张一下的。
　　周游闭了闭眼睛，往电竞椅上一靠，仔细听还能听到下面观众的声音，虽然盖不过音乐声，但窸窸窣窣的，一直都有。
　　“过来过来，”教练在那边招呼，“都过来，马上就要上场了啊。”
　　“说点儿鼓励的话吧。”程明匀看着他。
　　“我有预感，我们一定能赢，”教练看着几个人，“我们只要稳定打，按照训练赛那么打，我们一定赢，ok？”
　　“okokok。”徐乔和郑锐回答得非常敷衍。
　　“赢了我们放一个月的假！”领队举起胳膊说。
　　“你就吹吧，”程明匀指着旁边的摄影师，“这儿可录着呢，到时候不放假我们集体罢工啊。”
　　“真有你们的，”贺狄乐了半天，想了想，“如果赢了，我们去旅游吧。”
　　“好！”周游第一个站起来鼓掌。
　　“试试野炊？”徐乔问。
　　郑锐看了看在场的几个人，认真思索，反复琢磨，最后诚恳地问了句：“我们几个去野炊还是去当野人？”
　　各位有基本的生活常识吗？
　　在座的哪一个不是野外烧烤只会刷酱的中看不中用型生活废物呢？
　　郑锐想了半天，觉得就周游靠点儿谱。
　　毕竟之前还看他做过饭，虽然只是深更半夜的一个炒饭。
　　几个人乐了半天，最后还是拍板决定了，等这次世界赛结束就出去野炊。
　　旁边的工作人员也不明白他们几个是怎么聊到野炊上的，反正团队氛围一下轻松了，上台的时候也没有上坟那么凝重，个个儿捧着键盘表情没那么严肃地走上去了。
　　调试是一早就进行完毕了的，这会儿戴上耳机就行了，但贺狄还是习惯性地“喂”了一声，周游立刻接了声：“听得见。”
　　“今天谁carry一下啊，”贺狄扯了张纸擦着掌心的汗，“谁站出来一下。”
　　“我carry，我caryy。”教练站在背后说。
　　“眼神助攻是吧？”程明匀乐了下。
　　“我carry。”周游说。
　　贺狄偏过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说话，但语音里一群人已经兴高采烈地应了下来，好好好你carry，你不carry给你腿打断。
　　bp如火如荼地进行之后，激昂的音乐声从耳麦里灌入再传到他们的耳朵里，周游扶了扶耳机，往前看去，奖杯就在舞台的正中央，天上一道银白色的光打在上面，看过去就好像奖杯在发光一样。
　　无数职业选手梦寐以求的奖杯。
　　贺狄奋斗了六七年都没能得到的奖杯。
　　周游深吸一口气，耳机里贺狄关于一级团的各种指挥和安排，包括后续阵容的分析他都听到了，与此同时场馆变得嘈杂，解说的声音传来：“欢迎各位收看S11世界总决赛的比赛对局，本场比赛由蓝色方TNG，对战红色方NK。”


第76章 冠军
　　NK派出的依旧是首发五人组。
　　夏季赛转会到他们战队的fly没有得到太多的上场机会，他坐在台下看比赛，总觉得心是悬着的——在前往赛场之前他就发现了，陈格的状态不太好。
　　起初是进入决赛，大家都在狂欢的时候他销声匿迹，然后又挑了个狂欢快结束的时间点儿悄悄回来，一直都是沉默的，安静的，像负罪了一样半步都挪动不得，今早出门的时候更是魂不守舍的，直到刚才伴随着今年的主题曲上台了他才好了很多。
　　fly在后台一边翘起二郎腿，一边撑着脸想。
　　还不如让我上。
　　TNG和NK两支队伍在LPL就交手过多次，此番更是为了世界赛而研究了彼此许久，因此在第一把的一级团上就做了许多设计，打得非常凶狠。
　　两边人不是在复活就是在复活的路上，打得这么凶，两支队伍硬是一点儿差错都没出。
　　陈格的心一直悬着，好在队伍中后期并不需要他指挥，他报出徐乔的双招时间后就沉默着操作着的角色，现如今两边的局势看不出好坏，只能看谁先露出破绽。
　　fly在后台看着，他们专属休息室的人能听到队伍间的语音，陈格一直都挺沉默的，如果不是非要他出声的时刻，他一定不会说一个字。
　　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表现。
　　陈格自己也知道这样很不好，总觉得自己应该说点儿什么，就算指挥权不在他手上，打野在打团和前期反野gank时也不可能不参与指挥，但他觉得自己这会儿实在心神不宁，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下一波大龙吧，逼一波大龙，”队里中单皱着眉说，“再这样拖下去我们后期不好打的。”
　　“嗯，”陈格应，“可以。”
　　逼大龙还是直接开大龙？
　　陈格莫名抽了口凉气，但不等他继续思考下去，队伍里的指挥已经做出了决策，趁着这一波，他们决定直接开大龙，如果TNG的人来了他们就打人，如果TNG的人不来，而是和他们换塔和小龙，那么他们就直接将大龙收入囊中，反而是将决定权丢还给了TNG。
　　TNG会怎么选？
　　陈格死死盯着大龙的血量，看着血条飞速往下掉，然而TNG的TP已经亮在了中路，显然是要直接赶过来干扰他们打大龙的，NK也毫不畏惧，辅助更是直接往后撤，要和TNG打出这一波决定生死的团战。
　　正前方的郑锐不知道什么时候绕过去给了一个眼位，眼位周遭立刻亮起TP的特效，没有视野，分辨不出究竟是谁的TP的情况下，NK没有贸然冲过来，而他们后撤的步伐正中TNG的下怀——周游直接闪现下了龙坑，没有去管还剩四千多血的大龙，直扑NKC位。
　　ADC在经历了S8和S9两个噩梦版本之后，职业AD的生存技能更是点满了，没有那么容易被正面突死，只见NK的AD一个十分精妙的走位扭掉了周游的控制技能，紧接着后方已经读条完毕TP下来的程明匀，上单扛着家园卫士和全技能完全堵死了NK的ADC的走位空间，在AD倒下的瞬间，周游也交出了所有技能，倒在了人堆里。
　　这场团战还没有结束，随着程明匀和郑锐的二次进场，NK后排的失守宣告了这场团战的溃败，最后只有陈格一个人活了下来，而TNG这边还剩三个人，大家都是残血，NK打野还活着，但周游的复活时间已经提了上来，TNG可以直接开大龙，然后等到周游复活或者找到机会赶走陈格。
　　几番尝试后，TNG还是放弃了这条大龙，还活着的几个人血量实在算不上健康，硬打下去怕是要出事，但他们还是集合中路借着兵线优势推掉了一座一塔。
　　原本是NK提前布阵，却因为眼位的布置被周游冲散了阵型，虽然没有掉大龙，但这一波下来，胜利的天平已经开始往TNG的方向倾斜了。
　　TNG的C位算是后期英雄，在大龙团期间得到了良好的发育，到了后期，就如同中单说的那样，他们已经打不过了。
　　就连解说都在说，这样的情况和阵容之下，NK如果想要翻盘，那么只有等TNG出现一个巨大失误。
　　类似于贺狄走着走着突然暴毙，亦或者是白送一波团灭那样的失误，让NK的经济发育领先正常时间点才能打赢，但显然，TNG不会在这种关键局造成这样的失误。
　　第一局可以说是由TNG这边慢慢将NK磨死的，在拖后期的同时也不怕进场突入，抓住NK大龙逼团时一个走位的小失误一直将雪球滚到了最后。
　　周游摘了耳机，长出一口气，一路小跑下台之后直奔厕所，贺狄跟在后面，看着他有些匆忙的身影只觉得好笑，过了会儿出来的时候表情还挺严肃的，不像是去尿尿，是像去厕所里寻宝还落了场空。
　　“第一把我们打得很好，第二把就这样打，不要着急，不要给对面机会，”教练还在说着，顺便招呼了下周游，“过来。”
　　周游走过去，看着教练。
　　“刚才大龙那波进场，非常好，ok？非常好非常好，”教练可能是找不到什么词了，叽里咕噜说了串韩文，旁边的翻译立刻翻译出来，“他说如果不是你那波进场，我们很有可能找不到机会，被耗死的会是我们自己。”
　　“嗯。”周游点点头，“贺狄打得好。”
　　“都好，”教练说，“下一把如果他们蓝色方，如果选了皎月加刀妹，那我们……”
　　自然是有对策的。
　　BP阶段就是两边教练组的博弈，笼统的称为我预判了你的预判之我预判你预判了我的预判所以我再预判，也有直白的，像第二把的BP一开始两边教练就已经决定了，版本大热的两个打野英雄，周游和陈格一人一个。
　　而考虑到周游较为突进、进攻性强的打野风格，教练首先给他锁下了攻击性更强的那一个。
　　随着屏幕上的游戏进入加载页面，教练的语音消失在耳机里，加油声接踵而至，有来自观众的，也有耳机里传来的，来自队友的。
　　在这之前，贺狄曾经考虑过这场比赛对于陈格的重要性。
　　一个冠军，一场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告别赛，陈格到底会怎么处理，又将怎样告别这个他奋斗了五六年的舞台，不管怎么样，贺狄肯定是不会有刻意的让步。
　　如果他做出任何让步，一个是对不起自己的队友，一个是对不起自己，而另一个，则是对不起陈格。
　　陈格绝对不需要他的让步。
　　但从第一把来看，陈格的发挥并不算好，不知道是状态不好还是自己的心态受到了影响。
　　贺狄看着屏幕，脑海里很快排除掉这些杂念，不管陈格怎么样了，他现在坐在这里，此时此刻的心里就应该只有夺冠。
　　有了开门红，TNG的士气是非常足的，第二把前期也打出了优势，但在后期却被NK以一个十分微弱的漏洞打出一波团灭，就此翻盘。
　　第三把，TNG再次稳定的在前期打出优势，但在中期却被NK逮住机会拿了大龙，情况急转直下，但不知道算不是吃了上一把被翻盘的亏，这次TNG没有慌张，而是拧成一股绳，朝着后期发力，硬是在一波又一波的小团战中，将大龙造成的损失给夺了回来，完成翻盘。
　　比分来到2比1，TNG抢先拿到赛点。
　　贺狄下台的时候回头看了眼奖杯，总觉得有点儿不真实，自己也没有想象之中那么激动。
　　可能是因为还没有确切的拿到冠军，情绪还压抑着，也有可能是因为别的什么，反正……他真的不怎么激动，脑海里全是下一把应该怎么打，如果输了，bo5打到最后一场应该怎样bp等等一系列事件。
　　周游坐在椅子上一直一言不发，直到教练说大家把手垒一块儿，加个油的时候他才站起来，几不可闻地说了句加油。
　　“热闹点儿行不行啊！”徐乔坐在位置上揉着手腕，“我们拿到赛点了哎？2比1哎？怎么好像那个1是我们一样？”
　　“我们是1。”郑锐定定地说了一句。
　　说完之后全队的人都抬头看着他，欲言又止，稍加思考，放弃思考。
　　“一队的1也不太好吧我觉得，”程明匀说，“不得去找几个0……”
　　“你们是不是有病啊。”贺狄乐了会儿。
　　“嗯，”周游认真点点头，“病得很严重。”
　　“行了，最后一把，争取最后一把，”教练给每个人都捏了下肩膀，“3比1带走，加油！”
　　而另一边，NK休息室的气压虽然有点低，但也没有人人都绝望，他们依旧十分激烈地讨论着下一把的BP，以及上一把谁做的不够好，应该怎样做。
　　上单来到陈格的身边，拍拍他肩膀，说：“你压力很大啊？”
　　陈格笑了笑：“这种局面下，压力不大的心得多大啊？”
　　上单想说你从TNG还没打完四强的时候脸色就很难看了，但他没说出口，拍了拍陈格的肩膀，说：“我今年打完就退役了。”
　　“我知道。”陈格说。
　　“之前我觉得，不管怎么样都拿个冠军吧，”上单说，“都进决赛了，要是拿不到冠军就退役了，那得多意难平啊。”
　　“……嗯。”陈格应了声，有些怔愣地看着自己的手。
　　“现在心态格外的放松，”上单说，“就……之后如何如何的，管不了，也没办法管，至少我尽力了，如果我拿不到冠军……”
　　“会拿到的，”陈格打断了他，站起来，定定地说，“一定会拿到的。”
　　“说得好！”fly不知道从哪冒出来，起立鼓掌，“冠军一定是我们NK的！”
　　“吓我一哆嗦。”上单笑了笑。
　　“先打回来一把，再bo1，”NK的教练易繁看着他们，“都精神点儿。”
　　被fly那一嗓子嚎得，休息室的气氛莫名轻松了不少，几个人走上台，能刚好看到前方的奖杯，没有捧过，不知道它有多沉，但都知道它悬在天边是什么感觉。
　　第四把比赛很快开始。
　　这次由周游和贺狄选到皎月和刀妹，两个人同时锁下光明哨兵的皮肤，前中期两个人打出不错的优势，但陈格配合自家下路也将优势在下半区打开，又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
　　比赛一直进行到三十五分钟，四场比赛的指挥下来贺狄已经有些声嘶力竭，鼻腔酸涩，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再说话都有些费力了，呼吸都不大顺畅，好在郑锐还能抗住，有条不紊地报出各种召唤师技能的cd，甚至按了下Z查看刚才记下时间，粗略估计了下，说：“对面中单没金身，下波能秒么？”
　　没有人知道。
　　但既然有这个机会，没有不去秒的道理。
　　最后一波团战由NK先开，依旧是他们极其擅长也极其符合阵容的冲脸开团，后方的ez疯狂地丢着技能，徐乔直接被一个技能甩死，好在有复活甲，但就在这复活甲读秒的时间里，TNG直接少了一大半的持续输出，正面程明匀即将扛不住的时候，皎月和刀妹再次进场，两个光明哨兵的特效融合到一块儿，看着就像一团平白炸开又留下些许烟雾的光，暂且延缓了NK的输出。
　　“点灯笼！”郑锐拉到后面，往快要复活的徐乔脚底下丢了个灯笼，与此同时NK在灯笼上方插下好几个眼，徐乔却在一个空隙中点到了那个救命的灯笼，被拉回郑锐的身边，远离战场。
　　与此同时程明匀终于扛不住输出，倒下的瞬间，NK的中单倒了。
　　徐乔在后方放技能偷着伤害，最后一个W到EZ，毫不犹豫地大招突了过去，Q伤害完全灌到EZ身上，自己虽然死了，但收集者直接斩杀了还剩一丝血的EZ，EZ犯下了一个重大失误，他没能用E及时拉开身位。
　　NK双C已倒，贺狄还站在战场之上。
　　周游的屏幕是黑白的，他在第二波进场的时候就已经倒下了，再怎么肉也是个法刺，金身过后就再没有保命技能，而贺狄此时完全可以收割战场。
　　“一波了？”徐乔的声音有些哽咽，“一波？”
　　“一波！”郑锐吼了一嗓子。
　　尽管TNG这边还剩下两个人，但NK那边已经是团灭，大后期的比赛，超级兵直接冲上了高地。
　　兵线，门牙塔，最后是水晶，台下呐喊“TNG”的声音几乎要掀翻了场馆。
　　贺狄看着屏幕上的水晶爆炸，还有些愣神，他好像想说点儿什么，但耳机里传来的队友们撕心裂肺的“nice”声又让他什么都说不出口。
　　冠军。
　　世界冠军。
　　他无端想起周游和他认认真真说过那么多次，他说我会帮你拿冠军，他说一定会夺冠的。
　　贺狄摘下耳机，还没来得及站起来，旁边的人已经撞过来，用力把他搂入了怀中。
　　“贺狄！”周游凑到他耳边喊了一声。
　　台下是欢呼声，舞台上空盘旋着解说兴奋而沙哑的声音，刚摘下的耳机里还有谁在咆哮，只有在这时候，贺狄才这么清晰地听到了周游的声音，就是这一声，把他有些游离的魂一下就拽了回来。
　　“贺狄！！”周游又喊了一句，声音有些颤抖，“我们是冠军！”
　　贺狄没空去回忆自己这么多年的青春和努力，他猛然回过神，张开胳膊用力搂住了周游，用力到周游吃痛地抽了口气。
　　世界冠军TNG。
　　世界冠军贺狄。
　　贺狄扭头，在镜头几乎是贴着他们拍的情况下悄悄亲了下周游的耳垂。
　　世界冠军周游。


第77章 谈恋爱了不起哦
　　很多人说过，冠军不仅仅是个名，更是一种象征，一份荣誉，一份认可。
　　但贺狄从始至终都认为，冠军就要包含在名，刻在烟上吸进肺里，别人问一句你今年多大他都要回答一句“这都被你发现我是S赛世界总冠军啦”的程度。
　　台下的观众在狂欢，台后的教练和分析师冲上台，用力将他们搂作一团，兴奋地蹦跳，耳畔是熟悉的沙哑的各种各样的声音，又被场馆里的声音盖了过去。
　　周游的脸红透了，连带着耳朵根都是红的，台下那么热闹，刚才喊一波时程明匀和徐乔的声音那么大，他好像在一瞬间失聪了，什么都听不见，也感受不到，只有贺狄嘴唇停留在他耳垂的感觉还在停留。
　　周围人脸上都挂着兴奋的笑，周瑜兴奋到茫然，抬手摸了摸耳垂，想问句什么，下一秒领队已经勾着他的脖子用力搂了一下。
　　“打得好！”领队的声音里甚至带上了点儿激动的哭腔，“打得太好了！你们是真他妈牛逼啊！世界冠军！”
　　周游猛地回过神。
　　世界冠军。
　　他们现在是……世界冠军！
　　他好像被贺狄那一下亲懵了，没有想过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这样对待，这会所有的精力都返回到身体里，膨胀，炸开，正中靶心。
　　“捧杯了！捧杯！”郑锐实在受不了这群人劫后余生似的搂来楼去了，最先喊出这个词，“奖杯是我们的了！”
　　一群人这才恍然惊觉自己还没去捧杯。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程明匀笑得眼睛都眯缝了，“第一次夺冠，有点儿不知道程序。”
　　但看别人夺冠还是看过的。
　　不管再激动，再热血沸腾，在从座位那儿起身走到奖杯前都得抑制住自己的激动，不能上蹿下跳，也不能连蹦带跳……可是表情无论如何都克制不住。
　　贺狄和周游走在最后面，不慌不忙得像要上街去买菜，这会儿没有摄像头盯着他们拍，主摄像应该在预备捧杯镜头。
　　周游往前走了一截，忽然悄悄拉了下贺狄。
　　“你刚才亲我了。”周游小声说。
　　周遭音乐声太大了，贺狄反应了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一乐：“是啊，您要收费么？”
　　“……不是。”周游说。
　　他就是没想到。
　　毕竟当时镜头都贴脸拍了，贺狄还那样……挺不可思议的。
　　可能是激动的吧。
　　毕竟拿冠军了呢。
　　周游往前看过去，队员们都已经走到奖杯边儿上了，就等着他们俩去捧杯。
　　这是他梦里出现过很多次的场景，灯光，掌声，欢呼，奖杯，还有……贺狄，以及自己并肩战斗一年的队友们。心脏从打爆对面基地的那一刻起就跳得飞快，直到此时此刻都还没能平息下来，贺狄却在这时候勾了下嘴角，问：“你是不是忘了点儿什么啊？”
　　周游愣了愣，还没回话，他们已经走到了奖杯前。
　　忘了点儿什么啊？
　　还能忘什么啊？
　　周游没有来得及细想，往奖杯前一站，数着三二一一起捧杯，沉甸甸的奖杯被所有人一起举起来的时候，天空中炸开什么东西，纷纷扬扬落下数不清的彩带。
　　他往旁边看，找贺狄的眼神，却发现贺狄正在看着奖杯。
　　很难说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如常所愿的，欣慰的，惆怅的……落到自己身上时又变得无比温柔，贺狄勾着嘴角笑了笑，专注地看着周游，这会儿大家的视线都在奖杯上，只有他看着周游。
　　周游在视频里反复看了无数次的，千万遍的眼神有朝一日竟然落在了自己身上，他听见自己的心脏在狂跳，几乎盖过所能听见的所有声音。
　　忘了点儿什么。
　　周游猛地回过神，贺狄曾经说过，等世界赛结束他们就在一起。
　　现在算结束了吗？！
　　现在他们在一起了吗！
　　周游惊愕地看着贺狄，手还拖在奖杯的底部，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捂了捂胸口，还紧张兮兮地抓了自己胸前的布料一把。
　　贺狄可能是觉得他这个动作好笑，笑得眼睛都眯缝了，低头咳嗽了声又看向前方，享受着此时此刻的欢呼和荣誉。
　　后方有人送上奖牌来，奖杯是联赛的，就算能摆到俱乐部里第二年还是要还，但奖牌是他们自己的，可以拿回家挂着，沉甸甸的东西往脖子上一挂，贺狄终于有了夺冠的实感。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心念念那么久的奖杯终于捧起来的时候，他好像没有感受到多大的喜悦。
　　喜悦自然是有的，但更多的是放松。
　　终于松了一口气那种感觉。
　　周游不知道在干嘛，被戴上奖牌了都还拽着自己胸前那块衣服，跟心绞痛犯了似的。贺狄盯着他看了会儿，忍不住凑过去问：“你没事儿吧？”
　　“没、没事儿，”周游扭过头，十分大声地说，但这会儿音乐声也很大，他大声吼什么也没谁能听得清，“就，我想问问你。”
　　“啊。”贺狄看着他。
　　“现在算结束了吗，”周游死死攥紧了自己的衣服，很紧张，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世界赛，现在算结束了吗？”
　　贺狄盯着他看了会儿，一块彩带忽然落到周游头上，他想出声提醒，又觉得这样挺好的，于是笑了笑，说：“算。”
　　“什么？”周游仿佛没听清。
　　贺狄招招手让他低头，凑到他耳边去说：“我说算，男朋友。”
　　周游猛地站直了，隔了会儿才放过自己的衣服，双手垂直站军姿那么立着，贺狄看见他微微张着的嘴唇有些发颤，但不知道他心底有多少朵烟花炸开。
　　男朋友。
　　周游之前一直觉得他们这样的状态和谈恋爱了也没什么区别，贺狄让亲让摸的，对于自己的好感表达得非常明显，有没有世界赛结束就在一起这个flag都无所谓，当然有更好。
　　但这会儿他才发现，是他想要的太少了。
　　男朋友，这三个字从贺狄口中说出来完全不一样。
　　身份一下子就拔高了，他觉得自己好像能更理直气壮地站在贺狄身边了。
　　男朋友，男朋友。
　　贺狄的男朋友。
　　周游揉了揉鼻子又挠挠脸，忽然嘿嘿一下乐了出来，贺狄在旁边看得一乐，跟着笑了半天。
　　在这样狂欢的舞台上，笑容是极其容易感染人的，不一会儿整个队的人都傻乐了起来，第二天的电竞头条说不定是某队夺冠后全队现场犯病，一听就非常的发人深省引人深思。
　　按照规则，女主持人将准备好的问题一一询问过去，一些比较专业的采访问题周游还能回答出来，问到关于这次比赛的感想时他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迷迷糊糊地应过去，心底却是狂喜的。
　　男朋友啊。
　　那可是男朋友啊！
　　周游忽然很想蹦跶两下。
　　FMVP是周游，得单独拎到舞台前方采访，队员们也没下台去，就在后面站着，周游被拎到舞台最前方都还没缓过劲儿来，主持人不得不又问了一次，他对这次决赛夺冠有什么感想？
　　能有什么感想？比赛了，努力了，赢了，夺冠了……不能这么回答。
　　但这会儿周游脑子里真的组织不出什么别的词了。
　　夺冠和终于谈上恋爱的两波狂喜让他脑海里半个形容词都找不到。
　　“有没有什么想对一直支持你的粉丝，家人和朋友说的呢？”主持人很敬业地没有让场面冷下来。
　　想说什么？
　　快说啊！不要冷场！
　　说点儿什么啊周游！
　　“我……就谢谢大家的支持，那什么，我……”周游抽了口气，看着全场安静下来的观众们，发自肺腑地说了句，“我谈恋爱了。”
　　全场安静了几秒，然后爆发出了惊天动地地笑声。
　　后面的队友们也笑成了一片，主持人哭笑不得，却看见周游抬起头，继续说：“如果不是他我可能根本不会来打职业比赛，现在我们俩在一起了，我很高兴，很感谢他。”
　　说完还嗯了一下，像是觉得自己没说错那样：“就是很感谢他。”
　　台下顿时掌声雷动，周游挠挠头的同时悄悄往后看了眼，贺狄站在后方，无奈地回望过来，做了个口型：傻逼。
　　嘿嘿。
　　周游高高兴兴地转过头，继续接受采访。
　　你才傻。


第78章 举报
　　“周游呢？”程明匀手里拿着个奖杯，“又去厕所了？奖杯就搁那儿也不拿。”
　　叶年忙着给S赛奖杯拍照，回头看了他一眼，程明匀手里拿的是周游的FMVP奖杯。
　　“去厕所了吧，”叶年摸摸下巴，“可能有点儿肾虚？”
　　“贺狄也去了？”程明匀皱皱眉毛。
　　“贺狄也虚。”叶年诚恳地说。
　　“我录下来了，”旁边的摄影师举着摄像机直起身子，“待会儿就发给贺狄。”
　　叶年笑了笑没说话。
　　发呗。
　　还能吃人是咋的。
　　反正一会儿从厕所出来指不定谁虚。
　　从舞台下来之后休息不到五分钟就得马不停蹄地参加各种采访，中途大概有个一两分钟的休息时间，等媒体进来等队伍入座的那么一丁点儿时间，周游还是把贺狄拉到厕所了。
　　贺狄望着天花板想，以后自己一定会特别熟悉每个场馆的厕所位置和设施。
　　也不知道周游对厕所到底有什么癖好，不过这会儿厕所的确是没什么人。
　　周游捧着他的脸亲了又亲，看他有点儿走神，还把手伸到衣服里往他腰上抓了一把：“把你的奖牌给我吧。”
　　贺狄看了看他，取下自己脖子上挂着的奖牌递过去。
　　“干嘛？”贺狄问。
　　“和你换。”周游也取下了自己的奖牌。
　　“不都长一个样儿么？”贺狄笑着说了句。
　　周游捧着两块奖牌看了半天，还是把自己那块挂在了贺狄的脖子上。
　　两个人说是在厕所亲了会儿还不如说是周游抱着他蹭了会儿，连拱带蹭的，拥抱的时候力气倒是很大，把贺狄使劲儿抵在墙上，脸埋在肩窝里蹭了好一会儿才高高兴兴地松开。
　　从厕所出去的时候外面的人已经全都到群访室了，两个人紧赶慢赶往前走着，周游嘴角有一抹怎么也压不下去的笑。
　　真好。
　　男朋友。
　　嘿嘿，男朋友。
　　“你俩上哪去了？”工作人员看见周游，连忙走过来，“你FMVP的奖杯程明匀给你拿到群访室了，待会儿别忘了啊。”
　　“哦，好，”周游点点头，“谢谢。”
　　“我还真没见过夺冠了对奖杯一点儿都不上心的，”工作人员笑笑，“赶紧进去吧。”
　　周游和贺狄这才赶忙进了群访室。
　　往位置上一坐，程明匀把FMVP的奖杯往周游面前推了推：“不想要可以去找拳头退货。”
　　“想要，”周游说，“谢谢。”
　　“那我们今天的采访就开始啦，”台下有个女孩儿，笑得挺高兴的，“首先恭喜TNG拿下世界冠军，然后……”
　　然后就是一系列的提问，回答，待会儿出去每个人还有一个单独访谈，夺冠的喜悦会被这些数不清的访谈慢慢吞噬掉。
　　旁边的周游倒是挺自在的，这会儿问题没问到他，镜头也没拍，他干脆在桌子下面玩儿起了手机。
　　两个人隔得近，贺狄拧开一瓶水放在周游桌子前的时候看见他在给老刘发消息，发的是一张奖杯和FMVP奖杯的合照，语气很淡定：夺冠了。
　　老刘：！！！！
　　老刘：恭喜！我就知道你是这块料！
　　老刘：什么时候回来，我带你去吃饭！
　　周游回了个时间还不确定，言语间云淡风轻的，好像还是很淡定，很不在意似的，但贺狄看到了他勾起来的嘴角，显然非常自豪。
　　小屁孩儿。
　　贺狄跟着笑了笑。
　　“那个……”台下有记者举起手，“贺狄？”
　　徐乔在桌子下面踹了他一脚。
　　“嗯？”贺狄回过神。
　　记者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贺狄连忙说了句不好意思然后才开始回答记者的提问。
　　后来这个小插曲被某家电竞媒体单独截出来放到了微博上引起一片讨论，视频中周游低头看着手机，贺狄看着周游，很淡地笑着，完全没听见记者问了什么，程明匀在周游转来TNG没多久发的那条俩人牵手的微博又被转了出来，连带着夺冠热度的推动直接把俩人送上了热搜。
　　不过这是采访结束后的后话了。
　　群访的时间有点儿长，旁边的程明匀也玩儿起手机，于是周游玩儿得更加心安理得，反正也没问到他们俩。
　　世界赛期间他们的微博贴吧都是被卸载了的，会被禁止看这些东西，不排除有心态特别好的选手不会被禁止，至少TNG几个人心态比不过微博那群半场开香槟的人，只能自己不去看。
　　这会儿点开微博，私信轰炸和各种转发评论周游居然有点儿习惯了，不过等他看到主页上挂着的一条时却忽然一愣。
　　贺狄回答完问题喝了口水，扭头发现他脸色不太对：“怎么了？”
　　“……陈格，”周游抿抿唇，压低声音说，“被举报了。”
　　贺狄一愣。
　　周游直接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给他看，有人实名制举报了陈格参与博彩，很有可能打假赛等等一系列的事情，热度还不低，官方已经受理了这件事，并且在第一时间发出通告，表明会彻查。
　　微博电竞圈顿时分化成两种形态，有对于TNG的祝福和欣慰，也有对陈格的辱骂和各种冷嘲热讽，以及这次NK输给TNG的质疑。
　　贺狄捏着手机的手有点儿发颤，很快他把手机还给周游，咬着嘴唇仔细想着。
　　这个“有人实名制”不确定是不是付成浩本人，指不定是他把证据转给自己的亲戚让亲戚举报的，毕竟付成浩做事不太会留下什么线索，谨慎得上你妈上辈子从钢丝上摔下来的。
　　陈格知道这事儿么？
　　看时间应该是在今天刚举报上去的，联赛压了下来，没有经过确切的调查不会随意盖章一个选手，教练组也会因为害怕选手心态受到影响而选择隐瞒。
　　今天除了第一把状态有些奇怪以外，其他三把陈格都是竭尽所能，至少经历了一个不会让自己抱憾的决赛。
　　贺狄一时间心里有点儿乱，但同时也坚定下来了一点，是从得知付成浩打假赛后，他不论如何都要做到的一点。
　　“你要举报他吗？”周游小小声说着，没有直呼其名，“我这里有证据。”
　　“……什么证据？”贺狄震惊地看着他。
　　“那天你们在他房间里吵架的时候，我录音了，”周游说得更小声了，“我知道你一定会举报他的，所以录下来了。”
　　贺狄沉默了会儿，又喝了口水：“你怎么不早点儿告诉我？”
　　“录音里不光有付成浩的声音，”周游提醒他，“也有陈格。”
　　贺狄低下头，没说话。
　　“我怕你纠结，”周游往他那边凑了凑，小心翼翼地说，“你生气了吗？我本来是想世界赛结束再把录音给你的。”
　　他没想到事情会发酵得那样快。
　　看起来付成浩不是直接举报的，而是先在微博掀起一阵风浪，不拿出证据，让所有人都以为他那边的人在造谣的时候再一下把证据甩出来，让陈格博彩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
　　这样一来，联赛根本没有时间去压住这些事情，顺着NK输了比赛的热流将所有事情都推向了无法控制的地方。
　　“没有，”贺狄回过神，“我没生气。”
　　“……哦。”周游眨眨眼睛。
　　“录音发我吧。”贺狄摸出了自己的手机。
　　周游将那份录音直接发给了他，群访室里信号不怎么样，录音接收完毕的时候群访刚好结束，底下的记者准备关机器走人，身边的队友也起身的时候，贺狄忽然拿起了麦克风。
　　“不好意思啊，”贺狄说，“我有个事儿要说。”
　　TNG的人愣了下又坐回来，和台底下的人一起迷茫，只有周游专注地看着他。
　　说话前贺狄脑海里很奇妙地闪过了两年前那场比赛片段，很模糊。
　　这会儿他才惊觉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回去看过那场比赛的视频了，好像从夏季赛开始还是从什么时候，至少……是周游来到他身边之后。
　　贺狄回过神，平静地说：“我，实名制举报AST的ADC付成浩打假赛。”
　　过过剧情，快完结啦∠(?」∠)＿


第79章 马上回来
　　贺狄在夺冠后的群访中说出的那句话，激起了无数浪花。
　　他在通过记者和电竞媒体，先把风声放出去后，回到酒店里立刻开始向联赛里反应，周游那段录音他听过了，能完全将付成浩胁迫陈格，自身参与博彩的事儿坐实，而各家媒体也开始争先恐后地报道这个夺冠之后最大的话题。
　　打没打假赛能不能取证还是个问题，但调查结束情况属实的话，付成浩逃不掉被禁赛的命了。
　　这个冬转大概是LPL最动荡的一年，三支世界赛队伍，两个核心成员，全部参加博彩，并且两年前甚至更久以前的比赛都被翻出来，查证深入到付成浩所有亲戚朋友之后，真相终于水落石出。
　　付成浩至少是从参加职业联赛后的半年就开始赌了，陈格的时间短一些，参与的场次也更少，只不过他谨慎到将自己所有的钱以及博彩的证据都转给了自己一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联赛也是查了很久才查出来。
　　风浪卷了大半个月才停歇下来，全明星赛都快开了，付成浩和陈格的处罚通告才公开发表。
　　陈格被禁赛十八个比赛月，而付成浩被禁止参加所有电竞联赛相关的工作、活动，被拉上了电竞榜的黑名单，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电竞圈了。
　　但陈格被禁十八个月，也就意味着他的退役。
　　他的年纪不小了，没有十八个月给他禁，更何况是十八个比赛月，一年到头都打不到十个月的比赛，等陈格再回赛场都二十五六岁了，那个时候也不会再有什么俱乐部愿意花钱去买一个高龄打野。
　　陈格在第二天就发布了道歉和退役声明，而付成浩从头到尾都没有出来说过一句话，就这样淹死在了风浪里。
　　贺狄还是出去和陈格吃了个饭，两个人也没多聊什么，简单碰了个杯，可能还是说了点儿什么吧，但那时候饭店正嘈杂，一切都淹没在人声中。
　　“有空常联系吧，”陈格临走前很淡地笑了下，“我是退役了，又不是死了。”
　　“好。”贺狄看着他，很认真地说了句。
　　十一月底的夜冷得人发颤，路边积水下大概有些淤泥，一踩一打滑，贺狄在饭店门口就将外套拉链拉到顶端，凉风还是止不住地从领口往里钻，他搓搓手，想着下次出门要把围巾和手套也戴上。
　　他和陈格要去的不是同一个方向，因此走出饭店就分开了，一个人往回走着，大脑很放空，什么也没想。
　　快走到基地门口的时候才看见那儿有个人影，贺狄眯缝着眼睛看了会儿，忍不住喊：“周游！”
　　周游回头，同样是眯了会儿眼睛才看清是贺狄，大步走过来往贺狄身前一站。
　　“干嘛呢？”贺狄摸了摸他的脸，基地门口那儿风挺大的，脸都吹冻了。
　　“等你回来，”周游吸吸鼻子，“你刚说往回走了。”
　　“……是啊，”贺狄出饭店前给他说了句回来了，“你就不能在屋里等么？”
　　“不，”周游说，“我就想出来等你。”
　　“那你在这儿吹着吧，”贺狄说，“没冻死之前千万别回去。”
　　周游没说话，抿抿唇借着路灯的光仔细打量着贺狄的表情，似乎是看出他好像没什么事儿之后才松了口气，主动牵过贺狄的手，嘀咕了句：“热的。”
　　是热的。
　　要不怎么说年轻人身体好呢。
　　贺狄估算了下，从自己出饭店给他发消息到回到基地门口，大概有个十几分钟的时间，如果周游从接到他消息那一刻就跑出来等着的话，也冻挺久了。
　　手居然还是热的。
　　看他还在看自己的脸色，贺狄好笑地捏捏他的手：“没事儿，就普通吃了个饭。”
　　“……嗯。”周游应了声。
　　回去之后也没有再去训练室，直接回了寝室，洗过澡后周游坐在自己的床上，想了想还是拿着枕头挤到了贺狄这边：“你们今天什么也没聊吗？”
　　“上次都聊得差不多了，”贺狄想了想，往旁边挪了点儿位置出来，“今天就是吃饭，喝酒，然后……还是说了点儿以前的事儿。”
　　“难过吗？”周游往下缩了缩，小半张脸埋进被子里。
　　“不难过。”贺狄说。
　　他是真的不太难过。
　　陈格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心甘情愿被罚，两年前……快三年前那场比赛终于有了结果，付成浩也付出了代价。
　　一切终于结束了的感觉。
　　松快的同时又有些惆怅，挺难去形容和描述的，反正贺狄觉得那种情绪不是难过。
　　“今年全明星估计是你去了，”周游换了个话题，“要去国外。”
　　“啊，”贺狄应了声，“是，得去挺久的。”
　　周游又把脸往下埋了点儿，没说话。
　　贺狄原本粉丝就挺多的，长得好脾气好比赛成绩也好，这次更是借着冠军的热度吸了一大波粉，成功被投票去参加全明星表演赛。
　　周游没什么粉丝，这次的新生表演赛也没选中他，只能暂时放假，去老刘那儿或者就在基地待着。
　　全明星赛程不算长，但俩人得有个几天不能见面了。
　　周游想着，一边把贺狄搂得更紧，隔了会儿又低头在贺狄额头上亲了下。
　　舍不得。
　　他有点儿想跟着贺狄去，但比赛场地毕竟是在国外，而且到时候都是些挺熟悉的别队的选手，他跟着去了怎么解释呢？出来看风景的？
　　可能会让贺狄尴尬。
　　但还是舍不得。
　　周游叹了口气，另一只手从贺狄身下穿过去，搂住腰，几乎是把人生生按进了自己怀里。
　　每年全明星正赛队伍都会进行集训，提前到别的俱乐部里集合待一周左右，贺狄先前也去过一次，倒是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就当出去玩儿，收到通知的时候很淡定，这种表演赛的集训不会像他们正式训练那么繁重，选手之间很好相处，也没什么。
　　就是周游的表情不太好看。
　　且随着集训时间的到来，表情一天比一天不好看。
　　周游惆怅地叹了口气，一想到要跟贺狄分开那么长时间就有点儿不太爽，想时时刻刻跟着，贺狄上个厕所他都想跟着去。
　　晚上回了寝室，贺狄得收拾行李去参加集训了，拎了个小行李箱出来装衣服，周游就在他旁边蹲着，贺狄往里放一件衣服他就伸手在衣服上摸摸，试图捋平本来就没多少的褶皱。
　　“你们这次去集训，”周游忽然想起了点儿什么，“是住双人间吗？”
　　“是啊，”贺狄说，“我们是去别人俱乐部集训……别人也还没放假呢，我们过去有地方住都算不错了。”
　　“……哦，”周游把下巴搁在膝盖上，“你和谁睡啊？”
　　“我能和谁睡啊？”贺狄无奈地看了他一眼，“UKL那ad和我一房间。”
　　周游回忆了下，UKL那个ad长得挺帅，还高，比他和贺狄都高出一小截：“好吧。”
　　“哎。”贺狄意味不明地叹了一句，可能是蹲累了，他往地上一坐，胳膊搭在床边，身体也往后仰，斜睨着周游，“我问你啊。”
　　周游没说话。
　　“周游？”贺狄喊他。
　　周游皱着眉还在思考着什么，想得愈发专心了。
　　贺狄有些好笑地戳了他一下，轻声喊：“宝贝儿……”
　　“嗯？”周游顿时回过神，瞪着他，“喊我吗？”
　　“我喊世界呢。”贺狄说。
　　“世界在楼下，”周游高兴地说，“你就是在喊我。”
　　“我问你啊，”贺狄也笑了下，“你想跟着我去么？”
　　“去哪……”周游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你说集训吗？”
　　“集训可能不太行，人家俱乐部没地儿让你休息，”贺狄想了想，“你跟着我去国外吧。”
　　不然我真怕你相思成疾抑郁而亡了。
　　后半句贺狄没说出口，不过他看见周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兴奋了起来，眼神一下就亮了，那句“真的吗”还没说出口，他瞬间泄下气来：“我没有护照。”
　　“……哦，”贺狄愣了愣，“也对，我给忘了。”
　　他们这些确定下全明星名额的选手有联赛帮忙办护照，时间短速度快，几乎不用担心这个事儿，而周游没有任何名义让联赛帮忙，更何况马上开赛了，完全来不及再去办一个。
　　等他办完，贺狄都从国外回来了。
　　周游撇撇嘴，想想凑过去亲了贺狄，贺狄自然会回应他，行李收拾到一半儿箱子就被推到了别处去，贺狄的手绕过他的肩膀，手指抓紧了背后的衣料。
　　接吻的时候周游永远是最凶的，不管是力度还是时长都会让贺狄感觉他想把自己一口吞了，手上的动作越来越过分，不过贺狄没怎么阻止，毕竟周游能忍到现在还挺神奇。
　　他还以为世界上结束当天周游就得按捺不住一腔激情，不过仔细想想，后来发生了陈格那样的事儿，自己没什么心情，周游都是看在眼里的，一直都没说什么也正常。
　　房间里的灯被关了，只有贺狄的小夜灯还亮着，昏黄的灯光里什么都看不清，又好像什么都能清楚的望到，好在屋外下了雨，淅沥的声音伴着雷鸣，屏蔽了所有的听力。
　　贺狄迷迷糊糊地在想，外面这么大的雨，二黑和黑黑估计要被淋傻了，猫好像应激反应还挺大的，又是电闪雷鸣，难免不被吓到。
　　要不把它们接到基地里来养吧？
　　反正世界也在。
　　刚好做个伴儿。
　　周游在他胳膊上轻轻掐了一把，贺狄回过神，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能点点头，先应下来再说。
　　房间里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两个人都没动，隔了会儿，周游亲了亲贺狄，在他肩头用力吸出一个印子，又亲了亲：“早点回来好不好？”
　　“行，”贺狄有气无力地说，“打完比赛我就飞回来，一秒钟都不带停。”
　　“要插个眼给你tp么？”周游眯着眼睛笑了笑。
　　“行啊，”贺狄翻了个身，胳膊往旁边一抻，顺便捏了下周游的脸，“我闪现tp，马上回来。”
　　求求海星，给点，给点（干什么）


第80章 心情挺好啊
　　贺狄去洗澡的时候周游把房间收拾了下，换洗的床单被阿姨拿走了还没送回来，今晚他们估计得睡在周游的床上。
　　房间里还有一股暧昧而黏腻的气味，周游揉揉鼻子，脸红扑扑地把窗户推开，吸了口晚间有些沁凉的空气。
　　爽。
　　“周游！”贺狄在浴室里喊了一声。
　　“嗯！”周游立刻冲到了浴室门口。
　　“问你个事儿啊，”浴室里的水声停下，没多久贺狄围着个浴巾就走了出来，“那瓶润滑你什么时候买的？”
　　周游眯缝了下眼睛，贺狄一边往前走一边擦着头发的样子很好看，滑嫩的皮肤上还有他刚才留下的印记，没有一点儿事后余韵的害羞反而更……更勾人了。
　　况且刚洗完澡出来，应该是什么都没穿的。
　　周游瞥了眼他的浴巾。
　　“操，”贺狄乐得不行，“你没救了。”
　　“嗯？什么？”周游回过神，跟在他后面，“润滑？你答应会和我在一起那次买的。”
　　“我就说。”贺狄看了眼自己的床，应该是不能睡了。
　　就说从打完直接赛之后，周游就好像长他身上了似的，哪来的空去买什么润滑。
　　原来是未雨绸缪。
　　想得挺长远啊小狗。
　　贺狄走向周游的床，往窗外看了眼边坐下，腰和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被扯到的时候，他还是不可不免地顿了下。
　　“不舒服么？”周游连忙坐过来，手在他腰上揉了揉。
　　“没事儿，”贺狄拍开他的手，“没那么严重，最多就是有点儿不自在。”
　　“……哦，”周游又把手贴了过去，隔了会儿小小声问，“那……舒服吗？”
　　贺狄瞥了他一眼，嘴角抽了抽，像是想笑，但可能是觉得这会儿笑出来会打击到周游的自尊。
　　一个毫无经验的小屁孩儿，能谈什么舒不舒服的，没早那什么都不错了。
　　倒不如说贺狄感觉自己还能直立行走才是个奇迹，毕竟刚周游隐隐约约间那种气势……很像要把他拆吃入腹，润滑剂都用了大半瓶，贺狄往床单上一摸就能摸到一大片滑唧唧还冰凉的东西，结果来了一次就不来了。
　　非常典型的雷声大雨点儿小。
　　贺狄没说话，周游也没说话，他好像还在很认真地等一个答案似的，揉贺狄的腰也揉得不专心，时不时用手指点一两下。
　　“啊，”周游忽然反应过来似的，有些泄气地说，“……不舒服啊？”
　　“要不咱睡吧，”贺狄实在没忍住，乐出了声，“没事儿，还有下次，下次一定特别舒服行么？”
　　周游没说话，按着他肩膀把人往后一带，连搂带拉的调整好了姿势准备睡觉，他大半个身子都压在贺狄身上，脸也往他肩窝一埋，不肯说话了。
　　贺狄一边在心底感叹谈上恋爱了就是不一样居然会闹小脾气了一边觉得好玩儿，周游的这些细小的脾气和古怪固执的点在他眼里都非常好玩儿，有时候会觉得他像小孩儿，有时候又不像。
　　至少他站在自己身边，一起捧杯的时候，周游就是他身边最……最显眼的存在吧。
　　贺狄拍拍他的后脑勺，偏过头在他耳垂上亲了下，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周游那点儿小情绪也在第二天贺狄离开基地的时候消散得干干净净。
　　集训得训个一周左右，周游虽然放了假，但也不好直接去基地找他，毕竟那儿都是贺狄的熟人，起码是打过照面的人，他贸然跟过去也没个说法，没有哪家打野离了中单就不能活的。
　　除了TNG家。
　　周游把贺狄送上车，直到车都没影儿了，他才有些失落地往回走，牵着世界出去溜了一圈儿之后无所事事地回到基地rank。
　　贺狄倒是觉得挺新奇的，毕竟去别人基地训练这种事儿，还是他早年间到处试训的时候干过。
　　这次去全明星主要战队的几个人都比较熟，很默契地没有在贺狄面前讨论过或者是问过陈格的事儿，相处得还算愉快，能学到不少东西。
　　寝室像TNG那样一人一张大床，贺狄还是选择了靠门的那张床，UKL那个ad自然没什么意见，反正只睡一个星期，睡哪儿都一样。
　　然后便是各种各样的集训。
　　全明星说是表演赛，其实也有正赛的内容在里面，中韩粉丝暗自较劲，北美欧美互相阴阳，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哎，我睡觉去了啊，”程明匀关了电脑，“吃宵夜叫我。”
　　“这才十一点，”徐乔说，“睡这么早你是不是肾虚啊？”
　　“没训练赛没比赛的，又放假了，”程明匀打了个呵欠，“我决定早睡两天。”
　　“谁说没训练赛？”教练在后头探出个头，“不是和你们说了么，明天有人来试训，要和QBG打一场。”
　　这倒是一早就说过。
　　贺狄还没确定到底要不要退役，但何佑已经确定在这个冬转离开TNG了，队里得提前找好下一个中单，明天来试训的就是一个……
　　谁来着？
　　周游喝了口水。
　　他没仔细听，反正是个中单。
　　贺狄不在，rank都没意思了，周游打到十二点多回去睡觉，第二天一睡醒就牵着世界出去散了会儿步。
　　外面寒风瑟瑟，落叶一片借着一片的落，这个点儿小区里人挺多，周游就牵着它走了人少的小路，世界好像挺开心的，扑在那些没来得及清扫的落叶上，把枯叶踩得咔嚓咔嚓响。
　　不知道贺狄这会儿在做什么。
　　起床了吗？还是已经开始集训了？也不开个直播什么的。
　　集训是不是不能开直播？
　　周游牵着世界，眉毛轻轻皱着，心里苦闷至极，身后什么时候来了个人都没察觉，还是世界先扭头叫了一声。
　　“哎我操，好大的狗啊。”身后响起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周游愣了愣，转身看过去。
　　“萨普瑞撕！”那人举起双臂，兴奋地看着他，“撒西不理的死！”
　　“吴岩！”周游吃了一惊，“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试训啊，”吴岩呲着牙勾住周游的肩膀，“你不会没听说吧？”
　　……听说了。
　　但那会儿他正纠结要不要给贺狄打电话，没怎么听清教练在说什么。
　　吴岩和他一直都有联系，夺冠之后还挺热情地打了个视频过来，平时闲着没事儿也聊聊天儿什么的，毕竟有着半年队友的情谊。
　　“你来试训为什么在这儿？”周游有些疑惑，“这里离基地很远。”
　　“啊……”吴岩沉默了会儿，“这不还早嘛，我随便逛逛，逛逛。”
　　“你迷路了？”周游抽了口气，“在小区里迷路？”
　　“随便逛逛的事儿！能叫迷路吗！”吴岩吼。
　　吼的音量太大了，把世界吓了一跳，摇着尾巴往吴岩跟前凑了凑。
　　“这狗真大啊，你养的么？”吴岩摸摸世界的脑袋，“这平时得吃多少饭啊？”
　　“我先带你回基地。”周游没管他清奇的脑回路。
　　“……行。”吴岩说。
　　试训已经打过职业的选手一般都是直接打一到两场训练赛，由成绩和发挥而定。而吴岩之前和周游磨合过，俩人默契方面还是有的，2比1拿下对面，得回去等TNG再试几个人再做定夺。
　　吴岩看上去倒是一点儿都不紧张，溜达到走廊去逗世界，教练留他吃了饭再走，他也没推，笑呵呵地答应了。周游摸出手机一看，贺狄五分钟前给他打了个电话，但是他没接到。
　　居然没接到！
　　周游腾一下站起来，大步上了楼，飞快窜回卧室里。
　　动作太快，把训练室里的其他人惊了下。
　　“他怎么了？”徐乔一脸茫然。
　　“困了吧，”郑锐说，“急着回去睡觉。”
　　徐乔扭头看着自己的辅助，表情更茫然了。
　　电话那头接得很快，周游感觉自己的声音里透着点儿抑制不住的高兴：“喂？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贺狄的声音懒洋洋的，像刚睡醒，“没事儿不能给你打电话么？”
　　“我也想给你打的，”周游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笑了笑，“怕你没睡醒。”
　　也怕打扰你。
　　周游嘿嘿笑了会儿：“刚才在打训练赛，所以没有接到你电话。”
　　“训练赛？基地来人试训了啊，”贺狄说，“来的谁？”
　　“吴岩，”周游说，“我以前的队友。”
　　“你在UK时候的队友么？”贺狄问。
　　“嗯，”周游应，“今年夏季赛他也在LPL，你和他对过线的。”
　　“没印象了。”贺狄说。
　　吴岩的队伍应该是没进季后赛的，常规赛又只打一轮，只对过一次，贺狄只记ID不记真名，这会儿还真想不起来吴岩是谁了。
　　不过……UK的前队友啊。
　　算得上是周游的第一个中单了。
　　贺狄翻了个身，撑着脸几不可闻地啧了声。
　　啧完他愣了会儿，又笑了起来，叹了口气：“我发现我快和你一样了。”
　　“一样什么？”周游问。
　　“自己猜去。”贺狄说。
　　“嗯？哦，”周游有点儿迷茫，又往床上一躺，床上已经没有贺狄的味道了，床单被罩都被阿姨洗得干干净净，一股孤独的沁香，他侧身躺着，闭了闭眼睛，“……我好想你啊。”
　　“哎哟，”贺狄说，“我才走三天。”
　　周游没说话。
　　“集训还四天，去全明星算上比赛来回四天，最多一周我就回来了，”贺狄说，“别哭行么？”
　　“没哭，”周游乐了下，“你算得好清楚。”
　　“废话，”贺狄坐起来往房间里看了眼，确定没人才低声说，“我也想你啊。”
　　周游的心像是被谁揪了下，紧得他瞬间翻身坐了起来，还没说出下一句就听见贺狄说：“行了不腻歪了，待会儿我们开会，先挂了啊。”
　　“嗯，”周游说，“拜拜……”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没说完，他听见贺狄好像是对着手机亲了一口，亲得还挺清脆的。
　　啊。
　　流氓。
　　周游搓了搓自己红得发烫的耳朵。
　　贺狄进了训练室，刚坐下，旁边的人问了句：“心情挺好？”
　　“是啊。”贺狄打了个响指。
　　刚逗完小狗，心情非常好。


第81章 也不是不行
　　今天是贺狄走的第五天。
　　TNG已经确定签下吴岩，暂时作为贺狄的替补，而经过联系后，贺狄似乎没有要在这赛季退役的意思，这让周游松了一口气。
　　贺狄那边的集训挺顺利的，再两天就要去国外了，训练也就更繁琐，俩人明明在一个城市，但一个在东边儿一个在西边儿，隔得老远，连个面都见不到，平时也就能视个频解渴。
　　趁着全明星举办的时间，基地里干脆放假半个周，大家想回家的回家，不想回家的就在基地里待着，不过没人做饭，得自己找吃的了。
　　吴岩和周游都没回家，俩人每天在基地里混吃等死，闲着没事儿才rank两把，感觉也挺好。
　　而另一边，贺狄随队到了国外，倒也没有什么国外的空气真新鲜啊的感触，就是累，一趟飞机坐下来他感觉自己比跑了圈儿马拉松还累，还得调整时差，不能睡觉。
　　好不容易到了酒店，他看了眼国内的时间，估摸着这会儿周游还没睡，干脆打了个电话回去，比较奇怪的是周游隔了好一会儿才接起来。
　　毕竟自从上次周游错过他电话之后，基本都是秒接。
　　“喂？”贺狄听见那边接通了电话。
　　“嗯，”周游的声音听起来挺高兴的，“你下飞机了吗？”
　　“刚到酒店，”贺狄听见他声音，莫名放松了点儿，“单人间。”
　　“哦，真好。”周游笑了会儿，下一句话还没说出口，贺狄听见周游那边还有个人，声音挺陌生的，问了句“和谁打电话呢笑开花儿了都。”
　　“贺狄。”周游回他一句。
　　“吴岩么？”贺狄问。
　　“嗯，”周游说，“放假了，基地就我们两个。”
　　贺狄沉默了会儿，慢吞吞地说了句：“就你们两个啊。”
　　“嗯？”周游愣了下，小心翼翼地补上一句，“基地里还有很多人……”
　　比如工作人员什么的。
　　其他分部也还有没放假的选手，只是LOL分部的训练室只剩我们俩了而已。
　　贺狄没憋住笑了会儿。
　　两个人唠了能有十几分钟才挂断电话，期间吴岩进进出出训练室好几次，不是上厕所就是去拿喝的，但不管他进出多少次，周游脸上永远都挂着非常灿烂的笑容。
　　这是他在UK没见过的。
　　有种孩子长大了愈发开朗的感觉。
　　好不容易挂了电话，吴岩把手里的橙汁递给他一瓶：“你俩真能唠啊，我和我女朋友都没这么能聊。”
　　“哦，”周游拧开瓶盖，“你有女朋友了？”
　　“嗯，”吴岩笑了笑，“你不也有了么？之前世界赛上……”
　　“嗯。”周游打断了他，有些沉闷地应了声。
　　“吵架了啊？”吴岩扫他一眼。
　　“没有，”周游撑着脸，“我俩感情挺好的。”
　　“照片呢，给我看看，”吴岩呲着牙笑了半天，“你在夺冠现场说和她谈恋爱了，她得高兴疯了吧。”
　　周游扯扯嘴角没说什么，只说没有照片，高兴倒是挺高兴的。
　　“她当时在现场么？”吴岩问。
　　“在。”周游说。
　　不光在，离奖杯还挺近，触手可及的那种。
　　关于他和贺狄谈恋爱的事儿，周游不打算说出来，他感觉这事儿没那么多人能随意接受，如果随便说出来了，对贺狄以后的影响会非常大。
　　贺狄家境似乎挺好的，退役以后不知道会不会继续吃这碗饭，但如果他继续走电竞路，周游希望大家提起他想起的都是“世界冠军”而不是“哦那个和队友谈恋爱的gay”。
　　周游撑脸看自己恋爱中的微信状态，忽然有点儿惆怅。
　　未来似乎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全明星第一日进行的是solo赛，贺狄单挑方面没有队里另外几个人猛，理所当然的在台下观赛，一边观赛还一边给周游发消息，双线操作，搞得比台上的人还要忙。
　　除了solo赛和团体赛，每年的花样也搞得挺多的，贺狄和队里一个上单被挑过去打了个挺好玩儿的模式，贺狄操作键盘，上单操作鼠标，两个人共用一台电脑，打的就是一个根本就没有的默契。
　　虽然第一把就被抬下去了，但贺狄依旧玩儿得很开心。
　　回去之后或许能和周游这么玩儿。
　　比赛打下来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好玩儿是好玩儿，就挺累的，感觉比普通比赛还要累。
　　要面对各大赛区各个频道的采访，还要和其他赛区的选手合影，偶尔还得去冒充一下翻译，唯一放松的时候大概就是和周游视频的时候，快两周没见了，周游似乎瘦了点儿。
　　“你是明天的机票吗？”周游问。
　　比赛今天下午就打完了，跟着团队的话是明天才能走，后天才能落地。
　　“你要来接我？”贺狄问。
　　“我到小区门口去接你。”周游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不来接啊？”贺狄觉得有些稀奇，“真不来么？”
　　“嗯，”周游说，“我怕我忍不住抱你。”
　　而且……挺奇怪的，按照别人的视角来看的话，没有队友会在另一个队友外出之后特地跑机场去接的。
　　“那这样，”贺狄说，“我下飞机以后就和他们分头走，你在机场外边儿等我，行么？”
　　周游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一般来说是要送到基地的，但我要分开走他们也不会多说什么，最多到基地给他们发个消息确认平安，”贺狄说，“机场到基地还几个小时呢，咱能不能快点儿见面……”
　　“能！”周游兴奋地喊，“我在机场外面等你！”
　　“飞机十二点左右到，你……”贺狄没说完，周游打断他，“我早点儿去！”
　　“……去干嘛？”贺狄笑了下。
　　“接你，”周游的声音里都透着兴奋，“我们快点儿见面！”
　　“哎，”贺狄眼睛都笑眯缝了，“真可爱啊游宝。”
　　周游对贺狄对他各种各样奇怪的称呼已经见怪不怪了，他这会儿脑子里就一个念头——去接机！
　　他长这么大还没接过谁，等待也变成了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第二天提前了点儿到机场门口去蹲着，人来人往的，倒是没有谁注意到他站在这儿，周游看了眼上面的航班时间表，贺狄还得两个小时才能出来。
　　来得太早了。
　　周游找了个地方坐着，时间流动得很慢，他摸出手机看了很多次，又忍不住看着这人来人往的地方。
　　很久以前他也是这样看着。
　　大概是在没有决定来打职业，甚至是还没有和老刘相处得熟悉的时候，他就这样坐在某个角落看着来往的人。
　　那会儿世界还不像现在这么大一只，还会乖乖趴在他怀里，周游就这么看着那些人为了自己的生活忙碌，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或许会有一两个打量的眼神落到他身上，很快又移开，没有一个人为他停留。
　　下一顿有没有着落，今晚睡大街还是公园，那时候想的尽是这些问题。
　　现在不一样了。
　　周游把口罩往上扯了扯。
　　他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越来越接近贺狄落地的时间，心底竟然感到一阵安心感，除了期待还有一份紧张在里头。
　　当初他第一次去TNG基地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期待，紧张，想见到贺狄又害怕见到贺狄。
　　虽然打死他都没想过能和贺狄发展成现在这种关系，但他总觉得，好像是前十几年吃的苦都得到反馈，甜回来了。
　　他很喜欢贺狄。
　　懒懒散散的样子喜欢，什么都不上心的样子喜欢，不会去纠结当初救周游的如果不是自己，周游会不会喜欢上别人的洒脱感也喜欢，他对贺狄没了解以前是喜欢的，了解以后就更喜欢了。
　　要是能结婚就好了，但是不能结婚也行。
　　反正贺狄是得和他在一起一辈子的，要是贺狄不想的话……
　　周游把耳机音量调小了点儿。
　　不能不想，贺狄就是得和他在一起一辈子。
　　下飞机的人一拨一拨从通道里走出来，周游抬头看过去，刚好能看到贺狄推着行李箱走出来，像是刚睡醒，整个人都懒洋洋的，脚后跟都懒得离地地走，身边还跟着教练和其他的队员，人挺多的。
　　贺狄。
　　是活的贺狄！
　　周游一下就精神了，跟着贺狄他们移动的方向走着，直到走到门口他才看见贺狄停下来，和教练他们说了什么，商量了挺长时间其他人才推着行李走了。
　　贺狄站在原地挥挥手说拜拜，周游看着其他人走远了，刚要上去，贺狄忽然扭头看向他，笑了笑：“行了，赶紧过来。”
　　周游只感觉自己忽然提了一口气，两个星期没见像两年没见似的，也不管周围有多少人了，他大步冲过去一把搂住了贺狄。
　　熟悉的气味顿时扑面而来，周游舒服地叹了口气，脸往他衣服里埋了埋，贺狄也腾出手来搂了搂他，有些抱怨似的：“累死我了。”
　　“回去睡觉吧，”周游拍拍他的背，又接过他的行李，“在车上也可以睡一会儿。”
　　贺狄盯着他：“你口罩哪来的？”
　　“吴岩给的，”周游说，“他说要隐蔽一点，毕竟是世界冠军。”
　　“神经了……你拉下来点儿，”贺狄说，“我看看。”
　　“看什么……”周游下意识把口罩拉下来，都还没拉到下巴那儿挂着，贺狄忽然抬头亲了他一下。
　　这一下实在是有点儿突然又非常快，好像亲的那下只是错觉。他们已经走到门口了，来往的人很少，要么低着头要么根本没注意到他俩，但贺狄这种自由的态度还是吓了他一跳。
　　吓到的同时又一阵热烈的情绪在往下涌，周游抿抿唇，低声说：“快点回去吧。”
　　不等贺狄回话，他又问：“真的特别累吗？”
　　“也还行，”贺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要是想做点儿什么睡前运动我也不是不能……”
　　“啊——”周游低声喊，打断了他，“回去，回基地！”
　　“好嘞。”贺狄把手机摸出来叫车。


第82章 撒谎
　　深冬的雨总是细密的，不像夏季那样轰然倾灌，它绵密，细细地落下来，在空气中拉开一片雨帘。
　　贺狄和周游进寝室的时候它就在落，等一切事情都做完了，雨还没找到一个停止的点。
　　贺狄趴在床上，指尖夹着一根未点燃的烟，眼神有些迷离，隔了会儿他胳膊肘往后碰了碰周游：“下去。”
　　周游嘀咕了句什么才翻下来，又探过手去摸了根烟，两个人就这么靠在床头抽烟，谁也没有说话。
　　两个星期分别造成的空缺在这一刻才缓缓地被填满了，周游看见贺狄还是趴着，一只手撑着脸一只手夹着烟，总是害怕他把烟灰弄到床上，好在贺狄的手非常稳，吞云吐雾得十分娴熟。
　　一支烟抽完，贺狄抻了个并不完全的懒腰，手往枕头下面一塞，问：“你还要么？”
　　“要……”周游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不要我就去洗澡了，”贺狄翻身坐起来，低头在地上找鞋，“洗完出来别缠着我了啊，大下午的我不想洗两次澡。”
　　“……哦。”周游愣愣地看着他。
　　贺狄找到拖鞋站起来之后非常洒脱，也没想着找点儿什么东西遮一遮，大有欢迎来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的架势，周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着他进浴室之后拿过床头的水喝了口，抿抿唇还是觉得口干舌燥。
　　浴室里传来的水声一滴滴仿佛滴在他心口上，周游迟疑了会儿，还是穿上鞋推开了浴室的门。
　　贺狄闭着眼睛靠在墙上，嘴角是勾着的，好像早就预料到周游会勇闯浴室一样。
　　周游走过去往他身前一站，有些生气似的搂了搂贺狄，长叹一口气：“我是不是没救了啊。”
　　“……是啊。”贺狄乐出了声。
　　他看周游一脸凝重地推门进来，还以为要说什么，结果蹦出来这么一句。
　　真的没救了。
　　周游抿抿唇觉得有些不爽，但也无可奈何，原本以为贺狄回来是补上了什么窟窿，未曾想这个窟窿越来越大，已经到了贪心不足的地步了。
　　淋在身上的水越来越烫，耳边全是重重叠叠的声音，水声，喘息声，还有各种模糊不清的声音，直到贺狄觉得喘不过气了，关了水，瞬间安静下来的浴室很快又响起别的声音。
　　这是贺狄洗得最漫长的一个澡。
　　还好第二天没有什么训练和比赛，现在还处于放假期间，周游的情绪也更放肆了些。
　　这休赛期要是再长一点儿还得了吗。
　　贺狄扶着腰走出浴室，这辈子就没这么期望过快点开赛。
　　职业选手本来腰就不好，这会儿更是腰酸背痛的，爽是爽，但爽完了以后的疲惫感袭击到全身，贺狄有种想让周游背自己出去的冲动。
　　“我要睡觉了，”贺狄躺在床上，把被子压在胳膊下，语调没什么起伏地说，“再折腾一秒我就能离世你明白么？”
　　“不折腾你，”周游十分满足，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他低头在贺狄肩膀上蹭了蹭，“你不吃饭了吗？”
　　“吃点儿吧？”贺狄想了想，“这一觉下去我就不打算起来了。”
　　“别乱说。”周游看了他一眼，起身跑到楼下去拿了点儿吃的上来，又觉得贺狄长途跋涉这么辛苦劳累的，他还把人折腾一顿，不给吃点儿好的似乎说不过去，连忙跑到小区外面一家店里打包了不少好菜。
　　再回去的时候贺狄已经睡着了，整个人都窝在被子里，睡得很香，周游走过去坐在床边，弯腰亲了亲他，小声问了句：“还吃吗？”
　　“吃。”贺狄的声音懒洋洋的。
　　周游连忙去搬了个小桌子到床边，把打包回来的菜打开放好，贺狄看了眼，乐了：“您是去哪家食堂抢劫了啊？”
　　“小区外面那个什么饭桌，”周游坐在他对面，撑着脸看他吃饭，“好吃吗？”
　　“挺好吃的。”贺狄说。
　　但可能是因为困，到底也没能吃多少，周游总觉得他往嘴里塞着饭都快睡着了，连忙帮他把剩下的饭菜一扫而空，然后把人塞进被子里，连人带被子一块儿抱紧：“睡吧。”
　　“要积食了，”贺狄打了个呵欠，觉得平躺着不舒服，趴着胳膊和肚子都累，干脆侧躺着，脸往周游怀里一埋，“谁找我都别叫醒我，我要睡到春季赛开赛。”
　　周游还是头一次被他这样抱着，心底的小鹿瞬间开到八百码，隔了好一会儿，贺狄的呼吸都平稳下来了的时候，他僵住的手才轻轻落在了贺狄的背上，低声应了句：“好。”
　　贺狄勾了勾嘴角，闭上眼没有再贫下去。
　　基地里是十分安静的，过两天才收假，程明匀等人都还没回来，二楼寝室层只偶尔会有一点脚步声，从走廊那头传过来，周游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睡着，反正也没人来打扰，等他意识完全回笼的时候外面已经亮了，自己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盖上了被子，贺狄还窝在他怀里，睡得十分安稳。
　　这是什么日子啊……
　　周游忍不住轻笑了下，甚至想到楼下去跑两圈儿。
　　这是以前他做梦都不敢梦的日子。
　　如果放在以前，这样的事转化成梦他都会觉得自己梦得太过火，哪想过有朝一日能成为现实，贺狄居然真的……喜欢他。
　　贺狄好像还没说过喜欢，但光是这样的生活周游就觉得很满足了。
　　再想在床上蹭会儿周游也得起了，世界还在楼下，他还得去喂，去溜。轻手轻脚洗漱完再牵着世界出去的时候，周游总感觉自己连未来都想好了——他以前是不敢想的，总觉得过一天是一天知足了，但现在他甚至开始着手规划他和贺狄退役之后的日子。
　　世界在前面奔跑着，金色的毛在阳光下像海浪一样一波一波朝他袭来，周游小跑跟着它，踩在树影间的光斑里，跑累了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世界走过来蹭蹭他的腿，也蹲坐在旁边，吐着舌头眯眯眼，似乎被微凉的风吹得十分舒服。
　　在外面打包了两份早点，周游回去的时候贺狄还在睡，手机在床头柜震得惊天动地，贺狄把整个脑袋都埋进被子里逃避现实，周游连忙走过去把手机拿起来，刚想挂掉又看到上面的备注是“姐”，犹豫了下，不知道该不该挂了。
　　正犹豫着，贺狄仿佛感知到了他的犹豫，手从被子里伸出来：“谁的电话啊？”
　　“你姐姐。”周游把手机递给他。
　　“哎……这一大清早的，”贺狄叹了口气，又往被子里缩了缩，接通了电话，“喂？”
　　周游把桌子拖过来，把早点放好，没有去听贺狄在说什么，实际上贺狄刚睡醒，说话有点儿含含糊糊的，又埋在被子里，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但下一秒，贺狄忽然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愣了会儿，一只手插进自己头发里，皱着眉问：“什么？”
　　周游愣愣地看着他，一动也不敢动。
　　“……行，”贺狄皱起眉，“我马上回来。”
　　挂了电话，周游坐到贺狄身边去，还没问出“怎么了”，贺狄便抬眼看着他：“我姥姥摔了，得回家去看一眼。”
　　“严重吗？”周游连忙问了句。
　　“不知道，”贺狄皱着眉翻身下床，“老人家摔一跤说不准严不严重的。”
　　周游不问了，连忙让开让贺狄去洗漱，趁着他去洗漱的时候先把衣服帮他拿出来，贺狄一出来就拿着换了，一边穿鞋一边快速地说：“领队要问起来你就帮我解释一下，待会儿可能没什么空看手机。”
　　“好，”周游把他送到小区门口，“你别太着急。”
　　“我知道，”贺狄说，“你回去吧。”
　　周游看着他上了车才转身回到寝室。
　　桌上的早点已经凉了，周游把早点收拾了下拿到楼下，给吴岩吃了，坐在训练室，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
　　贺狄的心从接到电话的那一刹那起就没有平静下来过，脑子里一直是懵的
　　他紧赶慢赶到了家，摸钥匙开门的时候总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
　　他不是个爱撒谎的人，编瞎话和撒谎的感觉是不一样的，这也是他第一次对着周游撒谎。
　　但没办法，姐姐打电话来时，他的脑海里根本没办法太迅速地组织好一个回家的借口给周游。
　　犹豫了很久，他还是打开门走进去，爸妈和姐姐姐夫都在客厅坐着，大有三堂会审的既视感，贺狄低头换鞋，耳边好像还有姐姐那句：“你快回来吧，发消息也不回，我跟你说，妈昨天在机场……看到你和你队友了。”


第83章 失联
　　贺狄从小到大就是被散养的。
　　可能是因为姐姐很优秀的缘故，父母对他的期望就是好好儿活着，平平安安过一辈子比什么都强，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但贺狄闹着要去打职业的时候家里还是持了非常大的反对意见。
　　仔细想来那是贺狄第一次和家里人闹矛盾，家里人倔，认为打职业没什么出路——没有人会允许自己的孩子放弃学业，在或许不能明辨是非的年纪，把游戏当做职业。
　　这是一场豪赌，贺狄父母显然不允许拿点儿什么去拼，但贺狄比他们还要倔，死撑着，和家里大吵了好几架，最后才拿下一个冠军证明了自己不是在儿戏——但再散养，父母也不会对他不管不顾。
　　“过来。”老爸低声说。
　　贺狄抿抿唇没吭声，走到沙发边坐下，悄悄扫了眼在坐几个人的表情，都……挺难形容的。
　　“拿到世界冠军了？”老爸问。
　　“是。”贺狄应了句。
　　“夺冠这么久也没想过回家看看，”老爸拧着眉毛，每一个字的音量都很低，但沉甸甸的，“和你队友关系这么好么？”
　　贺狄捏了下手指，没有说话。
　　“我养你这么大，没那么严格的管过你，你说打什么电竞比赛是你的梦想我也让你去了，”老爸抬眼看着他，“就是为了让你去搞这个的么？”
　　“我搞哪个了？”贺狄皱了下眉毛。
　　“你说呢！”老爸猛地一拍桌子，姐姐和姐夫在旁边一起哆嗦了下，“你妈昨天在机场都看到了！”
　　看到你和你队友亲嘴儿了！
　　贺狄在心底给老爸补充了一句。
　　“贺狄啊，你就认个错，”姐夫这会儿开口了，同样是皱着眉的，语气里充满了试探，“以后再也不犯了，行不行？”
　　“不是，”贺狄用力捏了下自己的手指，轻声问，“我错哪儿了？”
　　话音刚落，老爸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指着贺狄：“你错哪儿了？你大庭广众之下搂着个男的……”
　　剩下的话他没说出口，喉结剧烈地滚动几次，吼，“你好意思吗？！”
　　贺狄眉毛都快拧一块儿去了，理智告诉他这会儿不应该和老爸倔什么，服个软，之后的事再慢慢去谈，但老爸口中一口一个错字让他感觉十分不爽。
　　这有什么错的？
　　我喜欢周游，周游也喜欢我，这成错了？又不是没成年，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谈个恋爱而已，错哪了？
　　“你就认个错，”老妈看他一直不说话，也急了，“说不会这样了，和你那个队友撇清关系，贺狄，你——”
　　“我真的……”贺狄说，“……真的不知道我有什么错。”
　　话音刚落，老爸抡起胳膊一耳光重重扇在了贺狄脸上，贺狄脸被打得偏到一边去，整个身子都后仰倒在沙发上，眼睛一下瞪得浑圆，眼神里有震惊，有不可思议，有很多的情绪。
　　“爸！”姐姐被吓了一跳，老爸经商，平日里是能动口绝对不动手的，就连贺狄七八岁猫狗嫌的时候都没被打过，此时却是一个耳光扇了过去，所有人都没有想过他会这样打过来。
　　打完贺狄，老爸的手也有些发颤，他指着贺狄半天说不出话来，天知道昨天贺狄老妈回家告诉他在机场看到的那一切的时候，他有多难以接受，整整消化了一整夜才想起来要把贺狄喊回家里问话。
　　消化了，并不代表他能接受了，他只要想起自己的孩子和一个男人在一块儿他就犯恶心。
　　贺狄用舌尖在口腔里顶了顶被打得发麻的部位，大口喘了口气，终于缓过气儿后皱着眉还要说点儿什么，但他一抬头，看见老妈通红的眼眶，看见老爸颤抖的手，忽然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隔了很久，他才低着头，用力皱起眉毛说了句：“……我没错。”
　　“贺狄回家了啊？”领队问，“小刘他们不说他回来了么？”
　　“嗯，”周游点点头，“他说他姥姥摔了，回去看看。”
　　“……他哪来的姥姥？”领队有点儿茫然，“他姥姥两年前不去世了么，怎么摔的？”
　　周游愣了愣，隔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那，可能是我听错了。”
　　“没事儿，我就是确定一下选手的去向，”领队拍拍周游的肩膀，“你不回家看看么？”
　　周游没有回答他。
　　他皱着眉，仿佛没有听见领队那句话一样径直走到训练室，拉开椅子坐下，面对着暗下来的屏幕愣了好一会儿。
　　贺狄的姥姥已经去世了，那么……
　　贺狄回家去干嘛了？
　　为什么要撒谎？
　　周游摸出手机看了眼，上面除了两条垃圾短信没有任何消息，贺狄已经回去一整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甚至连个短信都没有。
　　出什么事了？
　　周游皱起眉盯着手机看了半天，晚饭都没吃就回了房间，窝在床上把他悄悄存下来的，在各种各样时候拍下来的贺狄的照片翻看了一遍。
　　贺狄很好看，脸上似乎永远都带着一种似有似无的笑容，云淡风轻的，好像发生什么事都和他无关。
　　所以这次也会没什么事吗？
　　周游纠结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点开了置顶的贺狄聊天框，琢磨很久发了一句“还好吗”过去，没有得到回复。
　　等待回复永远是最难熬的，一颗心就这么悬着，周游半夜半梦半醒之间都还在摸过手机过来看，期望能看到贺狄回句话，哪怕是个问号呢，只要让他知道贺狄没什么事儿，那就是好的。
　　但贺狄始终没有回消息，一直到第二天傍晚，周游终于忍不住给贺狄打了个电话。
　　待机音是漫长的，屋外风雪飘摇，周游站在寝室窗边看着外面大片大片落下的雪花，等待接通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想，太阳穴都随着那一声一声的滴而震颤，直到响起许多次后，那边忽然提示正在通话中。
　　一般只有被掐断的电话才会在待机音响起后提示正在通话，周游呼吸莫名一顿，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他没理由地感到一阵心慌。
　　慌什么？
　　贺狄答应和他谈恋爱了，是这个俱乐部签了合同的选手，不可能就这么离开不再回来，或许是真的有什么事，所以接不了电话，回不了消息……吗？
　　周游感觉自己的心跳声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
　　领队那边有每一个选手的家庭住址等各种详细信息，周游软磨硬泡——其实就是在领队办公室瞪着他——好久，领队才愿意把贺狄家的地址交给他，但贺狄填在资料上的地址并没有具体到楼层数，只有一个单元号。
　　周游打车过去的时候外面的雪已经积了挺厚一层，踩上去嘎吱嘎吱的响，风也呼啸，刮得勇猛异常，周游学着贺狄的样子把外套拉链拉到最顶端，往前望了一眼，原来贺狄家就在这个地方。
　　冷风吹得实在有点儿难以忍受，周游把帽子拉上来戴上，冒着风雪一栋楼一栋楼的数，这个点儿外面没什么人，再高档的小区也显得死气沉沉。
　　不知道数了多久，他终于到了贺狄家楼下，不确定贺狄在不在家，也不敢一户一户地找上去，应该怎么办呢？
　　只有等。
　　楼道只有这一个出口，贺狄的家人他都见过，只要能见到一个，看到贺狄的家人没什么异样，他就能确定下来，贺狄没出什么事——他并不希望让贺狄觉得他怀疑过什么。
　　周游找了个风没那么大的地方蹲着，十几快二十层的高楼，哪怕他真的一层一户地找过去，贺狄也会觉得他有病吧。
　　他不想给贺狄留下什么坏印象。
　　他知道同性恋这条路很不好走，如果贺狄以后要分开……他不会忍耐分开——但如果贺狄真的不要他了的话，希望贺狄抽空想起他时，能想起一些好的词。
　　周游有些发凉的手用力按了下眼角。
　　为什么联系不上了呢。
　　这么突然的，留下一个谎就销声匿迹。
　　贺狄。
　　贺狄会不会是真的不想要他了？
　　贺狄。
　　“小舅舅，”钟尹推开一个门缝，端着碗饭走进来，“姥爷让你把饭吃了。”
　　“吃不下。”贺狄坐在床边，看了钟尹一眼。
　　房间里没开灯，但能从外头那点儿微弱的环境光看到，贺狄房间里一片狼藉，许多东西都被砸过了，有贺狄爸爸砸的，也有贺狄自己砸的，砸完也没收拾，就任由一堆破烂在那摆着。
　　钟尹长这么大没见姥爷和小舅舅吵过这么大的架，躲在房间里哭了好久才敢出来，又听见姥姥说要把小舅舅锁在家里，于是小舅舅的房门锁上了，只有饭点儿才会打开，只有钟尹能进来。
　　他把碗放到旁边的桌子上，爬上床，靠在贺狄身边，问：“小舅舅，你真的做错事情了吗？老师说做错事要认错道歉才是好孩子。”
　　“我没错。”贺狄拧着眉毛说。
　　“哦，”钟尹从兜里摸出一块糖放到贺狄手心里，“那大狗狗是坏人吗？我听到你和姥爷就是因为他在吵架，姥爷让你离开他，他是坏人吗？”
　　贺狄没说话。
　　钟尹又摸出一块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才“嗯？”了一声，在等贺狄的回话。
　　“……不是，”贺狄长叹一口气，抱抱枕似的搂住了钟尹，“大狗狗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我也觉得。”钟尹认真地点点头。
　　“这样，你帮我个事儿，”贺狄说，“成功的话明年的零食我包了。”
　　“好呀，”钟尹立刻来了精神，“什么事？”
　　“等晚上，你爸妈睡着以后你把他们的手机拿过来，”贺狄有些急躁，“我手机被你姥爷砸了……得给大狗狗打个电话，不然他得急疯了，知道么？”
　　“哦，”钟尹点点头，“我知道啦。”
　　说完，他又把碗端过来，递给贺狄：“先把饭吃了吧。”


第84章 姐姐
　　贺狄甚至无法判断现在几点了。
　　手机被砸了，地面上一片狼藉，他只能看着窗外的雪祈祷钟尹能快点儿把手机偷来。
　　卧室门是锁着的，但家里以前装修时门没弄好，下面有个挺大的缝，钟尹完全可以把手机从塞进来。
　　他盯着窗外看了会儿，又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这辈子没这么焦急过，焦急郁结在心底就变成了烦躁，看什么都觉得不顺眼。
　　应该和老爸好好儿谈谈，而不是赌气犯倔，贺狄已经在心底默念了许多次这句话了，但老爸每次和他说“错”和他说“离开周游”的时候，他都会觉得烦，烦完了又继续争论下去。
　　他必须要让老爸松口，否则在老爸扇他耳光的时候他就会直接走人，甚至再发通脾气。
　　必须要让老爸……不能说同意，至少不会再一口一个错的“纠正”下去。
　　不然他很难把周游带回家过年。
　　可能是有点儿什么执念，自从他知道周游家里那点儿破事儿以及小屁孩儿长这么大都没过过年之后，他就很想带着周游回家过年，或许不用过年，就是想带着周游回家。
　　想给周游一个家。
　　就是这么个想法，让他还呆在这儿和老爸继续僵持。
　　房门外传来了点儿窸窸窣窣的声音，贺狄猛地坐起来，快步走到门边，低声喊：“钟尹？”
　　“嗯，”钟尹说话超级小声，近乎是压低成了气音，“我把手机拿过来啦，没有被妈妈发现。”
　　“给我吧，你回屋呆着去，”贺狄盯着底下的门缝，小声说，“数到两百的时候再过来拿手机，知道了吗？”
　　“好。”钟尹点点头，点完头才反应过来贺狄看不到，连忙把手机塞了过去，噔噔噔跑回自己房间，关上门开始数数。
　　贺柯的手机从来不设密码，贺狄随手一划就划开，然后输入这几天烂熟于心的号码打了过去，待机音比屋外的风雪还要冰冷，贺狄坐回床上，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腿。
　　“喂？”周游的声音从那头传了过来。
　　“……哎，”贺狄的心忽然放松了不少，“还没睡啊？”
　　电话那头的声音莫名顿了很久，隔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喊了句：“贺狄？”
　　那声音实在太沙哑了，哑得贺狄的心都跟着揪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周游的声音之后他突然有了一种极其剧烈的，想见他一面的冲动。
　　“你感冒了？”贺狄问。
　　“没有，”周游吸了吸鼻子，努力把手机贴在脸上，想把贺狄的声音贴得更近一点儿，“你还好吗？换号码了吗？”
　　“我挺好的啊，手机坏了，借我姐手机打给你的，”贺狄勾了勾嘴角，“我在家住着能有什么不好的啊。”
　　“你姥姥摔了，你就在家住着吗？”周游闷声闷气地问。
　　贺狄顿了会儿，正想着怎么找补就听见周游又说了句：“……我想见你。”
　　我也想见你。
　　贺狄抿抿唇，只能半开玩笑地说：“你是小孩儿啊，分开才几天就要死了？”
　　“嗯，”周游又吸了下鼻子，“要死了。”
　　这句话的尾音有些发颤，贺狄第一反应是“操，周游哭了”，第二反应才品出点儿不对来，周游的声音很不对劲，仔细一听那边好像还有风声，呜呜吹着，环境很嘈杂，周游在外面？
　　这个点儿？在外面？
　　天冷以后周游就不在外面遛狗了，自己受不住，狗也受不了，所以这个点儿他应该在基地里打rank才对。
　　贺狄皱着眉沉默了会儿，忽然说：“你把世界叫过来呜呜两声呗，几天不见怪想的。”
　　“啊，它……”周游磕磕绊绊地说，“它睡了，叫不醒。”
　　“是么。”贺狄起身，走到窗边往下看了看，外面灯光昏黄，雪铺了一地，没看见有人影。
　　“嗯。”周游很用力地应了一声。
　　贺狄拉开窗户，轻声问：“你在哪？”
　　“在基地啊。”周游的声音更小了点儿，听起来十分心虚。
　　“狗子，”贺狄说，“你撒谎的时候能大胆点儿么？”
　　“撒……什么谎？”周游反问。
　　“你往前走，走到空地来，”贺狄探出个脑袋，往外看，“我都看到你了。”
　　“真的吗？”周游茫然地站起来，在楼道里环视了一圈儿硬是没想明白贺狄从哪看到他的，难道楼道这里有监控吗？所以他被发现了？
　　贺狄没说话，周游犹豫了会儿，还是走出了楼道，往空地前走了两步，还没走多久就听见楼上和手机里同时吼出一声：“你他妈还真在楼下蹲我啊不冷吗你个傻逼！”
　　周游猛地抬起头，看见大约五楼的地方，贺狄探个脑袋出来，看不清表情，但听刚才那句话应该是发着火吼出来的。
　　“我……”周游一时有些慌，举着手机一动也不敢动，“不是，我就……路过。”
　　“路过个屁！”贺狄压低声音骂了句脏话，又说，“等着！”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关窗户的时候感觉自己脸都被风吹麻了。
　　他就开窗这么一小会儿都受不了了，周游居然就这么在楼下等着？等多久了？等他妈多久了？
　　贺狄冲到门前使劲儿拧了两下，门锁坚固得像布隆的防盗门，他猛地拍了下门板，转身到自己的书桌前摸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之前带钟尹做手工的时候剩下的几根铁丝。
　　……试试吧。
　　贺狄以前还真研究过撬锁，成功过几次就没再碰了，总觉得怪怪的，哪想过有一天这门手艺能落到自己家的门上。
　　他蹲下来，用手机的手电筒打着光，小心翼翼地开着锁，又必须得压抑住自己心底那点儿不耐烦和急躁。没等他把铁丝抽出来再试一次，门外忽然传来了钥匙开门时的转动声，贺狄愣在原地，连手里的钢丝都忘了丢。
　　老妈站在门外，眼眶通红地看着他，又看了眼他手里的东西，哑声问：“你要下楼去吗？”
　　贺狄还没说话，他先看到了从阳台走出来的老爸，刚才他吼的那一声实在太大声了，估计老爸老妈听见了，也看见了在楼下等着的周游。
　　“贺狄，”老妈攥住他的手腕，不可置信又难过地说，“真的就这么喜欢吗？撬锁也要下去吗？”
　　“两个男的，”老爸瞪着他，“我是真的不知道你们怎么会喜欢上……”
　　“对，”贺狄打断了老爸，“就是喜欢。”
　　老爸哽了哽，可能是想骂，但不知道为什么没骂出口。
　　贺狄把手里的铁丝丢掉，张开胳膊搂了下老妈，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这会儿该说什么，只能用力拥抱她。
　　“……我知道你们接受不了，”贺狄松开老妈，低声说，“但我就是喜欢，从小到大除了游戏没这么喜欢过别的什么，我不会放手的。”
　　老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贺狄咬着牙从她身边走过去，想了想又退回来从自己衣柜里胡乱拿了条围巾，慌慌张张地出了门，他听见老爸吼了句：“出了这个家门你就别回来了！”老妈还在旁边哎了声，似乎是想老爸话不要说得那么绝。
　　贺狄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嘴唇张开好几次，想说什么呢，父母和周游都是他不能舍弃的，他们同样重要，为什么不能一起共处呢？
　　他思来想去，竟然直接跪了下来，老妈又冲着贺狄“哎！”了一声，快步走出来想扶他，但贺狄已经弯腰在地上磕了个头，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电梯到了。
　　父母的关禁闭在贺狄看来就像是一场双方都十分配合的闹剧，父母想通过把他关起来竖立威信，想让他知难而退，而贺狄选择服软，让他们关却不认错来表达自己的坚定。
　　双方都有自己的念头，柔软地碰撞着试探，直到周游的到来打破了这个平衡。
　　个傻逼。
　　贺狄刚出电梯就被风吹得打了个哆嗦，快步冲出楼道，一眼就看见了周游还站在那儿，没忍住吼了句：“周游！”
　　周游看见贺狄后表情从茫然变成了畏惧，生怕贺狄冲过来用围巾锁他的喉，等贺狄冲到面前的时候他又张开了胳膊，一把抱住了贺狄，好像要把他揉进血肉里那样用力，贺狄艰难地把围巾套在他脖子上，绕了两圈，连带着半张脸一块儿围了进去。
　　“我好想你，我好想你，”周游喃喃地念着，声音好像比刚才听着还要沙哑，“我联系不到你，还以为——”
　　“以为什么？”贺狄被抱得有点儿喘不过气来，“以为我不要你了？”
　　周游不说话了，他把脸埋进贺狄肩窝，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我以为我真的在做梦。”
　　这一年经历的，训练，rank，并肩作战；冠军，世界冠军，和贺狄的恋爱，他以为全都是在做梦。
　　“不会不要你的，”贺狄揉揉他脑袋，肚子里的火瞬间消了大半，“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不要你。”
　　“你骗我，”周游死死搂着贺狄的腰，“你说你姥姥摔了，但是……”
　　“你还说你在基地呢，”贺狄笑了笑，“一人一个谎，扯平了。”
　　周游眼眶一阵发酸，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问：“发生什么了？”
　　“咱能先找个地儿坐着么，”贺狄说，“你在这儿不冷吗？”
　　“去酒店？”周游问。
　　“行。”贺狄点点头。
　　两个人一块儿往外走，贺狄没敢再回头看一眼自己家的阳台，生怕看见老爸或者老妈站在阳台上，自己一个忍不住就拉着周游上去一块儿磕头。
　　他们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让往最近的酒店开，车上暖气开得很足，贺狄坐上去之后周游又挤了过来，这种长一块儿了的坐法让贺狄忽然踏实了下来，好像现在坚持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至少周游绝对会站在他身边。
　　他抓过周游的手放在自己腿上，使劲儿搓了搓。
　　这么晚酒店只剩下大床房了，不过也没差，反正都是睡一块儿，第二天回基地而已。
　　贺狄简单和周游概括了下他俩的事儿是怎么被爸妈发现的，又说了一下这两天失联的原因，周游听得很认真，但一直拉着贺狄的手，用了吃奶的劲儿攥着。
　　听贺狄说完了一切的事情，他才猛然回过神似的，看着贺狄：“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贺狄说，“他们不同意只有……僵着，等过一阵子我再试试，总不能和我僵持一辈子吧。”
　　“我也会试试的，”周游很认真地说，“我不会，不会拖累你……”
　　“……没谁说过你拖累我，”贺狄笑了笑，“就是我爸妈他们比较不能接受这个，得给他们时间去理解，我们……”
　　话没说完，贺狄忽然想起来周游是没有父母的，好像连比较正常的亲情都没有接触过，所以或许不太能理解这种需要时间去接受的感情。
　　他顿了顿，说：“反正我不会不要你的，别瞎想了。”
　　客厅的灯还亮着，贺狄的父母坐在沙发两头，谁都没有说话。
　　刚才他们在阳台看见贺狄和周游相拥，真的好像离开了两个世纪那样，死死地抱在一起，但好像是他们成了坏人了。
　　但是他们不明白，贺狄为什么会喜欢男的，怎么就和一个男的搞到一块儿去了。
　　“爸，妈，”贺柯走出来，径直到贺狄的房间里找到自己的手机，“早点儿休息吧。”
　　“贺狄他……”老妈艰难地说着，“他怎么……变成那样了？”
　　“他不从小就那样么，死倔死倔的，”贺柯把手机放回睡衣兜里，“谁也改不了他的想法，当初打要去打电竞比赛的时候就没人犟得过他，现在……”
　　她把谈恋爱几个字咽了回去，“正上头呢，什么都听不进去的。”
　　“那之后呢？”老爸拍了下沙发扶手，气冲冲地说，“之后的日子不用管了吗？两个男的，能成什么样子，能过什么日子？”
　　“……要被多少议论啊。”老妈颤声说了句。
　　贺柯走过去，蹲在老妈身边说：“贺狄从小就没什么喜欢的东西，他对什么都没兴趣，三分钟热度，吊儿郎当的……好不容易有个电竞能赏他口饭吃，好不容易有个人愿意爱他，这有什么不好呢？”
　　“那是个男的，”老妈握住贺柯的手，“男的啊！”
　　“男的怎么了，如果他真的能和周游分手，不就是你们想要的么？你们替他考虑什么以后？如果他真的分不了，那议论和非议也是他自己选的，妈，贺狄已经长大了，”贺柯说，“他比你们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话音落地后，老爸的表情好似都松动了些似的，贺柯牵起老妈的手带她回房间，又溜达到钟尹的房间，把小崽子揪出来，叫他去哄姥爷睡觉，一家子这才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间。
　　贺柯把手机往床头一放，爬上床去拍了拍自己老公。
　　“都安抚好了？”钟时扭头看着她。
　　“是啊，”贺柯长叹一口气，“贺狄就知道倔，也不知道和爸妈交流交流，乱倔，这得倔到什么时候去，我还想好好儿过个年呢。”
　　说完扭头往卧室门口喊：“钟尹你给我进来。”
　　钟尹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到床边低着头说：“妈妈我错了。”
　　“下次再悄悄拿东西我就抽你，”贺柯指着他，“就听你小舅舅忽悠，他答应给你多少零食？”
　　“一年份的。”钟尹小声说。
　　“分我一半，”贺柯说，“等下次他回来再去敲他一笔。”
　　钟尹抬起头，立刻兴奋起来：“好！”
　　贺柯拍了他一下：“睡觉去。”


第85章 顺便看看你
　　第二天回到基地前，两个人先去买了个手机，顺道办了张卡。
　　贺狄的手机被摔得四分五裂，他也没有心思把自己的卡从手机卡槽里抠出来，估计这会儿已经被老妈丢进垃圾桶去了，他干脆买了个周游同款的黑色。
　　经过这次周游好像犯了什么病，更加寸步不离地跟着贺狄了，在出租车上挤着，在酒店搂着，回到训练室了也把自己的椅子以微弱的角度往贺狄那边挪了挪。
　　贺狄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除了觉得他这样很好笑之外，更多的是心疼。
　　周游很多时候表现出来的情绪都像一个小孩儿，此时此刻更像是换上了什么分离焦虑，和贺狄分开个两三秒都不太行，完全没有被爱的时候应有的坦然和从容。
　　他的情绪里更多的是患得患失，可能还是不怎么相信贺狄真的就这么和他在一起了，才认识一年，这么仓促地就决定过一辈子了。
　　贺狄自己也不太相信。
　　他们认识才一年，甚至来说不到一年，怎么敢去面对父母说这辈子就是这个人了的？
　　怎么会在父母面前以那样强硬的态度去做出那一切的？
　　但贺狄就是做了，并且毫不后悔。
　　他这辈子除了电竞以外没有坚持过别的事，周游是他第一个这么坚定选择的人，同理的，周游也坚定无比地选择了他。
　　这就够了。
　　贺狄想。
　　这就够了。
　　两个人这会儿自然是没什么心思打rank，回到房间没多久姐姐就打电话过来了，直接打在周游的手机上，把周游吓得捧着手机半天不敢说话。
　　“我来接，”贺狄接过手机，“喂？”
　　“你真就跑啦？”贺柯的声音从那头传来，环境还挺嘈杂，应该是在大街上，“不打算回来给父母一个解释？”
　　贺柯的声音很大，大到周游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瞪圆了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贺狄。
　　“还能解释什么啊，”贺狄很无奈，“张口闭口就是错，就是分开的。”
　　他说完，看了眼周游，拍拍周游的手继续说，“反正分是不可能分的，我这辈子就这个人了，他们又不同意，我拿什么解释？”
　　“哎哟！你就不能先服个软！好好儿说话！”贺柯顿时吼了起来，“咱爸妈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还想好好儿过个年，还等着吃饺子呢！”
　　“你就欠那一顿饺子了。”贺狄乐了一声。
　　“废话，”贺柯吼完之后估计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声音变得很小，“妈这一年到头可就包这一顿饺子。”
　　“我问你，要是爸妈反对钟时和你结婚，也不听你说什么，张口闭口就是你们在一块儿是错，是不对的，要你们立刻马上就分开，还把你反锁在家里，”贺狄说，“你怎么办？你有那个耐心去解释吗？”
　　贺柯沉默了下。
　　她和钟时在一起没受到什么阻拦，所以这会儿也不怎么和能贺狄感同身受。
　　但就像贺狄说的，父母其实也不是一个能商量的状态，更别说一气之下把贺狄关起来了，更是阻断了二者之间好好聊聊的那么一丁点儿可能性。
　　“所以说，”贺狄说，“只能冷处理。”
　　“冷处理个屁，”贺柯说，“还不是我在家给你说好话。”
　　贺狄笑了笑，往旁边一靠，靠在了周游肩上，捏捏他的手指又掐掐他的胳膊。
　　周游能听出来，贺狄和姐姐的关系很好，好到聊了十几分钟也没挂断电话，贺狄脸上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
　　大中午的，姐弟俩硬是唠了老半天，把周游都给唠困了，他往贺狄身边蹭了蹭，搂着贺狄摸摸索索地爬上床，自己倒在枕头上，让贺狄靠在床头打电话，自己就躲进贺狄胳膊和身体间，用阴影铸起的那个小小的堡垒里闭上了眼睛。
　　贺狄挂断了电话，手轻轻捻着周游后脑的头发，安静地想着什么。
　　不过不管怎么样，贺狄还是没有在今年退役，而是选择再拼一年，春季赛也在来年的一月份正式开赛。
　　过年的时候贺狄没有回家，和周游一起在基地里待着，两个人一边打着游戏一边挂念着厨房里煮着的速冻水饺，打得心不在焉的，打完之后赶忙跑到厨房去把水饺捞出来，周游捞水饺的时候，贺狄给爸妈打了个电话。
　　他是想冷处理的，等爸妈态度软化下来再说，但贺柯时不时发来的线报来看，爸妈还是不能接受，平时钟尹提起大狗狗都会被凶两句，过年贺狄如果回去肯定是无法躲避的争吵，倒不如不要回去了，还给贺柯一个安稳年。
　　但不回去不代表不闻不问，贺狄特地掐着这个家里肯定吃完喝完的点儿打电话回去，不会惊扰到谁的食欲，也不会破坏什么气氛。
　　待机音响起许多声后，电话终究是无人接通自动挂断了，贺狄顿了会儿，还是再打了一个过去。
　　这次只响了三声就被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钟尹委屈巴巴的声音：“小舅舅！”
　　“哎，”贺狄连忙说，“怎么了宝贝儿，大过年的被骂了啊？”
　　“没有被骂，”钟尹吸吸鼻子，“你今年怎么不回来？比赛很忙吗？”
　　“……不是，今年有点儿事儿，”贺狄说完抿了抿唇，“姥姥和姥爷呢？”
　　“他们在里面帮爸爸包饺子，没听见手机响，”钟尹说，“我去把电话给他们。”
　　“行。”贺狄说。
　　没一会儿电话那头的声音换了人，老妈的声音重新响起的时候，贺狄竟然有一种恍惚感。
　　他定了定神，说：“妈。”
　　“啊。”老妈应了声。
　　“新年快乐啊。”贺狄说。
　　“……快乐什么啊，人都不齐。”老妈叹了口气。
　　“明天我回来？”贺狄试探着说了句。
　　“谁不让你回来了！”老妈的语气听着挺郁闷，“你就是怕回来和你爸吵架！”
　　“您这不都知道么。”贺狄扯了扯嘴角，身后周游已经端着饺子走了出来。
　　老妈又叹了口气。
　　贺狄和老妈要亲近一点儿，没有再提起周游，随口聊了点儿有的没的还算愉快，挂断电话之前还试了试口风，他不知道贺柯和老妈说了什么，但总感觉老妈对周游的态度没有那么强硬了。
　　老爸和他一样是个犟骨头，认准了一件事儿死不回头的，但老妈的态度似乎是……软下来了？
　　要不下次拿点儿礼品送给贺柯吧？再给钟尹买套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什么的，早点儿预备着。
　　得好好儿谢谢贺柯。
　　贺狄一回头，看见周游已经坐在餐桌边，有些紧张地看着他：“怎么样？”
　　“没事儿，我妈态度还挺好的，”贺狄笑了笑，“先吃饺子吧。”
　　“好，”周游抿抿唇，皱着眉说，“我帮不了你什么……”
　　“你站在这儿就行，”贺狄说，“让我看到你就够了，用不着帮什么，总不能拉上你一块儿去对着我爸妈磕三个响头吧？”
　　周游愣了愣，随即有些犹豫地站了起来，贺狄夹着一个饺子和他对视了会儿，忽然笑了起来：“不是让你真站。”
　　“……哦。”周游挠挠脸，又坐下了。
　　“唉，要是我妈肯见你一面就好了，”贺狄说，“她肯定喜欢你。”
　　“为什么？”周游问。
　　“她就喜欢这种愣了吧唧还有点儿傻的小可怜儿，”贺狄打了个响指，“巴不得你下一秒就管她叫妈。”
　　比较可惜的是她教出来的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人精，没能满足她养个愣了吧唧的小孩儿的心。
　　周游刚好可以讨她喜欢。
　　可惜没能在出柜前先让周游和他们打好关系。
　　贺狄给周游夹了个饺子，有些可惜地想着。
　　大年初一到初七，贺狄每晚都准时准点儿地打了个电话回去，和家里的关系缓和了很多，据贺柯带来的线报，钟尹在家再提起大狗狗已经不会被骂了，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开赛后就没空去想那些事儿了，贺狄今年打算开始逐渐转到幕后，参与到BP和分析团队里去，为明年的退役做准备，周游听到贺狄要退役的时候愣了好半天，贺狄以为他要说什么的时候他又没多说什么，只是沉默着打rank，回到房间里去也没有像贺狄想的那样无意识的撒娇。
　　可能小孩儿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贺狄也很难去琢磨，但周游很快消化完这个消息后又恢复到了平常的状态里，贺狄倒是很欣慰。
　　逐渐转到教练组参与bp是一个挺艰难的事情，这代表贺狄要付出更大的精力去关注别的事情，以至于自己快过生日了他都没发现，还是贺柯一条消息让他回过神，自己第二天就过生日了。
　　不过很快，贺柯的第二条消息又让贺狄愣了神。
　　“去洗澡。”周游从浴室出来，拽了拽贺狄的袖子。
　　“……那什么，周游，”贺狄抬头看着他，“你知道我明天过生日吧？”
　　“知道。”周游点点头。他礼物都准备好了。
　　“知道每年我过生日，我爸妈都会来帮我庆祝么？”贺狄说，“就……去酒店吃个饭什么的，也没多隆重，我家里每个人过生日都要聚餐的。”
　　“……嗯。”周游忽然有些心慌。
　　“他们明天也会来，”贺狄咽了口口水，看见周游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紧张了起来，“说是……顺便看看你。”


第86章 见家长
　　得知贺狄爸妈明天会来后，周游一晚上都没睡好。
　　贺狄陪着他辗转反侧了会儿，快天亮的时候迷迷糊糊睡着了，嘴里还念叨着宝贝儿没事儿别担心，困成这样了，宝贝儿也不知道喊的是谁。
　　周游把胳膊轻轻从贺狄脑袋下抽出来，觉得自己还是不能就这么普普通通地去见贺狄的父母。
　　先前见面他们对自己就没什么印象，这次再见，可是女婿……儿婿……反正就是个婿上门了，不能马虎。
　　周游反正睡不着了，干脆洗漱完了到楼下，直接打车到了商场，快步进去在几家还没开门的奢侈品店门口晃了好半天，差点儿被保安请出去。
　　等买完所有东西回去都中午了，贺狄盯着那一堆大大小小的东西愣了半天：“你去抢哪家店了？”
　　“不是，”周游摸出一盒包装得特别好的茶，“这是给你爸爸的。”
　　“啊。”贺狄愣愣地接过来。
　　“这是你妈妈的，”周游一盒一盒地往外掏，礼物包装一个比一个漂亮，“这是姐姐的，姐夫的，这是钟尹的……”
　　“钟尹也有啊？”贺狄没忍住喊了句。
　　“嗯，”周游往袋子底下摸了摸，“还有这个。”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贺狄一脸复杂地看着周游：“你知道钟尹小朋友今年刚三年级么？”
　　“提前预备，”周游把东西全部放下，长舒一口气似的，“这些东西够了吗？”
　　“够了，”贺狄点头，“我家要再有个人，你上门提个亲都够了。”
　　“不提亲，”周游笑了笑，“我就要你。”
　　“已经是你的，”贺狄一把把人按倒在床上，“睡会儿，下午我再喊你起来吃饭。”
　　周游还想说点儿什么，但看见贺狄那副你再不睡我他妈把你敲晕的架势还是算了。
　　最近也不是休赛期，但TNG的比赛在后天，周游今天的rank量可以稍微往后匀一匀，反正没有训练赛。
　　贺狄自己下楼去吃饭，把周游买来的东西先拍了张照发给贺柯，然后特地打电话去饭店，把大厅的座位改成了包厢，最后去找队友们，周游买这么多东西送他爸妈肯定是不能让队友们跟着去吃饭了，贺狄随便找了个借口，说家里人都在，下次在请他们吃饭。
　　还顺便带着世界遛了一圈儿。
　　再回到房间的时候，周游已经睡着了，贺狄坐在床边看着他，没忍住弯腰在他额头上亲了下。
　　命好。
　　所有人都说贺狄命好，父母工作好，家底殷实，姐姐姐夫生活美满，贺狄可以做自己想做的工作并且夺冠，这是很多人想都不想的事，但贺狄本身没觉得有什么，直到遇到周游，他才真的觉得自己命好。
　　遇到周游才算命好。
　　贺狄父母都是五点半下班儿，到饭店差不多六点半左右，贺狄和周游拎着大包小包逃过队友提前进了包厢。包厢不怎么隐蔽，后面有个挺大的窗户，能看到外面的来人，周游一直在往外看。
　　“别紧张。”贺狄拉过他的手亲了下。
　　“你也别紧张，”周游反握住他的手，“都，都别紧张。”
　　“你都他妈结巴了，”贺狄笑了笑，眼睛忽然瞪圆了看着后方，“我爸妈来了。”
　　周游猛地把手抽了出去，手背啪的一声重重地抽在了桌子上：“操！”
　　“哎！”贺狄连忙抓过他的手，“疼么？”
　　“不疼！”周游站起来，看着像要到门口去当迎宾，“我……”
　　“行了宝贝儿，”贺狄叹了口气，拉着他坐下，“咱再怎么说也是混大的，什么场面没见过，你怎么能紧张成这样……”
　　“那可是你爸妈啊！”周游说完了，还是站了起来，但没有到门口去迎接那么夸张。
　　他板着脸，没有一丝表情的样子倒是让贺狄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也是这么板着脸站在基地的饮品柜面前，看着有点儿凶神恶煞的，很不好招惹。
　　贺狄掐了把周游的脸，转身去开了包厢的门，往外看了眼，爸妈正好往这儿走过来。
　　老爸的脸色不太好看，但能看出来，老妈是打扮过的，这让贺狄猛然松了一大口气。
　　“这是周游，”贺狄介绍道，“我男朋友。”
　　周游顿时抬头挺胸站直了，因为贺狄这几个字好像头上都有了层光环似的，是亮堂地站在这里。
　　“打招呼。”贺狄站到周游身边，掐了他一下。
　　“阿，阿姨好，”周游连忙说，“叔叔好，姐姐姐夫好……”
　　“我也好！”钟尹很开心地接了句。
　　“哎这一连串喊得，报菜名似的，”贺柯笑了笑，推着老妈进屋坐下，“别客气啊，就一起吃顿饭，给贺狄过生日嘛。”
　　“嗯，过生日，”老妈还是对着周游笑了下，笑得有些勉强，“你也坐吧。”
　　周游站在原地没动。
　　在场的所有人都入座了，只有老爸还站着，周游就陪他站着，俩人跟有仇似的互相凝视了老半天。
　　“你看什么？”老爸问。
　　“坐，”周游僵硬地说了句，“叔叔请坐。”
　　“哎呀，坐下，”贺柯说，“又不是来军训的。”
　　贺狄爸爸还是坚持着和周游互相瞪了会儿，最后在钟尹小朋友的帮助下入座了。
　　菜是来之前就点好的，这会儿直接上就行，钟尹在场的缘故，这顿饭吃得还算愉快。
　　周游基本没怎么动筷子，如坐针毡似的，他没接触过“普通人”的家庭，也不知道究竟应该怎样和别人的父母交谈才算正常，但他能感受到，贺狄的妈妈一直在悄悄地打量着他。
　　比起贺狄爸爸把不喜欢写在脸上，这样悄悄的打量更让周游难以承受。
　　“周游啊。”贺狄妈妈放下了筷子。
　　“嗯，”周游两只手放在膝盖上，郑重地看向她，“阿姨，怎么了？”
　　“别紧张，”贺狄妈妈笑了笑，“你今年多大了？”
　　“十八，”周游顿了下，像是怕她嫌弃自己小，又补上一句，“马上就十九了。”
　　“这么小就来打电竞了呀？”贺狄妈妈问。
　　“您儿子当年可是十六快十七就进的青训营，”贺柯说，“电竞选手嘛，要的就是年轻反应快。”
　　“你父母没意见吗？”贺狄妈妈又问。
　　她这话就是两层意思了，在问对电竞没意见吗，也在问对同性恋没意见吗？
　　贺狄皱了下眉毛，刚要开口就听见周游说：“没，我是和奶奶一起长大的，奶奶不管我。”
　　“……哦，”贺狄妈妈笑了笑，“是我多嘴了，来吃饭，吃饭。”
　　周游连忙摇摇头，还帮着盛了碗汤。
　　一顿饭下来，贺狄妈妈把周游家那点儿破事儿都打听干净了，要不是贺狄在旁边拦着，估计周游从小混到大的事儿也会被套出来。
　　不管怎么样，贺狄能看出来妈妈是对周游不满意的。
　　包括最后收到礼物，她也只是惊讶地笑了笑，然后说下次一定会回礼，并没有太大的欣喜感。
　　贺狄原先以为老妈肯来见周游就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革命即将胜利那种，没想到这只是革命的起点。
　　“今年过年总该回来了吧？”老妈拉了把贺狄的袖子，“不会再在外面溜达了吧？”
　　“回，一定回，”贺狄立马保证，“我哪儿在外面溜达了啊，去年也就在基地煮饺子呢。”
　　“速冻水饺有什么好吃的，”老妈瞪他一眼，想想又说，“周游那孩子……”
　　贺狄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是不是有点儿愣啊？”老妈说，“我还以为他会和你爸打起来呢。”
　　“……啊，”贺狄没忍住笑了下，“他就那样，人其实挺好的，对我特别好，相处久了您就知道了。”
　　老妈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沿着路走着。
　　车停在前面路边的一个车位，周游在后面和老爸一块儿走着，钟尹牵着周游的手，一路连蹦带跳也不尴尬，贺狄回头看了他一眼，周游绷着个脸像是被押送去刑场的，和普通家人走在一起时那种手足无措感让他莫名心疼。
　　“贺狄。”老妈忽然说。
　　“嗯呢。”贺狄应了声。
　　“你真的，特别喜欢他吗？”老妈问。
　　贺狄顿了会儿，他此时此刻才猛然想起来，他似乎没有对周游说过喜欢，唯一一次说喜欢还加了个挺，挺喜欢。
　　周游也没有强迫他告白什么的，好像只要他陪在他身边，周游就不会有任何怨言一样。
　　周游就是这样一个人，天生缺爱，所以他选择了一种不奢求爱的方式来保护自己。
　　一旦有人寄予他一点点好感，他就会平白捧上一大束花，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那束花塞到你手里。
　　就是这样一个人。
　　一个……不奢求什么的人。
　　贺狄忽然又是一阵心疼，他吸了吸鼻子，揽住老妈的肩膀轻声说：“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他，妈……我……我爱他。”
　　明天完结啦！！


第87章 完结
　　老妈听贺狄说完之后没有说话，隔了很久她长长地叹了口气，点了下头，什么都不说了。
　　几个人是开姐夫的车过来的，这会儿还得先送钟尹回去写作业，几个人走得还挺匆忙。
　　“贺狄。”老爸上车前喊了声。
　　贺狄走过去，直视着老爸的眼睛，父子俩仿佛在用眼神交流着什么，谁也看不懂，谁也不理解，最后老爸指了指贺狄，又抬手在他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下。
　　车门关上，终于开走的时候周游整个人都垮了下来，双手掐着腰长长地叹了口气：“哎……”
　　“辛苦了，”贺狄从兜里摸出刚钟尹给他的糖递过去，“比打比赛还累吧？”
　　“不是同一种累。”周游把糖纸剥开又递给了贺狄。
　　“我让你自己吃。”贺狄乐了下。
　　“哦，”周游也笑了笑，“你姐姐还挺好相处的。”
　　“嗯。”贺狄应了声。
　　整场饭局姐姐和钟尹都在很努力的缓和气氛，老妈虽然和颜悦色的，但谁也摸不清她心底到底是怎么想的，相较之下竟然觉得老爸会更耿直。
　　但已经见过面了，一切都成了定局，贺狄也不打算去纠结什么了。
　　“去续个摊儿？”贺狄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还早。
　　“你没吃饱？”周游问。
　　“对，我没吃饱，”贺狄往小吃街的方向走过去，“也不知道是谁一顿饭吃下来筷子都没动几次。”
　　“是我。”周游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头，几步跟上了贺狄。
　　这个点儿的小吃街已经处于一个油烟密布的状态了，几张小木桌旁边坐满了人，啤酒瓶放在他们脚边，桌上是铁盘子托来的各种各样的烧烤。
　　在升腾缭绕的烟雾中，能听到许多声音，吵闹的、温和的、撕心裂肺的，一座城市的光景在小小的街道中呈现得彻彻底底。
　　贺狄和周游随便找了个隐蔽的位置坐下，周围有油布挡着，圈出一块小小的地方，里头有个两个火炉，两张木桌，倒不觉得冷，周游很喜欢这种小小的地方，很有安全感。
　　“哟，这不周游嘛！”老板娘拿着菜单嚷嚷开了，“跑哪儿混去了啊这么久不见人影！”
　　“打工。”周游摸了摸鼻子，不打算说出实情，总觉得电竞这两个字挺难解释的。
　　“挺好挺好，”老板娘笑着说，“包吃包住吧？”
　　“嗯。”周游点头。
　　“那就行，”老板娘说，“有个地方住比什么都强，吃点儿什么？”
　　周游把菜单递给贺狄让他先点，点完自己再添了两样。
　　“行啊你，”贺狄笑着说，“这儿都有熟人。”
　　“以前被他们家照顾过，”周游笑着抻了个懒腰，“这里的人都很好。”
　　贺狄笑了笑，没有否认什么。
　　老板娘把烧烤给他们端过来的时候还送了好几盘小菜，拍着周游肩膀说现在日子好了，以后就都会好的，周游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也不紧绷着，好像非常享受这样的来自他人的关心。
　　烧烤的味道非常不错，虽然是在街边，但能吃出来，食材很新鲜。
　　“这是什么？”贺狄从里面挑出一串不知道什么玩意儿。
　　“……咳，”周游猛地咳嗽了下，“你以前不吃烧烤么？”
　　“不怎么吃，”贺狄又从里面找到两串一样的，“我口味儿淡啊。”
　　“那你别吃。”周游伸过手，想从他手里把那玩意儿拿过来，贺狄往后一靠，挑挑眉看着他。
　　“这是什么？”贺狄又问了一次。
　　“牛的……”周游顿了顿，“那个。”
　　“哪个？”贺狄愣了愣，“牛鞭啊？”
　　“……嗯。”周游点点头。
　　贺狄立刻把手里这玩意儿放下了，周游连忙拿到自己这边，他没点这个，估计是老板娘送的。
　　“你少吃点儿，”贺狄盯着他，“韭菜也少吃点儿。”
　　“哦。”周游吸了吸鼻子，扭头看了看周围，虽然后面还有张小木桌来接客，但这会儿没人，油布的隐蔽性也很好，没人能看见听见什么，他压低声音说了句，“我不用补也行。”
　　“一夜七次是么。”贺狄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三次，”周游呲牙笑了笑，“上次就是三次……”
　　“……哎，”贺狄扭头乐了半天才扭头回来看着他，“臭流氓。”
　　周游吸了吸鼻子，一个劲儿地笑着。
　　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但贺狄这句臭流氓很诡异地戳中了他的笑点，笑了好半天都没止住，贺狄看着他笑了会儿，自己也没绷住，两个人莫名其妙乐了好半天，直到贺狄忽然把手伸到周游面前，两个人的笑才止住。
　　“干什么？”周游问。
　　“礼物呢？”贺狄问，“给我爸妈准备那么多就没给我准备啊？”
　　“准备了，”周游说，“在基地里，回去给你。”
　　“那行，”贺狄把手收回来，“又是小泥人么？”
　　“你想要小泥人么？”周游反问。
　　“挺可爱的，”贺狄笑笑，“不是也行，你以后再给我捏一个吧。”
　　这次的礼物还真不是小泥人，是戒指，DR那个一生只能买一个的戒指，挺多人说那个戒指质量不行的，但光是一生只能买一次的噱头就足够周游觉得浪漫了。
　　“你想要什么样子的？”周游问。
　　“捏个你吧，”贺狄说，“只要是你，都行。”
　　周游的手指在木桌边上轻轻按了下，还没说话，后面的油布忽然被人掀开了，另一桌的客人走进来愣了愣，看着他们说：“……贺狄？周游？”
　　“嗯。”贺狄收起脸上吊儿郎当的笑，点点头。
　　“真的是你们啊？”那男生顿时激动起来，“我是你们的粉丝啊，我喜欢TNG五年了，我操，能给我签个名么？”
　　“行。”贺狄笑了笑。
　　男生要了签名和合影之后并没有多打扰，到后面那个小木桌那儿和朋友点了烧烤吃着，没有再往这边多看什么，但两个人的小天地被打破了总归有些不适应，剩下的烧烤也不多，干脆几下吃完了出去结账走人。
　　这会儿街上的人已经少了许多，再在街边溜达的都是些年轻人，要么是刚下班，要么就是像他俩那样无所事事的溜达。
　　周游其实还是有些害怕，怕贺狄的妈妈不喜欢他，但就像贺狄和他说的，他爸妈肯主动提出见面就已经是一个非常大的进步了，不能奢求第一面就喜欢他。
　　所以害怕之余，周游感受到更多的是轻松。
　　贺狄这个人终于要完完全全属于他了的轻松。
　　刚过完年没多久，又借着白色情人节的名号，街上到处都是卖花的小姑娘小伙子，周游盯着他们看了会儿，忽然摸出手机给谁发了个消息，贺狄凑过去看了眼，发现周游居然喊那人孔哥。
　　贺狄勾着他肩膀：“孔哥是谁？”
　　“卖花的，”周游说，“之前的花就是在他那儿买的……他们花店还开着门，离这里不远，我们过去买一束吧，我想送你花。”
　　“孔哥，”贺狄说，“他没有名字吗？”
　　“他要我这么叫的，”周游说，“他说他比我大。”
　　“他没有名字吗？”贺狄又问了一次。
　　“……我不记得他的名字了，”周游笑了起来，“你在吃醋。”
　　“吃个屁，”贺狄说，“谁管你什么孔哥孙哥的，你对我怎么没个称呼啊？高兴了就喊贺狄，不高兴了也喊贺狄，我是你家街坊是么？”
　　周游乐了半天，心情好得想原地蹦跶一下。
　　他很喜欢贺狄这种半真半假的吃醋，带着点儿无理取闹又不会真的和他生气，很好玩儿，又会让他感觉到他对于贺狄来说是重要的。
　　不过他对贺狄的确没个称呼，贺狄对他倒是挺多的，宝贝儿游宝狗子乱七八糟的一大堆，三天换一个昵称。
　　周游想了想，试探着喊了句：“哥？”
　　“……什么？”贺狄刚准备摸出手机看看花店在哪，手猛地一抖，手机差点儿掉地上。
　　“哥，”周游的声音很轻，“我在喊你，哥。”
　　贺狄往后退了一步，忽然抬手用力蹭了下鼻尖，心脏砰砰飞快跳动起来，脸上一阵一阵发热。
　　他从没想过能被人一个哥喊到心跳加速，到花店门口都还没缓过神来，要不是手里的手机震了，他估计回到基地都不一定能回过神。
　　一抬头，周游已经在和不知名孔哥一块儿挑花了，周围芬芳扑鼻，各种花开得十分艳丽又不俗气，贺狄深深地吸了口气，再看手里的手机，是老妈发过来的一条短信。
　　-我仔细想过了，你是不可能改的，妈妈希望你是清醒的，做出了你自己最需要的选择。
　　-贺狄。
　　-过年的时候把周游带回家吧。
　　贺狄看着最后几个字，愣了好半天，眼眶忽然有些发热。
　　刚好周游捧着一束包得漂亮清雅的花走了出来，带着贺狄往人少的地方走了一截才往贺狄怀里一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以前……很久很久以前就想这样，光明正大的送你花。”
　　贺狄看着他，没动。
　　“但是那时候你没答应我，我不敢送你，”周游偏了偏头，像是有些疑惑他为什么不收，“现在我想就是，正大光明的送你……”
　　“周游。”贺狄抱住了那束花。
　　“嗯。”周游看着他。
　　“我大概率明年就会退役，”贺狄的声音有些沙哑，“到时候我在基地旁边租个房子，你搬过来和我住，早上开会中午训练赛什么的，可以直接过去，你就当打卡上班儿，我在家里等你。”
　　周游抽了口气，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我攒钱，你也攒钱，我们就在这附近买套房子，当家，”贺狄还在说，“周游，我一直……一直都特别想给你一个家，你明白吗？”
　　不是宿舍，不是暂住的酒店，是一个家。
　　一个周游随时可以回去，随时可以发脾气的地方。
　　你明白吗？
　　周游觉得自己再明白不过自己对家的渴求了，他想开口，但刚开口声音就是发颤的，贺狄笑了下，眼眶也有些发红：“过年的时候，跟着我回家吧。”
　　周游往前跨了一大步，用力搂住了贺狄，呼吸也在发颤，他觉得自己要说点儿什么，但说点儿什么呢？
　　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牵起我的手。
　　我真的很高兴。
　　“贺狄，”周游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还有带着哭腔鼻音的说话声，“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你，你知道吗，我特别喜欢……”
　　“我知道。”贺狄闭了闭眼睛。
　　“你不知道，”周游咬咬牙，“我有你出道至今的签名照，比赛视频都有保存，定妆照和粉丝照片都存了，队服有签名版和没签名版，你的东西我都收集了，从……从很久以前我就……”
　　贺狄沉默着听他说完这些，除了震惊之外忽然很想笑。
　　“我喜欢你，”周游低下头，有什么湿热的东西浸在贺狄衣领上，“我爱……”
　　“我爱你，”贺狄抱住他，轻声说，“我知道了，我爱你。”
　　周游抬头吻了上去，此时街边已经看不到一个人影，他们在这里接吻，他对贺狄说，我也爱你。
　　完结啦～番外过两天更，欢迎点梗。新文是玄幻文，前世今生，一个暴躁老大哥和一个贫嘴结巴一边查案一边明撕暗秀的故事，同样过两天开预收，感兴趣的姐妹可以关注我微博，开文微博会说，就这样！


第88章 番外1：初遇
　　五月份左右，正是雨季。
　　外面的雨点打得噼里啪啦，网吧里却没人在意，他们戴着耳机，飞快按着键盘，同样是噼里啪啦，说不清哪个声音更吵。
　　周游坐在最靠近吧台的位置，头戴式耳机挂在脖子上，正在和坐在他对面的人solo。
　　他嘴唇轻轻抿着，深邃的眼睛专注地盯着屏幕，左手技能按得飞快，一套下来，上方弹出了一血的提醒。
　　对面的人有些不服气地“啧”了声，周游不搭理他，一边推线一边按出对话框，发所有人：2。
　　这是提醒对面还有两次机会的意思。
　　一般这样的线下solo局，都以三个人头或者一百补刀来算，谁先拿到谁就赢，很显然的是，周游并不想给对方补到一百刀的机会。
　　对面的琪亚娜刚上线，周游先打了一套连招耗血，再保持着一个令对方想Q却Q不到的距离，像捕猎的蛇那样安静地等待着。
　　琪亚娜的血量并不健康，但磕着药，能慢慢回上来，周游看准了他走过来补那个近战兵的机会，一套连招过去，再次击杀了对方。
　　公屏又打出一个字：1。
　　“哎！”对面的人喊了起来，“你他妈的太狠了吧！”
　　废话么。
　　周游推完线回城，慢条斯理地想着。
　　这是赌钱的solo，又不是陪你玩儿，能不狠么。
　　对面那人显然有些输不起了，在这之前他已经连输了五把给周游，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被一个看着就没成年的小孩儿按在地上打，怎么想怎么丢人，第三次上线后直接走位失误，仿佛在送人头。
　　周游R过去的时候毫不犹豫，直接秒杀了他，W回到原位，顺手按出表情点了个赞。
　　吧台里的老板叹了口气：“哎，周游……”
　　对面的人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周游，显而易见的恼羞成怒。
　　周游拿过旁边的二维码递过去：“输一把五十，五把二百五。”
　　那人没有拿手机出来，张开嘴刚要说什么的时候，周游面无表情地打断他：“输不起？”
　　围着的人们有好事的，故意乐出了声，那人一顿，气冲冲地把钱转过去，很明显是不服气的。
　　但他不敢再打下去了，这小孩儿的操作明显在他之上，再打下去也是白送钱，只能带着朋友到吧台那儿去开了电脑，走到包间去打大乱斗泄愤。
　　周围暂时没有要来挑战的，周游起身，走到吧台那儿去，看着老板：“你叫我？”
　　“收敛点，”老板压低声音，语重心长地说，“你可以赢，但是不能赢得这么嘲讽，明白么？”
　　“如果他们打得过我，他们也可以这样嘲讽。”周游看着老板。
　　“但是你每天都在这儿打solo局赚钱，这么猖狂很容易被人盯上，”老板也是好心，“咱这儿可乱着呢……”
　　周游没有吭声。
　　他看向网吧里，不少未成年都在这儿打着游戏，嘴里骂人的话一句接着一句，旁边的人不管他，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游戏里。
　　这是一家黑网吧。
　　也正是因为这是一家黑网吧，周游才可以在这里开摊打solo局赚钱，赢一把50，打完结账，绝不亏欠。
　　还没琢磨出什么，旁边又有人喊了声：“是这儿打solo么？”
　　“啊。”周游应了声，转身朝着自己的电脑走过去。
　　“一把50啊？”那人看着周游，“玩儿什么都行？”
　　“嗯，”周游点头，“三个人头或者一百补刀就算赢。”
　　“那行，”那人点头，“上号吧，哪个区？”
　　“一区，”周游看那人愣了下，又补上一句，“我给你号。”
　　那人继续点着头，坐到了周游对面去。
　　像这样，把条件和价格都说清楚再上号solo，周游一晚上打下来大概能赚个两三百块钱，来打solo的人不多，但周游不能确保自己每一个都能打得过，有时候状态实在不好，输出去一百五的时候他就不会再打了。
　　收入挺不稳定的。
　　周游率先拿到三个人头，带走了对面，那人站起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哎，你玩儿得真的挺好的，什么段位啊？”
　　周游拿过一边的二维码，示意对方扫码，等钱到账了，他才轻飘飘地说了句：“王者。”
　　“怪不得。”那人笑着，去吧台那儿开了台电脑。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的十一点了，挺晚的，周游打了个呵欠，思维有些放空地看着旁边的人，缓慢地思考，今晚去哪？
　　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有睡过觉了，这会儿闲下来，手脚都有些发虚，掌心开始漫出一点点虚汗来，思绪也逐渐接连不上。
　　去街边找个小旅馆睡一天好了。
　　周游站起来刚要走，刚才那个连输五把的寸头突然带着人走了过来。
　　“要走？”寸头瞪着周游，可能是忍一时越想越气，这会儿的脸色比刚才还要憋屈，“打两把再说！”
　　“不。”周游看着寸头。
　　“你装你妈呢，毛都没长齐的臭傻逼，”寸头看周围人少了，脏话也没压着，“赢了就想走？”
　　“赢了不走拿钱去给你妈垒坟？”周游反问了句。
　　“哎！哎！”老板快速从吧台里绕出来，指着他们俩，“干嘛呢！闹事是吧！”
　　周游没有再搭理他们，把耳机摘下来，再把二维码收好，冲老板点点头，出了网吧。
　　身后还有那寸头吵闹的声音，网吧老板一直在劝他，他带来的那个人可能觉得丢脸，一直没有说话。
　　第几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了？
　　周游抬起头，看着天空。
　　应该是第四次。
　　他在网吧开摊打solo，一把50，定价不高不低，总会有人来和他打，而打完之后，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心平气和的给钱的。
　　就比如刚才那个寸头，显然是输不起了，还带了别人来，不知道是想把钱赢回去，还是想加点儿别的什么赌注。
　　周游又打了个呵欠。
　　前面的街道路灯年久失修，平日里也没个人过来，左侧几个硕大的垃圾箱也没人清理，垃圾箱上挂满了各种污垢残渣，臭得令人作呕。
　　他正要绕过这一截路，去找家小旅馆的时候，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紧接着，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那脚步声急促，带着一种及其莫名的不怀好意。
　　周游心一沉，抬手摸到了自己裤兜里的折叠刀，还没掏出来，手腕突然被人攥住，猛地一拧，他闷哼了声，余光瞥见了地上的影子……两个，不，三个，寸头带了三个人来追他。
　　“装逼是吧？你他妈继续装啊！”寸头身后的小弟冲了过来，架住周游的胳膊不让他动弹，寸头直接一脚踹在了他小腹上，“你不牛逼么你，个天天在网吧打游戏赚钱的小杂种，你——”
　　他话音还没落下，周游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突然挣开了他身后的小弟，直接扑倒了寸头，骑在他身上，重重地抽了寸头两巴掌。
　　都这样了，周游还是没有什么表情，那双黝黑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寸头，寸头疯狂挣扎了起来，旁边的小弟合力把周游拖走，摔在地上疯狂踹着。
　　寸头啐了口，刚要加入战斗，一个黑色的塑料袋突然从前方飞出来，稳准狠地砸在了他的脸上。
　　塑料袋里掉出来一盒没喝完的牛奶，烟头和烟灰，几个香蕉皮以及……各种颜色的粉末。
　　跟放烟花似的，塑料袋刚砸在寸头脸上，粉末嘭地一下炸开，染得周围的空气也变得五颜六色。
　　“我操！”小弟回过神，对着那边一吼，“谁啊！他大爷的！”
　　小弟们的目标立刻瞄准到前方，周游抱着头的手飞速往下，摸到了自己兜里的刀，还没掏出来，突然听见一个声音，懒洋洋地说：“别动。”
　　周游下意识地顿了下，抬头往那边看去，一个年纪不大的男人走了过来。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袖T，下身一条裤衩，趿着个人字拖，另一只手还拎着一袋垃圾，慢条斯理地往这边走过来。
　　“我报警了，”男人保持着距离，对寸头他们说，“你们现在逃跑还来得及。”
　　“操！”寸头被他那一塑料袋砸怒了，“给我弄死他！”
　　男人往后退了两步，周游趴在地上，看见他好像对着后方打了什么手势，警笛顿时响起，几个人一愣，大概是没想到这人居然真的报警了似的，纷纷懵了一瞬。
　　“往这儿跑。”男人勾着嘴角指了下旁边的路。
　　小弟中有个挺胆小的，听见警铃之后就慌了神，拉着寸头小声说：“哥！哥！”
　　寸头回过神，咬牙又踹了周游一脚，一挥手：“走！”
　　周游这才缓缓松开了自己的手，始终没有把刀摸出来。
　　寸头路过男人身边的时候还啐了一口，男人没搭理他，等他们跑远了，才走过来，扫了周游一眼。
　　警笛还在响，但……一直没有靠近。
　　周游抱着胳膊站起来，有些茫然地往身后看了眼。
　　“行了钟尹，”男人往那边喊，“把你那玩具关了！”
　　话音落下，警笛声竟然真的停止，一个六七岁左右的小男孩儿捧着玩具跑出来，快速到了男人身边，对着周游嘿嘿一笑。
　　“贺狄！”钟尹大喊，“坏人都跑了吗！”
　　“跑了也得被你喊回来，”贺狄有些无语，揉了揉耳朵，“你这什么破嗓门儿。”
　　钟尹还是笑着，挺高兴的，眼神里透露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
　　贺狄懒得搭理他，看着周游，问：“没事儿吧？”
　　周游抬起脸，愣愣地摇头，不知道为什么，他心跳得飞快。
　　好像熬夜的后遗症在这一瞬间冲击了过来，心跳加快，头晕目眩，四周昏暗的灯光搅和在一块儿，全都落到了面前这个人身上。
　　贺狄救人之前是真没看见这人长什么样，这会儿看清了，还挺帅的。
　　额头和嘴角的伤还在渗血，眼神有些迷茫，但眼睛黑白分明，十分好看，鼻子很挺，薄唇轻轻抿着，年纪似乎有点儿小，还有点儿婴儿肥，看着又酷又可爱，腿还挺长。
　　“没事儿吧，”贺狄把手揣进兜里，“要去医院么？”
　　“不用，”周游活动了下胳膊，顿了会儿有些僵硬地说，“谢谢。”
　　“没事儿，”贺狄说，“赶紧回家吧，这片儿挺乱的。”
　　周游看着他，半天憋了个“哦”字出来，转身想走，又觉得不妥，转身把手机摸出来：“收款码。”
　　“干什么？”贺狄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
　　“……给你钱，”周游咬了咬嘴唇，“谢谢你……救我。”
　　“哎哟，”贺狄乐了，“不用，你赶紧回家去，赶紧的。”
　　“哦。”周游把手机揣回兜里，用力吸了吸鼻子，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会儿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兴奋感。
　　在水底漂流了许久的人忽然被人拉了一把，脑袋浮出水面，猛地一下看见光了的感觉……
　　周游回过神，看见贺狄和钟尹已经走远了，他只能转过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贺狄。
　　他叫贺狄。
　　周游搓了搓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发烫的脸。
　　贺狄，真好听。
　　作者有话说：
　　新文开啦～感兴趣的话可以从文案或者我的主页点进去康康嗷，点个收藏吧这对我真的很重要——（干什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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