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谁是我亲爹》 第1章 第一章 江南,初春,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 一个青衣少年提着几包药,大步走向小巷,后面,一个小厮模样的书童撑着一把伞,气喘吁吁地小跑在后面追着。 “小郎君,等等小的,这正下雨,您被淋着可怎么办!” 少年却充耳不闻,一直走到小巷最里面的一座宅子门前才停下,随手抹了一把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然后深吸一口气,嘴角僵硬的勾了勾,挂上一丝勉强的笑意,才伸手推开了门。 进了门,穿过庭中院子,少年直接走向了一间卧房。 “娘,我抓药回来了,刚刚我问了慈善堂的大夫,您如今熬过冬天,身子有些起色,只要再吃几服药,说不定夏日里就能起来了。”少年掀开门帘,笑着走进去。 屋里,靠窗的睡榻上,一个女子斜倚在靠枕上,看着窗外朦胧的细雨。 只是单单望见一个侧影,就可以女子无论身段还是样貌,都堪称世间绝色。 少年却没有注意到这些,反而快步上前,关上窗户,抱怨道:“娘,这春日里雨天的风最是湿冷,您怎么开着窗对着吹,又冻病了怎么办?” 关完窗,少年回过身,走到榻前,替他娘,林情儿掖了掖被子,然后笑着说,“娘,我把药给小安,让他去熬药。” 正要转身,却听到女子轻声说,“风儿,不用了,不中用了。” 少年浑身一僵,转过头,就看到他娘一双美目正注视着他,里面是清醒的了然。 林情儿苍白地笑了下,“风儿,娘的身体自己清楚。” 林风刚刚在门外强装的无事瞬间土崩瓦解,红了眼,“娘……” “傻孩子,哭什么,”林情儿居然自己撑着身子坐起来,把林风拉着坐在床边,还伸手给儿子擦了擦眼泪,“生老病死,不过是早晚的事,人总得有这么一遭。” 话虽如此,可谁又能接受,林风强忍泪水,低着头。 林情儿看着儿子的样子,突然笑了,“你这孩子,做这个样子干什么,你娘我这一辈也算是命途多舛,五岁因战乱和双亲离散,六岁被卖入教坊,八岁长开了被老鸨相中,从此天天学那些卖笑手段,就等及笄后成为坊里花魁,做她手中一棵摇钱树,然后和别的花魁一样,风光几年,最终色衰而驰,成为坊里后井中一缕冤魂,那时娘的命运,一眼就可以看到头,可娘生来性子狠,不认命,敢在最红的时候偷偷怀孩子,敢在老鸨带人来时在人最多的花街上跳楼,最终娘挣出一条命,自赎自身,换来下半辈子安稳度日,换来你这个儿子尽孝床前,风儿,你哭什么,你该笑,娘这一辈子,生得卑贱,走得却安详,这天底下,有几个花魁有你娘这么好命!” 林风突然伸手抹了把眼泪,抬起头,坚定地说,“娘,儿子明白了,儿子已经长大了,您放心。” 林情儿欣慰地点点头,“我儿已经十六了,你自幼聪慧老成,娘相信就算娘不在,你能生活得很好。” 说到这,林情儿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匣子,递给儿子。 林风接过,打开,里面有两层,上面一层,是几块金锭和银锭,下面一层,居然是几块形状各异的玉佩。 “这上面一层,是我多年攒下的体己,如今给你,你往后手头也好宽松些,而这下面……”林情儿拿起里面的玉佩,一块块在手中摆好,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这其中一块,是你亲生父亲的。” 林风一愣,他亲爹的?他那个逛青楼让他娘胚珠暗结,却从没出现的爹的。 林风对那个素未谋面的爹没什么好感,不过本着好奇,还是随口问了一句:“哪一块?” 谁想他娘却轻松地说:“娘怎么知道是哪块!” 林风:…… 林风一脸懵逼地看着他娘。 林情儿坦然地看着儿子,“娘那一月接客七人,每人都要了一块玉佩,后来就怀了你,按日子只能推算到那个月,娘又怎么知道和哪个怀的。” 林风绝倒,他娘一如既往的彪悍。 “那娘你现在拿出这些玉佩?” 林情儿往后面的靠枕一倚,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风儿,你知道娘当初为什么怀上你么?” “呃,不是意外怀上的么?您舍不得打……”林风想到这些年听到的传言,他娘当年是江南顶红的花魁,当初那事也算闹得挺大的,不知有多少人说他娘脑子不清楚,不知被哪个浪荡子骗了身骗了心,怀了孩子还不舍得打,最终身价一落千丈。 林情儿嗤笑一声,“教坊的姑娘从开始接客,就一月一碗红汤,开始是避孕,喝得久了就绝孕,哪有什么意外。” 林风瞪大眼睛。 林情儿目光看着窗户上的油纸,似回忆似自语,“我从小在教坊长大,知道里面姑娘最终的下场,我知道,只有从里面逃出来,我才能逃过那样的命运,可逃,哪有那么简单,我是花魁,是坊里的摇钱树,身价高得整个江南都没几个人能赎得起,我想自赎出来,唯一的法子就是让自己身价大跌,而怀个孩子,是最好的法子。” 林情儿转过头,看着儿子,“风儿,你可曾怨恨过娘,让你生于妓人之子。” 林风握住林情人的手,摇摇头,“娘,你知道儿子素来不在意这些的。” 林情儿又欣慰又心疼地看了眼儿子,然后低头看着手中的七块玉佩,“可是,娘却在意。不过好在,娘当初做这事时,留了个心眼。当初娘偷偷停药后,就仗着自己是花魁,特地在接客时挑剔了一些,那一个月接的七位,都是出身显贵的翩翩公子。” 林风眨眨眼,看着他娘手中的七块玉佩,他娘不会想让他认祖归宗吧? 林风顿时一阵头大。 林情儿看着林风的表情就知道他想什么,摇摇头,“娘在教坊那么多年,难道还看不清这天下的男人,这男人,在教坊里海誓山盟,那都是假的,他们心里,压根看不起青楼女子,更看不上青楼女子生的孩子,青楼女子要真信了他们嘴,让孩子登门认祖归宗,那只能自取其辱,所以风儿,娘这辈子不会让你去认祖归宗,更不屑死后进那些狗屁世家大族的祖坟。” 林风听了,简直想给他娘鼓掌,他娘这辈子,活得清醒。 “那娘你给我这些玉佩干什么?”林风不解。 林情儿抬起手,温柔地摸了摸儿子的头,“风儿,这些年,你会读书,会武功,会做账,娘都看在眼里,可因为你户籍随了娘,入了贱籍,无论是科举,武举,甚至到衙门做个书吏,都不成,如今眼瞅着你大了,再不改户籍就要耽搁你了,所以娘把这玉佩给你,你偷偷去找你亲爹,让他看在亲生血脉的份上,在你户籍上改一下,把贱籍改为平民,想必以他的身份官位,这点小事算不上什么。” 林情儿又从枕头下拿出七个信封,递给他。 林风拿起一看,七封信都是用市面上顶好的熏香信笺,上面是娟秀的小楷,写着“郎君亲启”,林风打开,里面是一首凄婉的怨郎赋。 林风抬起头,佩服地看着他娘。 十七年前春风一度,胚珠暗结,十七年后找上门,不要负责,不要认祖归宗,不破坏对方家庭,只要暗中帮忙改个户籍,这只要不是铁石心肠,也给他办了吧,再加上这首怨郎赋,说不定对方良心一痛,还能照拂他一二。 他娘不愧是能从教坊活着走出来的女人。 第2章 第二章 一个月后 正院堂屋正中间的八仙桌上,林风一身淡白素衣,收拾着各种东西。 把几件常穿的衣裳叠在布上,又把匣子放上去,打好包袱,然后走到案前,看着案桌上摆着的牌位,从旁边抽出三根香,点上。 “娘,儿子要走了,等儿子改完户籍,就回来陪您。” 林风对着牌位拜了拜,把香插上,这才转身提起包袱,朝外走去。 走到大门口,林风把包袱放在马上,看着旁边栓着的另一匹马,无奈叹气,不由对着里面大喊一句,“小安!” “来了,小郎君,小的这就来!”小安背着个大包袱匆匆从里面出来。 林风看着小安背上的大包袱,很是无语,“我们是出门,你带这么大的包袱干嘛?” “就是出门在外,不比家里,小的才收拾得更仔细些,要不在外面短缺了,一时上哪去找。”小安擦了擦额头的汗说,把包袱放在另一匹马上。 林风嘴角抽了抽,刚要说你带这么大包袱要怎么赶路,不过想到再收拾还得时间,小安这孩子又素来节俭,好在有马,还是忍了,“算了,快走吧!” 小安忙跑回去锁上门,然后牵着马和林风一起顺着巷子往外走。 两人刚走了不到十步,就听到嘎吱一声,和他家相邻的大门被从里面打开,看到出来的人,林风顿时停下脚步,惊喜道:“李叔,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风忙把手中缰绳扔给小安,三步并两步跑过去。 出来的男人四十多岁,一身短褐打扮,看着林风小安大包小包的一愣,“你们要出远门?” 又看到林风身上素衣,眼神暗了一下,“你娘,去了?” 林风低声说,“半个月前走了。” “节哀,”李叔叹了一口气,再次问道:“你要出远门?” 林风正要请李叔帮忙照看一下宅子,省得他家没人时被毛贼盯上,就拉着李叔进了门,三言两语把他要去找爹的事简单说了一下。 其实林风压根没把这次出去找爹当回事,在他看来,他就去改个户籍,虽然路远点,还得认认爹,古代还交通不便,可也不过花费几个月的功夫就能回来。 他就当出去跑趟腿,旅个游好了。 “你要去找你亲爹认祖归宗?”李叔看着林风。 林风忙摆摆手,“我是什么身份,何必去讨人嫌,我就去找他偷偷改个户籍,改完就回来。” 李叔突然转头朝屋里走去,林风不明所以,很快,李叔背着一个长木匣出来。 林泉看到长木匣,眼睛一缩,“叔,你怎么把你的宝贝拿出来了?” 李叔却没有说话,把长木匣放在地上,吹了吹上面的灰尘,然后一用力,打开。 长木匣一打开,一杆被拆成两节的银色的长/枪,安静地躺在里面。 林风两眼放光地瞅着这杆银枪。 李叔伸手拿出,娴熟的一接一拧,一杆银枪就出现在手中,然后随意甩了个枪花,扔给林风。 林风正看着李叔手中的银枪流口水,突然见银枪被扔过来,忙接住,疑惑地看着李叔。 李叔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你个臭小子,出远门也不知道带个家伙,这山高路远,万一路上遇到个打劫的怎么办。” “这太平盛世,哪有打劫的,”林风哭笑不得,不过看到手中的银枪,立马变了口气,“李叔,你是看我出远门,打算把你的宝贝借我?” 李叔瞥了林风一眼,“要不我拿出来干嘛!” 林风立刻欢喜地抱住银枪,“谢谢李叔,谢谢李叔,还是李叔你疼我!” “行了,别油嘴滑舌,外面不比家里,路上小心。” 林风忙点点头,“李叔,我晓得。” 李叔摆摆手,“趁着天早,快走吧,别耽搁赶路。” 林风笑嘻嘻给李叔鞠了个躬,然后抱着银枪往外走,对李叔挥挥手,“李叔,我走了,对了,您既然回来了,别忘听着点我家动静,我这几个月不在家,可别让贼来做窝了。” 李叔弯腰抱起长匣子,“我过几日还要去山里,可能没法照看到。” 林风转头,奇怪道:“叔你夏天要进山?你不是说夏天山里蛇多,不方便打猎么。” 李叔不在意地说:“注意点就好,没事,我看今年气候不错,山里猎物多,想趁机多打些,冬日也能轻松些。” 林风知道李叔素来是个谨慎的人,放下心来,“那叔,你小心些。” “好了,快滚吧,”李叔摆摆手。 …… 绿树成荫的山间小道上,林风随意坐在马上,喜滋滋地擦着手中的银枪,他对这柄银枪可以说垂涎已久。 林风自幼跟着李叔习武,可自从习武开始,林风就发现他的力气要比一般人大得多,本来林风开始时也想像别人那样学个剑,飘逸好看,等大了,也好像电视上随时能装个逼,可无奈剑太轻,甚至许多兵器对他都太轻,所以选来选去,林风最后只好选中了兵器之王——枪。 好在李叔最擅长的也是枪法,倒意外适合他。 只是在经过十年苦学,枪法初有小成后,林风悲催的发现,他居然弄不到一把趁手好枪。 或者说,在见识了李叔的银枪后,他再看不上别的银枪。 李叔的银枪,枪头乃是精铁所铸,穿铁板如同穿豆腐,枪杆更是一绝,明明是木杆,却如银铁压手,而用起来更妙,不仅可硬可韧,端得是再合手不过。 林风也曾经向他娘要钱,打算去买一杆银枪,可就连江南最大兵器坊的银枪,居然都没这把好,林风又看不上那些差的,最终只好天天打仗靠拳头。 唉,想有把好枪可真难! 拿着帕子小心把银枪落灰的地方擦了擦,擦到枪杆,林风再一次好奇起来,不由挠挠头,嘀咕道:“这银枪枪杆到底踏马的是什么木头做的?” 枪头的精铁虽然难得,可在林风眼里,应该是铁加了一些稀有元素锻造出来的,真要想弄,虽然费劲却也能弄到,可唯独这枪杆的木材,林风看了多少遍,都没猜出到底是什么木。 为此,林风还特地去江南最大的木匠铺看过各种木料。 其实这个问题林风也曾经问过李叔,只是李叔每次一听到这个话题,都沉默不语,被他问得次数多了,问烦了,就直接说“别想了,这木材早绝种了”。 林风却对李叔的说法不信,这枪一看就不是什么古董,撑死了几十年,古代又不是后世的现代,工业开采木材,好好的林木,哪那么容易开采没。 可惜李叔不肯说,林风再想问,也只能憋着。 不过好在,这次李叔居然大方地借给他,这一路,他可好好用用解解馋。 林风开心地擦着银枪,就等路上有哪个毛贼不长眼,让他试试枪。 正擦着,林风突然觉得手下微微有些不平,忙凑上去看了看,就见银枪枪杆尾部,有两个微微凸起的小字。 “效……节” 林风仔细辨认了下,才认出这两个已经模糊的篆字。 林风觉得好生奇怪,银枪上刻字不是一般都刻在枪头上么,毕竟枪头是金属,直接压上,也可不担心被磨没,可这刻字,怎么在木质的枪杆上。 这要天天用,磨没了怎么办? 真是奇哉怪矣! 而且这两个字什么意思,这把枪的名字? 林风挠挠头,倒觉得更像人的名字,林风突然想到李叔姓李,顿时眼睛一亮。 难道这是李叔的名字? 李叔真实姓名叫李效节! 林风顿时觉得自已真相了,哈哈,李叔天天遮遮掩掩的,肯定想不到他的枪会出卖他吧! 李叔虽然和林风母子认识十七年了,可他们还真不清楚他的底细。 林风听他娘说,当年他娘自赎自身逃出教坊,一路怕老鸨报复,很是东躲西藏了一阵,结果在有一次走到无人小路时,撞上了一身伤失血过多还剩一口气的李叔。 他娘告诉他当时她怕极了,毕竟李叔一看就是亡命之徒,而事实证明他娘不愧是教坊出来的,很有识人之明,李叔一看到他娘,就把银枪架在他娘脖子上,让她救他。 他娘一边哆哆嗦嗦给他包扎,一边想着用发簪戳死他的概率,就在他娘终于忍不住拼命一博时,李叔居然清醒过来,等看清他娘大着肚子,对他娘以礼相待起来。 他娘本来觉得自己要死,才想着拼命,如今李叔不想弄死她,她也不值得冒险,于是他娘单方面暗中罢手,又本着破败消灾的念头,出了钱,给李叔买了点药治伤。 后来他娘装成寡妇,在江南一个小城买了个院子生下他,而李叔,因为没地方去,居然也跟着他娘买了隔壁,靠着一身武艺成了猎户,平时靠打猎养家糊口。 再后来两家相处久了,居然也是一对和睦的好邻居。 林风看着银枪上的名字,嘿嘿一笑,想不到他擦个枪,居然知道了李叔的真名,等回去,一定好好笑笑他。 让他天天装得神神秘秘的,一副高人的模样! 就在林风想着等回去怎么打趣李叔时,突然,一阵极轻的打斗声传来,林风脸色一变。 不好,前面有山匪! 第3章 第三章 林风在今天之前,其实是没见过山匪的! 他出生的时代极好,用他娘林情儿彪悍的话说,他前世一定积了大德,才命好一出生就遇上这安稳的盛世。 林风不知道他前世算不算积德,不过他很赞同他娘的后半句,他确实命好。 他娘出生时,正赶着前朝灭亡,各地藩王纷纷独立,外加契丹入侵,旱灾涝灾不断,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 哪怕后来几个藩王你争我斗十余年,最后胜者为王,成功建国立朝,整个天下也是一团糟,林情儿怀上林风那年,那唯一的开国皇帝,居然还被兵变挂了。 就在林情儿都觉得自己不该在这乱世生孩子,不该让孩子一出生就和她一样做乱世人时,谁曾想到,一位圣人横空出世,没用两年,就让这满目疮痍的天下成了太平盛世。 所以林风从会走路起,周围就一片祥和,大家日升而出,日落而归,街上买卖,地里耕田。 别说兵乱,活到十六,林风连大型的打架斗殴都没见过几场。 因此之前出来时李叔让他注意山匪,林风嘴上虽然答应,心里却是不以为然。 如今这世道,谁冒着掉脑袋的风险,落草为寇啊,又不是实在吃不起饭。 可谁想到,今儿偏偏就让他遇上了。 林风停下马,侧耳倾听。 林风虽然没有多少打斗的经验,可好在他有个经验丰富的李叔。 李叔曾教过他,如果是整齐的马蹄声,那是骑兵,有多远躲多远,因为骑兵有骑阵,进退有序,单枪匹马压根没用。 如果是杂乱的马蹄声,那是散兵或者马匪,这种遇到不要慌,快跑,他乱你也乱,只要你跑得快,他就追不上。 如果对方没有马,那就轻松点,可是要小心整齐的步兵,步兵亦有军阵,一旦被围上,哪怕你骑马,也插翅难飞。 而剩下的,没马还不整齐的,就是虾兵蟹将或者山匪,这样的,真撞上也不用怕,你可以单挑。 林风侧着耳朵听了听,很好,没有马蹄声,没有骑兵,砍杀声也不整齐,不像正规军队,再加上最近没听过有什么战事,看来他刚开始的判断没错,应该就是山匪。 确定前面确实是山匪后,林风的第一反应是往回跑报官。 林风的耳朵由于习武比较灵,以他听到的声音,事发地离他最起码得有三四里。 这样的距离,那群山匪绝对还没发现他。 既然没发现他,那他干嘛吃饱了撑的往前凑! 打山匪很好玩么? 这又不是玩通关游戏! 遇到危险找警察,啊不,找官府才是正路。 不过刚要撤,林风又停住了,这古代不是现代,可不具备五分钟出警的速度,如今那边正在打劫,等他叫来官府的人,那边黄花菜都凉了吧! 所以,现在他应该是跑去报官,还是救人? 小安在后面骑着马,见前面自家郎君突然停下,便也跟着停下,只是等了许久,却不见他家郎君动弹,不由问:“小郎君,怎么了?” 林风回过神,“前面可能有山匪。” “啊!山匪!”小安大惊,“那咱们?” 林风犹豫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 “咱们悄悄去看看。” 这里离最近的县城有十来里,就算骑马,也得大半个时辰,等到官府衙役来,只怕前面也完事了,不如他先偷偷去看看,万一他自己可以解决,他就去拔枪相助一下,如果对方明显实力很强,那没办法,他只能回去报官搬救兵了。 …… 茂密的草丛中,林风悄悄伸手拔开草,看向下面山路上正打得激烈的两队人。 只是等看清后,林风一愣。 来之前,林风还以为是山匪仗着人多势众,打劫过往落单的路人,可来之后,林风才发现,山匪打劫的,居然是一支护卫周全装备精良的车队。 而且这车队的护卫,甚至比山匪人数还要多点。 只是山匪明显更凶悍,护卫的车队又好像有点经验不足,才落了下风。 不过生死之间,落了下风就是要命的。 果然,林风看着时候,车队这边,就已经有两个被砍伤。 林风捂眼,这到底哪家的商队,弱成这熊样。 另一边,马车上,一个身穿华服,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看着身边越来越少的护卫,素来矜持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焦急。 旁边一个贴身护卫看着战局越来越糟,随手挡住山匪丢来的刀,“郎君,小的护着您先突围吧,兄弟们快挡不住了,您是金玉之躯,闪失不得。” 中年男子看着不断倒下的护卫,心中摇摆不定,他也想突围,可他一突围,这后面带的东西肯定带不走,想到这里面的东西,中年男子额头冒汗。 这后面几车都是弓/弩,这要落入山匪手中,就算他出身世家,朝廷也弄死他。 中年男子咬咬牙,狠心道:“把后面几车烧了,烧干净咱们再突围。” 弓/弩被毁,押运不力虽然也是重罪,可家族好歹能保他一条命,要是朝廷的配发给他府弓/弩的落入山匪之手,他就只能直接抹脖子,省得连累家族了。 旁边的贴身护卫也知道事关重大,立刻拿起火折准备突围到后面的车去烧车。 可谁想到他一拿出火折,山匪就立刻明白他们要烧车,迅速把他围了起来,没几下,这个护卫就被砍倒了。 “郑坤!”中年男子惊呼。 叫郑坤的侍卫一身是血地躺在地上,显然是不行了。 中年男子一个踉跄,跌在车里,绝望地闭上眼。 今天他郑言,郑家嫡支,怕是要折在这里。 突然,一声大喝从上方传来。 “下面的商队,谁是领队,你猪脑子啊!遇到敌袭,不知道聚在一起对敌,分散开围着车子干什么!” 中年男子忙睁开眼,就看到让他一生震撼的一幕。 对面的斜坡上,一个手持银枪身穿白衣的少年骑在马上,用枪指着他们的车队,大喊:“聚集!聚集!” 可能看他们没动,少年突然暴躁了,“猪啊!” 只见少年一拍马,直接从斜坡上冲下来,借着冲势,少年手中银枪如蝴蝶纷飞,所过之处,山匪纷纷倒地。 等少年冲到中年男子面前时,山匪居然倒了一半。 中年男子张大嘴巴看着少年。 谁知道少年却直接开口,“愣神什么,还不快叫你的人跟着我!” 中年男子一惊,忙说:“快听这位小郎君的。” 少年拔马回转,又冲向山匪,所过之处,银枪轻挑,山匪又是一阵慌乱。 这次中年男子手下的护卫可学精了,忙跟上砍山匪。 原本占上风的山匪,瞬间兵败如山倒。 一炷香后 林风坐在石头上,悠闲地擦着自己的宝贝枪,旁边小安左手拿着竹筒,右手拿着帕子,正忙着又是擦汗又是伺候他家小郎君喝水。 远处,中年男子正带着众护卫捆绑地上的山匪和救治自己受伤的护卫。 捆绑完,安顿好伤员,中年男子走过来。 中年男子拱手,“郑某多谢小郎君救命之恩,不知道小郎君尊姓大名,哪里人士?” 林风只是随手见义勇为下,也没想着对方报答,再说对方一看就挺菜的,就随口说,“林风,江南人士,不用客气,我就路过,随手帮个忙。” 中年男子一愣,他大小也算个名士,虽然有家族的缘故,可只要报上姓氏,别人也得敬重有加,还从来没有人这么敷衍的回答他,这小孩不会没听过他吧。 郑言哭笑不得,这小家伙知不知道他一句话放走了多大的重谢。 不过郑言向来随和,心道等回到自己地盘,自己好好答谢一下这个小家伙好。 郑言就问:“小郎君这是要去哪,出远门么,在下手中还有些人手,若小郎君有需要,在下可以帮忙。” 林风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心道难道你还能帮我找爹? 小安正给林风擦干,却看不惯自家小郎君这么实诚,救人哪有不要报酬,就算要点盘缠也好啊,就说道:“我家小郎君要去许州寻亲。” 郑言一听,“许州?这地方在下熟,郑某也正要去那,不知小郎君是城中哪个世家的亲眷,在下可以直接派人送你去。” 林风刚接过小安手里的竹筒,听到郑言的话,他本来根据他娘给的名单,是要去找许州刺史的,想到刺史府毕竟一府州衙,刺史也不是他想见就能见,如今郑言一看就挺有身份的,说不定真能帮忙。 林风抬起头,“我是许州刺史大人的亲眷,打算去许州见刺史大人,你认识刺史么?” 郑言面色顿时有些古怪,“你要见许州刺史?许州刺史应该没有你这样的亲戚吧?” 废话,他家族要有这么优秀的儿郎,他早带身边了,怎么会不认识。 “呃,”林风没想到直接被戳破,心想这些世家这么厉害么,连对方有多少亲戚都记得一清二楚。 “那个,其实也不算亲戚,我只是可能和许州刺史有点关系,这个……你能送我去见他吗?” 郑言不解:“和许州刺史有关系?” 林风尴尬地咳一下,“我娘年轻时,和这位,有一段露水姻缘。” 郑言瞪大眼睛看着林风,突然一拍林风。 “儿啊,我是你爹!” 第4章 第四章 林风手一抖,手中的竹筒差点直接拍郑言头上。 “这位郑…您在说笑吧?” “为父郑言,荥阳郑氏嫡支,现忝为许州刺史。”郑言轻抚胡子,矜持地说。 怕林风不信,郑言还从袖中掏出自己的私印给林风。 林风嘴角微抽地接过,看着上面“荥阳郑言”四个小篆,这才确定眼前这个真是许州刺史郑言,而不是碰瓷的。 没错,刚才林风的第一反应是,碰瓷。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他随便救个人,就是他要找的人。 不过现在看来,就有这么巧的事。 林风把印章还给郑言,看着郑言,一时有些脑子打结。 不过很快,林风就反应过来,这事不对啊! 这家伙认儿子是不是太爽快了些。 现代认儿子还做个DNA鉴定呢,古代就算没DNA鉴定,也起码得仔细问问,来个滴血验亲吧! 怎么能这么张口就认呢? 这也太随便了吧! 而且你不是世家豪门么,世家豪门门槛不是很高么,你这么随便认儿子族里的族长同意么? 林风一时间居然被郑言不按套路出牌弄得有些风中凌乱,不由拔开竹筒,喝了口水。 郑言却还在发挥自己初见儿子的慈父问候,“风儿,你多大了,是什么生辰生的,为父家中现有二十七子,加上你正好二十八个,看你年龄,应该能排第八,以后你就是郑家的郑八郎……” “咳咳咳,”林风直接被口中的水呛着了,忙放下竹筒,然后伸手制止,“等等,郑……咳咳郑大人,那个,您是不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郑言不解:“忘了什么?” “那个,您难道不该先确定一下我是不是您的亲生孩子,不该问问我娘是谁么?” 郑言从善如流地问:“对了,差点忘了问你娘是谁?你娘现在在哪,要不要我派人去接一下?” 林风绝倒。 林风好不容易喘了一口气,才说:“郑大人还记得十几年前名震江南的花魁林情儿么?” 林风说完,看着郑言,想看看他什么反应。 谁想到郑言“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原来是江南长丽教坊头牌林情儿,十八年前我去江南时,确实慕名去过,想不到那时居然还不小心留了个沧海遗珠,唉,风儿,当年我去办完事就回来了,委实不知道你母亲有身孕,这事都怪我,你们母子肯定吃了不少苦吧,这事你放心,我这就派人去接你母亲。” 林风目瞪口呆看着郑言,“家母出身低微,你也不在意?” 郑言毫不在意地说:“为父向来怜香惜玉,再说你母亲还给为父生下了你,风儿你放心,你母亲进府以后,为父会好好待她的。” 林风差点没被噎死,他现在十分确定,面前这位姓郑的,如果不是脑子不好使的傻大愣,那肯定就是另有所图! 就是不知道哪种可能更高些! 林风只好说:“不必了,家母刚刚过逝,就是家母临终时嘱托,我才出来寻父的。” 郑言这才注意到林风一身素白,恍然,“原来如此……节哀,那我让管事去帮你母亲把坟迁来?” 林风虽然觉得郑言非要认他别有所图,不过还是感激他对他娘的态度,别管人家到底为什么目的,起码人家这表态没话说,所以说话也软起来,“不必,娘已经入土为安,那地方是我亲自选的,很安静,娘想必很喜欢。” 郑言听了也不坚持,“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林风看着郑言,觉得有些话还是得开诚布公的说开,“郑大人……” 郑言笑道:“我儿有什么事?” 林风满头黑线,“那个,郑大人,咱们的父子之情先等等,我能先问您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郑言好脾气道。 “您为什么这么轻易就认我这个儿子,先不说我的出身,决定我都不一定是您的儿子,就说假如我是,您身为世家嫡支,认儿子难道就这么简单,难道你们只要有外室子,都会接进府?”林风看着郑言。 郑言也看着林风,突然,郑言笑了。 “你这孩子,想不到不止武功好,脑子也聪明,更是清醒的很,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你是我儿子。” 郑言笑着找了块石头坐下。 “其实,我不确定你是不是我儿子,甚至看你的样貌,可能不是的更多些,不过……我不在意啊,孩子,只要你肯认我,我不介意你是不是我亲生的。”郑言看着林风笑着说。 林风疑惑,“你很缺儿子?” 郑言笑着摇摇头,“刚才我说过,我已有二十七子。” 林风无语,“都二十七个了,你还……” 郑言突然长叹一声,“顶用的不多,尤其像你这么顶用的,更没有。” 林风瞅瞅自己,再看看郑言,他很牛逼么,比那些精心教导的世家子更牛逼么?他怎么不知道。 郑言看到林风表情,就知道他想什么,笑着摇摇头,“不一定,你和我那些孩子都不一定。” “不一定?”林风不解。 郑言却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了林风一句,“你知道什么是荥阳郑氏吗?” 林风莫名其妙地看着郑言,“那不是你家么?” 郑言突然哈哈大笑,笑着笑着有一丝悲凉,“这才多少年,天下就有不知道荥阳郑氏的了!” 林风挠挠头,“那个,我是小地方出来的,可能见识短一点……” 丫的,他娘只精通琴棋书画,他叔只精通枪法,没人教他这些啊! 郑言却摇摇头,“可你知道么,如果是四十年前,哪怕目不识丁田间百姓,都不会不知道这个名号。” 林风目瞪口呆,郑家这么出名。 “前朝世家门阀盛行,虽然有科举,可科举不过刚兴,真正做官,还是世家子弟,而我郑家,就和陇西李氏、赵郡李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太原王氏乃是当时最鼎盛七家,被人称为五姓七望。” “这个我听过!”林风弱弱得举手。 “那知道当年的五姓七望有多么厉害么?”郑言问。 林风摇摇头。 “整个前朝,我郑家,出过十二任宰相!”郑言自豪地说。 林风目瞪口呆,十二个,一个朝代总共还有多少宰相,你干脆说宰相都被你们几家分了得了。 林风头一次认识到传说中五姓七望的恐怖。 “只是一切,都随着前朝的破灭成为历史,当年前朝破灭时,各地藩镇异起,各藩王更是视五姓七望为肥肉,或打压或蚕食,偏偏五姓七望是以文治家,比不上兵匪,乱世二十年,多少世家子丧生于兵乱之中,多少世家典籍毁于战火,等到新朝初建时,世家子弟再聚在一起,甚至连族谱都找不到了。如今世家子弟虽然仍然在朝中为官,可终究已没有当年的声望,就像为父,都已年过四十,还不过一小小刺史。”郑言感伤道。 林风听到前面还挺同情的,可等到最后一句,直接无语,小小刺史,刺史是正三品好不好,是封疆大吏啊,相当于后世省/委/书/记,就算古代州有点小,那也相当于市/委/书/记,咋在你眼里就那么委屈了。 你不想当可以送我啊! 果然人之悲喜,不可共通。 林风此时也明白郑言为什么非要认他做儿子了,准确的说,郑言不是看中了他,是看中了他这身武艺。 郑言的家族中都是文人,都是世家教导出来的谦谦君子,这样的人做官行,可真遇到战乱,就只能被宰的份,就像今天的车队,那么多护卫,那么精良的装备,居然拼不过比他们还少的土匪。 而今天他的出现,让郑言眼前一亮,起了招揽之心,如果他开始没说和郑言的关系,郑言大概会以客卿招揽他,而他不小心说了和郑言的关系,郑言就顺水推舟打算认他做儿子。 毕竟上阵父子兵,林风虽然窝在江南小城,也经常听到有些大人物认一些青年武将做养子。 果然,林风就听郑言说,“我如今有儿郎二十七,除了刚出生的几个,大多习文不习武,风儿你却习武,若你到我家,我家中府兵可由你掌管,而且为父乃许州刺史,也可以直接举荐你参加武举,想必以你的身手,定然能大放异彩,再加上我郑家的人脉,以后平步青云也不是难事。” “你举荐我做官?”林风诧异。 郑言笑着点点头,“风儿你长得好,武艺也好,只要有个好的出身,入朝为武将是轻而易举的事。” “那我需要做什么?”林风问,他可不相信有这样的好事。 郑言摇摇头,“你年纪还小,不懂这里面的道道,你只要是郑家子弟,在朝中做武将,握有一定兵权,对郑家就有天大的好处。” 郑言还笑道:“风儿你长得如此好,要是再能被哪个握有兵权的节度使看中,成为乘龙快婿,那郑家就更无忧了。” 林风恍然大悟,郑家不是希望他干什么,郑家是希望通过他能有一定兵权,保障家族。 不得不说,这一刻,林风是真心动了。 第5章 第五章 正午时分,一队马车浩浩荡荡进了许州城。 马车上,林风盘着腿,一手托腮,一手随意摆弄着腿上匣子里的几块玉佩。 他娘当初给他玉佩时,曾告诉过他七人现在的身份,这七块玉佩,莲花玉佩是许州刺史郑言、青鸾玉佩是汴州主簿崔登,雕花玉佩是汴州刺史曹郐,云纹玉佩是魏州世家胡家三郎,还有三块玉佩,其中一块有些像扇坠的,是一位李公子的,另一红玉的,是一位陈公子的,剩下一块青玉的,是一位王公子的,毕竟逛教坊青楼的,也有许多不愿意透漏身份的。 他娘曾告诉他,但凡逛青楼不愿留真名的,要么是身份有妨碍,要么是家里有母老虎,所以后面这三块,他就不要去找了,找了也讨不到好。 林风觉得他娘说得有理,所以从一开始,打算找的就是前四个,并且还根据路途远近,画了张地图,打算依次碰碰运气。 可谁想到,半路上,就正好碰到他要找的第一个,更没想到,这第一个就这么给力。 林风摸着下巴,要不干脆就认这个得了,别找后面那几个了。 谁知道后面那几个怎么样! 当然,在认之前,林风决定还是先跟着郑言去家里看看。 郑言虽然看着不错,可谁知道他家里人对他是什么态度,要是他家里看不上他,他以后呆在郑家,岂不是为难。 所以林风很顺从地接受了郑言的邀请,决定跟他一起回许州。 马车一进许州,周围立刻热闹起来,林风伸手掀开车帘,就见道路两旁,都是一排排商铺,大街上,也有许多小贩在卖东西,整个许州城,甚是热闹。 “好热闹,竟不比江南的大城差。”林风感慨了一句。 前面驾马的车夫听了笑着说:“这可是郎君治下的州城,当年热闹了,郎君自从到任后,一直励精图治,每次吏部考核,郎君可都是上品。” 林风听了,心道郑言看着治军挺菜的,想不到打理政务还不错,不过想到这家伙世家子出身,也就不足为奇了。 世家能在官场屹立千年,历代皇帝都用他们,肯定也是有真本事的。 车队顺着主城大街一直走到州衙大门前,也不停,而是直接往侧转,转到州衙后院,然后在一处大门停下。 “这是衙门后院,郎君的家眷都住这。” 车夫正和林风介绍,大门就开了,一个身穿绫罗绸缎的贵妇带着一群人从门里走出来。 “恭迎郎君回府!” 马车最前面,郑言已经风度翩翩地下车,笑着走到贵妇面前,“夫人在家安好啊?” 贵妇笑道:“妾身在家一切安好,只是郎君一路辛苦。” “夫人在家主持家中诸事,也甚是辛苦,”郑言已经笑着揽过贵妇,然后转头看向林风车里,“风儿,还不快下车。” 林风正在车里不知道该下还是该呆着,听到收起匣子,带着小安从车里跳下来。 “夫人,这是风儿,为夫这次能安全回来,多亏了他。”郑言指着林风介绍。 贵妇显然对林风有所了解,笑容不变,“这就是风儿吧,郎君来信我已知晓,家里能添丁是喜事,妾身恭喜郎君了。” 郑言听了,抚着胡子哈哈大笑,“就知道瞒不过夫人。” 于是夫妻俩一起携手进府。 贵妇身后一个青年主动走过来拱手,“风弟,我是你大哥郑容,跟我来吧!” 林风知道这就应该是郑家大郎,郑家嫡长子,忙拱手回礼,“多谢。” 然后跟着郑容一起进府。 一众人穿过回廊,走进正院, 到了正院,郑言和贵妇郑夫人在主位坐下,郑容拉着林风和一群郑言的儿子站在一起,对面,是一群娇俏的姑娘,看来是郑言的女儿。 屋外,还有一些仆役和妾室。 郑言先是问了一些家中情况,郑夫人又向郑言汇报了一些家中情况,夫妻两人交流完郑言不在家中这些日子的情况。 郑言就笑着指着林风说:“这是风小郎君,你们都见见。” 屋里的众人顿时都看向林风,屋外妾室下人都恭声说:“风小郎君。” 郑夫人笑着说:“等过年,开了祠堂,就该改口叫八郎了。” 此话一出,算是告诉众人林风的身份。 郑言很满意,对林风说:“你也见见你的弟兄。” 林风有些懵,这认亲是不是有些太快也太顺利了,不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郑容已经拉着他开始给他介绍他的弟弟妹妹了。 很快,林风就没有时间想别的了,因为郑家的孩子实在太多了。 郑言光儿子,居然就二十七个,还有十六个女儿。 其中前四个是郑言和郑夫人的嫡子,女儿前两个是嫡女,后面的,全是郑言和一帮妾室和家里的歌姬生的。 郑言当初说他生性风流,居然不是一句虚话! 看来郑言当初想接他母亲进府,也不是客套话,说不定这家伙还真想和他母亲再续前缘,春风一度呢! 林风嘴角抽抽,这家伙肾还好么? 林风有些同情望向郑夫人,这是找得什么老公啊! 不过这同情刚起,就在看清郑夫人身边两个丫头时,变成了错愕。 郑夫人身边两个丫鬟打扮得侍女,怎么有喉结? 林风自幼习武,眼神好得很,一眼就看出这两个侍女虽然很娘,但绝对是如假包换的男儿身。 郑夫人这是……偷人? 林风脑门汗都下来了,难道他头一天进府,就撞上了什么大秘密。 郑家大郎正领着林风认人,突然发现林风神色不对,顺着林风目光一看,顿时笑了,“风弟还没见过母亲的两个侍婢吧,这两个是春风馆出来的,是父亲送母亲的。” 林风顿时五雷轰顶,春风馆? 林风虽然没逛过青楼,可也知道青楼的分类,教坊,是姑娘,春风馆,是面首,如意馆,是男男。 所以这两个,是郑夫人的面首! 林风顿时风中凌乱。 虽然前朝因为女帝武皇,面首之风盛起,后来公主、世家之女多有养面首的,可大多不都婚前或者弄到寺庙玩么,郑夫人怎么弄到家里来了,还是在夫家。 不过看到堂下郑言的那些妾室歌姬,再加上刚刚郑容说这两个是郑言送给郑夫人的。 所以说,郑言是同意他夫人养面首的。 难怪郑言如此风流,家里还如此和睦。原来这两人各玩各的! 林风只觉天雷滚滚,这些世家,果然会玩。 林风再看向这些郑言这些儿女,除了前面那几个嫡出,肯定应该是夫妻俩的,这剩下的,还真不一定是谁的。 难怪郑言不在意他是不是亲生的,就他家里这些,也不一定是亲生的吧。 林风跟着郑容把一圈弟兄姐妹认完,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郑言看着时候不早,就让郑容送林风回后院歇息。 后院 林风躺在床上,想着今天郑家的情况。 郑家身为五姓七望,家底丰厚,虽然二十年前受过重创,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在依然是富得流油。 郑言现在是许州刺史,正三品,一州刺史,位高权重,也很有实权,以现在的年龄,好好干,说不定能更进一步,进中央,啊不,京城。 而且听郑容说,郑家还有一位族叔,现在在京中做宰相,虽然没有那位圣人那么出名,可毕竟也是政事堂三宰相之一。 不仅如此,郑夫人家族也不弱,郑夫人同样出身五姓七望中的卢家,郑夫人有一位堂叔,年轻时还曾提携过政事堂那位圣人,并且现在,两人也相交莫逆。 最重要的是,郑言郑夫人郑容对他态度不错,郑言是想要家族中出个武将,关键时能顶用,郑夫人想让他成为自己儿子的助力,能相互扶持,郑容自己脑子也很清楚,已经态度鲜明拉拢他,甚至还告诉他,只要他成了郑家子,无论以后怎样,郑家会按庶子的名额,分他一份家产。 林风扒着手算了算,怎么看,这事都是他赚便宜。 他只要认个爹,考个武举,以后在郑家的帮助下,他就可以吃喝不愁,平步青云。 林风心中动了动,要不就认了吧! 这种好事,只怕以后打着灯笼也难找。 “不行!”一团雾气突然在林风旁边出现。 林风却丝毫没惊慌,甚至连瞥一眼都懒得瞥,“怎么不行。” “你明知道他不是你亲爹,你娘是单眼皮,郑言也是,压根生不出你这个双眼皮。” 林风直接打断它,“那又怎样,他郑言都不在意我是不是亲生的,我难道还在在意他是不是我亲爹?” “可你出来不就是找亲爹的么?” “错,谁说我出来是找亲爹的,我是出来改户口的,只要能给我改户口,人尽可能爹!” 啪叽,这团雾气直接掉在床上。 林风瞥了它一眼,小样,从他出生天天装掉线的阿飘,凭什么来指导他认爹。 他爱认谁认谁,管的着么! 第6章 第六章 过了一会,这团雾气又颤巍巍爬起来,飘起来。 “你怎么可以这样,那是你亲爹啊,你怎么能去认别人!” “亲爹?从来没见过面的亲爹?”林风无语。 雾气飘过来,“就算没见过面,那也是血浓于水啊!” “血浓于水,他捐血了?他当年就爽一下,捐了个小蝌蚪,一滴血可都没流。我这一身血,可都是我娘十月怀胎加我这十六年吃饭长出来,你可别替他摘桃子。”林风嗤笑一声,直接坐起身,对着雾气一扫。 雾气直接像球一样,被拍风了,然后啪得一下糊在墙上。 “林风,你又拍我!” 林风耸耸肩,“谁让你说话我不喜欢听呢! 他前世今生,最讨厌的一句话就是血浓于水! 前世,他出生就被丢在孤儿院,后来靠着政府补助社会扶持磕磕绊绊长大,好不容易做出点事业,却被闻讯而来的亲生父母要求赡养,别人都劝他血浓于水,可他偏不乐意,凭什么他要因那点血脉照顾从来没见过的人。 这一世,他娘林情儿罕见的点燃了他母子之情,让他感受到母爱,让他知道世上只有妈妈好是什么意思,可这只限于母爱,可不关那狗屁父爱的事。 所以,别吃饱了撑的和他讲血浓于水。 林风整整身上的衣服,朝外走去。 “你要去哪?”雾气刚把自己从墙上揭下来,看到林风要出去,忙问。 “去认爹!”林风随口说。 “什么!怎么这么突然!”雾气忙飞过去,挡在林风前面。 林风整了整衣袖,“因为我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些小说,但凡里面主角遇到事犹豫一下,都会平生波折,多出很多磨难,而我虽然觉得我没那么好的运气当主角,可我现在面前是一条康庄大道,谁知道犹豫一下,被你带偏一下,后面不会有一大串麻烦,我可不是唐僧,喜欢玩九九八十一难。” 说着,林风就推开雾气,准备去前面。 结果他刚踏出门口,就听到后面说。 “你不想回现代了?” 林风停住,“你有这个本事?” 黑雾哼了一声,“要是没我,你能穿越投胎到这。” 林风突然转过身,走到黑雾面前。 黑雾洋洋得意地看着林风。 林风看着黑雾三秒,突然握紧拳头,一拳头砸向黑雾。 “啊,林风,你干嘛突然打我!” 林风按着黑雾狂揍,“好啊,你终于承认是你让我穿越的。老子辛辛苦苦在首都攒个首付容易么,刚装修好的第一天啊,老子就去收拾下,累了在沙发躺了一下,就穿越了,你孬好等我享受几天新房啊,你知道我这十六年一想起我大几百万付得首付一天没住,我有多么崩溃么!” 黑雾被林风揍得不成团形,“那个不怪我啊,是那个时辰正好,你又正好睡着。” “那难道怪我!”林风直接按着黑雾问。 黑雾语塞。 “所以你把我送回去,从来不是你的筹码,而是你欠我的!”林风看着黑雾,“我说得对吗?” 黑雾泪崩,这家伙这么凶残,他敢说不对吗? 林风随手一甩,黑雾又糊到了墙上。 林风转身接着要出去。 “别有,一千万!” 林风转头,就见黑雾又飞起来,“你别认这个,去找你亲爹,只要你找到你亲爹,我不但送你回去,还给你一千万,这总行了吧!” 林风看着黑雾,摸了摸下巴,这家伙从他小时候就时不时出现,他一度以为它会是个金手指,可它大部分时间什么都不说,出来看看他就消失了,他需要时,也叫不到,所以他都放弃了,如今看来,这家伙大概是个任务发布器? “你还知道什么?”林风问。 黑雾嗖得一下消失了。 林风:…… 林风抬起脚,装着要往外迈。 黑雾嗖得一下又回来了,“你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的。” 林风放下脚,“真不知道了?” 黑雾闭紧嘴,坚决不说一个字。 林风看了,“好,那咱们换一个话题,我要回去现代,能回到我睡着的一刻吗?” “可以,只要你能找到你的亲生父亲。” 林风松了一口气,看来不用担心吸入甲醛过量,不用担心饿死,不用担心房贷断缴影响征信。 “那……那一千万?” “你当初去看房时经过彩票店随手买了张彩票,正在你裤兜里。只要你完成我说的,那张彩票就是一等奖。”黑雾立刻说。 林风看着黑雾,突然笑了,“黑雾同志,我觉得你说得对,爹,还是亲生的好!” * 第二天,林风委婉而坚决地拒绝了郑言郑刺史,带着小安离开了郑家,踏上了寻找亲爹的征途。 几日后,林风和小安到了汴京城外。 汴京城外 林风骑在马上,拿着一把扇子狂扇。 “这才四月初,天怎么这么热?” 小安递过水囊,“如今都初夏了,确实该热了,咱们又在赶路,自然更热些。” 林风摆摆手,“不喝了,走,咱们快进城,先找个客栈住下洗洗,你家郎君快被汗浸透了。” 于是两人也顾不上欣赏这繁华的汴京,风风火火进了城,直奔客栈。 要了间上房,一通冲凉后,林风舒服从屏风后出来。 小安也快速冲完,给林风批了件干净的衣裳,然后抱起两人换下的衣裳,准备出去清洗。 结果刚走两步,衣裳袖子滑出一物,啪得一下掉在地上。 “呀!小郎君,你扇子掉了。” 林风躺在榻上,正舒服,“掉了就掉了,你捡起来不就行了。” 小安捡起扇子,过来给林风,“可上面的扇坠摔坏了。” 林风拿眼一瞅,果然扇子下面挂得玉坠碎了,只剩下一半还在上面,林风不甚在意,这把扇子是他路上热随手买的,并不值什么钱,也不心疼,“没事,坏就坏了,又不值钱,扇子没坏就行。” 林风随手拿过,扇了扇。 小安见林风不在意,就抱着衣裳出去洗了。 林风扇了会风,看着下面碎的玉坠,后知后觉确实觉得有点不好看,干脆把它从扇子上拆下来,随手丢一边。 丢完了,又觉得扇子光秃秃好像也不好看,林风翻身坐起来,从包袱里翻出匣子,打开匣子,从里面找出那个玉坠形状的玉佩,然后系了上去。 后面这三块玉佩,都是那三位不知道真名的公子的,在古代,不知道真名,几乎就相当于大海捞针,林风也不抱什么,打算等缺钱找个当铺卖了,换点盘缠,如今,正好先拿来用用。 系好玉坠,林风看了看扇子,果然好看多了。 林风美滋滋扇了扇,他果然是废物利用的好手! 林风就这样扇着扇子歇到了下午,到了下午,林风和小安休息完,林风就打算带着青鸾玉佩和他娘的那封信,去汴京府衙,找汴州主簿崔登。 其实汴京还有一个,就是雕花玉佩的汴州刺史曹郐,不过林风可没傻的一次去找两个。 有些事,还是一个一个找得好,哪怕麻烦点,也好过两个撞到一起修罗场。 林风和小安一路走到府衙门前,见到府衙门前的侍卫,林风掏出信和玉佩,也没说自己是来寻亲的,只说这两样东西是别人让他们带给主簿崔大人的,侍卫不疑有他,就接了东西,送了进去。 林风和小安站在府衙门外等着。 不一会,一个神色慌张穿着青色的中年男子从里面急匆匆走出来。 林风知道这就应该是崔主簿,带着小安走过去。 崔主簿出来慌张的左右看了看,正要问侍卫谁送的信,一眼看到林风,仿佛福至心灵,立马朝林风走过来。 三人走到一起,林风刚要说话,崔主簿却一把拉起他,把他拉到旁边一个僻静的巷子,然后四下瞅了瞅,看着没人,飞快地说: “孩子,为父知道你找来肯定吃了很多苦,可为父家有悍妻,素来凶狠,要让她知道你,会闹出大乱子的,为父这里有一百两私房钱,你拿走,回去和你母亲好好过日子吧!千万别再来找我了,也千万别让你娘来,我家那头母老虎凶狠,会弄死她的。” 崔主簿把两块银锭塞林风怀里,然后仿佛被狼追着似跑了。 林风捧着两块银锭,看着消失的崔主簿,风中凌乱。 第7章 第七章 好一会,林风才回过神,默默给崔主簿掬一把同情泪。 家有悍妻,畏之如虎,不外乎如此。 理解理解。 看着手中的银锭,林风同情更甚,其实刚一照面,他就发现,这崔主簿也是个单眼皮! 所以说,其实他和他,压根就没什么关系! 这钱,原本不用给的! 只是崔主簿跑得太快,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崔主簿人就跑没了。 看着手中的银锭,林风犹豫要不要再送回去,毕竟他没有诓人的打算,可想了想,林风觉得还是算了。 崔主簿现在肯定不想再见到他,他要真找上门,说不定崔主簿受到的精神损失加□□损失,比这一百两还贵! 毕竟,人家,家有悍妻啊! 所以这一百两,就当做崔主簿赎回玉佩,毁灭年轻时罪过的钱吧!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林风念叨一句,带着小安回客栈了。 回到客栈,因为发了一笔意外之财,林风瞬间觉得手头宽松起来,眼界也高了,有些看不上之前订的普通上房,直接找来小二,换了一间天字“贵宾房”。 天字房有冰盆,有酒席,有专门的仆役,可比林风之前的上房强好几倍,林风带着小安好好享受了一下汴京的奢靡,这才有空想汴京另一位玉佩之主。 雕花玉佩的汴州刺史曹郐。 按理说,林风应该像对之前崔主簿一样,直接拿着玉佩信物和书信上门,看看这位曹刺史是不是他亲爹。 这是最简单直接的法子。 可这有个不妥,崔主簿是汴京主簿,曹刺史是汴京剧刺史,两人,是在同一个衙门! 昨天,他已经跑到州衙门前给崔主簿送信了,今天他总不能再跑到州衙门前给曹刺史送信吧! 就算衙门门口的侍卫,也肯定会有所怀疑。 再说,这万一要在衙门门口又碰到崔主簿,他多尴尬啊! 所以林风决定,这次雇个人去。 好在天字“贵宾间”素来提供跑腿服务,林风花了一两银子,请客栈小二跑了一趟腿,去衙门给曹刺史送了一封信。 汴京州衙后院 一个手持砍刀的武将正舞着一柄长刀虎虎生威,一个侍卫从远处跑来。 “刺史大人,门外有人送来您的信。” 武将收刀,“本刺史的信?” 侍卫将信呈上,武将直接随手接过,撕开,里面调出一块玉佩和一张信笺。 看到玉佩和信笺,武将脸上瞬间有些尴尬,忙朝后院小心看看,然后挠头。 “坏了,老子年轻时风流债来了!” 一炷香后,这位武将,曹刺史大人,带着一个心腹小厮,悄悄地出去了。 客栈 “您就是曹刺史大人?” 林风知道门口的来人身份后,愣了一下,忙让开身子,请人进来。 曹郐带着小厮进来,看了一眼屋里,就到中间一个圆桌旁坐下。 “是你派人送信给本刺史?你是何人?” 林风回道:“林情儿,是家母。” 曹郐脸色微变,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林风,“原来你是她的孩子,你今年多大了,是什么时辰生的?” 林风听到曹郐问的,心里哭笑不得,这都见到第三个,终于有个正常的了,知道盘问盘问他年龄,看他是不是亲生的。 林风回道:“我是天成元年九月生的。” 曹郐心里盘算了一下,日子还真对得上,只是……这林情儿当初在教坊,身边恩客不少,也不一定是自己的。 曹郐表示,他并不想接这个锅。 曹郐抬起头,看着林风,“你如今来,是你娘让你来找本官的?” 林风也看出曹郐面上的不情愿,其实这才是正常反应,任何一个已经成家立业的男子,被青楼女子找上门,要求负责,只怕也是现在这个样子。 好在林风本意也不是非要认爹,只是想改个户口外加顺手确认一下这个是不是亲爹,就拱手说:“家母已经过世了,家母生前怕在下年幼无靠,才给在下这些,让在下寻找一下,有个靠山。” 曹郐听了松了一口气,如果只是照拂一二,这个他还是能做到的。 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他也不是绝情人。 曹郐脸色变好,甚至有些温和,“那你现在找本官,可是遇到什么难处?” “在下今年已经快十七了,因随了母籍,多有不便……”林风为难得看了曹郐一眼。 曹郐懂了,笑着说:“这个简单,本官忝为汴京刺史,这点小事还是能管的,你且把户籍取来,我让人帮你改一下。” 林风忙麻溜地去床上拿包袱,心道这位曹大人虽然不愿认儿子,可会抓重点,办事利索,比前面那两个强多了。 林风提着包袱到桌上,打开包袱,从里面取出自己身份文书,呈给曹郐。 曹郐看也没看,直接随手递给身后小厮,“去拿给崔主簿,让他把这份身份文书调到汴京来,落户时,顺手改下户籍。” “小的明白,”小厮接了出去了。 林风看了,松了一口气,不愧是汴京刺史,一句话,就把他的户籍从江南调到汴京,还改了贱良。 不过这崔主簿,不会是昨天他见得那个崔主簿吧! 林风嘴角微抽,幸亏那家伙火急火燎的,甚至都没问他姓名,要不可就尴尬了。 曹郐看着林风,问:“还有别的事么,来汴京,盘缠可够?” 林风忙回:“大人放心,家母留了一些钱财给晚生,晚生尚有结余,其他,也一切都好。” 曹郐挺满意林风知道分寸,不贪心,点点头,就准备起身离开。 只是起身时,曹郐的袖子无意间被林风的包袱压在下面,结果曹郐一起身,哗啦,林风的包袱被曹郐带掉了。 包袱中的衣物匣子顿时滚落了这个。 曹郐看着满地的东西,一时有些尴尬。 林风忙说:“没事没事,是我刚才放包袱时没注意,不小心压了大人的袖子,小安,还不快收拾一下。” 小安忙过来和林风一起捡地上的东西。 曹郐也随手捡起落在自己靴子上一把折扇,准备放桌上,结果却在看到折扇上的扇坠时,愣住了。 林风和小安低着头把地上的东西都捡完,抬起头,就看到曹刺史正看着他的扇坠出神,不由疑惑的眨眨眼。 难道曹刺史看上了他的扇坠? 曹郐把扇子还给他,“你这扇坠哪里弄得,挺雅致的。” 林风心道果然,他当初看到这个玉坠就觉得挺雅致,挺好看,而且这块玉坠的玉明显比别的好。 “我娘留给我的。”林风没好意思直接说这也是七个爹的玉佩之一。 林风是没直说,可曹郐是什么人,怎么可能猜不出这玉坠是林情儿恩客的。 曹郐在袖子里的手当时就一紧。 “哈哈,原来是你娘留给你的,那你好着收着吧,别挂扇子上了,小心摔坏了,岂不是可惜了。” 林风听了点点头,觉得也有道理,这扇子都不小心掉了两次了,挂玉坠确实有点废,这玉孬好看着挺值钱的,等会还是解下来吧! …… 曹郐一出客栈,骑上马,就直奔自己的刺史府。 回到府,曹郐直接去了后院。 “郎君,你怎么回来了?”曹夫人从屋里迎出来,看了一眼天色,有些奇怪,这个时辰,他家郎君不该在衙门坐堂吗? 曹郐一把抱住曹夫人,“夫人,走,进屋。” 曹夫人一脸懵然地看着曹郐,“郎君,这大白天的……” “哎呀,不是,不是,是我有事要给你说。”曹郐拉着夫人进了屋,把丫鬟仆役都赶出去,然后关上门。 曹夫人顿时被曹郐一阵操作弄得很是紧张,“郎君,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曹郐拉着曹夫人在榻上坐下,紧张兮兮的说:“确实发生大事了,夫人,我今天发现了一件天大的事!” “什么大事?”曹夫人忙问。 “是……”曹郐刚要说,突然卡壳了,他突然想到,这事还事涉他成亲前上教坊。 曹夫人看着曹郐,“你说啊!” “我……那个……” 曹夫人一巴掌拍曹郐身上,“说话你打什么结巴,你又没结巴。” 曹郐一机灵,立马拉起曹夫人的手,“夫人,你等会听我说的别先生气,我保证,自从和你成亲后,我一直对你一心一意,从来没招花惹草……” 曹夫人看着曹郐危险地眯眼,“你是不是背着我搞出什么事了。” “没有,没有,夫人你听我解释……”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曹夫人脸一冷。 曹郐心一横,“是这样的,今天早晨,有一个……” “什么,你是告诉我你有一个外室子!”曹夫人差点暴起。 曹郐立马说,“不是,不是,那孩子长得和我一点都不像,再说当初那林情儿裙下公子那么多,哪那么巧是我的,而且……” “什么哪那么巧,要不是有几分可能,人家会找上门。”曹夫人瞪眼。 曹郐忙按住曹夫人,“你先别急,本来我也怀疑是不是我的,毕竟也可能么,可我走时,无意间看到他手里还有一块玉佩,你知道么,一块玉佩……” 曹夫人冷笑,“你们男人逛花楼,不都爱留个荷包留个玉佩么,怎么,觉得这孩子是那位大兄弟的,呵呵,曹郐,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这给我扯东道西的!” “不是,不是,重点是,我知道那块玉佩是谁的,我以前见过那块玉佩。” 曹夫人愣了一下,“难道你还打算找那人对峙一下?” 曹郐欲哭无泪,“我哪敢啊,你知道那块玉佩是谁的?” “还不是当年你们那一群花花公子的!”曹夫人懒得听了,直接摸到枕头旁边的鸡毛掸子,打算关门教夫。 曹郐崩溃,“要是我们那群人的我惊讶干嘛,那块玉佩……那块玉佩……是政事堂那位的!” 曹夫人手中鸡毛掸子,啪叽一下掉了。 第8章 第八章 曹夫人回过神,突然一把抄起地上的鸡毛掸子,对着曹郐劈头盖脸一顿乱揍。 “好啊,你吃了熊心豹子,编排起那位来了,谁不知道那位素来方正,最是洁身自好,你当人家是你,天天逛教坊,人家连教坊的门都不一定知道往哪开!” 曹郐抱头,“夫人,冤枉啊,我也就年轻时,才逛逛花楼,自从和你成亲后,我早戒了,你不信去问问那孩子的年龄,就知道为夫当真一句话没骗你。” 曹夫人揍了一顿也觉得出气了,把鸡毛掸子一扔,“那个孩子呢?” 曹郐忙小心翼翼凑过去,“人家孩子只是来让我帮改个户籍,没说别的,也没有来登门认亲的意思,是个乖巧的孩子。” 曹夫人瞥了他一眼,“那那个孩子他娘呢?” “刚刚过世了,我这不就看那孩子可怜,才帮一把么!” 曹夫人只觉一肚子酸水往外冒,“你不止可怜吧!” 曹郐忙举手赌咒发誓,“绝对再没别的一点心思,要有,天打雷劈!” 曹夫人一巴掌拍掉,“呸呸呸,干什么赌咒。” 曹郐嬉皮笑脸,“还是夫人疼我。” 曹夫人臭着一张脸,“行了,孩子都这么大了,母亲又去了,想必也可怜,你自己弄个宅子给他,让他在外面吧,别来膈应我就行。” 曹郐忙说:“就知道夫人你心肠最好。” 曹夫人瞪了他一眼。 曹郐嘿嘿笑了两声,突然愣住,一拍脑袋,“不对,夫人,我不小心被你带沟去了,我刚刚不是要说这件事的!” 他要想弄个宅子,自己偷偷弄就是了,干嘛让夫人知道,挨这一顿揍啊! 曹夫人斜了他一眼,“除了这事,你还有什么事?” “那块玉佩啊!”曹郐,“我要说的,是那块玉佩啊!” 曹夫人不解,“什么玉佩?” “就是他身上的另一块玉佩啊,那位的玉佩啊!” 曹夫人一愣,“刚刚你说的,不是唬我的么?” “不是啊,我唬你干什么!”曹郐觉得自己简直委屈死了,要不是这事这么重要,他干嘛自曝挨揍。 曹夫人震惊了,“这……这不可能吧,那位是什么秉性,满朝文武都看在眼里……上花楼……这太……” 曹郐吧唧一下嘴,“其实都是男人,谁年轻时没逛个花楼啊!” 曹夫人一巴掌啪上去,“你以为人家是你……不过,你说得好像也有道理,真上次花楼,好像也没什么。” 曹郐目瞪口呆地自己夫人,你这改口也太快了吧! 人怎么可以双标成这样! 谁知曹夫人还在那感慨,“想不到那位年轻时居然也逛过花楼,包过花魁,这还真是趣事一桩,这要不是事涉那位,真是一段好谈资。” 才子佳人,自古就是最热八卦! 曹郐看着他夫人跃跃欲试的神情,忙一把按住她,“夫人,等等,我还没说到重点……” “你还没说完?”曹夫人不耐烦地看着曹郐,“你今儿怎么了,说个事怎么婆婆妈妈的?” “这真是要紧事啊!”曹郐按着曹夫人,“你知道那孩子的娘是谁,是林情儿啊,林情儿虽然是名满江南的花魁,可实际上接客时间很短,她十五岁及笄开始接客,不到十七岁就偷偷怀了孩子,然后大闹教坊,最后自赎自身,这事当初在江南闹得很大,我亦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能和我有关……” 曹夫人幽幽地看着他,“所以你现在后悔没帮你的红颜知己。” 曹郐抓狂,“我说是正事,那孩子是天成元年出生的,你算算林情儿接客时间是什么时候?” 曹夫人不解,“天成是当今圣上继位后用得第一个年号,他天成元年生的,那不就是先帝末年怀的,难道你那时没去风流过,孩子不是你的。” 曹郐:“你能别老往我身上想么,我直接说吧,林情儿在江南做花魁的时候,是先帝同光二年到同光三年,先帝总共在位三年,最后同光四年才用了不到四个月,当今圣上继位后改为天成元年。” 曹夫人点点头,“时间是这样,怎么了?” “那你想想这时候政事堂那位在干什么!” 曹夫人摸着下巴想了想,突然脸色煞白,“他……他在守父孝!” “所以你现在知道我见到那块玉佩多震惊了吧!” 曹夫人彻底傻眼了,“孝期狎妓……要只是逛个花楼,最多算是风流一些,可孝期……这是德行有亏啊,够御史弹劾的!” 曹夫人一把抓住曹郐,“你是不是弄错了,说不定他早见得呢?” “林情儿是同光二年龙抬头那天挂得牌,当时大半江南公子去捧得场,那是人家第一次见客。”曹郐年轻时不愧是花花公子,这事门清。 曹夫人现在已经顾不得揍男人了,“可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啊,万一人家就早去见的呢,你什么时候见的那位的玉佩?” 曹郐无语地看着自己夫人,“虽然我和那位差不几岁,可十几年前我还是个纨绔子弟,人家却已经是先帝心腹,你说我什么时候见得他,当然是当年咱家被人陷害差点灭门时,我带证据上京,遍求无门,后来人家替咱平反,我去登门道谢时,才见过一面……” 曹夫人想起当年那桩往事,十八年前,她还没嫁到曹家,两家还只是父辈口头定亲,那时先帝刚刚建朝,当时各地还战事不平,曹家还是曹老将军当家,她丈夫还是个吊了郎当靠爹逍遥的纨绔,当时曹老将军和另一位将军一起出征,那位将军是先锋,曹老将军在后负责粮草转运,结果那位将军出兵不利,大败而归,那位将军怕担责,居然先一步上奏先帝,是曹老将军转运粮草不及时,导致将士缺粮,才大败,先帝是武将,自己领兵时就曾有后方转运粮草不济形影响自己出兵的经历,闻言大怒,直接下令把曹老将军下狱。 曹老将军一下狱,曹家登时大乱,曹郐虽然身为长子,却啥都不懂,还是曹夫人的父亲齐将军,看在两家未来儿女亲家的份上,忙偷偷查了些证据,然后塞给曹郐,曹郐这才跌跌撞撞进京为父申冤。 可等到了京城,曹郐却遍求无门,因为当时下令把曹老将军下狱是皇帝,皇帝金口已开,谁敢翻这案子。 就在曹郐都绝望了,打算等着回去洗干净脖子和他老爹一起等死,这事却被那位知道了,那位听闻案子有异,说“天下没有案子有异却草草结案的道理”直接把案子打回兵部,并着三司会审,后来曹老将军和那位将军当庭对峙,那位将军见事情兜不住,只得认罪伏法。曹老将军才得已被释放,曹家才躲过灭门之灾。 曹夫人看着曹郐,她是将门虎女,生性脾气烈,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进门后抄起鸡毛掸子揍丈夫是常有的事,曹郐虽然经常嫌弃她没一点别家夫人的温良贤淑,可对她却一心一意,成亲十五年,家里别说妾室,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她知道,这都是曹郐感激当初她爹在曹家最困难帮那一把的情谊,如今这事却事涉那位,难怪他丈夫这个反应。 他丈夫虽然平日不说,可她知道她丈夫心里是极感激那位的,毕竟,这可是一个家族的恩情。 曹夫人小声问:“所以,你是当初在京中见那位戴过这块玉佩?” 曹郐也小声说:“当初我爹不出来了么,我爹就带着我去那位家谢恩,当时我爹一见那位就拉着我磕头,那位慌忙来扶我爹,我当时在旁边,正好看到那位腰间,他当时穿着紫袍,那玉佩在上面可明显了。” “公公的事,是同光元年,也就是那时玉佩还在那位身上,”曹夫人也慌了,这怎么越找证据反而捶得越实了,想洗都没得洗了。 曹郐也愁得叹气,“那位到底想什么,平时多谨慎的人啊,怎么逛个花楼还留证据。” 曹夫人幽幽瞥了曹郐一眼,曹郐立马闭嘴,他也留了。 “不行,那块玉佩是个祸害,我得去毁了它。”曹郐拍床而起,他不能让那块玉佩影响了那位的名声。 “等等,”曹夫人一把拉住曹郐,“你这么去不摆明告诉别人那玉佩有问题么?” “可……那玉佩,我当年能看到,只怕见过的人也不少,那林情儿当初又那么有名……”他一个大老粗都能想得到,别人更有可能想到。 曹夫人想了想,“这事你不方便出马,我去,遇到外室子上门,正室夫人上门看看天经地义吧!” 曹夫人当即换了一身衣裳,带了两个心腹婢女,雄赳赳地去了。 第9章 第九章 客栈 林风坐在床上,狂拍床,“黑雾,黑雾,你给我滚出来!” 林风拍了一会,见丝毫没有黑雾出来的迹象,气的往床上一躺。 他刚刚才发现,他居然被黑雾这家伙忽悠了。 黑雾这家伙说只要他找到亲爹就送他回去外加一千万,他本来觉得这报酬还可以,可刚刚,他反应过来,他亏大了! 他原来任务就是出来改个户籍,这改户籍的事,只要有点权利的官就能做,所以他只要能找到这七个爹中的其中一个,也不用管是不是亲爹,只要他能帮忙改一下就行,所以这完全是简单模式。 出来溜一圈就能完成的事! 可如今,他的任务变成了找亲爹,先不说七个玉佩中有三个不知道是谁,他都不一定能找齐七个,就算找齐,他要如何辨认出谁是他亲爹。 难道一直靠双眼皮? 开什么玩笑,古代虽然单眼皮比较多,可又不是没有双眼皮,就刚刚,他就发现,那位曹刺史,就是个双眼皮。 林风也是这时才反应过来,他妈给他的人选可是七个,这七个,就算按比例,也得有两三个双眼皮吧,那这几个双眼皮,他要如何鉴别? 难道他要靠自己去查明哪个是他亲爹? 可这都十七年过去了,他妈都不知道哪个是他亲爹,他找谁查去。 林风突然发现,被黑雾这一忽悠,他的任务难度,直接从简单模式变成了困难模式。 而且还是高难度困难模式! 不行,必须得加钱,而且,外加送个DNA鉴定机给他! 林风再次拍床,黑雾,你给我滚出来! 又拍了一会,黑雾居然还丝毫没有出来的迹象,林风气得往床上一躺。 他要罢工,他明天拿回户籍就收拾东西回去! 反正他户籍已经改了,那找亲爹的活,他干不了,他不干了! 林风躺下刚气呼呼地决定明天罢工,突然,外面传来小二殷勤的声音,“曹夫人,那位小郎君就住在上面天字一号房,您请跟小的来。” 曹夫人? 林风愣了一下,猛得坐起来。 曹夫人,那不是曹刺史的老婆么! 我的天,这是正室来堵他这个外室子了么! 林风嗖得一下跳下床,一把抓起包袱,看了一眼屋里,就往窗户跑。 结果打开窗户往下一看,林风瞬间腿软。 他忘了,他刚刚换了天字房,天字房在整个客栈的最顶楼,而客栈,有五层! 五楼啊,这要跳下去,就算有武功也撑不住啊! 林风简直想扇自己一巴掌,有点钱,嘚瑟着换房干嘛,如今,可怎么跑? 听着门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林风急得汗都下来了,就在门要打开的瞬间,林风心一沉,瞬间闪到屋中圆桌上坐好,把包袱往桌上一放。 屋外 曹夫人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她来之前,已经问清楚那块玉佩长什么样了,等会进去,她只要找到玉佩,然后找个借口撒个泼,趁乱砸了那块玉佩,剩下的,以后让她男人来唱红脸就行。 定下计策,曹夫人对身后两个婢女使了个眼色,两个婢女立刻会意,一左一右守住门,曹夫人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 林风刚坐好,就看到门被推开,一个身穿绫罗绸缎高挑的贵妇走进来。 林风心里一紧,面上却装作毫不知情,站起来,“小二,这位夫人是?” 小二忙陪着笑,“小郎君,这位是刺史夫人。” 林风面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尴尬,“原来是曹夫人,晚生见过夫人。” 曹夫人看了林风一眼,直接走到桌子旁坐下,“你就是风小郎君?” “正是晚生。”林风客气地回道。 曹夫人仔细看了看林风,见林风面容白皙,眉眼俊秀,一看就是个极俊的孩子,再想想自家丈夫小时候没长开时那黑煤球的样子,心里嘀咕,难怪她丈夫一直说不是他的,这长得也太不像了吧! 这林情儿是给儿子玉佩来碰瓷的么? 不过好在今天她不是来查这是不是她丈夫亲生子的,想到今天的目的,曹夫人淡淡地说: “你也坐吧,想必你也知道本夫人的身份,听说你今日找了我夫君?” 林风听了曹夫人的话,在旁边坐下,心里却在骂曹刺史,这家伙怎么坐到刺史的,出来见个婚前外室子都能被夫人知道。 林风尴尬地笑了下,“晚生遇到点事,想请刺史大人帮忙,才打扰到刺史大人,还望夫人见谅。” 林风:我就来求帮个忙,没别的意思! 曹夫人已经从曹郐那知道林风是来改户籍的,其实曹夫人对此也算理解,贱籍和良籍天堑之别,光一句良贱不可通婚,贱籍不可出仕,就堵死了贱籍一辈子,林情儿给孩子留个后手,也能理解,只是,她今天却得以此为把柄闹事。 只见曹夫人冷哼一声:“打扰到刺史大人,呵,你确实打扰到他了,你不仅打扰到他,还打扰到本夫人了。” 林风一听,汗直接下来了,这曹夫人,怎么看起来很不好说话。 不过想也是,谁知道自己丈夫有个外室子,也心气不顺,哪怕这是婚前的。 这家伙不会闹起来吧? 林风有些紧张,汗流的更快,林风不由从袖子中拿出扇子,扇了扇。 曹夫人一看到林风手中的扇子,眼睛一亮,就是这个扇坠。 曹夫人袖子中的手紧了紧,她出身将门,家里兄弟众多,自幼被当男儿养的,武功也不弱,真要论起来,不比她家老曹差,空手碎石子也是小菜一碟,等会只要趁乱在这玉佩上一捏,她可以保证,这块玉佩连渣都不会剩。 曹夫人心里稳了,抬起头,就准备发难。 林风一直紧张地看着曹夫人,虽然不知道曹夫人想什么,可曹夫人一抬头,他就心里一沉。 果然,就听曹夫人咄咄逼人地开口: “你偷偷来汴京,找到我家夫君,又是递玉佩又是送信笺,感情是当本夫人死了不成?” 林风心一抖,知道这位夫人今天确实是来找茬的,心里暗骂黑雾,都是那该死的黑雾,找什么亲爹,老老实实改个户籍不好么,如今人家正室夫人打上门,这可怎么办? 林风来之前可没什么宅斗的经验,再加上对方是曹大人正室,他本就先天理亏,心里更是慌得一逼,情急之下,林风觉得还是保命重要。 不管曹刺史是不是他亲爹,今天,他必须不是! “等等,曹夫人,这都是误会,误会,这件事其实是晚生搞错了,晚生也是刚刚发现,晚生应该并不是刺史大人的儿子,其实家母临终前,曾留给晚生两块玉佩,说是当年……恩,您也知道家母当年在教坊,实属无奈……这两块其中一块,是刺史大人的,另一块,是当年另一位公子的,因为刺史大人比较好找,所以晚生就来了,只是晚生一见刺史大人,就发现晚生和刺史大人长得一点都不像,所以夫人您放心,晚生和刺史大人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生怕曹夫人不信,林风随手抓起扇子上的扇坠,“您看,这就是家母给晚生的另一块玉佩,只是那位公子当初没留下真实姓名,晚生才先来找了刺史大人,如今刺史大人既然不是,那想必晚生亲爹应该是这位,其实今天上午刺史大人一走,晚生就已经收拾好包袱,准备离开汴京,去找晚生亲爹,您看,这包袱都在这呢!” 林风只想扯个理由逃跑,当然不会说其实他妈彪悍地给了他七块玉佩,而且这个扇坠正好在手边,就被林风用来圆谎,却不知道他这话一出,直接惊呆了曹夫人。 曹夫人来之前,只以为那位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逛了个花楼,留了个玉佩,可谁曾想,那位是和他丈夫前后脚逛了个花楼,留了个玉佩,甚至还留了个孩子。 想到这孩子的年龄,曹夫人眼前一黑,这简直捶死了那位孝期狎妓! 这可怎么办? 曹夫人慌了,看看林风手中的玉佩,再看看林风。 她能捏碎玉佩,她能捏碎这个孩子么! 而且,这个孩子还八成是那位的!她也不敢捏死啊! 等等,这个孩子刚才说什么? 他要去找他亲爹! 曹夫人一激灵,不行! 这要找去,京城会出大乱子的。 曹夫人看着林风,一咬牙,突然哈哈大笑,“哈哈,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胆小,我就来看看你,吓唬你两句,怎么就怕成这样,什么不是亲爹,你这孩子,我打从进门看第一眼,这小模样,就和我家老曹小时候一个模子出来的,一看就是我家老曹的种,他现在是天天在军营才长残了,来来,好孩子,刚才嫡母是吓唬你的,你既然是我老曹家的孩子,哪有让你流落在外的道理,嫡母这就带你回去,看这小脸瘦了,来得路上肯定吃了不少苦吧,唉,也怪可怜,走,跟嫡母回府吧!” 转瞬之间,曹夫人当机立断,推出丈夫,顶上这口锅。 老曹,今天,是你报恩的时候了! 第10章 第十章 刺史府 曹郐正在堂中心神不定地踱着步,等着夫人回来。 “夫人回来了!” 外面突然传来丫鬟的通报声,曹郐一喜,忙走出去,结果一出门就愣住了。 “来来来,风儿,这是正院,是我和你父亲住的地方,你以后要找我和你父亲,就来这。”曹夫人亲热地拉着林风,带着他一边走一边给他介绍家里。 而被曹夫人拉着的林风,随着曹夫人说的点点头,只是那脸上,很是茫然,一看就是被强拉来的。 曹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夫人不是去毁玉佩了么,怎么反把孩子带回来了? 曹郐不由走过去,“夫人,这是?” 曹夫人看到曹郐,脸色一僵,立刻转头对身边贴身婢女说:“小鸢,你先带风小郎君去后院翠竹轩休息。” 又转头温柔地对林风说:“风儿,你肯定累了吧,先跟着婢女去休息一下,等会吃饭,我让人去叫你!” 林风晕晕乎乎地点头,跟着婢女走了。 旁边,曹郐看着他夫人对林风的态度,更是摸不着头脑。 林风一走,曹郐就忍不住问:“夫人你怎么把他弄回家了?” 曹夫人立刻对曹郐嘘了一声,然后扯着他进屋。 进了屋,曹夫人一屁股坐在桌旁,拍拍胸口,“你还问我为什么把他弄回家,我不把他弄回家行么,你知道我刚刚受到了多大的惊吓。” “惊吓?”曹郐不解。 “当然是惊吓,”曹夫人凑到曹郐耳边,小声说:“你知道他那块玉佩怎么来的吗?” 曹郐果然神色一变,忙问:“怎么来得?” 曹夫人瞥了他一眼,“他手里你的那块玉佩怎么来的,那位的那块玉佩就是怎么来得。” 曹郐尴尬一咳,“我还当你说什么呢,这不是明摆着么,要不玉佩也不会在那。” “我还没说完,你们俩不光玉佩来源一样,时辰也没差多少,恭喜,你和那位前后脚。” 曹郐一愣,“你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恭喜你们两个有一个是他亲爹!” 曹郐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现在还觉得只是一个玉佩的事么?我去得时候,人家还正在收拾东西,打算去找他亲爹呢!” “不能让他去!”曹郐断然说。 “我当然不会让他去啦!所以我当机立断把他拽了回来,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带他回来了吧!” 曹郐顿时松了一口气,笑道:“幸亏你反应快,要不他进京会出大乱子的,难怪岳父大人说夫人你素有急智,你真是为夫的贤内助啊!” “其实……还好吧,”曹夫人有些心虚,“不过老曹,为妻刚刚替你认了个儿子。” “啊?”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情急之下,为了阻止那孩子走,我告诉他你才是他亲爹!”曹夫人说了一句,朝后院溜去,“情急之下,一时急智,哈哈,一时急智。” 看着匆匆消失的曹夫人,曹郐傻眼了。 岳父大人,您闺女,还真挺有急智! …… 林风一脸懵然得被曹夫人连拖带拽带回刺史府,很是忐忑不安了几日。 他觉得他就像是被王熙凤骗进家的尤二姐,曹夫人指不定弄多少手段等着他呢! 可很快,他就发现他想错了。 自从他住进刺史府,曹夫人不但没对他使任何打压手段,反而很是照顾他,不仅院落比着自己亲生儿子,衣食住行也一应俱全。 就连平时早晚他和曹夫人嫡子一起去问安,曹夫人也没有丝毫为难,全然没有他以前看过的宫斗剧宅斗剧中的暗中挑刺、明嘲暗讽那些乱七八糟的。 林风都迷惘了,难道这曹夫人真是一个顶顶贤惠的人! 除了曹夫人,曹刺史,啊不,他爹也对他异常好。 他爹,曹刺史,给他请了两个很有名气的大儒,来教他读书! 林风是真惊了,一个庶子,读个书用这么大的阵仗? 隔壁曹夫人的嫡子们,不还是府里的先生教么? 不过曹刺史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曹夫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两人还和林风说,那几个孩子都皮和个猴似的,一看就不是读书的料,请好先生也是糟蹋,还不如从小多习些武艺,以后跟着他们爹进军营,而他年纪大了,习武已经晚了,才要多读书。 林风听了恍然大悟,曹家是将门,嫡子自然是要继承家业,当然以习武为重,而他,习文自然更让人省心。 自觉猜到真相,林风不但没觉得心里不平衡,反而安心下来,这就对了嘛,他毕竟是个庶子,哪能和嫡子比。 于是林风也没敢透漏自己会武的事,而是装作十分喜欢读书,跟着两个大儒读起书来! 果然,曹刺史和曹夫人对他更是满意。 林风渐渐放下心来,在曹家住了下来。 只是林风却不知道两人心里想得是: 不愧是那位的种,果然和那位一样,是天生喜欢读书的! 京城洛阳,皇宫禁中,端明殿 夏日的暑气蒸蒸日上,整个殿中门板全去,换上帷帐,殿中深处,一处榻上,一个四十多岁的清雅紫袍男子和一个头发花白的明黄中衣男子相对而坐,悠闲地下着棋。 当然,这悠闲是相对于紫袍男子的,另一边,明黄中衣男子则挠着头,看着棋盘直叹气。 紫袍男子看明黄中衣男子久未落子,伸手从旁边盘子中拿了一根竹签,扎一块冰镇西瓜,笑着咬了一口。 “陛下,这盘棋您已经下无可下,快点认输吧,这大热天的,收了棋咱们吃点瓜果不舒服么,干什么坐在这玩劳什子的东西。” 明黄中衣男子把棋盘一推,抱怨道:“下个棋,你也不知道让让朕,每次都让朕输,朕都一把年纪了,天天欺负一个老人家有意思么!” 紫袍男子好笑,“陛下,就您这棋艺,臣就算再让,您也赢不了啊!” 皇帝瘪瘪嘴,“这下棋啊,就是空架子,要真是战场杀敌,就你这小身板,朕一拳揍十个。” 紫袍男子无语,“陛下您是武将,臣是文臣,臣是多想不开和您在战场上拼拳头。” 皇帝却洋洋得意,“哎呀,你这家伙最大的短处,就是能文不能武,打仗,你不行。” 紫袍男子笑了笑,任由皇帝嘴上占占便宜。 皇帝这两年年纪大了,越发小孩子脾气,输个棋,都要恼一会,非得嘴上占便宜不行。 紫袍男子吃完西瓜,放下竹签,一个个捡起棋子,放到旁边棋篓里,说道:“五月了,各地的麦子都熟了,各地府衙官员已经开始上报今年的收成,我今早看了会,今年还算风调雨顺,收成不错。” 皇帝一听乐了,“先生向来谦虚,你说收成不错,那肯定就是丰年,想来今年是大丰收!” 紫袍男子笑而不语,算是默认。 皇帝瞬间仿佛年轻了好几岁,“又是大丰年,想朕登基那年,国库空可见底,百官无俸可发,百姓流离失所,朕穷得都想当裤子,后来幸得先生帮朕,先生励精图治,花了两年与民休养生息,又鼓励生产,如今国库丰盈,朕前段日子视察国库,那国库米粮堆积如山,连栓麻袋的绳子系不上,想不到今年又是大丰年,哈哈,想当年朕接得烂摊子,本以为弄个亡国之君算了,如今不曾想,朕却成盛世明君了。” 紫袍男子笑道:“陛下勤俭质朴,本就有明君之姿。” 皇帝哈哈大笑,“你就别捧朕了,朕自己什么样,朕自己还能不知道么,要说打仗,朕谁都不怕,可这治理天下,真不是朕能干得事!” 紫袍男子笑了,“打理朝政,治理天下,本就是宰相之职,陛下乃万金之躯,若这些事都由您辛劳,那是臣失职了。” 皇帝听了心里高兴,他兵杆子出身,最烦政务这些琐事,可自从当了皇帝,天天有人拿这些鸡毛蒜皮的事烦他,他就不明白了,什么事都叫他处理,他发俸禄养这些家伙是干什么的! 还是宰相好,有什么事,有什么困难,人家从来都是自己解决,等处理好,然后过来向他汇报一下。 看看,人家这活干得多省心啊! 紫袍男子收拾好棋子,把它们放在一边,笑着问:“今年又是大丰收,陛下前些日子说在宫里呆着闷,要不要出去逛逛?” 皇帝眼睛一亮,“去汴京?” 紫袍男子点头,“今年风调雨顺,才有此大丰收,陛下合该祭拜一下天地,以示感激,汴京有当初建国时的祭台,臣明儿大朝时上表,请陛下移驾汴京祭天可好?” 皇帝想到繁华的汴京,瞬间一百个愿意,“那感情好,朕去年身体不好,没能祭天,实在憋死朕了……啊不,实在对老天心意不成,朕今年一定好好去祭天!” “汴京路途遥远,辛苦陛下了。” “不辛苦不辛苦,这京城,就有劳先生监国了。”皇帝现在心已经飞到汴京了,麻溜把京城丢给了宰相。 紫袍男子已经监国多次,也没什么感觉,只是想起宫里的二皇子,紫袍男子试探地说:“陛下,二皇子日渐年长,是时候该历练历练了,这次陛下离京,要不让二皇子监国,臣为辅。” “他能做什么监国,”皇帝想起自己二儿子,顿时皱眉,虽然他最疼得就是二儿子,也有意立他为太子,可哪怕身为亲爹,他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自己儿子才能足以监国,想到宰相平日处理政务就已经够辛苦了,怎么能再好意思让自己儿子去捣乱,不过到底是自己儿子,宰相说得对,大了该历练历练了,“让他去枢密院吧,让两个枢密使带带他。” 皇帝还甚是推心置腹地拍拍紫袍男子,“先生,荣儿他性子爆,丢你政事堂肯定烦死你,朕才不会让那小子去闹腾你呢!” 紫袍男子张张嘴,最终叹了一口气。 您也知道你儿子性子爆啊,他那哪里只是性子爆,他那是疯狗病,逮谁咬谁! 我亲自看着还能控制一二,省得他祸害朝臣,如今您却把他放出去,紫袍男子深吸一口气,他已经能想象到,等皇帝一离京,那祸害出来,群臣得多恐惧了。 紫袍男子只觉平生三根白发,看着面前还觉得自己做了好事的皇帝,紫袍男子真想以多年故交和臣子的身份,问问皇帝: 您当年,是怎么生出这个狗屁玩意的! 第11章 第十一章 紫袍男子陪皇帝唠了嗑,吃了会瓜,看着时辰不早了,就起身告辞。 出了端明殿,紫袍男子摆手让送他的大太监回去,自己轻车熟路往宫外走。 要说这皇宫内禁的路,其实他比皇帝还熟,毕竟他当年住皇宫的时间,可比当今圣上早多了。 紫袍男子顺着宫墙一路往外走,刚走到御园一个路口,就听到前面一阵鞭子声,不由皱眉,走过去。 走到那,紫袍男子就看到一个三十来岁的穿着皇子服饰的男子正拿着鞭子,抽两个小太监,旁边还跪着几个,一边抽一边还叫嚣。 “你们两个不长眼么,敢冲撞本皇子!” 紫袍男子见状眉毛一皱,虽然早已见怪不怪,可每次见了,仍忍不住动气。 紫袍男子干脆走过去,笑着说:“二殿下。” 二皇子正在教训不长眼的内侍,听到这声音一激灵,忙把鞭子背在身后,转过身来,对紫袍男子见礼,“见过相公。” 紫袍男子微微侧身,受了二皇子半礼,笑眯眯地说:“老臣刚从陛下那回来,陛下刚刚还谈起殿下的学业,很是忧心,让老臣能来多照看一下殿下,老臣今天中午正好有空,不如老臣去殿下温习一下功课如何?” 二皇子一听紫袍男子要查功课,立刻汗毛倒立,开什么玩笑,紫袍男子给他请的皇子傅都被他打回家半个月了,这半个月他何曾读过什么书,要一查还不露馅了。 二皇子忙打了个哈哈,“本皇子今儿中午不巧要去母后宫中用膳,怕是不方便,相公公务繁忙,就不劳烦了相公了。” 紫袍男子笑道:“原来殿下要去皇后娘娘宫中问安,确实耽误不得,那臣就下次有空再去好了。” 二皇子尴尬地笑了笑,也不敢约下次的时间,忙带着下人匆匆走了,“相公,母后正在宫中等孤,孤先去看母后了。” 紫袍男子笑道:“老臣恭送殿下。” 二皇子一走,紫袍男子转过身,看了一眼地上两个血肉模糊的小太监,淡淡地说:“送他们去御马监,告诉监头,让马医给他们看看,用些药,这两人以后就放他那了。” 旁边跪着的小太监们正不知怎么办,一听紫袍男子说得,如临大赦,忙磕头,“多谢相公救命之恩,多谢相公救命之恩。” 这两个小太监是被主子打了,别说叫大夫,连药都没有,只能自己挺着,多数是要活不下的,如今去御马监,说不定还能活下去。 紫袍男子摆摆手。 几个人忙抬着两个人朝御马监去了。 紫袍男子心事重重地继续朝宫外走去。 皇帝年轻时忙着征战沙场,留下的孩子并不多,如今还活着的,只有潞王、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和两个公主。 潞王最年长,当年跟着陛下南征北战,也算军功卓越,本来以这家伙的军功,完全没后面几个皇子的事,可偏生,这家伙不是皇帝亲生的,皇帝年轻时曾纳一寡妇为妾,这寡妇有个十岁的儿子,皇帝要了人家娘,顺便养了人家儿子,这便是潞王,所以虽然潞王是长子,上了玉牒,也战功赫赫,皇帝大臣立嗣也不考虑他。 不过皇帝倒是挺疼这个儿子,毕竟是头一个,哪怕不是亲生的,毕竟是自小养大的,所以登基后就封了王,封了封地。 剩下的就是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四皇子其实也不是皇帝亲生的,四皇子是皇帝一个侄子,自小父母双亡,皇帝就认了做自己儿子,这事虽然不公开,但在朝堂上也不算秘密,所以也可以排除。 所以皇帝亲生的,其实只有二皇子、三皇子,这两个皇子是皇帝登基前侧室所生,还是同一个娘的,只是性格却天差地别,二皇子性情凶悍暴躁,三皇子性情温和却懦弱,但为帝者,懦弱无能就是罪,所以虽然二皇子天天惹事,皇帝还是有意立二皇子。 而百官,虽然看二皇子万分不顺眼,可立嫡立长,二皇子算长,大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紫袍男子长叹一声,可就二皇子这样子,真能担起皇位么? 二皇子在宫中这么多年,光死他手里的内侍,就有好几批,他出宫打伤的大臣百姓,更是不计其数,如今有皇帝,他还有所收敛,这些事能盖得住,万一哪天皇帝去了,这家伙登基,满朝文武还不成待宰羊羔了。 紫袍男子不由想起皇帝已故的嫡长子,那个十七年前去了孩子,那个现在要活着,他大概就不用愁了吧。 那个孩子虽然只有十八岁,可却是皇子一辈少有的文武全才,更兼谦逊有礼,连先帝都赞不绝口,只可惜,命丧于那次兵变。 想到十七年前那场兵变,紫袍男子身子一个踉跄,忙扶着旁边的墙。 “相公,您怎么了?”宫门口一个侍卫忙跑过来。 紫袍男子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宫门口。 紫袍男子喘了一口气,“本相可能不小心中了暑气,不碍事,你备个车马,送本相回政事堂。” “相公,您这脸色,不用请御医么?”侍卫看着脸色苍白的宰相,小心道。 “不碍事,”紫袍男子摆摆手。 侍卫忙让人叫来车,然后送紫袍男子去了政事堂。 政事堂 紫袍男子坐车回到政事堂,就已经缓过来了,下了车,紫袍男子对侍卫道谢,然后悠悠进了院子。 进了院子,两位宰相正在廊下吃饭,看到紫袍男子,忙招招手,“冯相,快来,刚摆上菜。” 紫袍男子,冯相笑着走过去,“不够意思啊,本相还没到,你们菜就上桌了,幸亏本相来得及时,要不你们岂不都吃完了。” 年纪比较大的郑相笑道:“谁知道你什么时候从宫里出来,万一你在宫里吃了,我们等着你,岂不是挨饿。” 另一个年轻一些的崔相也笑道:“快到晌午了,你居然没在宫里蹭完饭再回来,冯大相公,这不像你的风格啊!” 冯相笑着给自己倒也杯茶,“本来想蹭的,不过突然听到一件事,想回来告诉你们,所以本相特地决定回来吃。” 两宰相还以为冯相在和他们逗趣,都好笑地问:“哎呀,什么大事啊,还劳你特地回来告诉我们?” 冯相喝了一口茶,“陛下六月移驾汴京祭天,到时本相监国,二皇子会出宫到枢密院参知政事。” 两个宰相还没察觉,“哦,陛下决定去汴京祭天啊,不是什么大事,不是每年都去么,咱们政事堂按惯例准备就好了……等等,二皇子要出宫!” 两个宰相瞬间面色大变,尤其郑相,蹭得一下站起来,动作之利索,浑然不像七十岁的老头。 “嗯,到隔壁枢密院。”冯相点头。 郑相瞬间摇摇欲坠,往皇宫飘去,“陛下,您祭天怎么能不带老臣呢,老臣万分思念陛下,一时一刻都离不开您啊!” 郑相一走,崔相也坐不住了,看看冯相,“冯相,那个……我……” 冯相一把按住崔相,“老崔,陛下一走,京城政务都压在政事堂,我离不开你啊!” 崔相泪流满面,他也想走,他不想留! …… 冯相的话是在廊下说的,周围有不少伺候的仆役,所以二皇子要出宫去枢密院的事,没一炷香,整个三省六部就都知道了。 瞬间,整个三省六部包括枢密院,都乱了。 二皇子来了! 枢密院正副枢密使一听到消息,当场差点晕了,然后就连滚带爬跑进皇宫,找到陛下,声泪俱下地说不舍陛下,请求跟着随驾。 三省六部官员可没宰相枢密使这种可以直接进宫的权利,不过这些人也没闲着,皇帝既然移驾汴京,那肯定得有官员相随,于是,凡是能找上关系的,都上窜下蹦地忙着找人往随驾官员名单上插。 于是乎,等到下午冯相让三省六部上报各部随驾名单时,其名单之长,冯相都为之瞠目。 * 汴京 “自天子以至于庶人,一是皆以修身为本。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① 书房,林风头晕脑胀背着书,一边背一边暗骂黑雾。 那混蛋到底死哪去了,快出来给他鉴定一下曹刺史到底是不是他亲爹啊! 要不是亲爹他撤了! 天天读书伤不起啊! 林风也不知道他爹曹刺史犯了什么邪,明明他都快十七了,已经过了读书最好的年龄了,曹刺史还一副想让他读书考进士的架势,更可怕的是,曹刺史还天天只要有空,就来抽查他功课。 明明曹刺史自己都学问不好好不好! 好几次被抽查时,林风都听到曹刺史照着书都念错字。 每一次,林风都真想问问曹刺史,您自己读书都这个瞎样了,为什么还非要儿子读书呢! 可惜,林风不敢问,虽然曹刺史逼着他读书,可他知道曹刺史是好意。 林风长叹一声,所以,还是继续读吧! 不过好在最近几天曹刺史突然忙起来了,听说是要忙着准备接驾,好像是这次来得人太多,汴京的官宅不够用,他爹曹刺史就忙着带人腾地方去了。 林风瞬间觉得轻松了许多,心里呐喊: 陛下,你快来吧! 你来了,我爹忙着接待你都没空逼我读书了。 欧耶! 第12章 第十二章 曹刺史要知道自家“儿子”在想什么,哪怕不是亲生的,只怕也上手开揍。 这兔崽子,知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忙! 其实自从京城把这次皇帝移驾的消息传到汴京,曹刺史就已经提早开始准备了,先是把汴京的行宫修正一番,又给陛下要带的兵马预备出军营,再加上陛下可能带来的随从官员住处,总之,刚开始时,曹刺史还是处理得挺得心应手。 毕竟皇帝以前几乎每年都来,只要按照惯例,再每年添点新花样就行。 可等到京城政事堂的正式诏令传来,曹刺史却傻眼了。 这次随驾的官员……怎么这么多! 曹刺史打开随从官员名单,一眼,居然没看到头! 粗粗数了一下,好家伙,随从官员人数竟然有几百之多。 曹刺史当时就震惊了,这次皇帝是带了半个朝廷来? 要不是这诏令上确实写着是来祭天的,曹刺史都差点以为皇帝是要来迁都的呢! 不过紧接着曹刺史就慌了,这么多人来,住哪啊? 汴京虽是洛阳的陪都,够大也够繁华,许多官员也在这有私宅,甚至品级高的还有官宅,可这相对于这几百官员,还是远远不够。 那剩下的官员,尤其品级比较低的官员,该安置在哪? 曹刺史只好立刻派人去清理城中空余的官宅,当然这肯定不够,曹刺史没办法,只得把汴京周围几个驿站也清出来,甚至还包了城中几个大客栈。 而这官宅、驿站、客栈很多都是有人住的,突然清理,少不得一番扯皮,如此一来,曹刺史的工作量简直成倍的增加。 曹刺史一边焦头烂额地给这些随从官员准备安置地方,一边在心里问候京城政事堂的那位。 这次的事,不用问,就知道是京城政事堂那位搞出来。 那位肯定又是看今年大丰收,心疼百姓了,才把皇帝和大臣折腾来汴京的。 说来这皇帝和大臣来汴京祭天,说是祭天,其实有识之士都心知肚明,就是让皇帝和军队能找个理由移驾陪都汴京。 洛阳虽然是几朝古都,周围也沃野千里,可即便这样,做为一个驻扎十几万大军的国都,周围的粮食也很吃紧,所以每年,每逢夏收秋收后,各地粮食收上来,各地官员就得征召劳役,运到京城。 而北地粮食运输,主要靠京杭大运河,由京杭运到汴京,然后再由汴京,组织劳役陆运到洛阳。 众所周知,水运省力,陆运艰难,汴京离洛阳不过三百里,可这三百里的陆运,却比京杭上千里的水运还要艰难百倍,所以每到大丰年,政事堂那位,都鼓动皇帝带上京城十几万张嘴,到汴京溜溜,以减轻京城周围百姓劳役之苦。 只是,这却苦了他这个汴京刺史,每年要伺候这么一大帮子人。 曹刺史真想给那位说: 我给您征一万劳役,把粮食送去,您别天天折腾皇帝来了好不好! …… 六月中旬,皇帝携百官,领左右卫八万大军,移驾汴京。 汴京刺史领陪都众官员,迎于城外。 行宫中 “曹郐,这次朕突然带这么多人来,忙坏你吧!”皇帝在主位坐下,笑着说。 曹刺史忙上前,“陛下御驾能幸汴京,是汴京上下期盼已久的,臣和汴京诸位属下能得以见陛下圣颜,再忙也只有心里高兴的份。” 皇帝听了笑道,“你这小子,朕要问别人,别人铁定都说不忙,你小子倒是会顺杆子爬。” 曹郐父亲和皇帝登基前曾一起领过几次兵,也算有几分袍泽之谊,曹郐小时候还经常见还是大将军的皇帝,所以也不和别人一样怕皇帝,反而笑道:“陛下问臣忙不忙,臣忙着准备迎接陛下,陛下素来不习惯咱们这些下属欺瞒您,臣又岂会欺瞒陛下。” 皇帝听了哈哈大笑,“你小子,还真和你爹不一样,你爹曹老将军多稳重啊,你小子咋都当上刺史了还这么滑头!” “臣这性子,陛下还不知道,”曹郐脸皮甚厚得认下滑头。 皇帝被逗乐了,对旁边的枢密使说:“看这老小子,脸皮忒厚,他都这么说了,朕要不好好厚赏一下他,哪能对的起他这么忙。” 旁边枢密使知道曹家原来就是皇帝一派,笑着说:“曹将军都讨赏了,陛下是得赏赏,要不让这家伙觉得陛下小气,在背后说陛下,那可怎么办。” “哈哈,他敢,”皇帝笑着骂了一句,然后看着曹郐“你小子两年前才当上刺史,也算升得够快了,朕要升你,别人就该攀扯了,去把你家小子们叫来吧,让朕瞅瞅。” 曹郐一听大喜,知道这是要荫封他儿子,忙让旁边一个侍卫去传信。 过了一会,曹郐一溜儿子跟着侍卫进了大殿。 曹郐本来正高兴儿子今天说不定入皇帝眼,捞个荫封,可等看到打头的林风,曹郐一惊,面色微变。 坏了,他忘了让侍卫别让林风来了。 只是林风已经进来了,曹郐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期待皇帝别太注意到林风这孩子。 可这可能么? 林风快十七了,而曹郐的几个孩子最大的才十三,光身高上,林风就高一大截,再加上曹郐的几个孩子有些随爹比较黑,而林风面色如玉,又长得极俊,所以林风和曹郐几个孩子一站在一起,简直是鹤立鸡群,想不引人注意都不行。 因此林风刚一进大殿,皇帝就咦了一下,“这孩子谁家的,长得这么好?” 曹郐只好硬着头皮说:“陛下,这是臣的犬子。” 皇帝惊讶道:“你的,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儿子了?” 都是武将,又家宴经常见,皇帝对自己臣子大体有几个儿子还是略知一二的。 曹郐欲哭无泪,只好扯谎,“陛下也是知道的,臣年轻时有些风流,这个孩子,臣也是刚刚知道,才认回来的。” 皇帝听了,愣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朕说朕怎么不认识,原来是你老小子年轻时的风流债啊,好小子,你够有种,你家夫人居然没劈了你,还让你认家来了。” 曹郐尴尬地笑了笑,心道就是我媳妇认回来了的呢! 皇帝不由看向林风,想看清这老小子年轻时风流出的私生子长什么样,结果这一看,皇帝不由愣住,这孩子好生面善,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皇帝不由招招手,“好孩子,来,过来,给朕看看。” 林风乖巧地走上前。 皇帝仔细看了看,确实没见过,难道他年纪大记错了? 也有可能,不过孩子近看长得更俊,一看就觉得心里喜欢,皇帝干脆也懒得想了,笑着问:“多大了,叫什么名字,平时都学些什么?” 林风回道:“学生林风,马上快十七了,平日在家跟着先生读读书。” “读书?”皇帝愣了下,“你平日读什么书?背段给朕听听。” 林风有些无语他爹和皇帝怎么见面就让他背书,不过还是老老实实说,“正跟先生学《大学》”,然后张口背了一段。 一边背,一边林风小心翼翼偷偷瞅了瞅皇帝,皇帝不会再像先生一样考较一下他功课吧? 皇帝应该很厉害吧,万一要是问得太难他不会答怎么办? 啊啊啊,为什么皇帝像他爹一样,见面就问功课! 他都十七了,难道除了学业没别的可问吗? 就在林风内心崩溃,紧张等着皇帝提问时,却见皇帝一脸震惊地看着他,然后转头对枢密使惊叹,“天呐,这孩子,居然会背《大学》!” 正在流利背课本的林风被皇帝的惊人之语惊得突然忘词了。 皇帝却还在和枢密使说:“《大学》是九经吧?” 枢密使点点头,“是的,陛下。” 皇帝又问,“他背得对不?” 枢密使再次点头,“听着甚是流利,应该没错。” 皇帝转头一脸惊诧地看着林风,对曹郐赞叹道:“曹郐,你这儿子好生厉害,想不到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学识,真是教导有方啊!” 曹郐忙一脸谦逊的和皇帝说着小孩子只是喜欢读书,陛下不要太过褒奖,他会骄傲的等等…… 林风看着一脸谦逊实则得意地他爹,又看着旁边真心夸奖他的皇帝,只觉得这世界玄幻了。 他刚刚,难道不是只背了个《大学》么? 《大学》不是除了《论语》以外读书人必备的书么? 这难道不是世家弟子启蒙的读物么! 他只是背个课文,连注释都没背。 这皇帝夸他学识好,是认真地? 然后林风就在晕晕乎乎中,眼睁睁看着皇帝高兴得大手一挥,给他赐了个正九品的校书郎。 前一刻还是白丁的林风,瞬间成了国家图书馆的正式带编管理员! 第13章 第十三章 行宫的藏书阁门前,林风抱着一大摞书卷从屋里走出来,走到门外大青石板上,放下,然后一卷卷展开,开始晒书。 校书郎一职始于西汉,开始是朝廷征调天下名士到兰台或者宫内藏书处校正典籍,可慢慢地,就逐渐演变成文官中一个九品芝麻官了,也就是,只要是以文入职,一般第一个授的,就是校书郎。 也是因此,整个朝廷的校书郎,可谓数量庞大。 因此这些校书郎,自然也不可能每个都有资格修订宫中书籍,大多数,进来也就打了杂。 所以当上校书郎的头三天,林风被上峰随手指派着晒了三天的书。 今天是第三天。 林风悠闲地晒着书,晒书?晒书好啊,起码不用在家被两个大儒逼着读书。 虽然浪费体力,可不浪费脑子啊! 所以对于这晒书虽然枯燥无味,林风却干得很是自得。 而且更好的是,校书郎人数多,平时干活时可以偷偷唠个嗑,林风只进来三天,就听了不少朝廷八卦,知道了不少朝廷内幕。 例如:当今皇帝其实是个文盲。 林风无意间听到这个八卦时,惊得差点手中的书都差点掉了,在林风以前看的影视剧中,皇帝不说玉树临风,才气逼人,那肯定也是威严庄重,学富五车,所以在林风的印象中,皇帝肯定学识不错,可事实证明,那只是影视,当今皇帝,确实是个文盲。 当然,当今皇帝也不是一点字都识,简单的字还是认识的,只是认识的十分有限,最起码你拿一本论语给他,他就不一定能读下来。 不过这件事也不能怪他,这个是有历史原因的。 说起来皇帝这一支,虽然和前朝皇室一样姓李,虽然天天说是前朝宗室,可事实上,当今皇室和前朝皇室,别说血脉,连民族都不一样。 当今皇室,本姓朱邪,一百年前,全族还在河西走廊以部落的形式放马。 当时整个部落的族长,是当今皇帝的爷爷,朱邪执宜。 本来人家整个部落在河西放牧好好的,可不巧吐蕃和前朝朝廷在河西争夺地盘,当时朱邪部落本是吐蕃的附庸,自然得跟着一起出征。 可吐蕃对依附的部落一向苛待,也不拿依附的部落当人,所以每逢打仗,都让依附的部落当前锋。 如此几仗下去,被当前锋的朱邪一族损失惨重,据说族中男丁十不存五。 当时作为族长的当今皇帝他爷爷朱邪执宜看到族中如此损失,痛不欲生,在朱邪一族生死存亡之际,决定带着族人从吐蕃叛逃,投奔中原的前朝。 可从吐蕃逃出来是极难的,又是带着一族的人逃亡,所以三万多人口的朱邪一族,经过上千里逃亡,最终只有不到一万人□□着逃到了中原,而且经过多次被围剿被迷路,这群人逃到的还不是前朝的国都长安,而是北方边关的太原。 当时前朝的朝廷素来仁慈,见这个部落实在可怜,就让太原的河东节度使收留了这个部落。 而太原节度使发现这个部落由于逃亡,个个骑术娴熟,就把他们收编到自己的军队,用来抵御契丹。 于是,朱邪一族,就从投奔前朝变成了给前朝打工。 朱邪一族尽职尽责给前朝抵御契丹,并且因为抵御有功,多次受到朝廷加封,身为族长的当今皇帝他爹(他爷爷已死)还被前朝赐姓国姓,封了将军。 于是从这,朱邪一族才转成汉姓。 当今皇帝也跟着他爹开始姓李。 可这姓好改,话却难改。 当今皇帝那时已经是半大小子,早已跟着族人胡语说得溜,再想改汉话哪那么容易,再加上那时皇帝他爹正忙着天天打仗,也没时候管孩子,所以皇帝也没上过学,就算后来能听懂汉话,认识几个字,也聊胜于无。 其实不止皇帝,整个朝廷的武将几乎都这个水平,朝廷的武将大多是原来朱邪一族的族人,跟着老族长汉化的,话都说不流利,更别说读书识字了。 当然,也有例外,其实整个皇室,也曾经是有文化人,那就是先帝。 先帝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弟,不过先帝是嫡子,当今皇帝是庶子,并且先帝比当今皇帝小近二十岁。 当今皇帝出生时,他爹还正在跟契丹打仗,拼军功,可等到先帝出生时,他爹已经封王了。 所以先帝一出生,是在晋王宫出生的,并且由于是嫡子,一出生,就有老晋王那些幕僚悉心教导。 因此先帝不仅弓马娴熟,还能文能武,平时读个《春秋》,都能随手做首诗! 这大概就和后世的70后,90后一样,70后小学读不完可能就辍学了正常,而90后,随便读读,也能混个初中毕业证。 只可惜这位惊艳绝才的开国皇帝,死于十七年前的兵变,其后当今皇帝继位称帝,满朝武将,又退回了文盲行列。 所以那天林风在皇帝面前背了一段《大学》,是真惊到皇帝了。 皇帝大概也没想到自家这群文盲中,居然能出个文化人吧! 没错,会读《论语》,会背《大学》,这文化水平,已经可以笑傲整个朝廷武将! 只可惜,只是武将,比起文官,林风依旧是开蒙水平,所以藏书阁一位学士略微问了他两句,就打发他来晒书。 大概在那位学士眼里,把书交给林风修订,和毁书没两样。 林风晒完手中的书,就起身,接着回屋里,又开抱出一摞。 虽然那位学士没具体说晒多少,可作为新人太偷懒也不好,所以林风就保持着一天晒一个书架的进度,既不显得太闲,也不会累着自己。 林风这次抱的书有点高,都有点挡眼了,所以在迈门槛时,林风小心翼翼一边歪头看着门槛,一边往外走,结果就没注意到前面。 嘭—— 林风感觉自己撞上一个人,然后手中的书卷哗得一下要掉。 林风一惊,这些书卷可宫内的典藏,要损坏了他可是赔不起,林风一扎马步,稳住地盘,成功托住了书。 林风是稳住了,可他前面的人可就没这么好运,那人只觉自己撞上了一堵墙,嗷得一下摔倒了。 “死小子,走路不长眼啊!”对面的人坐在地上骂。 林风忙把书放在一边,这才发现摔倒的是一个老头,忙去扶他。 “滚!老夫不用你扶!”老头一手摔开林风的手,气冲冲凶道:“你是哪家的小子?这么没教养!” 林风顿时委屈,他抱着书,是没注意到前面,可他走得很慢,这样还能被撞上,明明是这个老头不看路往里冲好不好,而且开口就说人家没家教,这未免也过了吧! 只是林风不好和一个老头拌嘴,只好瘪瘪嘴,“汴京刺史曹家的。” 老头本来还正想接着骂,却被林风的话一噎,汴京刺史,那不是曹郐么,这个人可是简在帝心,而且如今他们在的,可是汴京,是曹家的地盘。 老头顿时不好再骂,只是面上却还凶狠,“还不滚!” 林风看了一眼这个色厉内荏的老头,撇撇嘴走了。 等林风一走,老头骂骂咧咧站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就要进藏书阁,却无意间瞄到地上有个荷包。 老头气狠狠捡起荷包,就要丢旁边池塘里,却在拿到手,觉得里面挺沉的。 老头打开荷包,从里面倒出一块金子和一块玉佩。 “小小年纪,就知道带一身铜臭,居然还好意思来藏书阁。”老头随手把那块金子丢池塘里,然后看着这块玉佩。 “这块玉还不错,不过居然和阿赌物放在一起,果然是武将家孩子,没一点君子之气。”老头从头到尾把林风鄙视一遍,出了刚才那口憋屈的恶气,就要随手就要把玉佩丢池塘,却在丢的那一瞬间停下。 “这块玉佩,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第14章 第十四章 老头皱眉,看着手中的玉佩。 他素来博闻强识,年轻时更是过目不忘,只要他见过的东西,都有印象,这块玉佩他见过? 老头不由把玉佩拿到眼前,准备仔细看看。 只是刚看了一眼,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暴喝,“你这老头,居然丢我金子!” 老头转头一看,就看到林风正怒气冲冲的指着他。 林风刚才去放下书,就发现自己钱袋不见了,于是忙一路找来,结果远远看到老头,正看到老头随手丢他金子,顿时气炸了。 好家伙,这老头捡了他东西,不但不寻找失主,居然还随手丢水塘里! 还正巧被他这个失主看到,这真是叔能忍婶也不能忍! 你就算自己偷偷昧下,他林风也不生这个气啊! 老头,你什么意思啊! 所以林风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抓住老头袖子,“你捡到我钱袋,凭什么把我金子丢池塘!” 老头刚刚其实只是一时撒气,随手一扔,却没想到正巧被林风撞上,顿时很是尴尬,又有些恼羞成怒。 “你这小子,放开,有你这么拉扯上官的么,成何体统!” 林风顿时被逗笑了,成何体统,哪家道德准则,也没教人随手丢别人金子吧! 直接喷道:“这钱袋虽是我丢的,可你捡到,不告而取,这是窃,擅自丢掉,更是不该,你说我成何体统,你就有体统了!你赔我金子!” 老头顿时大觉丢脸,“谁偷你金子了,老夫不过捡个荷包,你自己不看好钱袋,丢了活该,怨不得别人。” 林风直接被气笑了,“枉你还看着人模狗样的,刚才还问我家教,你长这么大,你父母没教你拾金不昧么,你读的圣贤书,没教你拾金不昧么,你这些年学的礼义廉耻,都学到狗肚子去了!” 老头向来很重视脸面,又自诩君子,被林风当年这么说,简直比被破口大骂更掉脸,登时大怒,“你这竖子,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呢,我在说你这个不知廉耻的死老头!” “你!你再说一遍!” “你这不知廉耻的死老头!” …… 藏书阁 今日当值的赵学士正在查点阁内藏书,一个仆役匆匆跑过来。 “大人,不好了,门前有人吵起来了。” 赵学士一愣,居然有人在藏书阁门前争吵,这成何体统,忙放下手中的清单,跟着仆役往外走。 结果一出门,看清藏书阁门前正在吵架的两人,赵学士就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他干嘛吃饱了撑的出来。 这吵架的两人,一人是从二品尚书右仆射李琪,一人是正三品汴京刺史之子曹风。 这两个人,他都得罪不起! 而且更让人为难的是,这两人身份半斤八两,谁还都不能轻易得罪。 如今朝廷沿袭了前朝的九品制,品级越高,官职越大,按理说李琪的官职比曹风的父亲官都大,曹风还一庶子,赵学士应该不必如此为难,可事实,却恰恰相反。 李琪虽然品级高,可按本朝惯例,实官最高品级是正三品,也就是宰相才三品,而超过三品的,都是给已致仕或者年纪大的加封的,要是这位被加封的本身是正三品宰相,那自然更是尊贵,可若只是有一个虚的加封,那其实就是朝廷告诉你你年纪大了,该退位让贤了。 李琪这个尚书左仆射,就只是一个虚封,所以他其实已经算是准致仕官员,只是他没自己上表致仕而已。 而汴京刺史曹郐,正三品外放官员,虽然外放官员比京官低半级,可曹郐却是青壮官员,正得帝心,再加上如今他们正在汴京,这曹郐又是汴京刺史,简直是地头蛇,他的儿子,哪怕只是一庶子,也不能轻视啊! 再加上这校书郎,还是皇帝亲点的! 赵学士很是头疼,一个是将退休老干部,一个是背景金光闪闪,他却只是一个藏书阁学士,这事是他能管的么? 可他已经出来了,又不能不管。 赵学士只好叹了一口气,硬着头皮上去劝架。 “李老,哎呀呀,这是谁惹您生气了,值得您动这么大干活,风小郎君,哎吆,你怎么在这,不是让你晒书么,怎么还和李老吵起来,来来来,快去晒书去。” 赵学士一出场,就努力稀泥,希望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可李琪林风这两人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人么? 当然不是! 李琪正被林风气得肝疼,觉得自己几十年,都没受过这样的气,而林风正也在气头上,再加上心疼钱,更不会这么算了。 所以李琪一见赵学士来,就质问道:“赵学士,这就是你们藏书阁的校书郎么,如此目无尊长,不敬上峰!” 林风也不甘示弱,死死抓住李琪袖子,大声说:“赵学士,这老头捡我钱袋不还,还把我钱袋里的钱丢池塘里,今天他要不还钱,我就和他没完!” 赵学士只觉瞬间头大了三分,忙上前,“两位好好说,这是怎么回事啊,曹风,你先放开李老袖子,李老,您消消气,曹风还年轻,不懂事,您老不可和他一般见识。” 在赵学士的插手下,两人好歹分开,只是两人的嘴都没停。 李琪指着林风,气得直哆嗦,“目无上峰,当门辱骂尊长,曹刺史就是这么教导你的!” 林风插着药回骂:“你个死老头,你咋好意思称尊长,刚刚走路不看路撞我,我抱着书看不着路,你也抱着书?你撞我害我掉了钱袋,你捡了,居然不知道物归原主,还撒气扔了我钱袋的金子,你读书这么多年,拾金不昧这个道理读到狗肚子去了,你有哪点脸能称尊长,我叫一声尊长,你配答应么,你配么!” 李琪只觉脑子轰得一下炸了,也顾不上身份,居然气得抬手就要揍林风,赵学士一惊,忙和仆役死死抱住李琪,然后赵学士朝林风吼,“你还不快去晒书。” 林风一看这死老头真恼羞成怒了,也不好真和一个老头动手,就一把抢过李琪手中的玉佩,冲他凶了一句,“死老头,幸亏你今天没丢我娘给我的玉佩,否则我堵你家门口骂,呸,为老不尊!” 赚完便宜,林风腿脚麻利地跑了。 李琪被赵学士死死抱着,用手颤抖地指着林风,“你,你……” 突然两眼一翻,被气晕了。 * 李宅 “啪——” 李琪拿起一个梅瓶,狠狠摔得粉碎。 被赵学士派人送回府后,李琪又晕了半晌,才悠悠转醒,可一醒来,李琪就气炸了。 他今天,居然被一个毛头小子侮辱至此! 那小子居然为了一锭金子,堵着他在藏书阁门前骂了半个时辰! 李琪已经能想到,现在外面有多少人在背后说他闲话了。 这对素来要脸面的李琪来说,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所以李琪一清醒,整个屋的摆件就遭殃了,凡是能砸的,都被李琪砸了个粉碎。 一通发泄后,李琪无力地坐回榻上,只觉得满心悲凉。 他年轻时,也曾少年成名,风光无限,其后更是仕途顺畅,一路青云直上,直到和那人争相失败,那人飞黄腾达,他却处处被那人打压,最终不到五十,就成了尚书右仆射,成了官场的边缘人。 这些人,他一直撑着不肯致仕,不知有多少人背后在笑他,可致仕,他怎么甘心。 他满腹学才,又不输那人,比那位成名还早,凭什么那人在政事堂风光无限,他却要黯然致仕。 他不甘心! 更可恨的是,今日一个小小的藏书阁学士,居然也看碟下菜,他一个堂堂从二品和一个小小正九品校书郎吵架,居然还被拉偏架。 姓赵的,老夫记住你了。 李琪一边愤愤骂着曹风、骂着赵学士、骂着冯相,一边哀叹自己时运不济,遭人打压。 骂着骂着,李琪突然停了一下。 他记起来了,那块玉佩,就是姓冯的那个家伙的! 想到刚刚那死小子最后一句说这是他娘给他的,李琪心中一跳。 恍惚有什么一闪而过。 第15章 第十五章 有些事,一经怀疑,便满是破绽。 李琪本就因在藏书阁门前争吵的事大失颜面对林风恨之入骨,如今又有了和那人关联的玉佩,自然更不可能放过。 于是,李琪还真认真查了查这事。 李琪出身世家,又为官多年,人脉手段样样不缺,再加上曹郐夫妇虽然有心顶锅,但两人顶完锅就放心了,到底没觉得有人会查这事,所以遮掩的也不够缜密。 因此没过几日,林风当初户籍的留档,就到了李琪的手中。 看到这份留档,再加上玉佩,还有曹家这不寻常的认亲,李琪要再猜不出大概,那真是白活这么大了。 只是,李琪也被自己猜出的内容吓到了。 那位素来被皇帝赞有君子之风,私下居然也能搞出这些事。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感慨了几句,李琪随及激动起来,这风月之事,最难澄清,不管这事是真是假,只要爆出来,那就是□□里进屎,想洗也洗不干净。 想到借此能让那个人名声大损,李琪一阵畅快,他憋屈十几年,终于有扬眉吐气的一天了。 不过李琪也知道那位位高权重,轻易流言伤不着,并且那位名声向来很好,若以流言,说不定不仅不能让人信服,反而会让那人有准备能反击,所以思前想后,李琪决定,他要在祭天大典前的大朝,骤然发难,打那人一个措手不及。 * 随着既定的祭天日期越来越近,整个行宫也忙碌起来。 虽然皇帝和随行的百官都不是真为了祭天才来的,可既然来了,本着心诚则灵,大家对祭天一事还是很重视的。 而京城政事堂两位留守宰相,也处理完政务,匆匆赶来汴京。 祭祀时,除了皇帝主祭,哪位宰相念祭祀词,哪位宰相捧香炉,亦有规矩,是不可缺席的。 于是等祭祀大典开始前,朝中重要的官员,算是在行宫聚齐了。 而按照惯例,祭祀前,会开一次大朝,安排第二日祭祀的各种事宜。 …… 大殿上,文武百官像往日一样,分站两列,陪皇帝一起上着朝。 不过比起往日的大朝会上的肃穆,今日朝会气氛倒很是轻松,甚至有些散漫。 毕竟今天只是来听听明日祭天的各种要求,也没什么大事,大家带张耳朵来就行了。 皇帝和三位宰相亦是如此。 所以等礼部尚书唠唠叨叨念完各种明日祭天要注意的事项,皇帝打了个哈欠。 “众爱卿还有什么要说的么,要没有,就散朝吧,等明日祭天……” “陛下,臣有一事要奏!”李琪突然出列。 皇帝一愣,不明白这时候还有什么事,随口问,“爱卿要奏何事?” 李琪突然长长一揖,大声说:“臣弹劾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冯相,孝期狎妓,并与教坊女子生有一子,臣弹劾汴京刺史曹郐,为替宰辅遮掩,知法犯法,私认其子!” 此话一出,整个朝堂一片寂静,连御座上的皇帝都懵了,“啊?” 很快,众人反应过来,顿时打盹的也不打盹了,想下朝回家的也不想着早溜了,所有人瞬间都清醒了,然后目光哗得一下,都看向殿中的李琪。 连皇帝都困意全消,坐正身子,“爱卿,你刚刚说什么?” “臣弹劾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冯相,孝期狎妓,并与教坊女子生有一子,臣弹劾汴京刺史,为替宰辅遮掩,知法犯法,私认其子!” 此话一出,满殿哗然,众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看李琪,再看看最前面的冯相。 他们听到什么,冯相孝期狎妓? 满朝文武,谁不知道冯相是孝子,当初冯相父亲突然过世,冯相正值升宰相之际,却直接不管不顾回家守丧,这等父子之情,让多少人赞叹,当然也有些人觉得冯相过于迂腐,毕竟当时新朝初立,也算特殊时期,冯相上表夺情亦非不可,实在没有必要因为一时哀伤耽搁大好仕途。 可如今,李琪却说他孝期狎妓,这怎么可能! 当然也有一些朝臣听了皱眉,这事虽然听着荒谬,可李琪能在大朝会上当众弹劾,只怕不是没有依据,不由望向前面的冯相。 皇帝也看向冯相,冯相一脸茫然抬头,两人对视一眼,皇帝心里有底,转头问下面李琪。 “爱卿弹劾当朝相公,可有证据,这种事,可不是捕风捉影就能乱说的。” 李琪慷慨激昂地说:“臣自然有证据,臣请陛下宣一个人入殿,事情就一目了然了。” “谁?” “汴京刺史之子,曹风。” 皇帝一愣,“可是那日朕亲点的那个孩子。” 李琪拱手,“正是此人。” 皇帝沉声:“宣。” 不一会,一脸迷茫的林风,被内侍带到了大殿。 皇帝看着一脸茫然的冯相,再看看一脸迷茫的林风,也不知怎的,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这孩子,不会真和冯相有关吧! 皇帝忙摇摇头,这怎么可能,他和冯相相识三十年,冯相是什么人,没人比他更清楚。 皇帝登时语气有些不善,“李琪,如今人来了,你说说吧。” 李琪对皇帝有多偏袒冯相哪怕已经见怪不怪,心里仍然妒忌得要死,每次都是这样,无论冯相什么事,皇帝都第一时间先相信冯相。 当初的相位也是。 不过想到今天的事,李琪突然心里畅快了,今天的事一出,皇帝和群臣知道自己信错人,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以前有多信任,等出事后,反噬可就有多大! 李琪心里恨恨地想,然后执起笏板:“陛下,臣可否请这位小郎君先出示一块物证?” “物证?什么物证?”皇帝问。 “这小郎君身上荷包里有一块扇坠形的玉佩,陛下可否让这位小郎君拿出。” 皇帝不以为然,“准。” 于是一个内侍上前,林风还不明所以,内侍就摘了他的荷包,把里面的玉佩拿出来。 李琪眼睛一亮,忙走过来,一手拿起玉佩,“这块扇坠形玉佩,这位小郎君曾经说过,是他母亲留给他的,可臣,曾在冯相身上见过,各位同僚,大家知道这位小郎君亲生母亲是谁吗?是十七年前名震江南的第一花魁林情儿!” 众人唰得一下都看向这块玉佩,整个大殿顿时嘈杂起来。 “林情儿?当年的江南第一花魁!” “我的天,这孩子的母亲是林情儿。” “那个花魁有孩子?” “哎呀,当年那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林情儿当年就是因为突然有身孕,才消失不见的。” “……那个玉佩……我好像真在冯相身上见过。” “不会吧,你可看清楚了。” “不过好久了,记不太清了。” “喂喂喂,这事不可胡说啊!” 皇帝也伸着头,想看看这玉佩什么样,坐得太远,看了两次都没看清,只好作罢。 李琪听着周围的议论,嘴角微勾,大声说:“这林情儿昔日也算名魁,虽过去十七年,想必大家也还记得,她开门接客的时期,大家也都清楚,是先帝二年到三年,臣想问一句冯相,冯相是在什么时候,见着这位花魁,还能送出玉佩的?” 众人一惊,知道重点来了。先帝二年到三年,冯相,正在守父孝! 众人忙看向冯相,却惊恐地发现: 冯相,在皱眉认真地看着林风,似乎在辨别什么! 众人忙转头看向林风,心道:不会吧! 最震惊地还是皇帝,他坐得高,又从一开始就关注冯相,他发现,冯相从刚才看到玉佩,表情就有些不对,再到看到林风,表情更是怪异,皇帝心中微沉。 这孩子不会真是冯相的吧! 就在这时,李琪突然拿着玉佩,质问等冯相,“冯相公,今儿当着大家的面,您自己说说,这块玉佩是不是您的?” 冯相把目光从林风身上转到玉佩,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这块玉佩,是……” “这块玉佩是朕的!” 众人猛得抬头,他们刚刚听到什么。 “哈哈,朕突然想起来,当年,朕还是……朕正好去过江南……当时朕一时兴起,去过一次,还随手留了块玉佩,哈哈,原来那时不小心留了个沧海遗珠啊,哎呀,还是真是让众爱卿见笑了!” 众人瞠目结舌地看着皇帝,连冯相都睁开眼,满眼复杂地看着皇帝。 皇帝面上尴尬地笑笑,心里却想: 冯相这个实诚的,这种事怎么能认,你认了被罢了相朕的朝政怎么办,唉,这种事还是朕来吧,反正朕年轻时也没少干。 不就个儿子么,朕替你认了! 第16章 第十六章 李琪拿着玉佩,被气得直哆嗦,皇帝这是当满朝文武是傻子吗,这种信口雌黄的话都说得出。 “陛下,这块玉佩明明是……” “啪——”李琪突然手一疼,忙转头,就见玉佩掉到地上,被林风一脚踩得粉碎。 “你!” 刚刚,李琪说话时,林风突然平地跳起,一脚踢在李琪手上,然后在半空中转身,顺势一脚精准踩上玉佩,玉佩瞬间碎成粉末。 林风站定,泰然地看着李琪。 李琪伸手指着林风,这次连手都哆嗦了,“陛下,他居然当众毁坏证物。” 林风暼了他一眼,“抱歉,刚刚不小心脚滑,不过这是我的玉佩,碎了就碎了,我不介意。” 刚刚他被拽来,一时没反应过来,才被摸出玉佩,可听了这么长时间,哪里还不知道事情原委,再想到之前曹刺史夫妇,林风也反应过来这块玉佩是个祸害,于是便当即立断毁了它。 李琪登时气结,指着林风,“陛下,他目无……” “呀,这孩子好俊的身手,竟是个会武的!”上面皇帝突然出声,打断了李琪的话,然后皇帝大赞,“果然不愧是朕的孩子,和朕一样,杀伐果断,是个有出息的!” 李琪一噎,要指责林风的话顿时卡在嗓子里说不出。 李琪都要被憋屈疯了,他纵有万般铁证,不如皇帝屁股歪! 皇帝要睁着眼说瞎话,他再多手段也使不出啊! 众人也同情地看着李琪,只是众人同情地不是李琪的憋屈,而是李琪没脑子,这么多年,皇帝的屁股什么时候正过。 当年卢相和任相相争,皇帝偏袒任相,卢相被罢相,后来任相和安枢密使相争,皇帝偏袒安枢密使,任相被罢相,再后来安枢密使想压冯相,结果安枢密使被罢,你在朝这么多年,都没注意到皇帝天天拉偏架么? 难怪你当初争相位失败,连这点都看不清,居然还想争相位。 众人摇摇头,以后决定离这老头远点。 李琪看看上面的皇帝,又看看前面的冯相,最后看着地上碎成粉末的玉佩,突然觉得眼前一黑。 “啊,李仆射晕倒了——” * 大朝会后,百官散去,皇帝独留下冯相,两人去了偏殿说话。 “冯相啊,朕和你相交多年,想不到你竟然也有被沧海遗珠找上门的时候,”皇帝往榻上一倚,打趣道。 冯相叹了一口气,“让陛下见笑了。” 皇帝突然凑过来,好奇地问:“那孩子,真是你的?” 冯相没有说话。 皇帝看着冯相默认,惊讶道:“那孩子的母亲到底是多天香国色,竟能让你这个素来不为外物所动的端正君子动心。” 冯相有些尴尬,“陛下,莫要取笑。” “哈哈哈,”皇帝大笑,“冯相,朕和你相识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你变几次脸,今儿又让朕见了一次。” “陛下!” “好好好,朕不说了,”皇帝强忍着笑意,“那你那个孩子,不如就叫他住宫里吧,朕看着那个孩子倒挺喜欢的,干脆给朕当养子算了,朕也不会亏了他。父王当年一百多个养子,先帝也弄了一群,朕还没几个呢!” “那孩子……终究年纪大了些,只怕放陛下后宫有点不妥。” “这怕什么,朕那些后宫都多大年纪了,哪里在乎一个孩子。” “只是终究有些不方便,再说这次的事弄得也有些大了,让那个孩子出去躲躲吧!”冯相犹豫了一下,说道。 皇帝听了,觉得也是,“那你找个差事,让他出京避避风头吧!” “沧州节度使孔循前几日上表,想回京探望女儿,三皇子妃正有孕,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孔循啊,那家伙在沧州呆了也十年了吧,当年的事……算了,让他回来吧!” “是,那臣过会拟旨,让他回京,他回来时,陛下应该已经起驾回京了,臣让他直接进京见驾吧?” “行,让他直接去看三儿媳妇吧!” 冯相于是叫来内侍,摆上笔墨,写了一道圣旨,皇帝用玉玺后,冯道让人送去中书省,顺手把林风塞进去宣旨的队伍。 * 卢垣下朝回家,就见到他爹卢质正在屋里悠闲地喝着酒。 “父亲,您什么时候到的,怎么都不和儿子说一声,儿子好去迎您。”卢垣忙走过去,给卢质问安。 卢质摆摆手,“哪来这么多事,我就无聊突然回来看看,还用得着你小子接。” 卢垣请完安,在他爹旁边坐下,“父亲这次突然回来,是打算明日和陛下一起祭天么?” “祭天?”卢质嗤笑一声,“大太阳底下晒得要死,我吃饱了撑的才去。” 卢垣听了哭笑不得,“父亲,您说话悠着点,就算您不想去,也不必这么直接说出来。” 卢质一翻眼皮,“当着皇帝那家伙面,我也这样说。” 卢质这么说是有底气的,他虽然和当今皇帝差不多大,可却是皇帝正了八经的长辈,卢质曾是皇帝父亲先晋王的掌书记,当年除了辅佐先王,还教导过先晋江这些儿子,所以包括先帝、当今皇帝,都算是他的学生。 只不过卢质这人有个毛病,就是嗜酒如命,而且酒后好骂人,当年教导先晋王一群小子时,屡次因为这些小子太笨而破口大骂,就连当今皇帝和先帝,都曾被他骂过猪。 更有甚者,当年先帝年幼气盛,被卢质骂得急了,居然还提着剑追着卢质跑了半条街,差点欺师灭祖。 所以等先帝、当今皇帝登基后,虽然已经明白卢质的好,对卢质更是极为尊重,甚至还多次想以卢质为相,但卢质实在不愿伺候自己这些“猪”学生,只是挂了个节度使,天天在外面潇洒喝酒。 卢垣也知道他父亲和两个皇帝早年那点“恩怨”,故也不劝,笑道:“不过今天父亲没去上朝,可错过一个大热闹。” “热闹?朝堂上不过是唇枪舌剑,有什么热闹!”卢质随手拿着酒壶灌了一口,不以为意地说。 卢垣凑过去,“今天大朝会上,冯相被爆出孝期狎妓,还有了一个儿子。” “噗——”卢质一口酒喷出来,震惊地看着儿子,“你说啥?” 卢垣耸耸肩,“冯相孝期和江南花魁林情儿生了一个儿子,都快十七了。” 卢质大怒,“谁造得谣,作死啊,姓冯的那小子生而丧母,自幼是其父抚养长大,他侍父至孝,当年他父亲去世的消息传入京中,我和他正在翰林院,他当场就晕了,醒了就发疯往家跑,还是我和先帝怕他出事,赶忙派了御林军送他,要不他险些自己跑回河北了,就因为这个,先帝当初遇到困难数次想夺情起复他,都于心不忍,而那家伙回到老家,更是因为子欲养而亲不待,结结实实在他爹坟前守了三年……唉,当年要不是他守这三年,先帝未必会落到当年那个下场……这谣言是谁传的,真是其心可诛!” 卢垣看着他爹要去揍人,忙拦住,“爹,别激动,这事是李琪当朝弹劾的,不是谣言。” “李琪!”卢质斥道,“这家伙还因为当年相位那点事处处找姓冯的麻烦?” “李琪确实是故意的,”卢垣忙说:“不过冯相自己认了。” “什么!”卢质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真的,要不是陛下出面截胡,冯相当时是真要认的,满朝文武都看到了,而且当时还有物证玉佩,不少人曾见过冯相戴过,抵赖不掉的。” “玉佩?” “冯相当初去……把随身玉佩给了那个林情儿。”卢垣噫嘘,冯相也不知道想什么,居然会留下随身之物,玉佩那么私人的东西,是能随便留的么。 谁想卢质却一脸茫然,“玉佩?姓冯的那小子素来简朴,玉佩那种不顶吃不顶喝,戴着还叮当响的东西,他会有玉佩?” 卢垣不解,“玉佩这种佩饰大家都有的东西,冯相怎么会没有。” 卢质瞥了他一眼,那小子当年跟着先帝打仗睡觉连床都不带,睡稻草的家伙,你指望他和你一样。 世人都以为那家伙生活简朴是严于律己,为了自己名声,可熟得人都知道,那家伙纯粹是天生就这样,能吃饱能穿暖就可以了,享乐思想简直匮乏的可怜。 这样的家伙,居然会有玉佩,还能留给一个青楼女子。 卢质百思不得其解。 玉佩? 卢质喃喃念叨一句,突然手中酒壶一顿,玉佩! 那家伙还真有一段时间戴过玉佩! 第17章 第十七章 去沧州传旨的车队中,林风坐在马车里,手托着腮,神情沮丧。 他只是出来找个爹,怎么就惹出这么多事? 林风气得拍拍车框,黑雾,你给我滚出来! 黑雾仍在装死中,丝毫没有出来的迹象。 林风气得一巴掌拍车框上。 这黑雾到底是什么目的,干嘛非让他找爹啊? 看看,如今闹出多大的事! 都牵扯到当朝宰相了。 这里面要没有猫腻,林风才不信呢! 只可惜黑雾死活不出来,没了让他对峙的可能。 林风现在是真后悔了,他当初听到黑雾一再强调时,就该想到这里面有问题,只可惜他被那一千万迷了眼。 果然意外之财就没有不是坑的。 除了气愤黑雾,林风心里还有些忐忑。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只是找个爹,居然牵扯到当朝宰相,甚至还被当成把柄。 想到那日在大朝上被以那种尴尬的情况点破身份,林风叹了口气。 不管那位是不是他亲爹,只怕经此一事,对他都心生膈应吧。 毕竟哪个爱惜名声的人,被人当众戳破私生子,这私生子还身份有碍,只怕也会心生不喜。 而且如今他还大朝会一散,就被丢到宣旨的队伍,好像更验证了这个猜想。 林风只觉脑子中一团浆糊,又是气愤自己被李琪利用,又是疑惑自己到底是不是那位亲儿子,还对无意间坑了那位一把愧疚地心中难安。 就这样浑浑噩噩中,林风跟着宣旨的队伍,到了沧州。 到了沧州,领队的大臣就带着众人,拿着圣旨直接去了节度使府宣旨。 林风一路跟着队伍,知道这次宣旨的对象是沧州节度使,据说这位还是三皇子妃的父亲,因为三皇子妃有身孕,才请旨进京。 可这事和林风又没什么关系,而且林风也不认识这位沧州节度使,再加上林风正心里有事,所以除了和其他随行官员一起跟着宣旨的大臣走了个过场,其他时间,林风就老老实实呆在节度使府,等着那位节度使收拾好东西启程。 却不想,那位节度使却找上了门。 “啧啧,原来你就是那个孩子。”孔循站在门外,笑着打量着林风。 林风刚打开门,就看到这位节度使大人,忙拱手行礼,“下官见过孔使君,不知孔使君突然到访,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孔循摆摆手,“不用多礼,你父亲和我是故交,你都到了我的地盘,我哪有不来看看的道理。” 林风小心翼翼地让开门,却没敢说什么,自从被李琪坑那一下,林风可知道朝堂险恶了,这人虽然自称他爹故交,可谁知道是敌是友,而且问题当初朝堂之上被皇帝一打岔,他现在都不知道他到底算谁的儿子,这人说是他爹故交,先不说真假,到底是哪个爹的故交啊! 这家伙到底是认识曹刺史,还是认识冯相,还是皇帝心腹啊? 拜托介绍时能不能加个前缀,要不他分不清啊! 孔循却不知道林风心里的纠结,很是自来熟地走进去。 在屋里坐下,孔循笑着说:“本使君这次能回京,多谢令尊替我在陛下美言,这情谊我记下了,唉,你这个孩子,这么拘束干什么,坐啊,本使君是特地来道谢的,哪有让你站着的道理。” 林风忐忑地坐下,哦,原来说得他爹是冯相。 孔循看了林风一眼,突然笑了,“你这孩子,这是怎么了,怎么惶惶不安的。” 孔循向来很会察言观色,仔细看了看林风,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是不是那日的事吓到你了?” 林风没想到自己一下子被看穿,忙尴尬摆摆手。 孔循突然大笑,“哈哈,你这孩子怎么傻乎乎,行了,傻小子,你担心什么,担心你爹啊,你快省省这个心吧,就你这点小事,还影响不了你爹。” 林风疑惑地看着孔循。 孔循笑道:“你是不是担心因为李琪那死老头当庭弹劾你爹,怕你爹迁怒于你?这个你不用担心,你爹向来不是随意迁怒人的性子,再说,他和李琪的事,都是老黄历了,李琪这些年没少折腾,你爹都习惯了,反正也不多你爹这一件。” 李琪和冯相的事林风一路也听了不少风言风语,终于忍不住问:“真是我爹抢了李琪的相位,才让李琪对我爹一直怀恨在心?” 谁想孔循直接被逗笑了,“你爹和李琪争相位?你听谁说的,他李琪也配?” “啊?” 孔循笑道:“那是李琪一直给自己脸上贴金,这件事你可问对人了,要说这事,还真没比本使君更清楚的,毕竟本使君当时可是正在场。” 林风疑惑地看着孔循,这么巧。 孔循顿时扎心,捂着心口,“你这孩子,这是什么表情,难道你不知道,本使君以前是枢密副使么?” 林风瞬间瞪大眼睛,枢密副使,这家伙是枢密使,虽然枢密使和节度使官阶一样,可枢密使权利可比节度使大多了。 枢密使和宰相,一个掌天下兵权,一个掌天下政务,很多时候,枢密使可是压宰相一头,当然枢密使和宰相到底谁厉害,还看个人资历和谁更受皇帝信任。 这家伙以前干过枢密使副使,那相当于军委二把手啊,现在怎么沦落到一个藩镇的节度使了? “那是因为我嫁了个女儿啊!”孔循幽幽地说。 林风眨眨眼,嫁女儿当爹的贬官?天下还有这样的规矩? “当时三皇子选妃,本来挑中的是枢密使的闺女,我劝枢密使放弃了,结果等后来,我闺女成了三皇子妃,枢密使大怒,我不就来沧州蹲着了么,唉,幸好这次你爹替我求情,要不我还回不去。” 林风眨眨眼,“这……这个虽然有点阴差阳错,不过也不能全怪您吧?” “不是阴差阳错,后来我女儿能当选,是我走了关系,不过这事不能怪我啊,当时那个枢密使正是陛下的心腹,而且支持二皇子,我当时依附他,是很真心的建议的,他既然已经是皇帝的心腹,而是站了二皇子,就别和三皇子牵扯,省得别人觉得他脚踏两条船,他当时也觉得我说得有理,可谁想到他拒了之后,没过多久就有人在他耳边嚼舌头,说我之所以劝他,是因为我也有个女儿,而且当时他也有些后悔没让女儿当皇子妃,我一看这家伙脑子如此不清,为求自保只好坐实了这件事,干脆和皇帝做了亲家,要不,你让我怎么办。” 林风张大嘴巴,这也行? 不过这位做的好像也没错,毕竟上司已经得罪了,只是,这个事怕是很多人在背后说吧! 难怪这家伙被丢到这。 “那那位枢密使呢?”林风有些奇怪这家伙怎么敢回去。 “死了,那家伙参与潞王和二皇子的夺嫡,虽然斗败了潞王,不过把自己也搭进去了,我当初就劝他,他已经是皇帝心腹了,何必再插手夺嫡的事,可他不听,啧啧。”孔循摇摇头。 林风嘴角抽抽,难怪这家伙敢回去。 “那当年的相位之争?” “哎,其实哪有什么相位之争,就是当年皇帝刚刚登基,罢免了先帝那两个酒囊饭袋的宰相,如此一来,政事堂不是有两个空缺么,按照惯例,宰相人选是由在位的枢密使和宰相共同举荐,然后皇帝选择,当时枢密使和我还有政事堂剩下两个宰相经过商讨,定下了崔协和李琪,呈送给陛下,可等结果出来,陛下选中的却是你爹,然后崔协和李琪竞争一番,崔协上位,这不李琪就没当上么!”孔循轻松地说。 林风听得有些懵,候选人是崔协和李琪,投票结果是他爹,这操作…… “别奇怪,你爹资历甩崔协李琪八条街,你爹出任宰相整个朝廷都没异议。” “那你们当时推荐时为什么不推荐他?”林风不解,你们要推荐了,不就没后面那些事了。 孔循翻了个白眼,“你爹是先帝心腹,陛下是起兵……才得的皇位,当时你爹正被陛下关在宫里,生死不知,我们脑子有病才推荐你爹。” * 冯相在陪皇帝祭完天后,就带着崔相回去了。 回到京城,冯相处理完堆积的政务,就对崔相说:“今晚正好本相当值,你先回去吧,等明日来换本相。” 崔相一路舟车劳顿,早就想歇歇了,听了客气两句,就收拾东西回去了。 半夜,冯相处理完最后一卷奏表,看了眼漆黑的夜色,拿起旁边的烛台,起身去了后面。 政事堂后面有一排库房,存放着历年政事堂政务记档。 冯相拿出钥匙,打开门,推门进去。 进去后,冯相轻车熟路往库房深处一架有些落灰的书架走去。 走到书架,冯相微微抬起烛台,看了下,伸手摸向第三层书架的一卷手札。 “你大半夜进来,就是找这个么!”一个声音突然在冯相身后响起。 第18章 第十八章 冯相心中一惊,面上却丝毫不变,微微转身,等烛光照到对方脸上,冯相甚至微笑着问:“先生,怎么是您,大半夜的,您怎么来政事堂的库房了?” 来人正是卢质。 卢质看着冯相,突然笑了,“当初我之所以看重你,就是看中你这泰山崩与面而色不改的沉稳,觉得你正好和急躁的先帝互补,现在看来,果然我眼光不错。” “先生一向眼光很好。”冯相笑着说。 “是吗?”卢质抬眼,“可我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连他的孩子都敢顶,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冯相神色如常,“先生,你这是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那块玉佩到底是谁的,你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他的玉佩虽多,可他自幼在晋王宫里出生,身边佩饰衣物都有专人收拾记录,每一块都有记档,你敢不敢让开,让我看看你身后那几个起居手札。” 冯相面色终于变了,“先生,有些事何必说破。” 卢质简直痛心疾首,“我不说破,你知道你扛了多大的事么,这事要被陛下知道,你还有活路么!” 冯相微微叹气,“当时一时情急,我见那玉佩,又见那孩子的模样,一时心乱了。” 卢质听了也叹了一口气,“这事,你做的糊涂啊!” 冯相苦笑,“我一辈子都没做几件糊涂事,可最糊涂的,哪有比得上十七年前那件事。” 卢质心一软,“你到现在还放不下这个心结么,当年又不是你的错,你只是回去丁个忧,谁知道他们两个,居然阴差阳错弄到兵戎相对,唉,也是命!” 冯相闭上眼睛,“是啊,都是命,都是命啊!” 过了一会,卢质问:“那个孩子,你真觉得他是?” 冯相睁开眼,“和他年轻时隐约有三分神似。” 卢质只觉头疼,“那你是怎么想的,你可别犯浑。” 冯相淡淡地说,“我没想怎么样,就多养个孩子罢了。” 卢质简直无语,“那是多养个孩子的事么,你知不知道你身份多敏感,那孩子万一被爆出来,别人信你只是养个孩子么,陛下信你只是养个孩子么?” 冯相顿了一下,“我会送走那个孩子,让他远离京城。” “把他送我那吧!”卢质叹了一口气。 冯相忙说,“先生,这事你沾不得。” “都知道了,沾不沾有区别么,”卢质苦笑,“我和你不一样,你在政事堂,身在中枢,身份敏感,我好歹只算了闲人,就算哪天真出事,大不了我抱着先王爷的牌位哭一哭,陛下难道还真敢欺师灭祖。” 冯相看着卢质,“先生……” “这事就这么定了,”卢质摆摆手,晃悠悠往外走。 “咱们这群掌书记命苦啊,陪主子造反是日常,帮主子背锅是义务,遇事顶缸,孩子替养,当年谢安嘲讽郗超入幕之宾时,是不是咱们的命运就注定了,唉——” 冯相目送卢质离开,动作迅速地拿过手札,一目十行地浏览过,然后涂抹修改了几处,把手札放回原处。 等做完,冯相拿着烛台退出来,锁上门。 看着手中的钥匙,这政事堂的钥匙只有四把,先帝时,除了当时两个宰相,先帝特地给了卢质一把,他一把,后来当今陛下登基,他拜相,这一把算是名正言顺,而卢质那把,皇帝也没提过,想不到,今日竟被他堵了个正着。 冯相叹了一口气,撑着烛台回去了。 * 沧州节度使府 “我爹是先帝的心腹?”林风瞪大眼睛。 孔循嘴角抽抽,“你这么惊讶干什么,这不是满朝皆知的事情么,先帝没称帝前,你爹就是其掌书记,先帝称帝后,你爹是先帝的翰林学士,当年在朝上,你爹和先帝出则同舆,入则同席,当时朝廷初立,诸事繁杂,所有政令诏书,一概出自你爹之手,你爹是先帝心腹这事,是铁板钉钉的。” 林风惊呆了,他爹原来还有这么一出,可先帝不是兵变登基么,登基后居然没趁机宰了他爹这个先帝心腹,这不科学啊? 孔循看着林风的表情,笑道:“大概你爹人缘好吧!” 人缘好,这种政治大事人缘好管用?林风怀疑的看着孔循,你莫不是驴我。 孔循笑了,“关键时候还是挺管用的,当初先帝一死,京中大乱,多少人趁乱下手,再加上陛下有意清洗,和先帝有关的官员将领几乎无一幸免,可你爹趴先帝尸体上吐血晕了一天,旁边皇帝这边将领站了一片,愣没一个人上去补上一刀,还是后来皇帝来了,看了你爹,忙找了个太医,这才救活你爹。你看,人缘好重要吧!” 林风叹为观止,原来他爹人缘竟然好到如此地步,不过,林风看着孔循,“这些你怎么知道?” 孔循神秘一笑,“你知道你爹这次为什么帮我求情么?” 林风摇摇头,这他哪知道。 “因为当年我一时心善,当年我还是有汴京刺史,汴京是洛阳门户,当时先帝和陛下兵戎相对,谁先夺了汴京,谁就能胜,所以我当时就大开城门,等着谁先到献城给谁……你那是什么眼神,他们两兄弟争天下,关我一个外臣什么事!”孔循瞪林风。 林风忙举手,“您说得有理,您接着说!” “可我还没等来那两位,居然先等来你爹,你爹当时刚刚守完孝,接到吏部起复,也不知道路上听到什么消息,居然日夜兼程从河北赶来,当时我好心,就拦下你爹,告诉他他已经离朝三年,无论那两位有什么事,也牵扯不到他,让你爹干脆在汴京歇一日,等局势明了了,再依附胜的那个好了,结果你爹那个死心眼的,非要进京,我看他如此,就抬抬手让他过去,后来宫里又发生宫乱,先帝被流矢所伤意外身死,你爹虽然没能见到先帝最后一面,不过还是记我这个人情的。哎呀,人果然得时不时积点德,你看,如今这不就用上了么!”孔循自得的说。 林风看着孔循一脸我赚了的表情,嘴角抽抽。 不过转念间,林风无语,“孔使君,您一个节度使,和我一个校书郎说这些好么?” “本使君又没和外人说,”孔循伸手捏捏林风的脸,“再说,要说这朝中之事,没人比你爹知道的更多的,你回去问你爹还不是一样知道。” 林风“哦”了一句,这倒也是,不过,一想到冯相,林风脸跨下去,他才刚害得冯相被弹劾,哪有脸回去见人啊! “你这小子怎么又不高兴了,可是还担心你爹的事,哎呀,你不用担心你爹了,这事要搁别人身上,铁定完蛋,可搁你爹身上,也就不痛不痒,你爹人缘好,没人瞎提这事的,再说了,你爹当宰相也不是靠以德服人啊!” 林风疑惑,“不靠以德服人,那靠什么?” “当然是钱了!”孔循笑道:“你知道当年陛下为什么力排众议让你爹为相,因为当初朝廷已经整整五个月没发俸禄了,军队更是没有一丝军饷,大家都快二次兵变了,结果你爹一上台,大家俸禄有了,军队军饷有了,陛下的国库有钱了,所以看在每月月俸份上,你这点事,大家也就当个乐子,笑笑算了。” 林风眨眨眼,这也行。 孔循笑着拍拍林风,“所以,你这孩子,开开心心出来玩玩就行了,你爹让你出来,想必也是让你出来避避风头,散散心,就别想那么多了。” 林风瞬间感觉轻松了不少,原来这事没他想的那么严重,还好还好。 可一想到李琪,林风又不安,“那李琪,他会不会一直抓着此事不放。” 孔循嗤笑一声,“那老头,你不用管,你当他和你爹的恩怨真是因为相位而起,那是那老头心虚,当年陛下登基,先帝下葬,那老头为了讨好陛下,正任太常卿的他上书给先帝拟谥号“厉”,你爹知道后,差点从宫里出来撕了他,后来还是你爹给先帝定了谥号,再后来相位之事,那老头就觉得你爹是故意报复他,呵,不过是他心虚罢了。你不用担心他,他就敢出其不意搞点小动作,不敢硬碰你爹,你爹当年就把他治怕了。” 林风没想到这事还有如此内幕,不过听孔循这么一说,林风觉得他爹好厉害! 孔循还在那感慨,“李琪那家伙就是没脑子,你爹当年虽然半死不活,可只要还有一口气,谁都知道先帝的事戳不得,那家伙居然还敢上次踩一脚,真当你爹死了啊!” 林风不由问,“我爹很厉害?” 孔循摸摸林风的头,“因为先帝,你爹的事不好说,也没人敢在外面提,不过当年新朝初立,论功行赏,文臣,你爹排第二,第一,是先帝父王的掌书记卢质,也是先帝和当今圣上的太傅,不过这人胜在资历,真算起来,你爹是第一。” 林风震惊了,“那我爹,岂不是开国功臣?” “是啊,而且还是有封地的那种,你小子还不知道吧,你爹封地比皇子还多,话说你爹天天当宰相,大家都快忘了这事,对了,你爹爵位升到哪了来,”孔循扒着手算了算,“开国男、开国伯、开国公后来加封鲁国公,陛下登基时改封秦国公、后来授开府仪同三司,再后来天下大丰收,一下解决了国库赤字,皇帝太过高兴,给累封到瀛州郡王,哦,好小子,你爹还个王位呢!不过可惜,你是庶子,这个应该是你嫡兄继承,但你可以荫封一部分封地啊!” 林风瞬间被这个彩蛋砸晕了。 我的亲娘来,娘您当年是怎么睡到这么了不得的大人物的! 第19章 第十九章 有了孔循这一席话,林风终于放下心来,也有心思在沧州玩了。 因为这次孔循回京有冯相的美言,孔循一家对林风很是热情,不仅孔循,就连孔夫人和孔家几个小子也对他很是热络,几人更是丝毫没对林风身份有什么异样表现,所以林风和孔家几个小子也很快打成一片。 如此在沧州停留了大半个月,孔家收拾好东西,一家人才和宣旨的大臣一起启程回京。 又走了大概一个月,一众人终于到了京城。 到了京城,宣旨的大臣就算完成任务了,直接拍拍手回三省复命了,孔循一家也准备先进宫谢恩,然后在京城安顿下来,只有林风,又尴尬了。 他得去哪啊? 好在孔循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见林风如此,就叫来自己夫人,“毕竟陛下金口已开,风儿直接回冯府有些不妥,你带着他先去宫里看看三皇子妃,我去面圣后,见到陛下或者冯相,问一句再做处置。” 于是,林风就跟着孔夫人和孔家几个儿子女儿,进了宫。 进宫的路上,孔夫人先给林风点了一下宫中的情况。 皇帝登基时因为年纪已大,登基后并没有大选嫔妃,宫中高位嫔妃,大多是皇帝登基前府里的旧人。 当年皇帝未登基前,有一正三侧四位妻妾,正室是曹夫人,侧室是魏夫人、夏夫人、王夫人。 曹夫人就是如今的曹皇后,当初皇帝登基前,有一子一女,只是其子在当年那场兵变中死于非命,曹皇后也因此打击一病不起,这些年一直病殃殃的,莫说打理后宫,就连平时宫宴,都不怎么出来。 不过曹皇后和皇帝是结发夫妻,皇帝一向很敬重皇后,再加上曹皇后还有一女,女婿更是多年跟着皇帝南征北战,所以曹皇后虽然常年病弱,整个后宫却无人敢轻视。 所以他们这次去,虽是看三皇子妃,但得先去见皇后,以示尊重。 除了皇后,还有潞王之母魏夫人,登基后追封德妃,两位皇子之母夏夫人,登基后封贤妃,这两位年纪本就和皇帝相当,甚至魏夫人比皇帝还大,所以陆续已经在皇帝登基前后过世,如今宫里,只还剩比较年轻的王夫人,淑妃。 王淑妃早年曾是伪朝一名将的妾室,后来这位和当年还是节度使的皇帝对阵,被皇帝揍得落花流水,后来就郁闷死了,先帝登基后,皇帝进京,听着老对头家里有一位美貌贤惠的妾室,比较善于打理家务,正在守寡,皇帝干脆就顺手替老对头照顾了一下孤儿寡母,把这个美貌的妾室娶回了家。 果然,这位妾室一进门,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伺候得好曹夫人,打理得各种家务,竟得到皇帝和曹夫人一致好评,所以皇帝登基后,虽然这位王夫人既无子嗣,还是改嫁,依旧稳坐四妃淑妃之位。 如今宫里,也是这位在打理。 所以这位也得拜访一下。 林风听得目瞪口呆,原来管理型人才,到哪都吃香的。 孔夫人给林风介绍完,马车也到了宫门外,孔夫人带着林风和一众孩子下了车,递了牌子,过了一会,一个内侍出来,引着众人进去。 众人跟着内侍走走停停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才来到后宫,到了曹皇后的宫殿。 “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正在偏殿做针线。”内侍低声提醒了一句。 孔夫人会意,塞了个荷包给内侍,“多谢公公提醒。” 内侍接了荷包,就进去通传,很快,一个宫女出来,引孔夫人一众人进去。 进了偏殿,林风跟在孔夫人身后,微微抬头,就看到里面榻上,一个身穿寻常衣物的妇人正在绣着荷包,旁边,一个三十多岁的宫装清丽佳人正在她下首帮她挑着丝线配色。 两人在一起,竟然甚是温馨。 林风眨眨眼,寻常人家妻妾都没和谐到这种程度,这位大名鼎鼎的王淑妃,果然名不虚传,而且让林风有侧目的是,这位王淑妃的容貌,竟然不逊于他娘,林风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和他娘样貌相当的。 看到孔夫人进来,宫装美人抬头,笑着对身边的曹皇后说,“娘娘,孔夫人来了。” 曹皇后年纪已经有些大了,放下荷包,在王淑妃扶着坐正身子,“亲家母来了,来,赐坐。” 孔夫人忙说不敢当不敢当,这才带着一众孩子坐下。 孔夫人坐下,就笑着说:“臣妇听到三皇子妃初有身孕,心中不胜欢喜,恰好陛下准了我家夫君回京,这才一回京就进宫叨扰。” 曹皇后对三皇子妃有孕也很高兴,“你是她母亲,来看看是应该的,厚儿媳妇有孕,陛下和本宫也很欢喜,你一家既然回来,若是有空,不如去多去看看,你生养过,也可以多照应一下厚儿媳妇。” 孔夫人听了不胜欢喜,她本来就想照顾,只是碍于闺女住在宫里,不好常常进宫,如今有皇后这句话,别人再不敢多闲言碎语。 林风站在后面,也有些惊讶,没来之前,他都做好皇宫大院,规矩森严,皇家高高在上的准备,可如今一看,皇宫虽然有些规矩,但无论皇后后妃,都很和气,尤其皇后,林风看着,竟和寻常富贵人家主母没什么区别。 孔夫人说完正事,又陪着皇后聊了会天,还说起这些年在沧州的一些趣事。 皇后笑着说:“这些年除了厚儿成亲,你们家回来一趟,竟也好多年没好好见见了,本宫瞅着,你们家人丁又兴旺了不少。” 孔夫人听了,忙让几个年幼的孩子出来拜见皇后,这些年她和夫君在沧州没事,还真没少造人。 皇后看着这些孩子挺高兴的,对身边淑妃说:“你去开库房拿些南边进贡的小玩意来,给这些孩子,小孩子家的,看着怪可人的。” 淑妃笑道:“上次南边进贡一批珊瑚珠子和布料,很是新奇,臣妾看孔家这几个孩子有男有女,男孩赏珊瑚,女孩赏布料,让他们弄着玩可好。” 皇后听着很满意,“你去安排吧!” 淑妃于是叫来贴身宫女,解下钥匙,让她去拿。 皇后看着挺喜欢孩子,不仅一一问了几个孩子叫什么,连孔家几个大的也都过问了两句,只是等看到林风时,愣了一下。 “这个孩子?” 孔夫人忙说:“娘娘,这是风小郎君。” 皇后愣愣地看着林风,有些没反应过来。 还是旁边王淑妃反应比较快,忙小声说:“娘娘,你忘了,汴京时,冯相和陛下那个孩子。” 皇后却恍然未闻,拉着林风,轻声问:“你多大了?” “这个月,刚十七。”林风回道。 “十七,”皇后喃喃念叨一句,“我儿当年也是刚刚十七。” 说着,皇后痴痴地看着林风,眼泪就下来了,“我的审儿啊!我的审儿当年也是这个年纪,就再也没回来,我的儿啊!” …… 所以等皇帝带着冯相孔循到后宫时,就看到整个中宫一片兵荒马乱。 皇后抱着林风哭得死去活来,王淑妃和孔夫人一左一右在旁边苦苦相劝,旁边宫女内侍安慰的,端盆的,打帕子的挤了一屋,最外面,孔家一众孩子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刚迈进门槛的皇帝和冯相孔循懵了,皇后宫中,这是出什么事了? 第20章 第二十章 “这是出什么事了?”皇帝大步走进来。 王淑妃正着吃力地扶着皇后,一见皇帝来了,忙说:“陛下,快来劝劝娘娘,娘娘看到风小郎君,一时想起……大殿下,正哭呢!” 皇帝一愣,忙走过去,从淑妃手里接过皇后,“茵娘,好好的怎么又伤心了。” 皇后放开林风,扑到皇帝怀里,“大郎,我们的审儿啊!我苦命的儿啊!” 皇帝抚着老妻的背,看向王淑妃。 王淑妃忙小声说:“刚刚娘娘见了风小郎君,问了年龄,风小郎君说刚十七,娘娘就想到了大殿下。” 皇帝叹了一口气,审儿当年,也是才过十七的生辰,难怪了。 皇帝拍拍老妻,一时间也伤感起来。 大概是有了丈夫的安慰,皇后哭了一阵,渐渐平静下来,王淑妃忙手疾眼快接过旁边宫女手中的帕子,递给皇后。 皇后擦了把脸,这才缓了过来,只是神色还是厌厌的。 皇帝握着皇后的手,安慰道:“咱们还有永宁,茵娘,你要撑住啊!” 皇后想到女儿,这才仿佛活过来,抬起头,正巧看着旁边的林风,对皇帝随口感慨一句:“这是谁家的孩子,模样竟和审儿当年有几分神似,尤其这身白衣,看到他仿佛看到我的审儿。” 皇帝一愣,转头看着林风。 旁边冯相突然开口,“娘娘,这是犬子,犬子无状,不小心惊扰了娘娘,还请恕罪。” 皇帝本来正看着林风,心道皇后这么一说,仔细看看,还真有点隐约像审儿的模样,难怪他之前看这孩子有点面善。 不过皇帝也没多想,十六七岁的小子,不都这个样么,再加上冯相一打岔,皇帝就回过头来笑着对冯相说:“不碍事,皇后看到风儿这年纪,难免想起审儿,不是这孩子的错,对了,冯相,你这孩子,打算怎么安置?” “这事臣已经和夫人说了,等会臣领他回去。” 皇帝笑道:“你这么多年也没个妾室,本以为你夫人……想不到也是贤惠的,既然你安排好了,那朕也就不操心了。” 冯相拱手,“让陛下费心了。” 皇帝看着皇后有些精神不济,就说:“本来孔循今儿来,朕打算让厚儿和他媳妇一起来聚聚的,不过皇后今日精神不好,改日子吧。” 冯相和孔循一家会意,行礼告退。 …… 马车上,林风偷偷看了看旁边的冯相。 这位也是双眼皮,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他亲爹? 如果是,这位可是一国宰相,搁在上辈子,就是国家总理啊! 想到这,林风心一抖。 难道黑雾非要他找亲爹,原因在这? 林风偷偷看冯相时,冯相就察觉到了,看到林风一抖,冯相伸出手,摸了摸林风的衣服,温和地说:“这才刚入秋,觉得冷了?” “没有,没有。”林风忙摇摇头,随口找了个理由,“只是刚才在宫里有些紧张,都怪我,不小心引得皇后娘娘伤心。” 冯相摸摸林风的头,“没事,不是你的错,皇后娘娘只是想起了大殿下。” “大殿下?” “就是先帝的养子,陛下和皇后娘娘的长子。” “先帝的养子?”林风很诧异,不是皇帝的嫡长子么,怎么还是先帝的养子,甚至介绍时还放在人家亲爹亲妈前面。 “先帝当年打天下时,很年轻,才二十二岁,开始时没有儿子,就想养个侄子当儿子,就看上了他大哥,也就是当今皇帝的长子,那孩子打小聪明伶俐,长得又和先帝有几分像,先帝喜欢得紧,就经常抱回去养,后来先帝虽然有了儿子,对那孩子喜爱也不减,登基后更是想认成自己儿子,只是陛下当初虽然只是节度使,可就这一个嫡子,当然死活不肯,不过后来先帝还是给记在了自己名下,甚至偷偷给改了名字,把当今陛下气得跳脚。”冯相想起这桩往事,露出一丝笑意。 林风听了嘴角抽了抽,原来天底下最喜欢认儿子的是先帝啊,自己大哥家的儿子都抢,还抢得是嫡子。 “不过这位大殿下能让亲叔和亲爹争,想必也很优秀吧?” 冯相微微点头,“说起来,大殿下真是皇子一辈最出众的一个,虽然有先帝一路提拔,可才十七岁,就做到御林军金枪指挥使,只可惜当年那场兵变,唉……” “当年兵变到底怎么了?”林风不由问。 冯相一顿,淡淡地说:“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一个小孩子,问这个干什么!” 林风忙闭嘴,心里嘀咕,孔循说有什么问他爹,可他也得有这个胆啊。 林风也不敢再问,老老实实坐在车上。 过了一会,马车驶进冯府门前,冯相领着林风下车。 冯相直接带着林风进去,一路穿过回廊,到了正院,然后掀开帘子进去。 屋里,一个妇人正和几个孩子说话,看到冯相进来,带着孩子起身,“夫君回来了。” 看到林风,妇人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温和地说:“这是风儿吧!” 林风本来还有些担心,见状放下心来,忙行礼,“见过夫人。” 冯夫人笑着说:“我听夫君说过你的事了,既然来了,就在府里住下吧,我已经让人打扫出了西跨院,你年纪不小了,也是个大小伙子了,有个自己的院子住着也舒坦。” 林风有些受宠若惊,“都听夫人安排。” 冯夫人叫来管家,让管事带着林风先回院子休息。 等林风走了,冯夫人让孩子们都下去,走到冯相身边,替丈夫脱了官袍,“你的事,我向来不多问,只是这孩子,你虽然闭口不言,可我约莫也猜出几分,如今平儿他们还小,你这当爹的,也当心些,莫要连累家里几个孩子才是。” 冯相看着目光清明的冯夫人,叹了一口气,“知道瞒不过你,放心,过几日,我就让他离京,这几日,就辛苦你照顾了。” 冯夫人松了口气,“夫君放心,妾身会照顾好他的。” * 林风自从那日跟冯相回来,就在冯府住下了。 刚开始,林风还有些不安,深怕相府大院,规矩多,可没两天,林风就发现他想多了。 冯府不仅规矩不多,甚至简单到令人不敢置信,冯府后院,就一个冯夫人,六个孩子外加几个年纪很大的婆子。 林风也是这时才知道,他刚认的这个爹,居然是位古代的一夫一妻执行者。 而且比起许多因为怕老婆、敬重老婆,被迫一夫一妻,他这个爹冯相,是自己主动一夫一妻。 因为冯相觉得,天下战乱已久,百姓流离失所,本来女子就生存艰难,他已有妻子,更不该因为身份多占女子,使他人无妻,所以这么多年,但凡别人送他女子,包括先帝皇帝赏赐,他都把女子送回娘家,并且赠送一份嫁妆,劝女子的父母宗族好好给女子找个婆家,莫让流落在外,若是有战乱流落在外不记得家人的女子,冯相也会先送到尼姑庵,再送一份嫁妆,让她自己找个看中的嫁了。 冯相和夫人成亲快三十载,满朝文武甚至都不知道冯夫人贤不贤惠,因为这么多年,外人送给冯相的女子,冯夫人从来就没见过,还没进冯家门,冯相自己安置没了。 林风知道后,都震惊了,原来古代,就有人认识到一夫一妻制对稳定社会稳定人口的重要性,并且身体力行做到。 一时间林风都不知道该赞冯相有远见,还是该赞冯相品行过人。 再加上冯相平素节俭,也没什么享受念头,所以偌大的后院,就冯相老婆、孩子和他老婆当年出嫁时带的几个陪嫁,别的,真是再没人了,端得是整个家里再简单不过。 当然,这是后院,前院,冯相自己还是有一些侍卫下人,外面,也有朝廷特地给宰相派的御林军巡逻,这些都是宰相配置,冯相都不少。 因此住在冯府,真是个不错的地方,既没什么规矩,还绝对安全。 所以林风住了两天,就混熟了,也不再拘束,往常该干什么干什么,甚至还把自己的枪法练起来了。 说起来,他都好久没练武了,当初在曹家,他一直没敢暴露自己会武,也没敢练枪,可把他憋坏了。 这日,清晨,林风又和往常一样,畅快淋漓的舞了一遍枪法。 突然,林风觉得背后汗毛倒立,忙停下,一扭头,就见冯相冷冷地看着他。 林风一哆嗦,“怎么了?” “你这枪和枪法,谁给你的?”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啊?” 冯相走过来,伸手握住枪杆,只看了一眼,就抬起眼,“这枪,你哪来的?” 林风刚要回答,突然第六感警觉,话到嘴边顿了一下,“这枪……呃,我花钱买的。” “买的?撒谎!”冯相突然冷声斥道,“还不说实话。” 林风只觉瞬间压力倍增,整个人都快吓尿了,自从见冯相,冯相一直是那种淡雅温和的人,对他很亲切,可现在,看着面色冰冷的冯相,林风突然觉得,他下一句要说不好,冯相可能要弄死他。 林风几乎哆哆嗦嗦地说:“一个长辈送的。” “什么长辈?” “隔壁李叔。” “多大年纪?” “和您差不多。” 冯相松开手,看了林风一眼,“少用这把不吉利银枪”,转身回去。 冯相一走,林风一屁股坐地上,呜呜,刚刚冯相太吓人了。 林风觉得整个人都要被看透了,别说撒谎,连点停顿都不敢,这就是当朝宰相么,果然能不愧是能坐上这个位子的大佬。 “对了,李叔!”林风突然一骨碌爬起来,他刚刚不小心把李叔卖了。 林风忙跑回自己院子,“小安,小安!” 小安正在给林风收拾屋子,忙跑出来,“小郎君,怎么了。” 林风一把抓住小安,低声说:“你快偷偷出去,回老家一趟,见到李叔,让他出去躲躲,告诉冯相可能会找他麻烦,顺便问问他,他是不是和冯相有什么旧怨。” 小安一脸懵然,“啊?” 林风掏出一块银子塞小安手里,“别问了,你快去。” 小安虽然平时傻傻的,好在足够听话,立马拿了银子,就往外走。 林风在后面小声叮嘱:“出去别直接回家,偷偷绕两圈,注意别让人跟上。” …… 冯相回到前院,直接进了书房。 进了书房,冯相走到一排书架前,从其中一个格子中拿出一本书,然后走到里面桌子后坐下。 坐下后,冯相翻开书,从中抽出一张户籍文书,如果林风在这,就可以看出这张就是他给曹刺史的那张。 冯相拿着这张户籍文书看了看,尤其在家中人丁和住址还有里长担保几处停了下。 “李虎!”冯相叫了一句。 一个护卫打扮的中年男子立刻进来,冯相把手中的户籍文书给他。 “去查查这张文书上所有的人,包括街坊邻居,尤其是一个姓李的中年男子,另外,林风这十七年的怎么生活的,见过什么人,有什么人去找过他,本相要详情。” “是,”李虎接过文书,什么都没多问,就拿着出去了。 冯相略微沉吟了一下,从旁边拿出一张纸,提笔给卢质写了一封信。 * 林风在屋里焦躁不安的走来走去。 他一会好奇冯相到底认不认得李叔,两者有何恩怨,一会又担心李叔会不会被冯相找麻烦。 毕竟一个是宰相,一个是普通百姓,要两人真有什么,李叔肯定是没招架之力的。 林风在心中默默祈祷,小安可跑快点,并且躲掉冯相的人,去给李叔提个醒,让李叔能躲起来。 只可惜林风此时还是小市民思想,以为查人都像电视剧那样派人跟踪,派人打听,却忘了,对于冯相这种身份,直接让手下调个档案,审问个里长,林风整个人,就能被扒得一干二净。 不过,林风此时还没想到这些。 所以他还是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屋里干着急。 终于,在忐忑不安一天后,林风实在受不了了,林风一咬牙,决定去问问这把银枪到底怎么了,顺便打听一下,冯相和李叔到底有没有过节。 林风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去前院找了冯相。 找到之前,因为早晨的事,林风还在寻思冯相会不会不高兴,可等找到冯相时,透过书房的窗户,看到冯相正悠闲在书房里看书。 一国宰相都这么闲么? 林风嘀咕了一句,敲了敲书房开着的门。 “进来吧!”冯相看着书,随口说。 林风抬脚迈进门槛,就看到一排排书架,林风有些诧异,这冯相的书房,怎么和个图书馆似的。 林风不由好奇地多看了两眼,就见每排书架都摆放着许多书卷,不同的书被分类摆放,还有标签,林风一眼扫过,发现经史、典章、游记、话本一应俱全,越看越像个小型图书馆。 不过想到这是冯相的书房,林风忙收回眼,书房可是很私密的地方,尤其还是宰相的,他可别看到不该看的。 冯相正在看着书,却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没事,你要喜欢看书,随时来都行,本相向来不在家中处理公务,这书房,只是本相平日看书的地方。” 林风诧异,寻常官员,尚且在书房存些重要书信、处理一些不方便处理的公务,堂堂宰相府的书房,却从不处理公务,可以随便进? 林风半信半疑,走过去,就看到冯相正在看一本话本。 林风瞄了一眼,竟然好像是个断案的。 冯相看林风瞅,“这是刑部员外郎和郎中写得《疑狱集》,刚出了第二卷,很不错,你有空可以看看。” 林风嘴角抽了抽,原来冯相也追探案小说,还是连载。 不过看着冯相心情不错,林风压力也小些,就小心翼翼说:“相……爹,我可以问您件事不?” 冯相看着书,“你是想问你那把银枪?还是想问别的。” 林风老老实实说:“都有点想问。” 冯相看了林风一眼,“那关于银枪的事,你知道多少?” 林风摇摇头,“枪是李叔借我的,我就觉得这枪挺好的,是枪中精品,我原来想买把好枪,找了好久都没找到比这把好的。” 冯相看着林风,突然笑了,“这把枪岂止是枪中精品,它是枪中极品,天下的银枪,还真没其他枪能比得上它。” 林风张大嘴巴,“这么好?” “这枪,从开始,就只有八千杆。” “哦,八千杆,等等,”林风瞪大眼睛,“八千!” 他一枪难求,居然有八千杆,那是不是除了李叔这杆,他可以高价再买一杆枪了。 林风眼睛瞬间亮了,“爹,这枪哪还有?” “你问这个干什么?” “当年是高价再买一把啊,这把枪是我借李叔的,得还的,爹,你快告诉我!”林风焦急地说。 冯相看了林风一眼,“没了。” “啊?” “按理应该都毁了,”冯相淡淡地说,“只是没想到你这还剩了一杆。” “毁了?”林风一听跳脚,“都毁了,怎么毁了,谁毁的!” “我!” “谁?” “本相!” 林风一个激灵,看着冯相。 冯相平静地说:“本相亲自下令,全部焚毁了。” 林风张张嘴,“为什么?这么好的枪……” 冯相望着窗外,“它不吉利。” 林风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句话,突然觉得无比愤怒,就像小孩子好不容易有一个喜欢的玩具,却被大人一脚踩坏。 “什么不吉利,它只是一个兵器,您身为一国宰相,怎么这么迷信,再说,天底下哪个兵器不粘血,要按你这个说,岂不是天下兵器的都不吉利!” 林风脱口而出,不过话一出口,林风就后悔了,忙看着冯相,他不会挨揍吧。 却看到冯相愣了下,叹气,“是啊,它只是一个兵器,哪有吉利不吉利的,终究是本相着相了。” 林风看到冯相这样,一时反而不好说什么,不过还是忍不住问:“您为什么觉得它不吉利,还有,您既然知道这枪,知道它是哪来的么?” 林风心里打着小算盘,虽然冯相把枪烧了,可只要知道这枪哪来的,他完全可以找去再造一杆啊! 冯相回过神,“这枪叫银枪效节枪,取材于河北魏博魏州城外山中,因为枪杆的木材极为稀少,当初造这枪的人,遍寻整山,不过造出八千杆,并且在造后,担心有后人效仿,直接把整个山林烧了。” “烧……了?”林风差点咬到舌头,“这人有病啊,干这种断子绝孙的事!他没后代啊,不知道给子孙后代留点!” “你还真说对了,他确实无儿无女,断子绝孙,而且如果他当初有子嗣,也不会嚣张到举一藩镇之力造这八千杆枪,你可知道这八千杆枪的造价,如果不是魏博当年富的流油,换个别的藩镇压根造不出来,就算先帝登基前,他都没这个钱。 这八千杆枪,简单的说,就是一个快要死的人,看到自己无后,还有偌大的家财,突然觉得不甘心,就想造一支旷世奇兵,这要不是没后,谁这么疯!” 林风张大嘴巴,果然是疯子干出来的事! “那这支旷世奇兵成了么?” “算是成了吧,那个人造好枪,就从自己亲卫中挑选八千人,组成银枪效节军,日夜操练,很快,就成为中原一支奇兵,可惜,没两年,那家伙就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病死了,他把世间该享受的都享受了,该玩的都玩了,该花的都花了,然后他死了。” 林风听了眨眨眼,这…… “他一死,他的藩镇顿时群龙无首,可他的这支神兵却留了下来。” “那岂不是很多人去争?”林风兴奋地说,这简直就是电视剧中屠龙刀倚天剑啊! 冯相看了林风一眼,“争着去死么,银枪效节军虽是那人亲卫,却都是魏博本地人,那人一死,银枪效节军就成了地头蛇,凡是来赴任的节度使,但凡这些人看着不顺眼,没几天就成了枪下之鬼,凡是来赴任的,没有不战战兢兢的。” “还能这样!”林风震惊。 “兵强而主弱,就是这个局面,到了后来,甚至有一首民谣,长安的天子,魏博的牙兵,天子不一定管用,牙兵却一定管用!” 林风嘴角抽抽。 冯道看着窗外,“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觉得它不吉利了吧,因为从一开始,它就是噬主的。” “可这个……”林风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冯相也没想听林风说什么,自顾自说下去,“后来,在银枪效节军再一次和自己的节度使冲突时,当时还是晋王的先帝,正巧在和另一个军队对峙,那个节度使是对方的人,银枪效节军弄死了那个节度使,怕那边出兵讨伐,就求援先帝,先帝当年单骑入营,一枪挑杀了对方头目,随后大军包围,才按下这个刺头,从此把这支奇兵收于麾下。” 林风听得惊心动魄,跑到对方军营挑杀大将,这位先帝,是个狠人啊! “其后先帝重整银枪效节军,去弱留良,整成五千,这五千,后来就成了先帝亲卫。先帝征战十年,这五千银枪效节军随先帝破契丹、破伪朝,大小上百战,这支军也随先帝,名震天下。” “好厉害!”林风眼中崇拜不已,“那后来呢?” “后来,先帝打下天下,登基称帝,银枪效节军也转成了御林军。”冯相淡淡地说。 “成了御林军?所以他们现在在皇宫,保护皇帝?”林风一阵激动,就想去弄一杆枪,浑然忘了冯相之前说的。 “没有,他们叛乱了。” “啊?” “十七年前,他们劫持当今皇帝,逼得当今圣上造反,还制造宫变,害死了先帝。” 冯相回过头,看着林风,“所以,你现在是不是该老老实实告诉我,你这杆银枪,怎么来的。”” 林风:……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林风几乎同手同脚走出书房,一路飘回自己院子。 呜呜,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在自己院子里恍惚了半天,林风终于回过神来,忙回想自己刚才有没有不小心透漏什么。 结果悲催的发现,他几乎啥都说了。 但可喜的是,因为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他其实啥也没说出来。 一时间,林风都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心塞。 缓了一会,林风开始寻思这件事。 他本意是想去找冯相打听一下银枪和李叔的事,可虽然打听到了,却是最坏的结果,那就是李叔可能是当初反叛的银枪效节都的一员,也难怪当初冯相看到他的银枪是这个反应。 想到李叔可能是反贼余孽,林风有些慌,这要是真的,李叔可怎么办? 不过话说银枪效节军虽然叛乱,可不是扶持当今皇帝登基了,按照当今皇帝的身份,这银枪效节军也算有功吧! 怎么听意思反被清算了。 而且当初十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银枪效节军为什么会突然反叛? 林风只觉头大,这事怎么越问牵扯越多了,而且好像怎么都绕不过十七年的那场兵变。 看来要想弄清事情真相,就必须问清楚十七年前那场兵变。 可找谁问,他新认的爹冯相肯定知道,可经过刚才书房那一出,现在他看到冯相就腿软,哪怕冯相愿意说,他也不敢再去问。 林风挠挠头,深恨自己上辈子学什么IT,他当初就该报刑侦,要单有点刑侦能力,别说十七年前的事,亲爹都找到了。 果然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大学报志愿真的很重要! 正纠结着,突然,林风一拍脑袋。 等等,他好像想岔了,十七年前那场兵变,真的能算秘密么? 因为周围的人都对十七年前的事一语带过,或者忌讳不言,让林风对十七年前那场兵变有种神神秘秘的感觉。 可十七年前是兵变啊! 是先帝去世,当今皇帝登基的大事,是国家大事啊! 国家大事有秘密么? 鸦片战争、七七事变,这种上百年的大事,后世书上都记载的清清楚楚,就连玄武门事变,大家还不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历史大事,本身就不是秘密,因为见证的人太多! 所以十七年的事,压根不是秘密,毕竟整个朝堂的朝臣都亲身经历。 至于大家都不愿意说,更大的可能并不是因为他是秘密,而是因为事关当今皇帝,大家怕说多了犯忌讳。 所以干脆闭口不言。 林风眼睛一亮,所以十七年的事,他找任何一个朝臣,其实都能说个七七八八,只是越位高权重的,知道的可能越清楚。 想到这,林风豁然开朗,简直想给自己的机智点个赞。 所以他现在只要找个其他的朝臣打听一下就行了。 不过,这事找谁问呢,得敢告诉,还不能把这事当回事,省得他被追根刨地。 林风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孔循。 …… “哈哈哈,贤侄你怎么有空请我喝酒啊!”孔循摇着扇子,一身富贵闲人打扮的走进来。 林风忙起身,殷勤得走过去,扶着孔循坐到桌上,“之前在沧州,多劳孔伯您照应,如今小侄已回家,于情于理都得请您一顿感谢一下,略备薄酒,还望孔伯不要嫌弃。” “你这孩子有心,我这做叔伯的哪有嫌弃的道理,”孔循笑着拍拍林风,“行啊,小子,会来事,是个知好歹的。” 林风和孔循一起坐下,林风给孔循斟上酒,“这第一杯酒,多谢孔叔让小侄去您那避风头,要是当初直接回京,还不知道别人怎么说呢,哪里有如今回来这般安宁。” “哎呀,这事可不敢居功,这是你爹的安排,对了,回来一切都好吧,在相府住的可还适应,”孔循凑进林风,小声问:“冯夫人可好相处?” 林风忙点点头,“夫人待我很好,一应和大郎他们都一样,我本来没见夫人也很忐忑,怕被说道,谁想见了,夫人很温和,什么都没说。” 孔循摸摸下巴,“想不到冯夫人还是个贤惠人,冯相好福气。” 林风嘴角抽抽,他算看出来了,这孔循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资深八卦爱好者。 你说你一个节度使,还曾做过枢密副使的,这么关心同事老婆贤不贤惠,同事家宅安宁不安宁干什么。 这事和你有毛关系啊! 孔循话一出口,可能也觉得有些不妥,忙一把揽过林风,“大侄子,我这不是担心你么,你看你这个可怜的娃,一个人进相府,冯夫人要是个善妒的,你日子以后多难过,如今知道冯夫人是个贤惠的,大伯也替你放心了。” 林风呵呵两声,你能自圆其说就好。 不过林风随及就故作哀愁地叹了一口气,“嫡母待我很好,可是……” “怎么了?”孔循忙问,“你那些兄弟欺负你?” 林风摇摇头,“平儿他们还小,哪能欺负我,只是我好像惹父亲生气了。” “啊?”孔循眨眨眼,“你惹你爹生气了,你爹那种好脾气,你还能惹他生气。” 林风心道冯相脾气好么,他怎么没看出来。 孔循看着林风闷闷不乐的表情很诧异,“你真惹你爹生气了,你干了什么,你弟弟当年跑皇宫弹琵琶,把皇帝都从宫里吓出来,你爹也不过风轻云淡拎回来,关门揍了一顿。” “弹琵琶?”林风眨眨眼。 “就二郎那小子,一丁点大,你嫡母当时带着别的孩子外出,你爹在家看孩子,恰好陛下有事相招,你爹就带着孩子去了,结果你爹和陛下说事了,二郎那小子偷偷溜到旁边偏殿,正好看到一西域进贡的琵琶,拿起就是一阵狂弹,那琵琶弦是牛筋做的,你应该知道效果了吧,整个端明殿的人都被你二弟那震耳欲聋的魔音吓出来。 而且更要命的是,你二弟自此喜欢上了琵琶,还喜欢上了牛筋做琵琶弦的琵琶,有好一段时间,整个相府一条街都深受其害,最后你爹忍无可忍,严禁你二弟学琵琶,并且严令你二弟碰任何一把琵琶。” 林风目瞪口呆,二郎,厉害啊! 孔循笑着对林风说:“你看你二弟闯了这么大的祸,你爹都没生气,你也别多心,父子之间,哪有什么生气不生气。” 林风叹了一口气,“可我好像真惹他生气了,当时他脸色很难看。” “你到底干什么了?”孔循好奇心真被吊起来了。 林风纠结了一下,“也没干什么,那天不是和孔伯母一起进宫么,去拜见皇后,也不知怎么的,皇后看着我居然想起过世大殿下,我有些不安,就问我爹,我爹就给我简单的说了说,正好说了点十七年前的宫变,我挺好奇地,就多问了两句,结果我爹突然就不高兴,这两日也不大理我,我这心里很忐忑,你说我是不是惹我爹生气了。” 孔循看着林风,“你特地请我喝酒,不会就是想问这个事吧?” 林风小心翼翼地问:“你说我是不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了,才惹我爹生气。” 孔循看到林风的样子,顿时怜爱之心大起,直接说,“哎呀,你这孩子,胡思乱想什么,你爹生气就让他生气去,你别管他,十七年前那事又不是什么秘密,天下皆知的事,就他自己过不去心里那个坎,居然还吓唬孩子,真是的。” 林风眨眨眼,“十七年前兵变,到底是怎么回事?” 孔循回忆了一下,“那件事,怎么说呢,简单的说,就是阴差阳错,造化弄人。” “啊?阴差阳错,造化弄人?” 孔循挠挠头,“先帝二十二岁继承老晋王王位,以一城之地,百战而得天下,当初登基后,简直是威名显赫,再加上有爹和一群武将,大家都以为他会是旷世明君,唐太宗再世,可谁想到,他做皇帝三年就死于兵变。 说起这场兵变,其实还得从两年的旱灾说起,先帝刚登基时,刚开国么,挺混乱的,朝中秩序都不清楚,不过好在你爹冯相挺能干的,朝中大小事,你爹都能一一理顺,可惜没多久,你爷爷突然病逝,你爹就回去守孝了,你爹一走,朝中诸事就落到当时两个宰相身上,当时那两个宰相,虽然出身世家,也很有名气,可打理朝政的本事真不敢恭维,你爹走没多久,河北河南就相继出现大旱,如果你爹在,肯定忙着赈灾,安抚百姓,可那两个宰相,正忙着争权夺利呢,哪管这点小事,结果谁曾想,第二年又是大旱。 这一下,真是伤筋动骨了,本来朝廷就新建,国库就不丰,这一下,国库直接赤字了。 当时朝臣的俸禄和军队的军饷都发不起了。 先帝这才知道坏事了,就责令两个宰相想办法。 可两个宰相争权夺利在行,打理天下可不在行,两位宰相除了请罪,什么主意也拿不出。 先帝只好自己想办法,先帝是武力得天下,想的自然是武力的方法,当时西蜀国巨富,老国王刚死,新王是个天天玩女人的昏君,先帝就瞅上了西蜀的国库。 于是,当初西征就开始了。 当时陛下已经登基,不适合御驾亲征,西蜀又是小国,以先帝的兵力攻下不是很难,所以就抽调自己大部分兵马,去攻打西蜀。” “西蜀打下来了吗?”林风好奇地问。 “当然打下来了,当时去的都是先帝精锐,两个月西蜀国就灭了。” 林风听了很是震惊,想不到当年先帝这么强。 “当时西蜀一灭,满朝欢呼,都觉得这下没事了,国库有着落了,可征西大军回来的很慢,因为当时征西大军主要是为了带回西蜀的国库,就是这一慢,出事了,当时契丹也遇到大旱,就南下劫掠,先帝就派当今皇帝去抵御契丹,当今皇帝当时不仅是先帝兄长,还是先帝座下数一数二的大将,所以没用一个月,就打退了契丹,然后进京报捷领赏,结果当今皇帝刚回京,河北魏博又因为旱灾发生了民乱,于是一事不烦二主,先帝又派陛下去平乱,但当时陛下的军队还在边关防着契丹呢,陛下是自己回来领赏的,于是先帝大手一挥,就把自己剩下的兵马给了陛下,还给了自己的精锐银枪效节军。” 林风精神一震,终于来重点了。 “可先帝和陛下忘了一点,银枪效节军大多数人,就来自魏博,而魏博人,出了名的护短,结果陛下领着先帝的银枪效节军和军队刚到魏博城下,还没开打,银枪效节军就反了,陛下身为主将,直接被包了饺子,成了阶下囚。” “那后来陛下后来怎么当皇帝了?” “魏博那群兵想造反,可造反是诛九族的,这些人怕万一不成,就想顶个锅在前面,就像当初汉朝萧何一群人想造反,把家世最差的刘邦顶在前面一样,魏博那群人就选了陛下,不过好像最开始选得不是陛下,是一个指挥使,结果那个指挥使直接吓晕了,就选了官更大的陛下。” 林风张张嘴,“这都行?” “造反么,哪那么多讲究,叛军一路裹挟着陛下向京城,当然开始是裹挟,后来别管陛下是不是被胁迫,反正反叛已经成了事实,陛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最后也真反了。”孔循摊手,“所以有时过程不重要,结果是一样的。” “那最后先帝和陛下决战了?” “没有,陛下当时的军队还刚到汴京,离京城洛阳还三四百里呢。 宫里不是还有一些御林军么,他们本来就和银枪效节军关系密切,银枪效节军一反,他们心虚怕被先帝清算,突然反了,这就是当年的宫变。先帝和当年一众皇子甚至包括当今陛下的长子,都死于这场宫变。” “陛下的长子,就是那天在皇后娘娘宫里皇后娘娘哭得长子?” “是啊,就是这位大殿下,这位大殿下也是可惜,他本来能活的,当初当今皇帝起兵造反,他却在京中任御林军金枪指挥使,本来先帝完全可以抓着他威胁一下当今陛下,毕竟当今陛下就这一个嫡子,可先帝偏偏是那种很傲气的人,又很疼这个孩子,就对他说:“我和你父王的事,和你无关,你回你父王那去吧!” 这位大殿下这时是能走的,可偏偏两方敌对,各地都有兵把手,先帝那一方将领怕没了这个肉票,拦着不让他走,于是他走了一半,过不去关,只好又带人回去了,先帝居然没失望,反而高兴的说:“等我和你父王分出胜负,谁胜了你做谁儿子好了。”结果谁想到,这位殿下没死于先帝之手,反而陪先帝死于宫变。” 林风张张嘴,这位先帝,听着也是个性情中人。 孔循摸摸林风的头,“就是因为这一系列阴差阳错造化弄人,才弄出一场谁都没想到结局的结局,当然,我们这些朝臣其实没什么感觉,就你爹,肯定接受不了,所以这事,你以后还是别在他跟前提了。” 林风点点头,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 他现在跑回去救李叔,还来得及么!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林风出了酒肆,一边沉思一边往回走。 十七年前的兵变果然如他所想,不是因为机密,而是因为众人都不愿意提起。 冯相不愿意提,是因为先帝之死,心伤不想提,皇帝不愿意提,是因为当初上位太憋屈,征战一生,战功赫赫却被叛军所胁,简直是奇耻大辱,而群臣,大概是怕触皇帝霉头,也不敢乱说。 不过现在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李叔怎么办? 林风问过孔循,后来那些银枪效节军怎么样了,孔循只回了一句: “陛下登基的第二年冬天,就和当初的枢密使下令,迁银枪效节军去北方卢台戍城,后来,这支军就再无消息,不过人们发现永济渠水红了。” 林风叹了一口气,想也是,人家原来就是亲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身份有地位,却被这些人一朝胁迫成反贼,干那种要掉脑袋诛九族的事,哪怕最后造反成功,难道还指望皇帝能心生感激? 肯定坐稳皇位第一件事就是掐死这些银枪效节军吧! 想到李叔,林风愁得直挠头,李叔要真是银枪效节军,这还有活路么? 难道李叔真是当年去卢台戍边逃出来的银枪效节军余孽? 不对,林风突然想到一件事。 李叔遇到他娘,他不是还没出生吗? 他是皇帝登基那年九月生的,李叔遇到他娘时,他娘刚从教坊逃出来,也就是肚子刚显怀时,那不应该是四五月么,四月末先帝宫变身死,五月初当今皇帝于灵前继位,所以说李叔遇到他娘,应该正好是宫变前后,而不是第二年啊! 孔循说那些叛乱的银枪效节军后来一直等着封赏却不想等到死路。 林风眼睛一亮,这是不是说明李叔可能压根没参与叛变或者比较聪明提前跑了,再或者当时可能没有叛乱。 想到他娘当时说见到李叔一身伤,林风默默把提前跑划掉,所以他叔当初可能参与,但不一定叛乱,并且宫变后,就应该跑了。 林风挠挠头,他现在想,如果以这个理由找他爹冯相求情,能不能放李叔一马。 * 漆黑的夜里,远处时不时传来一阵野兽的叫声。 李叔随手捡起一根柴,扔到前面的火堆里,火堆上,烤着他刚打的一只野猪腿。 突然,李叔耳朵一动。 “门外的朋友,大半夜鬼鬼祟祟的干什么,要进来就进来吧!” 嘎——吱,门被推开。 门推开的瞬间,李叔突然爆起,一脚把面前的火堆踹向门口,然后整个人从窗台窜了出去。 李叔刚一落地,被几个黑衣人围了上来,李叔随手抄起旁边一根木棍,直接对上了几个黑衣人。 只是一对上,李叔就有些诧异,这些人的功夫,怎么有些眼熟。 不过李叔也没多想,直接一脚踢飞最近的一个,就朝着一边开始突围。 黑衣人虽然人数众多,下手却并不狠,再加上李叔武功过人,没一会,就搁倒几个,从包围中冲出去。 李叔一冲出包围圈,就向后山跑去,只要进了山,这些人别想抓住他。 可就在冲出的瞬间,突然一个人持枪朝李叔砸了过来。 李叔反手用木棍一挡,“啪”木棍应声而断。 李叔心中一糟,知道今晚八成逃不掉了。 却不想对面人突然收手,疑惑地出声,“李齐,是你?” 李叔一惊,这人竟然认识他。 对面的人却一把拉下蒙面,“李齐,你还活着?你不是当年死在宫里了么!” 李叔仔细一看,“李虎?你是李虎!” “是我啊!”李虎激动地看着昔日好友,“你怎么在这?” 李叔苦笑,“手下叛变而不知,护主不利主身死,再加上叛军眼瞅着进城,我不逃还能做什么,这不一逃就躲了这么多年么!” 李虎同情地看着李齐,“你也别太自责,当初你也算给先帝尽忠诚了,代王进京后,抓了几个,后来登基后也都放了,说“各为其主,算不上错”,你跟我回去吧,皇帝和冯相都知道你的事,没人追究当年的事的。” 李叔有些意动,如果能不被追究,他说不定还能回晋阳老家。 李虎看着李叔意动,就劝他,“你年纪也不轻了,跟我回去吧,我现在在冯相身边任职,我去和冯相说说,不说冯相还能替你谋个职位,你也不甘心在这里窝一辈子吧!” “你在冯相身边?” “对啊,当初先帝不是派我护送冯相回去守孝么,结果后来回来,不就变天了,我想着与其回军中顶着一个先帝侍卫的名头被人打压,还不如跟在冯相身边,前几年冯相被授开府仪同三司,我也跟着升为检校中郎将,正四品,算是正式归属相府。你跟我回去,冯相肯定不会亏待你的。”李虎看向李齐。 李叔却面色微变,一把拉过李虎,小声说:“冯相还不知道,当年宫里那把火是我放的吧?” 李虎猛然瞪大眼睛,“当年先帝,是你烧的!” “当时先帝中箭身亡,眼瞅着叛军就要攻破城门了,我们几个不是没办法带走先帝尸体,又怕他尸身被叛军戳,再加上我们也要逃……我就放了一把火。” 李虎看着李叔,嘴角抽抽,“你知道你造了多大的乱子,当时冯相千里奔驰跑到宫里,刚推开殿门,就看见烧得还剩一半的先帝,你知道那场面对冯相刺激多大,冯相当场就吐血晕了。” 李叔抓着李虎,弱弱地问,“你说我现在回去,冯相是感激我当年护驾,还是想起当年我让先帝死无全尸。” 李虎心也抖了抖,一把握住李叔的手,“齐哥,你还是先在这等等,等我回去试探一下冯相,再回来接你吧!” 李叔握着李虎的手,“好兄弟,大哥这条命就交给你了。” 几日后 冯府 冯道站在窗前,听着李虎的汇报。 “风儿口中李叔,就是当年陛下身边的侍卫长李齐,他还活着?” “卑职和他都出自晋王府,自小一起长大,绝对不会认错人的,他因为枪法好,后来被先帝编入银枪效节军,当年宫变前,他是御林军副指挥使。” 冯道叹了一口气,“虽然御下无能,不过到底跟陛下同生共死一次,你怎么没带他回来,风儿的事,我还要问问他。” 李虎张张嘴,“那个……相爷……您还记得当年宫中那场大火不,其实……” 冯相转头,“当年那场火是他放的?” 李虎尴尬地说:“也是为了先帝尸身不被乱军损伤。” 冯相冷哼一声,“陛下当年逛花楼,不会就是这家伙引得吧,要不他怎么恰好出现在风儿身边。” 李虎嘴角抽了抽,心里默默同情一下突然被砸了一口锅的李齐,叫你烧先帝,看着吧,被迁怒了吧! “行了,你过几天再去一趟,把他带回来,我问问他风儿的事。” 李虎松了一口气,拱手,“是,卑职明白。”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第二日,冯相如往常一样,用过早膳,去了政事堂。 刚到政事堂,就看到郑相和崔相已经到了,正笑着说什么,甚至还说到他的名字。 “两位一大早念叨我什么呢,这么乐?”冯相坐到自己位子上,随口笑着问。 郑相摇着一把扇子,笑道:“当然是说冯相你声名远播,招人惦记。” 冯相一愣,“呃?” 旁边崔相笑着把一份国书递给冯相,“来来来,冯大相公,契丹皇帝陛下特地给您的问候,您用您金贵的手批一下。” 冯相接过,打开一看,上面是契丹国书,说下个月契丹来使,希望两国商谈结盟一事。 国书并无出奇,只是在最后,多了一句: 吾皇特问冯相安。 冯相不由扶额。 郑相和崔相在旁边笑着小声私语。 “你说都二十年了,契丹那位皇帝怎么还不死心。” “就是啊,也不知冯相当年干了什么,竟遭那位如此惦记,那位天天想着弄冯相回去当宰相。” “当然是咱们冯相才干过人,那关外,怎有咱们冯相这等风流人物,他不甘心也正常。” “不过这些年,那位陛下也真是执着的,但凡有国书,必然问候咱们冯相。” “这算什么,当年咱们冯相在北方老家守孝时,那位陛下还派大军打算掳走咱们冯相,可惜被朝廷派军打退了。” 两人正打趣着,冯相突然站起来,甩手出去了。 郑相和崔相愣了,郑相眨眨眼,“他这是生气了?” “不会吧,他向来不在意这事,咱们往常又不是没开过玩笑,他不也天天开咱们玩笑么。” 两人面面相觑,一脸懵然。 …… 冯相出了政事堂,就直接回家。 一到家,冯相对着李虎,“去叫风儿来我书房。” 说着,自己进了书房,抽出纸,提笔写了一封信。 没一会,林风跟着李虎进来。 “爹,你叫我?” 冯相把刚写好的信装入信封,封好口,递给林风,“为父这有一封很重要的信要交给河东节度使卢质,别人送我不放心,你亲自送去。” 林风一脸懵然地接过信,“这么重要的信交给我,我怕……” “你也不小了,正好历练一下。”冯相笑着鼓励。 林风顿时以为这是他爹想考验他,立马挺直胸脯,“我明白了,爹,我一定送到。” 冯相笑着说,“去吧!” 林风拿着信,刚要走,停下,纠结了一下,又回来。 “那个…那个爹,我能不能给李叔求个情啊,我觉得李叔不一定参与当年的事,您可不可以,我是说如果他当年没有叛乱,您可不可以饶过他。” 冯相温和地摸摸林风头,“放心,既然你求情,我不弄他便是。” 林风瞬间高兴了,“谢谢爹!” 然后拿着信开心地跑了。 冯相又去了后院,后院中,冯夫人正带着几个年纪比较小的孩子在院子里玩。 冯相走过去。 冯夫人看到冯相有些诧异,“夫君,你不是去政事堂了么?” 冯相走到冯夫人身边,看着地上的孩子,低声说:“夫人,你收拾一下东西,带平儿几个孩子回老家去。” 冯夫人一愣,“好好的,怎么突然回老家……” 冯夫人突然停住,看着冯相,“风儿的事,要瞒不住了?” 冯相微微点头。 冯夫人转头看向林风的院子,“那他?” “我让他找卢质了。” 冯夫人瞬间有些崩溃,“你把他送走,那你……” 冯相突然一把抱住冯夫人,“平儿他们就交给你了,你带他们回老家,这件事,陛下势必不会声张,我要真有个什么,以后冯家就交给平儿。” 冯夫人依在冯相怀里,无声哽咽,“你当初明明说不会出事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冯相叹了一口气,拍拍冯夫人。 …… 半个时辰后,冯夫人带着几个孩子,在李虎护送下,悄然离京。 * 晚上 皇帝寝宫中,王淑妃伺候皇帝躺下,自己也在旁边躺下,拉起被子,准备睡觉。 皇帝却在旁边很有精神,自顾自说着话,“今日契丹又来国书了,说商量结盟一事,要朕说,商量个屁,他姓耶律的,国书和放屁一样,什么时候算过数,每年还不是想南下就南下,想劫掠就劫掠,要朕再年轻十岁,直接亲征,定打得他们屁滚尿流。” 王淑妃偷偷打了个哈欠,恭维:“陛下龙马精神,就算现在,也能打得他们屁滚尿流。” 皇帝:“那是,朕和那姓耶律的打仗,什么时候不是他屁滚尿流。” 不过随及皇帝叹了口气,“只是朕终究老了,那姓耶律的还年轻,现在也不得不和他玩这些书面游戏,想当年,朕随先帝征战天下,哪次他姓耶律的来,不是被朕和先帝揍得他骑骆驼逃跑。” 王淑妃迷迷糊糊,“骆驼?” 皇帝一下来精神了,“爱妃,我给你说,当年姓耶律的刚统一关外,牛逼哄哄的,正巧先帝正在黄河那跟咱们死对头对峙,那姓耶律的以为先帝腾不出手,甚至还想让先帝被前后夹击顾此失彼,就尽起麾下三十万大军,还带了一大批牛羊,打算一边吃着一边攻打中原,甚至扬言三个月打下中原,结果,哈哈哈,先帝当时正和伪梁对峙的恼火,看到那姓耶律的如此嚣张,竟直接丢下伪梁,带着朕和冯相还有三万人马急行军去了河北,正堵上在那抢劫的契丹大军,然后先帝在河北平原以三万骑兵硬抗契丹三十万,哈哈哈,最后那家伙骑着骆驼才跑掉,你不知道他当时跑得那个狼狈。” 王淑妃应景的点点头,恭维,“先帝和陛下战功赫赫,无人能及。” 皇帝还沉浸在自己当初的辉煌中,丝毫没察觉到自己爱妃已经困到蚊香眼,仍兴奋地说:“那一仗,朕是先锋,先帝是主力,冯相在旁边城中守城,说来可笑,明明是朕和先帝把那姓耶律揍得哭爹喊娘,谁想到他最后记上的,居然是冯相。 当时先帝带大军赶到时,契丹正在攻城,那城岌岌可危,于是先帝直接带朕对上了契丹大军,而冯相,则进城稳定人心,当时,冯相一身青衣站在城墙上,一边观战,一边执笔处理各种公务,城下厮杀险象万千,城上冯相却执笔如处子,端的是一派大家气象。 哈哈哈,也不知那姓耶律是觉得在一个文人前如此丢脸,还是真心佩服冯相,反正自从那场大败后,姓耶律的就对上冯相了。 这些年,但凡来国书,都惹惹冯相,甚至先帝时,冯相在老家守孝,这家伙还想把冯相掠回契丹,幸亏当初朕带兵赶到,揍跑了那家伙,要不冯相差点到草原上喝羊奶吃羊肉了!” 皇帝自得的说,深为自己救了自己未来的宰相而自得,要是当年冯相被抢跑了,他现在哪来这么省心的宰相。 王淑妃已经困得连应和的力气都没有了。 皇帝戳了戳,“朕和你说话呢,爱妃你有没有听。” 王淑妃哼哼两声,“臣妾听呢!” 皇帝满足了,接着说:“我给你说,当时正好刚快到年关,我突然接到先帝传召,说北方边关告急,契丹南下劫掠,还意图打劫正在守孝的冯相,让我快带兵去援,我一听,二话不说就带着兵从封地去了,到了边关,我不光打败姓耶律的,还带兵跑去冯相老家守了他一个月,等到契丹完全撤回,才回京领赏,你看我这朋友,当初做的多够意思。” 说到这,皇帝突然一顿,“等等,朕记得冯相刚认得那个孩子是九月的生辰吧,那就是过年时怀上的,当时明明是朕和他在一起,他怎么去江南和花魁有的孩子。” 皇帝忙晃晃王淑妃,“这事朕怎么寻思着不对啊!” 王淑妃刚刚要睡着,被皇帝晃醒,顿时怒从心来,她白天伺候皇后,晚上还要伺候皇帝,大晚上还不许人家睡觉,这事人干的事么! 不就那个月你们两个在一起,你就当你们两个生得不就行了! 一个大臣的有个儿子,关你皇帝屁事,你大晚上不睡觉,这么有精力,有本事和我怀个皇子啊! 王淑妃翻身坐起,一把推倒皇帝。 女人三十如虎,你当老娘吃素的!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第二日清晨,王淑妃一脸神清气爽扭着腰,回后宫补觉去了,独留皇帝躺在龙床上,摸着老腰,咂着嘴苦笑。 果然最难消受美人恩,年纪大了,还是得节制啊! 皇帝默默拉拉被子,打算也补个觉。 只是到底年纪大了,人老觉也少,皇帝躺了一会,居然没睡着。 皇帝干脆也不睡了,躺在床上想起昨晚上被淑妃打断的事。 当初那个月,明明是他和冯相在一起的,冯相当时在坟边结庐守孝,他就带兵在旁边一片荒地上驻扎。 冯相不可能有机会偷偷跑出去,更不可能从北方跑到江南。 皇帝摸摸下巴,那冯相那个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当初冯相认那个孩子时,他就觉得有点隐约不对,只是没多想,毕竟要不是自己的孩子,没有官员愿意顶着孝期狎妓的名声认孩子,尤其还是名声极好的冯相。 可如今仔细一想,这事却处处透着怪异。 冯相,真会孝期狎妓吗? 皇帝想了一下,摇摇头,他和冯相相识三十年,冯相是什么人他还是清楚的,别说孝期狎妓,就是平常,只怕也不会想着去逛花楼。 那他特地大老远跑江南去逛个花楼睡个花魁干什么? 皇帝摸着下巴,冯相,不会被人栽赃了吧! 随及皇帝摇摇头,孩子这种事,日子那么好算,是不是一问就清楚了,要他没做,就算想栽赃也栽不上。 突然,皇帝想到曹刺史干得事,冯相,不会是替人背锅吧? 皇帝笑着摇摇头,这怎么可能。 冯相这家伙,怎么可能轻易替人背锅,说来这么多年,他也就替先帝和他经常背背锅。 突然,皇帝脸色一变,他想起来了。 当年先帝,好像正在江南一代巡幸。 ** 政事堂 冯相正在处理政务,一个内侍走进来。 “相爷,陛下有事相召。” 冯相没有抬头,“等我把这几件处理完。” 内侍不敢催,“是。” 冯相把手头几年加急的政务处理完,这才放下笔,对郑相和崔相说:“陛下相召,其他政务,就有劳两位了。” 郑相和崔相还以为和以前一样,随意摆摆手,“交给我们吧,别让陛下久等。” 冯相这才起身,跟着内侍朝宫里去了。 一路跟着内侍到了皇帝寝宫,冯相停下,整整衣袖,然后抬步走进去。 进了寝宫,皇帝正坐在里间榻上,吃着葡萄。 冯相走过去,拱手,“陛下。” 皇帝笑着指了指对面,“来,皇庄上刚进的葡萄,来尝尝。” 冯相走到对面坐下,捏了一个尝了下,“粒粒饱满,味道酸甜,今年皇庄上的葡萄长得不错。” 皇帝笑着说:“你要喜欢,等会出宫带些回去,你家孩子小,定然喜欢吃这个。” “多谢陛下,那臣就厚脸拿些回去给平儿他们了。” “怎么光拿给平儿他们,不给风儿?这是厚此薄彼?”皇帝笑着打趣。 冯相捏了一个葡萄,“我昨儿有事,派他出去了。” 皇帝笑容淡了一些,“哦,去哪了?” “前些日子卢质写了本诗集给我,我帮他校正完了,就让风儿送去了。”冯相随口说。 “是么?只是送个诗集?”皇帝看着旁边这盘葡萄,“那你夫人昨日带着孩子为什么也走了?” 冯相吃了颗葡萄,不紧不慢地说:“刚刚忘了,臣夫人昨天和臣因为风儿的事赌气,回娘家了,看来臣只能辜负了陛下的葡萄了。” “冯相!”皇帝勃然大怒,“你是在敷衍朕么?” 冯相起身,拱手,“臣有罪!” “你!”皇帝用手指着冯相,“你这是当着朕的面欺瞒朕么!” 冯相默然。 皇帝喘了一口气,“朕问你,风儿,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别想狡辩,朕算过,他怀上的日子,正是当年朕去你老家的时候!” 冯相闭上眼,“不是。” “那他是?”皇帝盯着冯相。 冯相叹了一口气,睁开眼,“陛下既然问,想必已经猜出来了,何必再要臣多言。” 皇帝骤然起身,“他真的是,真的是,真的是先帝的儿子……” 皇帝在屋里转了两圈,终于缓过神来,深吸一口气,突然转头看着冯相。 “所以那天大殿上,你才不顾名声要当众认他,好啊,好啊,冯相,先帝死了十七年,你还能为了他的儿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自砸名声,你够忠心,可你想过朕么,朕和你相识三十年,君臣十七年,朕对你什么样,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朕么,看着朕在大殿上替你背锅,被你当傻子耍,你好得很啊!” 冯相平静地说:“当时事发突然,臣当众认下也是无奈之举,并未想到陛下会因顾惜臣的名声替臣背锅,此事,是臣情急之下思虑不周。” “好一个情急之下思虑不周,这事要不是李琪骤然发难,你是不是打算直接抹平此事,冯相,朕是不是得等哪天他造反杀到朕面前,朕才知道你还给先帝养了个儿子,养了个余孽!” 冯相猛然抬头,“陛下,他还只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 “孩子,他都十七了!他就算一时不知道,他能一辈子不知道,他只要知道,你觉得他会安安分分的,可笑。”皇帝嗤笑一声。 冯相看着皇帝,“这么说,陛下是容不下他了?” 皇帝觉得好笑,“你觉得朕会养虎为害么?” “好了,臣知道了。”冯相说了一句,突然一把端起旁边的葡萄碟子,摔向桌子,然后捡一块碎瓷片,划向脖子。 “那臣今日,先走一步!”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皇后扶着王淑妃的手, 匆匆赶到寝宫,就看到正坐在寝宫门前台阶上捂着头的皇帝。 “陛下,出什么事了, 这么急召臣妾来?” 曹皇后走过去, 结果刚一靠近, 曹皇后就看到皇帝捂着头的手上, 居然有些血迹,顿时变色,“大郎, 你受伤了?” 皇帝抬起头, 满脸疲惫, “不是朕, 是冯相的。” “冯相?!”曹皇后忙问, “冯相怎么伤着了,可严重?” 皇帝刚要开口说,突然暼到曹皇后身后的淑妃,话到嘴边变成,“刚才朕请冯相吃葡萄, 冯相不小心失手打碎了装葡萄的碟子,划伤了, 御医正在里面诊治。” 皇后张张嘴,心知事情没这么简单, 转头对淑妃说:“你去敲打下宫人,今日的事,不许传到宫外去。” “是, ”王淑妃忙应了一声, 带着宫女进去敲打宫人了。 曹皇后走到皇帝身边, 蹲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皇帝捂着脸,“刚刚,冯相当着朕的面,突然自裁了。” “自裁!”曹皇后大惊失色。 皇帝用手比划了一下,“这么大的瓷片,他突然就划向了脖子,要不是朕的抢得快,就……御医正在里面包扎,茵娘,朕……” 听到冯相没死,曹皇后才缓过起来,看着皇帝发抖的手,忙握住,“大郎,冯相好好的,怎么突然自裁?” “朕刚刚因为点事和他起了争执,”皇帝握着皇后的手,还有些抖,“不,也不是一点事,朕就是质问了一下,可谁想到他直接抹脖子。” “陛下质问冯相什么了?”曹皇后简直要崩溃,她丈夫这是质问什么了,逼得一国宰相在皇宫自尽,这事要传出去,曹皇后觉得整个天下都得震动。 皇帝犹豫了一下,“朕质问他,风儿是不是先帝的儿子,他认了。” “什么!”曹皇后愣住了。 “然后他问朕怎么办,朕说余孽留不得,他就突然摔了盘子,拿着碎瓷片划了脖子。”皇帝一股脑把事倒了出来,握着皇后的手,简直要哭了,“茵娘,他就这样,当着朕的面,抹了脖子!” 曹皇后简直被这一连串的真相砸蒙了,风儿居然是先帝的儿子,冯相知道后顶了锅,皇帝意外得知后质问了冯相,冯相问皇帝怎么处置后直接划了自己脖子。 曹皇后身子晃了晃,忙在旁边台阶上坐下,她觉得,她也得缓缓。 就在帝后夫妻俩在台阶上排排坐时,太医署医正从里面走出来。 皇帝和皇后忙站起来,皇帝问:“冯相怎么样?” 太医正顾不上擦汗,忙说:“臣已经给冯相包扎和用了麻沸散,冯相已经睡去,暂无大碍。不过冯相脖子上的伤……陛下还是不要轻易移动冯相,以防伤口不易愈合。” 皇帝这才放下心来,“朕知道了,这几日你都在宫中,好好照顾冯相。” “臣明白,臣这几日都在宫中侍奉。”太医正偷偷擦擦汗,冯相那伤,一看就是自己划的,这种震惊朝野的事被他知道,就算皇帝不说,他也不敢出宫,要不以后外面有了传言,皇帝还不第一个怀疑他。 皇帝摆摆手,太医正忙回殿里了。 太医正进去后,皇帝和皇后这才松了一口气,皇后扶着皇帝去旁边一个凉亭坐下。 两人坐着沉默了一会,皇后叹了一口气,出声问:“大郎,今日的事,您打算如何善了。” 皇帝这会缓过劲来,脾气也上来了,“如何善了?朕好心替他背锅,他还瞒着朕,如此欺君,你还问朕如何善了,等他醒了,朕要去问问他,他欺瞒朕时,有没有想过如何善了!” 曹皇后看到皇帝脸红脖子粗的样子,忙拉住他,安抚地拍拍丈夫,“大郎,万事不可赌气!” “朕没赌气!”皇帝梗着脖子。 “还说没赌气,你每次赌气的时候,都说没赌气,”曹皇后温柔地安抚道:“我和你结发五十年,你什么脾气我还不知道,大郎~” 皇帝软了下来,愤愤地说:“你别光劝我,你看看他什么态度,明明是他的错,朕质问一句,他就敢当着朕的面抹脖子,他这是在威胁朕么!” “大郎,你是皇帝,宰相肚里尚能撑船,你一个皇帝,没有连宰相都容不下的道理。”曹皇后软语劝道。 “那他还宰相呢,朕怎么也没看他能撑船,哼,看他那死倔的样!”皇帝一撇嘴。 曹皇后哭笑不得,“陛下您以前天天还夸冯相脾气好,能容人,怎么这才一日不见,您就改口了呢!” “那是朕以前不知道他这个熊脾气,先帝以前和朕说,冯相这人看着脾气好,遇事却倔得很,比石头还倔,朕以前还不信,现在朕可真见到了。”皇帝愤愤地吐槽。 “冯相脾气再不好,先帝也容了冯相那么多年,陛下向来醇厚稳重,怎么反而容不下冯相。” 皇帝脸一红,小声嘀咕,“谁容不下他,你看今天他那要死要活的样,我都没一刀劈了他。” 曹皇后笑道:“这才是陛下一国之君该有的气度。” 皇帝被媳妇一夸,心里有些高兴,脸色顿时好了许多。 心里甚至还美滋滋地想,哼,这也亏得是朕,要是换个别的皇帝,就冯相这倔脾气,早被拖下去砍了。 曹皇后见皇帝脸色转好,也开始在旁边说正事。 “这件事虽说有冯相故意隐瞒,欺君在先,可也情非得已,冯相只要不傻,就不会把这件事摊在陛下面前,那孩子毕竟身份敏感,这事要被陛下知道,少不得闹出事来。” “所以他就瞒着朕,还自己顶锅,呵,他倒是对先帝挺忠心,儿子说认就认。”一提起这事,皇帝就来气。 皇后不慌不忙地说:“冯相对先帝有多忠心,陛下是今日的才知道的么,他是先帝掌书记,掌书记意味着什么,不用我说陛下也明白。 掌书记,书记者,私人也,虽亦为臣,却是家臣。 昔日先帝为晋王时,欲聘冯为掌书记,当时特设宴大请河东官员,然后当着所有文武百官的面,以栀酒为媒,聘冯为掌书记,是为一时佳话。 除冯相外,其他节度使聘掌书记,亦三书六礼,其礼之隆重,不下正妃,所以凡是掌书记,无不对其主忠心耿耿,一生跟随。 今天冯相因为认了先帝儿子,陛下就觉得受不了,昔日伪梁皇帝张皇后善妒,皇帝在外和一□□生子,张皇后得知后大怒,皇帝惧内不敢言,伪梁皇帝掌书记为保其主子嗣,当场挺身而出,娶□□回家,并视其子为亲子,后那□□风流成性,多次红杏出墙,伪梁掌书记却从未休妻,一直等张皇后去世,那皇帝才迎回儿子,并安置那□□,这事天下皆知。 掌书记,本来就是受别人没有的荣宠,亦担别人没有的风险。 我就不说别人,就说说陛下登基前的那个掌书记,就因为您当初被逼起兵后,传令让他从封地来助您,他当时胆子比较小,不知道您是不是起兵,晚了一日才起身,您就一副被背叛,登基后就直接打发他去了外地做刺史。 起兵造反是诛九族的大罪啊,他不过迟疑了一日,最终还是去了,您就如此苛责,是否太过?” 皇帝当即说:“什么叫晚一日,冯相当初知道先帝有危险,直接从河北骑马日夜兼程赶到洛阳,马都累死了两匹,朕当时都快死了,叫他他还磨蹭一天,朕登基后还给他升官外放,已经够大度了好不好。” “所以您一登基,宁愿去挖先帝墙角,也不愿原谅自己掌书记,可陛下,他若不是掌书记,是别的臣子,陛下会生气么,要知道,当初就是潞王,您的儿子,也是怀疑了两天您到底反没反,接到您的手信,才领兵赶到的。” 皇帝瞪眼,“他是我掌书记,那能一样么!” “是啊,因为他是掌书记,所以他与别人不同,可陛下,冯相亦是先帝掌书记,他待先帝,亦是与别人不同的!” 皇帝张张嘴,一时竟有些不甘心,“可这么多年,朕真心待他,他如今竟因为先帝,如此欺瞒朕。” 皇帝都觉得自己好委屈。 “陛下,其实冯相待陛下,亦非不如先帝,陛下想想,这些年,朝中大小事务,但凡出问题,冯相都尽心尽力,您性子急做事又随性,有时不仅帮不上忙还闯篓子,冯相都替您弥补遮掩,要不就凭您做的那些事,御史天天弹劾都弹劾不完,这些年,您算算,冯相替您背得锅,比先帝少么。 我不说远的,就您随口替王淑妃他前夫两个嫡出儿子封刺史的,那次要不是冯相急智,把您的‘封’改为‘预封’,又把您那两个便宜儿子丢出京外放,御史就能喷死您!” 皇帝尴尬地摸摸鼻子,“那事是朕一时糊涂,一时糊涂。” “人家淑妃只是顾着旧情想提携一下,要个知府,你倒好,觉得自己也算后爹,不能太小气,嘴一张,两个刺史就出去,你当时到底想什么,那又不是淑妃亲生的,你上赶着什么劲啊!” 皇帝用手遮脸,“莫要再提,莫要再提。” 皇后瞪了他一眼,“好,这事我不说,可你算算,这些年你给冯相捅了多少篓子,冯相待你如何,你啊,凡事别和先帝比,人死为大,你怎么不去找淑妃问问,你和他前夫谁勇猛?” 皇帝被皇后怼得哑口无言,小声嘀咕,“我也没老和先帝比啊,这次不是正好是他儿子么……” “没比最好,他都在皇陵躺着了,你要再斤斤计较这事,只能自寻烦恼,”皇后看着皇帝,“说正事,那个孩子,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理?” 皇帝沉默了,这要搁别的皇帝,肯定直接斩草除根了,他也未尝没动过这个念头,只是冯相拦着,再想到先帝当年待他不薄,冷静下来,一时竟然也有些茫然。 “其实那个孩子,仔细看,长得也有些像审儿。”皇后突然开口。 皇帝有些动容,“是啊,审儿当年神似先帝,那孩子有些像先帝,自然也像审儿。” “当年你们兄弟的事,我不好多言,可先帝对审儿,是真心疼爱的,就算当初你起兵,先帝还是放过了审儿,如今你又遇到了他的孩子,大郎,听我一句,能抬抬手就抬抬手吧,如今天下已定,朝中都是当年起兵的功臣,他一个孩子,成不了气候的,你放他一马,就当咱们还先帝人情了。”皇后望着远处,眼中有一丝泪光。 皇帝沉默了良久,叹了一口气。 “那孩子,被冯相送到卢质那去了,在先生那,朕还能怎么办。”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晋阳, 河东节度使府后院 林风一脸生无可恋坐在下首,听着前面卢质讲课。 “不读《春秋》,不足以涉世, 所以今天本先生给你讲讲春秋……” 林风麻木地从旁边拿出春秋, 打开。 卢质开始引经据典开讲。 林风看着书上龙飞凤舞的毛笔字, 这一撇写得真好, 那一捺写得真有力道,哎呀,这是谁抄得书, 字迹这么优美, 就是看着有点困啊! 哈~林风偷偷打了哈欠。 “啪——”一戒尺直接打到林风头上, “林风, 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讲什么!” 林风忙抬头, 就看到卢质正怒目瞪着自己,林风缩缩脖子,“那个,先生,学生天生愚笨, 又年纪大了,实在不是成材的料, 您还是放我回去吧!” 卢质看着林风,“你就是猪, 我也能教会你,你爹既然把你托付给我,本先生就一定教会你。” 啪! 卢质又一戒尺抽上来, “坐好, 我接着讲, 你给我认真点。” 林风摸着抽得通红的胳膊,欲哭无泪,不敢再偷懒,只得拿起书听课。 说起林风是怎么落到如今这田地的,就要从之前那封坑人的信说起。 当初林风从他爹冯相那接了信,就骑着马,一路轻快地跑到河东,然后把信交到了眼前这个叫卢质的老爷子手里。 事情到这,林风还是很开心地,他既替他爹送了信干了活,还出来溜达了一趟,别提多惬意了。 可就在此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这位卢老爷子,看完信,突然说要当他先生,还让他在府里住下。 林风当时就懵了,他不就是来送封信么,怎么变成来读书的了。 林风当即表示他还要回家,可卢质居然告诉他,是他爹冯相让他来读书的。 林风顿时觉得晴天霹雳,后世有父母偷偷改孩子高考志愿,替孩子选大学的,想不到古代也有。 这个人还是他一直以为很开明的爹,冯相! 而且更让林风崩溃的是,他爹好好的京城不选,居然把他丢到晋阳这个穷乡僻壤来了。 好吧,其实晋阳也不算穷乡僻廊,还是本朝的龙兴之地,皇室的祖籍。 可也不能和京城比啊! 甚至由于这里民风彪悍,生活简单,甚至都比不上江南繁华。 所以从被告知他要在这读书起,林风就起了逆反心理,他一定要回去! 他不要在晋阳读书,他要回京城! 林风首先尝试得是逃跑,只要能跑回京,他不信他爹还能再送他来。 只可惜这个想法在第一次尝试,就失败了。 卢质虽然是文人,却也是节度使,手下亲兵一点不少,林风那日刚要跑,就直接被一众亲兵按倒,然后从那以后,整个节度使府戒严,林风别说逃跑,连后院都出不去。 逃跑失败后,林风只好改换策略,武得不行来文的,不是让他读书么,那他就表现得蠢笨无比,卢质一看就是有名的文士,这样的大儒,如果遇到蠢才,应该是不屑教的吧! 可谁想到,卢质看着脾气不好,爱喝酒,还动不动拿戒尺打人,可偏生不嫌他蠢。 无论他表现得多蠢,卢质虽然嘴上骂他是猪,可仍然教得很认真。 林风无奈,只好拿出最后的杀手锏,偷懒。 是老师,就没有喜欢偷懒磨滑,上课睡觉的学生! 事情证明,卢质也不喜欢,甚至十分厌恶。 可林风失算的是,古代,老师是能打学生的! 卢质不仅能打,还拿着戒尺打,还一边喝着酒一边骂着打。 尤其每次喝醉酒,卢质都能骂到林风怀疑人生。 林风被揍得,都恨不得回到现代打电话去教育局举报他。 卢质这家伙,绝对是精神体罚和身体体罚的典型反面教材。 搁现代,分分钟被吊销教师资格证的! 可惜,古代没有教育局,更可惜,古代老师打学生不犯法,更更可惜,还会被赞一句严师出高徒。 所以林风被打了三天,终于打怕了,老老实实开始端着课本,开始跟着卢质读书。 他本一怂人,认怂不丢人。 …… 林风自从定下心来跟着卢质读书,时间久了,居然觉得也还不错。 卢质平日常常喝得醉醺醺的,看着十分不靠谱,可教起学来,还真很有一手。 和之前曹刺史给他请的两个只会读书的大儒不同,卢质教学,很成系统。 在他定下心学习后,卢质就把他的时间分为两部分,上午读书,下午骑射。 并且上午读书也有区分,单日读《春秋》,双日读《兵法》。 而骑射,卢质也找了亲卫中高手每日亲自调教他。 被卢质如此全面教着,林风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到底是要把他往文官教,还是往武将教? 好在多学点东西总没坏处,林风只是纠结了一下,就重新投入学习之中。 并且在卢质的高压下,林风被迫变被动为主动,自我陶醉: 我学习我快乐!我爱学习! 努力学习,天天向上! 欧耶! * 晋王宫太庙 卢质捻起三支香,对着先王爷的牌位拜了拜,然后走上前插在香炉中。 看着先王爷的牌位有些灰,卢质掏出帕子,擦了擦。 “老伙计,如今,天天也就我来看看你,你那些儿子,你指望不上喽。” 卢质擦干净牌位,重新摆正,“一个个脑子都不好,大的不好,小的也不好,你说你咋生的,咋就没一个聪明的。” 卢质仿佛又找到当年怼老王爷的乐趣,伸手弹弹老王爷牌位,“好不容易来个小的,看着挺机灵,却是个没心没肺的,嗯,也是个脑子不好的!” 卢质咂咂嘴,“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给你做掌书记!” 一顿牢骚之后,卢质终于舒坦了,转身朝外走去。 结果刚回到府里,就看到他派京城打听的护卫回来了。 “怎么样?” “冯相自那日进宫后,就未出宫,卑职打听了一下,说冯相不小心在宫中摔倒,正在宫中养伤。” 卢质刚刚那点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京中可有什么传言?” “并无。” 卢质对护卫挥挥手,护卫下去。 卢质在屋里转了两圈,虽然说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可也让人心焦。 也不知道冯家小子,这次能不能过这一关。 卢质正忧心忡忡,突然,院中传来一阵喝彩。 卢质闻声望去,就见林风刚刚搭弓射下一只大雁,众护卫因此喝彩。 卢质看着洋洋得意没心没肺的林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直接走出去,一脚把林风从院中石头上踹下去。 “林风,还不快去读书!”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傍晚, 太阳西斜。 冯府外不远处的一个茶摊上,摊主正收拾凳子,准备收摊。 等收到一个戴斗笠的男人面前时, 摊主停下, 语气有些不耐烦地说:“这位客官, 您到底等谁啊, 每天一大早来,来就要一壶茶,一坐就是一天, 在下小本买卖, 您这般, 小人实在伺候不起啊!” “你这老板, 好生聒噪, 不过坐你个凳子,你就这么啰嗦,要搁我当年,你这破摊子请我坐我都不坐。”戴斗笠的站起身,随手模了几个铜钱放上, 看了一眼远处的相府,走了。 摊主看着椅子上的几文钱, 过去收了,“口气倒挺大, 有本事多给点,就这几文,也不嫌寒酸!” 一边吐槽着, 一边收起最后一个凳子, 装好车, 摊主推着车走了。 另一边,戴斗笠的男子走到一个无人的巷子,摘下斗笠,焦躁地扇了扇风,“怎么这么多天,都不见李虎从相府出来?” 来人正是李叔李齐。 李齐自那天晚上见到李虎,得知当今皇帝并未怪罪昔日在宫中护驾的他们,这些年一直担心被通缉的心才慢慢放下。 放下心的同时,李齐的心思也活了起了,开始期盼李虎的回话。 毕竟他曾是御林军副指挥使,如果能回来任职,哪怕职位低一点,也比在山沟里窝着强。 可谁想到,李虎这一走,却大半个月没了音信。 李齐在小屋里等啊等啊,后来实在坐不住了,干脆收拾行李,自己起身进京了。 李齐心想,李虎现在身为相府属将,肯定任务繁忙,等李虎有空再来,还不知什么时候,反正他有空,不如他直接进京,找李虎算了。 于是,李齐就来了。 李齐进了京,到了相府门前,因为身份到底有些忌讳,李齐也没敢直接登门,而是遮掩了一下容貌,装成过路的行客,找了个能看到相府门口的茶摊坐下,打算等着李虎出来,好叫住他,然后和他一起去见冯相。 可谁想到,他在茶摊坐了几天,居然都没看到李虎出来。 甚至不只李虎,整个冯相府,居然没有一人从里面出来。 李齐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这冯相府人再少,也不可能好几天一个人都不出府吧! 而且就算别人不出来,冯相作为政事堂宰相,每天都不用出府去政事堂办公么? 李齐越想越觉得这事不对,拿起斗笠带上,悄然去了一个地方。 每个城市,都有卖消息的。 一炷香后,李齐一脸肉疼地从里面出来,只是看着手中的纸条,李齐更心疼。 冯夫人因生气带孩子侍卫回老家了,冯相不甚在宫中摔伤,正在宫中养病。 这么说整个相府是空的,难怪见不到人出来! 李齐很是郁闷,他怎么来得这么巧,正赶上冯府人都不在。 而更让他郁闷的是,他带的盘缠,快用没了,如果再不赚点盘缠,在寸土寸金的洛阳,他很可能就要露宿街头。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为了能等到相府人回来,为了不露宿街头,李齐只要咬咬牙,决定先找个零工。 可洛阳这样的地方,可没山给李齐打猎,而李齐只会武功,好在此时,有一个叫李琪的官员的家里正需要护卫,李齐看着钱给的不少,又觉得两人名字挺有缘,就去了。 于是,李齐成了仆射李琪家的临时护卫。 …… 江南,小安站在李叔家大门前,都要急哭了,他家小郎君让他来报信,可李叔一直不在家,这可怎么是好! 他都等了十天了! 看着一直闭紧的大门,小安很是纠结,他现在是该继续等李叔,还是该回京找他家小郎君啊? * 皇帝寝宫中,几个朝中重臣正坐在床前,喝着茶,陪着床上头上包的像粽子一样冯相聊天。 “冯相,你这一伤,政事堂的政务可都压在我和郑相身上了,你快点好起来啊,要不我和郑老可吃不消啊!”崔相笑着说。 冯相有气无力地说:“你看我这样子,是能回去的么,这些日子,就辛苦两位了。” 郑相瞅瞅冯相那包得像粽子一样的头,很是好奇,“冯相,你到底是怎么摔得这么严重的?” 冯相面无表情地说:“陛下吃葡萄乱吐葡萄皮,我一时没看见踩上去,直接仰倒,后脑勺磕到榻,结果伤了头和颈部。” 几个重臣听了顿时摇头,陛下怎么做事还是一如既往的不靠谱,宫里的宫女太监也是,惫懒死了,不知道收拾一下,居然让一国宰相在皇帝寝宫滑倒。 不过这终究是在宫里出的事,又是意外,几个重臣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安慰冯相,磕磕碰碰在所难免,小心就好。 又坐了一会,皇帝从外面大步进来,几个重臣看天色不早了,也探病完毕,就起身告退了。 几个重臣一走,皇帝走到床前,撩袍子坐下,“今日感觉怎么样了?” 冯相默默把头上白布一圈一圈拆下来,又把脖子上白布也拆下来。 脖子处,当初划得伤口已经结茧。 皇帝瞅了瞅,“结茧了,过几天再掉了茧,应该就没事了吧,太医正给的药膏可别忘了抹,省得留疤。” “臣晓得,”冯相淡淡地说。 皇帝看着冯相的样子,撇撇嘴,“你看看你什么态度,朕不过质问你一句,你就敢当着朕的面划脖子,如今朕的寝宫你占了,先帝的儿子你养着,还编排朕乱吐葡萄皮,朕是不是再给你安排两个嫔妃,让你替朕生两个儿子!” 冯相默然。 皇帝看着冯相不吭声,知道他自觉理亏,不由得意起来,正要再说两句,却不想一开口,突然咳嗽起来。 冯相面色一变,“陛下怎么了?” 皇帝摆摆手,却仍旧咳嗽个不停。 冯相皱眉,对外面喊了一声,“医正!” 正在隔壁的太医正还以为发生什么事,忙急匆匆冲进来,就看到冯相好好的,陛下却咳嗽个不停。 冯相沉声说:“快给陛下看看,陛下怎么大清早就咳嗽?” 太医正忙扶着皇帝坐下,然后拉起皇帝的手,搭上脉,只是这一搭脉,太医正的脸色就有些怪异。 冯相唬了一跳,“陛下昔日战场上受过伤,可是秋咳又犯了?” 太医正放下手,尴尬地不敢看皇帝,“没有,陛下就是一时说话急,被口水呛着了。” 冯相嘴一抽,无语地看着皇帝。 皇帝顿时咳得更急。 可更尴尬地还在后面,太医正犹犹豫豫地说:“咳嗽虽然没事,可臣摸着,陛下龙体这几天耗损有些过度,陛下……您还是稍微节制点好!” 冯相满头黑线地看着皇帝,张张嘴,最终劝了一句,“陛下,您这年纪,该爱惜身体。” 皇帝瞬间咳嗽地惊天动地。 不是,他就是寝宫被冯相占了,他去了淑妃那蹭了蹭床,都是淑妃太热情,他开始真的只是想去蹭个床!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很多事, 是猜得到开头,猜不到结尾的,哪怕是智谋过人的冯相。 那日皇帝被太医“社死”后, 就默默地把蹭床的地方从王淑妃宫里, 换成了皇后宫里。 太医正和冯相刚松了一口气, 觉得没事了。 可事实证明, 他们心安的太早,皇帝毕竟年纪大了,连续几天玩年轻人的游戏, 身体终究亏了, 所以没过几天, 天一变凉, 皇帝就不小心得了风寒。 本来风寒这事, 也算不上什么大病,宫里又有天下最好的太医,治一个风寒还是手到擒来的,可无奈皇帝年纪有些大,老人生病本就比年轻人严重, 所以从一得病,皇帝就开始断断续续发烧。 不过, 太医们也没太担心,风寒这病, 那是个七日病,只要不起高热,吃七八天药, 差不多也就抗过去, 所以太医们该抓药的抓药, 完全没觉得这是个大事。 冯相也是这样想的,也没多担心。 结果就出事了。 出事的不是在皇帝生病上,是在探病上。 按照惯例,皇帝生病,百官得在宰相带领下前来问安,这次虽然冯相“摔伤”,政事堂两位宰相听到皇帝得了风寒,还是依照旧例带群臣来问安的。 结果在宰相带群臣进宫问安时,一个礼部官员,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事,可能是觉得皇帝年纪大了需要一个继承人,又或者是想讨好一下二皇子,居然当着生病的皇帝的面,请求立二皇子为太子。 皇帝本来年纪大了,对这事就敏感,再加上在病中,一听顿时大怒,直接从病床上跳起来,对着那个礼部官员怒吼: “你是觉得朕年纪大了,要撵朕回老家吗?” 谁知道那官员也够坚持,直接梗着脖子说:“太子乃国之根本,陛下年事已高,为天下社稷,当立太子。” 这一下可捅马蜂窝了,皇帝直接暴起,抓着旁边墙上一把剑就要砍这个官员。 官员没想到皇帝直接动武,吓得抱头就窜。 于是,整个寝宫顿时大乱。 最终,还是冯相听到动静,从隔壁赶来,一把抱住皇帝,又呵斥那个官员,当场把这官员贬为平民,永不录用,这才平息了这场闹剧。 而皇帝被这一气,当场小病变大病,当夜就发起了高热,而高热又引起了旧伤,开始了咳嗽,吓得整个太医院差点去世。 在太医院一通忙活下,皇帝好歹稳住了病情,可整个小脸也蜡黄蜡黄的了。 于是,本来七天的小病,皇帝愣是在床上躺了一个月都没好。 而三个宰相,因为皇帝数次高热,几乎昏迷,生怕皇帝有个三长两短,也不得不天天呆在宫里侍疾。 于是,冯相本来就因为受伤在宫里呆了一个月,因为侍疾,又呆了一个月,等到皇帝好了,冯相出宫时,两个月已经过去了。 再次打开两个月都没回的冯府大门时,冯相居然有一种恍然隔世之感。 * 低矮的山丘,林风骑在马上,借着山丘灌木的遮挡,观察着远处的平原,他身后,跟着一千同样打扮的骑兵。 “斥候,还有多久?”林风轻声问。 一个耳朵贴在地上的护卫回道:“听马蹄声,还有三里。” 林风沉声说:“快来了,大家注意!” 很快,一队配着弯刀,穿着羊皮的契丹起兵从远处平原的官道上大摇大摆的经过 林风默默握紧手中的银枪,等远处的队伍过去一半,大喝一声,“弟兄们,杀!” 林风提着银枪,一夹马镫,左手还牵着另一匹马,对着下面冲了下去。 而林风身后的护卫亦是如此,跟着林风冲了下去。 在往下冲时,林风和其他骑兵自动排位,等到冲下土丘时,散乱的骑兵已经成了一个尖锥型的骑阵。 林风在整个骑阵的中前方,见骑阵已成,直接带着整个骑阵加速,林风之前特地选平原给了骑兵很好的加速场地,等到林风带着骑兵冲到契丹面前时,整个骑阵像利剑一样,直接穿透了契丹大军。 契丹大军的领将虽然从发现骑兵时就停下,准备迎战,可林风从山丘冲下来,也不过几息的时间,等到契丹将领再想列阵时,已经来不及了,所以林风的骑兵,简直以不可阻挡之势,在契丹大军的队伍直接来了个三进三出。 再次从契丹大军中出来后,林风感觉到骑兵队伍已经稍慢,立刻翻身换马,高呼一声,“撤!”,林风身边的护卫举旗,林风带的骑兵一看,也立刻换马,和契丹大军脱离。 然后林风带着骑兵,一溜烟跑了。 刚刚整好战阵准备围困林风骑兵的契丹将领,看着跑得比兔子还快的骑兵,气得一把掰断了自己的军旗。 …… “呕——” 一处丛林中,林风扶着马吐得胃都快出来了。 护卫递过来一只水囊,林风接过,灌了一口水,想压压,却不想也吐了出来。 护卫忙问:“小郎君,没事吧!” 林风摆摆手,靠着马,有气无力地说:“吐成这样,让兄弟们见笑了。” 旁边护卫和将士却见怪不怪,一个偏将笑道:“小郎君已经不错了,头一次上战场谁不是吓得屁滚尿流,小郎君只是吐一场,光这胆识,已经强旁人太多。” 林风苦笑,“我现在也腿软,刚刚在战场上只是神经粗没反应过来。” 众将士轰然大笑,偏将拍拍林风,“还以为你天生不知道害怕呢!” 一场偷袭下来,整支骑兵消耗不小,于是就地扎营,偏将带着将士开始埋锅做饭,林风也一松懈,直接腿软的靠着马坐下。 看着旁边生火的士兵,林风叹了一口气。 当初刚知道要跟卢质学习,林风以为自己是来读私塾,可很快,林风就发现他是来读综合大学的,但现在,林风明白,他是来读军校的! 还是在部队有实习点的军校! 这部队实习还是实战! 难怪他爹冯相非要把他送到这读书,这样高档次的军校,确实是京城没有的! 拜他老师卢质这些日子的悉心教导,林风系统地学习了一遍古代军事,从排兵、到布阵、再到各种阵法,尤其是骑兵阵,本朝不愧是以武开国,先帝和当今皇帝昔日更是以骑兵闻名天下,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就像今日他初战,一个简单的偷袭,就用到了如何组尖锥阵,如何在平原加速,如何以最大的速度撞上敌军造成最大伤害,甚至在最后撤军时,如何快速和敌军分开,不被敌军缠住,都有专门的方法。 甚至为了提高骑兵的来去自如,不被追上,偷袭的骑兵都是一骑二马配备。 林风也是此时才明白,以前看电视剧上一片兵马呼啦一下涌上去,看得热血沸腾是多么蠢,电视剧上那样的打法,在真正将领面前,就是送人口,还是最低级的送人头。 见识到古代冷兵器战争的魅力,林风也终于从怕卢质揍表现得很主动学习,到心甘情愿主动学习。 他知道,这些知识,可能错过这个村就真没这个店了! * 河东节度使府,卢质正在写一份上呈兵部的战功。 秋收以来,契丹眼馋中原丰收,不断派小股契丹骑兵进去河东劫掠,卢质身为节度使,也派出不少骑兵,劫杀境内契丹骑兵。 一月下来,上下将领也都杀敌不少,攒下很可观的军功,卢质自然不能让部下白忙活,也每月一一记录在案,准备和每月的奏表一起送往京中。 写到林风时,卢质的手一顿。 这个孩子的军功,他该不该报上。 沉吟了一会,卢质在最后,写上: 林风,杀敌二十。 第30章 第三十章 晋阳城的城墙上, 北风吹得旗帜呼呼的响。 卢质负手而立,看着远处不断集结的契丹大军。 契丹在多次派小股骑兵劫掠不成后,又不舍放手中原的丰收, 最终准备兵压边关。 卢质看了一会, 问身后的林风, “契丹前锋大军今日应该就会集结完毕, 开始进攻,如果你是我方主将,你会怎么做?” 林风一激灵, 知道又到了每日的抽查提问时间, 忙认真想了想: “战事一起, 百姓生灵涂炭, 如果是我是主将, 我会紧守城池,抵御契丹大军。” 卢质听到前半句还点点头,可听到后半句,脸一黑,“紧守城池?” 林风眨眨眼, 不明白自己回答有什么问题,人家来攻打, 我们防守,难道不对么? 卢质摸摸袖子, 发现忘了带戒尺,直接一巴掌拍林风头上,“你是猪么, 人家都打来了, 你还只知道紧守城池。” 林风捂着头, 委屈,“先生,守城不对么?” 卢质打完林风,又恢复负手而立的平静。 “守城没错,可紧守城池,敌军都攻来了,你却在死守城池,敌军把你一围,你岂不是被包饺子了,到时每天一睁眼四周就是敌军,就算你稳得住,城中百姓也稳不住,而且城中百姓都靠在城外打柴生火做饭,你死守城门,城中百姓不过日子了。” 林风一愣,“那不死守,该怎么办?” “我这些日子白教你兵法了,对方刚刚来到,长途疲惫,当然是趁此机会先集合起大军,抢攻对方,如此才能占有先机。” “可如此一来,不就双方直接开战了么,战事一起,只怕要死伤不少将士。”林风皱眉,大概受后世影响,在他观念中,打仗这事,最好能避免就避免。 卢质看着林风,“你是不是觉得守城比直接打仗可以减少伤亡,甚至你觉得避免战争,就可以避免伤亡?” 林风点点头,这不是显然的事么! 卢质看着远处契丹大军,“如果你有这样的想法,最好直接滚回京城去,并且永远不要领军。” “先生……” 卢质转头看着林风,“你知道一座城死守五个月的后果么?” 林风愣了愣,摇摇头。 “昔日伪梁皇帝攻打沧州,沧州节度使懦弱无能,不敢出兵,只敢仗着城池死守,伪梁皇帝见沧州城高墙厚,知道强攻会损失很大,就改攻为围,一直围了五个月,五个月的时间,整个沧州粮草耗尽,城中百姓甚至易子而食,沧州将士更是以宰杀百姓为军粮,等到五个月城破后,整个沧州,几乎没有活着的百姓,成了一座死城!” 林风骇然,“这……这么严重。” “没有充足的粮草准备,任何一个城池,都承受不起封城百日的后果!”卢质淡淡地说。 林风听得手心冒汗,“那打仗?” “你知道当年先帝打天下时,契丹来犯,先帝明明在和伪梁争天下的紧要关头,却丢下伪梁,领大兵急行军堵上契丹,并且以三万对三十万,硬碰硬么?” 这段历史林风听过,林风想了想,“为了震慑?” “没错,先帝以三万骑兵在平原硬扛契丹大军,那一仗,彻底打败了契丹皇帝,彻底打垮了契丹大军的不败神话,从那以后,契丹人闻先帝名色变,此后五年,契丹大军未敢踏入中原一步。” 林风若有所思,“依城而守,看着可以减少伤亡,却显得懦弱可欺,敌军必然更是猖狂,再加上城池被围,城中消耗,最后反而损失更大,而主动出兵,速战速决,看着伤亡大,却长痛不如短痛,如果再大胜,短时内,说不定可以一劳永逸。” “孺子可教也,所以敌军来犯,若兵力允许,主动攻之为上,守城为下,当然,若是实力不允许,那除了赶快求援,死守城池你也没别的办法。”卢质转头看向城下,“好了,今天就让你看看李家骑兵真正的用法。” 林风忙低头。 城下远处,契丹大军刚刚到达,正准备休整,突然,一声炮响,晋阳城的城门大开,早已准备好的骑兵鱼贯而出。 出来的骑兵迅速组成骑兵阵,然后整体提速,用比林风那天大N倍的攻击骑阵,狠狠撞上对方大军。 然后骑兵借着冲势,硬生生撕开契丹大军防御,将整个契丹大军打散,随后骑兵分成两翼,开始掩杀。 整个战场,迅速成了一个大型的绞肉机,契丹大军,晋阳骑兵,都绞在里面。 整个战场持续了大约半个时辰,卢质让鸣金收兵,骑兵脱离战场,撤回城中。 而契丹前锋,因为首战受挫,撤兵三十里。 卢质站在城墙上,“看到么,只有你打疼它,它才会缩回去,走吧,这只是前锋,过两日契丹主力会来,只有硬挫一场主力,让他知道占不到便宜,他才会不敢来犯,今年的晋阳,才会安稳。” “先生,”林风突然出声叫住卢质,“下一次契丹主力来,学生也想自请出战!” “随你!”卢质摆摆手,转身离开。 * 自从那日自请出战后,林风就带着自己的骑兵小队加入到晋阳军中,因为武艺过人,作战勇猛,几场仗下来,林风就有了不小的名声。 再加上他的老师是卢质,很快军中上下就都知道,他们节度使有个学生在军中历练。 林风本来性子就大大咧咧,又为人仗义,很快就和边关的将士打成一片,所以没过多久,军中新晋的青年将领中,就多了一个林风。 一时间,林风声名鹊起。 林风自然高兴极了,他也没想到,他在打仗上这么有天分,林风寻思着,照他这个积累军功的速度,在边关混三年,也能混个偏将出来,要再努力努力,奋斗个十年八年,说不能做个大将军。 所以在认识到这点后,林风就不由把学习重点都转移到军事上,在林风看来,他以后都要走武将路子了,干嘛还要学习那些经史。 可谁想到卢质却不这么想,林风每次从军营回来,卢质都要把他落下的经史给他补上,终于,在卢质又给他补经史时,林风忍不住说: “先生,做人要扬长避短,我都打算走武将的路子了,为什么还非要学经史?” 卢质眼皮都没抬,“我的学生,就应该是文武全才。” 林风无语,他上辈子学理,国家都没要求他学文,为什么现在他的老师就非要求他文武全通。 林风忍不住问:“先生,您以前教的学生,也全都要求文武全才吗?” 卢质抬抬眼皮:“要求了。” “那他们都文武全才了么?”林风好奇。 “没有!” 林风不解,“那您为什么非要我文武全才?” 卢质看着林风,“他们没有文武全才,那是因为他们比猪还笨!” 林风大汗,“那我呢?” 卢质轻飘飘的说:“你比猪聪明点,所以我想努力下!”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这些天, 卢质有些心神不宁。 当初他决定上报林风军功,其实有打着试探一下皇帝的意思,可不想他上报军功顺利被批了, 皇帝却什么其他的表示都没有。 卢质素来知道皇帝是个直性子, 爱憎很直接, 如今这种悬而不明, 反而让卢质心里很是不安。 就在卢质坐立不安时,他却不知道,皇帝不是心思变深沉, 而是最近天天一哭二闹三折腾, 压根没看到他的奏表。 皇帝寝宫 皇帝扑在冯相怀里, 哭得死去活来。 “冯相, 他们都嫌弃朕老了, 要撵朕回晋阳老家了!” 冯相满头黑线,“陛下,群臣只是请求奏立太子,太子就算立了,也是住在东宫, 自古没有皇帝在位一日,就没有撵皇帝出宫的道理。” 皇帝抽泣, “可他们口口声声都说朕年事已高……” 冯相张张嘴,很想说您都七十多了, 奏章中提一句年事已高不为过吧,只是这话他到底不好当着皇帝的面,只好换个说法。 “其实但凡皇帝登基, 为确定国本, 一般都会立太子, 这是常事,就像先帝,登基后,就考虑过立长子为太子,只是当时先帝长子和哥儿太过年幼,又没有丝毫军功,先帝怕他无法服众,才没有立。”冯道意思很明显,人家刚登基就开始立了,您都登基十七年了,立太子已经不早了。 皇帝显然有些不乐意,“小二他年纪轻,也不大稳重,还得多历练历练。” 冯相对这句话倒是无比赞同,二皇子他岂止不稳重,他简直是不定时暴起的疯子,这种已经不是需要历练了,他最需要的是回炉重造,可问题是现在他没法回炉重造,而您又总共就两个亲生儿子,瘸子里面拔将军,您就干脆将就一下好了。 其实对于立太子的事,冯相也不大热衷,甚至压根就没参与,可如今皇帝年事已高,二皇子一脉已经实在等不下去了,如今在朝堂上兴风作浪,再加上暗处好像还有三皇子一脉煽风点火,如今朝堂不稳,于国无利,冯相只好捏着鼻子来安抚一把。 冯相笑道:“二皇子还在宫里,如何能够历练,不如陛下让两位年长的皇子开府,到时进入朝廷,也能跟着群臣历练历练。” 皇帝有些犹豫。 冯相又说:“两位皇子年纪毕竟已经不小了,又是外男,说句实话,两位也确实不适合再养在宫里了。” 皇帝一听,“他们两个孩子才多大,哪有那些事。” 冯相一听,差点被噎住,三十好几的两个大小伙子,放在宫里,要不是两个一个只知道揍人,一个天天闷声不知道想什么,再加上您的后宫除了淑妃都已经年老色衰,您看您头顶的帽子绿不。 皇帝说完可能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老二和老三年纪也确实有些不小了,真都要分出去。” “寻常人家孩子成年尚且弄个独立院子,皇子更是如此,陛下若不想立太子,不如先封王如何,两位皇子年纪大了,群臣也好知道如何见礼。”冯相退了一步。 皇帝摸摸下巴,倒是有些意动。 正在这时,二皇子匆匆闯进来,一把抱住皇帝大腿,大哭,“爹,儿子真没有要当太子之心,都是那些群臣想害儿子,爹,你要相信儿子啊!儿子不要什么太子,儿子就在您跟前伺候您!” 皇帝虽然对立太子一事很抵触,可对儿子可是真心疼爱的,甚至溺爱,你看儿子这样,也不找冯相抱怨了,忙心疼地拉起儿子,摸着儿子,“我的儿啊,都是那些臣子在那瞎草草,是他们想离间我儿和我的感情,荣儿你别怕,万事都有爹呢!” 旁边冯相嘴角一抽,无比同情被永不录用的那个礼部官员和朝中上窜下蹦的二皇子党。 他就说么,这父子的事外人少管! 皇帝和二皇子抱着哭了一阵子,皇帝被二皇子哭得心软,对冯相说:“老二老三年纪也不小了,在宫里住处也不大,太委屈孩子了,冯相,要不让两个孩子开府吧?” 冯相笑道:“陛下说的是,那陛下的意思是?” 皇帝想了一下,“老二封秦王,老三封宋王,冯相觉得怎么样?” 冯相心道果然,“陛下英明,臣这就去拟制,昭告天下。” 皇帝拿着帕子擦擦眼,拍拍儿子,“有劳冯相了。” 二皇子趴在皇帝怀里,听到是秦王不是太子,眼中闪过一丝愤恨。 * 林风今天抢着领了个差事——交接粮草。 按理说林风身为将领,最烦得就应该是打仗外的那些繁琐事,在加上这交接粮草,还经常要在数目上、耗损上扯皮,只要是将领,就没喜欢干这活的,一般都交给手下。 林风自然也不例外,他也素来讨厌这些,可今日,他却抢着干这活,因为他昨天在卢质的名单上发现,今天来送粮草的,有一个是他七个可能爹中的一个。 这次因为晋阳城出兵抵御契丹,城内粮草大减,所以卢质上书朝廷,请求朝廷支援粮草,朝廷动作很迅速,直接让靠近晋阳的魏博、中山几个藩镇支援,而几个藩镇节度使在接到命令,也开了粮仓,支出粮草,并且派手下官员押送到晋阳。 而这些押送官员中,就有魏州世家胡家胡三郎。 这位胡三郎,好像凭着家世,在魏博六州之一的魏州,魏州刺史那混了个主簿,这次正巧被派来押运粮草。 林风一看激动了,这是辨认的好机会,所以林风就向他先生卢质要了这次交接粮草的活。 等到魏博送粮草到的那一日,林风带着护卫,风风火火地去了。 林风现在发现,认他娘给他准备的爹也是一种快乐,这是一种开盲盒的快乐! 林风带着护卫到了晋阳粮仓,就看到浩浩荡荡的运粮车,林风翻身下马,把缰绳扔给护卫,走了过去。 因为最近林风声名鹊起,粮仓的粮官都认识他,一见林风来,都忙迎过来。 “风小将军来了!” 林风笑着打声招呼,“先生把此次粮草交接的任务交给我,我就来看看,有劳大家辛苦清点交接,今天交接完,晚上我请客,给大家解乏。” 粮官们一听高兴起来,“风小将军果然大方,小将军放心,小的们一定今天认真帮小郎君清点完,不会白瞎了您这顿酒。” 林风笑着抱拳,“有劳有劳。” 鼓励完属下,林风随口问粮官,“这次来押运粮草的官员都在哪,他们远道而来,本小将军该去打声招呼。” 粮官忙指着远处的屋子,“都在里面休息呢,大老远来,可是都累的不轻。” 林风点点头,大步走了过去。 林风走到那个小屋前,还在想着他这个可能的爹长的什么样,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等到推门进去后,林风却愣了。 这屋里,怎么都是一群老头。 屋里,魏博几个州的主簿正坐着喝茶歇息,这次他们奉命来晋阳押运粮草,一路舟车劳顿,可是累得不轻。 正喝着茶聊着这一路的辛苦,就听到敲门声,然后一个年轻人推门进来,几个人忙看过去,就见一个年轻的小将站在门外。 “这位小将军是?”其中一人开口问。 来人似乎愣了一下,忙抱拳,“在下河东节度使座下林风,是负责这次粮草转运的,不知几位大人如何称呼。” 几人一听是负责这次粮草转运的将军,忙纷纷起身,介绍自己,并热情得让林风进来。 林风进来,被几个人热情的让在座位上,旁边的仆人又端上茶,林风喝了一口,这才回过神。 看着他斜对面那个满脸沧桑,胡子拉碴,还有些微微秃顶的单眼皮魏州主簿,林风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发现依旧十分浓密,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林风突然万分庆幸,感谢他娘基因挑选得当,要不他以后年纪大了也这样,那可怎么是好。 果然,时间是把杀猪刀,一不小心,小鲜肉也会长糙大汉的! 呜呜,太可怕了。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因为受到胡家三郎胡主簿的秃顶冲击, 林风直到回到节度使府被卢质抓去上课,还神情恍惚,回不过神来。 卢质讲了一卷《春秋》, 看着林风神游物外, 顿时气不打一处出, 直接一卷书拍上去, “你笨得和个猪似的,上课还走神,你这样, 一卷《春秋》你要学到什么时候!” 林风回过神, 从头上拿下书, 难得有些委屈, “先生, 我天天跟您读书,既然您知道我资质不好,您骂我也不会提高,为什么不能稍微鼓励我点呢!” 卢质瞥了他一眼,“难道不认真听课, 还要我夸你比猪聪明?” 林风忙说,“先生, 这次是我的错,可平日, 你可以稍微鼓励点我,您天天骂我,要不是我生性乐观, 很容易厌学的, 而且您也是个名士, 骂人可不可以不要老是带猪字,猪是无辜的。” 卢质张张嘴,大概教书这么多年,头一次有学生敢质疑他的骂人方式,哦,也不是头一次,是第二次,第一次质疑他骂人,是被他骂极了提着剑追他的先帝。 想到当年小时候的先帝,再看着眼前的林风,身影仿佛重合,卢质突然有些骂不出来,别过脸,硬邦邦地说:“本先生就知道蠢笨如猪,别的不会骂!” 林风暴汗,所以他先生一直骂他是猪,是因为骂人语言匮乏。 “其实人家猪也挺聪明的!”林风小声说了一句。 卢质顿了一下,诧异地回过脸,“先生虽然天天骂你,可你也不必妄自菲薄。” 林风绝倒。 啊啊啊,他说的是真的,动物中猪真的挺聪明的! …… 卢质发现林风这孩子最近有些很不对劲,具体说起来,就是突然爱美了。 林风每天习惯在后院练枪,以前练枪,那是睁开眼脸都洗就开练,练完了一身臭汗再去洗澡换衣裳,可最近,卢质惊奇的发现,这孩子改习惯了。 他每天练枪前,先把头发用头巾包起来,然后用水洗脸,洗完脸,居然擦一次雪蛤油,才去练枪,然后练完枪,洗个澡,居然再擦一次。 有一次林风擦油正好被卢质撞见,卢质就装作不经意问他怎么突然想起擦油了,林风居然回答北方的风沙太大,伤皮肤。 卢质当时就惊呆了,这小子不是秋天就来了么。 北方的秋天那么干燥,风沙那么大,你都没想起来风沙伤皮肤,如今这几天入冬,天冷得风沙都停了,居然想起来了。 这孩子脑子哪根筋搭错了? 卢质百思不得其解,突然,卢质想到一种可能:这孩子不会有喜欢的姑娘了吧? 卢质一惊,忙叫来府中侍卫问了问,看看林风喜欢上哪个世家小姐或者小家碧玉了。 结果侍卫告诉他,风小郎君每天只是去军营,并未去城中,更别提见城中哪家小姐。 卢质纳罕,居然不是有喜欢姑娘! 不是姑娘,那会不会是别的,卢质一惊,想到荤素不忌做事有些荒唐随性的先帝,忙问侍卫,风小郎君可否见过军中的伶人或者和某些俊俏的后生走得比较近。 得到侍卫否定后,卢质松了一口气。 不过放心之后,卢质的疑惑更强了: 这孩子,为什么突然开始在意容貌了呢? * 京城洛阳 自从两位皇子被分封出宫后,大概是因为在宫中憋得太久了,两位皇子很是折腾了一阵。 例如三皇子,自从被封为宋王,就一副贤王的样子,不仅在平日礼贤下士,赚足了名声,更是身体力行,请了好几位名儒进府,经常与几位名儒在府中讨论学问,没过多久,就传出宋王礼贤下士谦虚向学的名声。 三皇子如此,二皇子比三皇子年长,也不甘示弱,并且二皇子也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以前名声太坏,如今分封出来,正是夺嫡的关键,三皇子请名儒,他就请学士,还请朝中有官位的大学士。 朝中几个大学士碍于二皇子身份,不好拒绝,赴了几次宴后,终于忍不住了,悄悄把这事透给了皇宫中的皇帝。 皇帝听说后,就把二皇子叫进了宫。 皇宫 二皇子跟着内侍一边朝里走,一边愤愤不平,明明两个人都在造名声,他爹居然只把他叫进宫,他爹果然心疼老三。 同时二皇子又有些忐忑,他叫朝中这些学士,是想收这些学士为他所用,替他造势,如今他爹突然叫他进宫,是不是察觉到他的意图,打算敲打他? 想到这,二皇子更加愤愤不平,他虽然是老二,可大哥死后,他就是长子,立嫡立长,他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人选,可他爹都做皇帝这么多年了,却从来不提这事,这是什么意思! 看不上他? 二皇子眼中露出一丝恨意。 很快,内侍带着二皇子到了皇帝寝宫,二皇子忙恢复一副恭谨的样子,然后跟着内侍进去。 “老二来了?”皇帝正罕见地拿着一卷书,坐在榻上翻着。 二皇子暼了一眼,心中一惊,这卷书正是他和几位学士一起作的诗。 二皇子额头冒汗,忙过去,“父皇,儿臣来了。” “来来来,坐。”皇帝指了指面前的蒲团。 二皇子心惊胆战地坐过去。 皇帝眯着眼看了一会,问二皇子,“这是你和几位学士作的诗?” 二皇子心口一紧,忙说:“儿臣只是一时兴起,最近对诗文有些兴趣,才邀几位学士到府上开个诗会,并没有别的意思。” “你最近对诗文有些兴趣?”皇帝为难的看了一眼儿子,似乎在权衡什么。 二皇子忙点点头,“儿子最近是真迷上了诗文,以前儿子不好读书,不知道读书的乐趣,如今静下心来,读了几本,才发现当真妙处无穷。” 皇帝听了,更是为难,看着儿子,欲言又止。 二皇子一看坏了,心道难道他都这样说了,还是瞒不过老爷子,二皇子忙抱着皇帝大腿,“爹,儿子是真心突然喜欢上诗文,要不您再给儿子请个太傅吧,儿子这次一定洗心革面,好好读书。” 皇帝听了,长叹一声,扶起儿子。 “儿啊,爹看你如此喜欢诗文,实在不想打击你积极性,其实今天爹让你来,是刚刚看你和几个学士的诗文,发现你几个字好像写错了。” 二皇子一愣。 皇帝尴尬地挠挠头,“其实爹也大字不识几个,好在这些年冯相教朕一点,朕也看个七七八八,你看看,你这个字,是不是少了一笔,还有这个字,好像也不是这个写法,还有这个,哦,还有这个……” 二皇子傻傻地看着他爹吃力地给他用朱笔改错字,改到拿不准的地方,皇帝还用纸条做个小抄,对旁边内侍招招手,小声说:“偷偷去前边政事堂给冯相,问问这几个字怎么写。” 内侍一脸见怪不怪地拿着纸条走了。 二皇子一脸懵逼的看着他爹。 皇帝用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帮儿子把他作的三首诗改完错字,然后累的擦了擦汗,把诗集递给二皇子。 二皇子愣愣地接过。 皇帝用袖子擦了擦汗,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儿子,最终还是没忍住,拉过儿子的手,劝道,“老二啊,爹见你能喜欢读书,还是很开心的,可这读书一事,真不是咱李家能玩的,你爷爷,大字不识一个,你爹我,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至于你,虽然你有这个心,可我看你也没这个天分,咱家唯一会读点书的,也就你叔先帝,可他,也就学了本《春秋》,会填个词,哄个美人、伶人玩,真要说做学问,那也是别人瞎吹,所以啊,爹想了想,你还是跟着两个枢密使学学怎么掌兵吧,咱李家以武起家,还是兵权实在点!至于学做诗,还是算了吧!” 二皇子突然被这个巨大的馅饼砸中,整个人都傻了,他爹让他去掌兵权。 皇帝看着傻了的二皇子,还以为自己棒打儿子梦想,太过残酷,忙说:“当然你要实在想学,爹也不拦你,只是……” 说到这,皇帝突然有些尴尬,“你以后写诗时能不能偷偷写,别出诗集。” 二皇子此时满脑子还都是兵权,“啊?” 皇帝老脸微红,“你错别字忒多了,朕觉得有点丢人!”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晋阳 入冬之后, 晋阳城的天气越来越冷,而北边的关外,天气更冷。 听着关外的探子来报, 说关外契丹的许多部落, 已经开始有牛羊冻死。 对此, 晋阳城中将士不仅没有幸灾乐祸, 反而都很忧心,因为契丹一旦受灾,为了保证自己的部落, 就很有可能大规模南下。 虽然之前他们已经力挫契丹前锋, 对契丹造成震慑, 契丹后来也因此退兵, 没有再来, 可如今契丹一旦受灾,为了活命,只怕卷土重来,而之前的震慑,也将荡然无存。 所以这些日子, 晋阳上下,都秣兵厉马, 预备着对付将要到来的契丹。 林风也不例外,他经过之前多次杀敌, 已经成功晋升为偏将,现在,他已经不仅仅只是带节度使府的护卫, 他还有一支一千的骑兵。 可别小看这一千骑兵, 这是河东特有的轻骑, 马高铠甲轻,跑得飞快,最适合突袭,是当年先帝打天下的骑兵兵种之一,而先帝打天下也不过一万轻骑,其他都是别的骑兵。 林风能有这一千,还是晋阳主将看卢质的面子,从自己麾下拨给他的,端得是无比金贵。 而林风对自己能有一千轻骑,也很是高兴,他力气大枪法好,最适合突袭,有了这一千轻骑,简直如虎添翼。 所以如今看着契丹要来,林风也带着自己一千轻骑日日操练,想等着上战场后,狠狠给契丹来一下。 半个月后,随着晋阳声一阵鼓响,城外远处的草原,契丹大军到了。 …… 战场上,林风带着自己一千骑兵,如利刃一般,在契丹骑兵阵中穿梭,所过之处,银枪纷飞,契丹骑兵纷纷落马。 “风小将军,厉害!”林风身后,跟着骑兵一边手上不停,一边给林风叫好。 林风握了握手中的银枪,看着一眼远处正胶着状态的两军,大声说:“这次契丹大军来得人多,将军和节度使压力不小,大家还没有劲,再跟我冲一次?” 骑兵大声说:“风小将军尽管放心,弟兄们还不累!” 于是林风一马当先,对着契丹骑兵人数最多的地方冲去,林风麾下的骑兵也纷纷跟上,很快,新一轮的绞杀开始了。 林风带着自己麾下在契丹大军冲了五个来回,感觉到马速变慢,就知道不能再冲了,于是带着麾下后撤,撤到晋阳这方中军时,晋阳主将打开军阵,林风带着骑兵撤回军中。 一回到军中,林风就骑着马嗒嗒跑到军中主将李将军那。 李将军正站在一个土丘堆的高台上,指挥作战,见林风过来,笑着说:“小风干得漂亮,刚刚那几次冲阵干净利索,毫不拖泥带水,你小子还真是做前锋将领料。” 林风下马,爬上土丘,笑道:“那也是将军您□□地好。” 林风爬上土丘,站得高,就能看到整个战场全貌。 契丹大军这次来了大概有三四万,一万是前锋,两万是中军,剩下的是后军,而晋阳这边大概有兵马两万五,李将军分了前锋八千,中军一万五,后军两千。 后军主要负责后勤和最后上去补刀,因为在家门口,也因为兵力不足,李将军并没有把太多兵马弄成后军。 可即便如此,晋阳这边比契丹人数也少不少,再加上契丹是为了抢粮食而来,凶狠异常,所以这场仗晋阳并不轻松。 林风举目望去,远处战场上,两军对仗到现在,晋阳这边已经压上了一半的兵马,旁边李将军正在不断调兵遣将,把累的士兵撤下来,把休息的好的士兵替换上去,契丹那边也是如此。 不过李将军指挥显然比那边好一些,人马调动更利索,打到现在,晋阳这边已经有些站上风。 只是,对面的契丹兵力毕竟不少,要真想全部拿下,只怕还得有一场苦战。 林风不由眯起眼,看到百米外对方中军的一杆大旗子。 那是对方的将旗! 旗立则将士冲锋,旗倒则将士撤军。 “拿弓来!”林风一招手。 李将军听了诧异地转头,“你要射什么,那边太远,射不到的。” 林风说:“我试试。” 李将军听了摇摇头,对亲卫说:“给他弓。” 李将军亲卫忙取了一张三石的硬弓给林风,林风只是一拉,就又丢给他,“太软,换硬的。” 亲卫又忙取了张四石的给林风,林风拉了一下,摇摇头,“不够。” 亲卫都愣了,李将军皱眉,“五石的你拉得开么?” “没拉过,不清楚,不过我感觉能拉开。” 李将军对亲卫说:“去库房取那张大弓来。” 亲卫忙跑下去,不一会,抗着一张大弓跑来。 “你试试,”李将军说道。 林风一把拿起大弓,定眼一看,只见整张弓通体赤红,弓弦是顶好发亮的牛筋,不由赞叹,“好弓!” 李将军忙说:“小祖宗,你小心用,这弓弄坏了你赔不起。” 林风拉了试了下,发现居然不轻不重刚刚好,直接从旁边箭筒抽出一根箭,搭在弓上,然后瞄准对方将旗。 然后林风一用力,拉开大弓。 旁边李将军看着林风,眼中露出一丝惊异。 林风缓缓拉着大弓到满弓,然后微微眯眼,箭头对准对方旗杆。 然后“嗖——”得一下,利箭出弓,直冲对方而去。 契丹将旗应声而倒。 林风握着弓一蹦,“哈哈,我射中了!” 李将军看着对面倒的将旗和瞬间慌乱的契丹大军,立刻抓住机会,把中军压上,契丹将旗一倒,本就慌乱,瞬间大败。 …… 晋阳城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 节度使府,卢质和李将军坐在主位,宴请参战的将士,大摆庆功宴。 酒到中巡,李将军端起酒杯,敬了卢质一下,“使君这弟子收得不错,五石的弓都拉得开,不瞒使君说,当时本将军都惊到了,使君不如把这弟子送我军中吧,就凭这身武艺,何愁他日不封侯拜相。” 卢质笑着客气,“这小子就天生神力,将军过誉了。” “天生神力么,”谁想李将军更惊讶,“说来天生神力,当年也就先帝和陛下这一脉有,想不到风小郎君不仅武艺好,居然也有这天赋。” 李将军啧啧称奇,“难怪能拉开五石的弓。” 卢质端起酒杯,笑了笑。 酒宴正进行得热闹时,一个护卫匆匆跑进来。 “使君,陛下的天使到了,陛下听闻这次晋阳大捷,特派天使前来嘉奖。” 李将军一听笑了,“那日大捷我写信去京中报捷,想不到陛下这么快就派人来嘉奖,看来陛下对咱们这次大捷也很高兴。” 卢质和李将军还有院中将军忙一起出去接旨。 外面,来传旨的内侍已经熟练地摆好香案,卢质和李将军过去拜下听旨。 圣旨上皇帝十分高兴得称赞了此次参战的所有将士,并且告诉大家其后兵部会论军功行赏,还让内侍带来十车御酒云云。 等内侍念完,大家都欢呼起来,有皇帝这个承诺,其后的兵部论功行赏只怕不轻。 卢质和李将军也高兴得起身,打了一场仗,属下能得到应有的嘉奖,这本来就是一件开心地事。 只是卢质刚起身,内侍就走过来笑着说: “卢使君,不知风小郎君何在?” 卢质不动声色,“你问他做什么?” 内侍陪着笑,“此次陛下听闻风小将军一箭百步穿旗,很是高兴,特传旨让风小郎君进京受赏,以嘉其行。” 卢质沉默了一下,“我知道了。”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河东节度使府 林风收拾好行李, 提着行李,去找卢质告别。 他去到的时候,卢质正在屋里, 闷声喝着酒, 林风走过去。 “先生, 我收拾好了。” 卢质放下酒壶, 对他招招手,林风走到卢质身边,卢质看了看他, 突然笑了, “比来时长高了些。” 林风顿时大窘, “先生, 我才十七, 正是长个的时候。” 卢质拉他坐下,“明天,你就要跟着天使回京受赏了?” 林风点点头,有些不舍,“先生, 我这一走,好长时间就见不到您了。” 虽然刚开始时林风天天恨不得逃回京城, 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林风发现卢质是真心对他好, 教他也是掏心掏肺,他甚至都喜欢上了这里,如今猛一要走, 还真是让人舍不得。 卢质笑道:“傻孩子, 又不是只是你能来, 我亦经常回京述职,想见还是挺容易的。” “真的!”林风惊喜,“那您回京告诉我,我再去您那听课。” 卢质差点被口水呛到,这小子听说他回京居第一反应不是请他喝酒而是找他听课,真是不懂尊师重道啊! 卢质无语地摸摸林风,“其实你差不多也可以出师了。” 林风不解,“我就才学了一本《春秋》啊!” “对你来说,已经不少了。” 林风眨眨眼,总觉得这句话有点侮辱他的智商。 卢质拍拍他,“好了,我们不说读书了,说说你回去后的事。” “回去后的事?我不就回京领赏么?” 卢质喝了口酒,“我猜你这次回京,不仅领赏,陛下可能还会赏你个官职,让你在京中任职。” “啊!还赏京官?” “要是只是赏赐或者升职,直接让兵部发来任命就行,实在没必要特地让你进京,所以我猜陛下是想让你在京中任职。” 林风恍然大悟,“先生说得有道理。” “那对于在京任职,你可有打算?” 林风挠挠头,“这个还有什么打算,如果能在京城任职,虽然不像在边关能经常上战场,可京城待遇生活都更好,好像也不错,而且我爹还在京中,也能照拂我。” 林风觉得这完全不是什么问题,甚至是好事,从偏远地方公务员调到京城做公务员,这是妥妥地升职啊! 卢质张张嘴,他看着这小子天天在战场上杀得欢,还以为他喜欢战场,可没想到…… 卢质摇摇头,算了,这样也好,这孩子看着比他爹安稳,也能少折腾出点幺蛾子。 “这次你回京,陛下八成要亲自见你,你可想好了如何面圣?说不定还会留你在身边任职,那你想好了如何侍君?” 林风还真没想这么远,他以为进宫领个赏,就像以前学校开大会校长发个奖状一样,不就拿了然后鞠个躬拍个照就完了,当然在古代,他顺便给皇帝老头磕个头。 卢质看着依旧没心没肺地林风,不由扶额,他这些日子教的《春秋》,都教到狗肚子去了。 是谁告诉他,《春秋》是微言大义,学了可以通古知今? 他教了这么久,为什么一点效果都没有! 卢质只好安慰自己,林风这大大咧咧的性子,说不定更讨皇帝喜欢。 毕竟宫里那位,也不逞多让。 卢质把林风拉到跟前,“你要进宫面圣,礼仪什么不用我叮嘱,内侍自然会告诉你,就算有不当的地方,陛下素来性子粗,也不会注意,这我不担心,只是我要叮嘱你一件事,到了京城,如果在宫外,一定要听你爹冯相的话,如果在宫内,一定要听陛下的话。尤其对陛下,一定要尊重。” 林风眨眨眼,听他爹冯相的话是肯定的,可皇帝,他就一小兵,皇帝会有闲心注意到他? 还有,那是皇帝,顶头大领导啊,他说话他敢不听么! 林风觉得他家先生简直说了个废话,不过还是点点头,“先生,你放心,我知道京城权贵多,不会乱闯祸给我爹惹麻烦的!” 卢质简直想一巴掌拍上去,你小子知不知到,你就是最大的麻烦啊! 只可惜他这份心林风终究不能体会,卢质只好死命硬塞,“你答应我,到京城一定好好听冯相和陛下的话,否则我直接去信给你爹,让他关你家里,你哪都去不了。” 林风一听急了,“别,别,别,先生,我说着玩的,我进了京,一定好好听我爹的话,一定好好听陛下的话,我拿他们的话当圣旨对待行吧!” “这还差不多,”卢质摆摆手,“快滚吧!在这气得我头疼。” “那先生,我走了。” 卢质不耐烦挥挥手,“快走。” “哦,”林风提着包袱,滚了。 * 京城,宫中。 皇后换了睡衣,走到床边,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看着皇帝呈大字躺在自己床上,爬上床,嫌弃地用脚踹了他一下,“睡有个睡相,你这样我怎么睡!” 皇帝躺着不动,“我就伸个懒腰,你咋这么多事。” “伸懒腰回你自己宫去,你在寝宫翻跟头也没人管你!这是我的床!”皇后毫不犹豫怼道。 皇帝委屈地收回老胳膊老腿,“茵娘,朕好歹是皇帝,你身为皇后,对朕也温柔体贴点。” 皇后直接在里面躺下,不客气说,“说得好像我嫁给你时你当皇帝似的,现在嫌我不够温柔体贴,要温柔体贴你找淑妃去,当年老娘跟着你在边关提刀杀敌时,你咋不让老娘温柔体贴点!” 皇帝被怼的哑口无言,张张嘴,“我不过就随口说一句。” 皇后拉上被子,对皇帝吩咐,“吹灯!” 皇帝爬起来,对着旁边的宫灯用力一吹,灯灭,屋里顿时黑了下来。 皇后打了个哈欠,就要睡觉。 皇帝却用手戳戳她,“你别一熄灯就睡啊!” “大晚上熄灯不睡觉你想干什么?”皇后无语。 “我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么!”皇帝嘀咕一句。 皇后满头黑线,熄了灯盖着被子聊天? 这臭男人哪来这么多毛病! 难怪淑妃前些日子话里有些抱怨,她还以为淑妃是年轻皇帝不给力,如今看来,是皇帝半夜不睡觉太能啰嗦。 这家伙什么时候整出这个毛病,他以前不是沾床就睡么! 看来明儿得找个太医给他瞧瞧,开几副安神药! 皇后心里想着,到底不好丢下丈夫自己睡,就打了个哈欠,“聊什么?” “我前几日,让内侍传旨,让那个孩子进京了。” “孩子?”皇后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风儿?” “嗯。” “他不是在卢质那里么,你把他弄回来干什么!”皇后不解。 皇帝沉默了。 皇后侧过身,“你想干什么?” 皇帝顿时委屈了,“我哪有想干什么!” “那好好的你把他弄到京城干什么,”皇后不能理解,“冯相既然把他送到卢质那,你就让他呆那,何必多事!” 皇帝头枕着胳膊,“放在卢质那确实最好,先生是个聪明人,肯定会教导好他,冯相把他送先生那,一方面是保护他,另一方面,也是让朕放心。” “那你还把他叫回来!” “我只是突然想见见那个孩子。” “呃?” 皇帝侧过身,对着皇后,“茵娘,我突然想见见这个孩子。” 皇后不解,“你见他干什么?” 皇帝叹了一口气,“我想知道,当年我起兵时,先帝看审儿是什么感觉?” 皇后愣住了。 “审儿当初在先帝身边,也挺难堪的吧,要不先帝也不会心疼他,给他改名继璟,先帝的长子,和哥,大名叫继岌。” 皇后叹了一句,“先帝是告诉别人,审儿是他的儿子,哪怕有个造反的爹,也是他的儿子。” “如今他的儿子,却因为担心朕容不下,被送到边关去了,在那里吹沙子,在那里上战场,朕自己几个儿子,都没舍得送他们去,他还是个孩子,就已经做前锋冲锋陷阵了。那日看到捷报,朕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皇后听了也心疼了,“那孩子才十七,卢质怎么舍得让他上战场,万一伤着怎么办。” 皇帝看着皇后心疼地样子,忍不住说:“我当年,也是十七岁跟着爹上的战场。” 皇后一巴掌糊上去,“你皮糙肉厚的,上个战场怎么了!” 皇帝顿时委屈地摸摸头,他那时,也是个孩子啊! 他媳妇,怎么就不知道心疼心疼他呢! 皇后丝毫没对皇帝矫情有回应,反而问:“那他回京后,你有什么安排?” 皇帝看皇后不惯着他,瘪瘪嘴,“那孩子武功不错,看来随咱们老李家,朕打算让他进御林军,你说朕封他个银枪指挥使怎么样?” 皇后看了他一眼,当年先帝封审儿为金枪指挥使,你现在就照着葫芦画瓢封他儿子做银枪指挥使,你就不能有点创新? 皇帝老脸一红,“朕一时也想不起别的,要不朕明天和枢密使讨论下,再想个别的。” “算了,银枪指挥使就不错,别换了,”皇后想到那个孩子,大概由于和自己审儿有些像,她对那个孩子挺有好感的,那个孩子以后在宫里当值,她也能常见见,如此一想,倒也不错。 皇帝见皇后没有异议,也就仍打算给林风封银枪指挥使,正想着,皇帝突然觉得鼻子有些痒。 阿——嚏 皇帝打完喷嚏,觉得身上有些凉,往身上一看,顿时大叫: “茵娘,你怎么只知道给自己盖被子,不知道给朕盖!” 皇后翻个身,背对着他。 “你又不是三岁两岁小孩子,多大的人了,自己睡觉都不知道盖被子,怪谁!”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林风跟着内侍回京, 就直接去了宫里领赏。 见到皇帝时,林风居然发现他爹冯相也在,忙给皇帝见完礼后也对他爹见了个礼。 冯相微微点头, 没有说什么。 皇帝见林风倒是很温和, 先问了他去晋阳后的生活, 又问了他之前战场立功的事, 然后笑着摸摸他头。 “风儿如此小小年纪能就征战沙场,不愧是……呃,自古英雄出少年, 既然如此, 朕就封你做银枪指挥使, 以后入职御林军, 可在宫中行走。” 林风一听大喜, 御林军,这可是皇家禁卫军,是所有军队中待遇最好的,林风忙看了一眼他爹。 冯相对他点点头,林风于是就欢天喜地接受了银枪指挥使一职。 受封完, 林风退下,而冯相居然也跟着他出来, 林风这才知道,原来他爹今日进宫, 是特地等他的,林风刹时间感动地一塌糊涂,连之前他爹没经过他同意就把他丢到边关吹沙子都忘了。 出了宫, 冯相领着林风上了马车。 马车里, 冯相仔细看了看他, 有些心疼,“出去一趟瘦了也黑了,不过长个了。” 林风忙紧张兮兮摸摸自己脸,从袖子中掏出小银镜,照了照,“还好吧,就晒得黑点,捂捂应该能变回来。” 冯相被林风的举动弄得一愣,“你一个大小伙子,又不是姑娘,怎么还随身带着镜子。” 林风收起镜子,“男孩子也是要注意仪表的,爹你不知道,我以前没在意过这个,可我去了边关后,也不知道是那风沙大还是天气干,一个个大老爷们都长得可糙了,我当时就担心了,我万一也被吹成这样,以后可怎么找媳妇。” 冯相直接被林风逗笑了,“你这孩子,出去一趟学了什么,北方风沙虽大些,可也没你想的那么厉害,晋阳是李家的龙兴之地,先帝登基前,我随先帝在那呆了十年,感觉也还好。” 林风忙看向他爹冯相,见他爹一点都没有被吹残的迹象,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这一仔细看,林风才发现,他以前一直觉得他爹长得不错,可如今近距离看,林风才发现,要论脸,他爹冯相还真不是那种长得特别俊美的,顶多算是清秀,甚至有些普通,不过他爹气质好,硬生生把五分长相加成到九分,让人一看,就觉得风雅俊秀,压根注意不到他脸长得什么样。 这难道就是腹中有书气自华? 林风不由想,他是不是以后也要多读点书。 就在林风想入非非时,冯相摸摸他头,“这次陛下突然叫你回来,也是好意,你不要在意这事,以后在宫里好好当差……” 林风回过神,“啊?” 冯相温和地说:“在边关虽然可以建功立业,可毕竟危险了些,刀枪无眼,陛下也是触景生情,才不愿意你小小年纪上战场。 说来先帝和陛下那一代也不容易,当年陛下生得时候,陛下的父亲先王爷还不是王爷,只是个边关将军,陛下才十七岁,就跟着上战场,先王爷为了激励手下将士,还把陛下丢到前锋,陛下好几次铠甲都被扎成刺猬,也是陛下勇猛加命大,才活下来,后来到了先帝,先王爷已经成了晋王,好一些,可先帝小小年纪也跟着上战场,后来先王爷一死,先帝更是才二十二岁就扛起晋军,出生入死上百战,才得了天下。 所以这两人,大概是自己小时候吃苦多了,后来对后辈都有些溺爱,先帝和陛下的这些孩子,几乎都没有上过战场,这次你虽得了战功,可毕竟还小,还是留在京城更好。” 林风后知后觉才明白他爹是担心他刚得了战功就被叫回来心生不满,忙摇摇头,“爹,你说什么呢,我挺高兴回来的,京城多好啊,又繁华又好玩,比边关吹沙子不知道舒坦多少倍……呃,当然国家如果有需要,我也愿意去上战场,但是,我肯定更乐意呆在京城,我又不傻,谁不想享福!” 冯相张张嘴,突然觉得自己白担心了,这小子,就是个拈轻怕重的主,这次陛下召他回来,说不定正合他意。 林风还真是这个心思,京城多好,又好玩又舒坦,林风开心地看着窗外繁华的街市。 京城,他回来啦! * 林风自从回到京中,入职御林军,简直就像鱼儿入水一样欢快。 御林军是皇家禁卫军,待遇好俸禄高,他又是银枪指挥使,在宫里甚至有自己的住处,可以说这一任职,简直是吃住无忧,零花钱满满。 不仅如此,林风还认识了一大群二代小伙伴。 作为守卫宫廷,常在帝侧的御林军,向来是各大世家子弟镀金的首选,所以林风一进御林军,就发现,这里的大小头头,几乎都是二代。 当然,有个宰相爹的林风,在别人眼里也是二代。 所以他一入御林军,就受到了二代们的集体关注。 林风天生性子活泼又为人大大咧咧,很合众二代的口味,再加上林风背靠冯相,又是皇帝亲封的银枪指挥使,明显以后仕途不愁,所以很快,这个小群体就接纳了林风。 没几天,林风就和这些新认识的哥们混熟了,一起勾肩搭背,一起聊宫里八卦,一起在不站岗时偷偷在宫里玩。 这日,林风下了值,瞅着御花园没人,就回住处抱着他的“悠悠”,偷偷去御花园放风。 “悠悠”是一只刚出壳不久的老鹰,它的父母,是御林军指挥使安彦威家一对威风凛凛的海东青,安指挥使当年还是在西北戍边时,意外得的,天天在家当宝贝一样养着。 安指挥使的小儿子也在御林军中,他刚刚和林风成为好哥们,为了表示对刚认的哥们的重视,这位安小郎君冒着被他爹揍得危险,把他家一只刚出壳的小鹰,送给了林风。 林风当初第一次去安指挥使家,就被那两只威风凛凛的海东青看直了眼,如今得了这只小鹰,天天宝贝的和眼珠子一样,甚至怕养在家里忘了喂,林风就把它养在自己在宫里分得住处,一有空,林风就带着它玩。 林风抱着“悠悠”在御花园转了转,找了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就把悠悠放下,然后掏出一小块肉,随手拿出一把小刀,切肉喂它。 小悠悠虽然出壳才不久,可毕竟是老鹰,手指肚大小的肉块,张嘴就吞。 林风见小悠悠吃得欢,喂得更开心。 就在林风和小悠悠一个喂一个吃时,后面冷不钉冒出一个声音。 “你少喂点,再喂它都快吃得胖得飞不起来了。” 林风一惊,忙一把抱起小悠悠,就往袖子里藏。 “哎哎哎,别往袖子藏,它那么小,会捂死的。” 林风手一顿,一转头,就看到皇帝正一个人站在他后面。 林风一惊,忙行礼,“卑职见过陛下!” 林风汗都要下来了,他在不值勤时在御花园玩,还被皇帝撞了正着。 皇帝倒并没怪罪,直接摆摆手让他起来,甚至还走过来,熟练地抓起他的小鹰,拿在眼前吹了口哨逗了逗,“居然还是海东青,好小子,你在哪弄的?” 林风偷偷看了一眼皇帝,小声说:“安指挥使家的,小安送我的。” “原来是老安家那对海东青的崽,嘿,那小子回去等着挨他爹揍吧!” 皇帝说着,眼睛却一错不错地看着手中的小鹰,显然十分喜爱,只是在摸到小悠悠肥肥的身子时,顿时有些嫌弃,“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养鹰呢,小鹰不知饥饱,你喂它它就吃,你看你把它喂的,这哪里像鹰,简直就是一只肥鸡。 这养鹰,你别一块一块喂给它,不好消化,你要切成一条条的,然后一次喂它三四条,一天喂两三次就行。” 皇帝说着,还从林风手里接过肉和小刀,切给林风看。 林风见皇帝不怪罪,也放下心来,看着皇帝喂鹰,发现皇帝喂鹰的手法果然比他娴熟多了,不由好奇,“陛下,您会养鹰?” 皇帝顿时得意起来,“要论养鹰,朕可是行家,朕当年可是养过大金雕的,朕养得那金雕,通体毫无杂色,一展翅,都有两三米,飞在天上,那叫一个威风,你这海东青,可差多了。” 林风一听崇拜地看着皇帝,“陛下好厉害!” 皇帝看着林风崇拜的目光,更是得意,“朕原来喜欢打猎,一打猎就带着它,朕在前边纵马奔驰,它在上面飞,别提多快意了。” 林风更是崇拜,忙问:“陛下,我可以看看你的金雕么?” 皇帝一愣,突然想到什么,瞬间一紧张,就要把小鹰往袖子塞。 林风忙说:“陛下,悠悠还小,不能塞袖子!” 皇帝忙停下,飞快把小鹰还给林风,又左右看看,看到周围没人,才松了一口气,小声对林风说:“朕忘了,朕不能在别人面前玩鹰的。” “啊?” 皇帝给林风抱怨,“当年朕刚登基时,别人都知道朕喜欢猛禽,各地官员就派专人逮,然后送到京城想讨朕欢心,结果弄得劳民伤财,后来朕为了不让他们献鹰,就说朕不喜欢玩了,甚至为了证明,朕还把金雕放生了。” “啊,这样啊?”林风瞬间有些同情皇帝。 皇帝不舍得看了林风怀里的小鹰一眼,“今天朕玩鹰的事,你可不要对别人说。” 林风忙点点头。 “回家对冯相也不许说!” 林风忙举手表示自己发誓不会说。 皇帝这才拍拍胸口,放心下来,然后趁着周围没人,一溜烟跑了。 “朕下次有空再来找你玩鹰!” 林风抱着小悠悠,风中凌乱。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自从那日被皇帝撞破他偷偷在御花园喂小悠悠, 林风喂鹰的小伙伴就多了一个。 每次林风偷偷在御花园喂小悠悠,皇帝都会神不知鬼不觉冒出来,逮着他的小悠悠玩。 几次惊吓过后, 林风也麻木了, 干脆和皇帝一起玩起了鹰。 和皇帝熟后,林风也知道之前皇帝为什么不让他把小鹰藏到袖子里。 原来当初皇帝虽然把金雕放生了, 可还是忍不住想养鹰的心,几年后,皇帝意外得了一只小鹰,就忍不住又养了起来,不过怕宫外大臣知道,皇帝一直偷偷养在自己宫里, 只有没人的时候才敢偷偷拿出来玩玩。 结果这事让当时的枢密使知道了,那个枢密使是皇帝登基前的旧将,和皇帝关系十分好, 得知皇帝又养鹰后, 怕再闹出乱子, 就瞅准了皇帝在寝宫玩鹰时, 直接闯了进去。 皇帝当时躲闪不及,就慌忙间把小鹰藏到了袖子里, 然后装作喝茶, 可那枢密使也够狠, 就故作不知陪着皇帝喝茶,还聊起了家常, 一直聊到宫门快关, 那枢密使才告辞离开, 而等枢密使离开后, 皇帝忙看袖子的小鹰,却发现小鹰已经被捂死了。 从那以后,皇帝就再没敢养过鹰。 林风知道前因后果后,顿时对皇帝同情无比,就因为当了皇帝,连一个小小的爱好都要被限制,这也太可怜了吧。 同情心爆满的林风立刻决定把自己的小悠悠给皇帝一起养,并且绝对不把这件事告诉他爹冯相。 于是,两人就一起偷偷在御花园养起了鹰。 有了有经验的养鹰大神皇帝的加入,小悠悠的成长明显茁壮起来,只是不知道前期林风喂得太多,还是小悠悠基因突变,一个月过去,小悠悠还是一副肥肥的样子。 御花园的假山里,林风和皇帝头对头看着手里的小悠悠。 皇帝把小悠悠从嘴到爪子检查了一遍,纳闷道:“这是海东青啊,难道老安孵蛋时,不小心混进了鸡蛋?” 林风无语,“可小鸡是不吃肉的!” 皇帝弹了弹小鹰的嘴,“可它吃肉光长胖了!” “再胖那也是鹰。” “你说的是,可它都一个月了,为什么还不褪绒毛,还长得这么肥?”皇帝托着手中的悠悠,百思不得其解。 “可能它还太小吧!”林风不确定的说。 皇帝瞥了他一眼,“你见过会飞的鸟一个月还不褪绒毛的吗?” 林风挠挠头,确实没有。 不过看着小悠悠蓬松的绒毛,肥肥的小身子,林风其实觉得挺可爱的,就安慰道:“其实它不会飞也不要紧,就算它一直不褪绒毛,不长羽毛,我也养它。” 皇帝头一次和林风意见相左,“它是一只鹰,怎么能不会飞呢!” 林风不解,“鹰怎么了,鹰为什么就不能不会飞,只要有吃有喝有人养它,它没必要非要飞啊!” 皇帝觉得不可理解,“雄鹰就应该飞在蓝天之上,不会飞的鹰,那还叫鹰么。” “不会飞也是鹰啊,就像孩子,成才的叫孩子,不成才的,难道就不是孩子,对于鹰,我们不要要求这么高嘛,”林风抱起小鹰,“小悠悠,你说是不是,就算你变不成雄鹰,爸爸也养你。” 皇帝张张嘴,突然想起先帝,他那弟弟,做事也是这么随心所欲,又看着开心抱着小鹰玩的林风,更是想起先帝当初玩鹰时的种种荒唐,皇帝一个激灵,这孩子,可别遗传了先帝那不着调的性子。 皇帝不由看向林风,越看越觉得此时玩鹰的林风像极了当年玩物丧志的先帝,顿时紧张起来,突然一把抢过小悠悠,板着脸训斥道: “你一个少年郎,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怎么能这么不思进取,天天学那些纨绔子弟玩鹰斗犬,像什么样子,明天朕和老安说说,你给朕带御林军去!小孩子家家的,天天玩鹰,不学好……” 林风一脸懵逼的看着突然变脸的皇帝。 他们一起玩鹰的友谊小船,怎么说翻就翻了? * 御林军指挥使安彦威突然被皇帝叫到宫里,训斥了一番,说他掌军不严,天天纵容一群后辈玩鹰斗犬。 安指挥使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然后就看到旁边抱着他家小鹰的林风。 好么,玩鹰玩到皇帝面前了! 安指挥使麻溜提着林风回去训了一顿,然后丢给他一千御林军,让林风操练去了。 同时安指挥使也暗自心惊,冯相果然深得帝心,御林军中二代纨绔得一堆,平时皇帝见了,不过一笑了之,这还是头一次见皇帝对一个晚辈这么上心,甚至出手训斥。 看来皇帝对于冯相的儿子还挺上心的。 唉,果然有个好爹,想纨绔都不行。 …… 林风被丢了一千御林军,顿时忙了起来,每天既要到兵营点卯,又要操练手下的兵,还要到宫里站岗,果然再没有玩的时间,就连小悠悠,没法保证一天三顿喂肉,无奈之下,林风只好趁着休沐,带小悠悠回冯府,打算找个下人帮他喂小悠悠。 回相府的途中,林风还在嘀咕,也不知道小安那小子死哪去了,让他去送封信,直接好几个月不见回来,这莫非是送到天涯海角去了。 骑马到了相府大门,林风翻身下马,就要牵着缰绳进去,却不想脚刚刚踏上台阶,后面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风儿?” 林风一愣,循着声音回头,就看到远处巷口处,一个带着斗笠的人扒着墙对他偷偷招手。 林风不由牵着马走过去,走到带斗笠的男人面前,“您是?” 带斗笠的男子抬起头。 林风瞬间瞪大眼睛,“李叔!” 然后两人异口同声地问:“你怎么在这?” 问完,两人就愣住了。 两人面面相觑傻了一会,李叔直接拉林风到旁边一个僻静的巷子。 林风跟着李叔到了巷子,就迫不及待地问:“你叔,你怎么进京了?” 李叔张了张嘴,还是说:“我和相府的中郎将李虎将军是故交,这次有点事,请他帮忙,对了,你怎么也跑来相府,是要办事么?” 林风听了摇摇头,“不是啊,李叔,这是我家啊!” 李叔愣住了,“你家?” 林风这才想起李叔既然进京,可能没遇到小安,顿时一脸兴奋地抱住李叔,“李叔,我告诉你,我拿着玉佩找到我爹了,我爹居然是冯相,我居然是宰相的儿子,厉害吧!” 李叔瞬间瞪大眼睛,“你说什么,你是冯相的儿子!”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林风看着李叔震惊地样子, 表示理解,当初他刚知道他爹是冯相时,也很震惊, 甚至好几天都觉得在做梦一般。 于是林风用手在李叔面前晃晃, “真的,李叔, 我没骗你,要不我怎么会住在相府。” 李叔终于回过神,“那个,你说你是冯相的儿子?” 林风点点头,“对啊!” 李叔顿时觉得这世界玄幻了,“你怎么可能是冯相的儿子, 你不该是……” “该是什么?”林风疑惑地看着他。 李叔挠挠头,“你听谁说你是冯相的儿子?” “没听谁说,我自己拿玉佩认的啊!” “玉佩, 什么玉佩?”李叔忙问。 “我没和你说吗?我娘去世前给我留了玉佩, 我才拿着玉佩出来寻亲的。” “你当时不就只是说了几句出来寻亲么, 哪说玉佩了。” “那可能是我忘了说。”林风挠挠头, 他当时只是想着出来改个户口,也没当大事, 就随口说了两句, 主要嘱咐李叔帮他看房子去了。 李叔对林风很是无语, 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说。 “你娘还给你留了信物,是一块玉佩?” 林风点点头, 其实他想说不是一块是七块, 可哪怕面对李叔, 他也实在说不出口, 毕竟他娘这战绩实在有点太彪悍。 好在李叔注意不在这上,他吃惊林情儿手中居然有信物,更吃惊林风怎么拿着信物找到冯相的,不由问: “你娘给你玉佩时说了什么,你怎么拿着玉佩找到冯相的?” 林风张张嘴,想到那块扇状玉佩,就挑了这一块玉佩的经历说了一下。 “我娘给我一块扇状玉佩,告诉我是当年一个姓李的公子留的,不过她也不知道这位姓李的公子的真实姓名和身份,我拿着那块玉佩,也是阴差阳错才找到我爹冯相。” “姓李的公子,”李叔心中一紧,“你娘给你说姓李的公子,冯相不是姓冯么,你怎么拿着玉佩找上了冯相。” 林风挠挠头,“一言难尽啊!” 林风就掐头去尾的把当初大朝会上的事简单说了一下,然后摊手,“就这样,我爹冯相就认了。” 李叔听了面色古怪,想说点什么,可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林风突然想起来李叔是来冯府,就问:“李叔,你找李虎将军干什么,他陪夫人回老家了,你要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说不定我也能帮忙。” 李叔一个激灵,突然想到之前李虎去找他,莫非就因为这事。 忙一把拉着林风,“你不会把你认识我的事冯相了吧!” 林风一愣,尴尬地挠头,“不是我主动告诉的,是你给我的银枪被我爹认出来,然后他问,我才说的,对了,叔,我爹没找你麻烦吧,我还让小安回去通知你的,你见到小安没?” 李叔想到之前去的李虎,这才明白李虎为什么突然找到他。 他之前还以为是自己隐藏的行迹被发现,不过现在想来,他就算行迹被发现,也没重要到让一个相府的中郎将亲自去。 “叔,你想什么呢?”林风歪着头看着他。 李叔回过神,忙摇摇头,“没什么。” “你找李虎将军什么事,我能帮忙吗?”林风又问了一遍,李叔是从小看着他长大,林风对这个如同师父一样李叔情感自然深厚,如果李叔需要帮忙的话,林风还是很高兴能帮到忙的,就推心置腹地说:“李叔,我现在是皇帝亲封的御林军的银枪指挥使,不比李虎将军差的,你要有什么困难,我说不定也能帮上忙。” 谁想到李叔一听,却仿佛受到了惊吓,“你被封为银枪指挥使?” “嗯嗯,”林风开心地点点头,有点想向长辈显摆地说:“陛下很喜欢我,我之前在边关立了点功,当然主要可能还是因为我爹冯相,陛下就封了我做银枪指挥使。” 李叔张了张嘴,看着林风,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 “李叔,你怎么了?”林风疑惑地问。 李叔一个激灵,忙说:“没……没事……” 林风皱眉,不明白李叔今天怎么了,怎么一惊一乍的,不过好在他还没被带偏,“李叔,你找李虎将军干什么?” 李叔正懵着,随口说,“我想让李虎求冯相帮我恢复军籍,重回军中。” 林风突然想起李叔是银枪效节军的事,忙问:“李叔,你当初真参加了那场十七年前宫变叛乱?” 李叔回过神,忙摇摇头,“你小子瞎想什么呢,我当初是先帝亲封的御林军副指挥使,脑子进水才去跟着下属叛乱。” “李叔,你是御林军副指挥使!”林风震惊,这可是实打实的兵权,比他这个名誉性的银枪指挥使更有实权。 李叔摆摆手,“当年的事,就别提了。” 林风突然想到先帝已死,李叔是先帝时的指挥使,哦,确实,那已经是过去式了,甚至因为先帝,这身份在现在可能还有些妨碍。 “那李叔你是想找我爹,帮你重回军中,谋个军职?” 李叔诧异地看着林风,点点头,几个月不见,这孩子变聪明了,以前这孩子没心没肺的,他不言明,这孩子都想不到。 林风一听放心了,“我去给我爹说,这事包在我身上。” 李叔后知后觉反应了一下林风说得他爹是冯相,满脸复杂地点点头。 林风说完正事,这才问:“李叔,你怎么从江南来的,来了多久了,看到小安了吗?” 李叔叹了口气,“来了有几个月了,你说小安啊,大概我们错过去了。” “来了有几个月了,我居然不知道,”林风挠挠头,“那李叔你现在住哪?” 李叔瞬间有些尴尬。 林风一看顿时明白了,“李叔,你是不是来时没带够盘缠。” 李叔刹那间脸上有一丝崩溃,这孩子,刚夸他聪明了,怎么说话还是这么不知道委婉。 林风话一出口也有些尴尬,“那个,李叔,我就脱口而出,你别介意,再说咱们谁跟谁,咱两家什么情况我又不是不知道。” 他家虽然他娘身体不好,又因为容貌不敢抛头露面,可他娘私房丰厚,花了这么多年,还剩下一些金银,除此之外,还有当初置办的宅子、田产。 而李叔,虽然会打猎会武功,能抛头露面赚钱,可他当初遇到他娘身无分文,这么多年又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赚一点花一点,也没攒钱的念头,所以几乎身无余钱。 所以李叔一说他来了几个月,林风就知道他肯定没盘缠了。 林风拉拉李叔,“李叔,你跟我回相府吧,正好你不是想请我爹帮忙恢复军籍么。” 李叔忙摆摆手,“这怎么能行,没递帖子,没有冯相召见,我这样的身份,怎么能随便进相府呢!” “不碍事的,你跟着我进就行。” 李叔忙拉过林风,语重心长地说:“风儿,你自小生活在乡野,不懂侯门相府的规矩,这些地方,万万不能和以前一样,随随便便就跑到人家家去,这是不敬。” 林风眨眨眼,“我没随便跑人家家里,我只是带人回自己家啊!” “你现在还只是个孩子,你爹才是一家之主,你爹又是宰相,你怎么能不禀告父母就随便带人回家呢!” 林风愣住了。 李叔一看,简直痛心疾首,“唉,也是我的错,平日光教你武艺,也没教你点规矩,你这大大咧咧,在豪门大院可怎么呆得下。” 林风张张嘴,很想说我呆得挺好的,甚至皇宫,我都呆得挺好的。 不过看李叔对相府的敬畏,林风知道李叔肯定不会跟他进去的,就翻翻衣袖,摸摸出荷包,从里面拿出一锭金子,塞到李叔手里。 李叔忙推辞,“你这个孩子,给我钱干什么!” 林风硬塞到李叔手里,“李叔你还和我客气什么,京城物价这么高,没钱压根住不下,这钱你拿着,等我找我爹报备过,就去接你。” 李叔这才不推辞,“行,那就当我占你一次便宜。” “那李叔,你现在住在哪?等我问过我爹后好去通知你。” 李叔刚要说,突然觉得有些尴尬,他一个堂堂前御林军副指挥使,居然在仆射府当护卫,就支吾了一下,“我在尚书仆射府旁边的那个客栈。” 林风不疑有他,“那我到时去找你。” 李叔忙点点头。 * 李叔回到李琪府上,刚一进门,一个眼长在头顶的管事就走过来,骂道: “你个乡下来的又死到哪偷懒去了,老爷刚刚外出,本管事居然都找不到你,你是不是不想干了,这可不是你乡下,由着你偷懒磨滑!” 李叔无语,“我昨晚上刚值了夜,今天不是我轮值。” “我管你是不是你轮值,大人要外出,你们就得护卫,要不我花钱请你回来是做什么的!”管事怒道。 “可你之前说,护卫是轮岗的!”李叔脾气也上来了。 “果然乡下人都是惯会偷懒磨滑,再刁钻不过的,我叫你当值,是看得起你,你居然还敢推三堵四,你还想不想干了,不想干趁早走人,李府不要你这个惫懒赖皮的!”管事对着李叔怒喷,口水都喷到李叔脸上了。 李叔顿时怒了,当年就算给皇帝站岗,他们都是轮值,要是随皇帝外出,还有额外赏赐,就连皇帝,都没这么对他骂过,如今他却被一个小小的管事指着鼻子臭骂。 李叔一把推开管事,“滚,老子不干了!” 管事直接摔倒在地,顿时疼得脸皱如菊,气得指着李叔,“你敢推我,你今天出了这个门,就别想回来!你当别人舍得花钱雇你这个乡下人!” 李叔摸了摸怀里的金子,冷哼一声,大步走出去。 有了钱,谁还当护卫,他住客栈去!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林风回到相府, 就去书房找他爹,正看到他爹从书房匆匆出来。 “爹!” 冯相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往外走,“风儿回来了。” “爹你这是急匆匆要去哪?” “去政事堂, 西北一县出现地动。” “啊,地震?”林风惊道:“严重不?” “发生地人烟稀少,倒没太大伤亡,只是一地动, 周围势必人心惶惶,再加上如今临近年关,影响不小, 陛下急召我进宫议事,你休沐了?自己呆在家玩, 这几天我可能没空回来了。” 林风听了地动发生地人烟稀少松了一口气,看着都快走到门口的他爹,想起李叔,忙说了一句,“爹,我刚刚在外面看到李叔了,李叔说之前托李虎将军的事。” 冯相脚一顿, “这事你和他说我知道了, 有空我写个条子去兵部,你让他先回晋阳老家呆着, 到时兵部会发任令给他,还有, 告诉他什么该说什么别说, 让他心里有数。” 说完, 就匆匆走了。 “知道了爹, ”林风看着已经没人影的他爹,转身去了后院,先叫来管家,收拾点衣服送去政事堂,林风目测他爹接下来几都要住那了,然后转身回自己屋里,收拾了份盘缠,准备去客栈找李叔。 * 客栈,李叔盘腿坐在床上,一边等着冯相相召,一边想着今天的事。 “风儿的爹,怎么会是冯相呢?”李齐摸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我以前猜错了?” 李齐和林家母子相识多年,可有件事,李齐一直没说,就是当初他受伤意外遇到林情儿,并不是他第一次见林情儿。 他第一次见林情儿,其实是在教坊。 只不过他当时是侍卫,所以林情儿才没注意到他。 也正是那次护卫,让他后来对林风的身世有隐约的猜想。 当然,开始也只是猜想。 毕竟当初林情儿当时恩客不少,哪怕时间正对上,李齐最初也没抱太大希望,直到后来林风越长越大,隐隐有那位的模样,李齐才心里嘀咕,不会真是那位的种吧! 猜测到可能是那位的种后,很长一段时间,李齐都心思浮动,想带林情儿和林风进京认亲,毕竟一旦林风被认,他不仅可以洗脱先帝旧将的身份,不用逃亡,还能因为带回皇孙,加官进爵。 这对于他,简直是当时摆脱困境最好的出路。 只是这些心思浮动,都在深思熟虑后,被他放弃了。 因为,他没证据。 当初这事不过是先帝醉酒后干得一件荒唐事,当时在场的,就先帝、金枪指挥使和殿内当值的他,而这前两位,都死在了宫里,这样一来,简直死无对证。 偏偏林风打小还长得像他娘,要不是他当年和那位一起做过同僚,天天见,他真不一定看出林风有点像那位。 没证据,林风长得也没多像,再加上他先帝侍卫的身份,李齐都能想到,他带林风进京,会遭遇什么。 十有八九会被当成冒认皇亲,居心不良吧! 所以这么多年,李齐只敢把这件事藏在心里,谁都没给说,就连当初林风说出来寻爹,李齐都没敢多言。 只是李齐没想到,林情儿临终前,居然给了林风一块信物,还是玉佩。 李齐做梦也没想到,林情儿居然还留了这么一个后手。 而林风还真拿着玉佩,找到了他爹。 只是让李齐不解的是,林风找到的亲爹居然是冯相。 为什么会是冯相呢?不该是金枪指挥使么? 李齐挠挠头,简直满脑子问号。 突然,李齐想到林风说“陛下很喜欢我……封我做银枪指挥使”,又想到林风叙述的他在大殿上认亲的过程,李齐一个激灵,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皇帝不会是觉得小风母亲身份有碍,怕坠了皇室的名声,让冯相顶锅吧! 李齐瞬间恍然大悟,对啊,小风的母亲毕竟是青楼女子,听小风说当时又是被一个朝臣当众揭出的,皇帝为了脸面,哪怕认出玉佩,只怕也不愿当众承认吧! 肯定是示意宰相顶锅,所以林风才认亲认成冯相。 这么一想,李齐瞬间觉得所有的事都能解释通了。 为什么林风会说他很得皇帝疼爱,为什么皇帝会封林风为银枪指挥使,毕竟是亲孙子,哪怕明面上不能认,暗地里,皇帝肯定也不会亏待。 自觉猜到真相的李齐瞬间心情好起来,想不到林风这小子,出来一趟还真认到了亲爹。 林情儿也是,你有玉佩早拿出来啊! 要早拿出来,我带着你们娘俩进京,你们娘俩也不用在乡下受罪,我也不用天天窝山沟里。 不过好在现在也不晚,如今皇帝认了林风,他教养林风这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吧! 想到这,李齐顿时高兴起来,说不定他这次回来能借着这个功劳官复原职呢! 正美滋滋地想着他不小心捡到的这个金疙瘩,突然,李齐觉得有些不对。 皇帝虽然认了林风,可并没有直接认林风,而是让冯相顶的锅,那这是不是说,皇帝为了皇家颜面并不想让林风的身世被别人知道。 而且李齐想到了之前李虎蒙面袭击他的那天晚上,虽然李虎后来认出他没对他动手,可怎么看,那晚上也不是去请他的吧! 李齐一个激灵,站起来,皇帝和冯相不会想掩盖小风的身份吧! 那身为知道真相的他……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小二的声音,“小郎君,你说的那位李叔,可能就是这位……” 李齐忙走过去,打开房门,就看到林风跟着小二上来。 “李叔,果然是你!”林风一看到李齐,忙跑过来。 小二看到林风找到人,笑着说:“那小的去给两位准备茶水。” 说完,下去了。 李叔侧身,让林风进了屋,关上门。 刚才还兴奋地心情有些忐忑,小心问:“冯相可要见我。” 林风把包袱放在桌子上,“我爹本来应该是要见你的,不过西北刚出了地动,我爹忙着出去,他让我转告你,说他到时会出个条子给兵部,让你先回老家,到时兵部会给你任令,不过他还说了一句好奇怪的话,说我叫告诉你‘什么该说什么别说,让你心里有数’,李叔,是什么事啊?” 李齐一个激灵,心道果然,皇帝和冯相不希望小风的身世被世人知道。 李齐忙打了个哈哈,“没什么,大概是说我以前是先帝御林军副指挥使的事吧。” 林风恍然大悟,是哦,他叔这身份确实别乱提的好,要是被一些有心人知道,确实容易生事。 林风就说:“李叔,虽然你以前是御林军副指挥使,可好汉不提当年勇,你也别抱着原来的身份矜持,等接到兵部任令,还是当自己是新人去入职的好,省得弄出事端。” 李叔听了哭笑不得,他都在山沟窝了十七年了,早没拿自己当御林军副指挥使,不过面上还是说:“我还用你教,你叔我都懂。” 林风说完正事,把带来的包袱给李叔,“李叔,我爹让你回晋阳等通知,我想着晋阳路途遥远,你虽然等任职后有俸禄,可毕竟现在没有,我就自作主张替你准备了行李,你可千万不要推辞。” 李叔霎时间感动得泪流满面,孩子果然没有白养的,真可以养老的! 李叔接过行李,想着皇帝和冯相,也不敢在京城多留,干脆和林风当场告别,“晋阳路途遥远,既然冯相说了给兵部递条子,想必不日就有任命,正好也见了你了,我看不如我等会就启程吧!” “这么急?”林风惊讶。 “我好多年没回老家了,也不敢回老家,如今既然身份无碍,也想早点看看。”李齐笑着说。 林风顿时不好说什么,“那李叔你一路小心,对了,晋阳的河东节度使卢质是我先生,我爹之前送我去上过学,你要有事,也可以找他帮忙,到时说我名字就行。” 李齐眼前一黑,卢质,那不是先王爷的掌书记,先帝和当今皇帝的老师么! 冯相特地把小风送去给卢质教,这要不是皇孙,卢质会纡尊降贵教么! 李齐麻溜提起包袱,和林风告别,一溜烟走了。 林风看着李齐离开的身影,摇摇头。 唉,李叔果然好多年没回家太想家了! 看这归心似箭的样子! * 李叔和林风前后脚出了客栈,不远处,一个巷子拐角后,一双怨毒的眼睛紧紧盯着两人。 “我说这乡下人怎么突然有底气不干了,还突然住得起客栈,原来如此。” 此人,正是李琪府的管事。 之前他被李叔推倒摔了个屁股堆后,就大怒不已,可等他爬起来,李叔已经出了府,而等他再追出去,想找人收拾这个不听管的护卫时,却发现李叔进了客栈。 当时管事就惊讶,这穷酸乡下人,居然住得起客栈,可别被客栈丢出来。 可他在远处看了一会儿,李叔居然也没被丢出来,管事顿时大气,好家伙,这人一定是偷了府上的钱。 要不凭他那穷酸样,怎么可能住得起客栈。 所以管事当即就要回去叫人,去抓这个贼,可没想到他刚要转身,却看到林风提着包袱过去,对门口的店小二询问李叔是否住在这,并且一番描述后,管事知道,这小子是来找那个乡下人的。 管事当时就奇怪了,这小子不是冯相家的庶子么,怎么和他府上的侍卫认识? 难道是冯相想对付他家老爷,管事于是也不再回去,而是偷偷靠过去。 结果过了一会,两人一前一后出来,李叔手上,居然提着林风之前提的那个包袱。 管事瞬间怒了,好啊,姓李的,你果然是收了冯家的钱来我李家卧底的!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管事看李齐要走, 忙偷偷跟上,本以为李齐要去冯府,却不想跟着跟着李齐居然出了城。 而且李齐一出城, 就融入人群, 消失不见了。 管事气的跺脚, 急匆匆回去了。 而城外一处草垛后, 李齐拍拍身上草出来, 其实刚刚在城里,他就发现有人跟踪, 不过没好打草惊蛇, 如今到了城外, 他才不会带个尾巴呢,李齐把行李往肩上一甩, 悠悠走了。 此时李齐还只以为管事是因为今天被摔的事心生怨恨,也没当回事, 不过很快, 他就后悔今天的轻率。 李府 “废物, 跟个护卫都能跟丢,你还能干什么!”李琪对着管事一阵咆哮。 旁边管家忙劝道:“大人, 您消消气,这事也不能怪岭子,那姓李的毕竟是护卫, 岭子跟不上也是有情可原。” 管事感激地看了他叔一眼,管事狠狠瞪了他一下, 管事忙又低头站好。 李琪一甩手, “你真看到那姓李的收了冯家那孽子的钱。” 管事忙说:“小的看得一清二楚, 那冯家小子提着一个包袱进去, 后来那姓李的提着出来,并且拿着走了,小的可以肯定,那定是冯家小子收买那姓李的钱。” 李琪袖中的手一抖。 当初他在大殿上揭了那小子身世,如今那小子收买他护卫,定然是想抓他把柄报复他,果然是外室养的,就是狠毒! 李琪忙想了想最近自己有没有干什么可以被抓把柄的,这一寻思,居然还不少。 李琪顿时心里有些慌,这些把柄要被那小子弄了捅给他爹,他以后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管家。” “大人?” “你即刻挑一队护卫,去追那姓李的,务必把他给老夫抓回来!” “是,大人。” …… 林风把小悠悠交给管家,再三叮嘱管家爷爷一定记得每天三顿给他的小宝贝喂食后,才恋恋不舍地回宫,继续当差。 结果一回宫,他惊讶的发现,整个皇宫怎么乌烟瘴气的。 随便一个宫殿,居然都在烧香。 林风忙拉过他一个哥们,“这是怎么了?” 那哥们见怪不怪,“你刚来没见过吧,没事,陛下正带各宫烧香祈福呢!” “祈福?” “不是西北地动了么,陛下这人就这样,遇到天灾就临时抱佛脚。”看林风不清楚,那哥们就给林风科普了一下。 原来当今皇帝陛下有个奇葩的习惯——凡遇天灾,临时抱佛脚。 说起这个习惯,还是皇帝登基后才得的,皇帝登基前,是没有任何宗教信仰的,登基前,皇帝甚至是个急性子,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结果一朝兵变意外登基,还没享受登基的君临天下,就接了先帝的烂摊子,空空的国库和已经快半年没发俸禄的朝臣。 甚至当今皇帝当初都差点没钱办登基大典。 皇帝自此被穷怕了,甚至到了听钱发抖的地步,好在后来皇帝用了冯相,冯相励精图治,终于才让天下富足,国库丰腴起来,皇帝那穷病才不治自愈,可即便如此,皇帝也落下了个毛病,就是极度担心天灾。 据说皇帝刚登基的几年,冯相在外面打理政务,皇帝帮不上忙,就天天在宫里烧香祈福,祈求风调雨顺。 说来也怪,那几年还真风调雨顺,从此以后,皇帝就养成遇事烧香习惯。 其实对于这个习惯,朝中不少大臣,甚至包括冯相,都不赞成的,毕竟子不语乱鬼神,身为一国之君,太沉迷于宗教信仰终究不好。 历朝历代都有沉迷于信佛信道的君主,因为导致天下佛教道教大兴,劳民伤财。 可很快,大臣们就发现他们担心多余了,皇帝虽然沉迷于烧香,却是实用主义。 例如遇到一件事,皇帝想求神,他不像一些信徒一样,虔诚地猜佛或者拜道,他是所有神像都拜。 但凡他知道名的,他都烧香求一遍。 所以群臣常常发现,上午皇帝在拜佛,下午皇帝在拜道,再明天,皇帝又可能在拜观音。 最奇葩的是一次,天突降暴雨,皇帝担心暴雨冲毁农田,居然从宫里一次掏出三十张不同的佛、道、神画像,直看得当时在场的大臣瞠目结舌。 大臣这才发现,原来他家皇帝,信的不是佛,也不是道,而是广撒网,多捞鱼! 管他什么,都拜一遍,总有一个中用的! 而且更搞笑的是,他家皇帝只有想求事的时候才烧香,也就是典型的临时抱佛脚。 如此一来,群臣们也放心了,拜吧拜吧,就当皇帝烧香买心安。 而皇帝临时抱佛脚的习惯,也在朝中不胫而走。 林风听了也哭笑不得,他没想到皇帝老爷子还有这么逗的习惯。 那哥们给林风科普完,又笑着提醒,“快收拾收拾东西吧,陛下除了在宫里烧香,还会一次把京城周围有名的寺庙道观都拜一遍以求心安,到时咱们御林军肯定得护卫。” 林风一听,也忙回去收拾东西。 果然,第二天,皇帝就不满足只是拜他宫里那几十种神佛,决定出宫再增加一下数量,于是御林军忙护卫着皇帝,出宫烧香。 …… 林风下了值,刚走回禅房,就看到禅房门口一群二代在那要投骰子。 “林风,你也下值了,快来玩!”安指挥使的儿子安林对林风招招手。 林风好奇地凑过去,“你们在玩什么?” “玩猜大小啊!”安林兴冲冲地说。 “猜大小,”林风一听兴趣大减,“以前不都是玩投壶加骰子么,怎么只玩骰子,多没意思啊!” 旁边一个和林风相熟的笑着说:“这不是没办法吗,现在又不是在宫里,那些玩得都没带出来。” 旁边一个二代也叹气,“这次跟着陛下出宫急,好玩得都没来及带,这寺庙又单调无趣,如今除了这骰子,还有什么能玩的。” 旁边其他二代听了也纷纷叹气。 他们这种二代大多是半大不小的孩子,让他们天天呆山上,还不给他们玩的,实在让他们有些难熬。 “唉,咱们要不玩鉴宝吧!” “鉴宝?” “咱们都是大富之家,平时见的好东西也不少,不如咱们每人拿个随身物件,比比眼力。” 众二代听了眼睛一亮,这个提议,可真抓住了二代喜欢斗富的心理。 “这提议好!” “好玩,好玩!” 众二代立刻决定玩鉴宝。 那个提议的二代也为了抛砖引玉,首先从身上摘出一块玉佩,放上,笑着说:“那我就先献个丑!” 众人定眼一看,顿时大笑,指着他,“难怪你要玩鉴宝,原来是为了显摆自己刚得的这块和田玉!” 这个二代拱拱手,“见笑,见笑!” 旁边一个擅长鉴玉的二代已经拿起玉佩,点评道:“通体碧绿,略有微翎,正是蓝田日暖玉生烟的蓝田玉,还是其中极品。” 旁边众二代顿时鼓掌,“不愧是王家,果然是识玉的行家。” 刚才放玉的二代也笑着拿回来,“能得王家十一郎亲口点评,是这玉的造化。”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你就故意等着王十一郎点评的吧!” 放玉的二代笑着说:“抛砖引玉,抛砖引玉,下一个,下一个。” 众二代忙都去找身上的东西,林风见状也摸向自己的荷包。 想了下,林风从荷包拿出那块红玉,放上去,对王十一郎笑着拱手说:“十一郎,有劳。” 王十一郎对林风拱拱手,就低头看这块玉佩,结果在看到时面色突然变得很是古怪。 “你怎么有这块玉佩?” 第40章 第四十章 “意外得的, 我看着玉挺好的,就高价从别人手里买了,怎么, 我被人坑了?”林风故作紧张地问。 王十一郎愣了一下, 忙摇摇头,“没有, 没有,玉倒是好玉。” 林风听了松了一口气,“没被坑就行, 那十一郎你快帮我鉴定一下, 我看我买得值不值。” 旁边二代也都七嘴八舌地说:“十一郎,这玉难道有什么来历, 你快说啊, 别吞吞吐吐的, 急死人了。” 王十一郎无语,“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说么!” 王十一郎拿起红玉, 对着阳光, 然后给大家看, “看,通体赤红, 不见杂色,红玉有多稀少得不必我说吧,这种没有杂质的,更是少之又少。” 旁边一二代笑着说:“那这么说风小郎君买的赚了。” 王十一郎问林风, “你多少钱收的。” 林风可不知道价钱, 就伸了一根手指。 “一锭金子, 那你赚大了!”王十一郎笑着说, “这玉佩起码值十锭金子。” 林风有些惊讶,这玉佩竟然这么值钱,当年那些家伙一个个还出手真是大方。 王十一郎接着说:“其实还不是钱的问题,主要是这东西有价无市,咱们中原虽然也产红玉,大多质地不好,有杂色,要说好的红玉,得契丹那才有,契丹王室,就有很多红玉镶嵌的王冠,他们那边产得多,反而寻常见。” “这玉难道是契丹那边流来的。”林风吓了一跳,难道他娘当年不小心接了个契丹人。 却听王十一郎说道:“所以咱们这玉商,常去契丹那贩红玉,不过,你这玉商能贩卖的,都是一个小块红玉,你这块都雕成玉佩了,这么大,肯定不是玉商能贩卖。” 林风心道难不成还是个契丹贵族。 不过马上,王十一郎就给他来了个大拐弯。 “你这块玉应该是契丹送给中原的贡品中的一块,我也不卖关子了,这玉佩我家就有一块,在我娘那,所以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众二代本来正听得津津有味,顿时笑了。 “十一郎,你作弊!” “我说我刚才看着怎么想不到这些,就知道契丹那盛产红玉,感情是你家有一块,来来来,快给大家说说这玉佩的来历。” 王十一郎也不卖关子了,“当年刚开国时,先帝初年,契丹来结盟,带了不少贡品,其中就有一批红玉,先帝看着挺好看的,笑着说这玩红玉,正适合我家女郎,就让玉器司制成玉佩,给皇家几个小公主小郡主一人一块,我娘当初就有一块。” 众人立马想到王十一的母亲,是宗室一位郡主。 “这批玉佩是玉器司制的,你们也知道宫里的玉器司,他们雕出的玉器一看就挺明显的,还喜欢打记号,所以是赏谁的玉佩,一上眼就知道。”王十一指着上面花纹处一个米粒大小的“明”,“这块玉佩,是惠明郡主的。” 众人听了,表情瞬间也有些古怪。 林风看看众人,不解,“怎么了,不就一块郡主的玉佩么,就算是从郡主府流出来的,难道别人还不能高价买?” 安指挥使的儿子安林忙拽拽林风衣袖,小声说:“大家不是对玉佩,是对惠明郡主。” “惠明郡主?” “你以前不在京城,不知道,这位惠明郡主,年轻时出家了。” 林风一愣,“出家怎么了?” 安林一看林风就没听懂,挤挤眼,“是那个出家!” 林风瞬间恍然大悟,这位郡主,是个面首收集者! 林风也是穿到古代,才知道,有些朝代,民风是很彪悍的,远不是大家以为的封建礼教森严。 例如前朝和本朝。 女子是可以公开养面首的,当然,一般不会直接养在家里,会养在道观,到时女子直接说自己出家就行。 所以听到女子年纪轻轻就出家,千万别以为人家是看破红尘,说不定人家只是觉得天下美男太多,挑一个结婚太吃亏,想多来几个。 当然,这种养面首的行为,只在世家贵女和皇家公主郡主中流行,毕竟,养面首是很费钱的! 旁边安林也给林风小声介绍这位郡主,这位郡主是当今皇帝养子潞王的长女,因为当今皇帝在一众兄弟中最大,潞王又比皇帝几个亲生儿子还大,所以整个皇室,惠明郡主是年纪最大的郡主。 因为是头一个女孩,哪怕潞王不是李家亲生子,惠明郡主一出生,还是得到了先帝和当今皇帝的无比宠爱,所以惠明郡主自小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后来及笄后,先帝和皇帝也很是费了一番心意,想给惠明郡主找个好丈夫,可无奈惠明郡主从小就有主意,先帝和皇帝挑的世家子她一个都看不上,她就偏爱美男。 只要是美男子,她就想往自己宫里养。 先帝和皇帝制止了几次也不能阻止后,干脆也不管了,让她像前朝公主一样自己出家,到道观里想怎么养怎么养。 于是惠明郡主就出家成了惠明真人,自己给自己修了个奢华的道观,然后天天在里面和自己收集的美男一起玩。 据说,惠明郡主面首一度可达三位数。 这就是众人为什么听玉佩面色古怪的原因,众人倒不是对惠明郡主养面首有什么看法,毕竟前朝女帝、公主养面首的比比皆是,大家也都习惯了,只是惠明郡主面首众多,大家真怕拿了她东西,被误认为和惠明郡主有一腿。 众人看着林风,旁边安林也劝道:“那个卖你玉的,八成是偷的赃物,虽然你是捡漏,可也是坑你,这玉你回去放着吧,咱们和你熟,都知道你为人,可外人不知道,让别人看到,指不定传出什么瞎话。” 林风哭笑不得,“那位大郡主,今年已经三十好几了吧,年龄和我娘差不多,我一个半大小子,能和她传什么。” 安林看着林风,一副你太无知,“慧明郡主的的面首,可没有超过二十的,人家郡主,永远喜欢十八岁的少年郎。” 林风目瞪口呆,这位郡主,好另类的专情啊! 众二代哈哈大笑,都来拍拍林风,表示安慰。 林风看了看手中玉佩,幸亏他有个冯相的爹,不可能去做面首,否则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不过林风却知道这不是赃物,不由戳戳旁边安林,“那这位大郡主只是喜欢少年郎么,她喜欢美人么?” 安林愣了下,“你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给我玉佩的,是个女子。” 安林摸摸下巴,“不清楚啊,惠明郡主素来爱美男,这整个朝廷皆知,至于美女……” 安林戳戳旁边一个哥们,“你向来最喜欢打听这些私事,惠明郡主除了蓝颜知己有红颜知己么?” 旁边哥们不愧是八卦的行家,兴冲冲地说:“有啊,惠明郡主爱美色又不止是少年郎,美人也是有的,虽然她爱美人没少年郎出名,可也不是什么秘密,你看她身边那几个丫鬟,就是人间绝色,就连京城的教坊,她都没少女扮男装逛过。” 林风和安林还有一些没听过的二代,“哦——” 旁边的哥们被林风几人的捧场愉悦了,洋洋得意地说:“所以说,要论鉴美,惠明郡主才是行家中的行家。” 安林忙看向林风,期待地问,“哥们,哪个女子送你的,是不是很美?” 林风瞥了他一眼,“人间绝色,不过你就别瞎问了。” 安林顿时失望,嘀咕,“真不够意思。” 林风懒得理他,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在想: 难道他亲爹的排查范围,已经从男变成了男女。 可两个姑娘,也睡不出儿子啊!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禅房里, 林风看着手中的红玉玉佩,百思不得其解。 他娘给他的“亲爹”玉佩中,为什么会混入一个女的呢? 林风不是没想过可能是惠明郡主把自己的玉佩打赏给了某个面首, 然后某个面首逛花楼时给了他娘, 可很快,林风就摇摇头, 惠明郡主拿自己玉佩打赏人这有可能,可绝对没哪个面首敢在接了玉佩后用来送人。 这玉佩可是御制啊! 郡主仗着皇帝宠爱,拿皇帝赏的玉佩送人没事, 可别人, 那分分钟是死罪。 要知道,逢年过节, 皇帝赏大臣道菜, 大臣吃完, 碟子都得找香案供起来,再找个屋子锁起来, 否则一旦打碎, 那就是大不敬。 而林泉手中的这块玉佩, 有明显的御制标记,王十一郎都能一眼看出来, 就更不可能有人敢随意拿着送人了。 所以当年送给他娘的,只有可能是女扮男装的惠明郡主本人。 可要是惠明郡主本人,那疑惑就来了,他娘为什么会把这块玉佩放在其他六块玉佩中呢? 他娘不可能不明白, 两个姑娘是睡不出孩子的! 至于他娘没发现女扮男装的惠明郡主是女子, 这个可能直接被林风忽略掉了。 他娘在教坊那么多年, 见过的男人比别人吃过的盐还多, 要是穿个男装就能瞒过她,那她江南第一花魁的名号早就易主了。 毕竟能做花魁的,可从来不只是脸长得好。 再说,是男是女,一脱衣服就露馅了,惠明郡主跑来逛花楼,不可能就光坐着聊天吧! 所以他娘肯定知道惠明郡主是女子。 林泉摸摸下巴,那他娘,为什么会把这块玉佩放进来呢? 突然,林泉脑中灵光一闪。 很多事,不能光看表面。 他娘把这块玉佩放在其他六块中,看着是有些不可理解,毕竟这块玉佩之主肯定不可能是他亲爹。 但可别忘了,其他六块玉佩,也有五块肯定不是啊! 既然其他五块也不是,那这六块玉佩之主,是男还是女,有区别么? 反正都不是他/她们的儿子! 可那五块玉佩,林情儿也少给他。 所以林风可以猜想,在他娘林情儿眼里,玉佩从来不是给她儿子找亲爹的,而是给她儿子改户口的! 只要能改户口,是男是女重要么? 甚至大多数时候,女子对他娘可能比男子对他娘还更中用点! 毕竟古代男子想逛花楼,只要有钱就行,而女子想逛花楼,那不止有钱,还肯定有势! 面对一个哪怕故意隐藏身份,但一看就有钱有势的豪门贵女,以他娘林情儿素来彪悍的作风,林风不用猜都能想象到,他娘绝对会热情得和惠明郡主谈天说地,最后谈到被窝去! 所以最后惠明郡主能留块玉佩,真是一点都不稀奇。 林风不由想到当初他娘除了给玉佩,还有那个一式七份的怨郎赋,如今细想起来,那怨郎赋通篇都是女子淡淡地哀怨,竟然一句都没提“风儿是你儿子”。 林风扶额,他娘,还真是用词严谨啊! 当然,这些都是他的猜测,至于对不对,林风看着手中玉佩,他打算等机会合适,亲自找那位惠明郡主问问。 很快,这个机会就来了。 皇帝带着御林军把京城周围的道观、寺庙拜了个便,自然也没落下惠明郡主的道观。 虽然皇帝也不认为惠明郡主身为观主会拜什么道,可皇帝是个博爱的人,他烧香只重数量不重质量,本着宁可拜拜也别错过的念头,皇帝还是来了孙女的道观。 结果他来一看,嘿,他孙女这道观建得好华丽啊! 整个道观建得金碧辉煌,和郡主府相比一点没不差,道观外,一溜十八/九的道童,个个唇红齿白。 皇帝嘴微抽,他大孙女真会享受。 这要是几个皇子这样,皇帝向来勤俭,肯定一大嘴巴抽过去,可人都是隔辈亲的,看到大孙女这样,皇帝居然只是咂咂嘴,嘀咕了一句,“我家慧慧真会玩”,就大步走进去。 惠明郡主听到皇帝来,忙换了衣裳,过来请安。 林风也这时候,第一次见到慧明郡主。 惠明郡主穿着一身道袍,挽着头发,扶着两个明艳的少年,笑着走过来,对皇帝微微屈膝,“孙女见过皇爷爷。” 皇帝开心地看着自己的大孙女,“慧儿天天窝在城外,也不进宫看朕,朕都快忘了朕大孙女什么样了。” 慧明笑道:“人家在外面无拘无束多快活,回到宫里,那些朝臣又要念叨孙女,皇爷爷,你这么疼孙女,肯定不愿意看到那些御史把嘴放您孙女身上吧!” 皇帝立刻说:“都是那些御史天天多嘴,我家慧儿多可人啊,他们还没事找事。” 惠明笑着挽着皇帝胳膊撒娇,“果然爷爷最疼我!” 皇帝摸摸惠明郡主的头,“我家丫头,怎么能让外人欺负。” 林风站在皇帝身后,嘴角抽抽,陛下这屁股,可不是一般歪,难怪郡主能这么肆意逍遥,看来都是陛下惯的。 …… 皇帝在前堂烧香祈福时,林风瞅了个机会,和别人换了班,去后面求见慧明郡主。 内侍领着林风穿过一段曲折的回廊,走到一个暖亭前。 看着眼前的暖亭,林风眼睛闪过一丝惊艳。 如今是腊月的天,正是外面最冷的时候,按理说亭子更冷,可惠明郡主的亭子却不同,整个亭子中的柱子居然都是铜柱,里面可放炭火,亭子上面又以毛皮覆盖,让人一靠近,就觉得暖意融融。 这惠明郡主,还真是个会享受的主。 等林风走上亭子,这想法更明显,林风看到,惠明郡主正斜榻上,榻两边一边一个美少年,两人正给她捶腿。 这还真是神仙一样的日子。 这一刻,林风都嫉妒了。 “你求见本宫干什么?”惠明郡主吃着一块蜜汁杏脯,瞅着林风俊俏的样貌,笑着问。 林风忙从身上拿出玉佩,呈上,“不敢打扰大殿下,只是卑职这有块玉佩,是殿下的,现在打算物归原主。” “玉佩?”惠明郡主笑着坐起来,“小郎君,玉佩这种东西,可不能随便送哦~” 林风暴汗,忙把玉佩交给旁边内侍,“郡主勿要误会,卑职真的只是来还玉佩的。” 慧明郡主这才懒洋洋地从内侍手里接过玉佩,拿到眼前一看。 “咦,还真是本宫的玉佩,这玉佩你哪来的?” 林风拱手,“是在下的母亲留给在下的。” “你母亲?” “家母江南林情儿。” 慧明郡主看着玉佩皱着眉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 “哦,本宫想起来了,这不是当年本宫去江南时,逛花楼送给那个花魁的么!”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果然, 他猜得没错! 惠明郡主看着手中的玉佩,居然罕见地收起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挥挥手, 让两个捶腿的少年下去。 “你娘现在还好么?” “家母已经过世了。” 慧明郡主有些吃惊,“怎么死的?” “年轻时身子亏空太过, 从前年,身体就不好,浑身乏力, 后来就下不了床,一直撑到今年春天, 就不行了,不过我娘很看得开,她说她偷活这么多年值了。”林风语气中有一些感伤, 他向来不喜欢在外人面前说这个, 不过看到郡主,也不知怎么的,他觉得应该告诉她。 慧明郡主听了叹了一口气, “红颜薄命啊,这世间奇女子,又少了一个。” 林风听着惠明郡主倒好像和她娘挺熟的, 就问:“郡主对我娘好像挺熟悉?” “当年先帝巡视江南,本宫一起随驾, 先帝去了是忙着接见各地官员, 本宫又没事,就索性穿了男装, 去街上玩, 后来听到你娘艳名, 就想去瞧瞧你娘到底能多美,后来发现你娘真是个妙人,本宫就包了你娘一段时间。” 林风嘴角一抽,这位大郡主还真干出包花魁的事! 惠明郡主用手理了理鬓角的垂下的发丝,“本宫也是那时才知道,女孩子香香软软的,抱起来比臭男人舒服多了。” 好家伙,好家伙,林风被惠明郡主惊得目瞪口呆。 慧明郡主看着林风震惊地样子,笑道:“看在本宫和你母亲一日夫妻百日恩的份上,本宫可以许你一个请求,你来找本宫,可是要求本宫什么?” 林风回过神,忙摆摆手,“没有没有,卑职真的只是想还个玉佩,顺便弄清楚家母遗物中为什么会有郡主的玉佩。” 慧明郡主看着林风不似作伪,“哦,那还真是可惜。当年本宫给她玉佩时,虽然没告诉她本宫身份,不过本宫放过话,她如果有困难,可以拿这块玉佩来京中,本宫会照顾她一下。” 林风恍然大悟,难怪他娘会把这块玉佩放在六块玉佩中,说起来,如果他真找不到爹,这块玉佩可比其他玉佩有用多了。 这位可是个皇室郡主! 就算当年她没露身份,以他娘的精明,想必也察觉了一二。 惠明郡主收了玉佩,随口说了一句,“说来本宫当初见你娘身在教坊,觉得有些可惜,还特意在先帝面前提了一句,想着先帝素来猎奇,说不定能好奇去看看,收你娘做个妃子,谁想当时先帝为政务头疼,居然也没去,唉,要先帝见了你娘,说不定你娘就是另一个王淑妃,可惜了。” 林风暴汗,想不到惠明郡主自己逛花楼不要紧,还打算拐着当时的皇帝逛,这侄女当的…… 惠明郡主看了林风一眼,“你这孩子什么表情,你娘那花容月貌,没有权势,就是一种灾难。 岂不闻红颜祸水,你以为真是女人是想祸,不过是臭男人见色起意,反把错加在女人身上罢了。 就你娘那容貌,一旦出了教坊,哪个男人不想占为己有,到时势必引起腥风血雨,我把她引给先帝,那才是一劳永逸。” 林风想到他娘这些年一直呆在宅子里从不出去,但凡出去,也把自己化的一脸麻子,不由叹了一口气,惠明郡主说得真是一点不错。 容貌对于他娘,是利器,但更多的,是别人的窥窃。 没有滔天的权势,还真护不住他娘。 林风感伤了一下,起身,“多谢郡主解惑,卑职去前面当值了。” 郡主笑着说:“你的模样,虽比不上你娘,却也是世间少见的俊俏郎君,做御林军有什么好,不如留下,陪本郡主喝喝茶,聊聊天。” 林风一听,顿时一个激灵,忙说:“多谢郡主厚爱,卑职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说完,林风落荒而逃。 后面,惠明郡主笑得前俯后仰。 林情儿,你这儿子养得,一点玩笑都不会开,真不像你啊! * 皇帝把京城大大小小的道观寺庙拜了一遍,这才心满意足,觉得自己做好了天上神仙的思想工作。 此时,距离西北地动,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冯相也带着宰相处理好了地动的各种后续事宜。 于是,两人一个烧香,一个理政,倒也算玄学实干两手抓,效果居然也出乎意料的好,反正回京的途中,皇帝也没在听到关于地动的什么事。 京城安安稳稳的,百姓甚至还张灯结彩,准备过年。 皇帝看到此情此景,心情大好,就准备回宫。 不过回宫前,皇帝还有些担心,担心明日朝堂上,有朝臣拿地动说事,毕竟但凡地动,不管大小,都有人借此说是皇帝德行不够。 皇帝特地跑出去烧香,未尝不是担心这个。 于是,皇帝怀着纠结的心情回宫了,第二天,更是忐忑不安的去上了朝。 结果,第二□□堂,没有任何一个朝臣提地动的事。 不过皇帝丝毫没有开心,因为他刚上朝就得知了一个更劲爆的消息: 他不在的这几天,他二儿子,喝醉了酒,在政事堂,把两个枢密使揍了! 这事一出,朝臣们还哪顾得上西北一个山旮旯的地震,都磨刀霍霍弹劾二皇子了。 * 端明殿 “陛下,您要为臣做主啊,您看看臣这头,臣不过见二皇子喝得醉醺醺的,说了一句枢密院,军政重地,不可醉酒进入,就被二皇子打成这样!”头包成粽子的枢密使抱着皇帝大腿哭道。 皇帝手忙脚乱安慰:“老段,都是老二那孩子不着调,哎呀,你快起来,朕立马就揍他,让他给你赔罪。” 段枢密使趴在地上死活不肯起来,“臣被打成这样,还有何颜面在枢密院呆下去,臣求陛下准臣辞官,臣回晋阳老家去。” 皇帝一听汗都下来了,忙说:“老段,朕和你是什么交情,你跟了朕这么多年,哪能说走就走,都是那小子的错,朕这就丢他去王府关禁闭,给你出气!” 段枢密使趴在地上,眼中闪过一道恨意,他当着整个枢密院的手下面,被揍成这样,皇帝还想和稀泥,要真只让二皇子,以后他还怎么在枢密院立威。 于是段枢密使抱着皇帝的大腿,哭得死去活来,就是不起来。 皇帝被段枢密使哭得尴尬无比,只好看向旁边从进来就坐着喝茶的三个宰相。 这事和政事堂什么关系,所以三位宰相一来,就默默坐到一边,闷头喝茶,仿佛这宫里的茶,是什么琼脂玉露。 被皇帝看着,三个宰相也不好再事不关已高高挂起,郑相放下茶盏,开口相劝,“老段,这事是你受委屈了,二皇子委实混账,要不你再去揍回来?” 冯相和崔相立马抬头看着郑相。 郑相忙捂嘴,“一时说话没过脑子,见笑见笑。” 段枢密使却借此机会发难,“他是皇子,千金之躯,岂有臣一个臣子揍君之理!” 皇帝倒挺想段枢密使出去揍他儿子一顿的,毕竟他儿子皮糙肉厚,揍一顿也揍不坏。 可问题段枢密使不愿这样轻轻放过二皇子,所以又抱着皇帝腿开始哭。 皇帝被段枢密使哭得头疼,只好求助地看向冯相。 冯相本不想掺合,可无奈皇帝看过来,只好放下茶盏,“这次的事,二皇子有错在先,要不重惩二皇子,只怕难安枢密使之心……” 段枢密使顿时露出一丝喜色,皇帝却有些焦急,忙对冯相眨眨眼。 “不过二皇子毕竟是皇子,也不能真当着群臣的杖责于他,这样吧,由宫廷内卫杖责三十,并关回秦王府一年,令其闭门思过,陛下和段使君,可觉得妥当?” 皇帝这才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就打三十板子,而段枢密使勉强觉得能接受,二皇子毕竟是皇帝亲生儿子,有皇帝偏着,他也不能真把他怎么着,只是心里,还忍不住愤恨不已。 冯相见两人没有异议,就让人把二皇子提来,皇帝叫来御林军执行。 于是,林风回京的第一件事: 拿着板子揍了二皇子的屁股!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这兔崽子, 知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忙! 其实自从京城把这次皇帝移驾的消息传到汴京,曹刺史就已经提早开始准备了,先是把汴京的行宫修正一番, 又给陛下要带的兵马预备出军营,再加上陛下可能带来的随从官员住处,总之,刚开始时,曹刺史还是处理得挺得心应手。 毕竟皇帝以前几乎每年都来, 只要按照惯例, 再每年添点新花样就行。 可等到京城政事堂的正式诏令传来, 曹刺史却傻眼了。 这次随驾的官员……怎么这么多! 曹刺史打开随从官员名单, 一眼, 居然没看到头! 粗粗数了一下, 好家伙, 随从官员人数竟然有几百之多。 曹刺史当时就震惊了, 这次皇帝是带了半个朝廷来? 要不是这诏令上确实写着是来祭天的,曹刺史都差点以为皇帝是要来迁都的呢! 不过紧接着曹刺史就慌了,这么多人来, 住哪啊? 汴京虽是洛阳的陪都,够大也够繁华,许多官员也在这有私宅,甚至品级高的还有官宅, 可这相对于这几百官员, 还是远远不够。 那剩下的官员,尤其品级比较低的官员, 该安置在哪? 曹刺史只好立刻派人去清理城中空余的官宅, 当然这肯定不够, 曹刺史没办法,只得把汴京周围几个驿站也清出来,甚至还包了城中几个大客栈。 而这官宅、驿站、客栈很多都是有人住的,突然清理,少不得一番扯皮,如此一来,曹刺史的工作量简直成倍的增加。 曹刺史一边焦头烂额地给这些随从官员准备安置地方,一边在心里问候京城政事堂的那位。 这次的事,不用问,就知道是京城政事堂那位搞出来。 那位肯定又是看今年大丰收,心疼百姓了,才把皇帝和大臣折腾来汴京的。 说来这皇帝和大臣来汴京祭天,说是祭天,其实有识之士都心知肚明,就是让皇帝和军队能找个理由移驾陪都汴京。 洛阳虽然是几朝古都,周围也沃野千里,可即便这样,做为一个驻扎十几万大军的国都,周围的粮食也很吃紧,所以每年,每逢夏收秋收后,各地粮食收上来,各地官员就得征召劳役,运到京城。 而北地粮食运输,主要靠京杭大运河,由京杭运到汴京,然后再由汴京,组织劳役陆运到洛阳。 众所周知,水运省力,陆运艰难,汴京离洛阳不过三百里,可这三百里的陆运,却比京杭上千里的水运还要艰难百倍,所以每到大丰年,政事堂那位,都鼓动皇帝带上京城十几万张嘴,到汴京溜溜,以减轻京城周围百姓劳役之苦。 只是,这却苦了他这个汴京刺史,每年要伺候这么一大帮子人。 曹刺史真想给那位说: 我给您征一万劳役,把粮食送去,您别天天折腾皇帝来了好不好! …… 六月中旬,皇帝携百官,领左右卫八万大军,移驾汴京。 汴京刺史领陪都众官员,迎于城外。 行宫中 “曹郐,这次朕突然带这么多人来,忙坏你吧!”皇帝在主位坐下,笑着说。 曹刺史忙上前,“陛下御驾能幸汴京,是汴京上下期盼已久的,臣和汴京诸位属下能得以见陛下圣颜,再忙也只有心里高兴的份。” 皇帝听了笑道,“你这小子,朕要问别人,别人铁定都说不忙,你小子倒是会顺杆子爬。” 曹郐父亲和皇帝登基前曾一起领过几次兵,也算有几分袍泽之谊,曹郐小时候还经常见还是大将军的皇帝,所以也不和别人一样怕皇帝,反而笑道:“陛下问臣忙不忙,臣忙着准备迎接陛下,陛下素来不习惯咱们这些下属欺瞒您,臣又岂会欺瞒陛下。” 皇帝听了哈哈大笑,“你小子,还真和你爹不一样,你爹曹老将军多稳重啊,你小子咋都当上刺史了还这么滑头!” “臣这性子,陛下还不知道,”曹郐脸皮甚厚得认下滑头。 皇帝被逗乐了,对旁边的枢密使说:“看这老小子,脸皮忒厚,他都这么说了,朕要不好好厚赏一下他,哪能对的起他这么忙。” 旁边枢密使知道曹家原来就是皇帝一派,笑着说:“曹将军都讨赏了,陛下是得赏赏,要不让这家伙觉得陛下小气,在背后说陛下,那可怎么办。” “哈哈,他敢,”皇帝笑着骂了一句,然后看着曹郐“你小子两年前才当上刺史,也算升得够快了,朕要升你,别人就该攀扯了,去把你家小子们叫来吧,让朕瞅瞅。” 曹郐一听大喜,知道这是要荫封他儿子,忙让旁边一个侍卫去传信。 过了一会,曹郐一溜儿子跟着侍卫进了大殿。 曹郐本来正高兴儿子今天说不定入皇帝眼,捞个荫封,可等看到打头的林风,曹郐一惊,面色微变。 坏了,他忘了让侍卫别让林风来了。 只是林风已经进来了,曹郐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期待皇帝别太注意到林风这孩子。 可这可能么? 林风快十七了,而曹郐的几个孩子最大的才十三,光身高上,林风就高一大截,再加上曹郐的几个孩子有些随爹比较黑,而林风面色如玉,又长得极俊,所以林风和曹郐几个孩子一站在一起,简直是鹤立鸡群,想不引人注意都不行。 因此林风刚一进大殿,皇帝就咦了一下,“这孩子谁家的,长得这么好?” 曹郐只好硬着头皮说:“陛下,这是臣的犬子。” 皇帝惊讶道:“你的,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儿子了?” 都是武将,又家宴经常见,皇帝对自己臣子大体有几个儿子还是略知一二的。 曹郐欲哭无泪,只好扯谎,“陛下也是知道的,臣年轻时有些风流,这个孩子,臣也是刚刚知道,才认回来的。” 皇帝听了,愣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朕说朕怎么不认识,原来是你老小子年轻时的风流债啊,好小子,你够有种,你家夫人居然没劈了你,还让你认家来了。” 曹郐尴尬地笑了笑,心道就是我媳妇认回来了的呢! 皇帝不由看向林风,想看清这老小子年轻时风流出的私生子长什么样,结果这一看,皇帝不由愣住,这孩子好生面善,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皇帝不由招招手,“好孩子,来,过来,给朕看看。” 林风乖巧地走上前。 皇帝仔细看了看,确实没见过,难道他年纪大记错了? 也有可能,不过孩子近看长得更俊,一看就觉得心里喜欢,皇帝干脆也懒得想了,笑着问:“多大了,叫什么名字,平时都学些什么?” 林风回道:“学生林风,马上快十七了,平日在家跟着先生读读书。” “读书?”皇帝愣了下,“你平日读什么书?背段给朕听听。” 林风有些无语他爹和皇帝怎么见面就让他背书,不过还是老老实实说,“正跟先生学《大学》”,然后张口背了一段。 一边背,一边林风小心翼翼偷偷瞅了瞅皇帝,皇帝不会再像先生一样考较一下他功课吧? 皇帝应该很厉害吧,万一要是问得太难他不会答怎么办? 啊啊啊,为什么皇帝像他爹一样,见面就问功课! 他都十七了,难道除了学业没别的可问吗? 就在林风内心崩溃,紧张等着皇帝提问时,却见皇帝一脸震惊地看着他,然后转头对枢密使惊叹,“天呐,这孩子,居然会背《大学》!” 正在流利背课本的林风被皇帝的惊人之语惊得突然忘词了。 皇帝却还在和枢密使说:“《大学》是九经吧?” 枢密使点点头,“是的,陛下。” 皇帝又问,“他背得对不?” 枢密使再次点头,“听着甚是流利,应该没错。” 皇帝转头一脸惊诧地看着林风,对曹郐赞叹道:“曹郐,你这儿子好生厉害,想不到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学识,真是教导有方啊!” 曹郐忙一脸谦逊的和皇帝说着小孩子只是喜欢读书,陛下不要太过褒奖,他会骄傲的等等……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黑雾仍在装死中, 丝毫没有出来的迹象。 林风气得一巴掌拍车框上。 这黑雾到底是什么目的,干嘛非让他找爹啊? 看看,如今闹出多大的事! 都牵扯到当朝宰相了。 这里面要没有猫腻, 林风才不信呢! 只可惜黑雾死活不出来,没了让他对峙的可能。 林风现在是真后悔了,他当初听到黑雾一再强调时,就该想到这里面有问题,只可惜他被那一千万迷了眼。 果然意外之财就没有不是坑的。 除了气愤黑雾, 林风心里还有些忐忑。 他怎么也没想到, 他只是找个爹, 居然牵扯到当朝宰相, 甚至还被当成把柄。 想到那日在大朝上被以那种尴尬的情况点破身份, 林风叹了口气。 不管那位是不是他亲爹, 只怕经此一事, 对他都心生膈应吧。 毕竟哪个爱惜名声的人, 被人当众戳破私生子,这私生子还身份有碍,只怕也会心生不喜。 而且如今他还大朝会一散, 就被丢到宣旨的队伍,好像更验证了这个猜想。 林风只觉脑子中一团浆糊,又是气愤自己被李琪利用,又是疑惑自己到底是不是那位亲儿子, 还对无意间坑了那位一把愧疚地心中难安。 就这样浑浑噩噩中, 林风跟着宣旨的队伍,到了沧州。 到了沧州, 领队的大臣就带着众人, 拿着圣旨直接去了节度使府宣旨。 林风一路跟着队伍, 知道这次宣旨的对象是沧州节度使,据说这位还是三皇子妃的父亲,因为三皇子妃有身孕,才请旨进京。 可这事和林风又没什么关系,而且林风也不认识这位沧州节度使,再加上林风正心里有事,所以除了和其他随行官员一起跟着宣旨的大臣走了个过场,其他时间,林风就老老实实呆在节度使府,等着那位节度使收拾好东西启程。 却不想,那位节度使却找上了门。 “啧啧,原来你就是那个孩子。”孔循站在门外,笑着打量着林风。 林风刚打开门,就看到这位节度使大人,忙拱手行礼,“下官见过孔使君,不知孔使君突然到访,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孔循摆摆手,“不用多礼,你父亲和我是故交,你都到了我的地盘,我哪有不来看看的道理。” 林风小心翼翼地让开门,却没敢说什么,自从被李琪坑那一下,林风可知道朝堂险恶了,这人虽然自称他爹故交,可谁知道是敌是友,而且问题当初朝堂之上被皇帝一打岔,他现在都不知道他到底算谁的儿子,这人说是他爹故交,先不说真假,到底是哪个爹的故交啊! 这家伙到底是认识曹刺史,还是认识冯相,还是皇帝心腹啊? 拜托介绍时能不能加个前缀,要不他分不清啊! 孔循却不知道林风心里的纠结,很是自来熟地走进去。 在屋里坐下,孔循笑着说:“本使君这次能回京,多谢令尊替我在陛下美言,这情谊我记下了,唉,你这个孩子,这么拘束干什么,坐啊,本使君是特地来道谢的,哪有让你站着的道理。” 林风忐忑地坐下,哦,原来说得他爹是冯相。 孔循看了林风一眼,突然笑了,“你这孩子,这是怎么了,怎么惶惶不安的。” 孔循向来很会察言观色,仔细看了看林风,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是不是那日的事吓到你了?” 林风没想到自己一下子被看穿,忙尴尬摆摆手。 孔循突然大笑,“哈哈,你这孩子怎么傻乎乎,行了,傻小子,你担心什么,担心你爹啊,你快省省这个心吧,就你这点小事,还影响不了你爹。” 林风疑惑地看着孔循。 孔循笑道:“你是不是担心因为李琪那死老头当庭弹劾你爹,怕你爹迁怒于你?这个你不用担心,你爹向来不是随意迁怒人的性子,再说,他和李琪的事,都是老黄历了,李琪这些年没少折腾,你爹都习惯了,反正也不多你爹这一件。” 李琪和冯相的事林风一路也听了不少风言风语,终于忍不住问:“真是我爹抢了李琪的相位,才让李琪对我爹一直怀恨在心?” 谁想孔循直接被逗笑了,“你爹和李琪争相位?你听谁说的,他李琪也配?” “啊?” 孔循笑道:“那是李琪一直给自己脸上贴金,这件事你可问对人了,要说这事,还真没比本使君更清楚的,毕竟本使君当时可是正在场。” 林风疑惑地看着孔循,这么巧。 孔循顿时扎心,捂着心口,“你这孩子,这是什么表情,难道你不知道,本使君以前是枢密副使么?” 林风瞬间瞪大眼睛,枢密副使,这家伙是枢密使,虽然枢密使和节度使官阶一样,可枢密使权利可比节度使大多了。 枢密使和宰相,一个掌天下兵权,一个掌天下政务,很多时候,枢密使可是压宰相一头,当然枢密使和宰相到底谁厉害,还看个人资历和谁更受皇帝信任。 这家伙以前干过枢密使副使,那相当于军委二把手啊,现在怎么沦落到一个藩镇的节度使了? “那是因为我嫁了个女儿啊!”孔循幽幽地说。 林风眨眨眼,嫁女儿当爹的贬官?天下还有这样的规矩? “当时三皇子选妃,本来挑中的是枢密使的闺女,我劝枢密使放弃了,结果等后来,我闺女成了三皇子妃,枢密使大怒,我不就来沧州蹲着了么,唉,幸好这次你爹替我求情,要不我还回不去。” 林风眨眨眼,“这……这个虽然有点阴差阳错,不过也不能全怪您吧?” “不是阴差阳错,后来我女儿能当选,是我走了关系,不过这事不能怪我啊,当时那个枢密使正是陛下的心腹,而且支持二皇子,我当时依附他,是很真心的建议的,他既然已经是皇帝的心腹,而是站了二皇子,就别和三皇子牵扯,省得别人觉得他脚踏两条船,他当时也觉得我说得有理,可谁想到他拒了之后,没过多久就有人在他耳边嚼舌头,说我之所以劝他,是因为我也有个女儿,而且当时他也有些后悔没让女儿当皇子妃,我一看这家伙脑子如此不清,为求自保只好坐实了这件事,干脆和皇帝做了亲家,要不,你让我怎么办。” 林风张大嘴巴,这也行? 不过这位做的好像也没错,毕竟上司已经得罪了,只是,这个事怕是很多人在背后说吧! 难怪这家伙被丢到这。 “那那位枢密使呢?”林风有些奇怪这家伙怎么敢回去。 “死了,那家伙参与潞王和二皇子的夺嫡,虽然斗败了潞王,不过把自己也搭进去了,我当初就劝他,他已经是皇帝心腹了,何必再插手夺嫡的事,可他不听,啧啧。”孔循摇摇头。 林风嘴角抽抽,难怪这家伙敢回去。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林风同手同脚地书房出来, 飘回后院。 原来撒娇这活,重点不是撒娇的人,而是被撒娇的吃不吃这套。 他爹这种理智的人, 就不吃这套! 呜呜, 他以后再也不找他爹撒娇了! 林风回到后院,就看到自己院子里正在圆滚滚走路的悠悠,顿时忘了刚才的尴尬,一把跑过去抱起它。 “小悠悠, 有没有想爸爸啊!” 小悠悠正在院子里玩得好好的,被突然抱起来,顿时扑扇起来, 林风一个没抱住, 小悠悠就从手里蹦了出去,扑扇扑扇飞跑了。 “好家伙,这小家伙几天不见, 勉强会飞了。”当然,其实飞得还没鸡强。 不过林风还是很高兴的, 这说明他家小悠悠是会飞的,看来以后说不定能长成一只雄鹰。 林风放下心来, 悠悠地回了屋。 * 潞王的回京,可以说是给平静的朝堂来了一个惊雷, 而接下来皇帝同意潞王留京,则真正把朝堂的水搅浑了。 潞王是几个皇子中唯一有战功的,并且还不是像那些二代那样镀金的,而是当初跟着陛下南征北战一刀一枪实实在在打下来的, 因此潞王在军中很有威望, 并且因为和大部分武将一起出生入死过, 潞王在武将中也很有人脉,所以虽然潞王不是皇帝亲子,他一回京,还是让二皇子三皇子紧张不已。 尤其是二皇子,当初他可是牺牲了安重诲,才把潞王弄出京,没想到才几年,潞王又回来了,而他如今,已经没有第二个安重诲了。 群臣自然也看得很明白,如果说几年前大家清一色站二皇子,那如今,经过二皇子几年发疯、安重诲身死二皇子一脉势力大减,众人已经没当初那么坚信二皇子能登基了,所以对潞王也友好起来,毕竟万一潞王要是真撞运做了太子,那可不能得罪。 所以这次潞王进京,群臣的态度都友善得不得了。 而这一幕,更是深深地刺激了二皇子三皇子。 于是两人决定,要靠三皇子妃生子,狠狠扳回这一句。 这日,十月怀胎的三皇子妃突然觉得一阵阵痛,整个皇宫多少热闹起来。 皇帝本来正在偏殿请几个宰相枢密使吃饭,一听三皇子妃要生了,立马一抹嘴,搁下碗就往宫外跑。 宰相和枢密使一看皇帝跑了,也不好再接着吃,立马起身跟上皇帝。 一众人跑到三皇子府,就看到三皇子府好像打仗一样,丫鬟婆子满院跑,太监侍卫遍地窜。 不过皇帝自己也挺乱的,也没顾上训斥,就匆匆跑去三皇子妃院里,结果一进院,就听到三皇子妃一声惨叫。 皇帝当即吓得腿一软,忙抓着院中的三儿子,“你媳妇进去多久了?” 三皇子也正在六神无主,一看到他爹,顿时仿佛找到了依靠,“爹,芸儿在里面给您生皇孙呢,已经进去半个时辰了。” “半个时辰,那还好,那还好,”皇帝擦擦一路跑出来的汗,作为有好几个孩子的爹,皇帝很有经验地给儿子传授经验,“别慌别慌,女人生孩子很慢的,你媳妇才进去半个时辰,还早呢!” 三皇子是头一次当爹,正着急得要命,听他爹这么一说,还真有些安心,不过安心下来的三皇子,脑子就开始想别的了。 三皇子故作焦急地走了两步,然后抱着皇帝的胳膊,“爹,你说芸儿在里面叫得这么惨,会不会出事啊?” “呸呸呸,胡说什么,你娘生了你们弟兄两个,当初也叫得这么厉害,也没见出事!” 三皇子还是惴惴不安地看着皇帝,“可儿子担心啊……” 皇帝顿时心疼地揽过儿子,“没事没事,不就生个孩子么,我儿不怕,爹当年有你大哥时,也像你这么紧张,可等你二哥出生时,就有经验了,我儿放心,你媳妇只是头一次生孩子,没事,生二次就熟了。” 三皇子把头靠在皇帝胳膊上,“幸亏有爹爹教儿子,要不儿子都不知如何是好!对了,二哥已经有两个孩子了,爹,不如儿子把二哥也请来,说不定二哥也能给儿子点经验呢!” 此话一出,后面的宰相枢密使齐齐暗翻白眼。 这话说得,好像是二皇子自己生过孩子似的,还有,女人在里面生孩子,你们父子俩在外面要什么经验。 不过皇帝却觉得他三儿子说得有道理,点点头,“老二也有过两个了,这要出生的又是他大侄子,他确实该过来。” 皇帝就对身边御林军吩咐,“去叫秦王来。” 众人心中一叹,知道二皇子这是算解禁了。 二皇子府就在三皇子府隔壁,二皇子来得很快,一进院子,二皇子就看到皇帝身后的段枢密使。 二皇子凶狠地笑了笑,段枢密使扭过脸。 皇帝正揽着三皇子,没注意到两人之前的波涛汹涌,还对三皇子招招手,“老二,快来,你弟媳正在里面给你生侄子,你弟弟正紧张得不行,你快把你当初生老大老二的经验给你弟弟说说,好安安他的心。” 二皇子一个踉跄,他家老大老二他王妃生的,他能有什么经验。 不过二皇子还是忙跑过去,和三皇子凑在一起,嘀咕了一阵。 屋外,三个男人在分享生孩子的经验,屋里,三皇子妃在使出吃奶劲生孩子。 如果三皇子妃知道她的公公、她的大伯子、他的丈夫正在纸上谈兵,不知道会不会恨得上去踹一脚。 不过此时,三皇子妃已经没心思管外面了,她全身心都想着怎么快点让肚子那块肉出来,只是越想,那块肉仿佛越打算在里面呆着,在一顿用力后,三皇子妃突然一脱力,顿时往后面倒去。 屋里稳婆顿时一阵惊呼。 屋外,皇帝二皇子三皇子正紧张兮兮凑在一起分享生孩子经验,突然听到屋里一片慌乱,顿时也有些慌。 皇帝忙问:“出什么事了,三儿媳妇怎么了?” 里面传来稳婆略有些慌得声音,“不好了,三皇子妃晕过去了。” “啊,晕了,怎么会晕呢!”皇帝一愣,显然没这方面经验。 二皇子一听也慌了,“我大侄子怎么样了?” 三皇子更慌,“晕了是什么意思?” 一个稳婆从里面慌慌张张出来,一见到皇帝,忙跪下,“不好了,陛下,三皇子妃脱力晕了,奴婢们叫不醒三皇子妃。” 皇帝一听懵了,他虽然有几个孩子,可生得都挺顺的,还真没遇到这种情况。 而二皇子和三皇子更没经验,都眼巴巴看着自己老爹。 皇帝忙转头看向身后的几个大臣。 两个枢密使摇摇头,三个宰相相互看看,好歹冯相有经验一些,“陛下,还是请太医来吧!” 旁边宫女忙说:“刚刚稳婆已经让去请了,只是太医还没到。” 皇帝顿时呵斥,“怎么不早请!” 众人顿时看向三皇子,三皇子哭丧着脸,“儿子刚刚六神无主,没想起来。” 众人扶额,皇子妃生孩子,一院子的人居然没有一个想着去请太医。 这三皇子还真不是个能干事的。 就在众人无奈只能等太医时,一个声音小声传来,“要不,摔个盆试试?” 众人一愣,忙循着声音看去,就看林风正挠着头说:“我见乡下她们生孩子都这样。” 冯相听了点点头,“好像书上确实有妇人难产,在窗下摔盆一说。” “那快摔!”皇帝忙叫人找来瓦盆,然后给林风。 林风拿着走到三皇子妃屋的窗下,对着墙狠狠一摔。 “啪——” 摔盆到底能不能治难产不清楚,不过三皇子妃被巨大的摔盆声一震,成功吓醒了。 …… 一炷香,随着一阵婴儿的啼哭,三皇子妃终于生下了皇帝的第一个大皇孙。 皇帝简直喜极而泣,抱着大孙子兴奋的给宰相枢密使几人看,甚至连林风,都凑过去看了看。 看着刚出生的大皇孙,林风忍不住伸手逗了逗,心道: 这娃娃,还和我小时候长得挺像的,果然孩子刚出生都是一个模样!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说起来林风知道自己这一世刚出生时什么样, 还真是个意外。 古代毕竟不是现代,有相机,有好拍照记录特殊时刻的父母, 能让孩子长大后, 只要想知道,翻翻照片就行。 古代自然没这个条件,而小孩子又不可能有记忆,所以除了以后长大听别人说说你小时候长得怎样怎样, 或者等生个孩子别人个你刚出生时一模一样,别的还真没办法。 不过林风不同,他是胎穿, 所以从一出生, 他就是有记忆的。 但这胎穿也不是万能的,就比如这刚出生长什么样,他就自己看不到, 毕竟他眼长自己脸上。 这时候,就要感谢他那个彪悍的妈, 林情儿。 他妈林情儿当初生完孩子,累得昏了几个时辰, 清醒后第一时间干了两件事。 把孩子抱过来看看怎么样和拿银镜照照自己生完孩子脸什么样。 他妈不愧母爱和美貌达人,这重点抓得死死的。 所以当小婴儿林风被他妈一抱吵醒后, 就无意间看到他妈的绝色容颜,然后又从银镜不小心看到自己猴屁股一样皱皱巴巴的小脸。 然后林风成功被这巨大的差距吓哭了。 往事不堪回首,不过林风还是成功记住了自己刚出生的样子,如今看到这三皇子刚生的崽, 林风咂咂嘴, 原来小孩子刚出生时都这么丑。 当初, 是他少见多怪了。 林风看着刚出生的大皇孙有些嫌弃,觉得太丑,皇帝和二皇子三皇子却丝毫不觉的,反而怎么看怎么喜爱,尤其是二皇子,一直对着皇帝夸: “爹,你看大侄子长得多像我,这小鼻子,这小眼,简直和儿子一个模子出来的!” “哎呀,你看这鼻梁,也和儿子一个样子!” “吆吆吆,这耳朵,也再随儿子不过了。” 皇帝乐呵呵地说:“像像像。” 旁边三皇子和群臣一脸怪异,尤其三皇子,隐隐有青色。 这是他的儿子,他二哥这么说什么意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王妃和二皇子生的呢! 二皇子被这么多怪异的目光注视着,却丝毫没有察觉,在二皇子眼里,如今潞王回来,他和他三弟就是一伙的,他们唯一比潞王强的,就是他们是皇帝亲儿子,如今这孩子一出生,有皇孙在手,他们的机会就更大了三分,至于这孩子虽然是他三弟,二皇子觉得,如果需要,他可以过继啊! 当初先帝年轻没儿子,不就养了他大哥么,也是到了后来,才生了自己儿子,他如今只有两个女儿,二皇子寻思着,他要不也养他弟弟的。 他毕竟是“长子”,如果养了这个孩子,那这孩子就是“长孙”,相必三弟也会答应。 所以铁青着脸的三皇子不知道,二皇子此时,已经完全把他的儿子当成自己的了。 他的“儿子”,自然是像他的! 刚出生的大皇孙被皇帝和二皇子溜了一圈,就忍不住睡着了,皇帝这才恋恋不舍还回去,不过还回去后老爷子的兴奋劲也没过,直接大手一挥,给刚出生的大皇孙赐名李重哲,这才兴冲冲带着宰相枢密使回去。 * 大皇孙的出世,让原本弱势的二皇子三皇子迅速腰杆子硬了起来,再加上二皇子被放出来,众人仿佛又觉得皇帝准备立亲生儿子了。 前一段时间潞王要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回京又被皇帝留在京中,自然更是得意,走到哪都有人捧着,而如今大皇孙一出世,两人情景对调,潞王的日子开始不好过了。 潞王干脆直接回王府,关上大门,不再见客。 皇帝因为大皇孙的出生,高兴了好长一段时间,等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爱撒娇”的大儿子好久没进宫了。 皇帝顿时又想大儿子了,忙准备了些新进贡的水果,让送到大儿子府上,顺便暗示: 儿啊,你咋好久都没进宫陪爹了呢? 这天,当值的正好是林风,林风就和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一起,带着水果去了。 林风和大太监都知道潞王这些日子为什么闭门谢客,所以到潞王府前,两人都以为会见到一个消沉的潞王,或者窝在王府憋屈的潞王,可等见到潞王,两人居然发现,潞王正在府里和一个文士悠闲地下棋。 林风和大太监又一丝惊讶,不过两人掩饰得很好,直接送上水果,等潞王谢恩后,两人就回去了,只是在送他们离开时,林风不由微微侧目看了那个文士一眼,因为他发现这个文士好像有点跛脚。 出了潞王府,林风忍不住问身边的大太监,“刚才那位文士是谁?我以前听人说潞王殿下性子火爆,最讨厌文人磨磨唧唧,没想到刚才见到殿下和文人相处的蛮好的,可见传言不可信。” 大太监笑了,“潞王殿下确实很讨厌文人,就连他的谋士中,都没几个文人,不过刚刚那人是例外。” “啊,为什么?” “因为那个不是潞王殿下的属下,是潞王殿下的邻居!” 林风张大嘴巴,“邻居?” 大太监给林风解释,“刚刚那位文士是御史中丞吕琦,他的府邸正在潞王府隔壁,所以两人关系不错。” “那位文士是御史中丞?我刚刚看他脚有些跛,朝廷不是历来规定凡入仕者,必须五官端正、四肢健全,那位怎么能进仕途呢?”林风也是到了古代,才知道古代做官有个坑人的规定,那就要求外貌。 你要长得歪鼻子斜眼,哪怕你再有才,都很难当官,因为第一条五官端正就能刷掉你。 “他啊,他确实本来不能的,不过先帝感其父子忠义,特地让他入仕的。” “忠义?听着好像有故事,公公,您快给我说说。” 大太监和林风也算认识一段时间了,知道这位小郎君素来爱听八卦,就给他讲,“这位御史中丞家里有个爹,御史中丞对其孝顺无比,每天都亲自侍奉,可你知道么,他的爹其实不是他的亲爹。” 林风眼睛一亮,这八卦光听开头就很有意思。 “他这个爹,其实是他亲爹的掌书记,当年御史中丞的父亲是沧州刺史,因事触怒了他的顶头上司卢龙节度使,被卢龙节度使判了全家斩立决。 当时吕琦是沧州刺史最小的儿子,只有十多岁,在法场上,他爹的掌书记为了救他,就谎称吕琦是自己的同胞弟弟,不小心跑到刺史府玩,才被官兵误抓,监斩官一时不查,就把吕琦放了。 不过这位掌书记也知道这事只能瞒一时,所以一接到吕琦,就带他逃出了沧州,两人一路逃亡,吕琦年纪小又走不动,那位掌书记怕有追兵,就背着他,一直从沧州逃到晋阳,等到晋阳时,那位掌书记因为走得太过,腿几乎废了,而吕琦,因为被那个掌书记背着,要好许多,可即便如此,也双足都是血,好了后有些微跛,这事传到当时还是晋王的先帝耳中,先帝感其忠义,就特令吕琦入仕。 所以,吕御史,确实是朝中唯一身有残疾入仕的文官。” 林风听了感慨,“能冒着杀头的危险救上峰的儿子,这位掌书记,还真是担得起忠义二字。” 大太监点点头,“小郎君说得是,不过这种忠义,也就是掌书记,换个别人,也是做不来的。” 林风不解,“这关掌书记什么事?” 大太监诧异地看着林风,“小郎君不会不知道掌书记意味着什么吧?” 林风当初听孔循说过一嘴他爹曾是先帝的掌书记,随口说:“不就是谋士的意思么?” 大太监咂咂嘴,“这么说也没错,不过总觉得有些不大准确,你有没有听过掌书记有一个别称——入幕之宾。” 林风瞬间瞪大眼睛,“入幕之宾!” 这一刻,林风瞬间想到了前世看到的那些口口小说。 别怪林风,谁让当年同事中有一个女同事是腐女,这位天天拿着手机嘿嘿笑,惹得一众同事对她看得手机内容好奇不已,忍不住求她分享一下,然后……众人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更可怕的,林风的同事因为歪了两个,正好凑成了一对。 所以一听这次词,林风的脑子瞬间想歪了。 大太监丝毫没注意到林风的走神,还在说:“昔日谢安与王坦之尝诣温论事,温令超帐中卧听之。风动帐开,安笑曰:‘郗生可谓入幕之宾矣。’①,说得就是掌书记,所以这掌书记,可不仅仅是谋士,而是心腹谋士,更甚者,对于主君来说,是可以知道自己秘密的人,主君对掌书记如此信任,掌书记自然也对主君投桃报李,无比忠心,所以那位掌书记拼死救吕琦,也在情理之中,要是普通臣子,谁会冒着杀头的危险去救上峰的儿子……” 林风点点头,就是就是,搁上世,就那些老板的抠门劲,不幸灾乐祸就不错了! 后知后觉回过神,“啊,入幕之宾原来是这个意思。” 大太监不解,“风小郎君难道有别的见解?” 林风瞬间捂脸。 对不起,是他读书少,想歪了! 入幕之宾,人家是个再正经不过词!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林风回到宫里, 麻溜去藏书阁借了点书,打算补补自己匮乏的知识,要不再出现今天的事, 可就要闹笑话了。 同时林风也打听了一下掌书记这个职位, 这一打听,林风才发现,这个职位还真不一般。 掌书记一职早出现在汉代,开始时被称为书记、记室, 本是诸侯王身边一个记录诸侯王一言一行,编写诸侯国国史的职位。 不过这只是开始,因为记室要记录诸侯王的一言一行, 就要天天跟着诸侯王, 并且诸侯王干得事他都知道,所以诸侯王为了不让自己在史书上“遗臭万年”,也为了让记室别偷偷向朝廷打小报告, 就开始礼遇记室。 冬日送炭,夏日送冰, 平时再时时赏赐,争取让记室能“好好”记录, 少打报告。 不过光这样还不保险,指不定有记室不买账呢, 好在诸侯王身边的记室品级不高,一般朝廷也不会特意任命,所以诸侯王灵机一动,自己任命, 换上自己的心腹。 大概从这一刻起, 记室的性质就变了。 是自己心腹, 又天天跟着自己,诸侯王自然凡事会不自觉偏向自己人,所以记室手中的权利也开始越来越大,从开始帮诸侯王处理书信,到转述诸侯王各种号令,再到帮着诸侯王主持祭祀,甚至连诸侯王聘请属官,属官的升迁,都由记室一手承办,有时诸侯王犯了事,或者朝中风向不对,诸侯王不敢进京朝觐,也由记室代替朝觐。 更有甚者,对于一些想要造反诸侯,记室更是他不可缺少的顶级心腹。 毕竟记室天天跟着,想瞒也瞒不住,干脆拉进来做同伙得了。 所以对于有野心的诸侯,记室更是必不可少。 而也因此有了恒温和郗超主宾之间入幕之宾的典故。 其后,记室在诸侯王中的地位越来越重,到了前朝末年,虽然没有诸侯王,可各大藩镇节度使纷纷坐大,成了各地的土皇帝,由记室演化而来的掌书记,也成了节度使身边不可或缺的职位。 而且由于一开始的起因,注定了掌书记是个比较私人的职位,甚至如果跟着一个野心勃勃的主,还有掉脑袋的危险。 不过高风险也意味着高收入,因为掌书记的重要性,各节度使对自己的掌书记也是没话说。 不仅信任有加,而且待遇优厚,有时,甚至优厚到令人妒忌。 除了应有的俸禄,夏日送冰,冬日送炭这都是小意思,逢年过节,赏赐满满这更是不值得一提,更重要的,是体现自己用心。 掌书记一年四季的衣服,平日的吃穿用度,无不是节度使全包,甚至每日点心茶水,许多节度使都能记得安排。 说起这事就要说到一个节度使前两川节度使王建,这位节度使是屠户出身,后来一路打天下,占了蜀中自立为王,有一次王建和自己的掌书记因为意见不合产生分歧,王建的掌书记一怒之下,指着王建臭骂一顿,扬长而去。 旁边有人就说这掌书记太嚣张,觉得王建对掌书记礼遇太过,谁想王建却摇摇头,说:“我昔日在京城,有兴见皇帝是如何对自己登基前的掌书记,那真是下面进贡筐荔枝,皇帝都能想着自己的掌书记一份,我如今,才做到哪!” 后来王建也在自己掌书记的辅佐下,真正在蜀中站稳脚跟,建国称帝。 而节度使对掌书记如此,掌书记自然也投桃报李,对节度使誓死尽忠,所以当吕琦父亲出事时,他的掌书记,才会冒着生命危险,救吕琦出来,并且带着他一路艰苦逃亡。 林风了解到始末后,这才明白那日大太监说这也就掌书记做得出,果然,这世间没有无缘故无的忠心,有得只是真心换真心。 要不就靠每月那点俸禄,人家凭什么替你出生入死。 林风突然想起他爹好像就是先帝的掌书记,不由好奇他爹和先帝之间的关系,是不是也像别的节度使和掌书记一样亲厚,就隐晦的向自己小伙伴打听了一下。 谁想到那个小伙伴听了,反而很是诧异:“你居然不知道,你知道你爹有个封号是端明殿学士么,在你爹之前,其实从来没有这个学士名的,也就是说,端明殿学士,是从你爹开始的,那你知道当初当今皇帝为什么登基后封你爹为端明殿学士,据说当初陛下想给你爹赐个封号,可无奈陛下读书不多,一时想不起来,就以你爹在先帝时住的殿名赐名了,你应该知道端明殿是哪吧。” 林风傻眼了。 端明殿,那不是皇帝的寝宫么? 我靠,他爹以前住皇帝寝宫里! 林风刚刚正经的脑子,又歪了。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林风刚才去放下书, 就发现自己钱袋不见了,于是忙一路找来,结果远远看到老头, 正看到老头随手丢他金子, 顿时气炸了。 好家伙,这老头捡了他东西,不但不寻找失主,居然还随手丢水塘里! 还正巧被他这个失主看到, 这真是叔能忍婶也不能忍! 你就算自己偷偷昧下,他林风也不生这个气啊! 老头,你什么意思啊! 所以林风一个箭步上前, 一把抓住老头袖子, “你捡到我钱袋,凭什么把我金子丢池塘!” 老头刚刚其实只是一时撒气,随手一扔, 却没想到正巧被林风撞上,顿时很是尴尬, 又有些恼羞成怒。 “你这小子,放开, 有你这么拉扯上官的么,成何体统!” 林风顿时被逗笑了, 成何体统,哪家道德准则,也没教人随手丢别人金子吧! 直接喷道:“这钱袋虽是我丢的,可你捡到, 不告而取, 这是窃, 擅自丢掉,更是不该,你说我成何体统,你就有体统了!你赔我金子!” 老头顿时大觉丢脸,“谁偷你金子了,老夫不过捡个荷包,你自己不看好钱袋,丢了活该,怨不得别人。” 林风直接被气笑了,“枉你还看着人模狗样的,刚才还问我家教,你长这么大,你父母没教你拾金不昧么,你读的圣贤书,没教你拾金不昧么,你这些年学的礼义廉耻,都学到狗肚子去了!” 老头向来很重视脸面,又自诩君子,被林风当年这么说,简直比被破口大骂更掉脸,登时大怒,“你这竖子,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呢,我在说你这个不知廉耻的死老头!” “你!你再说一遍!” “你这不知廉耻的死老头!” …… 藏书阁 今日当值的赵学士正在查点阁内藏书,一个仆役匆匆跑过来。 “大人,不好了,门前有人吵起来了。” 赵学士一愣,居然有人在藏书阁门前争吵,这成何体统,忙放下手中的清单,跟着仆役往外走。 结果一出门,看清藏书阁门前正在吵架的两人,赵学士就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他干嘛吃饱了撑的出来。 这吵架的两人,一人是从二品尚书右仆射李琪,一人是正三品汴京刺史之子曹风。 这两个人,他都得罪不起! 而且更让人为难的是,这两人身份半斤八两,谁还都不能轻易得罪。 如今朝廷沿袭了前朝的九品制,品级越高,官职越大,按理说李琪的官职比曹风的父亲官都大,曹风还一庶子,赵学士应该不必如此为难,可事实,却恰恰相反。 李琪虽然品级高,可按本朝惯例,实官最高品级是正三品,也就是宰相才三品,而超过三品的,都是给已致仕或者年纪大的加封的,要是这位被加封的本身是正三品宰相,那自然更是尊贵,可若只是有一个虚的加封,那其实就是朝廷告诉你你年纪大了,该退位让贤了。 李琪这个尚书左仆射,就只是一个虚封,所以他其实已经算是准致仕官员,只是他没自己上表致仕而已。 而汴京刺史曹郐,正三品外放官员,虽然外放官员比京官低半级,可曹郐却是青壮官员,正得帝心,再加上如今他们正在汴京,这曹郐又是汴京刺史,简直是地头蛇,他的儿子,哪怕只是一庶子,也不能轻视啊! 再加上这校书郎,还是皇帝亲点的! 赵学士很是头疼,一个是将退休老干部,一个是背景金光闪闪,他却只是一个藏书阁学士,这事是他能管的么? 可他已经出来了,又不能不管。 赵学士只好叹了一口气,硬着头皮上去劝架。 “李老,哎呀呀,这是谁惹您生气了,值得您动这么大干活,风小郎君,哎吆,你怎么在这,不是让你晒书么,怎么还和李老吵起来,来来来,快去晒书去。” 赵学士一出场,就努力稀泥,希望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可李琪林风这两人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人么? 当然不是! 李琪正被林风气得肝疼,觉得自己几十年,都没受过这样的气,而林风正也在气头上,再加上心疼钱,更不会这么算了。 所以李琪一见赵学士来,就质问道:“赵学士,这就是你们藏书阁的校书郎么,如此目无尊长,不敬上峰!” 林风也不甘示弱,死死抓住李琪袖子,大声说:“赵学士,这老头捡我钱袋不还,还把我钱袋里的钱丢池塘里,今天他要不还钱,我就和他没完!” 赵学士只觉瞬间头大了三分,忙上前,“两位好好说,这是怎么回事啊,曹风,你先放开李老袖子,李老,您消消气,曹风还年轻,不懂事,您老不可和他一般见识。” 在赵学士的插手下,两人好歹分开,只是两人的嘴都没停。 李琪指着林风,气得直哆嗦,“目无上峰,当门辱骂尊长,曹刺史就是这么教导你的!” 林风插着药回骂:“你个死老头,你咋好意思称尊长,刚刚走路不看路撞我,我抱着书看不着路,你也抱着书?你撞我害我掉了钱袋,你捡了,居然不知道物归原主,还撒气扔了我钱袋的金子,你读书这么多年,拾金不昧这个道理读到狗肚子去了,你有哪点脸能称尊长,我叫一声尊长,你配答应么,你配么!” 李琪只觉脑子轰得一下炸了,也顾不上身份,居然气得抬手就要揍林风,赵学士一惊,忙和仆役死死抱住李琪,然后赵学士朝林风吼,“你还不快去晒书。” 林风一看这死老头真恼羞成怒了,也不好真和一个老头动手,就一把抢过李琪手中的玉佩,冲他凶了一句,“死老头,幸亏你今天没丢我娘给我的玉佩,否则我堵你家门口骂,呸,为老不尊!” 赚完便宜,林风腿脚麻利地跑了。 李琪被赵学士死死抱着,用手颤抖地指着林风,“你,你……” 突然两眼一翻,被气晕了。 * 李宅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这钱, 原本不用给的! 只是崔主簿跑得太快,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崔主簿人就跑没了。 看着手中的银锭, 林风犹豫要不要再送回去, 毕竟他没有诓人的打算,可想了想,林风觉得还是算了。 崔主簿现在肯定不想再见到他,他要真找上门, 说不定崔主簿受到的精神损失加□□损失,比这一百两还贵! 毕竟,人家, 家有悍妻啊! 所以这一百两, 就当做崔主簿赎回玉佩,毁灭年轻时罪过的钱吧!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林风念叨一句, 带着小安回客栈了。 回到客栈,因为发了一笔意外之财, 林风瞬间觉得手头宽松起来,眼界也高了, 有些看不上之前订的普通上房,直接找来小二, 换了一间天字“贵宾房”。 天字房有冰盆,有酒席,有专门的仆役,可比林风之前的上房强好几倍, 林风带着小安好好享受了一下汴京的奢靡, 这才有空想汴京另一位玉佩之主。 雕花玉佩的汴州刺史曹郐。 按理说, 林风应该像对之前崔主簿一样,直接拿着玉佩信物和书信上门,看看这位曹刺史是不是他亲爹。 这是最简单直接的法子。 可这有个不妥,崔主簿是汴京主簿,曹刺史是汴京剧刺史,两人,是在同一个衙门! 昨天,他已经跑到州衙门前给崔主簿送信了,今天他总不能再跑到州衙门前给曹刺史送信吧! 就算衙门门口的侍卫,也肯定会有所怀疑。 再说,这万一要在衙门门口又碰到崔主簿,他多尴尬啊! 所以林风决定,这次雇个人去。 好在天字“贵宾间”素来提供跑腿服务,林风花了一两银子,请客栈小二跑了一趟腿,去衙门给曹刺史送了一封信。 汴京州衙后院 一个手持砍刀的武将正舞着一柄长刀虎虎生威,一个侍卫从远处跑来。 “刺史大人,门外有人送来您的信。” 武将收刀,“本刺史的信?” 侍卫将信呈上,武将直接随手接过,撕开,里面调出一块玉佩和一张信笺。 看到玉佩和信笺,武将脸上瞬间有些尴尬,忙朝后院小心看看,然后挠头。 “坏了,老子年轻时风流债来了!” 一炷香后,这位武将,曹刺史大人,带着一个心腹小厮,悄悄地出去了。 客栈 “您就是曹刺史大人?” 林风知道门口的来人身份后,愣了一下,忙让开身子,请人进来。 曹郐带着小厮进来,看了一眼屋里,就到中间一个圆桌旁坐下。 “是你派人送信给本刺史?你是何人?” 林风回道:“林情儿,是家母。” 曹郐脸色微变,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林风,“原来你是她的孩子,你今年多大了,是什么时辰生的?” 林风听到曹郐问的,心里哭笑不得,这都见到第三个,终于有个正常的了,知道盘问盘问他年龄,看他是不是亲生的。 林风回道:“我是天成元年九月生的。” 曹郐心里盘算了一下,日子还真对得上,只是……这林情儿当初在教坊,身边恩客不少,也不一定是自己的。 曹郐表示,他并不想接这个锅。 曹郐抬起头,看着林风,“你如今来,是你娘让你来找本官的?” 林风也看出曹郐面上的不情愿,其实这才是正常反应,任何一个已经成家立业的男子,被青楼女子找上门,要求负责,只怕也是现在这个样子。 好在林风本意也不是非要认爹,只是想改个户口外加顺手确认一下这个是不是亲爹,就拱手说:“家母已经过世了,家母生前怕在下年幼无靠,才给在下这些,让在下寻找一下,有个靠山。” 曹郐听了松了一口气,如果只是照拂一二,这个他还是能做到的。 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他也不是绝情人。 曹郐脸色变好,甚至有些温和,“那你现在找本官,可是遇到什么难处?” “在下今年已经快十七了,因随了母籍,多有不便……”林风为难得看了曹郐一眼。 曹郐懂了,笑着说:“这个简单,本官忝为汴京刺史,这点小事还是能管的,你且把户籍取来,我让人帮你改一下。” 林风忙麻溜地去床上拿包袱,心道这位曹大人虽然不愿认儿子,可会抓重点,办事利索,比前面那两个强多了。 林风提着包袱到桌上,打开包袱,从里面取出自己身份文书,呈给曹郐。 曹郐看也没看,直接随手递给身后小厮,“去拿给崔主簿,让他把这份身份文书调到汴京来,落户时,顺手改下户籍。” “小的明白,”小厮接了出去了。 林风看了,松了一口气,不愧是汴京刺史,一句话,就把他的户籍从江南调到汴京,还改了贱良。 不过这崔主簿,不会是昨天他见得那个崔主簿吧! 林风嘴角微抽,幸亏那家伙火急火燎的,甚至都没问他姓名,要不可就尴尬了。 曹郐看着林风,问:“还有别的事么,来汴京,盘缠可够?” 林风忙回:“大人放心,家母留了一些钱财给晚生,晚生尚有结余,其他,也一切都好。” 曹郐挺满意林风知道分寸,不贪心,点点头,就准备起身离开。 只是起身时,曹郐的袖子无意间被林风的包袱压在下面,结果曹郐一起身,哗啦,林风的包袱被曹郐带掉了。 包袱中的衣物匣子顿时滚落了这个。 曹郐看着满地的东西,一时有些尴尬。 林风忙说:“没事没事,是我刚才放包袱时没注意,不小心压了大人的袖子,小安,还不快收拾一下。” 小安忙过来和林风一起捡地上的东西。 曹郐也随手捡起落在自己靴子上一把折扇,准备放桌上,结果却在看到折扇上的扇坠时,愣住了。 林风和小安低着头把地上的东西都捡完,抬起头,就看到曹刺史正看着他的扇坠出神,不由疑惑的眨眨眼。 第50章 第五十章 理解理解。 看着手中的银锭, 林风同情更甚,其实刚一照面,他就发现, 这崔主簿也是个单眼皮! 所以说, 其实他和他,压根就没什么关系! 这钱,原本不用给的! 只是崔主簿跑得太快,他还没来得及说话, 崔主簿人就跑没了。 看着手中的银锭,林风犹豫要不要再送回去,毕竟他没有诓人的打算, 可想了想, 林风觉得还是算了。 崔主簿现在肯定不想再见到他,他要真找上门,说不定崔主簿受到的精神损失加□□损失, 比这一百两还贵! 毕竟,人家, 家有悍妻啊! 所以这一百两,就当做崔主簿赎回玉佩, 毁灭年轻时罪过的钱吧!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林风念叨一句, 带着小安回客栈了。 回到客栈,因为发了一笔意外之财,林风瞬间觉得手头宽松起来,眼界也高了, 有些看不上之前订的普通上房, 直接找来小二, 换了一间天字“贵宾房”。 天字房有冰盆,有酒席,有专门的仆役,可比林风之前的上房强好几倍,林风带着小安好好享受了一下汴京的奢靡,这才有空想汴京另一位玉佩之主。 雕花玉佩的汴州刺史曹郐。 按理说,林风应该像对之前崔主簿一样,直接拿着玉佩信物和书信上门,看看这位曹刺史是不是他亲爹。 这是最简单直接的法子。 可这有个不妥,崔主簿是汴京主簿,曹刺史是汴京剧刺史,两人,是在同一个衙门! 昨天,他已经跑到州衙门前给崔主簿送信了,今天他总不能再跑到州衙门前给曹刺史送信吧! 就算衙门门口的侍卫,也肯定会有所怀疑。 再说,这万一要在衙门门口又碰到崔主簿,他多尴尬啊! 所以林风决定,这次雇个人去。 好在天字“贵宾间”素来提供跑腿服务,林风花了一两银子,请客栈小二跑了一趟腿,去衙门给曹刺史送了一封信。 汴京州衙后院 一个手持砍刀的武将正舞着一柄长刀虎虎生威,一个侍卫从远处跑来。 “刺史大人,门外有人送来您的信。” 武将收刀,“本刺史的信?” 侍卫将信呈上,武将直接随手接过,撕开,里面调出一块玉佩和一张信笺。 看到玉佩和信笺,武将脸上瞬间有些尴尬,忙朝后院小心看看,然后挠头。 “坏了,老子年轻时风流债来了!” 一炷香后,这位武将,曹刺史大人,带着一个心腹小厮,悄悄地出去了。 客栈 “您就是曹刺史大人?” 林风知道门口的来人身份后,愣了一下,忙让开身子,请人进来。 曹郐带着小厮进来,看了一眼屋里,就到中间一个圆桌旁坐下。 “是你派人送信给本刺史?你是何人?” 林风回道:“林情儿,是家母。” 曹郐脸色微变,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林风,“原来你是她的孩子,你今年多大了,是什么时辰生的?” 林风听到曹郐问的,心里哭笑不得,这都见到第三个,终于有个正常的了,知道盘问盘问他年龄,看他是不是亲生的。 林风回道:“我是天成元年九月生的。” 曹郐心里盘算了一下,日子还真对得上,只是……这林情儿当初在教坊,身边恩客不少,也不一定是自己的。 曹郐表示,他并不想接这个锅。 曹郐抬起头,看着林风,“你如今来,是你娘让你来找本官的?” 林风也看出曹郐面上的不情愿,其实这才是正常反应,任何一个已经成家立业的男子,被青楼女子找上门,要求负责,只怕也是现在这个样子。 好在林风本意也不是非要认爹,只是想改个户口外加顺手确认一下这个是不是亲爹,就拱手说:“家母已经过世了,家母生前怕在下年幼无靠,才给在下这些,让在下寻找一下,有个靠山。” 曹郐听了松了一口气,如果只是照拂一二,这个他还是能做到的。 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他也不是绝情人。 曹郐脸色变好,甚至有些温和,“那你现在找本官,可是遇到什么难处?” “在下今年已经快十七了,因随了母籍,多有不便……”林风为难得看了曹郐一眼。 曹郐懂了,笑着说:“这个简单,本官忝为汴京刺史,这点小事还是能管的,你且把户籍取来,我让人帮你改一下。” 林风忙麻溜地去床上拿包袱,心道这位曹大人虽然不愿认儿子,可会抓重点,办事利索,比前面那两个强多了。 林风提着包袱到桌上,打开包袱,从里面取出自己身份文书,呈给曹郐。 曹郐看也没看,直接随手递给身后小厮,“去拿给崔主簿,让他把这份身份文书调到汴京来,落户时,顺手改下户籍。” “小的明白,”小厮接了出去了。 林风看了,松了一口气,不愧是汴京刺史,一句话,就把他的户籍从江南调到汴京,还改了贱良。 不过这崔主簿,不会是昨天他见得那个崔主簿吧! 林风嘴角微抽,幸亏那家伙火急火燎的,甚至都没问他姓名,要不可就尴尬了。 曹郐看着林风,问:“还有别的事么,来汴京,盘缠可够?” 林风忙回:“大人放心,家母留了一些钱财给晚生,晚生尚有结余,其他,也一切都好。” 曹郐挺满意林风知道分寸,不贪心,点点头,就准备起身离开。 只是起身时,曹郐的袖子无意间被林风的包袱压在下面,结果曹郐一起身,哗啦,林风的包袱被曹郐带掉了。 包袱中的衣物匣子顿时滚落了这个。 曹郐看着满地的东西,一时有些尴尬。 林风忙说:“没事没事,是我刚才放包袱时没注意,不小心压了大人的袖子,小安,还不快收拾一下。” 小安忙过来和林风一起捡地上的东西。 曹郐也随手捡起落在自己靴子上一把折扇,准备放桌上,结果却在看到折扇上的扇坠时,愣住了。 林风和小安低着头把地上的东西都捡完,抬起头,就看到曹刺史正看着他的扇坠出神,不由疑惑的眨眨眼。 难道曹刺史看上了他的扇坠? 曹郐把扇子还给他,“你这扇坠哪里弄得,挺雅致的。” 林风心道果然,他当初看到这个玉坠就觉得挺雅致,挺好看,而且这块玉坠的玉明显比别的好。 “我娘留给我的。”林风没好意思直接说这也是七个爹的玉佩之一。 林风是没直说,可曹郐是什么人,怎么可能猜不出这玉坠是林情儿恩客的。 曹郐在袖子里的手当时就一紧。 “哈哈,原来是你娘留给你的,那你好着收着吧,别挂扇子上了,小心摔坏了,岂不是可惜了。” 林风听了点点头,觉得也有道理,这扇子都不小心掉了两次了,挂玉坠确实有点废,这玉孬好看着挺值钱的,等会还是解下来吧! …… 曹郐一出客栈,骑上马,就直奔自己的刺史府。 回到府,曹郐直接去了后院。 “郎君,你怎么回来了?”曹夫人从屋里迎出来,看了一眼天色,有些奇怪,这个时辰,他家郎君不该在衙门坐堂吗?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林风几乎同手同脚走出书房, 一路飘回自己院子。 呜呜,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在自己院子里恍惚了半天, 林风终于回过神来, 忙回想自己刚才有没有不小心透漏什么。 结果悲催的发现,他几乎啥都说了。 但可喜的是,因为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他其实啥也没说出来。 一时间, 林风都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心塞。 缓了一会,林风开始寻思这件事。 他本意是想去找冯相打听一下银枪和李叔的事,可虽然打听到了, 却是最坏的结果, 那就是李叔可能是当初反叛的银枪效节都的一员,也难怪当初冯相看到他的银枪是这个反应。 想到李叔可能是反贼余孽,林风有些慌, 这要是真的,李叔可怎么办? 不过话说银枪效节军虽然叛乱, 可不是扶持当今皇帝登基了,按照当今皇帝的身份, 这银枪效节军也算有功吧! 怎么听意思反被清算了。 而且当初十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银枪效节军为什么会突然反叛? 林风只觉头大, 这事怎么越问牵扯越多了,而且好像怎么都绕不过十七年的那场兵变。 看来要想弄清事情真相,就必须问清楚十七年前那场兵变。 可找谁问,他新认的爹冯相肯定知道, 可经过刚才书房那一出, 现在他看到冯相就腿软, 哪怕冯相愿意说,他也不敢再去问。 林风挠挠头,深恨自己上辈子学什么IT,他当初就该报刑侦,要单有点刑侦能力,别说十七年前的事,亲爹都找到了。 果然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大学报志愿真的很重要! 正纠结着,突然,林风一拍脑袋。 等等,他好像想岔了,十七年前那场兵变,真的能算秘密么? 因为周围的人都对十七年前的事一语带过,或者忌讳不言,让林风对十七年前那场兵变有种神神秘秘的感觉。 可十七年前是兵变啊! 是先帝去世,当今皇帝登基的大事,是国家大事啊! 国家大事有秘密么? 鸦片战争、七七事变,这种上百年的大事,后世书上都记载的清清楚楚,就连玄武门事变,大家还不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历史大事,本身就不是秘密,因为见证的人太多! 所以十七年的事,压根不是秘密,毕竟整个朝堂的朝臣都亲身经历。 至于大家都不愿意说,更大的可能并不是因为他是秘密,而是因为事关当今皇帝,大家怕说多了犯忌讳。 所以干脆闭口不言。 林风眼睛一亮,所以十七年的事,他找任何一个朝臣,其实都能说个七七八八,只是越位高权重的,知道的可能越清楚。 想到这,林风豁然开朗,简直想给自己的机智点个赞。 所以他现在只要找个其他的朝臣打听一下就行了。 不过,这事找谁问呢,得敢告诉,还不能把这事当回事,省得他被追根刨地。 林风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孔循。 …… “哈哈哈,贤侄你怎么有空请我喝酒啊!”孔循摇着扇子,一身富贵闲人打扮的走进来。 林风忙起身,殷勤得走过去,扶着孔循坐到桌上,“之前在沧州,多劳孔伯您照应,如今小侄已回家,于情于理都得请您一顿感谢一下,略备薄酒,还望孔伯不要嫌弃。” “你这孩子有心,我这做叔伯的哪有嫌弃的道理,”孔循笑着拍拍林风,“行啊,小子,会来事,是个知好歹的。” 林风和孔循一起坐下,林风给孔循斟上酒,“这第一杯酒,多谢孔叔让小侄去您那避风头,要是当初直接回京,还不知道别人怎么说呢,哪里有如今回来这般安宁。” “哎呀,这事可不敢居功,这是你爹的安排,对了,回来一切都好吧,在相府住的可还适应,”孔循凑进林风,小声问:“冯夫人可好相处?” 林风忙点点头,“夫人待我很好,一应和大郎他们都一样,我本来没见夫人也很忐忑,怕被说道,谁想见了,夫人很温和,什么都没说。” 孔循摸摸下巴,“想不到冯夫人还是个贤惠人,冯相好福气。” 林风嘴角抽抽,他算看出来了,这孔循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资深八卦爱好者。 你说你一个节度使,还曾做过枢密副使的,这么关心同事老婆贤不贤惠,同事家宅安宁不安宁干什么。 这事和你有毛关系啊! 孔循话一出口,可能也觉得有些不妥,忙一把揽过林风,“大侄子,我这不是担心你么,你看你这个可怜的娃,一个人进相府,冯夫人要是个善妒的,你日子以后多难过,如今知道冯夫人是个贤惠的,大伯也替你放心了。” 林风呵呵两声,你能自圆其说就好。 不过林风随及就故作哀愁地叹了一口气,“嫡母待我很好,可是……” “怎么了?”孔循忙问,“你那些兄弟欺负你?” 林风摇摇头,“平儿他们还小,哪能欺负我,只是我好像惹父亲生气了。” “啊?”孔循眨眨眼,“你惹你爹生气了,你爹那种好脾气,你还能惹他生气。” 林风心道冯相脾气好么,他怎么没看出来。 孔循看着林风闷闷不乐的表情很诧异,“你真惹你爹生气了,你干了什么,你弟弟当年跑皇宫弹琵琶,把皇帝都从宫里吓出来,你爹也不过风轻云淡拎回来,关门揍了一顿。” “弹琵琶?”林风眨眨眼。 “就二郎那小子,一丁点大,你嫡母当时带着别的孩子外出,你爹在家看孩子,恰好陛下有事相招,你爹就带着孩子去了,结果你爹和陛下说事了,二郎那小子偷偷溜到旁边偏殿,正好看到一西域进贡的琵琶,拿起就是一阵狂弹,那琵琶弦是牛筋做的,你应该知道效果了吧,整个端明殿的人都被你二弟那震耳欲聋的魔音吓出来。 而且更要命的是,你二弟自此喜欢上了琵琶,还喜欢上了牛筋做琵琶弦的琵琶,有好一段时间,整个相府一条街都深受其害,最后你爹忍无可忍,严禁你二弟学琵琶,并且严令你二弟碰任何一把琵琶。”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李琪出身世家, 又为官多年,人脉手段样样不缺,再加上曹郐夫妇虽然有心顶锅,但两人顶完锅就放心了, 到底没觉得有人会查这事, 所以遮掩的也不够缜密。 因此没过几日, 林风当初户籍的留档,就到了李琪的手中。 看到这份留档, 再加上玉佩, 还有曹家这不寻常的认亲, 李琪要再猜不出大概, 那真是白活这么大了。 只是,李琪也被自己猜出的内容吓到了。 那位素来被皇帝赞有君子之风,私下居然也能搞出这些事。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感慨了几句,李琪随及激动起来, 这风月之事, 最难澄清, 不管这事是真是假,只要爆出来, 那就是□□里进屎, 想洗也洗不干净。 想到借此能让那个人名声大损,李琪一阵畅快,他憋屈十几年,终于有扬眉吐气的一天了。 不过李琪也知道那位位高权重,轻易流言伤不着, 并且那位名声向来很好, 若以流言, 说不定不仅不能让人信服,反而会让那人有准备能反击,所以思前想后,李琪决定,他要在祭天大典前的大朝,骤然发难,打那人一个措手不及。 * 随着既定的祭天日期越来越近,整个行宫也忙碌起来。 虽然皇帝和随行的百官都不是真为了祭天才来的,可既然来了,本着心诚则灵,大家对祭天一事还是很重视的。 而京城政事堂两位留守宰相,也处理完政务,匆匆赶来汴京。 祭祀时,除了皇帝主祭,哪位宰相念祭祀词,哪位宰相捧香炉,亦有规矩,是不可缺席的。 于是等祭祀大典开始前,朝中重要的官员,算是在行宫聚齐了。 而按照惯例,祭祀前,会开一次大朝,安排第二日祭祀的各种事宜。 …… 大殿上,文武百官像往日一样,分站两列,陪皇帝一起上着朝。 不过比起往日的大朝会上的肃穆,今日朝会气氛倒很是轻松,甚至有些散漫。 毕竟今天只是来听听明日祭天的各种要求,也没什么大事,大家带张耳朵来就行了。 皇帝和三位宰相亦是如此。 所以等礼部尚书唠唠叨叨念完各种明日祭天要注意的事项,皇帝打了个哈欠。 “众爱卿还有什么要说的么,要没有,就散朝吧,等明日祭天……” “陛下,臣有一事要奏!”李琪突然出列。 皇帝一愣,不明白这时候还有什么事,随口问,“爱卿要奏何事?” 李琪突然长长一揖,大声说:“臣弹劾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冯相,孝期狎妓,并与教坊女子生有一子,臣弹劾汴京刺史曹郐,为替宰辅遮掩,知法犯法,私认其子!” 此话一出,整个朝堂一片寂静,连御座上的皇帝都懵了,“啊?” 很快,众人反应过来,顿时打盹的也不打盹了,想下朝回家的也不想着早溜了,所有人瞬间都清醒了,然后目光哗得一下,都看向殿中的李琪。 连皇帝都困意全消,坐正身子,“爱卿,你刚刚说什么?” “臣弹劾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冯相,孝期狎妓,并与教坊女子生有一子,臣弹劾汴京刺史,为替宰辅遮掩,知法犯法,私认其子!” 此话一出,满殿哗然,众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看李琪,再看看最前面的冯相。 他们听到什么,冯相孝期狎妓? 满朝文武,谁不知道冯相是孝子,当初冯相父亲突然过世,冯相正值升宰相之际,却直接不管不顾回家守丧,这等父子之情,让多少人赞叹,当然也有些人觉得冯相过于迂腐,毕竟当时新朝初立,也算特殊时期,冯相上表夺情亦非不可,实在没有必要因为一时哀伤耽搁大好仕途。 可如今,李琪却说他孝期狎妓,这怎么可能! 当然也有一些朝臣听了皱眉,这事虽然听着荒谬,可李琪能在大朝会上当众弹劾,只怕不是没有依据,不由望向前面的冯相。 皇帝也看向冯相,冯相一脸茫然抬头,两人对视一眼,皇帝心里有底,转头问下面李琪。 “爱卿弹劾当朝相公,可有证据,这种事,可不是捕风捉影就能乱说的。” 李琪慷慨激昂地说:“臣自然有证据,臣请陛下宣一个人入殿,事情就一目了然了。” “谁?” “汴京刺史之子,曹风。” 皇帝一愣,“可是那日朕亲点的那个孩子。” 李琪拱手,“正是此人。” 皇帝沉声:“宣。” 不一会,一脸迷茫的林风,被内侍带到了大殿。 皇帝看着一脸茫然的冯相,再看看一脸迷茫的林风,也不知怎的,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这孩子,不会真和冯相有关吧! 皇帝忙摇摇头,这怎么可能,他和冯相相识三十年,冯相是什么人,没人比他更清楚。 皇帝登时语气有些不善,“李琪,如今人来了,你说说吧。” 李琪对皇帝有多偏袒冯相哪怕已经见怪不怪,心里仍然妒忌得要死,每次都是这样,无论冯相什么事,皇帝都第一时间先相信冯相。 当初的相位也是。 不过想到今天的事,李琪突然心里畅快了,今天的事一出,皇帝和群臣知道自己信错人,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以前有多信任,等出事后,反噬可就有多大! 李琪心里恨恨地想,然后执起笏板:“陛下,臣可否请这位小郎君先出示一块物证?” “物证?什么物证?”皇帝问。 “这小郎君身上荷包里有一块扇坠形的玉佩,陛下可否让这位小郎君拿出。” 皇帝不以为然,“准。” 于是一个内侍上前,林风还不明所以,内侍就摘了他的荷包,把里面的玉佩拿出来。 李琪眼睛一亮,忙走过来,一手拿起玉佩,“这块扇坠形玉佩,这位小郎君曾经说过,是他母亲留给他的,可臣,曾在冯相身上见过,各位同僚,大家知道这位小郎君亲生母亲是谁吗?是十七年前名震江南的第一花魁林情儿!” 众人唰得一下都看向这块玉佩,整个大殿顿时嘈杂起来。 “林情儿?当年的江南第一花魁!” “我的天,这孩子的母亲是林情儿。” “那个花魁有孩子?” “哎呀,当年那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林情儿当年就是因为突然有身孕,才消失不见的。” “……那个玉佩……我好像真在冯相身上见过。” “不会吧,你可看清楚了。” “不过好久了,记不太清了。” “喂喂喂,这事不可胡说啊!” 皇帝也伸着头,想看看这玉佩什么样,坐得太远,看了两次都没看清,只好作罢。 李琪听着周围的议论,嘴角微勾,大声说:“这林情儿昔日也算名魁,虽过去十七年,想必大家也还记得,她开门接客的时期,大家也都清楚,是先帝二年到三年,臣想问一句冯相,冯相是在什么时候,见着这位花魁,还能送出玉佩的?”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李琪本就因在藏书阁门前争吵的事大失颜面对林风恨之入骨, 如今又有了和那人关联的玉佩,自然更不可能放过。 于是,李琪还真认真查了查这事。 李琪出身世家,又为官多年, 人脉手段样样不缺, 再加上曹郐夫妇虽然有心顶锅, 但两人顶完锅就放心了,到底没觉得有人会查这事, 所以遮掩的也不够缜密。 因此没过几日, 林风当初户籍的留档, 就到了李琪的手中。 看到这份留档, 再加上玉佩,还有曹家这不寻常的认亲,李琪要再猜不出大概,那真是白活这么大了。 只是, 李琪也被自己猜出的内容吓到了。 那位素来被皇帝赞有君子之风, 私下居然也能搞出这些事。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感慨了几句, 李琪随及激动起来,这风月之事, 最难澄清, 不管这事是真是假,只要爆出来,那就是□□里进屎,想洗也洗不干净。 想到借此能让那个人名声大损,李琪一阵畅快, 他憋屈十几年, 终于有扬眉吐气的一天了。 不过李琪也知道那位位高权重, 轻易流言伤不着,并且那位名声向来很好,若以流言,说不定不仅不能让人信服,反而会让那人有准备能反击,所以思前想后,李琪决定,他要在祭天大典前的大朝,骤然发难,打那人一个措手不及。 * 随着既定的祭天日期越来越近,整个行宫也忙碌起来。 虽然皇帝和随行的百官都不是真为了祭天才来的,可既然来了,本着心诚则灵,大家对祭天一事还是很重视的。 而京城政事堂两位留守宰相,也处理完政务,匆匆赶来汴京。 祭祀时,除了皇帝主祭,哪位宰相念祭祀词,哪位宰相捧香炉,亦有规矩,是不可缺席的。 于是等祭祀大典开始前,朝中重要的官员,算是在行宫聚齐了。 而按照惯例,祭祀前,会开一次大朝,安排第二日祭祀的各种事宜。 …… 大殿上,文武百官像往日一样,分站两列,陪皇帝一起上着朝。 不过比起往日的大朝会上的肃穆,今日朝会气氛倒很是轻松,甚至有些散漫。 毕竟今天只是来听听明日祭天的各种要求,也没什么大事,大家带张耳朵来就行了。 皇帝和三位宰相亦是如此。 所以等礼部尚书唠唠叨叨念完各种明日祭天要注意的事项,皇帝打了个哈欠。 “众爱卿还有什么要说的么,要没有,就散朝吧,等明日祭天……” “陛下,臣有一事要奏!”李琪突然出列。 皇帝一愣,不明白这时候还有什么事,随口问,“爱卿要奏何事?” 李琪突然长长一揖,大声说:“臣弹劾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冯相,孝期狎妓,并与教坊女子生有一子,臣弹劾汴京刺史曹郐,为替宰辅遮掩,知法犯法,私认其子!” 此话一出,整个朝堂一片寂静,连御座上的皇帝都懵了,“啊?” 很快,众人反应过来,顿时打盹的也不打盹了,想下朝回家的也不想着早溜了,所有人瞬间都清醒了,然后目光哗得一下,都看向殿中的李琪。 连皇帝都困意全消,坐正身子,“爱卿,你刚刚说什么?” “臣弹劾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冯相,孝期狎妓,并与教坊女子生有一子,臣弹劾汴京刺史,为替宰辅遮掩,知法犯法,私认其子!” 此话一出,满殿哗然,众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看李琪,再看看最前面的冯相。 他们听到什么,冯相孝期狎妓? 满朝文武,谁不知道冯相是孝子,当初冯相父亲突然过世,冯相正值升宰相之际,却直接不管不顾回家守丧,这等父子之情,让多少人赞叹,当然也有些人觉得冯相过于迂腐,毕竟当时新朝初立,也算特殊时期,冯相上表夺情亦非不可,实在没有必要因为一时哀伤耽搁大好仕途。 可如今,李琪却说他孝期狎妓,这怎么可能! 当然也有一些朝臣听了皱眉,这事虽然听着荒谬,可李琪能在大朝会上当众弹劾,只怕不是没有依据,不由望向前面的冯相。 皇帝也看向冯相,冯相一脸茫然抬头,两人对视一眼,皇帝心里有底,转头问下面李琪。 “爱卿弹劾当朝相公,可有证据,这种事,可不是捕风捉影就能乱说的。” 李琪慷慨激昂地说:“臣自然有证据,臣请陛下宣一个人入殿,事情就一目了然了。” “谁?” “汴京刺史之子,曹风。” 皇帝一愣,“可是那日朕亲点的那个孩子。” 李琪拱手,“正是此人。” 皇帝沉声:“宣。” 不一会,一脸迷茫的林风,被内侍带到了大殿。 皇帝看着一脸茫然的冯相,再看看一脸迷茫的林风,也不知怎的,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这孩子,不会真和冯相有关吧! 皇帝忙摇摇头,这怎么可能,他和冯相相识三十年,冯相是什么人,没人比他更清楚。 皇帝登时语气有些不善,“李琪,如今人来了,你说说吧。” 李琪对皇帝有多偏袒冯相哪怕已经见怪不怪,心里仍然妒忌得要死,每次都是这样,无论冯相什么事,皇帝都第一时间先相信冯相。 当初的相位也是。 不过想到今天的事,李琪突然心里畅快了,今天的事一出,皇帝和群臣知道自己信错人,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以前有多信任,等出事后,反噬可就有多大! 李琪心里恨恨地想,然后执起笏板:“陛下,臣可否请这位小郎君先出示一块物证?” “物证?什么物证?”皇帝问。 “这小郎君身上荷包里有一块扇坠形的玉佩,陛下可否让这位小郎君拿出。” 皇帝不以为然,“准。” 于是一个内侍上前,林风还不明所以,内侍就摘了他的荷包,把里面的玉佩拿出来。 李琪眼睛一亮,忙走过来,一手拿起玉佩,“这块扇坠形玉佩,这位小郎君曾经说过,是他母亲留给他的,可臣,曾在冯相身上见过,各位同僚,大家知道这位小郎君亲生母亲是谁吗?是十七年前名震江南的第一花魁林情儿!” 众人唰得一下都看向这块玉佩,整个大殿顿时嘈杂起来。 “林情儿?当年的江南第一花魁!” “我的天,这孩子的母亲是林情儿。” “那个花魁有孩子?” “哎呀,当年那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林情儿当年就是因为突然有身孕,才消失不见的。” “……那个玉佩……我好像真在冯相身上见过。” “不会吧,你可看清楚了。” “不过好久了,记不太清了。”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曹夫人揍了一顿也觉得出气了, 把鸡毛掸子一扔,“那个孩子呢?” 曹郐忙小心翼翼凑过去,“人家孩子只是来让我帮改个户籍,没说别的, 也没有来登门认亲的意思, 是个乖巧的孩子。” 曹夫人瞥了他一眼, “那那个孩子他娘呢?” “刚刚过世了,我这不就看那孩子可怜, 才帮一把么!” 曹夫人只觉一肚子酸水往外冒, “你不止可怜吧!” 曹郐忙举手赌咒发誓, “绝对再没别的一点心思, 要有,天打雷劈!” 曹夫人一巴掌拍掉,“呸呸呸,干什么赌咒。” 曹郐嬉皮笑脸, “还是夫人疼我。” 曹夫人臭着一张脸, “行了, 孩子都这么大了,母亲又去了, 想必也可怜, 你自己弄个宅子给他,让他在外面吧,别来膈应我就行。” 曹郐忙说:“就知道夫人你心肠最好。” 曹夫人瞪了他一眼。 曹郐嘿嘿笑了两声,突然愣住,一拍脑袋, “不对, 夫人, 我不小心被你带沟去了,我刚刚不是要说这件事的!” 他要想弄个宅子,自己偷偷弄就是了,干嘛让夫人知道,挨这一顿揍啊! 曹夫人斜了他一眼,“除了这事,你还有什么事?” “那块玉佩啊!”曹郐,“我要说的,是那块玉佩啊!” 曹夫人不解,“什么玉佩?” “就是他身上的另一块玉佩啊,那位的玉佩啊!” 曹夫人一愣,“刚刚你说的,不是唬我的么?” “不是啊,我唬你干什么!”曹郐觉得自己简直委屈死了,要不是这事这么重要,他干嘛自曝挨揍。 曹夫人震惊了,“这……这不可能吧,那位是什么秉性,满朝文武都看在眼里……上花楼……这太……” 曹郐吧唧一下嘴,“其实都是男人,谁年轻时没逛个花楼啊!” 曹夫人一巴掌啪上去,“你以为人家是你……不过,你说得好像也有道理,真上次花楼,好像也没什么。” 曹郐目瞪口呆地自己夫人,你这改口也太快了吧! 人怎么可以双标成这样! 谁知曹夫人还在那感慨,“想不到那位年轻时居然也逛过花楼,包过花魁,这还真是趣事一桩,这要不是事涉那位,真是一段好谈资。” 才子佳人,自古就是最热八卦! 曹郐看着他夫人跃跃欲试的神情,忙一把按住她,“夫人,等等,我还没说到重点……” “你还没说完?”曹夫人不耐烦地看着曹郐,“你今儿怎么了,说个事怎么婆婆妈妈的?” “这真是要紧事啊!”曹郐按着曹夫人,“你知道那孩子的娘是谁,是林情儿啊,林情儿虽然是名满江南的花魁,可实际上接客时间很短,她十五岁及笄开始接客,不到十七岁就偷偷怀了孩子,然后大闹教坊,最后自赎自身,这事当初在江南闹得很大,我亦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能和我有关……” 曹夫人幽幽地看着他,“所以你现在后悔没帮你的红颜知己。” 曹郐抓狂,“我说是正事,那孩子是天成元年出生的,你算算林情儿接客时间是什么时候?” 曹夫人不解,“天成是当今圣上继位后用得第一个年号,他天成元年生的,那不就是先帝末年怀的,难道你那时没去风流过,孩子不是你的。” 曹郐:“你能别老往我身上想么,我直接说吧,林情儿在江南做花魁的时候,是先帝同光二年到同光三年,先帝总共在位三年,最后同光四年才用了不到四个月,当今圣上继位后改为天成元年。” 曹夫人点点头,“时间是这样,怎么了?” “那你想想这时候政事堂那位在干什么!” 曹夫人摸着下巴想了想,突然脸色煞白,“他……他在守父孝!” “所以你现在知道我见到那块玉佩多震惊了吧!” 曹夫人彻底傻眼了,“孝期狎妓……要只是逛个花楼,最多算是风流一些,可孝期……这是德行有亏啊,够御史弹劾的!” 曹夫人一把抓住曹郐,“你是不是弄错了,说不定他早见得呢?” “林情儿是同光二年龙抬头那天挂得牌,当时大半江南公子去捧得场,那是人家第一次见客。”曹郐年轻时不愧是花花公子,这事门清。 曹夫人现在已经顾不得揍男人了,“可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啊,万一人家就早去见的呢,你什么时候见的那位的玉佩?” 曹郐无语地看着自己夫人,“虽然我和那位差不几岁,可十几年前我还是个纨绔子弟,人家却已经是先帝心腹,你说我什么时候见得他,当然是当年咱家被人陷害差点灭门时,我带证据上京,遍求无门,后来人家替咱平反,我去登门道谢时,才见过一面……” 曹夫人想起当年那桩往事,十八年前,她还没嫁到曹家,两家还只是父辈口头定亲,那时先帝刚刚建朝,当时各地还战事不平,曹家还是曹老将军当家,她丈夫还是个吊了郎当靠爹逍遥的纨绔,当时曹老将军和另一位将军一起出征,那位将军是先锋,曹老将军在后负责粮草转运,结果那位将军出兵不利,大败而归,那位将军怕担责,居然先一步上奏先帝,是曹老将军转运粮草不及时,导致将士缺粮,才大败,先帝是武将,自己领兵时就曾有后方转运粮草不济形影响自己出兵的经历,闻言大怒,直接下令把曹老将军下狱。 曹老将军一下狱,曹家登时大乱,曹郐虽然身为长子,却啥都不懂,还是曹夫人的父亲齐将军,看在两家未来儿女亲家的份上,忙偷偷查了些证据,然后塞给曹郐,曹郐这才跌跌撞撞进京为父申冤。 可等到了京城,曹郐却遍求无门,因为当时下令把曹老将军下狱是皇帝,皇帝金口已开,谁敢翻这案子。 就在曹郐都绝望了,打算等着回去洗干净脖子和他老爹一起等死,这事却被那位知道了,那位听闻案子有异,说“天下没有案子有异却草草结案的道理”直接把案子打回兵部,并着三司会审,后来曹老将军和那位将军当庭对峙,那位将军见事情兜不住,只得认罪伏法。曹老将军才得已被释放,曹家才躲过灭门之灾。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林风觉得他娘说得有理, 所以从一开始,打算找的就是前四个,并且还根据路途远近, 画了张地图, 打算依次碰碰运气。 可谁想到,半路上, 就正好碰到他要找的第一个, 更没想到, 这第一个就这么给力。 林风摸着下巴, 要不干脆就认这个得了,别找后面那几个了。 谁知道后面那几个怎么样! 当然,在认之前,林风决定还是先跟着郑言去家里看看。 郑言虽然看着不错, 可谁知道他家里人对他是什么态度, 要是他家里看不上他,他以后呆在郑家,岂不是为难。 所以林风很顺从地接受了郑言的邀请, 决定跟他一起回许州。 马车一进许州,周围立刻热闹起来,林风伸手掀开车帘,就见道路两旁, 都是一排排商铺,大街上,也有许多小贩在卖东西, 整个许州城, 甚是热闹。 “好热闹, 竟不比江南的大城差。”林风感慨了一句。 前面驾马的车夫听了笑着说:“这可是郎君治下的州城, 当年热闹了,郎君自从到任后,一直励精图治,每次吏部考核,郎君可都是上品。” 林风听了,心道郑言看着治军挺菜的,想不到打理政务还不错,不过想到这家伙世家子出身,也就不足为奇了。 世家能在官场屹立千年,历代皇帝都用他们,肯定也是有真本事的。 车队顺着主城大街一直走到州衙大门前,也不停,而是直接往侧转,转到州衙后院,然后在一处大门停下。 “这是衙门后院,郎君的家眷都住这。” 车夫正和林风介绍,大门就开了,一个身穿绫罗绸缎的贵妇带着一群人从门里走出来。 “恭迎郎君回府!” 马车最前面,郑言已经风度翩翩地下车,笑着走到贵妇面前,“夫人在家安好啊?” 贵妇笑道:“妾身在家一切安好,只是郎君一路辛苦。” “夫人在家主持家中诸事,也甚是辛苦,”郑言已经笑着揽过贵妇,然后转头看向林风车里,“风儿,还不快下车。” 林风正在车里不知道该下还是该呆着,听到收起匣子,带着小安从车里跳下来。 “夫人,这是风儿,为夫这次能安全回来,多亏了他。”郑言指着林风介绍。 贵妇显然对林风有所了解,笑容不变,“这就是风儿吧,郎君来信我已知晓,家里能添丁是喜事,妾身恭喜郎君了。” 郑言听了,抚着胡子哈哈大笑,“就知道瞒不过夫人。” 于是夫妻俩一起携手进府。 贵妇身后一个青年主动走过来拱手,“风弟,我是你大哥郑容,跟我来吧!” 林风知道这就应该是郑家大郎,郑家嫡长子,忙拱手回礼,“多谢。” 然后跟着郑容一起进府。 一众人穿过回廊,走进正院, 到了正院,郑言和贵妇郑夫人在主位坐下,郑容拉着林风和一群郑言的儿子站在一起,对面,是一群娇俏的姑娘,看来是郑言的女儿。 屋外,还有一些仆役和妾室。 郑言先是问了一些家中情况,郑夫人又向郑言汇报了一些家中情况,夫妻两人交流完郑言不在家中这些日子的情况。 郑言就笑着指着林风说:“这是风小郎君,你们都见见。” 屋里的众人顿时都看向林风,屋外妾室下人都恭声说:“风小郎君。” 郑夫人笑着说:“等过年,开了祠堂,就该改口叫八郎了。” 此话一出,算是告诉众人林风的身份。 郑言很满意,对林风说:“你也见见你的弟兄。” 林风有些懵,这认亲是不是有些太快也太顺利了,不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郑容已经拉着他开始给他介绍他的弟弟妹妹了。 很快,林风就没有时间想别的了,因为郑家的孩子实在太多了。 郑言光儿子,居然就二十七个,还有十六个女儿。 其中前四个是郑言和郑夫人的嫡子,女儿前两个是嫡女,后面的,全是郑言和一帮妾室和家里的歌姬生的。 郑言当初说他生性风流,居然不是一句虚话! 看来郑言当初想接他母亲进府,也不是客套话,说不定这家伙还真想和他母亲再续前缘,春风一度呢! 林风嘴角抽抽,这家伙肾还好么? 林风有些同情望向郑夫人,这是找得什么老公啊! 不过这同情刚起,就在看清郑夫人身边两个丫头时,变成了错愕。 郑夫人身边两个丫鬟打扮得侍女,怎么有喉结? 林风自幼习武,眼神好得很,一眼就看出这两个侍女虽然很娘,但绝对是如假包换的男儿身。 郑夫人这是……偷人? 林风脑门汗都下来了,难道他头一天进府,就撞上了什么大秘密。 郑家大郎正领着林风认人,突然发现林风神色不对,顺着林风目光一看,顿时笑了,“风弟还没见过母亲的两个侍婢吧,这两个是春风馆出来的,是父亲送母亲的。” 林风顿时五雷轰顶,春风馆? 林风虽然没逛过青楼,可也知道青楼的分类,教坊,是姑娘,春风馆,是面首,如意馆,是男男。 所以这两个,是郑夫人的面首! 林风顿时风中凌乱。 虽然前朝因为女帝武皇,面首之风盛起,后来公主、世家之女多有养面首的,可大多不都婚前或者弄到寺庙玩么,郑夫人怎么弄到家里来了,还是在夫家。 不过看到堂下郑言的那些妾室歌姬,再加上刚刚郑容说这两个是郑言送给郑夫人的。 所以说,郑言是同意他夫人养面首的。 难怪郑言如此风流,家里还如此和睦。原来这两人各玩各的! 林风只觉天雷滚滚,这些世家,果然会玩。 林风再看向这些郑言这些儿女,除了前面那几个嫡出,肯定应该是夫妻俩的,这剩下的,还真不一定是谁的。 难怪郑言不在意他是不是亲生的,就他家里这些,也不一定是亲生的吧。 林风跟着郑容把一圈弟兄姐妹认完,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郑言看着时候不早,就让郑容送林风回后院歇息。 后院 林风躺在床上,想着今天郑家的情况。 郑家身为五姓七望,家底丰厚,虽然二十年前受过重创,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在依然是富得流油。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紫袍男子顺着宫墙一路往外走, 刚走到御园一个路口,就听到前面一阵鞭子声,不由皱眉, 走过去。 走到那, 紫袍男子就看到一个三十来岁的穿着皇子服饰的男子正拿着鞭子,抽两个小太监, 旁边还跪着几个, 一边抽一边还叫嚣。 “你们两个不长眼么, 敢冲撞本皇子!” 紫袍男子见状眉毛一皱, 虽然早已见怪不怪,可每次见了,仍忍不住动气。 紫袍男子干脆走过去,笑着说:“二殿下。” 二皇子正在教训不长眼的内侍, 听到这声音一激灵, 忙把鞭子背在身后,转过身来,对紫袍男子见礼, “见过相公。” 紫袍男子微微侧身,受了二皇子半礼,笑眯眯地说:“老臣刚从陛下那回来,陛下刚刚还谈起殿下的学业, 很是忧心,让老臣能来多照看一下殿下,老臣今天中午正好有空, 不如老臣去殿下温习一下功课如何?” 二皇子一听紫袍男子要查功课, 立刻汗毛倒立, 开什么玩笑, 紫袍男子给他请的皇子傅都被他打回家半个月了,这半个月他何曾读过什么书,要一查还不露馅了。 二皇子忙打了个哈哈,“本皇子今儿中午不巧要去母后宫中用膳,怕是不方便,相公公务繁忙,就不劳烦了相公了。” 紫袍男子笑道:“原来殿下要去皇后娘娘宫中问安,确实耽误不得,那臣就下次有空再去好了。” 二皇子尴尬地笑了笑,也不敢约下次的时间,忙带着下人匆匆走了,“相公,母后正在宫中等孤,孤先去看母后了。” 紫袍男子笑道:“老臣恭送殿下。” 二皇子一走,紫袍男子转过身,看了一眼地上两个血肉模糊的小太监,淡淡地说:“送他们去御马监,告诉监头,让马医给他们看看,用些药,这两人以后就放他那了。” 旁边跪着的小太监们正不知怎么办,一听紫袍男子说得,如临大赦,忙磕头,“多谢相公救命之恩,多谢相公救命之恩。” 这两个小太监是被主子打了,别说叫大夫,连药都没有,只能自己挺着,多数是要活不下的,如今去御马监,说不定还能活下去。 紫袍男子摆摆手。 几个人忙抬着两个人朝御马监去了。 紫袍男子心事重重地继续朝宫外走去。 皇帝年轻时忙着征战沙场,留下的孩子并不多,如今还活着的,只有潞王、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和两个公主。 潞王最年长,当年跟着陛下南征北战,也算军功卓越,本来以这家伙的军功,完全没后面几个皇子的事,可偏生,这家伙不是皇帝亲生的,皇帝年轻时曾纳一寡妇为妾,这寡妇有个十岁的儿子,皇帝要了人家娘,顺便养了人家儿子,这便是潞王,所以虽然潞王是长子,上了玉牒,也战功赫赫,皇帝大臣立嗣也不考虑他。 不过皇帝倒是挺疼这个儿子,毕竟是头一个,哪怕不是亲生的,毕竟是自小养大的,所以登基后就封了王,封了封地。 剩下的就是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四皇子其实也不是皇帝亲生的,四皇子是皇帝一个侄子,自小父母双亡,皇帝就认了做自己儿子,这事虽然不公开,但在朝堂上也不算秘密,所以也可以排除。 所以皇帝亲生的,其实只有二皇子、三皇子,这两个皇子是皇帝登基前侧室所生,还是同一个娘的,只是性格却天差地别,二皇子性情凶悍暴躁,三皇子性情温和却懦弱,但为帝者,懦弱无能就是罪,所以虽然二皇子天天惹事,皇帝还是有意立二皇子。 而百官,虽然看二皇子万分不顺眼,可立嫡立长,二皇子算长,大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紫袍男子长叹一声,可就二皇子这样子,真能担起皇位么? 二皇子在宫中这么多年,光死他手里的内侍,就有好几批,他出宫打伤的大臣百姓,更是不计其数,如今有皇帝,他还有所收敛,这些事能盖得住,万一哪天皇帝去了,这家伙登基,满朝文武还不成待宰羊羔了。 紫袍男子不由想起皇帝已故的嫡长子,那个十七年前去了孩子,那个现在要活着,他大概就不用愁了吧。 那个孩子虽然只有十八岁,可却是皇子一辈少有的文武全才,更兼谦逊有礼,连先帝都赞不绝口,只可惜,命丧于那次兵变。 想到十七年前那场兵变,紫袍男子身子一个踉跄,忙扶着旁边的墙。 “相公,您怎么了?”宫门口一个侍卫忙跑过来。 紫袍男子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宫门口。 紫袍男子喘了一口气,“本相可能不小心中了暑气,不碍事,你备个车马,送本相回政事堂。” “相公,您这脸色,不用请御医么?”侍卫看着脸色苍白的宰相,小心道。 “不碍事,”紫袍男子摆摆手。 侍卫忙让人叫来车,然后送紫袍男子去了政事堂。 政事堂 紫袍男子坐车回到政事堂,就已经缓过来了,下了车,紫袍男子对侍卫道谢,然后悠悠进了院子。 进了院子,两位宰相正在廊下吃饭,看到紫袍男子,忙招招手,“冯相,快来,刚摆上菜。” 紫袍男子,冯相笑着走过去,“不够意思啊,本相还没到,你们菜就上桌了,幸亏本相来得及时,要不你们岂不都吃完了。” 年纪比较大的郑相笑道:“谁知道你什么时候从宫里出来,万一你在宫里吃了,我们等着你,岂不是挨饿。” 另一个年轻一些的崔相也笑道:“快到晌午了,你居然没在宫里蹭完饭再回来,冯大相公,这不像你的风格啊!” 冯相笑着给自己倒也杯茶,“本来想蹭的,不过突然听到一件事,想回来告诉你们,所以本相特地决定回来吃。” 两宰相还以为冯相在和他们逗趣,都好笑地问:“哎呀,什么大事啊,还劳你特地回来告诉我们?” 冯相喝了一口茶,“陛下六月移驾汴京祭天,到时本相监国,二皇子会出宫到枢密院参知政事。” 两个宰相还没察觉,“哦,陛下决定去汴京祭天啊,不是什么大事,不是每年都去么,咱们政事堂按惯例准备就好了……等等,二皇子要出宫!” 两个宰相瞬间面色大变,尤其郑相,蹭得一下站起来,动作之利索,浑然不像七十岁的老头。 “嗯,到隔壁枢密院。”冯相点头。 郑相瞬间摇摇欲坠,往皇宫飘去,“陛下,您祭天怎么能不带老臣呢,老臣万分思念陛下,一时一刻都离不开您啊!” 郑相一走,崔相也坐不住了,看看冯相,“冯相,那个……我……” 冯相一把按住崔相,“老崔,陛下一走,京城政务都压在政事堂,我离不开你啊!” 崔相泪流满面,他也想走,他不想留! …… 冯相的话是在廊下说的,周围有不少伺候的仆役,所以二皇子要出宫去枢密院的事,没一炷香,整个三省六部就都知道了。 瞬间,整个三省六部包括枢密院,都乱了。 二皇子来了! 枢密院正副枢密使一听到消息,当场差点晕了,然后就连滚带爬跑进皇宫,找到陛下,声泪俱下地说不舍陛下,请求跟着随驾。 三省六部官员可没宰相枢密使这种可以直接进宫的权利,不过这些人也没闲着,皇帝既然移驾汴京,那肯定得有官员相随,于是,凡是能找上关系的,都上窜下蹦地忙着找人往随驾官员名单上插。 于是乎,等到下午冯相让三省六部上报各部随驾名单时,其名单之长,冯相都为之瞠目。 * 汴京 “自天子以至于庶人,一是皆以修身为本。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① 书房,林风头晕脑胀背着书,一边背一边暗骂黑雾。 那混蛋到底死哪去了,快出来给他鉴定一下曹刺史到底是不是他亲爹啊! 要不是亲爹他撤了! 天天读书伤不起啊!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曹郐忙小心翼翼凑过去, “人家孩子只是来让我帮改个户籍,没说别的,也没有来登门认亲的意思, 是个乖巧的孩子。” 曹夫人瞥了他一眼,“那那个孩子他娘呢?” “刚刚过世了, 我这不就看那孩子可怜, 才帮一把么!” 曹夫人只觉一肚子酸水往外冒,“你不止可怜吧!” 曹郐忙举手赌咒发誓,“绝对再没别的一点心思,要有, 天打雷劈!” 曹夫人一巴掌拍掉,“呸呸呸, 干什么赌咒。” 曹郐嬉皮笑脸,“还是夫人疼我。” 曹夫人臭着一张脸, “行了, 孩子都这么大了,母亲又去了, 想必也可怜,你自己弄个宅子给他, 让他在外面吧, 别来膈应我就行。” 曹郐忙说:“就知道夫人你心肠最好。” 曹夫人瞪了他一眼。 曹郐嘿嘿笑了两声,突然愣住, 一拍脑袋, “不对,夫人, 我不小心被你带沟去了, 我刚刚不是要说这件事的!” 他要想弄个宅子, 自己偷偷弄就是了,干嘛让夫人知道,挨这一顿揍啊! 曹夫人斜了他一眼,“除了这事,你还有什么事?” “那块玉佩啊!”曹郐,“我要说的,是那块玉佩啊!” 曹夫人不解,“什么玉佩?” “就是他身上的另一块玉佩啊,那位的玉佩啊!” 曹夫人一愣,“刚刚你说的,不是唬我的么?” “不是啊,我唬你干什么!”曹郐觉得自己简直委屈死了,要不是这事这么重要,他干嘛自曝挨揍。 曹夫人震惊了,“这……这不可能吧,那位是什么秉性,满朝文武都看在眼里……上花楼……这太……” 曹郐吧唧一下嘴,“其实都是男人,谁年轻时没逛个花楼啊!” 曹夫人一巴掌啪上去,“你以为人家是你……不过,你说得好像也有道理,真上次花楼,好像也没什么。” 曹郐目瞪口呆地自己夫人,你这改口也太快了吧! 人怎么可以双标成这样! 谁知曹夫人还在那感慨,“想不到那位年轻时居然也逛过花楼,包过花魁,这还真是趣事一桩,这要不是事涉那位,真是一段好谈资。” 才子佳人,自古就是最热八卦! 曹郐看着他夫人跃跃欲试的神情,忙一把按住她,“夫人,等等,我还没说到重点……” “你还没说完?”曹夫人不耐烦地看着曹郐,“你今儿怎么了,说个事怎么婆婆妈妈的?” “这真是要紧事啊!”曹郐按着曹夫人,“你知道那孩子的娘是谁,是林情儿啊,林情儿虽然是名满江南的花魁,可实际上接客时间很短,她十五岁及笄开始接客,不到十七岁就偷偷怀了孩子,然后大闹教坊,最后自赎自身,这事当初在江南闹得很大,我亦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能和我有关……” 曹夫人幽幽地看着他,“所以你现在后悔没帮你的红颜知己。” 曹郐抓狂,“我说是正事,那孩子是天成元年出生的,你算算林情儿接客时间是什么时候?” 曹夫人不解,“天成是当今圣上继位后用得第一个年号,他天成元年生的,那不就是先帝末年怀的,难道你那时没去风流过,孩子不是你的。” 曹郐:“你能别老往我身上想么,我直接说吧,林情儿在江南做花魁的时候,是先帝同光二年到同光三年,先帝总共在位三年,最后同光四年才用了不到四个月,当今圣上继位后改为天成元年。” 曹夫人点点头,“时间是这样,怎么了?” “那你想想这时候政事堂那位在干什么!” 曹夫人摸着下巴想了想,突然脸色煞白,“他……他在守父孝!” “所以你现在知道我见到那块玉佩多震惊了吧!” 曹夫人彻底傻眼了,“孝期狎妓……要只是逛个花楼,最多算是风流一些,可孝期……这是德行有亏啊,够御史弹劾的!” 曹夫人一把抓住曹郐,“你是不是弄错了,说不定他早见得呢?” “林情儿是同光二年龙抬头那天挂得牌,当时大半江南公子去捧得场,那是人家第一次见客。”曹郐年轻时不愧是花花公子,这事门清。 曹夫人现在已经顾不得揍男人了,“可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啊,万一人家就早去见的呢,你什么时候见的那位的玉佩?” 曹郐无语地看着自己夫人,“虽然我和那位差不几岁,可十几年前我还是个纨绔子弟,人家却已经是先帝心腹,你说我什么时候见得他,当然是当年咱家被人陷害差点灭门时,我带证据上京,遍求无门,后来人家替咱平反,我去登门道谢时,才见过一面……” 曹夫人想起当年那桩往事,十八年前,她还没嫁到曹家,两家还只是父辈口头定亲,那时先帝刚刚建朝,当时各地还战事不平,曹家还是曹老将军当家,她丈夫还是个吊了郎当靠爹逍遥的纨绔,当时曹老将军和另一位将军一起出征,那位将军是先锋,曹老将军在后负责粮草转运,结果那位将军出兵不利,大败而归,那位将军怕担责,居然先一步上奏先帝,是曹老将军转运粮草不及时,导致将士缺粮,才大败,先帝是武将,自己领兵时就曾有后方转运粮草不济形影响自己出兵的经历,闻言大怒,直接下令把曹老将军下狱。 曹老将军一下狱,曹家登时大乱,曹郐虽然身为长子,却啥都不懂,还是曹夫人的父亲齐将军,看在两家未来儿女亲家的份上,忙偷偷查了些证据,然后塞给曹郐,曹郐这才跌跌撞撞进京为父申冤。 可等到了京城,曹郐却遍求无门,因为当时下令把曹老将军下狱是皇帝,皇帝金口已开,谁敢翻这案子。 就在曹郐都绝望了,打算等着回去洗干净脖子和他老爹一起等死,这事却被那位知道了,那位听闻案子有异,说“天下没有案子有异却草草结案的道理”直接把案子打回兵部,并着三司会审,后来曹老将军和那位将军当庭对峙,那位将军见事情兜不住,只得认罪伏法。曹老将军才得已被释放,曹家才躲过灭门之灾。 曹夫人看着曹郐,她是将门虎女,生性脾气烈,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进门后抄起鸡毛掸子揍丈夫是常有的事,曹郐虽然经常嫌弃她没一点别家夫人的温良贤淑,可对她却一心一意,成亲十五年,家里别说妾室,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她知道,这都是曹郐感激当初她爹在曹家最困难帮那一把的情谊,如今这事却事涉那位,难怪他丈夫这个反应。 他丈夫虽然平日不说,可她知道她丈夫心里是极感激那位的,毕竟,这可是一个家族的恩情。 曹夫人小声问:“所以,你是当初在京中见那位戴过这块玉佩?” 曹郐也小声说:“当初我爹不出来了么,我爹就带着我去那位家谢恩,当时我爹一见那位就拉着我磕头,那位慌忙来扶我爹,我当时在旁边,正好看到那位腰间,他当时穿着紫袍,那玉佩在上面可明显了。” “公公的事,是同光元年,也就是那时玉佩还在那位身上,”曹夫人也慌了,这怎么越找证据反而捶得越实了,想洗都没得洗了。 曹郐也愁得叹气,“那位到底想什么,平时多谨慎的人啊,怎么逛个花楼还留证据。” 曹夫人幽幽瞥了曹郐一眼,曹郐立马闭嘴,他也留了。 “不行,那块玉佩是个祸害,我得去毁了它。”曹郐拍床而起,他不能让那块玉佩影响了那位的名声。 “等等,”曹夫人一把拉住曹郐,“你这么去不摆明告诉别人那玉佩有问题么?”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这是出什么事了?”皇帝大步走进来。 王淑妃正着吃力地扶着皇后, 一见皇帝来了,忙说:“陛下,快来劝劝娘娘, 娘娘看到风小郎君,一时想起……大殿下, 正哭呢!” 皇帝一愣, 忙走过去,从淑妃手里接过皇后,“茵娘,好好的怎么又伤心了。” 皇后放开林风, 扑到皇帝怀里,“大郎, 我们的审儿啊!我苦命的儿啊!” 皇帝抚着老妻的背,看向王淑妃。 王淑妃忙小声说:“刚刚娘娘见了风小郎君, 问了年龄, 风小郎君说刚十七,娘娘就想到了大殿下。” 皇帝叹了一口气, 审儿当年,也是才过十七的生辰, 难怪了。 皇帝拍拍老妻, 一时间也伤感起来。 大概是有了丈夫的安慰,皇后哭了一阵, 渐渐平静下来, 王淑妃忙手疾眼快接过旁边宫女手中的帕子,递给皇后。 皇后擦了把脸, 这才缓了过来, 只是神色还是厌厌的。 皇帝握着皇后的手, 安慰道:“咱们还有永宁,茵娘,你要撑住啊!” 皇后想到女儿,这才仿佛活过来,抬起头,正巧看着旁边的林风,对皇帝随口感慨一句:“这是谁家的孩子,模样竟和审儿当年有几分神似,尤其这身白衣,看到他仿佛看到我的审儿。” 皇帝一愣,转头看着林风。 旁边冯相突然开口,“娘娘,这是犬子,犬子无状,不小心惊扰了娘娘,还请恕罪。” 皇帝本来正看着林风,心道皇后这么一说,仔细看看,还真有点隐约像审儿的模样,难怪他之前看这孩子有点面善。 不过皇帝也没多想,十六七岁的小子,不都这个样么,再加上冯相一打岔,皇帝就回过头来笑着对冯相说:“不碍事,皇后看到风儿这年纪,难免想起审儿,不是这孩子的错,对了,冯相,你这孩子,打算怎么安置?” “这事臣已经和夫人说了,等会臣领他回去。” 皇帝笑道:“你这么多年也没个妾室,本以为你夫人……想不到也是贤惠的,既然你安排好了,那朕也就不操心了。” 冯相拱手,“让陛下费心了。” 皇帝看着皇后有些精神不济,就说:“本来孔循今儿来,朕打算让厚儿和他媳妇一起来聚聚的,不过皇后今日精神不好,改日子吧。” 冯相和孔循一家会意,行礼告退。 …… 马车上,林风偷偷看了看旁边的冯相。 这位也是双眼皮,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他亲爹? 如果是,这位可是一国宰相,搁在上辈子,就是国家总理啊! 想到这,林风心一抖。 难道黑雾非要他找亲爹,原因在这? 林风偷偷看冯相时,冯相就察觉到了,看到林风一抖,冯相伸出手,摸了摸林风的衣服,温和地说:“这才刚入秋,觉得冷了?” “没有,没有。”林风忙摇摇头,随口找了个理由,“只是刚才在宫里有些紧张,都怪我,不小心引得皇后娘娘伤心。” 冯相摸摸林风的头,“没事,不是你的错,皇后娘娘只是想起了大殿下。” “大殿下?” “就是先帝的养子,陛下和皇后娘娘的长子。” “先帝的养子?”林风很诧异,不是皇帝的嫡长子么,怎么还是先帝的养子,甚至介绍时还放在人家亲爹亲妈前面。 “先帝当年打天下时,很年轻,才二十二岁,开始时没有儿子,就想养个侄子当儿子,就看上了他大哥,也就是当今皇帝的长子,那孩子打小聪明伶俐,长得又和先帝有几分像,先帝喜欢得紧,就经常抱回去养,后来先帝虽然有了儿子,对那孩子喜爱也不减,登基后更是想认成自己儿子,只是陛下当初虽然只是节度使,可就这一个嫡子,当然死活不肯,不过后来先帝还是给记在了自己名下,甚至偷偷给改了名字,把当今陛下气得跳脚。”冯相想起这桩往事,露出一丝笑意。 林风听了嘴角抽了抽,原来天底下最喜欢认儿子的是先帝啊,自己大哥家的儿子都抢,还抢得是嫡子。 “不过这位大殿下能让亲叔和亲爹争,想必也很优秀吧?” 冯相微微点头,“说起来,大殿下真是皇子一辈最出众的一个,虽然有先帝一路提拔,可才十七岁,就做到御林军金枪指挥使,只可惜当年那场兵变,唉……” “当年兵变到底怎么了?”林风不由问。 冯相一顿,淡淡地说:“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一个小孩子,问这个干什么!” 林风忙闭嘴,心里嘀咕,孔循说有什么问他爹,可他也得有这个胆啊。 林风也不敢再问,老老实实坐在车上。 过了一会,马车驶进冯府门前,冯相领着林风下车。 冯相直接带着林风进去,一路穿过回廊,到了正院,然后掀开帘子进去。 屋里,一个妇人正和几个孩子说话,看到冯相进来,带着孩子起身,“夫君回来了。” 看到林风,妇人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温和地说:“这是风儿吧!”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而被曹夫人拉着的林风, 随着曹夫人说的点点头,只是那脸上,很是茫然,一看就是被强拉来的。 曹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夫人不是去毁玉佩了么, 怎么反把孩子带回来了? 曹郐不由走过去, “夫人, 这是?” 曹夫人看到曹郐,脸色一僵, 立刻转头对身边贴身婢女说:“小鸢, 你先带风小郎君去后院翠竹轩休息。” 又转头温柔地对林风说:“风儿, 你肯定累了吧,先跟着婢女去休息一下,等会吃饭,我让人去叫你!” 林风晕晕乎乎地点头, 跟着婢女走了。 旁边,曹郐看着他夫人对林风的态度, 更是摸不着头脑。 林风一走, 曹郐就忍不住问:“夫人你怎么把他弄回家了?” 曹夫人立刻对曹郐嘘了一声,然后扯着他进屋。 进了屋,曹夫人一屁股坐在桌旁,拍拍胸口, “你还问我为什么把他弄回家,我不把他弄回家行么,你知道我刚刚受到了多大的惊吓。” “惊吓?”曹郐不解。 “当然是惊吓, ”曹夫人凑到曹郐耳边, 小声说:“你知道他那块玉佩怎么来的吗?” 曹郐果然神色一变, 忙问:“怎么来得?” 曹夫人瞥了他一眼,“他手里你的那块玉佩怎么来的,那位的那块玉佩就是怎么来得。” 曹郐尴尬一咳,“我还当你说什么呢,这不是明摆着么,要不玉佩也不会在那。” “我还没说完,你们俩不光玉佩来源一样,时辰也没差多少,恭喜,你和那位前后脚。” 曹郐一愣,“你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恭喜你们两个有一个是他亲爹!” 曹郐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现在还觉得只是一个玉佩的事么?我去得时候,人家还正在收拾东西,打算去找他亲爹呢!” “不能让他去!”曹郐断然说。 “我当然不会让他去啦!所以我当机立断把他拽了回来,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带他回来了吧!” 曹郐顿时松了一口气,笑道:“幸亏你反应快,要不他进京会出大乱子的,难怪岳父大人说夫人你素有急智,你真是为夫的贤内助啊!” “其实……还好吧,”曹夫人有些心虚,“不过老曹,为妻刚刚替你认了个儿子。” “啊?”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情急之下,为了阻止那孩子走,我告诉他你才是他亲爹!”曹夫人说了一句,朝后院溜去,“情急之下,一时急智,哈哈,一时急智。” 看着匆匆消失的曹夫人,曹郐傻眼了。 岳父大人,您闺女,还真挺有急智! …… 林风一脸懵然得被曹夫人连拖带拽带回刺史府,很是忐忑不安了几日。 他觉得他就像是被王熙凤骗进家的尤二姐,曹夫人指不定弄多少手段等着他呢! 可很快,他就发现他想错了。 自从他住进刺史府,曹夫人不但没对他使任何打压手段,反而很是照顾他,不仅院落比着自己亲生儿子,衣食住行也一应俱全。 就连平时早晚他和曹夫人嫡子一起去问安,曹夫人也没有丝毫为难,全然没有他以前看过的宫斗剧宅斗剧中的暗中挑刺、明嘲暗讽那些乱七八糟的。 林风都迷惘了,难道这曹夫人真是一个顶顶贤惠的人! 除了曹夫人,曹刺史,啊不,他爹也对他异常好。 他爹,曹刺史,给他请了两个很有名气的大儒,来教他读书! 林风是真惊了,一个庶子,读个书用这么大的阵仗? 隔壁曹夫人的嫡子们,不还是府里的先生教么? 不过曹刺史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曹夫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两人还和林风说,那几个孩子都皮和个猴似的,一看就不是读书的料,请好先生也是糟蹋,还不如从小多习些武艺,以后跟着他们爹进军营,而他年纪大了,习武已经晚了,才要多读书。 林风听了恍然大悟,曹家是将门,嫡子自然是要继承家业,当然以习武为重,而他,习文自然更让人省心。 自觉猜到真相,林风不但没觉得心里不平衡,反而安心下来,这就对了嘛,他毕竟是个庶子,哪能和嫡子比。 于是林风也没敢透漏自己会武的事,而是装作十分喜欢读书,跟着两个大儒读起书来! 果然,曹刺史和曹夫人对他更是满意。 林风渐渐放下心来,在曹家住了下来。 只是林风却不知道两人心里想得是: 不愧是那位的种,果然和那位一样,是天生喜欢读书的! 京城洛阳,皇宫禁中,端明殿 夏日的暑气蒸蒸日上,整个殿中门板全去,换上帷帐,殿中深处,一处榻上,一个四十多岁的清雅紫袍男子和一个头发花白的明黄中衣男子相对而坐,悠闲地下着棋。 当然,这悠闲是相对于紫袍男子的,另一边,明黄中衣男子则挠着头,看着棋盘直叹气。 紫袍男子看明黄中衣男子久未落子,伸手从旁边盘子中拿了一根竹签,扎一块冰镇西瓜,笑着咬了一口。 “陛下,这盘棋您已经下无可下,快点认输吧,这大热天的,收了棋咱们吃点瓜果不舒服么,干什么坐在这玩劳什子的东西。” 明黄中衣男子把棋盘一推,抱怨道:“下个棋,你也不知道让让朕,每次都让朕输,朕都一把年纪了,天天欺负一个老人家有意思么!” 紫袍男子好笑,“陛下,就您这棋艺,臣就算再让,您也赢不了啊!” 皇帝瘪瘪嘴,“这下棋啊,就是空架子,要真是战场杀敌,就你这小身板,朕一拳揍十个。” 紫袍男子无语,“陛下您是武将,臣是文臣,臣是多想不开和您在战场上拼拳头。” 皇帝却洋洋得意,“哎呀,你这家伙最大的短处,就是能文不能武,打仗,你不行。” 紫袍男子笑了笑,任由皇帝嘴上占占便宜。 皇帝这两年年纪大了,越发小孩子脾气,输个棋,都要恼一会,非得嘴上占便宜不行。 第60章 第六十章 林风不知道他前世算不算积德, 不过他很赞同他娘的后半句,他确实命好。 他娘出生时,正赶着前朝灭亡,各地藩王纷纷独立, 外加契丹入侵, 旱灾涝灾不断, 百姓流离失所, 民不聊生。 哪怕后来几个藩王你争我斗十余年,最后胜者为王, 成功建国立朝, 整个天下也是一团糟, 林情儿怀上林风那年,那唯一的开国皇帝,居然还被兵变挂了。 就在林情儿都觉得自己不该在这乱世生孩子,不该让孩子一出生就和她一样做乱世人时, 谁曾想到,一位圣人横空出世, 没用两年, 就让这满目疮痍的天下成了太平盛世。 所以林风从会走路起,周围就一片祥和,大家日升而出,日落而归, 街上买卖,地里耕田。 别说兵乱,活到十六, 林风连大型的打架斗殴都没见过几场。 因此之前出来时李叔让他注意山匪, 林风嘴上虽然答应, 心里却是不以为然。 如今这世道,谁冒着掉脑袋的风险,落草为寇啊,又不是实在吃不起饭。 可谁想到,今儿偏偏就让他遇上了。 林风停下马,侧耳倾听。 林风虽然没有多少打斗的经验,可好在他有个经验丰富的李叔。 李叔曾教过他,如果是整齐的马蹄声,那是骑兵,有多远躲多远,因为骑兵有骑阵,进退有序,单枪匹马压根没用。 如果是杂乱的马蹄声,那是散兵或者马匪,这种遇到不要慌,快跑,他乱你也乱,只要你跑得快,他就追不上。 如果对方没有马,那就轻松点,可是要小心整齐的步兵,步兵亦有军阵,一旦被围上,哪怕你骑马,也插翅难飞。 而剩下的,没马还不整齐的,就是虾兵蟹将或者山匪,这样的,真撞上也不用怕,你可以单挑。 林风侧着耳朵听了听,很好,没有马蹄声,没有骑兵,砍杀声也不整齐,不像正规军队,再加上最近没听过有什么战事,看来他刚开始的判断没错,应该就是山匪。 确定前面确实是山匪后,林风的第一反应是往回跑报官。 林风的耳朵由于习武比较灵,以他听到的声音,事发地离他最起码得有三四里。 这样的距离,那群山匪绝对还没发现他。 既然没发现他,那他干嘛吃饱了撑的往前凑! 打山匪很好玩么? 这又不是玩通关游戏! 遇到危险找警察,啊不,找官府才是正路。 不过刚要撤,林风又停住了,这古代不是现代,可不具备五分钟出警的速度,如今那边正在打劫,等他叫来官府的人,那边黄花菜都凉了吧! 所以,现在他应该是跑去报官,还是救人? 小安在后面骑着马,见前面自家郎君突然停下,便也跟着停下,只是等了许久,却不见他家郎君动弹,不由问:“小郎君,怎么了?” 林风回过神,“前面可能有山匪。” “啊!山匪!”小安大惊,“那咱们?” 林风犹豫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 “咱们悄悄去看看。” 这里离最近的县城有十来里,就算骑马,也得大半个时辰,等到官府衙役来,只怕前面也完事了,不如他先偷偷去看看,万一他自己可以解决,他就去拔枪相助一下,如果对方明显实力很强,那没办法,他只能回去报官搬救兵了。 …… 茂密的草丛中,林风悄悄伸手拔开草,看向下面山路上正打得激烈的两队人。 只是等看清后,林风一愣。 来之前,林风还以为是山匪仗着人多势众,打劫过往落单的路人,可来之后,林风才发现,山匪打劫的,居然是一支护卫周全装备精良的车队。 而且这车队的护卫,甚至比山匪人数还要多点。 只是山匪明显更凶悍,护卫的车队又好像有点经验不足,才落了下风。 不过生死之间,落了下风就是要命的。 果然,林风看着时候,车队这边,就已经有两个被砍伤。 林风捂眼,这到底哪家的商队,弱成这熊样。 另一边,马车上,一个身穿华服,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看着身边越来越少的护卫,素来矜持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焦急。 旁边一个贴身护卫看着战局越来越糟,随手挡住山匪丢来的刀,“郎君,小的护着您先突围吧,兄弟们快挡不住了,您是金玉之躯,闪失不得。” 中年男子看着不断倒下的护卫,心中摇摆不定,他也想突围,可他一突围,这后面带的东西肯定带不走,想到这里面的东西,中年男子额头冒汗。 这后面几车都是弓/弩,这要落入山匪手中,就算他出身世家,朝廷也弄死他。 中年男子咬咬牙,狠心道:“把后面几车烧了,烧干净咱们再突围。” 弓/弩被毁,押运不力虽然也是重罪,可家族好歹能保他一条命,要是朝廷的配发给他府弓/弩的落入山匪之手,他就只能直接抹脖子,省得连累家族了。 旁边的贴身护卫也知道事关重大,立刻拿起火折准备突围到后面的车去烧车。 可谁想到他一拿出火折,山匪就立刻明白他们要烧车,迅速把他围了起来,没几下,这个护卫就被砍倒了。 “郑坤!”中年男子惊呼。 叫郑坤的侍卫一身是血地躺在地上,显然是不行了。 中年男子一个踉跄,跌在车里,绝望地闭上眼。 今天他郑言,郑家嫡支,怕是要折在这里。 突然,一声大喝从上方传来。 “下面的商队,谁是领队,你猪脑子啊!遇到敌袭,不知道聚在一起对敌,分散开围着车子干什么!” 中年男子忙睁开眼,就看到让他一生震撼的一幕。 对面的斜坡上,一个手持银枪身穿白衣的少年骑在马上,用枪指着他们的车队,大喊:“聚集!聚集!” 可能看他们没动,少年突然暴躁了,“猪啊!” 只见少年一拍马,直接从斜坡上冲下来,借着冲势,少年手中银枪如蝴蝶纷飞,所过之处,山匪纷纷倒地。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陛下登基的第二年冬天, 就和当初的枢密使下令,迁银枪效节军去北方卢台戍城,后来, 这支军就再无消息, 不过人们发现永济渠水红了。” 林风叹了一口气, 想也是, 人家原来就是亲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身份有地位, 却被这些人一朝胁迫成反贼, 干那种要掉脑袋诛九族的事,哪怕最后造反成功, 难道还指望皇帝能心生感激? 肯定坐稳皇位第一件事就是掐死这些银枪效节军吧! 想到李叔, 林风愁得直挠头,李叔要真是银枪效节军,这还有活路么? 难道李叔真是当年去卢台戍边逃出来的银枪效节军余孽? 不对,林风突然想到一件事。 李叔遇到他娘,他不是还没出生吗? 他是皇帝登基那年九月生的,李叔遇到他娘时,他娘刚从教坊逃出来,也就是肚子刚显怀时,那不应该是四五月么,四月末先帝宫变身死,五月初当今皇帝于灵前继位, 所以说李叔遇到他娘, 应该正好是宫变前后, 而不是第二年啊! 孔循说那些叛乱的银枪效节军后来一直等着封赏却不想等到死路。 林风眼睛一亮, 这是不是说明李叔可能压根没参与叛变或者比较聪明提前跑了,再或者当时可能没有叛乱。 想到他娘当时说见到李叔一身伤,林风默默把提前跑划掉,所以他叔当初可能参与,但不一定叛乱,并且宫变后,就应该跑了。 林风挠挠头,他现在想,如果以这个理由找他爹冯相求情,能不能放李叔一马。 * 漆黑的夜里,远处时不时传来一阵野兽的叫声。 李叔随手捡起一根柴,扔到前面的火堆里,火堆上,烤着他刚打的一只野猪腿。 突然,李叔耳朵一动。 “门外的朋友,大半夜鬼鬼祟祟的干什么,要进来就进来吧!” 嘎——吱,门被推开。 门推开的瞬间,李叔突然爆起,一脚把面前的火堆踹向门口,然后整个人从窗台窜了出去。 李叔刚一落地,被几个黑衣人围了上来,李叔随手抄起旁边一根木棍,直接对上了几个黑衣人。 只是一对上,李叔就有些诧异,这些人的功夫,怎么有些眼熟。 不过李叔也没多想,直接一脚踢飞最近的一个,就朝着一边开始突围。 黑衣人虽然人数众多,下手却并不狠,再加上李叔武功过人,没一会,就搁倒几个,从包围中冲出去。 李叔一冲出包围圈,就向后山跑去,只要进了山,这些人别想抓住他。 可就在冲出的瞬间,突然一个人持枪朝李叔砸了过来。 李叔反手用木棍一挡,“啪”木棍应声而断。 李叔心中一糟,知道今晚八成逃不掉了。 却不想对面人突然收手,疑惑地出声,“李齐,是你?” 李叔一惊,这人竟然认识他。 对面的人却一把拉下蒙面,“李齐,你还活着?你不是当年死在宫里了么!” 李叔仔细一看,“李虎?你是李虎!” “是我啊!”李虎激动地看着昔日好友,“你怎么在这?” 李叔苦笑,“手下叛变而不知,护主不利主身死,再加上叛军眼瞅着进城,我不逃还能做什么,这不一逃就躲了这么多年么!” 李虎同情地看着李齐,“你也别太自责,当初你也算给先帝尽忠诚了,代王进京后,抓了几个,后来登基后也都放了,说“各为其主,算不上错”,你跟我回去吧,皇帝和冯相都知道你的事,没人追究当年的事的。” 李叔有些意动,如果能不被追究,他说不定还能回晋阳老家。 李虎看着李叔意动,就劝他,“你年纪也不轻了,跟我回去吧,我现在在冯相身边任职,我去和冯相说说,不说冯相还能替你谋个职位,你也不甘心在这里窝一辈子吧!” “你在冯相身边?” “对啊,当初先帝不是派我护送冯相回去守孝么,结果后来回来,不就变天了,我想着与其回军中顶着一个先帝侍卫的名头被人打压,还不如跟在冯相身边,前几年冯相被授开府仪同三司,我也跟着升为检校中郎将,正四品,算是正式归属相府。你跟我回去,冯相肯定不会亏待你的。”李虎看向李齐。 李叔却面色微变,一把拉过李虎,小声说:“冯相还不知道,当年宫里那把火是我放的吧?” 李虎猛然瞪大眼睛,“当年先帝,是你烧的!” “当时先帝中箭身亡,眼瞅着叛军就要攻破城门了,我们几个不是没办法带走先帝尸体,又怕他尸身被叛军戳,再加上我们也要逃……我就放了一把火。” 李虎看着李叔,嘴角抽抽,“你知道你造了多大的乱子,当时冯相千里奔驰跑到宫里,刚推开殿门,就看见烧得还剩一半的先帝,你知道那场面对冯相刺激多大,冯相当场就吐血晕了。” 李叔抓着李虎,弱弱地问,“你说我现在回去,冯相是感激我当年护驾,还是想起当年我让先帝死无全尸。” 李虎心也抖了抖,一把握住李叔的手,“齐哥,你还是先在这等等,等我回去试探一下冯相,再回来接你吧!” 李叔握着李虎的手,“好兄弟,大哥这条命就交给你了。” 几日后 冯府 冯道站在窗前,听着李虎的汇报。 “风儿口中李叔,就是当年陛下身边的侍卫长李齐,他还活着?” “卑职和他都出自晋王府,自小一起长大,绝对不会认错人的,他因为枪法好,后来被先帝编入银枪效节军,当年宫变前,他是御林军副指挥使。” 冯道叹了一口气,“虽然御下无能,不过到底跟陛下同生共死一次,你怎么没带他回来,风儿的事,我还要问问他。” 李虎张张嘴,“那个……相爷……您还记得当年宫中那场大火不,其实……” 冯相转头,“当年那场火是他放的?” 李虎尴尬地说:“也是为了先帝尸身不被乱军损伤。”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冯相走过来, 伸手握住枪杆,只看了一眼,就抬起眼, “这枪, 你哪来的?” 林风刚要回答, 突然第六感警觉, 话到嘴边顿了一下,“这枪……呃,我花钱买的。” “买的?撒谎!”冯相突然冷声斥道, “还不说实话。” 林风只觉瞬间压力倍增, 整个人都快吓尿了,自从见冯相, 冯相一直是那种淡雅温和的人, 对他很亲切,可现在,看着面色冰冷的冯相,林风突然觉得,他下一句要说不好,冯相可能要弄死他。 林风几乎哆哆嗦嗦地说:“一个长辈送的。” “什么长辈?” “隔壁李叔。” “多大年纪?” “和您差不多。” 冯相松开手,看了林风一眼,“少用这把不吉利银枪”,转身回去。 冯相一走,林风一屁股坐地上,呜呜, 刚刚冯相太吓人了。 林风觉得整个人都要被看透了, 别说撒谎, 连点停顿都不敢, 这就是当朝宰相么,果然能不愧是能坐上这个位子的大佬。 “对了,李叔!”林风突然一骨碌爬起来,他刚刚不小心把李叔卖了。 林风忙跑回自己院子,“小安,小安!” 小安正在给林风收拾屋子,忙跑出来,“小郎君,怎么了。” 林风一把抓住小安,低声说:“你快偷偷出去,回老家一趟,见到李叔,让他出去躲躲,告诉冯相可能会找他麻烦,顺便问问他,他是不是和冯相有什么旧怨。” 小安一脸懵然,“啊?” 林风掏出一块银子塞小安手里,“别问了,你快去。” 小安虽然平时傻傻的,好在足够听话,立马拿了银子,就往外走。 林风在后面小声叮嘱:“出去别直接回家,偷偷绕两圈,注意别让人跟上。” …… 冯相回到前院,直接进了书房。 进了书房,冯相走到一排书架前,从其中一个格子中拿出一本书,然后走到里面桌子后坐下。 坐下后,冯相翻开书,从中抽出一张户籍文书,如果林风在这,就可以看出这张就是他给曹刺史的那张。 冯相拿着这张户籍文书看了看,尤其在家中人丁和住址还有里长担保几处停了下。 “李虎!”冯相叫了一句。 一个护卫打扮的中年男子立刻进来,冯相把手中的户籍文书给他。 “去查查这张文书上所有的人,包括街坊邻居,尤其是一个姓李的中年男子,另外,林风这十七年的怎么生活的,见过什么人,有什么人去找过他,本相要详情。” “是,”李虎接过文书,什么都没多问,就拿着出去了。 冯相略微沉吟了一下,从旁边拿出一张纸,提笔给卢质写了一封信。 * 林风在屋里焦躁不安的走来走去。 他一会好奇冯相到底认不认得李叔,两者有何恩怨,一会又担心李叔会不会被冯相找麻烦。 毕竟一个是宰相,一个是普通百姓,要两人真有什么,李叔肯定是没招架之力的。 林风在心中默默祈祷,小安可跑快点,并且躲掉冯相的人,去给李叔提个醒,让李叔能躲起来。 只可惜林风此时还是小市民思想,以为查人都像电视剧那样派人跟踪,派人打听,却忘了,对于冯相这种身份,直接让手下调个档案,审问个里长,林风整个人,就能被扒得一干二净。 不过,林风此时还没想到这些。 所以他还是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屋里干着急。 终于,在忐忑不安一天后,林风实在受不了了,林风一咬牙,决定去问问这把银枪到底怎么了,顺便打听一下,冯相和李叔到底有没有过节。 林风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去前院找了冯相。 找到之前,因为早晨的事,林风还在寻思冯相会不会不高兴,可等找到冯相时,透过书房的窗户,看到冯相正悠闲在书房里看书。 一国宰相都这么闲么? 林风嘀咕了一句,敲了敲书房开着的门。 “进来吧!”冯相看着书,随口说。 林风抬脚迈进门槛,就看到一排排书架,林风有些诧异,这冯相的书房,怎么和个图书馆似的。 林风不由好奇地多看了两眼,就见每排书架都摆放着许多书卷,不同的书被分类摆放,还有标签,林风一眼扫过,发现经史、典章、游记、话本一应俱全,越看越像个小型图书馆。 不过想到这是冯相的书房,林风忙收回眼,书房可是很私密的地方,尤其还是宰相的,他可别看到不该看的。 冯相正在看着书,却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没事,你要喜欢看书,随时来都行,本相向来不在家中处理公务,这书房,只是本相平日看书的地方。” 林风诧异,寻常官员,尚且在书房存些重要书信、处理一些不方便处理的公务,堂堂宰相府的书房,却从不处理公务,可以随便进? 林风半信半疑,走过去,就看到冯相正在看一本话本。 林风瞄了一眼,竟然好像是个断案的。 冯相看林风瞅,“这是刑部员外郎和郎中写得《疑狱集》,刚出了第二卷,很不错,你有空可以看看。” 林风嘴角抽了抽,原来冯相也追探案小说,还是连载。 不过看着冯相心情不错,林风压力也小些,就小心翼翼说:“相……爹,我可以问您件事不?” 冯相看着书,“你是想问你那把银枪?还是想问别的。” 林风老老实实说:“都有点想问。” 冯相看了林风一眼,“那关于银枪的事,你知道多少?” 林风摇摇头,“枪是李叔借我的,我就觉得这枪挺好的,是枪中精品,我原来想买把好枪,找了好久都没找到比这把好的。” 冯相看着林风,突然笑了,“这把枪岂止是枪中精品,它是枪中极品,天下的银枪,还真没其他枪能比得上它。” 林风张大嘴巴,“这么好?” “这枪,从开始,就只有八千杆。”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他娘出生时, 正赶着前朝灭亡,各地藩王纷纷独立,外加契丹入侵, 旱灾涝灾不断, 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 哪怕后来几个藩王你争我斗十余年,最后胜者为王, 成功建国立朝,整个天下也是一团糟,林情儿怀上林风那年, 那唯一的开国皇帝, 居然还被兵变挂了。 就在林情儿都觉得自己不该在这乱世生孩子,不该让孩子一出生就和她一样做乱世人时,谁曾想到,一位圣人横空出世,没用两年, 就让这满目疮痍的天下成了太平盛世。 所以林风从会走路起,周围就一片祥和, 大家日升而出, 日落而归, 街上买卖, 地里耕田。 别说兵乱, 活到十六,林风连大型的打架斗殴都没见过几场。 因此之前出来时李叔让他注意山匪, 林风嘴上虽然答应, 心里却是不以为然。 如今这世道, 谁冒着掉脑袋的风险, 落草为寇啊,又不是实在吃不起饭。 可谁想到,今儿偏偏就让他遇上了。 林风停下马,侧耳倾听。 林风虽然没有多少打斗的经验,可好在他有个经验丰富的李叔。 李叔曾教过他,如果是整齐的马蹄声,那是骑兵,有多远躲多远,因为骑兵有骑阵,进退有序,单枪匹马压根没用。 如果是杂乱的马蹄声,那是散兵或者马匪,这种遇到不要慌,快跑,他乱你也乱,只要你跑得快,他就追不上。 如果对方没有马,那就轻松点,可是要小心整齐的步兵,步兵亦有军阵,一旦被围上,哪怕你骑马,也插翅难飞。 而剩下的,没马还不整齐的,就是虾兵蟹将或者山匪,这样的,真撞上也不用怕,你可以单挑。 林风侧着耳朵听了听,很好,没有马蹄声,没有骑兵,砍杀声也不整齐,不像正规军队,再加上最近没听过有什么战事,看来他刚开始的判断没错,应该就是山匪。 确定前面确实是山匪后,林风的第一反应是往回跑报官。 林风的耳朵由于习武比较灵,以他听到的声音,事发地离他最起码得有三四里。 这样的距离,那群山匪绝对还没发现他。 既然没发现他,那他干嘛吃饱了撑的往前凑! 打山匪很好玩么? 这又不是玩通关游戏! 遇到危险找警察,啊不,找官府才是正路。 不过刚要撤,林风又停住了,这古代不是现代,可不具备五分钟出警的速度,如今那边正在打劫,等他叫来官府的人,那边黄花菜都凉了吧! 所以,现在他应该是跑去报官,还是救人? 小安在后面骑着马,见前面自家郎君突然停下,便也跟着停下,只是等了许久,却不见他家郎君动弹,不由问:“小郎君,怎么了?” 林风回过神,“前面可能有山匪。” “啊!山匪!”小安大惊,“那咱们?” 林风犹豫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 “咱们悄悄去看看。” 这里离最近的县城有十来里,就算骑马,也得大半个时辰,等到官府衙役来,只怕前面也完事了,不如他先偷偷去看看,万一他自己可以解决,他就去拔枪相助一下,如果对方明显实力很强,那没办法,他只能回去报官搬救兵了。 …… 茂密的草丛中,林风悄悄伸手拔开草,看向下面山路上正打得激烈的两队人。 只是等看清后,林风一愣。 来之前,林风还以为是山匪仗着人多势众,打劫过往落单的路人,可来之后,林风才发现,山匪打劫的,居然是一支护卫周全装备精良的车队。 而且这车队的护卫,甚至比山匪人数还要多点。 只是山匪明显更凶悍,护卫的车队又好像有点经验不足,才落了下风。 不过生死之间,落了下风就是要命的。 果然,林风看着时候,车队这边,就已经有两个被砍伤。 林风捂眼,这到底哪家的商队,弱成这熊样。 另一边,马车上,一个身穿华服,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看着身边越来越少的护卫,素来矜持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焦急。 旁边一个贴身护卫看着战局越来越糟,随手挡住山匪丢来的刀,“郎君,小的护着您先突围吧,兄弟们快挡不住了,您是金玉之躯,闪失不得。” 中年男子看着不断倒下的护卫,心中摇摆不定,他也想突围,可他一突围,这后面带的东西肯定带不走,想到这里面的东西,中年男子额头冒汗。 这后面几车都是弓/弩,这要落入山匪手中,就算他出身世家,朝廷也弄死他。 中年男子咬咬牙,狠心道:“把后面几车烧了,烧干净咱们再突围。” 弓/弩被毁,押运不力虽然也是重罪,可家族好歹能保他一条命,要是朝廷的配发给他府弓/弩的落入山匪之手,他就只能直接抹脖子,省得连累家族了。 旁边的贴身护卫也知道事关重大,立刻拿起火折准备突围到后面的车去烧车。 可谁想到他一拿出火折,山匪就立刻明白他们要烧车,迅速把他围了起来,没几下,这个护卫就被砍倒了。 “郑坤!”中年男子惊呼。 叫郑坤的侍卫一身是血地躺在地上,显然是不行了。 中年男子一个踉跄,跌在车里,绝望地闭上眼。 今天他郑言,郑家嫡支,怕是要折在这里。 突然,一声大喝从上方传来。 “下面的商队,谁是领队,你猪脑子啊!遇到敌袭,不知道聚在一起对敌,分散开围着车子干什么!” 中年男子忙睁开眼,就看到让他一生震撼的一幕。 对面的斜坡上,一个手持银枪身穿白衣的少年骑在马上,用枪指着他们的车队,大喊:“聚集!聚集!” 可能看他们没动,少年突然暴躁了,“猪啊!” 只见少年一拍马,直接从斜坡上冲下来,借着冲势,少年手中银枪如蝴蝶纷飞,所过之处,山匪纷纷倒地。 等少年冲到中年男子面前时,山匪居然倒了一半。 中年男子张大嘴巴看着少年。 谁知道少年却直接开口,“愣神什么,还不快叫你的人跟着我!”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皇帝一愣, 忙走过去,从淑妃手里接过皇后,“茵娘, 好好的怎么又伤心了。” 皇后放开林风, 扑到皇帝怀里,“大郎,我们的审儿啊!我苦命的儿啊!” 皇帝抚着老妻的背, 看向王淑妃。 王淑妃忙小声说:“刚刚娘娘见了风小郎君,问了年龄,风小郎君说刚十七, 娘娘就想到了大殿下。” 皇帝叹了一口气, 审儿当年,也是才过十七的生辰,难怪了。 皇帝拍拍老妻,一时间也伤感起来。 大概是有了丈夫的安慰,皇后哭了一阵, 渐渐平静下来,王淑妃忙手疾眼快接过旁边宫女手中的帕子, 递给皇后。 皇后擦了把脸, 这才缓了过来, 只是神色还是厌厌的。 皇帝握着皇后的手, 安慰道:“咱们还有永宁, 茵娘,你要撑住啊!” 皇后想到女儿, 这才仿佛活过来, 抬起头, 正巧看着旁边的林风, 对皇帝随口感慨一句:“这是谁家的孩子,模样竟和审儿当年有几分神似,尤其这身白衣,看到他仿佛看到我的审儿。” 皇帝一愣,转头看着林风。 旁边冯相突然开口,“娘娘,这是犬子,犬子无状,不小心惊扰了娘娘,还请恕罪。” 皇帝本来正看着林风,心道皇后这么一说,仔细看看,还真有点隐约像审儿的模样,难怪他之前看这孩子有点面善。 不过皇帝也没多想,十六七岁的小子,不都这个样么,再加上冯相一打岔,皇帝就回过头来笑着对冯相说:“不碍事,皇后看到风儿这年纪,难免想起审儿,不是这孩子的错,对了,冯相,你这孩子,打算怎么安置?” “这事臣已经和夫人说了,等会臣领他回去。” 皇帝笑道:“你这么多年也没个妾室,本以为你夫人……想不到也是贤惠的,既然你安排好了,那朕也就不操心了。” 冯相拱手,“让陛下费心了。” 皇帝看着皇后有些精神不济,就说:“本来孔循今儿来,朕打算让厚儿和他媳妇一起来聚聚的,不过皇后今日精神不好,改日子吧。” 冯相和孔循一家会意,行礼告退。 …… 马车上,林风偷偷看了看旁边的冯相。 这位也是双眼皮,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他亲爹? 如果是,这位可是一国宰相,搁在上辈子,就是国家总理啊! 想到这,林风心一抖。 难道黑雾非要他找亲爹,原因在这? 林风偷偷看冯相时,冯相就察觉到了,看到林风一抖,冯相伸出手,摸了摸林风的衣服,温和地说:“这才刚入秋,觉得冷了?” “没有,没有。”林风忙摇摇头,随口找了个理由,“只是刚才在宫里有些紧张,都怪我,不小心引得皇后娘娘伤心。” 冯相摸摸林风的头,“没事,不是你的错,皇后娘娘只是想起了大殿下。” “大殿下?” “就是先帝的养子,陛下和皇后娘娘的长子。” “先帝的养子?”林风很诧异,不是皇帝的嫡长子么,怎么还是先帝的养子,甚至介绍时还放在人家亲爹亲妈前面。 “先帝当年打天下时,很年轻,才二十二岁,开始时没有儿子,就想养个侄子当儿子,就看上了他大哥,也就是当今皇帝的长子,那孩子打小聪明伶俐,长得又和先帝有几分像,先帝喜欢得紧,就经常抱回去养,后来先帝虽然有了儿子,对那孩子喜爱也不减,登基后更是想认成自己儿子,只是陛下当初虽然只是节度使,可就这一个嫡子,当然死活不肯,不过后来先帝还是给记在了自己名下,甚至偷偷给改了名字,把当今陛下气得跳脚。”冯相想起这桩往事,露出一丝笑意。 林风听了嘴角抽了抽,原来天底下最喜欢认儿子的是先帝啊,自己大哥家的儿子都抢,还抢得是嫡子。 “不过这位大殿下能让亲叔和亲爹争,想必也很优秀吧?” 冯相微微点头,“说起来,大殿下真是皇子一辈最出众的一个,虽然有先帝一路提拔,可才十七岁,就做到御林军金枪指挥使,只可惜当年那场兵变,唉……” “当年兵变到底怎么了?”林风不由问。 冯相一顿,淡淡地说:“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一个小孩子,问这个干什么!” 林风忙闭嘴,心里嘀咕,孔循说有什么问他爹,可他也得有这个胆啊。 林风也不敢再问,老老实实坐在车上。 过了一会,马车驶进冯府门前,冯相领着林风下车。 冯相直接带着林风进去,一路穿过回廊,到了正院,然后掀开帘子进去。 屋里,一个妇人正和几个孩子说话,看到冯相进来,带着孩子起身,“夫君回来了。” 看到林风,妇人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温和地说:“这是风儿吧!” 林风本来还有些担心,见状放下心来,忙行礼,“见过夫人。” 冯夫人笑着说:“我听夫君说过你的事了,既然来了,就在府里住下吧,我已经让人打扫出了西跨院,你年纪不小了,也是个大小伙子了,有个自己的院子住着也舒坦。” 林风有些受宠若惊,“都听夫人安排。” 冯夫人叫来管家,让管事带着林风先回院子休息。 等林风走了,冯夫人让孩子们都下去,走到冯相身边,替丈夫脱了官袍,“你的事,我向来不多问,只是这孩子,你虽然闭口不言,可我约莫也猜出几分,如今平儿他们还小,你这当爹的,也当心些,莫要连累家里几个孩子才是。” 冯相看着目光清明的冯夫人,叹了一口气,“知道瞒不过你,放心,过几日,我就让他离京,这几日,就辛苦你照顾了。” 冯夫人松了口气,“夫君放心,妾身会照顾好他的。” * 林风自从那日跟冯相回来,就在冯府住下了。 刚开始,林风还有些不安,深怕相府大院,规矩多,可没两天,林风就发现他想多了。 冯府不仅规矩不多,甚至简单到令人不敢置信,冯府后院,就一个冯夫人,六个孩子外加几个年纪很大的婆子。 林风也是这时才知道,他刚认的这个爹,居然是位古代的一夫一妻执行者。 而且比起许多因为怕老婆、敬重老婆,被迫一夫一妻,他这个爹冯相,是自己主动一夫一妻。 因为冯相觉得,天下战乱已久,百姓流离失所,本来女子就生存艰难,他已有妻子,更不该因为身份多占女子,使他人无妻,所以这么多年,但凡别人送他女子,包括先帝皇帝赏赐,他都把女子送回娘家,并且赠送一份嫁妆,劝女子的父母宗族好好给女子找个婆家,莫让流落在外,若是有战乱流落在外不记得家人的女子,冯相也会先送到尼姑庵,再送一份嫁妆,让她自己找个看中的嫁了。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王淑妃正着吃力地扶着皇后, 一见皇帝来了,忙说:“陛下,快来劝劝娘娘, 娘娘看到风小郎君,一时想起……大殿下, 正哭呢!” 皇帝一愣,忙走过去,从淑妃手里接过皇后,“茵娘,好好的怎么又伤心了。” 皇后放开林风,扑到皇帝怀里,“大郎, 我们的审儿啊!我苦命的儿啊!” 皇帝抚着老妻的背,看向王淑妃。 王淑妃忙小声说:“刚刚娘娘见了风小郎君,问了年龄,风小郎君说刚十七,娘娘就想到了大殿下。” 皇帝叹了一口气,审儿当年, 也是才过十七的生辰,难怪了。 皇帝拍拍老妻,一时间也伤感起来。 大概是有了丈夫的安慰,皇后哭了一阵, 渐渐平静下来, 王淑妃忙手疾眼快接过旁边宫女手中的帕子, 递给皇后。 皇后擦了把脸, 这才缓了过来, 只是神色还是厌厌的。 皇帝握着皇后的手, 安慰道:“咱们还有永宁,茵娘,你要撑住啊!” 皇后想到女儿,这才仿佛活过来,抬起头,正巧看着旁边的林风,对皇帝随口感慨一句:“这是谁家的孩子,模样竟和审儿当年有几分神似,尤其这身白衣,看到他仿佛看到我的审儿。” 皇帝一愣,转头看着林风。 旁边冯相突然开口,“娘娘,这是犬子,犬子无状,不小心惊扰了娘娘,还请恕罪。” 皇帝本来正看着林风,心道皇后这么一说,仔细看看,还真有点隐约像审儿的模样,难怪他之前看这孩子有点面善。 不过皇帝也没多想,十六七岁的小子,不都这个样么,再加上冯相一打岔,皇帝就回过头来笑着对冯相说:“不碍事,皇后看到风儿这年纪,难免想起审儿,不是这孩子的错,对了,冯相,你这孩子,打算怎么安置?” “这事臣已经和夫人说了,等会臣领他回去。” 皇帝笑道:“你这么多年也没个妾室,本以为你夫人……想不到也是贤惠的,既然你安排好了,那朕也就不操心了。” 冯相拱手,“让陛下费心了。” 皇帝看着皇后有些精神不济,就说:“本来孔循今儿来,朕打算让厚儿和他媳妇一起来聚聚的,不过皇后今日精神不好,改日子吧。” 冯相和孔循一家会意,行礼告退。 …… 马车上,林风偷偷看了看旁边的冯相。 这位也是双眼皮,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他亲爹? 如果是,这位可是一国宰相,搁在上辈子,就是国家总理啊! 想到这,林风心一抖。 难道黑雾非要他找亲爹,原因在这? 林风偷偷看冯相时,冯相就察觉到了,看到林风一抖,冯相伸出手,摸了摸林风的衣服,温和地说:“这才刚入秋,觉得冷了?” “没有,没有。”林风忙摇摇头,随口找了个理由,“只是刚才在宫里有些紧张,都怪我,不小心引得皇后娘娘伤心。” 冯相摸摸林风的头,“没事,不是你的错,皇后娘娘只是想起了大殿下。” “大殿下?” “就是先帝的养子,陛下和皇后娘娘的长子。” “先帝的养子?”林风很诧异,不是皇帝的嫡长子么,怎么还是先帝的养子,甚至介绍时还放在人家亲爹亲妈前面。 “先帝当年打天下时,很年轻,才二十二岁,开始时没有儿子,就想养个侄子当儿子,就看上了他大哥,也就是当今皇帝的长子,那孩子打小聪明伶俐,长得又和先帝有几分像,先帝喜欢得紧,就经常抱回去养,后来先帝虽然有了儿子,对那孩子喜爱也不减,登基后更是想认成自己儿子,只是陛下当初虽然只是节度使,可就这一个嫡子,当然死活不肯,不过后来先帝还是给记在了自己名下,甚至偷偷给改了名字,把当今陛下气得跳脚。”冯相想起这桩往事,露出一丝笑意。 林风听了嘴角抽了抽,原来天底下最喜欢认儿子的是先帝啊,自己大哥家的儿子都抢,还抢得是嫡子。 “不过这位大殿下能让亲叔和亲爹争,想必也很优秀吧?” 冯相微微点头,“说起来,大殿下真是皇子一辈最出众的一个,虽然有先帝一路提拔,可才十七岁,就做到御林军金枪指挥使,只可惜当年那场兵变,唉……” “当年兵变到底怎么了?”林风不由问。 冯相一顿,淡淡地说:“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一个小孩子,问这个干什么!” 林风忙闭嘴,心里嘀咕,孔循说有什么问他爹,可他也得有这个胆啊。 林风也不敢再问,老老实实坐在车上。 过了一会,马车驶进冯府门前,冯相领着林风下车。 冯相直接带着林风进去,一路穿过回廊,到了正院,然后掀开帘子进去。 屋里,一个妇人正和几个孩子说话,看到冯相进来,带着孩子起身,“夫君回来了。” 看到林风,妇人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温和地说:“这是风儿吧!” 林风本来还有些担心,见状放下心来,忙行礼,“见过夫人。” 冯夫人笑着说:“我听夫君说过你的事了,既然来了,就在府里住下吧,我已经让人打扫出了西跨院,你年纪不小了,也是个大小伙子了,有个自己的院子住着也舒坦。” 林风有些受宠若惊,“都听夫人安排。” 冯夫人叫来管家,让管事带着林风先回院子休息。 等林风走了,冯夫人让孩子们都下去,走到冯相身边,替丈夫脱了官袍,“你的事,我向来不多问,只是这孩子,你虽然闭口不言,可我约莫也猜出几分,如今平儿他们还小,你这当爹的,也当心些,莫要连累家里几个孩子才是。” 冯相看着目光清明的冯夫人,叹了一口气,“知道瞒不过你,放心,过几日,我就让他离京,这几日,就辛苦你照顾了。” 冯夫人松了口气,“夫君放心,妾身会照顾好他的。” * 林风自从那日跟冯相回来,就在冯府住下了。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他原来任务就是出来改个户籍, 这改户籍的事,只要有点权利的官就能做,所以他只要能找到这七个爹中的其中一个, 也不用管是不是亲爹,只要他能帮忙改一下就行, 所以这完全是简单模式。 出来溜一圈就能完成的事! 可如今,他的任务变成了找亲爹,先不说七个玉佩中有三个不知道是谁,他都不一定能找齐七个,就算找齐,他要如何辨认出谁是他亲爹。 难道一直靠双眼皮? 开什么玩笑,古代虽然单眼皮比较多, 可又不是没有双眼皮,就刚刚,他就发现,那位曹刺史,就是个双眼皮。 林风也是这时才反应过来,他妈给他的人选可是七个, 这七个,就算按比例,也得有两三个双眼皮吧,那这几个双眼皮, 他要如何鉴别? 难道他要靠自己去查明哪个是他亲爹? 可这都十七年过去了, 他妈都不知道哪个是他亲爹, 他找谁查去。 林风突然发现, 被黑雾这一忽悠, 他的任务难度, 直接从简单模式变成了困难模式。 而且还是高难度困难模式! 不行,必须得加钱,而且,外加送个DNA鉴定机给他! 林风再次拍床,黑雾,你给我滚出来! 又拍了一会,黑雾居然还丝毫没有出来的迹象,林风气得往床上一躺。 他要罢工,他明天拿回户籍就收拾东西回去! 反正他户籍已经改了,那找亲爹的活,他干不了,他不干了! 林风躺下刚气呼呼地决定明天罢工,突然,外面传来小二殷勤的声音,“曹夫人,那位小郎君就住在上面天字一号房,您请跟小的来。” 曹夫人? 林风愣了一下,猛得坐起来。 曹夫人,那不是曹刺史的老婆么! 我的天,这是正室来堵他这个外室子了么! 林风嗖得一下跳下床,一把抓起包袱,看了一眼屋里,就往窗户跑。 结果打开窗户往下一看,林风瞬间腿软。 他忘了,他刚刚换了天字房,天字房在整个客栈的最顶楼,而客栈,有五层! 五楼啊,这要跳下去,就算有武功也撑不住啊! 林风简直想扇自己一巴掌,有点钱,嘚瑟着换房干嘛,如今,可怎么跑? 听着门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林风急得汗都下来了,就在门要打开的瞬间,林风心一沉,瞬间闪到屋中圆桌上坐好,把包袱往桌上一放。 屋外 曹夫人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她来之前,已经问清楚那块玉佩长什么样了,等会进去,她只要找到玉佩,然后找个借口撒个泼,趁乱砸了那块玉佩,剩下的,以后让她男人来唱红脸就行。 定下计策,曹夫人对身后两个婢女使了个眼色,两个婢女立刻会意,一左一右守住门,曹夫人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 林风刚坐好,就看到门被推开,一个身穿绫罗绸缎高挑的贵妇走进来。 林风心里一紧,面上却装作毫不知情,站起来,“小二,这位夫人是?” 小二忙陪着笑,“小郎君,这位是刺史夫人。” 林风面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尴尬,“原来是曹夫人,晚生见过夫人。” 曹夫人看了林风一眼,直接走到桌子旁坐下,“你就是风小郎君?” “正是晚生。”林风客气地回道。 曹夫人仔细看了看林风,见林风面容白皙,眉眼俊秀,一看就是个极俊的孩子,再想想自家丈夫小时候没长开时那黑煤球的样子,心里嘀咕,难怪她丈夫一直说不是他的,这长得也太不像了吧! 这林情儿是给儿子玉佩来碰瓷的么? 不过好在今天她不是来查这是不是她丈夫亲生子的,想到今天的目的,曹夫人淡淡地说: “你也坐吧,想必你也知道本夫人的身份,听说你今日找了我夫君?” 林风听了曹夫人的话,在旁边坐下,心里却在骂曹刺史,这家伙怎么坐到刺史的,出来见个婚前外室子都能被夫人知道。 林风尴尬地笑了下,“晚生遇到点事,想请刺史大人帮忙,才打扰到刺史大人,还望夫人见谅。” 林风:我就来求帮个忙,没别的意思! 曹夫人已经从曹郐那知道林风是来改户籍的,其实曹夫人对此也算理解,贱籍和良籍天堑之别,光一句良贱不可通婚,贱籍不可出仕,就堵死了贱籍一辈子,林情儿给孩子留个后手,也能理解,只是,她今天却得以此为把柄闹事。 只见曹夫人冷哼一声:“打扰到刺史大人,呵,你确实打扰到他了,你不仅打扰到他,还打扰到本夫人了。” 林风一听,汗直接下来了,这曹夫人,怎么看起来很不好说话。 不过想也是,谁知道自己丈夫有个外室子,也心气不顺,哪怕这是婚前的。 这家伙不会闹起来吧? 林风有些紧张,汗流的更快,林风不由从袖子中拿出扇子,扇了扇。 曹夫人一看到林风手中的扇子,眼睛一亮,就是这个扇坠。 曹夫人袖子中的手紧了紧,她出身将门,家里兄弟众多,自幼被当男儿养的,武功也不弱,真要论起来,不比她家老曹差,空手碎石子也是小菜一碟,等会只要趁乱在这玉佩上一捏,她可以保证,这块玉佩连渣都不会剩。 曹夫人心里稳了,抬起头,就准备发难。 林风一直紧张地看着曹夫人,虽然不知道曹夫人想什么,可曹夫人一抬头,他就心里一沉。 果然,就听曹夫人咄咄逼人地开口: “你偷偷来汴京,找到我家夫君,又是递玉佩又是送信笺,感情是当本夫人死了不成?” 林风心一抖,知道这位夫人今天确实是来找茬的,心里暗骂黑雾,都是那该死的黑雾,找什么亲爹,老老实实改个户籍不好么,如今人家正室夫人打上门,这可怎么办? 林风来之前可没什么宅斗的经验,再加上对方是曹大人正室,他本就先天理亏,心里更是慌得一逼,情急之下,林风觉得还是保命重要。 不管曹刺史是不是他亲爹,今天,他必须不是! “等等,曹夫人,这都是误会,误会,这件事其实是晚生搞错了,晚生也是刚刚发现,晚生应该并不是刺史大人的儿子,其实家母临终前,曾留给晚生两块玉佩,说是当年……恩,您也知道家母当年在教坊,实属无奈……这两块其中一块,是刺史大人的,另一块,是当年另一位公子的,因为刺史大人比较好找,所以晚生就来了,只是晚生一见刺史大人,就发现晚生和刺史大人长得一点都不像,所以夫人您放心,晚生和刺史大人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生怕曹夫人不信,林风随手抓起扇子上的扇坠,“您看,这就是家母给晚生的另一块玉佩,只是那位公子当初没留下真实姓名,晚生才先来找了刺史大人,如今刺史大人既然不是,那想必晚生亲爹应该是这位,其实今天上午刺史大人一走,晚生就已经收拾好包袱,准备离开汴京,去找晚生亲爹,您看,这包袱都在这呢!”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皇帝默默拉拉被子, 打算也补个觉。 只是到底年纪大了,人老觉也少,皇帝躺了一会,居然没睡着。 皇帝干脆也不睡了, 躺在床上想起昨晚上被淑妃打断的事。 当初那个月, 明明是他和冯相在一起的,冯相当时在坟边结庐守孝, 他就带兵在旁边一片荒地上驻扎。 冯相不可能有机会偷偷跑出去, 更不可能从北方跑到江南。 皇帝摸摸下巴, 那冯相那个孩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当初冯相认那个孩子时, 他就觉得有点隐约不对, 只是没多想, 毕竟要不是自己的孩子, 没有官员愿意顶着孝期狎妓的名声认孩子, 尤其还是名声极好的冯相。 可如今仔细一想, 这事却处处透着怪异。 冯相, 真会孝期狎妓吗? 皇帝想了一下,摇摇头,他和冯相相识三十年, 冯相是什么人他还是清楚的, 别说孝期狎妓,就是平常, 只怕也不会想着去逛花楼。 那他特地大老远跑江南去逛个花楼睡个花魁干什么? 皇帝摸着下巴, 冯相, 不会被人栽赃了吧! 随及皇帝摇摇头, 孩子这种事, 日子那么好算,是不是一问就清楚了,要他没做,就算想栽赃也栽不上。 突然,皇帝想到曹刺史干得事,冯相,不会是替人背锅吧? 皇帝笑着摇摇头,这怎么可能。 冯相这家伙,怎么可能轻易替人背锅,说来这么多年,他也就替先帝和他经常背背锅。 突然,皇帝脸色一变,他想起来了。 当年先帝,好像正在江南一代巡幸。 ** 政事堂 冯相正在处理政务,一个内侍走进来。 “相爷,陛下有事相召。” 冯相没有抬头,“等我把这几件处理完。” 内侍不敢催,“是。” 冯相把手头几年加急的政务处理完,这才放下笔,对郑相和崔相说:“陛下相召,其他政务,就有劳两位了。” 郑相和崔相还以为和以前一样,随意摆摆手,“交给我们吧,别让陛下久等。” 冯相这才起身,跟着内侍朝宫里去了。 一路跟着内侍到了皇帝寝宫,冯相停下,整整衣袖,然后抬步走进去。 进了寝宫,皇帝正坐在里间榻上,吃着葡萄。 冯相走过去,拱手,“陛下。” 皇帝笑着指了指对面,“来,皇庄上刚进的葡萄,来尝尝。” 冯相走到对面坐下,捏了一个尝了下,“粒粒饱满,味道酸甜,今年皇庄上的葡萄长得不错。” 皇帝笑着说:“你要喜欢,等会出宫带些回去,你家孩子小,定然喜欢吃这个。” “多谢陛下,那臣就厚脸拿些回去给平儿他们了。” “怎么光拿给平儿他们,不给风儿?这是厚此薄彼?”皇帝笑着打趣。 冯相捏了一个葡萄,“我昨儿有事,派他出去了。” 皇帝笑容淡了一些,“哦,去哪了?” “前些日子卢质写了本诗集给我,我帮他校正完了,就让风儿送去了。”冯相随口说。 “是么?只是送个诗集?”皇帝看着旁边这盘葡萄,“那你夫人昨日带着孩子为什么也走了?” 冯相吃了颗葡萄,不紧不慢地说:“刚刚忘了,臣夫人昨天和臣因为风儿的事赌气,回娘家了,看来臣只能辜负了陛下的葡萄了。” “冯相!”皇帝勃然大怒,“你是在敷衍朕么?” 冯相起身,拱手,“臣有罪!” “你!”皇帝用手指着冯相,“你这是当着朕的面欺瞒朕么!” 冯相默然。 皇帝喘了一口气,“朕问你,风儿,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别想狡辩,朕算过,他怀上的日子,正是当年朕去你老家的时候!” 冯相闭上眼,“不是。” “那他是?”皇帝盯着冯相。 冯相叹了一口气,睁开眼,“陛下既然问,想必已经猜出来了,何必再要臣多言。” 皇帝骤然起身,“他真的是,真的是,真的是先帝的儿子……” 皇帝在屋里转了两圈,终于缓过神来,深吸一口气,突然转头看着冯相。 “所以那天大殿上,你才不顾名声要当众认他,好啊,好啊,冯相,先帝死了十七年,你还能为了他的儿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自砸名声,你够忠心,可你想过朕么,朕和你相识三十年,君臣十七年,朕对你什么样,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朕么,看着朕在大殿上替你背锅,被你当傻子耍,你好得很啊!” 冯相平静地说:“当时事发突然,臣当众认下也是无奈之举,并未想到陛下会因顾惜臣的名声替臣背锅,此事,是臣情急之下思虑不周。” “好一个情急之下思虑不周,这事要不是李琪骤然发难,你是不是打算直接抹平此事,冯相,朕是不是得等哪天他造反杀到朕面前,朕才知道你还给先帝养了个儿子,养了个余孽!” 冯相猛然抬头,“陛下,他还只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 “孩子,他都十七了!他就算一时不知道,他能一辈子不知道,他只要知道,你觉得他会安安分分的,可笑。”皇帝嗤笑一声。 冯相看着皇帝,“这么说,陛下是容不下他了?” 皇帝觉得好笑,“你觉得朕会养虎为害么?” “好了,臣知道了。”冯相说了一句,突然一把端起旁边的葡萄碟子,摔向桌子,然后捡一块碎瓷片,划向脖子。 “那臣今日,先走一步!” 他出生的时代极好,用他娘林情儿彪悍的话说,他前世一定积了大德,才命好一出生就遇上这安稳的盛世。 第68章 第六十八 林风出了酒肆, 一边沉思一边往回走。 十七年前的兵变果然如他所想,不是因为机密,而是因为众人都不愿意提起。 冯相不愿意提,是因为先帝之死, 心伤不想提, 皇帝不愿意提,是因为当初上位太憋屈, 征战一生, 战功赫赫却被叛军所胁, 简直是奇耻大辱, 而群臣, 大概是怕触皇帝霉头, 也不敢乱说。 不过现在这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李叔怎么办? 林风问过孔循, 后来那些银枪效节军怎么样了, 孔循只回了一句: “陛下登基的第二年冬天, 就和当初的枢密使下令, 迁银枪效节军去北方卢台戍城,后来,这支军就再无消息, 不过人们发现永济渠水红了。” 林风叹了一口气, 想也是,人家原来就是亲王,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有身份有地位, 却被这些人一朝胁迫成反贼, 干那种要掉脑袋诛九族的事, 哪怕最后造反成功,难道还指望皇帝能心生感激? 肯定坐稳皇位第一件事就是掐死这些银枪效节军吧! 想到李叔,林风愁得直挠头,李叔要真是银枪效节军,这还有活路么? 难道李叔真是当年去卢台戍边逃出来的银枪效节军余孽? 不对,林风突然想到一件事。 李叔遇到他娘,他不是还没出生吗? 他是皇帝登基那年九月生的,李叔遇到他娘时,他娘刚从教坊逃出来,也就是肚子刚显怀时,那不应该是四五月么,四月末先帝宫变身死,五月初当今皇帝于灵前继位,所以说李叔遇到他娘,应该正好是宫变前后,而不是第二年啊! 孔循说那些叛乱的银枪效节军后来一直等着封赏却不想等到死路。 林风眼睛一亮,这是不是说明李叔可能压根没参与叛变或者比较聪明提前跑了,再或者当时可能没有叛乱。 想到他娘当时说见到李叔一身伤,林风默默把提前跑划掉,所以他叔当初可能参与,但不一定叛乱,并且宫变后,就应该跑了。 林风挠挠头,他现在想,如果以这个理由找他爹冯相求情,能不能放李叔一马。 * 漆黑的夜里,远处时不时传来一阵野兽的叫声。 李叔随手捡起一根柴,扔到前面的火堆里,火堆上,烤着他刚打的一只野猪腿。 突然,李叔耳朵一动。 “门外的朋友,大半夜鬼鬼祟祟的干什么,要进来就进来吧!” 嘎——吱,门被推开。 门推开的瞬间,李叔突然爆起,一脚把面前的火堆踹向门口,然后整个人从窗台窜了出去。 李叔刚一落地,被几个黑衣人围了上来,李叔随手抄起旁边一根木棍,直接对上了几个黑衣人。 只是一对上,李叔就有些诧异,这些人的功夫,怎么有些眼熟。 不过李叔也没多想,直接一脚踢飞最近的一个,就朝着一边开始突围。 黑衣人虽然人数众多,下手却并不狠,再加上李叔武功过人,没一会,就搁倒几个,从包围中冲出去。 李叔一冲出包围圈,就向后山跑去,只要进了山,这些人别想抓住他。 可就在冲出的瞬间,突然一个人持枪朝李叔砸了过来。 李叔反手用木棍一挡,“啪”木棍应声而断。 李叔心中一糟,知道今晚八成逃不掉了。 却不想对面人突然收手,疑惑地出声,“李齐,是你?” 李叔一惊,这人竟然认识他。 对面的人却一把拉下蒙面,“李齐,你还活着?你不是当年死在宫里了么!” 李叔仔细一看,“李虎?你是李虎!” “是我啊!”李虎激动地看着昔日好友,“你怎么在这?” 李叔苦笑,“手下叛变而不知,护主不利主身死,再加上叛军眼瞅着进城,我不逃还能做什么,这不一逃就躲了这么多年么!” 李虎同情地看着李齐,“你也别太自责,当初你也算给先帝尽忠诚了,代王进京后,抓了几个,后来登基后也都放了,说“各为其主,算不上错”,你跟我回去吧,皇帝和冯相都知道你的事,没人追究当年的事的。” 李叔有些意动,如果能不被追究,他说不定还能回晋阳老家。 李虎看着李叔意动,就劝他,“你年纪也不轻了,跟我回去吧,我现在在冯相身边任职,我去和冯相说说,不说冯相还能替你谋个职位,你也不甘心在这里窝一辈子吧!” “你在冯相身边?” “对啊,当初先帝不是派我护送冯相回去守孝么,结果后来回来,不就变天了,我想着与其回军中顶着一个先帝侍卫的名头被人打压,还不如跟在冯相身边,前几年冯相被授开府仪同三司,我也跟着升为检校中郎将,正四品,算是正式归属相府。你跟我回去,冯相肯定不会亏待你的。”李虎看向李齐。 李叔却面色微变,一把拉过李虎,小声说:“冯相还不知道,当年宫里那把火是我放的吧?” 李虎猛然瞪大眼睛,“当年先帝,是你烧的!” “当时先帝中箭身亡,眼瞅着叛军就要攻破城门了,我们几个不是没办法带走先帝尸体,又怕他尸身被叛军戳,再加上我们也要逃……我就放了一把火。” 李虎看着李叔,嘴角抽抽,“你知道你造了多大的乱子,当时冯相千里奔驰跑到宫里,刚推开殿门,就看见烧得还剩一半的先帝,你知道那场面对冯相刺激多大,冯相当场就吐血晕了。” 李叔抓着李虎,弱弱地问,“你说我现在回去,冯相是感激我当年护驾,还是想起当年我让先帝死无全尸。” 李虎心也抖了抖,一把握住李叔的手,“齐哥,你还是先在这等等,等我回去试探一下冯相,再回来接你吧!” 李叔握着李虎的手,“好兄弟,大哥这条命就交给你了。” 几日后 冯府 冯道站在窗前,听着李虎的汇报。 “风儿口中李叔,就是当年陛下身边的侍卫长李齐,他还活着?” “卑职和他都出自晋王府,自小一起长大,绝对不会认错人的,他因为枪法好,后来被先帝编入银枪效节军,当年宫变前,他是御林军副指挥使。” 冯道叹了一口气,“虽然御下无能,不过到底跟陛下同生共死一次,你怎么没带他回来,风儿的事,我还要问问他。” 李虎张张嘴,“那个……相爷……您还记得当年宫中那场大火不,其实……” 冯相转头,“当年那场火是他放的?” 李虎尴尬地说:“也是为了先帝尸身不被乱军损伤。” 冯相冷哼一声,“陛下当年逛花楼,不会就是这家伙引得吧,要不他怎么恰好出现在风儿身边。” 李虎嘴角抽了抽,心里默默同情一下突然被砸了一口锅的李齐,叫你烧先帝,看着吧,被迁怒了吧! “行了,你过几天再去一趟,把他带回来,我问问他风儿的事。” 李虎松了一口气,拱手,“是,卑职明白。” 雾气飘过来,“就算没见过面,那也是血浓于水啊!” “血浓于水,他捐血了?他当年就爽一下,捐了个小蝌蚪,一滴血可都没流。我这一身血,可都是我娘十月怀胎加我这十六年吃饭长出来,你可别替他摘桃子。”林风嗤笑一声,直接坐起身,对着雾气一扫。 雾气直接像球一样,被拍风了,然后啪得一下糊在墙上。 “林风,你又拍我!” 林风耸耸肩,“谁让你说话我不喜欢听呢! 他前世今生,最讨厌的一句话就是血浓于水! 前世,他出生就被丢在孤儿院,后来靠着政府补助社会扶持磕磕绊绊长大,好不容易做出点事业,却被闻讯而来的亲生父母要求赡养,别人都劝他血浓于水,可他偏不乐意,凭什么他要因那点血脉照顾从来没见过的人。 这一世,他娘林情儿罕见的点燃了他母子之情,让他感受到母爱,让他知道世上只有妈妈好是什么意思,可这只限于母爱,可不关那狗屁父爱的事。 所以,别吃饱了撑的和他讲血浓于水。 林风整整身上的衣服,朝外走去。 “你要去哪?”雾气刚把自己从墙上揭下来,看到林风要出去,忙问。 “去认爹!”林风随口说。 “什么!怎么这么突然!”雾气忙飞过去,挡在林风前面。 林风整了整衣袖,“因为我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些小说,但凡里面主角遇到事犹豫一下,都会平生波折,多出很多磨难,而我虽然觉得我没那么好的运气当主角,可我现在面前是一条康庄大道,谁知道犹豫一下,被你带偏一下,后面不会有一大串麻烦,我可不是唐僧,喜欢玩九九八十一难。” 说着,林风就推开雾气,准备去前面。 结果他刚踏出门口,就听到后面说。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林风站定, 泰然地看着李琪。 李琪伸手指着林风,这次连手都哆嗦了,“陛下, 他居然当众毁坏证物。” 林风暼了他一眼,“抱歉, 刚刚不小心脚滑, 不过这是我的玉佩,碎了就碎了, 我不介意。” 刚刚他被拽来, 一时没反应过来, 才被摸出玉佩,可听了这么长时间, 哪里还不知道事情原委, 再想到之前曹刺史夫妇, 林风也反应过来这块玉佩是个祸害, 于是便当即立断毁了它。 李琪登时气结, 指着林风, “陛下, 他目无……” “呀, 这孩子好俊的身手,竟是个会武的!”上面皇帝突然出声,打断了李琪的话,然后皇帝大赞,“果然不愧是朕的孩子,和朕一样, 杀伐果断, 是个有出息的!” 李琪一噎, 要指责林风的话顿时卡在嗓子里说不出。 李琪都要被憋屈疯了,他纵有万般铁证,不如皇帝屁股歪! 皇帝要睁着眼说瞎话,他再多手段也使不出啊! 众人也同情地看着李琪,只是众人同情地不是李琪的憋屈,而是李琪没脑子,这么多年,皇帝的屁股什么时候正过。 当年卢相和任相相争,皇帝偏袒任相,卢相被罢相,后来任相和安枢密使相争,皇帝偏袒安枢密使,任相被罢相,再后来安枢密使想压冯相,结果安枢密使被罢,你在朝这么多年,都没注意到皇帝天天拉偏架么? 难怪你当初争相位失败,连这点都看不清,居然还想争相位。 众人摇摇头,以后决定离这老头远点。 李琪看看上面的皇帝,又看看前面的冯相,最后看着地上碎成粉末的玉佩,突然觉得眼前一黑。 “啊,李仆射晕倒了——” * 大朝会后,百官散去,皇帝独留下冯相,两人去了偏殿说话。 “冯相啊,朕和你相交多年,想不到你竟然也有被沧海遗珠找上门的时候,”皇帝往榻上一倚,打趣道。 冯相叹了一口气,“让陛下见笑了。” 皇帝突然凑过来,好奇地问:“那孩子,真是你的?” 冯相没有说话。 皇帝看着冯相默认,惊讶道:“那孩子的母亲到底是多天香国色,竟能让你这个素来不为外物所动的端正君子动心。” 冯相有些尴尬,“陛下,莫要取笑。” “哈哈哈,”皇帝大笑,“冯相,朕和你相识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你变几次脸,今儿又让朕见了一次。” “陛下!” “好好好,朕不说了,”皇帝强忍着笑意,“那你那个孩子,不如就叫他住宫里吧,朕看着那个孩子倒挺喜欢的,干脆给朕当养子算了,朕也不会亏了他。父王当年一百多个养子,先帝也弄了一群,朕还没几个呢!” “那孩子……终究年纪大了些,只怕放陛下后宫有点不妥。” “这怕什么,朕那些后宫都多大年纪了,哪里在乎一个孩子。” “只是终究有些不方便,再说这次的事弄得也有些大了,让那个孩子出去躲躲吧!”冯相犹豫了一下,说道。 皇帝听了,觉得也是,“那你找个差事,让他出京避避风头吧!” “沧州节度使孔循前几日上表,想回京探望女儿,三皇子妃正有孕,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孔循啊,那家伙在沧州呆了也十年了吧,当年的事……算了,让他回来吧!” “是,那臣过会拟旨,让他回京,他回来时,陛下应该已经起驾回京了,臣让他直接进京见驾吧?” “行,让他直接去看三儿媳妇吧!” 冯相于是叫来内侍,摆上笔墨,写了一道圣旨,皇帝用玉玺后,冯道让人送去中书省,顺手把林风塞进去宣旨的队伍。 * 卢垣下朝回家,就见到他爹卢质正在屋里悠闲地喝着酒。 “父亲,您什么时候到的,怎么都不和儿子说一声,儿子好去迎您。”卢垣忙走过去,给卢质问安。 卢质摆摆手,“哪来这么多事,我就无聊突然回来看看,还用得着你小子接。” 卢垣请完安,在他爹旁边坐下,“父亲这次突然回来,是打算明日和陛下一起祭天么?” “祭天?”卢质嗤笑一声,“大太阳底下晒得要死,我吃饱了撑的才去。” 卢垣听了哭笑不得,“父亲,您说话悠着点,就算您不想去,也不必这么直接说出来。” 卢质一翻眼皮,“当着皇帝那家伙面,我也这样说。” 卢质这么说是有底气的,他虽然和当今皇帝差不多大,可却是皇帝正了八经的长辈,卢质曾是皇帝父亲先晋王的掌书记,当年除了辅佐先王,还教导过先晋王这些儿子,所以包括先帝、当今皇帝,都算是他的学生。 只不过卢质这人有个毛病,就是嗜酒如命,而且酒后好骂人,当年教导先晋王一群小子时,屡次因为这些小子太笨而破口大骂,就连当今皇帝和先帝,都曾被他骂过猪。 更有甚者,当年先帝年幼气盛,被卢质骂得急了,居然还提着剑追着卢质跑了半条街,差点欺师灭祖。 所以等先帝、当今皇帝登基后,虽然已经明白卢质的好,对卢质更是极为尊重,甚至还多次想以卢质为相,但卢质实在不愿伺候自己这些“猪”学生,只是挂了个节度使,天天在外面潇洒喝酒。 卢垣也知道他父亲和两个皇帝早年那点“恩怨”,故也不劝,笑道:“不过今天父亲没去上朝,可错过一个大热闹。” “热闹?朝堂上不过是唇枪舌剑,有什么热闹!”卢质随手拿着酒壶灌了一口,不以为意地说。 卢垣凑过去,“今天大朝会上,冯相被爆出孝期狎妓,还有了一个儿子。” “噗——”卢质一口酒喷出来,震惊地看着儿子,“你说啥?” 卢垣耸耸肩,“冯相孝期和江南花魁林情儿生了一个儿子,都快十七了。” 卢质大怒,“谁造得谣,作死啊,姓冯的那小子生而丧母,自幼是其父抚养长大,他侍父至孝,当年他父亲去世的消息传入京中,我和他正在翰林院,他当场就晕了,醒了就发疯往家跑,还是我和先帝怕他出事,赶忙派了御林军送他,要不他险些自己跑回河北了,就因为这个,先帝当初遇到困难数次想夺情起复他,都于心不忍,而那家伙回到老家,更是因为子欲养而亲不待,结结实实在他爹坟前守了三年……唉,当年要不是他守这三年,先帝未必会落到当年那个下场……这谣言是谁传的,真是其心可诛!” 卢垣看着他爹要去揍人,忙拦住,“爹,别激动,这事是李琪当朝弹劾的,不是谣言。” “李琪!”卢质斥道,“这家伙还因为当年相位那点事处处找姓冯的麻烦?” “李琪确实是故意的,”卢垣忙说:“不过冯相自己认了。” “什么!”卢质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真的,要不是陛下出面截胡,冯相当时是真要认的,满朝文武都看到了,而且当时还有物证玉佩,不少人曾见过冯相戴过,抵赖不掉的。” “玉佩?” “冯相当初去……把随身玉佩给了那个林情儿。”卢垣噫嘘,冯相也不知道想什么,居然会留下随身之物,玉佩那么私人的东西,是能随便留的么。 谁想卢质却一脸茫然,“玉佩?姓冯的那小子素来简朴,玉佩那种不顶吃不顶喝,戴着还叮当响的东西,他会有玉佩?” 卢垣不解,“玉佩这种佩饰大家都有的东西,冯相怎么会没有。” 卢质瞥了他一眼,那小子当年跟着先帝打仗睡觉连床都不带,睡稻草的家伙,你指望他和你一样。 第70章 第七十章 冯相神色如常, “先生,你这是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那块玉佩到底是谁的, 你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他的玉佩虽多, 可他自幼在晋王宫里出生, 身边佩饰衣物都有专人收拾记录,每一块都有记档, 你敢不敢让开, 让我看看你身后那几个起居手札。” 冯相面色终于变了, “先生,有些事何必说破。” 卢质简直痛心疾首, “我不说破, 你知道你扛了多大的事么, 这事要被陛下知道, 你还有活路么!” 冯相微微叹气, “当时一时情急, 我见那玉佩, 又见那孩子的模样, 一时心乱了。” 卢质听了也叹了一口气,“这事,你做的糊涂啊!” 冯相苦笑,“我一辈子都没做几件糊涂事,可最糊涂的,哪有比得上十七年前那件事。” 卢质心一软, “你到现在还放不下这个心结么, 当年又不是你的错, 你只是回去丁个忧,谁知道他们两个,居然阴差阳错弄到兵戎相对,唉,也是命!” 冯相闭上眼睛,“是啊,都是命,都是命啊!” 过了一会,卢质问:“那个孩子,你真觉得他是?” 冯相睁开眼,“和他年轻时隐约有三分神似。” 卢质只觉头疼,“那你是怎么想的,你可别犯浑。” 冯相淡淡地说,“我没想怎么样,就多养个孩子罢了。” 卢质简直无语,“那是多养个孩子的事么,你知不知道你身份多敏感,那孩子万一被爆出来,别人信你只是养个孩子么,陛下信你只是养个孩子么?” 冯相顿了一下,“我会送走那个孩子,让他远离京城。” “把他送我那吧!”卢质叹了一口气。 冯相忙说,“先生,这事你沾不得。” “都知道了,沾不沾有区别么,”卢质苦笑,“我和你不一样,你在政事堂,身在中枢,身份敏感,我好歹只算了闲人,就算哪天真出事,大不了我抱着先王爷的牌位哭一哭,陛下难道还真敢欺师灭祖。” 冯相看着卢质,“先生……” “这事就这么定了,”卢质摆摆手,晃悠悠往外走。 “咱们这群掌书记命苦啊,陪主子造反是日常,帮主子背锅是义务,遇事顶缸,孩子替养,当年谢安嘲讽郗超入幕之宾时,是不是咱们的命运就注定了,唉——” 冯相目送卢质离开,动作迅速地拿过手札,一目十行地浏览过,然后涂抹修改了几处,把手札放回原处。 等做完,冯相拿着烛台退出来,锁上门。 看着手中的钥匙,这政事堂的钥匙只有四把,先帝时,除了当时两个宰相,先帝特地给了卢质一把,他一把,后来当今陛下登基,他拜相,这一把算是名正言顺,而卢质那把,皇帝也没提过,想不到,今日竟被他堵了个正着。 冯相叹了一口气,撑着烛台回去了。 * 沧州节度使府 “我爹是先帝的心腹?”林风瞪大眼睛。 孔循嘴角抽抽,“你这么惊讶干什么,这不是满朝皆知的事情么,先帝没称帝前,你爹就是其掌书记,先帝称帝后,你爹是先帝的翰林学士,当年在朝上,你爹和先帝出则同舆,入则同席,当时朝廷初立,诸事繁杂,所有政令诏书,一概出自你爹之手,你爹是先帝心腹这事,是铁板钉钉的。” 林风惊呆了,他爹原来还有这么一出,可先帝不是兵变登基么,登基后居然没趁机宰了他爹这个先帝心腹,这不科学啊? 孔循看着林风的表情,笑道:“大概你爹人缘好吧!” 人缘好,这种政治大事人缘好管用?林风怀疑的看着孔循,你莫不是驴我。 孔循笑了,“关键时候还是挺管用的,当初先帝一死,京中大乱,多少人趁乱下手,再加上陛下有意清洗,和先帝有关的官员将领几乎无一幸免,可你爹趴先帝尸体上吐血晕了一天,旁边皇帝这边将领站了一片,愣没一个人上去补上一刀,还是后来皇帝来了,看了你爹,忙找了个太医,这才救活你爹。你看,人缘好重要吧!” 林风叹为观止,原来他爹人缘竟然好到如此地步,不过,林风看着孔循,“这些你怎么知道?” 孔循神秘一笑,“你知道你爹这次为什么帮我求情么?” 林风摇摇头,这他哪知道。 “因为当年我一时心善,当年我还是有汴京刺史,汴京是洛阳门户,当时先帝和陛下兵戎相对,谁先夺了汴京,谁就能胜,所以我当时就大开城门,等着谁先到献城给谁……你那是什么眼神,他们两兄弟争天下,关我一个外臣什么事!”孔循瞪林风。 林风忙举手,“您说得有理,您接着说!” “可我还没等来那两位,居然先等来你爹,你爹当时刚刚守完孝,接到吏部起复,也不知道路上听到什么消息,居然日夜兼程从河北赶来,当时我好心,就拦下你爹,告诉他他已经离朝三年,无论那两位有什么事,也牵扯不到他,让你爹干脆在汴京歇一日,等局势明了了,再依附胜的那个好了,结果你爹那个死心眼的,非要进京,我看他如此,就抬抬手让他过去,后来宫里又发生宫乱,先帝被流矢所伤意外身死,你爹虽然没能见到先帝最后一面,不过还是记我这个人情的。哎呀,人果然得时不时积点德,你看,如今这不就用上了么!”孔循自得的说。 林风看着孔循一脸我赚了的表情,嘴角抽抽。 不过转念间,林风无语,“孔使君,您一个节度使,和我一个校书郎说这些好么?” “本使君又没和外人说,”孔循伸手捏捏林风的脸,“再说,要说这朝中之事,没人比你爹知道的更多的,你回去问你爹还不是一样知道。” 林风“哦”了一句,这倒也是,不过,一想到冯相,林风脸跨下去,他才刚害得冯相被弹劾,哪有脸回去见人啊! “你这小子怎么又不高兴了,可是还担心你爹的事,哎呀,你不用担心你爹了,这事要搁别人身上,铁定完蛋,可搁你爹身上,也就不痛不痒,你爹人缘好,没人瞎提这事的,再说了,你爹当宰相也不是靠以德服人啊!” 林风疑惑,“不靠以德服人,那靠什么?” “当然是钱了!”孔循笑道:“你知道当年陛下为什么力排众议让你爹为相,因为当初朝廷已经整整五个月没发俸禄了,军队更是没有一丝军饷,大家都快二次兵变了,结果你爹一上台,大家俸禄有了,军队军饷有了,陛下的国库有钱了,所以看在每月月俸份上,你这点事,大家也就当个乐子,笑笑算了。”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曹郐抱头, “夫人,冤枉啊,我也就年轻时, 才逛逛花楼,自从和你成亲后, 我早戒了, 你不信去问问那孩子的年龄,就知道为夫当真一句话没骗你。” 曹夫人揍了一顿也觉得出气了, 把鸡毛掸子一扔, “那个孩子呢?” 曹郐忙小心翼翼凑过去, “人家孩子只是来让我帮改个户籍,没说别的, 也没有来登门认亲的意思, 是个乖巧的孩子。” 曹夫人瞥了他一眼, “那那个孩子他娘呢?” “刚刚过世了, 我这不就看那孩子可怜, 才帮一把么!” 曹夫人只觉一肚子酸水往外冒, “你不止可怜吧!” 曹郐忙举手赌咒发誓, “绝对再没别的一点心思, 要有,天打雷劈!” 曹夫人一巴掌拍掉,“呸呸呸,干什么赌咒。” 曹郐嬉皮笑脸,“还是夫人疼我。” 曹夫人臭着一张脸,“行了, 孩子都这么大了, 母亲又去了, 想必也可怜,你自己弄个宅子给他,让他在外面吧,别来膈应我就行。” 曹郐忙说:“就知道夫人你心肠最好。” 曹夫人瞪了他一眼。 曹郐嘿嘿笑了两声,突然愣住,一拍脑袋,“不对,夫人,我不小心被你带沟去了,我刚刚不是要说这件事的!” 他要想弄个宅子,自己偷偷弄就是了,干嘛让夫人知道,挨这一顿揍啊! 曹夫人斜了他一眼,“除了这事,你还有什么事?” “那块玉佩啊!”曹郐,“我要说的,是那块玉佩啊!” 曹夫人不解,“什么玉佩?” “就是他身上的另一块玉佩啊,那位的玉佩啊!” 曹夫人一愣,“刚刚你说的,不是唬我的么?” “不是啊,我唬你干什么!”曹郐觉得自己简直委屈死了,要不是这事这么重要,他干嘛自曝挨揍。 曹夫人震惊了,“这……这不可能吧,那位是什么秉性,满朝文武都看在眼里……上花楼……这太……” 曹郐吧唧一下嘴,“其实都是男人,谁年轻时没逛个花楼啊!” 曹夫人一巴掌啪上去,“你以为人家是你……不过,你说得好像也有道理,真上次花楼,好像也没什么。” 曹郐目瞪口呆地自己夫人,你这改口也太快了吧! 人怎么可以双标成这样! 谁知曹夫人还在那感慨,“想不到那位年轻时居然也逛过花楼,包过花魁,这还真是趣事一桩,这要不是事涉那位,真是一段好谈资。” 才子佳人,自古就是最热八卦! 曹郐看着他夫人跃跃欲试的神情,忙一把按住她,“夫人,等等,我还没说到重点……” “你还没说完?”曹夫人不耐烦地看着曹郐,“你今儿怎么了,说个事怎么婆婆妈妈的?” “这真是要紧事啊!”曹郐按着曹夫人,“你知道那孩子的娘是谁,是林情儿啊,林情儿虽然是名满江南的花魁,可实际上接客时间很短,她十五岁及笄开始接客,不到十七岁就偷偷怀了孩子,然后大闹教坊,最后自赎自身,这事当初在江南闹得很大,我亦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能和我有关……” 曹夫人幽幽地看着他,“所以你现在后悔没帮你的红颜知己。” 曹郐抓狂,“我说是正事,那孩子是天成元年出生的,你算算林情儿接客时间是什么时候?” 曹夫人不解,“天成是当今圣上继位后用得第一个年号,他天成元年生的,那不就是先帝末年怀的,难道你那时没去风流过,孩子不是你的。” 曹郐:“你能别老往我身上想么,我直接说吧,林情儿在江南做花魁的时候,是先帝同光二年到同光三年,先帝总共在位三年,最后同光四年才用了不到四个月,当今圣上继位后改为天成元年。” 曹夫人点点头,“时间是这样,怎么了?” “那你想想这时候政事堂那位在干什么!” 曹夫人摸着下巴想了想,突然脸色煞白,“他……他在守父孝!” “所以你现在知道我见到那块玉佩多震惊了吧!” 曹夫人彻底傻眼了,“孝期狎妓……要只是逛个花楼,最多算是风流一些,可孝期……这是德行有亏啊,够御史弹劾的!” 曹夫人一把抓住曹郐,“你是不是弄错了,说不定他早见得呢?” “林情儿是同光二年龙抬头那天挂得牌,当时大半江南公子去捧得场,那是人家第一次见客。”曹郐年轻时不愧是花花公子,这事门清。 曹夫人现在已经顾不得揍男人了,“可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啊,万一人家就早去见的呢,你什么时候见的那位的玉佩?” 曹郐无语地看着自己夫人,“虽然我和那位差不几岁,可十几年前我还是个纨绔子弟,人家却已经是先帝心腹,你说我什么时候见得他,当然是当年咱家被人陷害差点灭门时,我带证据上京,遍求无门,后来人家替咱平反,我去登门道谢时,才见过一面……” 曹夫人想起当年那桩往事,十八年前,她还没嫁到曹家,两家还只是父辈口头定亲,那时先帝刚刚建朝,当时各地还战事不平,曹家还是曹老将军当家,她丈夫还是个吊了郎当靠爹逍遥的纨绔,当时曹老将军和另一位将军一起出征,那位将军是先锋,曹老将军在后负责粮草转运,结果那位将军出兵不利,大败而归,那位将军怕担责,居然先一步上奏先帝,是曹老将军转运粮草不及时,导致将士缺粮,才大败,先帝是武将,自己领兵时就曾有后方转运粮草不济形影响自己出兵的经历,闻言大怒,直接下令把曹老将军下狱。 曹老将军一下狱,曹家登时大乱,曹郐虽然身为长子,却啥都不懂,还是曹夫人的父亲齐将军,看在两家未来儿女亲家的份上,忙偷偷查了些证据,然后塞给曹郐,曹郐这才跌跌撞撞进京为父申冤。 可等到了京城,曹郐却遍求无门,因为当时下令把曹老将军下狱是皇帝,皇帝金口已开,谁敢翻这案子。 就在曹郐都绝望了,打算等着回去洗干净脖子和他老爹一起等死,这事却被那位知道了,那位听闻案子有异,说“天下没有案子有异却草草结案的道理”直接把案子打回兵部,并着三司会审,后来曹老将军和那位将军当庭对峙,那位将军见事情兜不住,只得认罪伏法。曹老将军才得已被释放,曹家才躲过灭门之灾。 曹夫人看着曹郐,她是将门虎女,生性脾气烈,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进门后抄起鸡毛掸子揍丈夫是常有的事,曹郐虽然经常嫌弃她没一点别家夫人的温良贤淑,可对她却一心一意,成亲十五年,家里别说妾室,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她知道,这都是曹郐感激当初她爹在曹家最困难帮那一把的情谊,如今这事却事涉那位,难怪他丈夫这个反应。 他丈夫虽然平日不说,可她知道她丈夫心里是极感激那位的,毕竟,这可是一个家族的恩情。 曹夫人小声问:“所以,你是当初在京中见那位戴过这块玉佩?” 曹郐也小声说:“当初我爹不出来了么,我爹就带着我去那位家谢恩,当时我爹一见那位就拉着我磕头,那位慌忙来扶我爹,我当时在旁边,正好看到那位腰间,他当时穿着紫袍,那玉佩在上面可明显了。” “公公的事,是同光元年,也就是那时玉佩还在那位身上,”曹夫人也慌了,这怎么越找证据反而捶得越实了,想洗都没得洗了。 曹郐也愁得叹气,“那位到底想什么,平时多谨慎的人啊,怎么逛个花楼还留证据。” 曹夫人幽幽瞥了曹郐一眼,曹郐立马闭嘴,他也留了。 “不行,那块玉佩是个祸害,我得去毁了它。”曹郐拍床而起,他不能让那块玉佩影响了那位的名声。 “等等,”曹夫人一把拉住曹郐,“你这么去不摆明告诉别人那玉佩有问题么?” “可……那玉佩,我当年能看到,只怕见过的人也不少,那林情儿当初又那么有名……”他一个大老粗都能想得到,别人更有可能想到。 曹夫人想了想,“这事你不方便出马,我去,遇到外室子上门,正室夫人上门看看天经地义吧!” 曹夫人当即换了一身衣裳,带了两个心腹婢女,雄赳赳地去了。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他原来任务就是出来改个户籍, 这改户籍的事,只要有点权利的官就能做,所以他只要能找到这七个爹中的其中一个, 也不用管是不是亲爹,只要他能帮忙改一下就行, 所以这完全是简单模式。 出来溜一圈就能完成的事! 可如今, 他的任务变成了找亲爹,先不说七个玉佩中有三个不知道是谁,他都不一定能找齐七个,就算找齐, 他要如何辨认出谁是他亲爹。 难道一直靠双眼皮? 开什么玩笑,古代虽然单眼皮比较多,可又不是没有双眼皮,就刚刚,他就发现, 那位曹刺史,就是个双眼皮。 林风也是这时才反应过来, 他妈给他的人选可是七个,这七个,就算按比例, 也得有两三个双眼皮吧, 那这几个双眼皮,他要如何鉴别? 难道他要靠自己去查明哪个是他亲爹? 可这都十七年过去了,他妈都不知道哪个是他亲爹,他找谁查去。 林风突然发现, 被黑雾这一忽悠, 他的任务难度, 直接从简单模式变成了困难模式。 而且还是高难度困难模式! 不行,必须得加钱,而且,外加送个DNA鉴定机给他! 林风再次拍床,黑雾,你给我滚出来! 又拍了一会,黑雾居然还丝毫没有出来的迹象,林风气得往床上一躺。 他要罢工,他明天拿回户籍就收拾东西回去! 反正他户籍已经改了,那找亲爹的活,他干不了,他不干了! 林风躺下刚气呼呼地决定明天罢工,突然,外面传来小二殷勤的声音,“曹夫人,那位小郎君就住在上面天字一号房,您请跟小的来。” 曹夫人? 林风愣了一下,猛得坐起来。 曹夫人,那不是曹刺史的老婆么! 我的天,这是正室来堵他这个外室子了么! 林风嗖得一下跳下床,一把抓起包袱,看了一眼屋里,就往窗户跑。 结果打开窗户往下一看,林风瞬间腿软。 他忘了,他刚刚换了天字房,天字房在整个客栈的最顶楼,而客栈,有五层! 五楼啊,这要跳下去,就算有武功也撑不住啊! 林风简直想扇自己一巴掌,有点钱,嘚瑟着换房干嘛,如今,可怎么跑? 听着门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林风急得汗都下来了,就在门要打开的瞬间,林风心一沉,瞬间闪到屋中圆桌上坐好,把包袱往桌上一放。 屋外 曹夫人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她来之前,已经问清楚那块玉佩长什么样了,等会进去,她只要找到玉佩,然后找个借口撒个泼,趁乱砸了那块玉佩,剩下的,以后让她男人来唱红脸就行。 定下计策,曹夫人对身后两个婢女使了个眼色,两个婢女立刻会意,一左一右守住门,曹夫人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 林风刚坐好,就看到门被推开,一个身穿绫罗绸缎高挑的贵妇走进来。 林风心里一紧,面上却装作毫不知情,站起来,“小二,这位夫人是?” 小二忙陪着笑,“小郎君,这位是刺史夫人。” 林风面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尴尬,“原来是曹夫人,晚生见过夫人。” 曹夫人看了林风一眼,直接走到桌子旁坐下,“你就是风小郎君?” “正是晚生。”林风客气地回道。 曹夫人仔细看了看林风,见林风面容白皙,眉眼俊秀,一看就是个极俊的孩子,再想想自家丈夫小时候没长开时那黑煤球的样子,心里嘀咕,难怪她丈夫一直说不是他的,这长得也太不像了吧! 这林情儿是给儿子玉佩来碰瓷的么? 不过好在今天她不是来查这是不是她丈夫亲生子的,想到今天的目的,曹夫人淡淡地说: “你也坐吧,想必你也知道本夫人的身份,听说你今日找了我夫君?” 林风听了曹夫人的话,在旁边坐下,心里却在骂曹刺史,这家伙怎么坐到刺史的,出来见个婚前外室子都能被夫人知道。 林风尴尬地笑了下,“晚生遇到点事,想请刺史大人帮忙,才打扰到刺史大人,还望夫人见谅。” 林风:我就来求帮个忙,没别的意思! 曹夫人已经从曹郐那知道林风是来改户籍的,其实曹夫人对此也算理解,贱籍和良籍天堑之别,光一句良贱不可通婚,贱籍不可出仕,就堵死了贱籍一辈子,林情儿给孩子留个后手,也能理解,只是,她今天却得以此为把柄闹事。 只见曹夫人冷哼一声:“打扰到刺史大人,呵,你确实打扰到他了,你不仅打扰到他,还打扰到本夫人了。” 林风一听,汗直接下来了,这曹夫人,怎么看起来很不好说话。 不过想也是,谁知道自己丈夫有个外室子,也心气不顺,哪怕这是婚前的。 这家伙不会闹起来吧? 林风有些紧张,汗流的更快,林风不由从袖子中拿出扇子,扇了扇。 曹夫人一看到林风手中的扇子,眼睛一亮,就是这个扇坠。 曹夫人袖子中的手紧了紧,她出身将门,家里兄弟众多,自幼被当男儿养的,武功也不弱,真要论起来,不比她家老曹差,空手碎石子也是小菜一碟,等会只要趁乱在这玉佩上一捏,她可以保证,这块玉佩连渣都不会剩。 曹夫人心里稳了,抬起头,就准备发难。 林风一直紧张地看着曹夫人,虽然不知道曹夫人想什么,可曹夫人一抬头,他就心里一沉。 果然,就听曹夫人咄咄逼人地开口: “你偷偷来汴京,找到我家夫君,又是递玉佩又是送信笺,感情是当本夫人死了不成?”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补全了) 他刚刚才发现, 他居然被黑雾这家伙忽悠了。 黑雾这家伙说只要他找到亲爹就送他回去外加一千万,他本来觉得这报酬还可以,可刚刚, 他反应过来,他亏大了! 他原来任务就是出来改个户籍, 这改户籍的事, 只要有点权利的官就能做,所以他只要能找到这七个爹中的其中一个,也不用管是不是亲爹,只要他能帮忙改一下就行, 所以这完全是简单模式。 出来溜一圈就能完成的事! 可如今,他的任务变成了找亲爹,先不说七个玉佩中有三个不知道是谁,他都不一定能找齐七个,就算找齐, 他要如何辨认出谁是他亲爹。 难道一直靠双眼皮? 开什么玩笑,古代虽然单眼皮比较多, 可又不是没有双眼皮,就刚刚,他就发现, 那位曹刺史, 就是个双眼皮。 林风也是这时才反应过来,他妈给他的人选可是七个,这七个,就算按比例, 也得有两三个双眼皮吧, 那这几个双眼皮, 他要如何鉴别? 难道他要靠自己去查明哪个是他亲爹? 可这都十七年过去了,他妈都不知道哪个是他亲爹,他找谁查去。 林风突然发现,被黑雾这一忽悠,他的任务难度,直接从简单模式变成了困难模式。 而且还是高难度困难模式! 不行,必须得加钱,而且,外加送个DNA鉴定机给他! 林风再次拍床,黑雾,你给我滚出来! 又拍了一会,黑雾居然还丝毫没有出来的迹象,林风气得往床上一躺。 他要罢工,他明天拿回户籍就收拾东西回去! 反正他户籍已经改了,那找亲爹的活,他干不了,他不干了! 林风躺下刚气呼呼地决定明天罢工,突然,外面传来小二殷勤的声音,“曹夫人,那位小郎君就住在上面天字一号房,您请跟小的来。” 曹夫人? 林风愣了一下,猛得坐起来。 曹夫人,那不是曹刺史的老婆么! 我的天,这是正室来堵他这个外室子了么! 林风嗖得一下跳下床,一把抓起包袱,看了一眼屋里,就往窗户跑。 结果打开窗户往下一看,林风瞬间腿软。 他忘了,他刚刚换了天字房,天字房在整个客栈的最顶楼,而客栈,有五层! 五楼啊,这要跳下去,就算有武功也撑不住啊! 林风简直想扇自己一巴掌,有点钱,嘚瑟着换房干嘛,如今,可怎么跑? 听着门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林风急得汗都下来了,就在门要打开的瞬间,林风心一沉,瞬间闪到屋中圆桌上坐好,把包袱往桌上一放。 屋外 曹夫人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她来之前,已经问清楚那块玉佩长什么样了,等会进去,她只要找到玉佩,然后找个借口撒个泼,趁乱砸了那块玉佩,剩下的,以后让她男人来唱红脸就行。 定下计策,曹夫人对身后两个婢女使了个眼色,两个婢女立刻会意,一左一右守住门,曹夫人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 林风刚坐好,就看到门被推开,一个身穿绫罗绸缎高挑的贵妇走进来。 林风心里一紧,面上却装作毫不知情,站起来,“小二,这位夫人是?” 小二忙陪着笑,“小郎君,这位是刺史夫人。” 林风面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尴尬,“原来是曹夫人,晚生见过夫人。” 曹夫人看了林风一眼,直接走到桌子旁坐下,“你就是风小郎君?” “正是晚生。”林风客气地回道。 曹夫人仔细看了看林风,见林风面容白皙,眉眼俊秀,一看就是个极俊的孩子,再想想自家丈夫小时候没长开时那黑煤球的样子,心里嘀咕,难怪她丈夫一直说不是他的,这长得也太不像了吧! 这林情儿是给儿子玉佩来碰瓷的么? 不过好在今天她不是来查这是不是她丈夫亲生子的,想到今天的目的,曹夫人淡淡地说: “你也坐吧,想必你也知道本夫人的身份,听说你今日找了我夫君?” 林风听了曹夫人的话,在旁边坐下,心里却在骂曹刺史,这家伙怎么坐到刺史的,出来见个婚前外室子都能被夫人知道。 林风尴尬地笑了下,“晚生遇到点事,想请刺史大人帮忙,才打扰到刺史大人,还望夫人见谅。” 林风:我就来求帮个忙,没别的意思! 曹夫人已经从曹郐那知道林风是来改户籍的,其实曹夫人对此也算理解,贱籍和良籍天堑之别,光一句良贱不可通婚,贱籍不可出仕,就堵死了贱籍一辈子,林情儿给孩子留个后手,也能理解,只是,她今天却得以此为把柄闹事。 只见曹夫人冷哼一声:“打扰到刺史大人,呵,你确实打扰到他了,你不仅打扰到他,还打扰到本夫人了。” 林风一听,汗直接下来了,这曹夫人,怎么看起来很不好说话。 不过想也是,谁知道自己丈夫有个外室子,也心气不顺,哪怕这是婚前的。 这家伙不会闹起来吧? 林风有些紧张,汗流的更快,林风不由从袖子中拿出扇子,扇了扇。 曹夫人一看到林风手中的扇子,眼睛一亮,就是这个扇坠。 曹夫人袖子中的手紧了紧,她出身将门,家里兄弟众多,自幼被当男儿养的,武功也不弱,真要论起来,不比她家老曹差,空手碎石子也是小菜一碟,等会只要趁乱在这玉佩上一捏,她可以保证,这块玉佩连渣都不会剩。 曹夫人心里稳了,抬起头,就准备发难。 林风一直紧张地看着曹夫人,虽然不知道曹夫人想什么,可曹夫人一抬头,他就心里一沉。 果然,就听曹夫人咄咄逼人地开口: “你偷偷来汴京,找到我家夫君,又是递玉佩又是送信笺,感情是当本夫人死了不成?” 林风心一抖,知道这位夫人今天确实是来找茬的,心里暗骂黑雾,都是那该死的黑雾,找什么亲爹,老老实实改个户籍不好么,如今人家正室夫人打上门,这可怎么办? 林风来之前可没什么宅斗的经验,再加上对方是曹大人正室,他本就先天理亏,心里更是慌得一逼,情急之下,林风觉得还是保命重要。 不管曹刺史是不是他亲爹,今天,他必须不是! “等等,曹夫人,这都是误会,误会,这件事其实是晚生搞错了,晚生也是刚刚发现,晚生应该并不是刺史大人的儿子,其实家母临终前,曾留给晚生两块玉佩,说是当年……恩,您也知道家母当年在教坊,实属无奈……这两块其中一块,是刺史大人的,另一块,是当年另一位公子的,因为刺史大人比较好找,所以晚生就来了,只是晚生一见刺史大人,就发现晚生和刺史大人长得一点都不像,所以夫人您放心,晚生和刺史大人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生怕曹夫人不信,林风随手抓起扇子上的扇坠,“您看,这就是家母给晚生的另一块玉佩,只是那位公子当初没留下真实姓名,晚生才先来找了刺史大人,如今刺史大人既然不是,那想必晚生亲爹应该是这位,其实今天上午刺史大人一走,晚生就已经收拾好包袱,准备离开汴京,去找晚生亲爹,您看,这包袱都在这呢!” 林风只想扯个理由逃跑,当然不会说其实他妈彪悍地给了他七块玉佩,而且这个扇坠正好在手边,就被林风用来圆谎,却不知道他这话一出,直接惊呆了曹夫人。 曹夫人来之前,只以为那位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逛了个花楼,留了个玉佩,可谁曾想,那位是和他丈夫前后脚逛了个花楼,留了个玉佩,甚至还留了个孩子。 想到这孩子的年龄,曹夫人眼前一黑,这简直捶死了那位孝期狎妓! 这可怎么办? 曹夫人慌了,看看林风手中的玉佩,再看看林风。 她能捏碎玉佩,她能捏碎这个孩子么! 而且,这个孩子还八成是那位的!她也不敢捏死啊! 等等,这个孩子刚才说什么? 他要去找他亲爹! 曹夫人一激灵,不行! 这要找去,京城会出大乱子的。 曹夫人看着林风,一咬牙,突然哈哈大笑,“哈哈,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胆小,我就来看看你,吓唬你两句,怎么就怕成这样,什么不是亲爹,你这孩子,我打从进门看第一眼,这小模样,就和我家老曹小时候一个模子出来的,一看就是我家老曹的种,他现在是天天在军营才长残了,来来,好孩子,刚才嫡母是吓唬你的,你既然是我老曹家的孩子,哪有让你流落在外的道理,嫡母这就带你回去,看这小脸瘦了,来得路上肯定吃了不少苦吧,唉,也怪可怜,走,跟嫡母回府吧!” 转瞬之间,曹夫人当机立断,推出丈夫,顶上这口锅。 老曹,今天,是你报恩的时候了! “好啊,你吃了熊心豹子,编排起那位来了,谁不知道那位素来方正,最是洁身自好,你当人家是你,天天逛教坊,人家连教坊的门都不一定知道往哪开!” 曹郐抱头,“夫人,冤枉啊,我也就年轻时,才逛逛花楼,自从和你成亲后,我早戒了,你不信去问问那孩子的年龄,就知道为夫当真一句话没骗你。” 曹夫人揍了一顿也觉得出气了,把鸡毛掸子一扔,“那个孩子呢?” 曹郐忙小心翼翼凑过去,“人家孩子只是来让我帮改个户籍,没说别的,也没有来登门认亲的意思,是个乖巧的孩子。” 曹夫人瞥了他一眼,“那那个孩子他娘呢?” “刚刚过世了,我这不就看那孩子可怜,才帮一把么!” 曹夫人只觉一肚子酸水往外冒,“你不止可怜吧!” 曹郐忙举手赌咒发誓,“绝对再没别的一点心思,要有,天打雷劈!” 曹夫人一巴掌拍掉,“呸呸呸,干什么赌咒。” 曹郐嬉皮笑脸,“还是夫人疼我。” 曹夫人臭着一张脸,“行了,孩子都这么大了,母亲又去了,想必也可怜,你自己弄个宅子给他,让他在外面吧,别来膈应我就行。” 曹郐忙说:“就知道夫人你心肠最好。” 曹夫人瞪了他一眼。 曹郐嘿嘿笑了两声,突然愣住,一拍脑袋,“不对,夫人,我不小心被你带沟去了,我刚刚不是要说这件事的!” 他要想弄个宅子,自己偷偷弄就是了,干嘛让夫人知道,挨这一顿揍啊! 曹夫人斜了他一眼,“除了这事,你还有什么事?” “那块玉佩啊!”曹郐,“我要说的,是那块玉佩啊!” 曹夫人不解,“什么玉佩?” “就是他身上的另一块玉佩啊,那位的玉佩啊!” 曹夫人一愣,“刚刚你说的,不是唬我的么?” “不是啊,我唬你干什么!”曹郐觉得自己简直委屈死了,要不是这事这么重要,他干嘛自曝挨揍。 曹夫人震惊了,“这……这不可能吧,那位是什么秉性,满朝文武都看在眼里……上花楼……这太……” 曹郐吧唧一下嘴,“其实都是男人,谁年轻时没逛个花楼啊!” 曹夫人一巴掌啪上去,“你以为人家是你……不过,你说得好像也有道理,真上次花楼,好像也没什么。” 曹郐目瞪口呆地自己夫人,你这改口也太快了吧! 人怎么可以双标成这样! 谁知曹夫人还在那感慨,“想不到那位年轻时居然也逛过花楼,包过花魁,这还真是趣事一桩,这要不是事涉那位,真是一段好谈资。” 才子佳人,自古就是最热八卦! 曹郐看着他夫人跃跃欲试的神情,忙一把按住她,“夫人,等等,我还没说到重点……” “你还没说完?”曹夫人不耐烦地看着曹郐,“你今儿怎么了,说个事怎么婆婆妈妈的?” “这真是要紧事啊!”曹郐按着曹夫人,“你知道那孩子的娘是谁,是林情儿啊,林情儿虽然是名满江南的花魁,可实际上接客时间很短,她十五岁及笄开始接客,不到十七岁就偷偷怀了孩子,然后大闹教坊,最后自赎自身,这事当初在江南闹得很大,我亦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能和我有关……” 曹夫人幽幽地看着他,“所以你现在后悔没帮你的红颜知己。” 曹郐抓狂,“我说是正事,那孩子是天成元年出生的,你算算林情儿接客时间是什么时候?” 曹夫人不解,“天成是当今圣上继位后用得第一个年号,他天成元年生的,那不就是先帝末年怀的,难道你那时没去风流过,孩子不是你的。”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皇帝和三皇子, 滴血验亲居然不融! 轰得一下,整个朝堂都炸锅了! 除了还在幸灾乐祸笑得开心地林风,其他人, 都唰得一下看向皇帝, 尤其一些大臣, 还隐晦地看向了皇帝头顶。 皇帝自己也傻眼了, 看着碗中丝毫没有融合迹象的两滴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当然更傻眼的是三皇子, 三皇子看着碗里的两滴血,整个人都抖了,不敢置信地喃喃叫道:“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我和爹的血不融,为什么不融!” 林风正好笑完, 神补刀了一句, “可能是你血脉不纯吧!” 三皇子当场崩溃了, 腿一软, 吓得瘫倒在地,随及,三皇子就连滚带爬的一把抱住皇帝大腿,“父皇,爹,儿子真是你亲生的, 你不要听他胡说, 儿子怎么可能血脉不纯!” 林风幽幽地说:“血脉不纯不是我说的, 是你说的, 刚刚全朝廷的文武百官都听到了, 你可别赖我!” 三皇子更崩溃,抱着皇帝大腿哭得死去活来。 皇帝被三皇子哭得头疼,直接大喝一声,“别哭了,起来,这么大的人了,像什么样子!” 三皇子这才抹着眼泪起来,那表情,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皇帝看着碗中的两滴血,头也蒙蒙的,要说只凭两滴血就觉得三皇子不是亲生的,那也不至于,毕竟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可要说心中一点不介意,那肯定也不是真话,只是皇帝百思不得其解,他和三儿子的血,怎么就不相融呢? 难道真是血脉不纯的缘故? 可他是他亲爹啊,父子两人,难道还有血脉不纯一说? 冯相看着皇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到底顾忌皇帝和朝廷的颜面,说了句公道话,“陛下,这滴血验亲一事,臣和和凝早就说过,是不准的,三皇子当初出生在陛下私宅,臣为掌书记,还曾登门道贺过,当时皇后娘娘还是曹夫人,治家严谨,夏氏虽为侧室,却也老实本分,断不会出现血脉不纯之事,还请陛下安心。” 三皇子忙感激地看了冯相一眼。 皇帝这才脸色好起来,看着三皇子训斥道:“行了,瞎折腾什么,冯相和和学士都说不准了,你还非要折腾,如今折腾出事来,丢人现眼!” 说完,皇帝一甩袖子走了,居然也不验了。 林风一看皇帝走了,忙跟上,只是走得时候回头,对着三皇子做了个鬼脸,“三叔,你血脉不纯~” 说完,林风得意地跑了,徒留三皇子在后面跳脚。 皇帝气冲冲地来到皇后宫里,一进屋,就往榻上一坐,端起旁边的茶盏,狠狠灌了两口水。 皇后愣了一下,看着自己喝剩的茶水,有心提醒一下,就看到皇帝铁青的脸,还以为是林风出了事,忙小心翼翼地问:“可是今日朝上有人说风儿他娘的风言风语,这事大郎你也别太介意,风儿他娘也是个可怜人,她打小被卖进教坊,这些事也不是她能左右的……” “不是,是夏氏!”皇帝冷不丁来了一句。 “夏氏,”皇后一蒙,“谁?” “老二老三他娘,”皇帝愤愤地说,“今天满朝廷都看了朕的笑话!” 皇后完全听不懂皇帝在说什么,好在这时林风回来了,一进门就大声嚷嚷说:“奶奶,我给你说个笑话,今天皇爷爷和三叔滴血验亲,两人血居然不融,哈哈哈哈……咳咳咳,皇爷爷,你在啊!” 林风一进来,正瞅见坐在榻上脸色发黑的皇帝,瞬间一激灵,忙蹭得一下窜到皇后娘娘身后,弱弱地叫,“奶奶~” 皇后娘娘这才反应过来,安抚地拍拍孙子,小声问发生了什么事。 林风忙将今天大殿上的事给皇后娘娘说了,皇后听得又好气又好笑,既气庶子居心不良,算计她孙子,又笑对方太蠢,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过皇后到底是皇后,还是有正室气度的,转头对正在生闷气的皇帝劝道:“冯相和和凝开始不就提醒陛下了么,这滴血验亲一法不准,陛下非要试,如今好了,闹笑话了吧!” 皇帝气闷,“谁知道是不是那夏氏生的血脉不纯!” 皇后不悦,“皇帝这话说得就诛心了,夏氏虽然出身不好,又是别的将军所赠,可毕竟跟了陛下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陛下怎么能随便怀疑自己妾室的品行呢,再说夏氏素来老实本分,也干不出逾越之事。” 皇帝其实也没真怀疑夏氏,只是今天当众被闹了个没脸,难免迁怒,听皇后这么一说,也不好再说夏氏什么,只好把一肚子怒火都喷到三皇子身上。 “都怪老三,瞎折腾什么,没事折腾点事出来,让朕丢人现眼,让他滚回三皇子府接着禁闭去,省得出来让人笑话!” 于是刚刚出来两天的三皇子,又被关了回去。 整个滴血验亲闹剧,到此打住,谁也不敢提了。 只是三皇子可能不是皇帝亲生儿子的流言,却传出去了,甚至越传越烈,都盖过了之前林风的流言。 林风:果然,对付流言最好的方法不是辟谣,而是制造一个更大的流言,掩盖它! 三皇子府 三皇子噼里啪啦瓷器摔了一地,又是暴怒又是恐慌。 他为什么和他爹的血不融呢? 他明明是他爹的亲儿子啊! 今天大殿上的两滴血,简直像一根针,扎在了他心里,三皇子觉得他要疯了。 难道他真不是皇帝的亲生儿子? 三皇子瘫倒在地,抱着头,他要不是皇帝的亲生儿子,他可怎么办! 三皇子简直受不了这个打击。 突然,三皇子从地上爬起来了,跑到和二皇子搭边的墙上,“二哥,二哥!” 过了一会,二皇子匆匆爬上梯子,一开口就问,“成了么?” 三皇子呆了下,这才反应过来二皇子问得是林风的事,顿时哭丧着脸,“哥,你还有心思管他,你先管管我吧,我可能都不是咱爹的儿子了!” “什么?”二皇子大惊,“你咋不是咱爹的儿子,你惹怒老爷子,被老爷子贬为庶人了?” “没贬为庶人,可还不如贬为庶人呢,我都快不是亲生的了!”三皇子都要哭了,拉着二皇子问,“二哥,娘怀我的时候,我是亲生的么?” 二皇子莫名其妙,“这和咱娘有什么事?” 三皇子就哭着把今天滴血验亲的事给他亲哥说了,谁想二皇子脸色怪异,“不是让那林风小子滴血验亲么,怎么是你验了?” 三皇子爆哭,“谁验了重要么,现在是我没融啊!” “你当然融不了,”二皇子来了一句,“我找人在水里做了手脚啊!” 三皇子停下,愣愣地看着二皇子,突然伸手掐向二皇子脖子。 “哥,我跟你拼了!”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你!” 刚刚, 李琪说话时,林风突然平地跳起,一脚踢在李琪手上, 然后在半空中转身, 顺势一脚精准踩上玉佩, 玉佩瞬间碎成粉末。 林风站定, 泰然地看着李琪。 李琪伸手指着林风,这次连手都哆嗦了, “陛下,他居然当众毁坏证物。” 林风暼了他一眼,“抱歉, 刚刚不小心脚滑, 不过这是我的玉佩,碎了就碎了, 我不介意。” 刚刚他被拽来, 一时没反应过来, 才被摸出玉佩, 可听了这么长时间,哪里还不知道事情原委,再想到之前曹刺史夫妇,林风也反应过来这块玉佩是个祸害,于是便当即立断毁了它。 李琪登时气结,指着林风, “陛下, 他目无……” “呀, 这孩子好俊的身手, 竟是个会武的!”上面皇帝突然出声, 打断了李琪的话,然后皇帝大赞,“果然不愧是朕的孩子,和朕一样,杀伐果断,是个有出息的!” 李琪一噎,要指责林风的话顿时卡在嗓子里说不出。 李琪都要被憋屈疯了,他纵有万般铁证,不如皇帝屁股歪! 皇帝要睁着眼说瞎话,他再多手段也使不出啊! 众人也同情地看着李琪,只是众人同情地不是李琪的憋屈,而是李琪没脑子,这么多年,皇帝的屁股什么时候正过。 当年卢相和任相相争,皇帝偏袒任相,卢相被罢相,后来任相和安枢密使相争,皇帝偏袒安枢密使,任相被罢相,再后来安枢密使想压冯相,结果安枢密使被罢,你在朝这么多年,都没注意到皇帝天天拉偏架么? 难怪你当初争相位失败,连这点都看不清,居然还想争相位。 众人摇摇头,以后决定离这老头远点。 李琪看看上面的皇帝,又看看前面的冯相,最后看着地上碎成粉末的玉佩,突然觉得眼前一黑。 “啊,李仆射晕倒了——” * 大朝会后,百官散去,皇帝独留下冯相,两人去了偏殿说话。 “冯相啊,朕和你相交多年,想不到你竟然也有被沧海遗珠找上门的时候,”皇帝往榻上一倚,打趣道。 冯相叹了一口气,“让陛下见笑了。” 皇帝突然凑过来,好奇地问:“那孩子,真是你的?” 冯相没有说话。 皇帝看着冯相默认,惊讶道:“那孩子的母亲到底是多天香国色,竟能让你这个素来不为外物所动的端正君子动心。” 冯相有些尴尬,“陛下,莫要取笑。” “哈哈哈,”皇帝大笑,“冯相,朕和你相识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你变几次脸,今儿又让朕见了一次。” “陛下!” “好好好,朕不说了,”皇帝强忍着笑意,“那你那个孩子,不如就叫他住宫里吧,朕看着那个孩子倒挺喜欢的,干脆给朕当养子算了,朕也不会亏了他。父王当年一百多个养子,先帝也弄了一群,朕还没几个呢!” “那孩子……终究年纪大了些,只怕放陛下后宫有点不妥。” “这怕什么,朕那些后宫都多大年纪了,哪里在乎一个孩子。” “只是终究有些不方便,再说这次的事弄得也有些大了,让那个孩子出去躲躲吧!”冯相犹豫了一下,说道。 皇帝听了,觉得也是,“那你找个差事,让他出京避避风头吧!” “沧州节度使孔循前几日上表,想回京探望女儿,三皇子妃正有孕,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孔循啊,那家伙在沧州呆了也十年了吧,当年的事……算了,让他回来吧!” “是,那臣过会拟旨,让他回京,他回来时,陛下应该已经起驾回京了,臣让他直接进京见驾吧?” “行,让他直接去看三儿媳妇吧!” 冯相于是叫来内侍,摆上笔墨,写了一道圣旨,皇帝用玉玺后,冯道让人送去中书省,顺手把林风塞进去宣旨的队伍。 * 卢垣下朝回家,就见到他爹卢质正在屋里悠闲地喝着酒。 “父亲,您什么时候到的,怎么都不和儿子说一声,儿子好去迎您。”卢垣忙走过去,给卢质问安。 卢质摆摆手,“哪来这么多事,我就无聊突然回来看看,还用得着你小子接。” 卢垣请完安,在他爹旁边坐下,“父亲这次突然回来,是打算明日和陛下一起祭天么?” “祭天?”卢质嗤笑一声,“大太阳底下晒得要死,我吃饱了撑的才去。” 卢垣听了哭笑不得,“父亲,您说话悠着点,就算您不想去,也不必这么直接说出来。” 卢质一翻眼皮,“当着皇帝那家伙面,我也这样说。” 卢质这么说是有底气的,他虽然和当今皇帝差不多大,可却是皇帝正了八经的长辈,卢质曾是皇帝父亲先晋王的掌书记,当年除了辅佐先王,还教导过先晋王这些儿子,所以包括先帝、当今皇帝,都算是他的学生。 只不过卢质这人有个毛病,就是嗜酒如命,而且酒后好骂人,当年教导先晋王一群小子时,屡次因为这些小子太笨而破口大骂,就连当今皇帝和先帝,都曾被他骂过猪。 更有甚者,当年先帝年幼气盛,被卢质骂得急了,居然还提着剑追着卢质跑了半条街,差点欺师灭祖。 所以等先帝、当今皇帝登基后,虽然已经明白卢质的好,对卢质更是极为尊重,甚至还多次想以卢质为相,但卢质实在不愿伺候自己这些“猪”学生,只是挂了个节度使,天天在外面潇洒喝酒。 卢垣也知道他父亲和两个皇帝早年那点“恩怨”,故也不劝,笑道:“不过今天父亲没去上朝,可错过一个大热闹。” “热闹?朝堂上不过是唇枪舌剑,有什么热闹!”卢质随手拿着酒壶灌了一口,不以为意地说。 卢垣凑过去,“今天大朝会上,冯相被爆出孝期狎妓,还有了一个儿子。” “噗——”卢质一口酒喷出来,震惊地看着儿子,“你说啥?” 卢垣耸耸肩,“冯相孝期和江南花魁林情儿生了一个儿子,都快十七了。” 卢质大怒,“谁造得谣,作死啊,姓冯的那小子生而丧母,自幼是其父抚养长大,他侍父至孝,当年他父亲去世的消息传入京中,我和他正在翰林院,他当场就晕了,醒了就发疯往家跑,还是我和先帝怕他出事,赶忙派了御林军送他,要不他险些自己跑回河北了,就因为这个,先帝当初遇到困难数次想夺情起复他,都于心不忍,而那家伙回到老家,更是因为子欲养而亲不待,结结实实在他爹坟前守了三年……唉,当年要不是他守这三年,先帝未必会落到当年那个下场……这谣言是谁传的,真是其心可诛!” 卢垣看着他爹要去揍人,忙拦住,“爹,别激动,这事是李琪当朝弹劾的,不是谣言。” “李琪!”卢质斥道,“这家伙还因为当年相位那点事处处找姓冯的麻烦?” “李琪确实是故意的,”卢垣忙说:“不过冯相自己认了。” “什么!”卢质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真的,要不是陛下出面截胡,冯相当时是真要认的,满朝文武都看到了,而且当时还有物证玉佩,不少人曾见过冯相戴过,抵赖不掉的。” “玉佩?” “冯相当初去……把随身玉佩给了那个林情儿。”卢垣噫嘘,冯相也不知道想什么,居然会留下随身之物,玉佩那么私人的东西,是能随便留的么。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买的?撒谎!”冯相突然冷声斥道, “还不说实话。” 林风只觉瞬间压力倍增,整个人都快吓尿了,自从见冯相, 冯相一直是那种淡雅温和的人, 对他很亲切, 可现在, 看着面色冰冷的冯相,林风突然觉得, 他下一句要说不好,冯相可能要弄死他。 林风几乎哆哆嗦嗦地说:“一个长辈送的。” “什么长辈?” “隔壁李叔。” “多大年纪?” “和您差不多。” 冯相松开手,看了林风一眼, “少用这把不吉利银枪”, 转身回去。 冯相一走,林风一屁股坐地上, 呜呜, 刚刚冯相太吓人了。 林风觉得整个人都要被看透了, 别说撒谎, 连点停顿都不敢,这就是当朝宰相么,果然能不愧是能坐上这个位子的大佬。 “对了,李叔!”林风突然一骨碌爬起来,他刚刚不小心把李叔卖了。 林风忙跑回自己院子,“小安, 小安!” 小安正在给林风收拾屋子, 忙跑出来, “小郎君, 怎么了。” 林风一把抓住小安, 低声说:“你快偷偷出去,回老家一趟,见到李叔,让他出去躲躲,告诉冯相可能会找他麻烦,顺便问问他,他是不是和冯相有什么旧怨。” 小安一脸懵然,“啊?” 林风掏出一块银子塞小安手里,“别问了,你快去。” 小安虽然平时傻傻的,好在足够听话,立马拿了银子,就往外走。 林风在后面小声叮嘱:“出去别直接回家,偷偷绕两圈,注意别让人跟上。” …… 冯相回到前院,直接进了书房。 进了书房,冯相走到一排书架前,从其中一个格子中拿出一本书,然后走到里面桌子后坐下。 坐下后,冯相翻开书,从中抽出一张户籍文书,如果林风在这,就可以看出这张就是他给曹刺史的那张。 冯相拿着这张户籍文书看了看,尤其在家中人丁和住址还有里长担保几处停了下。 “李虎!”冯相叫了一句。 一个护卫打扮的中年男子立刻进来,冯相把手中的户籍文书给他。 “去查查这张文书上所有的人,包括街坊邻居,尤其是一个姓李的中年男子,另外,林风这十七年的怎么生活的,见过什么人,有什么人去找过他,本相要详情。” “是,”李虎接过文书,什么都没多问,就拿着出去了。 冯相略微沉吟了一下,从旁边拿出一张纸,提笔给卢质写了一封信。 * 林风在屋里焦躁不安的走来走去。 他一会好奇冯相到底认不认得李叔,两者有何恩怨,一会又担心李叔会不会被冯相找麻烦。 毕竟一个是宰相,一个是普通百姓,要两人真有什么,李叔肯定是没招架之力的。 林风在心中默默祈祷,小安可跑快点,并且躲掉冯相的人,去给李叔提个醒,让李叔能躲起来。 只可惜林风此时还是小市民思想,以为查人都像电视剧那样派人跟踪,派人打听,却忘了,对于冯相这种身份,直接让手下调个档案,审问个里长,林风整个人,就能被扒得一干二净。 不过,林风此时还没想到这些。 所以他还是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屋里干着急。 终于,在忐忑不安一天后,林风实在受不了了,林风一咬牙,决定去问问这把银枪到底怎么了,顺便打听一下,冯相和李叔到底有没有过节。 林风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去前院找了冯相。 找到之前,因为早晨的事,林风还在寻思冯相会不会不高兴,可等找到冯相时,透过书房的窗户,看到冯相正悠闲在书房里看书。 一国宰相都这么闲么? 林风嘀咕了一句,敲了敲书房开着的门。 “进来吧!”冯相看着书,随口说。 林风抬脚迈进门槛,就看到一排排书架,林风有些诧异,这冯相的书房,怎么和个图书馆似的。 林风不由好奇地多看了两眼,就见每排书架都摆放着许多书卷,不同的书被分类摆放,还有标签,林风一眼扫过,发现经史、典章、游记、话本一应俱全,越看越像个小型图书馆。 不过想到这是冯相的书房,林风忙收回眼,书房可是很私密的地方,尤其还是宰相的,他可别看到不该看的。 冯相正在看着书,却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没事,你要喜欢看书,随时来都行,本相向来不在家中处理公务,这书房,只是本相平日看书的地方。” 林风诧异,寻常官员,尚且在书房存些重要书信、处理一些不方便处理的公务,堂堂宰相府的书房,却从不处理公务,可以随便进? 林风半信半疑,走过去,就看到冯相正在看一本话本。 林风瞄了一眼,竟然好像是个断案的。 冯相看林风瞅,“这是刑部员外郎和郎中写得《疑狱集》,刚出了第二卷,很不错,你有空可以看看。” 林风嘴角抽了抽,原来冯相也追探案小说,还是连载。 不过看着冯相心情不错,林风压力也小些,就小心翼翼说:“相……爹,我可以问您件事不?” 冯相看着书,“你是想问你那把银枪?还是想问别的。” 林风老老实实说:“都有点想问。” 冯相看了林风一眼,“那关于银枪的事,你知道多少?” 林风摇摇头,“枪是李叔借我的,我就觉得这枪挺好的,是枪中精品,我原来想买把好枪,找了好久都没找到比这把好的。” 冯相看着林风,突然笑了,“这把枪岂止是枪中精品,它是枪中极品,天下的银枪,还真没其他枪能比得上它。” 林风张大嘴巴,“这么好?” “这枪,从开始,就只有八千杆。” “哦,八千杆,等等,”林风瞪大眼睛,“八千!” 他一枪难求,居然有八千杆,那是不是除了李叔这杆,他可以高价再买一杆枪了。 林风眼睛瞬间亮了,“爹,这枪哪还有?” “你问这个干什么?” “当年是高价再买一把啊,这把枪是我借李叔的,得还的,爹,你快告诉我!”林风焦急地说。 冯相看了林风一眼,“没了。” “啊?” “按理应该都毁了,”冯相淡淡地说,“只是没想到你这还剩了一杆。” “毁了?”林风一听跳脚,“都毁了,怎么毁了,谁毁的!” “我!” “谁?” “本相!” 林风一个激灵,看着冯相。 冯相平静地说:“本相亲自下令,全部焚毁了。” 林风张张嘴,“为什么?这么好的枪……” 冯相望着窗外,“它不吉利。” 林风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句话,突然觉得无比愤怒,就像小孩子好不容易有一个喜欢的玩具,却被大人一脚踩坏。 “什么不吉利,它只是一个兵器,您身为一国宰相,怎么这么迷信,再说,天底下哪个兵器不粘血,要按你这个说,岂不是天下兵器的都不吉利!” 林风脱口而出,不过话一出口,林风就后悔了,忙看着冯相,他不会挨揍吧。 却看到冯相愣了下,叹气,“是啊,它只是一个兵器,哪有吉利不吉利的,终究是本相着相了。” 林风看到冯相这样,一时反而不好说什么,不过还是忍不住问:“您为什么觉得它不吉利,还有,您既然知道这枪,知道它是哪来的么?” 林风心里打着小算盘,虽然冯相把枪烧了,可只要知道这枪哪来的,他完全可以找去再造一杆啊! 冯相回过神,“这枪叫银枪效节枪,取材于河北魏博魏州城外山中,因为枪杆的木材极为稀少,当初造这枪的人,遍寻整山,不过造出八千杆,并且在造后,担心有后人效仿,直接把整个山林烧了。” “烧……了?”林风差点咬到舌头,“这人有病啊,干这种断子绝孙的事!他没后代啊,不知道给子孙后代留点!” “你还真说对了,他确实无儿无女,断子绝孙,而且如果他当初有子嗣,也不会嚣张到举一藩镇之力造这八千杆枪,你可知道这八千杆枪的造价,如果不是魏博当年富的流油,换个别的藩镇压根造不出来,就算先帝登基前,他都没这个钱。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看着手中的银锭, 林风同情更甚,其实刚一照面,他就发现, 这崔主簿也是个单眼皮! 所以说, 其实他和他, 压根就没什么关系! 这钱, 原本不用给的! 只是崔主簿跑得太快,他还没来得及说话, 崔主簿人就跑没了。 看着手中的银锭,林风犹豫要不要再送回去,毕竟他没有诓人的打算, 可想了想, 林风觉得还是算了。 崔主簿现在肯定不想再见到他,他要真找上门, 说不定崔主簿受到的精神损失加□□损失, 比这一百两还贵! 毕竟, 人家, 家有悍妻啊! 所以这一百两,就当做崔主簿赎回玉佩,毁灭年轻时罪过的钱吧!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林风念叨一句,带着小安回客栈了。 回到客栈,因为发了一笔意外之财, 林风瞬间觉得手头宽松起来, 眼界也高了, 有些看不上之前订的普通上房, 直接找来小二, 换了一间天字“贵宾房”。 天字房有冰盆,有酒席,有专门的仆役,可比林风之前的上房强好几倍,林风带着小安好好享受了一下汴京的奢靡,这才有空想汴京另一位玉佩之主。 雕花玉佩的汴州刺史曹郐。 按理说,林风应该像对之前崔主簿一样,直接拿着玉佩信物和书信上门,看看这位曹刺史是不是他亲爹。 这是最简单直接的法子。 可这有个不妥,崔主簿是汴京主簿,曹刺史是汴京剧刺史,两人,是在同一个衙门! 昨天,他已经跑到州衙门前给崔主簿送信了,今天他总不能再跑到州衙门前给曹刺史送信吧! 就算衙门门口的侍卫,也肯定会有所怀疑。 再说,这万一要在衙门门口又碰到崔主簿,他多尴尬啊! 所以林风决定,这次雇个人去。 好在天字“贵宾间”素来提供跑腿服务,林风花了一两银子,请客栈小二跑了一趟腿,去衙门给曹刺史送了一封信。 汴京州衙后院 一个手持砍刀的武将正舞着一柄长刀虎虎生威,一个侍卫从远处跑来。 “刺史大人,门外有人送来您的信。” 武将收刀,“本刺史的信?” 侍卫将信呈上,武将直接随手接过,撕开,里面调出一块玉佩和一张信笺。 看到玉佩和信笺,武将脸上瞬间有些尴尬,忙朝后院小心看看,然后挠头。 “坏了,老子年轻时风流债来了!” 一炷香后,这位武将,曹刺史大人,带着一个心腹小厮,悄悄地出去了。 客栈 “您就是曹刺史大人?” 林风知道门口的来人身份后,愣了一下,忙让开身子,请人进来。 曹郐带着小厮进来,看了一眼屋里,就到中间一个圆桌旁坐下。 “是你派人送信给本刺史?你是何人?” 林风回道:“林情儿,是家母。” 曹郐脸色微变,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林风,“原来你是她的孩子,你今年多大了,是什么时辰生的?” 林风听到曹郐问的,心里哭笑不得,这都见到第三个,终于有个正常的了,知道盘问盘问他年龄,看他是不是亲生的。 林风回道:“我是天成元年九月生的。” 曹郐心里盘算了一下,日子还真对得上,只是……这林情儿当初在教坊,身边恩客不少,也不一定是自己的。 曹郐表示,他并不想接这个锅。 曹郐抬起头,看着林风,“你如今来,是你娘让你来找本官的?” 林风也看出曹郐面上的不情愿,其实这才是正常反应,任何一个已经成家立业的男子,被青楼女子找上门,要求负责,只怕也是现在这个样子。 好在林风本意也不是非要认爹,只是想改个户口外加顺手确认一下这个是不是亲爹,就拱手说:“家母已经过世了,家母生前怕在下年幼无靠,才给在下这些,让在下寻找一下,有个靠山。” 曹郐听了松了一口气,如果只是照拂一二,这个他还是能做到的。 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他也不是绝情人。 曹郐脸色变好,甚至有些温和,“那你现在找本官,可是遇到什么难处?” “在下今年已经快十七了,因随了母籍,多有不便……”林风为难得看了曹郐一眼。 曹郐懂了,笑着说:“这个简单,本官忝为汴京刺史,这点小事还是能管的,你且把户籍取来,我让人帮你改一下。” 林风忙麻溜地去床上拿包袱,心道这位曹大人虽然不愿认儿子,可会抓重点,办事利索,比前面那两个强多了。 林风提着包袱到桌上,打开包袱,从里面取出自己身份文书,呈给曹郐。 曹郐看也没看,直接随手递给身后小厮,“去拿给崔主簿,让他把这份身份文书调到汴京来,落户时,顺手改下户籍。” “小的明白,”小厮接了出去了。 林风看了,松了一口气,不愧是汴京刺史,一句话,就把他的户籍从江南调到汴京,还改了贱良。 不过这崔主簿,不会是昨天他见得那个崔主簿吧! 林风嘴角微抽,幸亏那家伙火急火燎的,甚至都没问他姓名,要不可就尴尬了。 曹郐看着林风,问:“还有别的事么,来汴京,盘缠可够?” 林风忙回:“大人放心,家母留了一些钱财给晚生,晚生尚有结余,其他,也一切都好。” 曹郐挺满意林风知道分寸,不贪心,点点头,就准备起身离开。 只是起身时,曹郐的袖子无意间被林风的包袱压在下面,结果曹郐一起身,哗啦,林风的包袱被曹郐带掉了。 包袱中的衣物匣子顿时滚落了这个。 曹郐看着满地的东西,一时有些尴尬。 林风忙说:“没事没事,是我刚才放包袱时没注意,不小心压了大人的袖子,小安,还不快收拾一下。” 小安忙过来和林风一起捡地上的东西。 曹郐也随手捡起落在自己靴子上一把折扇,准备放桌上,结果却在看到折扇上的扇坠时,愣住了。 林风和小安低着头把地上的东西都捡完,抬起头,就看到曹刺史正看着他的扇坠出神,不由疑惑的眨眨眼。 难道曹刺史看上了他的扇坠? 曹郐把扇子还给他,“你这扇坠哪里弄得,挺雅致的。” 林风心道果然,他当初看到这个玉坠就觉得挺雅致,挺好看,而且这块玉坠的玉明显比别的好。 “我娘留给我的。”林风没好意思直接说这也是七个爹的玉佩之一。 林风是没直说,可曹郐是什么人,怎么可能猜不出这玉坠是林情儿恩客的。 曹郐在袖子里的手当时就一紧。 “哈哈,原来是你娘留给你的,那你好着收着吧,别挂扇子上了,小心摔坏了,岂不是可惜了。” 林风听了点点头,觉得也有道理,这扇子都不小心掉了两次了,挂玉坠确实有点废,这玉孬好看着挺值钱的,等会还是解下来吧! …… 曹郐一出客栈,骑上马,就直奔自己的刺史府。 回到府,曹郐直接去了后院。 “郎君,你怎么回来了?”曹夫人从屋里迎出来,看了一眼天色,有些奇怪,这个时辰,他家郎君不该在衙门坐堂吗? 曹郐一把抱住曹夫人,“夫人,走,进屋。” 曹夫人一脸懵然地看着曹郐,“郎君,这大白天的……” “哎呀,不是,不是,是我有事要给你说。”曹郐拉着夫人进了屋,把丫鬟仆役都赶出去,然后关上门。 曹夫人顿时被曹郐一阵操作弄得很是紧张,“郎君,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曹郐拉着曹夫人在榻上坐下,紧张兮兮的说:“确实发生大事了,夫人,我今天发现了一件天大的事!” “什么大事?”曹夫人忙问。 “是……”曹郐刚要说,突然卡壳了,他突然想到,这事还事涉他成亲前上教坊。 曹夫人看着曹郐,“你说啊!” “我……那个……” 曹夫人一巴掌拍曹郐身上,“说话你打什么结巴,你又没结巴。” 曹郐一机灵,立马拉起曹夫人的手,“夫人,你等会听我说的别先生气,我保证,自从和你成亲后,我一直对你一心一意,从来没招花惹草……” 曹夫人看着曹郐危险地眯眼,“你是不是背着我搞出什么事了。” “没有,没有,夫人你听我解释……”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曹夫人脸一冷。 曹郐心一横,“是这样的,今天早晨,有一个……” “什么,你是告诉我你有一个外室子!”曹夫人差点暴起。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冯相不愿意提, 是因为先帝之死,心伤不想提,皇帝不愿意提, 是因为当初上位太憋屈,征战一生,战功赫赫却被叛军所胁, 简直是奇耻大辱,而群臣, 大概是怕触皇帝霉头, 也不敢乱说。 不过现在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李叔怎么办? 林风问过孔循, 后来那些银枪效节军怎么样了, 孔循只回了一句: “陛下登基的第二年冬天, 就和当初的枢密使下令,迁银枪效节军去北方卢台戍城, 后来, 这支军就再无消息, 不过人们发现永济渠水红了。” 林风叹了一口气, 想也是, 人家原来就是亲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身份有地位, 却被这些人一朝胁迫成反贼,干那种要掉脑袋诛九族的事,哪怕最后造反成功, 难道还指望皇帝能心生感激? 肯定坐稳皇位第一件事就是掐死这些银枪效节军吧! 想到李叔, 林风愁得直挠头, 李叔要真是银枪效节军,这还有活路么? 难道李叔真是当年去卢台戍边逃出来的银枪效节军余孽? 不对,林风突然想到一件事。 李叔遇到他娘,他不是还没出生吗? 他是皇帝登基那年九月生的,李叔遇到他娘时,他娘刚从教坊逃出来,也就是肚子刚显怀时,那不应该是四五月么,四月末先帝宫变身死,五月初当今皇帝于灵前继位,所以说李叔遇到他娘,应该正好是宫变前后,而不是第二年啊! 孔循说那些叛乱的银枪效节军后来一直等着封赏却不想等到死路。 林风眼睛一亮,这是不是说明李叔可能压根没参与叛变或者比较聪明提前跑了,再或者当时可能没有叛乱。 想到他娘当时说见到李叔一身伤,林风默默把提前跑划掉,所以他叔当初可能参与,但不一定叛乱,并且宫变后,就应该跑了。 林风挠挠头,他现在想,如果以这个理由找他爹冯相求情,能不能放李叔一马。 * 漆黑的夜里,远处时不时传来一阵野兽的叫声。 李叔随手捡起一根柴,扔到前面的火堆里,火堆上,烤着他刚打的一只野猪腿。 突然,李叔耳朵一动。 “门外的朋友,大半夜鬼鬼祟祟的干什么,要进来就进来吧!” 嘎——吱,门被推开。 门推开的瞬间,李叔突然爆起,一脚把面前的火堆踹向门口,然后整个人从窗台窜了出去。 李叔刚一落地,被几个黑衣人围了上来,李叔随手抄起旁边一根木棍,直接对上了几个黑衣人。 只是一对上,李叔就有些诧异,这些人的功夫,怎么有些眼熟。 不过李叔也没多想,直接一脚踢飞最近的一个,就朝着一边开始突围。 黑衣人虽然人数众多,下手却并不狠,再加上李叔武功过人,没一会,就搁倒几个,从包围中冲出去。 李叔一冲出包围圈,就向后山跑去,只要进了山,这些人别想抓住他。 可就在冲出的瞬间,突然一个人持枪朝李叔砸了过来。 李叔反手用木棍一挡,“啪”木棍应声而断。 李叔心中一糟,知道今晚八成逃不掉了。 却不想对面人突然收手,疑惑地出声,“李齐,是你?” 李叔一惊,这人竟然认识他。 对面的人却一把拉下蒙面,“李齐,你还活着?你不是当年死在宫里了么!” 李叔仔细一看,“李虎?你是李虎!” “是我啊!”李虎激动地看着昔日好友,“你怎么在这?” 李叔苦笑,“手下叛变而不知,护主不利主身死,再加上叛军眼瞅着进城,我不逃还能做什么,这不一逃就躲了这么多年么!” 李虎同情地看着李齐,“你也别太自责,当初你也算给先帝尽忠诚了,代王进京后,抓了几个,后来登基后也都放了,说“各为其主,算不上错”,你跟我回去吧,皇帝和冯相都知道你的事,没人追究当年的事的。” 李叔有些意动,如果能不被追究,他说不定还能回晋阳老家。 李虎看着李叔意动,就劝他,“你年纪也不轻了,跟我回去吧,我现在在冯相身边任职,我去和冯相说说,不说冯相还能替你谋个职位,你也不甘心在这里窝一辈子吧!” “你在冯相身边?” “对啊,当初先帝不是派我护送冯相回去守孝么,结果后来回来,不就变天了,我想着与其回军中顶着一个先帝侍卫的名头被人打压,还不如跟在冯相身边,前几年冯相被授开府仪同三司,我也跟着升为检校中郎将,正四品,算是正式归属相府。你跟我回去,冯相肯定不会亏待你的。”李虎看向李齐。 李叔却面色微变,一把拉过李虎,小声说:“冯相还不知道,当年宫里那把火是我放的吧?” 李虎猛然瞪大眼睛,“当年先帝,是你烧的!” “当时先帝中箭身亡,眼瞅着叛军就要攻破城门了,我们几个不是没办法带走先帝尸体,又怕他尸身被叛军戳,再加上我们也要逃……我就放了一把火。” 李虎看着李叔,嘴角抽抽,“你知道你造了多大的乱子,当时冯相千里奔驰跑到宫里,刚推开殿门,就看见烧得还剩一半的先帝,你知道那场面对冯相刺激多大,冯相当场就吐血晕了。” 李叔抓着李虎,弱弱地问,“你说我现在回去,冯相是感激我当年护驾,还是想起当年我让先帝死无全尸。” 李虎心也抖了抖,一把握住李叔的手,“齐哥,你还是先在这等等,等我回去试探一下冯相,再回来接你吧!” 李叔握着李虎的手,“好兄弟,大哥这条命就交给你了。” 几日后 冯府 冯道站在窗前,听着李虎的汇报。 “风儿口中李叔,就是当年陛下身边的侍卫长李齐,他还活着?” “卑职和他都出自晋王府,自小一起长大,绝对不会认错人的,他因为枪法好,后来被先帝编入银枪效节军,当年宫变前,他是御林军副指挥使。” 冯道叹了一口气,“虽然御下无能,不过到底跟陛下同生共死一次,你怎么没带他回来,风儿的事,我还要问问他。” 李虎张张嘴,“那个……相爷……您还记得当年宫中那场大火不,其实……” 冯相转头,“当年那场火是他放的?” 李虎尴尬地说:“也是为了先帝尸身不被乱军损伤。” 冯相冷哼一声,“陛下当年逛花楼,不会就是这家伙引得吧,要不他怎么恰好出现在风儿身边。” 李虎嘴角抽了抽,心里默默同情一下突然被砸了一口锅的李齐,叫你烧先帝,看着吧,被迁怒了吧! “行了,你过几天再去一趟,把他带回来,我问问他风儿的事。” 李虎松了一口气,拱手,“是,卑职明白。” 第二日清晨,王淑妃一脸神清气爽扭着腰,回后宫补觉去了,独留皇帝躺在龙床上,摸着老腰,咂着嘴苦笑。 果然最难消受美人恩,年纪大了,还是得节制啊! 皇帝默默拉拉被子,打算也补个觉。 只是到底年纪大了,人老觉也少,皇帝躺了一会,居然没睡着。 皇帝干脆也不睡了,躺在床上想起昨晚上被淑妃打断的事。 当初那个月,明明是他和冯相在一起的,冯相当时在坟边结庐守孝,他就带兵在旁边一片荒地上驻扎。 冯相不可能有机会偷偷跑出去,更不可能从北方跑到江南。 皇帝摸摸下巴,那冯相那个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当初冯相认那个孩子时,他就觉得有点隐约不对,只是没多想,毕竟要不是自己的孩子,没有官员愿意顶着孝期狎妓的名声认孩子,尤其还是名声极好的冯相。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皇帝默默拉拉被子, 打算也补个觉。 只是到底年纪大了,人老觉也少,皇帝躺了一会, 居然没睡着。 皇帝干脆也不睡了,躺在床上想起昨晚上被淑妃打断的事。 当初那个月,明明是他和冯相在一起的, 冯相当时在坟边结庐守孝,他就带兵在旁边一片荒地上驻扎。 冯相不可能有机会偷偷跑出去, 更不可能从北方跑到江南。 皇帝摸摸下巴, 那冯相那个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当初冯相认那个孩子时, 他就觉得有点隐约不对, 只是没多想, 毕竟要不是自己的孩子,没有官员愿意顶着孝期狎妓的名声认孩子, 尤其还是名声极好的冯相。 可如今仔细一想, 这事却处处透着怪异。 冯相, 真会孝期狎妓吗? 皇帝想了一下, 摇摇头, 他和冯相相识三十年,冯相是什么人他还是清楚的,别说孝期狎妓, 就是平常,只怕也不会想着去逛花楼。 那他特地大老远跑江南去逛个花楼睡个花魁干什么? 皇帝摸着下巴,冯相, 不会被人栽赃了吧! 随及皇帝摇摇头, 孩子这种事, 日子那么好算,是不是一问就清楚了,要他没做,就算想栽赃也栽不上。 突然,皇帝想到曹刺史干得事,冯相,不会是替人背锅吧? 皇帝笑着摇摇头,这怎么可能。 冯相这家伙,怎么可能轻易替人背锅,说来这么多年,他也就替先帝和他经常背背锅。 突然,皇帝脸色一变,他想起来了。 当年先帝,好像正在江南一代巡幸。 ** 政事堂 冯相正在处理政务,一个内侍走进来。 “相爷,陛下有事相召。” 冯相没有抬头,“等我把这几件处理完。” 内侍不敢催,“是。” 冯相把手头几年加急的政务处理完,这才放下笔,对郑相和崔相说:“陛下相召,其他政务,就有劳两位了。” 郑相和崔相还以为和以前一样,随意摆摆手,“交给我们吧,别让陛下久等。” 冯相这才起身,跟着内侍朝宫里去了。 一路跟着内侍到了皇帝寝宫,冯相停下,整整衣袖,然后抬步走进去。 进了寝宫,皇帝正坐在里间榻上,吃着葡萄。 冯相走过去,拱手,“陛下。” 皇帝笑着指了指对面,“来,皇庄上刚进的葡萄,来尝尝。” 冯相走到对面坐下,捏了一个尝了下,“粒粒饱满,味道酸甜,今年皇庄上的葡萄长得不错。” 皇帝笑着说:“你要喜欢,等会出宫带些回去,你家孩子小,定然喜欢吃这个。” “多谢陛下,那臣就厚脸拿些回去给平儿他们了。” “怎么光拿给平儿他们,不给风儿?这是厚此薄彼?”皇帝笑着打趣。 冯相捏了一个葡萄,“我昨儿有事,派他出去了。” 皇帝笑容淡了一些,“哦,去哪了?” “前些日子卢质写了本诗集给我,我帮他校正完了,就让风儿送去了。”冯相随口说。 “是么?只是送个诗集?”皇帝看着旁边这盘葡萄,“那你夫人昨日带着孩子为什么也走了?” 冯相吃了颗葡萄,不紧不慢地说:“刚刚忘了,臣夫人昨天和臣因为风儿的事赌气,回娘家了,看来臣只能辜负了陛下的葡萄了。” “冯相!”皇帝勃然大怒,“你是在敷衍朕么?” 冯相起身,拱手,“臣有罪!” “你!”皇帝用手指着冯相,“你这是当着朕的面欺瞒朕么!” 冯相默然。 皇帝喘了一口气,“朕问你,风儿,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别想狡辩,朕算过,他怀上的日子,正是当年朕去你老家的时候!” 冯相闭上眼,“不是。” “那他是?”皇帝盯着冯相。 冯相叹了一口气,睁开眼,“陛下既然问,想必已经猜出来了,何必再要臣多言。” 皇帝骤然起身,“他真的是,真的是,真的是先帝的儿子……” 皇帝在屋里转了两圈,终于缓过神来,深吸一口气,突然转头看着冯相。 “所以那天大殿上,你才不顾名声要当众认他,好啊,好啊,冯相,先帝死了十七年,你还能为了他的儿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自砸名声,你够忠心,可你想过朕么,朕和你相识三十年,君臣十七年,朕对你什么样,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朕么,看着朕在大殿上替你背锅,被你当傻子耍,你好得很啊!” 冯相平静地说:“当时事发突然,臣当众认下也是无奈之举,并未想到陛下会因顾惜臣的名声替臣背锅,此事,是臣情急之下思虑不周。” “好一个情急之下思虑不周,这事要不是李琪骤然发难,你是不是打算直接抹平此事,冯相,朕是不是得等哪天他造反杀到朕面前,朕才知道你还给先帝养了个儿子,养了个余孽!” 冯相猛然抬头,“陛下,他还只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 “孩子,他都十七了!他就算一时不知道,他能一辈子不知道,他只要知道,你觉得他会安安分分的,可笑。”皇帝嗤笑一声。 冯相看着皇帝,“这么说,陛下是容不下他了?” 皇帝觉得好笑,“你觉得朕会养虎为害么?” “好了,臣知道了。”冯相说了一句,突然一把端起旁边的葡萄碟子,摔向桌子,然后捡一块碎瓷片,划向脖子。 “那臣今日,先走一步!” “陛下,这块玉佩明明是……” “啪——”李琪突然手一疼,忙转头,就见玉佩掉到地上,被林风一脚踩得粉碎。 “你!” 刚刚,李琪说话时,林风突然平地跳起,一脚踢在李琪手上,然后在半空中转身,顺势一脚精准踩上玉佩,玉佩瞬间碎成粉末。 林风站定,泰然地看着李琪。 李琪伸手指着林风,这次连手都哆嗦了,“陛下,他居然当众毁坏证物。” 林风暼了他一眼,“抱歉,刚刚不小心脚滑,不过这是我的玉佩,碎了就碎了,我不介意。” 刚刚他被拽来,一时没反应过来,才被摸出玉佩,可听了这么长时间,哪里还不知道事情原委,再想到之前曹刺史夫妇,林风也反应过来这块玉佩是个祸害,于是便当即立断毁了它。 李琪登时气结,指着林风,“陛下,他目无……” “呀,这孩子好俊的身手,竟是个会武的!”上面皇帝突然出声,打断了李琪的话,然后皇帝大赞,“果然不愧是朕的孩子,和朕一样,杀伐果断,是个有出息的!” 李琪一噎,要指责林风的话顿时卡在嗓子里说不出。 李琪都要被憋屈疯了,他纵有万般铁证,不如皇帝屁股歪! 皇帝要睁着眼说瞎话,他再多手段也使不出啊! 众人也同情地看着李琪,只是众人同情地不是李琪的憋屈,而是李琪没脑子,这么多年,皇帝的屁股什么时候正过。 当年卢相和任相相争,皇帝偏袒任相,卢相被罢相,后来任相和安枢密使相争,皇帝偏袒安枢密使,任相被罢相,再后来安枢密使想压冯相,结果安枢密使被罢,你在朝这么多年,都没注意到皇帝天天拉偏架么? 第80章 第八十章 “娘, 我抓药回来了,刚刚我问了慈善堂的大夫,您如今熬过冬天, 身子有些起色,只要再吃几服药,说不定夏日里就能起来了。”少年掀开门帘, 笑着走进去。 屋里,靠窗的睡榻上, 一个女子斜倚在靠枕上, 看着窗外朦胧的细雨。 只是单单望见一个侧影,就可以女子无论身段还是样貌, 都堪称世间绝色。 少年却没有注意到这些, 反而快步上前, 关上窗户,抱怨道:“娘, 这春日里雨天的风最是湿冷, 您怎么开着窗对着吹, 又冻病了怎么办?” 关完窗, 少年回过身, 走到榻前,替他娘,林情儿掖了掖被子, 然后笑着说,“娘,我把药给小安, 让他去熬药。” 正要转身, 却听到女子轻声说, “风儿,不用了,不中用了。” 少年浑身一僵,转过头,就看到他娘一双美目正注视着他,里面是清醒的了然。 林情儿苍白地笑了下,“风儿,娘的身体自己清楚。” 林风刚刚在门外强装的无事瞬间土崩瓦解,红了眼,“娘……” “傻孩子,哭什么,”林情儿居然自己撑着身子坐起来,把林风拉着坐在床边,还伸手给儿子擦了擦眼泪,“生老病死,不过是早晚的事,人总得有这么一遭。” 话虽如此,可谁又能接受,林风强忍泪水,低着头。 林情儿看着儿子的样子,突然笑了,“你这孩子,做这个样子干什么,你娘我这一辈也算是命途多舛,五岁因战乱和双亲离散,六岁被卖入教坊,八岁长开了被老鸨相中,从此天天学那些卖笑手段,就等及笄后成为坊里花魁,做她手中一棵摇钱树,然后和别的花魁一样,风光几年,最终色衰而驰,成为坊里后井中一缕冤魂,那时娘的命运,一眼就可以看到头,可娘生来性子狠,不认命,敢在最红的时候偷偷怀孩子,敢在老鸨带人来时在人最多的花街上跳楼,最终娘挣出一条命,自赎自身,换来下半辈子安稳度日,换来你这个儿子尽孝床前,风儿,你哭什么,你该笑,娘这一辈子,生得卑贱,走得却安详,这天底下,有几个花魁有你娘这么好命!” 林风突然伸手抹了把眼泪,抬起头,坚定地说,“娘,儿子明白了,儿子已经长大了,您放心。” 林情儿欣慰地点点头,“我儿已经十六了,你自幼聪慧老成,娘相信就算娘不在,你能生活得很好。” 说到这,林情儿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匣子,递给儿子。 林风接过,打开,里面有两层,上面一层,是几块金锭和银锭,下面一层,居然是几块形状各异的玉佩。 “这上面一层,是我多年攒下的体己,如今给你,你往后手头也好宽松些,而这下面……”林情儿拿起里面的玉佩,一块块在手中摆好,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这其中一块,是你亲生父亲的。” 林风一愣,他亲爹的?他那个逛青楼让他娘胚珠暗结,却从没出现的爹的。 林风对那个素未谋面的爹没什么好感,不过本着好奇,还是随口问了一句:“哪一块?” 谁想他娘却轻松地说:“娘怎么知道是哪块!” 林风:…… 林风一脸懵逼地看着他娘。 林情儿坦然地看着儿子,“娘那一月接客七人,每人都要了一块玉佩,后来就怀了你,按日子只能推算到那个月,娘又怎么知道和哪个怀的。” 林风绝倒,他娘一如既往的彪悍。 “那娘你现在拿出这些玉佩?” 林情儿往后面的靠枕一倚,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风儿,你知道娘当初为什么怀上你么?” “呃,不是意外怀上的么?您舍不得打……”林风想到这些年听到的传言,他娘当年是江南顶红的花魁,当初那事也算闹得挺大的,不知有多少人说他娘脑子不清楚,不知被哪个浪荡子骗了身骗了心,怀了孩子还不舍得打,最终身价一落千丈。 林情儿嗤笑一声,“教坊的姑娘从开始接客,就一月一碗红汤,开始是避孕,喝得久了就绝孕,哪有什么意外。” 林风瞪大眼睛。 林情儿目光看着窗户上的油纸,似回忆似自语,“我从小在教坊长大,知道里面姑娘最终的下场,我知道,只有从里面逃出来,我才能逃过那样的命运,可逃,哪有那么简单,我是花魁,是坊里的摇钱树,身价高得整个江南都没几个人能赎得起,我想自赎出来,唯一的法子就是让自己身价大跌,而怀个孩子,是最好的法子。” 林情儿转过头,看着儿子,“风儿,你可曾怨恨过娘,让你生于妓人之子。” 林风握住林情人的手,摇摇头,“娘,你知道儿子素来不在意这些的。” 林情儿又欣慰又心疼地看了眼儿子,然后低头看着手中的七块玉佩,“可是,娘却在意。不过好在,娘当初做这事时,留了个心眼。当初娘偷偷停药后,就仗着自己是花魁,特地在接客时挑剔了一些,那一个月接的七位,都是出身显贵的翩翩公子。” 林风眨眨眼,看着他娘手中的七块玉佩,他娘不会想让他认祖归宗吧? 林风顿时一阵头大。 林情儿看着林风的表情就知道他想什么,摇摇头,“娘在教坊那么多年,难道还看不清这天下的男人,这男人,在教坊里海誓山盟,那都是假的,他们心里,压根看不起青楼女子,更看不上青楼女子生的孩子,青楼女子要真信了他们嘴,让孩子登门认祖归宗,那只能自取其辱,所以风儿,娘这辈子不会让你去认祖归宗,更不屑死后进那些狗屁世家大族的祖坟。” 林风听了,简直想给他娘鼓掌,他娘这辈子,活得清醒。 “那娘你给我这些玉佩干什么?”林风不解。 林情儿抬起手,温柔地摸了摸儿子的头,“风儿,这些年,你会读书,会武功,会做账,娘都看在眼里,可因为你户籍随了娘,入了贱籍,无论是科举,武举,甚至到衙门做个书吏,都不成,如今眼瞅着你大了,再不改户籍就要耽搁你了,所以娘把这玉佩给你,你偷偷去找你亲爹,让他看在亲生血脉的份上,在你户籍上改一下,把贱籍改为平民,想必以他的身份官位,这点小事算不上什么。” 林情儿又从枕头下拿出七个信封,递给他。 林风拿起一看,七封信都是用市面上顶好的熏香信笺,上面是娟秀的小楷,写着“郎君亲启”,林风打开,里面是一首凄婉的怨郎赋。 林风抬起头,佩服地看着他娘。 十七年前春风一度,胚珠暗结,十七年后找上门,不要负责,不要认祖归宗,不破坏对方家庭,只要暗中帮忙改个户籍,这只要不是铁石心肠,也给他办了吧,再加上这首怨郎赋,说不定对方良心一痛,还能照拂他一二。 他娘不愧是能从教坊活着走出来的女人。 马车上,林风盘着腿,一手托腮,一手随意摆弄着腿上匣子里的几块玉佩。 他娘当初给他玉佩时,曾告诉过他七人现在的身份,这七块玉佩,莲花玉佩是许州刺史郑言、青鸾玉佩是汴州主簿崔登,雕花玉佩是汴州刺史曹郐,云纹玉佩是魏州世家胡家三郎,还有三块玉佩,其中一块有些像扇坠的,是一位李公子的,另一红玉的,是一位陈公子的,剩下一块青玉的,是一位王公子的,毕竟逛教坊青楼的,也有许多不愿意透漏身份的。 他娘曾告诉他,但凡逛青楼不愿留真名的,要么是身份有妨碍,要么是家里有母老虎,所以后面这三块,他就不要去找了,找了也讨不到好。 林风觉得他娘说得有理,所以从一开始,打算找的就是前四个,并且还根据路途远近,画了张地图,打算依次碰碰运气。 可谁想到,半路上,就正好碰到他要找的第一个,更没想到,这第一个就这么给力。 林风摸着下巴,要不干脆就认这个得了,别找后面那几个了。 谁知道后面那几个怎么样! 当然,在认之前,林风决定还是先跟着郑言去家里看看。 郑言虽然看着不错,可谁知道他家里人对他是什么态度,要是他家里看不上他,他以后呆在郑家,岂不是为难。 所以林风很顺从地接受了郑言的邀请,决定跟他一起回许州。 马车一进许州,周围立刻热闹起来,林风伸手掀开车帘,就见道路两旁,都是一排排商铺,大街上,也有许多小贩在卖东西,整个许州城,甚是热闹。 “好热闹,竟不比江南的大城差。”林风感慨了一句。 前面驾马的车夫听了笑着说:“这可是郎君治下的州城,当年热闹了,郎君自从到任后,一直励精图治,每次吏部考核,郎君可都是上品。” 林风听了,心道郑言看着治军挺菜的,想不到打理政务还不错,不过想到这家伙世家子出身,也就不足为奇了。 世家能在官场屹立千年,历代皇帝都用他们,肯定也是有真本事的。 车队顺着主城大街一直走到州衙大门前,也不停,而是直接往侧转,转到州衙后院,然后在一处大门停下。 “这是衙门后院,郎君的家眷都住这。” 车夫正和林风介绍,大门就开了,一个身穿绫罗绸缎的贵妇带着一群人从门里走出来。 “恭迎郎君回府!” 马车最前面,郑言已经风度翩翩地下车,笑着走到贵妇面前,“夫人在家安好啊?” 贵妇笑道:“妾身在家一切安好,只是郎君一路辛苦。” “夫人在家主持家中诸事,也甚是辛苦,”郑言已经笑着揽过贵妇,然后转头看向林风车里,“风儿,还不快下车。” 林风正在车里不知道该下还是该呆着,听到收起匣子,带着小安从车里跳下来。 “夫人,这是风儿,为夫这次能安全回来,多亏了他。”郑言指着林风介绍。 贵妇显然对林风有所了解,笑容不变,“这就是风儿吧,郎君来信我已知晓,家里能添丁是喜事,妾身恭喜郎君了。”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要说这皇宫内禁的路, 其实他比皇帝还熟,毕竟他当年住皇宫的时间, 可比当今圣上早多了。 紫袍男子顺着宫墙一路往外走,刚走到御园一个路口,就听到前面一阵鞭子声,不由皱眉,走过去。 走到那,紫袍男子就看到一个三十来岁的穿着皇子服饰的男子正拿着鞭子,抽两个小太监,旁边还跪着几个, 一边抽一边还叫嚣。 “你们两个不长眼么, 敢冲撞本皇子!” 紫袍男子见状眉毛一皱, 虽然早已见怪不怪,可每次见了, 仍忍不住动气。 紫袍男子干脆走过去,笑着说:“二殿下。” 二皇子正在教训不长眼的内侍, 听到这声音一激灵,忙把鞭子背在身后,转过身来, 对紫袍男子见礼, “见过相公。” 紫袍男子微微侧身,受了二皇子半礼,笑眯眯地说:“老臣刚从陛下那回来, 陛下刚刚还谈起殿下的学业, 很是忧心, 让老臣能来多照看一下殿下, 老臣今天中午正好有空, 不如老臣去殿下温习一下功课如何?” 二皇子一听紫袍男子要查功课,立刻汗毛倒立,开什么玩笑,紫袍男子给他请的皇子傅都被他打回家半个月了,这半个月他何曾读过什么书,要一查还不露馅了。 二皇子忙打了个哈哈,“本皇子今儿中午不巧要去母后宫中用膳,怕是不方便,相公公务繁忙,就不劳烦了相公了。” 紫袍男子笑道:“原来殿下要去皇后娘娘宫中问安,确实耽误不得,那臣就下次有空再去好了。” 二皇子尴尬地笑了笑,也不敢约下次的时间,忙带着下人匆匆走了,“相公,母后正在宫中等孤,孤先去看母后了。” 紫袍男子笑道:“老臣恭送殿下。” 二皇子一走,紫袍男子转过身,看了一眼地上两个血肉模糊的小太监,淡淡地说:“送他们去御马监,告诉监头,让马医给他们看看,用些药,这两人以后就放他那了。” 旁边跪着的小太监们正不知怎么办,一听紫袍男子说得,如临大赦,忙磕头,“多谢相公救命之恩,多谢相公救命之恩。” 这两个小太监是被主子打了,别说叫大夫,连药都没有,只能自己挺着,多数是要活不下的,如今去御马监,说不定还能活下去。 紫袍男子摆摆手。 几个人忙抬着两个人朝御马监去了。 紫袍男子心事重重地继续朝宫外走去。 皇帝年轻时忙着征战沙场,留下的孩子并不多,如今还活着的,只有潞王、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和两个公主。 潞王最年长,当年跟着陛下南征北战,也算军功卓越,本来以这家伙的军功,完全没后面几个皇子的事,可偏生,这家伙不是皇帝亲生的,皇帝年轻时曾纳一寡妇为妾,这寡妇有个十岁的儿子,皇帝要了人家娘,顺便养了人家儿子,这便是潞王,所以虽然潞王是长子,上了玉牒,也战功赫赫,皇帝大臣立嗣也不考虑他。 不过皇帝倒是挺疼这个儿子,毕竟是头一个,哪怕不是亲生的,毕竟是自小养大的,所以登基后就封了王,封了封地。 剩下的就是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四皇子其实也不是皇帝亲生的,四皇子是皇帝一个侄子,自小父母双亡,皇帝就认了做自己儿子,这事虽然不公开,但在朝堂上也不算秘密,所以也可以排除。 所以皇帝亲生的,其实只有二皇子、三皇子,这两个皇子是皇帝登基前侧室所生,还是同一个娘的,只是性格却天差地别,二皇子性情凶悍暴躁,三皇子性情温和却懦弱,但为帝者,懦弱无能就是罪,所以虽然二皇子天天惹事,皇帝还是有意立二皇子。 而百官,虽然看二皇子万分不顺眼,可立嫡立长,二皇子算长,大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紫袍男子长叹一声,可就二皇子这样子,真能担起皇位么? 二皇子在宫中这么多年,光死他手里的内侍,就有好几批,他出宫打伤的大臣百姓,更是不计其数,如今有皇帝,他还有所收敛,这些事能盖得住,万一哪天皇帝去了,这家伙登基,满朝文武还不成待宰羊羔了。 紫袍男子不由想起皇帝已故的嫡长子,那个十七年前去了孩子,那个现在要活着,他大概就不用愁了吧。 那个孩子虽然只有十八岁,可却是皇子一辈少有的文武全才,更兼谦逊有礼,连先帝都赞不绝口,只可惜,命丧于那次兵变。 想到十七年前那场兵变,紫袍男子身子一个踉跄,忙扶着旁边的墙。 “相公,您怎么了?”宫门口一个侍卫忙跑过来。 紫袍男子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宫门口。 紫袍男子喘了一口气,“本相可能不小心中了暑气,不碍事,你备个车马,送本相回政事堂。” “相公,您这脸色,不用请御医么?”侍卫看着脸色苍白的宰相,小心道。 “不碍事,”紫袍男子摆摆手。 侍卫忙让人叫来车,然后送紫袍男子去了政事堂。 政事堂 紫袍男子坐车回到政事堂,就已经缓过来了,下了车,紫袍男子对侍卫道谢,然后悠悠进了院子。 进了院子,两位宰相正在廊下吃饭,看到紫袍男子,忙招招手,“冯相,快来,刚摆上菜。” 紫袍男子,冯相笑着走过去,“不够意思啊,本相还没到,你们菜就上桌了,幸亏本相来得及时,要不你们岂不都吃完了。” 年纪比较大的郑相笑道:“谁知道你什么时候从宫里出来,万一你在宫里吃了,我们等着你,岂不是挨饿。”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你们两个不长眼么, 敢冲撞本皇子!” 紫袍男子见状眉毛一皱,虽然早已见怪不怪, 可每次见了,仍忍不住动气。 紫袍男子干脆走过去,笑着说:“二殿下。” 二皇子正在教训不长眼的内侍,听到这声音一激灵,忙把鞭子背在身后,转过身来,对紫袍男子见礼,“见过相公。” 紫袍男子微微侧身, 受了二皇子半礼, 笑眯眯地说:“老臣刚从陛下那回来, 陛下刚刚还谈起殿下的学业,很是忧心, 让老臣能来多照看一下殿下,老臣今天中午正好有空, 不如老臣去殿下温习一下功课如何?” 二皇子一听紫袍男子要查功课,立刻汗毛倒立,开什么玩笑, 紫袍男子给他请的皇子傅都被他打回家半个月了, 这半个月他何曾读过什么书,要一查还不露馅了。 二皇子忙打了个哈哈,“本皇子今儿中午不巧要去母后宫中用膳, 怕是不方便, 相公公务繁忙, 就不劳烦了相公了。” 紫袍男子笑道:“原来殿下要去皇后娘娘宫中问安, 确实耽误不得, 那臣就下次有空再去好了。” 二皇子尴尬地笑了笑,也不敢约下次的时间,忙带着下人匆匆走了,“相公,母后正在宫中等孤,孤先去看母后了。” 紫袍男子笑道:“老臣恭送殿下。” 二皇子一走,紫袍男子转过身,看了一眼地上两个血肉模糊的小太监,淡淡地说:“送他们去御马监,告诉监头,让马医给他们看看,用些药,这两人以后就放他那了。” 旁边跪着的小太监们正不知怎么办,一听紫袍男子说得,如临大赦,忙磕头,“多谢相公救命之恩,多谢相公救命之恩。” 这两个小太监是被主子打了,别说叫大夫,连药都没有,只能自己挺着,多数是要活不下的,如今去御马监,说不定还能活下去。 紫袍男子摆摆手。 几个人忙抬着两个人朝御马监去了。 紫袍男子心事重重地继续朝宫外走去。 皇帝年轻时忙着征战沙场,留下的孩子并不多,如今还活着的,只有潞王、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和两个公主。 潞王最年长,当年跟着陛下南征北战,也算军功卓越,本来以这家伙的军功,完全没后面几个皇子的事,可偏生,这家伙不是皇帝亲生的,皇帝年轻时曾纳一寡妇为妾,这寡妇有个十岁的儿子,皇帝要了人家娘,顺便养了人家儿子,这便是潞王,所以虽然潞王是长子,上了玉牒,也战功赫赫,皇帝大臣立嗣也不考虑他。 不过皇帝倒是挺疼这个儿子,毕竟是头一个,哪怕不是亲生的,毕竟是自小养大的,所以登基后就封了王,封了封地。 剩下的就是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四皇子其实也不是皇帝亲生的,四皇子是皇帝一个侄子,自小父母双亡,皇帝就认了做自己儿子,这事虽然不公开,但在朝堂上也不算秘密,所以也可以排除。 所以皇帝亲生的,其实只有二皇子、三皇子,这两个皇子是皇帝登基前侧室所生,还是同一个娘的,只是性格却天差地别,二皇子性情凶悍暴躁,三皇子性情温和却懦弱,但为帝者,懦弱无能就是罪,所以虽然二皇子天天惹事,皇帝还是有意立二皇子。 而百官,虽然看二皇子万分不顺眼,可立嫡立长,二皇子算长,大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紫袍男子长叹一声,可就二皇子这样子,真能担起皇位么? 二皇子在宫中这么多年,光死他手里的内侍,就有好几批,他出宫打伤的大臣百姓,更是不计其数,如今有皇帝,他还有所收敛,这些事能盖得住,万一哪天皇帝去了,这家伙登基,满朝文武还不成待宰羊羔了。 紫袍男子不由想起皇帝已故的嫡长子,那个十七年前去了孩子,那个现在要活着,他大概就不用愁了吧。 那个孩子虽然只有十八岁,可却是皇子一辈少有的文武全才,更兼谦逊有礼,连先帝都赞不绝口,只可惜,命丧于那次兵变。 想到十七年前那场兵变,紫袍男子身子一个踉跄,忙扶着旁边的墙。 “相公,您怎么了?”宫门口一个侍卫忙跑过来。 紫袍男子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宫门口。 紫袍男子喘了一口气,“本相可能不小心中了暑气,不碍事,你备个车马,送本相回政事堂。” “相公,您这脸色,不用请御医么?”侍卫看着脸色苍白的宰相,小心道。 “不碍事,”紫袍男子摆摆手。 侍卫忙让人叫来车,然后送紫袍男子去了政事堂。 政事堂 紫袍男子坐车回到政事堂,就已经缓过来了,下了车,紫袍男子对侍卫道谢,然后悠悠进了院子。 进了院子,两位宰相正在廊下吃饭,看到紫袍男子,忙招招手,“冯相,快来,刚摆上菜。” 紫袍男子,冯相笑着走过去,“不够意思啊,本相还没到,你们菜就上桌了,幸亏本相来得及时,要不你们岂不都吃完了。” 年纪比较大的郑相笑道:“谁知道你什么时候从宫里出来,万一你在宫里吃了,我们等着你,岂不是挨饿。” 另一个年轻一些的崔相也笑道:“快到晌午了,你居然没在宫里蹭完饭再回来,冯大相公,这不像你的风格啊!” 冯相笑着给自己倒也杯茶,“本来想蹭的,不过突然听到一件事,想回来告诉你们,所以本相特地决定回来吃。” 两宰相还以为冯相在和他们逗趣,都好笑地问:“哎呀,什么大事啊,还劳你特地回来告诉我们?” 冯相喝了一口茶,“陛下六月移驾汴京祭天,到时本相监国,二皇子会出宫到枢密院参知政事。” 两个宰相还没察觉,“哦,陛下决定去汴京祭天啊,不是什么大事,不是每年都去么,咱们政事堂按惯例准备就好了……等等,二皇子要出宫!” 两个宰相瞬间面色大变,尤其郑相,蹭得一下站起来,动作之利索,浑然不像七十岁的老头。 “嗯,到隔壁枢密院。”冯相点头。 郑相瞬间摇摇欲坠,往皇宫飘去,“陛下,您祭天怎么能不带老臣呢,老臣万分思念陛下,一时一刻都离不开您啊!”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林风手一抖, 手中的竹筒差点直接拍郑言头上。 “这位郑…您在说笑吧?” “为父郑言,荥阳郑氏嫡支,现忝为许州刺史。”郑言轻抚胡子, 矜持地说。 怕林风不信, 郑言还从袖中掏出自己的私印给林风。 林风嘴角微抽地接过,看着上面“荥阳郑言”四个小篆, 这才确定眼前这个真是许州刺史郑言,而不是碰瓷的。 没错,刚才林风的第一反应是,碰瓷。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他随便救个人, 就是他要找的人。 不过现在看来, 就有这么巧的事。 林风把印章还给郑言, 看着郑言,一时有些脑子打结。 不过很快, 林风就反应过来, 这事不对啊! 这家伙认儿子是不是太爽快了些。 现代认儿子还做个DNA鉴定呢,古代就算没DNA鉴定, 也起码得仔细问问,来个滴血验亲吧! 怎么能这么张口就认呢? 这也太随便了吧! 而且你不是世家豪门么, 世家豪门门槛不是很高么,你这么随便认儿子族里的族长同意么? 林风一时间居然被郑言不按套路出牌弄得有些风中凌乱,不由拔开竹筒,喝了口水。 郑言却还在发挥自己初见儿子的慈父问候, “风儿, 你多大了, 是什么生辰生的, 为父家中现有二十七子,加上你正好二十八个,看你年龄,应该能排第八,以后你就是郑家的郑八郎……” “咳咳咳,”林风直接被口中的水呛着了,忙放下竹筒,然后伸手制止,“等等,郑……咳咳郑大人,那个,您是不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郑言不解:“忘了什么?” “那个,您难道不该先确定一下我是不是您的亲生孩子,不该问问我娘是谁么?” 郑言从善如流地问:“对了,差点忘了问你娘是谁?你娘现在在哪,要不要我派人去接一下?” 林风绝倒。 林风好不容易喘了一口气,才说:“郑大人还记得十几年前名震江南的花魁林情儿么?” 林风说完,看着郑言,想看看他什么反应。 谁想到郑言“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原来是江南长丽教坊头牌林情儿,十八年前我去江南时,确实慕名去过,想不到那时居然还不小心留了个沧海遗珠,唉,风儿,当年我去办完事就回来了,委实不知道你母亲有身孕,这事都怪我,你们母子肯定吃了不少苦吧,这事你放心,我这就派人去接你母亲。” 林风目瞪口呆看着郑言,“家母出身低微,你也不在意?” 郑言毫不在意地说:“为父向来怜香惜玉,再说你母亲还给为父生下了你,风儿你放心,你母亲进府以后,为父会好好待她的。” 林风差点没被噎死,他现在十分确定,面前这位姓郑的,如果不是脑子不好使的傻大愣,那肯定就是另有所图! 就是不知道哪种可能更高些! 林风只好说:“不必了,家母刚刚过逝,就是家母临终时嘱托,我才出来寻父的。” 郑言这才注意到林风一身素白,恍然,“原来如此……节哀,那我让管事去帮你母亲把坟迁来?” 林风虽然觉得郑言非要认他别有所图,不过还是感激他对他娘的态度,别管人家到底为什么目的,起码人家这表态没话说,所以说话也软起来,“不必,娘已经入土为安,那地方是我亲自选的,很安静,娘想必很喜欢。” 郑言听了也不坚持,“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林风看着郑言,觉得有些话还是得开诚布公的说开,“郑大人……” 郑言笑道:“我儿有什么事?” 林风满头黑线,“那个,郑大人,咱们的父子之情先等等,我能先问您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郑言好脾气道。 “您为什么这么轻易就认我这个儿子,先不说我的出身,决定我都不一定是您的儿子,就说假如我是,您身为世家嫡支,认儿子难道就这么简单,难道你们只要有外室子,都会接进府?”林风看着郑言。 郑言也看着林风,突然,郑言笑了。 “你这孩子,想不到不止武功好,脑子也聪明,更是清醒的很,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你是我儿子。” 郑言笑着找了块石头坐下。 “其实,我不确定你是不是我儿子,甚至看你的样貌,可能不是的更多些,不过……我不在意啊,孩子,只要你肯认我,我不介意你是不是我亲生的。”郑言看着林风笑着说。 林风疑惑,“你很缺儿子?” 郑言笑着摇摇头,“刚才我说过,我已有二十七子。” 林风无语,“都二十七个了,你还……” 郑言突然长叹一声,“顶用的不多,尤其像你这么顶用的,更没有。” 林风瞅瞅自己,再看看郑言,他很牛逼么,比那些精心教导的世家子更牛逼么?他怎么不知道。 郑言看到林风表情,就知道他想什么,笑着摇摇头,“不一定,你和我那些孩子都不一定。” “不一定?”林风不解。 郑言却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了林风一句,“你知道什么是荥阳郑氏吗?” 林风莫名其妙地看着郑言,“那不是你家么?” 郑言突然哈哈大笑,笑着笑着有一丝悲凉,“这才多少年,天下就有不知道荥阳郑氏的了!”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家有悍妻, 畏之如虎,不外乎如此。 理解理解。 看着手中的银锭,林风同情更甚, 其实刚一照面, 他就发现,这崔主簿也是个单眼皮! 所以说, 其实他和他,压根就没什么关系! 这钱,原本不用给的! 只是崔主簿跑得太快,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崔主簿人就跑没了。 看着手中的银锭, 林风犹豫要不要再送回去, 毕竟他没有诓人的打算, 可想了想,林风觉得还是算了。 崔主簿现在肯定不想再见到他, 他要真找上门, 说不定崔主簿受到的精神损失加□□损失,比这一百两还贵! 毕竟, 人家,家有悍妻啊! 所以这一百两, 就当做崔主簿赎回玉佩,毁灭年轻时罪过的钱吧!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林风念叨一句,带着小安回客栈了。 回到客栈, 因为发了一笔意外之财, 林风瞬间觉得手头宽松起来, 眼界也高了, 有些看不上之前订的普通上房,直接找来小二,换了一间天字“贵宾房”。 天字房有冰盆,有酒席,有专门的仆役,可比林风之前的上房强好几倍,林风带着小安好好享受了一下汴京的奢靡,这才有空想汴京另一位玉佩之主。 雕花玉佩的汴州刺史曹郐。 按理说,林风应该像对之前崔主簿一样,直接拿着玉佩信物和书信上门,看看这位曹刺史是不是他亲爹。 这是最简单直接的法子。 可这有个不妥,崔主簿是汴京主簿,曹刺史是汴京剧刺史,两人,是在同一个衙门! 昨天,他已经跑到州衙门前给崔主簿送信了,今天他总不能再跑到州衙门前给曹刺史送信吧! 就算衙门门口的侍卫,也肯定会有所怀疑。 再说,这万一要在衙门门口又碰到崔主簿,他多尴尬啊! 所以林风决定,这次雇个人去。 好在天字“贵宾间”素来提供跑腿服务,林风花了一两银子,请客栈小二跑了一趟腿,去衙门给曹刺史送了一封信。 汴京州衙后院 一个手持砍刀的武将正舞着一柄长刀虎虎生威,一个侍卫从远处跑来。 “刺史大人,门外有人送来您的信。” 武将收刀,“本刺史的信?” 侍卫将信呈上,武将直接随手接过,撕开,里面调出一块玉佩和一张信笺。 看到玉佩和信笺,武将脸上瞬间有些尴尬,忙朝后院小心看看,然后挠头。 “坏了,老子年轻时风流债来了!” 一炷香后,这位武将,曹刺史大人,带着一个心腹小厮,悄悄地出去了。 客栈 “您就是曹刺史大人?” 林风知道门口的来人身份后,愣了一下,忙让开身子,请人进来。 曹郐带着小厮进来,看了一眼屋里,就到中间一个圆桌旁坐下。 “是你派人送信给本刺史?你是何人?” 林风回道:“林情儿,是家母。” 曹郐脸色微变,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林风,“原来你是她的孩子,你今年多大了,是什么时辰生的?” 林风听到曹郐问的,心里哭笑不得,这都见到第三个,终于有个正常的了,知道盘问盘问他年龄,看他是不是亲生的。 林风回道:“我是天成元年九月生的。” 曹郐心里盘算了一下,日子还真对得上,只是……这林情儿当初在教坊,身边恩客不少,也不一定是自己的。 曹郐表示,他并不想接这个锅。 曹郐抬起头,看着林风,“你如今来,是你娘让你来找本官的?” 林风也看出曹郐面上的不情愿,其实这才是正常反应,任何一个已经成家立业的男子,被青楼女子找上门,要求负责,只怕也是现在这个样子。 好在林风本意也不是非要认爹,只是想改个户口外加顺手确认一下这个是不是亲爹,就拱手说:“家母已经过世了,家母生前怕在下年幼无靠,才给在下这些,让在下寻找一下,有个靠山。” 曹郐听了松了一口气,如果只是照拂一二,这个他还是能做到的。 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他也不是绝情人。 曹郐脸色变好,甚至有些温和,“那你现在找本官,可是遇到什么难处?” “在下今年已经快十七了,因随了母籍,多有不便……”林风为难得看了曹郐一眼。 曹郐懂了,笑着说:“这个简单,本官忝为汴京刺史,这点小事还是能管的,你且把户籍取来,我让人帮你改一下。” 林风忙麻溜地去床上拿包袱,心道这位曹大人虽然不愿认儿子,可会抓重点,办事利索,比前面那两个强多了。 林风提着包袱到桌上,打开包袱,从里面取出自己身份文书,呈给曹郐。 曹郐看也没看,直接随手递给身后小厮,“去拿给崔主簿,让他把这份身份文书调到汴京来,落户时,顺手改下户籍。” “小的明白,”小厮接了出去了。 林风看了,松了一口气,不愧是汴京刺史,一句话,就把他的户籍从江南调到汴京,还改了贱良。 不过这崔主簿,不会是昨天他见得那个崔主簿吧! 林风嘴角微抽,幸亏那家伙火急火燎的,甚至都没问他姓名,要不可就尴尬了。 曹郐看着林风,问:“还有别的事么,来汴京,盘缠可够?” 林风忙回:“大人放心,家母留了一些钱财给晚生,晚生尚有结余,其他,也一切都好。” 曹郐挺满意林风知道分寸,不贪心,点点头,就准备起身离开。 只是起身时,曹郐的袖子无意间被林风的包袱压在下面,结果曹郐一起身,哗啦,林风的包袱被曹郐带掉了。 包袱中的衣物匣子顿时滚落了这个。 曹郐看着满地的东西,一时有些尴尬。 林风忙说:“没事没事,是我刚才放包袱时没注意,不小心压了大人的袖子,小安,还不快收拾一下。” 小安忙过来和林风一起捡地上的东西。 曹郐也随手捡起落在自己靴子上一把折扇,准备放桌上,结果却在看到折扇上的扇坠时,愣住了。 林风和小安低着头把地上的东西都捡完,抬起头,就看到曹刺史正看着他的扇坠出神,不由疑惑的眨眨眼。 难道曹刺史看上了他的扇坠? 曹郐把扇子还给他,“你这扇坠哪里弄得,挺雅致的。” 林风心道果然,他当初看到这个玉坠就觉得挺雅致,挺好看,而且这块玉坠的玉明显比别的好。 “我娘留给我的。”林风没好意思直接说这也是七个爹的玉佩之一。 林风是没直说,可曹郐是什么人,怎么可能猜不出这玉坠是林情儿恩客的。 曹郐在袖子里的手当时就一紧。 “哈哈,原来是你娘留给你的,那你好着收着吧,别挂扇子上了,小心摔坏了,岂不是可惜了。” 林风听了点点头,觉得也有道理,这扇子都不小心掉了两次了,挂玉坠确实有点废,这玉孬好看着挺值钱的,等会还是解下来吧! …… 曹郐一出客栈,骑上马,就直奔自己的刺史府。 回到府,曹郐直接去了后院。 “郎君,你怎么回来了?”曹夫人从屋里迎出来,看了一眼天色,有些奇怪,这个时辰,他家郎君不该在衙门坐堂吗? 曹郐一把抱住曹夫人,“夫人,走,进屋。” 曹夫人一脸懵然地看着曹郐,“郎君,这大白天的……” “哎呀,不是,不是,是我有事要给你说。”曹郐拉着夫人进了屋,把丫鬟仆役都赶出去,然后关上门。 曹夫人顿时被曹郐一阵操作弄得很是紧张,“郎君,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曹郐拉着曹夫人在榻上坐下,紧张兮兮的说:“确实发生大事了,夫人,我今天发现了一件天大的事!” “什么大事?”曹夫人忙问。 “是……”曹郐刚要说,突然卡壳了,他突然想到,这事还事涉他成亲前上教坊。 曹夫人看着曹郐,“你说啊!” “我……那个……” 曹夫人一巴掌拍曹郐身上,“说话你打什么结巴,你又没结巴。” 曹郐一机灵,立马拉起曹夫人的手,“夫人,你等会听我说的别先生气,我保证,自从和你成亲后,我一直对你一心一意,从来没招花惹草……” 曹夫人看着曹郐危险地眯眼,“你是不是背着我搞出什么事了。” “没有,没有,夫人你听我解释……”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曹夫人脸一冷。 曹郐心一横,“是这样的,今天早晨,有一个……” “什么,你是告诉我你有一个外室子!”曹夫人差点暴起。 曹郐立马说,“不是,不是,那孩子长得和我一点都不像,再说当初那林情儿裙下公子那么多,哪那么巧是我的,而且……” “什么哪那么巧,要不是有几分可能,人家会找上门。”曹夫人瞪眼。 曹郐忙按住曹夫人,“你先别急,本来我也怀疑是不是我的,毕竟也可能么,可我走时,无意间看到他手里还有一块玉佩,你知道么,一块玉佩……” 曹夫人冷笑,“你们男人逛花楼,不都爱留个荷包留个玉佩么,怎么,觉得这孩子是那位大兄弟的,呵呵,曹郐,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这给我扯东道西的!” “不是,不是,重点是,我知道那块玉佩是谁的,我以前见过那块玉佩。” 曹夫人愣了一下,“难道你还打算找那人对峙一下?” 曹郐欲哭无泪,“我哪敢啊,你知道那块玉佩是谁的?” “还不是当年你们那一群花花公子的!”曹夫人懒得听了,直接摸到枕头旁边的鸡毛掸子,打算关门教夫。 曹郐崩溃,“要是我们那群人的我惊讶干嘛,那块玉佩……那块玉佩……是政事堂那位的!” 曹夫人手中鸡毛掸子,啪叽一下掉了。 今天是第三天。 林风悠闲地晒着书,晒书?晒书好啊,起码不用在家被两个大儒逼着读书。 虽然浪费体力,可不浪费脑子啊! 所以对于这晒书虽然枯燥无味,林风却干得很是自得。 而且更好的是,校书郎人数多,平时干活时可以偷偷唠个嗑,林风只进来三天,就听了不少朝廷八卦,知道了不少朝廷内幕。 例如:当今皇帝其实是个文盲。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没错, 刚才林风的第一反应是,碰瓷。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他随便救个人, 就是他要找的人。 不过现在看来,就有这么巧的事。 林风把印章还给郑言, 看着郑言,一时有些脑子打结。 不过很快, 林风就反应过来,这事不对啊! 这家伙认儿子是不是太爽快了些。 现代认儿子还做个DNA鉴定呢, 古代就算没DNA鉴定,也起码得仔细问问, 来个滴血验亲吧! 怎么能这么张口就认呢? 这也太随便了吧! 而且你不是世家豪门么, 世家豪门门槛不是很高么,你这么随便认儿子族里的族长同意么? 林风一时间居然被郑言不按套路出牌弄得有些风中凌乱,不由拔开竹筒,喝了口水。 郑言却还在发挥自己初见儿子的慈父问候,“风儿,你多大了, 是什么生辰生的, 为父家中现有二十七子, 加上你正好二十八个,看你年龄,应该能排第八, 以后你就是郑家的郑八郎……” “咳咳咳,”林风直接被口中的水呛着了, 忙放下竹筒, 然后伸手制止, “等等,郑……咳咳郑大人,那个,您是不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郑言不解:“忘了什么?” “那个,您难道不该先确定一下我是不是您的亲生孩子,不该问问我娘是谁么?” 郑言从善如流地问:“对了,差点忘了问你娘是谁?你娘现在在哪,要不要我派人去接一下?” 林风绝倒。 林风好不容易喘了一口气,才说:“郑大人还记得十几年前名震江南的花魁林情儿么?” 林风说完,看着郑言,想看看他什么反应。 谁想到郑言“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原来是江南长丽教坊头牌林情儿,十八年前我去江南时,确实慕名去过,想不到那时居然还不小心留了个沧海遗珠,唉,风儿,当年我去办完事就回来了,委实不知道你母亲有身孕,这事都怪我,你们母子肯定吃了不少苦吧,这事你放心,我这就派人去接你母亲。” 林风目瞪口呆看着郑言,“家母出身低微,你也不在意?” 郑言毫不在意地说:“为父向来怜香惜玉,再说你母亲还给为父生下了你,风儿你放心,你母亲进府以后,为父会好好待她的。” 林风差点没被噎死,他现在十分确定,面前这位姓郑的,如果不是脑子不好使的傻大愣,那肯定就是另有所图! 就是不知道哪种可能更高些! 林风只好说:“不必了,家母刚刚过逝,就是家母临终时嘱托,我才出来寻父的。” 郑言这才注意到林风一身素白,恍然,“原来如此……节哀,那我让管事去帮你母亲把坟迁来?” 林风虽然觉得郑言非要认他别有所图,不过还是感激他对他娘的态度,别管人家到底为什么目的,起码人家这表态没话说,所以说话也软起来,“不必,娘已经入土为安,那地方是我亲自选的,很安静,娘想必很喜欢。” 郑言听了也不坚持,“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林风看着郑言,觉得有些话还是得开诚布公的说开,“郑大人……” 郑言笑道:“我儿有什么事?” 林风满头黑线,“那个,郑大人,咱们的父子之情先等等,我能先问您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郑言好脾气道。 “您为什么这么轻易就认我这个儿子,先不说我的出身,决定我都不一定是您的儿子,就说假如我是,您身为世家嫡支,认儿子难道就这么简单,难道你们只要有外室子,都会接进府?”林风看着郑言。 郑言也看着林风,突然,郑言笑了。 “你这孩子,想不到不止武功好,脑子也聪明,更是清醒的很,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你是我儿子。” 郑言笑着找了块石头坐下。 “其实,我不确定你是不是我儿子,甚至看你的样貌,可能不是的更多些,不过……我不在意啊,孩子,只要你肯认我,我不介意你是不是我亲生的。”郑言看着林风笑着说。 林风疑惑,“你很缺儿子?” 郑言笑着摇摇头,“刚才我说过,我已有二十七子。” 林风无语,“都二十七个了,你还……” 郑言突然长叹一声,“顶用的不多,尤其像你这么顶用的,更没有。” 林风瞅瞅自己,再看看郑言,他很牛逼么,比那些精心教导的世家子更牛逼么?他怎么不知道。 郑言看到林风表情,就知道他想什么,笑着摇摇头,“不一定,你和我那些孩子都不一定。” “不一定?”林风不解。 郑言却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了林风一句,“你知道什么是荥阳郑氏吗?” 林风莫名其妙地看着郑言,“那不是你家么?” 郑言突然哈哈大笑,笑着笑着有一丝悲凉,“这才多少年,天下就有不知道荥阳郑氏的了!” 林风挠挠头,“那个,我是小地方出来的,可能见识短一点……” 丫的,他娘只精通琴棋书画,他叔只精通枪法,没人教他这些啊! 郑言却摇摇头,“可你知道么,如果是四十年前,哪怕目不识丁田间百姓,都不会不知道这个名号。” 林风目瞪口呆,郑家这么出名。 “前朝世家门阀盛行,虽然有科举,可科举不过刚兴,真正做官,还是世家子弟,而我郑家,就和陇西李氏、赵郡李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太原王氏乃是当时最鼎盛七家,被人称为五姓七望。” “这个我听过!”林风弱弱得举手。 “那知道当年的五姓七望有多么厉害么?”郑言问。 林风摇摇头。 “整个前朝,我郑家,出过十二任宰相!”郑言自豪地说。 林风目瞪口呆,十二个,一个朝代总共还有多少宰相,你干脆说宰相都被你们几家分了得了。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没错, 刚才林风的第一反应是,碰瓷。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他随便救个人, 就是他要找的人。 不过现在看来,就有这么巧的事。 林风把印章还给郑言, 看着郑言,一时有些脑子打结。 不过很快, 林风就反应过来,这事不对啊! 这家伙认儿子是不是太爽快了些。 现代认儿子还做个DNA鉴定呢, 古代就算没DNA鉴定,也起码得仔细问问, 来个滴血验亲吧! 怎么能这么张口就认呢? 这也太随便了吧! 而且你不是世家豪门么, 世家豪门门槛不是很高么,你这么随便认儿子族里的族长同意么? 林风一时间居然被郑言不按套路出牌弄得有些风中凌乱,不由拔开竹筒,喝了口水。 郑言却还在发挥自己初见儿子的慈父问候,“风儿,你多大了, 是什么生辰生的, 为父家中现有二十七子, 加上你正好二十八个,看你年龄,应该能排第八, 以后你就是郑家的郑八郎……” “咳咳咳,”林风直接被口中的水呛着了, 忙放下竹筒, 然后伸手制止, “等等,郑……咳咳郑大人,那个,您是不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郑言不解:“忘了什么?” “那个,您难道不该先确定一下我是不是您的亲生孩子,不该问问我娘是谁么?” 郑言从善如流地问:“对了,差点忘了问你娘是谁?你娘现在在哪,要不要我派人去接一下?” 林风绝倒。 林风好不容易喘了一口气,才说:“郑大人还记得十几年前名震江南的花魁林情儿么?” 林风说完,看着郑言,想看看他什么反应。 谁想到郑言“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原来是江南长丽教坊头牌林情儿,十八年前我去江南时,确实慕名去过,想不到那时居然还不小心留了个沧海遗珠,唉,风儿,当年我去办完事就回来了,委实不知道你母亲有身孕,这事都怪我,你们母子肯定吃了不少苦吧,这事你放心,我这就派人去接你母亲。” 林风目瞪口呆看着郑言,“家母出身低微,你也不在意?” 郑言毫不在意地说:“为父向来怜香惜玉,再说你母亲还给为父生下了你,风儿你放心,你母亲进府以后,为父会好好待她的。” 林风差点没被噎死,他现在十分确定,面前这位姓郑的,如果不是脑子不好使的傻大愣,那肯定就是另有所图! 就是不知道哪种可能更高些! 林风只好说:“不必了,家母刚刚过逝,就是家母临终时嘱托,我才出来寻父的。” 郑言这才注意到林风一身素白,恍然,“原来如此……节哀,那我让管事去帮你母亲把坟迁来?” 林风虽然觉得郑言非要认他别有所图,不过还是感激他对他娘的态度,别管人家到底为什么目的,起码人家这表态没话说,所以说话也软起来,“不必,娘已经入土为安,那地方是我亲自选的,很安静,娘想必很喜欢。” 郑言听了也不坚持,“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林风看着郑言,觉得有些话还是得开诚布公的说开,“郑大人……” 郑言笑道:“我儿有什么事?” 林风满头黑线,“那个,郑大人,咱们的父子之情先等等,我能先问您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郑言好脾气道。 “您为什么这么轻易就认我这个儿子,先不说我的出身,决定我都不一定是您的儿子,就说假如我是,您身为世家嫡支,认儿子难道就这么简单,难道你们只要有外室子,都会接进府?”林风看着郑言。 郑言也看着林风,突然,郑言笑了。 “你这孩子,想不到不止武功好,脑子也聪明,更是清醒的很,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你是我儿子。” 郑言笑着找了块石头坐下。 “其实,我不确定你是不是我儿子,甚至看你的样貌,可能不是的更多些,不过……我不在意啊,孩子,只要你肯认我,我不介意你是不是我亲生的。”郑言看着林风笑着说。 林风疑惑,“你很缺儿子?” 郑言笑着摇摇头,“刚才我说过,我已有二十七子。” 林风无语,“都二十七个了,你还……” 郑言突然长叹一声,“顶用的不多,尤其像你这么顶用的,更没有。” 林风瞅瞅自己,再看看郑言,他很牛逼么,比那些精心教导的世家子更牛逼么?他怎么不知道。 郑言看到林风表情,就知道他想什么,笑着摇摇头,“不一定,你和我那些孩子都不一定。” “不一定?”林风不解。 郑言却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了林风一句,“你知道什么是荥阳郑氏吗?” 林风莫名其妙地看着郑言,“那不是你家么?” 郑言突然哈哈大笑,笑着笑着有一丝悲凉,“这才多少年,天下就有不知道荥阳郑氏的了!” 林风挠挠头,“那个,我是小地方出来的,可能见识短一点……” 丫的,他娘只精通琴棋书画,他叔只精通枪法,没人教他这些啊! 郑言却摇摇头,“可你知道么,如果是四十年前,哪怕目不识丁田间百姓,都不会不知道这个名号。” 林风目瞪口呆,郑家这么出名。 “前朝世家门阀盛行,虽然有科举,可科举不过刚兴,真正做官,还是世家子弟,而我郑家,就和陇西李氏、赵郡李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太原王氏乃是当时最鼎盛七家,被人称为五姓七望。” “这个我听过!”林风弱弱得举手。 “那知道当年的五姓七望有多么厉害么?”郑言问。 林风摇摇头。 “整个前朝,我郑家,出过十二任宰相!”郑言自豪地说。 林风目瞪口呆,十二个,一个朝代总共还有多少宰相,你干脆说宰相都被你们几家分了得了。 林风头一次认识到传说中五姓七望的恐怖。 “只是一切,都随着前朝的破灭成为历史,当年前朝破灭时,各地藩镇异起,各藩王更是视五姓七望为肥肉,或打压或蚕食,偏偏五姓七望是以文治家,比不上兵匪,乱世二十年,多少世家子丧生于兵乱之中,多少世家典籍毁于战火,等到新朝初建时,世家子弟再聚在一起,甚至连族谱都找不到了。如今世家子弟虽然仍然在朝中为官,可终究已没有当年的声望,就像为父,都已年过四十,还不过一小小刺史。”郑言感伤道。 林风听到前面还挺同情的,可等到最后一句,直接无语,小小刺史,刺史是正三品好不好,是封疆大吏啊,相当于后世省/委/书/记,就算古代州有点小,那也相当于市/委/书/记,咋在你眼里就那么委屈了。 你不想当可以送我啊! 果然人之悲喜,不可共通。 林风此时也明白郑言为什么非要认他做儿子了,准确的说,郑言不是看中了他,是看中了他这身武艺。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卢质看着冯相, 突然笑了,“当初我之所以看重你,就是看中你这泰山崩与面而色不改的沉稳,觉得你正好和急躁的先帝互补, 现在看来, 果然我眼光不错。” “先生一向眼光很好。”冯相笑着说。 “是吗?”卢质抬眼, “可我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连他的孩子都敢顶,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冯相神色如常, “先生, 你这是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那块玉佩到底是谁的,你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他的玉佩虽多,可他自幼在晋王宫里出生,身边佩饰衣物都有专人收拾记录,每一块都有记档,你敢不敢让开, 让我看看你身后那几个起居手札。” 冯相面色终于变了,“先生,有些事何必说破。” 卢质简直痛心疾首, “我不说破,你知道你扛了多大的事么, 这事要被陛下知道, 你还有活路么!” 冯相微微叹气, “当时一时情急, 我见那玉佩,又见那孩子的模样,一时心乱了。” 卢质听了也叹了一口气,“这事,你做的糊涂啊!” 冯相苦笑,“我一辈子都没做几件糊涂事,可最糊涂的,哪有比得上十七年前那件事。” 卢质心一软,“你到现在还放不下这个心结么,当年又不是你的错,你只是回去丁个忧,谁知道他们两个,居然阴差阳错弄到兵戎相对,唉,也是命!” 冯相闭上眼睛,“是啊,都是命,都是命啊!” 过了一会,卢质问:“那个孩子,你真觉得他是?” 冯相睁开眼,“和他年轻时隐约有三分神似。” 卢质只觉头疼,“那你是怎么想的,你可别犯浑。” 冯相淡淡地说,“我没想怎么样,就多养个孩子罢了。” 卢质简直无语,“那是多养个孩子的事么,你知不知道你身份多敏感,那孩子万一被爆出来,别人信你只是养个孩子么,陛下信你只是养个孩子么?” 冯相顿了一下,“我会送走那个孩子,让他远离京城。” “把他送我那吧!”卢质叹了一口气。 冯相忙说,“先生,这事你沾不得。” “都知道了,沾不沾有区别么,”卢质苦笑,“我和你不一样,你在政事堂,身在中枢,身份敏感,我好歹只算了闲人,就算哪天真出事,大不了我抱着先王爷的牌位哭一哭,陛下难道还真敢欺师灭祖。” 冯相看着卢质,“先生……” “这事就这么定了,”卢质摆摆手,晃悠悠往外走。 “咱们这群掌书记命苦啊,陪主子造反是日常,帮主子背锅是义务,遇事顶缸,孩子替养,当年谢安嘲讽郗超入幕之宾时,是不是咱们的命运就注定了,唉——” 冯相目送卢质离开,动作迅速地拿过手札,一目十行地浏览过,然后涂抹修改了几处,把手札放回原处。 等做完,冯相拿着烛台退出来,锁上门。 看着手中的钥匙,这政事堂的钥匙只有四把,先帝时,除了当时两个宰相,先帝特地给了卢质一把,他一把,后来当今陛下登基,他拜相,这一把算是名正言顺,而卢质那把,皇帝也没提过,想不到,今日竟被他堵了个正着。 冯相叹了一口气,撑着烛台回去了。 * 沧州节度使府 “我爹是先帝的心腹?”林风瞪大眼睛。 孔循嘴角抽抽,“你这么惊讶干什么,这不是满朝皆知的事情么,先帝没称帝前,你爹就是其掌书记,先帝称帝后,你爹是先帝的翰林学士,当年在朝上,你爹和先帝出则同舆,入则同席,当时朝廷初立,诸事繁杂,所有政令诏书,一概出自你爹之手,你爹是先帝心腹这事,是铁板钉钉的。” 林风惊呆了,他爹原来还有这么一出,可先帝不是兵变登基么,登基后居然没趁机宰了他爹这个先帝心腹,这不科学啊? 孔循看着林风的表情,笑道:“大概你爹人缘好吧!” 人缘好,这种政治大事人缘好管用?林风怀疑的看着孔循,你莫不是驴我。 孔循笑了,“关键时候还是挺管用的,当初先帝一死,京中大乱,多少人趁乱下手,再加上陛下有意清洗,和先帝有关的官员将领几乎无一幸免,可你爹趴先帝尸体上吐血晕了一天,旁边皇帝这边将领站了一片,愣没一个人上去补上一刀,还是后来皇帝来了,看了你爹,忙找了个太医,这才救活你爹。你看,人缘好重要吧!” 林风叹为观止,原来他爹人缘竟然好到如此地步,不过,林风看着孔循,“这些你怎么知道?” 孔循神秘一笑,“你知道你爹这次为什么帮我求情么?” 林风摇摇头,这他哪知道。 “因为当年我一时心善,当年我还是有汴京刺史,汴京是洛阳门户,当时先帝和陛下兵戎相对,谁先夺了汴京,谁就能胜,所以我当时就大开城门,等着谁先到献城给谁……你那是什么眼神,他们两兄弟争天下,关我一个外臣什么事!”孔循瞪林风。 林风忙举手,“您说得有理,您接着说!” “可我还没等来那两位,居然先等来你爹,你爹当时刚刚守完孝,接到吏部起复,也不知道路上听到什么消息,居然日夜兼程从河北赶来,当时我好心,就拦下你爹,告诉他他已经离朝三年,无论那两位有什么事,也牵扯不到他,让你爹干脆在汴京歇一日,等局势明了了,再依附胜的那个好了,结果你爹那个死心眼的,非要进京,我看他如此,就抬抬手让他过去,后来宫里又发生宫乱,先帝被流矢所伤意外身死,你爹虽然没能见到先帝最后一面,不过还是记我这个人情的。哎呀,人果然得时不时积点德,你看,如今这不就用上了么!”孔循自得的说。 林风看着孔循一脸我赚了的表情,嘴角抽抽。 不过转念间,林风无语,“孔使君,您一个节度使,和我一个校书郎说这些好么?” “本使君又没和外人说,”孔循伸手捏捏林风的脸,“再说,要说这朝中之事,没人比你爹知道的更多的,你回去问你爹还不是一样知道。” 林风“哦”了一句,这倒也是,不过,一想到冯相,林风脸跨下去,他才刚害得冯相被弹劾,哪有脸回去见人啊! “你这小子怎么又不高兴了,可是还担心你爹的事,哎呀,你不用担心你爹了,这事要搁别人身上,铁定完蛋,可搁你爹身上,也就不痛不痒,你爹人缘好,没人瞎提这事的,再说了,你爹当宰相也不是靠以德服人啊!” 林风疑惑,“不靠以德服人,那靠什么?” “当然是钱了!”孔循笑道:“你知道当年陛下为什么力排众议让你爹为相,因为当初朝廷已经整整五个月没发俸禄了,军队更是没有一丝军饷,大家都快二次兵变了,结果你爹一上台,大家俸禄有了,军队军饷有了,陛下的国库有钱了,所以看在每月月俸份上,你这点事,大家也就当个乐子,笑笑算了。”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去沧州传旨的车队中, 林风坐在马车里,手托着腮,神情沮丧。 他只是出来找个爹,怎么就惹出这么多事? 林风气得拍拍车框, 黑雾, 你给我滚出来! 黑雾仍在装死中, 丝毫没有出来的迹象。 林风气得一巴掌拍车框上。 这黑雾到底是什么目的,干嘛非让他找爹啊? 看看, 如今闹出多大的事! 都牵扯到当朝宰相了。 这里面要没有猫腻,林风才不信呢! 只可惜黑雾死活不出来, 没了让他对峙的可能。 林风现在是真后悔了, 他当初听到黑雾一再强调时,就该想到这里面有问题,只可惜他被那一千万迷了眼。 果然意外之财就没有不是坑的。 除了气愤黑雾,林风心里还有些忐忑。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只是找个爹,居然牵扯到当朝宰相,甚至还被当成把柄。 想到那日在大朝上被以那种尴尬的情况点破身份,林风叹了口气。 不管那位是不是他亲爹, 只怕经此一事,对他都心生膈应吧。 毕竟哪个爱惜名声的人,被人当众戳破私生子, 这私生子还身份有碍,只怕也会心生不喜。 而且如今他还大朝会一散, 就被丢到宣旨的队伍, 好像更验证了这个猜想。 林风只觉脑子中一团浆糊, 又是气愤自己被李琪利用, 又是疑惑自己到底是不是那位亲儿子,还对无意间坑了那位一把愧疚地心中难安。 就这样浑浑噩噩中,林风跟着宣旨的队伍,到了沧州。 到了沧州,领队的大臣就带着众人,拿着圣旨直接去了节度使府宣旨。 林风一路跟着队伍,知道这次宣旨的对象是沧州节度使,据说这位还是三皇子妃的父亲,因为三皇子妃有身孕,才请旨进京。 可这事和林风又没什么关系,而且林风也不认识这位沧州节度使,再加上林风正心里有事,所以除了和其他随行官员一起跟着宣旨的大臣走了个过场,其他时间,林风就老老实实呆在节度使府,等着那位节度使收拾好东西启程。 却不想,那位节度使却找上了门。 “啧啧,原来你就是那个孩子。”孔循站在门外,笑着打量着林风。 林风刚打开门,就看到这位节度使大人,忙拱手行礼,“下官见过孔使君,不知孔使君突然到访,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孔循摆摆手,“不用多礼,你父亲和我是故交,你都到了我的地盘,我哪有不来看看的道理。” 林风小心翼翼地让开门,却没敢说什么,自从被李琪坑那一下,林风可知道朝堂险恶了,这人虽然自称他爹故交,可谁知道是敌是友,而且问题当初朝堂之上被皇帝一打岔,他现在都不知道他到底算谁的儿子,这人说是他爹故交,先不说真假,到底是哪个爹的故交啊! 这家伙到底是认识曹刺史,还是认识冯相,还是皇帝心腹啊? 拜托介绍时能不能加个前缀,要不他分不清啊! 孔循却不知道林风心里的纠结,很是自来熟地走进去。 在屋里坐下,孔循笑着说:“本使君这次能回京,多谢令尊替我在陛下美言,这情谊我记下了,唉,你这个孩子,这么拘束干什么,坐啊,本使君是特地来道谢的,哪有让你站着的道理。” 林风忐忑地坐下,哦,原来说得他爹是冯相。 孔循看了林风一眼,突然笑了,“你这孩子,这是怎么了,怎么惶惶不安的。” 孔循向来很会察言观色,仔细看了看林风,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是不是那日的事吓到你了?” 林风没想到自己一下子被看穿,忙尴尬摆摆手。 孔循突然大笑,“哈哈,你这孩子怎么傻乎乎,行了,傻小子,你担心什么,担心你爹啊,你快省省这个心吧,就你这点小事,还影响不了你爹。” 林风疑惑地看着孔循。 孔循笑道:“你是不是担心因为李琪那死老头当庭弹劾你爹,怕你爹迁怒于你?这个你不用担心,你爹向来不是随意迁怒人的性子,再说,他和李琪的事,都是老黄历了,李琪这些年没少折腾,你爹都习惯了,反正也不多你爹这一件。” 李琪和冯相的事林风一路也听了不少风言风语,终于忍不住问:“真是我爹抢了李琪的相位,才让李琪对我爹一直怀恨在心?” 谁想孔循直接被逗笑了,“你爹和李琪争相位?你听谁说的,他李琪也配?” “啊?” 孔循笑道:“那是李琪一直给自己脸上贴金,这件事你可问对人了,要说这事,还真没比本使君更清楚的,毕竟本使君当时可是正在场。” 林风疑惑地看着孔循,这么巧。 孔循顿时扎心,捂着心口,“你这孩子,这是什么表情,难道你不知道,本使君以前是枢密副使么?” 林风瞬间瞪大眼睛,枢密副使,这家伙是枢密使,虽然枢密使和节度使官阶一样,可枢密使权利可比节度使大多了。 枢密使和宰相,一个掌天下兵权,一个掌天下政务,很多时候,枢密使可是压宰相一头,当然枢密使和宰相到底谁厉害,还看个人资历和谁更受皇帝信任。 这家伙以前干过枢密使副使,那相当于军委二把手啊,现在怎么沦落到一个藩镇的节度使了? “那是因为我嫁了个女儿啊!”孔循幽幽地说。 林风眨眨眼,嫁女儿当爹的贬官?天下还有这样的规矩? “当时三皇子选妃,本来挑中的是枢密使的闺女,我劝枢密使放弃了,结果等后来,我闺女成了三皇子妃,枢密使大怒,我不就来沧州蹲着了么,唉,幸好这次你爹替我求情,要不我还回不去。” 林风眨眨眼,“这……这个虽然有点阴差阳错,不过也不能全怪您吧?” “不是阴差阳错,后来我女儿能当选,是我走了关系,不过这事不能怪我啊,当时那个枢密使正是陛下的心腹,而且支持二皇子,我当时依附他,是很真心的建议的,他既然已经是皇帝的心腹,而是站了二皇子,就别和三皇子牵扯,省得别人觉得他脚踏两条船,他当时也觉得我说得有理,可谁想到他拒了之后,没过多久就有人在他耳边嚼舌头,说我之所以劝他,是因为我也有个女儿,而且当时他也有些后悔没让女儿当皇子妃,我一看这家伙脑子如此不清,为求自保只好坐实了这件事,干脆和皇帝做了亲家,要不,你让我怎么办。” 林风张大嘴巴,这也行? 不过这位做的好像也没错,毕竟上司已经得罪了,只是,这个事怕是很多人在背后说吧! 难怪这家伙被丢到这。 “那那位枢密使呢?”林风有些奇怪这家伙怎么敢回去。 “死了,那家伙参与潞王和二皇子的夺嫡,虽然斗败了潞王,不过把自己也搭进去了,我当初就劝他,他已经是皇帝心腹了,何必再插手夺嫡的事,可他不听,啧啧。”孔循摇摇头。 林风嘴角抽抽,难怪这家伙敢回去。 “那当年的相位之争?” “哎,其实哪有什么相位之争,就是当年皇帝刚刚登基,罢免了先帝那两个酒囊饭袋的宰相,如此一来,政事堂不是有两个空缺么,按照惯例,宰相人选是由在位的枢密使和宰相共同举荐,然后皇帝选择,当时枢密使和我还有政事堂剩下两个宰相经过商讨,定下了崔协和李琪,呈送给陛下,可等结果出来,陛下选中的却是你爹,然后崔协和李琪竞争一番,崔协上位,这不李琪就没当上么!”孔循轻松地说。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黑雾仍在装死中, 丝毫没有出来的迹象。 林风气得一巴掌拍车框上。 这黑雾到底是什么目的,干嘛非让他找爹啊? 看看,如今闹出多大的事! 都牵扯到当朝宰相了。 这里面要没有猫腻, 林风才不信呢! 只可惜黑雾死活不出来, 没了让他对峙的可能。 林风现在是真后悔了, 他当初听到黑雾一再强调时,就该想到这里面有问题,只可惜他被那一千万迷了眼。 果然意外之财就没有不是坑的。 除了气愤黑雾, 林风心里还有些忐忑。 他怎么也没想到, 他只是找个爹, 居然牵扯到当朝宰相,甚至还被当成把柄。 想到那日在大朝上被以那种尴尬的情况点破身份, 林风叹了口气。 不管那位是不是他亲爹, 只怕经此一事,对他都心生膈应吧。 毕竟哪个爱惜名声的人, 被人当众戳破私生子, 这私生子还身份有碍,只怕也会心生不喜。 而且如今他还大朝会一散, 就被丢到宣旨的队伍,好像更验证了这个猜想。 林风只觉脑子中一团浆糊, 又是气愤自己被李琪利用, 又是疑惑自己到底是不是那位亲儿子,还对无意间坑了那位一把愧疚地心中难安。 就这样浑浑噩噩中, 林风跟着宣旨的队伍, 到了沧州。 到了沧州, 领队的大臣就带着众人, 拿着圣旨直接去了节度使府宣旨。 林风一路跟着队伍, 知道这次宣旨的对象是沧州节度使,据说这位还是三皇子妃的父亲,因为三皇子妃有身孕,才请旨进京。 可这事和林风又没什么关系,而且林风也不认识这位沧州节度使,再加上林风正心里有事,所以除了和其他随行官员一起跟着宣旨的大臣走了个过场,其他时间,林风就老老实实呆在节度使府,等着那位节度使收拾好东西启程。 却不想,那位节度使却找上了门。 “啧啧,原来你就是那个孩子。”孔循站在门外,笑着打量着林风。 林风刚打开门,就看到这位节度使大人,忙拱手行礼,“下官见过孔使君,不知孔使君突然到访,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孔循摆摆手,“不用多礼,你父亲和我是故交,你都到了我的地盘,我哪有不来看看的道理。” 林风小心翼翼地让开门,却没敢说什么,自从被李琪坑那一下,林风可知道朝堂险恶了,这人虽然自称他爹故交,可谁知道是敌是友,而且问题当初朝堂之上被皇帝一打岔,他现在都不知道他到底算谁的儿子,这人说是他爹故交,先不说真假,到底是哪个爹的故交啊! 这家伙到底是认识曹刺史,还是认识冯相,还是皇帝心腹啊? 拜托介绍时能不能加个前缀,要不他分不清啊! 孔循却不知道林风心里的纠结,很是自来熟地走进去。 在屋里坐下,孔循笑着说:“本使君这次能回京,多谢令尊替我在陛下美言,这情谊我记下了,唉,你这个孩子,这么拘束干什么,坐啊,本使君是特地来道谢的,哪有让你站着的道理。” 林风忐忑地坐下,哦,原来说得他爹是冯相。 孔循看了林风一眼,突然笑了,“你这孩子,这是怎么了,怎么惶惶不安的。” 孔循向来很会察言观色,仔细看了看林风,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是不是那日的事吓到你了?” 林风没想到自己一下子被看穿,忙尴尬摆摆手。 孔循突然大笑,“哈哈,你这孩子怎么傻乎乎,行了,傻小子,你担心什么,担心你爹啊,你快省省这个心吧,就你这点小事,还影响不了你爹。” 林风疑惑地看着孔循。 孔循笑道:“你是不是担心因为李琪那死老头当庭弹劾你爹,怕你爹迁怒于你?这个你不用担心,你爹向来不是随意迁怒人的性子,再说,他和李琪的事,都是老黄历了,李琪这些年没少折腾,你爹都习惯了,反正也不多你爹这一件。” 李琪和冯相的事林风一路也听了不少风言风语,终于忍不住问:“真是我爹抢了李琪的相位,才让李琪对我爹一直怀恨在心?” 谁想孔循直接被逗笑了,“你爹和李琪争相位?你听谁说的,他李琪也配?” “啊?” 孔循笑道:“那是李琪一直给自己脸上贴金,这件事你可问对人了,要说这事,还真没比本使君更清楚的,毕竟本使君当时可是正在场。” 林风疑惑地看着孔循,这么巧。 孔循顿时扎心,捂着心口,“你这孩子,这是什么表情,难道你不知道,本使君以前是枢密副使么?” 林风瞬间瞪大眼睛,枢密副使,这家伙是枢密使,虽然枢密使和节度使官阶一样,可枢密使权利可比节度使大多了。 枢密使和宰相,一个掌天下兵权,一个掌天下政务,很多时候,枢密使可是压宰相一头,当然枢密使和宰相到底谁厉害,还看个人资历和谁更受皇帝信任。 这家伙以前干过枢密使副使,那相当于军委二把手啊,现在怎么沦落到一个藩镇的节度使了? “那是因为我嫁了个女儿啊!”孔循幽幽地说。 林风眨眨眼,嫁女儿当爹的贬官?天下还有这样的规矩? “当时三皇子选妃,本来挑中的是枢密使的闺女,我劝枢密使放弃了,结果等后来,我闺女成了三皇子妃,枢密使大怒,我不就来沧州蹲着了么,唉,幸好这次你爹替我求情,要不我还回不去。” 林风眨眨眼,“这……这个虽然有点阴差阳错,不过也不能全怪您吧?” “不是阴差阳错,后来我女儿能当选,是我走了关系,不过这事不能怪我啊,当时那个枢密使正是陛下的心腹,而且支持二皇子,我当时依附他,是很真心的建议的,他既然已经是皇帝的心腹,而是站了二皇子,就别和三皇子牵扯,省得别人觉得他脚踏两条船,他当时也觉得我说得有理,可谁想到他拒了之后,没过多久就有人在他耳边嚼舌头,说我之所以劝他,是因为我也有个女儿,而且当时他也有些后悔没让女儿当皇子妃,我一看这家伙脑子如此不清,为求自保只好坐实了这件事,干脆和皇帝做了亲家,要不,你让我怎么办。” 第90章 第九十章 林风出了酒肆, 一边沉思一边往回走。 十七年前的兵变果然如他所想,不是因为机密,而是因为众人都不愿意提起。 冯相不愿意提, 是因为先帝之死, 心伤不想提, 皇帝不愿意提,是因为当初上位太憋屈,征战一生, 战功赫赫却被叛军所胁, 简直是奇耻大辱, 而群臣,大概是怕触皇帝霉头, 也不敢乱说。 不过现在这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李叔怎么办? 林风问过孔循,后来那些银枪效节军怎么样了, 孔循只回了一句: “陛下登基的第二年冬天, 就和当初的枢密使下令,迁银枪效节军去北方卢台戍城, 后来,这支军就再无消息, 不过人们发现永济渠水红了。” 林风叹了一口气, 想也是,人家原来就是亲王,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有身份有地位, 却被这些人一朝胁迫成反贼, 干那种要掉脑袋诛九族的事, 哪怕最后造反成功,难道还指望皇帝能心生感激? 肯定坐稳皇位第一件事就是掐死这些银枪效节军吧! 想到李叔,林风愁得直挠头,李叔要真是银枪效节军,这还有活路么? 难道李叔真是当年去卢台戍边逃出来的银枪效节军余孽? 不对,林风突然想到一件事。 李叔遇到他娘,他不是还没出生吗? 他是皇帝登基那年九月生的,李叔遇到他娘时,他娘刚从教坊逃出来,也就是肚子刚显怀时,那不应该是四五月么,四月末先帝宫变身死,五月初当今皇帝于灵前继位,所以说李叔遇到他娘,应该正好是宫变前后,而不是第二年啊! 孔循说那些叛乱的银枪效节军后来一直等着封赏却不想等到死路。 林风眼睛一亮,这是不是说明李叔可能压根没参与叛变或者比较聪明提前跑了,再或者当时可能没有叛乱。 想到他娘当时说见到李叔一身伤,林风默默把提前跑划掉,所以他叔当初可能参与,但不一定叛乱,并且宫变后,就应该跑了。 林风挠挠头,他现在想,如果以这个理由找他爹冯相求情,能不能放李叔一马。 * 漆黑的夜里,远处时不时传来一阵野兽的叫声。 李叔随手捡起一根柴,扔到前面的火堆里,火堆上,烤着他刚打的一只野猪腿。 突然,李叔耳朵一动。 “门外的朋友,大半夜鬼鬼祟祟的干什么,要进来就进来吧!” 嘎——吱,门被推开。 门推开的瞬间,李叔突然爆起,一脚把面前的火堆踹向门口,然后整个人从窗台窜了出去。 李叔刚一落地,被几个黑衣人围了上来,李叔随手抄起旁边一根木棍,直接对上了几个黑衣人。 只是一对上,李叔就有些诧异,这些人的功夫,怎么有些眼熟。 不过李叔也没多想,直接一脚踢飞最近的一个,就朝着一边开始突围。 黑衣人虽然人数众多,下手却并不狠,再加上李叔武功过人,没一会,就搁倒几个,从包围中冲出去。 李叔一冲出包围圈,就向后山跑去,只要进了山,这些人别想抓住他。 可就在冲出的瞬间,突然一个人持枪朝李叔砸了过来。 李叔反手用木棍一挡,“啪”木棍应声而断。 李叔心中一糟,知道今晚八成逃不掉了。 却不想对面人突然收手,疑惑地出声,“李齐,是你?” 李叔一惊,这人竟然认识他。 对面的人却一把拉下蒙面,“李齐,你还活着?你不是当年死在宫里了么!” 李叔仔细一看,“李虎?你是李虎!” “是我啊!”李虎激动地看着昔日好友,“你怎么在这?” 李叔苦笑,“手下叛变而不知,护主不利主身死,再加上叛军眼瞅着进城,我不逃还能做什么,这不一逃就躲了这么多年么!” 李虎同情地看着李齐,“你也别太自责,当初你也算给先帝尽忠诚了,代王进京后,抓了几个,后来登基后也都放了,说“各为其主,算不上错”,你跟我回去吧,皇帝和冯相都知道你的事,没人追究当年的事的。” 李叔有些意动,如果能不被追究,他说不定还能回晋阳老家。 李虎看着李叔意动,就劝他,“你年纪也不轻了,跟我回去吧,我现在在冯相身边任职,我去和冯相说说,不说冯相还能替你谋个职位,你也不甘心在这里窝一辈子吧!” “你在冯相身边?” “对啊,当初先帝不是派我护送冯相回去守孝么,结果后来回来,不就变天了,我想着与其回军中顶着一个先帝侍卫的名头被人打压,还不如跟在冯相身边,前几年冯相被授开府仪同三司,我也跟着升为检校中郎将,正四品,算是正式归属相府。你跟我回去,冯相肯定不会亏待你的。”李虎看向李齐。 李叔却面色微变,一把拉过李虎,小声说:“冯相还不知道,当年宫里那把火是我放的吧?” 李虎猛然瞪大眼睛,“当年先帝,是你烧的!” “当时先帝中箭身亡,眼瞅着叛军就要攻破城门了,我们几个不是没办法带走先帝尸体,又怕他尸身被叛军戳,再加上我们也要逃……我就放了一把火。” 李虎看着李叔,嘴角抽抽,“你知道你造了多大的乱子,当时冯相千里奔驰跑到宫里,刚推开殿门,就看见烧得还剩一半的先帝,你知道那场面对冯相刺激多大,冯相当场就吐血晕了。” 李叔抓着李虎,弱弱地问,“你说我现在回去,冯相是感激我当年护驾,还是想起当年我让先帝死无全尸。” 李虎心也抖了抖,一把握住李叔的手,“齐哥,你还是先在这等等,等我回去试探一下冯相,再回来接你吧!” 李叔握着李虎的手,“好兄弟,大哥这条命就交给你了。” 几日后 冯府 冯道站在窗前,听着李虎的汇报。 “风儿口中李叔,就是当年陛下身边的侍卫长李齐,他还活着?” “卑职和他都出自晋王府,自小一起长大,绝对不会认错人的,他因为枪法好,后来被先帝编入银枪效节军,当年宫变前,他是御林军副指挥使。” 冯道叹了一口气,“虽然御下无能,不过到底跟陛下同生共死一次,你怎么没带他回来,风儿的事,我还要问问他。” 李虎张张嘴,“那个……相爷……您还记得当年宫中那场大火不,其实……” 冯相转头,“当年那场火是他放的?” 李虎尴尬地说:“也是为了先帝尸身不被乱军损伤。” 冯相冷哼一声,“陛下当年逛花楼,不会就是这家伙引得吧,要不他怎么恰好出现在风儿身边。” 李虎嘴角抽了抽,心里默默同情一下突然被砸了一口锅的李齐,叫你烧先帝,看着吧,被迁怒了吧! “行了,你过几天再去一趟,把他带回来,我问问他风儿的事。” 李虎松了一口气,拱手,“是,卑职明白。” 李琪本就因在藏书阁门前争吵的事大失颜面对林风恨之入骨,如今又有了和那人关联的玉佩,自然更不可能放过。 于是,李琪还真认真查了查这事。 李琪出身世家,又为官多年,人脉手段样样不缺,再加上曹郐夫妇虽然有心顶锅,但两人顶完锅就放心了,到底没觉得有人会查这事,所以遮掩的也不够缜密。 因此没过几日,林风当初户籍的留档,就到了李琪的手中。 看到这份留档,再加上玉佩,还有曹家这不寻常的认亲,李琪要再猜不出大概,那真是白活这么大了。 只是,李琪也被自己猜出的内容吓到了。 那位素来被皇帝赞有君子之风,私下居然也能搞出这些事。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感慨了几句,李琪随及激动起来,这风月之事,最难澄清,不管这事是真是假,只要爆出来,那就是□□里进屎,想洗也洗不干净。 想到借此能让那个人名声大损,李琪一阵畅快,他憋屈十几年,终于有扬眉吐气的一天了。 不过李琪也知道那位位高权重,轻易流言伤不着,并且那位名声向来很好,若以流言,说不定不仅不能让人信服,反而会让那人有准备能反击,所以思前想后,李琪决定,他要在祭天大典前的大朝,骤然发难,打那人一个措手不及。 * 随着既定的祭天日期越来越近,整个行宫也忙碌起来。 虽然皇帝和随行的百官都不是真为了祭天才来的,可既然来了,本着心诚则灵,大家对祭天一事还是很重视的。 而京城政事堂两位留守宰相,也处理完政务,匆匆赶来汴京。 祭祀时,除了皇帝主祭,哪位宰相念祭祀词,哪位宰相捧香炉,亦有规矩,是不可缺席的。 于是等祭祀大典开始前,朝中重要的官员,算是在行宫聚齐了。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所以说, 其实他和他,压根就没什么关系! 这钱,原本不用给的! 只是崔主簿跑得太快,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崔主簿人就跑没了。 看着手中的银锭, 林风犹豫要不要再送回去, 毕竟他没有诓人的打算,可想了想, 林风觉得还是算了。 崔主簿现在肯定不想再见到他,他要真找上门, 说不定崔主簿受到的精神损失加□□损失, 比这一百两还贵! 毕竟, 人家,家有悍妻啊! 所以这一百两,就当做崔主簿赎回玉佩, 毁灭年轻时罪过的钱吧! 阿弥陀佛, 善哉善哉! 林风念叨一句, 带着小安回客栈了。 回到客栈,因为发了一笔意外之财,林风瞬间觉得手头宽松起来, 眼界也高了,有些看不上之前订的普通上房,直接找来小二, 换了一间天字“贵宾房”。 天字房有冰盆, 有酒席, 有专门的仆役, 可比林风之前的上房强好几倍, 林风带着小安好好享受了一下汴京的奢靡,这才有空想汴京另一位玉佩之主。 雕花玉佩的汴州刺史曹郐。 按理说,林风应该像对之前崔主簿一样,直接拿着玉佩信物和书信上门,看看这位曹刺史是不是他亲爹。 这是最简单直接的法子。 可这有个不妥,崔主簿是汴京主簿,曹刺史是汴京剧刺史,两人,是在同一个衙门! 昨天,他已经跑到州衙门前给崔主簿送信了,今天他总不能再跑到州衙门前给曹刺史送信吧! 就算衙门门口的侍卫,也肯定会有所怀疑。 再说,这万一要在衙门门口又碰到崔主簿,他多尴尬啊! 所以林风决定,这次雇个人去。 好在天字“贵宾间”素来提供跑腿服务,林风花了一两银子,请客栈小二跑了一趟腿,去衙门给曹刺史送了一封信。 汴京州衙后院 一个手持砍刀的武将正舞着一柄长刀虎虎生威,一个侍卫从远处跑来。 “刺史大人,门外有人送来您的信。” 武将收刀,“本刺史的信?” 侍卫将信呈上,武将直接随手接过,撕开,里面调出一块玉佩和一张信笺。 看到玉佩和信笺,武将脸上瞬间有些尴尬,忙朝后院小心看看,然后挠头。 “坏了,老子年轻时风流债来了!” 一炷香后,这位武将,曹刺史大人,带着一个心腹小厮,悄悄地出去了。 客栈 “您就是曹刺史大人?” 林风知道门口的来人身份后,愣了一下,忙让开身子,请人进来。 曹郐带着小厮进来,看了一眼屋里,就到中间一个圆桌旁坐下。 “是你派人送信给本刺史?你是何人?” 林风回道:“林情儿,是家母。” 曹郐脸色微变,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林风,“原来你是她的孩子,你今年多大了,是什么时辰生的?” 林风听到曹郐问的,心里哭笑不得,这都见到第三个,终于有个正常的了,知道盘问盘问他年龄,看他是不是亲生的。 林风回道:“我是天成元年九月生的。” 曹郐心里盘算了一下,日子还真对得上,只是……这林情儿当初在教坊,身边恩客不少,也不一定是自己的。 曹郐表示,他并不想接这个锅。 曹郐抬起头,看着林风,“你如今来,是你娘让你来找本官的?” 林风也看出曹郐面上的不情愿,其实这才是正常反应,任何一个已经成家立业的男子,被青楼女子找上门,要求负责,只怕也是现在这个样子。 好在林风本意也不是非要认爹,只是想改个户口外加顺手确认一下这个是不是亲爹,就拱手说:“家母已经过世了,家母生前怕在下年幼无靠,才给在下这些,让在下寻找一下,有个靠山。” 曹郐听了松了一口气,如果只是照拂一二,这个他还是能做到的。 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他也不是绝情人。 曹郐脸色变好,甚至有些温和,“那你现在找本官,可是遇到什么难处?” “在下今年已经快十七了,因随了母籍,多有不便……”林风为难得看了曹郐一眼。 曹郐懂了,笑着说:“这个简单,本官忝为汴京刺史,这点小事还是能管的,你且把户籍取来,我让人帮你改一下。” 林风忙麻溜地去床上拿包袱,心道这位曹大人虽然不愿认儿子,可会抓重点,办事利索,比前面那两个强多了。 林风提着包袱到桌上,打开包袱,从里面取出自己身份文书,呈给曹郐。 曹郐看也没看,直接随手递给身后小厮,“去拿给崔主簿,让他把这份身份文书调到汴京来,落户时,顺手改下户籍。” “小的明白,”小厮接了出去了。 林风看了,松了一口气,不愧是汴京刺史,一句话,就把他的户籍从江南调到汴京,还改了贱良。 不过这崔主簿,不会是昨天他见得那个崔主簿吧! 林风嘴角微抽,幸亏那家伙火急火燎的,甚至都没问他姓名,要不可就尴尬了。 曹郐看着林风,问:“还有别的事么,来汴京,盘缠可够?” 林风忙回:“大人放心,家母留了一些钱财给晚生,晚生尚有结余,其他,也一切都好。” 曹郐挺满意林风知道分寸,不贪心,点点头,就准备起身离开。 只是起身时,曹郐的袖子无意间被林风的包袱压在下面,结果曹郐一起身,哗啦,林风的包袱被曹郐带掉了。 包袱中的衣物匣子顿时滚落了这个。 曹郐看着满地的东西,一时有些尴尬。 林风忙说:“没事没事,是我刚才放包袱时没注意,不小心压了大人的袖子,小安,还不快收拾一下。” 小安忙过来和林风一起捡地上的东西。 曹郐也随手捡起落在自己靴子上一把折扇,准备放桌上,结果却在看到折扇上的扇坠时,愣住了。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陛下登基的第二年冬天, 就和当初的枢密使下令,迁银枪效节军去北方卢台戍城,后来, 这支军就再无消息,不过人们发现永济渠水红了。” 林风叹了一口气, 想也是, 人家原来就是亲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有身份有地位,却被这些人一朝胁迫成反贼, 干那种要掉脑袋诛九族的事, 哪怕最后造反成功, 难道还指望皇帝能心生感激? 肯定坐稳皇位第一件事就是掐死这些银枪效节军吧! 想到李叔,林风愁得直挠头,李叔要真是银枪效节军, 这还有活路么? 难道李叔真是当年去卢台戍边逃出来的银枪效节军余孽? 不对, 林风突然想到一件事。 李叔遇到他娘, 他不是还没出生吗? 他是皇帝登基那年九月生的,李叔遇到他娘时,他娘刚从教坊逃出来, 也就是肚子刚显怀时,那不应该是四五月么,四月末先帝宫变身死, 五月初当今皇帝于灵前继位, 所以说李叔遇到他娘, 应该正好是宫变前后, 而不是第二年啊! 孔循说那些叛乱的银枪效节军后来一直等着封赏却不想等到死路。 林风眼睛一亮, 这是不是说明李叔可能压根没参与叛变或者比较聪明提前跑了,再或者当时可能没有叛乱。 想到他娘当时说见到李叔一身伤,林风默默把提前跑划掉,所以他叔当初可能参与,但不一定叛乱,并且宫变后,就应该跑了。 林风挠挠头,他现在想,如果以这个理由找他爹冯相求情,能不能放李叔一马。 * 漆黑的夜里,远处时不时传来一阵野兽的叫声。 李叔随手捡起一根柴,扔到前面的火堆里,火堆上,烤着他刚打的一只野猪腿。 突然,李叔耳朵一动。 “门外的朋友,大半夜鬼鬼祟祟的干什么,要进来就进来吧!” 嘎——吱,门被推开。 门推开的瞬间,李叔突然爆起,一脚把面前的火堆踹向门口,然后整个人从窗台窜了出去。 李叔刚一落地,被几个黑衣人围了上来,李叔随手抄起旁边一根木棍,直接对上了几个黑衣人。 只是一对上,李叔就有些诧异,这些人的功夫,怎么有些眼熟。 不过李叔也没多想,直接一脚踢飞最近的一个,就朝着一边开始突围。 黑衣人虽然人数众多,下手却并不狠,再加上李叔武功过人,没一会,就搁倒几个,从包围中冲出去。 李叔一冲出包围圈,就向后山跑去,只要进了山,这些人别想抓住他。 可就在冲出的瞬间,突然一个人持枪朝李叔砸了过来。 李叔反手用木棍一挡,“啪”木棍应声而断。 李叔心中一糟,知道今晚八成逃不掉了。 却不想对面人突然收手,疑惑地出声,“李齐,是你?” 李叔一惊,这人竟然认识他。 对面的人却一把拉下蒙面,“李齐,你还活着?你不是当年死在宫里了么!” 李叔仔细一看,“李虎?你是李虎!” “是我啊!”李虎激动地看着昔日好友,“你怎么在这?” 李叔苦笑,“手下叛变而不知,护主不利主身死,再加上叛军眼瞅着进城,我不逃还能做什么,这不一逃就躲了这么多年么!” 李虎同情地看着李齐,“你也别太自责,当初你也算给先帝尽忠诚了,代王进京后,抓了几个,后来登基后也都放了,说“各为其主,算不上错”,你跟我回去吧,皇帝和冯相都知道你的事,没人追究当年的事的。” 李叔有些意动,如果能不被追究,他说不定还能回晋阳老家。 李虎看着李叔意动,就劝他,“你年纪也不轻了,跟我回去吧,我现在在冯相身边任职,我去和冯相说说,不说冯相还能替你谋个职位,你也不甘心在这里窝一辈子吧!” “你在冯相身边?” “对啊,当初先帝不是派我护送冯相回去守孝么,结果后来回来,不就变天了,我想着与其回军中顶着一个先帝侍卫的名头被人打压,还不如跟在冯相身边,前几年冯相被授开府仪同三司,我也跟着升为检校中郎将,正四品,算是正式归属相府。你跟我回去,冯相肯定不会亏待你的。”李虎看向李齐。 李叔却面色微变,一把拉过李虎,小声说:“冯相还不知道,当年宫里那把火是我放的吧?” 李虎猛然瞪大眼睛,“当年先帝,是你烧的!” “当时先帝中箭身亡,眼瞅着叛军就要攻破城门了,我们几个不是没办法带走先帝尸体,又怕他尸身被叛军戳,再加上我们也要逃……我就放了一把火。” 李虎看着李叔,嘴角抽抽,“你知道你造了多大的乱子,当时冯相千里奔驰跑到宫里,刚推开殿门,就看见烧得还剩一半的先帝,你知道那场面对冯相刺激多大,冯相当场就吐血晕了。” 李叔抓着李虎,弱弱地问,“你说我现在回去,冯相是感激我当年护驾,还是想起当年我让先帝死无全尸。” 李虎心也抖了抖,一把握住李叔的手,“齐哥,你还是先在这等等,等我回去试探一下冯相,再回来接你吧!” 李叔握着李虎的手,“好兄弟,大哥这条命就交给你了。” 几日后 冯府 冯道站在窗前,听着李虎的汇报。 “风儿口中李叔,就是当年陛下身边的侍卫长李齐,他还活着?” “卑职和他都出自晋王府,自小一起长大,绝对不会认错人的,他因为枪法好,后来被先帝编入银枪效节军,当年宫变前,他是御林军副指挥使。” 冯道叹了一口气,“虽然御下无能,不过到底跟陛下同生共死一次,你怎么没带他回来,风儿的事,我还要问问他。” 李虎张张嘴,“那个……相爷……您还记得当年宫中那场大火不,其实……” 冯相转头,“当年那场火是他放的?” 李虎尴尬地说:“也是为了先帝尸身不被乱军损伤。” 冯相冷哼一声,“陛下当年逛花楼,不会就是这家伙引得吧,要不他怎么恰好出现在风儿身边。” 李虎嘴角抽了抽,心里默默同情一下突然被砸了一口锅的李齐,叫你烧先帝,看着吧,被迁怒了吧! “行了,你过几天再去一趟,把他带回来,我问问他风儿的事。” 李虎松了一口气,拱手,“是,卑职明白。” 他原来任务就是出来改个户籍,这改户籍的事,只要有点权利的官就能做,所以他只要能找到这七个爹中的其中一个,也不用管是不是亲爹,只要他能帮忙改一下就行,所以这完全是简单模式。 出来溜一圈就能完成的事! 可如今,他的任务变成了找亲爹,先不说七个玉佩中有三个不知道是谁,他都不一定能找齐七个,就算找齐,他要如何辨认出谁是他亲爹。 难道一直靠双眼皮? 开什么玩笑,古代虽然单眼皮比较多,可又不是没有双眼皮,就刚刚,他就发现,那位曹刺史,就是个双眼皮。 林风也是这时才反应过来,他妈给他的人选可是七个,这七个,就算按比例,也得有两三个双眼皮吧,那这几个双眼皮,他要如何鉴别?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黑雾仍在装死中, 丝毫没有出来的迹象。 林风气得一巴掌拍车框上。 这黑雾到底是什么目的,干嘛非让他找爹啊? 看看,如今闹出多大的事! 都牵扯到当朝宰相了。 这里面要没有猫腻, 林风才不信呢! 只可惜黑雾死活不出来,没了让他对峙的可能。 林风现在是真后悔了,他当初听到黑雾一再强调时,就该想到这里面有问题,只可惜他被那一千万迷了眼。 果然意外之财就没有不是坑的。 除了气愤黑雾, 林风心里还有些忐忑。 他怎么也没想到, 他只是找个爹, 居然牵扯到当朝宰相,甚至还被当成把柄。 想到那日在大朝上被以那种尴尬的情况点破身份, 林风叹了口气。 不管那位是不是他亲爹,只怕经此一事,对他都心生膈应吧。 毕竟哪个爱惜名声的人,被人当众戳破私生子, 这私生子还身份有碍, 只怕也会心生不喜。 而且如今他还大朝会一散,就被丢到宣旨的队伍,好像更验证了这个猜想。 林风只觉脑子中一团浆糊,又是气愤自己被李琪利用, 又是疑惑自己到底是不是那位亲儿子, 还对无意间坑了那位一把愧疚地心中难安。 就这样浑浑噩噩中,林风跟着宣旨的队伍,到了沧州。 到了沧州, 领队的大臣就带着众人, 拿着圣旨直接去了节度使府宣旨。 林风一路跟着队伍, 知道这次宣旨的对象是沧州节度使,据说这位还是三皇子妃的父亲,因为三皇子妃有身孕,才请旨进京。 可这事和林风又没什么关系,而且林风也不认识这位沧州节度使,再加上林风正心里有事,所以除了和其他随行官员一起跟着宣旨的大臣走了个过场,其他时间,林风就老老实实呆在节度使府,等着那位节度使收拾好东西启程。 却不想,那位节度使却找上了门。 “啧啧,原来你就是那个孩子。”孔循站在门外,笑着打量着林风。 林风刚打开门,就看到这位节度使大人,忙拱手行礼,“下官见过孔使君,不知孔使君突然到访,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孔循摆摆手,“不用多礼,你父亲和我是故交,你都到了我的地盘,我哪有不来看看的道理。” 林风小心翼翼地让开门,却没敢说什么,自从被李琪坑那一下,林风可知道朝堂险恶了,这人虽然自称他爹故交,可谁知道是敌是友,而且问题当初朝堂之上被皇帝一打岔,他现在都不知道他到底算谁的儿子,这人说是他爹故交,先不说真假,到底是哪个爹的故交啊! 这家伙到底是认识曹刺史,还是认识冯相,还是皇帝心腹啊? 拜托介绍时能不能加个前缀,要不他分不清啊! 孔循却不知道林风心里的纠结,很是自来熟地走进去。 在屋里坐下,孔循笑着说:“本使君这次能回京,多谢令尊替我在陛下美言,这情谊我记下了,唉,你这个孩子,这么拘束干什么,坐啊,本使君是特地来道谢的,哪有让你站着的道理。” 林风忐忑地坐下,哦,原来说得他爹是冯相。 孔循看了林风一眼,突然笑了,“你这孩子,这是怎么了,怎么惶惶不安的。” 孔循向来很会察言观色,仔细看了看林风,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是不是那日的事吓到你了?” 林风没想到自己一下子被看穿,忙尴尬摆摆手。 孔循突然大笑,“哈哈,你这孩子怎么傻乎乎,行了,傻小子,你担心什么,担心你爹啊,你快省省这个心吧,就你这点小事,还影响不了你爹。” 林风疑惑地看着孔循。 孔循笑道:“你是不是担心因为李琪那死老头当庭弹劾你爹,怕你爹迁怒于你?这个你不用担心,你爹向来不是随意迁怒人的性子,再说,他和李琪的事,都是老黄历了,李琪这些年没少折腾,你爹都习惯了,反正也不多你爹这一件。” 李琪和冯相的事林风一路也听了不少风言风语,终于忍不住问:“真是我爹抢了李琪的相位,才让李琪对我爹一直怀恨在心?” 谁想孔循直接被逗笑了,“你爹和李琪争相位?你听谁说的,他李琪也配?” “啊?” 孔循笑道:“那是李琪一直给自己脸上贴金,这件事你可问对人了,要说这事,还真没比本使君更清楚的,毕竟本使君当时可是正在场。” 林风疑惑地看着孔循,这么巧。 孔循顿时扎心,捂着心口,“你这孩子,这是什么表情,难道你不知道,本使君以前是枢密副使么?” 林风瞬间瞪大眼睛,枢密副使,这家伙是枢密使,虽然枢密使和节度使官阶一样,可枢密使权利可比节度使大多了。 枢密使和宰相,一个掌天下兵权,一个掌天下政务,很多时候,枢密使可是压宰相一头,当然枢密使和宰相到底谁厉害,还看个人资历和谁更受皇帝信任。 这家伙以前干过枢密使副使,那相当于军委二把手啊,现在怎么沦落到一个藩镇的节度使了?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紫袍男子陪皇帝唠了嗑, 吃了会瓜,看着时辰不早了,就起身告辞。 出了端明殿, 紫袍男子摆手让送他的大太监回去,自己轻车熟路往宫外走。 要说这皇宫内禁的路,其实他比皇帝还熟,毕竟他当年住皇宫的时间,可比当今圣上早多了。 紫袍男子顺着宫墙一路往外走, 刚走到御园一个路口, 就听到前面一阵鞭子声, 不由皱眉,走过去。 走到那, 紫袍男子就看到一个三十来岁的穿着皇子服饰的男子正拿着鞭子,抽两个小太监,旁边还跪着几个,一边抽一边还叫嚣。 “你们两个不长眼么, 敢冲撞本皇子!” 紫袍男子见状眉毛一皱, 虽然早已见怪不怪,可每次见了,仍忍不住动气。 紫袍男子干脆走过去,笑着说:“二殿下。” 二皇子正在教训不长眼的内侍, 听到这声音一激灵, 忙把鞭子背在身后,转过身来,对紫袍男子见礼, “见过相公。” 紫袍男子微微侧身, 受了二皇子半礼, 笑眯眯地说:“老臣刚从陛下那回来,陛下刚刚还谈起殿下的学业,很是忧心,让老臣能来多照看一下殿下,老臣今天中午正好有空,不如老臣去殿下温习一下功课如何?” 二皇子一听紫袍男子要查功课,立刻汗毛倒立,开什么玩笑,紫袍男子给他请的皇子傅都被他打回家半个月了,这半个月他何曾读过什么书,要一查还不露馅了。 二皇子忙打了个哈哈,“本皇子今儿中午不巧要去母后宫中用膳,怕是不方便,相公公务繁忙,就不劳烦了相公了。” 紫袍男子笑道:“原来殿下要去皇后娘娘宫中问安,确实耽误不得,那臣就下次有空再去好了。” 二皇子尴尬地笑了笑,也不敢约下次的时间,忙带着下人匆匆走了,“相公,母后正在宫中等孤,孤先去看母后了。” 紫袍男子笑道:“老臣恭送殿下。” 二皇子一走,紫袍男子转过身,看了一眼地上两个血肉模糊的小太监,淡淡地说:“送他们去御马监,告诉监头,让马医给他们看看,用些药,这两人以后就放他那了。” 旁边跪着的小太监们正不知怎么办,一听紫袍男子说得,如临大赦,忙磕头,“多谢相公救命之恩,多谢相公救命之恩。” 这两个小太监是被主子打了,别说叫大夫,连药都没有,只能自己挺着,多数是要活不下的,如今去御马监,说不定还能活下去。 紫袍男子摆摆手。 几个人忙抬着两个人朝御马监去了。 紫袍男子心事重重地继续朝宫外走去。 皇帝年轻时忙着征战沙场,留下的孩子并不多,如今还活着的,只有潞王、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和两个公主。 潞王最年长,当年跟着陛下南征北战,也算军功卓越,本来以这家伙的军功,完全没后面几个皇子的事,可偏生,这家伙不是皇帝亲生的,皇帝年轻时曾纳一寡妇为妾,这寡妇有个十岁的儿子,皇帝要了人家娘,顺便养了人家儿子,这便是潞王,所以虽然潞王是长子,上了玉牒,也战功赫赫,皇帝大臣立嗣也不考虑他。 不过皇帝倒是挺疼这个儿子,毕竟是头一个,哪怕不是亲生的,毕竟是自小养大的,所以登基后就封了王,封了封地。 剩下的就是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四皇子其实也不是皇帝亲生的,四皇子是皇帝一个侄子,自小父母双亡,皇帝就认了做自己儿子,这事虽然不公开,但在朝堂上也不算秘密,所以也可以排除。 所以皇帝亲生的,其实只有二皇子、三皇子,这两个皇子是皇帝登基前侧室所生,还是同一个娘的,只是性格却天差地别,二皇子性情凶悍暴躁,三皇子性情温和却懦弱,但为帝者,懦弱无能就是罪,所以虽然二皇子天天惹事,皇帝还是有意立二皇子。 而百官,虽然看二皇子万分不顺眼,可立嫡立长,二皇子算长,大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紫袍男子长叹一声,可就二皇子这样子,真能担起皇位么? 二皇子在宫中这么多年,光死他手里的内侍,就有好几批,他出宫打伤的大臣百姓,更是不计其数,如今有皇帝,他还有所收敛,这些事能盖得住,万一哪天皇帝去了,这家伙登基,满朝文武还不成待宰羊羔了。 紫袍男子不由想起皇帝已故的嫡长子,那个十七年前去了孩子,那个现在要活着,他大概就不用愁了吧。 那个孩子虽然只有十八岁,可却是皇子一辈少有的文武全才,更兼谦逊有礼,连先帝都赞不绝口,只可惜,命丧于那次兵变。 想到十七年前那场兵变,紫袍男子身子一个踉跄,忙扶着旁边的墙。 “相公,您怎么了?”宫门口一个侍卫忙跑过来。 紫袍男子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宫门口。 紫袍男子喘了一口气,“本相可能不小心中了暑气,不碍事,你备个车马,送本相回政事堂。” “相公,您这脸色,不用请御医么?”侍卫看着脸色苍白的宰相,小心道。 “不碍事,”紫袍男子摆摆手。 侍卫忙让人叫来车,然后送紫袍男子去了政事堂。 政事堂 紫袍男子坐车回到政事堂,就已经缓过来了,下了车,紫袍男子对侍卫道谢,然后悠悠进了院子。 进了院子,两位宰相正在廊下吃饭,看到紫袍男子,忙招招手,“冯相,快来,刚摆上菜。” 紫袍男子,冯相笑着走过去,“不够意思啊,本相还没到,你们菜就上桌了,幸亏本相来得及时,要不你们岂不都吃完了。” 年纪比较大的郑相笑道:“谁知道你什么时候从宫里出来,万一你在宫里吃了,我们等着你,岂不是挨饿。” 另一个年轻一些的崔相也笑道:“快到晌午了,你居然没在宫里蹭完饭再回来,冯大相公,这不像你的风格啊!” 冯相笑着给自己倒也杯茶,“本来想蹭的,不过突然听到一件事,想回来告诉你们,所以本相特地决定回来吃。” 两宰相还以为冯相在和他们逗趣,都好笑地问:“哎呀,什么大事啊,还劳你特地回来告诉我们?” 冯相喝了一口茶,“陛下六月移驾汴京祭天,到时本相监国,二皇子会出宫到枢密院参知政事。” 两个宰相还没察觉,“哦,陛下决定去汴京祭天啊,不是什么大事,不是每年都去么,咱们政事堂按惯例准备就好了……等等,二皇子要出宫!” 两个宰相瞬间面色大变,尤其郑相,蹭得一下站起来,动作之利索,浑然不像七十岁的老头。 “嗯,到隔壁枢密院。”冯相点头。 郑相瞬间摇摇欲坠,往皇宫飘去,“陛下,您祭天怎么能不带老臣呢,老臣万分思念陛下,一时一刻都离不开您啊!” 郑相一走,崔相也坐不住了,看看冯相,“冯相,那个……我……” 冯相一把按住崔相,“老崔,陛下一走,京城政务都压在政事堂,我离不开你啊!” 崔相泪流满面,他也想走,他不想留! …… 冯相的话是在廊下说的,周围有不少伺候的仆役,所以二皇子要出宫去枢密院的事,没一炷香,整个三省六部就都知道了。 瞬间,整个三省六部包括枢密院,都乱了。 二皇子来了! 枢密院正副枢密使一听到消息,当场差点晕了,然后就连滚带爬跑进皇宫,找到陛下,声泪俱下地说不舍陛下,请求跟着随驾。 三省六部官员可没宰相枢密使这种可以直接进宫的权利,不过这些人也没闲着,皇帝既然移驾汴京,那肯定得有官员相随,于是,凡是能找上关系的,都上窜下蹦地忙着找人往随驾官员名单上插。 于是乎,等到下午冯相让三省六部上报各部随驾名单时,其名单之长,冯相都为之瞠目。 * 汴京 “自天子以至于庶人,一是皆以修身为本。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① 书房,林风头晕脑胀背着书,一边背一边暗骂黑雾。 那混蛋到底死哪去了,快出来给他鉴定一下曹刺史到底是不是他亲爹啊! 要不是亲爹他撤了! 天天读书伤不起啊! 林风也不知道他爹曹刺史犯了什么邪,明明他都快十七了,已经过了读书最好的年龄了,曹刺史还一副想让他读书考进士的架势,更可怕的是,曹刺史还天天只要有空,就来抽查他功课。 明明曹刺史自己都学问不好好不好! 好几次被抽查时,林风都听到曹刺史照着书都念错字。 每一次,林风都真想问问曹刺史,您自己读书都这个瞎样了,为什么还非要儿子读书呢! 可惜,林风不敢问,虽然曹刺史逼着他读书,可他知道曹刺史是好意。 林风长叹一声,所以,还是继续读吧! 不过好在最近几天曹刺史突然忙起来了,听说是要忙着准备接驾,好像是这次来得人太多,汴京的官宅不够用,他爹曹刺史就忙着带人腾地方去了。 林风瞬间觉得轻松了许多,心里呐喊: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这位郑…您在说笑吧?” “为父郑言, 荥阳郑氏嫡支,现忝为许州刺史。”郑言轻抚胡子,矜持地说。 怕林风不信, 郑言还从袖中掏出自己的私印给林风。 林风嘴角微抽地接过, 看着上面“荥阳郑言”四个小篆, 这才确定眼前这个真是许州刺史郑言, 而不是碰瓷的。 没错,刚才林风的第一反应是, 碰瓷。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他随便救个人, 就是他要找的人。 不过现在看来, 就有这么巧的事。 林风把印章还给郑言,看着郑言,一时有些脑子打结。 不过很快, 林风就反应过来,这事不对啊! 这家伙认儿子是不是太爽快了些。 现代认儿子还做个DNA鉴定呢,古代就算没DNA鉴定,也起码得仔细问问,来个滴血验亲吧! 怎么能这么张口就认呢? 这也太随便了吧! 而且你不是世家豪门么,世家豪门门槛不是很高么,你这么随便认儿子族里的族长同意么? 林风一时间居然被郑言不按套路出牌弄得有些风中凌乱, 不由拔开竹筒,喝了口水。 郑言却还在发挥自己初见儿子的慈父问候, “风儿, 你多大了, 是什么生辰生的, 为父家中现有二十七子, 加上你正好二十八个,看你年龄,应该能排第八,以后你就是郑家的郑八郎……” “咳咳咳,”林风直接被口中的水呛着了,忙放下竹筒,然后伸手制止,“等等,郑……咳咳郑大人,那个,您是不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郑言不解:“忘了什么?” “那个,您难道不该先确定一下我是不是您的亲生孩子,不该问问我娘是谁么?” 郑言从善如流地问:“对了,差点忘了问你娘是谁?你娘现在在哪,要不要我派人去接一下?” 林风绝倒。 林风好不容易喘了一口气,才说:“郑大人还记得十几年前名震江南的花魁林情儿么?” 林风说完,看着郑言,想看看他什么反应。 谁想到郑言“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原来是江南长丽教坊头牌林情儿,十八年前我去江南时,确实慕名去过,想不到那时居然还不小心留了个沧海遗珠,唉,风儿,当年我去办完事就回来了,委实不知道你母亲有身孕,这事都怪我,你们母子肯定吃了不少苦吧,这事你放心,我这就派人去接你母亲。” 林风目瞪口呆看着郑言,“家母出身低微,你也不在意?” 郑言毫不在意地说:“为父向来怜香惜玉,再说你母亲还给为父生下了你,风儿你放心,你母亲进府以后,为父会好好待她的。” 林风差点没被噎死,他现在十分确定,面前这位姓郑的,如果不是脑子不好使的傻大愣,那肯定就是另有所图! 就是不知道哪种可能更高些! 林风只好说:“不必了,家母刚刚过逝,就是家母临终时嘱托,我才出来寻父的。” 郑言这才注意到林风一身素白,恍然,“原来如此……节哀,那我让管事去帮你母亲把坟迁来?” 林风虽然觉得郑言非要认他别有所图,不过还是感激他对他娘的态度,别管人家到底为什么目的,起码人家这表态没话说,所以说话也软起来,“不必,娘已经入土为安,那地方是我亲自选的,很安静,娘想必很喜欢。” 郑言听了也不坚持,“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林风看着郑言,觉得有些话还是得开诚布公的说开,“郑大人……” 郑言笑道:“我儿有什么事?” 林风满头黑线,“那个,郑大人,咱们的父子之情先等等,我能先问您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郑言好脾气道。 “您为什么这么轻易就认我这个儿子,先不说我的出身,决定我都不一定是您的儿子,就说假如我是,您身为世家嫡支,认儿子难道就这么简单,难道你们只要有外室子,都会接进府?”林风看着郑言。 郑言也看着林风,突然,郑言笑了。 “你这孩子,想不到不止武功好,脑子也聪明,更是清醒的很,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你是我儿子。” 郑言笑着找了块石头坐下。 “其实,我不确定你是不是我儿子,甚至看你的样貌,可能不是的更多些,不过……我不在意啊,孩子,只要你肯认我,我不介意你是不是我亲生的。”郑言看着林风笑着说。 林风疑惑,“你很缺儿子?” 郑言笑着摇摇头,“刚才我说过,我已有二十七子。” 林风无语,“都二十七个了,你还……” 郑言突然长叹一声,“顶用的不多,尤其像你这么顶用的,更没有。” 林风瞅瞅自己,再看看郑言,他很牛逼么,比那些精心教导的世家子更牛逼么?他怎么不知道。 郑言看到林风表情,就知道他想什么,笑着摇摇头,“不一定,你和我那些孩子都不一定。” “不一定?”林风不解。 郑言却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了林风一句,“你知道什么是荥阳郑氏吗?” 林风莫名其妙地看着郑言,“那不是你家么?” 郑言突然哈哈大笑,笑着笑着有一丝悲凉,“这才多少年,天下就有不知道荥阳郑氏的了!” 林风挠挠头,“那个,我是小地方出来的,可能见识短一点……” 丫的,他娘只精通琴棋书画,他叔只精通枪法,没人教他这些啊! 郑言却摇摇头,“可你知道么,如果是四十年前,哪怕目不识丁田间百姓,都不会不知道这个名号。” 林风目瞪口呆,郑家这么出名。 “前朝世家门阀盛行,虽然有科举,可科举不过刚兴,真正做官,还是世家子弟,而我郑家,就和陇西李氏、赵郡李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太原王氏乃是当时最鼎盛七家,被人称为五姓七望。” “这个我听过!”林风弱弱得举手。 “那知道当年的五姓七望有多么厉害么?”郑言问。 林风摇摇头。 “整个前朝,我郑家,出过十二任宰相!”郑言自豪地说。 林风目瞪口呆,十二个,一个朝代总共还有多少宰相,你干脆说宰相都被你们几家分了得了。 林风头一次认识到传说中五姓七望的恐怖。 “只是一切,都随着前朝的破灭成为历史,当年前朝破灭时,各地藩镇异起,各藩王更是视五姓七望为肥肉,或打压或蚕食,偏偏五姓七望是以文治家,比不上兵匪,乱世二十年,多少世家子丧生于兵乱之中,多少世家典籍毁于战火,等到新朝初建时,世家子弟再聚在一起,甚至连族谱都找不到了。如今世家子弟虽然仍然在朝中为官,可终究已没有当年的声望,就像为父,都已年过四十,还不过一小小刺史。”郑言感伤道。 林风听到前面还挺同情的,可等到最后一句,直接无语,小小刺史,刺史是正三品好不好,是封疆大吏啊,相当于后世省/委/书/记,就算古代州有点小,那也相当于市/委/书/记,咋在你眼里就那么委屈了。 你不想当可以送我啊! 果然人之悲喜,不可共通。 林风此时也明白郑言为什么非要认他做儿子了,准确的说,郑言不是看中了他,是看中了他这身武艺。 郑言的家族中都是文人,都是世家教导出来的谦谦君子,这样的人做官行,可真遇到战乱,就只能被宰的份,就像今天的车队,那么多护卫,那么精良的装备,居然拼不过比他们还少的土匪。 而今天他的出现,让郑言眼前一亮,起了招揽之心,如果他开始没说和郑言的关系,郑言大概会以客卿招揽他,而他不小心说了和郑言的关系,郑言就顺水推舟打算认他做儿子。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来来来, 风儿,这是正院,是我和你父亲住的地方, 你以后要找我和你父亲, 就来这。”曹夫人亲热地拉着林风, 带着他一边走一边给他介绍家里。 而被曹夫人拉着的林风, 随着曹夫人说的点点头,只是那脸上, 很是茫然,一看就是被强拉来的。 曹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夫人不是去毁玉佩了么, 怎么反把孩子带回来了? 曹郐不由走过去,“夫人,这是?” 曹夫人看到曹郐, 脸色一僵,立刻转头对身边贴身婢女说:“小鸢,你先带风小郎君去后院翠竹轩休息。” 又转头温柔地对林风说:“风儿,你肯定累了吧,先跟着婢女去休息一下,等会吃饭,我让人去叫你!” 林风晕晕乎乎地点头, 跟着婢女走了。 旁边,曹郐看着他夫人对林风的态度, 更是摸不着头脑。 林风一走, 曹郐就忍不住问:“夫人你怎么把他弄回家了?” 曹夫人立刻对曹郐嘘了一声, 然后扯着他进屋。 进了屋, 曹夫人一屁股坐在桌旁, 拍拍胸口,“你还问我为什么把他弄回家,我不把他弄回家行么,你知道我刚刚受到了多大的惊吓。” “惊吓?”曹郐不解。 “当然是惊吓,”曹夫人凑到曹郐耳边,小声说:“你知道他那块玉佩怎么来的吗?” 曹郐果然神色一变,忙问:“怎么来得?” 曹夫人瞥了他一眼,“他手里你的那块玉佩怎么来的,那位的那块玉佩就是怎么来得。” 曹郐尴尬一咳,“我还当你说什么呢,这不是明摆着么,要不玉佩也不会在那。” “我还没说完,你们俩不光玉佩来源一样,时辰也没差多少,恭喜,你和那位前后脚。” 曹郐一愣,“你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恭喜你们两个有一个是他亲爹!” 曹郐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现在还觉得只是一个玉佩的事么?我去得时候,人家还正在收拾东西,打算去找他亲爹呢!” “不能让他去!”曹郐断然说。 “我当然不会让他去啦!所以我当机立断把他拽了回来,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带他回来了吧!” 曹郐顿时松了一口气,笑道:“幸亏你反应快,要不他进京会出大乱子的,难怪岳父大人说夫人你素有急智,你真是为夫的贤内助啊!” “其实……还好吧,”曹夫人有些心虚,“不过老曹,为妻刚刚替你认了个儿子。” “啊?”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情急之下,为了阻止那孩子走,我告诉他你才是他亲爹!”曹夫人说了一句,朝后院溜去,“情急之下,一时急智,哈哈,一时急智。” 看着匆匆消失的曹夫人,曹郐傻眼了。 岳父大人,您闺女,还真挺有急智! …… 林风一脸懵然得被曹夫人连拖带拽带回刺史府,很是忐忑不安了几日。 他觉得他就像是被王熙凤骗进家的尤二姐,曹夫人指不定弄多少手段等着他呢! 可很快,他就发现他想错了。 自从他住进刺史府,曹夫人不但没对他使任何打压手段,反而很是照顾他,不仅院落比着自己亲生儿子,衣食住行也一应俱全。 就连平时早晚他和曹夫人嫡子一起去问安,曹夫人也没有丝毫为难,全然没有他以前看过的宫斗剧宅斗剧中的暗中挑刺、明嘲暗讽那些乱七八糟的。 林风都迷惘了,难道这曹夫人真是一个顶顶贤惠的人! 除了曹夫人,曹刺史,啊不,他爹也对他异常好。 他爹,曹刺史,给他请了两个很有名气的大儒,来教他读书! 林风是真惊了,一个庶子,读个书用这么大的阵仗? 隔壁曹夫人的嫡子们,不还是府里的先生教么? 不过曹刺史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曹夫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两人还和林风说,那几个孩子都皮和个猴似的,一看就不是读书的料,请好先生也是糟蹋,还不如从小多习些武艺,以后跟着他们爹进军营,而他年纪大了,习武已经晚了,才要多读书。 林风听了恍然大悟,曹家是将门,嫡子自然是要继承家业,当然以习武为重,而他,习文自然更让人省心。 自觉猜到真相,林风不但没觉得心里不平衡,反而安心下来,这就对了嘛,他毕竟是个庶子,哪能和嫡子比。 于是林风也没敢透漏自己会武的事,而是装作十分喜欢读书,跟着两个大儒读起书来! 果然,曹刺史和曹夫人对他更是满意。 林风渐渐放下心来,在曹家住了下来。 只是林风却不知道两人心里想得是: 不愧是那位的种,果然和那位一样,是天生喜欢读书的! 京城洛阳,皇宫禁中,端明殿 夏日的暑气蒸蒸日上,整个殿中门板全去,换上帷帐,殿中深处,一处榻上,一个四十多岁的清雅紫袍男子和一个头发花白的明黄中衣男子相对而坐,悠闲地下着棋。 当然,这悠闲是相对于紫袍男子的,另一边,明黄中衣男子则挠着头,看着棋盘直叹气。 紫袍男子看明黄中衣男子久未落子,伸手从旁边盘子中拿了一根竹签,扎一块冰镇西瓜,笑着咬了一口。 “陛下,这盘棋您已经下无可下,快点认输吧,这大热天的,收了棋咱们吃点瓜果不舒服么,干什么坐在这玩劳什子的东西。” 明黄中衣男子把棋盘一推,抱怨道:“下个棋,你也不知道让让朕,每次都让朕输,朕都一把年纪了,天天欺负一个老人家有意思么!” 紫袍男子好笑,“陛下,就您这棋艺,臣就算再让,您也赢不了啊!” 皇帝瘪瘪嘴,“这下棋啊,就是空架子,要真是战场杀敌,就你这小身板,朕一拳揍十个。” 紫袍男子无语,“陛下您是武将,臣是文臣,臣是多想不开和您在战场上拼拳头。” 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林风觉得他娘说得有理, 所以从一开始,打算找的就是前四个,并且还根据路途远近, 画了张地图, 打算依次碰碰运气。 可谁想到,半路上,就正好碰到他要找的第一个, 更没想到, 这第一个就这么给力。 林风摸着下巴,要不干脆就认这个得了,别找后面那几个了。 谁知道后面那几个怎么样! 当然,在认之前,林风决定还是先跟着郑言去家里看看。 郑言虽然看着不错, 可谁知道他家里人对他是什么态度,要是他家里看不上他, 他以后呆在郑家, 岂不是为难。 所以林风很顺从地接受了郑言的邀请, 决定跟他一起回许州。 马车一进许州,周围立刻热闹起来,林风伸手掀开车帘,就见道路两旁,都是一排排商铺,大街上, 也有许多小贩在卖东西,整个许州城, 甚是热闹。 “好热闹, 竟不比江南的大城差。”林风感慨了一句。 前面驾马的车夫听了笑着说:“这可是郎君治下的州城, 当年热闹了,郎君自从到任后,一直励精图治,每次吏部考核,郎君可都是上品。” 林风听了,心道郑言看着治军挺菜的,想不到打理政务还不错,不过想到这家伙世家子出身,也就不足为奇了。 世家能在官场屹立千年,历代皇帝都用他们,肯定也是有真本事的。 车队顺着主城大街一直走到州衙大门前,也不停,而是直接往侧转,转到州衙后院,然后在一处大门停下。 “这是衙门后院,郎君的家眷都住这。” 车夫正和林风介绍,大门就开了,一个身穿绫罗绸缎的贵妇带着一群人从门里走出来。 “恭迎郎君回府!” 马车最前面,郑言已经风度翩翩地下车,笑着走到贵妇面前,“夫人在家安好啊?” 贵妇笑道:“妾身在家一切安好,只是郎君一路辛苦。” “夫人在家主持家中诸事,也甚是辛苦,”郑言已经笑着揽过贵妇,然后转头看向林风车里,“风儿,还不快下车。” 林风正在车里不知道该下还是该呆着,听到收起匣子,带着小安从车里跳下来。 “夫人,这是风儿,为夫这次能安全回来,多亏了他。”郑言指着林风介绍。 贵妇显然对林风有所了解,笑容不变,“这就是风儿吧,郎君来信我已知晓,家里能添丁是喜事,妾身恭喜郎君了。” 郑言听了,抚着胡子哈哈大笑,“就知道瞒不过夫人。” 于是夫妻俩一起携手进府。 贵妇身后一个青年主动走过来拱手,“风弟,我是你大哥郑容,跟我来吧!” 林风知道这就应该是郑家大郎,郑家嫡长子,忙拱手回礼,“多谢。” 然后跟着郑容一起进府。 一众人穿过回廊,走进正院, 到了正院,郑言和贵妇郑夫人在主位坐下,郑容拉着林风和一群郑言的儿子站在一起,对面,是一群娇俏的姑娘,看来是郑言的女儿。 屋外,还有一些仆役和妾室。 郑言先是问了一些家中情况,郑夫人又向郑言汇报了一些家中情况,夫妻两人交流完郑言不在家中这些日子的情况。 郑言就笑着指着林风说:“这是风小郎君,你们都见见。” 屋里的众人顿时都看向林风,屋外妾室下人都恭声说:“风小郎君。” 郑夫人笑着说:“等过年,开了祠堂,就该改口叫八郎了。” 此话一出,算是告诉众人林风的身份。 郑言很满意,对林风说:“你也见见你的弟兄。” 林风有些懵,这认亲是不是有些太快也太顺利了,不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郑容已经拉着他开始给他介绍他的弟弟妹妹了。 很快,林风就没有时间想别的了,因为郑家的孩子实在太多了。 郑言光儿子,居然就二十七个,还有十六个女儿。 其中前四个是郑言和郑夫人的嫡子,女儿前两个是嫡女,后面的,全是郑言和一帮妾室和家里的歌姬生的。 郑言当初说他生性风流,居然不是一句虚话! 看来郑言当初想接他母亲进府,也不是客套话,说不定这家伙还真想和他母亲再续前缘,春风一度呢! 林风嘴角抽抽,这家伙肾还好么? 林风有些同情望向郑夫人,这是找得什么老公啊! 不过这同情刚起,就在看清郑夫人身边两个丫头时,变成了错愕。 郑夫人身边两个丫鬟打扮得侍女,怎么有喉结? 林风自幼习武,眼神好得很,一眼就看出这两个侍女虽然很娘,但绝对是如假包换的男儿身。 郑夫人这是……偷人? 林风脑门汗都下来了,难道他头一天进府,就撞上了什么大秘密。 郑家大郎正领着林风认人,突然发现林风神色不对,顺着林风目光一看,顿时笑了,“风弟还没见过母亲的两个侍婢吧,这两个是春风馆出来的,是父亲送母亲的。” 林风顿时五雷轰顶,春风馆? 林风虽然没逛过青楼,可也知道青楼的分类,教坊,是姑娘,春风馆,是面首,如意馆,是男男。 所以这两个,是郑夫人的面首! 林风顿时风中凌乱。 虽然前朝因为女帝武皇,面首之风盛起,后来公主、世家之女多有养面首的,可大多不都婚前或者弄到寺庙玩么,郑夫人怎么弄到家里来了,还是在夫家。 不过看到堂下郑言的那些妾室歌姬,再加上刚刚郑容说这两个是郑言送给郑夫人的。 所以说,郑言是同意他夫人养面首的。 难怪郑言如此风流,家里还如此和睦。原来这两人各玩各的! 林风只觉天雷滚滚,这些世家,果然会玩。 林风再看向这些郑言这些儿女,除了前面那几个嫡出,肯定应该是夫妻俩的,这剩下的,还真不一定是谁的。 难怪郑言不在意他是不是亲生的,就他家里这些,也不一定是亲生的吧。 林风跟着郑容把一圈弟兄姐妹认完,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郑言看着时候不早,就让郑容送林风回后院歇息。 后院 林风躺在床上,想着今天郑家的情况。 郑家身为五姓七望,家底丰厚,虽然二十年前受过重创,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在依然是富得流油。 郑言现在是许州刺史,正三品,一州刺史,位高权重,也很有实权,以现在的年龄,好好干,说不定能更进一步,进中央,啊不,京城。 而且听郑容说,郑家还有一位族叔,现在在京中做宰相,虽然没有那位圣人那么出名,可毕竟也是政事堂三宰相之一。 不仅如此,郑夫人家族也不弱,郑夫人同样出身五姓七望中的卢家,郑夫人有一位堂叔,年轻时还曾提携过政事堂那位圣人,并且现在,两人也相交莫逆。 最重要的是,郑言郑夫人郑容对他态度不错,郑言是想要家族中出个武将,关键时能顶用,郑夫人想让他成为自己儿子的助力,能相互扶持,郑容自己脑子也很清楚,已经态度鲜明拉拢他,甚至还告诉他,只要他成了郑家子,无论以后怎样,郑家会按庶子的名额,分他一份家产。 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黑雾这家伙说只要他找到亲爹就送他回去外加一千万, 他本来觉得这报酬还可以,可刚刚,他反应过来, 他亏大了! 他原来任务就是出来改个户籍, 这改户籍的事,只要有点权利的官就能做,所以他只要能找到这七个爹中的其中一个, 也不用管是不是亲爹, 只要他能帮忙改一下就行,所以这完全是简单模式。 出来溜一圈就能完成的事! 可如今,他的任务变成了找亲爹,先不说七个玉佩中有三个不知道是谁,他都不一定能找齐七个, 就算找齐,他要如何辨认出谁是他亲爹。 难道一直靠双眼皮? 开什么玩笑, 古代虽然单眼皮比较多, 可又不是没有双眼皮, 就刚刚,他就发现,那位曹刺史,就是个双眼皮。 林风也是这时才反应过来,他妈给他的人选可是七个,这七个, 就算按比例,也得有两三个双眼皮吧, 那这几个双眼皮, 他要如何鉴别? 难道他要靠自己去查明哪个是他亲爹? 可这都十七年过去了, 他妈都不知道哪个是他亲爹,他找谁查去。 林风突然发现,被黑雾这一忽悠,他的任务难度,直接从简单模式变成了困难模式。 而且还是高难度困难模式! 不行,必须得加钱,而且,外加送个DNA鉴定机给他! 林风再次拍床,黑雾,你给我滚出来! 又拍了一会,黑雾居然还丝毫没有出来的迹象,林风气得往床上一躺。 他要罢工,他明天拿回户籍就收拾东西回去! 反正他户籍已经改了,那找亲爹的活,他干不了,他不干了! 林风躺下刚气呼呼地决定明天罢工,突然,外面传来小二殷勤的声音,“曹夫人,那位小郎君就住在上面天字一号房,您请跟小的来。” 曹夫人? 林风愣了一下,猛得坐起来。 曹夫人,那不是曹刺史的老婆么! 我的天,这是正室来堵他这个外室子了么! 林风嗖得一下跳下床,一把抓起包袱,看了一眼屋里,就往窗户跑。 结果打开窗户往下一看,林风瞬间腿软。 他忘了,他刚刚换了天字房,天字房在整个客栈的最顶楼,而客栈,有五层! 五楼啊,这要跳下去,就算有武功也撑不住啊! 林风简直想扇自己一巴掌,有点钱,嘚瑟着换房干嘛,如今,可怎么跑? 听着门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林风急得汗都下来了,就在门要打开的瞬间,林风心一沉,瞬间闪到屋中圆桌上坐好,把包袱往桌上一放。 屋外 曹夫人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她来之前,已经问清楚那块玉佩长什么样了,等会进去,她只要找到玉佩,然后找个借口撒个泼,趁乱砸了那块玉佩,剩下的,以后让她男人来唱红脸就行。 定下计策,曹夫人对身后两个婢女使了个眼色,两个婢女立刻会意,一左一右守住门,曹夫人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 林风刚坐好,就看到门被推开,一个身穿绫罗绸缎高挑的贵妇走进来。 林风心里一紧,面上却装作毫不知情,站起来,“小二,这位夫人是?” 小二忙陪着笑,“小郎君,这位是刺史夫人。” 林风面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尴尬,“原来是曹夫人,晚生见过夫人。” 曹夫人看了林风一眼,直接走到桌子旁坐下,“你就是风小郎君?” “正是晚生。”林风客气地回道。 曹夫人仔细看了看林风,见林风面容白皙,眉眼俊秀,一看就是个极俊的孩子,再想想自家丈夫小时候没长开时那黑煤球的样子,心里嘀咕,难怪她丈夫一直说不是他的,这长得也太不像了吧! 这林情儿是给儿子玉佩来碰瓷的么? 不过好在今天她不是来查这是不是她丈夫亲生子的,想到今天的目的,曹夫人淡淡地说: “你也坐吧,想必你也知道本夫人的身份,听说你今日找了我夫君?” 林风听了曹夫人的话,在旁边坐下,心里却在骂曹刺史,这家伙怎么坐到刺史的,出来见个婚前外室子都能被夫人知道。 林风尴尬地笑了下,“晚生遇到点事,想请刺史大人帮忙,才打扰到刺史大人,还望夫人见谅。” 林风:我就来求帮个忙,没别的意思! 曹夫人已经从曹郐那知道林风是来改户籍的,其实曹夫人对此也算理解,贱籍和良籍天堑之别,光一句良贱不可通婚,贱籍不可出仕,就堵死了贱籍一辈子,林情儿给孩子留个后手,也能理解,只是,她今天却得以此为把柄闹事。 只见曹夫人冷哼一声:“打扰到刺史大人,呵,你确实打扰到他了,你不仅打扰到他,还打扰到本夫人了。” 林风一听,汗直接下来了,这曹夫人,怎么看起来很不好说话。 不过想也是,谁知道自己丈夫有个外室子,也心气不顺,哪怕这是婚前的。 这家伙不会闹起来吧? 林风有些紧张,汗流的更快,林风不由从袖子中拿出扇子,扇了扇。 曹夫人一看到林风手中的扇子,眼睛一亮,就是这个扇坠。 曹夫人袖子中的手紧了紧,她出身将门,家里兄弟众多,自幼被当男儿养的,武功也不弱,真要论起来,不比她家老曹差,空手碎石子也是小菜一碟,等会只要趁乱在这玉佩上一捏,她可以保证,这块玉佩连渣都不会剩。 曹夫人心里稳了,抬起头,就准备发难。 林风一直紧张地看着曹夫人,虽然不知道曹夫人想什么,可曹夫人一抬头,他就心里一沉。 果然,就听曹夫人咄咄逼人地开口: “你偷偷来汴京,找到我家夫君,又是递玉佩又是送信笺,感情是当本夫人死了不成?” 林风心一抖,知道这位夫人今天确实是来找茬的,心里暗骂黑雾,都是那该死的黑雾,找什么亲爹,老老实实改个户籍不好么,如今人家正室夫人打上门,这可怎么办? 林风来之前可没什么宅斗的经验,再加上对方是曹大人正室,他本就先天理亏,心里更是慌得一逼,情急之下,林风觉得还是保命重要。 不管曹刺史是不是他亲爹,今天,他必须不是! “等等,曹夫人,这都是误会,误会,这件事其实是晚生搞错了,晚生也是刚刚发现,晚生应该并不是刺史大人的儿子,其实家母临终前,曾留给晚生两块玉佩,说是当年……恩,您也知道家母当年在教坊,实属无奈……这两块其中一块,是刺史大人的,另一块,是当年另一位公子的,因为刺史大人比较好找,所以晚生就来了,只是晚生一见刺史大人,就发现晚生和刺史大人长得一点都不像,所以夫人您放心,晚生和刺史大人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生怕曹夫人不信,林风随手抓起扇子上的扇坠,“您看,这就是家母给晚生的另一块玉佩,只是那位公子当初没留下真实姓名,晚生才先来找了刺史大人,如今刺史大人既然不是,那想必晚生亲爹应该是这位,其实今天上午刺史大人一走,晚生就已经收拾好包袱,准备离开汴京,去找晚生亲爹,您看,这包袱都在这呢!” 林风只想扯个理由逃跑,当然不会说其实他妈彪悍地给了他七块玉佩,而且这个扇坠正好在手边,就被林风用来圆谎,却不知道他这话一出,直接惊呆了曹夫人。 曹夫人来之前,只以为那位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逛了个花楼,留了个玉佩,可谁曾想,那位是和他丈夫前后脚逛了个花楼,留了个玉佩,甚至还留了个孩子。 想到这孩子的年龄,曹夫人眼前一黑,这简直捶死了那位孝期狎妓! 这可怎么办? 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林风站定, 泰然地看着李琪。 李琪伸手指着林风,这次连手都哆嗦了,“陛下, 他居然当众毁坏证物。” 林风暼了他一眼,“抱歉,刚刚不小心脚滑, 不过这是我的玉佩, 碎了就碎了, 我不介意。” 刚刚他被拽来, 一时没反应过来,才被摸出玉佩,可听了这么长时间, 哪里还不知道事情原委, 再想到之前曹刺史夫妇,林风也反应过来这块玉佩是个祸害, 于是便当即立断毁了它。 李琪登时气结,指着林风, “陛下, 他目无……” “呀, 这孩子好俊的身手,竟是个会武的!”上面皇帝突然出声,打断了李琪的话, 然后皇帝大赞,“果然不愧是朕的孩子, 和朕一样, 杀伐果断, 是个有出息的!” 李琪一噎, 要指责林风的话顿时卡在嗓子里说不出。 李琪都要被憋屈疯了,他纵有万般铁证,不如皇帝屁股歪! 皇帝要睁着眼说瞎话,他再多手段也使不出啊! 众人也同情地看着李琪,只是众人同情地不是李琪的憋屈,而是李琪没脑子,这么多年,皇帝的屁股什么时候正过。 当年卢相和任相相争,皇帝偏袒任相,卢相被罢相,后来任相和安枢密使相争,皇帝偏袒安枢密使,任相被罢相,再后来安枢密使想压冯相,结果安枢密使被罢,你在朝这么多年,都没注意到皇帝天天拉偏架么? 难怪你当初争相位失败,连这点都看不清,居然还想争相位。 众人摇摇头,以后决定离这老头远点。 李琪看看上面的皇帝,又看看前面的冯相,最后看着地上碎成粉末的玉佩,突然觉得眼前一黑。 “啊,李仆射晕倒了——” * 大朝会后,百官散去,皇帝独留下冯相,两人去了偏殿说话。 “冯相啊,朕和你相交多年,想不到你竟然也有被沧海遗珠找上门的时候,”皇帝往榻上一倚,打趣道。 冯相叹了一口气,“让陛下见笑了。” 皇帝突然凑过来,好奇地问:“那孩子,真是你的?” 冯相没有说话。 皇帝看着冯相默认,惊讶道:“那孩子的母亲到底是多天香国色,竟能让你这个素来不为外物所动的端正君子动心。” 冯相有些尴尬,“陛下,莫要取笑。” “哈哈哈,”皇帝大笑,“冯相,朕和你相识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你变几次脸,今儿又让朕见了一次。” “陛下!” “好好好,朕不说了,”皇帝强忍着笑意,“那你那个孩子,不如就叫他住宫里吧,朕看着那个孩子倒挺喜欢的,干脆给朕当养子算了,朕也不会亏了他。父王当年一百多个养子,先帝也弄了一群,朕还没几个呢!” “那孩子……终究年纪大了些,只怕放陛下后宫有点不妥。” “这怕什么,朕那些后宫都多大年纪了,哪里在乎一个孩子。” “只是终究有些不方便,再说这次的事弄得也有些大了,让那个孩子出去躲躲吧!”冯相犹豫了一下,说道。 皇帝听了,觉得也是,“那你找个差事,让他出京避避风头吧!” “沧州节度使孔循前几日上表,想回京探望女儿,三皇子妃正有孕,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孔循啊,那家伙在沧州呆了也十年了吧,当年的事……算了,让他回来吧!” “是,那臣过会拟旨,让他回京,他回来时,陛下应该已经起驾回京了,臣让他直接进京见驾吧?” “行,让他直接去看三儿媳妇吧!” 冯相于是叫来内侍,摆上笔墨,写了一道圣旨,皇帝用玉玺后,冯道让人送去中书省,顺手把林风塞进去宣旨的队伍。 * 卢垣下朝回家,就见到他爹卢质正在屋里悠闲地喝着酒。 “父亲,您什么时候到的,怎么都不和儿子说一声,儿子好去迎您。”卢垣忙走过去,给卢质问安。 卢质摆摆手,“哪来这么多事,我就无聊突然回来看看,还用得着你小子接。” 卢垣请完安,在他爹旁边坐下,“父亲这次突然回来,是打算明日和陛下一起祭天么?” “祭天?”卢质嗤笑一声,“大太阳底下晒得要死,我吃饱了撑的才去。” 卢垣听了哭笑不得,“父亲,您说话悠着点,就算您不想去,也不必这么直接说出来。” 卢质一翻眼皮,“当着皇帝那家伙面,我也这样说。” 卢质这么说是有底气的,他虽然和当今皇帝差不多大,可却是皇帝正了八经的长辈,卢质曾是皇帝父亲先晋王的掌书记,当年除了辅佐先王,还教导过先晋王这些儿子,所以包括先帝、当今皇帝,都算是他的学生。 只不过卢质这人有个毛病,就是嗜酒如命,而且酒后好骂人,当年教导先晋王一群小子时,屡次因为这些小子太笨而破口大骂,就连当今皇帝和先帝,都曾被他骂过猪。 更有甚者,当年先帝年幼气盛,被卢质骂得急了,居然还提着剑追着卢质跑了半条街,差点欺师灭祖。 所以等先帝、当今皇帝登基后,虽然已经明白卢质的好,对卢质更是极为尊重,甚至还多次想以卢质为相,但卢质实在不愿伺候自己这些“猪”学生,只是挂了个节度使,天天在外面潇洒喝酒。 卢垣也知道他父亲和两个皇帝早年那点“恩怨”,故也不劝,笑道:“不过今天父亲没去上朝,可错过一个大热闹。” “热闹?朝堂上不过是唇枪舌剑,有什么热闹!”卢质随手拿着酒壶灌了一口,不以为意地说。 卢垣凑过去,“今天大朝会上,冯相被爆出孝期狎妓,还有了一个儿子。” “噗——”卢质一口酒喷出来,震惊地看着儿子,“你说啥?” 卢垣耸耸肩,“冯相孝期和江南花魁林情儿生了一个儿子,都快十七了。” 卢质大怒,“谁造得谣,作死啊,姓冯的那小子生而丧母,自幼是其父抚养长大,他侍父至孝,当年他父亲去世的消息传入京中,我和他正在翰林院,他当场就晕了,醒了就发疯往家跑,还是我和先帝怕他出事,赶忙派了御林军送他,要不他险些自己跑回河北了,就因为这个,先帝当初遇到困难数次想夺情起复他,都于心不忍,而那家伙回到老家,更是因为子欲养而亲不待,结结实实在他爹坟前守了三年……唉,当年要不是他守这三年,先帝未必会落到当年那个下场……这谣言是谁传的,真是其心可诛!” 卢垣看着他爹要去揍人,忙拦住,“爹,别激动,这事是李琪当朝弹劾的,不是谣言。” “李琪!”卢质斥道,“这家伙还因为当年相位那点事处处找姓冯的麻烦?” “李琪确实是故意的,”卢垣忙说:“不过冯相自己认了。” “什么!”卢质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真的,要不是陛下出面截胡,冯相当时是真要认的,满朝文武都看到了,而且当时还有物证玉佩,不少人曾见过冯相戴过,抵赖不掉的。” “玉佩?” “冯相当初去……把随身玉佩给了那个林情儿。”卢垣噫嘘,冯相也不知道想什么,居然会留下随身之物,玉佩那么私人的东西,是能随便留的么。 谁想卢质却一脸茫然,“玉佩?姓冯的那小子素来简朴,玉佩那种不顶吃不顶喝,戴着还叮当响的东西,他会有玉佩?” 卢垣不解,“玉佩这种佩饰大家都有的东西,冯相怎么会没有。” 卢质瞥了他一眼,那小子当年跟着先帝打仗睡觉连床都不带,睡稻草的家伙,你指望他和你一样。 世人都以为那家伙生活简朴是严于律己,为了自己名声,可熟得人都知道,那家伙纯粹是天生就这样,能吃饱能穿暖就可以了,享乐思想简直匮乏的可怜。 这样的家伙,居然会有玉佩,还能留给一个青楼女子。 卢质百思不得其解。 玉佩? 卢质喃喃念叨一句,突然手中酒壶一顿,玉佩! 那家伙还真有一段时间戴过玉佩! 他娘出生时,正赶着前朝灭亡,各地藩王纷纷独立,外加契丹入侵,旱灾涝灾不断,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 哪怕后来几个藩王你争我斗十余年,最后胜者为王,成功建国立朝,整个天下也是一团糟,林情儿怀上林风那年,那唯一的开国皇帝,居然还被兵变挂了。 就在林情儿都觉得自己不该在这乱世生孩子,不该让孩子一出生就和她一样做乱世人时,谁曾想到,一位圣人横空出世,没用两年,就让这满目疮痍的天下成了太平盛世。 所以林风从会走路起,周围就一片祥和,大家日升而出,日落而归,街上买卖,地里耕田。 别说兵乱,活到十六,林风连大型的打架斗殴都没见过几场。 因此之前出来时李叔让他注意山匪,林风嘴上虽然答应,心里却是不以为然。 如今这世道,谁冒着掉脑袋的风险,落草为寇啊,又不是实在吃不起饭。 可谁想到,今儿偏偏就让他遇上了。 林风停下马,侧耳倾听。 林风虽然没有多少打斗的经验,可好在他有个经验丰富的李叔。 李叔曾教过他,如果是整齐的马蹄声,那是骑兵,有多远躲多远,因为骑兵有骑阵,进退有序,单枪匹马压根没用。 如果是杂乱的马蹄声,那是散兵或者马匪,这种遇到不要慌,快跑,他乱你也乱,只要你跑得快,他就追不上。 如果对方没有马,那就轻松点,可是要小心整齐的步兵,步兵亦有军阵,一旦被围上,哪怕你骑马,也插翅难飞。 第100章 第一百章 “先生一向眼光很好。”冯相笑着说。 “是吗?”卢质抬眼, “可我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连他的孩子都敢顶,你知不知道, 你在做什么。” 冯相神色如常,“先生,你这是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那块玉佩到底是谁的, 你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 他的玉佩虽多, 可他自幼在晋王宫里出生,身边佩饰衣物都有专人收拾记录,每一块都有记档, 你敢不敢让开, 让我看看你身后那几个起居手札。” 冯相面色终于变了,“先生, 有些事何必说破。” 卢质简直痛心疾首,“我不说破, 你知道你扛了多大的事么, 这事要被陛下知道, 你还有活路么!” 冯相微微叹气,“当时一时情急,我见那玉佩, 又见那孩子的模样,一时心乱了。” 卢质听了也叹了一口气, “这事, 你做的糊涂啊!” 冯相苦笑, “我一辈子都没做几件糊涂事, 可最糊涂的,哪有比得上十七年前那件事。” 卢质心一软,“你到现在还放不下这个心结么,当年又不是你的错,你只是回去丁个忧,谁知道他们两个,居然阴差阳错弄到兵戎相对,唉,也是命!” 冯相闭上眼睛,“是啊,都是命,都是命啊!” 过了一会,卢质问:“那个孩子,你真觉得他是?” 冯相睁开眼,“和他年轻时隐约有三分神似。” 卢质只觉头疼,“那你是怎么想的,你可别犯浑。” 冯相淡淡地说,“我没想怎么样,就多养个孩子罢了。” 卢质简直无语,“那是多养个孩子的事么,你知不知道你身份多敏感,那孩子万一被爆出来,别人信你只是养个孩子么,陛下信你只是养个孩子么?” 冯相顿了一下,“我会送走那个孩子,让他远离京城。” “把他送我那吧!”卢质叹了一口气。 冯相忙说,“先生,这事你沾不得。” “都知道了,沾不沾有区别么,”卢质苦笑,“我和你不一样,你在政事堂,身在中枢,身份敏感,我好歹只算了闲人,就算哪天真出事,大不了我抱着先王爷的牌位哭一哭,陛下难道还真敢欺师灭祖。” 冯相看着卢质,“先生……” “这事就这么定了,”卢质摆摆手,晃悠悠往外走。 “咱们这群掌书记命苦啊,陪主子造反是日常,帮主子背锅是义务,遇事顶缸,孩子替养,当年谢安嘲讽郗超入幕之宾时,是不是咱们的命运就注定了,唉——” 冯相目送卢质离开,动作迅速地拿过手札,一目十行地浏览过,然后涂抹修改了几处,把手札放回原处。 等做完,冯相拿着烛台退出来,锁上门。 看着手中的钥匙,这政事堂的钥匙只有四把,先帝时,除了当时两个宰相,先帝特地给了卢质一把,他一把,后来当今陛下登基,他拜相,这一把算是名正言顺,而卢质那把,皇帝也没提过,想不到,今日竟被他堵了个正着。 冯相叹了一口气,撑着烛台回去了。 * 沧州节度使府 “我爹是先帝的心腹?”林风瞪大眼睛。 孔循嘴角抽抽,“你这么惊讶干什么,这不是满朝皆知的事情么,先帝没称帝前,你爹就是其掌书记,先帝称帝后,你爹是先帝的翰林学士,当年在朝上,你爹和先帝出则同舆,入则同席,当时朝廷初立,诸事繁杂,所有政令诏书,一概出自你爹之手,你爹是先帝心腹这事,是铁板钉钉的。” 林风惊呆了,他爹原来还有这么一出,可先帝不是兵变登基么,登基后居然没趁机宰了他爹这个先帝心腹,这不科学啊? 孔循看着林风的表情,笑道:“大概你爹人缘好吧!” 人缘好,这种政治大事人缘好管用?林风怀疑的看着孔循,你莫不是驴我。 孔循笑了,“关键时候还是挺管用的,当初先帝一死,京中大乱,多少人趁乱下手,再加上陛下有意清洗,和先帝有关的官员将领几乎无一幸免,可你爹趴先帝尸体上吐血晕了一天,旁边皇帝这边将领站了一片,愣没一个人上去补上一刀,还是后来皇帝来了,看了你爹,忙找了个太医,这才救活你爹。你看,人缘好重要吧!” 林风叹为观止,原来他爹人缘竟然好到如此地步,不过,林风看着孔循,“这些你怎么知道?” 孔循神秘一笑,“你知道你爹这次为什么帮我求情么?” 林风摇摇头,这他哪知道。 “因为当年我一时心善,当年我还是有汴京刺史,汴京是洛阳门户,当时先帝和陛下兵戎相对,谁先夺了汴京,谁就能胜,所以我当时就大开城门,等着谁先到献城给谁……你那是什么眼神,他们两兄弟争天下,关我一个外臣什么事!”孔循瞪林风。 林风忙举手,“您说得有理,您接着说!” “可我还没等来那两位,居然先等来你爹,你爹当时刚刚守完孝,接到吏部起复,也不知道路上听到什么消息,居然日夜兼程从河北赶来,当时我好心,就拦下你爹,告诉他他已经离朝三年,无论那两位有什么事,也牵扯不到他,让你爹干脆在汴京歇一日,等局势明了了,再依附胜的那个好了,结果你爹那个死心眼的,非要进京,我看他如此,就抬抬手让他过去,后来宫里又发生宫乱,先帝被流矢所伤意外身死,你爹虽然没能见到先帝最后一面,不过还是记我这个人情的。哎呀,人果然得时不时积点德,你看,如今这不就用上了么!”孔循自得的说。 林风看着孔循一脸我赚了的表情,嘴角抽抽。 不过转念间,林风无语,“孔使君,您一个节度使,和我一个校书郎说这些好么?” “本使君又没和外人说,”孔循伸手捏捏林风的脸,“再说,要说这朝中之事,没人比你爹知道的更多的,你回去问你爹还不是一样知道。” 林风“哦”了一句,这倒也是,不过,一想到冯相,林风脸跨下去,他才刚害得冯相被弹劾,哪有脸回去见人啊! “你这小子怎么又不高兴了,可是还担心你爹的事,哎呀,你不用担心你爹了,这事要搁别人身上,铁定完蛋,可搁你爹身上,也就不痛不痒,你爹人缘好,没人瞎提这事的,再说了,你爹当宰相也不是靠以德服人啊!” 林风疑惑,“不靠以德服人,那靠什么?” “当然是钱了!”孔循笑道:“你知道当年陛下为什么力排众议让你爹为相,因为当初朝廷已经整整五个月没发俸禄了,军队更是没有一丝军饷,大家都快二次兵变了,结果你爹一上台,大家俸禄有了,军队军饷有了,陛下的国库有钱了,所以看在每月月俸份上,你这点事,大家也就当个乐子,笑笑算了。” 林风眨眨眼,这也行。 孔循笑着拍拍林风,“所以,你这孩子,开开心心出来玩玩就行了,你爹让你出来,想必也是让你出来避避风头,散散心,就别想那么多了。” 林风瞬间感觉轻松了不少,原来这事没他想的那么严重,还好还好。 可一想到李琪,林风又不安,“那李琪,他会不会一直抓着此事不放。” 孔循嗤笑一声,“那老头,你不用管,你当他和你爹的恩怨真是因为相位而起,那是那老头心虚,当年陛下登基,先帝下葬,那老头为了讨好陛下,正任太常卿的他上书给先帝拟谥号“厉”,你爹知道后,差点从宫里出来撕了他,后来还是你爹给先帝定了谥号,再后来相位之事,那老头就觉得你爹是故意报复他,呵,不过是他心虚罢了。你不用担心他,他就敢出其不意搞点小动作,不敢硬碰你爹,你爹当年就把他治怕了。” 林风没想到这事还有如此内幕,不过听孔循这么一说,林风觉得他爹好厉害! 孔循还在那感慨,“李琪那家伙就是没脑子,你爹当年虽然半死不活,可只要还有一口气,谁都知道先帝的事戳不得,那家伙居然还敢上次踩一脚,真当你爹死了啊!” 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林风气得一巴掌拍车框上。 这黑雾到底是什么目的, 干嘛非让他找爹啊? 看看,如今闹出多大的事! 都牵扯到当朝宰相了。 这里面要没有猫腻,林风才不信呢! 只可惜黑雾死活不出来, 没了让他对峙的可能。 林风现在是真后悔了,他当初听到黑雾一再强调时,就该想到这里面有问题, 只可惜他被那一千万迷了眼。 果然意外之财就没有不是坑的。 除了气愤黑雾, 林风心里还有些忐忑。 他怎么也没想到, 他只是找个爹, 居然牵扯到当朝宰相,甚至还被当成把柄。 想到那日在大朝上被以那种尴尬的情况点破身份,林风叹了口气。 不管那位是不是他亲爹, 只怕经此一事, 对他都心生膈应吧。 毕竟哪个爱惜名声的人,被人当众戳破私生子, 这私生子还身份有碍,只怕也会心生不喜。 而且如今他还大朝会一散, 就被丢到宣旨的队伍, 好像更验证了这个猜想。 林风只觉脑子中一团浆糊, 又是气愤自己被李琪利用,又是疑惑自己到底是不是那位亲儿子,还对无意间坑了那位一把愧疚地心中难安。 就这样浑浑噩噩中, 林风跟着宣旨的队伍,到了沧州。 到了沧州, 领队的大臣就带着众人, 拿着圣旨直接去了节度使府宣旨。 林风一路跟着队伍, 知道这次宣旨的对象是沧州节度使, 据说这位还是三皇子妃的父亲,因为三皇子妃有身孕,才请旨进京。 可这事和林风又没什么关系,而且林风也不认识这位沧州节度使,再加上林风正心里有事,所以除了和其他随行官员一起跟着宣旨的大臣走了个过场,其他时间,林风就老老实实呆在节度使府,等着那位节度使收拾好东西启程。 却不想,那位节度使却找上了门。 “啧啧,原来你就是那个孩子。”孔循站在门外,笑着打量着林风。 林风刚打开门,就看到这位节度使大人,忙拱手行礼,“下官见过孔使君,不知孔使君突然到访,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孔循摆摆手,“不用多礼,你父亲和我是故交,你都到了我的地盘,我哪有不来看看的道理。” 林风小心翼翼地让开门,却没敢说什么,自从被李琪坑那一下,林风可知道朝堂险恶了,这人虽然自称他爹故交,可谁知道是敌是友,而且问题当初朝堂之上被皇帝一打岔,他现在都不知道他到底算谁的儿子,这人说是他爹故交,先不说真假,到底是哪个爹的故交啊! 这家伙到底是认识曹刺史,还是认识冯相,还是皇帝心腹啊? 拜托介绍时能不能加个前缀,要不他分不清啊! 孔循却不知道林风心里的纠结,很是自来熟地走进去。 在屋里坐下,孔循笑着说:“本使君这次能回京,多谢令尊替我在陛下美言,这情谊我记下了,唉,你这个孩子,这么拘束干什么,坐啊,本使君是特地来道谢的,哪有让你站着的道理。” 林风忐忑地坐下,哦,原来说得他爹是冯相。 孔循看了林风一眼,突然笑了,“你这孩子,这是怎么了,怎么惶惶不安的。” 孔循向来很会察言观色,仔细看了看林风,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是不是那日的事吓到你了?” 林风没想到自己一下子被看穿,忙尴尬摆摆手。 孔循突然大笑,“哈哈,你这孩子怎么傻乎乎,行了,傻小子,你担心什么,担心你爹啊,你快省省这个心吧,就你这点小事,还影响不了你爹。” 林风疑惑地看着孔循。 孔循笑道:“你是不是担心因为李琪那死老头当庭弹劾你爹,怕你爹迁怒于你?这个你不用担心,你爹向来不是随意迁怒人的性子,再说,他和李琪的事,都是老黄历了,李琪这些年没少折腾,你爹都习惯了,反正也不多你爹这一件。” 李琪和冯相的事林风一路也听了不少风言风语,终于忍不住问:“真是我爹抢了李琪的相位,才让李琪对我爹一直怀恨在心?” 谁想孔循直接被逗笑了,“你爹和李琪争相位?你听谁说的,他李琪也配?” “啊?” 孔循笑道:“那是李琪一直给自己脸上贴金,这件事你可问对人了,要说这事,还真没比本使君更清楚的,毕竟本使君当时可是正在场。” 林风疑惑地看着孔循,这么巧。 孔循顿时扎心,捂着心口,“你这孩子,这是什么表情,难道你不知道,本使君以前是枢密副使么?” 林风瞬间瞪大眼睛,枢密副使,这家伙是枢密使,虽然枢密使和节度使官阶一样,可枢密使权利可比节度使大多了。 枢密使和宰相,一个掌天下兵权,一个掌天下政务,很多时候,枢密使可是压宰相一头,当然枢密使和宰相到底谁厉害,还看个人资历和谁更受皇帝信任。 这家伙以前干过枢密使副使,那相当于军委二把手啊,现在怎么沦落到一个藩镇的节度使了? “那是因为我嫁了个女儿啊!”孔循幽幽地说。 林风眨眨眼,嫁女儿当爹的贬官?天下还有这样的规矩? “当时三皇子选妃,本来挑中的是枢密使的闺女,我劝枢密使放弃了,结果等后来,我闺女成了三皇子妃,枢密使大怒,我不就来沧州蹲着了么,唉,幸好这次你爹替我求情,要不我还回不去。” 林风眨眨眼,“这……这个虽然有点阴差阳错,不过也不能全怪您吧?” “不是阴差阳错,后来我女儿能当选,是我走了关系,不过这事不能怪我啊,当时那个枢密使正是陛下的心腹,而且支持二皇子,我当时依附他,是很真心的建议的,他既然已经是皇帝的心腹,而是站了二皇子,就别和三皇子牵扯,省得别人觉得他脚踏两条船,他当时也觉得我说得有理,可谁想到他拒了之后,没过多久就有人在他耳边嚼舌头,说我之所以劝他,是因为我也有个女儿,而且当时他也有些后悔没让女儿当皇子妃,我一看这家伙脑子如此不清,为求自保只好坐实了这件事,干脆和皇帝做了亲家,要不,你让我怎么办。” 林风张大嘴巴,这也行? 不过这位做的好像也没错,毕竟上司已经得罪了,只是,这个事怕是很多人在背后说吧! 难怪这家伙被丢到这。 “那那位枢密使呢?”林风有些奇怪这家伙怎么敢回去。 “死了,那家伙参与潞王和二皇子的夺嫡,虽然斗败了潞王,不过把自己也搭进去了,我当初就劝他,他已经是皇帝心腹了,何必再插手夺嫡的事,可他不听,啧啧。”孔循摇摇头。 林风嘴角抽抽,难怪这家伙敢回去。 “那当年的相位之争?” “哎,其实哪有什么相位之争,就是当年皇帝刚刚登基,罢免了先帝那两个酒囊饭袋的宰相,如此一来,政事堂不是有两个空缺么,按照惯例,宰相人选是由在位的枢密使和宰相共同举荐,然后皇帝选择,当时枢密使和我还有政事堂剩下两个宰相经过商讨,定下了崔协和李琪,呈送给陛下,可等结果出来,陛下选中的却是你爹,然后崔协和李琪竞争一番,崔协上位,这不李琪就没当上么!”孔循轻松地说。 林风听得有些懵,候选人是崔协和李琪,投票结果是他爹,这操作…… “别奇怪,你爹资历甩崔协李琪八条街,你爹出任宰相整个朝廷都没异议。” “那你们当时推荐时为什么不推荐他?”林风不解,你们要推荐了,不就没后面那些事了。 孔循翻了个白眼,“你爹是先帝心腹,陛下是起兵……才得的皇位,当时你爹正被陛下关在宫里,生死不知,我们脑子有病才推荐你爹。” * 冯相在陪皇帝祭完天后,就带着崔相回去了。 回到京城,冯相处理完堆积的政务,就对崔相说:“今晚正好本相当值,你先回去吧,等明日来换本相。” 崔相一路舟车劳顿,早就想歇歇了,听了客气两句,就收拾东西回去了。 半夜,冯相处理完最后一卷奏表,看了眼漆黑的夜色,拿起旁边的烛台,起身去了后面。 政事堂后面有一排库房,存放着历年政事堂政务记档。 冯相拿出钥匙,打开门,推门进去。 进去后,冯相轻车熟路往库房深处一架有些落灰的书架走去。 走到书架,冯相微微抬起烛台,看了下,伸手摸向第三层书架的一卷手札。 “你大半夜进来,就是找这个么!”一个声音突然在冯相身后响起。 冯相走过来,伸手握住枪杆,只看了一眼,就抬起眼,“这枪,你哪来的?”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这次随驾的官员……怎么这么多! 曹刺史打开随从官员名单, 一眼,居然没看到头! 粗粗数了一下,好家伙,随从官员人数竟然有几百之多。 曹刺史当时就震惊了, 这次皇帝是带了半个朝廷来? 要不是这诏令上确实写着是来祭天的, 曹刺史都差点以为皇帝是要来迁都的呢! 不过紧接着曹刺史就慌了, 这么多人来,住哪啊? 汴京虽是洛阳的陪都,够大也够繁华,许多官员也在这有私宅,甚至品级高的还有官宅, 可这相对于这几百官员,还是远远不够。 那剩下的官员,尤其品级比较低的官员, 该安置在哪? 曹刺史只好立刻派人去清理城中空余的官宅,当然这肯定不够,曹刺史没办法, 只得把汴京周围几个驿站也清出来,甚至还包了城中几个大客栈。 而这官宅、驿站、客栈很多都是有人住的,突然清理,少不得一番扯皮,如此一来, 曹刺史的工作量简直成倍的增加。 曹刺史一边焦头烂额地给这些随从官员准备安置地方,一边在心里问候京城政事堂的那位。 这次的事, 不用问, 就知道是京城政事堂那位搞出来。 那位肯定又是看今年大丰收, 心疼百姓了, 才把皇帝和大臣折腾来汴京的。 说来这皇帝和大臣来汴京祭天,说是祭天,其实有识之士都心知肚明,就是让皇帝和军队能找个理由移驾陪都汴京。 洛阳虽然是几朝古都,周围也沃野千里,可即便这样,做为一个驻扎十几万大军的国都,周围的粮食也很吃紧,所以每年,每逢夏收秋收后,各地粮食收上来,各地官员就得征召劳役,运到京城。 而北地粮食运输,主要靠京杭大运河,由京杭运到汴京,然后再由汴京,组织劳役陆运到洛阳。 众所周知,水运省力,陆运艰难,汴京离洛阳不过三百里,可这三百里的陆运,却比京杭上千里的水运还要艰难百倍,所以每到大丰年,政事堂那位,都鼓动皇帝带上京城十几万张嘴,到汴京溜溜,以减轻京城周围百姓劳役之苦。 只是,这却苦了他这个汴京刺史,每年要伺候这么一大帮子人。 曹刺史真想给那位说: 我给您征一万劳役,把粮食送去,您别天天折腾皇帝来了好不好! …… 六月中旬,皇帝携百官,领左右卫八万大军,移驾汴京。 汴京刺史领陪都众官员,迎于城外。 行宫中 “曹郐,这次朕突然带这么多人来,忙坏你吧!”皇帝在主位坐下,笑着说。 曹刺史忙上前,“陛下御驾能幸汴京,是汴京上下期盼已久的,臣和汴京诸位属下能得以见陛下圣颜,再忙也只有心里高兴的份。” 皇帝听了笑道,“你这小子,朕要问别人,别人铁定都说不忙,你小子倒是会顺杆子爬。” 曹郐父亲和皇帝登基前曾一起领过几次兵,也算有几分袍泽之谊,曹郐小时候还经常见还是大将军的皇帝,所以也不和别人一样怕皇帝,反而笑道:“陛下问臣忙不忙,臣忙着准备迎接陛下,陛下素来不习惯咱们这些下属欺瞒您,臣又岂会欺瞒陛下。” 皇帝听了哈哈大笑,“你小子,还真和你爹不一样,你爹曹老将军多稳重啊,你小子咋都当上刺史了还这么滑头!” “臣这性子,陛下还不知道,”曹郐脸皮甚厚得认下滑头。 皇帝被逗乐了,对旁边的枢密使说:“看这老小子,脸皮忒厚,他都这么说了,朕要不好好厚赏一下他,哪能对的起他这么忙。” 旁边枢密使知道曹家原来就是皇帝一派,笑着说:“曹将军都讨赏了,陛下是得赏赏,要不让这家伙觉得陛下小气,在背后说陛下,那可怎么办。” “哈哈,他敢,”皇帝笑着骂了一句,然后看着曹郐“你小子两年前才当上刺史,也算升得够快了,朕要升你,别人就该攀扯了,去把你家小子们叫来吧,让朕瞅瞅。” 曹郐一听大喜,知道这是要荫封他儿子,忙让旁边一个侍卫去传信。 过了一会,曹郐一溜儿子跟着侍卫进了大殿。 曹郐本来正高兴儿子今天说不定入皇帝眼,捞个荫封,可等看到打头的林风,曹郐一惊,面色微变。 坏了,他忘了让侍卫别让林风来了。 只是林风已经进来了,曹郐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期待皇帝别太注意到林风这孩子。 可这可能么? 林风快十七了,而曹郐的几个孩子最大的才十三,光身高上,林风就高一大截,再加上曹郐的几个孩子有些随爹比较黑,而林风面色如玉,又长得极俊,所以林风和曹郐几个孩子一站在一起,简直是鹤立鸡群,想不引人注意都不行。 因此林风刚一进大殿,皇帝就咦了一下,“这孩子谁家的,长得这么好?” 曹郐只好硬着头皮说:“陛下,这是臣的犬子。” 皇帝惊讶道:“你的,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儿子了?” 都是武将,又家宴经常见,皇帝对自己臣子大体有几个儿子还是略知一二的。 曹郐欲哭无泪,只好扯谎,“陛下也是知道的,臣年轻时有些风流,这个孩子,臣也是刚刚知道,才认回来的。” 皇帝听了,愣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朕说朕怎么不认识,原来是你老小子年轻时的风流债啊,好小子,你够有种,你家夫人居然没劈了你,还让你认家来了。” 曹郐尴尬地笑了笑,心道就是我媳妇认回来了的呢! 皇帝不由看向林风,想看清这老小子年轻时风流出的私生子长什么样,结果这一看,皇帝不由愣住,这孩子好生面善,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皇帝不由招招手,“好孩子,来,过来,给朕看看。” 林风乖巧地走上前。 皇帝仔细看了看,确实没见过,难道他年纪大记错了? 也有可能,不过孩子近看长得更俊,一看就觉得心里喜欢,皇帝干脆也懒得想了,笑着问:“多大了,叫什么名字,平时都学些什么?” 林风回道:“学生林风,马上快十七了,平日在家跟着先生读读书。” “读书?”皇帝愣了下,“你平日读什么书?背段给朕听听。” 林风有些无语他爹和皇帝怎么见面就让他背书,不过还是老老实实说,“正跟先生学《大学》”,然后张口背了一段。 一边背,一边林风小心翼翼偷偷瞅了瞅皇帝,皇帝不会再像先生一样考较一下他功课吧? 皇帝应该很厉害吧,万一要是问得太难他不会答怎么办? 啊啊啊,为什么皇帝像他爹一样,见面就问功课! 他都十七了,难道除了学业没别的可问吗? 就在林风内心崩溃,紧张等着皇帝提问时,却见皇帝一脸震惊地看着他,然后转头对枢密使惊叹,“天呐,这孩子,居然会背《大学》!” 正在流利背课本的林风被皇帝的惊人之语惊得突然忘词了。 皇帝却还在和枢密使说:“《大学》是九经吧?” 枢密使点点头,“是的,陛下。” 皇帝又问,“他背得对不?” 枢密使再次点头,“听着甚是流利,应该没错。” 皇帝转头一脸惊诧地看着林风,对曹郐赞叹道:“曹郐,你这儿子好生厉害,想不到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学识,真是教导有方啊!” 曹郐忙一脸谦逊的和皇帝说着小孩子只是喜欢读书,陛下不要太过褒奖,他会骄傲的等等…… 林风看着一脸谦逊实则得意地他爹,又看着旁边真心夸奖他的皇帝,只觉得这世界玄幻了。 他刚刚,难道不是只背了个《大学》么? 《大学》不是除了《论语》以外读书人必备的书么? 这难道不是世家弟子启蒙的读物么! 他只是背个课文,连注释都没背。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 林风几乎哆哆嗦嗦地说:“一个长辈送的。” “什么长辈?” “隔壁李叔。” “多大年纪?” “和您差不多。” 冯相松开手, 看了林风一眼,“少用这把不吉利银枪”,转身回去。 冯相一走,林风一屁股坐地上, 呜呜, 刚刚冯相太吓人了。 林风觉得整个人都要被看透了, 别说撒谎,连点停顿都不敢,这就是当朝宰相么,果然能不愧是能坐上这个位子的大佬。 “对了,李叔!”林风突然一骨碌爬起来, 他刚刚不小心把李叔卖了。 林风忙跑回自己院子,“小安,小安!” 小安正在给林风收拾屋子, 忙跑出来,“小郎君,怎么了。” 林风一把抓住小安, 低声说:“你快偷偷出去,回老家一趟,见到李叔,让他出去躲躲,告诉冯相可能会找他麻烦, 顺便问问他,他是不是和冯相有什么旧怨。” 小安一脸懵然, “啊?” 林风掏出一块银子塞小安手里, “别问了, 你快去。” 小安虽然平时傻傻的, 好在足够听话,立马拿了银子,就往外走。 林风在后面小声叮嘱:“出去别直接回家,偷偷绕两圈,注意别让人跟上。” …… 冯相回到前院,直接进了书房。 进了书房,冯相走到一排书架前,从其中一个格子中拿出一本书,然后走到里面桌子后坐下。 坐下后,冯相翻开书,从中抽出一张户籍文书,如果林风在这,就可以看出这张就是他给曹刺史的那张。 冯相拿着这张户籍文书看了看,尤其在家中人丁和住址还有里长担保几处停了下。 “李虎!”冯相叫了一句。 一个护卫打扮的中年男子立刻进来,冯相把手中的户籍文书给他。 “去查查这张文书上所有的人,包括街坊邻居,尤其是一个姓李的中年男子,另外,林风这十七年的怎么生活的,见过什么人,有什么人去找过他,本相要详情。” “是,”李虎接过文书,什么都没多问,就拿着出去了。 冯相略微沉吟了一下,从旁边拿出一张纸,提笔给卢质写了一封信。 * 林风在屋里焦躁不安的走来走去。 他一会好奇冯相到底认不认得李叔,两者有何恩怨,一会又担心李叔会不会被冯相找麻烦。 毕竟一个是宰相,一个是普通百姓,要两人真有什么,李叔肯定是没招架之力的。 林风在心中默默祈祷,小安可跑快点,并且躲掉冯相的人,去给李叔提个醒,让李叔能躲起来。 只可惜林风此时还是小市民思想,以为查人都像电视剧那样派人跟踪,派人打听,却忘了,对于冯相这种身份,直接让手下调个档案,审问个里长,林风整个人,就能被扒得一干二净。 不过,林风此时还没想到这些。 所以他还是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屋里干着急。 终于,在忐忑不安一天后,林风实在受不了了,林风一咬牙,决定去问问这把银枪到底怎么了,顺便打听一下,冯相和李叔到底有没有过节。 林风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去前院找了冯相。 找到之前,因为早晨的事,林风还在寻思冯相会不会不高兴,可等找到冯相时,透过书房的窗户,看到冯相正悠闲在书房里看书。 一国宰相都这么闲么? 林风嘀咕了一句,敲了敲书房开着的门。 “进来吧!”冯相看着书,随口说。 林风抬脚迈进门槛,就看到一排排书架,林风有些诧异,这冯相的书房,怎么和个图书馆似的。 林风不由好奇地多看了两眼,就见每排书架都摆放着许多书卷,不同的书被分类摆放,还有标签,林风一眼扫过,发现经史、典章、游记、话本一应俱全,越看越像个小型图书馆。 不过想到这是冯相的书房,林风忙收回眼,书房可是很私密的地方,尤其还是宰相的,他可别看到不该看的。 冯相正在看着书,却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没事,你要喜欢看书,随时来都行,本相向来不在家中处理公务,这书房,只是本相平日看书的地方。” 林风诧异,寻常官员,尚且在书房存些重要书信、处理一些不方便处理的公务,堂堂宰相府的书房,却从不处理公务,可以随便进? 林风半信半疑,走过去,就看到冯相正在看一本话本。 林风瞄了一眼,竟然好像是个断案的。 冯相看林风瞅,“这是刑部员外郎和郎中写得《疑狱集》,刚出了第二卷,很不错,你有空可以看看。” 林风嘴角抽了抽,原来冯相也追探案小说,还是连载。 不过看着冯相心情不错,林风压力也小些,就小心翼翼说:“相……爹,我可以问您件事不?” 冯相看着书,“你是想问你那把银枪?还是想问别的。” 林风老老实实说:“都有点想问。” 冯相看了林风一眼,“那关于银枪的事,你知道多少?” 林风摇摇头,“枪是李叔借我的,我就觉得这枪挺好的,是枪中精品,我原来想买把好枪,找了好久都没找到比这把好的。” 冯相看着林风,突然笑了,“这把枪岂止是枪中精品,它是枪中极品,天下的银枪,还真没其他枪能比得上它。” 林风张大嘴巴,“这么好?” “这枪,从开始,就只有八千杆。” “哦,八千杆,等等,”林风瞪大眼睛,“八千!” 他一枪难求,居然有八千杆,那是不是除了李叔这杆,他可以高价再买一杆枪了。 林风眼睛瞬间亮了,“爹,这枪哪还有?” “你问这个干什么?” “当年是高价再买一把啊,这把枪是我借李叔的,得还的,爹,你快告诉我!”林风焦急地说。 冯相看了林风一眼,“没了。”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 怕林风不信, 郑言还从袖中掏出自己的私印给林风。 林风嘴角微抽地接过,看着上面“荥阳郑言”四个小篆,这才确定眼前这个真是许州刺史郑言, 而不是碰瓷的。 没错, 刚才林风的第一反应是,碰瓷。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他随便救个人, 就是他要找的人。 不过现在看来, 就有这么巧的事。 林风把印章还给郑言,看着郑言,一时有些脑子打结。 不过很快, 林风就反应过来, 这事不对啊! 这家伙认儿子是不是太爽快了些。 现代认儿子还做个DNA鉴定呢, 古代就算没DNA鉴定, 也起码得仔细问问, 来个滴血验亲吧! 怎么能这么张口就认呢? 这也太随便了吧! 而且你不是世家豪门么,世家豪门门槛不是很高么,你这么随便认儿子族里的族长同意么? 林风一时间居然被郑言不按套路出牌弄得有些风中凌乱, 不由拔开竹筒, 喝了口水。 郑言却还在发挥自己初见儿子的慈父问候,“风儿, 你多大了,是什么生辰生的,为父家中现有二十七子, 加上你正好二十八个, 看你年龄, 应该能排第八, 以后你就是郑家的郑八郎……” “咳咳咳,”林风直接被口中的水呛着了,忙放下竹筒,然后伸手制止,“等等,郑……咳咳郑大人,那个,您是不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郑言不解:“忘了什么?” “那个,您难道不该先确定一下我是不是您的亲生孩子,不该问问我娘是谁么?” 郑言从善如流地问:“对了,差点忘了问你娘是谁?你娘现在在哪,要不要我派人去接一下?” 林风绝倒。 林风好不容易喘了一口气,才说:“郑大人还记得十几年前名震江南的花魁林情儿么?” 林风说完,看着郑言,想看看他什么反应。 谁想到郑言“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原来是江南长丽教坊头牌林情儿,十八年前我去江南时,确实慕名去过,想不到那时居然还不小心留了个沧海遗珠,唉,风儿,当年我去办完事就回来了,委实不知道你母亲有身孕,这事都怪我,你们母子肯定吃了不少苦吧,这事你放心,我这就派人去接你母亲。” 林风目瞪口呆看着郑言,“家母出身低微,你也不在意?” 郑言毫不在意地说:“为父向来怜香惜玉,再说你母亲还给为父生下了你,风儿你放心,你母亲进府以后,为父会好好待她的。” 林风差点没被噎死,他现在十分确定,面前这位姓郑的,如果不是脑子不好使的傻大愣,那肯定就是另有所图! 就是不知道哪种可能更高些! 林风只好说:“不必了,家母刚刚过逝,就是家母临终时嘱托,我才出来寻父的。” 郑言这才注意到林风一身素白,恍然,“原来如此……节哀,那我让管事去帮你母亲把坟迁来?” 林风虽然觉得郑言非要认他别有所图,不过还是感激他对他娘的态度,别管人家到底为什么目的,起码人家这表态没话说,所以说话也软起来,“不必,娘已经入土为安,那地方是我亲自选的,很安静,娘想必很喜欢。” 郑言听了也不坚持,“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林风看着郑言,觉得有些话还是得开诚布公的说开,“郑大人……” 郑言笑道:“我儿有什么事?” 林风满头黑线,“那个,郑大人,咱们的父子之情先等等,我能先问您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郑言好脾气道。 “您为什么这么轻易就认我这个儿子,先不说我的出身,决定我都不一定是您的儿子,就说假如我是,您身为世家嫡支,认儿子难道就这么简单,难道你们只要有外室子,都会接进府?”林风看着郑言。 郑言也看着林风,突然,郑言笑了。 “你这孩子,想不到不止武功好,脑子也聪明,更是清醒的很,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你是我儿子。” 郑言笑着找了块石头坐下。 “其实,我不确定你是不是我儿子,甚至看你的样貌,可能不是的更多些,不过……我不在意啊,孩子,只要你肯认我,我不介意你是不是我亲生的。”郑言看着林风笑着说。 林风疑惑,“你很缺儿子?” 郑言笑着摇摇头,“刚才我说过,我已有二十七子。” 林风无语,“都二十七个了,你还……” 郑言突然长叹一声,“顶用的不多,尤其像你这么顶用的,更没有。” 林风瞅瞅自己,再看看郑言,他很牛逼么,比那些精心教导的世家子更牛逼么?他怎么不知道。 郑言看到林风表情,就知道他想什么,笑着摇摇头,“不一定,你和我那些孩子都不一定。” “不一定?”林风不解。 郑言却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了林风一句,“你知道什么是荥阳郑氏吗?” 林风莫名其妙地看着郑言,“那不是你家么?” 郑言突然哈哈大笑,笑着笑着有一丝悲凉,“这才多少年,天下就有不知道荥阳郑氏的了!” 林风挠挠头,“那个,我是小地方出来的,可能见识短一点……” 丫的,他娘只精通琴棋书画,他叔只精通枪法,没人教他这些啊! 郑言却摇摇头,“可你知道么,如果是四十年前,哪怕目不识丁田间百姓,都不会不知道这个名号。” 林风目瞪口呆,郑家这么出名。 “前朝世家门阀盛行,虽然有科举,可科举不过刚兴,真正做官,还是世家子弟,而我郑家,就和陇西李氏、赵郡李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太原王氏乃是当时最鼎盛七家,被人称为五姓七望。” “这个我听过!”林风弱弱得举手。 “那知道当年的五姓七望有多么厉害么?”郑言问。 林风摇摇头。 “整个前朝,我郑家,出过十二任宰相!”郑言自豪地说。 林风目瞪口呆,十二个,一个朝代总共还有多少宰相,你干脆说宰相都被你们几家分了得了。 林风头一次认识到传说中五姓七望的恐怖。 “只是一切,都随着前朝的破灭成为历史,当年前朝破灭时,各地藩镇异起,各藩王更是视五姓七望为肥肉,或打压或蚕食,偏偏五姓七望是以文治家,比不上兵匪,乱世二十年,多少世家子丧生于兵乱之中,多少世家典籍毁于战火,等到新朝初建时,世家子弟再聚在一起,甚至连族谱都找不到了。如今世家子弟虽然仍然在朝中为官,可终究已没有当年的声望,就像为父,都已年过四十,还不过一小小刺史。”郑言感伤道。 林风听到前面还挺同情的,可等到最后一句,直接无语,小小刺史,刺史是正三品好不好,是封疆大吏啊,相当于后世省/委/书/记,就算古代州有点小,那也相当于市/委/书/记,咋在你眼里就那么委屈了。 你不想当可以送我啊! 果然人之悲喜,不可共通。 林风此时也明白郑言为什么非要认他做儿子了,准确的说,郑言不是看中了他,是看中了他这身武艺。 郑言的家族中都是文人,都是世家教导出来的谦谦君子,这样的人做官行,可真遇到战乱,就只能被宰的份,就像今天的车队,那么多护卫,那么精良的装备,居然拼不过比他们还少的土匪。 而今天他的出现,让郑言眼前一亮,起了招揽之心,如果他开始没说和郑言的关系,郑言大概会以客卿招揽他,而他不小心说了和郑言的关系,郑言就顺水推舟打算认他做儿子。 毕竟上阵父子兵,林风虽然窝在江南小城,也经常听到有些大人物认一些青年武将做养子。 果然,林风就听郑言说,“我如今有儿郎二十七,除了刚出生的几个,大多习文不习武,风儿你却习武,若你到我家,我家中府兵可由你掌管,而且为父乃许州刺史,也可以直接举荐你参加武举,想必以你的身手,定然能大放异彩,再加上我郑家的人脉,以后平步青云也不是难事。”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 这兔崽子, 知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忙! 其实自从京城把这次皇帝移驾的消息传到汴京,曹刺史就已经提早开始准备了,先是把汴京的行宫修正一番, 又给陛下要带的兵马预备出军营, 再加上陛下可能带来的随从官员住处,总之, 刚开始时, 曹刺史还是处理得挺得心应手。 毕竟皇帝以前几乎每年都来, 只要按照惯例,再每年添点新花样就行。 可等到京城政事堂的正式诏令传来,曹刺史却傻眼了。 这次随驾的官员……怎么这么多! 曹刺史打开随从官员名单, 一眼, 居然没看到头! 粗粗数了一下, 好家伙, 随从官员人数竟然有几百之多。 曹刺史当时就震惊了, 这次皇帝是带了半个朝廷来? 要不是这诏令上确实写着是来祭天的,曹刺史都差点以为皇帝是要来迁都的呢! 不过紧接着曹刺史就慌了,这么多人来, 住哪啊? 汴京虽是洛阳的陪都, 够大也够繁华,许多官员也在这有私宅, 甚至品级高的还有官宅,可这相对于这几百官员,还是远远不够。 那剩下的官员, 尤其品级比较低的官员, 该安置在哪? 曹刺史只好立刻派人去清理城中空余的官宅, 当然这肯定不够, 曹刺史没办法,只得把汴京周围几个驿站也清出来,甚至还包了城中几个大客栈。 而这官宅、驿站、客栈很多都是有人住的,突然清理,少不得一番扯皮,如此一来,曹刺史的工作量简直成倍的增加。 曹刺史一边焦头烂额地给这些随从官员准备安置地方,一边在心里问候京城政事堂的那位。 这次的事,不用问,就知道是京城政事堂那位搞出来。 那位肯定又是看今年大丰收,心疼百姓了,才把皇帝和大臣折腾来汴京的。 说来这皇帝和大臣来汴京祭天,说是祭天,其实有识之士都心知肚明,就是让皇帝和军队能找个理由移驾陪都汴京。 洛阳虽然是几朝古都,周围也沃野千里,可即便这样,做为一个驻扎十几万大军的国都,周围的粮食也很吃紧,所以每年,每逢夏收秋收后,各地粮食收上来,各地官员就得征召劳役,运到京城。 而北地粮食运输,主要靠京杭大运河,由京杭运到汴京,然后再由汴京,组织劳役陆运到洛阳。 众所周知,水运省力,陆运艰难,汴京离洛阳不过三百里,可这三百里的陆运,却比京杭上千里的水运还要艰难百倍,所以每到大丰年,政事堂那位,都鼓动皇帝带上京城十几万张嘴,到汴京溜溜,以减轻京城周围百姓劳役之苦。 只是,这却苦了他这个汴京刺史,每年要伺候这么一大帮子人。 曹刺史真想给那位说: 我给您征一万劳役,把粮食送去,您别天天折腾皇帝来了好不好! …… 六月中旬,皇帝携百官,领左右卫八万大军,移驾汴京。 汴京刺史领陪都众官员,迎于城外。 行宫中 “曹郐,这次朕突然带这么多人来,忙坏你吧!”皇帝在主位坐下,笑着说。 曹刺史忙上前,“陛下御驾能幸汴京,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是汴京上下期盼已久的,臣和汴京诸位属下能得以见陛下圣颜,再忙也只有心里高兴的份。” 皇帝听了笑道,“你这小子,朕要问别人,别人铁定都说不忙,你小子倒是会顺杆子爬。” 曹郐父亲和皇帝登基前曾一起领过几次兵,也算有几分袍泽之谊,曹郐小时候还经常见还是大将军的皇帝,所以也不和别人一样怕皇帝,反而笑道:“陛下问臣忙不忙,臣忙着准备迎接陛下,陛下素来不习惯咱们这些下属欺瞒您,臣又岂会欺瞒陛下。” 皇帝听了哈哈大笑,“你小子,还真和你爹不一样,你爹曹老将军多稳重啊,你小子咋都当上刺史了还这么滑头!” “臣这性子,陛下还不知道,”曹郐脸皮甚厚得认下滑头。 皇帝被逗乐了,对旁边的枢密使说:“看这老小子,脸皮忒厚,他都这么说了,朕要不好好厚赏一下他,哪能对的起他这么忙。” 旁边枢密使知道曹家原来就是皇帝一派,笑着说:“曹将军都讨赏了,陛下是得赏赏,要不让这家伙觉得陛下小气,在背后说陛下,那可怎么办。” “哈哈,他敢,”皇帝笑着骂了一句,然后看着曹郐“你小子两年前才当上刺史,也算升得够快了,朕要升你,别人就该攀扯了,去把你家小子们叫来吧,让朕瞅瞅。” 曹郐一听大喜,知道这是要荫封他儿子,忙让旁边一个侍卫去传信。 过了一会,曹郐一溜儿子跟着侍卫进了大殿。 曹郐本来正高兴儿子今天说不定入皇帝眼,捞个荫封,可等看到打头的林风,曹郐一惊,面色微变。 坏了,他忘了让侍卫别让林风来了。 只是林风已经进来了,曹郐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期待皇帝别太注意到林风这孩子。 可这可能么? 林风快十七了,而曹郐的几个孩子最大的才十三,光身高上,林风就高一大截,再加上曹郐的几个孩子有些随爹比较黑,而林风面色如玉,又长得极俊,所以林风和曹郐几个孩子一站在一起,简直是鹤立鸡群,想不引人注意都不行。 因此林风刚一进大殿,皇帝就咦了一下,“这孩子谁家的,长得这么好?” 曹郐只好硬着头皮说:“陛下,这是臣的犬子。” 皇帝惊讶道:“你的,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儿子了?” 都是武将,又家宴经常见,皇帝对自己臣子大体有几个儿子还是略知一二的。 曹郐欲哭无泪,只好扯谎,“陛下也是知道的,臣年轻时有些风流,这个孩子,臣也是刚刚知道,才认回来的。” 皇帝听了,愣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朕说朕怎么不认识,原来是你老小子年轻时的风流债啊,好小子,你够有种,你家夫人居然没劈了你,还让你认家来了。”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 “血浓于水, 他捐血了?他当年就爽一下,捐了个小蝌蚪,一滴血可都没流。我这一身血, 可都是我娘十月怀胎加我这十六年吃饭长出来, 你可别替他摘桃子。”林风嗤笑一声,直接坐起身, 对着雾气一扫。 雾气直接像球一样, 被拍风了, 然后啪得一下糊在墙上。 “林风,你又拍我!” 林风耸耸肩,“谁让你说话我不喜欢听呢! 他前世今生, 最讨厌的一句话就是血浓于水! 前世, 他出生就被丢在孤儿院, 后来靠着政府补助社会扶持磕磕绊绊长大, 好不容易做出点事业, 却被闻讯而来的亲生父母要求赡养,别人都劝他血浓于水,可他偏不乐意, 凭什么他要因那点血脉照顾从来没见过的人。 这一世, 他娘林情儿罕见的点燃了他母子之情,让他感受到母爱, 让他知道世上只有妈妈好是什么意思,可这只限于母爱,可不关那狗屁父爱的事。 所以, 别吃饱了撑的和他讲血浓于水。 林风整整身上的衣服, 朝外走去。 “你要去哪?”雾气刚把自己从墙上揭下来, 看到林风要出去, 忙问。 “去认爹!”林风随口说。 “什么!怎么这么突然!”雾气忙飞过去,挡在林风前面。 林风整了整衣袖,“因为我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些小说,但凡里面主角遇到事犹豫一下,都会平生波折,多出很多磨难,而我虽然觉得我没那么好的运气当主角,可我现在面前是一条康庄大道,谁知道犹豫一下,被你带偏一下,后面不会有一大串麻烦,我可不是唐僧,喜欢玩九九八十一难。” 说着,林风就推开雾气,准备去前面。 结果他刚踏出门口,就听到后面说。 “你不想回现代了?” 林风停住,“你有这个本事?” 黑雾哼了一声,“要是没我,你能穿越投胎到这。” 林风突然转过身,走到黑雾面前。 黑雾洋洋得意地看着林风。 林风看着黑雾三秒,突然握紧拳头,一拳头砸向黑雾。 “啊,林风,你干嘛突然打我!” 林风按着黑雾狂揍,“好啊,你终于承认是你让我穿越的。老子辛辛苦苦在首都攒个首付容易么,刚装修好的第一天啊,老子就去收拾下,累了在沙发躺了一下,就穿越了,你孬好等我享受几天新房啊,你知道我这十六年一想起我大几百万付得首付一天没住,我有多么崩溃么!” 黑雾被林风揍得不成团形,“那个不怪我啊,是那个时辰正好,你又正好睡着。” “那难道怪我!”林风直接按着黑雾问。 黑雾语塞。 “所以你把我送回去,从来不是你的筹码,而是你欠我的!”林风看着黑雾,“我说得对吗?” 黑雾泪崩,这家伙这么凶残,他敢说不对吗? 林风随手一甩,黑雾又糊到了墙上。 林风转身接着要出去。 “别有,一千万!” 林风转头,就见黑雾又飞起来,“你别认这个,去找你亲爹,只要你找到你亲爹,我不但送你回去,还给你一千万,这总行了吧!” 林风看着黑雾,摸了摸下巴,这家伙从他小时候就时不时出现,他一度以为它会是个金手指,可它大部分时间什么都不说,出来看看他就消失了,他需要时,也叫不到,所以他都放弃了,如今看来,这家伙大概是个任务发布器? “你还知道什么?”林风问。 黑雾嗖得一下消失了。 林风:…… 林风抬起脚,装着要往外迈。 黑雾嗖得一下又回来了,“你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的。” 林风放下脚,“真不知道了?” 黑雾闭紧嘴,坚决不说一个字。 林风看了,“好,那咱们换一个话题,我要回去现代,能回到我睡着的一刻吗?” “可以,只要你能找到你的亲生父亲。” 林风松了一口气,看来不用担心吸入甲醛过量,不用担心饿死,不用担心房贷断缴影响征信。 “那……那一千万?” “你当初去看房时经过彩票店随手买了张彩票,正在你裤兜里。只要你完成我说的,那张彩票就是一等奖。”黑雾立刻说。 林风看着黑雾,突然笑了,“黑雾同志,我觉得你说得对,爹,还是亲生的好!” * 第二天,林风委婉而坚决地拒绝了郑言郑刺史,带着小安离开了郑家,踏上了寻找亲爹的征途。 几日后,林风和小安到了汴京城外。 汴京城外 林风骑在马上,拿着一把扇子狂扇。 “这才四月初,天怎么这么热?” 小安递过水囊,“如今都初夏了,确实该热了,咱们又在赶路,自然更热些。” 林风摆摆手,“不喝了,走,咱们快进城,先找个客栈住下洗洗,你家郎君快被汗浸透了。” 于是两人也顾不上欣赏这繁华的汴京,风风火火进了城,直奔客栈。 要了间上房,一通冲凉后,林风舒服从屏风后出来。 小安也快速冲完,给林风批了件干净的衣裳,然后抱起两人换下的衣裳,准备出去清洗。 结果刚走两步,衣裳袖子滑出一物,啪得一下掉在地上。 “呀!小郎君,你扇子掉了。” 林风躺在榻上,正舒服,“掉了就掉了,你捡起来不就行了。” 小安捡起扇子,过来给林风,“可上面的扇坠摔坏了。” 林风拿眼一瞅,果然扇子下面挂得玉坠碎了,只剩下一半还在上面,林风不甚在意,这把扇子是他路上热随手买的,并不值什么钱,也不心疼,“没事,坏就坏了,又不值钱,扇子没坏就行。” 林风随手拿过,扇了扇。 小安见林风不在意,就抱着衣裳出去洗了。 林风扇了会风,看着下面碎的玉坠,后知后觉确实觉得有点不好看,干脆把它从扇子上拆下来,随手丢一边。 丢完了,又觉得扇子光秃秃好像也不好看,林风翻身坐起来,从包袱里翻出匣子,打开匣子,从里面找出那个玉坠形状的玉佩,然后系了上去。 后面这三块玉佩,都是那三位不知道真名的公子的,在古代,不知道真名,几乎就相当于大海捞针,林风也不抱什么,打算等缺钱找个当铺卖了,换点盘缠,如今,正好先拿来用用。 系好玉坠,林风看了看扇子,果然好看多了。 林风美滋滋扇了扇,他果然是废物利用的好手! 林风就这样扇着扇子歇到了下午,到了下午,林风和小安休息完,林风就打算带着青鸾玉佩和他娘的那封信,去汴京府衙,找汴州主簿崔登。 其实汴京还有一个,就是雕花玉佩的汴州刺史曹郐,不过林风可没傻的一次去找两个。 有些事,还是一个一个找得好,哪怕麻烦点,也好过两个撞到一起修罗场。 林风和小安一路走到府衙门前,见到府衙门前的侍卫,林风掏出信和玉佩,也没说自己是来寻亲的,只说这两样东西是别人让他们带给主簿崔大人的,侍卫不疑有他,就接了东西,送了进去。 林风和小安站在府衙门外等着。 不一会,一个神色慌张穿着青色的中年男子从里面急匆匆走出来。 林风知道这就应该是崔主簿,带着小安走过去。 崔主簿出来慌张的左右看了看,正要问侍卫谁送的信,一眼看到林风,仿佛福至心灵,立马朝林风走过来。 三人走到一起,林风刚要说话,崔主簿却一把拉起他,把他拉到旁边一个僻静的巷子,然后四下瞅了瞅,看着没人,飞快地说: “孩子,为父知道你找来肯定吃了很多苦,可为父家有悍妻,素来凶狠,要让她知道你,会闹出大乱子的,为父这里有一百两私房钱,你拿走,回去和你母亲好好过日子吧!千万别再来找我了,也千万别让你娘来,我家那头母老虎凶狠,会弄死她的。” 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 林风几乎同手同脚走出书房, 一路飘回自己院子。 呜呜,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在自己院子里恍惚了半天, 林风终于回过神来,忙回想自己刚才有没有不小心透漏什么。 结果悲催的发现, 他几乎啥都说了。 但可喜的是,因为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他其实啥也没说出来。 一时间, 林风都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心塞。 缓了一会,林风开始寻思这件事。 他本意是想去找冯相打听一下银枪和李叔的事, 可虽然打听到了,却是最坏的结果, 那就是李叔可能是当初反叛的银枪效节都的一员,也难怪当初冯相看到他的银枪是这个反应。 想到李叔可能是反贼余孽, 林风有些慌,这要是真的,李叔可怎么办? 不过话说银枪效节军虽然叛乱, 可不是扶持当今皇帝登基了, 按照当今皇帝的身份, 这银枪效节军也算有功吧! 怎么听意思反被清算了。 而且当初十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银枪效节军为什么会突然反叛? 林风只觉头大,这事怎么越问牵扯越多了, 而且好像怎么都绕不过十七年的那场兵变。 看来要想弄清事情真相, 就必须问清楚十七年前那场兵变。 可找谁问,他新认的爹冯相肯定知道, 可经过刚才书房那一出, 现在他看到冯相就腿软, 哪怕冯相愿意说,他也不敢再去问。 林风挠挠头,深恨自己上辈子学什么IT,他当初就该报刑侦,要单有点刑侦能力,别说十七年前的事,亲爹都找到了。 果然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大学报志愿真的很重要! 正纠结着,突然,林风一拍脑袋。 等等,他好像想岔了,十七年前那场兵变,真的能算秘密么? 因为周围的人都对十七年前的事一语带过,或者忌讳不言,让林风对十七年前那场兵变有种神神秘秘的感觉。 可十七年前是兵变啊! 是先帝去世,当今皇帝登基的大事,是国家大事啊! 国家大事有秘密么? 鸦片战争、七七事变,这种上百年的大事,后世书上都记载的清清楚楚,就连玄武门事变,大家还不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历史大事,本身就不是秘密,因为见证的人太多! 所以十七年的事,压根不是秘密,毕竟整个朝堂的朝臣都亲身经历。 至于大家都不愿意说,更大的可能并不是因为他是秘密,而是因为事关当今皇帝,大家怕说多了犯忌讳。 所以干脆闭口不言。 林风眼睛一亮,所以十七年的事,他找任何一个朝臣,其实都能说个七七八八,只是越位高权重的,知道的可能越清楚。 想到这,林风豁然开朗,简直想给自己的机智点个赞。 所以他现在只要找个其他的朝臣打听一下就行了。 不过,这事找谁问呢,得敢告诉,还不能把这事当回事,省得他被追根刨地。 林风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孔循。 …… “哈哈哈,贤侄你怎么有空请我喝酒啊!”孔循摇着扇子,一身富贵闲人打扮的走进来。 林风忙起身,殷勤得走过去,扶着孔循坐到桌上,“之前在沧州,多劳孔伯您照应,如今小侄已回家,于情于理都得请您一顿感谢一下,略备薄酒,还望孔伯不要嫌弃。” “你这孩子有心,我这做叔伯的哪有嫌弃的道理,”孔循笑着拍拍林风,“行啊,小子,会来事,是个知好歹的。” 林风和孔循一起坐下,林风给孔循斟上酒,“这第一杯酒,多谢孔叔让小侄去您那避风头,要是当初直接回京,还不知道别人怎么说呢,哪里有如今回来这般安宁。” “哎呀,这事可不敢居功,这是你爹的安排,对了,回来一切都好吧,在相府住的可还适应,”孔循凑进林风,小声问:“冯夫人可好相处?” 林风忙点点头,“夫人待我很好,一应和大郎他们都一样,我本来没见夫人也很忐忑,怕被说道,谁想见了,夫人很温和,什么都没说。” 孔循摸摸下巴,“想不到冯夫人还是个贤惠人,冯相好福气。” 林风嘴角抽抽,他算看出来了,这孔循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资深八卦爱好者。 你说你一个节度使,还曾做过枢密副使的,这么关心同事老婆贤不贤惠,同事家宅安宁不安宁干什么。 这事和你有毛关系啊! 孔循话一出口,可能也觉得有些不妥,忙一把揽过林风,“大侄子,我这不是担心你么,你看你这个可怜的娃,一个人进相府,冯夫人要是个善妒的,你日子以后多难过,如今知道冯夫人是个贤惠的,大伯也替你放心了。” 林风呵呵两声,你能自圆其说就好。 不过林风随及就故作哀愁地叹了一口气,“嫡母待我很好,可是……” “怎么了?”孔循忙问,“你那些兄弟欺负你?” 林风摇摇头,“平儿他们还小,哪能欺负我,只是我好像惹父亲生气了。” “啊?”孔循眨眨眼,“你惹你爹生气了,你爹那种好脾气,你还能惹他生气。” 林风心道冯相脾气好么,他怎么没看出来。 孔循看着林风闷闷不乐的表情很诧异,“你真惹你爹生气了,你干了什么,你弟弟当年跑皇宫弹琵琶,把皇帝都从宫里吓出来,你爹也不过风轻云淡拎回来,关门揍了一顿。” “弹琵琶?”林风眨眨眼。 “就二郎那小子,一丁点大,你嫡母当时带着别的孩子外出,你爹在家看孩子,恰好陛下有事相招,你爹就带着孩子去了,结果你爹和陛下说事了,二郎那小子偷偷溜到旁边偏殿,正好看到一西域进贡的琵琶,拿起就是一阵狂弹,那琵琶弦是牛筋做的,你应该知道效果了吧,整个端明殿的人都被你二弟那震耳欲聋的魔音吓出来。 而且更要命的是,你二弟自此喜欢上了琵琶,还喜欢上了牛筋做琵琶弦的琵琶,有好一段时间,整个相府一条街都深受其害,最后你爹忍无可忍,严禁你二弟学琵琶,并且严令你二弟碰任何一把琵琶。” 林风目瞪口呆,二郎,厉害啊! 孔循笑着对林风说:“你看你二弟闯了这么大的祸,你爹都没生气,你也别多心,父子之间,哪有什么生气不生气。” 林风叹了一口气,“可我好像真惹他生气了,当时他脸色很难看。” “你到底干什么了?”孔循好奇心真被吊起来了。 林风纠结了一下,“也没干什么,那天不是和孔伯母一起进宫么,去拜见皇后,也不知怎么的,皇后看着我居然想起过世大殿下,我有些不安,就问我爹,我爹就给我简单的说了说,正好说了点十七年前的宫变,我挺好奇地,就多问了两句,结果我爹突然就不高兴,这两日也不大理我,我这心里很忐忑,你说我是不是惹我爹生气了。” 孔循看着林风,“你特地请我喝酒,不会就是想问这个事吧?” 林风小心翼翼地问:“你说我是不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了,才惹我爹生气。” 孔循看到林风的样子,顿时怜爱之心大起,直接说,“哎呀,你这孩子,胡思乱想什么,你爹生气就让他生气去,你别管他,十七年前那事又不是什么秘密,天下皆知的事,就他自己过不去心里那个坎,居然还吓唬孩子,真是的。” 林风眨眨眼,“十七年前兵变,到底是怎么回事?” 孔循回忆了一下,“那件事,怎么说呢,简单的说,就是阴差阳错,造化弄人。” “啊?阴差阳错,造化弄人?” 孔循挠挠头,“先帝二十二岁继承老晋王王位,以一城之地,百战而得天下,当初登基后,简直是威名显赫,再加上有爹和一群武将,大家都以为他会是旷世明君,唐太宗再世,可谁想到,他做皇帝三年就死于兵变。 说起这场兵变,其实还得从两年的旱灾说起,先帝刚登基时,刚开国么,挺混乱的,朝中秩序都不清楚,不过好在你爹冯相挺能干的,朝中大小事,你爹都能一一理顺,可惜没多久,你爷爷突然病逝,你爹就回去守孝了,你爹一走,朝中诸事就落到当时两个宰相身上,当时那两个宰相,虽然出身世家,也很有名气,可打理朝政的本事真不敢恭维,你爹走没多久,河北河南就相继出现大旱,如果你爹在,肯定忙着赈灾,安抚百姓,可那两个宰相,正忙着争权夺利呢,哪管这点小事,结果谁曾想,第二年又是大旱。 这一下,真是伤筋动骨了,本来朝廷就新建,国库就不丰,这一下,国库直接赤字了。 当时朝臣的俸禄和军队的军饷都发不起了。 先帝这才知道坏事了,就责令两个宰相想办法。 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章 他娘出生时, 正赶着前朝灭亡,各地藩王纷纷独立,外加契丹入侵, 旱灾涝灾不断,百姓流离失所, 民不聊生。 哪怕后来几个藩王你争我斗十余年,最后胜者为王, 成功建国立朝, 整个天下也是一团糟,林情儿怀上林风那年, 那唯一的开国皇帝,居然还被兵变挂了。 就在林情儿都觉得自己不该在这乱世生孩子, 不该让孩子一出生就和她一样做乱世人时,谁曾想到, 一位圣人横空出世,没用两年,就让这满目疮痍的天下成了太平盛世。 所以林风从会走路起, 周围就一片祥和, 大家日升而出, 日落而归,街上买卖,地里耕田。 别说兵乱, 活到十六, 林风连大型的打架斗殴都没见过几场。 因此之前出来时李叔让他注意山匪,林风嘴上虽然答应, 心里却是不以为然。 如今这世道, 谁冒着掉脑袋的风险, 落草为寇啊,又不是实在吃不起饭。 可谁想到,今儿偏偏就让他遇上了。 林风停下马,侧耳倾听。 林风虽然没有多少打斗的经验,可好在他有个经验丰富的李叔。 李叔曾教过他,如果是整齐的马蹄声,那是骑兵,有多远躲多远,因为骑兵有骑阵,进退有序,单枪匹马压根没用。 如果是杂乱的马蹄声,那是散兵或者马匪,这种遇到不要慌,快跑,他乱你也乱,只要你跑得快,他就追不上。 如果对方没有马,那就轻松点,可是要小心整齐的步兵,步兵亦有军阵,一旦被围上,哪怕你骑马,也插翅难飞。 而剩下的,没马还不整齐的,就是虾兵蟹将或者山匪,这样的,真撞上也不用怕,你可以单挑。 林风侧着耳朵听了听,很好,没有马蹄声,没有骑兵,砍杀声也不整齐,不像正规军队,再加上最近没听过有什么战事,看来他刚开始的判断没错,应该就是山匪。 确定前面确实是山匪后,林风的第一反应是往回跑报官。 林风的耳朵由于习武比较灵,以他听到的声音,事发地离他最起码得有三四里。 这样的距离,那群山匪绝对还没发现他。 既然没发现他,那他干嘛吃饱了撑的往前凑! 打山匪很好玩么? 这又不是玩通关游戏! 遇到危险找警察,啊不,找官府才是正路。 不过刚要撤,林风又停住了,这古代不是现代,可不具备五分钟出警的速度,如今那边正在打劫,等他叫来官府的人,那边黄花菜都凉了吧! 所以,现在他应该是跑去报官,还是救人? 小安在后面骑着马,见前面自家郎君突然停下,便也跟着停下,只是等了许久,却不见他家郎君动弹,不由问:“小郎君,怎么了?” 林风回过神,“前面可能有山匪。” “啊!山匪!”小安大惊,“那咱们?” 林风犹豫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 “咱们悄悄去看看。” 这里离最近的县城有十来里,就算骑马,也得大半个时辰,等到官府衙役来,只怕前面也完事了,不如他先偷偷去看看,万一他自己可以解决,他就去拔枪相助一下,如果对方明显实力很强,那没办法,他只能回去报官搬救兵了。 …… 茂密的草丛中,林风悄悄伸手拔开草,看向下面山路上正打得激烈的两队人。 只是等看清后,林风一愣。 来之前,林风还以为是山匪仗着人多势众,打劫过往落单的路人,可来之后,林风才发现,山匪打劫的,居然是一支护卫周全装备精良的车队。 而且这车队的护卫,甚至比山匪人数还要多点。 只是山匪明显更凶悍,护卫的车队又好像有点经验不足,才落了下风。 不过生死之间,落了下风就是要命的。 果然,林风看着时候,车队这边,就已经有两个被砍伤。 林风捂眼,这到底哪家的商队,弱成这熊样。 另一边,马车上,一个身穿华服,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看着身边越来越少的护卫,素来矜持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焦急。 旁边一个贴身护卫看着战局越来越糟,随手挡住山匪丢来的刀,“郎君,小的护着您先突围吧,兄弟们快挡不住了,您是金玉之躯,闪失不得。” 中年男子看着不断倒下的护卫,心中摇摆不定,他也想突围,可他一突围,这后面带的东西肯定带不走,想到这里面的东西,中年男子额头冒汗。 这后面几车都是弓/弩,这要落入山匪手中,就算他出身世家,朝廷也弄死他。 中年男子咬咬牙,狠心道:“把后面几车烧了,烧干净咱们再突围。” 弓/弩被毁,押运不力虽然也是重罪,可家族好歹能保他一条命,要是朝廷的配发给他府弓/弩的落入山匪之手,他就只能直接抹脖子,省得连累家族了。 旁边的贴身护卫也知道事关重大,立刻拿起火折准备突围到后面的车去烧车。 可谁想到他一拿出火折,山匪就立刻明白他们要烧车,迅速把他围了起来,没几下,这个护卫就被砍倒了。 “郑坤!”中年男子惊呼。 叫郑坤的侍卫一身是血地躺在地上,显然是不行了。 中年男子一个踉跄,跌在车里,绝望地闭上眼。 今天他郑言,郑家嫡支,怕是要折在这里。 突然,一声大喝从上方传来。 “下面的商队,谁是领队,你猪脑子啊!遇到敌袭,不知道聚在一起对敌,分散开围着车子干什么!” 中年男子忙睁开眼,就看到让他一生震撼的一幕。 对面的斜坡上,一个手持银枪身穿白衣的少年骑在马上,用枪指着他们的车队,大喊:“聚集!聚集!” 可能看他们没动,少年突然暴躁了,“猪啊!” 只见少年一拍马,直接从斜坡上冲下来,借着冲势,少年手中银枪如蝴蝶纷飞,所过之处,山匪纷纷倒地。 第109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但可喜的是, 因为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他其实啥也没说出来。 一时间,林风都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心塞。 缓了一会,林风开始寻思这件事。 他本意是想去找冯相打听一下银枪和李叔的事, 可虽然打听到了, 却是最坏的结果, 那就是李叔可能是当初反叛的银枪效节都的一员, 也难怪当初冯相看到他的银枪是这个反应。 想到李叔可能是反贼余孽, 林风有些慌, 这要是真的, 李叔可怎么办? 不过话说银枪效节军虽然叛乱,可不是扶持当今皇帝登基了, 按照当今皇帝的身份,这银枪效节军也算有功吧! 怎么听意思反被清算了。 而且当初十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银枪效节军为什么会突然反叛? 林风只觉头大, 这事怎么越问牵扯越多了,而且好像怎么都绕不过十七年的那场兵变。 看来要想弄清事情真相, 就必须问清楚十七年前那场兵变。 可找谁问,他新认的爹冯相肯定知道, 可经过刚才书房那一出, 现在他看到冯相就腿软,哪怕冯相愿意说, 他也不敢再去问。 林风挠挠头, 深恨自己上辈子学什么IT,他当初就该报刑侦, 要单有点刑侦能力, 别说十七年前的事, 亲爹都找到了。 果然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大学报志愿真的很重要! 正纠结着,突然,林风一拍脑袋。 等等,他好像想岔了,十七年前那场兵变,真的能算秘密么? 因为周围的人都对十七年前的事一语带过,或者忌讳不言,让林风对十七年前那场兵变有种神神秘秘的感觉。 可十七年前是兵变啊! 是先帝去世,当今皇帝登基的大事,是国家大事啊! 国家大事有秘密么? 鸦片战争、七七事变,这种上百年的大事,后世书上都记载的清清楚楚,就连玄武门事变,大家还不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历史大事,本身就不是秘密,因为见证的人太多! 所以十七年的事,压根不是秘密,毕竟整个朝堂的朝臣都亲身经历。 至于大家都不愿意说,更大的可能并不是因为他是秘密,而是因为事关当今皇帝,大家怕说多了犯忌讳。 所以干脆闭口不言。 林风眼睛一亮,所以十七年的事,他找任何一个朝臣,其实都能说个七七八八,只是越位高权重的,知道的可能越清楚。 想到这,林风豁然开朗,简直想给自己的机智点个赞。 所以他现在只要找个其他的朝臣打听一下就行了。 不过,这事找谁问呢,得敢告诉,还不能把这事当回事,省得他被追根刨地。 林风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孔循。 …… “哈哈哈,贤侄你怎么有空请我喝酒啊!”孔循摇着扇子,一身富贵闲人打扮的走进来。 林风忙起身,殷勤得走过去,扶着孔循坐到桌上,“之前在沧州,多劳孔伯您照应,如今小侄已回家,于情于理都得请您一顿感谢一下,略备薄酒,还望孔伯不要嫌弃。” “你这孩子有心,我这做叔伯的哪有嫌弃的道理,”孔循笑着拍拍林风,“行啊,小子,会来事,是个知好歹的。” 林风和孔循一起坐下,林风给孔循斟上酒,“这第一杯酒,多谢孔叔让小侄去您那避风头,要是当初直接回京,还不知道别人怎么说呢,哪里有如今回来这般安宁。” “哎呀,这事可不敢居功,这是你爹的安排,对了,回来一切都好吧,在相府住的可还适应,”孔循凑进林风,小声问:“冯夫人可好相处?” 林风忙点点头,“夫人待我很好,一应和大郎他们都一样,我本来没见夫人也很忐忑,怕被说道,谁想见了,夫人很温和,什么都没说。” 孔循摸摸下巴,“想不到冯夫人还是个贤惠人,冯相好福气。” 林风嘴角抽抽,他算看出来了,这孔循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资深八卦爱好者。 你说你一个节度使,还曾做过枢密副使的,这么关心同事老婆贤不贤惠,同事家宅安宁不安宁干什么。 这事和你有毛关系啊! 孔循话一出口,可能也觉得有些不妥,忙一把揽过林风,“大侄子,我这不是担心你么,你看你这个可怜的娃,一个人进相府,冯夫人要是个善妒的,你日子以后多难过,如今知道冯夫人是个贤惠的,大伯也替你放心了。” 林风呵呵两声,你能自圆其说就好。 不过林风随及就故作哀愁地叹了一口气,“嫡母待我很好,可是……” “怎么了?”孔循忙问,“你那些兄弟欺负你?” 林风摇摇头,“平儿他们还小,哪能欺负我,只是我好像惹父亲生气了。” “啊?”孔循眨眨眼,“你惹你爹生气了,你爹那种好脾气,你还能惹他生气。” 林风心道冯相脾气好么,他怎么没看出来。 孔循看着林风闷闷不乐的表情很诧异,“你真惹你爹生气了,你干了什么,你弟弟当年跑皇宫弹琵琶,把皇帝都从宫里吓出来,你爹也不过风轻云淡拎回来,关门揍了一顿。” “弹琵琶?”林风眨眨眼。 “就二郎那小子,一丁点大,你嫡母当时带着别的孩子外出,你爹在家看孩子,恰好陛下有事相招,你爹就带着孩子去了,结果你爹和陛下说事了,二郎那小子偷偷溜到旁边偏殿,正好看到一西域进贡的琵琶,拿起就是一阵狂弹,那琵琶弦是牛筋做的,你应该知道效果了吧,整个端明殿的人都被你二弟那震耳欲聋的魔音吓出来。 而且更要命的是,你二弟自此喜欢上了琵琶,还喜欢上了牛筋做琵琶弦的琵琶,有好一段时间,整个相府一条街都深受其害,最后你爹忍无可忍,严禁你二弟学琵琶,并且严令你二弟碰任何一把琵琶。” 林风目瞪口呆,二郎,厉害啊! 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章 这次随驾的官员……怎么这么多! 曹刺史打开随从官员名单, 一眼,居然没看到头! 粗粗数了一下,好家伙,随从官员人数竟然有几百之多。 曹刺史当时就震惊了, 这次皇帝是带了半个朝廷来? 要不是这诏令上确实写着是来祭天的, 曹刺史都差点以为皇帝是要来迁都的呢! 不过紧接着曹刺史就慌了, 这么多人来, 住哪啊? 汴京虽是洛阳的陪都, 够大也够繁华, 许多官员也在这有私宅, 甚至品级高的还有官宅,可这相对于这几百官员, 还是远远不够。 那剩下的官员,尤其品级比较低的官员, 该安置在哪? 曹刺史只好立刻派人去清理城中空余的官宅, 当然这肯定不够,曹刺史没办法, 只得把汴京周围几个驿站也清出来,甚至还包了城中几个大客栈。 而这官宅、驿站、客栈很多都是有人住的, 突然清理, 少不得一番扯皮,如此一来, 曹刺史的工作量简直成倍的增加。 曹刺史一边焦头烂额地给这些随从官员准备安置地方, 一边在心里问候京城政事堂的那位。 这次的事,不用问, 就知道是京城政事堂那位搞出来。 那位肯定又是看今年大丰收, 心疼百姓了, 才把皇帝和大臣折腾来汴京的。 说来这皇帝和大臣来汴京祭天,说是祭天,其实有识之士都心知肚明,就是让皇帝和军队能找个理由移驾陪都汴京。 洛阳虽然是几朝古都,周围也沃野千里,可即便这样,做为一个驻扎十几万大军的国都,周围的粮食也很吃紧,所以每年,每逢夏收秋收后,各地粮食收上来,各地官员就得征召劳役,运到京城。 而北地粮食运输,主要靠京杭大运河,由京杭运到汴京,然后再由汴京,组织劳役陆运到洛阳。 众所周知,水运省力,陆运艰难,汴京离洛阳不过三百里,可这三百里的陆运,却比京杭上千里的水运还要艰难百倍,所以每到大丰年,政事堂那位,都鼓动皇帝带上京城十几万张嘴,到汴京溜溜,以减轻京城周围百姓劳役之苦。 只是,这却苦了他这个汴京刺史,每年要伺候这么一大帮子人。 曹刺史真想给那位说: 我给您征一万劳役,把粮食送去,您别天天折腾皇帝来了好不好! …… 六月中旬,皇帝携百官,领左右卫八万大军,移驾汴京。 汴京刺史领陪都众官员,迎于城外。 行宫中 “曹郐,这次朕突然带这么多人来,忙坏你吧!”皇帝在主位坐下,笑着说。 曹刺史忙上前,“陛下御驾能幸汴京,是汴京上下期盼已久的,臣和汴京诸位属下能得以见陛下圣颜,再忙也只有心里高兴的份。” 皇帝听了笑道,“你这小子,朕要问别人,别人铁定都说不忙,你小子倒是会顺杆子爬。” 曹郐父亲和皇帝登基前曾一起领过几次兵,也算有几分袍泽之谊,曹郐小时候还经常见还是大将军的皇帝,所以也不和别人一样怕皇帝,反而笑道:“陛下问臣忙不忙,臣忙着准备迎接陛下,陛下素来不习惯咱们这些下属欺瞒您,臣又岂会欺瞒陛下。” 皇帝听了哈哈大笑,“你小子,还真和你爹不一样,你爹曹老将军多稳重啊,你小子咋都当上刺史了还这么滑头!” “臣这性子,陛下还不知道,”曹郐脸皮甚厚得认下滑头。 皇帝被逗乐了,对旁边的枢密使说:“看这老小子,脸皮忒厚,他都这么说了,朕要不好好厚赏一下他,哪能对的起他这么忙。” 旁边枢密使知道曹家原来就是皇帝一派,笑着说:“曹将军都讨赏了,陛下是得赏赏,要不让这家伙觉得陛下小气,在背后说陛下,那可怎么办。” “哈哈,他敢,”皇帝笑着骂了一句,然后看着曹郐“你小子两年前才当上刺史,也算升得够快了,朕要升你,别人就该攀扯了,去把你家小子们叫来吧,让朕瞅瞅。” 曹郐一听大喜,知道这是要荫封他儿子,忙让旁边一个侍卫去传信。 过了一会,曹郐一溜儿子跟着侍卫进了大殿。 曹郐本来正高兴儿子今天说不定入皇帝眼,捞个荫封,可等看到打头的林风,曹郐一惊,面色微变。 坏了,他忘了让侍卫别让林风来了。 只是林风已经进来了,曹郐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期待皇帝别太注意到林风这孩子。 可这可能么? 林风快十七了,而曹郐的几个孩子最大的才十三,光身高上,林风就高一大截,再加上曹郐的几个孩子有些随爹比较黑,而林风面色如玉,又长得极俊,所以林风和曹郐几个孩子一站在一起,简直是鹤立鸡群,想不引人注意都不行。 因此林风刚一进大殿,皇帝就咦了一下,“这孩子谁家的,长得这么好?” 曹郐只好硬着头皮说:“陛下,这是臣的犬子。” 皇帝惊讶道:“你的,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儿子了?” 都是武将,又家宴经常见,皇帝对自己臣子大体有几个儿子还是略知一二的。 曹郐欲哭无泪,只好扯谎,“陛下也是知道的,臣年轻时有些风流,这个孩子,臣也是刚刚知道,才认回来的。” 皇帝听了,愣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朕说朕怎么不认识,原来是你老小子年轻时的风流债啊,好小子,你够有种,你家夫人居然没劈了你,还让你认家来了。” 曹郐尴尬地笑了笑,心道就是我媳妇认回来了的呢! 皇帝不由看向林风,想看清这老小子年轻时风流出的私生子长什么样,结果这一看,皇帝不由愣住,这孩子好生面善,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皇帝不由招招手,“好孩子,来,过来,给朕看看。” 林风乖巧地走上前。 皇帝仔细看了看,确实没见过,难道他年纪大记错了? 也有可能,不过孩子近看长得更俊,一看就觉得心里喜欢,皇帝干脆也懒得想了,笑着问:“多大了,叫什么名字,平时都学些什么?” 林风回道:“学生林风,马上快十七了,平日在家跟着先生读读书。” “读书?”皇帝愣了下,“你平日读什么书?背段给朕听听。” 林风有些无语他爹和皇帝怎么见面就让他背书,不过还是老老实实说,“正跟先生学《大学》”,然后张口背了一段。 一边背,一边林风小心翼翼偷偷瞅了瞅皇帝,皇帝不会再像先生一样考较一下他功课吧? 皇帝应该很厉害吧,万一要是问得太难他不会答怎么办? 啊啊啊,为什么皇帝像他爹一样,见面就问功课! 他都十七了,难道除了学业没别的可问吗? 就在林风内心崩溃,紧张等着皇帝提问时,却见皇帝一脸震惊地看着他,然后转头对枢密使惊叹,“天呐,这孩子,居然会背《大学》!” 正在流利背课本的林风被皇帝的惊人之语惊得突然忘词了。 皇帝却还在和枢密使说:“《大学》是九经吧?” 枢密使点点头,“是的,陛下。” 皇帝又问,“他背得对不?” 枢密使再次点头,“听着甚是流利,应该没错。” 皇帝转头一脸惊诧地看着林风,对曹郐赞叹道:“曹郐,你这儿子好生厉害,想不到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学识,真是教导有方啊!” 曹郐忙一脸谦逊的和皇帝说着小孩子只是喜欢读书,陛下不要太过褒奖,他会骄傲的等等…… 林风看着一脸谦逊实则得意地他爹,又看着旁边真心夸奖他的皇帝,只觉得这世界玄幻了。 他刚刚,难道不是只背了个《大学》么? 《大学》不是除了《论语》以外读书人必备的书么? 这难道不是世家弟子启蒙的读物么! 他只是背个课文,连注释都没背。 这皇帝夸他学识好,是认真地? 然后林风就在晕晕乎乎中,眼睁睁看着皇帝高兴得大手一挥,给他赐了个正九品的校书郎。 前一刻还是白丁的林风,瞬间成了国家图书馆的正式带编管理员! 这钱,原本不用给的! 只是崔主簿跑得太快,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崔主簿人就跑没了。 看着手中的银锭,林风犹豫要不要再送回去,毕竟他没有诓人的打算,可想了想,林风觉得还是算了。 崔主簿现在肯定不想再见到他,他要真找上门,说不定崔主簿受到的精神损失加□□损失,比这一百两还贵! 毕竟,人家,家有悍妻啊! 所以这一百两,就当做崔主簿赎回玉佩,毁灭年轻时罪过的钱吧!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陛下, 这块玉佩明明是……” “啪——”李琪突然手一疼,忙转头,就见玉佩掉到地上, 被林风一脚踩得粉碎。 “你!” 刚刚, 李琪说话时, 林风突然平地跳起,一脚踢在李琪手上, 然后在半空中转身, 顺势一脚精准踩上玉佩, 玉佩瞬间碎成粉末。 林风站定, 泰然地看着李琪。 李琪伸手指着林风,这次连手都哆嗦了,“陛下,他居然当众毁坏证物。” 林风暼了他一眼,“抱歉, 刚刚不小心脚滑, 不过这是我的玉佩,碎了就碎了, 我不介意。” 刚刚他被拽来, 一时没反应过来, 才被摸出玉佩,可听了这么长时间,哪里还不知道事情原委,再想到之前曹刺史夫妇, 林风也反应过来这块玉佩是个祸害, 于是便当即立断毁了它。 李琪登时气结, 指着林风, “陛下,他目无……” “呀,这孩子好俊的身手,竟是个会武的!”上面皇帝突然出声,打断了李琪的话,然后皇帝大赞,“果然不愧是朕的孩子,和朕一样,杀伐果断,是个有出息的!” 李琪一噎,要指责林风的话顿时卡在嗓子里说不出。 李琪都要被憋屈疯了,他纵有万般铁证,不如皇帝屁股歪! 皇帝要睁着眼说瞎话,他再多手段也使不出啊! 众人也同情地看着李琪,只是众人同情地不是李琪的憋屈,而是李琪没脑子,这么多年,皇帝的屁股什么时候正过。 当年卢相和任相相争,皇帝偏袒任相,卢相被罢相,后来任相和安枢密使相争,皇帝偏袒安枢密使,任相被罢相,再后来安枢密使想压冯相,结果安枢密使被罢,你在朝这么多年,都没注意到皇帝天天拉偏架么? 难怪你当初争相位失败,连这点都看不清,居然还想争相位。 众人摇摇头,以后决定离这老头远点。 李琪看看上面的皇帝,又看看前面的冯相,最后看着地上碎成粉末的玉佩,突然觉得眼前一黑。 “啊,李仆射晕倒了——” * 大朝会后,百官散去,皇帝独留下冯相,两人去了偏殿说话。 “冯相啊,朕和你相交多年,想不到你竟然也有被沧海遗珠找上门的时候,”皇帝往榻上一倚,打趣道。 冯相叹了一口气,“让陛下见笑了。” 皇帝突然凑过来,好奇地问:“那孩子,真是你的?” 冯相没有说话。 皇帝看着冯相默认,惊讶道:“那孩子的母亲到底是多天香国色,竟能让你这个素来不为外物所动的端正君子动心。” 冯相有些尴尬,“陛下,莫要取笑。” “哈哈哈,”皇帝大笑,“冯相,朕和你相识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你变几次脸,今儿又让朕见了一次。” “陛下!” “好好好,朕不说了,”皇帝强忍着笑意,“那你那个孩子,不如就叫他住宫里吧,朕看着那个孩子倒挺喜欢的,干脆给朕当养子算了,朕也不会亏了他。父王当年一百多个养子,先帝也弄了一群,朕还没几个呢!” “那孩子……终究年纪大了些,只怕放陛下后宫有点不妥。” “这怕什么,朕那些后宫都多大年纪了,哪里在乎一个孩子。” “只是终究有些不方便,再说这次的事弄得也有些大了,让那个孩子出去躲躲吧!”冯相犹豫了一下,说道。 皇帝听了,觉得也是,“那你找个差事,让他出京避避风头吧!” “沧州节度使孔循前几日上表,想回京探望女儿,三皇子妃正有孕,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孔循啊,那家伙在沧州呆了也十年了吧,当年的事……算了,让他回来吧!” “是,那臣过会拟旨,让他回京,他回来时,陛下应该已经起驾回京了,臣让他直接进京见驾吧?” “行,让他直接去看三儿媳妇吧!” 冯相于是叫来内侍,摆上笔墨,写了一道圣旨,皇帝用玉玺后,冯道让人送去中书省,顺手把林风塞进去宣旨的队伍。 * 卢垣下朝回家,就见到他爹卢质正在屋里悠闲地喝着酒。 “父亲,您什么时候到的,怎么都不和儿子说一声,儿子好去迎您。”卢垣忙走过去,给卢质问安。 卢质摆摆手,“哪来这么多事,我就无聊突然回来看看,还用得着你小子接。” 卢垣请完安,在他爹旁边坐下,“父亲这次突然回来,是打算明日和陛下一起祭天么?” “祭天?”卢质嗤笑一声,“大太阳底下晒得要死,我吃饱了撑的才去。” 卢垣听了哭笑不得,“父亲,您说话悠着点,就算您不想去,也不必这么直接说出来。” 卢质一翻眼皮,“当着皇帝那家伙面,我也这样说。” 卢质这么说是有底气的,他虽然和当今皇帝差不多大,可却是皇帝正了八经的长辈,卢质曾是皇帝父亲先晋王的掌书记,当年除了辅佐先王,还教导过先晋王这些儿子,所以包括先帝、当今皇帝,都算是他的学生。 只不过卢质这人有个毛病,就是嗜酒如命,而且酒后好骂人,当年教导先晋王一群小子时,屡次因为这些小子太笨而破口大骂,就连当今皇帝和先帝,都曾被他骂过猪。 更有甚者,当年先帝年幼气盛,被卢质骂得急了,居然还提着剑追着卢质跑了半条街,差点欺师灭祖。 所以等先帝、当今皇帝登基后,虽然已经明白卢质的好,对卢质更是极为尊重,甚至还多次想以卢质为相,但卢质实在不愿伺候自己这些“猪”学生,只是挂了个节度使,天天在外面潇洒喝酒。 卢垣也知道他父亲和两个皇帝早年那点“恩怨”,故也不劝,笑道:“不过今天父亲没去上朝,可错过一个大热闹。” “热闹?朝堂上不过是唇枪舌剑,有什么热闹!”卢质随手拿着酒壶灌了一口,不以为意地说。 卢垣凑过去,“今天大朝会上,冯相被爆出孝期狎妓,还有了一个儿子。” “噗——”卢质一口酒喷出来,震惊地看着儿子,“你说啥?” 卢垣耸耸肩,“冯相孝期和江南花魁林情儿生了一个儿子,都快十七了。” 卢质大怒,“谁造得谣,作死啊,姓冯的那小子生而丧母,自幼是其父抚养长大,他侍父至孝,当年他父亲去世的消息传入京中,我和他正在翰林院,他当场就晕了,醒了就发疯往家跑,还是我和先帝怕他出事,赶忙派了御林军送他,要不他险些自己跑回河北了,就因为这个,先帝当初遇到困难数次想夺情起复他,都于心不忍,而那家伙回到老家,更是因为子欲养而亲不待,结结实实在他爹坟前守了三年……唉,当年要不是他守这三年,先帝未必会落到当年那个下场……这谣言是谁传的,真是其心可诛!” 卢垣看着他爹要去揍人,忙拦住,“爹,别激动,这事是李琪当朝弹劾的,不是谣言。” 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其实自从京城把这次皇帝移驾的消息传到汴京, 曹刺史就已经提早开始准备了,先是把汴京的行宫修正一番,又给陛下要带的兵马预备出军营, 再加上陛下可能带来的随从官员住处, 总之, 刚开始时,曹刺史还是处理得挺得心应手。 毕竟皇帝以前几乎每年都来, 只要按照惯例, 再每年添点新花样就行。 可等到京城政事堂的正式诏令传来, 曹刺史却傻眼了。 这次随驾的官员……怎么这么多! 曹刺史打开随从官员名单, 一眼,居然没看到头! 粗粗数了一下,好家伙,随从官员人数竟然有几百之多。 曹刺史当时就震惊了,这次皇帝是带了半个朝廷来? 要不是这诏令上确实写着是来祭天的, 曹刺史都差点以为皇帝是要来迁都的呢! 不过紧接着曹刺史就慌了, 这么多人来,住哪啊? 汴京虽是洛阳的陪都, 够大也够繁华, 许多官员也在这有私宅, 甚至品级高的还有官宅,可这相对于这几百官员,还是远远不够。 那剩下的官员,尤其品级比较低的官员, 该安置在哪? 曹刺史只好立刻派人去清理城中空余的官宅, 当然这肯定不够, 曹刺史没办法, 只得把汴京周围几个驿站也清出来,甚至还包了城中几个大客栈。 而这官宅、驿站、客栈很多都是有人住的,突然清理,少不得一番扯皮,如此一来,曹刺史的工作量简直成倍的增加。 曹刺史一边焦头烂额地给这些随从官员准备安置地方,一边在心里问候京城政事堂的那位。 这次的事,不用问,就知道是京城政事堂那位搞出来。 那位肯定又是看今年大丰收,心疼百姓了,才把皇帝和大臣折腾来汴京的。 说来这皇帝和大臣来汴京祭天,说是祭天,其实有识之士都心知肚明,就是让皇帝和军队能找个理由移驾陪都汴京。 洛阳虽然是几朝古都,周围也沃野千里,可即便这样,做为一个驻扎十几万大军的国都,周围的粮食也很吃紧,所以每年,每逢夏收秋收后,各地粮食收上来,各地官员就得征召劳役,运到京城。 而北地粮食运输,主要靠京杭大运河,由京杭运到汴京,然后再由汴京,组织劳役陆运到洛阳。 众所周知,水运省力,陆运艰难,汴京离洛阳不过三百里,可这三百里的陆运,却比京杭上千里的水运还要艰难百倍,所以每到大丰年,政事堂那位,都鼓动皇帝带上京城十几万张嘴,到汴京溜溜,以减轻京城周围百姓劳役之苦。 只是,这却苦了他这个汴京刺史,每年要伺候这么一大帮子人。 曹刺史真想给那位说: 我给您征一万劳役,把粮食送去,您别天天折腾皇帝来了好不好! …… 六月中旬,皇帝携百官,领左右卫八万大军,移驾汴京。 汴京刺史领陪都众官员,迎于城外。 行宫中 “曹郐,这次朕突然带这么多人来,忙坏你吧!”皇帝在主位坐下,笑着说。 曹刺史忙上前,“陛下御驾能幸汴京,是汴京上下期盼已久的,臣和汴京诸位属下能得以见陛下圣颜,再忙也只有心里高兴的份。” 皇帝听了笑道,“你这小子,朕要问别人,别人铁定都说不忙,你小子倒是会顺杆子爬。” 曹郐父亲和皇帝登基前曾一起领过几次兵,也算有几分袍泽之谊,曹郐小时候还经常见还是大将军的皇帝,所以也不和别人一样怕皇帝,反而笑道:“陛下问臣忙不忙,臣忙着准备迎接陛下,陛下素来不习惯咱们这些下属欺瞒您,臣又岂会欺瞒陛下。” 皇帝听了哈哈大笑,“你小子,还真和你爹不一样,你爹曹老将军多稳重啊,你小子咋都当上刺史了还这么滑头!” “臣这性子,陛下还不知道,”曹郐脸皮甚厚得认下滑头。 皇帝被逗乐了,对旁边的枢密使说:“看这老小子,脸皮忒厚,他都这么说了,朕要不好好厚赏一下他,哪能对的起他这么忙。” 旁边枢密使知道曹家原来就是皇帝一派,笑着说:“曹将军都讨赏了,陛下是得赏赏,要不让这家伙觉得陛下小气,在背后说陛下,那可怎么办。” “哈哈,他敢,”皇帝笑着骂了一句,然后看着曹郐“你小子两年前才当上刺史,也算升得够快了,朕要升你,别人就该攀扯了,去把你家小子们叫来吧,让朕瞅瞅。” 曹郐一听大喜,知道这是要荫封他儿子,忙让旁边一个侍卫去传信。 过了一会,曹郐一溜儿子跟着侍卫进了大殿。 曹郐本来正高兴儿子今天说不定入皇帝眼,捞个荫封,可等看到打头的林风,曹郐一惊,面色微变。 坏了,他忘了让侍卫别让林风来了。 只是林风已经进来了,曹郐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期待皇帝别太注意到林风这孩子。 可这可能么? 林风快十七了,而曹郐的几个孩子最大的才十三,光身高上,林风就高一大截,再加上曹郐的几个孩子有些随爹比较黑,而林风面色如玉,又长得极俊,所以林风和曹郐几个孩子一站在一起,简直是鹤立鸡群,想不引人注意都不行。 因此林风刚一进大殿,皇帝就咦了一下,“这孩子谁家的,长得这么好?” 曹郐只好硬着头皮说:“陛下,这是臣的犬子。” 皇帝惊讶道:“你的,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儿子了?” 都是武将,又家宴经常见,皇帝对自己臣子大体有几个儿子还是略知一二的。 曹郐欲哭无泪,只好扯谎,“陛下也是知道的,臣年轻时有些风流,这个孩子,臣也是刚刚知道,才认回来的。” 皇帝听了,愣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朕说朕怎么不认识,原来是你老小子年轻时的风流债啊,好小子,你够有种,你家夫人居然没劈了你,还让你认家来了。” 曹郐尴尬地笑了笑,心道就是我媳妇认回来了的呢! 皇帝不由看向林风,想看清这老小子年轻时风流出的私生子长什么样,结果这一看,皇帝不由愣住,这孩子好生面善,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皇帝不由招招手,“好孩子,来,过来,给朕看看。” 林风乖巧地走上前。 皇帝仔细看了看,确实没见过,难道他年纪大记错了? 也有可能,不过孩子近看长得更俊,一看就觉得心里喜欢,皇帝干脆也懒得想了,笑着问:“多大了,叫什么名字,平时都学些什么?” 林风回道:“学生林风,马上快十七了,平日在家跟着先生读读书。” “读书?”皇帝愣了下,“你平日读什么书?背段给朕听听。” 林风有些无语他爹和皇帝怎么见面就让他背书,不过还是老老实实说,“正跟先生学《大学》”,然后张口背了一段。 一边背,一边林风小心翼翼偷偷瞅了瞅皇帝,皇帝不会再像先生一样考较一下他功课吧? 皇帝应该很厉害吧,万一要是问得太难他不会答怎么办? 啊啊啊,为什么皇帝像他爹一样,见面就问功课! 他都十七了,难道除了学业没别的可问吗? 就在林风内心崩溃,紧张等着皇帝提问时,却见皇帝一脸震惊地看着他,然后转头对枢密使惊叹,“天呐,这孩子,居然会背《大学》!” 正在流利背课本的林风被皇帝的惊人之语惊得突然忘词了。 皇帝却还在和枢密使说:“《大学》是九经吧?” 枢密使点点头,“是的,陛下。” 皇帝又问,“他背得对不?” 枢密使再次点头,“听着甚是流利,应该没错。” 皇帝转头一脸惊诧地看着林风,对曹郐赞叹道:“曹郐,你这儿子好生厉害,想不到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学识,真是教导有方啊!” 曹郐忙一脸谦逊的和皇帝说着小孩子只是喜欢读书,陛下不要太过褒奖,他会骄傲的等等…… 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只是到底年纪大了, 人老觉也少,皇帝躺了一会,居然没睡着。 皇帝干脆也不睡了, 躺在床上想起昨晚上被淑妃打断的事。 当初那个月, 明明是他和冯相在一起的,冯相当时在坟边结庐守孝,他就带兵在旁边一片荒地上驻扎。 冯相不可能有机会偷偷跑出去, 更不可能从北方跑到江南。 皇帝摸摸下巴,那冯相那个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当初冯相认那个孩子时, 他就觉得有点隐约不对, 只是没多想, 毕竟要不是自己的孩子, 没有官员愿意顶着孝期狎妓的名声认孩子,尤其还是名声极好的冯相。 可如今仔细一想, 这事却处处透着怪异。 冯相, 真会孝期狎妓吗? 皇帝想了一下,摇摇头,他和冯相相识三十年,冯相是什么人他还是清楚的, 别说孝期狎妓,就是平常,只怕也不会想着去逛花楼。 那他特地大老远跑江南去逛个花楼睡个花魁干什么? 皇帝摸着下巴, 冯相, 不会被人栽赃了吧! 随及皇帝摇摇头, 孩子这种事, 日子那么好算, 是不是一问就清楚了,要他没做,就算想栽赃也栽不上。 突然,皇帝想到曹刺史干得事,冯相,不会是替人背锅吧? 皇帝笑着摇摇头,这怎么可能。 冯相这家伙,怎么可能轻易替人背锅,说来这么多年,他也就替先帝和他经常背背锅。 突然,皇帝脸色一变,他想起来了。 当年先帝,好像正在江南一代巡幸。 ** 政事堂 冯相正在处理政务,一个内侍走进来。 “相爷,陛下有事相召。” 冯相没有抬头,“等我把这几件处理完。” 内侍不敢催,“是。” 冯相把手头几年加急的政务处理完,这才放下笔,对郑相和崔相说:“陛下相召,其他政务,就有劳两位了。” 郑相和崔相还以为和以前一样,随意摆摆手,“交给我们吧,别让陛下久等。” 冯相这才起身,跟着内侍朝宫里去了。 一路跟着内侍到了皇帝寝宫,冯相停下,整整衣袖,然后抬步走进去。 进了寝宫,皇帝正坐在里间榻上,吃着葡萄。 冯相走过去,拱手,“陛下。” 皇帝笑着指了指对面,“来,皇庄上刚进的葡萄,来尝尝。” 冯相走到对面坐下,捏了一个尝了下,“粒粒饱满,味道酸甜,今年皇庄上的葡萄长得不错。” 皇帝笑着说:“你要喜欢,等会出宫带些回去,你家孩子小,定然喜欢吃这个。” “多谢陛下,那臣就厚脸拿些回去给平儿他们了。” “怎么光拿给平儿他们,不给风儿?这是厚此薄彼?”皇帝笑着打趣。 冯相捏了一个葡萄,“我昨儿有事,派他出去了。” 皇帝笑容淡了一些,“哦,去哪了?” “前些日子卢质写了本诗集给我,我帮他校正完了,就让风儿送去了。”冯相随口说。 “是么?只是送个诗集?”皇帝看着旁边这盘葡萄,“那你夫人昨日带着孩子为什么也走了?” 冯相吃了颗葡萄,不紧不慢地说:“刚刚忘了,臣夫人昨天和臣因为风儿的事赌气,回娘家了,看来臣只能辜负了陛下的葡萄了。” “冯相!”皇帝勃然大怒,“你是在敷衍朕么?” 冯相起身,拱手,“臣有罪!” “你!”皇帝用手指着冯相,“你这是当着朕的面欺瞒朕么!” 冯相默然。 皇帝喘了一口气,“朕问你,风儿,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别想狡辩,朕算过,他怀上的日子,正是当年朕去你老家的时候!” 冯相闭上眼,“不是。” “那他是?”皇帝盯着冯相。 冯相叹了一口气,睁开眼,“陛下既然问,想必已经猜出来了,何必再要臣多言。” 皇帝骤然起身,“他真的是,真的是,真的是先帝的儿子……” 皇帝在屋里转了两圈,终于缓过神来,深吸一口气,突然转头看着冯相。 “所以那天大殿上,你才不顾名声要当众认他,好啊,好啊,冯相,先帝死了十七年,你还能为了他的儿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自砸名声,你够忠心,可你想过朕么,朕和你相识三十年,君臣十七年,朕对你什么样,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朕么,看着朕在大殿上替你背锅,被你当傻子耍,你好得很啊!” 冯相平静地说:“当时事发突然,臣当众认下也是无奈之举,并未想到陛下会因顾惜臣的名声替臣背锅,此事,是臣情急之下思虑不周。” “好一个情急之下思虑不周,这事要不是李琪骤然发难,你是不是打算直接抹平此事,冯相,朕是不是得等哪天他造反杀到朕面前,朕才知道你还给先帝养了个儿子,养了个余孽!” 冯相猛然抬头,“陛下,他还只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 “孩子,他都十七了!他就算一时不知道,他能一辈子不知道,他只要知道,你觉得他会安安分分的,可笑。”皇帝嗤笑一声。 冯相看着皇帝,“这么说,陛下是容不下他了?” 皇帝觉得好笑,“你觉得朕会养虎为害么?” “好了,臣知道了。”冯相说了一句,突然一把端起旁边的葡萄碟子,摔向桌子,然后捡一块碎瓷片,划向脖子。 “那臣今日,先走一步!” “你们两个不长眼么,敢冲撞本皇子!” 紫袍男子见状眉毛一皱,虽然早已见怪不怪,可每次见了,仍忍不住动气。 紫袍男子干脆走过去,笑着说:“二殿下。” 二皇子正在教训不长眼的内侍,听到这声音一激灵,忙把鞭子背在身后,转过身来,对紫袍男子见礼,“见过相公。” 紫袍男子微微侧身,受了二皇子半礼,笑眯眯地说:“老臣刚从陛下那回来,陛下刚刚还谈起殿下的学业,很是忧心,让老臣能来多照看一下殿下,老臣今天中午正好有空,不如老臣去殿下温习一下功课如何?” 二皇子一听紫袍男子要查功课,立刻汗毛倒立,开什么玩笑,紫袍男子给他请的皇子傅都被他打回家半个月了,这半个月他何曾读过什么书,要一查还不露馅了。 二皇子忙打了个哈哈,“本皇子今儿中午不巧要去母后宫中用膳,怕是不方便,相公公务繁忙,就不劳烦了相公了。” 紫袍男子笑道:“原来殿下要去皇后娘娘宫中问安,确实耽误不得,那臣就下次有空再去好了。” 二皇子尴尬地笑了笑,也不敢约下次的时间,忙带着下人匆匆走了,“相公,母后正在宫中等孤,孤先去看母后了。” 紫袍男子笑道:“老臣恭送殿下。” 二皇子一走,紫袍男子转过身,看了一眼地上两个血肉模糊的小太监,淡淡地说:“送他们去御马监,告诉监头,让马医给他们看看,用些药,这两人以后就放他那了。” 旁边跪着的小太监们正不知怎么办,一听紫袍男子说得,如临大赦,忙磕头,“多谢相公救命之恩,多谢相公救命之恩。” 这两个小太监是被主子打了,别说叫大夫,连药都没有,只能自己挺着,多数是要活不下的,如今去御马监,说不定还能活下去。 紫袍男子摆摆手。 几个人忙抬着两个人朝御马监去了。 紫袍男子心事重重地继续朝宫外走去。 皇帝年轻时忙着征战沙场,留下的孩子并不多,如今还活着的,只有潞王、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和两个公主。 潞王最年长,当年跟着陛下南征北战,也算军功卓越,本来以这家伙的军功,完全没后面几个皇子的事,可偏生,这家伙不是皇帝亲生的,皇帝年轻时曾纳一寡妇为妾,这寡妇有个十岁的儿子,皇帝要了人家娘,顺便养了人家儿子,这便是潞王,所以虽然潞王是长子,上了玉牒,也战功赫赫,皇帝大臣立嗣也不考虑他。 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一个青衣少年提着几包药, 大步走向小巷,后面,一个小厮模样的书童撑着一把伞, 气喘吁吁地小跑在后面追着。 “小郎君, 等等小的,这正下雨,您被淋着可怎么办!” 少年却充耳不闻, 一直走到小巷最里面的一座宅子门前才停下,随手抹了一把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然后深吸一口气, 嘴角僵硬的勾了勾, 挂上一丝勉强的笑意, 才伸手推开了门。 进了门, 穿过庭中院子,少年直接走向了一间卧房。 “娘, 我抓药回来了, 刚刚我问了慈善堂的大夫,您如今熬过冬天,身子有些起色,只要再吃几服药, 说不定夏日里就能起来了。”少年掀开门帘,笑着走进去。 屋里,靠窗的睡榻上, 一个女子斜倚在靠枕上, 看着窗外朦胧的细雨。 只是单单望见一个侧影, 就可以女子无论身段还是样貌, 都堪称世间绝色。 少年却没有注意到这些, 反而快步上前,关上窗户,抱怨道:“娘,这春日里雨天的风最是湿冷,您怎么开着窗对着吹,又冻病了怎么办?” 关完窗,少年回过身,走到榻前,替他娘,林情儿掖了掖被子,然后笑着说,“娘,我把药给小安,让他去熬药。” 正要转身,却听到女子轻声说,“风儿,不用了,不中用了。” 少年浑身一僵,转过头,就看到他娘一双美目正注视着他,里面是清醒的了然。 林情儿苍白地笑了下,“风儿,娘的身体自己清楚。” 林风刚刚在门外强装的无事瞬间土崩瓦解,红了眼,“娘……” “傻孩子,哭什么,”林情儿居然自己撑着身子坐起来,把林风拉着坐在床边,还伸手给儿子擦了擦眼泪,“生老病死,不过是早晚的事,人总得有这么一遭。” 话虽如此,可谁又能接受,林风强忍泪水,低着头。 林情儿看着儿子的样子,突然笑了,“你这孩子,做这个样子干什么,你娘我这一辈也算是命途多舛,五岁因战乱和双亲离散,六岁被卖入教坊,八岁长开了被老鸨相中,从此天天学那些卖笑手段,就等及笄后成为坊里花魁,做她手中一棵摇钱树,然后和别的花魁一样,风光几年,最终色衰而驰,成为坊里后井中一缕冤魂,那时娘的命运,一眼就可以看到头,可娘生来性子狠,不认命,敢在最红的时候偷偷怀孩子,敢在老鸨带人来时在人最多的花街上跳楼,最终娘挣出一条命,自赎自身,换来下半辈子安稳度日,换来你这个儿子尽孝床前,风儿,你哭什么,你该笑,娘这一辈子,生得卑贱,走得却安详,这天底下,有几个花魁有你娘这么好命!” 林风突然伸手抹了把眼泪,抬起头,坚定地说,“娘,儿子明白了,儿子已经长大了,您放心。” 林情儿欣慰地点点头,“我儿已经十六了,你自幼聪慧老成,娘相信就算娘不在,你能生活得很好。” 说到这,林情儿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匣子,递给儿子。 林风接过,打开,里面有两层,上面一层,是几块金锭和银锭,下面一层,居然是几块形状各异的玉佩。 “这上面一层,是我多年攒下的体己,如今给你,你往后手头也好宽松些,而这下面……”林情儿拿起里面的玉佩,一块块在手中摆好,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这其中一块,是你亲生父亲的。” 林风一愣,他亲爹的?他那个逛青楼让他娘胚珠暗结,却从没出现的爹的。 林风对那个素未谋面的爹没什么好感,不过本着好奇,还是随口问了一句:“哪一块?” 谁想他娘却轻松地说:“娘怎么知道是哪块!” 林风:…… 林风一脸懵逼地看着他娘。 林情儿坦然地看着儿子,“娘那一月接客七人,每人都要了一块玉佩,后来就怀了你,按日子只能推算到那个月,娘又怎么知道和哪个怀的。” 林风绝倒,他娘一如既往的彪悍。 “那娘你现在拿出这些玉佩?” 林情儿往后面的靠枕一倚,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风儿,你知道娘当初为什么怀上你么?” “呃,不是意外怀上的么?您舍不得打……”林风想到这些年听到的传言,他娘当年是江南顶红的花魁,当初那事也算闹得挺大的,不知有多少人说他娘脑子不清楚,不知被哪个浪荡子骗了身骗了心,怀了孩子还不舍得打,最终身价一落千丈。 林情儿嗤笑一声,“教坊的姑娘从开始接客,就一月一碗红汤,开始是避孕,喝得久了就绝孕,哪有什么意外。” 林风瞪大眼睛。 林情儿目光看着窗户上的油纸,似回忆似自语,“我从小在教坊长大,知道里面姑娘最终的下场,我知道,只有从里面逃出来,我才能逃过那样的命运,可逃,哪有那么简单,我是花魁,是坊里的摇钱树,身价高得整个江南都没几个人能赎得起,我想自赎出来,唯一的法子就是让自己身价大跌,而怀个孩子,是最好的法子。” 林情儿转过头,看着儿子,“风儿,你可曾怨恨过娘,让你生于妓人之子。” 林风握住林情人的手,摇摇头,“娘,你知道儿子素来不在意这些的。” 林情儿又欣慰又心疼地看了眼儿子,然后低头看着手中的七块玉佩,“可是,娘却在意。不过好在,娘当初做这事时,留了个心眼。当初娘偷偷停药后,就仗着自己是花魁,特地在接客时挑剔了一些,那一个月接的七位,都是出身显贵的翩翩公子。” 林风眨眨眼,看着他娘手中的七块玉佩,他娘不会想让他认祖归宗吧? 林风顿时一阵头大。 林情儿看着林风的表情就知道他想什么,摇摇头,“娘在教坊那么多年,难道还看不清这天下的男人,这男人,在教坊里海誓山盟,那都是假的,他们心里,压根看不起青楼女子,更看不上青楼女子生的孩子,青楼女子要真信了他们嘴,让孩子登门认祖归宗,那只能自取其辱,所以风儿,娘这辈子不会让你去认祖归宗,更不屑死后进那些狗屁世家大族的祖坟。” 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血浓于水, 他捐血了?他当年就爽一下,捐了个小蝌蚪,一滴血可都没流。我这一身血, 可都是我娘十月怀胎加我这十六年吃饭长出来, 你可别替他摘桃子。”林风嗤笑一声,直接坐起身,对着雾气一扫。 雾气直接像球一样, 被拍风了,然后啪得一下糊在墙上。 “林风,你又拍我!” 林风耸耸肩, “谁让你说话我不喜欢听呢! 他前世今生, 最讨厌的一句话就是血浓于水! 前世, 他出生就被丢在孤儿院, 后来靠着政府补助社会扶持磕磕绊绊长大,好不容易做出点事业, 却被闻讯而来的亲生父母要求赡养, 别人都劝他血浓于水,可他偏不乐意,凭什么他要因那点血脉照顾从来没见过的人。 这一世,他娘林情儿罕见的点燃了他母子之情, 让他感受到母爱,让他知道世上只有妈妈好是什么意思,可这只限于母爱, 可不关那狗屁父爱的事。 所以, 别吃饱了撑的和他讲血浓于水。 林风整整身上的衣服, 朝外走去。 “你要去哪?”雾气刚把自己从墙上揭下来, 看到林风要出去, 忙问。 “去认爹!”林风随口说。 “什么!怎么这么突然!”雾气忙飞过去,挡在林风前面。 林风整了整衣袖,“因为我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些小说,但凡里面主角遇到事犹豫一下,都会平生波折,多出很多磨难,而我虽然觉得我没那么好的运气当主角,可我现在面前是一条康庄大道,谁知道犹豫一下,被你带偏一下,后面不会有一大串麻烦,我可不是唐僧,喜欢玩九九八十一难。” 说着,林风就推开雾气,准备去前面。 结果他刚踏出门口,就听到后面说。 “你不想回现代了?” 林风停住,“你有这个本事?” 黑雾哼了一声,“要是没我,你能穿越投胎到这。” 林风突然转过身,走到黑雾面前。 黑雾洋洋得意地看着林风。 林风看着黑雾三秒,突然握紧拳头,一拳头砸向黑雾。 “啊,林风,你干嘛突然打我!” 林风按着黑雾狂揍,“好啊,你终于承认是你让我穿越的。老子辛辛苦苦在首都攒个首付容易么,刚装修好的第一天啊,老子就去收拾下,累了在沙发躺了一下,就穿越了,你孬好等我享受几天新房啊,你知道我这十六年一想起我大几百万付得首付一天没住,我有多么崩溃么!” 黑雾被林风揍得不成团形,“那个不怪我啊,是那个时辰正好,你又正好睡着。” “那难道怪我!”林风直接按着黑雾问。 黑雾语塞。 “所以你把我送回去,从来不是你的筹码,而是你欠我的!”林风看着黑雾,“我说得对吗?” 黑雾泪崩,这家伙这么凶残,他敢说不对吗? 林风随手一甩,黑雾又糊到了墙上。 林风转身接着要出去。 “别有,一千万!” 林风转头,就见黑雾又飞起来,“你别认这个,去找你亲爹,只要你找到你亲爹,我不但送你回去,还给你一千万,这总行了吧!” 林风看着黑雾,摸了摸下巴,这家伙从他小时候就时不时出现,他一度以为它会是个金手指,可它大部分时间什么都不说,出来看看他就消失了,他需要时,也叫不到,所以他都放弃了,如今看来,这家伙大概是个任务发布器? “你还知道什么?”林风问。 黑雾嗖得一下消失了。 林风:…… 林风抬起脚,装着要往外迈。 黑雾嗖得一下又回来了,“你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的。” 林风放下脚,“真不知道了?” 黑雾闭紧嘴,坚决不说一个字。 林风看了,“好,那咱们换一个话题,我要回去现代,能回到我睡着的一刻吗?” “可以,只要你能找到你的亲生父亲。” 林风松了一口气,看来不用担心吸入甲醛过量,不用担心饿死,不用担心房贷断缴影响征信。 “那……那一千万?” “你当初去看房时经过彩票店随手买了张彩票,正在你裤兜里。只要你完成我说的,那张彩票就是一等奖。”黑雾立刻说。 林风看着黑雾,突然笑了,“黑雾同志,我觉得你说得对,爹,还是亲生的好!” * 第二天,林风委婉而坚决地拒绝了郑言郑刺史,带着小安离开了郑家,踏上了寻找亲爹的征途。 几日后,林风和小安到了汴京城外。 汴京城外 林风骑在马上,拿着一把扇子狂扇。 “这才四月初,天怎么这么热?” 小安递过水囊,“如今都初夏了,确实该热了,咱们又在赶路,自然更热些。” 林风摆摆手,“不喝了,走,咱们快进城,先找个客栈住下洗洗,你家郎君快被汗浸透了。” 于是两人也顾不上欣赏这繁华的汴京,风风火火进了城,直奔客栈。 要了间上房,一通冲凉后,林风舒服从屏风后出来。 小安也快速冲完,给林风批了件干净的衣裳,然后抱起两人换下的衣裳,准备出去清洗。 结果刚走两步,衣裳袖子滑出一物,啪得一下掉在地上。 “呀!小郎君,你扇子掉了。” 林风躺在榻上,正舒服,“掉了就掉了,你捡起来不就行了。” 小安捡起扇子,过来给林风,“可上面的扇坠摔坏了。” 林风拿眼一瞅,果然扇子下面挂得玉坠碎了,只剩下一半还在上面,林风不甚在意,这把扇子是他路上热随手买的,并不值什么钱,也不心疼,“没事,坏就坏了,又不值钱,扇子没坏就行。” 林风随手拿过,扇了扇。 小安见林风不在意,就抱着衣裳出去洗了。 林风扇了会风,看着下面碎的玉坠,后知后觉确实觉得有点不好看,干脆把它从扇子上拆下来,随手丢一边。 丢完了,又觉得扇子光秃秃好像也不好看,林风翻身坐起来,从包袱里翻出匣子,打开匣子,从里面找出那个玉坠形状的玉佩,然后系了上去。 后面这三块玉佩,都是那三位不知道真名的公子的,在古代,不知道真名,几乎就相当于大海捞针,林风也不抱什么,打算等缺钱找个当铺卖了,换点盘缠,如今,正好先拿来用用。 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如此在沧州停留了大半个月, 孔家收拾好东西,一家人才和宣旨的大臣一起启程回京。 又走了大概一个月,一众人终于到了京城。 到了京城, 宣旨的大臣就算完成任务了, 直接拍拍手回三省复命了,孔循一家也准备先进宫谢恩,然后在京城安顿下来, 只有林风,又尴尬了。 他得去哪啊? 好在孔循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见林风如此, 就叫来自己夫人, “毕竟陛下金口已开, 风儿直接回冯府有些不妥, 你带着他先去宫里看看三皇子妃,我去面圣后, 见到陛下或者冯相, 问一句再做处置。” 于是,林风就跟着孔夫人和孔家几个儿子女儿,进了宫。 进宫的路上,孔夫人先给林风点了一下宫中的情况。 皇帝登基时因为年纪已大, 登基后并没有大选嫔妃,宫中高位嫔妃,大多是皇帝登基前府里的旧人。 当年皇帝未登基前, 有一正三侧四位妻妾, 正室是曹夫人, 侧室是魏夫人、夏夫人、王夫人。 曹夫人就是如今的曹皇后, 当初皇帝登基前, 有一子一女,只是其子在当年那场兵变中死于非命,曹皇后也因此打击一病不起,这些年一直病殃殃的,莫说打理后宫,就连平时宫宴,都不怎么出来。 不过曹皇后和皇帝是结发夫妻,皇帝一向很敬重皇后,再加上曹皇后还有一女,女婿更是多年跟着皇帝南征北战,所以曹皇后虽然常年病弱,整个后宫却无人敢轻视。 所以他们这次去,虽是看三皇子妃,但得先去见皇后,以示尊重。 除了皇后,还有潞王之母魏夫人,登基后追封德妃,两位皇子之母夏夫人,登基后封贤妃,这两位年纪本就和皇帝相当,甚至魏夫人比皇帝还大,所以陆续已经在皇帝登基前后过世,如今宫里,只还剩比较年轻的王夫人,淑妃。 王淑妃早年曾是伪朝一名将的妾室,后来这位和当年还是节度使的皇帝对阵,被皇帝揍得落花流水,后来就郁闷死了,先帝登基后,皇帝进京,听着老对头家里有一位美貌贤惠的妾室,比较善于打理家务,正在守寡,皇帝干脆就顺手替老对头照顾了一下孤儿寡母,把这个美貌的妾室娶回了家。 果然,这位妾室一进门,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伺候得好曹夫人,打理得各种家务,竟得到皇帝和曹夫人一致好评,所以皇帝登基后,虽然这位王夫人既无子嗣,还是改嫁,依旧稳坐四妃淑妃之位。 如今宫里,也是这位在打理。 所以这位也得拜访一下。 林风听得目瞪口呆,原来管理型人才,到哪都吃香的。 孔夫人给林风介绍完,马车也到了宫门外,孔夫人带着林风和一众孩子下了车,递了牌子,过了一会,一个内侍出来,引着众人进去。 众人跟着内侍走走停停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才来到后宫,到了曹皇后的宫殿。 “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正在偏殿做针线。”内侍低声提醒了一句。 孔夫人会意,塞了个荷包给内侍,“多谢公公提醒。” 内侍接了荷包,就进去通传,很快,一个宫女出来,引孔夫人一众人进去。 进了偏殿,林风跟在孔夫人身后,微微抬头,就看到里面榻上,一个身穿寻常衣物的妇人正在绣着荷包,旁边,一个三十多岁的宫装清丽佳人正在她下首帮她挑着丝线配色。 两人在一起,竟然甚是温馨。 林风眨眨眼,寻常人家妻妾都没和谐到这种程度,这位大名鼎鼎的王淑妃,果然名不虚传,而且让林风有侧目的是,这位王淑妃的容貌,竟然不逊于他娘,林风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和他娘样貌相当的。 看到孔夫人进来,宫装美人抬头,笑着对身边的曹皇后说,“娘娘,孔夫人来了。” 曹皇后年纪已经有些大了,放下荷包,在王淑妃扶着坐正身子,“亲家母来了,来,赐坐。” 孔夫人忙说不敢当不敢当,这才带着一众孩子坐下。 孔夫人坐下,就笑着说:“臣妇听到三皇子妃初有身孕,心中不胜欢喜,恰好陛下准了我家夫君回京,这才一回京就进宫叨扰。” 曹皇后对三皇子妃有孕也很高兴,“你是她母亲,来看看是应该的,厚儿媳妇有孕,陛下和本宫也很欢喜,你一家既然回来,若是有空,不如去多去看看,你生养过,也可以多照应一下厚儿媳妇。” 孔夫人听了不胜欢喜,她本来就想照顾,只是碍于闺女住在宫里,不好常常进宫,如今有皇后这句话,别人再不敢多闲言碎语。 林风站在后面,也有些惊讶,没来之前,他都做好皇宫大院,规矩森严,皇家高高在上的准备,可如今一看,皇宫虽然有些规矩,但无论皇后后妃,都很和气,尤其皇后,林风看着,竟和寻常富贵人家主母没什么区别。 孔夫人说完正事,又陪着皇后聊了会天,还说起这些年在沧州的一些趣事。 皇后笑着说:“这些年除了厚儿成亲,你们家回来一趟,竟也好多年没好好见见了,本宫瞅着,你们家人丁又兴旺了不少。” 孔夫人听了,忙让几个年幼的孩子出来拜见皇后,这些年她和夫君在沧州没事,还真没少造人。 皇后看着这些孩子挺高兴的,对身边淑妃说:“你去开库房拿些南边进贡的小玩意来,给这些孩子,小孩子家的,看着怪可人的。” 淑妃笑道:“上次南边进贡一批珊瑚珠子和布料,很是新奇,臣妾看孔家这几个孩子有男有女,男孩赏珊瑚,女孩赏布料,让他们弄着玩可好。” 皇后听着很满意,“你去安排吧!” 淑妃于是叫来贴身宫女,解下钥匙,让她去拿。 皇后看着挺喜欢孩子,不仅一一问了几个孩子叫什么,连孔家几个大的也都过问了两句,只是等看到林风时,愣了一下。 “这个孩子?” 孔夫人忙说:“娘娘,这是风小郎君。” 皇后愣愣地看着林风,有些没反应过来。 还是旁边王淑妃反应比较快,忙小声说:“娘娘,你忘了,汴京时,冯相和陛下那个孩子。” 皇后却恍然未闻,拉着林风,轻声问:“你多大了?” “这个月,刚十七。”林风回道。 “十七,”皇后喃喃念叨一句,“我儿当年也是刚刚十七。” 说着,皇后痴痴地看着林风,眼泪就下来了,“我的审儿啊!我的审儿当年也是这个年纪,就再也没回来,我的儿啊!” …… 所以等皇帝带着冯相孔循到后宫时,就看到整个中宫一片兵荒马乱。 皇后抱着林风哭得死去活来,王淑妃和孔夫人一左一右在旁边苦苦相劝,旁边宫女内侍安慰的,端盆的,打帕子的挤了一屋,最外面,孔家一众孩子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要说这皇宫内禁的路, 其实他比皇帝还熟,毕竟他当年住皇宫的时间,可比当今圣上早多了。 紫袍男子顺着宫墙一路往外走,刚走到御园一个路口, 就听到前面一阵鞭子声, 不由皱眉,走过去。 走到那, 紫袍男子就看到一个三十来岁的穿着皇子服饰的男子正拿着鞭子, 抽两个小太监,旁边还跪着几个, 一边抽一边还叫嚣。 “你们两个不长眼么,敢冲撞本皇子!” 紫袍男子见状眉毛一皱, 虽然早已见怪不怪, 可每次见了, 仍忍不住动气。 紫袍男子干脆走过去,笑着说:“二殿下。” 二皇子正在教训不长眼的内侍,听到这声音一激灵,忙把鞭子背在身后, 转过身来,对紫袍男子见礼, “见过相公。” 紫袍男子微微侧身,受了二皇子半礼,笑眯眯地说:“老臣刚从陛下那回来, 陛下刚刚还谈起殿下的学业, 很是忧心, 让老臣能来多照看一下殿下, 老臣今天中午正好有空, 不如老臣去殿下温习一下功课如何?” 二皇子一听紫袍男子要查功课,立刻汗毛倒立,开什么玩笑,紫袍男子给他请的皇子傅都被他打回家半个月了,这半个月他何曾读过什么书,要一查还不露馅了。 二皇子忙打了个哈哈,“本皇子今儿中午不巧要去母后宫中用膳,怕是不方便,相公公务繁忙,就不劳烦了相公了。” 紫袍男子笑道:“原来殿下要去皇后娘娘宫中问安,确实耽误不得,那臣就下次有空再去好了。” 二皇子尴尬地笑了笑,也不敢约下次的时间,忙带着下人匆匆走了,“相公,母后正在宫中等孤,孤先去看母后了。” 紫袍男子笑道:“老臣恭送殿下。” 二皇子一走,紫袍男子转过身,看了一眼地上两个血肉模糊的小太监,淡淡地说:“送他们去御马监,告诉监头,让马医给他们看看,用些药,这两人以后就放他那了。” 旁边跪着的小太监们正不知怎么办,一听紫袍男子说得,如临大赦,忙磕头,“多谢相公救命之恩,多谢相公救命之恩。” 这两个小太监是被主子打了,别说叫大夫,连药都没有,只能自己挺着,多数是要活不下的,如今去御马监,说不定还能活下去。 紫袍男子摆摆手。 几个人忙抬着两个人朝御马监去了。 紫袍男子心事重重地继续朝宫外走去。 皇帝年轻时忙着征战沙场,留下的孩子并不多,如今还活着的,只有潞王、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和两个公主。 潞王最年长,当年跟着陛下南征北战,也算军功卓越,本来以这家伙的军功,完全没后面几个皇子的事,可偏生,这家伙不是皇帝亲生的,皇帝年轻时曾纳一寡妇为妾,这寡妇有个十岁的儿子,皇帝要了人家娘,顺便养了人家儿子,这便是潞王,所以虽然潞王是长子,上了玉牒,也战功赫赫,皇帝大臣立嗣也不考虑他。 不过皇帝倒是挺疼这个儿子,毕竟是头一个,哪怕不是亲生的,毕竟是自小养大的,所以登基后就封了王,封了封地。 剩下的就是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四皇子其实也不是皇帝亲生的,四皇子是皇帝一个侄子,自小父母双亡,皇帝就认了做自己儿子,这事虽然不公开,但在朝堂上也不算秘密,所以也可以排除。 所以皇帝亲生的,其实只有二皇子、三皇子,这两个皇子是皇帝登基前侧室所生,还是同一个娘的,只是性格却天差地别,二皇子性情凶悍暴躁,三皇子性情温和却懦弱,但为帝者,懦弱无能就是罪,所以虽然二皇子天天惹事,皇帝还是有意立二皇子。 而百官,虽然看二皇子万分不顺眼,可立嫡立长,二皇子算长,大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紫袍男子长叹一声,可就二皇子这样子,真能担起皇位么? 二皇子在宫中这么多年,光死他手里的内侍,就有好几批,他出宫打伤的大臣百姓,更是不计其数,如今有皇帝,他还有所收敛,这些事能盖得住,万一哪天皇帝去了,这家伙登基,满朝文武还不成待宰羊羔了。 紫袍男子不由想起皇帝已故的嫡长子,那个十七年前去了孩子,那个现在要活着,他大概就不用愁了吧。 那个孩子虽然只有十八岁,可却是皇子一辈少有的文武全才,更兼谦逊有礼,连先帝都赞不绝口,只可惜,命丧于那次兵变。 想到十七年前那场兵变,紫袍男子身子一个踉跄,忙扶着旁边的墙。 “相公,您怎么了?”宫门口一个侍卫忙跑过来。 紫袍男子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宫门口。 紫袍男子喘了一口气,“本相可能不小心中了暑气,不碍事,你备个车马,送本相回政事堂。” “相公,您这脸色,不用请御医么?”侍卫看着脸色苍白的宰相,小心道。 “不碍事,”紫袍男子摆摆手。 侍卫忙让人叫来车,然后送紫袍男子去了政事堂。 政事堂 紫袍男子坐车回到政事堂,就已经缓过来了,下了车,紫袍男子对侍卫道谢,然后悠悠进了院子。 进了院子,两位宰相正在廊下吃饭,看到紫袍男子,忙招招手,“冯相,快来,刚摆上菜。” 紫袍男子,冯相笑着走过去,“不够意思啊,本相还没到,你们菜就上桌了,幸亏本相来得及时,要不你们岂不都吃完了。” 年纪比较大的郑相笑道:“谁知道你什么时候从宫里出来,万一你在宫里吃了,我们等着你,岂不是挨饿。” 另一个年轻一些的崔相也笑道:“快到晌午了,你居然没在宫里蹭完饭再回来,冯大相公,这不像你的风格啊!” 冯相笑着给自己倒也杯茶,“本来想蹭的,不过突然听到一件事,想回来告诉你们,所以本相特地决定回来吃。” 两宰相还以为冯相在和他们逗趣,都好笑地问:“哎呀,什么大事啊,还劳你特地回来告诉我们?” 第118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血浓于水, 他捐血了?他当年就爽一下,捐了个小蝌蚪,一滴血可都没流。我这一身血,可都是我娘十月怀胎加我这十六年吃饭长出来, 你可别替他摘桃子。”林风嗤笑一声, 直接坐起身,对着雾气一扫。 雾气直接像球一样, 被拍风了, 然后啪得一下糊在墙上。 “林风,你又拍我!” 林风耸耸肩, “谁让你说话我不喜欢听呢! 他前世今生,最讨厌的一句话就是血浓于水! 前世, 他出生就被丢在孤儿院, 后来靠着政府补助社会扶持磕磕绊绊长大, 好不容易做出点事业,却被闻讯而来的亲生父母要求赡养,别人都劝他血浓于水,可他偏不乐意, 凭什么他要因那点血脉照顾从来没见过的人。 这一世,他娘林情儿罕见的点燃了他母子之情, 让他感受到母爱,让他知道世上只有妈妈好是什么意思,可这只限于母爱, 可不关那狗屁父爱的事。 所以, 别吃饱了撑的和他讲血浓于水。 林风整整身上的衣服, 朝外走去。 “你要去哪?”雾气刚把自己从墙上揭下来, 看到林风要出去, 忙问。 “去认爹!”林风随口说。 “什么!怎么这么突然!”雾气忙飞过去,挡在林风前面。 林风整了整衣袖,“因为我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些小说,但凡里面主角遇到事犹豫一下,都会平生波折,多出很多磨难,而我虽然觉得我没那么好的运气当主角,可我现在面前是一条康庄大道,谁知道犹豫一下,被你带偏一下,后面不会有一大串麻烦,我可不是唐僧,喜欢玩九九八十一难。” 说着,林风就推开雾气,准备去前面。 结果他刚踏出门口,就听到后面说。 “你不想回现代了?” 林风停住,“你有这个本事?” 黑雾哼了一声,“要是没我,你能穿越投胎到这。” 林风突然转过身,走到黑雾面前。 黑雾洋洋得意地看着林风。 林风看着黑雾三秒,突然握紧拳头,一拳头砸向黑雾。 “啊,林风,你干嘛突然打我!” 林风按着黑雾狂揍,“好啊,你终于承认是你让我穿越的。老子辛辛苦苦在首都攒个首付容易么,刚装修好的第一天啊,老子就去收拾下,累了在沙发躺了一下,就穿越了,你孬好等我享受几天新房啊,你知道我这十六年一想起我大几百万付得首付一天没住,我有多么崩溃么!” 黑雾被林风揍得不成团形,“那个不怪我啊,是那个时辰正好,你又正好睡着。” “那难道怪我!”林风直接按着黑雾问。 黑雾语塞。 “所以你把我送回去,从来不是你的筹码,而是你欠我的!”林风看着黑雾,“我说得对吗?” 黑雾泪崩,这家伙这么凶残,他敢说不对吗? 林风随手一甩,黑雾又糊到了墙上。 林风转身接着要出去。 “别有,一千万!” 林风转头,就见黑雾又飞起来,“你别认这个,去找你亲爹,只要你找到你亲爹,我不但送你回去,还给你一千万,这总行了吧!” 林风看着黑雾,摸了摸下巴,这家伙从他小时候就时不时出现,他一度以为它会是个金手指,可它大部分时间什么都不说,出来看看他就消失了,他需要时,也叫不到,所以他都放弃了,如今看来,这家伙大概是个任务发布器? “你还知道什么?”林风问。 黑雾嗖得一下消失了。 林风:…… 林风抬起脚,装着要往外迈。 黑雾嗖得一下又回来了,“你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的。” 林风放下脚,“真不知道了?” 黑雾闭紧嘴,坚决不说一个字。 林风看了,“好,那咱们换一个话题,我要回去现代,能回到我睡着的一刻吗?” “可以,只要你能找到你的亲生父亲。” 林风松了一口气,看来不用担心吸入甲醛过量,不用担心饿死,不用担心房贷断缴影响征信。 “那……那一千万?” “你当初去看房时经过彩票店随手买了张彩票,正在你裤兜里。只要你完成我说的,那张彩票就是一等奖。”黑雾立刻说。 林风看着黑雾,突然笑了,“黑雾同志,我觉得你说得对,爹,还是亲生的好!” * 第二天,林风委婉而坚决地拒绝了郑言郑刺史,带着小安离开了郑家,踏上了寻找亲爹的征途。 几日后,林风和小安到了汴京城外。 汴京城外 林风骑在马上,拿着一把扇子狂扇。 “这才四月初,天怎么这么热?” 小安递过水囊,“如今都初夏了,确实该热了,咱们又在赶路,自然更热些。” 林风摆摆手,“不喝了,走,咱们快进城,先找个客栈住下洗洗,你家郎君快被汗浸透了。” 于是两人也顾不上欣赏这繁华的汴京,风风火火进了城,直奔客栈。 要了间上房,一通冲凉后,林风舒服从屏风后出来。 小安也快速冲完,给林风批了件干净的衣裳,然后抱起两人换下的衣裳,准备出去清洗。 结果刚走两步,衣裳袖子滑出一物,啪得一下掉在地上。 “呀!小郎君,你扇子掉了。” 林风躺在榻上,正舒服,“掉了就掉了,你捡起来不就行了。” 小安捡起扇子,过来给林风,“可上面的扇坠摔坏了。” 林风拿眼一瞅,果然扇子下面挂得玉坠碎了,只剩下一半还在上面,林风不甚在意,这把扇子是他路上热随手买的,并不值什么钱,也不心疼,“没事,坏就坏了,又不值钱,扇子没坏就行。” 林风随手拿过,扇了扇。 小安见林风不在意,就抱着衣裳出去洗了。 林风扇了会风,看着下面碎的玉坠,后知后觉确实觉得有点不好看,干脆把它从扇子上拆下来,随手丢一边。 丢完了,又觉得扇子光秃秃好像也不好看,林风翻身坐起来,从包袱里翻出匣子,打开匣子,从里面找出那个玉坠形状的玉佩,然后系了上去。 后面这三块玉佩,都是那三位不知道真名的公子的,在古代,不知道真名,几乎就相当于大海捞针,林风也不抱什么,打算等缺钱找个当铺卖了,换点盘缠,如今,正好先拿来用用。 系好玉坠,林风看了看扇子,果然好看多了。 林风美滋滋扇了扇,他果然是废物利用的好手! 林风就这样扇着扇子歇到了下午,到了下午,林风和小安休息完,林风就打算带着青鸾玉佩和他娘的那封信,去汴京府衙,找汴州主簿崔登。 其实汴京还有一个,就是雕花玉佩的汴州刺史曹郐,不过林风可没傻的一次去找两个。 有些事,还是一个一个找得好,哪怕麻烦点,也好过两个撞到一起修罗场。 林风和小安一路走到府衙门前,见到府衙门前的侍卫,林风掏出信和玉佩,也没说自己是来寻亲的,只说这两样东西是别人让他们带给主簿崔大人的,侍卫不疑有他,就接了东西,送了进去。 林风和小安站在府衙门外等着。 不一会,一个神色慌张穿着青色的中年男子从里面急匆匆走出来。 林风知道这就应该是崔主簿,带着小安走过去。 崔主簿出来慌张的左右看了看,正要问侍卫谁送的信,一眼看到林风,仿佛福至心灵,立马朝林风走过来。 三人走到一起,林风刚要说话,崔主簿却一把拉起他,把他拉到旁边一个僻静的巷子,然后四下瞅了瞅,看着没人,飞快地说: “孩子,为父知道你找来肯定吃了很多苦,可为父家有悍妻,素来凶狠,要让她知道你,会闹出大乱子的,为父这里有一百两私房钱,你拿走,回去和你母亲好好过日子吧!千万别再来找我了,也千万别让你娘来,我家那头母老虎凶狠,会弄死她的。” 崔主簿把两块银锭塞林风怀里,然后仿佛被狼追着似跑了。 林风捧着两块银锭,看着消失的崔主簿,风中凌乱。 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买的?撒谎!”冯相突然冷声斥道, “还不说实话。” 林风只觉瞬间压力倍增,整个人都快吓尿了,自从见冯相, 冯相一直是那种淡雅温和的人,对他很亲切, 可现在,看着面色冰冷的冯相, 林风突然觉得, 他下一句要说不好,冯相可能要弄死他。 林风几乎哆哆嗦嗦地说:“一个长辈送的。” “什么长辈?” “隔壁李叔。” “多大年纪?” “和您差不多。” 冯相松开手, 看了林风一眼,“少用这把不吉利银枪”,转身回去。 冯相一走,林风一屁股坐地上,呜呜,刚刚冯相太吓人了。 林风觉得整个人都要被看透了,别说撒谎,连点停顿都不敢,这就是当朝宰相么,果然能不愧是能坐上这个位子的大佬。 “对了,李叔!”林风突然一骨碌爬起来,他刚刚不小心把李叔卖了。 林风忙跑回自己院子,“小安,小安!” 小安正在给林风收拾屋子,忙跑出来, “小郎君, 怎么了。” 林风一把抓住小安, 低声说:“你快偷偷出去,回老家一趟,见到李叔,让他出去躲躲,告诉冯相可能会找他麻烦,顺便问问他,他是不是和冯相有什么旧怨。” 小安一脸懵然,“啊?” 林风掏出一块银子塞小安手里,“别问了,你快去。” 小安虽然平时傻傻的,好在足够听话,立马拿了银子,就往外走。 林风在后面小声叮嘱:“出去别直接回家,偷偷绕两圈,注意别让人跟上。” …… 冯相回到前院,直接进了书房。 进了书房,冯相走到一排书架前,从其中一个格子中拿出一本书,然后走到里面桌子后坐下。 坐下后,冯相翻开书,从中抽出一张户籍文书,如果林风在这,就可以看出这张就是他给曹刺史的那张。 冯相拿着这张户籍文书看了看,尤其在家中人丁和住址还有里长担保几处停了下。 “李虎!”冯相叫了一句。 一个护卫打扮的中年男子立刻进来,冯相把手中的户籍文书给他。 “去查查这张文书上所有的人,包括街坊邻居,尤其是一个姓李的中年男子,另外,林风这十七年的怎么生活的,见过什么人,有什么人去找过他,本相要详情。” “是,”李虎接过文书,什么都没多问,就拿着出去了。 冯相略微沉吟了一下,从旁边拿出一张纸,提笔给卢质写了一封信。 * 林风在屋里焦躁不安的走来走去。 他一会好奇冯相到底认不认得李叔,两者有何恩怨,一会又担心李叔会不会被冯相找麻烦。 毕竟一个是宰相,一个是普通百姓,要两人真有什么,李叔肯定是没招架之力的。 林风在心中默默祈祷,小安可跑快点,并且躲掉冯相的人,去给李叔提个醒,让李叔能躲起来。 只可惜林风此时还是小市民思想,以为查人都像电视剧那样派人跟踪,派人打听,却忘了,对于冯相这种身份,直接让手下调个档案,审问个里长,林风整个人,就能被扒得一干二净。 不过,林风此时还没想到这些。 所以他还是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屋里干着急。 终于,在忐忑不安一天后,林风实在受不了了,林风一咬牙,决定去问问这把银枪到底怎么了,顺便打听一下,冯相和李叔到底有没有过节。 林风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去前院找了冯相。 找到之前,因为早晨的事,林风还在寻思冯相会不会不高兴,可等找到冯相时,透过书房的窗户,看到冯相正悠闲在书房里看书。 一国宰相都这么闲么? 林风嘀咕了一句,敲了敲书房开着的门。 “进来吧!”冯相看着书,随口说。 林风抬脚迈进门槛,就看到一排排书架,林风有些诧异,这冯相的书房,怎么和个图书馆似的。 林风不由好奇地多看了两眼,就见每排书架都摆放着许多书卷,不同的书被分类摆放,还有标签,林风一眼扫过,发现经史、典章、游记、话本一应俱全,越看越像个小型图书馆。 不过想到这是冯相的书房,林风忙收回眼,书房可是很私密的地方,尤其还是宰相的,他可别看到不该看的。 冯相正在看着书,却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没事,你要喜欢看书,随时来都行,本相向来不在家中处理公务,这书房,只是本相平日看书的地方。” 林风诧异,寻常官员,尚且在书房存些重要书信、处理一些不方便处理的公务,堂堂宰相府的书房,却从不处理公务,可以随便进? 林风半信半疑,走过去,就看到冯相正在看一本话本。 林风瞄了一眼,竟然好像是个断案的。 冯相看林风瞅,“这是刑部员外郎和郎中写得《疑狱集》,刚出了第二卷,很不错,你有空可以看看。” 林风嘴角抽了抽,原来冯相也追探案小说,还是连载。 不过看着冯相心情不错,林风压力也小些,就小心翼翼说:“相……爹,我可以问您件事不?” 冯相看着书,“你是想问你那把银枪?还是想问别的。” 林风老老实实说:“都有点想问。” 冯相看了林风一眼,“那关于银枪的事,你知道多少?” 林风摇摇头,“枪是李叔借我的,我就觉得这枪挺好的,是枪中精品,我原来想买把好枪,找了好久都没找到比这把好的。” 冯相看着林风,突然笑了,“这把枪岂止是枪中精品,它是枪中极品,天下的银枪,还真没其他枪能比得上它。” 林风张大嘴巴,“这么好?” “这枪,从开始,就只有八千杆。” “哦,八千杆,等等,”林风瞪大眼睛,“八千!” 他一枪难求,居然有八千杆,那是不是除了李叔这杆,他可以高价再买一杆枪了。 林风眼睛瞬间亮了,“爹,这枪哪还有?” 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章 因此没过几日, 林风当初户籍的留档,就到了李琪的手中。 看到这份留档,再加上玉佩, 还有曹家这不寻常的认亲,李琪要再猜不出大概, 那真是白活这么大了。 只是,李琪也被自己猜出的内容吓到了。 那位素来被皇帝赞有君子之风, 私下居然也能搞出这些事。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感慨了几句, 李琪随及激动起来,这风月之事, 最难澄清,不管这事是真是假,只要爆出来,那就是□□里进屎,想洗也洗不干净。 想到借此能让那个人名声大损,李琪一阵畅快,他憋屈十几年,终于有扬眉吐气的一天了。 不过李琪也知道那位位高权重,轻易流言伤不着,并且那位名声向来很好,若以流言,说不定不仅不能让人信服,反而会让那人有准备能反击,所以思前想后,李琪决定, 他要在祭天大典前的大朝, 骤然发难, 打那人一个措手不及。 * 随着既定的祭天日期越来越近,整个行宫也忙碌起来。 虽然皇帝和随行的百官都不是真为了祭天才来的,可既然来了,本着心诚则灵,大家对祭天一事还是很重视的。 而京城政事堂两位留守宰相,也处理完政务,匆匆赶来汴京。 祭祀时,除了皇帝主祭,哪位宰相念祭祀词,哪位宰相捧香炉,亦有规矩,是不可缺席的。 于是等祭祀大典开始前,朝中重要的官员,算是在行宫聚齐了。 而按照惯例,祭祀前,会开一次大朝,安排第二日祭祀的各种事宜。 …… 大殿上,文武百官像往日一样,分站两列,陪皇帝一起上着朝。 不过比起往日的大朝会上的肃穆,今日朝会气氛倒很是轻松,甚至有些散漫。 毕竟今天只是来听听明日祭天的各种要求,也没什么大事,大家带张耳朵来就行了。 皇帝和三位宰相亦是如此。 所以等礼部尚书唠唠叨叨念完各种明日祭天要注意的事项,皇帝打了个哈欠。 “众爱卿还有什么要说的么,要没有,就散朝吧,等明日祭天……” “陛下,臣有一事要奏!”李琪突然出列。 皇帝一愣,不明白这时候还有什么事,随口问,“爱卿要奏何事?” 李琪突然长长一揖,大声说:“臣弹劾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冯相,孝期狎妓,并与教坊女子生有一子,臣弹劾汴京刺史曹郐,为替宰辅遮掩,知法犯法,私认其子!” 此话一出,整个朝堂一片寂静,连御座上的皇帝都懵了,“啊?” 很快,众人反应过来,顿时打盹的也不打盹了,想下朝回家的也不想着早溜了,所有人瞬间都清醒了,然后目光哗得一下,都看向殿中的李琪。 连皇帝都困意全消,坐正身子,“爱卿,你刚刚说什么?” “臣弹劾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冯相,孝期狎妓,并与教坊女子生有一子,臣弹劾汴京刺史,为替宰辅遮掩,知法犯法,私认其子!” 此话一出,满殿哗然,众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看李琪,再看看最前面的冯相。 他们听到什么,冯相孝期狎妓? 满朝文武,谁不知道冯相是孝子,当初冯相父亲突然过世,冯相正值升宰相之际,却直接不管不顾回家守丧,这等父子之情,让多少人赞叹,当然也有些人觉得冯相过于迂腐,毕竟当时新朝初立,也算特殊时期,冯相上表夺情亦非不可,实在没有必要因为一时哀伤耽搁大好仕途。 可如今,李琪却说他孝期狎妓,这怎么可能! 当然也有一些朝臣听了皱眉,这事虽然听着荒谬,可李琪能在大朝会上当众弹劾,只怕不是没有依据,不由望向前面的冯相。 皇帝也看向冯相,冯相一脸茫然抬头,两人对视一眼,皇帝心里有底,转头问下面李琪。 “爱卿弹劾当朝相公,可有证据,这种事,可不是捕风捉影就能乱说的。” 李琪慷慨激昂地说:“臣自然有证据,臣请陛下宣一个人入殿,事情就一目了然了。” “谁?” “汴京刺史之子,曹风。” 皇帝一愣,“可是那日朕亲点的那个孩子。” 李琪拱手,“正是此人。” 皇帝沉声:“宣。” 不一会,一脸迷茫的林风,被内侍带到了大殿。 皇帝看着一脸茫然的冯相,再看看一脸迷茫的林风,也不知怎的,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这孩子,不会真和冯相有关吧! 皇帝忙摇摇头,这怎么可能,他和冯相相识三十年,冯相是什么人,没人比他更清楚。 皇帝登时语气有些不善,“李琪,如今人来了,你说说吧。” 李琪对皇帝有多偏袒冯相哪怕已经见怪不怪,心里仍然妒忌得要死,每次都是这样,无论冯相什么事,皇帝都第一时间先相信冯相。 当初的相位也是。 不过想到今天的事,李琪突然心里畅快了,今天的事一出,皇帝和群臣知道自己信错人,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以前有多信任,等出事后,反噬可就有多大! 李琪心里恨恨地想,然后执起笏板:“陛下,臣可否请这位小郎君先出示一块物证?” “物证?什么物证?”皇帝问。 “这小郎君身上荷包里有一块扇坠形的玉佩,陛下可否让这位小郎君拿出。” 皇帝不以为然,“准。” 于是一个内侍上前,林风还不明所以,内侍就摘了他的荷包,把里面的玉佩拿出来。 李琪眼睛一亮,忙走过来,一手拿起玉佩,“这块扇坠形玉佩,这位小郎君曾经说过,是他母亲留给他的,可臣,曾在冯相身上见过,各位同僚,大家知道这位小郎君亲生母亲是谁吗?是十七年前名震江南的第一花魁林情儿!” 众人唰得一下都看向这块玉佩,整个大殿顿时嘈杂起来。 “林情儿?当年的江南第一花魁!” “我的天,这孩子的母亲是林情儿。” “那个花魁有孩子?” “哎呀,当年那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林情儿当年就是因为突然有身孕,才消失不见的。” “……那个玉佩……我好像真在冯相身上见过。” “不会吧,你可看清楚了。” “不过好久了,记不太清了。” “喂喂喂,这事不可胡说啊!” 皇帝也伸着头,想看看这玉佩什么样,坐得太远,看了两次都没看清,只好作罢。 李琪听着周围的议论,嘴角微勾,大声说:“这林情儿昔日也算名魁,虽过去十七年,想必大家也还记得,她开门接客的时期,大家也都清楚,是先帝二年到三年,臣想问一句冯相,冯相是在什么时候,见着这位花魁,还能送出玉佩的?” 众人一惊,知道重点来了。先帝二年到三年,冯相,正在守父孝! 众人忙看向冯相,却惊恐地发现: 冯相,在皱眉认真地看着林风,似乎在辨别什么! 众人忙转头看向林风,心道:不会吧! 最震惊地还是皇帝,他坐得高,又从一开始就关注冯相,他发现,冯相从刚才看到玉佩,表情就有些不对,再到看到林风,表情更是怪异,皇帝心中微沉。 这孩子不会真是冯相的吧! 就在这时,李琪突然拿着玉佩,质问等冯相,“冯相公,今儿当着大家的面,您自己说说,这块玉佩是不是您的?” 冯相把目光从林风身上转到玉佩,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这块玉佩,是……” “这块玉佩是朕的!” 众人猛得抬头,他们刚刚听到什么。 “哈哈,朕突然想起来,当年,朕还是……朕正好去过江南……当时朕一时兴起,去过一次,还随手留了块玉佩,哈哈,原来那时不小心留了个沧海遗珠啊,哎呀,还是真是让众爱卿见笑了!” 众人瞠目结舌地看着皇帝,连冯相都睁开眼,满眼复杂地看着皇帝。 皇帝面上尴尬地笑笑,心里却想: 冯相这个实诚的,这种事怎么能认,你认了被罢了相朕的朝政怎么办,唉,这种事还是朕来吧,反正朕年轻时也没少干。 不就个儿子么,朕替你认了! 卢质看着冯相,突然笑了,“当初我之所以看重你,就是看中你这泰山崩与面而色不改的沉稳,觉得你正好和急躁的先帝互补,现在看来,果然我眼光不错。” “先生一向眼光很好。”冯相笑着说。 “是吗?”卢质抬眼,“可我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连他的孩子都敢顶,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冯相神色如常,“先生,你这是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那块玉佩到底是谁的,你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他的玉佩虽多,可他自幼在晋王宫里出生,身边佩饰衣物都有专人收拾记录,每一块都有记档,你敢不敢让开,让我看看你身后那几个起居手札。” 冯相面色终于变了,“先生,有些事何必说破。” 卢质简直痛心疾首,“我不说破,你知道你扛了多大的事么,这事要被陛下知道,你还有活路么!” 冯相微微叹气,“当时一时情急,我见那玉佩,又见那孩子的模样,一时心乱了。” 卢质听了也叹了一口气,“这事,你做的糊涂啊!” 冯相苦笑,“我一辈子都没做几件糊涂事,可最糊涂的,哪有比得上十七年前那件事。” 卢质心一软,“你到现在还放不下这个心结么,当年又不是你的错,你只是回去丁个忧,谁知道他们两个,居然阴差阳错弄到兵戎相对,唉,也是命!” 冯相闭上眼睛,“是啊,都是命,都是命啊!” 过了一会,卢质问:“那个孩子,你真觉得他是?” 冯相睁开眼,“和他年轻时隐约有三分神似。” 卢质只觉头疼,“那你是怎么想的,你可别犯浑。” 第121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林风嘴角微抽地接过, 看着上面“荥阳郑言”四个小篆,这才确定眼前这个真是许州刺史郑言,而不是碰瓷的。 没错, 刚才林风的第一反应是,碰瓷。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他随便救个人,就是他要找的人。 不过现在看来, 就有这么巧的事。 林风把印章还给郑言, 看着郑言,一时有些脑子打结。 不过很快, 林风就反应过来,这事不对啊! 这家伙认儿子是不是太爽快了些。 现代认儿子还做个DNA鉴定呢,古代就算没DNA鉴定,也起码得仔细问问,来个滴血验亲吧! 怎么能这么张口就认呢? 这也太随便了吧! 而且你不是世家豪门么,世家豪门门槛不是很高么,你这么随便认儿子族里的族长同意么? 林风一时间居然被郑言不按套路出牌弄得有些风中凌乱,不由拔开竹筒,喝了口水。 郑言却还在发挥自己初见儿子的慈父问候,“风儿,你多大了,是什么生辰生的,为父家中现有二十七子,加上你正好二十八个,看你年龄, 应该能排第八, 以后你就是郑家的郑八郎……” “咳咳咳, ”林风直接被口中的水呛着了,忙放下竹筒,然后伸手制止,“等等,郑……咳咳郑大人,那个,您是不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郑言不解:“忘了什么?” “那个,您难道不该先确定一下我是不是您的亲生孩子,不该问问我娘是谁么?” 郑言从善如流地问:“对了,差点忘了问你娘是谁?你娘现在在哪,要不要我派人去接一下?” 林风绝倒。 林风好不容易喘了一口气,才说:“郑大人还记得十几年前名震江南的花魁林情儿么?” 林风说完,看着郑言,想看看他什么反应。 谁想到郑言“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原来是江南长丽教坊头牌林情儿,十八年前我去江南时,确实慕名去过,想不到那时居然还不小心留了个沧海遗珠,唉,风儿,当年我去办完事就回来了,委实不知道你母亲有身孕,这事都怪我,你们母子肯定吃了不少苦吧,这事你放心,我这就派人去接你母亲。” 林风目瞪口呆看着郑言,“家母出身低微,你也不在意?” 郑言毫不在意地说:“为父向来怜香惜玉,再说你母亲还给为父生下了你,风儿你放心,你母亲进府以后,为父会好好待她的。” 林风差点没被噎死,他现在十分确定,面前这位姓郑的,如果不是脑子不好使的傻大愣,那肯定就是另有所图! 就是不知道哪种可能更高些! 林风只好说:“不必了,家母刚刚过逝,就是家母临终时嘱托,我才出来寻父的。” 郑言这才注意到林风一身素白,恍然,“原来如此……节哀,那我让管事去帮你母亲把坟迁来?” 林风虽然觉得郑言非要认他别有所图,不过还是感激他对他娘的态度,别管人家到底为什么目的,起码人家这表态没话说,所以说话也软起来,“不必,娘已经入土为安,那地方是我亲自选的,很安静,娘想必很喜欢。” 郑言听了也不坚持,“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林风看着郑言,觉得有些话还是得开诚布公的说开,“郑大人……” 郑言笑道:“我儿有什么事?” 林风满头黑线,“那个,郑大人,咱们的父子之情先等等,我能先问您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郑言好脾气道。 “您为什么这么轻易就认我这个儿子,先不说我的出身,决定我都不一定是您的儿子,就说假如我是,您身为世家嫡支,认儿子难道就这么简单,难道你们只要有外室子,都会接进府?”林风看着郑言。 郑言也看着林风,突然,郑言笑了。 “你这孩子,想不到不止武功好,脑子也聪明,更是清醒的很,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你是我儿子。” 郑言笑着找了块石头坐下。 “其实,我不确定你是不是我儿子,甚至看你的样貌,可能不是的更多些,不过……我不在意啊,孩子,只要你肯认我,我不介意你是不是我亲生的。”郑言看着林风笑着说。 林风疑惑,“你很缺儿子?” 郑言笑着摇摇头,“刚才我说过,我已有二十七子。” 林风无语,“都二十七个了,你还……” 郑言突然长叹一声,“顶用的不多,尤其像你这么顶用的,更没有。” 林风瞅瞅自己,再看看郑言,他很牛逼么,比那些精心教导的世家子更牛逼么?他怎么不知道。 郑言看到林风表情,就知道他想什么,笑着摇摇头,“不一定,你和我那些孩子都不一定。” “不一定?”林风不解。 郑言却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了林风一句,“你知道什么是荥阳郑氏吗?” 林风莫名其妙地看着郑言,“那不是你家么?” 郑言突然哈哈大笑,笑着笑着有一丝悲凉,“这才多少年,天下就有不知道荥阳郑氏的了!” 林风挠挠头,“那个,我是小地方出来的,可能见识短一点……” 丫的,他娘只精通琴棋书画,他叔只精通枪法,没人教他这些啊! 郑言却摇摇头,“可你知道么,如果是四十年前,哪怕目不识丁田间百姓,都不会不知道这个名号。” 林风目瞪口呆,郑家这么出名。 “前朝世家门阀盛行,虽然有科举,可科举不过刚兴,真正做官,还是世家子弟,而我郑家,就和陇西李氏、赵郡李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太原王氏乃是当时最鼎盛七家,被人称为五姓七望。” “这个我听过!”林风弱弱得举手。 “那知道当年的五姓七望有多么厉害么?”郑言问。 林风摇摇头。 “整个前朝,我郑家,出过十二任宰相!”郑言自豪地说。 第122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又走了大概一个月, 一众人终于到了京城。 到了京城,宣旨的大臣就算完成任务了,直接拍拍手回三省复命了, 孔循一家也准备先进宫谢恩,然后在京城安顿下来, 只有林风,又尴尬了。 他得去哪啊? 好在孔循是个八面玲珑的人, 见林风如此, 就叫来自己夫人,“毕竟陛下金口已开, 风儿直接回冯府有些不妥,你带着他先去宫里看看三皇子妃,我去面圣后,见到陛下或者冯相,问一句再做处置。” 于是,林风就跟着孔夫人和孔家几个儿子女儿,进了宫。 进宫的路上,孔夫人先给林风点了一下宫中的情况。 皇帝登基时因为年纪已大,登基后并没有大选嫔妃,宫中高位嫔妃,大多是皇帝登基前府里的旧人。 当年皇帝未登基前,有一正三侧四位妻妾,正室是曹夫人,侧室是魏夫人、夏夫人、王夫人。 曹夫人就是如今的曹皇后,当初皇帝登基前, 有一子一女, 只是其子在当年那场兵变中死于非命, 曹皇后也因此打击一病不起,这些年一直病殃殃的,莫说打理后宫,就连平时宫宴,都不怎么出来。 不过曹皇后和皇帝是结发夫妻,皇帝一向很敬重皇后,再加上曹皇后还有一女,女婿更是多年跟着皇帝南征北战,所以曹皇后虽然常年病弱,整个后宫却无人敢轻视。 所以他们这次去,虽是看三皇子妃,但得先去见皇后,以示尊重。 除了皇后,还有潞王之母魏夫人,登基后追封德妃,两位皇子之母夏夫人,登基后封贤妃,这两位年纪本就和皇帝相当,甚至魏夫人比皇帝还大,所以陆续已经在皇帝登基前后过世,如今宫里,只还剩比较年轻的王夫人,淑妃。 王淑妃早年曾是伪朝一名将的妾室,后来这位和当年还是节度使的皇帝对阵,被皇帝揍得落花流水,后来就郁闷死了,先帝登基后,皇帝进京,听着老对头家里有一位美貌贤惠的妾室,比较善于打理家务,正在守寡,皇帝干脆就顺手替老对头照顾了一下孤儿寡母,把这个美貌的妾室娶回了家。 果然,这位妾室一进门,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伺候得好曹夫人,打理得各种家务,竟得到皇帝和曹夫人一致好评,所以皇帝登基后,虽然这位王夫人既无子嗣,还是改嫁,依旧稳坐四妃淑妃之位。 如今宫里,也是这位在打理。 所以这位也得拜访一下。 林风听得目瞪口呆,原来管理型人才,到哪都吃香的。 孔夫人给林风介绍完,马车也到了宫门外,孔夫人带着林风和一众孩子下了车,递了牌子,过了一会,一个内侍出来,引着众人进去。 众人跟着内侍走走停停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才来到后宫,到了曹皇后的宫殿。 “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正在偏殿做针线。”内侍低声提醒了一句。 孔夫人会意,塞了个荷包给内侍,“多谢公公提醒。” 内侍接了荷包,就进去通传,很快,一个宫女出来,引孔夫人一众人进去。 进了偏殿,林风跟在孔夫人身后,微微抬头,就看到里面榻上,一个身穿寻常衣物的妇人正在绣着荷包,旁边,一个三十多岁的宫装清丽佳人正在她下首帮她挑着丝线配色。 两人在一起,竟然甚是温馨。 林风眨眨眼,寻常人家妻妾都没和谐到这种程度,这位大名鼎鼎的王淑妃,果然名不虚传,而且让林风有侧目的是,这位王淑妃的容貌,竟然不逊于他娘,林风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和他娘样貌相当的。 看到孔夫人进来,宫装美人抬头,笑着对身边的曹皇后说,“娘娘,孔夫人来了。” 曹皇后年纪已经有些大了,放下荷包,在王淑妃扶着坐正身子,“亲家母来了,来,赐坐。” 孔夫人忙说不敢当不敢当,这才带着一众孩子坐下。 孔夫人坐下,就笑着说:“臣妇听到三皇子妃初有身孕,心中不胜欢喜,恰好陛下准了我家夫君回京,这才一回京就进宫叨扰。” 曹皇后对三皇子妃有孕也很高兴,“你是她母亲,来看看是应该的,厚儿媳妇有孕,陛下和本宫也很欢喜,你一家既然回来,若是有空,不如去多去看看,你生养过,也可以多照应一下厚儿媳妇。” 孔夫人听了不胜欢喜,她本来就想照顾,只是碍于闺女住在宫里,不好常常进宫,如今有皇后这句话,别人再不敢多闲言碎语。 林风站在后面,也有些惊讶,没来之前,他都做好皇宫大院,规矩森严,皇家高高在上的准备,可如今一看,皇宫虽然有些规矩,但无论皇后后妃,都很和气,尤其皇后,林风看着,竟和寻常富贵人家主母没什么区别。 孔夫人说完正事,又陪着皇后聊了会天,还说起这些年在沧州的一些趣事。 皇后笑着说:“这些年除了厚儿成亲,你们家回来一趟,竟也好多年没好好见见了,本宫瞅着,你们家人丁又兴旺了不少。” 孔夫人听了,忙让几个年幼的孩子出来拜见皇后,这些年她和夫君在沧州没事,还真没少造人。 皇后看着这些孩子挺高兴的,对身边淑妃说:“你去开库房拿些南边进贡的小玩意来,给这些孩子,小孩子家的,看着怪可人的。” 淑妃笑道:“上次南边进贡一批珊瑚珠子和布料,很是新奇,臣妾看孔家这几个孩子有男有女,男孩赏珊瑚,女孩赏布料,让他们弄着玩可好。” 皇后听着很满意,“你去安排吧!” 淑妃于是叫来贴身宫女,解下钥匙,让她去拿。 皇后看着挺喜欢孩子,不仅一一问了几个孩子叫什么,连孔家几个大的也都过问了两句,只是等看到林风时,愣了一下。 “这个孩子?” 孔夫人忙说:“娘娘,这是风小郎君。” 皇后愣愣地看着林风,有些没反应过来。 还是旁边王淑妃反应比较快,忙小声说:“娘娘,你忘了,汴京时,冯相和陛下那个孩子。” 皇后却恍然未闻,拉着林风,轻声问:“你多大了?” “这个月,刚十七。”林风回道。 “十七,”皇后喃喃念叨一句,“我儿当年也是刚刚十七。” 说着,皇后痴痴地看着林风,眼泪就下来了,“我的审儿啊!我的审儿当年也是这个年纪,就再也没回来,我的儿啊!” …… 所以等皇帝带着冯相孔循到后宫时,就看到整个中宫一片兵荒马乱。 皇后抱着林风哭得死去活来,王淑妃和孔夫人一左一右在旁边苦苦相劝,旁边宫女内侍安慰的,端盆的,打帕子的挤了一屋,最外面,孔家一众孩子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刚迈进门槛的皇帝和冯相孔循懵了,皇后宫中,这是出什么事了? 这钱,原本不用给的! 只是崔主簿跑得太快,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崔主簿人就跑没了。 第123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小郎君, 等等小的,这正下雨,您被淋着可怎么办!” 少年却充耳不闻, 一直走到小巷最里面的一座宅子门前才停下,随手抹了一把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然后深吸一口气,嘴角僵硬的勾了勾, 挂上一丝勉强的笑意,才伸手推开了门。 进了门,穿过庭中院子,少年直接走向了一间卧房。 “娘,我抓药回来了, 刚刚我问了慈善堂的大夫, 您如今熬过冬天, 身子有些起色, 只要再吃几服药,说不定夏日里就能起来了。”少年掀开门帘, 笑着走进去。 屋里,靠窗的睡榻上,一个女子斜倚在靠枕上, 看着窗外朦胧的细雨。 只是单单望见一个侧影, 就可以女子无论身段还是样貌,都堪称世间绝色。 少年却没有注意到这些,反而快步上前, 关上窗户, 抱怨道:“娘, 这春日里雨天的风最是湿冷, 您怎么开着窗对着吹,又冻病了怎么办?” 关完窗,少年回过身,走到榻前,替他娘,林情儿掖了掖被子,然后笑着说,“娘,我把药给小安,让他去熬药。” 正要转身,却听到女子轻声说,“风儿,不用了,不中用了。” 少年浑身一僵,转过头,就看到他娘一双美目正注视着他,里面是清醒的了然。 林情儿苍白地笑了下,“风儿,娘的身体自己清楚。” 林风刚刚在门外强装的无事瞬间土崩瓦解,红了眼,“娘……” “傻孩子,哭什么,”林情儿居然自己撑着身子坐起来,把林风拉着坐在床边,还伸手给儿子擦了擦眼泪,“生老病死,不过是早晚的事,人总得有这么一遭。” 话虽如此,可谁又能接受,林风强忍泪水,低着头。 林情儿看着儿子的样子,突然笑了,“你这孩子,做这个样子干什么,你娘我这一辈也算是命途多舛,五岁因战乱和双亲离散,六岁被卖入教坊,八岁长开了被老鸨相中,从此天天学那些卖笑手段,就等及笄后成为坊里花魁,做她手中一棵摇钱树,然后和别的花魁一样,风光几年,最终色衰而驰,成为坊里后井中一缕冤魂,那时娘的命运,一眼就可以看到头,可娘生来性子狠,不认命,敢在最红的时候偷偷怀孩子,敢在老鸨带人来时在人最多的花街上跳楼,最终娘挣出一条命,自赎自身,换来下半辈子安稳度日,换来你这个儿子尽孝床前,风儿,你哭什么,你该笑,娘这一辈子,生得卑贱,走得却安详,这天底下,有几个花魁有你娘这么好命!” 林风突然伸手抹了把眼泪,抬起头,坚定地说,“娘,儿子明白了,儿子已经长大了,您放心。” 林情儿欣慰地点点头,“我儿已经十六了,你自幼聪慧老成,娘相信就算娘不在,你能生活得很好。” 说到这,林情儿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匣子,递给儿子。 林风接过,打开,里面有两层,上面一层,是几块金锭和银锭,下面一层,居然是几块形状各异的玉佩。 “这上面一层,是我多年攒下的体己,如今给你,你往后手头也好宽松些,而这下面……”林情儿拿起里面的玉佩,一块块在手中摆好,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这其中一块,是你亲生父亲的。” 林风一愣,他亲爹的?他那个逛青楼让他娘胚珠暗结,却从没出现的爹的。 林风对那个素未谋面的爹没什么好感,不过本着好奇,还是随口问了一句:“哪一块?” 谁想他娘却轻松地说:“娘怎么知道是哪块!” 林风:…… 林风一脸懵逼地看着他娘。 林情儿坦然地看着儿子,“娘那一月接客七人,每人都要了一块玉佩,后来就怀了你,按日子只能推算到那个月,娘又怎么知道和哪个怀的。” 林风绝倒,他娘一如既往的彪悍。 “那娘你现在拿出这些玉佩?” 林情儿往后面的靠枕一倚,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风儿,你知道娘当初为什么怀上你么?” “呃,不是意外怀上的么?您舍不得打……”林风想到这些年听到的传言,他娘当年是江南顶红的花魁,当初那事也算闹得挺大的,不知有多少人说他娘脑子不清楚,不知被哪个浪荡子骗了身骗了心,怀了孩子还不舍得打,最终身价一落千丈。 林情儿嗤笑一声,“教坊的姑娘从开始接客,就一月一碗红汤,开始是避孕,喝得久了就绝孕,哪有什么意外。” 林风瞪大眼睛。 林情儿目光看着窗户上的油纸,似回忆似自语,“我从小在教坊长大,知道里面姑娘最终的下场,我知道,只有从里面逃出来,我才能逃过那样的命运,可逃,哪有那么简单,我是花魁,是坊里的摇钱树,身价高得整个江南都没几个人能赎得起,我想自赎出来,唯一的法子就是让自己身价大跌,而怀个孩子,是最好的法子。” 林情儿转过头,看着儿子,“风儿,你可曾怨恨过娘,让你生于妓人之子。” 林风握住林情人的手,摇摇头,“娘,你知道儿子素来不在意这些的。” 林情儿又欣慰又心疼地看了眼儿子,然后低头看着手中的七块玉佩,“可是,娘却在意。不过好在,娘当初做这事时,留了个心眼。当初娘偷偷停药后,就仗着自己是花魁,特地在接客时挑剔了一些,那一个月接的七位,都是出身显贵的翩翩公子。” 林风眨眨眼,看着他娘手中的七块玉佩,他娘不会想让他认祖归宗吧? 林风顿时一阵头大。 林情儿看着林风的表情就知道他想什么,摇摇头,“娘在教坊那么多年,难道还看不清这天下的男人,这男人,在教坊里海誓山盟,那都是假的,他们心里,压根看不起青楼女子,更看不上青楼女子生的孩子,青楼女子要真信了他们嘴,让孩子登门认祖归宗,那只能自取其辱,所以风儿,娘这辈子不会让你去认祖归宗,更不屑死后进那些狗屁世家大族的祖坟。” 林风听了,简直想给他娘鼓掌,他娘这辈子,活得清醒。 “那娘你给我这些玉佩干什么?”林风不解。 林情儿抬起手,温柔地摸了摸儿子的头,“风儿,这些年,你会读书,会武功,会做账,娘都看在眼里,可因为你户籍随了娘,入了贱籍,无论是科举,武举,甚至到衙门做个书吏,都不成,如今眼瞅着你大了,再不改户籍就要耽搁你了,所以娘把这玉佩给你,你偷偷去找你亲爹,让他看在亲生血脉的份上,在你户籍上改一下,把贱籍改为平民,想必以他的身份官位,这点小事算不上什么。” 林情儿又从枕头下拿出七个信封,递给他。 林风拿起一看,七封信都是用市面上顶好的熏香信笺,上面是娟秀的小楷,写着“郎君亲启”,林风打开,里面是一首凄婉的怨郎赋。 林风抬起头,佩服地看着他娘。 十七年前春风一度,胚珠暗结,十七年后找上门,不要负责,不要认祖归宗,不破坏对方家庭,只要暗中帮忙改个户籍,这只要不是铁石心肠,也给他办了吧,再加上这首怨郎赋,说不定对方良心一痛,还能照拂他一二。 他娘不愧是能从教坊活着走出来的女人。 皇后放开林风,扑到皇帝怀里,“大郎,我们的审儿啊!我苦命的儿啊!” 皇帝抚着老妻的背,看向王淑妃。 王淑妃忙小声说:“刚刚娘娘见了风小郎君,问了年龄,风小郎君说刚十七,娘娘就想到了大殿下。” 皇帝叹了一口气,审儿当年,也是才过十七的生辰,难怪了。 皇帝拍拍老妻,一时间也伤感起来。 大概是有了丈夫的安慰,皇后哭了一阵,渐渐平静下来,王淑妃忙手疾眼快接过旁边宫女手中的帕子,递给皇后。 皇后擦了把脸,这才缓了过来,只是神色还是厌厌的。 皇帝握着皇后的手,安慰道:“咱们还有永宁,茵娘,你要撑住啊!” 皇后想到女儿,这才仿佛活过来,抬起头,正巧看着旁边的林风,对皇帝随口感慨一句:“这是谁家的孩子,模样竟和审儿当年有几分神似,尤其这身白衣,看到他仿佛看到我的审儿。” 皇帝一愣,转头看着林风。 旁边冯相突然开口,“娘娘,这是犬子,犬子无状,不小心惊扰了娘娘,还请恕罪。” 皇帝本来正看着林风,心道皇后这么一说,仔细看看,还真有点隐约像审儿的模样,难怪他之前看这孩子有点面善。 不过皇帝也没多想,十六七岁的小子,不都这个样么,再加上冯相一打岔,皇帝就回过头来笑着对冯相说:“不碍事,皇后看到风儿这年纪,难免想起审儿,不是这孩子的错,对了,冯相,你这孩子,打算怎么安置?” “这事臣已经和夫人说了,等会臣领他回去。” 皇帝笑道:“你这么多年也没个妾室,本以为你夫人……想不到也是贤惠的,既然你安排好了,那朕也就不操心了。” 冯相拱手,“让陛下费心了。” 皇帝看着皇后有些精神不济,就说:“本来孔循今儿来,朕打算让厚儿和他媳妇一起来聚聚的,不过皇后今日精神不好,改日子吧。” 冯相和孔循一家会意,行礼告退。 …… 马车上,林风偷偷看了看旁边的冯相。 这位也是双眼皮,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他亲爹? 如果是,这位可是一国宰相,搁在上辈子,就是国家总理啊! 想到这,林风心一抖。 难道黑雾非要他找亲爹,原因在这? 林风偷偷看冯相时,冯相就察觉到了,看到林风一抖,冯相伸出手,摸了摸林风的衣服,温和地说:“这才刚入秋,觉得冷了?” “没有,没有。”林风忙摇摇头,随口找了个理由,“只是刚才在宫里有些紧张,都怪我,不小心引得皇后娘娘伤心。” 冯相摸摸林风的头,“没事,不是你的错,皇后娘娘只是想起了大殿下。” “大殿下?” “就是先帝的养子,陛下和皇后娘娘的长子。” “先帝的养子?”林风很诧异,不是皇帝的嫡长子么,怎么还是先帝的养子,甚至介绍时还放在人家亲爹亲妈前面。 “先帝当年打天下时,很年轻,才二十二岁,开始时没有儿子,就想养个侄子当儿子,就看上了他大哥,也就是当今皇帝的长子,那孩子打小聪明伶俐,长得又和先帝有几分像,先帝喜欢得紧,就经常抱回去养,后来先帝虽然有了儿子,对那孩子喜爱也不减,登基后更是想认成自己儿子,只是陛下当初虽然只是节度使,可就这一个嫡子,当然死活不肯,不过后来先帝还是给记在了自己名下,甚至偷偷给改了名字,把当今陛下气得跳脚。”冯相想起这桩往事,露出一丝笑意。 第124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小郎君, 等等小的,这正下雨,您被淋着可怎么办!” 少年却充耳不闻, 一直走到小巷最里面的一座宅子门前才停下,随手抹了一把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然后深吸一口气,嘴角僵硬的勾了勾, 挂上一丝勉强的笑意,才伸手推开了门。 进了门,穿过庭中院子,少年直接走向了一间卧房。 “娘,我抓药回来了, 刚刚我问了慈善堂的大夫, 您如今熬过冬天, 身子有些起色, 只要再吃几服药,说不定夏日里就能起来了。”少年掀开门帘, 笑着走进去。 屋里,靠窗的睡榻上,一个女子斜倚在靠枕上, 看着窗外朦胧的细雨。 只是单单望见一个侧影, 就可以女子无论身段还是样貌,都堪称世间绝色。 少年却没有注意到这些,反而快步上前, 关上窗户, 抱怨道:“娘, 这春日里雨天的风最是湿冷, 您怎么开着窗对着吹,又冻病了怎么办?” 关完窗,少年回过身,走到榻前,替他娘,林情儿掖了掖被子,然后笑着说,“娘,我把药给小安,让他去熬药。” 正要转身,却听到女子轻声说,“风儿,不用了,不中用了。” 少年浑身一僵,转过头,就看到他娘一双美目正注视着他,里面是清醒的了然。 林情儿苍白地笑了下,“风儿,娘的身体自己清楚。” 林风刚刚在门外强装的无事瞬间土崩瓦解,红了眼,“娘……” “傻孩子,哭什么,”林情儿居然自己撑着身子坐起来,把林风拉着坐在床边,还伸手给儿子擦了擦眼泪,“生老病死,不过是早晚的事,人总得有这么一遭。” 话虽如此,可谁又能接受,林风强忍泪水,低着头。 林情儿看着儿子的样子,突然笑了,“你这孩子,做这个样子干什么,你娘我这一辈也算是命途多舛,五岁因战乱和双亲离散,六岁被卖入教坊,八岁长开了被老鸨相中,从此天天学那些卖笑手段,就等及笄后成为坊里花魁,做她手中一棵摇钱树,然后和别的花魁一样,风光几年,最终色衰而驰,成为坊里后井中一缕冤魂,那时娘的命运,一眼就可以看到头,可娘生来性子狠,不认命,敢在最红的时候偷偷怀孩子,敢在老鸨带人来时在人最多的花街上跳楼,最终娘挣出一条命,自赎自身,换来下半辈子安稳度日,换来你这个儿子尽孝床前,风儿,你哭什么,你该笑,娘这一辈子,生得卑贱,走得却安详,这天底下,有几个花魁有你娘这么好命!” 林风突然伸手抹了把眼泪,抬起头,坚定地说,“娘,儿子明白了,儿子已经长大了,您放心。” 林情儿欣慰地点点头,“我儿已经十六了,你自幼聪慧老成,娘相信就算娘不在,你能生活得很好。” 说到这,林情儿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匣子,递给儿子。 林风接过,打开,里面有两层,上面一层,是几块金锭和银锭,下面一层,居然是几块形状各异的玉佩。 “这上面一层,是我多年攒下的体己,如今给你,你往后手头也好宽松些,而这下面……”林情儿拿起里面的玉佩,一块块在手中摆好,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这其中一块,是你亲生父亲的。” 林风一愣,他亲爹的?他那个逛青楼让他娘胚珠暗结,却从没出现的爹的。 林风对那个素未谋面的爹没什么好感,不过本着好奇,还是随口问了一句:“哪一块?” 谁想他娘却轻松地说:“娘怎么知道是哪块!” 林风:…… 林风一脸懵逼地看着他娘。 林情儿坦然地看着儿子,“娘那一月接客七人,每人都要了一块玉佩,后来就怀了你,按日子只能推算到那个月,娘又怎么知道和哪个怀的。” 林风绝倒,他娘一如既往的彪悍。 “那娘你现在拿出这些玉佩?” 林情儿往后面的靠枕一倚,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风儿,你知道娘当初为什么怀上你么?” “呃,不是意外怀上的么?您舍不得打……”林风想到这些年听到的传言,他娘当年是江南顶红的花魁,当初那事也算闹得挺大的,不知有多少人说他娘脑子不清楚,不知被哪个浪荡子骗了身骗了心,怀了孩子还不舍得打,最终身价一落千丈。 林情儿嗤笑一声,“教坊的姑娘从开始接客,就一月一碗红汤,开始是避孕,喝得久了就绝孕,哪有什么意外。” 林风瞪大眼睛。 林情儿目光看着窗户上的油纸,似回忆似自语,“我从小在教坊长大,知道里面姑娘最终的下场,我知道,只有从里面逃出来,我才能逃过那样的命运,可逃,哪有那么简单,我是花魁,是坊里的摇钱树,身价高得整个江南都没几个人能赎得起,我想自赎出来,唯一的法子就是让自己身价大跌,而怀个孩子,是最好的法子。” 林情儿转过头,看着儿子,“风儿,你可曾怨恨过娘,让你生于妓人之子。” 林风握住林情人的手,摇摇头,“娘,你知道儿子素来不在意这些的。” 林情儿又欣慰又心疼地看了眼儿子,然后低头看着手中的七块玉佩,“可是,娘却在意。不过好在,娘当初做这事时,留了个心眼。当初娘偷偷停药后,就仗着自己是花魁,特地在接客时挑剔了一些,那一个月接的七位,都是出身显贵的翩翩公子。” 林风眨眨眼,看着他娘手中的七块玉佩,他娘不会想让他认祖归宗吧? 林风顿时一阵头大。 林情儿看着林风的表情就知道他想什么,摇摇头,“娘在教坊那么多年,难道还看不清这天下的男人,这男人,在教坊里海誓山盟,那都是假的,他们心里,压根看不起青楼女子,更看不上青楼女子生的孩子,青楼女子要真信了他们嘴,让孩子登门认祖归宗,那只能自取其辱,所以风儿,娘这辈子不会让你去认祖归宗,更不屑死后进那些狗屁世家大族的祖坟。” 林风听了,简直想给他娘鼓掌,他娘这辈子,活得清醒。 “那娘你给我这些玉佩干什么?”林风不解。 林情儿抬起手,温柔地摸了摸儿子的头,“风儿,这些年,你会读书,会武功,会做账,娘都看在眼里,可因为你户籍随了娘,入了贱籍,无论是科举,武举,甚至到衙门做个书吏,都不成,如今眼瞅着你大了,再不改户籍就要耽搁你了,所以娘把这玉佩给你,你偷偷去找你亲爹,让他看在亲生血脉的份上,在你户籍上改一下,把贱籍改为平民,想必以他的身份官位,这点小事算不上什么。” 林情儿又从枕头下拿出七个信封,递给他。 林风拿起一看,七封信都是用市面上顶好的熏香信笺,上面是娟秀的小楷,写着“郎君亲启”,林风打开,里面是一首凄婉的怨郎赋。 林风抬起头,佩服地看着他娘。 十七年前春风一度,胚珠暗结,十七年后找上门,不要负责,不要认祖归宗,不破坏对方家庭,只要暗中帮忙改个户籍,这只要不是铁石心肠,也给他办了吧,再加上这首怨郎赋,说不定对方良心一痛,还能照拂他一二。 他娘不愧是能从教坊活着走出来的女人。 只是刚看了一眼,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暴喝,“你这老头,居然丢我金子!” 老头转头一看,就看到林风正怒气冲冲的指着他。 林风刚才去放下书,就发现自己钱袋不见了,于是忙一路找来,结果远远看到老头,正看到老头随手丢他金子,顿时气炸了。 好家伙,这老头捡了他东西,不但不寻找失主,居然还随手丢水塘里! 还正巧被他这个失主看到,这真是叔能忍婶也不能忍! 你就算自己偷偷昧下,他林风也不生这个气啊! 第125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林风刚才去放下书, 就发现自己钱袋不见了,于是忙一路找来,结果远远看到老头, 正看到老头随手丢他金子, 顿时气炸了。 好家伙,这老头捡了他东西,不但不寻找失主, 居然还随手丢水塘里! 还正巧被他这个失主看到, 这真是叔能忍婶也不能忍! 你就算自己偷偷昧下,他林风也不生这个气啊! 老头, 你什么意思啊! 所以林风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抓住老头袖子,“你捡到我钱袋,凭什么把我金子丢池塘!” 老头刚刚其实只是一时撒气,随手一扔, 却没想到正巧被林风撞上, 顿时很是尴尬, 又有些恼羞成怒。 “你这小子, 放开, 有你这么拉扯上官的么, 成何体统!” 林风顿时被逗笑了,成何体统, 哪家道德准则,也没教人随手丢别人金子吧! 直接喷道:“这钱袋虽是我丢的,可你捡到, 不告而取, 这是窃, 擅自丢掉,更是不该,你说我成何体统,你就有体统了!你赔我金子!” 老头顿时大觉丢脸,“谁偷你金子了,老夫不过捡个荷包,你自己不看好钱袋,丢了活该,怨不得别人。” 林风直接被气笑了,“枉你还看着人模狗样的,刚才还问我家教,你长这么大,你父母没教你拾金不昧么,你读的圣贤书,没教你拾金不昧么,你这些年学的礼义廉耻,都学到狗肚子去了!” 老头向来很重视脸面,又自诩君子,被林风当年这么说,简直比被破口大骂更掉脸,登时大怒,“你这竖子,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呢,我在说你这个不知廉耻的死老头!” “你!你再说一遍!” “你这不知廉耻的死老头!” …… 藏书阁 今日当值的赵学士正在查点阁内藏书,一个仆役匆匆跑过来。 “大人,不好了,门前有人吵起来了。” 赵学士一愣,居然有人在藏书阁门前争吵,这成何体统,忙放下手中的清单,跟着仆役往外走。 结果一出门,看清藏书阁门前正在吵架的两人,赵学士就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他干嘛吃饱了撑的出来。 这吵架的两人,一人是从二品尚书右仆射李琪,一人是正三品汴京刺史之子曹风。 这两个人,他都得罪不起! 而且更让人为难的是,这两人身份半斤八两,谁还都不能轻易得罪。 如今朝廷沿袭了前朝的九品制,品级越高,官职越大,按理说李琪的官职比曹风的父亲官都大,曹风还一庶子,赵学士应该不必如此为难,可事实,却恰恰相反。 李琪虽然品级高,可按本朝惯例,实官最高品级是正三品,也就是宰相才三品,而超过三品的,都是给已致仕或者年纪大的加封的,要是这位被加封的本身是正三品宰相,那自然更是尊贵,可若只是有一个虚的加封,那其实就是朝廷告诉你你年纪大了,该退位让贤了。 李琪这个尚书左仆射,就只是一个虚封,所以他其实已经算是准致仕官员,只是他没自己上表致仕而已。 而汴京刺史曹郐,正三品外放官员,虽然外放官员比京官低半级,可曹郐却是青壮官员,正得帝心,再加上如今他们正在汴京,这曹郐又是汴京刺史,简直是地头蛇,他的儿子,哪怕只是一庶子,也不能轻视啊! 再加上这校书郎,还是皇帝亲点的! 赵学士很是头疼,一个是将退休老干部,一个是背景金光闪闪,他却只是一个藏书阁学士,这事是他能管的么? 可他已经出来了,又不能不管。 赵学士只好叹了一口气,硬着头皮上去劝架。 “李老,哎呀呀,这是谁惹您生气了,值得您动这么大干活,风小郎君,哎吆,你怎么在这,不是让你晒书么,怎么还和李老吵起来,来来来,快去晒书去。” 赵学士一出场,就努力稀泥,希望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可李琪林风这两人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人么? 当然不是! 李琪正被林风气得肝疼,觉得自己几十年,都没受过这样的气,而林风正也在气头上,再加上心疼钱,更不会这么算了。 所以李琪一见赵学士来,就质问道:“赵学士,这就是你们藏书阁的校书郎么,如此目无尊长,不敬上峰!” 林风也不甘示弱,死死抓住李琪袖子,大声说:“赵学士,这老头捡我钱袋不还,还把我钱袋里的钱丢池塘里,今天他要不还钱,我就和他没完!” 赵学士只觉瞬间头大了三分,忙上前,“两位好好说,这是怎么回事啊,曹风,你先放开李老袖子,李老,您消消气,曹风还年轻,不懂事,您老不可和他一般见识。” 在赵学士的插手下,两人好歹分开,只是两人的嘴都没停。 李琪指着林风,气得直哆嗦,“目无上峰,当门辱骂尊长,曹刺史就是这么教导你的!” 林风插着药回骂:“你个死老头,你咋好意思称尊长,刚刚走路不看路撞我,我抱着书看不着路,你也抱着书?你撞我害我掉了钱袋,你捡了,居然不知道物归原主,还撒气扔了我钱袋的金子,你读书这么多年,拾金不昧这个道理读到狗肚子去了,你有哪点脸能称尊长,我叫一声尊长,你配答应么,你配么!” 李琪只觉脑子轰得一下炸了,也顾不上身份,居然气得抬手就要揍林风,赵学士一惊,忙和仆役死死抱住李琪,然后赵学士朝林风吼,“你还不快去晒书。” 林风一看这死老头真恼羞成怒了,也不好真和一个老头动手,就一把抢过李琪手中的玉佩,冲他凶了一句,“死老头,幸亏你今天没丢我娘给我的玉佩,否则我堵你家门口骂,呸,为老不尊!” 赚完便宜,林风腿脚麻利地跑了。 李琪被赵学士死死抱着,用手颤抖地指着林风,“你,你……” 突然两眼一翻,被气晕了。 * 李宅 “啪——” 李琪拿起一个梅瓶,狠狠摔得粉碎。 被赵学士派人送回府后,李琪又晕了半晌,才悠悠转醒,可一醒来,李琪就气炸了。 他今天,居然被一个毛头小子侮辱至此! 那小子居然为了一锭金子,堵着他在藏书阁门前骂了半个时辰! 李琪已经能想到,现在外面有多少人在背后说他闲话了。 这对素来要脸面的李琪来说,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所以李琪一清醒,整个屋的摆件就遭殃了,凡是能砸的,都被李琪砸了个粉碎。 一通发泄后,李琪无力地坐回榻上,只觉得满心悲凉。 他年轻时,也曾少年成名,风光无限,其后更是仕途顺畅,一路青云直上,直到和那人争相失败,那人飞黄腾达,他却处处被那人打压,最终不到五十,就成了尚书右仆射,成了官场的边缘人。 这些人,他一直撑着不肯致仕,不知有多少人背后在笑他,可致仕,他怎么甘心。 他满腹学才,又不输那人,比那位成名还早,凭什么那人在政事堂风光无限,他却要黯然致仕。 他不甘心! 更可恨的是,今日一个小小的藏书阁学士,居然也看碟下菜,他一个堂堂从二品和一个小小正九品校书郎吵架,居然还被拉偏架。 姓赵的,老夫记住你了。 李琪一边愤愤骂着曹风、骂着赵学士、骂着冯相,一边哀叹自己时运不济,遭人打压。 骂着骂着,李琪突然停了一下。 他记起来了,那块玉佩,就是姓冯的那个家伙的! 想到刚刚那死小子最后一句说这是他娘给他的,李琪心中一跳。 恍惚有什么一闪而过。 李琪本就因在藏书阁门前争吵的事大失颜面对林风恨之入骨,如今又有了和那人关联的玉佩,自然更不可能放过。 于是,李琪还真认真查了查这事。 李琪出身世家,又为官多年,人脉手段样样不缺,再加上曹郐夫妇虽然有心顶锅,但两人顶完锅就放心了,到底没觉得有人会查这事,所以遮掩的也不够缜密。 因此没过几日,林风当初户籍的留档,就到了李琪的手中。 看到这份留档,再加上玉佩,还有曹家这不寻常的认亲,李琪要再猜不出大概,那真是白活这么大了。 只是,李琪也被自己猜出的内容吓到了。 那位素来被皇帝赞有君子之风,私下居然也能搞出这些事。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感慨了几句,李琪随及激动起来,这风月之事,最难澄清,不管这事是真是假,只要爆出来,那就是□□里进屎,想洗也洗不干净。 想到借此能让那个人名声大损,李琪一阵畅快,他憋屈十几年,终于有扬眉吐气的一天了。 不过李琪也知道那位位高权重,轻易流言伤不着,并且那位名声向来很好,若以流言,说不定不仅不能让人信服,反而会让那人有准备能反击,所以思前想后,李琪决定,他要在祭天大典前的大朝,骤然发难,打那人一个措手不及。 * 第126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这位郑…您在说笑吧?” “为父郑言, 荥阳郑氏嫡支,现忝为许州刺史。”郑言轻抚胡子,矜持地说。 怕林风不信, 郑言还从袖中掏出自己的私印给林风。 林风嘴角微抽地接过, 看着上面“荥阳郑言”四个小篆,这才确定眼前这个真是许州刺史郑言,而不是碰瓷的。 没错, 刚才林风的第一反应是, 碰瓷。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他随便救个人, 就是他要找的人。 不过现在看来,就有这么巧的事。 林风把印章还给郑言,看着郑言,一时有些脑子打结。 不过很快,林风就反应过来, 这事不对啊! 这家伙认儿子是不是太爽快了些。 现代认儿子还做个DNA鉴定呢, 古代就算没DNA鉴定, 也起码得仔细问问, 来个滴血验亲吧! 怎么能这么张口就认呢? 这也太随便了吧! 而且你不是世家豪门么, 世家豪门门槛不是很高么, 你这么随便认儿子族里的族长同意么? 林风一时间居然被郑言不按套路出牌弄得有些风中凌乱,不由拔开竹筒, 喝了口水。 郑言却还在发挥自己初见儿子的慈父问候,“风儿,你多大了, 是什么生辰生的, 为父家中现有二十七子, 加上你正好二十八个,看你年龄,应该能排第八,以后你就是郑家的郑八郎……” “咳咳咳,”林风直接被口中的水呛着了,忙放下竹筒,然后伸手制止,“等等,郑……咳咳郑大人,那个,您是不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郑言不解:“忘了什么?” “那个,您难道不该先确定一下我是不是您的亲生孩子,不该问问我娘是谁么?” 郑言从善如流地问:“对了,差点忘了问你娘是谁?你娘现在在哪,要不要我派人去接一下?” 林风绝倒。 林风好不容易喘了一口气,才说:“郑大人还记得十几年前名震江南的花魁林情儿么?” 林风说完,看着郑言,想看看他什么反应。 谁想到郑言“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原来是江南长丽教坊头牌林情儿,十八年前我去江南时,确实慕名去过,想不到那时居然还不小心留了个沧海遗珠,唉,风儿,当年我去办完事就回来了,委实不知道你母亲有身孕,这事都怪我,你们母子肯定吃了不少苦吧,这事你放心,我这就派人去接你母亲。” 林风目瞪口呆看着郑言,“家母出身低微,你也不在意?” 郑言毫不在意地说:“为父向来怜香惜玉,再说你母亲还给为父生下了你,风儿你放心,你母亲进府以后,为父会好好待她的。” 林风差点没被噎死,他现在十分确定,面前这位姓郑的,如果不是脑子不好使的傻大愣,那肯定就是另有所图! 就是不知道哪种可能更高些! 林风只好说:“不必了,家母刚刚过逝,就是家母临终时嘱托,我才出来寻父的。” 郑言这才注意到林风一身素白,恍然,“原来如此……节哀,那我让管事去帮你母亲把坟迁来?” 林风虽然觉得郑言非要认他别有所图,不过还是感激他对他娘的态度,别管人家到底为什么目的,起码人家这表态没话说,所以说话也软起来,“不必,娘已经入土为安,那地方是我亲自选的,很安静,娘想必很喜欢。” 郑言听了也不坚持,“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林风看着郑言,觉得有些话还是得开诚布公的说开,“郑大人……” 郑言笑道:“我儿有什么事?” 林风满头黑线,“那个,郑大人,咱们的父子之情先等等,我能先问您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郑言好脾气道。 “您为什么这么轻易就认我这个儿子,先不说我的出身,决定我都不一定是您的儿子,就说假如我是,您身为世家嫡支,认儿子难道就这么简单,难道你们只要有外室子,都会接进府?”林风看着郑言。 郑言也看着林风,突然,郑言笑了。 “你这孩子,想不到不止武功好,脑子也聪明,更是清醒的很,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你是我儿子。” 郑言笑着找了块石头坐下。 “其实,我不确定你是不是我儿子,甚至看你的样貌,可能不是的更多些,不过……我不在意啊,孩子,只要你肯认我,我不介意你是不是我亲生的。”郑言看着林风笑着说。 林风疑惑,“你很缺儿子?” 郑言笑着摇摇头,“刚才我说过,我已有二十七子。” 林风无语,“都二十七个了,你还……” 郑言突然长叹一声,“顶用的不多,尤其像你这么顶用的,更没有。” 林风瞅瞅自己,再看看郑言,他很牛逼么,比那些精心教导的世家子更牛逼么?他怎么不知道。 郑言看到林风表情,就知道他想什么,笑着摇摇头,“不一定,你和我那些孩子都不一定。” “不一定?”林风不解。 郑言却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了林风一句,“你知道什么是荥阳郑氏吗?” 林风莫名其妙地看着郑言,“那不是你家么?” 郑言突然哈哈大笑,笑着笑着有一丝悲凉,“这才多少年,天下就有不知道荥阳郑氏的了!” 林风挠挠头,“那个,我是小地方出来的,可能见识短一点……” 丫的,他娘只精通琴棋书画,他叔只精通枪法,没人教他这些啊! 郑言却摇摇头,“可你知道么,如果是四十年前,哪怕目不识丁田间百姓,都不会不知道这个名号。” 林风目瞪口呆,郑家这么出名。 “前朝世家门阀盛行,虽然有科举,可科举不过刚兴,真正做官,还是世家子弟,而我郑家,就和陇西李氏、赵郡李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太原王氏乃是当时最鼎盛七家,被人称为五姓七望。” “这个我听过!”林风弱弱得举手。 “那知道当年的五姓七望有多么厉害么?”郑言问。 林风摇摇头。 “整个前朝,我郑家,出过十二任宰相!”郑言自豪地说。 林风目瞪口呆,十二个,一个朝代总共还有多少宰相,你干脆说宰相都被你们几家分了得了。 林风头一次认识到传说中五姓七望的恐怖。 “只是一切,都随着前朝的破灭成为历史,当年前朝破灭时,各地藩镇异起,各藩王更是视五姓七望为肥肉,或打压或蚕食,偏偏五姓七望是以文治家,比不上兵匪,乱世二十年,多少世家子丧生于兵乱之中,多少世家典籍毁于战火,等到新朝初建时,世家子弟再聚在一起,甚至连族谱都找不到了。如今世家子弟虽然仍然在朝中为官,可终究已没有当年的声望,就像为父,都已年过四十,还不过一小小刺史。”郑言感伤道。 林风听到前面还挺同情的,可等到最后一句,直接无语,小小刺史,刺史是正三品好不好,是封疆大吏啊,相当于后世省/委/书/记,就算古代州有点小,那也相当于市/委/书/记,咋在你眼里就那么委屈了。 你不想当可以送我啊! 果然人之悲喜,不可共通。 林风此时也明白郑言为什么非要认他做儿子了,准确的说,郑言不是看中了他,是看中了他这身武艺。 郑言的家族中都是文人,都是世家教导出来的谦谦君子,这样的人做官行,可真遇到战乱,就只能被宰的份,就像今天的车队,那么多护卫,那么精良的装备,居然拼不过比他们还少的土匪。 而今天他的出现,让郑言眼前一亮,起了招揽之心,如果他开始没说和郑言的关系,郑言大概会以客卿招揽他,而他不小心说了和郑言的关系,郑言就顺水推舟打算认他做儿子。 毕竟上阵父子兵,林风虽然窝在江南小城,也经常听到有些大人物认一些青年武将做养子。 果然,林风就听郑言说,“我如今有儿郎二十七,除了刚出生的几个,大多习文不习武,风儿你却习武,若你到我家,我家中府兵可由你掌管,而且为父乃许州刺史,也可以直接举荐你参加武举,想必以你的身手,定然能大放异彩,再加上我郑家的人脉,以后平步青云也不是难事。” “你举荐我做官?”林风诧异。 郑言笑着点点头,“风儿你长得好,武艺也好,只要有个好的出身,入朝为武将是轻而易举的事。” “那我需要做什么?”林风问,他可不相信有这样的好事。 郑言摇摇头,“你年纪还小,不懂这里面的道道,你只要是郑家子弟,在朝中做武将,握有一定兵权,对郑家就有天大的好处。” 郑言还笑道:“风儿你长得如此好,要是再能被哪个握有兵权的节度使看中,成为乘龙快婿,那郑家就更无忧了。” 林风恍然大悟,郑家不是希望他干什么,郑家是希望通过他能有一定兵权,保障家族。 不得不说,这一刻,林风是真心动了。 校书郎一职始于西汉,开始是朝廷征调天下名士到兰台或者宫内藏书处校正典籍,可慢慢地,就逐渐演变成文官中一个九品芝麻官了,也就是,只要是以文入职,一般第一个授的,就是校书郎。 也是因此,整个朝廷的校书郎,可谓数量庞大。 因此这些校书郎,自然也不可能每个都有资格修订宫中书籍,大多数,进来也就打了杂。 所以当上校书郎的头三天,林风被上峰随手指派着晒了三天的书。 今天是第三天。 林风悠闲地晒着书,晒书?晒书好啊,起码不用在家被两个大儒逼着读书。 虽然浪费体力,可不浪费脑子啊! 所以对于这晒书虽然枯燥无味,林风却干得很是自得。 而且更好的是,校书郎人数多,平时干活时可以偷偷唠个嗑,林风只进来三天,就听了不少朝廷八卦,知道了不少朝廷内幕。 例如:当今皇帝其实是个文盲。 林风无意间听到这个八卦时,惊得差点手中的书都差点掉了,在林风以前看的影视剧中,皇帝不说玉树临风,才气逼人,那肯定也是威严庄重,学富五车,所以在林风的印象中,皇帝肯定学识不错,可事实证明,那只是影视,当今皇帝,确实是个文盲。 当然,当今皇帝也不是一点字都识,简单的字还是认识的,只是认识的十分有限,最起码你拿一本论语给他,他就不一定能读下来。 第127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啊?” 冯相走过来, 伸手握住枪杆,只看了一眼,就抬起眼, “这枪, 你哪来的?” 林风刚要回答,突然第六感警觉,话到嘴边顿了一下, “这枪……呃, 我花钱买的。” “买的?撒谎!”冯相突然冷声斥道,“还不说实话。” 林风只觉瞬间压力倍增, 整个人都快吓尿了,自从见冯相,冯相一直是那种淡雅温和的人,对他很亲切,可现在, 看着面色冰冷的冯相, 林风突然觉得, 他下一句要说不好, 冯相可能要弄死他。 林风几乎哆哆嗦嗦地说:“一个长辈送的。” “什么长辈?” “隔壁李叔。” “多大年纪?” “和您差不多。” 冯相松开手, 看了林风一眼, “少用这把不吉利银枪”,转身回去。 冯相一走, 林风一屁股坐地上,呜呜,刚刚冯相太吓人了。 林风觉得整个人都要被看透了, 别说撒谎, 连点停顿都不敢, 这就是当朝宰相么,果然能不愧是能坐上这个位子的大佬。 “对了,李叔!”林风突然一骨碌爬起来,他刚刚不小心把李叔卖了。 林风忙跑回自己院子,“小安,小安!” 小安正在给林风收拾屋子,忙跑出来,“小郎君,怎么了。” 林风一把抓住小安,低声说:“你快偷偷出去,回老家一趟,见到李叔,让他出去躲躲,告诉冯相可能会找他麻烦,顺便问问他,他是不是和冯相有什么旧怨。” 小安一脸懵然,“啊?” 林风掏出一块银子塞小安手里,“别问了,你快去。” 小安虽然平时傻傻的,好在足够听话,立马拿了银子,就往外走。 林风在后面小声叮嘱:“出去别直接回家,偷偷绕两圈,注意别让人跟上。” …… 冯相回到前院,直接进了书房。 进了书房,冯相走到一排书架前,从其中一个格子中拿出一本书,然后走到里面桌子后坐下。 坐下后,冯相翻开书,从中抽出一张户籍文书,如果林风在这,就可以看出这张就是他给曹刺史的那张。 冯相拿着这张户籍文书看了看,尤其在家中人丁和住址还有里长担保几处停了下。 “李虎!”冯相叫了一句。 一个护卫打扮的中年男子立刻进来,冯相把手中的户籍文书给他。 “去查查这张文书上所有的人,包括街坊邻居,尤其是一个姓李的中年男子,另外,林风这十七年的怎么生活的,见过什么人,有什么人去找过他,本相要详情。” “是,”李虎接过文书,什么都没多问,就拿着出去了。 冯相略微沉吟了一下,从旁边拿出一张纸,提笔给卢质写了一封信。 * 林风在屋里焦躁不安的走来走去。 他一会好奇冯相到底认不认得李叔,两者有何恩怨,一会又担心李叔会不会被冯相找麻烦。 毕竟一个是宰相,一个是普通百姓,要两人真有什么,李叔肯定是没招架之力的。 林风在心中默默祈祷,小安可跑快点,并且躲掉冯相的人,去给李叔提个醒,让李叔能躲起来。 只可惜林风此时还是小市民思想,以为查人都像电视剧那样派人跟踪,派人打听,却忘了,对于冯相这种身份,直接让手下调个档案,审问个里长,林风整个人,就能被扒得一干二净。 不过,林风此时还没想到这些。 所以他还是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屋里干着急。 终于,在忐忑不安一天后,林风实在受不了了,林风一咬牙,决定去问问这把银枪到底怎么了,顺便打听一下,冯相和李叔到底有没有过节。 林风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去前院找了冯相。 找到之前,因为早晨的事,林风还在寻思冯相会不会不高兴,可等找到冯相时,透过书房的窗户,看到冯相正悠闲在书房里看书。 一国宰相都这么闲么? 林风嘀咕了一句,敲了敲书房开着的门。 “进来吧!”冯相看着书,随口说。 林风抬脚迈进门槛,就看到一排排书架,林风有些诧异,这冯相的书房,怎么和个图书馆似的。 林风不由好奇地多看了两眼,就见每排书架都摆放着许多书卷,不同的书被分类摆放,还有标签,林风一眼扫过,发现经史、典章、游记、话本一应俱全,越看越像个小型图书馆。 不过想到这是冯相的书房,林风忙收回眼,书房可是很私密的地方,尤其还是宰相的,他可别看到不该看的。 冯相正在看着书,却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没事,你要喜欢看书,随时来都行,本相向来不在家中处理公务,这书房,只是本相平日看书的地方。” 林风诧异,寻常官员,尚且在书房存些重要书信、处理一些不方便处理的公务,堂堂宰相府的书房,却从不处理公务,可以随便进? 林风半信半疑,走过去,就看到冯相正在看一本话本。 林风瞄了一眼,竟然好像是个断案的。 冯相看林风瞅,“这是刑部员外郎和郎中写得《疑狱集》,刚出了第二卷,很不错,你有空可以看看。” 林风嘴角抽了抽,原来冯相也追探案小说,还是连载。 不过看着冯相心情不错,林风压力也小些,就小心翼翼说:“相……爹,我可以问您件事不?” 冯相看着书,“你是想问你那把银枪?还是想问别的。” 林风老老实实说:“都有点想问。” 冯相看了林风一眼,“那关于银枪的事,你知道多少?” 林风摇摇头,“枪是李叔借我的,我就觉得这枪挺好的,是枪中精品,我原来想买把好枪,找了好久都没找到比这把好的。” 冯相看着林风,突然笑了,“这把枪岂止是枪中精品,它是枪中极品,天下的银枪,还真没其他枪能比得上它。” 林风张大嘴巴,“这么好?” “这枪,从开始,就只有八千杆。” “哦,八千杆,等等,”林风瞪大眼睛,“八千!” 他一枪难求,居然有八千杆,那是不是除了李叔这杆,他可以高价再买一杆枪了。 林风眼睛瞬间亮了,“爹,这枪哪还有?” “你问这个干什么?” “当年是高价再买一把啊,这把枪是我借李叔的,得还的,爹,你快告诉我!”林风焦急地说。 冯相看了林风一眼,“没了。” “啊?” “按理应该都毁了,”冯相淡淡地说,“只是没想到你这还剩了一杆。” “毁了?”林风一听跳脚,“都毁了,怎么毁了,谁毁的!” “我!” “谁?” “本相!” 林风一个激灵,看着冯相。 冯相平静地说:“本相亲自下令,全部焚毁了。” 林风张张嘴,“为什么?这么好的枪……” 冯相望着窗外,“它不吉利。” 林风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句话,突然觉得无比愤怒,就像小孩子好不容易有一个喜欢的玩具,却被大人一脚踩坏。 “什么不吉利,它只是一个兵器,您身为一国宰相,怎么这么迷信,再说,天底下哪个兵器不粘血,要按你这个说,岂不是天下兵器的都不吉利!” 林风脱口而出,不过话一出口,林风就后悔了,忙看着冯相,他不会挨揍吧。 却看到冯相愣了下,叹气,“是啊,它只是一个兵器,哪有吉利不吉利的,终究是本相着相了。” 林风看到冯相这样,一时反而不好说什么,不过还是忍不住问:“您为什么觉得它不吉利,还有,您既然知道这枪,知道它是哪来的么?” 林风心里打着小算盘,虽然冯相把枪烧了,可只要知道这枪哪来的,他完全可以找去再造一杆啊! 冯相回过神,“这枪叫银枪效节枪,取材于河北魏博魏州城外山中,因为枪杆的木材极为稀少,当初造这枪的人,遍寻整山,不过造出八千杆,并且在造后,担心有后人效仿,直接把整个山林烧了。” “烧……了?”林风差点咬到舌头,“这人有病啊,干这种断子绝孙的事!他没后代啊,不知道给子孙后代留点!” “你还真说对了,他确实无儿无女,断子绝孙,而且如果他当初有子嗣,也不会嚣张到举一藩镇之力造这八千杆枪,你可知道这八千杆枪的造价,如果不是魏博当年富的流油,换个别的藩镇压根造不出来,就算先帝登基前,他都没这个钱。 第128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 林风坐在床上, 狂拍床,“黑雾,黑雾, 你给我滚出来!” 林风拍了一会,见丝毫没有黑雾出来的迹象, 气的往床上一躺。 他刚刚才发现,他居然被黑雾这家伙忽悠了。 黑雾这家伙说只要他找到亲爹就送他回去外加一千万,他本来觉得这报酬还可以,可刚刚,他反应过来, 他亏大了! 他原来任务就是出来改个户籍,这改户籍的事, 只要有点权利的官就能做, 所以他只要能找到这七个爹中的其中一个,也不用管是不是亲爹,只要他能帮忙改一下就行, 所以这完全是简单模式。 出来溜一圈就能完成的事! 可如今, 他的任务变成了找亲爹,先不说七个玉佩中有三个不知道是谁, 他都不一定能找齐七个, 就算找齐,他要如何辨认出谁是他亲爹。 难道一直靠双眼皮? 开什么玩笑, 古代虽然单眼皮比较多, 可又不是没有双眼皮, 就刚刚, 他就发现, 那位曹刺史, 就是个双眼皮。 林风也是这时才反应过来,他妈给他的人选可是七个,这七个,就算按比例,也得有两三个双眼皮吧,那这几个双眼皮,他要如何鉴别? 难道他要靠自己去查明哪个是他亲爹? 可这都十七年过去了,他妈都不知道哪个是他亲爹,他找谁查去。 林风突然发现,被黑雾这一忽悠,他的任务难度,直接从简单模式变成了困难模式。 而且还是高难度困难模式! 不行,必须得加钱,而且,外加送个DNA鉴定机给他! 林风再次拍床,黑雾,你给我滚出来! 又拍了一会,黑雾居然还丝毫没有出来的迹象,林风气得往床上一躺。 他要罢工,他明天拿回户籍就收拾东西回去! 反正他户籍已经改了,那找亲爹的活,他干不了,他不干了! 林风躺下刚气呼呼地决定明天罢工,突然,外面传来小二殷勤的声音,“曹夫人,那位小郎君就住在上面天字一号房,您请跟小的来。” 曹夫人? 林风愣了一下,猛得坐起来。 曹夫人,那不是曹刺史的老婆么! 我的天,这是正室来堵他这个外室子了么! 林风嗖得一下跳下床,一把抓起包袱,看了一眼屋里,就往窗户跑。 结果打开窗户往下一看,林风瞬间腿软。 他忘了,他刚刚换了天字房,天字房在整个客栈的最顶楼,而客栈,有五层! 五楼啊,这要跳下去,就算有武功也撑不住啊! 林风简直想扇自己一巴掌,有点钱,嘚瑟着换房干嘛,如今,可怎么跑? 听着门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林风急得汗都下来了,就在门要打开的瞬间,林风心一沉,瞬间闪到屋中圆桌上坐好,把包袱往桌上一放。 屋外 曹夫人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她来之前,已经问清楚那块玉佩长什么样了,等会进去,她只要找到玉佩,然后找个借口撒个泼,趁乱砸了那块玉佩,剩下的,以后让她男人来唱红脸就行。 定下计策,曹夫人对身后两个婢女使了个眼色,两个婢女立刻会意,一左一右守住门,曹夫人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 林风刚坐好,就看到门被推开,一个身穿绫罗绸缎高挑的贵妇走进来。 林风心里一紧,面上却装作毫不知情,站起来,“小二,这位夫人是?” 小二忙陪着笑,“小郎君,这位是刺史夫人。” 林风面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尴尬,“原来是曹夫人,晚生见过夫人。” 曹夫人看了林风一眼,直接走到桌子旁坐下,“你就是风小郎君?” “正是晚生。”林风客气地回道。 曹夫人仔细看了看林风,见林风面容白皙,眉眼俊秀,一看就是个极俊的孩子,再想想自家丈夫小时候没长开时那黑煤球的样子,心里嘀咕,难怪她丈夫一直说不是他的,这长得也太不像了吧! 这林情儿是给儿子玉佩来碰瓷的么? 不过好在今天她不是来查这是不是她丈夫亲生子的,想到今天的目的,曹夫人淡淡地说: “你也坐吧,想必你也知道本夫人的身份,听说你今日找了我夫君?” 林风听了曹夫人的话,在旁边坐下,心里却在骂曹刺史,这家伙怎么坐到刺史的,出来见个婚前外室子都能被夫人知道。 林风尴尬地笑了下,“晚生遇到点事,想请刺史大人帮忙,才打扰到刺史大人,还望夫人见谅。” 林风:我就来求帮个忙,没别的意思! 曹夫人已经从曹郐那知道林风是来改户籍的,其实曹夫人对此也算理解,贱籍和良籍天堑之别,光一句良贱不可通婚,贱籍不可出仕,就堵死了贱籍一辈子,林情儿给孩子留个后手,也能理解,只是,她今天却得以此为把柄闹事。 只见曹夫人冷哼一声:“打扰到刺史大人,呵,你确实打扰到他了,你不仅打扰到他,还打扰到本夫人了。” 林风一听,汗直接下来了,这曹夫人,怎么看起来很不好说话。 不过想也是,谁知道自己丈夫有个外室子,也心气不顺,哪怕这是婚前的。 这家伙不会闹起来吧? 林风有些紧张,汗流的更快,林风不由从袖子中拿出扇子,扇了扇。 曹夫人一看到林风手中的扇子,眼睛一亮,就是这个扇坠。 曹夫人袖子中的手紧了紧,她出身将门,家里兄弟众多,自幼被当男儿养的,武功也不弱,真要论起来,不比她家老曹差,空手碎石子也是小菜一碟,等会只要趁乱在这玉佩上一捏,她可以保证,这块玉佩连渣都不会剩。 曹夫人心里稳了,抬起头,就准备发难。 林风一直紧张地看着曹夫人,虽然不知道曹夫人想什么,可曹夫人一抬头,他就心里一沉。 果然,就听曹夫人咄咄逼人地开口: “你偷偷来汴京,找到我家夫君,又是递玉佩又是送信笺,感情是当本夫人死了不成?” 林风心一抖,知道这位夫人今天确实是来找茬的,心里暗骂黑雾,都是那该死的黑雾,找什么亲爹,老老实实改个户籍不好么,如今人家正室夫人打上门,这可怎么办? 林风来之前可没什么宅斗的经验,再加上对方是曹大人正室,他本就先天理亏,心里更是慌得一逼,情急之下,林风觉得还是保命重要。 不管曹刺史是不是他亲爹,今天,他必须不是! “等等,曹夫人,这都是误会,误会,这件事其实是晚生搞错了,晚生也是刚刚发现,晚生应该并不是刺史大人的儿子,其实家母临终前,曾留给晚生两块玉佩,说是当年……恩,您也知道家母当年在教坊,实属无奈……这两块其中一块,是刺史大人的,另一块,是当年另一位公子的,因为刺史大人比较好找,所以晚生就来了,只是晚生一见刺史大人,就发现晚生和刺史大人长得一点都不像,所以夫人您放心,晚生和刺史大人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第129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 但可喜的是, 因为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他其实啥也没说出来。 一时间,林风都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心塞。 缓了一会, 林风开始寻思这件事。 他本意是想去找冯相打听一下银枪和李叔的事,可虽然打听到了, 却是最坏的结果,那就是李叔可能是当初反叛的银枪效节都的一员,也难怪当初冯相看到他的银枪是这个反应。 想到李叔可能是反贼余孽,林风有些慌,这要是真的, 李叔可怎么办? 不过话说银枪效节军虽然叛乱,可不是扶持当今皇帝登基了, 按照当今皇帝的身份, 这银枪效节军也算有功吧! 怎么听意思反被清算了。 而且当初十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银枪效节军为什么会突然反叛? 林风只觉头大,这事怎么越问牵扯越多了, 而且好像怎么都绕不过十七年的那场兵变。 看来要想弄清事情真相, 就必须问清楚十七年前那场兵变。 可找谁问,他新认的爹冯相肯定知道, 可经过刚才书房那一出, 现在他看到冯相就腿软,哪怕冯相愿意说, 他也不敢再去问。 林风挠挠头, 深恨自己上辈子学什么IT, 他当初就该报刑侦, 要单有点刑侦能力, 别说十七年前的事, 亲爹都找到了。 果然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大学报志愿真的很重要! 正纠结着,突然,林风一拍脑袋。 等等,他好像想岔了,十七年前那场兵变,真的能算秘密么? 因为周围的人都对十七年前的事一语带过,或者忌讳不言,让林风对十七年前那场兵变有种神神秘秘的感觉。 可十七年前是兵变啊! 是先帝去世,当今皇帝登基的大事,是国家大事啊! 国家大事有秘密么? 鸦片战争、七七事变,这种上百年的大事,后世书上都记载的清清楚楚,就连玄武门事变,大家还不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历史大事,本身就不是秘密,因为见证的人太多! 所以十七年的事,压根不是秘密,毕竟整个朝堂的朝臣都亲身经历。 至于大家都不愿意说,更大的可能并不是因为他是秘密,而是因为事关当今皇帝,大家怕说多了犯忌讳。 所以干脆闭口不言。 林风眼睛一亮,所以十七年的事,他找任何一个朝臣,其实都能说个七七八八,只是越位高权重的,知道的可能越清楚。 想到这,林风豁然开朗,简直想给自己的机智点个赞。 所以他现在只要找个其他的朝臣打听一下就行了。 不过,这事找谁问呢,得敢告诉,还不能把这事当回事,省得他被追根刨地。 林风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孔循。 …… “哈哈哈,贤侄你怎么有空请我喝酒啊!”孔循摇着扇子,一身富贵闲人打扮的走进来。 林风忙起身,殷勤得走过去,扶着孔循坐到桌上,“之前在沧州,多劳孔伯您照应,如今小侄已回家,于情于理都得请您一顿感谢一下,略备薄酒,还望孔伯不要嫌弃。” “你这孩子有心,我这做叔伯的哪有嫌弃的道理,”孔循笑着拍拍林风,“行啊,小子,会来事,是个知好歹的。” 林风和孔循一起坐下,林风给孔循斟上酒,“这第一杯酒,多谢孔叔让小侄去您那避风头,要是当初直接回京,还不知道别人怎么说呢,哪里有如今回来这般安宁。” “哎呀,这事可不敢居功,这是你爹的安排,对了,回来一切都好吧,在相府住的可还适应,”孔循凑进林风,小声问:“冯夫人可好相处?” 林风忙点点头,“夫人待我很好,一应和大郎他们都一样,我本来没见夫人也很忐忑,怕被说道,谁想见了,夫人很温和,什么都没说。” 孔循摸摸下巴,“想不到冯夫人还是个贤惠人,冯相好福气。” 林风嘴角抽抽,他算看出来了,这孔循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资深八卦爱好者。 你说你一个节度使,还曾做过枢密副使的,这么关心同事老婆贤不贤惠,同事家宅安宁不安宁干什么。 这事和你有毛关系啊! 孔循话一出口,可能也觉得有些不妥,忙一把揽过林风,“大侄子,我这不是担心你么,你看你这个可怜的娃,一个人进相府,冯夫人要是个善妒的,你日子以后多难过,如今知道冯夫人是个贤惠的,大伯也替你放心了。” 林风呵呵两声,你能自圆其说就好。 不过林风随及就故作哀愁地叹了一口气,“嫡母待我很好,可是……” “怎么了?”孔循忙问,“你那些兄弟欺负你?” 林风摇摇头,“平儿他们还小,哪能欺负我,只是我好像惹父亲生气了。” “啊?”孔循眨眨眼,“你惹你爹生气了,你爹那种好脾气,你还能惹他生气。” 林风心道冯相脾气好么,他怎么没看出来。 孔循看着林风闷闷不乐的表情很诧异,“你真惹你爹生气了,你干了什么,你弟弟当年跑皇宫弹琵琶,把皇帝都从宫里吓出来,你爹也不过风轻云淡拎回来,关门揍了一顿。” “弹琵琶?”林风眨眨眼。 “就二郎那小子,一丁点大,你嫡母当时带着别的孩子外出,你爹在家看孩子,恰好陛下有事相招,你爹就带着孩子去了,结果你爹和陛下说事了,二郎那小子偷偷溜到旁边偏殿,正好看到一西域进贡的琵琶,拿起就是一阵狂弹,那琵琶弦是牛筋做的,你应该知道效果了吧,整个端明殿的人都被你二弟那震耳欲聋的魔音吓出来。 而且更要命的是,你二弟自此喜欢上了琵琶,还喜欢上了牛筋做琵琶弦的琵琶,有好一段时间,整个相府一条街都深受其害,最后你爹忍无可忍,严禁你二弟学琵琶,并且严令你二弟碰任何一把琵琶。” 林风目瞪口呆,二郎,厉害啊! 孔循笑着对林风说:“你看你二弟闯了这么大的祸,你爹都没生气,你也别多心,父子之间,哪有什么生气不生气。” 林风叹了一口气,“可我好像真惹他生气了,当时他脸色很难看。” “你到底干什么了?”孔循好奇心真被吊起来了。 林风纠结了一下,“也没干什么,那天不是和孔伯母一起进宫么,去拜见皇后,也不知怎么的,皇后看着我居然想起过世大殿下,我有些不安,就问我爹,我爹就给我简单的说了说,正好说了点十七年前的宫变,我挺好奇地,就多问了两句,结果我爹突然就不高兴,这两日也不大理我,我这心里很忐忑,你说我是不是惹我爹生气了。” 孔循看着林风,“你特地请我喝酒,不会就是想问这个事吧?” 林风小心翼翼地问:“你说我是不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了,才惹我爹生气。” 孔循看到林风的样子,顿时怜爱之心大起,直接说,“哎呀,你这孩子,胡思乱想什么,你爹生气就让他生气去,你别管他,十七年前那事又不是什么秘密,天下皆知的事,就他自己过不去心里那个坎,居然还吓唬孩子,真是的。” 第130章 第一百三十章 “小郎君, 等等小的,这正下雨,您被淋着可怎么办!” 少年却充耳不闻, 一直走到小巷最里面的一座宅子门前才停下,随手抹了一把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然后深吸一口气,嘴角僵硬的勾了勾,挂上一丝勉强的笑意,才伸手推开了门。 进了门, 穿过庭中院子,少年直接走向了一间卧房。 “娘, 我抓药回来了,刚刚我问了慈善堂的大夫,您如今熬过冬天, 身子有些起色, 只要再吃几服药,说不定夏日里就能起来了。”少年掀开门帘, 笑着走进去。 屋里, 靠窗的睡榻上,一个女子斜倚在靠枕上, 看着窗外朦胧的细雨。 只是单单望见一个侧影,就可以女子无论身段还是样貌,都堪称世间绝色。 少年却没有注意到这些,反而快步上前, 关上窗户, 抱怨道:“娘, 这春日里雨天的风最是湿冷, 您怎么开着窗对着吹,又冻病了怎么办?” 关完窗,少年回过身,走到榻前,替他娘,林情儿掖了掖被子,然后笑着说,“娘,我把药给小安,让他去熬药。” 正要转身,却听到女子轻声说,“风儿,不用了,不中用了。” 少年浑身一僵,转过头,就看到他娘一双美目正注视着他,里面是清醒的了然。 林情儿苍白地笑了下,“风儿,娘的身体自己清楚。” 林风刚刚在门外强装的无事瞬间土崩瓦解,红了眼,“娘……” “傻孩子,哭什么,”林情儿居然自己撑着身子坐起来,把林风拉着坐在床边,还伸手给儿子擦了擦眼泪,“生老病死,不过是早晚的事,人总得有这么一遭。” 话虽如此,可谁又能接受,林风强忍泪水,低着头。 林情儿看着儿子的样子,突然笑了,“你这孩子,做这个样子干什么,你娘我这一辈也算是命途多舛,五岁因战乱和双亲离散,六岁被卖入教坊,八岁长开了被老鸨相中,从此天天学那些卖笑手段,就等及笄后成为坊里花魁,做她手中一棵摇钱树,然后和别的花魁一样,风光几年,最终色衰而驰,成为坊里后井中一缕冤魂,那时娘的命运,一眼就可以看到头,可娘生来性子狠,不认命,敢在最红的时候偷偷怀孩子,敢在老鸨带人来时在人最多的花街上跳楼,最终娘挣出一条命,自赎自身,换来下半辈子安稳度日,换来你这个儿子尽孝床前,风儿,你哭什么,你该笑,娘这一辈子,生得卑贱,走得却安详,这天底下,有几个花魁有你娘这么好命!” 林风突然伸手抹了把眼泪,抬起头,坚定地说,“娘,儿子明白了,儿子已经长大了,您放心。” 林情儿欣慰地点点头,“我儿已经十六了,你自幼聪慧老成,娘相信就算娘不在,你能生活得很好。” 说到这,林情儿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匣子,递给儿子。 林风接过,打开,里面有两层,上面一层,是几块金锭和银锭,下面一层,居然是几块形状各异的玉佩。 “这上面一层,是我多年攒下的体己,如今给你,你往后手头也好宽松些,而这下面……”林情儿拿起里面的玉佩,一块块在手中摆好,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这其中一块,是你亲生父亲的。” 林风一愣,他亲爹的?他那个逛青楼让他娘胚珠暗结,却从没出现的爹的。 林风对那个素未谋面的爹没什么好感,不过本着好奇,还是随口问了一句:“哪一块?” 谁想他娘却轻松地说:“娘怎么知道是哪块!” 林风:…… 林风一脸懵逼地看着他娘。 林情儿坦然地看着儿子,“娘那一月接客七人,每人都要了一块玉佩,后来就怀了你,按日子只能推算到那个月,娘又怎么知道和哪个怀的。” 林风绝倒,他娘一如既往的彪悍。 “那娘你现在拿出这些玉佩?” 林情儿往后面的靠枕一倚,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风儿,你知道娘当初为什么怀上你么?” “呃,不是意外怀上的么?您舍不得打……”林风想到这些年听到的传言,他娘当年是江南顶红的花魁,当初那事也算闹得挺大的,不知有多少人说他娘脑子不清楚,不知被哪个浪荡子骗了身骗了心,怀了孩子还不舍得打,最终身价一落千丈。 林情儿嗤笑一声,“教坊的姑娘从开始接客,就一月一碗红汤,开始是避孕,喝得久了就绝孕,哪有什么意外。” 林风瞪大眼睛。 林情儿目光看着窗户上的油纸,似回忆似自语,“我从小在教坊长大,知道里面姑娘最终的下场,我知道,只有从里面逃出来,我才能逃过那样的命运,可逃,哪有那么简单,我是花魁,是坊里的摇钱树,身价高得整个江南都没几个人能赎得起,我想自赎出来,唯一的法子就是让自己身价大跌,而怀个孩子,是最好的法子。” 林情儿转过头,看着儿子,“风儿,你可曾怨恨过娘,让你生于妓人之子。” 林风握住林情人的手,摇摇头,“娘,你知道儿子素来不在意这些的。” 林情儿又欣慰又心疼地看了眼儿子,然后低头看着手中的七块玉佩,“可是,娘却在意。不过好在,娘当初做这事时,留了个心眼。当初娘偷偷停药后,就仗着自己是花魁,特地在接客时挑剔了一些,那一个月接的七位,都是出身显贵的翩翩公子。” 林风眨眨眼,看着他娘手中的七块玉佩,他娘不会想让他认祖归宗吧? 林风顿时一阵头大。 林情儿看着林风的表情就知道他想什么,摇摇头,“娘在教坊那么多年,难道还看不清这天下的男人,这男人,在教坊里海誓山盟,那都是假的,他们心里,压根看不起青楼女子,更看不上青楼女子生的孩子,青楼女子要真信了他们嘴,让孩子登门认祖归宗,那只能自取其辱,所以风儿,娘这辈子不会让你去认祖归宗,更不屑死后进那些狗屁世家大族的祖坟。” 林风听了,简直想给他娘鼓掌,他娘这辈子,活得清醒。 “那娘你给我这些玉佩干什么?”林风不解。 林情儿抬起手,温柔地摸了摸儿子的头,“风儿,这些年,你会读书,会武功,会做账,娘都看在眼里,可因为你户籍随了娘,入了贱籍,无论是科举,武举,甚至到衙门做个书吏,都不成,如今眼瞅着你大了,再不改户籍就要耽搁你了,所以娘把这玉佩给你,你偷偷去找你亲爹,让他看在亲生血脉的份上,在你户籍上改一下,把贱籍改为平民,想必以他的身份官位,这点小事算不上什么。” 林情儿又从枕头下拿出七个信封,递给他。 林风拿起一看,七封信都是用市面上顶好的熏香信笺,上面是娟秀的小楷,写着“郎君亲启”,林风打开,里面是一首凄婉的怨郎赋。 林风抬起头,佩服地看着他娘。 十七年前春风一度,胚珠暗结,十七年后找上门,不要负责,不要认祖归宗,不破坏对方家庭,只要暗中帮忙改个户籍,这只要不是铁石心肠,也给他办了吧,再加上这首怨郎赋,说不定对方良心一痛,还能照拂他一二。 他娘不愧是能从教坊活着走出来的女人。 “先生一向眼光很好。”冯相笑着说。 “是吗?”卢质抬眼,“可我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连他的孩子都敢顶,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冯相神色如常,“先生,你这是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那块玉佩到底是谁的,你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他的玉佩虽多,可他自幼在晋王宫里出生,身边佩饰衣物都有专人收拾记录,每一块都有记档,你敢不敢让开,让我看看你身后那几个起居手札。” 冯相面色终于变了,“先生,有些事何必说破。” 卢质简直痛心疾首,“我不说破,你知道你扛了多大的事么,这事要被陛下知道,你还有活路么!” 冯相微微叹气,“当时一时情急,我见那玉佩,又见那孩子的模样,一时心乱了。” 卢质听了也叹了一口气,“这事,你做的糊涂啊!” 冯相苦笑,“我一辈子都没做几件糊涂事,可最糊涂的,哪有比得上十七年前那件事。” 卢质心一软,“你到现在还放不下这个心结么,当年又不是你的错,你只是回去丁个忧,谁知道他们两个,居然阴差阳错弄到兵戎相对,唉,也是命!” 冯相闭上眼睛,“是啊,都是命,都是命啊!” 过了一会,卢质问:“那个孩子,你真觉得他是?” 冯相睁开眼,“和他年轻时隐约有三分神似。” 卢质只觉头疼,“那你是怎么想的,你可别犯浑。” 冯相淡淡地说,“我没想怎么样,就多养个孩子罢了。” 卢质简直无语,“那是多养个孩子的事么,你知不知道你身份多敏感,那孩子万一被爆出来,别人信你只是养个孩子么,陛下信你只是养个孩子么?” 冯相顿了一下,“我会送走那个孩子,让他远离京城。” “把他送我那吧!”卢质叹了一口气。 冯相忙说,“先生,这事你沾不得。” “都知道了,沾不沾有区别么,”卢质苦笑,“我和你不一样,你在政事堂,身在中枢,身份敏感,我好歹只算了闲人,就算哪天真出事,大不了我抱着先王爷的牌位哭一哭,陛下难道还真敢欺师灭祖。” 冯相看着卢质,“先生……” “这事就这么定了,”卢质摆摆手,晃悠悠往外走。 第131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 曹郐忙小心翼翼凑过去, “人家孩子只是来让我帮改个户籍,没说别的,也没有来登门认亲的意思, 是个乖巧的孩子。” 曹夫人瞥了他一眼, “那那个孩子他娘呢?” “刚刚过世了, 我这不就看那孩子可怜, 才帮一把么!” 曹夫人只觉一肚子酸水往外冒,“你不止可怜吧!” 曹郐忙举手赌咒发誓,“绝对再没别的一点心思, 要有, 天打雷劈!” 曹夫人一巴掌拍掉, “呸呸呸,干什么赌咒。” 曹郐嬉皮笑脸, “还是夫人疼我。” 曹夫人臭着一张脸, “行了,孩子都这么大了,母亲又去了,想必也可怜,你自己弄个宅子给他,让他在外面吧, 别来膈应我就行。” 曹郐忙说:“就知道夫人你心肠最好。” 曹夫人瞪了他一眼。 曹郐嘿嘿笑了两声, 突然愣住, 一拍脑袋, “不对, 夫人, 我不小心被你带沟去了, 我刚刚不是要说这件事的!” 他要想弄个宅子, 自己偷偷弄就是了,干嘛让夫人知道,挨这一顿揍啊! 曹夫人斜了他一眼,“除了这事,你还有什么事?” “那块玉佩啊!”曹郐,“我要说的,是那块玉佩啊!” 曹夫人不解,“什么玉佩?” “就是他身上的另一块玉佩啊,那位的玉佩啊!” 曹夫人一愣,“刚刚你说的,不是唬我的么?” “不是啊,我唬你干什么!”曹郐觉得自己简直委屈死了,要不是这事这么重要,他干嘛自曝挨揍。 曹夫人震惊了,“这……这不可能吧,那位是什么秉性,满朝文武都看在眼里……上花楼……这太……” 曹郐吧唧一下嘴,“其实都是男人,谁年轻时没逛个花楼啊!” 曹夫人一巴掌啪上去,“你以为人家是你……不过,你说得好像也有道理,真上次花楼,好像也没什么。” 曹郐目瞪口呆地自己夫人,你这改口也太快了吧! 人怎么可以双标成这样! 谁知曹夫人还在那感慨,“想不到那位年轻时居然也逛过花楼,包过花魁,这还真是趣事一桩,这要不是事涉那位,真是一段好谈资。” 才子佳人,自古就是最热八卦! 曹郐看着他夫人跃跃欲试的神情,忙一把按住她,“夫人,等等,我还没说到重点……” “你还没说完?”曹夫人不耐烦地看着曹郐,“你今儿怎么了,说个事怎么婆婆妈妈的?” “这真是要紧事啊!”曹郐按着曹夫人,“你知道那孩子的娘是谁,是林情儿啊,林情儿虽然是名满江南的花魁,可实际上接客时间很短,她十五岁及笄开始接客,不到十七岁就偷偷怀了孩子,然后大闹教坊,最后自赎自身,这事当初在江南闹得很大,我亦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能和我有关……” 曹夫人幽幽地看着他,“所以你现在后悔没帮你的红颜知己。” 曹郐抓狂,“我说是正事,那孩子是天成元年出生的,你算算林情儿接客时间是什么时候?” 曹夫人不解,“天成是当今圣上继位后用得第一个年号,他天成元年生的,那不就是先帝末年怀的,难道你那时没去风流过,孩子不是你的。” 曹郐:“你能别老往我身上想么,我直接说吧,林情儿在江南做花魁的时候,是先帝同光二年到同光三年,先帝总共在位三年,最后同光四年才用了不到四个月,当今圣上继位后改为天成元年。” 曹夫人点点头,“时间是这样,怎么了?” “那你想想这时候政事堂那位在干什么!” 曹夫人摸着下巴想了想,突然脸色煞白,“他……他在守父孝!” “所以你现在知道我见到那块玉佩多震惊了吧!” 曹夫人彻底傻眼了,“孝期狎妓……要只是逛个花楼,最多算是风流一些,可孝期……这是德行有亏啊,够御史弹劾的!” 曹夫人一把抓住曹郐,“你是不是弄错了,说不定他早见得呢?” “林情儿是同光二年龙抬头那天挂得牌,当时大半江南公子去捧得场,那是人家第一次见客。”曹郐年轻时不愧是花花公子,这事门清。 曹夫人现在已经顾不得揍男人了,“可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啊,万一人家就早去见的呢,你什么时候见的那位的玉佩?” 曹郐无语地看着自己夫人,“虽然我和那位差不几岁,可十几年前我还是个纨绔子弟,人家却已经是先帝心腹,你说我什么时候见得他,当然是当年咱家被人陷害差点灭门时,我带证据上京,遍求无门,后来人家替咱平反,我去登门道谢时,才见过一面……” 曹夫人想起当年那桩往事,十八年前,她还没嫁到曹家,两家还只是父辈口头定亲,那时先帝刚刚建朝,当时各地还战事不平,曹家还是曹老将军当家,她丈夫还是个吊了郎当靠爹逍遥的纨绔,当时曹老将军和另一位将军一起出征,那位将军是先锋,曹老将军在后负责粮草转运,结果那位将军出兵不利,大败而归,那位将军怕担责,居然先一步上奏先帝,是曹老将军转运粮草不及时,导致将士缺粮,才大败,先帝是武将,自己领兵时就曾有后方转运粮草不济形影响自己出兵的经历,闻言大怒,直接下令把曹老将军下狱。 曹老将军一下狱,曹家登时大乱,曹郐虽然身为长子,却啥都不懂,还是曹夫人的父亲齐将军,看在两家未来儿女亲家的份上,忙偷偷查了些证据,然后塞给曹郐,曹郐这才跌跌撞撞进京为父申冤。 可等到了京城,曹郐却遍求无门,因为当时下令把曹老将军下狱是皇帝,皇帝金口已开,谁敢翻这案子。 就在曹郐都绝望了,打算等着回去洗干净脖子和他老爹一起等死,这事却被那位知道了,那位听闻案子有异,说“天下没有案子有异却草草结案的道理”直接把案子打回兵部,并着三司会审,后来曹老将军和那位将军当庭对峙,那位将军见事情兜不住,只得认罪伏法。曹老将军才得已被释放,曹家才躲过灭门之灾。 曹夫人看着曹郐,她是将门虎女,生性脾气烈,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进门后抄起鸡毛掸子揍丈夫是常有的事,曹郐虽然经常嫌弃她没一点别家夫人的温良贤淑,可对她却一心一意,成亲十五年,家里别说妾室,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她知道,这都是曹郐感激当初她爹在曹家最困难帮那一把的情谊,如今这事却事涉那位,难怪他丈夫这个反应。 他丈夫虽然平日不说,可她知道她丈夫心里是极感激那位的,毕竟,这可是一个家族的恩情。 曹夫人小声问:“所以,你是当初在京中见那位戴过这块玉佩?” 曹郐也小声说:“当初我爹不出来了么,我爹就带着我去那位家谢恩,当时我爹一见那位就拉着我磕头,那位慌忙来扶我爹,我当时在旁边,正好看到那位腰间,他当时穿着紫袍,那玉佩在上面可明显了。” “公公的事,是同光元年,也就是那时玉佩还在那位身上,”曹夫人也慌了,这怎么越找证据反而捶得越实了,想洗都没得洗了。 曹郐也愁得叹气,“那位到底想什么,平时多谨慎的人啊,怎么逛个花楼还留证据。” 曹夫人幽幽瞥了曹郐一眼,曹郐立马闭嘴,他也留了。 “不行,那块玉佩是个祸害,我得去毁了它。”曹郐拍床而起,他不能让那块玉佩影响了那位的名声。 “等等,”曹夫人一把拉住曹郐,“你这么去不摆明告诉别人那玉佩有问题么?” “可……那玉佩,我当年能看到,只怕见过的人也不少,那林情儿当初又那么有名……”他一个大老粗都能想得到,别人更有可能想到。 曹夫人想了想,“这事你不方便出马,我去,遇到外室子上门,正室夫人上门看看天经地义吧!” 曹夫人当即换了一身衣裳,带了两个心腹婢女,雄赳赳地去了。 这钱,原本不用给的! 只是崔主簿跑得太快,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崔主簿人就跑没了。 看着手中的银锭,林风犹豫要不要再送回去,毕竟他没有诓人的打算,可想了想,林风觉得还是算了。 崔主簿现在肯定不想再见到他,他要真找上门,说不定崔主簿受到的精神损失加□□损失,比这一百两还贵! 第132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不过现在这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李叔怎么办? 林风问过孔循,后来那些银枪效节军怎么样了,孔循只回了一句: “陛下登基的第二年冬天, 就和当初的枢密使下令, 迁银枪效节军去北方卢台戍城,后来, 这支军就再无消息, 不过人们发现永济渠水红了。” 林风叹了一口气,想也是, 人家原来就是亲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身份有地位,却被这些人一朝胁迫成反贼, 干那种要掉脑袋诛九族的事,哪怕最后造反成功, 难道还指望皇帝能心生感激? 肯定坐稳皇位第一件事就是掐死这些银枪效节军吧! 想到李叔, 林风愁得直挠头, 李叔要真是银枪效节军, 这还有活路么? 难道李叔真是当年去卢台戍边逃出来的银枪效节军余孽? 不对, 林风突然想到一件事。 李叔遇到他娘,他不是还没出生吗? 他是皇帝登基那年九月生的,李叔遇到他娘时, 他娘刚从教坊逃出来,也就是肚子刚显怀时, 那不应该是四五月么, 四月末先帝宫变身死, 五月初当今皇帝于灵前继位, 所以说李叔遇到他娘,应该正好是宫变前后,而不是第二年啊! 孔循说那些叛乱的银枪效节军后来一直等着封赏却不想等到死路。 林风眼睛一亮,这是不是说明李叔可能压根没参与叛变或者比较聪明提前跑了,再或者当时可能没有叛乱。 想到他娘当时说见到李叔一身伤,林风默默把提前跑划掉,所以他叔当初可能参与,但不一定叛乱,并且宫变后,就应该跑了。 林风挠挠头,他现在想,如果以这个理由找他爹冯相求情,能不能放李叔一马。 * 漆黑的夜里,远处时不时传来一阵野兽的叫声。 李叔随手捡起一根柴,扔到前面的火堆里,火堆上,烤着他刚打的一只野猪腿。 突然,李叔耳朵一动。 “门外的朋友,大半夜鬼鬼祟祟的干什么,要进来就进来吧!” 嘎——吱,门被推开。 门推开的瞬间,李叔突然爆起,一脚把面前的火堆踹向门口,然后整个人从窗台窜了出去。 李叔刚一落地,被几个黑衣人围了上来,李叔随手抄起旁边一根木棍,直接对上了几个黑衣人。 只是一对上,李叔就有些诧异,这些人的功夫,怎么有些眼熟。 不过李叔也没多想,直接一脚踢飞最近的一个,就朝着一边开始突围。 黑衣人虽然人数众多,下手却并不狠,再加上李叔武功过人,没一会,就搁倒几个,从包围中冲出去。 李叔一冲出包围圈,就向后山跑去,只要进了山,这些人别想抓住他。 可就在冲出的瞬间,突然一个人持枪朝李叔砸了过来。 李叔反手用木棍一挡,“啪”木棍应声而断。 李叔心中一糟,知道今晚八成逃不掉了。 却不想对面人突然收手,疑惑地出声,“李齐,是你?” 李叔一惊,这人竟然认识他。 对面的人却一把拉下蒙面,“李齐,你还活着?你不是当年死在宫里了么!” 李叔仔细一看,“李虎?你是李虎!” “是我啊!”李虎激动地看着昔日好友,“你怎么在这?” 李叔苦笑,“手下叛变而不知,护主不利主身死,再加上叛军眼瞅着进城,我不逃还能做什么,这不一逃就躲了这么多年么!” 李虎同情地看着李齐,“你也别太自责,当初你也算给先帝尽忠诚了,代王进京后,抓了几个,后来登基后也都放了,说“各为其主,算不上错”,你跟我回去吧,皇帝和冯相都知道你的事,没人追究当年的事的。” 李叔有些意动,如果能不被追究,他说不定还能回晋阳老家。 李虎看着李叔意动,就劝他,“你年纪也不轻了,跟我回去吧,我现在在冯相身边任职,我去和冯相说说,不说冯相还能替你谋个职位,你也不甘心在这里窝一辈子吧!” “你在冯相身边?” “对啊,当初先帝不是派我护送冯相回去守孝么,结果后来回来,不就变天了,我想着与其回军中顶着一个先帝侍卫的名头被人打压,还不如跟在冯相身边,前几年冯相被授开府仪同三司,我也跟着升为检校中郎将,正四品,算是正式归属相府。你跟我回去,冯相肯定不会亏待你的。”李虎看向李齐。 李叔却面色微变,一把拉过李虎,小声说:“冯相还不知道,当年宫里那把火是我放的吧?” 李虎猛然瞪大眼睛,“当年先帝,是你烧的!” “当时先帝中箭身亡,眼瞅着叛军就要攻破城门了,我们几个不是没办法带走先帝尸体,又怕他尸身被叛军戳,再加上我们也要逃……我就放了一把火。” 李虎看着李叔,嘴角抽抽,“你知道你造了多大的乱子,当时冯相千里奔驰跑到宫里,刚推开殿门,就看见烧得还剩一半的先帝,你知道那场面对冯相刺激多大,冯相当场就吐血晕了。” 李叔抓着李虎,弱弱地问,“你说我现在回去,冯相是感激我当年护驾,还是想起当年我让先帝死无全尸。” 李虎心也抖了抖,一把握住李叔的手,“齐哥,你还是先在这等等,等我回去试探一下冯相,再回来接你吧!” 李叔握着李虎的手,“好兄弟,大哥这条命就交给你了。” 几日后 冯府 冯道站在窗前,听着李虎的汇报。 “风儿口中李叔,就是当年陛下身边的侍卫长李齐,他还活着?” “卑职和他都出自晋王府,自小一起长大,绝对不会认错人的,他因为枪法好,后来被先帝编入银枪效节军,当年宫变前,他是御林军副指挥使。” 冯道叹了一口气,“虽然御下无能,不过到底跟陛下同生共死一次,你怎么没带他回来,风儿的事,我还要问问他。” 李虎张张嘴,“那个……相爷……您还记得当年宫中那场大火不,其实……” 冯相转头,“当年那场火是他放的?” 李虎尴尬地说:“也是为了先帝尸身不被乱军损伤。” 冯相冷哼一声,“陛下当年逛花楼,不会就是这家伙引得吧,要不他怎么恰好出现在风儿身边。” 李虎嘴角抽了抽,心里默默同情一下突然被砸了一口锅的李齐,叫你烧先帝,看着吧,被迁怒了吧! “行了,你过几天再去一趟,把他带回来,我问问他风儿的事。” 李虎松了一口气,拱手,“是,卑职明白。” 正午时分,一队马车浩浩荡荡进了许州城。 马车上,林风盘着腿,一手托腮,一手随意摆弄着腿上匣子里的几块玉佩。 他娘当初给他玉佩时,曾告诉过他七人现在的身份,这七块玉佩,莲花玉佩是许州刺史郑言、青鸾玉佩是汴州主簿崔登,雕花玉佩是汴州刺史曹郐,云纹玉佩是魏州世家胡家三郎,还有三块玉佩,其中一块有些像扇坠的,是一位李公子的,另一红玉的,是一位陈公子的,剩下一块青玉的,是一位王公子的,毕竟逛教坊青楼的,也有许多不愿意透漏身份的。 第133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 曹郐正在堂中心神不定地踱着步, 等着夫人回来。 “夫人回来了!” 外面突然传来丫鬟的通报声,曹郐一喜,忙走出去, 结果一出门就愣住了。 “来来来,风儿,这是正院,是我和你父亲住的地方, 你以后要找我和你父亲,就来这。”曹夫人亲热地拉着林风,带着他一边走一边给他介绍家里。 而被曹夫人拉着的林风,随着曹夫人说的点点头, 只是那脸上,很是茫然,一看就是被强拉来的。 曹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夫人不是去毁玉佩了么,怎么反把孩子带回来了? 曹郐不由走过去,“夫人, 这是?” 曹夫人看到曹郐,脸色一僵, 立刻转头对身边贴身婢女说:“小鸢,你先带风小郎君去后院翠竹轩休息。” 又转头温柔地对林风说:“风儿,你肯定累了吧, 先跟着婢女去休息一下, 等会吃饭,我让人去叫你!” 林风晕晕乎乎地点头, 跟着婢女走了。 旁边, 曹郐看着他夫人对林风的态度, 更是摸不着头脑。 林风一走,曹郐就忍不住问:“夫人你怎么把他弄回家了?” 曹夫人立刻对曹郐嘘了一声,然后扯着他进屋。 进了屋,曹夫人一屁股坐在桌旁,拍拍胸口,“你还问我为什么把他弄回家,我不把他弄回家行么,你知道我刚刚受到了多大的惊吓。” “惊吓?”曹郐不解。 “当然是惊吓,”曹夫人凑到曹郐耳边,小声说:“你知道他那块玉佩怎么来的吗?” 曹郐果然神色一变,忙问:“怎么来得?” 曹夫人瞥了他一眼,“他手里你的那块玉佩怎么来的,那位的那块玉佩就是怎么来得。” 曹郐尴尬一咳,“我还当你说什么呢,这不是明摆着么,要不玉佩也不会在那。” “我还没说完,你们俩不光玉佩来源一样,时辰也没差多少,恭喜,你和那位前后脚。” 曹郐一愣,“你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恭喜你们两个有一个是他亲爹!” 曹郐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现在还觉得只是一个玉佩的事么?我去得时候,人家还正在收拾东西,打算去找他亲爹呢!” “不能让他去!”曹郐断然说。 “我当然不会让他去啦!所以我当机立断把他拽了回来,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带他回来了吧!” 曹郐顿时松了一口气,笑道:“幸亏你反应快,要不他进京会出大乱子的,难怪岳父大人说夫人你素有急智,你真是为夫的贤内助啊!” “其实……还好吧,”曹夫人有些心虚,“不过老曹,为妻刚刚替你认了个儿子。” “啊?”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情急之下,为了阻止那孩子走,我告诉他你才是他亲爹!”曹夫人说了一句,朝后院溜去,“情急之下,一时急智,哈哈,一时急智。” 看着匆匆消失的曹夫人,曹郐傻眼了。 岳父大人,您闺女,还真挺有急智! …… 林风一脸懵然得被曹夫人连拖带拽带回刺史府,很是忐忑不安了几日。 他觉得他就像是被王熙凤骗进家的尤二姐,曹夫人指不定弄多少手段等着他呢! 可很快,他就发现他想错了。 自从他住进刺史府,曹夫人不但没对他使任何打压手段,反而很是照顾他,不仅院落比着自己亲生儿子,衣食住行也一应俱全。 就连平时早晚他和曹夫人嫡子一起去问安,曹夫人也没有丝毫为难,全然没有他以前看过的宫斗剧宅斗剧中的暗中挑刺、明嘲暗讽那些乱七八糟的。 林风都迷惘了,难道这曹夫人真是一个顶顶贤惠的人! 除了曹夫人,曹刺史,啊不,他爹也对他异常好。 他爹,曹刺史,给他请了两个很有名气的大儒,来教他读书! 林风是真惊了,一个庶子,读个书用这么大的阵仗? 隔壁曹夫人的嫡子们,不还是府里的先生教么? 不过曹刺史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曹夫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两人还和林风说,那几个孩子都皮和个猴似的,一看就不是读书的料,请好先生也是糟蹋,还不如从小多习些武艺,以后跟着他们爹进军营,而他年纪大了,习武已经晚了,才要多读书。 林风听了恍然大悟,曹家是将门,嫡子自然是要继承家业,当然以习武为重,而他,习文自然更让人省心。 自觉猜到真相,林风不但没觉得心里不平衡,反而安心下来,这就对了嘛,他毕竟是个庶子,哪能和嫡子比。 于是林风也没敢透漏自己会武的事,而是装作十分喜欢读书,跟着两个大儒读起书来! 果然,曹刺史和曹夫人对他更是满意。 林风渐渐放下心来,在曹家住了下来。 只是林风却不知道两人心里想得是: 不愧是那位的种,果然和那位一样,是天生喜欢读书的! 京城洛阳,皇宫禁中,端明殿 夏日的暑气蒸蒸日上,整个殿中门板全去,换上帷帐,殿中深处,一处榻上,一个四十多岁的清雅紫袍男子和一个头发花白的明黄中衣男子相对而坐,悠闲地下着棋。 当然,这悠闲是相对于紫袍男子的,另一边,明黄中衣男子则挠着头,看着棋盘直叹气。 紫袍男子看明黄中衣男子久未落子,伸手从旁边盘子中拿了一根竹签,扎一块冰镇西瓜,笑着咬了一口。 “陛下,这盘棋您已经下无可下,快点认输吧,这大热天的,收了棋咱们吃点瓜果不舒服么,干什么坐在这玩劳什子的东西。” 明黄中衣男子把棋盘一推,抱怨道:“下个棋,你也不知道让让朕,每次都让朕输,朕都一把年纪了,天天欺负一个老人家有意思么!” 紫袍男子好笑,“陛下,就您这棋艺,臣就算再让,您也赢不了啊!” 皇帝瘪瘪嘴,“这下棋啊,就是空架子,要真是战场杀敌,就你这小身板,朕一拳揍十个。” 紫袍男子无语,“陛下您是武将,臣是文臣,臣是多想不开和您在战场上拼拳头。” 皇帝却洋洋得意,“哎呀,你这家伙最大的短处,就是能文不能武,打仗,你不行。” 紫袍男子笑了笑,任由皇帝嘴上占占便宜。 皇帝这两年年纪大了,越发小孩子脾气,输个棋,都要恼一会,非得嘴上占便宜不行。 紫袍男子吃完西瓜,放下竹签,一个个捡起棋子,放到旁边棋篓里,说道:“五月了,各地的麦子都熟了,各地府衙官员已经开始上报今年的收成,我今早看了会,今年还算风调雨顺,收成不错。” 皇帝一听乐了,“先生向来谦虚,你说收成不错,那肯定就是丰年,想来今年是大丰收!” 紫袍男子笑而不语,算是默认。 皇帝瞬间仿佛年轻了好几岁,“又是大丰年,想朕登基那年,国库空可见底,百官无俸可发,百姓流离失所,朕穷得都想当裤子,后来幸得先生帮朕,先生励精图治,花了两年与民休养生息,又鼓励生产,如今国库丰盈,朕前段日子视察国库,那国库米粮堆积如山,连栓麻袋的绳子系不上,想不到今年又是大丰年,哈哈,想当年朕接得烂摊子,本以为弄个亡国之君算了,如今不曾想,朕却成盛世明君了。” 第134章 第一百三十四章 正院堂屋正中间的八仙桌上, 林风一身淡白素衣,收拾着各种东西。 把几件常穿的衣裳叠在布上,又把匣子放上去, 打好包袱,然后走到案前,看着案桌上摆着的牌位,从旁边抽出三根香, 点上。 “娘,儿子要走了,等儿子改完户籍,就回来陪您。” 林风对着牌位拜了拜, 把香插上,这才转身提起包袱,朝外走去。 走到大门口,林风把包袱放在马上,看着旁边栓着的另一匹马,无奈叹气, 不由对着里面大喊一句,“小安!” “来了, 小郎君,小的这就来!”小安背着个大包袱匆匆从里面出来。 林风看着小安背上的大包袱,很是无语, “我们是出门, 你带这么大的包袱干嘛?” “就是出门在外,不比家里, 小的才收拾得更仔细些, 要不在外面短缺了, 一时上哪去找。”小安擦了擦额头的汗说,把包袱放在另一匹马上。 林风嘴角抽了抽,刚要说你带这么大包袱要怎么赶路,不过想到再收拾还得时间,小安这孩子又素来节俭,好在有马,还是忍了,“算了,快走吧!” 小安忙跑回去锁上门,然后牵着马和林风一起顺着巷子往外走。 两人刚走了不到十步,就听到嘎吱一声,和他家相邻的大门被从里面打开,看到出来的人,林风顿时停下脚步,惊喜道:“李叔,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风忙把手中缰绳扔给小安,三步并两步跑过去。 出来的男人四十多岁,一身短褐打扮,看着林风小安大包小包的一愣,“你们要出远门?” 又看到林风身上素衣,眼神暗了一下,“你娘,去了?” 林风低声说,“半个月前走了。” “节哀,”李叔叹了一口气,再次问道:“你要出远门?” 林风正要请李叔帮忙照看一下宅子,省得他家没人时被毛贼盯上,就拉着李叔进了门,三言两语把他要去找爹的事简单说了一下。 其实林风压根没把这次出去找爹当回事,在他看来,他就去改个户籍,虽然路远点,还得认认爹,古代还交通不便,可也不过花费几个月的功夫就能回来。 他就当出去跑趟腿,旅个游好了。 “你要去找你亲爹认祖归宗?”李叔看着林风。 林风忙摆摆手,“我是什么身份,何必去讨人嫌,我就去找他偷偷改个户籍,改完就回来。” 李叔突然转头朝屋里走去,林风不明所以,很快,李叔背着一个长木匣出来。 林泉看到长木匣,眼睛一缩,“叔,你怎么把你的宝贝拿出来了?” 李叔却没有说话,把长木匣放在地上,吹了吹上面的灰尘,然后一用力,打开。 长木匣一打开,一杆被拆成两节的银色的长/枪,安静地躺在里面。 林风两眼放光地瞅着这杆银枪。 李叔伸手拿出,娴熟的一接一拧,一杆银枪就出现在手中,然后随意甩了个枪花,扔给林风。 林风正看着李叔手中的银枪流口水,突然见银枪被扔过来,忙接住,疑惑地看着李叔。 李叔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你个臭小子,出远门也不知道带个家伙,这山高路远,万一路上遇到个打劫的怎么办。” “这太平盛世,哪有打劫的,”林风哭笑不得,不过看到手中的银枪,立马变了口气,“李叔,你是看我出远门,打算把你的宝贝借我?” 李叔瞥了林风一眼,“要不我拿出来干嘛!” 林风立刻欢喜地抱住银枪,“谢谢李叔,谢谢李叔,还是李叔你疼我!” “行了,别油嘴滑舌,外面不比家里,路上小心。” 林风忙点点头,“李叔,我晓得。” 李叔摆摆手,“趁着天早,快走吧,别耽搁赶路。” 林风笑嘻嘻给李叔鞠了个躬,然后抱着银枪往外走,对李叔挥挥手,“李叔,我走了,对了,您既然回来了,别忘听着点我家动静,我这几个月不在家,可别让贼来做窝了。” 李叔弯腰抱起长匣子,“我过几日还要去山里,可能没法照看到。” 林风转头,奇怪道:“叔你夏天要进山?你不是说夏天山里蛇多,不方便打猎么。” 李叔不在意地说:“注意点就好,没事,我看今年气候不错,山里猎物多,想趁机多打些,冬日也能轻松些。” 林风知道李叔素来是个谨慎的人,放下心来,“那叔,你小心些。” “好了,快滚吧,”李叔摆摆手。 …… 绿树成荫的山间小道上,林风随意坐在马上,喜滋滋地擦着手中的银枪,他对这柄银枪可以说垂涎已久。 林风自幼跟着李叔习武,可自从习武开始,林风就发现他的力气要比一般人大得多,本来林风开始时也想像别人那样学个剑,飘逸好看,等大了,也好像电视上随时能装个逼,可无奈剑太轻,甚至许多兵器对他都太轻,所以选来选去,林风最后只好选中了兵器之王——枪。 好在李叔最擅长的也是枪法,倒意外适合他。 只是在经过十年苦学,枪法初有小成后,林风悲催的发现,他居然弄不到一把趁手好枪。 或者说,在见识了李叔的银枪后,他再看不上别的银枪。 李叔的银枪,枪头乃是精铁所铸,穿铁板如同穿豆腐,枪杆更是一绝,明明是木杆,却如银铁压手,而用起来更妙,不仅可硬可韧,端得是再合手不过。 林风也曾经向他娘要钱,打算去买一杆银枪,可就连江南最大兵器坊的银枪,居然都没这把好,林风又看不上那些差的,最终只好天天打仗靠拳头。 唉,想有把好枪可真难! 拿着帕子小心把银枪落灰的地方擦了擦,擦到枪杆,林风再一次好奇起来,不由挠挠头,嘀咕道:“这银枪枪杆到底踏马的是什么木头做的?” 枪头的精铁虽然难得,可在林风眼里,应该是铁加了一些稀有元素锻造出来的,真要想弄,虽然费劲却也能弄到,可唯独这枪杆的木材,林风看了多少遍,都没猜出到底是什么木。 为此,林风还特地去江南最大的木匠铺看过各种木料。 其实这个问题林风也曾经问过李叔,只是李叔每次一听到这个话题,都沉默不语,被他问得次数多了,问烦了,就直接说“别想了,这木材早绝种了”。 林风却对李叔的说法不信,这枪一看就不是什么古董,撑死了几十年,古代又不是后世的现代,工业开采木材,好好的林木,哪那么容易开采没。 可惜李叔不肯说,林风再想问,也只能憋着。 不过好在,这次李叔居然大方地借给他,这一路,他可好好用用解解馋。 林风开心地擦着银枪,就等路上有哪个毛贼不长眼,让他试试枪。 正擦着,林风突然觉得手下微微有些不平,忙凑上去看了看,就见银枪枪杆尾部,有两个微微凸起的小字。 “效……节” 林风仔细辨认了下,才认出这两个已经模糊的篆字。 林风觉得好生奇怪,银枪上刻字不是一般都刻在枪头上么,毕竟枪头是金属,直接压上,也可不担心被磨没,可这刻字,怎么在木质的枪杆上。 这要天天用,磨没了怎么办? 真是奇哉怪矣! 而且这两个字什么意思,这把枪的名字? 林风挠挠头,倒觉得更像人的名字,林风突然想到李叔姓李,顿时眼睛一亮。 难道这是李叔的名字? 李叔真实姓名叫李效节! 林风顿时觉得自已真相了,哈哈,李叔天天遮遮掩掩的,肯定想不到他的枪会出卖他吧! 李叔虽然和林风母子认识十七年了,可他们还真不清楚他的底细。 林风听他娘说,当年他娘自赎自身逃出教坊,一路怕老鸨报复,很是东躲西藏了一阵,结果在有一次走到无人小路时,撞上了一身伤失血过多还剩一口气的李叔。 第135章 第一百三十五章 理解理解。 看着手中的银锭, 林风同情更甚,其实刚一照面,他就发现, 这崔主簿也是个单眼皮! 所以说, 其实他和他, 压根就没什么关系! 这钱, 原本不用给的! 只是崔主簿跑得太快,他还没来得及说话, 崔主簿人就跑没了。 看着手中的银锭,林风犹豫要不要再送回去, 毕竟他没有诓人的打算,可想了想, 林风觉得还是算了。 崔主簿现在肯定不想再见到他,他要真找上门, 说不定崔主簿受到的精神损失加□□损失,比这一百两还贵! 毕竟, 人家,家有悍妻啊! 所以这一百两, 就当做崔主簿赎回玉佩, 毁灭年轻时罪过的钱吧!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林风念叨一句,带着小安回客栈了。 回到客栈, 因为发了一笔意外之财,林风瞬间觉得手头宽松起来, 眼界也高了, 有些看不上之前订的普通上房, 直接找来小二, 换了一间天字“贵宾房”。 天字房有冰盆,有酒席,有专门的仆役,可比林风之前的上房强好几倍,林风带着小安好好享受了一下汴京的奢靡,这才有空想汴京另一位玉佩之主。 雕花玉佩的汴州刺史曹郐。 按理说,林风应该像对之前崔主簿一样,直接拿着玉佩信物和书信上门,看看这位曹刺史是不是他亲爹。 这是最简单直接的法子。 可这有个不妥,崔主簿是汴京主簿,曹刺史是汴京剧刺史,两人,是在同一个衙门! 昨天,他已经跑到州衙门前给崔主簿送信了,今天他总不能再跑到州衙门前给曹刺史送信吧! 就算衙门门口的侍卫,也肯定会有所怀疑。 再说,这万一要在衙门门口又碰到崔主簿,他多尴尬啊! 所以林风决定,这次雇个人去。 好在天字“贵宾间”素来提供跑腿服务,林风花了一两银子,请客栈小二跑了一趟腿,去衙门给曹刺史送了一封信。 汴京州衙后院 一个手持砍刀的武将正舞着一柄长刀虎虎生威,一个侍卫从远处跑来。 “刺史大人,门外有人送来您的信。” 武将收刀,“本刺史的信?” 侍卫将信呈上,武将直接随手接过,撕开,里面调出一块玉佩和一张信笺。 看到玉佩和信笺,武将脸上瞬间有些尴尬,忙朝后院小心看看,然后挠头。 “坏了,老子年轻时风流债来了!” 一炷香后,这位武将,曹刺史大人,带着一个心腹小厮,悄悄地出去了。 客栈 “您就是曹刺史大人?” 林风知道门口的来人身份后,愣了一下,忙让开身子,请人进来。 曹郐带着小厮进来,看了一眼屋里,就到中间一个圆桌旁坐下。 “是你派人送信给本刺史?你是何人?” 林风回道:“林情儿,是家母。” 曹郐脸色微变,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林风,“原来你是她的孩子,你今年多大了,是什么时辰生的?” 林风听到曹郐问的,心里哭笑不得,这都见到第三个,终于有个正常的了,知道盘问盘问他年龄,看他是不是亲生的。 林风回道:“我是天成元年九月生的。” 曹郐心里盘算了一下,日子还真对得上,只是……这林情儿当初在教坊,身边恩客不少,也不一定是自己的。 曹郐表示,他并不想接这个锅。 曹郐抬起头,看着林风,“你如今来,是你娘让你来找本官的?” 林风也看出曹郐面上的不情愿,其实这才是正常反应,任何一个已经成家立业的男子,被青楼女子找上门,要求负责,只怕也是现在这个样子。 好在林风本意也不是非要认爹,只是想改个户口外加顺手确认一下这个是不是亲爹,就拱手说:“家母已经过世了,家母生前怕在下年幼无靠,才给在下这些,让在下寻找一下,有个靠山。” 曹郐听了松了一口气,如果只是照拂一二,这个他还是能做到的。 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他也不是绝情人。 曹郐脸色变好,甚至有些温和,“那你现在找本官,可是遇到什么难处?” “在下今年已经快十七了,因随了母籍,多有不便……”林风为难得看了曹郐一眼。 曹郐懂了,笑着说:“这个简单,本官忝为汴京刺史,这点小事还是能管的,你且把户籍取来,我让人帮你改一下。” 林风忙麻溜地去床上拿包袱,心道这位曹大人虽然不愿认儿子,可会抓重点,办事利索,比前面那两个强多了。 林风提着包袱到桌上,打开包袱,从里面取出自己身份文书,呈给曹郐。 曹郐看也没看,直接随手递给身后小厮,“去拿给崔主簿,让他把这份身份文书调到汴京来,落户时,顺手改下户籍。” “小的明白,”小厮接了出去了。 林风看了,松了一口气,不愧是汴京刺史,一句话,就把他的户籍从江南调到汴京,还改了贱良。 不过这崔主簿,不会是昨天他见得那个崔主簿吧! 林风嘴角微抽,幸亏那家伙火急火燎的,甚至都没问他姓名,要不可就尴尬了。 曹郐看着林风,问:“还有别的事么,来汴京,盘缠可够?” 林风忙回:“大人放心,家母留了一些钱财给晚生,晚生尚有结余,其他,也一切都好。” 曹郐挺满意林风知道分寸,不贪心,点点头,就准备起身离开。 只是起身时,曹郐的袖子无意间被林风的包袱压在下面,结果曹郐一起身,哗啦,林风的包袱被曹郐带掉了。 包袱中的衣物匣子顿时滚落了这个。 曹郐看着满地的东西,一时有些尴尬。 林风忙说:“没事没事,是我刚才放包袱时没注意,不小心压了大人的袖子,小安,还不快收拾一下。” 小安忙过来和林风一起捡地上的东西。 曹郐也随手捡起落在自己靴子上一把折扇,准备放桌上,结果却在看到折扇上的扇坠时,愣住了。 林风和小安低着头把地上的东西都捡完,抬起头,就看到曹刺史正看着他的扇坠出神,不由疑惑的眨眨眼。 难道曹刺史看上了他的扇坠? 曹郐把扇子还给他,“你这扇坠哪里弄得,挺雅致的。” 林风心道果然,他当初看到这个玉坠就觉得挺雅致,挺好看,而且这块玉坠的玉明显比别的好。 “我娘留给我的。”林风没好意思直接说这也是七个爹的玉佩之一。 林风是没直说,可曹郐是什么人,怎么可能猜不出这玉坠是林情儿恩客的。 曹郐在袖子里的手当时就一紧。 “哈哈,原来是你娘留给你的,那你好着收着吧,别挂扇子上了,小心摔坏了,岂不是可惜了。” 林风听了点点头,觉得也有道理,这扇子都不小心掉了两次了,挂玉坠确实有点废,这玉孬好看着挺值钱的,等会还是解下来吧! …… 曹郐一出客栈,骑上马,就直奔自己的刺史府。 回到府,曹郐直接去了后院。 “郎君,你怎么回来了?”曹夫人从屋里迎出来,看了一眼天色,有些奇怪,这个时辰,他家郎君不该在衙门坐堂吗? 曹郐一把抱住曹夫人,“夫人,走,进屋。” 曹夫人一脸懵然地看着曹郐,“郎君,这大白天的……” “哎呀,不是,不是,是我有事要给你说。”曹郐拉着夫人进了屋,把丫鬟仆役都赶出去,然后关上门。 曹夫人顿时被曹郐一阵操作弄得很是紧张,“郎君,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曹郐拉着曹夫人在榻上坐下,紧张兮兮的说:“确实发生大事了,夫人,我今天发现了一件天大的事!” “什么大事?”曹夫人忙问。 “是……”曹郐刚要说,突然卡壳了,他突然想到,这事还事涉他成亲前上教坊。 曹夫人看着曹郐,“你说啊!” “我……那个……” 曹夫人一巴掌拍曹郐身上,“说话你打什么结巴,你又没结巴。” 曹郐一机灵,立马拉起曹夫人的手,“夫人,你等会听我说的别先生气,我保证,自从和你成亲后,我一直对你一心一意,从来没招花惹草……” 曹夫人看着曹郐危险地眯眼,“你是不是背着我搞出什么事了。” “没有,没有,夫人你听我解释……”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曹夫人脸一冷。 曹郐心一横,“是这样的,今天早晨,有一个……” “什么,你是告诉我你有一个外室子!”曹夫人差点暴起。 曹郐立马说,“不是,不是,那孩子长得和我一点都不像,再说当初那林情儿裙下公子那么多,哪那么巧是我的,而且……” 第136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一时间, 林风都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心塞。 缓了一会,林风开始寻思这件事。 他本意是想去找冯相打听一下银枪和李叔的事,可虽然打听到了, 却是最坏的结果, 那就是李叔可能是当初反叛的银枪效节都的一员, 也难怪当初冯相看到他的银枪是这个反应。 想到李叔可能是反贼余孽, 林风有些慌,这要是真的, 李叔可怎么办? 不过话说银枪效节军虽然叛乱,可不是扶持当今皇帝登基了, 按照当今皇帝的身份,这银枪效节军也算有功吧! 怎么听意思反被清算了。 而且当初十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银枪效节军为什么会突然反叛? 林风只觉头大,这事怎么越问牵扯越多了, 而且好像怎么都绕不过十七年的那场兵变。 看来要想弄清事情真相,就必须问清楚十七年前那场兵变。 可找谁问, 他新认的爹冯相肯定知道,可经过刚才书房那一出, 现在他看到冯相就腿软, 哪怕冯相愿意说,他也不敢再去问。 林风挠挠头,深恨自己上辈子学什么IT, 他当初就该报刑侦,要单有点刑侦能力, 别说十七年前的事, 亲爹都找到了。 果然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大学报志愿真的很重要! 正纠结着, 突然,林风一拍脑袋。 等等,他好像想岔了,十七年前那场兵变,真的能算秘密么? 因为周围的人都对十七年前的事一语带过,或者忌讳不言,让林风对十七年前那场兵变有种神神秘秘的感觉。 可十七年前是兵变啊! 是先帝去世,当今皇帝登基的大事,是国家大事啊! 国家大事有秘密么? 鸦片战争、七七事变,这种上百年的大事,后世书上都记载的清清楚楚,就连玄武门事变,大家还不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历史大事,本身就不是秘密,因为见证的人太多! 所以十七年的事,压根不是秘密,毕竟整个朝堂的朝臣都亲身经历。 至于大家都不愿意说,更大的可能并不是因为他是秘密,而是因为事关当今皇帝,大家怕说多了犯忌讳。 所以干脆闭口不言。 林风眼睛一亮,所以十七年的事,他找任何一个朝臣,其实都能说个七七八八,只是越位高权重的,知道的可能越清楚。 想到这,林风豁然开朗,简直想给自己的机智点个赞。 所以他现在只要找个其他的朝臣打听一下就行了。 不过,这事找谁问呢,得敢告诉,还不能把这事当回事,省得他被追根刨地。 林风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孔循。 …… “哈哈哈,贤侄你怎么有空请我喝酒啊!”孔循摇着扇子,一身富贵闲人打扮的走进来。 林风忙起身,殷勤得走过去,扶着孔循坐到桌上,“之前在沧州,多劳孔伯您照应,如今小侄已回家,于情于理都得请您一顿感谢一下,略备薄酒,还望孔伯不要嫌弃。” “你这孩子有心,我这做叔伯的哪有嫌弃的道理,”孔循笑着拍拍林风,“行啊,小子,会来事,是个知好歹的。” 林风和孔循一起坐下,林风给孔循斟上酒,“这第一杯酒,多谢孔叔让小侄去您那避风头,要是当初直接回京,还不知道别人怎么说呢,哪里有如今回来这般安宁。” “哎呀,这事可不敢居功,这是你爹的安排,对了,回来一切都好吧,在相府住的可还适应,”孔循凑进林风,小声问:“冯夫人可好相处?” 林风忙点点头,“夫人待我很好,一应和大郎他们都一样,我本来没见夫人也很忐忑,怕被说道,谁想见了,夫人很温和,什么都没说。” 孔循摸摸下巴,“想不到冯夫人还是个贤惠人,冯相好福气。” 林风嘴角抽抽,他算看出来了,这孔循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资深八卦爱好者。 你说你一个节度使,还曾做过枢密副使的,这么关心同事老婆贤不贤惠,同事家宅安宁不安宁干什么。 这事和你有毛关系啊! 孔循话一出口,可能也觉得有些不妥,忙一把揽过林风,“大侄子,我这不是担心你么,你看你这个可怜的娃,一个人进相府,冯夫人要是个善妒的,你日子以后多难过,如今知道冯夫人是个贤惠的,大伯也替你放心了。” 林风呵呵两声,你能自圆其说就好。 不过林风随及就故作哀愁地叹了一口气,“嫡母待我很好,可是……” “怎么了?”孔循忙问,“你那些兄弟欺负你?” 林风摇摇头,“平儿他们还小,哪能欺负我,只是我好像惹父亲生气了。” “啊?”孔循眨眨眼,“你惹你爹生气了,你爹那种好脾气,你还能惹他生气。” 林风心道冯相脾气好么,他怎么没看出来。 孔循看着林风闷闷不乐的表情很诧异,“你真惹你爹生气了,你干了什么,你弟弟当年跑皇宫弹琵琶,把皇帝都从宫里吓出来,你爹也不过风轻云淡拎回来,关门揍了一顿。” “弹琵琶?”林风眨眨眼。 “就二郎那小子,一丁点大,你嫡母当时带着别的孩子外出,你爹在家看孩子,恰好陛下有事相招,你爹就带着孩子去了,结果你爹和陛下说事了,二郎那小子偷偷溜到旁边偏殿,正好看到一西域进贡的琵琶,拿起就是一阵狂弹,那琵琶弦是牛筋做的,你应该知道效果了吧,整个端明殿的人都被你二弟那震耳欲聋的魔音吓出来。 而且更要命的是,你二弟自此喜欢上了琵琶,还喜欢上了牛筋做琵琶弦的琵琶,有好一段时间,整个相府一条街都深受其害,最后你爹忍无可忍,严禁你二弟学琵琶,并且严令你二弟碰任何一把琵琶。” 林风目瞪口呆,二郎,厉害啊! 孔循笑着对林风说:“你看你二弟闯了这么大的祸,你爹都没生气,你也别多心,父子之间,哪有什么生气不生气。” 林风叹了一口气,“可我好像真惹他生气了,当时他脸色很难看。” “你到底干什么了?”孔循好奇心真被吊起来了。 林风纠结了一下,“也没干什么,那天不是和孔伯母一起进宫么,去拜见皇后,也不知怎么的,皇后看着我居然想起过世大殿下,我有些不安,就问我爹,我爹就给我简单的说了说,正好说了点十七年前的宫变,我挺好奇地,就多问了两句,结果我爹突然就不高兴,这两日也不大理我,我这心里很忐忑,你说我是不是惹我爹生气了。” 孔循看着林风,“你特地请我喝酒,不会就是想问这个事吧?” 林风小心翼翼地问:“你说我是不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了,才惹我爹生气。” 孔循看到林风的样子,顿时怜爱之心大起,直接说,“哎呀,你这孩子,胡思乱想什么,你爹生气就让他生气去,你别管他,十七年前那事又不是什么秘密,天下皆知的事,就他自己过不去心里那个坎,居然还吓唬孩子,真是的。” 林风眨眨眼,“十七年前兵变,到底是怎么回事?” 孔循回忆了一下,“那件事,怎么说呢,简单的说,就是阴差阳错,造化弄人。” “啊?阴差阳错,造化弄人?” 孔循挠挠头,“先帝二十二岁继承老晋王王位,以一城之地,百战而得天下,当初登基后,简直是威名显赫,再加上有爹和一群武将,大家都以为他会是旷世明君,唐太宗再世,可谁想到,他做皇帝三年就死于兵变。 说起这场兵变,其实还得从两年的旱灾说起,先帝刚登基时,刚开国么,挺混乱的,朝中秩序都不清楚,不过好在你爹冯相挺能干的,朝中大小事,你爹都能一一理顺,可惜没多久,你爷爷突然病逝,你爹就回去守孝了,你爹一走,朝中诸事就落到当时两个宰相身上,当时那两个宰相,虽然出身世家,也很有名气,可打理朝政的本事真不敢恭维,你爹走没多久,河北河南就相继出现大旱,如果你爹在,肯定忙着赈灾,安抚百姓,可那两个宰相,正忙着争权夺利呢,哪管这点小事,结果谁曾想,第二年又是大旱。 这一下,真是伤筋动骨了,本来朝廷就新建,国库就不丰,这一下,国库直接赤字了。 当时朝臣的俸禄和军队的军饷都发不起了。 先帝这才知道坏事了,就责令两个宰相想办法。 可两个宰相争权夺利在行,打理天下可不在行,两位宰相除了请罪,什么主意也拿不出。 先帝只好自己想办法,先帝是武力得天下,想的自然是武力的方法,当时西蜀国巨富,老国王刚死,新王是个天天玩女人的昏君,先帝就瞅上了西蜀的国库。 于是,当初西征就开始了。 当时陛下已经登基,不适合御驾亲征,西蜀又是小国,以先帝的兵力攻下不是很难,所以就抽调自己大部分兵马,去攻打西蜀。” “西蜀打下来了吗?”林风好奇地问。 “当然打下来了,当时去的都是先帝精锐,两个月西蜀国就灭了。” 林风听了很是震惊,想不到当年先帝这么强。 “当时西蜀一灭,满朝欢呼,都觉得这下没事了,国库有着落了,可征西大军回来的很慢,因为当时征西大军主要是为了带回西蜀的国库,就是这一慢,出事了,当时契丹也遇到大旱,就南下劫掠,先帝就派当今皇帝去抵御契丹,当今皇帝当时不仅是先帝兄长,还是先帝座下数一数二的大将,所以没用一个月,就打退了契丹,然后进京报捷领赏,结果当今皇帝刚回京,河北魏博又因为旱灾发生了民乱,于是一事不烦二主,先帝又派陛下去平乱,但当时陛下的军队还在边关防着契丹呢,陛下是自己回来领赏的,于是先帝大手一挥,就把自己剩下的兵马给了陛下,还给了自己的精锐银枪效节军。” 第137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 “你怎么可以这样, 那是你亲爹啊,你怎么能去认别人!” “亲爹?从来没见过面的亲爹?”林风无语。 雾气飘过来,“就算没见过面, 那也是血浓于水啊!” “血浓于水, 他捐血了?他当年就爽一下,捐了个小蝌蚪, 一滴血可都没流。我这一身血, 可都是我娘十月怀胎加我这十六年吃饭长出来, 你可别替他摘桃子。”林风嗤笑一声,直接坐起身, 对着雾气一扫。 雾气直接像球一样,被拍风了, 然后啪得一下糊在墙上。 “林风, 你又拍我!” 林风耸耸肩, “谁让你说话我不喜欢听呢! 他前世今生,最讨厌的一句话就是血浓于水! 前世, 他出生就被丢在孤儿院,后来靠着政府补助社会扶持磕磕绊绊长大,好不容易做出点事业,却被闻讯而来的亲生父母要求赡养, 别人都劝他血浓于水,可他偏不乐意,凭什么他要因那点血脉照顾从来没见过的人。 这一世, 他娘林情儿罕见的点燃了他母子之情, 让他感受到母爱, 让他知道世上只有妈妈好是什么意思, 可这只限于母爱, 可不关那狗屁父爱的事。 所以,别吃饱了撑的和他讲血浓于水。 林风整整身上的衣服,朝外走去。 “你要去哪?”雾气刚把自己从墙上揭下来,看到林风要出去,忙问。 “去认爹!”林风随口说。 “什么!怎么这么突然!”雾气忙飞过去,挡在林风前面。 林风整了整衣袖,“因为我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些小说,但凡里面主角遇到事犹豫一下,都会平生波折,多出很多磨难,而我虽然觉得我没那么好的运气当主角,可我现在面前是一条康庄大道,谁知道犹豫一下,被你带偏一下,后面不会有一大串麻烦,我可不是唐僧,喜欢玩九九八十一难。” 说着,林风就推开雾气,准备去前面。 结果他刚踏出门口,就听到后面说。 “你不想回现代了?” 林风停住,“你有这个本事?” 黑雾哼了一声,“要是没我,你能穿越投胎到这。” 林风突然转过身,走到黑雾面前。 黑雾洋洋得意地看着林风。 林风看着黑雾三秒,突然握紧拳头,一拳头砸向黑雾。 “啊,林风,你干嘛突然打我!” 林风按着黑雾狂揍,“好啊,你终于承认是你让我穿越的。老子辛辛苦苦在首都攒个首付容易么,刚装修好的第一天啊,老子就去收拾下,累了在沙发躺了一下,就穿越了,你孬好等我享受几天新房啊,你知道我这十六年一想起我大几百万付得首付一天没住,我有多么崩溃么!” 黑雾被林风揍得不成团形,“那个不怪我啊,是那个时辰正好,你又正好睡着。” “那难道怪我!”林风直接按着黑雾问。 黑雾语塞。 “所以你把我送回去,从来不是你的筹码,而是你欠我的!”林风看着黑雾,“我说得对吗?” 黑雾泪崩,这家伙这么凶残,他敢说不对吗? 林风随手一甩,黑雾又糊到了墙上。 林风转身接着要出去。 “别走,一千万!” 林风转头,就见黑雾又飞起来,“你别认这个,去找你亲爹,只要你找到你亲爹,我不但送你回去,还给你一千万,这总行了吧!” 林风看着黑雾,摸了摸下巴,这家伙从他小时候就时不时出现,他一度以为它会是个金手指,可它大部分时间什么都不说,出来看看他就消失了,他需要时,也叫不到,所以他都放弃了,如今看来,这家伙大概是个任务发布器? “你还知道什么?”林风问。 黑雾嗖得一下消失了。 林风:…… 林风抬起脚,装着要往外迈。 黑雾嗖得一下又回来了,“你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的。” 林风放下脚,“真不知道了?” 黑雾闭紧嘴,坚决不说一个字。 林风看了,“好,那咱们换一个话题,我要回去现代,能回到我睡着的一刻吗?” “可以,只要你能找到你的亲生父亲。” 林风松了一口气,看来不用担心吸入甲醛过量,不用担心饿死,不用担心房贷断缴影响征信。 “那……那一千万?” “你当初去看房时经过彩票店随手买了张彩票,正在你裤兜里。只要你完成我说的,那张彩票就是一等奖。”黑雾立刻说。 林风看着黑雾,突然笑了,“黑雾同志,我觉得你说得对,爹,还是亲生的好!” * 第二天,林风委婉而坚决地拒绝了郑言郑刺史,带着小安离开了郑家,踏上了寻找亲爹的征途。 几日后,林风和小安到了汴京城外。 汴京城外 林风骑在马上,拿着一把扇子狂扇。 “这才四月初,天怎么这么热?” 小安递过水囊,“如今都初夏了,确实该热了,咱们又在赶路,自然更热些。” 林风摆摆手,“不喝了,走,咱们快进城,先找个客栈住下洗洗,你家郎君快被汗浸透了。” 于是两人也顾不上欣赏这繁华的汴京,风风火火进了城,直奔客栈。 要了间上房,一通冲凉后,林风舒服从屏风后出来。 小安也快速冲完,给林风批了件干净的衣裳,然后抱起两人换下的衣裳,准备出去清洗。 结果刚走两步,衣裳袖子滑出一物,啪得一下掉在地上。 “呀!小郎君,你扇子掉了。” 林风躺在榻上,正舒服,“掉了就掉了,你捡起来不就行了。” 小安捡起扇子,过来给林风,“可上面的扇坠摔坏了。” 林风拿眼一瞅,果然扇子下面挂得玉坠碎了,只剩下一半还在上面,林风不甚在意,这把扇子是他路上热随手买的,并不值什么钱,也不心疼,“没事,坏就坏了,又不值钱,扇子没坏就行。” 林风随手拿过,扇了扇。 小安见林风不在意,就抱着衣裳出去洗了。 林风扇了会风,看着下面碎的玉坠,后知后觉确实觉得有点不好看,干脆把它从扇子上拆下来,随手丢一边。 丢完了,又觉得扇子光秃秃好像也不好看,林风翻身坐起来,从包袱里翻出匣子,打开匣子,从里面找出那个玉坠形状的玉佩,然后系了上去。 后面这三块玉佩,都是那三位不知道真名的公子的,在古代,不知道真名,几乎就相当于大海捞针,林风也不抱什么,打算等缺钱找个当铺卖了,换点盘缠,如今,正好先拿来用用。 系好玉坠,林风看了看扇子,果然好看多了。 林风美滋滋扇了扇,他果然是废物利用的好手! 林风就这样扇着扇子歇到了下午,到了下午,林风和小安休息完,林风就打算带着青鸾玉佩和他娘的那封信,去汴京府衙,找汴州主簿崔登。 其实汴京还有一个,就是雕花玉佩的汴州刺史曹郐,不过林风可没傻的一次去找两个。 第138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 “你!” 刚刚, 李琪说话时,林风突然平地跳起,一脚踢在李琪手上, 然后在半空中转身,顺势一脚精准踩上玉佩, 玉佩瞬间碎成粉末。 林风站定, 泰然地看着李琪。 李琪伸手指着林风, 这次连手都哆嗦了, “陛下,他居然当众毁坏证物。” 林风暼了他一眼,“抱歉, 刚刚不小心脚滑,不过这是我的玉佩, 碎了就碎了,我不介意。” 刚刚他被拽来,一时没反应过来,才被摸出玉佩,可听了这么长时间, 哪里还不知道事情原委, 再想到之前曹刺史夫妇, 林风也反应过来这块玉佩是个祸害, 于是便当即立断毁了它。 李琪登时气结, 指着林风,“陛下, 他目无……” “呀, 这孩子好俊的身手, 竟是个会武的!”上面皇帝突然出声, 打断了李琪的话,然后皇帝大赞,“果然不愧是朕的孩子,和朕一样,杀伐果断,是个有出息的!” 李琪一噎,要指责林风的话顿时卡在嗓子里说不出。 李琪都要被憋屈疯了,他纵有万般铁证,不如皇帝屁股歪! 皇帝要睁着眼说瞎话,他再多手段也使不出啊! 众人也同情地看着李琪,只是众人同情地不是李琪的憋屈,而是李琪没脑子,这么多年,皇帝的屁股什么时候正过。 当年卢相和任相相争,皇帝偏袒任相,卢相被罢相,后来任相和安枢密使相争,皇帝偏袒安枢密使,任相被罢相,再后来安枢密使想压冯相,结果安枢密使被罢,你在朝这么多年,都没注意到皇帝天天拉偏架么? 难怪你当初争相位失败,连这点都看不清,居然还想争相位。 众人摇摇头,以后决定离这老头远点。 李琪看看上面的皇帝,又看看前面的冯相,最后看着地上碎成粉末的玉佩,突然觉得眼前一黑。 “啊,李仆射晕倒了——” * 大朝会后,百官散去,皇帝独留下冯相,两人去了偏殿说话。 “冯相啊,朕和你相交多年,想不到你竟然也有被沧海遗珠找上门的时候,”皇帝往榻上一倚,打趣道。 冯相叹了一口气,“让陛下见笑了。” 皇帝突然凑过来,好奇地问:“那孩子,真是你的?” 冯相没有说话。 皇帝看着冯相默认,惊讶道:“那孩子的母亲到底是多天香国色,竟能让你这个素来不为外物所动的端正君子动心。” 冯相有些尴尬,“陛下,莫要取笑。” “哈哈哈,”皇帝大笑,“冯相,朕和你相识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你变几次脸,今儿又让朕见了一次。” “陛下!” “好好好,朕不说了,”皇帝强忍着笑意,“那你那个孩子,不如就叫他住宫里吧,朕看着那个孩子倒挺喜欢的,干脆给朕当养子算了,朕也不会亏了他。父王当年一百多个养子,先帝也弄了一群,朕还没几个呢!” “那孩子……终究年纪大了些,只怕放陛下后宫有点不妥。” “这怕什么,朕那些后宫都多大年纪了,哪里在乎一个孩子。” “只是终究有些不方便,再说这次的事弄得也有些大了,让那个孩子出去躲躲吧!”冯相犹豫了一下,说道。 皇帝听了,觉得也是,“那你找个差事,让他出京避避风头吧!” “沧州节度使孔循前几日上表,想回京探望女儿,三皇子妃正有孕,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孔循啊,那家伙在沧州呆了也十年了吧,当年的事……算了,让他回来吧!” “是,那臣过会拟旨,让他回京,他回来时,陛下应该已经起驾回京了,臣让他直接进京见驾吧?” “行,让他直接去看三儿媳妇吧!” 冯相于是叫来内侍,摆上笔墨,写了一道圣旨,皇帝用玉玺后,冯道让人送去中书省,顺手把林风塞进去宣旨的队伍。 * 卢垣下朝回家,就见到他爹卢质正在屋里悠闲地喝着酒。 “父亲,您什么时候到的,怎么都不和儿子说一声,儿子好去迎您。”卢垣忙走过去,给卢质问安。 卢质摆摆手,“哪来这么多事,我就无聊突然回来看看,还用得着你小子接。” 卢垣请完安,在他爹旁边坐下,“父亲这次突然回来,是打算明日和陛下一起祭天么?” “祭天?”卢质嗤笑一声,“大太阳底下晒得要死,我吃饱了撑的才去。” 卢垣听了哭笑不得,“父亲,您说话悠着点,就算您不想去,也不必这么直接说出来。” 卢质一翻眼皮,“当着皇帝那家伙面,我也这样说。” 卢质这么说是有底气的,他虽然和当今皇帝差不多大,可却是皇帝正了八经的长辈,卢质曾是皇帝父亲先晋王的掌书记,当年除了辅佐先王,还教导过先晋王这些儿子,所以包括先帝、当今皇帝,都算是他的学生。 只不过卢质这人有个毛病,就是嗜酒如命,而且酒后好骂人,当年教导先晋王一群小子时,屡次因为这些小子太笨而破口大骂,就连当今皇帝和先帝,都曾被他骂过猪。 更有甚者,当年先帝年幼气盛,被卢质骂得急了,居然还提着剑追着卢质跑了半条街,差点欺师灭祖。 所以等先帝、当今皇帝登基后,虽然已经明白卢质的好,对卢质更是极为尊重,甚至还多次想以卢质为相,但卢质实在不愿伺候自己这些“猪”学生,只是挂了个节度使,天天在外面潇洒喝酒。 卢垣也知道他父亲和两个皇帝早年那点“恩怨”,故也不劝,笑道:“不过今天父亲没去上朝,可错过一个大热闹。” “热闹?朝堂上不过是唇枪舌剑,有什么热闹!”卢质随手拿着酒壶灌了一口,不以为意地说。 卢垣凑过去,“今天大朝会上,冯相被爆出孝期狎妓,还有了一个儿子。” “噗——”卢质一口酒喷出来,震惊地看着儿子,“你说啥?” 卢垣耸耸肩,“冯相孝期和江南花魁林情儿生了一个儿子,都快十七了。” 卢质大怒,“谁造得谣,作死啊,姓冯的那小子生而丧母,自幼是其父抚养长大,他侍父至孝,当年他父亲去世的消息传入京中,我和他正在翰林院,他当场就晕了,醒了就发疯往家跑,还是我和先帝怕他出事,赶忙派了御林军送他,要不他险些自己跑回河北了,就因为这个,先帝当初遇到困难数次想夺情起复他,都于心不忍,而那家伙回到老家,更是因为子欲养而亲不待,结结实实在他爹坟前守了三年……唉,当年要不是他守这三年,先帝未必会落到当年那个下场……这谣言是谁传的,真是其心可诛!” 卢垣看着他爹要去揍人,忙拦住,“爹,别激动,这事是李琪当朝弹劾的,不是谣言。” “李琪!”卢质斥道,“这家伙还因为当年相位那点事处处找姓冯的麻烦?” “李琪确实是故意的,”卢垣忙说:“不过冯相自己认了。” “什么!”卢质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真的,要不是陛下出面截胡,冯相当时是真要认的,满朝文武都看到了,而且当时还有物证玉佩,不少人曾见过冯相戴过,抵赖不掉的。” 第139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 他娘曾告诉他, 但凡逛青楼不愿留真名的,要么是身份有妨碍,要么是家里有母老虎, 所以后面这三块,他就不要去找了,找了也讨不到好。 林风觉得他娘说得有理, 所以从一开始,打算找的就是前四个,并且还根据路途远近,画了张地图, 打算依次碰碰运气。 可谁想到, 半路上,就正好碰到他要找的第一个, 更没想到,这第一个就这么给力。 林风摸着下巴,要不干脆就认这个得了, 别找后面那几个了。 谁知道后面那几个怎么样! 当然,在认之前, 林风决定还是先跟着郑言去家里看看。 郑言虽然看着不错,可谁知道他家里人对他是什么态度, 要是他家里看不上他,他以后呆在郑家,岂不是为难。 所以林风很顺从地接受了郑言的邀请,决定跟他一起回许州。 马车一进许州, 周围立刻热闹起来, 林风伸手掀开车帘, 就见道路两旁, 都是一排排商铺,大街上,也有许多小贩在卖东西,整个许州城,甚是热闹。 “好热闹,竟不比江南的大城差。”林风感慨了一句。 前面驾马的车夫听了笑着说:“这可是郎君治下的州城,当年热闹了,郎君自从到任后,一直励精图治,每次吏部考核,郎君可都是上品。” 林风听了,心道郑言看着治军挺菜的,想不到打理政务还不错,不过想到这家伙世家子出身,也就不足为奇了。 世家能在官场屹立千年,历代皇帝都用他们,肯定也是有真本事的。 车队顺着主城大街一直走到州衙大门前,也不停,而是直接往侧转,转到州衙后院,然后在一处大门停下。 “这是衙门后院,郎君的家眷都住这。” 车夫正和林风介绍,大门就开了,一个身穿绫罗绸缎的贵妇带着一群人从门里走出来。 “恭迎郎君回府!” 马车最前面,郑言已经风度翩翩地下车,笑着走到贵妇面前,“夫人在家安好啊?” 贵妇笑道:“妾身在家一切安好,只是郎君一路辛苦。” “夫人在家主持家中诸事,也甚是辛苦,”郑言已经笑着揽过贵妇,然后转头看向林风车里,“风儿,还不快下车。” 林风正在车里不知道该下还是该呆着,听到收起匣子,带着小安从车里跳下来。 “夫人,这是风儿,为夫这次能安全回来,多亏了他。”郑言指着林风介绍。 贵妇显然对林风有所了解,笑容不变,“这就是风儿吧,郎君来信我已知晓,家里能添丁是喜事,妾身恭喜郎君了。” 郑言听了,抚着胡子哈哈大笑,“就知道瞒不过夫人。” 于是夫妻俩一起携手进府。 贵妇身后一个青年主动走过来拱手,“风弟,我是你大哥郑容,跟我来吧!” 林风知道这就应该是郑家大郎,郑家嫡长子,忙拱手回礼,“多谢。” 然后跟着郑容一起进府。 一众人穿过回廊,走进正院, 到了正院,郑言和贵妇郑夫人在主位坐下,郑容拉着林风和一群郑言的儿子站在一起,对面,是一群娇俏的姑娘,看来是郑言的女儿。 屋外,还有一些仆役和妾室。 郑言先是问了一些家中情况,郑夫人又向郑言汇报了一些家中情况,夫妻两人交流完郑言不在家中这些日子的情况。 郑言就笑着指着林风说:“这是风小郎君,你们都见见。” 屋里的众人顿时都看向林风,屋外妾室下人都恭声说:“风小郎君。” 郑夫人笑着说:“等过年,开了祠堂,就该改口叫八郎了。” 此话一出,算是告诉众人林风的身份。 郑言很满意,对林风说:“你也见见你的弟兄。” 林风有些懵,这认亲是不是有些太快也太顺利了,不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郑容已经拉着他开始给他介绍他的弟弟妹妹了。 很快,林风就没有时间想别的了,因为郑家的孩子实在太多了。 郑言光儿子,居然就二十七个,还有十六个女儿。 其中前四个是郑言和郑夫人的嫡子,女儿前两个是嫡女,后面的,全是郑言和一帮妾室和家里的歌姬生的。 郑言当初说他生性风流,居然不是一句虚话! 看来郑言当初想接他母亲进府,也不是客套话,说不定这家伙还真想和他母亲再续前缘,春风一度呢! 林风嘴角抽抽,这家伙肾还好么? 林风有些同情望向郑夫人,这是找得什么老公啊! 不过这同情刚起,就在看清郑夫人身边两个丫头时,变成了错愕。 郑夫人身边两个丫鬟打扮得侍女,怎么有喉结? 林风自幼习武,眼神好得很,一眼就看出这两个侍女虽然很娘,但绝对是如假包换的男儿身。 郑夫人这是……偷人? 林风脑门汗都下来了,难道他头一天进府,就撞上了什么大秘密。 郑家大郎正领着林风认人,突然发现林风神色不对,顺着林风目光一看,顿时笑了,“风弟还没见过母亲的两个侍婢吧,这两个是春风馆出来的,是父亲送母亲的。” 林风顿时五雷轰顶,春风馆? 林风虽然没逛过青楼,可也知道青楼的分类,教坊,是姑娘,春风馆,是面首,如意馆,是男男。 所以这两个,是郑夫人的面首! 林风顿时风中凌乱。 虽然前朝因为女帝武皇,面首之风盛起,后来公主、世家之女多有养面首的,可大多不都婚前或者弄到寺庙玩么,郑夫人怎么弄到家里来了,还是在夫家。 不过看到堂下郑言的那些妾室歌姬,再加上刚刚郑容说这两个是郑言送给郑夫人的。 所以说,郑言是同意他夫人养面首的。 难怪郑言如此风流,家里还如此和睦。原来这两人各玩各的! 林风只觉天雷滚滚,这些世家,果然会玩。 林风再看向这些郑言这些儿女,除了前面那几个嫡出,肯定应该是夫妻俩的,这剩下的,还真不一定是谁的。 难怪郑言不在意他是不是亲生的,就他家里这些,也不一定是亲生的吧。 林风跟着郑容把一圈弟兄姐妹认完,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郑言看着时候不早,就让郑容送林风回后院歇息。 后院 林风躺在床上,想着今天郑家的情况。 郑家身为五姓七望,家底丰厚,虽然二十年前受过重创,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在依然是富得流油。 郑言现在是许州刺史,正三品,一州刺史,位高权重,也很有实权,以现在的年龄,好好干,说不定能更进一步,进中央,啊不,京城。 而且听郑容说,郑家还有一位族叔,现在在京中做宰相,虽然没有那位圣人那么出名,可毕竟也是政事堂三宰相之一。 不仅如此,郑夫人家族也不弱,郑夫人同样出身五姓七望中的卢家,郑夫人有一位堂叔,年轻时还曾提携过政事堂那位圣人,并且现在,两人也相交莫逆。 最重要的是,郑言郑夫人郑容对他态度不错,郑言是想要家族中出个武将,关键时能顶用,郑夫人想让他成为自己儿子的助力,能相互扶持,郑容自己脑子也很清楚,已经态度鲜明拉拢他,甚至还告诉他,只要他成了郑家子,无论以后怎样,郑家会按庶子的名额,分他一份家产。 第140章 第一百四十章 他得去哪啊? 好在孔循是个八面玲珑的人, 见林风如此,就叫来自己夫人,“毕竟陛下金口已开, 风儿直接回冯府有些不妥,你带着他先去宫里看看三皇子妃,我去面圣后, 见到陛下或者冯相,问一句再做处置。” 于是,林风就跟着孔夫人和孔家几个儿子女儿,进了宫。 进宫的路上, 孔夫人先给林风点了一下宫中的情况。 皇帝登基时因为年纪已大, 登基后并没有大选嫔妃,宫中高位嫔妃, 大多是皇帝登基前府里的旧人。 当年皇帝未登基前,有一正三侧四位妻妾,正室是曹夫人, 侧室是魏夫人、夏夫人、王夫人。 曹夫人就是如今的曹皇后,当初皇帝登基前, 有一子一女,只是其子在当年那场兵变中死于非命, 曹皇后也因此打击一病不起,这些年一直病殃殃的,莫说打理后宫,就连平时宫宴, 都不怎么出来。 不过曹皇后和皇帝是结发夫妻, 皇帝一向很敬重皇后, 再加上曹皇后还有一女, 女婿更是多年跟着皇帝南征北战,所以曹皇后虽然常年病弱,整个后宫却无人敢轻视。 所以他们这次去,虽是看三皇子妃,但得先去见皇后,以示尊重。 除了皇后,还有潞王之母魏夫人,登基后追封德妃,两位皇子之母夏夫人,登基后封贤妃,这两位年纪本就和皇帝相当,甚至魏夫人比皇帝还大,所以陆续已经在皇帝登基前后过世,如今宫里,只还剩比较年轻的王夫人,淑妃。 王淑妃早年曾是伪朝一名将的妾室,后来这位和当年还是节度使的皇帝对阵,被皇帝揍得落花流水,后来就郁闷死了,先帝登基后,皇帝进京,听着老对头家里有一位美貌贤惠的妾室,比较善于打理家务,正在守寡,皇帝干脆就顺手替老对头照顾了一下孤儿寡母,把这个美貌的妾室娶回了家。 果然,这位妾室一进门,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伺候得好曹夫人,打理得各种家务,竟得到皇帝和曹夫人一致好评,所以皇帝登基后,虽然这位王夫人既无子嗣,还是改嫁,依旧稳坐四妃淑妃之位。 如今宫里,也是这位在打理。 所以这位也得拜访一下。 林风听得目瞪口呆,原来管理型人才,到哪都吃香的。 孔夫人给林风介绍完,马车也到了宫门外,孔夫人带着林风和一众孩子下了车,递了牌子,过了一会,一个内侍出来,引着众人进去。 众人跟着内侍走走停停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才来到后宫,到了曹皇后的宫殿。 “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正在偏殿做针线。”内侍低声提醒了一句。 孔夫人会意,塞了个荷包给内侍,“多谢公公提醒。” 内侍接了荷包,就进去通传,很快,一个宫女出来,引孔夫人一众人进去。 进了偏殿,林风跟在孔夫人身后,微微抬头,就看到里面榻上,一个身穿寻常衣物的妇人正在绣着荷包,旁边,一个三十多岁的宫装清丽佳人正在她下首帮她挑着丝线配色。 两人在一起,竟然甚是温馨。 林风眨眨眼,寻常人家妻妾都没和谐到这种程度,这位大名鼎鼎的王淑妃,果然名不虚传,而且让林风有侧目的是,这位王淑妃的容貌,竟然不逊于他娘,林风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和他娘样貌相当的。 看到孔夫人进来,宫装美人抬头,笑着对身边的曹皇后说,“娘娘,孔夫人来了。” 曹皇后年纪已经有些大了,放下荷包,在王淑妃扶着坐正身子,“亲家母来了,来,赐坐。” 孔夫人忙说不敢当不敢当,这才带着一众孩子坐下。 孔夫人坐下,就笑着说:“臣妇听到三皇子妃初有身孕,心中不胜欢喜,恰好陛下准了我家夫君回京,这才一回京就进宫叨扰。” 曹皇后对三皇子妃有孕也很高兴,“你是她母亲,来看看是应该的,厚儿媳妇有孕,陛下和本宫也很欢喜,你一家既然回来,若是有空,不如去多去看看,你生养过,也可以多照应一下厚儿媳妇。” 孔夫人听了不胜欢喜,她本来就想照顾,只是碍于闺女住在宫里,不好常常进宫,如今有皇后这句话,别人再不敢多闲言碎语。 林风站在后面,也有些惊讶,没来之前,他都做好皇宫大院,规矩森严,皇家高高在上的准备,可如今一看,皇宫虽然有些规矩,但无论皇后后妃,都很和气,尤其皇后,林风看着,竟和寻常富贵人家主母没什么区别。 孔夫人说完正事,又陪着皇后聊了会天,还说起这些年在沧州的一些趣事。 皇后笑着说:“这些年除了厚儿成亲,你们家回来一趟,竟也好多年没好好见见了,本宫瞅着,你们家人丁又兴旺了不少。” 孔夫人听了,忙让几个年幼的孩子出来拜见皇后,这些年她和夫君在沧州没事,还真没少造人。 皇后看着这些孩子挺高兴的,对身边淑妃说:“你去开库房拿些南边进贡的小玩意来,给这些孩子,小孩子家的,看着怪可人的。” 淑妃笑道:“上次南边进贡一批珊瑚珠子和布料,很是新奇,臣妾看孔家这几个孩子有男有女,男孩赏珊瑚,女孩赏布料,让他们弄着玩可好。” 皇后听着很满意,“你去安排吧!” 淑妃于是叫来贴身宫女,解下钥匙,让她去拿。 皇后看着挺喜欢孩子,不仅一一问了几个孩子叫什么,连孔家几个大的也都过问了两句,只是等看到林风时,愣了一下。 “这个孩子?” 孔夫人忙说:“娘娘,这是风小郎君。” 皇后愣愣地看着林风,有些没反应过来。 还是旁边王淑妃反应比较快,忙小声说:“娘娘,你忘了,汴京时,冯相和陛下那个孩子。” 皇后却恍然未闻,拉着林风,轻声问:“你多大了?” “这个月,刚十七。”林风回道。 “十七,”皇后喃喃念叨一句,“我儿当年也是刚刚十七。” 说着,皇后痴痴地看着林风,眼泪就下来了,“我的审儿啊!我的审儿当年也是这个年纪,就再也没回来,我的儿啊!” …… 所以等皇帝带着冯相孔循到后宫时,就看到整个中宫一片兵荒马乱。 皇后抱着林风哭得死去活来,王淑妃和孔夫人一左一右在旁边苦苦相劝,旁边宫女内侍安慰的,端盆的,打帕子的挤了一屋,最外面,孔家一众孩子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刚迈进门槛的皇帝和冯相孔循懵了,皇后宫中,这是出什么事了? 他娘当初给他玉佩时,曾告诉过他七人现在的身份,这七块玉佩,莲花玉佩是许州刺史郑言、青鸾玉佩是汴州主簿崔登,雕花玉佩是汴州刺史曹郐,云纹玉佩是魏州世家胡家三郎,还有三块玉佩,其中一块有些像扇坠的,是一位李公子的,另一红玉的,是一位陈公子的,剩下一块青玉的,是一位王公子的,毕竟逛教坊青楼的,也有许多不愿意透漏身份的。 第141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 但可喜的是, 因为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他其实啥也没说出来。 一时间,林风都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心塞。 缓了一会, 林风开始寻思这件事。 他本意是想去找冯相打听一下银枪和李叔的事,可虽然打听到了,却是最坏的结果, 那就是李叔可能是当初反叛的银枪效节都的一员,也难怪当初冯相看到他的银枪是这个反应。 想到李叔可能是反贼余孽,林风有些慌,这要是真的, 李叔可怎么办? 不过话说银枪效节军虽然叛乱, 可不是扶持当今皇帝登基了,按照当今皇帝的身份,这银枪效节军也算有功吧! 怎么听意思反被清算了。 而且当初十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银枪效节军为什么会突然反叛? 林风只觉头大, 这事怎么越问牵扯越多了, 而且好像怎么都绕不过十七年的那场兵变。 看来要想弄清事情真相, 就必须问清楚十七年前那场兵变。 可找谁问,他新认的爹冯相肯定知道, 可经过刚才书房那一出,现在他看到冯相就腿软, 哪怕冯相愿意说,他也不敢再去问。 林风挠挠头,深恨自己上辈子学什么IT,他当初就该报刑侦, 要单有点刑侦能力, 别说十七年前的事, 亲爹都找到了。 果然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大学报志愿真的很重要! 正纠结着,突然,林风一拍脑袋。 等等,他好像想岔了,十七年前那场兵变,真的能算秘密么? 因为周围的人都对十七年前的事一语带过,或者忌讳不言,让林风对十七年前那场兵变有种神神秘秘的感觉。 可十七年前是兵变啊! 是先帝去世,当今皇帝登基的大事,是国家大事啊! 国家大事有秘密么? 鸦片战争、七七事变,这种上百年的大事,后世书上都记载的清清楚楚,就连玄武门事变,大家还不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历史大事,本身就不是秘密,因为见证的人太多! 所以十七年的事,压根不是秘密,毕竟整个朝堂的朝臣都亲身经历。 至于大家都不愿意说,更大的可能并不是因为他是秘密,而是因为事关当今皇帝,大家怕说多了犯忌讳。 所以干脆闭口不言。 林风眼睛一亮,所以十七年的事,他找任何一个朝臣,其实都能说个七七八八,只是越位高权重的,知道的可能越清楚。 想到这,林风豁然开朗,简直想给自己的机智点个赞。 所以他现在只要找个其他的朝臣打听一下就行了。 不过,这事找谁问呢,得敢告诉,还不能把这事当回事,省得他被追根刨地。 林风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孔循。 …… “哈哈哈,贤侄你怎么有空请我喝酒啊!”孔循摇着扇子,一身富贵闲人打扮的走进来。 林风忙起身,殷勤得走过去,扶着孔循坐到桌上,“之前在沧州,多劳孔伯您照应,如今小侄已回家,于情于理都得请您一顿感谢一下,略备薄酒,还望孔伯不要嫌弃。” “你这孩子有心,我这做叔伯的哪有嫌弃的道理,”孔循笑着拍拍林风,“行啊,小子,会来事,是个知好歹的。” 林风和孔循一起坐下,林风给孔循斟上酒,“这第一杯酒,多谢孔叔让小侄去您那避风头,要是当初直接回京,还不知道别人怎么说呢,哪里有如今回来这般安宁。” “哎呀,这事可不敢居功,这是你爹的安排,对了,回来一切都好吧,在相府住的可还适应,”孔循凑进林风,小声问:“冯夫人可好相处?” 林风忙点点头,“夫人待我很好,一应和大郎他们都一样,我本来没见夫人也很忐忑,怕被说道,谁想见了,夫人很温和,什么都没说。” 孔循摸摸下巴,“想不到冯夫人还是个贤惠人,冯相好福气。” 林风嘴角抽抽,他算看出来了,这孔循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资深八卦爱好者。 你说你一个节度使,还曾做过枢密副使的,这么关心同事老婆贤不贤惠,同事家宅安宁不安宁干什么。 这事和你有毛关系啊! 孔循话一出口,可能也觉得有些不妥,忙一把揽过林风,“大侄子,我这不是担心你么,你看你这个可怜的娃,一个人进相府,冯夫人要是个善妒的,你日子以后多难过,如今知道冯夫人是个贤惠的,大伯也替你放心了。” 林风呵呵两声,你能自圆其说就好。 不过林风随及就故作哀愁地叹了一口气,“嫡母待我很好,可是……” “怎么了?”孔循忙问,“你那些兄弟欺负你?” 林风摇摇头,“平儿他们还小,哪能欺负我,只是我好像惹父亲生气了。” “啊?”孔循眨眨眼,“你惹你爹生气了,你爹那种好脾气,你还能惹他生气。” 林风心道冯相脾气好么,他怎么没看出来。 孔循看着林风闷闷不乐的表情很诧异,“你真惹你爹生气了,你干了什么,你弟弟当年跑皇宫弹琵琶,把皇帝都从宫里吓出来,你爹也不过风轻云淡拎回来,关门揍了一顿。” “弹琵琶?”林风眨眨眼。 “就二郎那小子,一丁点大,你嫡母当时带着别的孩子外出,你爹在家看孩子,恰好陛下有事相招,你爹就带着孩子去了,结果你爹和陛下说事了,二郎那小子偷偷溜到旁边偏殿,正好看到一西域进贡的琵琶,拿起就是一阵狂弹,那琵琶弦是牛筋做的,你应该知道效果了吧,整个端明殿的人都被你二弟那震耳欲聋的魔音吓出来。 而且更要命的是,你二弟自此喜欢上了琵琶,还喜欢上了牛筋做琵琶弦的琵琶,有好一段时间,整个相府一条街都深受其害,最后你爹忍无可忍,严禁你二弟学琵琶,并且严令你二弟碰任何一把琵琶。” 林风目瞪口呆,二郎,厉害啊! 孔循笑着对林风说:“你看你二弟闯了这么大的祸,你爹都没生气,你也别多心,父子之间,哪有什么生气不生气。” 林风叹了一口气,“可我好像真惹他生气了,当时他脸色很难看。” “你到底干什么了?”孔循好奇心真被吊起来了。 林风纠结了一下,“也没干什么,那天不是和孔伯母一起进宫么,去拜见皇后,也不知怎么的,皇后看着我居然想起过世大殿下,我有些不安,就问我爹,我爹就给我简单的说了说,正好说了点十七年前的宫变,我挺好奇地,就多问了两句,结果我爹突然就不高兴,这两日也不大理我,我这心里很忐忑,你说我是不是惹我爹生气了。” 孔循看着林风,“你特地请我喝酒,不会就是想问这个事吧?” 林风小心翼翼地问:“你说我是不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了,才惹我爹生气。” 孔循看到林风的样子,顿时怜爱之心大起,直接说,“哎呀,你这孩子,胡思乱想什么,你爹生气就让他生气去,你别管他,十七年前那事又不是什么秘密,天下皆知的事,就他自己过不去心里那个坎,居然还吓唬孩子,真是的。” 第142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 而被曹夫人拉着的林风, 随着曹夫人说的点点头,只是那脸上,很是茫然, 一看就是被强拉来的。 曹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夫人不是去毁玉佩了么,怎么反把孩子带回来了? 曹郐不由走过去, “夫人,这是?” 曹夫人看到曹郐,脸色一僵,立刻转头对身边贴身婢女说:“小鸢, 你先带风小郎君去后院翠竹轩休息。” 又转头温柔地对林风说:“风儿, 你肯定累了吧,先跟着婢女去休息一下,等会吃饭, 我让人去叫你!” 林风晕晕乎乎地点头, 跟着婢女走了。 旁边,曹郐看着他夫人对林风的态度,更是摸不着头脑。 林风一走,曹郐就忍不住问:“夫人你怎么把他弄回家了?” 曹夫人立刻对曹郐嘘了一声,然后扯着他进屋。 进了屋, 曹夫人一屁股坐在桌旁, 拍拍胸口,“你还问我为什么把他弄回家,我不把他弄回家行么,你知道我刚刚受到了多大的惊吓。” “惊吓?”曹郐不解。 “当然是惊吓, ”曹夫人凑到曹郐耳边, 小声说:“你知道他那块玉佩怎么来的吗?” 曹郐果然神色一变, 忙问:“怎么来得?” 曹夫人瞥了他一眼,“他手里你的那块玉佩怎么来的,那位的那块玉佩就是怎么来得。” 曹郐尴尬一咳,“我还当你说什么呢,这不是明摆着么,要不玉佩也不会在那。” “我还没说完,你们俩不光玉佩来源一样,时辰也没差多少,恭喜,你和那位前后脚。” 曹郐一愣,“你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恭喜你们两个有一个是他亲爹!” 曹郐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现在还觉得只是一个玉佩的事么?我去得时候,人家还正在收拾东西,打算去找他亲爹呢!” “不能让他去!”曹郐断然说。 “我当然不会让他去啦!所以我当机立断把他拽了回来,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带他回来了吧!” 曹郐顿时松了一口气,笑道:“幸亏你反应快,要不他进京会出大乱子的,难怪岳父大人说夫人你素有急智,你真是为夫的贤内助啊!” “其实……还好吧,”曹夫人有些心虚,“不过老曹,为妻刚刚替你认了个儿子。” “啊?”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情急之下,为了阻止那孩子走,我告诉他你才是他亲爹!”曹夫人说了一句,朝后院溜去,“情急之下,一时急智,哈哈,一时急智。” 看着匆匆消失的曹夫人,曹郐傻眼了。 岳父大人,您闺女,还真挺有急智! …… 林风一脸懵然得被曹夫人连拖带拽带回刺史府,很是忐忑不安了几日。 他觉得他就像是被王熙凤骗进家的尤二姐,曹夫人指不定弄多少手段等着他呢! 可很快,他就发现他想错了。 自从他住进刺史府,曹夫人不但没对他使任何打压手段,反而很是照顾他,不仅院落比着自己亲生儿子,衣食住行也一应俱全。 就连平时早晚他和曹夫人嫡子一起去问安,曹夫人也没有丝毫为难,全然没有他以前看过的宫斗剧宅斗剧中的暗中挑刺、明嘲暗讽那些乱七八糟的。 林风都迷惘了,难道这曹夫人真是一个顶顶贤惠的人! 除了曹夫人,曹刺史,啊不,他爹也对他异常好。 他爹,曹刺史,给他请了两个很有名气的大儒,来教他读书! 林风是真惊了,一个庶子,读个书用这么大的阵仗? 隔壁曹夫人的嫡子们,不还是府里的先生教么? 不过曹刺史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曹夫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两人还和林风说,那几个孩子都皮和个猴似的,一看就不是读书的料,请好先生也是糟蹋,还不如从小多习些武艺,以后跟着他们爹进军营,而他年纪大了,习武已经晚了,才要多读书。 林风听了恍然大悟,曹家是将门,嫡子自然是要继承家业,当然以习武为重,而他,习文自然更让人省心。 自觉猜到真相,林风不但没觉得心里不平衡,反而安心下来,这就对了嘛,他毕竟是个庶子,哪能和嫡子比。 于是林风也没敢透漏自己会武的事,而是装作十分喜欢读书,跟着两个大儒读起书来! 果然,曹刺史和曹夫人对他更是满意。 林风渐渐放下心来,在曹家住了下来。 只是林风却不知道两人心里想得是: 不愧是那位的种,果然和那位一样,是天生喜欢读书的! 京城洛阳,皇宫禁中,端明殿 夏日的暑气蒸蒸日上,整个殿中门板全去,换上帷帐,殿中深处,一处榻上,一个四十多岁的清雅紫袍男子和一个头发花白的明黄中衣男子相对而坐,悠闲地下着棋。 当然,这悠闲是相对于紫袍男子的,另一边,明黄中衣男子则挠着头,看着棋盘直叹气。 紫袍男子看明黄中衣男子久未落子,伸手从旁边盘子中拿了一根竹签,扎一块冰镇西瓜,笑着咬了一口。 “陛下,这盘棋您已经下无可下,快点认输吧,这大热天的,收了棋咱们吃点瓜果不舒服么,干什么坐在这玩劳什子的东西。” 明黄中衣男子把棋盘一推,抱怨道:“下个棋,你也不知道让让朕,每次都让朕输,朕都一把年纪了,天天欺负一个老人家有意思么!” 紫袍男子好笑,“陛下,就您这棋艺,臣就算再让,您也赢不了啊!” 皇帝瘪瘪嘴,“这下棋啊,就是空架子,要真是战场杀敌,就你这小身板,朕一拳揍十个。” 紫袍男子无语,“陛下您是武将,臣是文臣,臣是多想不开和您在战场上拼拳头。” 皇帝却洋洋得意,“哎呀,你这家伙最大的短处,就是能文不能武,打仗,你不行。” 紫袍男子笑了笑,任由皇帝嘴上占占便宜。 皇帝这两年年纪大了,越发小孩子脾气,输个棋,都要恼一会,非得嘴上占便宜不行。 紫袍男子吃完西瓜,放下竹签,一个个捡起棋子,放到旁边棋篓里,说道:“五月了,各地的麦子都熟了,各地府衙官员已经开始上报今年的收成,我今早看了会,今年还算风调雨顺,收成不错。” 皇帝一听乐了,“先生向来谦虚,你说收成不错,那肯定就是丰年,想来今年是大丰收!” 紫袍男子笑而不语,算是默认。 皇帝瞬间仿佛年轻了好几岁,“又是大丰年,想朕登基那年,国库空可见底,百官无俸可发,百姓流离失所,朕穷得都想当裤子,后来幸得先生帮朕,先生励精图治,花了两年与民休养生息,又鼓励生产,如今国库丰盈,朕前段日子视察国库,那国库米粮堆积如山,连栓麻袋的绳子系不上,想不到今年又是大丰年,哈哈,想当年朕接得烂摊子,本以为弄个亡国之君算了,如今不曾想,朕却成盛世明君了。” 紫袍男子笑道:“陛下勤俭质朴,本就有明君之姿。” 皇帝哈哈大笑,“你就别捧朕了,朕自己什么样,朕自己还能不知道么,要说打仗,朕谁都不怕,可这治理天下,真不是朕能干得事!” 紫袍男子笑了,“打理朝政,治理天下,本就是宰相之职,陛下乃万金之躯,若这些事都由您辛劳,那是臣失职了。” 第143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 曹夫人揍了一顿也觉得出气了, 把鸡毛掸子一扔,“那个孩子呢?” 曹郐忙小心翼翼凑过去,“人家孩子只是来让我帮改个户籍, 没说别的, 也没有来登门认亲的意思,是个乖巧的孩子。” 曹夫人瞥了他一眼,“那那个孩子他娘呢?” “刚刚过世了, 我这不就看那孩子可怜, 才帮一把么!” 曹夫人只觉一肚子酸水往外冒, “你不止可怜吧!” 曹郐忙举手赌咒发誓, “绝对再没别的一点心思,要有, 天打雷劈!” 曹夫人一巴掌拍掉,“呸呸呸,干什么赌咒。” 曹郐嬉皮笑脸, “还是夫人疼我。” 曹夫人臭着一张脸, “行了,孩子都这么大了, 母亲又去了, 想必也可怜,你自己弄个宅子给他, 让他在外面吧,别来膈应我就行。” 曹郐忙说:“就知道夫人你心肠最好。” 曹夫人瞪了他一眼。 曹郐嘿嘿笑了两声,突然愣住, 一拍脑袋, “不对, 夫人, 我不小心被你带沟去了,我刚刚不是要说这件事的!” 他要想弄个宅子,自己偷偷弄就是了,干嘛让夫人知道,挨这一顿揍啊! 曹夫人斜了他一眼,“除了这事,你还有什么事?” “那块玉佩啊!”曹郐,“我要说的,是那块玉佩啊!” 曹夫人不解,“什么玉佩?” “就是他身上的另一块玉佩啊,那位的玉佩啊!” 曹夫人一愣,“刚刚你说的,不是唬我的么?” “不是啊,我唬你干什么!”曹郐觉得自己简直委屈死了,要不是这事这么重要,他干嘛自曝挨揍。 曹夫人震惊了,“这……这不可能吧,那位是什么秉性,满朝文武都看在眼里……上花楼……这太……” 曹郐吧唧一下嘴,“其实都是男人,谁年轻时没逛个花楼啊!” 曹夫人一巴掌啪上去,“你以为人家是你……不过,你说得好像也有道理,真上次花楼,好像也没什么。” 曹郐目瞪口呆地自己夫人,你这改口也太快了吧! 人怎么可以双标成这样! 谁知曹夫人还在那感慨,“想不到那位年轻时居然也逛过花楼,包过花魁,这还真是趣事一桩,这要不是事涉那位,真是一段好谈资。” 才子佳人,自古就是最热八卦! 曹郐看着他夫人跃跃欲试的神情,忙一把按住她,“夫人,等等,我还没说到重点……” “你还没说完?”曹夫人不耐烦地看着曹郐,“你今儿怎么了,说个事怎么婆婆妈妈的?” “这真是要紧事啊!”曹郐按着曹夫人,“你知道那孩子的娘是谁,是林情儿啊,林情儿虽然是名满江南的花魁,可实际上接客时间很短,她十五岁及笄开始接客,不到十七岁就偷偷怀了孩子,然后大闹教坊,最后自赎自身,这事当初在江南闹得很大,我亦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能和我有关……” 曹夫人幽幽地看着他,“所以你现在后悔没帮你的红颜知己。” 曹郐抓狂,“我说是正事,那孩子是天成元年出生的,你算算林情儿接客时间是什么时候?” 曹夫人不解,“天成是当今圣上继位后用得第一个年号,他天成元年生的,那不就是先帝末年怀的,难道你那时没去风流过,孩子不是你的。” 曹郐:“你能别老往我身上想么,我直接说吧,林情儿在江南做花魁的时候,是先帝同光二年到同光三年,先帝总共在位三年,最后同光四年才用了不到四个月,当今圣上继位后改为天成元年。” 曹夫人点点头,“时间是这样,怎么了?” “那你想想这时候政事堂那位在干什么!” 曹夫人摸着下巴想了想,突然脸色煞白,“他……他在守父孝!” “所以你现在知道我见到那块玉佩多震惊了吧!” 曹夫人彻底傻眼了,“孝期狎妓……要只是逛个花楼,最多算是风流一些,可孝期……这是德行有亏啊,够御史弹劾的!” 曹夫人一把抓住曹郐,“你是不是弄错了,说不定他早见得呢?” “林情儿是同光二年龙抬头那天挂得牌,当时大半江南公子去捧得场,那是人家第一次见客。”曹郐年轻时不愧是花花公子,这事门清。 曹夫人现在已经顾不得揍男人了,“可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啊,万一人家就早去见的呢,你什么时候见的那位的玉佩?” 曹郐无语地看着自己夫人,“虽然我和那位差不几岁,可十几年前我还是个纨绔子弟,人家却已经是先帝心腹,你说我什么时候见得他,当然是当年咱家被人陷害差点灭门时,我带证据上京,遍求无门,后来人家替咱平反,我去登门道谢时,才见过一面……” 曹夫人想起当年那桩往事,十八年前,她还没嫁到曹家,两家还只是父辈口头定亲,那时先帝刚刚建朝,当时各地还战事不平,曹家还是曹老将军当家,她丈夫还是个吊了郎当靠爹逍遥的纨绔,当时曹老将军和另一位将军一起出征,那位将军是先锋,曹老将军在后负责粮草转运,结果那位将军出兵不利,大败而归,那位将军怕担责,居然先一步上奏先帝,是曹老将军转运粮草不及时,导致将士缺粮,才大败,先帝是武将,自己领兵时就曾有后方转运粮草不济形影响自己出兵的经历,闻言大怒,直接下令把曹老将军下狱。 曹老将军一下狱,曹家登时大乱,曹郐虽然身为长子,却啥都不懂,还是曹夫人的父亲齐将军,看在两家未来儿女亲家的份上,忙偷偷查了些证据,然后塞给曹郐,曹郐这才跌跌撞撞进京为父申冤。 可等到了京城,曹郐却遍求无门,因为当时下令把曹老将军下狱是皇帝,皇帝金口已开,谁敢翻这案子。 就在曹郐都绝望了,打算等着回去洗干净脖子和他老爹一起等死,这事却被那位知道了,那位听闻案子有异,说“天下没有案子有异却草草结案的道理”直接把案子打回兵部,并着三司会审,后来曹老将军和那位将军当庭对峙,那位将军见事情兜不住,只得认罪伏法。曹老将军才得已被释放,曹家才躲过灭门之灾。 曹夫人看着曹郐,她是将门虎女,生性脾气烈,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进门后抄起鸡毛掸子揍丈夫是常有的事,曹郐虽然经常嫌弃她没一点别家夫人的温良贤淑,可对她却一心一意,成亲十五年,家里别说妾室,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她知道,这都是曹郐感激当初她爹在曹家最困难帮那一把的情谊,如今这事却事涉那位,难怪他丈夫这个反应。 他丈夫虽然平日不说,可她知道她丈夫心里是极感激那位的,毕竟,这可是一个家族的恩情。 曹夫人小声问:“所以,你是当初在京中见那位戴过这块玉佩?” 曹郐也小声说:“当初我爹不出来了么,我爹就带着我去那位家谢恩,当时我爹一见那位就拉着我磕头,那位慌忙来扶我爹,我当时在旁边,正好看到那位腰间,他当时穿着紫袍,那玉佩在上面可明显了。” “公公的事,是同光元年,也就是那时玉佩还在那位身上,”曹夫人也慌了,这怎么越找证据反而捶得越实了,想洗都没得洗了。 曹郐也愁得叹气,“那位到底想什么,平时多谨慎的人啊,怎么逛个花楼还留证据。” 曹夫人幽幽瞥了曹郐一眼,曹郐立马闭嘴,他也留了。 “不行,那块玉佩是个祸害,我得去毁了它。”曹郐拍床而起,他不能让那块玉佩影响了那位的名声。 “等等,”曹夫人一把拉住曹郐,“你这么去不摆明告诉别人那玉佩有问题么?” “可……那玉佩,我当年能看到,只怕见过的人也不少,那林情儿当初又那么有名……”他一个大老粗都能想得到,别人更有可能想到。 第144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 又走了大概一个月, 一众人终于到了京城。 到了京城,宣旨的大臣就算完成任务了,直接拍拍手回三省复命了, 孔循一家也准备先进宫谢恩, 然后在京城安顿下来,只有林风,又尴尬了。 他得去哪啊? 好在孔循是个八面玲珑的人, 见林风如此, 就叫来自己夫人, “毕竟陛下金口已开, 风儿直接回冯府有些不妥,你带着他先去宫里看看三皇子妃, 我去面圣后,见到陛下或者冯相,问一句再做处置。” 于是, 林风就跟着孔夫人和孔家几个儿子女儿, 进了宫。 进宫的路上,孔夫人先给林风点了一下宫中的情况。 皇帝登基时因为年纪已大, 登基后并没有大选嫔妃, 宫中高位嫔妃,大多是皇帝登基前府里的旧人。 当年皇帝未登基前, 有一正三侧四位妻妾,正室是曹夫人,侧室是魏夫人、夏夫人、王夫人。 曹夫人就是如今的曹皇后, 当初皇帝登基前, 有一子一女, 只是其子在当年那场兵变中死于非命, 曹皇后也因此打击一病不起,这些年一直病殃殃的,莫说打理后宫,就连平时宫宴,都不怎么出来。 不过曹皇后和皇帝是结发夫妻,皇帝一向很敬重皇后,再加上曹皇后还有一女,女婿更是多年跟着皇帝南征北战,所以曹皇后虽然常年病弱,整个后宫却无人敢轻视。 所以他们这次去,虽是看三皇子妃,但得先去见皇后,以示尊重。 除了皇后,还有潞王之母魏夫人,登基后追封德妃,两位皇子之母夏夫人,登基后封贤妃,这两位年纪本就和皇帝相当,甚至魏夫人比皇帝还大,所以陆续已经在皇帝登基前后过世,如今宫里,只还剩比较年轻的王夫人,淑妃。 王淑妃早年曾是伪朝一名将的妾室,后来这位和当年还是节度使的皇帝对阵,被皇帝揍得落花流水,后来就郁闷死了,先帝登基后,皇帝进京,听着老对头家里有一位美貌贤惠的妾室,比较善于打理家务,正在守寡,皇帝干脆就顺手替老对头照顾了一下孤儿寡母,把这个美貌的妾室娶回了家。 果然,这位妾室一进门,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伺候得好曹夫人,打理得各种家务,竟得到皇帝和曹夫人一致好评,所以皇帝登基后,虽然这位王夫人既无子嗣,还是改嫁,依旧稳坐四妃淑妃之位。 如今宫里,也是这位在打理。 所以这位也得拜访一下。 林风听得目瞪口呆,原来管理型人才,到哪都吃香的。 孔夫人给林风介绍完,马车也到了宫门外,孔夫人带着林风和一众孩子下了车,递了牌子,过了一会,一个内侍出来,引着众人进去。 众人跟着内侍走走停停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才来到后宫,到了曹皇后的宫殿。 “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正在偏殿做针线。”内侍低声提醒了一句。 孔夫人会意,塞了个荷包给内侍,“多谢公公提醒。” 内侍接了荷包,就进去通传,很快,一个宫女出来,引孔夫人一众人进去。 进了偏殿,林风跟在孔夫人身后,微微抬头,就看到里面榻上,一个身穿寻常衣物的妇人正在绣着荷包,旁边,一个三十多岁的宫装清丽佳人正在她下首帮她挑着丝线配色。 两人在一起,竟然甚是温馨。 林风眨眨眼,寻常人家妻妾都没和谐到这种程度,这位大名鼎鼎的王淑妃,果然名不虚传,而且让林风有侧目的是,这位王淑妃的容貌,竟然不逊于他娘,林风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和他娘样貌相当的。 看到孔夫人进来,宫装美人抬头,笑着对身边的曹皇后说,“娘娘,孔夫人来了。” 曹皇后年纪已经有些大了,放下荷包,在王淑妃扶着坐正身子,“亲家母来了,来,赐坐。” 孔夫人忙说不敢当不敢当,这才带着一众孩子坐下。 孔夫人坐下,就笑着说:“臣妇听到三皇子妃初有身孕,心中不胜欢喜,恰好陛下准了我家夫君回京,这才一回京就进宫叨扰。” 曹皇后对三皇子妃有孕也很高兴,“你是她母亲,来看看是应该的,厚儿媳妇有孕,陛下和本宫也很欢喜,你一家既然回来,若是有空,不如去多去看看,你生养过,也可以多照应一下厚儿媳妇。” 孔夫人听了不胜欢喜,她本来就想照顾,只是碍于闺女住在宫里,不好常常进宫,如今有皇后这句话,别人再不敢多闲言碎语。 林风站在后面,也有些惊讶,没来之前,他都做好皇宫大院,规矩森严,皇家高高在上的准备,可如今一看,皇宫虽然有些规矩,但无论皇后后妃,都很和气,尤其皇后,林风看着,竟和寻常富贵人家主母没什么区别。 孔夫人说完正事,又陪着皇后聊了会天,还说起这些年在沧州的一些趣事。 皇后笑着说:“这些年除了厚儿成亲,你们家回来一趟,竟也好多年没好好见见了,本宫瞅着,你们家人丁又兴旺了不少。” 孔夫人听了,忙让几个年幼的孩子出来拜见皇后,这些年她和夫君在沧州没事,还真没少造人。 皇后看着这些孩子挺高兴的,对身边淑妃说:“你去开库房拿些南边进贡的小玩意来,给这些孩子,小孩子家的,看着怪可人的。” 淑妃笑道:“上次南边进贡一批珊瑚珠子和布料,很是新奇,臣妾看孔家这几个孩子有男有女,男孩赏珊瑚,女孩赏布料,让他们弄着玩可好。” 皇后听着很满意,“你去安排吧!” 淑妃于是叫来贴身宫女,解下钥匙,让她去拿。 皇后看着挺喜欢孩子,不仅一一问了几个孩子叫什么,连孔家几个大的也都过问了两句,只是等看到林风时,愣了一下。 “这个孩子?” 孔夫人忙说:“娘娘,这是风小郎君。” 皇后愣愣地看着林风,有些没反应过来。 还是旁边王淑妃反应比较快,忙小声说:“娘娘,你忘了,汴京时,冯相和陛下那个孩子。” 皇后却恍然未闻,拉着林风,轻声问:“你多大了?” “这个月,刚十七。”林风回道。 “十七,”皇后喃喃念叨一句,“我儿当年也是刚刚十七。” 说着,皇后痴痴地看着林风,眼泪就下来了,“我的审儿啊!我的审儿当年也是这个年纪,就再也没回来,我的儿啊!” …… 所以等皇帝带着冯相孔循到后宫时,就看到整个中宫一片兵荒马乱。 皇后抱着林风哭得死去活来,王淑妃和孔夫人一左一右在旁边苦苦相劝,旁边宫女内侍安慰的,端盆的,打帕子的挤了一屋,最外面,孔家一众孩子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刚迈进门槛的皇帝和冯相孔循懵了,皇后宫中,这是出什么事了? 行宫的藏书阁门前,林风抱着一大摞书卷从屋里走出来,走到门外大青石板上,放下,然后一卷卷展开,开始晒书。 校书郎一职始于西汉,开始是朝廷征调天下名士到兰台或者宫内藏书处校正典籍,可慢慢地,就逐渐演变成文官中一个九品芝麻官了,也就是,只要是以文入职,一般第一个授的,就是校书郎。 也是因此,整个朝廷的校书郎,可谓数量庞大。 因此这些校书郎,自然也不可能每个都有资格修订宫中书籍,大多数,进来也就打了杂。 所以当上校书郎的头三天,林风被上峰随手指派着晒了三天的书。 今天是第三天。 林风悠闲地晒着书,晒书?晒书好啊,起码不用在家被两个大儒逼着读书。 虽然浪费体力,可不浪费脑子啊! 所以对于这晒书虽然枯燥无味,林风却干得很是自得。 而且更好的是,校书郎人数多,平时干活时可以偷偷唠个嗑,林风只进来三天,就听了不少朝廷八卦,知道了不少朝廷内幕。 例如:当今皇帝其实是个文盲。 林风无意间听到这个八卦时,惊得差点手中的书都差点掉了,在林风以前看的影视剧中,皇帝不说玉树临风,才气逼人,那肯定也是威严庄重,学富五车,所以在林风的印象中,皇帝肯定学识不错,可事实证明,那只是影视,当今皇帝,确实是个文盲。 第145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 因此这些校书郎, 自然也不可能每个都有资格修订宫中书籍,大多数,进来也就打了杂。 所以当上校书郎的头三天, 林风被上峰随手指派着晒了三天的书。 今天是第三天。 林风悠闲地晒着书,晒书?晒书好啊,起码不用在家被两个大儒逼着读书。 虽然浪费体力,可不浪费脑子啊! 所以对于这晒书虽然枯燥无味, 林风却干得很是自得。 而且更好的是,校书郎人数多,平时干活时可以偷偷唠个嗑, 林风只进来三天, 就听了不少朝廷八卦, 知道了不少朝廷内幕。 例如:当今皇帝其实是个文盲。 林风无意间听到这个八卦时, 惊得差点手中的书都差点掉了,在林风以前看的影视剧中, 皇帝不说玉树临风,才气逼人,那肯定也是威严庄重, 学富五车,所以在林风的印象中,皇帝肯定学识不错, 可事实证明, 那只是影视,当今皇帝,确实是个文盲。 当然, 当今皇帝也不是一点字都识, 简单的字还是认识的, 只是认识的十分有限,最起码你拿一本论语给他,他就不一定能读下来。 不过这件事也不能怪他,这个是有历史原因的。 说起来皇帝这一支,虽然和前朝皇室一样姓李,虽然天天说是前朝宗室,可事实上,当今皇室和前朝皇室,别说血脉,连民族都不一样。 当今皇室,本姓朱邪,一百年前,全族还在河西走廊以部落的形式放马。 当时整个部落的族长,是当今皇帝的爷爷,朱邪执宜。 本来人家整个部落在河西放牧好好的,可不巧吐蕃和前朝朝廷在河西争夺地盘,当时朱邪部落本是吐蕃的附庸,自然得跟着一起出征。 可吐蕃对依附的部落一向苛待,也不拿依附的部落当人,所以每逢打仗,都让依附的部落当前锋。 如此几仗下去,被当前锋的朱邪一族损失惨重,据说族中男丁十不存五。 当时作为族长的当今皇帝他爷爷朱邪执宜看到族中如此损失,痛不欲生,在朱邪一族生死存亡之际,决定带着族人从吐蕃叛逃,投奔中原的前朝。 可从吐蕃逃出来是极难的,又是带着一族的人逃亡,所以三万多人口的朱邪一族,经过上千里逃亡,最终只有不到一万人□□着逃到了中原,而且经过多次被围剿被迷路,这群人逃到的还不是前朝的国都长安,而是北方边关的太原。 当时前朝的朝廷素来仁慈,见这个部落实在可怜,就让太原的河东节度使收留了这个部落。 而太原节度使发现这个部落由于逃亡,个个骑术娴熟,就把他们收编到自己的军队,用来抵御契丹。 于是,朱邪一族,就从投奔前朝变成了给前朝打工。 朱邪一族尽职尽责给前朝抵御契丹,并且因为抵御有功,多次受到朝廷加封,身为族长的当今皇帝他爹(他爷爷已死)还被前朝赐姓国姓,封了将军。 于是从这,朱邪一族才转成汉姓。 当今皇帝也跟着他爹开始姓李。 可这姓好改,话却难改。 当今皇帝那时已经是半大小子,早已跟着族人胡语说得溜,再想改汉话哪那么容易,再加上那时皇帝他爹正忙着天天打仗,也没时候管孩子,所以皇帝也没上过学,就算后来能听懂汉话,认识几个字,也聊胜于无。 其实不止皇帝,整个朝廷的武将几乎都这个水平,朝廷的武将大多是原来朱邪一族的族人,跟着老族长汉化的,话都说不流利,更别说读书识字了。 当然,也有例外,其实整个皇室,也曾经是有文化人,那就是先帝。 先帝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弟,不过先帝是嫡子,当今皇帝是庶子,并且先帝比当今皇帝小近二十岁。 当今皇帝出生时,他爹还正在跟契丹打仗,拼军功,可等到先帝出生时,他爹已经封王了。 所以先帝一出生,是在晋王宫出生的,并且由于是嫡子,一出生,就有老晋王那些幕僚悉心教导。 因此先帝不仅弓马娴熟,还能文能武,平时读个《春秋》,都能随手做首诗! 这大概就和后世的70后,90后一样,70后小学读不完可能就辍学了正常,而90后,随便读读,也能混个初中毕业证。 只可惜这位惊艳绝才的开国皇帝,死于十七年前的兵变,其后当今皇帝继位称帝,满朝武将,又退回了文盲行列。 所以那天林风在皇帝面前背了一段《大学》,是真惊到皇帝了。 皇帝大概也没想到自家这群文盲中,居然能出个文化人吧! 没错,会读《论语》,会背《大学》,这文化水平,已经可以笑傲整个朝廷武将! 只可惜,只是武将,比起文官,林风依旧是开蒙水平,所以藏书阁一位学士略微问了他两句,就打发他来晒书。 大概在那位学士眼里,把书交给林风修订,和毁书没两样。 林风晒完手中的书,就起身,接着回屋里,又开抱出一摞。 虽然那位学士没具体说晒多少,可作为新人太偷懒也不好,所以林风就保持着一天晒一个书架的进度,既不显得太闲,也不会累着自己。 林风这次抱的书有点高,都有点挡眼了,所以在迈门槛时,林风小心翼翼一边歪头看着门槛,一边往外走,结果就没注意到前面。 嘭—— 林风感觉自己撞上一个人,然后手中的书卷哗得一下要掉。 林风一惊,这些书卷可宫内的典藏,要损坏了他可是赔不起,林风一扎马步,稳住地盘,成功托住了书。 林风是稳住了,可他前面的人可就没这么好运,那人只觉自己撞上了一堵墙,嗷得一下摔倒了。 “死小子,走路不长眼啊!”对面的人坐在地上骂。 林风忙把书放在一边,这才发现摔倒的是一个老头,忙去扶他。 “滚!老夫不用你扶!”老头一手摔开林风的手,气冲冲凶道:“你是哪家的小子?这么没教养!” 林风顿时委屈,他抱着书,是没注意到前面,可他走得很慢,这样还能被撞上,明明是这个老头不看路往里冲好不好,而且开口就说人家没家教,这未免也过了吧! 只是林风不好和一个老头拌嘴,只好瘪瘪嘴,“汴京刺史曹家的。” 老头本来还正想接着骂,却被林风的话一噎,汴京刺史,那不是曹郐么,这个人可是简在帝心,而且如今他们在的,可是汴京,是曹家的地盘。 老头顿时不好再骂,只是面上却还凶狠,“还不滚!” 林风看了一眼这个色厉内荏的老头,撇撇嘴走了。 等林风一走,老头骂骂咧咧站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就要进藏书阁,却无意间瞄到地上有个荷包。 老头气狠狠捡起荷包,就要丢旁边池塘里,却在拿到手,觉得里面挺沉的。 老头打开荷包,从里面倒出一块金子和一块玉佩。 “小小年纪,就知道带一身铜臭,居然还好意思来藏书阁。”老头随手把那块金子丢池塘里,然后看着这块玉佩。 “这块玉还不错,不过居然和阿赌物放在一起,果然是武将家孩子,没一点君子之气。”老头从头到尾把林风鄙视一遍,出了刚才那口憋屈的恶气,就要随手就要把玉佩丢池塘,却在丢的那一瞬间停下。 “这块玉佩,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紫袍男子顺着宫墙一路往外走,刚走到御园一个路口,就听到前面一阵鞭子声,不由皱眉,走过去。 走到那,紫袍男子就看到一个三十来岁的穿着皇子服饰的男子正拿着鞭子,抽两个小太监,旁边还跪着几个,一边抽一边还叫嚣。 “你们两个不长眼么,敢冲撞本皇子!” 紫袍男子见状眉毛一皱,虽然早已见怪不怪,可每次见了,仍忍不住动气。 紫袍男子干脆走过去,笑着说:“二殿下。” 第146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 皇帝一愣, 忙走过去,从淑妃手里接过皇后,“茵娘, 好好的怎么又伤心了。” 皇后放开林风,扑到皇帝怀里,“大郎,我们的审儿啊!我苦命的儿啊!” 皇帝抚着老妻的背, 看向王淑妃。 王淑妃忙小声说:“刚刚娘娘见了风小郎君,问了年龄,风小郎君说刚十七, 娘娘就想到了大殿下。” 皇帝叹了一口气, 审儿当年, 也是才过十七的生辰, 难怪了。 皇帝拍拍老妻,一时间也伤感起来。 大概是有了丈夫的安慰, 皇后哭了一阵,渐渐平静下来,王淑妃忙手疾眼快接过旁边宫女手中的帕子, 递给皇后。 皇后擦了把脸,这才缓了过来,只是神色还是厌厌的。 皇帝握着皇后的手, 安慰道:“咱们还有永宁, 茵娘,你要撑住啊!” 皇后想到女儿,这才仿佛活过来, 抬起头, 正巧看着旁边的林风, 对皇帝随口感慨一句:“这是谁家的孩子,模样竟和审儿当年有几分神似,尤其这身白衣,看到他仿佛看到我的审儿。” 皇帝一愣,转头看着林风。 旁边冯相突然开口,“娘娘,这是犬子,犬子无状,不小心惊扰了娘娘,还请恕罪。” 皇帝本来正看着林风,心道皇后这么一说,仔细看看,还真有点隐约像审儿的模样,难怪他之前看这孩子有点面善。 不过皇帝也没多想,十六七岁的小子,不都这个样么,再加上冯相一打岔,皇帝就回过头来笑着对冯相说:“不碍事,皇后看到风儿这年纪,难免想起审儿,不是这孩子的错,对了,冯相,你这孩子,打算怎么安置?” “这事臣已经和夫人说了,等会臣领他回去。” 皇帝笑道:“你这么多年也没个妾室,本以为你夫人……想不到也是贤惠的,既然你安排好了,那朕也就不操心了。” 冯相拱手,“让陛下费心了。” 皇帝看着皇后有些精神不济,就说:“本来孔循今儿来,朕打算让厚儿和他媳妇一起来聚聚的,不过皇后今日精神不好,改日子吧。” 冯相和孔循一家会意,行礼告退。 …… 马车上,林风偷偷看了看旁边的冯相。 这位也是双眼皮,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他亲爹? 如果是,这位可是一国宰相,搁在上辈子,就是国家总理啊! 想到这,林风心一抖。 难道黑雾非要他找亲爹,原因在这? 林风偷偷看冯相时,冯相就察觉到了,看到林风一抖,冯相伸出手,摸了摸林风的衣服,温和地说:“这才刚入秋,觉得冷了?” “没有,没有。”林风忙摇摇头,随口找了个理由,“只是刚才在宫里有些紧张,都怪我,不小心引得皇后娘娘伤心。” 冯相摸摸林风的头,“没事,不是你的错,皇后娘娘只是想起了大殿下。” “大殿下?” “就是先帝的养子,陛下和皇后娘娘的长子。” “先帝的养子?”林风很诧异,不是皇帝的嫡长子么,怎么还是先帝的养子,甚至介绍时还放在人家亲爹亲妈前面。 “先帝当年打天下时,很年轻,才二十二岁,开始时没有儿子,就想养个侄子当儿子,就看上了他大哥,也就是当今皇帝的长子,那孩子打小聪明伶俐,长得又和先帝有几分像,先帝喜欢得紧,就经常抱回去养,后来先帝虽然有了儿子,对那孩子喜爱也不减,登基后更是想认成自己儿子,只是陛下当初虽然只是节度使,可就这一个嫡子,当然死活不肯,不过后来先帝还是给记在了自己名下,甚至偷偷给改了名字,把当今陛下气得跳脚。”冯相想起这桩往事,露出一丝笑意。 林风听了嘴角抽了抽,原来天底下最喜欢认儿子的是先帝啊,自己大哥家的儿子都抢,还抢得是嫡子。 “不过这位大殿下能让亲叔和亲爹争,想必也很优秀吧?” 冯相微微点头,“说起来,大殿下真是皇子一辈最出众的一个,虽然有先帝一路提拔,可才十七岁,就做到御林军金枪指挥使,只可惜当年那场兵变,唉……” “当年兵变到底怎么了?”林风不由问。 冯相一顿,淡淡地说:“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一个小孩子,问这个干什么!” 林风忙闭嘴,心里嘀咕,孔循说有什么问他爹,可他也得有这个胆啊。 林风也不敢再问,老老实实坐在车上。 过了一会,马车驶进冯府门前,冯相领着林风下车。 冯相直接带着林风进去,一路穿过回廊,到了正院,然后掀开帘子进去。 屋里,一个妇人正和几个孩子说话,看到冯相进来,带着孩子起身,“夫君回来了。” 看到林风,妇人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温和地说:“这是风儿吧!” 林风本来还有些担心,见状放下心来,忙行礼,“见过夫人。” 冯夫人笑着说:“我听夫君说过你的事了,既然来了,就在府里住下吧,我已经让人打扫出了西跨院,你年纪不小了,也是个大小伙子了,有个自己的院子住着也舒坦。” 林风有些受宠若惊,“都听夫人安排。” 冯夫人叫来管家,让管事带着林风先回院子休息。 等林风走了,冯夫人让孩子们都下去,走到冯相身边,替丈夫脱了官袍,“你的事,我向来不多问,只是这孩子,你虽然闭口不言,可我约莫也猜出几分,如今平儿他们还小,你这当爹的,也当心些,莫要连累家里几个孩子才是。” 冯相看着目光清明的冯夫人,叹了一口气,“知道瞒不过你,放心,过几日,我就让他离京,这几日,就辛苦你照顾了。” 冯夫人松了口气,“夫君放心,妾身会照顾好他的。” * 林风自从那日跟冯相回来,就在冯府住下了。 刚开始,林风还有些不安,深怕相府大院,规矩多,可没两天,林风就发现他想多了。 冯府不仅规矩不多,甚至简单到令人不敢置信,冯府后院,就一个冯夫人,六个孩子外加几个年纪很大的婆子。 林风也是这时才知道,他刚认的这个爹,居然是位古代的一夫一妻执行者。 而且比起许多因为怕老婆、敬重老婆,被迫一夫一妻,他这个爹冯相,是自己主动一夫一妻。 因为冯相觉得,天下战乱已久,百姓流离失所,本来女子就生存艰难,他已有妻子,更不该因为身份多占女子,使他人无妻,所以这么多年,但凡别人送他女子,包括先帝皇帝赏赐,他都把女子送回娘家,并且赠送一份嫁妆,劝女子的父母宗族好好给女子找个婆家,莫让流落在外,若是有战乱流落在外不记得家人的女子,冯相也会先送到尼姑庵,再送一份嫁妆,让她自己找个看中的嫁了。 冯相和夫人成亲快三十载,满朝文武甚至都不知道冯夫人贤不贤惠,因为这么多年,外人送给冯相的女子,冯夫人从来就没见过,还没进冯家门,冯相自己安置没了。 林风知道后,都震惊了,原来古代,就有人认识到一夫一妻制对稳定社会稳定人口的重要性,并且身体力行做到。 一时间林风都不知道该赞冯相有远见,还是该赞冯相品行过人。 再加上冯相平素节俭,也没什么享受念头,所以偌大的后院,就冯相老婆、孩子和他老婆当年出嫁时带的几个陪嫁,别的,真是再没人了,端得是整个家里再简单不过。 当然,这是后院,前院,冯相自己还是有一些侍卫下人,外面,也有朝廷特地给宰相派的御林军巡逻,这些都是宰相配置,冯相都不少。 因此住在冯府,真是个不错的地方,既没什么规矩,还绝对安全。 所以林风住了两天,就混熟了,也不再拘束,往常该干什么干什么,甚至还把自己的枪法练起来了。 说起来,他都好久没练武了,当初在曹家,他一直没敢暴露自己会武,也没敢练枪,可把他憋坏了。 这日,清晨,林风又和往常一样,畅快淋漓的舞了一遍枪法。 突然,林风觉得背后汗毛倒立,忙停下,一扭头,就见冯相冷冷地看着他。 林风一哆嗦,“怎么了?” “你这枪和枪法,谁给你的?” 所以当上校书郎的头三天,林风被上峰随手指派着晒了三天的书。 今天是第三天。 林风悠闲地晒着书,晒书?晒书好啊,起码不用在家被两个大儒逼着读书。 虽然浪费体力,可不浪费脑子啊! 所以对于这晒书虽然枯燥无味,林风却干得很是自得。 而且更好的是,校书郎人数多,平时干活时可以偷偷唠个嗑,林风只进来三天,就听了不少朝廷八卦,知道了不少朝廷内幕。 第147章 第一百四十七章 走到大门口, 林风把包袱放在马上,看着旁边栓着的另一匹马,无奈叹气,不由对着里面大喊一句, “小安!” “来了, 小郎君, 小的这就来!”小安背着个大包袱匆匆从里面出来。 林风看着小安背上的大包袱,很是无语, “我们是出门,你带这么大的包袱干嘛?” “就是出门在外,不比家里, 小的才收拾得更仔细些, 要不在外面短缺了,一时上哪去找。”小安擦了擦额头的汗说,把包袱放在另一匹马上。 林风嘴角抽了抽, 刚要说你带这么大包袱要怎么赶路, 不过想到再收拾还得时间,小安这孩子又素来节俭,好在有马, 还是忍了,“算了,快走吧!” 小安忙跑回去锁上门,然后牵着马和林风一起顺着巷子往外走。 两人刚走了不到十步,就听到嘎吱一声,和他家相邻的大门被从里面打开, 看到出来的人, 林风顿时停下脚步, 惊喜道:“李叔,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风忙把手中缰绳扔给小安,三步并两步跑过去。 出来的男人四十多岁,一身短褐打扮,看着林风小安大包小包的一愣,“你们要出远门?” 又看到林风身上素衣,眼神暗了一下,“你娘,去了?” 林风低声说,“半个月前走了。” “节哀,”李叔叹了一口气,再次问道:“你要出远门?” 林风正要请李叔帮忙照看一下宅子,省得他家没人时被毛贼盯上,就拉着李叔进了门,三言两语把他要去找爹的事简单说了一下。 其实林风压根没把这次出去找爹当回事,在他看来,他就去改个户籍,虽然路远点,还得认认爹,古代还交通不便,可也不过花费几个月的功夫就能回来。 他就当出去跑趟腿,旅个游好了。 “你要去找你亲爹认祖归宗?”李叔看着林风。 林风忙摆摆手,“我是什么身份,何必去讨人嫌,我就去找他偷偷改个户籍,改完就回来。” 李叔突然转头朝屋里走去,林风不明所以,很快,李叔背着一个长木匣出来。 林泉看到长木匣,眼睛一缩,“叔,你怎么把你的宝贝拿出来了?” 李叔却没有说话,把长木匣放在地上,吹了吹上面的灰尘,然后一用力,打开。 长木匣一打开,一杆被拆成两节的银色的长/枪,安静地躺在里面。 林风两眼放光地瞅着这杆银枪。 李叔伸手拿出,娴熟的一接一拧,一杆银枪就出现在手中,然后随意甩了个枪花,扔给林风。 林风正看着李叔手中的银枪流口水,突然见银枪被扔过来,忙接住,疑惑地看着李叔。 李叔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你个臭小子,出远门也不知道带个家伙,这山高路远,万一路上遇到个打劫的怎么办。” “这太平盛世,哪有打劫的,”林风哭笑不得,不过看到手中的银枪,立马变了口气,“李叔,你是看我出远门,打算把你的宝贝借我?” 李叔瞥了林风一眼,“要不我拿出来干嘛!” 林风立刻欢喜地抱住银枪,“谢谢李叔,谢谢李叔,还是李叔你疼我!” “行了,别油嘴滑舌,外面不比家里,路上小心。” 林风忙点点头,“李叔,我晓得。” 李叔摆摆手,“趁着天早,快走吧,别耽搁赶路。” 林风笑嘻嘻给李叔鞠了个躬,然后抱着银枪往外走,对李叔挥挥手,“李叔,我走了,对了,您既然回来了,别忘听着点我家动静,我这几个月不在家,可别让贼来做窝了。” 李叔弯腰抱起长匣子,“我过几日还要去山里,可能没法照看到。” 林风转头,奇怪道:“叔你夏天要进山?你不是说夏天山里蛇多,不方便打猎么。” 李叔不在意地说:“注意点就好,没事,我看今年气候不错,山里猎物多,想趁机多打些,冬日也能轻松些。” 林风知道李叔素来是个谨慎的人,放下心来,“那叔,你小心些。” “好了,快滚吧,”李叔摆摆手。 …… 绿树成荫的山间小道上,林风随意坐在马上,喜滋滋地擦着手中的银枪,他对这柄银枪可以说垂涎已久。 林风自幼跟着李叔习武,可自从习武开始,林风就发现他的力气要比一般人大得多,本来林风开始时也想像别人那样学个剑,飘逸好看,等大了,也好像电视上随时能装个逼,可无奈剑太轻,甚至许多兵器对他都太轻,所以选来选去,林风最后只好选中了兵器之王——枪。 好在李叔最擅长的也是枪法,倒意外适合他。 只是在经过十年苦学,枪法初有小成后,林风悲催的发现,他居然弄不到一把趁手好枪。 或者说,在见识了李叔的银枪后,他再看不上别的银枪。 李叔的银枪,枪头乃是精铁所铸,穿铁板如同穿豆腐,枪杆更是一绝,明明是木杆,却如银铁压手,而用起来更妙,不仅可硬可韧,端得是再合手不过。 林风也曾经向他娘要钱,打算去买一杆银枪,可就连江南最大兵器坊的银枪,居然都没这把好,林风又看不上那些差的,最终只好天天打仗靠拳头。 唉,想有把好枪可真难! 拿着帕子小心把银枪落灰的地方擦了擦,擦到枪杆,林风再一次好奇起来,不由挠挠头,嘀咕道:“这银枪枪杆到底踏马的是什么木头做的?” 枪头的精铁虽然难得,可在林风眼里,应该是铁加了一些稀有元素锻造出来的,真要想弄,虽然费劲却也能弄到,可唯独这枪杆的木材,林风看了多少遍,都没猜出到底是什么木。 为此,林风还特地去江南最大的木匠铺看过各种木料。 其实这个问题林风也曾经问过李叔,只是李叔每次一听到这个话题,都沉默不语,被他问得次数多了,问烦了,就直接说“别想了,这木材早绝种了”。 林风却对李叔的说法不信,这枪一看就不是什么古董,撑死了几十年,古代又不是后世的现代,工业开采木材,好好的林木,哪那么容易开采没。 可惜李叔不肯说,林风再想问,也只能憋着。 不过好在,这次李叔居然大方地借给他,这一路,他可好好用用解解馋。 林风开心地擦着银枪,就等路上有哪个毛贼不长眼,让他试试枪。 正擦着,林风突然觉得手下微微有些不平,忙凑上去看了看,就见银枪枪杆尾部,有两个微微凸起的小字。 “效……节” 林风仔细辨认了下,才认出这两个已经模糊的篆字。 林风觉得好生奇怪,银枪上刻字不是一般都刻在枪头上么,毕竟枪头是金属,直接压上,也可不担心被磨没,可这刻字,怎么在木质的枪杆上。 这要天天用,磨没了怎么办? 真是奇哉怪矣! 而且这两个字什么意思,这把枪的名字? 林风挠挠头,倒觉得更像人的名字,林风突然想到李叔姓李,顿时眼睛一亮。 难道这是李叔的名字? 李叔真实姓名叫李效节! 林风顿时觉得自已真相了,哈哈,李叔天天遮遮掩掩的,肯定想不到他的枪会出卖他吧! 李叔虽然和林风母子认识十七年了,可他们还真不清楚他的底细。 林风听他娘说,当年他娘自赎自身逃出教坊,一路怕老鸨报复,很是东躲西藏了一阵,结果在有一次走到无人小路时,撞上了一身伤失血过多还剩一口气的李叔。 他娘告诉他当时她怕极了,毕竟李叔一看就是亡命之徒,而事实证明他娘不愧是教坊出来的,很有识人之明,李叔一看到他娘,就把银枪架在他娘脖子上,让她救他。 他娘一边哆哆嗦嗦给他包扎,一边想着用发簪戳死他的概率,就在他娘终于忍不住拼命一博时,李叔居然清醒过来,等看清他娘大着肚子,对他娘以礼相待起来。 第148章 第一百四十八章 他只是出来找个爹, 怎么就惹出这么多事? 林风气得拍拍车框,黑雾,你给我滚出来! 黑雾仍在装死中, 丝毫没有出来的迹象。 林风气得一巴掌拍车框上。 这黑雾到底是什么目的, 干嘛非让他找爹啊? 看看,如今闹出多大的事! 都牵扯到当朝宰相了。 这里面要没有猫腻,林风才不信呢! 只可惜黑雾死活不出来,没了让他对峙的可能。 林风现在是真后悔了,他当初听到黑雾一再强调时, 就该想到这里面有问题, 只可惜他被那一千万迷了眼。 果然意外之财就没有不是坑的。 除了气愤黑雾,林风心里还有些忐忑。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只是找个爹,居然牵扯到当朝宰相,甚至还被当成把柄。 想到那日在大朝上被以那种尴尬的情况点破身份,林风叹了口气。 不管那位是不是他亲爹, 只怕经此一事,对他都心生膈应吧。 毕竟哪个爱惜名声的人, 被人当众戳破私生子,这私生子还身份有碍,只怕也会心生不喜。 而且如今他还大朝会一散,就被丢到宣旨的队伍, 好像更验证了这个猜想。 林风只觉脑子中一团浆糊, 又是气愤自己被李琪利用, 又是疑惑自己到底是不是那位亲儿子, 还对无意间坑了那位一把愧疚地心中难安。 就这样浑浑噩噩中, 林风跟着宣旨的队伍, 到了沧州。 到了沧州,领队的大臣就带着众人,拿着圣旨直接去了节度使府宣旨。 林风一路跟着队伍,知道这次宣旨的对象是沧州节度使,据说这位还是三皇子妃的父亲,因为三皇子妃有身孕,才请旨进京。 可这事和林风又没什么关系,而且林风也不认识这位沧州节度使,再加上林风正心里有事,所以除了和其他随行官员一起跟着宣旨的大臣走了个过场,其他时间,林风就老老实实呆在节度使府,等着那位节度使收拾好东西启程。 却不想,那位节度使却找上了门。 “啧啧,原来你就是那个孩子。”孔循站在门外,笑着打量着林风。 林风刚打开门,就看到这位节度使大人,忙拱手行礼,“下官见过孔使君,不知孔使君突然到访,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孔循摆摆手,“不用多礼,你父亲和我是故交,你都到了我的地盘,我哪有不来看看的道理。” 林风小心翼翼地让开门,却没敢说什么,自从被李琪坑那一下,林风可知道朝堂险恶了,这人虽然自称他爹故交,可谁知道是敌是友,而且问题当初朝堂之上被皇帝一打岔,他现在都不知道他到底算谁的儿子,这人说是他爹故交,先不说真假,到底是哪个爹的故交啊! 这家伙到底是认识曹刺史,还是认识冯相,还是皇帝心腹啊? 拜托介绍时能不能加个前缀,要不他分不清啊! 孔循却不知道林风心里的纠结,很是自来熟地走进去。 在屋里坐下,孔循笑着说:“本使君这次能回京,多谢令尊替我在陛下美言,这情谊我记下了,唉,你这个孩子,这么拘束干什么,坐啊,本使君是特地来道谢的,哪有让你站着的道理。” 林风忐忑地坐下,哦,原来说得他爹是冯相。 孔循看了林风一眼,突然笑了,“你这孩子,这是怎么了,怎么惶惶不安的。” 孔循向来很会察言观色,仔细看了看林风,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是不是那日的事吓到你了?” 林风没想到自己一下子被看穿,忙尴尬摆摆手。 孔循突然大笑,“哈哈,你这孩子怎么傻乎乎,行了,傻小子,你担心什么,担心你爹啊,你快省省这个心吧,就你这点小事,还影响不了你爹。” 林风疑惑地看着孔循。 孔循笑道:“你是不是担心因为李琪那死老头当庭弹劾你爹,怕你爹迁怒于你?这个你不用担心,你爹向来不是随意迁怒人的性子,再说,他和李琪的事,都是老黄历了,李琪这些年没少折腾,你爹都习惯了,反正也不多你爹这一件。” 李琪和冯相的事林风一路也听了不少风言风语,终于忍不住问:“真是我爹抢了李琪的相位,才让李琪对我爹一直怀恨在心?” 谁想孔循直接被逗笑了,“你爹和李琪争相位?你听谁说的,他李琪也配?” “啊?” 孔循笑道:“那是李琪一直给自己脸上贴金,这件事你可问对人了,要说这事,还真没比本使君更清楚的,毕竟本使君当时可是正在场。” 林风疑惑地看着孔循,这么巧。 孔循顿时扎心,捂着心口,“你这孩子,这是什么表情,难道你不知道,本使君以前是枢密副使么?” 林风瞬间瞪大眼睛,枢密副使,这家伙是枢密使,虽然枢密使和节度使官阶一样,可枢密使权利可比节度使大多了。 枢密使和宰相,一个掌天下兵权,一个掌天下政务,很多时候,枢密使可是压宰相一头,当然枢密使和宰相到底谁厉害,还看个人资历和谁更受皇帝信任。 这家伙以前干过枢密使副使,那相当于军委二把手啊,现在怎么沦落到一个藩镇的节度使了? “那是因为我嫁了个女儿啊!”孔循幽幽地说。 林风眨眨眼,嫁女儿当爹的贬官?天下还有这样的规矩? “当时三皇子选妃,本来挑中的是枢密使的闺女,我劝枢密使放弃了,结果等后来,我闺女成了三皇子妃,枢密使大怒,我不就来沧州蹲着了么,唉,幸好这次你爹替我求情,要不我还回不去。” 林风眨眨眼,“这……这个虽然有点阴差阳错,不过也不能全怪您吧?” “不是阴差阳错,后来我女儿能当选,是我走了关系,不过这事不能怪我啊,当时那个枢密使正是陛下的心腹,而且支持二皇子,我当时依附他,是很真心的建议的,他既然已经是皇帝的心腹,而是站了二皇子,就别和三皇子牵扯,省得别人觉得他脚踏两条船,他当时也觉得我说得有理,可谁想到他拒了之后,没过多久就有人在他耳边嚼舌头,说我之所以劝他,是因为我也有个女儿,而且当时他也有些后悔没让女儿当皇子妃,我一看这家伙脑子如此不清,为求自保只好坐实了这件事,干脆和皇帝做了亲家,要不,你让我怎么办。” 林风张大嘴巴,这也行? 不过这位做的好像也没错,毕竟上司已经得罪了,只是,这个事怕是很多人在背后说吧! 难怪这家伙被丢到这。 “那那位枢密使呢?”林风有些奇怪这家伙怎么敢回去。 “死了,那家伙参与潞王和二皇子的夺嫡,虽然斗败了潞王,不过把自己也搭进去了,我当初就劝他,他已经是皇帝心腹了,何必再插手夺嫡的事,可他不听,啧啧。”孔循摇摇头。 林风嘴角抽抽,难怪这家伙敢回去。 “那当年的相位之争?” “哎,其实哪有什么相位之争,就是当年皇帝刚刚登基,罢免了先帝那两个酒囊饭袋的宰相,如此一来,政事堂不是有两个空缺么,按照惯例,宰相人选是由在位的枢密使和宰相共同举荐,然后皇帝选择,当时枢密使和我还有政事堂剩下两个宰相经过商讨,定下了崔协和李琪,呈送给陛下,可等结果出来,陛下选中的却是你爹,然后崔协和李琪竞争一番,崔协上位,这不李琪就没当上么!”孔循轻松地说。 林风听得有些懵,候选人是崔协和李琪,投票结果是他爹,这操作…… “别奇怪,你爹资历甩崔协李琪八条街,你爹出任宰相整个朝廷都没异议。” “那你们当时推荐时为什么不推荐他?”林风不解,你们要推荐了,不就没后面那些事了。 第149章 第一百四十九章 林风觉得他娘说得有理, 所以从一开始,打算找的就是前四个,并且还根据路途远近, 画了张地图, 打算依次碰碰运气。 可谁想到,半路上,就正好碰到他要找的第一个,更没想到,这第一个就这么给力。 林风摸着下巴, 要不干脆就认这个得了, 别找后面那几个了。 谁知道后面那几个怎么样! 当然,在认之前,林风决定还是先跟着郑言去家里看看。 郑言虽然看着不错,可谁知道他家里人对他是什么态度,要是他家里看不上他,他以后呆在郑家, 岂不是为难。 所以林风很顺从地接受了郑言的邀请,决定跟他一起回许州。 马车一进许州, 周围立刻热闹起来,林风伸手掀开车帘,就见道路两旁,都是一排排商铺, 大街上, 也有许多小贩在卖东西, 整个许州城, 甚是热闹。 “好热闹, 竟不比江南的大城差。”林风感慨了一句。 前面驾马的车夫听了笑着说:“这可是郎君治下的州城, 当年热闹了,郎君自从到任后,一直励精图治,每次吏部考核,郎君可都是上品。” 林风听了,心道郑言看着治军挺菜的,想不到打理政务还不错,不过想到这家伙世家子出身,也就不足为奇了。 世家能在官场屹立千年,历代皇帝都用他们,肯定也是有真本事的。 车队顺着主城大街一直走到州衙大门前,也不停,而是直接往侧转,转到州衙后院,然后在一处大门停下。 “这是衙门后院,郎君的家眷都住这。” 车夫正和林风介绍,大门就开了,一个身穿绫罗绸缎的贵妇带着一群人从门里走出来。 “恭迎郎君回府!” 马车最前面,郑言已经风度翩翩地下车,笑着走到贵妇面前,“夫人在家安好啊?” 贵妇笑道:“妾身在家一切安好,只是郎君一路辛苦。” “夫人在家主持家中诸事,也甚是辛苦,”郑言已经笑着揽过贵妇,然后转头看向林风车里,“风儿,还不快下车。” 林风正在车里不知道该下还是该呆着,听到收起匣子,带着小安从车里跳下来。 “夫人,这是风儿,为夫这次能安全回来,多亏了他。”郑言指着林风介绍。 贵妇显然对林风有所了解,笑容不变,“这就是风儿吧,郎君来信我已知晓,家里能添丁是喜事,妾身恭喜郎君了。” 郑言听了,抚着胡子哈哈大笑,“就知道瞒不过夫人。” 于是夫妻俩一起携手进府。 贵妇身后一个青年主动走过来拱手,“风弟,我是你大哥郑容,跟我来吧!” 林风知道这就应该是郑家大郎,郑家嫡长子,忙拱手回礼,“多谢。” 然后跟着郑容一起进府。 一众人穿过回廊,走进正院, 到了正院,郑言和贵妇郑夫人在主位坐下,郑容拉着林风和一群郑言的儿子站在一起,对面,是一群娇俏的姑娘,看来是郑言的女儿。 屋外,还有一些仆役和妾室。 郑言先是问了一些家中情况,郑夫人又向郑言汇报了一些家中情况,夫妻两人交流完郑言不在家中这些日子的情况。 郑言就笑着指着林风说:“这是风小郎君,你们都见见。” 屋里的众人顿时都看向林风,屋外妾室下人都恭声说:“风小郎君。” 郑夫人笑着说:“等过年,开了祠堂,就该改口叫八郎了。” 此话一出,算是告诉众人林风的身份。 郑言很满意,对林风说:“你也见见你的弟兄。” 林风有些懵,这认亲是不是有些太快也太顺利了,不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郑容已经拉着他开始给他介绍他的弟弟妹妹了。 很快,林风就没有时间想别的了,因为郑家的孩子实在太多了。 郑言光儿子,居然就二十七个,还有十六个女儿。 其中前四个是郑言和郑夫人的嫡子,女儿前两个是嫡女,后面的,全是郑言和一帮妾室和家里的歌姬生的。 郑言当初说他生性风流,居然不是一句虚话! 看来郑言当初想接他母亲进府,也不是客套话,说不定这家伙还真想和他母亲再续前缘,春风一度呢! 林风嘴角抽抽,这家伙肾还好么? 林风有些同情望向郑夫人,这是找得什么老公啊! 不过这同情刚起,就在看清郑夫人身边两个丫头时,变成了错愕。 郑夫人身边两个丫鬟打扮得侍女,怎么有喉结? 林风自幼习武,眼神好得很,一眼就看出这两个侍女虽然很娘,但绝对是如假包换的男儿身。 郑夫人这是……偷人? 林风脑门汗都下来了,难道他头一天进府,就撞上了什么大秘密。 郑家大郎正领着林风认人,突然发现林风神色不对,顺着林风目光一看,顿时笑了,“风弟还没见过母亲的两个侍婢吧,这两个是春风馆出来的,是父亲送母亲的。” 林风顿时五雷轰顶,春风馆? 林风虽然没逛过青楼,可也知道青楼的分类,教坊,是姑娘,春风馆,是面首,如意馆,是男男。 所以这两个,是郑夫人的面首! 林风顿时风中凌乱。 虽然前朝因为女帝武皇,面首之风盛起,后来公主、世家之女多有养面首的,可大多不都婚前或者弄到寺庙玩么,郑夫人怎么弄到家里来了,还是在夫家。 不过看到堂下郑言的那些妾室歌姬,再加上刚刚郑容说这两个是郑言送给郑夫人的。 所以说,郑言是同意他夫人养面首的。 难怪郑言如此风流,家里还如此和睦。原来这两人各玩各的! 林风只觉天雷滚滚,这些世家,果然会玩。 林风再看向这些郑言这些儿女,除了前面那几个嫡出,肯定应该是夫妻俩的,这剩下的,还真不一定是谁的。 难怪郑言不在意他是不是亲生的,就他家里这些,也不一定是亲生的吧。 林风跟着郑容把一圈弟兄姐妹认完,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郑言看着时候不早,就让郑容送林风回后院歇息。 后院 林风躺在床上,想着今天郑家的情况。 郑家身为五姓七望,家底丰厚,虽然二十年前受过重创,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在依然是富得流油。 郑言现在是许州刺史,正三品,一州刺史,位高权重,也很有实权,以现在的年龄,好好干,说不定能更进一步,进中央,啊不,京城。 而且听郑容说,郑家还有一位族叔,现在在京中做宰相,虽然没有那位圣人那么出名,可毕竟也是政事堂三宰相之一。 不仅如此,郑夫人家族也不弱,郑夫人同样出身五姓七望中的卢家,郑夫人有一位堂叔,年轻时还曾提携过政事堂那位圣人,并且现在,两人也相交莫逆。 第150章 第一百五十章 紫袍男子顺着宫墙一路往外走, 刚走到御园一个路口,就听到前面一阵鞭子声,不由皱眉, 走过去。 走到那,紫袍男子就看到一个三十来岁的穿着皇子服饰的男子正拿着鞭子,抽两个小太监, 旁边还跪着几个, 一边抽一边还叫嚣。 “你们两个不长眼么, 敢冲撞本皇子!” 紫袍男子见状眉毛一皱, 虽然早已见怪不怪,可每次见了, 仍忍不住动气。 紫袍男子干脆走过去,笑着说:“二殿下。” 二皇子正在教训不长眼的内侍, 听到这声音一激灵,忙把鞭子背在身后, 转过身来, 对紫袍男子见礼, “见过相公。” 紫袍男子微微侧身, 受了二皇子半礼,笑眯眯地说:“老臣刚从陛下那回来,陛下刚刚还谈起殿下的学业, 很是忧心,让老臣能来多照看一下殿下, 老臣今天中午正好有空,不如老臣去殿下温习一下功课如何?” 二皇子一听紫袍男子要查功课, 立刻汗毛倒立, 开什么玩笑, 紫袍男子给他请的皇子傅都被他打回家半个月了,这半个月他何曾读过什么书,要一查还不露馅了。 二皇子忙打了个哈哈,“本皇子今儿中午不巧要去母后宫中用膳,怕是不方便,相公公务繁忙,就不劳烦了相公了。” 紫袍男子笑道:“原来殿下要去皇后娘娘宫中问安,确实耽误不得,那臣就下次有空再去好了。” 二皇子尴尬地笑了笑,也不敢约下次的时间,忙带着下人匆匆走了,“相公,母后正在宫中等孤,孤先去看母后了。” 紫袍男子笑道:“老臣恭送殿下。” 二皇子一走,紫袍男子转过身,看了一眼地上两个血肉模糊的小太监,淡淡地说:“送他们去御马监,告诉监头,让马医给他们看看,用些药,这两人以后就放他那了。” 旁边跪着的小太监们正不知怎么办,一听紫袍男子说得,如临大赦,忙磕头,“多谢相公救命之恩,多谢相公救命之恩。” 这两个小太监是被主子打了,别说叫大夫,连药都没有,只能自己挺着,多数是要活不下的,如今去御马监,说不定还能活下去。 紫袍男子摆摆手。 几个人忙抬着两个人朝御马监去了。 紫袍男子心事重重地继续朝宫外走去。 皇帝年轻时忙着征战沙场,留下的孩子并不多,如今还活着的,只有潞王、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和两个公主。 潞王最年长,当年跟着陛下南征北战,也算军功卓越,本来以这家伙的军功,完全没后面几个皇子的事,可偏生,这家伙不是皇帝亲生的,皇帝年轻时曾纳一寡妇为妾,这寡妇有个十岁的儿子,皇帝要了人家娘,顺便养了人家儿子,这便是潞王,所以虽然潞王是长子,上了玉牒,也战功赫赫,皇帝大臣立嗣也不考虑他。 不过皇帝倒是挺疼这个儿子,毕竟是头一个,哪怕不是亲生的,毕竟是自小养大的,所以登基后就封了王,封了封地。 剩下的就是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四皇子其实也不是皇帝亲生的,四皇子是皇帝一个侄子,自小父母双亡,皇帝就认了做自己儿子,这事虽然不公开,但在朝堂上也不算秘密,所以也可以排除。 所以皇帝亲生的,其实只有二皇子、三皇子,这两个皇子是皇帝登基前侧室所生,还是同一个娘的,只是性格却天差地别,二皇子性情凶悍暴躁,三皇子性情温和却懦弱,但为帝者,懦弱无能就是罪,所以虽然二皇子天天惹事,皇帝还是有意立二皇子。 而百官,虽然看二皇子万分不顺眼,可立嫡立长,二皇子算长,大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紫袍男子长叹一声,可就二皇子这样子,真能担起皇位么? 二皇子在宫中这么多年,光死他手里的内侍,就有好几批,他出宫打伤的大臣百姓,更是不计其数,如今有皇帝,他还有所收敛,这些事能盖得住,万一哪天皇帝去了,这家伙登基,满朝文武还不成待宰羊羔了。 紫袍男子不由想起皇帝已故的嫡长子,那个十七年前去了孩子,那个现在要活着,他大概就不用愁了吧。 那个孩子虽然只有十八岁,可却是皇子一辈少有的文武全才,更兼谦逊有礼,连先帝都赞不绝口,只可惜,命丧于那次兵变。 想到十七年前那场兵变,紫袍男子身子一个踉跄,忙扶着旁边的墙。 “相公,您怎么了?”宫门口一个侍卫忙跑过来。 紫袍男子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宫门口。 紫袍男子喘了一口气,“本相可能不小心中了暑气,不碍事,你备个车马,送本相回政事堂。” “相公,您这脸色,不用请御医么?”侍卫看着脸色苍白的宰相,小心道。 “不碍事,”紫袍男子摆摆手。 侍卫忙让人叫来车,然后送紫袍男子去了政事堂。 政事堂 紫袍男子坐车回到政事堂,就已经缓过来了,下了车,紫袍男子对侍卫道谢,然后悠悠进了院子。 进了院子,两位宰相正在廊下吃饭,看到紫袍男子,忙招招手,“冯相,快来,刚摆上菜。” 紫袍男子,冯相笑着走过去,“不够意思啊,本相还没到,你们菜就上桌了,幸亏本相来得及时,要不你们岂不都吃完了。” 年纪比较大的郑相笑道:“谁知道你什么时候从宫里出来,万一你在宫里吃了,我们等着你,岂不是挨饿。” 另一个年轻一些的崔相也笑道:“快到晌午了,你居然没在宫里蹭完饭再回来,冯大相公,这不像你的风格啊!” 冯相笑着给自己倒也杯茶,“本来想蹭的,不过突然听到一件事,想回来告诉你们,所以本相特地决定回来吃。” 两宰相还以为冯相在和他们逗趣,都好笑地问:“哎呀,什么大事啊,还劳你特地回来告诉我们?” 冯相喝了一口茶,“陛下六月移驾汴京祭天,到时本相监国,二皇子会出宫到枢密院参知政事。” 两个宰相还没察觉,“哦,陛下决定去汴京祭天啊,不是什么大事,不是每年都去么,咱们政事堂按惯例准备就好了……等等,二皇子要出宫!” 两个宰相瞬间面色大变,尤其郑相,蹭得一下站起来,动作之利索,浑然不像七十岁的老头。 “嗯,到隔壁枢密院。”冯相点头。 郑相瞬间摇摇欲坠,往皇宫飘去,“陛下,您祭天怎么能不带老臣呢,老臣万分思念陛下,一时一刻都离不开您啊!” 郑相一走,崔相也坐不住了,看看冯相,“冯相,那个……我……” 冯相一把按住崔相,“老崔,陛下一走,京城政务都压在政事堂,我离不开你啊!” 崔相泪流满面,他也想走,他不想留! …… 冯相的话是在廊下说的,周围有不少伺候的仆役,所以二皇子要出宫去枢密院的事,没一炷香,整个三省六部就都知道了。 瞬间,整个三省六部包括枢密院,都乱了。 二皇子来了! 枢密院正副枢密使一听到消息,当场差点晕了,然后就连滚带爬跑进皇宫,找到陛下,声泪俱下地说不舍陛下,请求跟着随驾。 三省六部官员可没宰相枢密使这种可以直接进宫的权利,不过这些人也没闲着,皇帝既然移驾汴京,那肯定得有官员相随,于是,凡是能找上关系的,都上窜下蹦地忙着找人往随驾官员名单上插。 于是乎,等到下午冯相让三省六部上报各部随驾名单时,其名单之长,冯相都为之瞠目。 * 汴京 “自天子以至于庶人,一是皆以修身为本。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① 书房,林风头晕脑胀背着书,一边背一边暗骂黑雾。 那混蛋到底死哪去了,快出来给他鉴定一下曹刺史到底是不是他亲爹啊! 第151章 第一百五十一章 “来来来, 风儿,这是正院,是我和你父亲住的地方, 你以后要找我和你父亲,就来这。”曹夫人亲热地拉着林风,带着他一边走一边给他介绍家里。 而被曹夫人拉着的林风, 随着曹夫人说的点点头, 只是那脸上, 很是茫然, 一看就是被强拉来的。 曹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夫人不是去毁玉佩了么, 怎么反把孩子带回来了? 曹郐不由走过去,“夫人, 这是?” 曹夫人看到曹郐,脸色一僵, 立刻转头对身边贴身婢女说:“小鸢, 你先带风小郎君去后院翠竹轩休息。” 又转头温柔地对林风说:“风儿, 你肯定累了吧, 先跟着婢女去休息一下,等会吃饭,我让人去叫你!” 林风晕晕乎乎地点头, 跟着婢女走了。 旁边,曹郐看着他夫人对林风的态度, 更是摸不着头脑。 林风一走,曹郐就忍不住问:“夫人你怎么把他弄回家了?” 曹夫人立刻对曹郐嘘了一声, 然后扯着他进屋。 进了屋, 曹夫人一屁股坐在桌旁, 拍拍胸口,“你还问我为什么把他弄回家,我不把他弄回家行么,你知道我刚刚受到了多大的惊吓。” “惊吓?”曹郐不解。 “当然是惊吓,”曹夫人凑到曹郐耳边,小声说:“你知道他那块玉佩怎么来的吗?” 曹郐果然神色一变,忙问:“怎么来得?” 曹夫人瞥了他一眼,“他手里你的那块玉佩怎么来的,那位的那块玉佩就是怎么来得。” 曹郐尴尬一咳,“我还当你说什么呢,这不是明摆着么,要不玉佩也不会在那。” “我还没说完,你们俩不光玉佩来源一样,时辰也没差多少,恭喜,你和那位前后脚。” 曹郐一愣,“你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恭喜你们两个有一个是他亲爹!” 曹郐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现在还觉得只是一个玉佩的事么?我去得时候,人家还正在收拾东西,打算去找他亲爹呢!” “不能让他去!”曹郐断然说。 “我当然不会让他去啦!所以我当机立断把他拽了回来,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带他回来了吧!” 曹郐顿时松了一口气,笑道:“幸亏你反应快,要不他进京会出大乱子的,难怪岳父大人说夫人你素有急智,你真是为夫的贤内助啊!” “其实……还好吧,”曹夫人有些心虚,“不过老曹,为妻刚刚替你认了个儿子。” “啊?”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情急之下,为了阻止那孩子走,我告诉他你才是他亲爹!”曹夫人说了一句,朝后院溜去,“情急之下,一时急智,哈哈,一时急智。” 看着匆匆消失的曹夫人,曹郐傻眼了。 岳父大人,您闺女,还真挺有急智! …… 林风一脸懵然得被曹夫人连拖带拽带回刺史府,很是忐忑不安了几日。 他觉得他就像是被王熙凤骗进家的尤二姐,曹夫人指不定弄多少手段等着他呢! 可很快,他就发现他想错了。 自从他住进刺史府,曹夫人不但没对他使任何打压手段,反而很是照顾他,不仅院落比着自己亲生儿子,衣食住行也一应俱全。 就连平时早晚他和曹夫人嫡子一起去问安,曹夫人也没有丝毫为难,全然没有他以前看过的宫斗剧宅斗剧中的暗中挑刺、明嘲暗讽那些乱七八糟的。 林风都迷惘了,难道这曹夫人真是一个顶顶贤惠的人! 除了曹夫人,曹刺史,啊不,他爹也对他异常好。 他爹,曹刺史,给他请了两个很有名气的大儒,来教他读书! 林风是真惊了,一个庶子,读个书用这么大的阵仗? 隔壁曹夫人的嫡子们,不还是府里的先生教么? 不过曹刺史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曹夫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两人还和林风说,那几个孩子都皮和个猴似的,一看就不是读书的料,请好先生也是糟蹋,还不如从小多习些武艺,以后跟着他们爹进军营,而他年纪大了,习武已经晚了,才要多读书。 林风听了恍然大悟,曹家是将门,嫡子自然是要继承家业,当然以习武为重,而他,习文自然更让人省心。 自觉猜到真相,林风不但没觉得心里不平衡,反而安心下来,这就对了嘛,他毕竟是个庶子,哪能和嫡子比。 于是林风也没敢透漏自己会武的事,而是装作十分喜欢读书,跟着两个大儒读起书来! 果然,曹刺史和曹夫人对他更是满意。 林风渐渐放下心来,在曹家住了下来。 只是林风却不知道两人心里想得是: 不愧是那位的种,果然和那位一样,是天生喜欢读书的! 京城洛阳,皇宫禁中,端明殿 夏日的暑气蒸蒸日上,整个殿中门板全去,换上帷帐,殿中深处,一处榻上,一个四十多岁的清雅紫袍男子和一个头发花白的明黄中衣男子相对而坐,悠闲地下着棋。 当然,这悠闲是相对于紫袍男子的,另一边,明黄中衣男子则挠着头,看着棋盘直叹气。 紫袍男子看明黄中衣男子久未落子,伸手从旁边盘子中拿了一根竹签,扎一块冰镇西瓜,笑着咬了一口。 “陛下,这盘棋您已经下无可下,快点认输吧,这大热天的,收了棋咱们吃点瓜果不舒服么,干什么坐在这玩劳什子的东西。” 明黄中衣男子把棋盘一推,抱怨道:“下个棋,你也不知道让让朕,每次都让朕输,朕都一把年纪了,天天欺负一个老人家有意思么!” 紫袍男子好笑,“陛下,就您这棋艺,臣就算再让,您也赢不了啊!” 皇帝瘪瘪嘴,“这下棋啊,就是空架子,要真是战场杀敌,就你这小身板,朕一拳揍十个。” 紫袍男子无语,“陛下您是武将,臣是文臣,臣是多想不开和您在战场上拼拳头。” 皇帝却洋洋得意,“哎呀,你这家伙最大的短处,就是能文不能武,打仗,你不行。” 紫袍男子笑了笑,任由皇帝嘴上占占便宜。 皇帝这两年年纪大了,越发小孩子脾气,输个棋,都要恼一会,非得嘴上占便宜不行。 紫袍男子吃完西瓜,放下竹签,一个个捡起棋子,放到旁边棋篓里,说道:“五月了,各地的麦子都熟了,各地府衙官员已经开始上报今年的收成,我今早看了会,今年还算风调雨顺,收成不错。” 皇帝一听乐了,“先生向来谦虚,你说收成不错,那肯定就是丰年,想来今年是大丰收!” 第152章 第一百五十二章 刚刚, 李琪说话时,林风突然平地跳起,一脚踢在李琪手上,然后在半空中转身, 顺势一脚精准踩上玉佩, 玉佩瞬间碎成粉末。 林风站定, 泰然地看着李琪。 李琪伸手指着林风, 这次连手都哆嗦了, “陛下, 他居然当众毁坏证物。” 林风暼了他一眼, “抱歉, 刚刚不小心脚滑, 不过这是我的玉佩, 碎了就碎了,我不介意。” 刚刚他被拽来, 一时没反应过来, 才被摸出玉佩, 可听了这么长时间,哪里还不知道事情原委,再想到之前曹刺史夫妇,林风也反应过来这块玉佩是个祸害,于是便当即立断毁了它。 李琪登时气结, 指着林风, “陛下, 他目无……” “呀, 这孩子好俊的身手, 竟是个会武的!”上面皇帝突然出声, 打断了李琪的话,然后皇帝大赞,“果然不愧是朕的孩子,和朕一样,杀伐果断,是个有出息的!” 李琪一噎,要指责林风的话顿时卡在嗓子里说不出。 李琪都要被憋屈疯了,他纵有万般铁证,不如皇帝屁股歪! 皇帝要睁着眼说瞎话,他再多手段也使不出啊! 众人也同情地看着李琪,只是众人同情地不是李琪的憋屈,而是李琪没脑子,这么多年,皇帝的屁股什么时候正过。 当年卢相和任相相争,皇帝偏袒任相,卢相被罢相,后来任相和安枢密使相争,皇帝偏袒安枢密使,任相被罢相,再后来安枢密使想压冯相,结果安枢密使被罢,你在朝这么多年,都没注意到皇帝天天拉偏架么? 难怪你当初争相位失败,连这点都看不清,居然还想争相位。 众人摇摇头,以后决定离这老头远点。 李琪看看上面的皇帝,又看看前面的冯相,最后看着地上碎成粉末的玉佩,突然觉得眼前一黑。 “啊,李仆射晕倒了——” * 大朝会后,百官散去,皇帝独留下冯相,两人去了偏殿说话。 “冯相啊,朕和你相交多年,想不到你竟然也有被沧海遗珠找上门的时候,”皇帝往榻上一倚,打趣道。 冯相叹了一口气,“让陛下见笑了。” 皇帝突然凑过来,好奇地问:“那孩子,真是你的?” 冯相没有说话。 皇帝看着冯相默认,惊讶道:“那孩子的母亲到底是多天香国色,竟能让你这个素来不为外物所动的端正君子动心。” 冯相有些尴尬,“陛下,莫要取笑。” “哈哈哈,”皇帝大笑,“冯相,朕和你相识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你变几次脸,今儿又让朕见了一次。” “陛下!” “好好好,朕不说了,”皇帝强忍着笑意,“那你那个孩子,不如就叫他住宫里吧,朕看着那个孩子倒挺喜欢的,干脆给朕当养子算了,朕也不会亏了他。父王当年一百多个养子,先帝也弄了一群,朕还没几个呢!” “那孩子……终究年纪大了些,只怕放陛下后宫有点不妥。” “这怕什么,朕那些后宫都多大年纪了,哪里在乎一个孩子。” “只是终究有些不方便,再说这次的事弄得也有些大了,让那个孩子出去躲躲吧!”冯相犹豫了一下,说道。 皇帝听了,觉得也是,“那你找个差事,让他出京避避风头吧!” “沧州节度使孔循前几日上表,想回京探望女儿,三皇子妃正有孕,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孔循啊,那家伙在沧州呆了也十年了吧,当年的事……算了,让他回来吧!” “是,那臣过会拟旨,让他回京,他回来时,陛下应该已经起驾回京了,臣让他直接进京见驾吧?” “行,让他直接去看三儿媳妇吧!” 冯相于是叫来内侍,摆上笔墨,写了一道圣旨,皇帝用玉玺后,冯道让人送去中书省,顺手把林风塞进去宣旨的队伍。 * 卢垣下朝回家,就见到他爹卢质正在屋里悠闲地喝着酒。 “父亲,您什么时候到的,怎么都不和儿子说一声,儿子好去迎您。”卢垣忙走过去,给卢质问安。 卢质摆摆手,“哪来这么多事,我就无聊突然回来看看,还用得着你小子接。” 卢垣请完安,在他爹旁边坐下,“父亲这次突然回来,是打算明日和陛下一起祭天么?” “祭天?”卢质嗤笑一声,“大太阳底下晒得要死,我吃饱了撑的才去。” 卢垣听了哭笑不得,“父亲,您说话悠着点,就算您不想去,也不必这么直接说出来。” 卢质一翻眼皮,“当着皇帝那家伙面,我也这样说。” 卢质这么说是有底气的,他虽然和当今皇帝差不多大,可却是皇帝正了八经的长辈,卢质曾是皇帝父亲先晋王的掌书记,当年除了辅佐先王,还教导过先晋王这些儿子,所以包括先帝、当今皇帝,都算是他的学生。 只不过卢质这人有个毛病,就是嗜酒如命,而且酒后好骂人,当年教导先晋王一群小子时,屡次因为这些小子太笨而破口大骂,就连当今皇帝和先帝,都曾被他骂过猪。 更有甚者,当年先帝年幼气盛,被卢质骂得急了,居然还提着剑追着卢质跑了半条街,差点欺师灭祖。 所以等先帝、当今皇帝登基后,虽然已经明白卢质的好,对卢质更是极为尊重,甚至还多次想以卢质为相,但卢质实在不愿伺候自己这些“猪”学生,只是挂了个节度使,天天在外面潇洒喝酒。 卢垣也知道他父亲和两个皇帝早年那点“恩怨”,故也不劝,笑道:“不过今天父亲没去上朝,可错过一个大热闹。” “热闹?朝堂上不过是唇枪舌剑,有什么热闹!”卢质随手拿着酒壶灌了一口,不以为意地说。 卢垣凑过去,“今天大朝会上,冯相被爆出孝期狎妓,还有了一个儿子。” “噗——”卢质一口酒喷出来,震惊地看着儿子,“你说啥?” 卢垣耸耸肩,“冯相孝期和江南花魁林情儿生了一个儿子,都快十七了。” 卢质大怒,“谁造得谣,作死啊,姓冯的那小子生而丧母,自幼是其父抚养长大,他侍父至孝,当年他父亲去世的消息传入京中,我和他正在翰林院,他当场就晕了,醒了就发疯往家跑,还是我和先帝怕他出事,赶忙派了御林军送他,要不他险些自己跑回河北了,就因为这个,先帝当初遇到困难数次想夺情起复他,都于心不忍,而那家伙回到老家,更是因为子欲养而亲不待,结结实实在他爹坟前守了三年……唉,当年要不是他守这三年,先帝未必会落到当年那个下场……这谣言是谁传的,真是其心可诛!” 卢垣看着他爹要去揍人,忙拦住,“爹,别激动,这事是李琪当朝弹劾的,不是谣言。” “李琪!”卢质斥道,“这家伙还因为当年相位那点事处处找姓冯的麻烦?” “李琪确实是故意的,”卢垣忙说:“不过冯相自己认了。” 第153章 第一百五十三章 他素来博闻强识, 年轻时更是过目不忘,只要他见过的东西,都有印象,这块玉佩他见过? 老头不由把玉佩拿到眼前, 准备仔细看看。 只是刚看了一眼,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暴喝, “你这老头, 居然丢我金子!” 老头转头一看, 就看到林风正怒气冲冲的指着他。 林风刚才去放下书, 就发现自己钱袋不见了, 于是忙一路找来, 结果远远看到老头, 正看到老头随手丢他金子, 顿时气炸了。 好家伙,这老头捡了他东西, 不但不寻找失主, 居然还随手丢水塘里! 还正巧被他这个失主看到, 这真是叔能忍婶也不能忍! 你就算自己偷偷昧下,他林风也不生这个气啊! 老头,你什么意思啊! 所以林风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抓住老头袖子,“你捡到我钱袋, 凭什么把我金子丢池塘!” 老头刚刚其实只是一时撒气, 随手一扔, 却没想到正巧被林风撞上, 顿时很是尴尬, 又有些恼羞成怒。 “你这小子, 放开,有你这么拉扯上官的么,成何体统!” 林风顿时被逗笑了,成何体统,哪家道德准则,也没教人随手丢别人金子吧! 直接喷道:“这钱袋虽是我丢的,可你捡到,不告而取,这是窃,擅自丢掉,更是不该,你说我成何体统,你就有体统了!你赔我金子!” 老头顿时大觉丢脸,“谁偷你金子了,老夫不过捡个荷包,你自己不看好钱袋,丢了活该,怨不得别人。” 林风直接被气笑了,“枉你还看着人模狗样的,刚才还问我家教,你长这么大,你父母没教你拾金不昧么,你读的圣贤书,没教你拾金不昧么,你这些年学的礼义廉耻,都学到狗肚子去了!” 老头向来很重视脸面,又自诩君子,被林风当年这么说,简直比被破口大骂更掉脸,登时大怒,“你这竖子,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呢,我在说你这个不知廉耻的死老头!” “你!你再说一遍!” “你这不知廉耻的死老头!” …… 藏书阁 今日当值的赵学士正在查点阁内藏书,一个仆役匆匆跑过来。 “大人,不好了,门前有人吵起来了。” 赵学士一愣,居然有人在藏书阁门前争吵,这成何体统,忙放下手中的清单,跟着仆役往外走。 结果一出门,看清藏书阁门前正在吵架的两人,赵学士就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他干嘛吃饱了撑的出来。 这吵架的两人,一人是从二品尚书右仆射李琪,一人是正三品汴京刺史之子曹风。 这两个人,他都得罪不起! 而且更让人为难的是,这两人身份半斤八两,谁还都不能轻易得罪。 如今朝廷沿袭了前朝的九品制,品级越高,官职越大,按理说李琪的官职比曹风的父亲官都大,曹风还一庶子,赵学士应该不必如此为难,可事实,却恰恰相反。 李琪虽然品级高,可按本朝惯例,实官最高品级是正三品,也就是宰相才三品,而超过三品的,都是给已致仕或者年纪大的加封的,要是这位被加封的本身是正三品宰相,那自然更是尊贵,可若只是有一个虚的加封,那其实就是朝廷告诉你你年纪大了,该退位让贤了。 李琪这个尚书左仆射,就只是一个虚封,所以他其实已经算是准致仕官员,只是他没自己上表致仕而已。 而汴京刺史曹郐,正三品外放官员,虽然外放官员比京官低半级,可曹郐却是青壮官员,正得帝心,再加上如今他们正在汴京,这曹郐又是汴京刺史,简直是地头蛇,他的儿子,哪怕只是一庶子,也不能轻视啊! 再加上这校书郎,还是皇帝亲点的! 赵学士很是头疼,一个是将退休老干部,一个是背景金光闪闪,他却只是一个藏书阁学士,这事是他能管的么? 可他已经出来了,又不能不管。 赵学士只好叹了一口气,硬着头皮上去劝架。 “李老,哎呀呀,这是谁惹您生气了,值得您动这么大干活,风小郎君,哎吆,你怎么在这,不是让你晒书么,怎么还和李老吵起来,来来来,快去晒书去。” 赵学士一出场,就努力稀泥,希望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可李琪林风这两人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人么? 当然不是! 李琪正被林风气得肝疼,觉得自己几十年,都没受过这样的气,而林风正也在气头上,再加上心疼钱,更不会这么算了。 所以李琪一见赵学士来,就质问道:“赵学士,这就是你们藏书阁的校书郎么,如此目无尊长,不敬上峰!” 林风也不甘示弱,死死抓住李琪袖子,大声说:“赵学士,这老头捡我钱袋不还,还把我钱袋里的钱丢池塘里,今天他要不还钱,我就和他没完!” 赵学士只觉瞬间头大了三分,忙上前,“两位好好说,这是怎么回事啊,曹风,你先放开李老袖子,李老,您消消气,曹风还年轻,不懂事,您老不可和他一般见识。” 在赵学士的插手下,两人好歹分开,只是两人的嘴都没停。 李琪指着林风,气得直哆嗦,“目无上峰,当门辱骂尊长,曹刺史就是这么教导你的!” 林风插着药回骂:“你个死老头,你咋好意思称尊长,刚刚走路不看路撞我,我抱着书看不着路,你也抱着书?你撞我害我掉了钱袋,你捡了,居然不知道物归原主,还撒气扔了我钱袋的金子,你读书这么多年,拾金不昧这个道理读到狗肚子去了,你有哪点脸能称尊长,我叫一声尊长,你配答应么,你配么!” 李琪只觉脑子轰得一下炸了,也顾不上身份,居然气得抬手就要揍林风,赵学士一惊,忙和仆役死死抱住李琪,然后赵学士朝林风吼,“你还不快去晒书。” 林风一看这死老头真恼羞成怒了,也不好真和一个老头动手,就一把抢过李琪手中的玉佩,冲他凶了一句,“死老头,幸亏你今天没丢我娘给我的玉佩,否则我堵你家门口骂,呸,为老不尊!” 赚完便宜,林风腿脚麻利地跑了。 李琪被赵学士死死抱着,用手颤抖地指着林风,“你,你……” 突然两眼一翻,被气晕了。 * 李宅 “啪——” 李琪拿起一个梅瓶,狠狠摔得粉碎。 被赵学士派人送回府后,李琪又晕了半晌,才悠悠转醒,可一醒来,李琪就气炸了。 他今天,居然被一个毛头小子侮辱至此! 那小子居然为了一锭金子,堵着他在藏书阁门前骂了半个时辰! 李琪已经能想到,现在外面有多少人在背后说他闲话了。 这对素来要脸面的李琪来说,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所以李琪一清醒,整个屋的摆件就遭殃了,凡是能砸的,都被李琪砸了个粉碎。 一通发泄后,李琪无力地坐回榻上,只觉得满心悲凉。 他年轻时,也曾少年成名,风光无限,其后更是仕途顺畅,一路青云直上,直到和那人争相失败,那人飞黄腾达,他却处处被那人打压,最终不到五十,就成了尚书右仆射,成了官场的边缘人。 这些人,他一直撑着不肯致仕,不知有多少人背后在笑他,可致仕,他怎么甘心。 他满腹学才,又不输那人,比那位成名还早,凭什么那人在政事堂风光无限,他却要黯然致仕。 他不甘心! 更可恨的是,今日一个小小的藏书阁学士,居然也看碟下菜,他一个堂堂从二品和一个小小正九品校书郎吵架,居然还被拉偏架。 姓赵的,老夫记住你了。 李琪一边愤愤骂着曹风、骂着赵学士、骂着冯相,一边哀叹自己时运不济,遭人打压。 第154章 第一百五十四章 家有悍妻, 畏之如虎,不外乎如此。 理解理解。 看着手中的银锭,林风同情更甚,其实刚一照面, 他就发现, 这崔主簿也是个单眼皮! 所以说,其实他和他, 压根就没什么关系! 这钱, 原本不用给的! 只是崔主簿跑得太快,他还没来得及说话, 崔主簿人就跑没了。 看着手中的银锭,林风犹豫要不要再送回去,毕竟他没有诓人的打算, 可想了想, 林风觉得还是算了。 崔主簿现在肯定不想再见到他, 他要真找上门,说不定崔主簿受到的精神损失加□□损失,比这一百两还贵! 毕竟, 人家, 家有悍妻啊! 所以这一百两, 就当做崔主簿赎回玉佩,毁灭年轻时罪过的钱吧! 阿弥陀佛, 善哉善哉! 林风念叨一句,带着小安回客栈了。 回到客栈, 因为发了一笔意外之财, 林风瞬间觉得手头宽松起来, 眼界也高了, 有些看不上之前订的普通上房,直接找来小二,换了一间天字“贵宾房”。 天字房有冰盆,有酒席,有专门的仆役,可比林风之前的上房强好几倍,林风带着小安好好享受了一下汴京的奢靡,这才有空想汴京另一位玉佩之主。 雕花玉佩的汴州刺史曹郐。 按理说,林风应该像对之前崔主簿一样,直接拿着玉佩信物和书信上门,看看这位曹刺史是不是他亲爹。 这是最简单直接的法子。 可这有个不妥,崔主簿是汴京主簿,曹刺史是汴京剧刺史,两人,是在同一个衙门! 昨天,他已经跑到州衙门前给崔主簿送信了,今天他总不能再跑到州衙门前给曹刺史送信吧! 就算衙门门口的侍卫,也肯定会有所怀疑。 再说,这万一要在衙门门口又碰到崔主簿,他多尴尬啊! 所以林风决定,这次雇个人去。 好在天字“贵宾间”素来提供跑腿服务,林风花了一两银子,请客栈小二跑了一趟腿,去衙门给曹刺史送了一封信。 汴京州衙后院 一个手持砍刀的武将正舞着一柄长刀虎虎生威,一个侍卫从远处跑来。 “刺史大人,门外有人送来您的信。” 武将收刀,“本刺史的信?” 侍卫将信呈上,武将直接随手接过,撕开,里面调出一块玉佩和一张信笺。 看到玉佩和信笺,武将脸上瞬间有些尴尬,忙朝后院小心看看,然后挠头。 “坏了,老子年轻时风流债来了!” 一炷香后,这位武将,曹刺史大人,带着一个心腹小厮,悄悄地出去了。 客栈 “您就是曹刺史大人?” 林风知道门口的来人身份后,愣了一下,忙让开身子,请人进来。 曹郐带着小厮进来,看了一眼屋里,就到中间一个圆桌旁坐下。 “是你派人送信给本刺史?你是何人?” 林风回道:“林情儿,是家母。” 曹郐脸色微变,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林风,“原来你是她的孩子,你今年多大了,是什么时辰生的?” 林风听到曹郐问的,心里哭笑不得,这都见到第三个,终于有个正常的了,知道盘问盘问他年龄,看他是不是亲生的。 林风回道:“我是天成元年九月生的。” 曹郐心里盘算了一下,日子还真对得上,只是……这林情儿当初在教坊,身边恩客不少,也不一定是自己的。 曹郐表示,他并不想接这个锅。 曹郐抬起头,看着林风,“你如今来,是你娘让你来找本官的?” 林风也看出曹郐面上的不情愿,其实这才是正常反应,任何一个已经成家立业的男子,被青楼女子找上门,要求负责,只怕也是现在这个样子。 好在林风本意也不是非要认爹,只是想改个户口外加顺手确认一下这个是不是亲爹,就拱手说:“家母已经过世了,家母生前怕在下年幼无靠,才给在下这些,让在下寻找一下,有个靠山。” 曹郐听了松了一口气,如果只是照拂一二,这个他还是能做到的。 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他也不是绝情人。 曹郐脸色变好,甚至有些温和,“那你现在找本官,可是遇到什么难处?” “在下今年已经快十七了,因随了母籍,多有不便……”林风为难得看了曹郐一眼。 曹郐懂了,笑着说:“这个简单,本官忝为汴京刺史,这点小事还是能管的,你且把户籍取来,我让人帮你改一下。” 林风忙麻溜地去床上拿包袱,心道这位曹大人虽然不愿认儿子,可会抓重点,办事利索,比前面那两个强多了。 林风提着包袱到桌上,打开包袱,从里面取出自己身份文书,呈给曹郐。 曹郐看也没看,直接随手递给身后小厮,“去拿给崔主簿,让他把这份身份文书调到汴京来,落户时,顺手改下户籍。” “小的明白,”小厮接了出去了。 林风看了,松了一口气,不愧是汴京刺史,一句话,就把他的户籍从江南调到汴京,还改了贱良。 不过这崔主簿,不会是昨天他见得那个崔主簿吧! 林风嘴角微抽,幸亏那家伙火急火燎的,甚至都没问他姓名,要不可就尴尬了。 曹郐看着林风,问:“还有别的事么,来汴京,盘缠可够?” 林风忙回:“大人放心,家母留了一些钱财给晚生,晚生尚有结余,其他,也一切都好。” 曹郐挺满意林风知道分寸,不贪心,点点头,就准备起身离开。 只是起身时,曹郐的袖子无意间被林风的包袱压在下面,结果曹郐一起身,哗啦,林风的包袱被曹郐带掉了。 包袱中的衣物匣子顿时滚落了这个。 曹郐看着满地的东西,一时有些尴尬。 林风忙说:“没事没事,是我刚才放包袱时没注意,不小心压了大人的袖子,小安,还不快收拾一下。” 小安忙过来和林风一起捡地上的东西。 曹郐也随手捡起落在自己靴子上一把折扇,准备放桌上,结果却在看到折扇上的扇坠时,愣住了。 林风和小安低着头把地上的东西都捡完,抬起头,就看到曹刺史正看着他的扇坠出神,不由疑惑的眨眨眼。 难道曹刺史看上了他的扇坠? 曹郐把扇子还给他,“你这扇坠哪里弄得,挺雅致的。” 林风心道果然,他当初看到这个玉坠就觉得挺雅致,挺好看,而且这块玉坠的玉明显比别的好。 “我娘留给我的。”林风没好意思直接说这也是七个爹的玉佩之一。 林风是没直说,可曹郐是什么人,怎么可能猜不出这玉坠是林情儿恩客的。 曹郐在袖子里的手当时就一紧。 “哈哈,原来是你娘留给你的,那你好着收着吧,别挂扇子上了,小心摔坏了,岂不是可惜了。” 林风听了点点头,觉得也有道理,这扇子都不小心掉了两次了,挂玉坠确实有点废,这玉孬好看着挺值钱的,等会还是解下来吧! …… 曹郐一出客栈,骑上马,就直奔自己的刺史府。 回到府,曹郐直接去了后院。 “郎君,你怎么回来了?”曹夫人从屋里迎出来,看了一眼天色,有些奇怪,这个时辰,他家郎君不该在衙门坐堂吗? 第155章 第一百五十五章 皇帝一愣, 忙走过去,从淑妃手里接过皇后,“茵娘, 好好的怎么又伤心了。” 皇后放开林风, 扑到皇帝怀里,“大郎,我们的审儿啊!我苦命的儿啊!” 皇帝抚着老妻的背, 看向王淑妃。 王淑妃忙小声说:“刚刚娘娘见了风小郎君,问了年龄, 风小郎君说刚十七, 娘娘就想到了大殿下。” 皇帝叹了一口气, 审儿当年,也是才过十七的生辰,难怪了。 皇帝拍拍老妻,一时间也伤感起来。 大概是有了丈夫的安慰, 皇后哭了一阵,渐渐平静下来, 王淑妃忙手疾眼快接过旁边宫女手中的帕子, 递给皇后。 皇后擦了把脸, 这才缓了过来, 只是神色还是厌厌的。 皇帝握着皇后的手, 安慰道:“咱们还有永宁,茵娘, 你要撑住啊!” 皇后想到女儿, 这才仿佛活过来, 抬起头, 正巧看着旁边的林风, 对皇帝随口感慨一句:“这是谁家的孩子,模样竟和审儿当年有几分神似,尤其这身白衣,看到他仿佛看到我的审儿。” 皇帝一愣,转头看着林风。 旁边冯相突然开口,“娘娘,这是犬子,犬子无状,不小心惊扰了娘娘,还请恕罪。” 皇帝本来正看着林风,心道皇后这么一说,仔细看看,还真有点隐约像审儿的模样,难怪他之前看这孩子有点面善。 不过皇帝也没多想,十六七岁的小子,不都这个样么,再加上冯相一打岔,皇帝就回过头来笑着对冯相说:“不碍事,皇后看到风儿这年纪,难免想起审儿,不是这孩子的错,对了,冯相,你这孩子,打算怎么安置?” “这事臣已经和夫人说了,等会臣领他回去。” 皇帝笑道:“你这么多年也没个妾室,本以为你夫人……想不到也是贤惠的,既然你安排好了,那朕也就不操心了。” 冯相拱手,“让陛下费心了。” 皇帝看着皇后有些精神不济,就说:“本来孔循今儿来,朕打算让厚儿和他媳妇一起来聚聚的,不过皇后今日精神不好,改日子吧。” 冯相和孔循一家会意,行礼告退。 …… 马车上,林风偷偷看了看旁边的冯相。 这位也是双眼皮,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他亲爹? 如果是,这位可是一国宰相,搁在上辈子,就是国家总理啊! 想到这,林风心一抖。 难道黑雾非要他找亲爹,原因在这? 林风偷偷看冯相时,冯相就察觉到了,看到林风一抖,冯相伸出手,摸了摸林风的衣服,温和地说:“这才刚入秋,觉得冷了?” “没有,没有。”林风忙摇摇头,随口找了个理由,“只是刚才在宫里有些紧张,都怪我,不小心引得皇后娘娘伤心。” 冯相摸摸林风的头,“没事,不是你的错,皇后娘娘只是想起了大殿下。” “大殿下?” “就是先帝的养子,陛下和皇后娘娘的长子。” “先帝的养子?”林风很诧异,不是皇帝的嫡长子么,怎么还是先帝的养子,甚至介绍时还放在人家亲爹亲妈前面。 “先帝当年打天下时,很年轻,才二十二岁,开始时没有儿子,就想养个侄子当儿子,就看上了他大哥,也就是当今皇帝的长子,那孩子打小聪明伶俐,长得又和先帝有几分像,先帝喜欢得紧,就经常抱回去养,后来先帝虽然有了儿子,对那孩子喜爱也不减,登基后更是想认成自己儿子,只是陛下当初虽然只是节度使,可就这一个嫡子,当然死活不肯,不过后来先帝还是给记在了自己名下,甚至偷偷给改了名字,把当今陛下气得跳脚。”冯相想起这桩往事,露出一丝笑意。 林风听了嘴角抽了抽,原来天底下最喜欢认儿子的是先帝啊,自己大哥家的儿子都抢,还抢得是嫡子。 “不过这位大殿下能让亲叔和亲爹争,想必也很优秀吧?” 冯相微微点头,“说起来,大殿下真是皇子一辈最出众的一个,虽然有先帝一路提拔,可才十七岁,就做到御林军金枪指挥使,只可惜当年那场兵变,唉……” “当年兵变到底怎么了?”林风不由问。 冯相一顿,淡淡地说:“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一个小孩子,问这个干什么!” 林风忙闭嘴,心里嘀咕,孔循说有什么问他爹,可他也得有这个胆啊。 林风也不敢再问,老老实实坐在车上。 过了一会,马车驶进冯府门前,冯相领着林风下车。 冯相直接带着林风进去,一路穿过回廊,到了正院,然后掀开帘子进去。 屋里,一个妇人正和几个孩子说话,看到冯相进来,带着孩子起身,“夫君回来了。” 看到林风,妇人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温和地说:“这是风儿吧!” 林风本来还有些担心,见状放下心来,忙行礼,“见过夫人。” 冯夫人笑着说:“我听夫君说过你的事了,既然来了,就在府里住下吧,我已经让人打扫出了西跨院,你年纪不小了,也是个大小伙子了,有个自己的院子住着也舒坦。” 林风有些受宠若惊,“都听夫人安排。” 冯夫人叫来管家,让管事带着林风先回院子休息。 等林风走了,冯夫人让孩子们都下去,走到冯相身边,替丈夫脱了官袍,“你的事,我向来不多问,只是这孩子,你虽然闭口不言,可我约莫也猜出几分,如今平儿他们还小,你这当爹的,也当心些,莫要连累家里几个孩子才是。” 冯相看着目光清明的冯夫人,叹了一口气,“知道瞒不过你,放心,过几日,我就让他离京,这几日,就辛苦你照顾了。” 冯夫人松了口气,“夫君放心,妾身会照顾好他的。” * 林风自从那日跟冯相回来,就在冯府住下了。 刚开始,林风还有些不安,深怕相府大院,规矩多,可没两天,林风就发现他想多了。 冯府不仅规矩不多,甚至简单到令人不敢置信,冯府后院,就一个冯夫人,六个孩子外加几个年纪很大的婆子。 林风也是这时才知道,他刚认的这个爹,居然是位古代的一夫一妻执行者。 而且比起许多因为怕老婆、敬重老婆,被迫一夫一妻,他这个爹冯相,是自己主动一夫一妻。 因为冯相觉得,天下战乱已久,百姓流离失所,本来女子就生存艰难,他已有妻子,更不该因为身份多占女子,使他人无妻,所以这么多年,但凡别人送他女子,包括先帝皇帝赏赐,他都把女子送回娘家,并且赠送一份嫁妆,劝女子的父母宗族好好给女子找个婆家,莫让流落在外,若是有战乱流落在外不记得家人的女子,冯相也会先送到尼姑庵,再送一份嫁妆,让她自己找个看中的嫁了。 冯相和夫人成亲快三十载,满朝文武甚至都不知道冯夫人贤不贤惠,因为这么多年,外人送给冯相的女子,冯夫人从来就没见过,还没进冯家门,冯相自己安置没了。 第156章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外面突然传来丫鬟的通报声, 曹郐一喜,忙走出去,结果一出门就愣住了。 “来来来, 风儿, 这是正院,是我和你父亲住的地方,你以后要找我和你父亲, 就来这。”曹夫人亲热地拉着林风,带着他一边走一边给他介绍家里。 而被曹夫人拉着的林风, 随着曹夫人说的点点头, 只是那脸上, 很是茫然,一看就是被强拉来的。 曹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夫人不是去毁玉佩了么,怎么反把孩子带回来了? 曹郐不由走过去, “夫人,这是?” 曹夫人看到曹郐, 脸色一僵, 立刻转头对身边贴身婢女说:“小鸢, 你先带风小郎君去后院翠竹轩休息。” 又转头温柔地对林风说:“风儿, 你肯定累了吧, 先跟着婢女去休息一下,等会吃饭, 我让人去叫你!” 林风晕晕乎乎地点头, 跟着婢女走了。 旁边, 曹郐看着他夫人对林风的态度, 更是摸不着头脑。 林风一走, 曹郐就忍不住问:“夫人你怎么把他弄回家了?” 曹夫人立刻对曹郐嘘了一声,然后扯着他进屋。 进了屋,曹夫人一屁股坐在桌旁,拍拍胸口,“你还问我为什么把他弄回家,我不把他弄回家行么,你知道我刚刚受到了多大的惊吓。” “惊吓?”曹郐不解。 “当然是惊吓,”曹夫人凑到曹郐耳边,小声说:“你知道他那块玉佩怎么来的吗?” 曹郐果然神色一变,忙问:“怎么来得?” 曹夫人瞥了他一眼,“他手里你的那块玉佩怎么来的,那位的那块玉佩就是怎么来得。” 曹郐尴尬一咳,“我还当你说什么呢,这不是明摆着么,要不玉佩也不会在那。” “我还没说完,你们俩不光玉佩来源一样,时辰也没差多少,恭喜,你和那位前后脚。” 曹郐一愣,“你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恭喜你们两个有一个是他亲爹!” 曹郐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现在还觉得只是一个玉佩的事么?我去得时候,人家还正在收拾东西,打算去找他亲爹呢!” “不能让他去!”曹郐断然说。 “我当然不会让他去啦!所以我当机立断把他拽了回来,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带他回来了吧!” 曹郐顿时松了一口气,笑道:“幸亏你反应快,要不他进京会出大乱子的,难怪岳父大人说夫人你素有急智,你真是为夫的贤内助啊!” “其实……还好吧,”曹夫人有些心虚,“不过老曹,为妻刚刚替你认了个儿子。” “啊?”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情急之下,为了阻止那孩子走,我告诉他你才是他亲爹!”曹夫人说了一句,朝后院溜去,“情急之下,一时急智,哈哈,一时急智。” 看着匆匆消失的曹夫人,曹郐傻眼了。 岳父大人,您闺女,还真挺有急智! …… 林风一脸懵然得被曹夫人连拖带拽带回刺史府,很是忐忑不安了几日。 他觉得他就像是被王熙凤骗进家的尤二姐,曹夫人指不定弄多少手段等着他呢! 可很快,他就发现他想错了。 自从他住进刺史府,曹夫人不但没对他使任何打压手段,反而很是照顾他,不仅院落比着自己亲生儿子,衣食住行也一应俱全。 就连平时早晚他和曹夫人嫡子一起去问安,曹夫人也没有丝毫为难,全然没有他以前看过的宫斗剧宅斗剧中的暗中挑刺、明嘲暗讽那些乱七八糟的。 林风都迷惘了,难道这曹夫人真是一个顶顶贤惠的人! 除了曹夫人,曹刺史,啊不,他爹也对他异常好。 他爹,曹刺史,给他请了两个很有名气的大儒,来教他读书! 林风是真惊了,一个庶子,读个书用这么大的阵仗? 隔壁曹夫人的嫡子们,不还是府里的先生教么? 不过曹刺史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曹夫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两人还和林风说,那几个孩子都皮和个猴似的,一看就不是读书的料,请好先生也是糟蹋,还不如从小多习些武艺,以后跟着他们爹进军营,而他年纪大了,习武已经晚了,才要多读书。 林风听了恍然大悟,曹家是将门,嫡子自然是要继承家业,当然以习武为重,而他,习文自然更让人省心。 自觉猜到真相,林风不但没觉得心里不平衡,反而安心下来,这就对了嘛,他毕竟是个庶子,哪能和嫡子比。 于是林风也没敢透漏自己会武的事,而是装作十分喜欢读书,跟着两个大儒读起书来! 果然,曹刺史和曹夫人对他更是满意。 林风渐渐放下心来,在曹家住了下来。 只是林风却不知道两人心里想得是: 不愧是那位的种,果然和那位一样,是天生喜欢读书的! 京城洛阳,皇宫禁中,端明殿 夏日的暑气蒸蒸日上,整个殿中门板全去,换上帷帐,殿中深处,一处榻上,一个四十多岁的清雅紫袍男子和一个头发花白的明黄中衣男子相对而坐,悠闲地下着棋。 当然,这悠闲是相对于紫袍男子的,另一边,明黄中衣男子则挠着头,看着棋盘直叹气。 紫袍男子看明黄中衣男子久未落子,伸手从旁边盘子中拿了一根竹签,扎一块冰镇西瓜,笑着咬了一口。 “陛下,这盘棋您已经下无可下,快点认输吧,这大热天的,收了棋咱们吃点瓜果不舒服么,干什么坐在这玩劳什子的东西。” 明黄中衣男子把棋盘一推,抱怨道:“下个棋,你也不知道让让朕,每次都让朕输,朕都一把年纪了,天天欺负一个老人家有意思么!” 紫袍男子好笑,“陛下,就您这棋艺,臣就算再让,您也赢不了啊!” 皇帝瘪瘪嘴,“这下棋啊,就是空架子,要真是战场杀敌,就你这小身板,朕一拳揍十个。” 紫袍男子无语,“陛下您是武将,臣是文臣,臣是多想不开和您在战场上拼拳头。” 皇帝却洋洋得意,“哎呀,你这家伙最大的短处,就是能文不能武,打仗,你不行。” 紫袍男子笑了笑,任由皇帝嘴上占占便宜。 皇帝这两年年纪大了,越发小孩子脾气,输个棋,都要恼一会,非得嘴上占便宜不行。 紫袍男子吃完西瓜,放下竹签,一个个捡起棋子,放到旁边棋篓里,说道:“五月了,各地的麦子都熟了,各地府衙官员已经开始上报今年的收成,我今早看了会,今年还算风调雨顺,收成不错。” 皇帝一听乐了,“先生向来谦虚,你说收成不错,那肯定就是丰年,想来今年是大丰收!” 紫袍男子笑而不语,算是默认。 皇帝瞬间仿佛年轻了好几岁,“又是大丰年,想朕登基那年,国库空可见底,百官无俸可发,百姓流离失所,朕穷得都想当裤子,后来幸得先生帮朕,先生励精图治,花了两年与民休养生息,又鼓励生产,如今国库丰盈,朕前段日子视察国库,那国库米粮堆积如山,连栓麻袋的绳子系不上,想不到今年又是大丰年,哈哈,想当年朕接得烂摊子,本以为弄个亡国之君算了,如今不曾想,朕却成盛世明君了。” 第157章 第一百五十七章 所以说, 其实他和他,压根就没什么关系! 这钱,原本不用给的! 只是崔主簿跑得太快,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崔主簿人就跑没了。 看着手中的银锭,林风犹豫要不要再送回去, 毕竟他没有诓人的打算, 可想了想,林风觉得还是算了。 崔主簿现在肯定不想再见到他,他要真找上门,说不定崔主簿受到的精神损失加□□损失,比这一百两还贵! 毕竟, 人家, 家有悍妻啊! 所以这一百两,就当做崔主簿赎回玉佩,毁灭年轻时罪过的钱吧! 阿弥陀佛, 善哉善哉! 林风念叨一句, 带着小安回客栈了。 回到客栈, 因为发了一笔意外之财, 林风瞬间觉得手头宽松起来,眼界也高了, 有些看不上之前订的普通上房, 直接找来小二, 换了一间天字“贵宾房”。 天字房有冰盆, 有酒席, 有专门的仆役, 可比林风之前的上房强好几倍, 林风带着小安好好享受了一下汴京的奢靡,这才有空想汴京另一位玉佩之主。 雕花玉佩的汴州刺史曹郐。 按理说,林风应该像对之前崔主簿一样,直接拿着玉佩信物和书信上门,看看这位曹刺史是不是他亲爹。 这是最简单直接的法子。 可这有个不妥,崔主簿是汴京主簿,曹刺史是汴京剧刺史,两人,是在同一个衙门! 昨天,他已经跑到州衙门前给崔主簿送信了,今天他总不能再跑到州衙门前给曹刺史送信吧! 就算衙门门口的侍卫,也肯定会有所怀疑。 再说,这万一要在衙门门口又碰到崔主簿,他多尴尬啊! 所以林风决定,这次雇个人去。 好在天字“贵宾间”素来提供跑腿服务,林风花了一两银子,请客栈小二跑了一趟腿,去衙门给曹刺史送了一封信。 汴京州衙后院 一个手持砍刀的武将正舞着一柄长刀虎虎生威,一个侍卫从远处跑来。 “刺史大人,门外有人送来您的信。” 武将收刀,“本刺史的信?” 侍卫将信呈上,武将直接随手接过,撕开,里面调出一块玉佩和一张信笺。 看到玉佩和信笺,武将脸上瞬间有些尴尬,忙朝后院小心看看,然后挠头。 “坏了,老子年轻时风流债来了!” 一炷香后,这位武将,曹刺史大人,带着一个心腹小厮,悄悄地出去了。 客栈 “您就是曹刺史大人?” 林风知道门口的来人身份后,愣了一下,忙让开身子,请人进来。 曹郐带着小厮进来,看了一眼屋里,就到中间一个圆桌旁坐下。 “是你派人送信给本刺史?你是何人?” 林风回道:“林情儿,是家母。” 曹郐脸色微变,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林风,“原来你是她的孩子,你今年多大了,是什么时辰生的?” 林风听到曹郐问的,心里哭笑不得,这都见到第三个,终于有个正常的了,知道盘问盘问他年龄,看他是不是亲生的。 林风回道:“我是天成元年九月生的。” 曹郐心里盘算了一下,日子还真对得上,只是……这林情儿当初在教坊,身边恩客不少,也不一定是自己的。 曹郐表示,他并不想接这个锅。 曹郐抬起头,看着林风,“你如今来,是你娘让你来找本官的?” 林风也看出曹郐面上的不情愿,其实这才是正常反应,任何一个已经成家立业的男子,被青楼女子找上门,要求负责,只怕也是现在这个样子。 好在林风本意也不是非要认爹,只是想改个户口外加顺手确认一下这个是不是亲爹,就拱手说:“家母已经过世了,家母生前怕在下年幼无靠,才给在下这些,让在下寻找一下,有个靠山。” 曹郐听了松了一口气,如果只是照拂一二,这个他还是能做到的。 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他也不是绝情人。 曹郐脸色变好,甚至有些温和,“那你现在找本官,可是遇到什么难处?” “在下今年已经快十七了,因随了母籍,多有不便……”林风为难得看了曹郐一眼。 曹郐懂了,笑着说:“这个简单,本官忝为汴京刺史,这点小事还是能管的,你且把户籍取来,我让人帮你改一下。” 林风忙麻溜地去床上拿包袱,心道这位曹大人虽然不愿认儿子,可会抓重点,办事利索,比前面那两个强多了。 林风提着包袱到桌上,打开包袱,从里面取出自己身份文书,呈给曹郐。 曹郐看也没看,直接随手递给身后小厮,“去拿给崔主簿,让他把这份身份文书调到汴京来,落户时,顺手改下户籍。” “小的明白,”小厮接了出去了。 林风看了,松了一口气,不愧是汴京刺史,一句话,就把他的户籍从江南调到汴京,还改了贱良。 不过这崔主簿,不会是昨天他见得那个崔主簿吧! 林风嘴角微抽,幸亏那家伙火急火燎的,甚至都没问他姓名,要不可就尴尬了。 曹郐看着林风,问:“还有别的事么,来汴京,盘缠可够?” 林风忙回:“大人放心,家母留了一些钱财给晚生,晚生尚有结余,其他,也一切都好。” 曹郐挺满意林风知道分寸,不贪心,点点头,就准备起身离开。 只是起身时,曹郐的袖子无意间被林风的包袱压在下面,结果曹郐一起身,哗啦,林风的包袱被曹郐带掉了。 包袱中的衣物匣子顿时滚落了这个。 曹郐看着满地的东西,一时有些尴尬。 林风忙说:“没事没事,是我刚才放包袱时没注意,不小心压了大人的袖子,小安,还不快收拾一下。” 小安忙过来和林风一起捡地上的东西。 曹郐也随手捡起落在自己靴子上一把折扇,准备放桌上,结果却在看到折扇上的扇坠时,愣住了。 林风和小安低着头把地上的东西都捡完,抬起头,就看到曹刺史正看着他的扇坠出神,不由疑惑的眨眨眼。 难道曹刺史看上了他的扇坠? 曹郐把扇子还给他,“你这扇坠哪里弄得,挺雅致的。” 林风心道果然,他当初看到这个玉坠就觉得挺雅致,挺好看,而且这块玉坠的玉明显比别的好。 “我娘留给我的。”林风没好意思直接说这也是七个爹的玉佩之一。 林风是没直说,可曹郐是什么人,怎么可能猜不出这玉坠是林情儿恩客的。 曹郐在袖子里的手当时就一紧。 “哈哈,原来是你娘留给你的,那你好着收着吧,别挂扇子上了,小心摔坏了,岂不是可惜了。” 林风听了点点头,觉得也有道理,这扇子都不小心掉了两次了,挂玉坠确实有点废,这玉孬好看着挺值钱的,等会还是解下来吧! …… 曹郐一出客栈,骑上马,就直奔自己的刺史府。 回到府,曹郐直接去了后院。 “郎君,你怎么回来了?”曹夫人从屋里迎出来,看了一眼天色,有些奇怪,这个时辰,他家郎君不该在衙门坐堂吗? 曹郐一把抱住曹夫人,“夫人,走,进屋。” 曹夫人一脸懵然地看着曹郐,“郎君,这大白天的……” “哎呀,不是,不是,是我有事要给你说。”曹郐拉着夫人进了屋,把丫鬟仆役都赶出去,然后关上门。 曹夫人顿时被曹郐一阵操作弄得很是紧张,“郎君,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曹郐拉着曹夫人在榻上坐下,紧张兮兮的说:“确实发生大事了,夫人,我今天发现了一件天大的事!” “什么大事?”曹夫人忙问。 “是……”曹郐刚要说,突然卡壳了,他突然想到,这事还事涉他成亲前上教坊。 曹夫人看着曹郐,“你说啊!” “我……那个……” 曹夫人一巴掌拍曹郐身上,“说话你打什么结巴,你又没结巴。” 曹郐一机灵,立马拉起曹夫人的手,“夫人,你等会听我说的别先生气,我保证,自从和你成亲后,我一直对你一心一意,从来没招花惹草……” 曹夫人看着曹郐危险地眯眼,“你是不是背着我搞出什么事了。” 第158章 第一百五十八章 林风手一抖, 手中的竹筒差点直接拍郑言头上。 “这位郑…您在说笑吧?” “为父郑言,荥阳郑氏嫡支,现忝为许州刺史。”郑言轻抚胡子, 矜持地说。 怕林风不信,郑言还从袖中掏出自己的私印给林风。 林风嘴角微抽地接过,看着上面“荥阳郑言”四个小篆,这才确定眼前这个真是许州刺史郑言,而不是碰瓷的。 没错,刚才林风的第一反应是, 碰瓷。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他随便救个人,就是他要找的人。 不过现在看来, 就有这么巧的事。 林风把印章还给郑言, 看着郑言,一时有些脑子打结。 不过很快, 林风就反应过来, 这事不对啊! 这家伙认儿子是不是太爽快了些。 现代认儿子还做个DNA鉴定呢,古代就算没DNA鉴定, 也起码得仔细问问,来个滴血验亲吧! 怎么能这么张口就认呢? 这也太随便了吧! 而且你不是世家豪门么,世家豪门门槛不是很高么, 你这么随便认儿子族里的族长同意么? 林风一时间居然被郑言不按套路出牌弄得有些风中凌乱,不由拔开竹筒, 喝了口水。 郑言却还在发挥自己初见儿子的慈父问候, “风儿, 你多大了, 是什么生辰生的, 为父家中现有二十七子,加上你正好二十八个,看你年龄,应该能排第八,以后你就是郑家的郑八郎……” “咳咳咳,”林风直接被口中的水呛着了,忙放下竹筒,然后伸手制止,“等等,郑……咳咳郑大人,那个,您是不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郑言不解:“忘了什么?” “那个,您难道不该先确定一下我是不是您的亲生孩子,不该问问我娘是谁么?” 郑言从善如流地问:“对了,差点忘了问你娘是谁?你娘现在在哪,要不要我派人去接一下?” 林风绝倒。 林风好不容易喘了一口气,才说:“郑大人还记得十几年前名震江南的花魁林情儿么?” 林风说完,看着郑言,想看看他什么反应。 谁想到郑言“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原来是江南长丽教坊头牌林情儿,十八年前我去江南时,确实慕名去过,想不到那时居然还不小心留了个沧海遗珠,唉,风儿,当年我去办完事就回来了,委实不知道你母亲有身孕,这事都怪我,你们母子肯定吃了不少苦吧,这事你放心,我这就派人去接你母亲。” 林风目瞪口呆看着郑言,“家母出身低微,你也不在意?” 郑言毫不在意地说:“为父向来怜香惜玉,再说你母亲还给为父生下了你,风儿你放心,你母亲进府以后,为父会好好待她的。” 林风差点没被噎死,他现在十分确定,面前这位姓郑的,如果不是脑子不好使的傻大愣,那肯定就是另有所图! 就是不知道哪种可能更高些! 林风只好说:“不必了,家母刚刚过逝,就是家母临终时嘱托,我才出来寻父的。” 郑言这才注意到林风一身素白,恍然,“原来如此……节哀,那我让管事去帮你母亲把坟迁来?” 林风虽然觉得郑言非要认他别有所图,不过还是感激他对他娘的态度,别管人家到底为什么目的,起码人家这表态没话说,所以说话也软起来,“不必,娘已经入土为安,那地方是我亲自选的,很安静,娘想必很喜欢。” 郑言听了也不坚持,“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林风看着郑言,觉得有些话还是得开诚布公的说开,“郑大人……” 郑言笑道:“我儿有什么事?” 林风满头黑线,“那个,郑大人,咱们的父子之情先等等,我能先问您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郑言好脾气道。 “您为什么这么轻易就认我这个儿子,先不说我的出身,决定我都不一定是您的儿子,就说假如我是,您身为世家嫡支,认儿子难道就这么简单,难道你们只要有外室子,都会接进府?”林风看着郑言。 郑言也看着林风,突然,郑言笑了。 “你这孩子,想不到不止武功好,脑子也聪明,更是清醒的很,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你是我儿子。” 郑言笑着找了块石头坐下。 “其实,我不确定你是不是我儿子,甚至看你的样貌,可能不是的更多些,不过……我不在意啊,孩子,只要你肯认我,我不介意你是不是我亲生的。”郑言看着林风笑着说。 林风疑惑,“你很缺儿子?” 郑言笑着摇摇头,“刚才我说过,我已有二十七子。” 林风无语,“都二十七个了,你还……” 郑言突然长叹一声,“顶用的不多,尤其像你这么顶用的,更没有。” 林风瞅瞅自己,再看看郑言,他很牛逼么,比那些精心教导的世家子更牛逼么?他怎么不知道。 郑言看到林风表情,就知道他想什么,笑着摇摇头,“不一定,你和我那些孩子都不一定。” “不一定?”林风不解。 郑言却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了林风一句,“你知道什么是荥阳郑氏吗?” 林风莫名其妙地看着郑言,“那不是你家么?” 郑言突然哈哈大笑,笑着笑着有一丝悲凉,“这才多少年,天下就有不知道荥阳郑氏的了!” 林风挠挠头,“那个,我是小地方出来的,可能见识短一点……” 丫的,他娘只精通琴棋书画,他叔只精通枪法,没人教他这些啊! 郑言却摇摇头,“可你知道么,如果是四十年前,哪怕目不识丁田间百姓,都不会不知道这个名号。” 林风目瞪口呆,郑家这么出名。 “前朝世家门阀盛行,虽然有科举,可科举不过刚兴,真正做官,还是世家子弟,而我郑家,就和陇西李氏、赵郡李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太原王氏乃是当时最鼎盛七家,被人称为五姓七望。” “这个我听过!”林风弱弱得举手。 “那知道当年的五姓七望有多么厉害么?”郑言问。 林风摇摇头。 “整个前朝,我郑家,出过十二任宰相!”郑言自豪地说。 林风目瞪口呆,十二个,一个朝代总共还有多少宰相,你干脆说宰相都被你们几家分了得了。 林风头一次认识到传说中五姓七望的恐怖。 “只是一切,都随着前朝的破灭成为历史,当年前朝破灭时,各地藩镇异起,各藩王更是视五姓七望为肥肉,或打压或蚕食,偏偏五姓七望是以文治家,比不上兵匪,乱世二十年,多少世家子丧生于兵乱之中,多少世家典籍毁于战火,等到新朝初建时,世家子弟再聚在一起,甚至连族谱都找不到了。如今世家子弟虽然仍然在朝中为官,可终究已没有当年的声望,就像为父,都已年过四十,还不过一小小刺史。”郑言感伤道。 林风听到前面还挺同情的,可等到最后一句,直接无语,小小刺史,刺史是正三品好不好,是封疆大吏啊,相当于后世省/委/书/记,就算古代州有点小,那也相当于市/委/书/记,咋在你眼里就那么委屈了。 你不想当可以送我啊! 果然人之悲喜,不可共通。 林风此时也明白郑言为什么非要认他做儿子了,准确的说,郑言不是看中了他,是看中了他这身武艺。 郑言的家族中都是文人,都是世家教导出来的谦谦君子,这样的人做官行,可真遇到战乱,就只能被宰的份,就像今天的车队,那么多护卫,那么精良的装备,居然拼不过比他们还少的土匪。 而今天他的出现,让郑言眼前一亮,起了招揽之心,如果他开始没说和郑言的关系,郑言大概会以客卿招揽他,而他不小心说了和郑言的关系,郑言就顺水推舟打算认他做儿子。 毕竟上阵父子兵,林风虽然窝在江南小城,也经常听到有些大人物认一些青年武将做养子。 果然,林风就听郑言说,“我如今有儿郎二十七,除了刚出生的几个,大多习文不习武,风儿你却习武,若你到我家,我家中府兵可由你掌管,而且为父乃许州刺史,也可以直接举荐你参加武举,想必以你的身手,定然能大放异彩,再加上我郑家的人脉,以后平步青云也不是难事。” “你举荐我做官?”林风诧异。 郑言笑着点点头,“风儿你长得好,武艺也好,只要有个好的出身,入朝为武将是轻而易举的事。” “那我需要做什么?”林风问,他可不相信有这样的好事。 郑言摇摇头,“你年纪还小,不懂这里面的道道,你只要是郑家子弟,在朝中做武将,握有一定兵权,对郑家就有天大的好处。” 郑言还笑道:“风儿你长得如此好,要是再能被哪个握有兵权的节度使看中,成为乘龙快婿,那郑家就更无忧了。” 林风恍然大悟,郑家不是希望他干什么,郑家是希望通过他能有一定兵权,保障家族。 不得不说,这一刻,林风是真心动了。 看到这份留档,再加上玉佩,还有曹家这不寻常的认亲,李琪要再猜不出大概,那真是白活这么大了。 只是,李琪也被自己猜出的内容吓到了。 那位素来被皇帝赞有君子之风,私下居然也能搞出这些事。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感慨了几句,李琪随及激动起来,这风月之事,最难澄清,不管这事是真是假,只要爆出来,那就是□□里进屎,想洗也洗不干净。 想到借此能让那个人名声大损,李琪一阵畅快,他憋屈十几年,终于有扬眉吐气的一天了。 不过李琪也知道那位位高权重,轻易流言伤不着,并且那位名声向来很好,若以流言,说不定不仅不能让人信服,反而会让那人有准备能反击,所以思前想后,李琪决定,他要在祭天大典前的大朝,骤然发难,打那人一个措手不及。 * 随着既定的祭天日期越来越近,整个行宫也忙碌起来。 虽然皇帝和随行的百官都不是真为了祭天才来的,可既然来了,本着心诚则灵,大家对祭天一事还是很重视的。 而京城政事堂两位留守宰相,也处理完政务,匆匆赶来汴京。 祭祀时,除了皇帝主祭,哪位宰相念祭祀词,哪位宰相捧香炉,亦有规矩,是不可缺席的。 于是等祭祀大典开始前,朝中重要的官员,算是在行宫聚齐了。 而按照惯例,祭祀前,会开一次大朝,安排第二日祭祀的各种事宜。 …… 大殿上,文武百官像往日一样,分站两列,陪皇帝一起上着朝。 不过比起往日的大朝会上的肃穆,今日朝会气氛倒很是轻松,甚至有些散漫。 毕竟今天只是来听听明日祭天的各种要求,也没什么大事,大家带张耳朵来就行了。 皇帝和三位宰相亦是如此。 所以等礼部尚书唠唠叨叨念完各种明日祭天要注意的事项,皇帝打了个哈欠。 “众爱卿还有什么要说的么,要没有,就散朝吧,等明日祭天……” “陛下,臣有一事要奏!”李琪突然出列。 皇帝一愣,不明白这时候还有什么事,随口问,“爱卿要奏何事?” 李琪突然长长一揖,大声说:“臣弹劾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冯相,孝期狎妓,并与教坊女子生有一子,臣弹劾汴京刺史曹郐,为替宰辅遮掩,知法犯法,私认其子!” 此话一出,整个朝堂一片寂静,连御座上的皇帝都懵了,“啊?” 第159章 第一百五十九章 皇帝一愣, 忙走过去,从淑妃手里接过皇后,“茵娘,好好的怎么又伤心了。” 皇后放开林风, 扑到皇帝怀里, “大郎,我们的审儿啊!我苦命的儿啊!” 皇帝抚着老妻的背, 看向王淑妃。 王淑妃忙小声说:“刚刚娘娘见了风小郎君, 问了年龄, 风小郎君说刚十七, 娘娘就想到了大殿下。” 皇帝叹了一口气,审儿当年, 也是才过十七的生辰, 难怪了。 皇帝拍拍老妻, 一时间也伤感起来。 大概是有了丈夫的安慰, 皇后哭了一阵, 渐渐平静下来, 王淑妃忙手疾眼快接过旁边宫女手中的帕子, 递给皇后。 皇后擦了把脸,这才缓了过来,只是神色还是厌厌的。 皇帝握着皇后的手,安慰道:“咱们还有永宁, 茵娘,你要撑住啊!” 皇后想到女儿, 这才仿佛活过来, 抬起头, 正巧看着旁边的林风, 对皇帝随口感慨一句:“这是谁家的孩子,模样竟和审儿当年有几分神似,尤其这身白衣,看到他仿佛看到我的审儿。” 皇帝一愣,转头看着林风。 旁边冯相突然开口,“娘娘,这是犬子,犬子无状,不小心惊扰了娘娘,还请恕罪。” 皇帝本来正看着林风,心道皇后这么一说,仔细看看,还真有点隐约像审儿的模样,难怪他之前看这孩子有点面善。 不过皇帝也没多想,十六七岁的小子,不都这个样么,再加上冯相一打岔,皇帝就回过头来笑着对冯相说:“不碍事,皇后看到风儿这年纪,难免想起审儿,不是这孩子的错,对了,冯相,你这孩子,打算怎么安置?” “这事臣已经和夫人说了,等会臣领他回去。” 皇帝笑道:“你这么多年也没个妾室,本以为你夫人……想不到也是贤惠的,既然你安排好了,那朕也就不操心了。” 冯相拱手,“让陛下费心了。” 皇帝看着皇后有些精神不济,就说:“本来孔循今儿来,朕打算让厚儿和他媳妇一起来聚聚的,不过皇后今日精神不好,改日子吧。” 冯相和孔循一家会意,行礼告退。 …… 马车上,林风偷偷看了看旁边的冯相。 这位也是双眼皮,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他亲爹? 如果是,这位可是一国宰相,搁在上辈子,就是国家总理啊! 想到这,林风心一抖。 难道黑雾非要他找亲爹,原因在这? 林风偷偷看冯相时,冯相就察觉到了,看到林风一抖,冯相伸出手,摸了摸林风的衣服,温和地说:“这才刚入秋,觉得冷了?” “没有,没有。”林风忙摇摇头,随口找了个理由,“只是刚才在宫里有些紧张,都怪我,不小心引得皇后娘娘伤心。” 冯相摸摸林风的头,“没事,不是你的错,皇后娘娘只是想起了大殿下。” “大殿下?” “就是先帝的养子,陛下和皇后娘娘的长子。” “先帝的养子?”林风很诧异,不是皇帝的嫡长子么,怎么还是先帝的养子,甚至介绍时还放在人家亲爹亲妈前面。 “先帝当年打天下时,很年轻,才二十二岁,开始时没有儿子,就想养个侄子当儿子,就看上了他大哥,也就是当今皇帝的长子,那孩子打小聪明伶俐,长得又和先帝有几分像,先帝喜欢得紧,就经常抱回去养,后来先帝虽然有了儿子,对那孩子喜爱也不减,登基后更是想认成自己儿子,只是陛下当初虽然只是节度使,可就这一个嫡子,当然死活不肯,不过后来先帝还是给记在了自己名下,甚至偷偷给改了名字,把当今陛下气得跳脚。”冯相想起这桩往事,露出一丝笑意。 林风听了嘴角抽了抽,原来天底下最喜欢认儿子的是先帝啊,自己大哥家的儿子都抢,还抢得是嫡子。 “不过这位大殿下能让亲叔和亲爹争,想必也很优秀吧?” 冯相微微点头,“说起来,大殿下真是皇子一辈最出众的一个,虽然有先帝一路提拔,可才十七岁,就做到御林军金枪指挥使,只可惜当年那场兵变,唉……” “当年兵变到底怎么了?”林风不由问。 冯相一顿,淡淡地说:“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一个小孩子,问这个干什么!” 林风忙闭嘴,心里嘀咕,孔循说有什么问他爹,可他也得有这个胆啊。 林风也不敢再问,老老实实坐在车上。 过了一会,马车驶进冯府门前,冯相领着林风下车。 冯相直接带着林风进去,一路穿过回廊,到了正院,然后掀开帘子进去。 屋里,一个妇人正和几个孩子说话,看到冯相进来,带着孩子起身,“夫君回来了。” 看到林风,妇人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温和地说:“这是风儿吧!” 林风本来还有些担心,见状放下心来,忙行礼,“见过夫人。” 冯夫人笑着说:“我听夫君说过你的事了,既然来了,就在府里住下吧,我已经让人打扫出了西跨院,你年纪不小了,也是个大小伙子了,有个自己的院子住着也舒坦。” 林风有些受宠若惊,“都听夫人安排。” 冯夫人叫来管家,让管事带着林风先回院子休息。 等林风走了,冯夫人让孩子们都下去,走到冯相身边,替丈夫脱了官袍,“你的事,我向来不多问,只是这孩子,你虽然闭口不言,可我约莫也猜出几分,如今平儿他们还小,你这当爹的,也当心些,莫要连累家里几个孩子才是。” 冯相看着目光清明的冯夫人,叹了一口气,“知道瞒不过你,放心,过几日,我就让他离京,这几日,就辛苦你照顾了。” 冯夫人松了口气,“夫君放心,妾身会照顾好他的。” * 林风自从那日跟冯相回来,就在冯府住下了。 刚开始,林风还有些不安,深怕相府大院,规矩多,可没两天,林风就发现他想多了。 冯府不仅规矩不多,甚至简单到令人不敢置信,冯府后院,就一个冯夫人,六个孩子外加几个年纪很大的婆子。 林风也是这时才知道,他刚认的这个爹,居然是位古代的一夫一妻执行者。 而且比起许多因为怕老婆、敬重老婆,被迫一夫一妻,他这个爹冯相,是自己主动一夫一妻。 因为冯相觉得,天下战乱已久,百姓流离失所,本来女子就生存艰难,他已有妻子,更不该因为身份多占女子,使他人无妻,所以这么多年,但凡别人送他女子,包括先帝皇帝赏赐,他都把女子送回娘家,并且赠送一份嫁妆,劝女子的父母宗族好好给女子找个婆家,莫让流落在外,若是有战乱流落在外不记得家人的女子,冯相也会先送到尼姑庵,再送一份嫁妆,让她自己找个看中的嫁了。 冯相和夫人成亲快三十载,满朝文武甚至都不知道冯夫人贤不贤惠,因为这么多年,外人送给冯相的女子,冯夫人从来就没见过,还没进冯家门,冯相自己安置没了。 林风知道后,都震惊了,原来古代,就有人认识到一夫一妻制对稳定社会稳定人口的重要性,并且身体力行做到。 一时间林风都不知道该赞冯相有远见,还是该赞冯相品行过人。 再加上冯相平素节俭,也没什么享受念头,所以偌大的后院,就冯相老婆、孩子和他老婆当年出嫁时带的几个陪嫁,别的,真是再没人了,端得是整个家里再简单不过。 当然,这是后院,前院,冯相自己还是有一些侍卫下人,外面,也有朝廷特地给宰相派的御林军巡逻,这些都是宰相配置,冯相都不少。 因此住在冯府,真是个不错的地方,既没什么规矩,还绝对安全。 所以林风住了两天,就混熟了,也不再拘束,往常该干什么干什么,甚至还把自己的枪法练起来了。 说起来,他都好久没练武了,当初在曹家,他一直没敢暴露自己会武,也没敢练枪,可把他憋坏了。 这日,清晨,林风又和往常一样,畅快淋漓的舞了一遍枪法。 突然,林风觉得背后汗毛倒立,忙停下,一扭头,就见冯相冷冷地看着他。 林风一哆嗦,“怎么了?” “你这枪和枪法,谁给你的?” 正午时分,一队马车浩浩荡荡进了许州城。 马车上,林风盘着腿,一手托腮,一手随意摆弄着腿上匣子里的几块玉佩。 他娘当初给他玉佩时,曾告诉过他七人现在的身份,这七块玉佩,莲花玉佩是许州刺史郑言、青鸾玉佩是汴州主簿崔登,雕花玉佩是汴州刺史曹郐,云纹玉佩是魏州世家胡家三郎,还有三块玉佩,其中一块有些像扇坠的,是一位李公子的,另一红玉的,是一位陈公子的,剩下一块青玉的,是一位王公子的,毕竟逛教坊青楼的,也有许多不愿意透漏身份的。 他娘曾告诉他,但凡逛青楼不愿留真名的,要么是身份有妨碍,要么是家里有母老虎,所以后面这三块,他就不要去找了,找了也讨不到好。 林风觉得他娘说得有理,所以从一开始,打算找的就是前四个,并且还根据路途远近,画了张地图,打算依次碰碰运气。 可谁想到,半路上,就正好碰到他要找的第一个,更没想到,这第一个就这么给力。 林风摸着下巴,要不干脆就认这个得了,别找后面那几个了。 谁知道后面那几个怎么样! 当然,在认之前,林风决定还是先跟着郑言去家里看看。 郑言虽然看着不错,可谁知道他家里人对他是什么态度,要是他家里看不上他,他以后呆在郑家,岂不是为难。 所以林风很顺从地接受了郑言的邀请,决定跟他一起回许州。 马车一进许州,周围立刻热闹起来,林风伸手掀开车帘,就见道路两旁,都是一排排商铺,大街上,也有许多小贩在卖东西,整个许州城,甚是热闹。 “好热闹,竟不比江南的大城差。”林风感慨了一句。 前面驾马的车夫听了笑着说:“这可是郎君治下的州城,当年热闹了,郎君自从到任后,一直励精图治,每次吏部考核,郎君可都是上品。” 第160章 第一百六十章 “小郎君, 等等小的,这正下雨,您被淋着可怎么办!” 少年却充耳不闻, 一直走到小巷最里面的一座宅子门前才停下, 随手抹了一把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然后深吸一口气, 嘴角僵硬的勾了勾,挂上一丝勉强的笑意, 才伸手推开了门。 进了门, 穿过庭中院子, 少年直接走向了一间卧房。 “娘,我抓药回来了, 刚刚我问了慈善堂的大夫,您如今熬过冬天,身子有些起色, 只要再吃几服药,说不定夏日里就能起来了。”少年掀开门帘,笑着走进去。 屋里, 靠窗的睡榻上,一个女子斜倚在靠枕上,看着窗外朦胧的细雨。 只是单单望见一个侧影, 就可以女子无论身段还是样貌, 都堪称世间绝色。 少年却没有注意到这些,反而快步上前,关上窗户, 抱怨道:“娘, 这春日里雨天的风最是湿冷, 您怎么开着窗对着吹,又冻病了怎么办?” 关完窗,少年回过身,走到榻前,替他娘,林情儿掖了掖被子,然后笑着说,“娘,我把药给小安,让他去熬药。” 正要转身,却听到女子轻声说,“风儿,不用了,不中用了。” 少年浑身一僵,转过头,就看到他娘一双美目正注视着他,里面是清醒的了然。 林情儿苍白地笑了下,“风儿,娘的身体自己清楚。” 林风刚刚在门外强装的无事瞬间土崩瓦解,红了眼,“娘……” “傻孩子,哭什么,”林情儿居然自己撑着身子坐起来,把林风拉着坐在床边,还伸手给儿子擦了擦眼泪,“生老病死,不过是早晚的事,人总得有这么一遭。” 话虽如此,可谁又能接受,林风强忍泪水,低着头。 林情儿看着儿子的样子,突然笑了,“你这孩子,做这个样子干什么,你娘我这一辈也算是命途多舛,五岁因战乱和双亲离散,六岁被卖入教坊,八岁长开了被老鸨相中,从此天天学那些卖笑手段,就等及笄后成为坊里花魁,做她手中一棵摇钱树,然后和别的花魁一样,风光几年,最终色衰而驰,成为坊里后井中一缕冤魂,那时娘的命运,一眼就可以看到头,可娘生来性子狠,不认命,敢在最红的时候偷偷怀孩子,敢在老鸨带人来时在人最多的花街上跳楼,最终娘挣出一条命,自赎自身,换来下半辈子安稳度日,换来你这个儿子尽孝床前,风儿,你哭什么,你该笑,娘这一辈子,生得卑贱,走得却安详,这天底下,有几个花魁有你娘这么好命!” 林风突然伸手抹了把眼泪,抬起头,坚定地说,“娘,儿子明白了,儿子已经长大了,您放心。” 林情儿欣慰地点点头,“我儿已经十六了,你自幼聪慧老成,娘相信就算娘不在,你能生活得很好。” 说到这,林情儿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匣子,递给儿子。 林风接过,打开,里面有两层,上面一层,是几块金锭和银锭,下面一层,居然是几块形状各异的玉佩。 “这上面一层,是我多年攒下的体己,如今给你,你往后手头也好宽松些,而这下面……”林情儿拿起里面的玉佩,一块块在手中摆好,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这其中一块,是你亲生父亲的。” 林风一愣,他亲爹的?他那个逛青楼让他娘胚珠暗结,却从没出现的爹的。 林风对那个素未谋面的爹没什么好感,不过本着好奇,还是随口问了一句:“哪一块?” 谁想他娘却轻松地说:“娘怎么知道是哪块!” 林风:…… 林风一脸懵逼地看着他娘。 林情儿坦然地看着儿子,“娘那一月接客七人,每人都要了一块玉佩,后来就怀了你,按日子只能推算到那个月,娘又怎么知道和哪个怀的。” 林风绝倒,他娘一如既往的彪悍。 “那娘你现在拿出这些玉佩?” 林情儿往后面的靠枕一倚,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风儿,你知道娘当初为什么怀上你么?” “呃,不是意外怀上的么?您舍不得打……”林风想到这些年听到的传言,他娘当年是江南顶红的花魁,当初那事也算闹得挺大的,不知有多少人说他娘脑子不清楚,不知被哪个浪荡子骗了身骗了心,怀了孩子还不舍得打,最终身价一落千丈。 林情儿嗤笑一声,“教坊的姑娘从开始接客,就一月一碗红汤,开始是避孕,喝得久了就绝孕,哪有什么意外。” 林风瞪大眼睛。 林情儿目光看着窗户上的油纸,似回忆似自语,“我从小在教坊长大,知道里面姑娘最终的下场,我知道,只有从里面逃出来,我才能逃过那样的命运,可逃,哪有那么简单,我是花魁,是坊里的摇钱树,身价高得整个江南都没几个人能赎得起,我想自赎出来,唯一的法子就是让自己身价大跌,而怀个孩子,是最好的法子。” 林情儿转过头,看着儿子,“风儿,你可曾怨恨过娘,让你生于妓人之子。” 林风握住林情人的手,摇摇头,“娘,你知道儿子素来不在意这些的。” 林情儿又欣慰又心疼地看了眼儿子,然后低头看着手中的七块玉佩,“可是,娘却在意。不过好在,娘当初做这事时,留了个心眼。当初娘偷偷停药后,就仗着自己是花魁,特地在接客时挑剔了一些,那一个月接的七位,都是出身显贵的翩翩公子。” 林风眨眨眼,看着他娘手中的七块玉佩,他娘不会想让他认祖归宗吧? 林风顿时一阵头大。 林情儿看着林风的表情就知道他想什么,摇摇头,“娘在教坊那么多年,难道还看不清这天下的男人,这男人,在教坊里海誓山盟,那都是假的,他们心里,压根看不起青楼女子,更看不上青楼女子生的孩子,青楼女子要真信了他们嘴,让孩子登门认祖归宗,那只能自取其辱,所以风儿,娘这辈子不会让你去认祖归宗,更不屑死后进那些狗屁世家大族的祖坟。” 林风听了,简直想给他娘鼓掌,他娘这辈子,活得清醒。 “那娘你给我这些玉佩干什么?”林风不解。 林情儿抬起手,温柔地摸了摸儿子的头,“风儿,这些年,你会读书,会武功,会做账,娘都看在眼里,可因为你户籍随了娘,入了贱籍,无论是科举,武举,甚至到衙门做个书吏,都不成,如今眼瞅着你大了,再不改户籍就要耽搁你了,所以娘把这玉佩给你,你偷偷去找你亲爹,让他看在亲生血脉的份上,在你户籍上改一下,把贱籍改为平民,想必以他的身份官位,这点小事算不上什么。” 林情儿又从枕头下拿出七个信封,递给他。 林风拿起一看,七封信都是用市面上顶好的熏香信笺,上面是娟秀的小楷,写着“郎君亲启”,林风打开,里面是一首凄婉的怨郎赋。 林风抬起头,佩服地看着他娘。 十七年前春风一度,胚珠暗结,十七年后找上门,不要负责,不要认祖归宗,不破坏对方家庭,只要暗中帮忙改个户籍,这只要不是铁石心肠,也给他办了吧,再加上这首怨郎赋,说不定对方良心一痛,还能照拂他一二。 他娘不愧是能从教坊活着走出来的女人。 要说这皇宫内禁的路,其实他比皇帝还熟,毕竟他当年住皇宫的时间,可比当今圣上早多了。 紫袍男子顺着宫墙一路往外走,刚走到御园一个路口,就听到前面一阵鞭子声,不由皱眉,走过去。 走到那,紫袍男子就看到一个三十来岁的穿着皇子服饰的男子正拿着鞭子,抽两个小太监,旁边还跪着几个,一边抽一边还叫嚣。 “你们两个不长眼么,敢冲撞本皇子!” 紫袍男子见状眉毛一皱,虽然早已见怪不怪,可每次见了,仍忍不住动气。 紫袍男子干脆走过去,笑着说:“二殿下。” 二皇子正在教训不长眼的内侍,听到这声音一激灵,忙把鞭子背在身后,转过身来,对紫袍男子见礼,“见过相公。” 紫袍男子微微侧身,受了二皇子半礼,笑眯眯地说:“老臣刚从陛下那回来,陛下刚刚还谈起殿下的学业,很是忧心,让老臣能来多照看一下殿下,老臣今天中午正好有空,不如老臣去殿下温习一下功课如何?” 二皇子一听紫袍男子要查功课,立刻汗毛倒立,开什么玩笑,紫袍男子给他请的皇子傅都被他打回家半个月了,这半个月他何曾读过什么书,要一查还不露馅了。 二皇子忙打了个哈哈,“本皇子今儿中午不巧要去母后宫中用膳,怕是不方便,相公公务繁忙,就不劳烦了相公了。” 紫袍男子笑道:“原来殿下要去皇后娘娘宫中问安,确实耽误不得,那臣就下次有空再去好了。” 二皇子尴尬地笑了笑,也不敢约下次的时间,忙带着下人匆匆走了,“相公,母后正在宫中等孤,孤先去看母后了。” 紫袍男子笑道:“老臣恭送殿下。” 二皇子一走,紫袍男子转过身,看了一眼地上两个血肉模糊的小太监,淡淡地说:“送他们去御马监,告诉监头,让马医给他们看看,用些药,这两人以后就放他那了。” 旁边跪着的小太监们正不知怎么办,一听紫袍男子说得,如临大赦,忙磕头,“多谢相公救命之恩,多谢相公救命之恩。” 这两个小太监是被主子打了,别说叫大夫,连药都没有,只能自己挺着,多数是要活不下的,如今去御马监,说不定还能活下去。 紫袍男子摆摆手。 几个人忙抬着两个人朝御马监去了。 紫袍男子心事重重地继续朝宫外走去。 皇帝年轻时忙着征战沙场,留下的孩子并不多,如今还活着的,只有潞王、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和两个公主。 潞王最年长,当年跟着陛下南征北战,也算军功卓越,本来以这家伙的军功,完全没后面几个皇子的事,可偏生,这家伙不是皇帝亲生的,皇帝年轻时曾纳一寡妇为妾,这寡妇有个十岁的儿子,皇帝要了人家娘,顺便养了人家儿子,这便是潞王,所以虽然潞王是长子,上了玉牒,也战功赫赫,皇帝大臣立嗣也不考虑他。 不过皇帝倒是挺疼这个儿子,毕竟是头一个,哪怕不是亲生的,毕竟是自小养大的,所以登基后就封了王,封了封地。 剩下的就是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四皇子其实也不是皇帝亲生的,四皇子是皇帝一个侄子,自小父母双亡,皇帝就认了做自己儿子,这事虽然不公开,但在朝堂上也不算秘密,所以也可以排除。 第161章 第一百六十一章 王淑妃忙小声说:“刚刚娘娘见了风小郎君, 问了年龄,风小郎君说刚十七,娘娘就想到了大殿下。” 皇帝叹了一口气, 审儿当年, 也是才过十七的生辰,难怪了。 皇帝拍拍老妻, 一时间也伤感起来。 大概是有了丈夫的安慰, 皇后哭了一阵, 渐渐平静下来,王淑妃忙手疾眼快接过旁边宫女手中的帕子, 递给皇后。 皇后擦了把脸, 这才缓了过来,只是神色还是厌厌的。 皇帝握着皇后的手,安慰道:“咱们还有永宁,茵娘, 你要撑住啊!” 皇后想到女儿, 这才仿佛活过来, 抬起头, 正巧看着旁边的林风, 对皇帝随口感慨一句:“这是谁家的孩子,模样竟和审儿当年有几分神似, 尤其这身白衣,看到他仿佛看到我的审儿。” 皇帝一愣,转头看着林风。 旁边冯相突然开口, “娘娘, 这是犬子, 犬子无状, 不小心惊扰了娘娘,还请恕罪。” 皇帝本来正看着林风,心道皇后这么一说,仔细看看,还真有点隐约像审儿的模样,难怪他之前看这孩子有点面善。 不过皇帝也没多想,十六七岁的小子,不都这个样么,再加上冯相一打岔,皇帝就回过头来笑着对冯相说:“不碍事,皇后看到风儿这年纪,难免想起审儿,不是这孩子的错,对了,冯相,你这孩子,打算怎么安置?” “这事臣已经和夫人说了,等会臣领他回去。” 皇帝笑道:“你这么多年也没个妾室,本以为你夫人……想不到也是贤惠的,既然你安排好了,那朕也就不操心了。” 冯相拱手,“让陛下费心了。” 皇帝看着皇后有些精神不济,就说:“本来孔循今儿来,朕打算让厚儿和他媳妇一起来聚聚的,不过皇后今日精神不好,改日子吧。” 冯相和孔循一家会意,行礼告退。 …… 马车上,林风偷偷看了看旁边的冯相。 这位也是双眼皮,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他亲爹? 如果是,这位可是一国宰相,搁在上辈子,就是国家总理啊! 想到这,林风心一抖。 难道黑雾非要他找亲爹,原因在这? 林风偷偷看冯相时,冯相就察觉到了,看到林风一抖,冯相伸出手,摸了摸林风的衣服,温和地说:“这才刚入秋,觉得冷了?” “没有,没有。”林风忙摇摇头,随口找了个理由,“只是刚才在宫里有些紧张,都怪我,不小心引得皇后娘娘伤心。” 冯相摸摸林风的头,“没事,不是你的错,皇后娘娘只是想起了大殿下。” “大殿下?” “就是先帝的养子,陛下和皇后娘娘的长子。” “先帝的养子?”林风很诧异,不是皇帝的嫡长子么,怎么还是先帝的养子,甚至介绍时还放在人家亲爹亲妈前面。 “先帝当年打天下时,很年轻,才二十二岁,开始时没有儿子,就想养个侄子当儿子,就看上了他大哥,也就是当今皇帝的长子,那孩子打小聪明伶俐,长得又和先帝有几分像,先帝喜欢得紧,就经常抱回去养,后来先帝虽然有了儿子,对那孩子喜爱也不减,登基后更是想认成自己儿子,只是陛下当初虽然只是节度使,可就这一个嫡子,当然死活不肯,不过后来先帝还是给记在了自己名下,甚至偷偷给改了名字,把当今陛下气得跳脚。”冯相想起这桩往事,露出一丝笑意。 林风听了嘴角抽了抽,原来天底下最喜欢认儿子的是先帝啊,自己大哥家的儿子都抢,还抢得是嫡子。 “不过这位大殿下能让亲叔和亲爹争,想必也很优秀吧?” 冯相微微点头,“说起来,大殿下真是皇子一辈最出众的一个,虽然有先帝一路提拔,可才十七岁,就做到御林军金枪指挥使,只可惜当年那场兵变,唉……” “当年兵变到底怎么了?”林风不由问。 冯相一顿,淡淡地说:“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一个小孩子,问这个干什么!” 林风忙闭嘴,心里嘀咕,孔循说有什么问他爹,可他也得有这个胆啊。 林风也不敢再问,老老实实坐在车上。 过了一会,马车驶进冯府门前,冯相领着林风下车。 冯相直接带着林风进去,一路穿过回廊,到了正院,然后掀开帘子进去。 屋里,一个妇人正和几个孩子说话,看到冯相进来,带着孩子起身,“夫君回来了。” 看到林风,妇人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温和地说:“这是风儿吧!” 林风本来还有些担心,见状放下心来,忙行礼,“见过夫人。” 冯夫人笑着说:“我听夫君说过你的事了,既然来了,就在府里住下吧,我已经让人打扫出了西跨院,你年纪不小了,也是个大小伙子了,有个自己的院子住着也舒坦。” 林风有些受宠若惊,“都听夫人安排。” 冯夫人叫来管家,让管事带着林风先回院子休息。 等林风走了,冯夫人让孩子们都下去,走到冯相身边,替丈夫脱了官袍,“你的事,我向来不多问,只是这孩子,你虽然闭口不言,可我约莫也猜出几分,如今平儿他们还小,你这当爹的,也当心些,莫要连累家里几个孩子才是。” 冯相看着目光清明的冯夫人,叹了一口气,“知道瞒不过你,放心,过几日,我就让他离京,这几日,就辛苦你照顾了。” 冯夫人松了口气,“夫君放心,妾身会照顾好他的。” * 林风自从那日跟冯相回来,就在冯府住下了。 刚开始,林风还有些不安,深怕相府大院,规矩多,可没两天,林风就发现他想多了。 冯府不仅规矩不多,甚至简单到令人不敢置信,冯府后院,就一个冯夫人,六个孩子外加几个年纪很大的婆子。 林风也是这时才知道,他刚认的这个爹,居然是位古代的一夫一妻执行者。 而且比起许多因为怕老婆、敬重老婆,被迫一夫一妻,他这个爹冯相,是自己主动一夫一妻。 因为冯相觉得,天下战乱已久,百姓流离失所,本来女子就生存艰难,他已有妻子,更不该因为身份多占女子,使他人无妻,所以这么多年,但凡别人送他女子,包括先帝皇帝赏赐,他都把女子送回娘家,并且赠送一份嫁妆,劝女子的父母宗族好好给女子找个婆家,莫让流落在外,若是有战乱流落在外不记得家人的女子,冯相也会先送到尼姑庵,再送一份嫁妆,让她自己找个看中的嫁了。 冯相和夫人成亲快三十载,满朝文武甚至都不知道冯夫人贤不贤惠,因为这么多年,外人送给冯相的女子,冯夫人从来就没见过,还没进冯家门,冯相自己安置没了。 林风知道后,都震惊了,原来古代,就有人认识到一夫一妻制对稳定社会稳定人口的重要性,并且身体力行做到。 一时间林风都不知道该赞冯相有远见,还是该赞冯相品行过人。 再加上冯相平素节俭,也没什么享受念头,所以偌大的后院,就冯相老婆、孩子和他老婆当年出嫁时带的几个陪嫁,别的,真是再没人了,端得是整个家里再简单不过。 当然,这是后院,前院,冯相自己还是有一些侍卫下人,外面,也有朝廷特地给宰相派的御林军巡逻,这些都是宰相配置,冯相都不少。 因此住在冯府,真是个不错的地方,既没什么规矩,还绝对安全。 所以林风住了两天,就混熟了,也不再拘束,往常该干什么干什么,甚至还把自己的枪法练起来了。 说起来,他都好久没练武了,当初在曹家,他一直没敢暴露自己会武,也没敢练枪,可把他憋坏了。 这日,清晨,林风又和往常一样,畅快淋漓的舞了一遍枪法。 突然,林风觉得背后汗毛倒立,忙停下,一扭头,就见冯相冷冷地看着他。 林风一哆嗦,“怎么了?” “你这枪和枪法,谁给你的?” 第162章 第一百六十二章 第二日清晨, 王淑妃一脸神清气爽扭着腰,回后宫补觉去了,独留皇帝躺在龙床上, 摸着老腰, 咂着嘴苦笑。 果然最难消受美人恩,年纪大了,还是得节制啊! 皇帝默默拉拉被子, 打算也补个觉。 只是到底年纪大了,人老觉也少,皇帝躺了一会,居然没睡着。 皇帝干脆也不睡了,躺在床上想起昨晚上被淑妃打断的事。 当初那个月, 明明是他和冯相在一起的,冯相当时在坟边结庐守孝,他就带兵在旁边一片荒地上驻扎。 冯相不可能有机会偷偷跑出去,更不可能从北方跑到江南。 皇帝摸摸下巴,那冯相那个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当初冯相认那个孩子时, 他就觉得有点隐约不对,只是没多想, 毕竟要不是自己的孩子,没有官员愿意顶着孝期狎妓的名声认孩子, 尤其还是名声极好的冯相。 可如今仔细一想, 这事却处处透着怪异。 冯相,真会孝期狎妓吗? 皇帝想了一下, 摇摇头, 他和冯相相识三十年, 冯相是什么人他还是清楚的,别说孝期狎妓,就是平常,只怕也不会想着去逛花楼。 那他特地大老远跑江南去逛个花楼睡个花魁干什么? 皇帝摸着下巴,冯相,不会被人栽赃了吧! 随及皇帝摇摇头,孩子这种事,日子那么好算,是不是一问就清楚了,要他没做,就算想栽赃也栽不上。 突然,皇帝想到曹刺史干得事,冯相,不会是替人背锅吧? 皇帝笑着摇摇头,这怎么可能。 冯相这家伙,怎么可能轻易替人背锅,说来这么多年,他也就替先帝和他经常背背锅。 突然,皇帝脸色一变,他想起来了。 当年先帝,好像正在江南一代巡幸。 ** 政事堂 冯相正在处理政务,一个内侍走进来。 “相爷,陛下有事相召。” 冯相没有抬头,“等我把这几件处理完。” 内侍不敢催,“是。” 冯相把手头几年加急的政务处理完,这才放下笔,对郑相和崔相说:“陛下相召,其他政务,就有劳两位了。” 郑相和崔相还以为和以前一样,随意摆摆手,“交给我们吧,别让陛下久等。” 冯相这才起身,跟着内侍朝宫里去了。 一路跟着内侍到了皇帝寝宫,冯相停下,整整衣袖,然后抬步走进去。 进了寝宫,皇帝正坐在里间榻上,吃着葡萄。 冯相走过去,拱手,“陛下。” 皇帝笑着指了指对面,“来,皇庄上刚进的葡萄,来尝尝。” 冯相走到对面坐下,捏了一个尝了下,“粒粒饱满,味道酸甜,今年皇庄上的葡萄长得不错。” 皇帝笑着说:“你要喜欢,等会出宫带些回去,你家孩子小,定然喜欢吃这个。” “多谢陛下,那臣就厚脸拿些回去给平儿他们了。” “怎么光拿给平儿他们,不给风儿?这是厚此薄彼?”皇帝笑着打趣。 冯相捏了一个葡萄,“我昨儿有事,派他出去了。” 皇帝笑容淡了一些,“哦,去哪了?” “前些日子卢质写了本诗集给我,我帮他校正完了,就让风儿送去了。”冯相随口说。 “是么?只是送个诗集?”皇帝看着旁边这盘葡萄,“那你夫人昨日带着孩子为什么也走了?” 冯相吃了颗葡萄,不紧不慢地说:“刚刚忘了,臣夫人昨天和臣因为风儿的事赌气,回娘家了,看来臣只能辜负了陛下的葡萄了。” “冯相!”皇帝勃然大怒,“你是在敷衍朕么?” 冯相起身,拱手,“臣有罪!” “你!”皇帝用手指着冯相,“你这是当着朕的面欺瞒朕么!” 冯相默然。 皇帝喘了一口气,“朕问你,风儿,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别想狡辩,朕算过,他怀上的日子,正是当年朕去你老家的时候!” 冯相闭上眼,“不是。” “那他是?”皇帝盯着冯相。 冯相叹了一口气,睁开眼,“陛下既然问,想必已经猜出来了,何必再要臣多言。” 皇帝骤然起身,“他真的是,真的是,真的是先帝的儿子……” 皇帝在屋里转了两圈,终于缓过神来,深吸一口气,突然转头看着冯相。 “所以那天大殿上,你才不顾名声要当众认他,好啊,好啊,冯相,先帝死了十七年,你还能为了他的儿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自砸名声,你够忠心,可你想过朕么,朕和你相识三十年,君臣十七年,朕对你什么样,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朕么,看着朕在大殿上替你背锅,被你当傻子耍,你好得很啊!” 冯相平静地说:“当时事发突然,臣当众认下也是无奈之举,并未想到陛下会因顾惜臣的名声替臣背锅,此事,是臣情急之下思虑不周。” “好一个情急之下思虑不周,这事要不是李琪骤然发难,你是不是打算直接抹平此事,冯相,朕是不是得等哪天他造反杀到朕面前,朕才知道你还给先帝养了个儿子,养了个余孽!” 冯相猛然抬头,“陛下,他还只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 “孩子,他都十七了!他就算一时不知道,他能一辈子不知道,他只要知道,你觉得他会安安分分的,可笑。”皇帝嗤笑一声。 冯相看着皇帝,“这么说,陛下是容不下他了?” 皇帝觉得好笑,“你觉得朕会养虎为害么?” “好了,臣知道了。”冯相说了一句,突然一把端起旁边的葡萄碟子,摔向桌子,然后捡一块碎瓷片,划向脖子。 “那臣今日,先走一步!” 冯相一愣,“呃?” 旁边崔相笑着把一份国书递给冯相,“来来来,冯大相公,契丹皇帝陛下特地给您的问候,您用您金贵的手批一下。” 冯相接过,打开一看,上面是契丹国书,说下个月契丹来使,希望两国商谈结盟一事。 国书并无出奇,只是在最后,多了一句: 吾皇特问冯相安。 冯相不由扶额。 郑相和崔相在旁边笑着小声私语。 “你说都二十年了,契丹那位皇帝怎么还不死心。” “就是啊,也不知冯相当年干了什么,竟遭那位如此惦记,那位天天想着弄冯相回去当宰相。” “当然是咱们冯相才干过人,那关外,怎有咱们冯相这等风流人物,他不甘心也正常。” “不过这些年,那位陛下也真是执着的,但凡有国书,必然问候咱们冯相。” “这算什么,当年咱们冯相在北方老家守孝时,那位陛下还派大军打算掳走咱们冯相,可惜被朝廷派军打退了。” 两人正打趣着,冯相突然站起来,甩手出去了。 郑相和崔相愣了,郑相眨眨眼,“他这是生气了?” “不会吧,他向来不在意这事,咱们往常又不是没开过玩笑,他不也天天开咱们玩笑么。” 两人面面相觑,一脸懵然。 …… 冯相出了政事堂,就直接回家。 一到家,冯相对着李虎,“去叫风儿来我书房。” 说着,自己进了书房,抽出纸,提笔写了一封信。 没一会,林风跟着李虎进来。 “爹,你叫我?” 冯相把刚写好的信装入信封,封好口,递给林风,“为父这有一封很重要的信要交给河东节度使卢质,别人送我不放心,你亲自送去。” 林风一脸懵然地接过信,“这么重要的信交给我,我怕……” 第163章 第一百六十三章 旁边崔相笑着把一份国书递给冯相, “来来来,冯大相公,契丹皇帝陛下特地给您的问候, 您用您金贵的手批一下。” 冯相接过,打开一看, 上面是契丹国书, 说下个月契丹来使, 希望两国商谈结盟一事。 国书并无出奇,只是在最后,多了一句: 吾皇特问冯相安。 冯相不由扶额。 郑相和崔相在旁边笑着小声私语。 “你说都二十年了, 契丹那位皇帝怎么还不死心。” “就是啊,也不知冯相当年干了什么,竟遭那位如此惦记,那位天天想着弄冯相回去当宰相。” “当然是咱们冯相才干过人, 那关外,怎有咱们冯相这等风流人物, 他不甘心也正常。” “不过这些年, 那位陛下也真是执着的,但凡有国书, 必然问候咱们冯相。” “这算什么, 当年咱们冯相在北方老家守孝时, 那位陛下还派大军打算掳走咱们冯相,可惜被朝廷派军打退了。” 两人正打趣着, 冯相突然站起来, 甩手出去了。 郑相和崔相愣了, 郑相眨眨眼, “他这是生气了?” “不会吧, 他向来不在意这事,咱们往常又不是没开过玩笑,他不也天天开咱们玩笑么。” 两人面面相觑,一脸懵然。 …… 冯相出了政事堂,就直接回家。 一到家,冯相对着李虎,“去叫风儿来我书房。” 说着,自己进了书房,抽出纸,提笔写了一封信。 没一会,林风跟着李虎进来。 “爹,你叫我?” 冯相把刚写好的信装入信封,封好口,递给林风,“为父这有一封很重要的信要交给河东节度使卢质,别人送我不放心,你亲自送去。” 林风一脸懵然地接过信,“这么重要的信交给我,我怕……” “你也不小了,正好历练一下。”冯相笑着鼓励。 林风顿时以为这是他爹想考验他,立马挺直胸脯,“我明白了,爹,我一定送到。” 冯相笑着说,“去吧!” 林风拿着信,刚要走,停下,纠结了一下,又回来。 “那个…那个爹,我能不能给李叔求个情啊,我觉得李叔不一定参与当年的事,您可不可以,我是说如果他当年没有叛乱,您可不可以饶过他。” 冯相温和地摸摸林风头,“放心,既然你求情,我不弄他便是。” 林风瞬间高兴了,“谢谢爹!” 然后拿着信开心地跑了。 冯相又去了后院,后院中,冯夫人正带着几个年纪比较小的孩子在院子里玩。 冯相走过去。 冯夫人看到冯相有些诧异,“夫君,你不是去政事堂了么?” 冯相走到冯夫人身边,看着地上的孩子,低声说:“夫人,你收拾一下东西,带平儿几个孩子回老家去。” 冯夫人一愣,“好好的,怎么突然回老家……” 冯夫人突然停住,看着冯相,“风儿的事,要瞒不住了?” 冯相微微点头。 冯夫人转头看向林风的院子,“那他?” “我让他找卢质了。” 冯夫人瞬间有些崩溃,“你把他送走,那你……” 冯相突然一把抱住冯夫人,“平儿他们就交给你了,你带他们回老家,这件事,陛下势必不会声张,我要真有个什么,以后冯家就交给平儿。” 冯夫人依在冯相怀里,无声哽咽,“你当初明明说不会出事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冯相叹了一口气,拍拍冯夫人。 …… 半个时辰后,冯夫人带着几个孩子,在李虎护送下,悄然离京。 * 晚上 皇帝寝宫中,王淑妃伺候皇帝躺下,自己也在旁边躺下,拉起被子,准备睡觉。 皇帝却在旁边很有精神,自顾自说着话,“今日契丹又来国书了,说商量结盟一事,要朕说,商量个屁,他姓耶律的,国书和放屁一样,什么时候算过数,每年还不是想南下就南下,想劫掠就劫掠,要朕再年轻十岁,直接亲征,定打得他们屁滚尿流。” 王淑妃偷偷打了个哈欠,恭维:“陛下龙马精神,就算现在,也能打得他们屁滚尿流。” 皇帝:“那是,朕和那姓耶律的打仗,什么时候不是他屁滚尿流。” 不过随及皇帝叹了口气,“只是朕终究老了,那姓耶律的还年轻,现在也不得不和他玩这些书面游戏,想当年,朕随先帝征战天下,哪次他姓耶律的来,不是被朕和先帝揍得他骑骆驼逃跑。” 王淑妃迷迷糊糊,“骆驼?” 皇帝一下来精神了,“爱妃,我给你说,当年姓耶律的刚统一关外,牛逼哄哄的,正巧先帝正在黄河那跟咱们死对头对峙,那姓耶律的以为先帝腾不出手,甚至还想让先帝被前后夹击顾此失彼,就尽起麾下三十万大军,还带了一大批牛羊,打算一边吃着一边攻打中原,甚至扬言三个月打下中原,结果,哈哈哈,先帝当时正和伪梁对峙的恼火,看到那姓耶律的如此嚣张,竟直接丢下伪梁,带着朕和冯相还有三万人马急行军去了河北,正堵上在那抢劫的契丹大军,然后先帝在河北平原以三万骑兵硬抗契丹三十万,哈哈哈,最后那家伙骑着骆驼才跑掉,你不知道他当时跑得那个狼狈。” 王淑妃应景的点点头,恭维,“先帝和陛下战功赫赫,无人能及。” 皇帝还沉浸在自己当初的辉煌中,丝毫没察觉到自己爱妃已经困到蚊香眼,仍兴奋地说:“那一仗,朕是先锋,先帝是主力,冯相在旁边城中守城,说来可笑,明明是朕和先帝把那姓耶律揍得哭爹喊娘,谁想到他最后记上的,居然是冯相。 当时先帝带大军赶到时,契丹正在攻城,那城岌岌可危,于是先帝直接带朕对上了契丹大军,而冯相,则进城稳定人心,当时,冯相一身青衣站在城墙上,一边观战,一边执笔处理各种公务,城下厮杀险象万千,城上冯相却执笔如处子,端的是一派大家气象。 哈哈哈,也不知那姓耶律是觉得在一个文人前如此丢脸,还是真心佩服冯相,反正自从那场大败后,姓耶律的就对上冯相了。 这些年,但凡来国书,都惹惹冯相,甚至先帝时,冯相在老家守孝,这家伙还想把冯相掠回契丹,幸亏当初朕带兵赶到,揍跑了那家伙,要不冯相差点到草原上喝羊奶吃羊肉了!” 皇帝自得的说,深为自己救了自己未来的宰相而自得,要是当年冯相被抢跑了,他现在哪来这么省心的宰相。 王淑妃已经困得连应和的力气都没有了。 皇帝戳了戳,“朕和你说话呢,爱妃你有没有听。” 王淑妃哼哼两声,“臣妾听呢!” 皇帝满足了,接着说:“我给你说,当时正好刚快到年关,我突然接到先帝传召,说北方边关告急,契丹南下劫掠,还意图打劫正在守孝的冯相,让我快带兵去援,我一听,二话不说就带着兵从封地去了,到了边关,我不光打败姓耶律的,还带兵跑去冯相老家守了他一个月,等到契丹完全撤回,才回京领赏,你看我这朋友,当初做的多够意思。” 说到这,皇帝突然一顿,“等等,朕记得冯相刚认得那个孩子是九月的生辰吧,那就是过年时怀上的,当时明明是朕和他在一起,他怎么去江南和花魁有的孩子。” 皇帝忙晃晃王淑妃,“这事朕怎么寻思着不对啊!” 王淑妃刚刚要睡着,被皇帝晃醒,顿时怒从心来,她白天伺候皇后,晚上还要伺候皇帝,大晚上还不许人家睡觉,这事人干的事么! 不就那个月你们两个在一起,你就当你们两个生得不就行了! 一个大臣的有个儿子,关你皇帝屁事,你大晚上不睡觉,这么有精力,有本事和我怀个皇子啊! 王淑妃翻身坐起,一把推倒皇帝。 女人三十如虎,你当老娘吃素的! 出了端明殿,紫袍男子摆手让送他的大太监回去,自己轻车熟路往宫外走。 要说这皇宫内禁的路,其实他比皇帝还熟,毕竟他当年住皇宫的时间,可比当今圣上早多了。 紫袍男子顺着宫墙一路往外走,刚走到御园一个路口,就听到前面一阵鞭子声,不由皱眉,走过去。 第164章 第一百六十四章 所以当上校书郎的头三天, 林风被上峰随手指派着晒了三天的书。 今天是第三天。 林风悠闲地晒着书,晒书?晒书好啊,起码不用在家被两个大儒逼着读书。 虽然浪费体力, 可不浪费脑子啊! 所以对于这晒书虽然枯燥无味,林风却干得很是自得。 而且更好的是, 校书郎人数多,平时干活时可以偷偷唠个嗑,林风只进来三天, 就听了不少朝廷八卦, 知道了不少朝廷内幕。 例如:当今皇帝其实是个文盲。 林风无意间听到这个八卦时,惊得差点手中的书都差点掉了,在林风以前看的影视剧中,皇帝不说玉树临风, 才气逼人, 那肯定也是威严庄重,学富五车, 所以在林风的印象中,皇帝肯定学识不错,可事实证明, 那只是影视,当今皇帝,确实是个文盲。 当然,当今皇帝也不是一点字都识, 简单的字还是认识的, 只是认识的十分有限, 最起码你拿一本论语给他, 他就不一定能读下来。 不过这件事也不能怪他, 这个是有历史原因的。 说起来皇帝这一支,虽然和前朝皇室一样姓李,虽然天天说是前朝宗室,可事实上,当今皇室和前朝皇室,别说血脉,连民族都不一样。 当今皇室,本姓朱邪,一百年前,全族还在河西走廊以部落的形式放马。 当时整个部落的族长,是当今皇帝的爷爷,朱邪执宜。 本来人家整个部落在河西放牧好好的,可不巧吐蕃和前朝朝廷在河西争夺地盘,当时朱邪部落本是吐蕃的附庸,自然得跟着一起出征。 可吐蕃对依附的部落一向苛待,也不拿依附的部落当人,所以每逢打仗,都让依附的部落当前锋。 如此几仗下去,被当前锋的朱邪一族损失惨重,据说族中男丁十不存五。 当时作为族长的当今皇帝他爷爷朱邪执宜看到族中如此损失,痛不欲生,在朱邪一族生死存亡之际,决定带着族人从吐蕃叛逃,投奔中原的前朝。 可从吐蕃逃出来是极难的,又是带着一族的人逃亡,所以三万多人口的朱邪一族,经过上千里逃亡,最终只有不到一万人□□着逃到了中原,而且经过多次被围剿被迷路,这群人逃到的还不是前朝的国都长安,而是北方边关的太原。 当时前朝的朝廷素来仁慈,见这个部落实在可怜,就让太原的河东节度使收留了这个部落。 而太原节度使发现这个部落由于逃亡,个个骑术娴熟,就把他们收编到自己的军队,用来抵御契丹。 于是,朱邪一族,就从投奔前朝变成了给前朝打工。 朱邪一族尽职尽责给前朝抵御契丹,并且因为抵御有功,多次受到朝廷加封,身为族长的当今皇帝他爹(他爷爷已死)还被前朝赐姓国姓,封了将军。 于是从这,朱邪一族才转成汉姓。 当今皇帝也跟着他爹开始姓李。 可这姓好改,话却难改。 当今皇帝那时已经是半大小子,早已跟着族人胡语说得溜,再想改汉话哪那么容易,再加上那时皇帝他爹正忙着天天打仗,也没时候管孩子,所以皇帝也没上过学,就算后来能听懂汉话,认识几个字,也聊胜于无。 其实不止皇帝,整个朝廷的武将几乎都这个水平,朝廷的武将大多是原来朱邪一族的族人,跟着老族长汉化的,话都说不流利,更别说读书识字了。 当然,也有例外,其实整个皇室,也曾经是有文化人,那就是先帝。 先帝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弟,不过先帝是嫡子,当今皇帝是庶子,并且先帝比当今皇帝小近二十岁。 当今皇帝出生时,他爹还正在跟契丹打仗,拼军功,可等到先帝出生时,他爹已经封王了。 所以先帝一出生,是在晋王宫出生的,并且由于是嫡子,一出生,就有老晋王那些幕僚悉心教导。 因此先帝不仅弓马娴熟,还能文能武,平时读个《春秋》,都能随手做首诗! 这大概就和后世的70后,90后一样,70后小学读不完可能就辍学了正常,而90后,随便读读,也能混个初中毕业证。 只可惜这位惊艳绝才的开国皇帝,死于十七年前的兵变,其后当今皇帝继位称帝,满朝武将,又退回了文盲行列。 所以那天林风在皇帝面前背了一段《大学》,是真惊到皇帝了。 皇帝大概也没想到自家这群文盲中,居然能出个文化人吧! 没错,会读《论语》,会背《大学》,这文化水平,已经可以笑傲整个朝廷武将! 只可惜,只是武将,比起文官,林风依旧是开蒙水平,所以藏书阁一位学士略微问了他两句,就打发他来晒书。 大概在那位学士眼里,把书交给林风修订,和毁书没两样。 林风晒完手中的书,就起身,接着回屋里,又开抱出一摞。 虽然那位学士没具体说晒多少,可作为新人太偷懒也不好,所以林风就保持着一天晒一个书架的进度,既不显得太闲,也不会累着自己。 林风这次抱的书有点高,都有点挡眼了,所以在迈门槛时,林风小心翼翼一边歪头看着门槛,一边往外走,结果就没注意到前面。 嘭—— 林风感觉自己撞上一个人,然后手中的书卷哗得一下要掉。 林风一惊,这些书卷可宫内的典藏,要损坏了他可是赔不起,林风一扎马步,稳住地盘,成功托住了书。 林风是稳住了,可他前面的人可就没这么好运,那人只觉自己撞上了一堵墙,嗷得一下摔倒了。 “死小子,走路不长眼啊!”对面的人坐在地上骂。 林风忙把书放在一边,这才发现摔倒的是一个老头,忙去扶他。 “滚!老夫不用你扶!”老头一手摔开林风的手,气冲冲凶道:“你是哪家的小子?这么没教养!” 林风顿时委屈,他抱着书,是没注意到前面,可他走得很慢,这样还能被撞上,明明是这个老头不看路往里冲好不好,而且开口就说人家没家教,这未免也过了吧! 第165章 第一百六十五章(番外一) 因此这些校书郎, 自然也不可能每个都有资格修订宫中书籍,大多数,进来也就打了杂。 所以当上校书郎的头三天, 林风被上峰随手指派着晒了三天的书。 今天是第三天。 林风悠闲地晒着书,晒书?晒书好啊,起码不用在家被两个大儒逼着读书。 虽然浪费体力, 可不浪费脑子啊! 所以对于这晒书虽然枯燥无味,林风却干得很是自得。 而且更好的是,校书郎人数多, 平时干活时可以偷偷唠个嗑, 林风只进来三天, 就听了不少朝廷八卦,知道了不少朝廷内幕。 例如:当今皇帝其实是个文盲。 林风无意间听到这个八卦时, 惊得差点手中的书都差点掉了,在林风以前看的影视剧中,皇帝不说玉树临风,才气逼人, 那肯定也是威严庄重, 学富五车, 所以在林风的印象中, 皇帝肯定学识不错,可事实证明, 那只是影视,当今皇帝,确实是个文盲。 当然, 当今皇帝也不是一点字都识, 简单的字还是认识的, 只是认识的十分有限,最起码你拿一本论语给他,他就不一定能读下来。 不过这件事也不能怪他,这个是有历史原因的。 说起来皇帝这一支,虽然和前朝皇室一样姓李,虽然天天说是前朝宗室,可事实上,当今皇室和前朝皇室,别说血脉,连民族都不一样。 当今皇室,本姓朱邪,一百年前,全族还在河西走廊以部落的形式放马。 当时整个部落的族长,是当今皇帝的爷爷,朱邪执宜。 本来人家整个部落在河西放牧好好的,可不巧吐蕃和前朝朝廷在河西争夺地盘,当时朱邪部落本是吐蕃的附庸,自然得跟着一起出征。 可吐蕃对依附的部落一向苛待,也不拿依附的部落当人,所以每逢打仗,都让依附的部落当前锋。 如此几仗下去,被当前锋的朱邪一族损失惨重,据说族中男丁十不存五。 当时作为族长的当今皇帝他爷爷朱邪执宜看到族中如此损失,痛不欲生,在朱邪一族生死存亡之际,决定带着族人从吐蕃叛逃,投奔中原的前朝。 可从吐蕃逃出来是极难的,又是带着一族的人逃亡,所以三万多人口的朱邪一族,经过上千里逃亡,最终只有不到一万人□□着逃到了中原,而且经过多次被围剿被迷路,这群人逃到的还不是前朝的国都长安,而是北方边关的太原。 当时前朝的朝廷素来仁慈,见这个部落实在可怜,就让太原的河东节度使收留了这个部落。 而太原节度使发现这个部落由于逃亡,个个骑术娴熟,就把他们收编到自己的军队,用来抵御契丹。 于是,朱邪一族,就从投奔前朝变成了给前朝打工。 朱邪一族尽职尽责给前朝抵御契丹,并且因为抵御有功,多次受到朝廷加封,身为族长的当今皇帝他爹(他爷爷已死)还被前朝赐姓国姓,封了将军。 于是从这,朱邪一族才转成汉姓。 当今皇帝也跟着他爹开始姓李。 可这姓好改,话却难改。 当今皇帝那时已经是半大小子,早已跟着族人胡语说得溜,再想改汉话哪那么容易,再加上那时皇帝他爹正忙着天天打仗,也没时候管孩子,所以皇帝也没上过学,就算后来能听懂汉话,认识几个字,也聊胜于无。 其实不止皇帝,整个朝廷的武将几乎都这个水平,朝廷的武将大多是原来朱邪一族的族人,跟着老族长汉化的,话都说不流利,更别说读书识字了。 当然,也有例外,其实整个皇室,也曾经是有文化人,那就是先帝。 先帝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弟,不过先帝是嫡子,当今皇帝是庶子,并且先帝比当今皇帝小近二十岁。 当今皇帝出生时,他爹还正在跟契丹打仗,拼军功,可等到先帝出生时,他爹已经封王了。 所以先帝一出生,是在晋王宫出生的,并且由于是嫡子,一出生,就有老晋王那些幕僚悉心教导。 因此先帝不仅弓马娴熟,还能文能武,平时读个《春秋》,都能随手做首诗! 这大概就和后世的70后,90后一样,70后小学读不完可能就辍学了正常,而90后,随便读读,也能混个初中毕业证。 只可惜这位惊艳绝才的开国皇帝,死于十七年前的兵变,其后当今皇帝继位称帝,满朝武将,又退回了文盲行列。 所以那天林风在皇帝面前背了一段《大学》,是真惊到皇帝了。 皇帝大概也没想到自家这群文盲中,居然能出个文化人吧! 没错,会读《论语》,会背《大学》,这文化水平,已经可以笑傲整个朝廷武将! 只可惜,只是武将,比起文官,林风依旧是开蒙水平,所以藏书阁一位学士略微问了他两句,就打发他来晒书。 大概在那位学士眼里,把书交给林风修订,和毁书没两样。 林风晒完手中的书,就起身,接着回屋里,又开抱出一摞。 虽然那位学士没具体说晒多少,可作为新人太偷懒也不好,所以林风就保持着一天晒一个书架的进度,既不显得太闲,也不会累着自己。 第166章 第一百六十六章(番外二) 要说这皇宫内禁的路, 其实他比皇帝还熟,毕竟他当年住皇宫的时间,可比当今圣上早多了。 紫袍男子顺着宫墙一路往外走,刚走到御园一个路口, 就听到前面一阵鞭子声, 不由皱眉, 走过去。 走到那, 紫袍男子就看到一个三十来岁的穿着皇子服饰的男子正拿着鞭子,抽两个小太监, 旁边还跪着几个,一边抽一边还叫嚣。 “你们两个不长眼么, 敢冲撞本皇子!” 紫袍男子见状眉毛一皱, 虽然早已见怪不怪,可每次见了,仍忍不住动气。 紫袍男子干脆走过去, 笑着说:“二殿下。” 二皇子正在教训不长眼的内侍, 听到这声音一激灵,忙把鞭子背在身后,转过身来, 对紫袍男子见礼, “见过相公。” 紫袍男子微微侧身,受了二皇子半礼, 笑眯眯地说:“老臣刚从陛下那回来,陛下刚刚还谈起殿下的学业, 很是忧心, 让老臣能来多照看一下殿下, 老臣今天中午正好有空, 不如老臣去殿下温习一下功课如何?” 二皇子一听紫袍男子要查功课,立刻汗毛倒立,开什么玩笑,紫袍男子给他请的皇子傅都被他打回家半个月了,这半个月他何曾读过什么书,要一查还不露馅了。 二皇子忙打了个哈哈,“本皇子今儿中午不巧要去母后宫中用膳,怕是不方便,相公公务繁忙,就不劳烦了相公了。” 紫袍男子笑道:“原来殿下要去皇后娘娘宫中问安,确实耽误不得,那臣就下次有空再去好了。” 二皇子尴尬地笑了笑,也不敢约下次的时间,忙带着下人匆匆走了,“相公,母后正在宫中等孤,孤先去看母后了。” 紫袍男子笑道:“老臣恭送殿下。” 二皇子一走,紫袍男子转过身,看了一眼地上两个血肉模糊的小太监,淡淡地说:“送他们去御马监,告诉监头,让马医给他们看看,用些药,这两人以后就放他那了。” 旁边跪着的小太监们正不知怎么办,一听紫袍男子说得,如临大赦,忙磕头,“多谢相公救命之恩,多谢相公救命之恩。” 这两个小太监是被主子打了,别说叫大夫,连药都没有,只能自己挺着,多数是要活不下的,如今去御马监,说不定还能活下去。 紫袍男子摆摆手。 几个人忙抬着两个人朝御马监去了。 紫袍男子心事重重地继续朝宫外走去。 皇帝年轻时忙着征战沙场,留下的孩子并不多,如今还活着的,只有潞王、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和两个公主。 潞王最年长,当年跟着陛下南征北战,也算军功卓越,本来以这家伙的军功,完全没后面几个皇子的事,可偏生,这家伙不是皇帝亲生的,皇帝年轻时曾纳一寡妇为妾,这寡妇有个十岁的儿子,皇帝要了人家娘,顺便养了人家儿子,这便是潞王,所以虽然潞王是长子,上了玉牒,也战功赫赫,皇帝大臣立嗣也不考虑他。 不过皇帝倒是挺疼这个儿子,毕竟是头一个,哪怕不是亲生的,毕竟是自小养大的,所以登基后就封了王,封了封地。 剩下的就是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四皇子其实也不是皇帝亲生的,四皇子是皇帝一个侄子,自小父母双亡,皇帝就认了做自己儿子,这事虽然不公开,但在朝堂上也不算秘密,所以也可以排除。 所以皇帝亲生的,其实只有二皇子、三皇子,这两个皇子是皇帝登基前侧室所生,还是同一个娘的,只是性格却天差地别,二皇子性情凶悍暴躁,三皇子性情温和却懦弱,但为帝者,懦弱无能就是罪,所以虽然二皇子天天惹事,皇帝还是有意立二皇子。 而百官,虽然看二皇子万分不顺眼,可立嫡立长,二皇子算长,大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紫袍男子长叹一声,可就二皇子这样子,真能担起皇位么? 二皇子在宫中这么多年,光死他手里的内侍,就有好几批,他出宫打伤的大臣百姓,更是不计其数,如今有皇帝,他还有所收敛,这些事能盖得住,万一哪天皇帝去了,这家伙登基,满朝文武还不成待宰羊羔了。 紫袍男子不由想起皇帝已故的嫡长子,那个十七年前去了孩子,那个现在要活着,他大概就不用愁了吧。 那个孩子虽然只有十八岁,可却是皇子一辈少有的文武全才,更兼谦逊有礼,连先帝都赞不绝口,只可惜,命丧于那次兵变。 想到十七年前那场兵变,紫袍男子身子一个踉跄,忙扶着旁边的墙。 “相公,您怎么了?”宫门口一个侍卫忙跑过来。 紫袍男子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宫门口。 紫袍男子喘了一口气,“本相可能不小心中了暑气,不碍事,你备个车马,送本相回政事堂。” “相公,您这脸色,不用请御医么?”侍卫看着脸色苍白的宰相,小心道。 “不碍事,”紫袍男子摆摆手。 侍卫忙让人叫来车,然后送紫袍男子去了政事堂。 政事堂 紫袍男子坐车回到政事堂,就已经缓过来了,下了车,紫袍男子对侍卫道谢,然后悠悠进了院子。 进了院子,两位宰相正在廊下吃饭,看到紫袍男子,忙招招手,“冯相,快来,刚摆上菜。” 紫袍男子,冯相笑着走过去,“不够意思啊,本相还没到,你们菜就上桌了,幸亏本相来得及时,要不你们岂不都吃完了。” 年纪比较大的郑相笑道:“谁知道你什么时候从宫里出来,万一你在宫里吃了,我们等着你,岂不是挨饿。” 另一个年轻一些的崔相也笑道:“快到晌午了,你居然没在宫里蹭完饭再回来,冯大相公,这不像你的风格啊!” 冯相笑着给自己倒也杯茶,“本来想蹭的,不过突然听到一件事,想回来告诉你们,所以本相特地决定回来吃。” 两宰相还以为冯相在和他们逗趣,都好笑地问:“哎呀,什么大事啊,还劳你特地回来告诉我们?” 冯相喝了一口茶,“陛下六月移驾汴京祭天,到时本相监国,二皇子会出宫到枢密院参知政事。” 第167章 第一百六十七章(番外三) “来来来, 风儿,这是正院,是我和你父亲住的地方,你以后要找我和你父亲, 就来这。”曹夫人亲热地拉着林风, 带着他一边走一边给他介绍家里。 而被曹夫人拉着的林风, 随着曹夫人说的点点头, 只是那脸上,很是茫然, 一看就是被强拉来的。 曹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夫人不是去毁玉佩了么, 怎么反把孩子带回来了? 曹郐不由走过去,“夫人, 这是?” 曹夫人看到曹郐, 脸色一僵, 立刻转头对身边贴身婢女说:“小鸢,你先带风小郎君去后院翠竹轩休息。” 又转头温柔地对林风说:“风儿,你肯定累了吧,先跟着婢女去休息一下,等会吃饭,我让人去叫你!” 林风晕晕乎乎地点头, 跟着婢女走了。 旁边,曹郐看着他夫人对林风的态度,更是摸不着头脑。 林风一走,曹郐就忍不住问:“夫人你怎么把他弄回家了?” 曹夫人立刻对曹郐嘘了一声, 然后扯着他进屋。 进了屋, 曹夫人一屁股坐在桌旁, 拍拍胸口,“你还问我为什么把他弄回家,我不把他弄回家行么,你知道我刚刚受到了多大的惊吓。” “惊吓?”曹郐不解。 “当然是惊吓,”曹夫人凑到曹郐耳边,小声说:“你知道他那块玉佩怎么来的吗?” 曹郐果然神色一变,忙问:“怎么来得?” 曹夫人瞥了他一眼,“他手里你的那块玉佩怎么来的,那位的那块玉佩就是怎么来得。” 曹郐尴尬一咳,“我还当你说什么呢,这不是明摆着么,要不玉佩也不会在那。” “我还没说完,你们俩不光玉佩来源一样,时辰也没差多少,恭喜,你和那位前后脚。” 曹郐一愣,“你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恭喜你们两个有一个是他亲爹!” 曹郐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现在还觉得只是一个玉佩的事么?我去得时候,人家还正在收拾东西,打算去找他亲爹呢!” “不能让他去!”曹郐断然说。 “我当然不会让他去啦!所以我当机立断把他拽了回来,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带他回来了吧!” 曹郐顿时松了一口气,笑道:“幸亏你反应快,要不他进京会出大乱子的,难怪岳父大人说夫人你素有急智,你真是为夫的贤内助啊!” “其实……还好吧,”曹夫人有些心虚,“不过老曹,为妻刚刚替你认了个儿子。” “啊?”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情急之下,为了阻止那孩子走,我告诉他你才是他亲爹!”曹夫人说了一句,朝后院溜去,“情急之下,一时急智,哈哈,一时急智。” 看着匆匆消失的曹夫人,曹郐傻眼了。 岳父大人,您闺女,还真挺有急智! …… 林风一脸懵然得被曹夫人连拖带拽带回刺史府,很是忐忑不安了几日。 他觉得他就像是被王熙凤骗进家的尤二姐,曹夫人指不定弄多少手段等着他呢! 可很快,他就发现他想错了。 自从他住进刺史府,曹夫人不但没对他使任何打压手段,反而很是照顾他,不仅院落比着自己亲生儿子,衣食住行也一应俱全。 就连平时早晚他和曹夫人嫡子一起去问安,曹夫人也没有丝毫为难,全然没有他以前看过的宫斗剧宅斗剧中的暗中挑刺、明嘲暗讽那些乱七八糟的。 林风都迷惘了,难道这曹夫人真是一个顶顶贤惠的人! 除了曹夫人,曹刺史,啊不,他爹也对他异常好。 他爹,曹刺史,给他请了两个很有名气的大儒,来教他读书! 林风是真惊了,一个庶子,读个书用这么大的阵仗? 隔壁曹夫人的嫡子们,不还是府里的先生教么? 不过曹刺史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曹夫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两人还和林风说,那几个孩子都皮和个猴似的,一看就不是读书的料,请好先生也是糟蹋,还不如从小多习些武艺,以后跟着他们爹进军营,而他年纪大了,习武已经晚了,才要多读书。 林风听了恍然大悟,曹家是将门,嫡子自然是要继承家业,当然以习武为重,而他,习文自然更让人省心。 自觉猜到真相,林风不但没觉得心里不平衡,反而安心下来,这就对了嘛,他毕竟是个庶子,哪能和嫡子比。 于是林风也没敢透漏自己会武的事,而是装作十分喜欢读书,跟着两个大儒读起书来! 果然,曹刺史和曹夫人对他更是满意。 林风渐渐放下心来,在曹家住了下来。 只是林风却不知道两人心里想得是: 不愧是那位的种,果然和那位一样,是天生喜欢读书的! 京城洛阳,皇宫禁中,端明殿 夏日的暑气蒸蒸日上,整个殿中门板全去,换上帷帐,殿中深处,一处榻上,一个四十多岁的清雅紫袍男子和一个头发花白的明黄中衣男子相对而坐,悠闲地下着棋。 第168章 第一六十八章(番外四·雕版印刷) 今天是第三天。 林风悠闲地晒着书, 晒书?晒书好啊,起码不用在家被两个大儒逼着读书。 虽然浪费体力,可不浪费脑子啊! 所以对于这晒书虽然枯燥无味, 林风却干得很是自得。 而且更好的是, 校书郎人数多,平时干活时可以偷偷唠个嗑, 林风只进来三天,就听了不少朝廷八卦,知道了不少朝廷内幕。 例如:当今皇帝其实是个文盲。 林风无意间听到这个八卦时, 惊得差点手中的书都差点掉了, 在林风以前看的影视剧中,皇帝不说玉树临风,才气逼人, 那肯定也是威严庄重, 学富五车, 所以在林风的印象中, 皇帝肯定学识不错, 可事实证明, 那只是影视,当今皇帝,确实是个文盲。 当然,当今皇帝也不是一点字都识,简单的字还是认识的,只是认识的十分有限, 最起码你拿一本论语给他, 他就不一定能读下来。 不过这件事也不能怪他, 这个是有历史原因的。 说起来皇帝这一支, 虽然和前朝皇室一样姓李,虽然天天说是前朝宗室,可事实上,当今皇室和前朝皇室,别说血脉,连民族都不一样。 当今皇室,本姓朱邪,一百年前,全族还在河西走廊以部落的形式放马。 当时整个部落的族长,是当今皇帝的爷爷,朱邪执宜。 本来人家整个部落在河西放牧好好的,可不巧吐蕃和前朝朝廷在河西争夺地盘,当时朱邪部落本是吐蕃的附庸,自然得跟着一起出征。 可吐蕃对依附的部落一向苛待,也不拿依附的部落当人,所以每逢打仗,都让依附的部落当前锋。 如此几仗下去,被当前锋的朱邪一族损失惨重,据说族中男丁十不存五。 当时作为族长的当今皇帝他爷爷朱邪执宜看到族中如此损失,痛不欲生,在朱邪一族生死存亡之际,决定带着族人从吐蕃叛逃,投奔中原的前朝。 可从吐蕃逃出来是极难的,又是带着一族的人逃亡,所以三万多人口的朱邪一族,经过上千里逃亡,最终只有不到一万人□□着逃到了中原,而且经过多次被围剿被迷路,这群人逃到的还不是前朝的国都长安,而是北方边关的太原。 当时前朝的朝廷素来仁慈,见这个部落实在可怜,就让太原的河东节度使收留了这个部落。 而太原节度使发现这个部落由于逃亡,个个骑术娴熟,就把他们收编到自己的军队,用来抵御契丹。 于是,朱邪一族,就从投奔前朝变成了给前朝打工。 朱邪一族尽职尽责给前朝抵御契丹,并且因为抵御有功,多次受到朝廷加封,身为族长的当今皇帝他爹(他爷爷已死)还被前朝赐姓国姓,封了将军。 于是从这,朱邪一族才转成汉姓。 当今皇帝也跟着他爹开始姓李。 可这姓好改,话却难改。 当今皇帝那时已经是半大小子,早已跟着族人胡语说得溜,再想改汉话哪那么容易,再加上那时皇帝他爹正忙着天天打仗,也没时候管孩子,所以皇帝也没上过学,就算后来能听懂汉话,认识几个字,也聊胜于无。 其实不止皇帝,整个朝廷的武将几乎都这个水平,朝廷的武将大多是原来朱邪一族的族人,跟着老族长汉化的,话都说不流利,更别说读书识字了。 当然,也有例外,其实整个皇室,也曾经是有文化人,那就是先帝。 先帝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弟,不过先帝是嫡子,当今皇帝是庶子,并且先帝比当今皇帝小近二十岁。 当今皇帝出生时,他爹还正在跟契丹打仗,拼军功,可等到先帝出生时,他爹已经封王了。 所以先帝一出生,是在晋王宫出生的,并且由于是嫡子,一出生,就有老晋王那些幕僚悉心教导。 因此先帝不仅弓马娴熟,还能文能武,平时读个《春秋》,都能随手做首诗! 这大概就和后世的70后,90后一样,70后小学读不完可能就辍学了正常,而90后,随便读读,也能混个初中毕业证。 只可惜这位惊艳绝才的开国皇帝,死于十七年前的兵变,其后当今皇帝继位称帝,满朝武将,又退回了文盲行列。 所以那天林风在皇帝面前背了一段《大学》,是真惊到皇帝了。 皇帝大概也没想到自家这群文盲中,居然能出个文化人吧! 没错,会读《论语》,会背《大学》,这文化水平,已经可以笑傲整个朝廷武将! 只可惜,只是武将,比起文官,林风依旧是开蒙水平,所以藏书阁一位学士略微问了他两句,就打发他来晒书。 大概在那位学士眼里,把书交给林风修订,和毁书没两样。 林风晒完手中的书,就起身,接着回屋里,又开抱出一摞。 虽然那位学士没具体说晒多少,可作为新人太偷懒也不好,所以林风就保持着一天晒一个书架的进度,既不显得太闲,也不会累着自己。 林风这次抱的书有点高,都有点挡眼了,所以在迈门槛时,林风小心翼翼一边歪头看着门槛,一边往外走,结果就没注意到前面。 嘭—— 林风感觉自己撞上一个人,然后手中的书卷哗得一下要掉。 林风一惊,这些书卷可宫内的典藏,要损坏了他可是赔不起,林风一扎马步,稳住地盘,成功托住了书。 林风是稳住了,可他前面的人可就没这么好运,那人只觉自己撞上了一堵墙,嗷得一下摔倒了。 “死小子,走路不长眼啊!”对面的人坐在地上骂。 林风忙把书放在一边,这才发现摔倒的是一个老头,忙去扶他。 “滚!老夫不用你扶!”老头一手摔开林风的手,气冲冲凶道:“你是哪家的小子?这么没教养!” 林风顿时委屈,他抱着书,是没注意到前面,可他走得很慢,这样还能被撞上,明明是这个老头不看路往里冲好不好,而且开口就说人家没家教,这未免也过了吧! 只是林风不好和一个老头拌嘴,只好瘪瘪嘴,“汴京刺史曹家的。” 老头本来还正想接着骂,却被林风的话一噎,汴京刺史,那不是曹郐么,这个人可是简在帝心,而且如今他们在的,可是汴京,是曹家的地盘。 老头顿时不好再骂,只是面上却还凶狠,“还不滚!” 林风看了一眼这个色厉内荏的老头,撇撇嘴走了。 等林风一走,老头骂骂咧咧站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就要进藏书阁,却无意间瞄到地上有个荷包。 老头气狠狠捡起荷包,就要丢旁边池塘里,却在拿到手,觉得里面挺沉的。 老头打开荷包,从里面倒出一块金子和一块玉佩。 “小小年纪,就知道带一身铜臭,居然还好意思来藏书阁。”老头随手把那块金子丢池塘里,然后看着这块玉佩。 “这块玉还不错,不过居然和阿赌物放在一起,果然是武将家孩子,没一点君子之气。”老头从头到尾把林风鄙视一遍,出了刚才那口憋屈的恶气,就要随手就要把玉佩丢池塘,却在丢的那一瞬间停下。 “这块玉佩,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他娘出生时,正赶着前朝灭亡,各地藩王纷纷独立,外加契丹入侵,旱灾涝灾不断,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 哪怕后来几个藩王你争我斗十余年,最后胜者为王,成功建国立朝,整个天下也是一团糟,林情儿怀上林风那年,那唯一的开国皇帝,居然还被兵变挂了。 就在林情儿都觉得自己不该在这乱世生孩子,不该让孩子一出生就和她一样做乱世人时,谁曾想到,一位圣人横空出世,没用两年,就让这满目疮痍的天下成了太平盛世。 所以林风从会走路起,周围就一片祥和,大家日升而出,日落而归,街上买卖,地里耕田。 别说兵乱,活到十六,林风连大型的打架斗殴都没见过几场。 因此之前出来时李叔让他注意山匪,林风嘴上虽然答应,心里却是不以为然。 如今这世道,谁冒着掉脑袋的风险,落草为寇啊,又不是实在吃不起饭。 可谁想到,今儿偏偏就让他遇上了。 林风停下马,侧耳倾听。 林风虽然没有多少打斗的经验,可好在他有个经验丰富的李叔。 李叔曾教过他,如果是整齐的马蹄声,那是骑兵,有多远躲多远,因为骑兵有骑阵,进退有序,单枪匹马压根没用。 如果是杂乱的马蹄声,那是散兵或者马匪,这种遇到不要慌,快跑,他乱你也乱,只要你跑得快,他就追不上。 如果对方没有马,那就轻松点,可是要小心整齐的步兵,步兵亦有军阵,一旦被围上,哪怕你骑马,也插翅难飞。 而剩下的,没马还不整齐的,就是虾兵蟹将或者山匪,这样的,真撞上也不用怕,你可以单挑。 林风侧着耳朵听了听,很好,没有马蹄声,没有骑兵,砍杀声也不整齐,不像正规军队,再加上最近没听过有什么战事,看来他刚开始的判断没错,应该就是山匪。 确定前面确实是山匪后,林风的第一反应是往回跑报官。 林风的耳朵由于习武比较灵,以他听到的声音,事发地离他最起码得有三四里。 这样的距离,那群山匪绝对还没发现他。 既然没发现他,那他干嘛吃饱了撑的往前凑! 打山匪很好玩么? 这又不是玩通关游戏! 遇到危险找警察,啊不,找官府才是正路。 不过刚要撤,林风又停住了,这古代不是现代,可不具备五分钟出警的速度,如今那边正在打劫,等他叫来官府的人,那边黄花菜都凉了吧! 所以,现在他应该是跑去报官,还是救人? 小安在后面骑着马,见前面自家郎君突然停下,便也跟着停下,只是等了许久,却不见他家郎君动弹,不由问:“小郎君,怎么了?” 林风回过神,“前面可能有山匪。” “啊!山匪!”小安大惊,“那咱们?” 林风犹豫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 “咱们悄悄去看看。” 这里离最近的县城有十来里,就算骑马,也得大半个时辰,等到官府衙役来,只怕前面也完事了,不如他先偷偷去看看,万一他自己可以解决,他就去拔枪相助一下,如果对方明显实力很强,那没办法,他只能回去报官搬救兵了。 …… 茂密的草丛中,林风悄悄伸手拔开草,看向下面山路上正打得激烈的两队人。 只是等看清后,林风一愣。 来之前,林风还以为是山匪仗着人多势众,打劫过往落单的路人,可来之后,林风才发现,山匪打劫的,居然是一支护卫周全装备精良的车队。 第169章 第一百六十九章(番外五) 这兔崽子, 知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忙! 其实自从京城把这次皇帝移驾的消息传到汴京,曹刺史就已经提早开始准备了,先是把汴京的行宫修正一番, 又给陛下要带的兵马预备出军营, 再加上陛下可能带来的随从官员住处, 总之,刚开始时, 曹刺史还是处理得挺得心应手。 毕竟皇帝以前几乎每年都来,只要按照惯例, 再每年添点新花样就行。 可等到京城政事堂的正式诏令传来, 曹刺史却傻眼了。 这次随驾的官员……怎么这么多! 曹刺史打开随从官员名单, 一眼,居然没看到头! 粗粗数了一下,好家伙,随从官员人数竟然有几百之多。 曹刺史当时就震惊了,这次皇帝是带了半个朝廷来? 要不是这诏令上确实写着是来祭天的, 曹刺史都差点以为皇帝是要来迁都的呢! 不过紧接着曹刺史就慌了,这么多人来,住哪啊? 汴京虽是洛阳的陪都,够大也够繁华, 许多官员也在这有私宅,甚至品级高的还有官宅,可这相对于这几百官员, 还是远远不够。 那剩下的官员, 尤其品级比较低的官员, 该安置在哪? 曹刺史只好立刻派人去清理城中空余的官宅, 当然这肯定不够, 曹刺史没办法,只得把汴京周围几个驿站也清出来,甚至还包了城中几个大客栈。 而这官宅、驿站、客栈很多都是有人住的,突然清理,少不得一番扯皮,如此一来,曹刺史的工作量简直成倍的增加。 曹刺史一边焦头烂额地给这些随从官员准备安置地方,一边在心里问候京城政事堂的那位。 这次的事,不用问,就知道是京城政事堂那位搞出来。 那位肯定又是看今年大丰收,心疼百姓了,才把皇帝和大臣折腾来汴京的。 说来这皇帝和大臣来汴京祭天,说是祭天,其实有识之士都心知肚明,就是让皇帝和军队能找个理由移驾陪都汴京。 洛阳虽然是几朝古都,周围也沃野千里,可即便这样,做为一个驻扎十几万大军的国都,周围的粮食也很吃紧,所以每年,每逢夏收秋收后,各地粮食收上来,各地官员就得征召劳役,运到京城。 而北地粮食运输,主要靠京杭大运河,由京杭运到汴京,然后再由汴京,组织劳役陆运到洛阳。 众所周知,水运省力,陆运艰难,汴京离洛阳不过三百里,可这三百里的陆运,却比京杭上千里的水运还要艰难百倍,所以每到大丰年,政事堂那位,都鼓动皇帝带上京城十几万张嘴,到汴京溜溜,以减轻京城周围百姓劳役之苦。 只是,这却苦了他这个汴京刺史,每年要伺候这么一大帮子人。 曹刺史真想给那位说: 我给您征一万劳役,把粮食送去,您别天天折腾皇帝来了好不好! …… 六月中旬,皇帝携百官,领左右卫八万大军,移驾汴京。 汴京刺史领陪都众官员,迎于城外。 行宫中 “曹郐,这次朕突然带这么多人来,忙坏你吧!”皇帝在主位坐下,笑着说。 曹刺史忙上前,“陛下御驾能幸汴京,是汴京上下期盼已久的,臣和汴京诸位属下能得以见陛下圣颜,再忙也只有心里高兴的份。” 皇帝听了笑道,“你这小子,朕要问别人,别人铁定都说不忙,你小子倒是会顺杆子爬。” 曹郐父亲和皇帝登基前曾一起领过几次兵,也算有几分袍泽之谊,曹郐小时候还经常见还是大将军的皇帝,所以也不和别人一样怕皇帝,反而笑道:“陛下问臣忙不忙,臣忙着准备迎接陛下,陛下素来不习惯咱们这些下属欺瞒您,臣又岂会欺瞒陛下。” 皇帝听了哈哈大笑,“你小子,还真和你爹不一样,你爹曹老将军多稳重啊,你小子咋都当上刺史了还这么滑头!” “臣这性子,陛下还不知道,”曹郐脸皮甚厚得认下滑头。 皇帝被逗乐了,对旁边的枢密使说:“看这老小子,脸皮忒厚,他都这么说了,朕要不好好厚赏一下他,哪能对的起他这么忙。” 旁边枢密使知道曹家原来就是皇帝一派,笑着说:“曹将军都讨赏了,陛下是得赏赏,要不让这家伙觉得陛下小气,在背后说陛下,那可怎么办。” “哈哈,他敢,”皇帝笑着骂了一句,然后看着曹郐“你小子两年前才当上刺史,也算升得够快了,朕要升你,别人就该攀扯了,去把你家小子们叫来吧,让朕瞅瞅。” 曹郐一听大喜,知道这是要荫封他儿子,忙让旁边一个侍卫去传信。 过了一会,曹郐一溜儿子跟着侍卫进了大殿。 曹郐本来正高兴儿子今天说不定入皇帝眼,捞个荫封,可等看到打头的林风,曹郐一惊,面色微变。 坏了,他忘了让侍卫别让林风来了。 只是林风已经进来了,曹郐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期待皇帝别太注意到林风这孩子。 可这可能么? 林风快十七了,而曹郐的几个孩子最大的才十三,光身高上,林风就高一大截,再加上曹郐的几个孩子有些随爹比较黑,而林风面色如玉,又长得极俊,所以林风和曹郐几个孩子一站在一起,简直是鹤立鸡群,想不引人注意都不行。 因此林风刚一进大殿,皇帝就咦了一下,“这孩子谁家的,长得这么好?” 曹郐只好硬着头皮说:“陛下,这是臣的犬子。” 皇帝惊讶道:“你的,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儿子了?” 都是武将,又家宴经常见,皇帝对自己臣子大体有几个儿子还是略知一二的。 曹郐欲哭无泪,只好扯谎,“陛下也是知道的,臣年轻时有些风流,这个孩子,臣也是刚刚知道,才认回来的。” 皇帝听了,愣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朕说朕怎么不认识,原来是你老小子年轻时的风流债啊,好小子,你够有种,你家夫人居然没劈了你,还让你认家来了。” 曹郐尴尬地笑了笑,心道就是我媳妇认回来了的呢! 皇帝不由看向林风,想看清这老小子年轻时风流出的私生子长什么样,结果这一看,皇帝不由愣住,这孩子好生面善,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皇帝不由招招手,“好孩子,来,过来,给朕看看。” 林风乖巧地走上前。 第170章 第一百七十章(番外六棉花) 老头皱眉, 看着手中的玉佩。 他素来博闻强识,年轻时更是过目不忘,只要他见过的东西, 都有印象, 这块玉佩他见过? 老头不由把玉佩拿到眼前, 准备仔细看看。 只是刚看了一眼,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暴喝, “你这老头,居然丢我金子!” 老头转头一看, 就看到林风正怒气冲冲的指着他。 林风刚才去放下书, 就发现自己钱袋不见了, 于是忙一路找来,结果远远看到老头,正看到老头随手丢他金子,顿时气炸了。 好家伙,这老头捡了他东西, 不但不寻找失主,居然还随手丢水塘里! 还正巧被他这个失主看到,这真是叔能忍婶也不能忍! 你就算自己偷偷昧下,他林风也不生这个气啊! 老头, 你什么意思啊! 所以林风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抓住老头袖子,“你捡到我钱袋, 凭什么把我金子丢池塘!” 老头刚刚其实只是一时撒气, 随手一扔, 却没想到正巧被林风撞上, 顿时很是尴尬, 又有些恼羞成怒。 “你这小子,放开,有你这么拉扯上官的么,成何体统!” 林风顿时被逗笑了,成何体统,哪家道德准则,也没教人随手丢别人金子吧! 直接喷道:“这钱袋虽是我丢的,可你捡到,不告而取,这是窃,擅自丢掉,更是不该,你说我成何体统,你就有体统了!你赔我金子!” 老头顿时大觉丢脸,“谁偷你金子了,老夫不过捡个荷包,你自己不看好钱袋,丢了活该,怨不得别人。” 林风直接被气笑了,“枉你还看着人模狗样的,刚才还问我家教,你长这么大,你父母没教你拾金不昧么,你读的圣贤书,没教你拾金不昧么,你这些年学的礼义廉耻,都学到狗肚子去了!” 老头向来很重视脸面,又自诩君子,被林风当年这么说,简直比被破口大骂更掉脸,登时大怒,“你这竖子,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呢,我在说你这个不知廉耻的死老头!” “你!你再说一遍!” “你这不知廉耻的死老头!” …… 藏书阁 今日当值的赵学士正在查点阁内藏书,一个仆役匆匆跑过来。 “大人,不好了,门前有人吵起来了。” 赵学士一愣,居然有人在藏书阁门前争吵,这成何体统,忙放下手中的清单,跟着仆役往外走。 结果一出门,看清藏书阁门前正在吵架的两人,赵学士就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他干嘛吃饱了撑的出来。 这吵架的两人,一人是从二品尚书右仆射李琪,一人是正三品汴京刺史之子曹风。 这两个人,他都得罪不起! 而且更让人为难的是,这两人身份半斤八两,谁还都不能轻易得罪。 如今朝廷沿袭了前朝的九品制,品级越高,官职越大,按理说李琪的官职比曹风的父亲官都大,曹风还一庶子,赵学士应该不必如此为难,可事实,却恰恰相反。 李琪虽然品级高,可按本朝惯例,实官最高品级是正三品,也就是宰相才三品,而超过三品的,都是给已致仕或者年纪大的加封的,要是这位被加封的本身是正三品宰相,那自然更是尊贵,可若只是有一个虚的加封,那其实就是朝廷告诉你你年纪大了,该退位让贤了。 李琪这个尚书左仆射,就只是一个虚封,所以他其实已经算是准致仕官员,只是他没自己上表致仕而已。 而汴京刺史曹郐,正三品外放官员,虽然外放官员比京官低半级,可曹郐却是青壮官员,正得帝心,再加上如今他们正在汴京,这曹郐又是汴京刺史,简直是地头蛇,他的儿子,哪怕只是一庶子,也不能轻视啊! 再加上这校书郎,还是皇帝亲点的! 赵学士很是头疼,一个是将退休老干部,一个是背景金光闪闪,他却只是一个藏书阁学士,这事是他能管的么? 可他已经出来了,又不能不管。 赵学士只好叹了一口气,硬着头皮上去劝架。 “李老,哎呀呀,这是谁惹您生气了,值得您动这么大干活,风小郎君,哎吆,你怎么在这,不是让你晒书么,怎么还和李老吵起来,来来来,快去晒书去。” 赵学士一出场,就努力稀泥,希望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可李琪林风这两人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人么? 当然不是! 李琪正被林风气得肝疼,觉得自己几十年,都没受过这样的气,而林风正也在气头上,再加上心疼钱,更不会这么算了。 所以李琪一见赵学士来,就质问道:“赵学士,这就是你们藏书阁的校书郎么,如此目无尊长,不敬上峰!” 林风也不甘示弱,死死抓住李琪袖子,大声说:“赵学士,这老头捡我钱袋不还,还把我钱袋里的钱丢池塘里,今天他要不还钱,我就和他没完!” 赵学士只觉瞬间头大了三分,忙上前,“两位好好说,这是怎么回事啊,曹风,你先放开李老袖子,李老,您消消气,曹风还年轻,不懂事,您老不可和他一般见识。” 在赵学士的插手下,两人好歹分开,只是两人的嘴都没停。 李琪指着林风,气得直哆嗦,“目无上峰,当门辱骂尊长,曹刺史就是这么教导你的!” 林风插着药回骂:“你个死老头,你咋好意思称尊长,刚刚走路不看路撞我,我抱着书看不着路,你也抱着书?你撞我害我掉了钱袋,你捡了,居然不知道物归原主,还撒气扔了我钱袋的金子,你读书这么多年,拾金不昧这个道理读到狗肚子去了,你有哪点脸能称尊长,我叫一声尊长,你配答应么,你配么!” 李琪只觉脑子轰得一下炸了,也顾不上身份,居然气得抬手就要揍林风,赵学士一惊,忙和仆役死死抱住李琪,然后赵学士朝林风吼,“你还不快去晒书。” 林风一看这死老头真恼羞成怒了,也不好真和一个老头动手,就一把抢过李琪手中的玉佩,冲他凶了一句,“死老头,幸亏你今天没丢我娘给我的玉佩,否则我堵你家门口骂,呸,为老不尊!” 赚完便宜,林风腿脚麻利地跑了。 李琪被赵学士死死抱着,用手颤抖地指着林风,“你,你……” 突然两眼一翻,被气晕了。 * 李宅 “啪——” 李琪拿起一个梅瓶,狠狠摔得粉碎。 被赵学士派人送回府后,李琪又晕了半晌,才悠悠转醒,可一醒来,李琪就气炸了。 他今天,居然被一个毛头小子侮辱至此! 那小子居然为了一锭金子,堵着他在藏书阁门前骂了半个时辰! 李琪已经能想到,现在外面有多少人在背后说他闲话了。 这对素来要脸面的李琪来说,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第171章 第一百七十一章(番外慧明郡主和林情儿) 第二日清晨, 王淑妃一脸神清气爽扭着腰,回后宫补觉去了,独留皇帝躺在龙床上, 摸着老腰, 咂着嘴苦笑。 果然最难消受美人恩,年纪大了,还是得节制啊! 皇帝默默拉拉被子,打算也补个觉。 只是到底年纪大了,人老觉也少, 皇帝躺了一会, 居然没睡着。 皇帝干脆也不睡了, 躺在床上想起昨晚上被淑妃打断的事。 当初那个月,明明是他和冯相在一起的, 冯相当时在坟边结庐守孝,他就带兵在旁边一片荒地上驻扎。 冯相不可能有机会偷偷跑出去,更不可能从北方跑到江南。 皇帝摸摸下巴,那冯相那个孩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当初冯相认那个孩子时,他就觉得有点隐约不对, 只是没多想, 毕竟要不是自己的孩子, 没有官员愿意顶着孝期狎妓的名声认孩子,尤其还是名声极好的冯相。 可如今仔细一想, 这事却处处透着怪异。 冯相, 真会孝期狎妓吗? 皇帝想了一下, 摇摇头, 他和冯相相识三十年, 冯相是什么人他还是清楚的,别说孝期狎妓,就是平常,只怕也不会想着去逛花楼。 那他特地大老远跑江南去逛个花楼睡个花魁干什么? 皇帝摸着下巴,冯相,不会被人栽赃了吧! 随及皇帝摇摇头,孩子这种事,日子那么好算,是不是一问就清楚了,要他没做,就算想栽赃也栽不上。 突然,皇帝想到曹刺史干得事,冯相,不会是替人背锅吧? 皇帝笑着摇摇头,这怎么可能。 冯相这家伙,怎么可能轻易替人背锅,说来这么多年,他也就替先帝和他经常背背锅。 突然,皇帝脸色一变,他想起来了。 当年先帝,好像正在江南一代巡幸。 ** 政事堂 冯相正在处理政务,一个内侍走进来。 “相爷,陛下有事相召。” 冯相没有抬头,“等我把这几件处理完。” 内侍不敢催,“是。” 冯相把手头几年加急的政务处理完,这才放下笔,对郑相和崔相说:“陛下相召,其他政务,就有劳两位了。” 郑相和崔相还以为和以前一样,随意摆摆手,“交给我们吧,别让陛下久等。” 冯相这才起身,跟着内侍朝宫里去了。 一路跟着内侍到了皇帝寝宫,冯相停下,整整衣袖,然后抬步走进去。 进了寝宫,皇帝正坐在里间榻上,吃着葡萄。 冯相走过去,拱手,“陛下。” 皇帝笑着指了指对面,“来,皇庄上刚进的葡萄,来尝尝。” 冯相走到对面坐下,捏了一个尝了下,“粒粒饱满,味道酸甜,今年皇庄上的葡萄长得不错。” 皇帝笑着说:“你要喜欢,等会出宫带些回去,你家孩子小,定然喜欢吃这个。” “多谢陛下,那臣就厚脸拿些回去给平儿他们了。” “怎么光拿给平儿他们,不给风儿?这是厚此薄彼?”皇帝笑着打趣。 冯相捏了一个葡萄,“我昨儿有事,派他出去了。” 皇帝笑容淡了一些,“哦,去哪了?” “前些日子卢质写了本诗集给我,我帮他校正完了,就让风儿送去了。”冯相随口说。 “是么?只是送个诗集?”皇帝看着旁边这盘葡萄,“那你夫人昨日带着孩子为什么也走了?” 冯相吃了颗葡萄,不紧不慢地说:“刚刚忘了,臣夫人昨天和臣因为风儿的事赌气,回娘家了,看来臣只能辜负了陛下的葡萄了。” “冯相!”皇帝勃然大怒,“你是在敷衍朕么?” 冯相起身,拱手,“臣有罪!” “你!”皇帝用手指着冯相,“你这是当着朕的面欺瞒朕么!” 冯相默然。 皇帝喘了一口气,“朕问你,风儿,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别想狡辩,朕算过,他怀上的日子,正是当年朕去你老家的时候!” 冯相闭上眼,“不是。” “那他是?”皇帝盯着冯相。 冯相叹了一口气,睁开眼,“陛下既然问,想必已经猜出来了,何必再要臣多言。” 皇帝骤然起身,“他真的是,真的是,真的是先帝的儿子……” 皇帝在屋里转了两圈,终于缓过神来,深吸一口气,突然转头看着冯相。 “所以那天大殿上,你才不顾名声要当众认他,好啊,好啊,冯相,先帝死了十七年,你还能为了他的儿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自砸名声,你够忠心,可你想过朕么,朕和你相识三十年,君臣十七年,朕对你什么样,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朕么,看着朕在大殿上替你背锅,被你当傻子耍,你好得很啊!” 冯相平静地说:“当时事发突然,臣当众认下也是无奈之举,并未想到陛下会因顾惜臣的名声替臣背锅,此事,是臣情急之下思虑不周。” “好一个情急之下思虑不周,这事要不是李琪骤然发难,你是不是打算直接抹平此事,冯相,朕是不是得等哪天他造反杀到朕面前,朕才知道你还给先帝养了个儿子,养了个余孽!” 冯相猛然抬头,“陛下,他还只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 “孩子,他都十七了!他就算一时不知道,他能一辈子不知道,他只要知道,你觉得他会安安分分的,可笑。”皇帝嗤笑一声。 冯相看着皇帝,“这么说,陛下是容不下他了?” 皇帝觉得好笑,“你觉得朕会养虎为害么?” “好了,臣知道了。”冯相说了一句,突然一把端起旁边的葡萄碟子,摔向桌子,然后捡一块碎瓷片,划向脖子。 “那臣今日,先走一步!” 冯相走过来,伸手握住枪杆,只看了一眼,就抬起眼,“这枪,你哪来的?” 林风刚要回答,突然第六感警觉,话到嘴边顿了一下,“这枪……呃,我花钱买的。” “买的?撒谎!”冯相突然冷声斥道,“还不说实话。” 林风只觉瞬间压力倍增,整个人都快吓尿了,自从见冯相,冯相一直是那种淡雅温和的人,对他很亲切,可现在,看着面色冰冷的冯相,林风突然觉得,他下一句要说不好,冯相可能要弄死他。 林风几乎哆哆嗦嗦地说:“一个长辈送的。” “什么长辈?” “隔壁李叔。” “多大年纪?” “和您差不多。” 冯相松开手,看了林风一眼,“少用这把不吉利银枪”,转身回去。 冯相一走,林风一屁股坐地上,呜呜,刚刚冯相太吓人了。 林风觉得整个人都要被看透了,别说撒谎,连点停顿都不敢,这就是当朝宰相么,果然能不愧是能坐上这个位子的大佬。 “对了,李叔!”林风突然一骨碌爬起来,他刚刚不小心把李叔卖了。 林风忙跑回自己院子,“小安,小安!” 小安正在给林风收拾屋子,忙跑出来,“小郎君,怎么了。” 林风一把抓住小安,低声说:“你快偷偷出去,回老家一趟,见到李叔,让他出去躲躲,告诉冯相可能会找他麻烦,顺便问问他,他是不是和冯相有什么旧怨。” 小安一脸懵然,“啊?” 林风掏出一块银子塞小安手里,“别问了,你快去。” 小安虽然平时傻傻的,好在足够听话,立马拿了银子,就往外走。 林风在后面小声叮嘱:“出去别直接回家,偷偷绕两圈,注意别让人跟上。” …… 冯相回到前院,直接进了书房。 进了书房,冯相走到一排书架前,从其中一个格子中拿出一本书,然后走到里面桌子后坐下。 坐下后,冯相翻开书,从中抽出一张户籍文书,如果林风在这,就可以看出这张就是他给曹刺史的那张。 冯相拿着这张户籍文书看了看,尤其在家中人丁和住址还有里长担保几处停了下。 “李虎!”冯相叫了一句。 一个护卫打扮的中年男子立刻进来,冯相把手中的户籍文书给他。 “去查查这张文书上所有的人,包括街坊邻居,尤其是一个姓李的中年男子,另外,林风这十七年的怎么生活的,见过什么人,有什么人去找过他,本相要详情。” “是,”李虎接过文书,什么都没多问,就拿着出去了。 冯相略微沉吟了一下,从旁边拿出一张纸,提笔给卢质写了一封信。 * 林风在屋里焦躁不安的走来走去。 他一会好奇冯相到底认不认得李叔,两者有何恩怨,一会又担心李叔会不会被冯相找麻烦。 毕竟一个是宰相,一个是普通百姓,要两人真有什么,李叔肯定是没招架之力的。 林风在心中默默祈祷,小安可跑快点,并且躲掉冯相的人,去给李叔提个醒,让李叔能躲起来。 只可惜林风此时还是小市民思想,以为查人都像电视剧那样派人跟踪,派人打听,却忘了,对于冯相这种身份,直接让手下调个档案,审问个里长,林风整个人,就能被扒得一干二净。 不过,林风此时还没想到这些。 所以他还是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屋里干着急。 终于,在忐忑不安一天后,林风实在受不了了,林风一咬牙,决定去问问这把银枪到底怎么了,顺便打听一下,冯相和李叔到底有没有过节。 林风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去前院找了冯相。 找到之前,因为早晨的事,林风还在寻思冯相会不会不高兴,可等找到冯相时,透过书房的窗户,看到冯相正悠闲在书房里看书。 一国宰相都这么闲么? 林风嘀咕了一句,敲了敲书房开着的门。 “进来吧!”冯相看着书,随口说。 林风抬脚迈进门槛,就看到一排排书架,林风有些诧异,这冯相的书房,怎么和个图书馆似的。 林风不由好奇地多看了两眼,就见每排书架都摆放着许多书卷,不同的书被分类摆放,还有标签,林风一眼扫过,发现经史、典章、游记、话本一应俱全,越看越像个小型图书馆。 不过想到这是冯相的书房,林风忙收回眼,书房可是很私密的地方,尤其还是宰相的,他可别看到不该看的。 冯相正在看着书,却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没事,你要喜欢看书,随时来都行,本相向来不在家中处理公务,这书房,只是本相平日看书的地方。” 林风诧异,寻常官员,尚且在书房存些重要书信、处理一些不方便处理的公务,堂堂宰相府的书房,却从不处理公务,可以随便进? 第172章 番外·慧明郡主林情儿二 林风气得一巴掌拍车框上。 这黑雾到底是什么目的, 干嘛非让他找爹啊? 看看,如今闹出多大的事! 都牵扯到当朝宰相了。 这里面要没有猫腻,林风才不信呢! 只可惜黑雾死活不出来, 没了让他对峙的可能。 林风现在是真后悔了,他当初听到黑雾一再强调时, 就该想到这里面有问题,只可惜他被那一千万迷了眼。 果然意外之财就没有不是坑的。 除了气愤黑雾, 林风心里还有些忐忑。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只是找个爹, 居然牵扯到当朝宰相, 甚至还被当成把柄。 想到那日在大朝上被以那种尴尬的情况点破身份, 林风叹了口气。 不管那位是不是他亲爹,只怕经此一事, 对他都心生膈应吧。 毕竟哪个爱惜名声的人,被人当众戳破私生子,这私生子还身份有碍,只怕也会心生不喜。 而且如今他还大朝会一散,就被丢到宣旨的队伍,好像更验证了这个猜想。 林风只觉脑子中一团浆糊,又是气愤自己被李琪利用, 又是疑惑自己到底是不是那位亲儿子, 还对无意间坑了那位一把愧疚地心中难安。 就这样浑浑噩噩中, 林风跟着宣旨的队伍,到了沧州。 到了沧州,领队的大臣就带着众人, 拿着圣旨直接去了节度使府宣旨。 林风一路跟着队伍, 知道这次宣旨的对象是沧州节度使, 据说这位还是三皇子妃的父亲,因为三皇子妃有身孕,才请旨进京。 可这事和林风又没什么关系,而且林风也不认识这位沧州节度使,再加上林风正心里有事,所以除了和其他随行官员一起跟着宣旨的大臣走了个过场,其他时间,林风就老老实实呆在节度使府,等着那位节度使收拾好东西启程。 却不想,那位节度使却找上了门。 “啧啧,原来你就是那个孩子。”孔循站在门外,笑着打量着林风。 林风刚打开门,就看到这位节度使大人,忙拱手行礼,“下官见过孔使君,不知孔使君突然到访,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孔循摆摆手,“不用多礼,你父亲和我是故交,你都到了我的地盘,我哪有不来看看的道理。” 林风小心翼翼地让开门,却没敢说什么,自从被李琪坑那一下,林风可知道朝堂险恶了,这人虽然自称他爹故交,可谁知道是敌是友,而且问题当初朝堂之上被皇帝一打岔,他现在都不知道他到底算谁的儿子,这人说是他爹故交,先不说真假,到底是哪个爹的故交啊! 这家伙到底是认识曹刺史,还是认识冯相,还是皇帝心腹啊? 拜托介绍时能不能加个前缀,要不他分不清啊! 孔循却不知道林风心里的纠结,很是自来熟地走进去。 在屋里坐下,孔循笑着说:“本使君这次能回京,多谢令尊替我在陛下美言,这情谊我记下了,唉,你这个孩子,这么拘束干什么,坐啊,本使君是特地来道谢的,哪有让你站着的道理。” 林风忐忑地坐下,哦,原来说得他爹是冯相。 孔循看了林风一眼,突然笑了,“你这孩子,这是怎么了,怎么惶惶不安的。” 孔循向来很会察言观色,仔细看了看林风,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是不是那日的事吓到你了?” 林风没想到自己一下子被看穿,忙尴尬摆摆手。 孔循突然大笑,“哈哈,你这孩子怎么傻乎乎,行了,傻小子,你担心什么,担心你爹啊,你快省省这个心吧,就你这点小事,还影响不了你爹。” 林风疑惑地看着孔循。 孔循笑道:“你是不是担心因为李琪那死老头当庭弹劾你爹,怕你爹迁怒于你?这个你不用担心,你爹向来不是随意迁怒人的性子,再说,他和李琪的事,都是老黄历了,李琪这些年没少折腾,你爹都习惯了,反正也不多你爹这一件。” 李琪和冯相的事林风一路也听了不少风言风语,终于忍不住问:“真是我爹抢了李琪的相位,才让李琪对我爹一直怀恨在心?” 谁想孔循直接被逗笑了,“你爹和李琪争相位?你听谁说的,他李琪也配?” “啊?” 孔循笑道:“那是李琪一直给自己脸上贴金,这件事你可问对人了,要说这事,还真没比本使君更清楚的,毕竟本使君当时可是正在场。” 林风疑惑地看着孔循,这么巧。 孔循顿时扎心,捂着心口,“你这孩子,这是什么表情,难道你不知道,本使君以前是枢密副使么?” 林风瞬间瞪大眼睛,枢密副使,这家伙是枢密使,虽然枢密使和节度使官阶一样,可枢密使权利可比节度使大多了。 枢密使和宰相,一个掌天下兵权,一个掌天下政务,很多时候,枢密使可是压宰相一头,当然枢密使和宰相到底谁厉害,还看个人资历和谁更受皇帝信任。 这家伙以前干过枢密使副使,那相当于军委二把手啊,现在怎么沦落到一个藩镇的节度使了? “那是因为我嫁了个女儿啊!”孔循幽幽地说。 林风眨眨眼,嫁女儿当爹的贬官?天下还有这样的规矩? “当时三皇子选妃,本来挑中的是枢密使的闺女,我劝枢密使放弃了,结果等后来,我闺女成了三皇子妃,枢密使大怒,我不就来沧州蹲着了么,唉,幸好这次你爹替我求情,要不我还回不去。” 林风眨眨眼,“这……这个虽然有点阴差阳错,不过也不能全怪您吧?” “不是阴差阳错,后来我女儿能当选,是我走了关系,不过这事不能怪我啊,当时那个枢密使正是陛下的心腹,而且支持二皇子,我当时依附他,是很真心的建议的,他既然已经是皇帝的心腹,而是站了二皇子,就别和三皇子牵扯,省得别人觉得他脚踏两条船,他当时也觉得我说得有理,可谁想到他拒了之后,没过多久就有人在他耳边嚼舌头,说我之所以劝他,是因为我也有个女儿,而且当时他也有些后悔没让女儿当皇子妃,我一看这家伙脑子如此不清,为求自保只好坐实了这件事,干脆和皇帝做了亲家,要不,你让我怎么办。” 林风张大嘴巴,这也行? 不过这位做的好像也没错,毕竟上司已经得罪了,只是,这个事怕是很多人在背后说吧! 难怪这家伙被丢到这。 “那那位枢密使呢?”林风有些奇怪这家伙怎么敢回去。 “死了,那家伙参与潞王和二皇子的夺嫡,虽然斗败了潞王,不过把自己也搭进去了,我当初就劝他,他已经是皇帝心腹了,何必再插手夺嫡的事,可他不听,啧啧。”孔循摇摇头。 林风嘴角抽抽,难怪这家伙敢回去。 “那当年的相位之争?” “哎,其实哪有什么相位之争,就是当年皇帝刚刚登基,罢免了先帝那两个酒囊饭袋的宰相,如此一来,政事堂不是有两个空缺么,按照惯例,宰相人选是由在位的枢密使和宰相共同举荐,然后皇帝选择,当时枢密使和我还有政事堂剩下两个宰相经过商讨,定下了崔协和李琪,呈送给陛下,可等结果出来,陛下选中的却是你爹,然后崔协和李琪竞争一番,崔协上位,这不李琪就没当上么!”孔循轻松地说。 林风听得有些懵,候选人是崔协和李琪,投票结果是他爹,这操作…… “别奇怪,你爹资历甩崔协李琪八条街,你爹出任宰相整个朝廷都没异议。” “那你们当时推荐时为什么不推荐他?”林风不解,你们要推荐了,不就没后面那些事了。 孔循翻了个白眼,“你爹是先帝心腹,陛下是起兵……才得的皇位,当时你爹正被陛下关在宫里,生死不知,我们脑子有病才推荐你爹。” * 冯相在陪皇帝祭完天后,就带着崔相回去了。 回到京城,冯相处理完堆积的政务,就对崔相说:“今晚正好本相当值,你先回去吧,等明日来换本相。” 崔相一路舟车劳顿,早就想歇歇了,听了客气两句,就收拾东西回去了。 半夜,冯相处理完最后一卷奏表,看了眼漆黑的夜色,拿起旁边的烛台,起身去了后面。 政事堂后面有一排库房,存放着历年政事堂政务记档。 冯相拿出钥匙,打开门,推门进去。 进去后,冯相轻车熟路往库房深处一架有些落灰的书架走去。 走到书架,冯相微微抬起烛台,看了下,伸手摸向第三层书架的一卷手札。 “你大半夜进来,就是找这个么!”一个声音突然在冯相身后响起。 林风对着牌位拜了拜,把香插上,这才转身提起包袱,朝外走去。 走到大门口,林风把包袱放在马上,看着旁边栓着的另一匹马,无奈叹气,不由对着里面大喊一句,“小安!” “来了,小郎君,小的这就来!”小安背着个大包袱匆匆从里面出来。 林风看着小安背上的大包袱,很是无语,“我们是出门,你带这么大的包袱干嘛?” “就是出门在外,不比家里,小的才收拾得更仔细些,要不在外面短缺了,一时上哪去找。”小安擦了擦额头的汗说,把包袱放在另一匹马上。 林风嘴角抽了抽,刚要说你带这么大包袱要怎么赶路,不过想到再收拾还得时间,小安这孩子又素来节俭,好在有马,还是忍了,“算了,快走吧!” 小安忙跑回去锁上门,然后牵着马和林风一起顺着巷子往外走。 两人刚走了不到十步,就听到嘎吱一声,和他家相邻的大门被从里面打开,看到出来的人,林风顿时停下脚步,惊喜道:“李叔,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风忙把手中缰绳扔给小安,三步并两步跑过去。 出来的男人四十多岁,一身短褐打扮,看着林风小安大包小包的一愣,“你们要出远门?” 又看到林风身上素衣,眼神暗了一下,“你娘,去了?” 林风低声说,“半个月前走了。” “节哀,”李叔叹了一口气,再次问道:“你要出远门?” 林风正要请李叔帮忙照看一下宅子,省得他家没人时被毛贼盯上,就拉着李叔进了门,三言两语把他要去找爹的事简单说了一下。 其实林风压根没把这次出去找爹当回事,在他看来,他就去改个户籍,虽然路远点,还得认认爹,古代还交通不便,可也不过花费几个月的功夫就能回来。 他就当出去跑趟腿,旅个游好了。 “你要去找你亲爹认祖归宗?”李叔看着林风。 林风忙摆摆手,“我是什么身份,何必去讨人嫌,我就去找他偷偷改个户籍,改完就回来。” 李叔突然转头朝屋里走去,林风不明所以,很快,李叔背着一个长木匣出来。 林泉看到长木匣,眼睛一缩,“叔,你怎么把你的宝贝拿出来了?” 李叔却没有说话,把长木匣放在地上,吹了吹上面的灰尘,然后一用力,打开。 长木匣一打开,一杆被拆成两节的银色的长/枪,安静地躺在里面。 林风两眼放光地瞅着这杆银枪。 李叔伸手拿出,娴熟的一接一拧,一杆银枪就出现在手中,然后随意甩了个枪花,扔给林风。 林风正看着李叔手中的银枪流口水,突然见银枪被扔过来,忙接住,疑惑地看着李叔。 李叔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你个臭小子,出远门也不知道带个家伙,这山高路远,万一路上遇到个打劫的怎么办。” “这太平盛世,哪有打劫的,”林风哭笑不得,不过看到手中的银枪,立马变了口气,“李叔,你是看我出远门,打算把你的宝贝借我?” 李叔瞥了林风一眼,“要不我拿出来干嘛!” 林风立刻欢喜地抱住银枪,“谢谢李叔,谢谢李叔,还是李叔你疼我!” “行了,别油嘴滑舌,外面不比家里,路上小心。” 林风忙点点头,“李叔,我晓得。” 李叔摆摆手,“趁着天早,快走吧,别耽搁赶路。” 林风笑嘻嘻给李叔鞠了个躬,然后抱着银枪往外走,对李叔挥挥手,“李叔,我走了,对了,您既然回来了,别忘听着点我家动静,我这几个月不在家,可别让贼来做窝了。” 李叔弯腰抱起长匣子,“我过几日还要去山里,可能没法照看到。” 林风转头,奇怪道:“叔你夏天要进山?你不是说夏天山里蛇多,不方便打猎么。” 李叔不在意地说:“注意点就好,没事,我看今年气候不错,山里猎物多,想趁机多打些,冬日也能轻松些。” 林风知道李叔素来是个谨慎的人,放下心来,“那叔,你小心些。” “好了,快滚吧,”李叔摆摆手。 …… 绿树成荫的山间小道上,林风随意坐在马上,喜滋滋地擦着手中的银枪,他对这柄银枪可以说垂涎已久。 林风自幼跟着李叔习武,可自从习武开始,林风就发现他的力气要比一般人大得多,本来林风开始时也想像别人那样学个剑,飘逸好看,等大了,也好像电视上随时能装个逼,可无奈剑太轻,甚至许多兵器对他都太轻,所以选来选去,林风最后只好选中了兵器之王——枪。 好在李叔最擅长的也是枪法,倒意外适合他。 只是在经过十年苦学,枪法初有小成后,林风悲催的发现,他居然弄不到一把趁手好枪。 或者说,在见识了李叔的银枪后,他再看不上别的银枪。 李叔的银枪,枪头乃是精铁所铸,穿铁板如同穿豆腐,枪杆更是一绝,明明是木杆,却如银铁压手,而用起来更妙,不仅可硬可韧,端得是再合手不过。 林风也曾经向他娘要钱,打算去买一杆银枪,可就连江南最大兵器坊的银枪,居然都没这把好,林风又看不上那些差的,最终只好天天打仗靠拳头。 唉,想有把好枪可真难! 拿着帕子小心把银枪落灰的地方擦了擦,擦到枪杆,林风再一次好奇起来,不由挠挠头,嘀咕道:“这银枪枪杆到底踏马的是什么木头做的?” 枪头的精铁虽然难得,可在林风眼里,应该是铁加了一些稀有元素锻造出来的,真要想弄,虽然费劲却也能弄到,可唯独这枪杆的木材,林风看了多少遍,都没猜出到底是什么木。 第173章 番外林情儿的红封 “陛下, 这块玉佩明明是……” “啪——”李琪突然手一疼,忙转头,就见玉佩掉到地上, 被林风一脚踩得粉碎。 “你!” 刚刚,李琪说话时,林风突然平地跳起, 一脚踢在李琪手上,然后在半空中转身,顺势一脚精准踩上玉佩,玉佩瞬间碎成粉末。 林风站定, 泰然地看着李琪。 李琪伸手指着林风,这次连手都哆嗦了,“陛下, 他居然当众毁坏证物。” 林风暼了他一眼, “抱歉,刚刚不小心脚滑,不过这是我的玉佩, 碎了就碎了,我不介意。” 刚刚他被拽来, 一时没反应过来, 才被摸出玉佩,可听了这么长时间, 哪里还不知道事情原委,再想到之前曹刺史夫妇,林风也反应过来这块玉佩是个祸害, 于是便当即立断毁了它。 李琪登时气结, 指着林风, “陛下,他目无……” “呀,这孩子好俊的身手,竟是个会武的!”上面皇帝突然出声,打断了李琪的话,然后皇帝大赞,“果然不愧是朕的孩子,和朕一样,杀伐果断,是个有出息的!” 李琪一噎,要指责林风的话顿时卡在嗓子里说不出。 李琪都要被憋屈疯了,他纵有万般铁证,不如皇帝屁股歪! 皇帝要睁着眼说瞎话,他再多手段也使不出啊! 众人也同情地看着李琪,只是众人同情地不是李琪的憋屈,而是李琪没脑子,这么多年,皇帝的屁股什么时候正过。 当年卢相和任相相争,皇帝偏袒任相,卢相被罢相,后来任相和安枢密使相争,皇帝偏袒安枢密使,任相被罢相,再后来安枢密使想压冯相,结果安枢密使被罢,你在朝这么多年,都没注意到皇帝天天拉偏架么? 难怪你当初争相位失败,连这点都看不清,居然还想争相位。 众人摇摇头,以后决定离这老头远点。 李琪看看上面的皇帝,又看看前面的冯相,最后看着地上碎成粉末的玉佩,突然觉得眼前一黑。 “啊,李仆射晕倒了——” * 大朝会后,百官散去,皇帝独留下冯相,两人去了偏殿说话。 “冯相啊,朕和你相交多年,想不到你竟然也有被沧海遗珠找上门的时候,”皇帝往榻上一倚,打趣道。 冯相叹了一口气,“让陛下见笑了。” 皇帝突然凑过来,好奇地问:“那孩子,真是你的?” 冯相没有说话。 皇帝看着冯相默认,惊讶道:“那孩子的母亲到底是多天香国色,竟能让你这个素来不为外物所动的端正君子动心。” 冯相有些尴尬,“陛下,莫要取笑。” “哈哈哈,”皇帝大笑,“冯相,朕和你相识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你变几次脸,今儿又让朕见了一次。” “陛下!” “好好好,朕不说了,”皇帝强忍着笑意,“那你那个孩子,不如就叫他住宫里吧,朕看着那个孩子倒挺喜欢的,干脆给朕当养子算了,朕也不会亏了他。父王当年一百多个养子,先帝也弄了一群,朕还没几个呢!” “那孩子……终究年纪大了些,只怕放陛下后宫有点不妥。” “这怕什么,朕那些后宫都多大年纪了,哪里在乎一个孩子。” “只是终究有些不方便,再说这次的事弄得也有些大了,让那个孩子出去躲躲吧!”冯相犹豫了一下,说道。 皇帝听了,觉得也是,“那你找个差事,让他出京避避风头吧!” “沧州节度使孔循前几日上表,想回京探望女儿,三皇子妃正有孕,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孔循啊,那家伙在沧州呆了也十年了吧,当年的事……算了,让他回来吧!” “是,那臣过会拟旨,让他回京,他回来时,陛下应该已经起驾回京了,臣让他直接进京见驾吧?” “行,让他直接去看三儿媳妇吧!” 冯相于是叫来内侍,摆上笔墨,写了一道圣旨,皇帝用玉玺后,冯道让人送去中书省,顺手把林风塞进去宣旨的队伍。 * 卢垣下朝回家,就见到他爹卢质正在屋里悠闲地喝着酒。 “父亲,您什么时候到的,怎么都不和儿子说一声,儿子好去迎您。”卢垣忙走过去,给卢质问安。 卢质摆摆手,“哪来这么多事,我就无聊突然回来看看,还用得着你小子接。” 卢垣请完安,在他爹旁边坐下,“父亲这次突然回来,是打算明日和陛下一起祭天么?” “祭天?”卢质嗤笑一声,“大太阳底下晒得要死,我吃饱了撑的才去。” 卢垣听了哭笑不得,“父亲,您说话悠着点,就算您不想去,也不必这么直接说出来。” 卢质一翻眼皮,“当着皇帝那家伙面,我也这样说。” 卢质这么说是有底气的,他虽然和当今皇帝差不多大,可却是皇帝正了八经的长辈,卢质曾是皇帝父亲先晋王的掌书记,当年除了辅佐先王,还教导过先晋王这些儿子,所以包括先帝、当今皇帝,都算是他的学生。 只不过卢质这人有个毛病,就是嗜酒如命,而且酒后好骂人,当年教导先晋王一群小子时,屡次因为这些小子太笨而破口大骂,就连当今皇帝和先帝,都曾被他骂过猪。 更有甚者,当年先帝年幼气盛,被卢质骂得急了,居然还提着剑追着卢质跑了半条街,差点欺师灭祖。 所以等先帝、当今皇帝登基后,虽然已经明白卢质的好,对卢质更是极为尊重,甚至还多次想以卢质为相,但卢质实在不愿伺候自己这些“猪”学生,只是挂了个节度使,天天在外面潇洒喝酒。 卢垣也知道他父亲和两个皇帝早年那点“恩怨”,故也不劝,笑道:“不过今天父亲没去上朝,可错过一个大热闹。” “热闹?朝堂上不过是唇枪舌剑,有什么热闹!”卢质随手拿着酒壶灌了一口,不以为意地说。 卢垣凑过去,“今天大朝会上,冯相被爆出孝期狎妓,还有了一个儿子。” “噗——”卢质一口酒喷出来,震惊地看着儿子,“你说啥?” 第174章 番外(有宝宝了) “小郎君, 等等小的,这正下雨,您被淋着可怎么办!” 少年却充耳不闻, 一直走到小巷最里面的一座宅子门前才停下,随手抹了一把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然后深吸一口气,嘴角僵硬的勾了勾,挂上一丝勉强的笑意, 才伸手推开了门。 进了门,穿过庭中院子,少年直接走向了一间卧房。 “娘, 我抓药回来了,刚刚我问了慈善堂的大夫, 您如今熬过冬天,身子有些起色,只要再吃几服药,说不定夏日里就能起来了。”少年掀开门帘, 笑着走进去。 屋里, 靠窗的睡榻上, 一个女子斜倚在靠枕上, 看着窗外朦胧的细雨。 只是单单望见一个侧影, 就可以女子无论身段还是样貌, 都堪称世间绝色。 少年却没有注意到这些, 反而快步上前,关上窗户, 抱怨道:“娘, 这春日里雨天的风最是湿冷, 您怎么开着窗对着吹,又冻病了怎么办?” 关完窗,少年回过身,走到榻前,替他娘,林情儿掖了掖被子,然后笑着说,“娘,我把药给小安,让他去熬药。” 正要转身,却听到女子轻声说,“风儿,不用了,不中用了。” 少年浑身一僵,转过头,就看到他娘一双美目正注视着他,里面是清醒的了然。 林情儿苍白地笑了下,“风儿,娘的身体自己清楚。” 林风刚刚在门外强装的无事瞬间土崩瓦解,红了眼,“娘……” “傻孩子,哭什么,”林情儿居然自己撑着身子坐起来,把林风拉着坐在床边,还伸手给儿子擦了擦眼泪,“生老病死,不过是早晚的事,人总得有这么一遭。” 话虽如此,可谁又能接受,林风强忍泪水,低着头。 林情儿看着儿子的样子,突然笑了,“你这孩子,做这个样子干什么,你娘我这一辈也算是命途多舛,五岁因战乱和双亲离散,六岁被卖入教坊,八岁长开了被老鸨相中,从此天天学那些卖笑手段,就等及笄后成为坊里花魁,做她手中一棵摇钱树,然后和别的花魁一样,风光几年,最终色衰而驰,成为坊里后井中一缕冤魂,那时娘的命运,一眼就可以看到头,可娘生来性子狠,不认命,敢在最红的时候偷偷怀孩子,敢在老鸨带人来时在人最多的花街上跳楼,最终娘挣出一条命,自赎自身,换来下半辈子安稳度日,换来你这个儿子尽孝床前,风儿,你哭什么,你该笑,娘这一辈子,生得卑贱,走得却安详,这天底下,有几个花魁有你娘这么好命!” 林风突然伸手抹了把眼泪,抬起头,坚定地说,“娘,儿子明白了,儿子已经长大了,您放心。” 林情儿欣慰地点点头,“我儿已经十六了,你自幼聪慧老成,娘相信就算娘不在,你能生活得很好。” 说到这,林情儿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匣子,递给儿子。 林风接过,打开,里面有两层,上面一层,是几块金锭和银锭,下面一层,居然是几块形状各异的玉佩。 “这上面一层,是我多年攒下的体己,如今给你,你往后手头也好宽松些,而这下面……”林情儿拿起里面的玉佩,一块块在手中摆好,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这其中一块,是你亲生父亲的。” 林风一愣,他亲爹的?他那个逛青楼让他娘胚珠暗结,却从没出现的爹的。 林风对那个素未谋面的爹没什么好感,不过本着好奇,还是随口问了一句:“哪一块?” 谁想他娘却轻松地说:“娘怎么知道是哪块!” 林风:…… 林风一脸懵逼地看着他娘。 林情儿坦然地看着儿子,“娘那一月接客七人,每人都要了一块玉佩,后来就怀了你,按日子只能推算到那个月,娘又怎么知道和哪个怀的。” 林风绝倒,他娘一如既往的彪悍。 “那娘你现在拿出这些玉佩?” 林情儿往后面的靠枕一倚,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风儿,你知道娘当初为什么怀上你么?” “呃,不是意外怀上的么?您舍不得打……”林风想到这些年听到的传言,他娘当年是江南顶红的花魁,当初那事也算闹得挺大的,不知有多少人说他娘脑子不清楚,不知被哪个浪荡子骗了身骗了心,怀了孩子还不舍得打,最终身价一落千丈。 林情儿嗤笑一声,“教坊的姑娘从开始接客,就一月一碗红汤,开始是避孕,喝得久了就绝孕,哪有什么意外。” 林风瞪大眼睛。 林情儿目光看着窗户上的油纸,似回忆似自语,“我从小在教坊长大,知道里面姑娘最终的下场,我知道,只有从里面逃出来,我才能逃过那样的命运,可逃,哪有那么简单,我是花魁,是坊里的摇钱树,身价高得整个江南都没几个人能赎得起,我想自赎出来,唯一的法子就是让自己身价大跌,而怀个孩子,是最好的法子。” 林情儿转过头,看着儿子,“风儿,你可曾怨恨过娘,让你生于妓人之子。” 林风握住林情人的手,摇摇头,“娘,你知道儿子素来不在意这些的。” 林情儿又欣慰又心疼地看了眼儿子,然后低头看着手中的七块玉佩,“可是,娘却在意。不过好在,娘当初做这事时,留了个心眼。当初娘偷偷停药后,就仗着自己是花魁,特地在接客时挑剔了一些,那一个月接的七位,都是出身显贵的翩翩公子。” 林风眨眨眼,看着他娘手中的七块玉佩,他娘不会想让他认祖归宗吧? 林风顿时一阵头大。 林情儿看着林风的表情就知道他想什么,摇摇头,“娘在教坊那么多年,难道还看不清这天下的男人,这男人,在教坊里海誓山盟,那都是假的,他们心里,压根看不起青楼女子,更看不上青楼女子生的孩子,青楼女子要真信了他们嘴,让孩子登门认祖归宗,那只能自取其辱,所以风儿,娘这辈子不会让你去认祖归宗,更不屑死后进那些狗屁世家大族的祖坟。” 林风听了,简直想给他娘鼓掌,他娘这辈子,活得清醒。 “那娘你给我这些玉佩干什么?”林风不解。 林情儿抬起手,温柔地摸了摸儿子的头,“风儿,这些年,你会读书,会武功,会做账,娘都看在眼里,可因为你户籍随了娘,入了贱籍,无论是科举,武举,甚至到衙门做个书吏,都不成,如今眼瞅着你大了,再不改户籍就要耽搁你了,所以娘把这玉佩给你,你偷偷去找你亲爹,让他看在亲生血脉的份上,在你户籍上改一下,把贱籍改为平民,想必以他的身份官位,这点小事算不上什么。” 林情儿又从枕头下拿出七个信封,递给他。 林风拿起一看,七封信都是用市面上顶好的熏香信笺,上面是娟秀的小楷,写着“郎君亲启”,林风打开,里面是一首凄婉的怨郎赋。 林风抬起头,佩服地看着他娘。 十七年前春风一度,胚珠暗结,十七年后找上门,不要负责,不要认祖归宗,不破坏对方家庭,只要暗中帮忙改个户籍,这只要不是铁石心肠,也给他办了吧,再加上这首怨郎赋,说不定对方良心一痛,还能照拂他一二。 他娘不愧是能从教坊活着走出来的女人。 可谁想到,半路上,就正好碰到他要找的第一个,更没想到,这第一个就这么给力。 林风摸着下巴,要不干脆就认这个得了,别找后面那几个了。 谁知道后面那几个怎么样! 当然,在认之前,林风决定还是先跟着郑言去家里看看。 郑言虽然看着不错,可谁知道他家里人对他是什么态度,要是他家里看不上他,他以后呆在郑家,岂不是为难。 所以林风很顺从地接受了郑言的邀请,决定跟他一起回许州。 马车一进许州,周围立刻热闹起来,林风伸手掀开车帘,就见道路两旁,都是一排排商铺,大街上,也有许多小贩在卖东西,整个许州城,甚是热闹。 “好热闹,竟不比江南的大城差。”林风感慨了一句。 前面驾马的车夫听了笑着说:“这可是郎君治下的州城,当年热闹了,郎君自从到任后,一直励精图治,每次吏部考核,郎君可都是上品。” 林风听了,心道郑言看着治军挺菜的,想不到打理政务还不错,不过想到这家伙世家子出身,也就不足为奇了。 世家能在官场屹立千年,历代皇帝都用他们,肯定也是有真本事的。 车队顺着主城大街一直走到州衙大门前,也不停,而是直接往侧转,转到州衙后院,然后在一处大门停下。 “这是衙门后院,郎君的家眷都住这。” 车夫正和林风介绍,大门就开了,一个身穿绫罗绸缎的贵妇带着一群人从门里走出来。 “恭迎郎君回府!” 马车最前面,郑言已经风度翩翩地下车,笑着走到贵妇面前,“夫人在家安好啊?” 贵妇笑道:“妾身在家一切安好,只是郎君一路辛苦。” “夫人在家主持家中诸事,也甚是辛苦,”郑言已经笑着揽过贵妇,然后转头看向林风车里,“风儿,还不快下车。” 林风正在车里不知道该下还是该呆着,听到收起匣子,带着小安从车里跳下来。 “夫人,这是风儿,为夫这次能安全回来,多亏了他。”郑言指着林风介绍。 贵妇显然对林风有所了解,笑容不变,“这就是风儿吧,郎君来信我已知晓,家里能添丁是喜事,妾身恭喜郎君了。” 郑言听了,抚着胡子哈哈大笑,“就知道瞒不过夫人。” 于是夫妻俩一起携手进府。 第175章 不受待见的生子偏方 他原来任务就是出来改个户籍, 这改户籍的事,只要有点权利的官就能做,所以他只要能找到这七个爹中的其中一个,也不用管是不是亲爹, 只要他能帮忙改一下就行, 所以这完全是简单模式。 出来溜一圈就能完成的事! 可如今, 他的任务变成了找亲爹,先不说七个玉佩中有三个不知道是谁, 他都不一定能找齐七个,就算找齐, 他要如何辨认出谁是他亲爹。 难道一直靠双眼皮? 开什么玩笑, 古代虽然单眼皮比较多,可又不是没有双眼皮, 就刚刚,他就发现,那位曹刺史,就是个双眼皮。 林风也是这时才反应过来, 他妈给他的人选可是七个,这七个,就算按比例,也得有两三个双眼皮吧, 那这几个双眼皮,他要如何鉴别? 难道他要靠自己去查明哪个是他亲爹? 可这都十七年过去了, 他妈都不知道哪个是他亲爹, 他找谁查去。 林风突然发现, 被黑雾这一忽悠, 他的任务难度, 直接从简单模式变成了困难模式。 而且还是高难度困难模式! 不行,必须得加钱,而且,外加送个DNA鉴定机给他! 林风再次拍床,黑雾,你给我滚出来! 又拍了一会,黑雾居然还丝毫没有出来的迹象,林风气得往床上一躺。 他要罢工,他明天拿回户籍就收拾东西回去! 反正他户籍已经改了,那找亲爹的活,他干不了,他不干了! 林风躺下刚气呼呼地决定明天罢工,突然,外面传来小二殷勤的声音,“曹夫人,那位小郎君就住在上面天字一号房,您请跟小的来。” 曹夫人? 林风愣了一下,猛得坐起来。 曹夫人,那不是曹刺史的老婆么! 我的天,这是正室来堵他这个外室子了么! 林风嗖得一下跳下床,一把抓起包袱,看了一眼屋里,就往窗户跑。 结果打开窗户往下一看,林风瞬间腿软。 他忘了,他刚刚换了天字房,天字房在整个客栈的最顶楼,而客栈,有五层! 五楼啊,这要跳下去,就算有武功也撑不住啊! 林风简直想扇自己一巴掌,有点钱,嘚瑟着换房干嘛,如今,可怎么跑? 听着门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林风急得汗都下来了,就在门要打开的瞬间,林风心一沉,瞬间闪到屋中圆桌上坐好,把包袱往桌上一放。 屋外 曹夫人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她来之前,已经问清楚那块玉佩长什么样了,等会进去,她只要找到玉佩,然后找个借口撒个泼,趁乱砸了那块玉佩,剩下的,以后让她男人来唱红脸就行。 定下计策,曹夫人对身后两个婢女使了个眼色,两个婢女立刻会意,一左一右守住门,曹夫人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 林风刚坐好,就看到门被推开,一个身穿绫罗绸缎高挑的贵妇走进来。 林风心里一紧,面上却装作毫不知情,站起来,“小二,这位夫人是?” 小二忙陪着笑,“小郎君,这位是刺史夫人。” 林风面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尴尬,“原来是曹夫人,晚生见过夫人。” 曹夫人看了林风一眼,直接走到桌子旁坐下,“你就是风小郎君?” “正是晚生。”林风客气地回道。 曹夫人仔细看了看林风,见林风面容白皙,眉眼俊秀,一看就是个极俊的孩子,再想想自家丈夫小时候没长开时那黑煤球的样子,心里嘀咕,难怪她丈夫一直说不是他的,这长得也太不像了吧! 这林情儿是给儿子玉佩来碰瓷的么? 不过好在今天她不是来查这是不是她丈夫亲生子的,想到今天的目的,曹夫人淡淡地说: “你也坐吧,想必你也知道本夫人的身份,听说你今日找了我夫君?” 林风听了曹夫人的话,在旁边坐下,心里却在骂曹刺史,这家伙怎么坐到刺史的,出来见个婚前外室子都能被夫人知道。 林风尴尬地笑了下,“晚生遇到点事,想请刺史大人帮忙,才打扰到刺史大人,还望夫人见谅。” 林风:我就来求帮个忙,没别的意思! 曹夫人已经从曹郐那知道林风是来改户籍的,其实曹夫人对此也算理解,贱籍和良籍天堑之别,光一句良贱不可通婚,贱籍不可出仕,就堵死了贱籍一辈子,林情儿给孩子留个后手,也能理解,只是,她今天却得以此为把柄闹事。 只见曹夫人冷哼一声:“打扰到刺史大人,呵,你确实打扰到他了,你不仅打扰到他,还打扰到本夫人了。” 林风一听,汗直接下来了,这曹夫人,怎么看起来很不好说话。 不过想也是,谁知道自己丈夫有个外室子,也心气不顺,哪怕这是婚前的。 这家伙不会闹起来吧? 林风有些紧张,汗流的更快,林风不由从袖子中拿出扇子,扇了扇。 曹夫人一看到林风手中的扇子,眼睛一亮,就是这个扇坠。 曹夫人袖子中的手紧了紧,她出身将门,家里兄弟众多,自幼被当男儿养的,武功也不弱,真要论起来,不比她家老曹差,空手碎石子也是小菜一碟,等会只要趁乱在这玉佩上一捏,她可以保证,这块玉佩连渣都不会剩。 曹夫人心里稳了,抬起头,就准备发难。 林风一直紧张地看着曹夫人,虽然不知道曹夫人想什么,可曹夫人一抬头,他就心里一沉。 果然,就听曹夫人咄咄逼人地开口: “你偷偷来汴京,找到我家夫君,又是递玉佩又是送信笺,感情是当本夫人死了不成?” 林风心一抖,知道这位夫人今天确实是来找茬的,心里暗骂黑雾,都是那该死的黑雾,找什么亲爹,老老实实改个户籍不好么,如今人家正室夫人打上门,这可怎么办? 林风来之前可没什么宅斗的经验,再加上对方是曹大人正室,他本就先天理亏,心里更是慌得一逼,情急之下,林风觉得还是保命重要。 不管曹刺史是不是他亲爹,今天,他必须不是! “等等,曹夫人,这都是误会,误会,这件事其实是晚生搞错了,晚生也是刚刚发现,晚生应该并不是刺史大人的儿子,其实家母临终前,曾留给晚生两块玉佩,说是当年……恩,您也知道家母当年在教坊,实属无奈……这两块其中一块,是刺史大人的,另一块,是当年另一位公子的,因为刺史大人比较好找,所以晚生就来了,只是晚生一见刺史大人,就发现晚生和刺史大人长得一点都不像,所以夫人您放心,晚生和刺史大人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生怕曹夫人不信,林风随手抓起扇子上的扇坠,“您看,这就是家母给晚生的另一块玉佩,只是那位公子当初没留下真实姓名,晚生才先来找了刺史大人,如今刺史大人既然不是,那想必晚生亲爹应该是这位,其实今天上午刺史大人一走,晚生就已经收拾好包袱,准备离开汴京,去找晚生亲爹,您看,这包袱都在这呢!” 林风只想扯个理由逃跑,当然不会说其实他妈彪悍地给了他七块玉佩,而且这个扇坠正好在手边,就被林风用来圆谎,却不知道他这话一出,直接惊呆了曹夫人。 曹夫人来之前,只以为那位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逛了个花楼,留了个玉佩,可谁曾想,那位是和他丈夫前后脚逛了个花楼,留了个玉佩,甚至还留了个孩子。 想到这孩子的年龄,曹夫人眼前一黑,这简直捶死了那位孝期狎妓! 这可怎么办? 曹夫人慌了,看看林风手中的玉佩,再看看林风。 她能捏碎玉佩,她能捏碎这个孩子么! 而且,这个孩子还八成是那位的!她也不敢捏死啊! 等等,这个孩子刚才说什么? 他要去找他亲爹! 曹夫人一激灵,不行! 这要找去,京城会出大乱子的。 曹夫人看着林风,一咬牙,突然哈哈大笑,“哈哈,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胆小,我就来看看你,吓唬你两句,怎么就怕成这样,什么不是亲爹,你这孩子,我打从进门看第一眼,这小模样,就和我家老曹小时候一个模子出来的,一看就是我家老曹的种,他现在是天天在军营才长残了,来来,好孩子,刚才嫡母是吓唬你的,你既然是我老曹家的孩子,哪有让你流落在外的道理,嫡母这就带你回去,看这小脸瘦了,来得路上肯定吃了不少苦吧,唉,也怪可怜,走,跟嫡母回府吧!” 转瞬之间,曹夫人当机立断,推出丈夫,顶上这口锅。 老曹,今天,是你报恩的时候了! 一时间,林风都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心塞。 缓了一会,林风开始寻思这件事。 他本意是想去找冯相打听一下银枪和李叔的事,可虽然打听到了,却是最坏的结果,那就是李叔可能是当初反叛的银枪效节都的一员,也难怪当初冯相看到他的银枪是这个反应。 想到李叔可能是反贼余孽,林风有些慌,这要是真的,李叔可怎么办? 不过话说银枪效节军虽然叛乱,可不是扶持当今皇帝登基了,按照当今皇帝的身份,这银枪效节军也算有功吧! 怎么听意思反被清算了。 而且当初十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银枪效节军为什么会突然反叛? 林风只觉头大,这事怎么越问牵扯越多了,而且好像怎么都绕不过十七年的那场兵变。 看来要想弄清事情真相,就必须问清楚十七年前那场兵变。 可找谁问,他新认的爹冯相肯定知道,可经过刚才书房那一出,现在他看到冯相就腿软,哪怕冯相愿意说,他也不敢再去问。 林风挠挠头,深恨自己上辈子学什么IT,他当初就该报刑侦,要单有点刑侦能力,别说十七年前的事,亲爹都找到了。 果然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大学报志愿真的很重要! 正纠结着,突然,林风一拍脑袋。 等等,他好像想岔了,十七年前那场兵变,真的能算秘密么? 因为周围的人都对十七年前的事一语带过,或者忌讳不言,让林风对十七年前那场兵变有种神神秘秘的感觉。 可十七年前是兵变啊! 是先帝去世,当今皇帝登基的大事,是国家大事啊! 国家大事有秘密么? 鸦片战争、七七事变,这种上百年的大事,后世书上都记载的清清楚楚,就连玄武门事变,大家还不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历史大事,本身就不是秘密,因为见证的人太多! 所以十七年的事,压根不是秘密,毕竟整个朝堂的朝臣都亲身经历。 至于大家都不愿意说,更大的可能并不是因为他是秘密,而是因为事关当今皇帝,大家怕说多了犯忌讳。 所以干脆闭口不言。 林风眼睛一亮,所以十七年的事,他找任何一个朝臣,其实都能说个七七八八,只是越位高权重的,知道的可能越清楚。 想到这,林风豁然开朗,简直想给自己的机智点个赞。 所以他现在只要找个其他的朝臣打听一下就行了。 不过,这事找谁问呢,得敢告诉,还不能把这事当回事,省得他被追根刨地。 林风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孔循。 …… “哈哈哈,贤侄你怎么有空请我喝酒啊!”孔循摇着扇子,一身富贵闲人打扮的走进来。 林风忙起身,殷勤得走过去,扶着孔循坐到桌上,“之前在沧州,多劳孔伯您照应,如今小侄已回家,于情于理都得请您一顿感谢一下,略备薄酒,还望孔伯不要嫌弃。” “你这孩子有心,我这做叔伯的哪有嫌弃的道理,”孔循笑着拍拍林风,“行啊,小子,会来事,是个知好歹的。” 林风和孔循一起坐下,林风给孔循斟上酒,“这第一杯酒,多谢孔叔让小侄去您那避风头,要是当初直接回京,还不知道别人怎么说呢,哪里有如今回来这般安宁。” “哎呀,这事可不敢居功,这是你爹的安排,对了,回来一切都好吧,在相府住的可还适应,”孔循凑进林风,小声问:“冯夫人可好相处?” 林风忙点点头,“夫人待我很好,一应和大郎他们都一样,我本来没见夫人也很忐忑,怕被说道,谁想见了,夫人很温和,什么都没说。” 孔循摸摸下巴,“想不到冯夫人还是个贤惠人,冯相好福气。” 林风嘴角抽抽,他算看出来了,这孔循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资深八卦爱好者。 你说你一个节度使,还曾做过枢密副使的,这么关心同事老婆贤不贤惠,同事家宅安宁不安宁干什么。 第176章 欠揍的李从审 曹郐忙小心翼翼凑过去, “人家孩子只是来让我帮改个户籍,没说别的,也没有来登门认亲的意思, 是个乖巧的孩子。” 曹夫人瞥了他一眼, “那那个孩子他娘呢?” “刚刚过世了, 我这不就看那孩子可怜, 才帮一把么!” 曹夫人只觉一肚子酸水往外冒, “你不止可怜吧!” 曹郐忙举手赌咒发誓,“绝对再没别的一点心思,要有, 天打雷劈!” 曹夫人一巴掌拍掉, “呸呸呸,干什么赌咒。” 曹郐嬉皮笑脸, “还是夫人疼我。” 曹夫人臭着一张脸, “行了,孩子都这么大了, 母亲又去了, 想必也可怜, 你自己弄个宅子给他, 让他在外面吧, 别来膈应我就行。” 曹郐忙说:“就知道夫人你心肠最好。” 曹夫人瞪了他一眼。 曹郐嘿嘿笑了两声,突然愣住, 一拍脑袋, “不对,夫人, 我不小心被你带沟去了, 我刚刚不是要说这件事的!” 他要想弄个宅子, 自己偷偷弄就是了,干嘛让夫人知道,挨这一顿揍啊! 曹夫人斜了他一眼,“除了这事,你还有什么事?” “那块玉佩啊!”曹郐,“我要说的,是那块玉佩啊!” 曹夫人不解,“什么玉佩?” “就是他身上的另一块玉佩啊,那位的玉佩啊!” 曹夫人一愣,“刚刚你说的,不是唬我的么?” “不是啊,我唬你干什么!”曹郐觉得自己简直委屈死了,要不是这事这么重要,他干嘛自曝挨揍。 曹夫人震惊了,“这……这不可能吧,那位是什么秉性,满朝文武都看在眼里……上花楼……这太……” 曹郐吧唧一下嘴,“其实都是男人,谁年轻时没逛个花楼啊!” 曹夫人一巴掌啪上去,“你以为人家是你……不过,你说得好像也有道理,真上次花楼,好像也没什么。” 曹郐目瞪口呆地自己夫人,你这改口也太快了吧! 人怎么可以双标成这样! 谁知曹夫人还在那感慨,“想不到那位年轻时居然也逛过花楼,包过花魁,这还真是趣事一桩,这要不是事涉那位,真是一段好谈资。” 才子佳人,自古就是最热八卦! 曹郐看着他夫人跃跃欲试的神情,忙一把按住她,“夫人,等等,我还没说到重点……” “你还没说完?”曹夫人不耐烦地看着曹郐,“你今儿怎么了,说个事怎么婆婆妈妈的?” “这真是要紧事啊!”曹郐按着曹夫人,“你知道那孩子的娘是谁,是林情儿啊,林情儿虽然是名满江南的花魁,可实际上接客时间很短,她十五岁及笄开始接客,不到十七岁就偷偷怀了孩子,然后大闹教坊,最后自赎自身,这事当初在江南闹得很大,我亦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能和我有关……” 曹夫人幽幽地看着他,“所以你现在后悔没帮你的红颜知己。” 曹郐抓狂,“我说是正事,那孩子是天成元年出生的,你算算林情儿接客时间是什么时候?” 曹夫人不解,“天成是当今圣上继位后用得第一个年号,他天成元年生的,那不就是先帝末年怀的,难道你那时没去风流过,孩子不是你的。” 曹郐:“你能别老往我身上想么,我直接说吧,林情儿在江南做花魁的时候,是先帝同光二年到同光三年,先帝总共在位三年,最后同光四年才用了不到四个月,当今圣上继位后改为天成元年。” 曹夫人点点头,“时间是这样,怎么了?” “那你想想这时候政事堂那位在干什么!” 曹夫人摸着下巴想了想,突然脸色煞白,“他……他在守父孝!” “所以你现在知道我见到那块玉佩多震惊了吧!” 曹夫人彻底傻眼了,“孝期狎妓……要只是逛个花楼,最多算是风流一些,可孝期……这是德行有亏啊,够御史弹劾的!” 曹夫人一把抓住曹郐,“你是不是弄错了,说不定他早见得呢?” “林情儿是同光二年龙抬头那天挂得牌,当时大半江南公子去捧得场,那是人家第一次见客。”曹郐年轻时不愧是花花公子,这事门清。 曹夫人现在已经顾不得揍男人了,“可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啊,万一人家就早去见的呢,你什么时候见的那位的玉佩?” 曹郐无语地看着自己夫人,“虽然我和那位差不几岁,可十几年前我还是个纨绔子弟,人家却已经是先帝心腹,你说我什么时候见得他,当然是当年咱家被人陷害差点灭门时,我带证据上京,遍求无门,后来人家替咱平反,我去登门道谢时,才见过一面……” 曹夫人想起当年那桩往事,十八年前,她还没嫁到曹家,两家还只是父辈口头定亲,那时先帝刚刚建朝,当时各地还战事不平,曹家还是曹老将军当家,她丈夫还是个吊了郎当靠爹逍遥的纨绔,当时曹老将军和另一位将军一起出征,那位将军是先锋,曹老将军在后负责粮草转运,结果那位将军出兵不利,大败而归,那位将军怕担责,居然先一步上奏先帝,是曹老将军转运粮草不及时,导致将士缺粮,才大败,先帝是武将,自己领兵时就曾有后方转运粮草不济形影响自己出兵的经历,闻言大怒,直接下令把曹老将军下狱。 曹老将军一下狱,曹家登时大乱,曹郐虽然身为长子,却啥都不懂,还是曹夫人的父亲齐将军,看在两家未来儿女亲家的份上,忙偷偷查了些证据,然后塞给曹郐,曹郐这才跌跌撞撞进京为父申冤。 可等到了京城,曹郐却遍求无门,因为当时下令把曹老将军下狱是皇帝,皇帝金口已开,谁敢翻这案子。 就在曹郐都绝望了,打算等着回去洗干净脖子和他老爹一起等死,这事却被那位知道了,那位听闻案子有异,说“天下没有案子有异却草草结案的道理”直接把案子打回兵部,并着三司会审,后来曹老将军和那位将军当庭对峙,那位将军见事情兜不住,只得认罪伏法。曹老将军才得已被释放,曹家才躲过灭门之灾。 曹夫人看着曹郐,她是将门虎女,生性脾气烈,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进门后抄起鸡毛掸子揍丈夫是常有的事,曹郐虽然经常嫌弃她没一点别家夫人的温良贤淑,可对她却一心一意,成亲十五年,家里别说妾室,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她知道,这都是曹郐感激当初她爹在曹家最困难帮那一把的情谊,如今这事却事涉那位,难怪他丈夫这个反应。 他丈夫虽然平日不说,可她知道她丈夫心里是极感激那位的,毕竟,这可是一个家族的恩情。 曹夫人小声问:“所以,你是当初在京中见那位戴过这块玉佩?” 曹郐也小声说:“当初我爹不出来了么,我爹就带着我去那位家谢恩,当时我爹一见那位就拉着我磕头,那位慌忙来扶我爹,我当时在旁边,正好看到那位腰间,他当时穿着紫袍,那玉佩在上面可明显了。” “公公的事,是同光元年,也就是那时玉佩还在那位身上,”曹夫人也慌了,这怎么越找证据反而捶得越实了,想洗都没得洗了。 曹郐也愁得叹气,“那位到底想什么,平时多谨慎的人啊,怎么逛个花楼还留证据。” 曹夫人幽幽瞥了曹郐一眼,曹郐立马闭嘴,他也留了。 “不行,那块玉佩是个祸害,我得去毁了它。”曹郐拍床而起,他不能让那块玉佩影响了那位的名声。 “等等,”曹夫人一把拉住曹郐,“你这么去不摆明告诉别人那玉佩有问题么?” “可……那玉佩,我当年能看到,只怕见过的人也不少,那林情儿当初又那么有名……”他一个大老粗都能想得到,别人更有可能想到。 曹夫人想了想,“这事你不方便出马,我去,遇到外室子上门,正室夫人上门看看天经地义吧!” 曹夫人当即换了一身衣裳,带了两个心腹婢女,雄赳赳地去了。 曹郐正在堂中心神不定地踱着步,等着夫人回来。 “夫人回来了!” 外面突然传来丫鬟的通报声,曹郐一喜,忙走出去,结果一出门就愣住了。 “来来来,风儿,这是正院,是我和你父亲住的地方,你以后要找我和你父亲,就来这。”曹夫人亲热地拉着林风,带着他一边走一边给他介绍家里。 而被曹夫人拉着的林风,随着曹夫人说的点点头,只是那脸上,很是茫然,一看就是被强拉来的。 曹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夫人不是去毁玉佩了么,怎么反把孩子带回来了? 曹郐不由走过去,“夫人,这是?” 曹夫人看到曹郐,脸色一僵,立刻转头对身边贴身婢女说:“小鸢,你先带风小郎君去后院翠竹轩休息。” 又转头温柔地对林风说:“风儿,你肯定累了吧,先跟着婢女去休息一下,等会吃饭,我让人去叫你!” 林风晕晕乎乎地点头,跟着婢女走了。 旁边,曹郐看着他夫人对林风的态度,更是摸不着头脑。 林风一走,曹郐就忍不住问:“夫人你怎么把他弄回家了?” 曹夫人立刻对曹郐嘘了一声,然后扯着他进屋。 进了屋,曹夫人一屁股坐在桌旁,拍拍胸口,“你还问我为什么把他弄回家,我不把他弄回家行么,你知道我刚刚受到了多大的惊吓。” “惊吓?”曹郐不解。 “当然是惊吓,”曹夫人凑到曹郐耳边,小声说:“你知道他那块玉佩怎么来的吗?” 曹郐果然神色一变,忙问:“怎么来得?” 177、番外棉花(一更) 夏去秋来, 几个月转眼过去。 几个月中,大家也都挺忙,林风内忙媳妇怀孕,外忙政务, 抽空还要去看看棉花, 冯相也挺忙, 虽然媳妇不在家,不过时不时半夜被拉去听听某人吐槽,也生活过的十分充实。 就这样,随着秋天到来,林风第一批棉花终于到了收割的时间。 皇庄 林风带着皇帝和冯相站在一大片棉花地的地头上, 眺望着一大片的棉花。 旁边管事殷勤地给几位介绍, “这是最早种的一块, 因而比其他几块地早收上几天,如今棉铃都已经爆开, 正是收获的时候。” “那就收一亩看看吧!”林风说道。 管事听了立刻对旁边吩咐了一句。 旁边早已准备好的采摘下人立刻拿起篮子摘了起来。 一亩地说大不大, 说小不小,干得人又多, 不一会就采摘完了, 管事让人把采摘好的全部装到几个大筐了,旁边拿来大秤,几个人称起来。 过了一会,管事回来禀报,“去掉筐子后毛重二百零五斤。” “好!”林风听了心情大好,亩产百来公斤,这产量对于现代棉花产量压根没法看,可在古代, 真算大丰收了。 “所有管理的棉花的棉农多赏一个月的工钱。” 管事和旁边的棉农大喜,立刻说:“多谢殿下。” 林风摆摆手,“继续吧!” 管事和几个棉农抬着棉花去了旁边屋里,林风和皇帝冯相一起过去。 屋里,早已有等着的一些妇人。 这些妇人是皇庄周围村庄一些养蚕人家的媳妇,林风想要处理棉花,可棉花却是个新产业,自然没有熟手,只要找这些人帮忙处理。 事实证明,很多行业是相通。 林风本来还担心只是大体告诉她们怎么处理棉花,她们会不会不知道怎么弄,可很快林风就发现他白担心,这些古代劳动者对于各种手艺活的上手能力是十分强的。 妇人们很熟练地把棉花中的棉籽去除出来,然后把处理的好的棉花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搬出弹棉花,做林风所说的棉被里的棉花,另一部分则搬去纺车上,开始纺线,并用纺的线织棉布。 古代很早就有用麻织麻布,用丝织帛,所以如今来了棉花,众人虽然手生,却也不会毫无头绪。 半个时辰后,外面弹棉花的弹完了,送来压好的棉花,林风看了看,竟然惊喜的发现和前世弹出来的棉花也没什么区别。 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弹棉花这事本来就是个初加工。 再过了一会,几个妇人捧着新织好的棉布过来。 林风看了棉布,棉布就差异很大了,因为纺得线不均匀,再织出来的布也不平整,又厚又粗糙,和前世见过的布简直不是一个档次。 不过林风伸手扯了扯,居然还挺结实的,而且布虽然粗糙一些,比丝绸差,但比麻布好多了,若是再在纺织上下点功夫,定然也能出不错的白布。 林风就把做弹好的棉花和棉布给他皇爷爷和冯相看。 皇帝和冯相看了看,又摸了摸,皇帝对冯相说,“这一亩棉花要是能收二百斤棉花,一半纺布,一半弹棉花,做成棉衣棉被,算起来倒真不比一亩地种桑养蚕做衣做被的少,而且这种起来也比采桑养蚕轻巧,若是推广起来,还真是不错。” 冯相点点,采桑养蚕是个极其辛苦的活,需要人手时时照顾投喂,一时照顾不慎,蚕就容易死或者结不出茧,若是能用种棉花代替,自然轻巧不少。 毕竟谁都知道种地比养活物轻松,所费的人力物力也轻的多。 林风看他皇爷爷和冯相都同意,心里终于放心下来,笑着说,“既然皇爷爷也觉得行,那孙儿就试着在百姓中推广此事,想必能减轻百姓一些采桑养蚕之苦。” 皇帝很是欣慰地点点头,冯相则问了一句,“你打算怎么在百姓中推广?” 林风想了想,“如今丰收,会有许多棉籽,我打算把它们分给皇庄附近的百姓,如今皇庄棉花丰收,他们看在眼里,想必也愿意种,等他们也收获了,旁边见有利可图,想必会一传十十传百,扩散开。” 冯相听了,建议道:“推广一事涉及广泛,事务繁杂,你不妨回去和你的掌书记一起商量商量,也能有个帮手。” 林风眨眨眼,和凝? * 回到东宫,林风就去找到和凝。 “推广棉花?” 林风坐在椅子上,喝着茶点点头。 和凝想了想,“殿下想着靠皇庄周边百姓带动,推广棉花种植,虽然法子可行,可终究慢了些,天下之大,若靠百姓口头相传,那得传倒几时。” 林风往后一倚,“孤也知道,可这棉花是新物,总不好强迫百姓种吧!” 和凝摸着下巴想了下,开口道:“殿下若是信的过臣,这事交给臣来办吧!” 林风看着和凝,“你想干什么?” 和凝笑了笑,“过些日子殿下就知道了。” …… 然后这一等,和凝就没动静了,一直等两个月后,临近年关,和凝才说弄好了,请林风一起去看看。 马车上,林风没好气地说:“你好歹有动静了,两个月,我都差点以为你忘这事了。” 和凝摇着扇子,嬉皮笑脸地说:“殿下还是信任臣的,要不也不会两个月都不催。” 林风白了他一眼。 马车很快行驶到了城中一个很大的绸缎庄子面前,和凝带着林风下了马车。 “这里是?”林风疑惑地看着大门。 大门处早已站着等候多时的庄子庄士和一众子弟,忙上来叩头,“见过太孙殿下。” “免礼,”林风摆摆手,看向和凝。 和凝笑着说:“殿下进去就知道了。” 和凝带着林风在绸缎庄庄士的带领下一路走到一个院子,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的织布声。 “殿下,这是小人庄子里织布的地方。”庄士说道。 林风点点头,一众人进去。 之间偌大的一排房子里错落的放着许多织布机,一些年轻的媳妇十分娴熟的织着布。 看到她们织的布,林风眼睛一亮。 庄士已经从旁边拿起一匹织好的布,过来对和凝说,“和学士,幸不辱命,小的按照您的吩咐,特地织出的布,您看看。” 和凝其实之前已经看过样品,就把布给林风,林风看着面前的布,很是惊喜,他当初在皇庄找那些农妇织的布,十分粗糙,简直也就只是能用的程度,而如今眼前的布,却是纹理细腻,林风上手摸了摸,虽然比前世现代的棉布不如,可真的已经算是非常好了,起码林风觉得现在用这棉布做床棉被,他很乐意盖。 和凝在旁边此时也笑着说:“殿下觉得这布怎么样,可能拿得出手。” 林风点点头,“不错,这布织得很细。” 和凝就拉着林风到了旁边,低声说:“殿下不是想推广棉花么,臣有一计,殿下可愿听?” “你说!” “臣找人把殿下收的棉花中的一半让人织成了细布,如今马上要过年了,殿下何不借着年节把织好的棉布和剩下的棉花作为赏赐,赏给朝中百官,既可以给百官过节,又可以给棉布棉花打出名气,毕竟这天底下,再没比皇家赏的东西金贵。” 林风听了,眼睛一亮,转头看着旁边一匹匹织好的棉布,“那这绸缎庄子织布的费用?” 和凝笑道:“殿下能用他的庄子织布,那是他的福气,再说这事对他们也有好处,您这布一发,他们庄子的名声也算打出来了,这事可是他们庄庄士托了人才抢到的差事。” 林风嘴角微抽,“你这家伙,真不该当官,该做生意,妥妥地奸商。” 和凝嘿嘿一笑,“谁叫咱科举考得好呢!” 林风懒得看和凝嘚瑟的脸,让人把织好的布和剩下的棉花送到户部,等到年前大赏时,就以东宫的名义赏赐下去,果然,棉布和棉花瞬间在京中权贵中引发了一股热潮。 就像和凝说得,皇家用的从来都是最好的,是最能带动潮流的,再加上这棉花也是个新鲜又稀罕的东西,物以稀为贵,自然效果更是不错,于是等到第二年开春,没用林风宣传,朝中许多大臣就有许多种棉花的,而百姓们见权贵们种,自然也觉得是好东西,跟着种。 如此一来,棉花算是在中原传开了。 *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春日。 只是刚入了春,天气反复,一场寒潮,又冷了几天,而在这忽冷忽热,皇帝又一次不幸得了风寒。 寝宫中 皇后、王淑妃、林风、冯茹还有冯相等几个重臣围了一床。 皇帝昨晚刚刚发烧过,小脸蜡黄蜡黄的,还死挺在床上不肯吃药。 林风端着药,看着拒不配合耍老小孩性子的皇帝,一直用眼神询问冯相和卢质,他是直接灌呢,还是直接灌呢,还是直接灌呢! 冯相和卢质对视一眼,冯相叹了一口气,从林风手中接过药,坐在床前。 “陛下……” 皇帝瞬间皱鼻子,“朕不要吃这劳什子的苦药。” “良药苦口利于病,陛下,您这一小小的风寒,已经折腾了数日,您再不吃药好起来,过几日大朝会您可怎么起得来!” 皇帝鼻子一抽,呜呜,他就是上次去上朝才吹了风得风寒的,居然还和他提上朝。 旁边卢质却丝毫没有同情心,“是啊,陛下,快喝吧,鼻子一捏,嘴一张直接灌下去就行了,多大的人了,还学小孩子闹脾气,你家刚出生的坤儿,都没这么矫情。” 一群人的最外层,刚出生满月的小玄孙,因为怕被过了病气,正被奶娘小心抱着待在屏风外,在抱被中吐着泡泡。 皇帝隔着屏风看着外面大胖玄孙,眼中露出一丝渴望。 皇后立刻说,“你病不好,不许抱坤儿。” 皇帝刹时如霜打的茄子,极不情愿的接过冯相手中的药碗,捏着鼻子一仰头。 众人瞬间松了一口气。 林风忙手脚麻利的接过皇帝手中的药碗,端了清水给他皇爷爷漱漱口。 皇帝呈大字躺在床上,生无可恋。 “朕不要吃药,朕不要上朝,朕要抱大玄孙,”皇帝说到这,突然鼻子一堵,瞬间委屈了。 “朕要退位,朕不当皇帝了!” * 天成二十一年春,帝病,思退,次月,以年高传位于太孙。 天成二十一年夏五月,太孙携太孙妃祭祖于皇陵,六月初,太孙受帝禅位,于太和殿登基称帝,是为世宗。 178、番外现代(二更) 某大厂 研发部 电脑上的时间已经无限接近于六点, 可整个部门所有的人仿佛丝毫不觉,仍旧专心敲着自己面前的代码。 中间偏边的一个工位上,一个青年却抬头瞅瞅别人,轻手轻脚收拾东西, 夹着包悄悄地溜了出去。 虽然青年的溜走的挺轻的, 可依旧不少人抬头, 尤其靠门的几个年轻的,看到青年溜出去简直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虽然他们是六点下班,可对于他们这行,996才是标配,007那是常事, 卡点下班, 这位前辈有些猛啊! 几个刚入职的小青年相互看看, 就忍不住想要议论。 却不想还没等几个小青年开口,旁边一个年纪大些的已经轻轻咳了一声。 “别看了, 人家撞了狗屎运, 你们比不了。” 几个小青年顿时回头,看着正端着杯子喝水的年长的同事, 忙虚心请教, “楚工,林工是?” 楚工喝了一口咖啡,半是羡慕半是酸的说:“人家半年前中了彩票、又被一煤老板闺女看中,现在那煤老板家正想转行,缺人才,人家这待不久了!” 几个小青年:…… * 青年打了卡,出了大楼,刚走出公司不远, 远处就驶来一辆粉红色的跑车。 跑车在青年面前停下,玻璃落下,一个穿着白色风衣的古典美人笑着说:“今天不加班了?” “媳妇大人有令,哪敢加班啊!”青年麻溜打开车门坐上去,“茹儿快走,这不准停车,小心被贴罚单。” 古典美人正是冯茹,而青年,自然是林风。 在古代做了一世皇帝后,黑雾还真信守承诺把他弄回来,除此之外,居然还把冯茹、他爹李从审和他娘林情儿也送来了,对此林风简直是万分惊喜。 而更让林风惊喜的是,也不知黑雾是怎么搞的,他爹他娘和冯茹在现代居然还有真实身份,他爹是山西某个继承了煤矿的煤二代,他娘刚刚从某歌舞团辞职的首席,而冯茹,是两人闺女。 儿媳变亲闺女,成了现实版。 不过想到山西太原就是古代的晋阳,而晋阳是李家的龙兴之地,李家当初又在晋阳当了那么多年的土皇帝,林风也就不奇怪黑雾为什么能给他爹娘媳妇这个身份了,毕竟黑雾的主人可是先帝,先帝才是真正的晋阳之主,无论生前身后。 只是林风有时忍不住心里嘀咕,先帝突然把他爹他娘丢过来,是不是因为某人去了,先帝嫌他们两人碍眼。嘿嘿,就是不知道他皇爷爷去了么,要是一起,那可热闹了。 …… 冯茹熟练地重新上路,和林风抱怨道:“你这是什么工作啊,朝九晚九,天天加班,今天要不是婆婆过生辰,你又加班到半夜。” “媳妇,这就是传说中996啊,”林风无奈地说,“你还没见我当初刚入厂时,那时几乎就快吃住公司。” 冯茹听得咂舌,“这简直比你当皇帝时还忙啊!你当初当皇帝的时候,一月才只上两次朝,每次还只半天,平日也就看个奏章,这怎么回来反而不如了。” 林风听了内流满面,想到以前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外有冯相、和凝,内有冯茹掌家,那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如今……唉…… “没事,媳妇,再忍忍,公司马上就要到年前结构调整了,你老公我如今年纪也大了,要是之前,我还再拼拼,省得被调整了,可现在,我已经和hr说好了,到时算我一个,”林风笑着说,“到时领个n+1咱就回去。” 冯茹听到林风打算回家挺高兴的,不过还是有些疑惑,“年纪大了,你不才刚过三十么?” 林风往后面一倚,摊手,“没办法啊,我们这行吃青春饭,三十岁不争上项目负责人或者管理岗就有危险,要是没之前的事,我也打算拼一把争个项目,不过现在,我都有钱有房有媳妇了,何必还拼那个命。” 冯茹听了笑了,“你就是想拼那个命我也不舍得。” 两人说说笑笑开着车到了一家蛋糕店,这家蛋糕店是这一片相当有名的一家网红店,林风他娘林情儿到了现代第一时间学会了玩手机,顺势学会了刷视频,这次过寿,更是直接截了这家店的爆款截图给林风看,林风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给他娘弄一个回去。 冯茹在门前停好车,两人一起进去,这家店不愧是能做网红店,整个门面相当大,外面是和别的蛋糕店差不多的门面,里面却是有一个很大的空间,有一些比较有创意桌椅,布景,墙上还贴着许多便签留言。 比起一般蛋糕店直接提了走,这里却是有一个舒适的空间可以让顾客休息、食用甚至聚会。 难怪许多人来打卡,这里应该本身就是年轻人喜欢的地方吧! 林风如是想。 林风已经定好蛋糕了,直接和冯茹走到柜台前,报了姓名和手机号,店员就去里面端出林风定的蛋糕,然后询问林风怎么打包。 林风挑选了一个他娘喜欢的包装盒和粉色的丝带给店员,店员就开始打包。 店员打包时,旁边就传来几个人不大不小的争执声。 林风扭头一看,是一男三女正坐在一起,一边吃着点心一边聊天,看着像是旁边大学的学生。 “咱们这次开题报告是后唐皇帝功绩论述,要我说咱们就选庄宗,庄宗是后唐开国皇帝,战功赫赫,后来又因兵变身死,既充满英雄光环又具有悲□□彩,而且知名度也高,选这个既好弄,资料也充足。”一个女生说。 “可是咱们上上届的学长学姐已经弄过了,而且就因为他知名度太高,弄得人那么多,咱们就算再怎么弄也出不了彩啊!”另一个女生叹气道。 “这倒是,一说起后唐大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位,确实不容易出彩,要不咱们弄明宗?” 旁边一个女同学听了翻了个白眼,“但凡弄庄宗时,后面一半是说明宗如何兵变篡位的,你弄明宗和弄庄宗有区别么,再说你不会没看往届学姐学长的开题报告吧,他们上一届就有好几个组弄这个的,我不信你还能弄出新意。” “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总不能找太后面的吧,后面的皇帝倒是弄得人少,可资料也少啊,一个破开题报告,课下作业,难不成你们还真打算挑战点难度,泡在图书馆半个月弄一个。”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都是期末考试但求不挂科的主,其中唯一一个男生推推眼镜,“要不弄世宗李林风?这个既有名气,资料也不少,随便弄弄,糊弄老师没问题,还容易出彩。” 几个女生刷得一下看向男生,目光有些诡异。 男生推眼睛的手僵住,“怎么了?” 其中一个女生嘴角微抽,“这位功绩是挺厉害,延续了天成小康,开创了长兴盛世,还收复吴国,抵御了契丹,可……” 男生不解,“多好的盛世明君啊,有什么问题吗?” “是盛世明君不假,可这盛世也不是他创的啊,朝政是冯相给他打理的,吴国是石驸马给他收复的,他唯一的功绩,就是御驾亲征了契丹,可也带了一大帮老将、名将,这功绩?” 男生随口说:“虽然他在历史上是以好命著称,堪比下陨石雨的东汉皇帝刘秀,可人家要不心胸宽大,也不会几十年如一日让冯相把持朝政,也不会把兵权放给石驸马,也不会重用一群手握兵权的老将,这怎么看,也能算得上当皇帝的功绩吧!” 柜台旁,林风听了,不由挺挺胸脯,赞赏地看了那个男生一眼。 却不想男生旁边的女生扶额,掏出手机,点开一个绿油油的app,在上面搜索栏打了李林风的名字,然后一点搜索,拿给男生,“你看完再说。” 男生打眼一看,一大片耽美、言情小说。 男生不在意,“历史小说么?很正常啊,二凤还是隋唐演义小说主角呢!” “可你看二凤小说都是人家二凤怎么英勇打天下的,剧情流,而你说的李林风,全是爱情,感情流。” 男生眨眨眼,“有区别么?” “当然有区别,李林风是历史上极少数只有一个皇后没有妃子的皇帝,所以真爱这事已经毋庸置疑,所以但凡穿越,无论男女,都和他去玩真爱去了,谁还有心思搞事业啊!” 男生:…… 柜台这边,冯茹摸出手机,麻利的下载了绿油油app,看了几眼,似笑非笑对上林风。 林风头皮一紧,立马拉着媳妇的手。 “老婆,有爹看着,谁来都没用!”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两个番外送上,本文到此完结~ 感谢小可爱们的一路陪伴,感谢大家的一路支持,谢谢大家,鞠躬! 最后完结求一个五分好评,和收藏一下右上角作者专栏,文荒的小可爱也可以看作者的其他文,辛苦大家了~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