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方圆十里   作者:鹿酱   作品简介   他是浴血奋战的军人,她是救死扶伤的医生。   作为陆军军人的陆司丞杀伐果断,终其一生坚守着信仰。可是作为普通男人的陆司丞,害怕失去冉苒,害怕伤害冉苒,容易炸毛,也容易吃醋。会大吼大叫,也会红了眼眶。   从小被众人呵护长大的冉苒,热烈的爱着陆司丞,一往无前的爱着他,执着的为了靠近他而不断努力着。在陆司丞面前娇气的冉苒逐渐变成勇敢的冉苒,她希望在他守护了所有人的时候,她能作为那个守护他存在的人出现,做他最坚强的后盾。   我们都曾经在国旗下庄严地宣誓,时刻准备着,忠于祖国,忠于人民。而我们,也终将用满腔的热血和年轻的生命捍卫这个信仰,负逆而行。 第1章 楔子   “但愿那些不为人知的你,都有被好好珍藏。”   ——   M国境内。   刺骨的寒风从浓密的树梢上破空而下,吹在脸上竟然也像是刀子刮了层皮似的隐隐作痛。   原始丛林里透着一股森冷的诡异。   陆司丞倚靠着一棵百年巨木,衬着一小丛荆棘瞥了眼手腕上的战术手表,八个红点微微地跳动着。   现在是凌晨三点五十二分,再过两个小时就该天亮了。   他们已经在这里潜伏等待了五天。   “呼叫阎王,呼叫阎王,这里是秃鹫。”忽然,耳麦上的私人频道里传出了一个低哑的男人声音。“收到请回答。”   陆司丞调整了一下坐姿,“阎王收到,请讲。”   “我们小组正在向C点移动,并将于四点十五分开始发起强攻。请求白狐支援。”秃鹫的声音飘飘荡荡的在耳边,忽远忽近。   “C点目前已知有八个明哨位,巡逻人员持AK-47间隔十分钟不间断巡视,他们还有一部分重型武器。”陆司丞飞快地报出情报,试图阻止秃鹫的行动。“不适合突击小组强攻。”   “可是再等下去,就该天亮了。”   ……   六天前,处在整休期的A组接到新任务。   有一个国际武装贩毒集团准备七天后从M国进入我国边境地区,并开展犯罪活动。该贩毒集团长期活跃在我国边境,与国内的贩毒武装团伙有着非常密切的往来。于是上级决定,由A战区的猎豹突击小组和C战区的白狐突击小组一起,将他们一举歼灭,清扫边境地区的贩毒活动。   陆司丞陷入了沉思。   如果贸然行动,很有可能会伤亡惨重。可是万一错过了这个强攻的机会,也许就不会遇到这么好的时机。一旦犯罪分子就会经由国境线渗透进我国边境地区,那么这次的任务也就宣告失败了。   “阎王,现在形势已经不容我们再等待了。”秃鹫的声音随着浓浓地山雾一起绕在耳尖,“我们小组距离C点最近,就由我们小组组织强攻,白狐支援。”   “秃鹫。”陆司丞整了整战术头盔,对方轻轻地嗯了一声。“我们都要活着回来。”   耳麦里传来秃鹫的闷笑,“尽量吧。”   这句话缓慢地融化进了山间浓浓地雾气里,不见踪迹。   “A组全体都有。”陆司丞切换到单独的频道,“阎王和判官作为狙击小组,朱雀、龙牙、花蟹、野鸽作为突击小组。所有人于四点二十五分进入1587地区,为猎豹的强攻打好掩护。”   “明白!”   “祝我们好运,通话结束。”   趴在离陆司丞不远的人挂断通讯,忍不住抬起头朝天上望了望。   锋利的月牙钩在山尖上,晃晃悠悠的就要落下去。   等到太阳升起,这里就不再平静了。   ……   四点十分,东南哨位上的人抱着枪有些昏昏欲睡。   再过十几分钟就该有人来换班了。   等到天亮,他就能从这里得到一大笔丰厚的收入回家,和老婆孩子团聚了。   突然,哨位底下传来了一声树叶和树叶摩擦过的响动,有一个人影如同鬼魅一般消失在哨位的横杆后。   “嘿!你小子清醒点!”就在他搓揉着眼睛,怀疑着是不是自己看花眼的时候有人从背后狠狠地拍了他一巴掌。   是老大花重金请来的杀手,米卡。   他连忙抱紧枪,讪讪的笑了笑。面前这个男人可是整个集团里最心狠手辣的家伙,不仅有一身的好功夫,用枪的本事更是百步穿杨。   听说在黑市上,排名第一。   “天亮我们就要从这里撤出去了,你给我提点神!”米卡点着一根烟,眯起带着刀疤的眼睛看着这片安静地有些不寻常的原始森林,“不然我把你的皮都给剥下来。”   “你看这马上就要天亮了,不会出事的。”男人摸了摸鼻子,指着已经泛起白光的天角,“况且都这么多天了,该出事早就出……”   他的话断在了米卡刀一般的眼神下。   太不寻常了。   那个被抓住的卧底现在还埋在堂屋前,可是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人上门闹事。   对面的特种兵难道就这么放弃他们这块肥肉了吗?   真的,太不寻常了。   “其他不用你管。”米卡把烟弹了出去,离开前还不忘再次提醒男人,“给我看好这个位置就行。”   男人连忙点头哈腰的送他离开。   后背全湿了。   没抽完的烟落在了草丛里,传出了一声抽气声。   短暂,悄无声息。   “猎豹突击小组,这里是秃鹫。再次明确本次任务,先解决哨位和手持重型武器的,速战速决。”秃鹫抬起头,眯着眼目送着米卡走进浓雾之间,“祝我们好运。”   “保证完成任务。”   他看了眼天色,就要天亮了。   陆司丞一行刚刚抵达1587地区,就听见下面C点传出一声巨大的爆炸声,紧接着他的战术手表显示代表猎豹突击小组的七个红点在迅速往中间集结。透过狙击镜,陆司丞清晰地看见他们已经无声无息的解决了哨位上的人,正在朝树林深处移动。   正在酣睡的人都还不知道发生什么情况就被一个手榴弹给炸死了,但巨大的爆炸声同样也吸引了所有的武装分子,虽然他们的装备精良,但好在人员散漫,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一打就散,猎豹突击小组就这样不断地向前抵进。   可正当A组从另一个方向往C点渗透的时候,秃鹫突然听见身边一声吃痛的闷哼。他一转头就看见自己的队员正捂着胸口倒在地上,鲜血从他的战术手套里不断往外涌。   “麻雀!”秃鹫连忙端枪回击,可是对方却像是鬼魂,消失的无隐无踪。他只能拖着受伤的队员隐蔽好,再进入战场。   可是就在他们快要结束这边的战斗,准备去寻找目标人物的时候,那道消失了的鬼影却在他背后突然开枪,直接命中他的另一位队员,然后又一次不知去向。   秃鹫忍不住爆出一连串脏话。   A组在另一边迅速地清扫战场,不断地朝猎豹所在的地域推进。陆司丞端着狙击枪聚精会神的看着下面的一举一动。   武装贩毒集团仗着人多,硬是拖住了突击小组的脚步。   “西南152,有人。”身边的判官突然出声。   随着陆司丞的移动,镜头下曝露出一群普通老百姓装扮的人正绕开枪声密集的地方,从一个隐蔽的位置准备离开。   “是索拉卡。”陆司丞嘴角一撇,“居然这么怂。”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子弹出膛。   有人应声倒下。   “偌班!”   死的人竟然不是索拉卡。   “他们有狙击手!”是米卡。   他从树丛里蹦了出来,手上的枪还冒着白烟。他伸开双臂挡着索拉卡,飞快地往子弹来的地方看去。就在刚才,如果不是他眼疾手快的开枪挡下了那枚子弹,现在躺在地上的人就不是偌班了。   他举枪,瞄准。   陆司丞一个侧滚,子弹堪堪擦着他的眼角而过。   鲜血立刻模糊了他的视线。   “你怎么过来了!”索拉卡,正是这个武装贩毒集团的老大。   米卡抹了把脸上的汗,“是中国特种兵!他们果然不出我意料的来了!”   “那你还不快去解决了他们!”索拉卡推了推米卡的手臂。   米卡瞥了眼有些惊吓过度的索拉卡,冷笑道,“那可是中国特种兵!”   “特种兵算什么?我可是花了大价钱请你来!就是为了让你逃跑的吗?”索拉卡急了,他这次的货量特别大,所以他才花了非常高昂的价格从黑市请来了米卡。“我的货都已经装好了!”   “我现在就可以解决了你。”说罢,米卡的枪已经顶到了索拉卡的太阳穴上。   索拉卡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他吞了吞口水,“你一个堂堂排名第一的黑市杀手,居然会怕政府的特种部队。”   “中国的军人一个个向来都不要命,”米卡的枪又往他的脑袋上顶了顶,“你也不要了吗?”   “老大!算了!算了!还是逃命要紧!”另一个人连忙拽了拽索拉卡的袖子,他的腿都抖成筛子了。   “那我的货怎……”   索拉卡刚想说什么,陡然间有人从他的侧边开了枪,千钧一发之际,米卡猛地踹了他一脚,子弹擦着他的耳朵落到了身后的泥土里。   紧接着一个身影一晃而过。   素来在刀尖上舔血讨生活的的米卡本能的开枪反击,子弹细密密的打在树丛中。他一边回击着,一边按着索拉卡的脖子,俯身往森林深处逃去。   索拉卡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不要命。   一个全副武装的特种兵冲出重围单独追了出来,他的身后是火光冲天的战场。可任凭他们不断开枪想要阻止他前进,他仍然死死地咬着他们不放。   “他不会追上来吧!”索拉卡肥胖的身躯被米卡硬拽着,都有些变形了。“我不想死在这里!”   “就凭他!”米卡突然把索拉卡推到一旁的草丛中,转身从怀里摸出一颗手榴弹。“再见了!来自中国的勇士!”   可就在他的手榴弹拉开引信的那一瞬间,不远处时刻关注这边的陆司丞找准时机立刻开枪射击,同一时刻,从他的背后又蹿出一个人影,将他和他手里的手榴弹一起扑倒了在了地上。   巨大的爆炸声惊动了原始森林里的飞鸟。   扑棱棱的飞向了远处。   “秃鹫!”   …… 第2章 神秘的保密单位   洛城的初春,还是很冷。   冉苒刚结束了一场长达七个小时的髓母细胞瘤主刀手术,等到全部结束,病人转移回病房之后,她困的差点睡在手术室外面。   正缩着脖子准备回宿舍洗个澡睡上一觉,却在电梯口遇到了刚好上来找她的护士长召唤到了顶楼会议室。   当她因为两部电梯都被占用,半死不活的从六楼神经外科爬楼梯到十七楼推开会议室大门时,里面已经坐了好些各科的医生,神情不一。   冉苒提起精神扫了一眼,略微有些吃惊的发现竟然全是扛星带杠的军医们。   虽说洛城总院是隶属C战区的部队医院,但毕竟主要还是面向地方和社会开放,所以军医在各科室占得比例其实并不多,更多的还是以地方医生为主要组成成员。可现在即不逢年也不过节的居然还能坐在一块儿,真算是一个奇观了。看见在门外探头探脑的冉苒,站在一旁等候的院长示意她赶快坐下。   “明天呢,将会有一批单位保密等级为B的战士前来我们医院做体检。”   院长见人都到齐了,也不多说废话,开诚布公道,“不过大家也不用太紧张,因为他们刚刚从任务地点回来,所以只都是一些例行的身体检查。刚好战区其他部队医院都空不出这么多的人手才分配到我们这里的,你们也都各自回去准备准备就好。”   从昨天上午七点半开始,连续做了三台长时间的手术,让冉苒坐在下面听的昏昏欲睡,连签保密协议都几乎是闭着眼完成的,根本没有仔细看上面的条款。直到院长说了句散会才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不管不顾的第一个往宿舍楼蹿去。   再不洗澡就要发酵了。   ……   同寝室的海棠回来的时候,冉苒才从浴室出来没一会儿。正懒懒散散的躺在床上挺尸,见人来也只是气若游丝的打了个招呼又迷迷糊糊的闭上眼。没擦干的头发随意的散在床沿上,还滴着水。   她从不喜欢自己吹头发。   “从手术室出来都多久了?”海棠今天和冉苒做的是同一场髓母细胞瘤的手术,结果她在办公室都写完一份详细的手术报告回来了,冉苒居然还没吹干头发。“你刚刚是在浴室睡了一觉?顺便洗了个澡?”   看见冉苒半死不活的瘫在那里,海棠拿衣服的时候顺道踹了她一脚。   “刚出门还没来得及往回溜,就被护士长抓差了啊。”滚了一圈,冉苒让出床边的位置。“说是明天会有保密单位来医院做例行的体检,让我好好准备准备,迎接大驾光临。”   海棠拿过丢在一旁的吹风机,不由得揶揄到,“哟,什么人的排场能这么大,普通的例行体检还能劳动姑奶奶你这尊大佛?”   翻了个身,冉苒趴在床上让海棠给自己吹头发,哼哼唧唧的也是满脸不高兴,“如果能跟你说这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我害怕在哪个月黑风高夜被黑衣人就地正法噢。” 第3章 把衣服脱了吧   第二天早上冉苒起了一个大早。   医院是一个永远人头攒动的地方,在每一道长长的廊道上,无时无刻都挤满了躁动又疲惫的人。每天他们都带着大剂量的悲伤和不安注入这幢拥挤的楼内,即使有天光透过楼顶的玻璃落下来,也依然照不热眼眶。   一到外科诊室,冉苒才换上刚刚小护士送来的浆洗干净地白袍,虚掩着的门就被礼貌地敲了三下。   来的人没有臂章,没有单位,只有肩上的军衔。只是浑身上下暗绿色的迷彩作训服和黑色军靴,就已经写着‘我就是特战队员’七个大字。看见站在门口拿着体检单看着自己的男人,冉苒打量了一阵后忍不住皱了下眉头,难怪要签保密协议。   他们这次一共来了十二个人,正好两个特战小分队的编制。   真是稀客。   检查无外乎都是一些例行公事,所以很快就能轮换到下一个。整个早上除了能近距离的感受到雄性荷尔蒙在面前不断蒸发之外,冉苒困得都有些提不起精神了。   她感觉自己再不去休假,总有一天会猝死在手术台上,或者去手术台的路上。   “陆司丞?”百般无聊的看了眼被端端正正放在桌子上的体检单,冉苒顺手在右上角写上B012。   终于是最后一个人了,结束后要马上去找海棠吃饭,听说医院食堂换了一个主厨大叔,烧的一手好红烧肉。   “你好。”   掷地有声的声音浑厚的如同价格昂贵的手工大提琴,缓缓地被拉出漂亮的音符。她拿着体检单抬起头看向面前的人,上尉军衔,长相周正,棱角分明。   修整过的圆寸干净利落,但偏偏又坏气的在左边青茬上拉出一道利落的白痕。清爽的头发下是一张精雕细琢过的脸孔,长长地睫毛浮在眼睑下,樱桃色的薄嘴唇如同一柄锋利地匕首,紧紧地抿成一条线。左边眼角还有一道不算新鲜的擦伤……   小麦色的皮肤裹在暗绿色的迷彩作训服下,深邃的眼睛里落满了初春亮闪闪的阳光。他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向着阳光站在原地,笔直的就如同一棵永远都不会弯曲的梧桐树,充满了冷感禁欲。   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   “请坐吧。”冉苒咳嗽了一声。   陆司丞依言坐到了椅子上,端端正正的摆着一张刚从北极空运来的脸,不论她询问什么,他的回答都是一板一眼的,冉苒都快以为这个男人其实没有任何情绪。可当她才伸手摸上他的颌下区淋巴结的位置时,就感觉到坐着的人微不可见的僵硬了起来。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诡谲的气氛也逐渐感染上冉苒的眼角。本来在医生眼里是没有性别之分的,可他小小的一个动作,还是让她有些别扭的摸了摸鼻子,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了。   明明,什么歪心思都还没来得及有,却有一种如芒在背的错觉爬满了整个后脊梁。   淋巴的检查很快就在尴尬的气氛下结束了,剩下脊柱测试。冉苒让陆司丞去内诊室等,自己飞快地在他的体检单上签上检查结果。   “进去之后把衣服脱掉,放在椅子上就行。”她坐在办公桌前低头写字,习惯性的说到。   “全部……吗?”先一步走到帘幔里的人听见冉苒这么说,忍不住再次确定了一下。   跟着进到内诊室的时候,冉苒正巧看见已经脱了外套的陆司丞站在床旁,皱着眉头。一瞬不瞬的盯着歪着头的自己,耳朵尖有些发红。她忍不住笑道,“上尉是在害羞吗?”   他低下脑袋闷闷地说了一句没有,刺猬一样的寸头也跟着晃了晃。   呆的就像一只没断奶的小狮子。   可还没等他把剩下的那件暗绿色的T恤脱下来,诊室外面就先传来了闹哄哄的叫骂声,期间还夹杂着物品砸地的闷响和尖叫。   很快,诊室门被一个小护士匆匆推开,她的额头上还有一道新鲜的血痕。见到冉苒,小护士几乎都要哭出来了,她指了指外面,“冉医生你快出去看看呀,陈明峰又来我们科闹事了!” 第4章 你的耳朵没事吧?   一听见陈明峰的名字,冉苒恨不得自己现在马上从六楼跳下去!她也没工夫再搭理面前这位活色生香的大爷,连忙拉开门走了出去。   此时此刻的陈明峰已经闹了好一会儿了,一走道全都是摔碎的点滴瓶和散落一地的药瓶,刺鼻的味道熏得人脑袋直疼。   见到冉苒出来,陈明峰二话不说就往她这里冲,力气大的连带着五六个男医生都拉不住摔在地上。   他手上还抓着两瓶未拆封的点滴瓶,一见到正主出现,不由分说的就拿着其中一瓶骂骂咧咧的往冉苒头上砸,好在她眼疾手快的抱着脑袋躲了过去,玻璃瓶很快就在她后面的墙壁上砸成无数碎片,可仍然有锋利的玻璃残渣划破了她的右边耳廓。   血很快就染红肩膀,滴滴答答的顺着她的耳垂弄脏了白袍。钻心的疼让她两眼一黑,以为自己下一秒就会蹲在地上晕过去。   见着冉苒出了血,陈明峰先是一顿,紧接着咬牙切齿的想要补上第二下,却被一股力道生生给拽住了。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   是陆司丞。   他的外套还没有来得及穿上,有些贴身的暗绿色短袖下摆也没像来之前那样整齐的塞进裤腰里。   他一只手捏着陈明峰的手腕,牢牢地阻止了他就要丢出来的第二瓶点滴,另一只手顺势将快要疼摔在地上的冉苒护到自己的身后,原本就冷然的脸严肃起来更是令人生畏。   “那你就要问问这个丧尽天良的庸医,还说是什么优秀医生?可她不但没治好我的头疼病,最后把我赶出医院又算什么!”   闻言陆司丞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人,冉苒忍不住皱着脸,小声嘀咕道,“他的脑子根本不会疼,就是脑袋有病。”   一年前陈明峰因为车祸送进急诊,后来被转到外科,是冉苒主刀做的手术。   手术非常成功,术后恢复的也很好,但是他却总说自己头疼。可不论院方如何检查,都只能证明他已无大碍。没想到陈明峰却偏要赖在医院里死活不肯走,最后医院只能以病房非常紧张为由,让他的家人将他带回去。   至此,陈明峰开始三天两头的来神经外科找冉苒闹事,大大小小不知道砸碎了医院多少东西。虽然每次都被家人带走或者被警察请进派出所,没过多久又都不死心的再来。   一来二去,就成了医院里避之唯恐不及的阎王爷。   “你不相信这个医院出的检查结果,可以多去几家更权威的医院,做更详细的检查。如果真的有问题,早点治疗,夜不要耽误了自己的病情。”   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陈明峰也似乎没有了接下来的动作,陆司丞才松开了他的手,但还是将受伤的冉苒紧紧地护在自己身后。仗着身高的优势,居高临下的盯着陈明峰,黑白分明的眼神里带着莫名的怒气,“只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来医院闹事,到时候院方把你告上法院,你也会很麻烦的。”   冉苒有些吃惊的看向直直站在自己面前的陆司丞,薄的仿佛刀锋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说话的口气也格外不容置喙。而这大概也是她今天听到他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了。   他将她藏在了怀里,挡去了旁人大部分的目光。鬼使神差的,冉苒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宽厚有力。   陈明峰被他这么一唬,也有些紧张起来,怯懦的嘟囔了几句听不清的话。   “你的耳朵没事吧?”陆司丞转过身看向冉苒刚才被划破的地方,虽然仍旧眉眼冷淡,但还是伸手替她擦掉了耳朵上重新滚出来的血渍。带着厚茧的手掌擦过她的耳尖,带着滚烫的热气,闹得人心痒痒。   “你,你和她是什么关系?果然蛇鼠一窝,一个个的都没安好心!”陈明峰像是突然又受了什么刺激,高声喊叫起来,“给我药!我要治病!给我治病!不然我们就同归于尽!”   他的手上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把水果刀,晃晃悠悠的就朝冉苒和陆司丞扎了过来。 第5章 上尉是在质疑医嘱吗?   陆司丞反应的特别快,立刻伸手就将冉苒再次护进怀里,提腿踢上了陈明峰持刀的手腕。颇有重量的军靴踢过去的瞬间,陈明峰手里的水果刀登时飞出去老远。   没有了可以伤人的利器,陆司丞倒是三两下的就将胡乱闹事的家伙给反手制住,牢牢地按在地上。   医院的安保人员很快就赶了过来,将还在胡乱嚷嚷的人带离了吵杂的走道。   惊吓过度的小护士哆哆嗦嗦的从护士站走了过来,拿着止血棉球迅速的压住了冉苒还在流血的耳朵。   “要不是看在他其实还挺可怜的份上,我肯定出手揍的他满地找牙。”坐到椅子上,冉苒委屈的瘪着嘴,乖乖地歪着脑袋让护士长给自己上药。   她的手还有些控制不住的在颤抖,对于刚才的事情。   年长的护士长听她这么一说,忍不住笑了出来,“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才朝他跑过去就折断了。”   冉苒摸了摸被包扎好的耳朵,有些发痒。   送走护士长,她正准备收拾体检材料时却无意中撇到一直站在一旁却一言不发的陆司丞身上那件深绿色的短袖右肩位置颜色有些深,于是她顺手扯下他的领口,才发现他的右肩上原本贴着纱布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血浸湿的看不出原先纱布的颜色了。   有些吃惊的抬头看向陆司丞,正好撞见他也正低头看着自己。那双逆着光的眼睛里,此时此刻全是表情怪异的自己。   “你的肩膀……”   “刚刚动作大了点,不小心就裂开了。”说的人云淡风轻,还轻轻地耸了一下肩膀,就像是谈论今晚吃的是小羊排还是馄钝面一样毫不在意。   可是听在冉苒的耳朵里,却像有无数的烟花噗呲噗呲的炸开,微微有些耳鸣。“我给你重新上药吧。”   这回陆司丞倒是没有拒绝,听话的把短袖脱了下来,露出肌理分明的上半身,不经意的散发出雄性荷尔蒙特有的气息。   深凹的锁骨往下是被勾勒的恰到好处的胸肌和匀称紧实的腹部肌肉群,再往下还能隐约看见大半藏进裤腰里的人鱼线。只是光裸的皮肤上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疤痕有些扭曲的覆盖在他的身体上,这让后背那道新鲜的血痕在这些伤疤上,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看的人心跳加速,仿佛被倒了一锅浓硫酸,咕噜咕噜的冒着沸腾的泡泡。   冉苒不断在心里告诫自己,眼前的是病人,眼前的是病人,眼前的是病人,不可以有非分之想。   约莫过了三四分钟,她才勉强的把黏住的视线从美好的肌肉纹理上略有艰难地挪走,有些手颤的将沾了血的纱布拆开,一道不算新鲜的伤口很快就曝露在空气里。   用棉球蘸上双氧水,冉苒小心地擦拭过粘上了细毛的伤口,被缝合过的伤口边缘因为处理的不是很好而有些微微发红,按压后有些微肿。“你们是不是经常出些危险的任务啊?”   “我是做后勤保障工作的。”陆司丞的回答总是这么一板一眼,就像一枚枚擦拭干净地图钉,按照既定规格扎进木板里。“不算危险。”   “那这个伤是怎么弄的?”   “昨天搬东西的时候不小心砸的。”   “砸伤包扎的都能这么潦草,看样子你们单位卫生队的医生,手艺也不怎么样嘛。”手上缝针的动作一顿,冉苒忍不住在心底对陆司丞的胡说八道冷笑了一声。转而手脚麻利的剪断缝合线,伸手去拿盘子里的绷带,“今天是礼拜六,之后一三五来换药,一个月就能好。你今天救了我一命,我就不算你挂号费啦,直接过来就行。”   “不是很严重,应该很快就会好的。”顺手给她递上胶布,陆司丞紧跟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身强体壮死不了。   “上尉现在是在质疑医嘱吗?”接过陆司丞手里的胶布,一只手压着绷带,冉苒哼了一声,假装不经意的加重了压着胶布的力道。“这里是医院,你就得听医生的。”   肩膀上伤口的剧烈疼痛让一向自制力极佳的陆司丞也皱起了眉头。他最清楚自己肩上这个伤是怎么造成的,到底有多严重,处理不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于是只能老老实实的答应冉苒,“知道了。”   “如果你不来,我就去你们部队把你抓来。”干净利落的用酒精烧掉染血的棉花绷带,冉苒回过头留下一个小小的邪恶微笑。   “会来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她的脑袋里又想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幺蛾子,结束的时候冉苒还是招来小护士,让陆司丞规规矩矩的填了一本病历报告,这件事才算是翻了篇。 第6章 积极响应政策   整理好十二份体检报告,再输入成电子档,冉苒撑着下巴看了很久显示屏上陆司丞穿着军绿色常服,格外正义凛然又莫名其妙有一股痞气的白底照片,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过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看的男人呢!   等到冉苒写完关于陈明峰今天来医院闹事的报告从办公室走出来时已经是黄昏了,医院的食堂早就没了热饭,她只得拖着腿回寝室。赶巧海棠刚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抱着一大捧火红的玫瑰没来得及放下。   “这猝不及防的狗粮,我到底得吃到什么时候。”冉苒脱力的趴倒在床上,嘴巴撅的都能挂上个小油瓶了。“次数过于频繁的话,容易噎着犯恶心。”   海棠呼的一巴掌打到她的脑门上,疼的她龇牙咧嘴的想要往上扑,却在海棠递过来的小蛋糕面前偃旗息鼓。“别总吃狗粮啊,小心肠胃消化不好,容易积食。”   “算你还有点良心。”蛋糕是冉苒最喜欢的那家甜品店的招牌,用刚刚烘焙过的咖啡豆磨成粉搭配上手工打发的醇香奶油,没有一点腻味。   “你今天又被陈明峰砸伤了?”看着冉苒耳朵上包扎的伤口,海棠有些小心地摸了摸,“他怎么回事,每次都这样,到底得闹到什么时候才算完?还好这回没砸到头,不然你就真的坐实了是因为脑子不好所以才没嫁出去这件事了。”   听她这么说,冉苒不乐意了,飞快地翘起一条腿架到海棠的腿上,“我嫁不出去难道不是因为我腿长胳膊细,胸大脸漂亮,没人配得上才滞销到现在吗?”   没有男朋友!这简直是对她完美人生的一个侮辱。   小学时喜欢隔壁桌的男生,又因为他不给自己抄数学考卷,进而一刀两断,发誓老死不相往来;在高中的时候好不容易交往了一个稳定的男朋友,可在交往一周年庆祝晚餐前大吵一架,彻底失去联系;就连喜欢了十年的韩国偶像也在昨天公布有了一个交往四年的女朋友,明年会在拉斯维加斯结婚……   不是说好了要做彼此的天使到天荒地老的吗?!   见冉苒也没什么大碍,海棠不由得揶揄道:“我今天回来一路上都在听人议论,说早上有一个长得还不赖的部队小伙儿救了你一命?哪路神仙啊?能否收入囊中?”   “他这叫见义勇为,人间正道。”舔了舔勺子上剩下的奶油,冉苒倒是不以为然。“作为根正苗红的军人,他不是应该舍身忘我的拯救危险中的无辜小市民吗?”   海棠怒其不争的一巴掌拍上她的大腿,“人家都舍身救你了,你就应该立刻以身相许,趁机讹上,把自己销售出去才是人间正道啊。”   “我这是在为祖国的计划生育做贡献,积极响应晚婚晚育的国家政策。”吃掉最后一口蛋糕,冉冉心满意足的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她也许已经过了火急火燎想嫁人的年纪了,总想着该来的不会缺席,也就别再难为自己了。 第7章 突如其来的风波   周末,冉苒难得休假回家。   冉家的大院子里种着一大片被精心打理过的花花草草,那可都是奶奶孙淑宁的心肝宝贝,就连冉苒和哥哥小时候玩过的红色小三轮车上都搁着一大盆开的正好的兰花。   见到冉苒回来,孙淑宁高兴地拉着孙女的手,却又有些心疼的摸上了她还贴着薄纱布的耳朵,“不是在医院有人欺负苒苒啊?”   “谁敢欺负我呀,还不得把他头发都揪下来织毛裤啊!”   因为爸爸是战区空降师的师长,妈妈是洛城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心血管内科的主任医师,夫妻俩总是忙着为人民服务,鞠躬尽瘁。所以,冉苒兄妹从小几乎就是冉振东和孙淑宁两口子带大的。而她更是仗着自家哥哥特别能打架,小时候起就是这个军区大院里穷凶极恶的混世魔王。   孙淑宁是非常疼爱这个小孙女的,听她这么一说才放下些心,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打小就你横,古灵精怪的整天想坏点子,连莀莀都怕你!”   “哥今天回来吗?”冉莀大她五岁,从小就常常因为打架被爸爸揍。赢了会被揍一顿,输了被揍得更惨。后来又有了冉苒这个到处找麻烦的惹事精之后,更是因为总给妹妹扛事儿而没少挨爷爷的打爸爸的罚。   孙淑宁一边牵着孙女的手往屋里走,一边又有些失落的叹气道。“没呢,说是部队外出集训了,安排好的休假也就取消了。”   自从冉莀二十岁生日一过就被爸爸冉甫明直接从大学扔进陆航团之后,已经好几年没有正经回家过年过节了。为此,逢年过节的就会挨母亲和老婆抱怨。   晚饭是孙淑宁亲自下厨,做的全是冉苒喜欢吃的菜,原本安安静静的家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唐如意在省内虽然也是个小有名气的医生,但因为不和女儿在一个单位,见到的机会也就总是她回家的几天。   “苒苒,我前几天去参加了你顾伯伯女儿的婚礼。”夹了一筷子菜到冉苒碗里,憋了一晚上的唐如意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顾家那个小丫头可比你还小好几个月呢,又没有个稳定的工作,长得还一般般,她老子升副团都快十年了,也没见着再往上爬……”   “小唐同志,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作为一名道德高尚的医护工作人员,你怎么能背后对别人的相貌和家庭品头论足呢?”   知道妈妈即将要说什么,冉苒瞬间脑袋都要爆炸了。   她立刻乖巧地给妈妈夹了一筷子菜,嘟嘟囔囔的转移话题道,“我们医院最近来了一批实习生,什么都不懂,整天尽给我出些花幺蛾子。况且,神外还总是有大手术连轴做,前几天我才接了台八九个小时的手术,差把我累成一张废纸了,妈妈有空你就多多心疼我嘛……”   “苒苒,你妈就是因为担心你啊。”孙淑宁连忙帮腔到,“今天早上我还看见鹿鸣的奶奶在买菜,正好说到你们俩不是从小玩的都挺好的。鹿鸣博士毕业之后,现在也在部队当军医,一表人才还知书达理的,怎么不试试啊?”   “我跟鹿鸣那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革命情感,请不要说出那么不纯洁的话。”冉苒扒拉了两口饭,有些不高兴的嘟着嘴,“更何况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呐,我冉苒好歹也是个根正苗红的好青年,不至于不至于,你们说的那些假设根本不成立好不好。”   “那你就把你们俩纯洁的革命情感再升华升华,不就成了吗?”一直没搭腔的冉甫明不由得揶揄了一下女儿,“我看鹿家小子就特别好,从小除了你哥哥,就总是他能给你这个捣蛋鬼收拾烂摊子。”   “还能不能让苒苒好好吃顿饭了?一个个就这么着急要把她往外赶啊?”坐在首位的冉振东闷咳了一声,“我们冉家的孩子还怕没人要?”   “就是,还是爷爷懂我。”有了靠山,冉苒冲着其他人做了一个鬼脸,“你们都不知道医院食堂的饭我都要吃吐了,整天就是那几样,都没有把我们医护人员的营养健康放在第一位。还是家里的饭好吃,奶奶的烧茄子我想的做梦都在流口水,就让我好好吃口饭再回去嘛。”   这个突如其来的风波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结束了。 第8章 我会救他的   冉苒每次回到家里都能吃好喝饱,唯独最痛恨的就是爸爸能在早上六点就准时把她从被窝里拖出来这件事。   “冉甫明同志,我是个要上手术台的医生,不是你的士兵。而这里是我家,不在连队。能不能别这么残忍的打断我少得可怜的睡眠时间?”   “你是医生没错,但也是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军医大学毕业出来的医官,冉上尉。”一边开着车,一边拍了拍女儿的手,“肚子饿不饿,我看你刚才都没怎么吃奶奶给你做的早餐。”   “才不想吃。”气呼呼的撇过脑袋,冉苒盯着车窗外还有些萧瑟的春景在心里骂了爸爸一万遍,又骂了单位制度一万遍。因为每周一早上医院都要赶着开例会,必须要准时准点的到场。所以冉甫明才得空亲自送冉苒去上班,也算是享受一下久违的父女时光。   “吃不吃油条?”经过一个早餐摊,冉甫明问道。早餐的香气顺着车窗缝隙飘了进来,惊动了冉苒肚子里的馋虫,立刻转过头谄媚的冲爸爸点点脑袋。   冉甫明笑着刮了下女儿的鼻子,停好车就往早餐摊走去。   就着晨曦溶黄色的光,冉苒看着爸爸笔挺的背影忽然有一瞬间的错觉。就像小时候爸爸好不容易送她上次学,路过早餐摊都会给她捎上一根平时奶奶明令禁止她吃的油条,然后她一天都会很高兴。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嘴角就扬了起来,人世间幸福的方式大概有很多种,腰缠万贯,美若天仙,或者就是一份豆浆油条。   比如现在。   “慢点,别跑摔了。早餐要记得吃啊。”才到医院大门口,见冉苒急着下车,冉甫明也跟着嘱咐了两句。   “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回去路上小心开车啊。”冉苒朝爸爸摆了摆手,就撒腿往里跑。   ……   还没到门诊的时间,可是外科的走廊上已经挤满了从凌晨四五点就开始排队的人,她提溜着还在发烫的早餐有些喘不上气的穿过他们之间,偶尔的碰触都会引来灼热的视线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冉医生。”   冉苒一歪头,就看见了刚从长椅上站起来的陆司丞,和上次见到时穿的不太一样,乳白色的羊毛线衫外套着一件没什么图案的黑色缎质飞行夹克,简单的黑色长裤严丝合缝的遮住了他那双笔直的大长腿,整个人干爽的就像是草场上随阳而生的一株向日葵。   “是你呀,上尉。”冉苒一边掏钥匙开门,一边冲他撇了撇嘴。“挺准时的嘛。”   “严格遵守和医生的约定难道不是作为病人应该做到的吗?”陆司丞靠了过来,好闻的沐浴乳香味淡淡的扫过鼻尖,冉苒不由得挑了一下眉毛,侧过头刚好撞进他亮闪闪的眼睛里。   色香味俱全。   可冉苒还来不及回答,身边长椅上原本一直轻声哭泣的孩子突然猛地呕吐了一地,引得一众旁人捂着嘴嫌弃的想要逃开。   抱着孩子的妇人忽然变得有些紧张,她着急的把手上的病历本塞到旁边的椅子缝隙里,想要伸手拍拍孩子的后背,却没想到他再次呕出了剩余的残渣。   “你怎么了,宝宝!不要吓妈妈啊!”见到这个场景的妇人算是彻底慌了神智,也不管孩子身上的污秽,连忙将孩子往自己怀里搂紧,轻拍了两下,可孩子不但没有止住,反而立刻捂着肚子嚎啕大哭起来。   撕心裂肺的哭声回荡在每一个人的头顶上。   “上尉,你现在先去办公室等我。”急匆匆的交代了一句,冉苒转头蹲下身子,伸手测了测孩子额头的温度,又低头看了眼孩子刚刚吐出来黄色胆汁,飞快地在心里盘算了一遍,立刻就得出了结论。   妇人明显有些慌了手脚,眼里还裹着晶莹剔透的眼泪,“我,我的孩子得的是什么病?”   “我现在还不能确定,也许是小肠梗阻。”冉苒摸了摸孩子的手心,有些发凉,“他这么闹了多久了?”   “大概有三四个小时了,我还以为孩子只是晚上没有睡好,我又忙着替他爸爸排队领号……”   眼见妇人手里的孩子哭声渐弱,冉苒轻撩起孩子身体外面裹着的大人外衣,明显看到鼓起的肠型和蠕动波。于是她轻轻地按压了一下孩子的肚子,孩子再次猛烈的蜷缩了一下,又哇哇大哭起来。   妇人连忙将孩子紧紧地拥进自己的怀里,往后缩了缩,并且一脸警惕的看着蹲在地上,手里还提着早餐的冉苒。   “你,你,你是这个医院的医生吗?”妇人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潮湿的气体,不断涌出又不断散去,看着冉苒的眼神也多了一些防备。   冉苒看着她,眨了眨眼睛,“我是。”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妇人看见了挂在诊室门口今日门诊的医师简介,正是面前这个人,自己排了大半宿的也正是她的专家门诊。于是她来回认真地打量了一遍,突然哇的一声跟着哭了出来,慌忙跪到地上,“医生,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啊,医生!”   “不要哭了。”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巾递给妇人,又将她怀里的孩子接了过来平置到小护士推来的平车上。“我会救他的。”   外科走廊的尽头就是两间急救室,可看热闹的人群将路围得水泄不通,冉苒漂亮的眉毛很快就缠在了一起,声音也不由自主的提高了一些,“让让好吗?麻烦请让一下。”   但不论她怎么喊,总是有不断有人涌上来,伸着脑袋想要一探究竟或是嫌弃的偏过头。   她刚想发作,豁然间却感觉到人群被一股力量从身侧区离开几十公分,刚好够她们推着平车正常通过。   冉苒歪过头,看见身边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办公室走出来的陆司丞,他正伸着手臂尽力替她挡去吵嚷不停的人群。   像是有无数的光穿过汹涌的云翳而来,落进他漆黑的眼底。冉苒冲他笑了一下,还来不及看清他的表情就继续扭头往前跑去。 第9章 心怀鬼胎的两个人   刚推进手术室,躺在床上的孩子再一次因为疼痛而发生剧烈呕吐,冉苒一边戴上听诊器一边询问身边的护士,“心率。”   “94。”   “体温。”   “38.7。”   “通知儿科医生来手术室。”冉苒将听诊器从耳朵上取下来,“X线检查准备。”   ……   手术室外不远的长廊上依旧有人来来往往,或带着焦灼的心等待预约医生的叫号,或昏昏欲睡的靠在塑料长椅上。   清晨的阳光从走廊旁被擦拭干净地窗沿照耀进来,鹅黄色的窗帘被吹起来,又缓慢地落下。唯独陆司丞一个人笔直地坐在离手术室最近的位置上,安静地就像一尊雕刻精美的塑像,初春的日光照在他的眼皮上,沉沉的带着温暖的幸福感。   只是偶尔抬眼看向手术室的大门时,嘴角会偷偷翘起来。   冉苒从急救室出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早上没有睡醒就被爸爸拖起来的后遗症在走出急救室那一刻突然发作,她一边缓慢地扭着有些僵硬的脖子往前走,一边听着护士飞快地描述着病人之后的安排。   她现在只想立刻去办公室眯一会儿,准备接替临时替自己门诊的同事。一想到下午的巡房,她的头就更痛了。   “冉医生。”身后突然投下一大片阴影,将她整个人从后往前圈了进去。   冉苒被冰冷冷的声音惊得睁开眼,回过头就看见身后的男人,也冷着一张脸,浓密的睫毛把眼神都盖了下去。她这才想起陆司丞还在等她,原本困顿的眼睛立刻闪亮亮的像是落满了全宇宙的星星,语气也变得轻快了一些。“你还没走啊?”   “你让我等你。”   冉苒满意的啊了一声,抓了抓有些松散的头发,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听话的小朋友待会儿可以奖励一颗糖。”   那份被陆司丞工工整整放在桌上的早餐已经凉掉了,她拎起来摸了摸,刚想打开凑合吃两口垫垫肚子,就先一步被人从背后拿走了。   陆司丞从椅子上拿起来另一个扎好的塑料袋放到她手上,热热的温度从手掌一路蹿到脑神经末端。   有包子、豆浆和油条。   饿肚子的时候,吃什么都香。冉苒不顾形象的把热乎乎的包子塞进嘴里,本来没什么肉的脸颊立刻鼓鼓的,眼睛眯眯的像吃到肉的小狐狸,说话也有些口齿不清。“你怎么知道什么时候手术结束?”   “二十分钟前有一个护士从急救室里出来让家属签字。“陆司丞慢悠悠的喝着护士倒的水。   冉苒鼓着嘴点点头,含含糊糊的应了句。她吃东西的时候一般很少讲话,这都要归功于冉甫明从小就把她和冉莀当做新兵一样训练养成的良好习惯。   在去军医大前,她甚至每天早上五点都要和冉莀一起被抓去晨跑,晚上十点前熄灯睡觉。   换药的时候,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陆司丞半裸的样子,但冉苒还是再一次感慨他因为常年训练导致的小麦色皮肤摸上去触感竟然能这么好,没有一丝赘肉,骨骼匀称。   如果能忽略掉那一身伤疤的话。   “这些伤……”伤口增生对于医生来说,应该是家常便饭。可再骇人的伤口都见过的冉苒,这回却皱起了眉,心中莫名其妙的挤满酸涩的情绪,无处发泄。   “以后我老了,可是要靠着这些伤来回忆过去的。”他轻笑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挠的人心口发痒。   “这是怎么弄的?”   “被锄头砸的。”   “这个呢?”   “搬柜子的时候磕的。”   “那这个呢?”   “这个啊。”陆司丞歪头看了眼冉苒用手指戳着的位置,“昨天晚上蚊子咬的。”   态度非常诚恳又,格外欠揍。   “所以你以后老了是要掀开衣服来回忆在部队辛苦劳作和被春天都会被蚊子咬的日子吗?”贴上胶布,冉苒站在他背后翻了个白眼,知道打不过他,但还是忍不住冲他的后脑勺挥了挥拳头。   余光瞄到有什么东西在身后朝自己而来,陆司丞本能的侧过脑袋,条件反射的一把抓了个正着。   这么细?   陆司丞第一反应就是如果他稍微用力,会不会就把她的手腕折断了。   冉苒也愣在了原地,男人的手掌宽厚温热,带着一层厚茧紧紧地扣着自己的手腕。   他往上看,她小小的一只的套在略显宽大的白袍里,没有梳整齐的头发偷偷溜了两缕在外面,感觉风一吹就能散了。   她往下瞄,正好撞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盯着自己一瞬不瞬的。   各自心怀鬼胎。   “看着我干嘛……”说话的人突然凑了过去,大大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满脸幸灾乐祸,笑的格外放肆。“是因为太漂亮了吗?”   反应过来的人匆匆松开了手,抓过搭在另一张椅子上的T恤,胡乱地套在了身上就站起来,硬朗的轮廓在斜垂的夕阳下,融化成柔和的呼吸声。   他把扔在桌上的外套拿了起来,走的都也不回。“后天再来。”   “等你呀。”冲着他的背影糯糯的喊了一声,女生特有的娇气尾音让男人的后背不由得一凛,脚步更快了。“不见不散!”   海棠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冉苒正靠着桌子,笑的花枝乱颤的样子。   “刚才出去的那个男人看背影都特勾人。是何方妖孽,还不从实招来。”   “是老天派来踢翻你的狗粮碗的大罗神仙。”冉苒笑的贼贼的勾搭上海棠的肩膀,大喇喇的冲她的耳朵吹了口气,“说不定我以后再也不用吃你的狗粮了。”   真是阳光明媚的一天啊,她开始无比期待后天的见面了。 第10章 男人都是大骗子   可是太过称心如意的日子,就不该被称为完整的人生。   第三天她难得起了个大早,在卫生间里倒腾了两个小时,化了一个不太显眼但又格外提升气色的妆,在海棠以为她掉进马桶里之前,溜溜达达的散步去了办公室。   难得早到打卡的人还把在护士站整理器械的小护士们惊了一跳,什么时候见过冉医生这么早来上班啊。   可冉苒愣是在医院等了陆司丞一整天,从忙忙碌碌的门诊时间,等到长廊上最后一个病人离开,那个男人始终都没有出现过。有些泄气的歪头看着被工工整整的放在柜子上的棉球和纱布,冉苒遗憾的叹了口气,整个人瘫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想动。   今天还特意穿了新买的高跟鞋呢。   果然,长得好看的男人说出来的话都不能被相信。   虽然有了这个觉悟,但冉苒心里的失望倒是一点都没少。   推门进来的海棠看见冉苒浑身上下散发着丧气的窝在椅子里,连白大褂和常服都没有换下来,以为她是今天门诊太多病人累着了,结果一细问才知道这姑娘根本就是脑子泡了福尔马林溶液了。   冉苒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冲她翻了个白眼。   “既然是需要持续观察的病人,你让人写病历报告了吗?”   冉苒生无可恋的趴在桌上点点头。   “所以我就说吧,嫁不出去纯粹是因为脑子不好。你考大学的时候,其实是走了关系的吧?”   见她还没反应过来,海棠大叹一口气,“不然就你这二百五的脑子,是怎么考上军医大学,还能平平安安的念完研究生的?你的导师们都还健在吗?没有被你气的死去活来吗?”   海棠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耳垂,转身从那一摞厚厚地病历报告里翻了半天,终于抽出一本怼到冉苒面前,指着封面上笔锋有力的字问,“看清楚了吗?”   “陆、司、丞。”   “下面一行。”   “军、人。”   “再下面一行。”   “三、十、二岁。”   “然后?”   “上尉。”   “然后呢。”   “保、密。”   “继续。”   “无、过、敏、史。“   “还有呢?”   “未、婚。”   “最后一行。”   冉苒觉得自己耐心到了极限,嗷嗷叫的伸出手想要抢回来,却被海棠一巴掌拍了下去,手指啪啪啪的戳着报告,“最后一行。”   冉苒格外不耐烦的抬起眼皮,斜眼看了过去。   突然,她瞄到一串书写端正的阿拉伯数字,那双蔫儿了吧唧的眼睛瞬间闪亮亮的眯成一条缝,立刻抓过海棠的手笑的嘴角都快撕裂伤了,“夸奖你!”   那是陆司丞留下的电话号码。   “打通了吗?”洗完澡出来已经是十一点半了,看到刚才吃饭逛街的时候都还兴致勃勃的人,现在又垂头丧气的赤脚坐在床上,头发滴滴答答的在地毯上洇出一小圈水渍,海棠在心里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你说他会不会是在来这里的路上出什么事儿了?”   “如果他是在来医院找你的路上发生了什么天灾人祸,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会送到我们急诊来抢救,你有百分之百的可能见到他。”   “那就是他在部队出了事?受伤了?犯错了?出任务了?被关禁闭了?”   “你这脑回路怎么就不能盼他点好啊?”海棠一边擦头发一边翻了个白眼,还不忘戳戳她湿漉漉的脑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也不知道他肩膀上的伤好点没有,隔天就要换药的……”   “都已经这么关心了吗?”海棠忍不住踹了她一脚,“不过什么伤要这么频繁的来医院啊?不会是你假公济私吧?”   “假公济私也有,医者仁心也有。”冉苒阳面朝上的躺着,带着卷儿的头发铺开,显得她皱巴巴的脸小小的。   她承认陆司丞这个男人虽然不怎么喜欢说话,可从里到外都对她有着意想不到的吸引力。   也许是他把她护在怀里的那一刻起,也许是他替她拨开人群的那一次起,也许是他赤裸着上半身讲着身上那些疤的时候起,也许是她从体检单上抬起头,第一次见到他挺拔的站在阳光下的那一眼起。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明明就是枪伤……”   沙漠之鹰在有效射程内制造出的伤口通常都是贯穿伤。因为后坐力过大,所以会导致弹道上扬。而陆司丞肩上的伤口,正是被0.41口径的沙漠之鹰伤到的。加上全世界的正规军队都没有列装这款武器,所以他的身份肯定不是特种部队的后勤保障那么简单。   因为冉莀从小就爱玩枪,加上冉振东和冉甫明的关系,所以冉苒从小也耳濡目染了不少。不过有的时候冉莀也会坑妹妹,通常以遭到暴打为结束。   思及至此,冉苒忍不住大叹一口气。   果然,不管好不好看的男人都是大骗子啊! 第11章 为人民服务的劳碌命   陆司丞已经失踪九天了。   冉苒刚开始还会每天有事没事拨那个号码,可始终无人接听让她不得不消极的怀疑这家伙不会留了一个假号码吧?   有了这个不好的假设之后,冉苒越想越糟,最后气得把手机关机,直接扔到办公室的抽屉里四五天没拿出来。   好在大医院从来不缺前来看病的病人和忙到没空吃饭的工作。当冉苒结束了这个月最后一台预约手术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些时候可能会下雪,你下午去上班的时候记得得多穿点。”海棠揉了揉她的头顶,“医生首先要保证自己的身体健康,才能去拯救病人的生命啊。”   居高临下的看着缩在被子里的人,最近四天她连轴上了好几台手术,日夜颠倒的过日子,听说前天晚上还是在手术室外囫囵睡了个觉就继续工作了。   昨晚半夜才回来,眼眶下面都有了乌青,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海棠心疼的给她在热水里温着牛奶,临走前又在她的常服旁边准备了一件厚厚地羊绒大衣才出门上班。   冉苒含含糊糊的答应着,翻了个身裹紧棉被继续睡。她昨晚最后那台手术做到凌晨两点才下,今天下午还要出半天的门诊。   为人民服务的劳碌命。   ……   下午上班的时候,窗外的云层好像又厚了一点,雾沉沉的。没怎么睡够就起来上班的冉苒歪着脑袋盯了老半天。   可能快要下雪了吧。   洛城的天气就是这样,即使是在春暖花开的春天,偶尔也会突如而至几场薄雪。   无数沉甸甸的云朵缓慢又冗长的在头顶聚集,偶有发芽的深褐色树枝如同锋利地裁纸刀一般将视线撕扯成不规则形状,空气里不断涌动着北风汹涌的声音。   “你在看什么。”突然一个没什么情绪起伏的声音在身后冒了出来,吓得冉苒抖了个激灵。   她转过头,看见那个穿着浅灰色长绒大衣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正站在桌子对面,双手插着衣兜的盯着自己,他的眼底仿佛有一大片寒风凛冽里的森林,刮干净胡渣的下巴隐隐显出一股避之不及的英气。冉苒愣愣的望着他,目光所及全是他。   是陆司丞。   “你怎么来了。“有些鼻音的语气像一只才断奶的猫崽,浑身上下散发着不高兴的低气压。   自顾自的拉开椅子坐了下来,陆司丞倒是一本正经的指了指自己带来的病历本。“今天是礼拜三。”   也许是在部队的时间久了,他连坐在椅子上都保持着脊梁笔直的状态,风从窗户里偷偷地吹进来,撩起鹅黄色的窗帘落在他的睫毛上,在脸上有了细致的光影。   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连风都是凉飕飕的穿过厚厚地毛衣扎在肋骨上。   冉苒拿着棉球站在他背后哼了一声,饶有兴致的打量起面前这个男人。几天不见,他的脖子上居然又多出一道被利物划破的伤口,不深但很长。她戳了一下这个没有处理过的伤口,男人神经反应的缩了缩。她低着头专心地处理着肩上的伤,轻笑到,“你在躲什么?”   “你给我打电话了?”他的声音很低,像是山谷里淡淡地回响,在不大的办公室里荡漾出一圈略带色彩的涟漪。   “嗯,打了。”冉苒将用过的棉球扔进垃圾桶,漫不经心的点头道,“怕你横尸街头。”   男人正穿着衣服,听到这里,忍不住挑了挑眉站起身,眯着眼弯下腰平视她正好转过来的脸,深邃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距离突然拉近,气压瞬间降低。   淡淡地沐浴乳香沾上鼻尖,让冉苒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一步,眼看要撞上身后的桌子。   陆司丞弯着腰,眼疾手快的伸出手挡在她的后背和桌角之间,两个人的距离近的都能看清彼此眼里的自己。“那我是不是要谢谢医生的关心了?”   她的心突的跳了一下,又一下。   “那你请我吃饭吧。”冉苒整个人都被圈进了他的阴影里,略带苦味的药剂气味一丝不落的被吸进她的肺里。她微仰着下巴,唇角微翘。   “理由。”   “你多了一道伤要处理。”   “答应。” 第12章 那些和你有关的巧合   晚餐的餐厅是冉苒选的,她挑食的很厉害,这个不喜欢,那个也讨厌。   向来雷厉风行的陆司丞这回难得有耐心地坐在她对面,因为部队规定,所以他其实不常出门吃饭。看着她咬着手指头,一页一页的翻着菜单,皱巴巴的脸上气色不是太好。   把菜单递给服务员,冉苒转过脸正好看见对面的男人正靠在扶手上,单手撑着下巴,一副颇为认真地盯着自己瞧。   “是不是觉得在这么高级的灯光下,我变得更好看了?”她双手捧着脸,歪着脑袋撑在桌子上,圆滚滚的眼睛也学着他的样子,一瞬不瞬的眨了眨。   后者嘴角翘了翘,“很好看。”   听他这么一说,冉苒眉眼笑的更深了。   鹅黄色的灯光下的陆司丞虽然翘着嘴角,眼底浓浓地盛满了温暖的光线,但毛绒绒的线衫还是没能软化他锋利地线条,浑身上下依旧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打深了阴影的五官也变得愈发立体。   她突然发现自己哪怕是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内心都会有无数个小人不停地旋转跳跃,而之前藏在心里的那些阴暗的不愉快,也随着他的出现,一溜烟的跑不见了。   ……   吃完晚餐,他们俩并肩走在息壤的街头。冉苒围了厚厚地羊毛围巾,小小的脸被遮去了一大半。而陆司丞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心平气和的走在马路上了,他走在车来的方向,双手揣在衣兜里,歪头听着身边的小姑娘叽叽喳喳的说着医院里的事情。   冉苒说,“前天半夜急诊接了一个刀伤的病人,夫妻俩吵架,结果男生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多了言情剧,居然用手去接女生的菜刀,硬是折腾到早上七点多……”   冉苒说,“之前有一个三十几岁的病人因为喝水呛了嗓子,造成肺部感染被送来我们科室……”   冉苒说,“半年前我好不容易救活一个酒鬼,说以后都得滴酒不沾,结果出院的第二天就被急诊送回来了。听说是因为一班朋友为了庆祝他出院,一高兴又喝了好多……”   冉苒说,“那天早上等你的时候,我接了一个会诊,忙了半天,结果是因为吃无花果没有去皮,造成了喉咙严重过敏……”   冉苒说……   冉苒说……   眉飞色舞。   陆司丞望着矮自己许多的冉苒,“医生平时都这么忙吗?”   “救死扶伤嘛。”并肩走在一起的时候,她把头悄悄往他的方向靠了靠,然后忍不住偷笑了一下。“那你呢,不老老实实来换药,是因为军人也都这么忙吗?”   “保家卫国嘛。”陆司丞挑眉。   “那真是好巧呀。”她撇过头看他,突然笑眯眯地跳到他面前,歪着脑袋,双手背在身后倒着走。“你是军人,我也是。你是上尉,我也是。真的很巧啊。”   冉苒的笑声淡淡的从鼻尖传出来,如同花瓣落进湖水的声响,又如同陨石坠落在大地上。男人跟着扬了扬嘴角,顺便伸手扶了她一把,以免她撞上后面的树。   “哇!下雪了啊!”冉苒忽然惊喜的喊了一声。陆司丞顺着小姑娘的视线抬起头,纷纷扬扬的雪粒子穿过树枝落了下来,落在了她的头发上,手心里。   冉苒小心地摊开手掌,洁白的雪花就那么落进了她的手心,眼睛立刻弯弯的像只小狐狸。陆司丞低头看了眼,小姑娘的手心纹路清晰,手指修长,因为太冷还有些冰凉的泛着胭脂红。   “今年的第一场雪,是我们一起看到的。这也很巧,是不是?”雪越下越大,两个人都头发很快就落满了雪。   只要是和你有关,那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巧合,是我无比希望的巧合。   仰头看着稀稀落落的雪粒从深黑色的天空慢慢坠落进五光十色的凡间,冲淡了可见的高热温度。冉苒突然真心开始期待一场大雪,一场不间断地大雪,一场可以将所有热烈情感曝露在雪白世界里的大雪。   在这座城市火树银花的灯光下,每一分钟,每一秒钟都在上演着悲欢离合,而她的身边就是陆司丞,当猎猎作响的风穿过城市的缝隙却吹不进那件灰色的风衣里,温暖的仿佛随时都能够安心的睡着。   我们徒步在彼此的生命里迁徙往潮湿又温和的南方,不问前路还有多漫长。 第13章 你在贿赂你的主治医生吗?   温暖的车厢里干爽的散发着淡淡地苦薄荷气味,在冉苒不断强调如果长时间在过高的温度里就会容易滋生皱纹的瑟瑟发抖里,陆司丞把空调温度又调高了一些。   到医院宿舍楼下的时候,陆司丞开口叫住了准备下车的人。   “难道上尉这是舍不得我走了吗?那我可以看在你是我的伤患的份上,再勉为其难多陪你一下下噢。”冉苒眼睛弯弯的。   陆司丞侧身越过椅背,从后座拿了一份扎着银灰色绸带的玻璃罐子,里面塞满了包装漂亮的糖果。   “我昨天看你办公室桌子上的那个糖罐好像快要空了。”他逆着光,一瞬不瞬的看着对面的人。细碎的光线穿过眼睑深深浅浅的落在他微微发亮的眼睛里,温柔的如同那颗长满玫瑰的星球。   看了眼怀里的糖罐,冉苒不由得笑出声,像只小狐狸似的弯着大眼睛,啧啧到。“上尉现在是在贿赂你的主治医生吗?”   “是啊,希望主治医生能在给我治伤的时候多费心。”他撑着脑袋,嘴角翘了翘。   冉苒突然越过扶手凑了过去,挡风玻璃外明明灭灭的车灯照着她亮亮的眼睛。她细细地盯着他簇黑的瞳孔,竟也能从里面瞧见模糊的自己,“可我除了上尉的美色之外,不想接受任何一种贿赂。”   车厢里的苦薄荷味道被突然上升的温度熏得好像更浓了一些,让人有些头脑昏聩,身体发热,四肢百骸的血液缓缓地涌上颅腔。   “明天我来接你下班?”陆司丞歪了一下脑袋,声音低醇性感。   “呀,陆上尉这是打算用美色勾引了吗?”冉苒一脸坏笑的仰着脑袋盯着他看了很久,慢悠悠的又往前凑了凑,鼻尖上沐浴乳的味道更重了。   “那,冉医生接受吗?”陆司丞俊朗的半张脸都沉浸在过路车的车灯里,硬朗的轮廓在难得柔和了下来。   借着幽暗空间里唯一一点的光,她慢慢地的靠近他樱桃色的嘴唇,小心翼翼的。   陆司丞倏尔停下了敲打方向盘的动作,怔怔的看向她的眼神愈发清明。她背着光,乱翘的头发在暖光中分割出柔软的暗色线条。唯独那双眼睛亮如星辰,盛满了一秋的雾气。   气氛缓慢而热气腾腾的蒸发着两人之间稀薄的空气,开始有些难以呼吸起来。彼此的气息在越来越近的距离中交缠在一块,变得混沌和不安。   “勉强接受吧。”说完,冉苒转身推开车门,抱着糖罐蹦下车,转身拍了拍车窗玻璃,声音甜甜糯糯的仿佛塞了一百克的白砂糖,“路上开车小心!”   穿着驼色大衣的人蹦蹦跳跳的进了宿舍楼,陆司丞坐在车里看着楼层的路灯一层一层亮起,最后停在了五楼。很快,一个脑袋从窗户里露出来。“晚安!”   他低头笑了笑,发动车子,冲进无光的黑暗中。   那些深邃的时日浅浅的压褶过彼此的生命,如同光裸着脚踩在厚厚地青苔上,我们终将不复向后的朝着来时的光往前奔跑。 第14章 频繁出没的男人   当冉苒给陆司丞换了第十次药之后,他们已经吃过九次饭,看过三场电影。期间还参观了一场画展。   她知道了他不能吃辣椒,不能吃鱼类,也不能喝酒,可酒量却意外的很好。   她知道了他是在部队习惯吃饭速度快,不是真的每次都饿着肚子来找自己。   她知道了他看文艺片会犯困,看喜剧片会犯困,连看战争片也会昏昏欲睡。   她知道了他虽然分不清梵高、莫奈和毕加索,但居然会说一口流利的法语。   如果有一天你在人群和时光里走失,我大概就可以凭着这些微不足道的细枝末节,穿过漫漫人海和连绵不绝的岁月,找到你。   ……   刚过下班时间,海棠就早早的换下了大褂,从自己的办公室溜达到冉苒这儿。   最近她忙于谈恋爱,都快忘记关心爱护一下她这只来自单身星球的生物了。本来是想约着她一块儿吃晚饭,可推开门就看见冉苒也已经换下了常服和白大褂,正对着镜子仔细地往嘴唇上抹了一层豆沙玫瑰色的口红。   她一脸坏笑的走了进来,结果才走到窗边,余光就不小心看见门诊大楼边上停着的黑色吉普,和站在吉普旁边的高大男人。   他今天穿了身黑色的外套,远远地融进有些半黑的夜色里,显得特别干净利落,挺拔的背影看上去就充满了禁欲又凌厉,不由得揶揄道,“我说,你的这位上尉先生来医院接你下班的次数有点频繁啊,我最近可是经常听见你们神外的小护士说起他。”   神态自若的收拾好散在桌上的化妆品,冉苒又从左边的抽屉里拿出两张做工精致的邀请函放进包里,冲海棠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轻轻地笑了起来,“因为姐姐我是貌美如花,沉鱼落雁,赛天仙的青春美少女呀。”   “得了吧。女人一旦过了二十五岁,从眼角出现第一道皱纹开始,就已经算是正式迈入了衰老的阶段。”海棠靠在桌子上斜睨着她,顺手掐了一把她的腰,“不管用多贵的保养品,留住的充其量也就是一张充满化学品的脸。等到身体机能都退化了,再频繁的男人也没有用了。”   “作为一名受过高等教育的专业医护人员,你应该坚信,现代医疗科技的发展速度。”起身换上矮柜里新买的高跟鞋,冉苒转身无比认真的看了眼海棠,赶在她继续絮叨自己之前,嘻嘻哈哈的窜了出去。   她一路小跑下楼,远远地就看见倚靠在车旁的陆司丞,背后的路灯淡淡地穿过他硬朗的轮廓,身形被衬得格外修长,在地上描摹出一道阴沉的影子。他正叼着一根没点着的烟在那儿过过嘴瘾,顺便望着人来人往的医院小广场发呆。   他最近在戒烟。   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抬起头时就看见站在门诊大楼门口的冉苒小小只的站在路灯下,漆黑的眼底划过一抹愉快,原本抿在一起的嘴角也不由自主的跟着扬了起来。 第15章 花团锦簇,你永远盛开   吃过晚饭,陆司丞问冉苒要不要去吃她一直念叨的冰淇淋时,冉苒献宝似的从包里掏出封邀请函在陆司丞面前晃了晃,“带你这个伤患去陶冶下情操,提高生活质量!”   烫金的邀请函封面上写着的那位顾至盛先生,正是之前战区文工团的首席小提琴家,盛名雀雀,桃李满天下。只是后来到了退休年龄了,便随流退居幕后数年。   “你们认识?”等红绿灯的时候,陆司丞瞄了眼冉苒手上的邀请函,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要知道今晚能列席参加这场公益性质的音乐会首演的,除了少数购票的普通民众之外,应该还有不少他曾经带过的学生、军政界的高官,以及小提琴圈里知名的演奏家们。   “我刚上小学一年级那会儿,我妈妈不知道从哪儿听说学跳舞对小女生的骨骼发育有很好的刺激作用,不经允许的把我扔到了少年宫,后来还是我哭着喊着要跟爷爷学国画才算是逃过一劫。   再后来妈妈又突然觉得拉小提琴的女生应该都特别淑女,特别的有气质。结果那天才下班,都还没有回家就把我从沙坑里拖了出来,硬是塞到了顾老师那儿。之后天天更是跟盯敌人似的,盯梢我练琴画画什么的。”冉苒摩挲着手上的邀请函,“一直到我去军医大读书才解脱。”   “你这小时候得挨了多少打?”陆司丞单手握着方向盘,不由得讪笑到。   陆司丞开车的速度一向很快,但也极有耐心。每次接冉苒下班的时间都能撞上洛城的晚高峰,乌泱泱的停了一大片,远看跟大型停车场似的。可他总是很有耐心的跟着车流不疾不徐的往前走,碰到加塞的,一般都会减速让行,如果再遇到几个怒路症晚期患者还会稍微停一下车。   不像冉苒,明明是一个长年累月拿着手术刀的医生,在手术室里沉稳冷静的女孩子。可每每开车出门,都像是提前吞了一把窜天猴进肚子似的。一路上只见她慌慌张张,骂骂咧咧,恨不能把方向盘上的喇叭按到爆。   被踩到痛脚的冉苒皱巴巴着一张脸,仿佛又重新回到了那些练功的日子,于是格外苦大仇深的看着他,“这个时候陆上尉难道不是应该先夸奖我多才多艺,吃苦耐劳,知难而上吗?”   “这么虚伪的词,不太适合冉上尉。”停好车,陆司丞歪过身子说到。   这话说的,再配上他真诚恳切的神情,冉苒差点都信以为真了。   她揪着陆司丞的领子凑了过去,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就拉到了近在咫尺。即使车厢内灯光昏暗,但就着音乐厅外的零星灯火,还是能看清彼此眼底的自己。   男人身上特有的干燥气味扑了过来,混着车厢里的苦薄荷洒了她一鼻子,“这你就不知道了,我这人吧其实没什么优点,就是特别符合一切虚伪的赞美。”   “我以为真诚也是冉上尉的优点之一。”陆司丞低笑。   冉苒也跟着笑,“这个优点只针对陆上尉一个人。”   就像花团锦簇,而你永远盛开。 第16章 老眼昏花   这场公益音乐会办在音乐厅的三楼最大的礼堂,等冉苒和陆司丞找到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大半数的人。不过还好他们的位置是在靠近前排走道的地方,也不打扰其他已经落座的听众。   “陆司丞!”刚坐在位置上的人循声望去,见到一位穿着便装的中年男人正站在过道上,立马站了起来,吓得一旁刷朋友圈的冉苒也莫名其妙的跟着站起来。   男人大步走了过来,一把拍到他的肩头,声音爽朗,底气十足的说到,“果然是你啊,老远就看见你这个混不吝的后脑勺了。我说你不好好在部队里呆着,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这是我们部队的政委和他的夫人。”陆司丞冲政委敬了个标准军礼,往旁让了让,露出身后小小的冉苒。   “首长好!阿姨好。”冉苒乖巧的站在陆司丞身边,笑眯眯地像个奶娃娃,被舞台上照过来的橘光一拂,更是玉雪可爱。   “呀,小姑娘长得真标致。”陈雪曼忍不住夸奖了一句。   康祺揶揄的笑道,“难怪最近听说你小子有事儿没事儿的就见天往外跑,原来是外面有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在等你啊,乐不思蜀了吧。”   “有事儿还能总往外跑,您不打折我的腿吗?”陆司丞一副欠揍的模样,平日里一贯黑沉沉的眼底,此刻也充满了少年特有的干爽。   如同是盛夏里最浓绿的树叶,枝繁叶茂的生长出一大片斑驳又干燥的树荫。   “如果我把他的腿打折了,你会嫌弃他吗,姑娘?”康祺向来不放过任何一个调侃陆司丞的机会。   “胡说什么呢,你瞧他们两个人站在一块儿这么合适,谁还能有他们般配呀?”陈雪曼连忙接下话茬。   “报告首长,我是个医生,有什么病都能给他治好喽,保证还您一个能跑能跳的兵。”冉苒倒是笑的格外甜,陆司丞垂眼看着在自己身边眉飞色舞的小姑娘,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可是你说的啊。”康祺闻言大笑,“别看我们陆司丞上了训练场就六亲不认,还老是端着一副生人不近的样子。可私底下啊,混蛋的很。成天就知道在部队里调皮捣蛋的,给我惹了不少麻烦。你呀,真得替我好好治治。”   “遵命!”冉苒略显调皮的样子又是惹得众人笑了起来。   康祺轻轻地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别看他长得这么精神,好像挺多姑娘喜欢的。其实他十七八岁就进了部队,成天就知道跟那班臭小子混在一起,从来不见谈个朋友。给时间也不出门,给介绍也推了。给他们首长愁的呀,还以为他不喜欢女生呢。”   冉苒若有所思的瞟了眼立在一旁的陆司丞,讳莫如深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好在陆司丞反应快,往前踏了一步,稍稍挡住了冉苒,“我只是热爱工作,胜过爱自己。“   “臭小子,又皮痒欠收拾了是不是?”   演出很快要开始了,几个人又插科打诨了几句就各自匆匆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陆司丞身边那个女孩子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啊?”找到座位后,康祺还在念叨着这个事情。可是距离远了些,灯光又暗下来了,他有些看不清那个女孩的脸。   “你看哪个漂亮姑娘不眼熟?”陈雪曼斜睨了他一眼,嗔道,“老眼昏花。”   “我说正经的。”   “说不正经的也轮不着你……” 第17章 没有雪的城市1   另一边,冉苒一边把眼神落在了舞台上,一边却歪着毛茸茸的脑袋和身边陆司丞嘀咕,“没想到我们这么帅气的大好青年,居然到现在都找不着女朋友啊。”   陆司丞单手撑在旁边的扶手上,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耳垂,“部队平时挺忙的。”   “所以呀,有休假就要出门,有饭局就要吃,有聚会就要参加呀。”冉苒眉眼弯弯的笑了起来,“这样才能收的桃花朵朵开,不然会被别人怀疑性取向的。”   “看来冉医生很有经验?”陆司丞转过头,挑眉反问到。   冉苒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立刻坐直了,又忍不住清清嗓子,“其实……那个……医院平时也挺忙的。”   陆司丞盯着她看了许久,用一种关爱弱智儿童的眼神。等冉苒被他盯得都有些后脊梁发毛了才慢悠悠的转了回去,继续专心致志的欣赏着舞台上的四重奏。   “待会儿演出结束了,我要去吃路口那家芒果冰淇淋。”   “好。”   “你要提醒我多买一罐。”   “好。”   “你怎么不问问我买给谁?”冉苒双手撑着下巴搭在扶手上,饶有兴趣的问到。   陆司丞垂眼,“你的食量可以吃完两份。”   冉苒挤眉弄眼的又往前凑了凑,“就不能给其他好看的男孩子吗?”   “等演出结束已经十二点多了,你能见到的多半是男鬼。”陆司丞面不改色的说到。“好看的男鬼也是鬼。”   音乐厅里温柔地湖蓝色灯光一层一层叠加过他那张格外俊朗的侧脸,冉苒趴在扶手上看的有些入迷。之前没发现,陆司丞除了眼睛特别亮,他的睫毛也特别长,被灯光染色的细小尘埃轻薄的落在上面,像是森林深处的精灵,跳跃过时光长河忽然出现在眼前。   仿佛心底那株随风摇曳了二十多年没散的蒲公英突然被吹开,漫天白色的种子撒满了整颗心脏,惹得人心痒到呼吸不过来。   在很多年之后,冉苒依旧记得那天晚上被笼罩在一片水光中的陆司丞,拥有着全世界最温柔缱绻的侧颜,而他的眼底仿佛装满了全宇宙的海水那般有诗意。也正是这样猝不及防撞击上心脏的欢喜,竟能一路支撑她走过无数个风雪晴日。奋不顾身,满腔热血的那种。   幸而,你也从未让我失望。   演出到一半,陆司丞调成震动的手机突然嗡嗡作响,他压低了声音把电话接了起来,距离虽然很近,但冉苒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是看他的表情格外严肃,也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起来。   冉苒歪头看了眼他挂断电话,小声地问到,“怎么了?”   “部队有急事,我要先走了。”飞快地把手机塞回裤兜里,他的声音往下压了压。“你等会儿能自己回去吗?”   冉苒见他要走,下意识的拉住他的手掌,即使在昏暗的视线里,仍然能看见他眼底写满了不常见的焦灼感,像噗嗤噗嗤燃烧的火把,微微跳动在黑暗里。她连忙从另一侧拿了他落下的大衣递过去,拍了拍他的手背,“注意安全。”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知道了,就匆匆忙忙的离开了音乐厅。冉苒扭头越过空位看着他逆着光往前走,突然在心里滋生出一股说不清的情绪。   他们之间有无数人为的巧合,和数不清的秘密。   等到音乐会圆满落幕,顾老师致完辞,距离陆司丞离开已经两个小时零十五分钟了。期间冉苒看了几十次手机,除了回复了海棠两条微信消息之外,没有任何动静。   推开音乐厅大堂玻璃门,凛冽的寒风瞬间迎面砸到脸上,如同无数细小坚韧的柳条抽了过来。   冉苒仰起头,漫天的雪粒子白茫茫的飘满了整个世界,空气里难得潮湿的水汽不知不觉凝固成细小的针尖,一颗一颗扎进略显失落的情绪里。   空荡荡的广场上没了平日的热闹,肃杀的飘过零星的冷风,浓郁的夜色里除了飞机航行灯闪过的微弱光芒,连颗星星也没有。人们都逃难似的躲回了暖气里,远处人行道上才冒绿的树叶上结满了沉甸甸的雪花,不远处裹得厚厚的小姑娘发出欢喜的尖叫声。   又下雪了。   这是洛城今年春天的第二场雪。   陆司丞抱着枪坐在最靠近舷窗的位置,耳边是直升机的螺旋桨发出的巨大轰鸣噪声和副组长小声汇报前方情况的低沉嗓音,他歪着头看着逐渐远去的城市灯火慢慢染上浓重的雾色,远来的北风让整个世界突然萧条起来。   只是偶有透明的霜花落在窗上,染上淡淡地阑珊灯火。鬼使神差的,他伸出手摸了摸。即使隔着层层玻璃和战术手套,但在无边无际的黑夜里,依旧透出缱绻的暖意。   又下雪了。   他即将飞往一个没有雪的城市。   他突然想起冉苒今天没戴围巾。 第18章 没有雪的城市2   “老大,你在想什么?”坐在一旁的人碰了碰陆司丞的胳膊。   陆司丞垂着眼发呆,并没有搭腔。   “不如我们来赌一把,这次任务要多久?”对面脸上涂着迷彩的人搓了搓鼻子,笑嘻嘻的打破了略微有些冷肃的气氛。“我赌二十五天。”   “你这是在看不起你自己,还是在看不起我们整个小组?”坐在他身边的人翻了个白眼。“我赌二十二天。”   “嘁……”被嫌弃的人也有样学样的翻了翻眼皮,“是比我好多少?”   “你们再吵吵,信不信老大现在就能把你们直接从直升机上空投到作战区域?”坐在陆司丞身边的人开口打断了对面两个人无聊的对话,“专心看你们的战情报告,否则一个月你们都回不来。”   “十五天。”一直没有开口的陆司丞突然接了话。“我赌十五天之后我们就能结束任务返航。”   黑色的阴影一层一层覆盖上他涂满迷彩的侧脸,机舱里先是静了下去,转而又变得比刚才更热闹。   陆司丞向来不参与这种毫无意义的赌局。   “老大这么有把握吗?”开这个无聊赌局的人有些兴奋的扯了扯嘴角,指了指显示屏上的报告,“我看战情报告上写的,这次撤侨任务难度可是到了B呢。”   “谁知道是不是武装分子的虚张声势?”   “中东那些反政府武装力量在你眼里是虚张声势?”   “说不准。”   “看来你在他们手上吃的亏还不够多啊。”   “老大这回有什么秘密武器吗?”   “我们A组就是秘密武器本身啊。”   “你要不要脸。”   “你喜欢我的脸吗?”   ……   看着对面两个人又开始拌嘴,话题越扯越远,坐在陆司丞身边的人咳嗽了一声,“朱雀、龙牙。”   “到!”   异口同声。   “闭嘴!”   朱雀和龙牙相视一眼,只能乖乖噤声。   机舱里又恢复了一开始的安静。   两个小时三十二分钟后,机舱广播里响起驾驶员的声音,“还有一分三十秒到达指定降落区域,请作战小组做好跳伞准备。”   “检查装备。”陆司丞拢了拢战术手套,猫着腰站起来,把手摊向正中间,立刻就有几只手叠了上去。“祝我们好运。”   我从未思考过以后和将来的人生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境况,只是当祖国需要,我将义无反顾的奔向需要我的地方。   ……   中东地区,某国沿海城市。   “A组已全员顺利抵达作战区域,请指示。”   刚隐蔽好,陆司丞立刻将所有人召集齐,最后重复作战任务。“本次任务虽然获得了这个国家政府的许可,但我们仍然是在他国领土作战,为了避免之后没必要的国际外交问题,一定要速战速决,减少冲突,将困在H点的十六位侨民营救出来。”   “这个国家的政府力量还真是……现在连协助撤侨的能力都没有。”龙牙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注意你的措辞。”陆司丞旋即朝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   龙牙乖乖地闭上了嘴。   “只要他是中国人,不管在哪里遇到危险,我们都要给他全须全尾的救出来。”花蟹的大眼睛闪闪发光的可爱。“其他的,就不归老子管啦。”   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不论你身处何地,只要遇到危险,我都将不顾一切的穿过风和山川,将你带回家。 第19章 暂无伤员报告   模组织对城市间的扫荡。于是我国在得到确切消息之后,立刻派出武装力量开展撤侨行动。   “哦哟,现在的世道都这么乱啦?”坐在等候区的奶奶一边看着新闻,一边忍不住啧啧感慨到,“还是我们这儿好,安全的很。听说有的国家噢,晚上七八点之后就都不敢出门的,一点娱乐都没有。”   电视画面上的中国侨民都紧紧地提着自己的行李,满脸写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快速的登上军舰。在他们的身后是满目疮痍的城市和炮火连天的背景音,振聋发聩。   冉苒突然看见在离军舰不远处的港口铁门旁,有一群荷枪实弹的中国陆军正严阵以待的面对着有些骚乱的入口,虽然他们都蒙着面,穿着厚厚地作训服和防弹甲,摄像画面距离也远的有些模糊不清,但她还是认出了其中一个挺直的背影。   等候区里的另一个满头花白的奶奶哼了一声,“还晚上娱乐嘞?听说有的地方连饭都吃不饱噢。你想要没有这些当兵的在前面抛头颅洒热血的,我们哪儿能过得这么太平啊,想都不要想的……你是忘记以前我们打战的时候啦?我到现在做梦有的时候都能梦见那个飞机从头顶上飞过去的声音噢,那个炮弹说掉下来就掉下来了……”   记者称,在军舰通过申请入港前一周,已有一支先遣小队率先奉命进入交战地区进行救援行动。   暂无人员伤亡报告。   暂无。 第20章 居然是它?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连绒一巴掌拍在她的后脑勺上。   “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是满大街跑。如果我在三十岁之前还找不到男朋友,再天天赖着连姨帮我,行不行。”   两个人一起进了电梯,冉苒噘着嘴,反手抱着护士长的胳膊撒娇,“现在就让我再多潇洒几年吧,世界这么美好,我才不想这么早踏进婚姻的坟墓里。”   “胡说八道什么呢?还想等三十岁?等你三十岁才结婚,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呀?以后如果做高龄产妇了,吃得苦受得罪哦,有的你哭的。”   连绒真的想把她的脑袋揪下来,“神外就没有一天空闲的,照你现在这么忙下去,连轴做手术的,真打算一辈子贡献给医院啊?”   “哎呀连姨,你要相信我院妇产科那些医生的医术嘛!”电梯很快停在了十七楼,冉苒连忙松开手蹦跶了出去,转头笑眯眯地看着里面的连绒,“况且,缘分这种东西很难说的,不着急不着急。”   电梯门合上,冉苒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无奈的笑了笑。   ……   宽大的院长办公室里堆满了牛皮纸盒封存的病档,纷纷扬扬的尘埃藉由着束束光线才有了实体。见到冉苒来,坐在沙发上喝茶的院长指了指桌上的体检报告。   “雪狼?居然是它呀?”翻了翻桌子上厚厚地一叠体检报告,上面赫然写着的正是C战区特种大队雪狼的番号。见此,冉苒不由得眉毛一挑,“是鹿鸣现在服役的那个部队吗?”   鹿鸣。   从小就和冉苒在一个军区大院长大,她念高一,他念大一,她进了大学,他去了研究所。和哥哥冉莀同年,也是在军医大学里高她四届的学长。洛城总院院长的亲外孙,留校还没念完博士就跑去了雪狼特种大队服役,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军医。   为此,他也没少跟冉莀一块儿嘲笑她研究生毕业之后居然没有去部队,反而跑到总院当医生这件事。   “就是那里。”院长推了推金丝边的眼镜,把那叠体检报告放进了牛皮纸袋里又再塞到冉苒的手中。“他今天早上打电话回来说部队最近在外集训,卫生队忙的根本走不开人,就让你明天给他送过去。”   “他可真会使唤我,挑哪天不好,我就这一天的休假呀……”冉苒满脸泄气的抱着那摞报告,苦大仇深的。“院长……神外的手术都排到下个月了……”   院长拍了下她的脑袋,“你呀,等他下训回来,就叫他请你吃饭,好不好。”   “还有不许他再笑话我没有去部队这件事儿。”冉苒嘟着嘴,满脸不高兴,“我在哪儿不是救死扶伤呀,对不对。”   “你说的对。如果他再笑话你,我替你揍他。”院长笑着答应到。   在这个军区大院里,冉苒这一辈几乎都是儿子。一般大的毛头小子多了,成天就知道在大院里跑来跑去的惹麻烦。所以院长也是格外宠爱冉苒这个院子里为数不多的小女娃,闯了祸也都是第一个先护着她。 第21章 那个眼熟的姑娘   因为是特殊单位,所以雪狼特种大队在距离市郊一百公里外的镇上。从市中心的总院开车前往,即使不堵车也得将近两个小时。   冉苒一边开着车,一边心里不由得盘算过每次陆司丞来找她的时候,都得提前两个多小时出门,还真是千辛万苦啊。   等她风尘仆仆的在荒无人烟的地方找到连导航都没有显示的雪狼特种大队,把车停在警戒线外的树荫下,冉苒才刚刚靠近岗哨,立刻就有一名持枪的哨兵走了过来,伸手制止了她的脚步,神情严肃的打量了她一番。又瞟见她肩膀上的军衔,礼貌的给她敬了一个军礼。“同志您好,请问您找谁?”   “我是战区总院的,这是我的证件。”连忙把包里的工作证和身份证递了过去,“我是来给卫生队的鹿鸣送重要材料的。”   “好的,麻烦您先在值班室稍等一下。”核对过证件后,哨兵将人请进值班室,值班干部在得知情况后立刻走到后间去打电话到卫生队询问。   环顾四周,干净地值班室里只有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值班的士兵给她倒了一杯热开水。冉苒等的有些无聊,但这里是部队,规矩特别多,所以她又不敢随便走动。只能从擦得透亮的玻璃往外看来时的路,雪狼特种大队作为快速反应部队,附近没有居民区,连只飞鸟也没有。   干燥的阳光穿过碧蓝色的天空照在柏油马路上,静谧的道路两旁种满了白杨,浓绿笔挺的延伸了一路。干爽的暖风从路的尽头吹过来,冉苒突然觉得关于部队里的一切都是这么直挺,路是一条不转弯的路,树是一排不弯折的树,就连人,都是一群挺拔向上的人。   “同志,请问你认识一个叫陆司丞的吗?他也在这里服役。”瞄了眼直挺挺站在身边持枪的人,开口问到。   她是真的在值班室里等的太闷了,没人跟她说话,搞得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里盘算着下回就算鹿鸣请一百顿饭,跪在脚边痛哭流涕的求她,她也不来了。有这个傻等的时间,还不如趁休假在宿舍的床上睡大觉来的有意思呢。   “对不起同志,我们这里属于保密单位,部队人员信息一概不能向外透露。”执勤的哨兵大概也只有十八九岁的模样,说话的时候会露出嘴角浅浅的梨涡,特别可爱。过了一会儿看冉苒似乎有些失望,他又再次低声询问道,“请问,您和他是什么关系?”   “就是刚好是认识的关系啊,能帮忙把他叫出来吗?”冉苒靠在桌沿上,一本正经的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不好意思,部队近期非公事一律不予探访。”哨兵被她盯得有些害羞,搓了搓鼻尖。   “一会儿也不行吗?”   “很抱歉,不可以。”   这下冉苒是真的失望了,本来还盘算着如果陆司丞看到自己突然出现在营区,应该会特别惊喜吧。   当然也有可能是惊吓过度。   又过了好一会儿,冉苒等的在心里辱骂了鹿鸣一万遍之后,值班干部才从内间走了出来,端正的给冉苒行了一个军礼,开口说到,“您好同志,鹿军医近期随部队外出集训了,他交代这份材料放在我们这里就可以了,他回来的时候会取走的。”   “那他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这份材料很重要。”冉苒歪着脑袋,干部摇了摇头表示这是部队机密不可以对外泄露,他们会妥善保管的。无奈之下,她叹了口气,只能乖乖地把材料交了过去,转身离开了值班室。 第22章 一群挺拔向上的人   一个礼拜后,陆司丞才结束了在境外所有的工作,带队回到营区进行休整。   雪狼特种大队行政楼四楼的大队长办公室里,江泽才坐下来准备看陆司丞送上来的战后报告,康祺就推门进来。   “你都不知道我前些天在音乐会上见着谁了。”   江泽哼了一声,端起茶杯打趣道,“大罗神仙?”   “正经点儿!”康祺一把抢过江泽手里的茶杯,重重的放到桌子上,“我见着你们家那个陆小子了。”   “他?就他糙老爷们儿一个去音乐会上装大尾巴狼啊?你别是看错了吧。”江泽伸手拿回茶杯,猛地灌了一口,也没尝出什么好坏味道。   “人家可是带了一个小姑娘去的。我就坐在他俩后头,亲眼看见两个人腻腻歪歪,还有说有笑的。要不是你半途中给陆小子打电话,喊回来出什么撤侨任务,都不知道我还能看见什么有意思的场面。”见他不信,康祺挥了挥手,“看来啊,他这个老大难你是不用再愁喽。”   “你无不无聊,怎么还学会偷看了?”   “要不是我,你这个宝贝疙瘩什么时候才能讨老婆?!”   “那我现在就去问问!”江泽这可立马来了精神头,西里呼噜的喝完茶杯里的茶就要起身去训练场上逮人问个明白。“说不定就只是普通朋友呢?”   “你这大老粗的能问出什么三五七的。我可警告你啊,不许这么早揭发他,待会儿给人家整没了,你都不知道抱着哪个坟头哭。”康祺连忙拦下他,“不过,我是真觉得那姑娘特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   部队宿舍。   “老大可得早点出门,再迟一点儿去的话,医生们就该下班了。”   洗完澡正低着头扣扣子的陆司丞听见朱雀这么说,顺手拿起床上的枕头就丢过去。“活太久了是吧?”   朱雀眼疾手快的往旁边躲了一下,枕头正正的砸在了他身后的龙牙脸上,疼的他一脸莫名其妙。   “上次在总院,我可是亲眼看见我们的组长大人英雄救美了一把,那个沙漠之鹰的贯穿伤都裂开了。现在美人要报答他,当然要屁颠屁颠就去了。”朱雀从自己的位子上爬了过去,抱着龙牙的肩膀做哭状,“没看见他前段时间有事没事不见人影啊。他就要抛弃我们了,还好我有你。”   龙牙推开他凑过来的脑袋,无比嫌弃的往旁边挪了挪位置。   “怎么才回来就要出去?”判官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就看见先一步洗好澡的陆司丞已经换上了干净的便服,头发还湿漉漉的就往外走。   拿上车钥匙,陆司丞路过仪容镜的时候还忍不住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了一番。“换药。”   “刚好,你顺便让鹿军医给我开两支藿香正气水……”   “我去总院。”转过头,陆司丞看见判官身后一群交头接耳的憋着笑的队员,戴上墨镜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酷毙了。   “刀伤换个药去那么远干什么?”   陆司丞前脚刚走,寝室内立刻爆发出一阵揶揄的起哄声。导致问问题的判官还一脸愣愣的看着一群男人在自己面前笑的东倒西歪,也没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第23章 再次受伤1   到医院的时候,陆司丞看见冉苒的办公室大门紧闭,去向牌上写着:十二层手术室。于是他脚步一转,往楼梯间走去。   十二楼是一排重症监护室和手术室,很难得有人上来,所以总是安安静静的。   对于面对这么一个美味可口的男人突然出现在十二楼,护士站里的小护士们叽叽喳喳的凑在了一块儿,好不容易有个胆子大的凑上来问,“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陆司丞礼貌地笑了笑,“我是来找冉医生的,冉苒医生。”   “啊,冉医生今天早上接了一台急诊的手术,现在还在里面,都没出来过。”歪头看了眼走廊尽头被一群荷枪实弹,穿着黑色作训服的特警戒严的地方,小护士忍不住缩了缩脑袋。   “那个,因为是特殊伤,所以手术时间可能会比较久,请问您找她有什么事吗?需不需要我转告?”   陆司丞摇摇头,指了指护士站边上的透明塑料长椅,“我能在这等她吗?”   “当然可以啦。”小护士们怎么可能会错过这个机会,立刻点头如捣蒜,还殷勤的从内间端了一杯水过来。   把水送了出去,再回到护士站里,小护士们立刻凑到一块儿,嘀咕道,“你说会不会是冉医生的男朋友啊?”   “冉医生长得那么漂亮,医术又好,前途无量的很,难道不该有个势均力敌的男朋友吗?”   “我听说,前几天护士长给她介绍了一个大律师,人家都没空去见呢。怎么可能凭空冒出一个男朋友啊?”   “能在总院的神外做医生,哪个不是三头六臂的活神仙?还需要人间烟火吗?”   小护士们咯咯咯的低笑很快就传到了陆司丞的耳朵里,他有些百无聊赖的拨弄着手腕上的手表,目光却落在了紧闭的手术室大门上。   来了两三次,见到的都是她忙忙碌碌的样子,不是在手术室里救人,就是在去手术是救人的路上。每回见,都累的不成样子。   上次不小心握着她的手才发现,她的手指非常漂亮,指甲也修剪的圆润可爱。只是骨节分明的手掌下有好几道细细的旧刀伤,一看就是之前被手术刀划过留下的。   冉苒出来的时候,陆司丞已经不在了。   和等在一旁的警察交代完所有事项后,冉苒扭着脖子经过护士站,就被里面的小护士一把抓住。“冉医生冉医生,刚才你在做手术的时候,有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先生在这里等了你两个小时呢。”   环顾四周,除了黑压压的特警和疲惫的同事之外,根本没有一点其他人的影子。   “他走了大概二十分钟,可能待会儿就来了。”小护士笑嘻嘻的指了指楼梯间,“啊,来了来了,就是他。”   顺着她指的方向,冉苒看见陆司丞提着一个塑胶袋出现在楼梯间的门外。   “你怎么有空过来了。”摘下口罩,冉苒揉了揉有些困顿的眼睛。她从早上八点一直待在手术室,现在已经下午四点二十了,再过一会儿她都能下班了。   看见陆司丞站在自己身边,冉苒突然想起了那天在新闻里一闪而过的英挺身影,觉得有些不真实。   等电梯的时候,陆司丞把袋子里的热茶递给冉苒,哼哼唧唧的歪着脑袋说到,“我受伤了。”   冉苒本来还迷迷糊糊的捧着纸杯站在原地打瞌睡,听他这么一说,特别吃惊的转过头,什么睡意也没有了。   她飞快地打量了一番身后的男人,脖子上的划伤已经淡了,刚才走过来的时候也不见歪瘸,于是忍不住攀上他的胳膊,“哪儿受伤了?什么伤!”   陆司丞轻推了她一把,顺手按了楼层6,等到电梯门合上才拉着她的手覆上自己腹部的位置,“鹤嘴锄砸伤的。”   即使隔着厚实的毛衣,冉苒似乎也能感受到手掌心里属于男人凹凸有致的肌理,她想要挣脱开,可陆司丞却更用力的压住她的手背,干燥的手掌贴在她的皮肤上,她觉得耳朵有点烫。   陆司丞垂眼低笑出声,“冉医生这是害羞了?”   “这种事情也能拿来胡闹吗?”冉苒一把甩开他的手,侧过脸咕嘟咕嘟的喝着热茶,脸上像被热气熏的绯红一片。   陆司丞一只手掰过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掀开衣角露出包扎过的腹部,语气有些可怜兮兮的,“是真的受伤了。”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外面站了好几个有说有笑的女医生和护士们,看到电梯里的情况,都是一个科室的熟人,看见小小只的冉苒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怼在角落里,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后,憋不住偷笑起来。   见状,冉苒连忙伸手拉下他的衣角,低着脑袋越过人群疾步往办公室走,感觉到陆司丞还在慢悠悠的跟在身后,她忍不住转头吼了一句,“还不快点儿过来!”   陆司丞摸了摸鼻子阔步向前,老老实实地跟在她身边穿过长长的走廊。 第24章 再次受伤2   陆司丞前脚刚踏进办公室,后脚冉苒就立刻用力地关大门,外面立刻传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冉苒有些尴尬的抓了抓耳朵,顺便瞪了眼一脸无辜的陆司丞。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用一个小时,整个医院都会传遍这件事情的。   “伤口长得怎么样了?”冉苒搬了张椅子坐到治疗床旁边,拉过高瓦数的灯。陆司丞乖乖地坐在床沿上掀开衣服,晃荡着两条大长腿。   小麦色的腹部上裹着的纱布看上去就知道是在非常紧急的情况下处理的,而且处理的时间到现在应该也有些久了,毛躁的甚至有的地方都起了边。   轻轻地揭开纱布,露出一块两指宽的伤口。伤口很深,长得也不是很好,翘起的皮肉在缝线下看的人触目惊心,就连周边的皮肉都泛着不正常的红,应该是有些发炎了。   冉苒小心地剪开缝线重新缝合,再用棉球一点一点将药粉擦上去,可即使再轻手轻脚,陆司丞还是微小的紧绷了一下。   “疼吗?”坐在椅子上弯腰处理的冉苒抬眼看向坐在床上对着光的人,他的表情永远像一张不会褶皱的白纸,没有任何答案。   “不疼。”   “伤口这么深,如果溃烂的再厉害些,你的命还要不要了?”   哐当一声把剪子扔进铁盘,听见他撒谎说不疼,冉苒没来由得憋了火,“以为没有伤到要害部位就无关紧要了吗?如果那样东西有毒呢?如果是生锈的呢?如果产生并发症呢?你想过没有!”   可是看见那片明显是这些天处理不当才导致的伤口溃烂,又让她心疼不已。   “以后不会了。”   “走之前不是让你注意安全了吗,为什么还会受伤。”清理掉最后一点血渣,冉苒眨了眨有些红肿的眼睛。   陆司丞双手撑在治疗床上,专心致志的盯着认真处理伤口的人瞧。   她的头发还没有来得及打理整齐,有些乱糟糟的扎着一根橡皮筋。虽然嘴上嘀嘀咕咕的,手上的动作倒是小心,像一只啰嗦的花栗鼠。他看了很久,眼底亮亮的眼睛里撒满了柔软的光。   “我问你为什么会受伤!”冉苒抬起头,看见他眼睛弯弯的似乎很不在意,她那双大大的眼睛又不自觉地红了一圈。   “保密。”   没想到是这个答案的冉苒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用力地用棉签捅了捅他受伤的地方,疼的他本能的往后缩。   “冉医生是要谋杀你的病人吗?”   “你还算是个病人?”丢掉手里的医疗废物,冉苒用力地擦了下眼眶,“说不见就不见,说受伤就受伤的病人,我可不敢收,谁爱要谁要去。”   哗啦一下拉过帘子,冉苒到内间换下身上的手术服,越想越气。   “我今天见很多特警守在手术室门口。”隔着帘子,陆司丞的声音也变得清晰起来。低低地带着闷笑。   “送来的那位是犯罪嫌疑人,枪伤。”说完,冉苒拉开帘子转过身,若有所指的朝陆司丞笑了笑,“认识由各种枪支武器造成的伤口和进一步的有效治疗,也是我作为军医学生的必修课。”   像是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突然被拆穿,陆司丞眉心一跳,靠在桌子边缘的身子也不由自主的挺直了些,“所以你今天救了他?”   “生命本来就是应该被尊重的。”从抽屉里拿出一支棒棒糖塞进嘴里,嘴巴鼓鼓的更像是一只花栗鼠了。“不管他有没有钱,是什么样的人,我就必须要尽全力救治他,至于他该不该死,是法官的工作。” 第25章 你的命也很珍贵1   冉苒走到鞋柜旁边,矮身换下毛绒拖鞋,坐在软椅上弯着腰穿着长靴,嘀嘀咕咕的碎念着陆司丞如果以后都不好好处理伤口,会有什么样各种各样的并发症,留下的疤又有多难看。结果没想到拉链卡在一半死活拉不上来,急的两边的耳朵尖都红了。   陆司丞原本双手环胸的靠在桌沿上听着她絮絮叨叨,饶有兴致的看了半天才蹲了下来,手脚麻利的接过她手中的拉链。   “你知道吗,我能够接触到的病人,其实他们的治愈率都不是非常的高,而且在治疗的过程中几乎都要花很高的治疗费用。   前些天我刚刚送走了一个女孩子,她才十五岁就已经治疗了两年。第一次见到的长头发都在化疗里慢慢掉光了。她画的一手好画,对什么都充满了希望,笑起来也特别的可爱。   我每次去巡房的时候,她都会偷偷在我的大褂口袋里塞一根橘子味的棒棒糖,说是吃了甜的就不会痛了。她的父母散尽家产的想要留住女儿的性命,可最终还是送走了她。每一个来医院的人都是离死神很近的,有的是因为病的太严重,有的是因为没钱。”   冉苒坐在椅子上轻轻地叹了口气,眼神也有些飘忽而远,“其实都一样的。只是生命太重,所以不论是谁,富庶与否,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作为一个医生,在我的眼里只有生病的人和没有生病的人。每一个我都该尽全力的救治,这是我的本分。”   我们生而为人,本就应当怀抱着对生命的敬畏,努力地活着。因为时间永远不会停下脚步等你,风生水起也好,求而不得也好,都是生活的馈赠。   “但是在这个世界上,每一分每一秒也都会有人不是因为疾病,而是因为战乱丧命。”陆司丞低低地声音从鼻尖下传了出来,越过荒芜的空气直抵冉苒的心脏,振聋发聩。   “所以,每个人的生命都很珍贵。”冉苒伸手摸了摸他有些刺人的脑袋,“你的也是。”   对我来说,格外珍贵。   那些充满了酸胀的温暖情感如同长满了触角,轻轻地爬满两个人的心脏。   替她拉好另一只鞋子的拉链,他站起身,冉苒顺着他的动作缓缓仰起头,有些泛红的眼眶里是一片干净地色彩。   伸手把她额角的碎发拨到耳后,就着窗外对面楼里逐渐亮起的暖黄色灯光,陆司丞嘴边的笑容盛放的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子。只是头发似乎又剪短了,眼睛里的光还是闪亮亮,像装满了整片草场上的萤火虫般,闪闪发光。“知道了。”   知道了,会好好的珍惜。   日暮西斜,深胭脂红的晚霞在天角染上浓浓地红光,如同着了火一般。在这个春暖花开的季节里,我突然无比的希望哪怕人世间总有悲欢离合,我依然能够站在路的尽头,望着你来时的方向。   这大概注定会是一座火树银花又温柔缱绻的城市。 第26章 你的生命也很珍贵2   在这个庞大而又冷漠的世界里,唯独时光忠诚的往前走着。日升月落,花开叶绿,人们都坚守着和生活相依为命下去。   冉苒依旧忙碌的在医院里救死扶伤,偶尔和海棠出门逛街吃饭。陆司丞也依旧会突然消失,又假装什么都没发生那样出现。他们默契的不去探问彼此的秘密,默契的留着最重要的那句话,始终没有说出口。   我好想在你的手心里写下一万句情话,也想把所有睡不着的秘密统统告诉你的耳朵听,还想把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风景带到你的面前。可当你真的出现,我却害羞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远远地躲着。可哪怕你从我眼前走过带起的风啊,都带着甜蜜的香气。   ……   冉苒早在上个礼拜就约了鹿鸣吃饭。   这边刚下班,才换下常服就接到了鹿鸣的电话,按掉又打过来。   “你怎么回事儿啊?请人吃和饭还这么没耐心啊?”嬉皮笑脸的按下通话键,冉苒凑到镜子前面补了一下口红。“我不得美美的出现,给你长面子嘛!”   “大约半个小时后会有一个我们单位的急诊送到你们医院,我已经跟外公申请了由你主刀手术。”鹿鸣身后的背景音极为吵杂,带着电流的吱吱声窜进冉苒的耳朵里。“饭就先欠着吧,把手术做完再说。”   鹿鸣匆匆挂断电话没多久,连绒就推开了她的办公室大门,见她一副准备下班的打扮,挥了挥手说有台急诊来,院长让她过去。   十六楼的走廊安静地来往着急匆匆的医护人员,冉苒一边换上新的浅绿色工作服,一边专心的听着身边的小护士快速报备出病人情况。   “28周岁男性,B型血。中枪部位已查有两处,其中右腹部为贯穿伤,X光影像中未见内脏有明显的出血点。另一处较为致命的是头部的撞击伤,是手榴弹的冲击造成的,已昏迷约两小时。”   原来战争离她也能这么近,近的仿佛都能闻到硝烟的浓厚气味。   “冉医生,还有五分钟病人就会送入手术室。”小护士的话拉回了她飘远的思绪,她点点头表示自己很快就会进去。   已经在路上紧急处理过的病人很快从VIP通道直接送进了手术室,稍后赶来的鹿鸣低声的和冉苒做交接,她站在一旁飞快的打量了一遍躺在床上已经昏迷不醒的人。   浓重的油彩混着厚厚的血渍早已遮去了他大半张英挺的脸,虎口和侧脸靠近下颌角的位置上粗糙的老茧证明他应该是一个狙击手,而且常年在外出任务才会导致身体的各处出现大小不一的伤口,有的甚至能看出当时处理的有多潦草,治疗的多么的不及时。   冉苒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昏迷的人。   “你认识?”一旁跟过来的医生见冉苒神色不对,问到。   洗手的动作顿了顿,冉苒的声音有些沙哑,“嗯,是之前来我们医院做过体检的战士。”   她突然就想起了这段时间一直没来的陆司丞。当时他脱掉衣服之后裸露出满身的伤疤里,就包括了好几处枪伤。而腹部的那个至今还没有治疗好的伤口,明显就是被STRIDERMANTRACK1BIG特有的矛形刀尖扎伤的,而且伤口很深,差一点就伤及内脏。   此时此刻,冉苒无比希望在这个突击小组里,没有他。 第27章 从此一别两宽1   作为神经外科的资深医生,冉苒在处理完病人枪伤的同时,很快就发现了他的头部因为猛烈撞击而导致的致命外伤虽然已经被简单处理过,但颅骨之下依然还有异物在压迫着神经,并且有再次脑出血的危险。   将枪伤口的善后工作交给其他医生后,她麻利的拆开包扎在头外面的纱布,掌心大小的创面很快就曝光在无影灯下,血肉模糊里裹着细小的石砾,深深浅浅的嵌在皮肉里,触目惊心的让人心口一窒。   时间在往前走,冉苒的眼皮上沾了的汗水很快又被擦去,即使已经连续在手术室十多个小时,她的手却仍旧没有一丝犹豫,手起刀落的精准又细致。每一次走刀都像是在发丝般纤细的棉绳上走,如同她第一次主刀时那样谨小慎微。   八个小时后手术圆满结束,冉苒再次确认完便让护士替他开始缝合,而自己累的连一句话都不想再多说,只想立刻躺在地上睡一觉。她推开手术室的大门刚想往外走,很快就有一群还穿著作战服的人涌了上来,扑面而来的硝烟味让人忍不住皱了一下鼻子。   “医生,他怎么样了!”   冉苒戴着厚厚地口罩,强打起精神解释到,“病人的手术还算比较成功的,残存在手臂内侧的弹片已经取出来了,贯穿伤很庆幸并没有伤到内脏。头部创面里的异物也已经处理好,但是因为伤到了中枢神经,所以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我们之后会将他送去ICU继续观察,等到渡过了危险期后会转到普通病房继续治疗。”   说完,她冲他们点了点头,侧过身就想要离开。   “他会死吗?”突然,其中一个战士拽住她的胳膊,力气之大让自己的手背都浮起了道道青筋。   听他这么问,冉苒这才再次抬起重到不行的眼皮认认真真的打量起面前的这群略显焦急的男人。   有别于一般连队的普通迷彩,深绿色的作战服上没有番号也没有臂章,只有一面国旗和肩上的军衔些微证明了他们的身份。   同一个单位的。   “等到危险期过去之后,我们会给他做更全面的检查。所以现在还不能给你们一个准确的答复,不好意思。”冉苒动了动胳膊,可对方仍旧没有松手的意思。   他似乎不能接受冉苒给的解释,声音也不由自主的提高道,“不是说送回来,就能救活吗?!”   “我们会尽全力的救治他。”   “会死吗!”   “目前还没有脱离危险。”   “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为了把我拉回来……”终于,他慢慢地松开了冉苒的胳膊,蹲在地上抱头痛哭。“都怪我,都怪我……”   “他还没死!你他妈的再在这里嚎什么丧!”另一个脸上涂满伪装迷彩的男人狠狠地揍了他脑袋一巴掌,“憋回去,不许哭!”   蹲在地上的人立刻死死地咬住嘴唇,可一抖一抖的肩膀还是出卖了他。   随后跟出来的鹿鸣拍了拍冉苒的肩膀,转头和那些战士们说,“阎王应该已经处理好了伤,现在已经在病房里休息了,你们要不要先去看看他。”   一行人面面相觑并没有挪动位置。鹿鸣知道他们是在担心手术室里的那个,于是把手搭上蹲着哭的人的肩膀,安抚性的拍了拍,“好了,围在这里也没有用,他也没这么快会醒过来,我们相信冉医生好吗?”   “先去看老大吧,他一定也很想知道野鸽的情况。”为首的男人这才开口说到。   话音才落,那群人便风也似的离开了。   长长的走廊上又恢复了诡秘的安静,透亮的白色日光灯无声的洒落着寒光。   冉苒的脑海中不断闪过刚才手术室里见到的一幕幕,仿佛都能听见血肉被带着硝烟味的子弹穿透的撕裂声。她双手开始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甚至都无力攥成拳头。 第28章 从此一别两宽2   见她面无血色的样子,鹿鸣俊朗的眉眼迅速笼了起来,他扶着她,轻声问道,“晚上饭没吃,现在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去吃一点东西?”   毫无胃口的冉苒抬头看见非常担心自己的鹿鸣,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快要进入夏天的洛城早早的开始摆起了大排档。   鹿鸣向来是不太喜欢这样的地方,觉得卫生不到位,不太干净。可同样是医生的冉苒却丝毫不介意的成为了这里的常客,见到熟人,老板呵呵的打了声招呼。   点了两碗热腾腾的挂面,鹿鸣仔细地把一次性筷子擦了又擦才递到她手上,冉苒想要接过来,可是手上一脱力,筷子当啷落地。   “对不起,我刚刚实在太害怕了……”紧紧地捂着脸,冉苒终于失声痛哭。   她承认,她害怕那个人会是陆司丞。   她承认,她害怕他有一天也像会他的战友这样,身受重伤,浑身是血的推到自己的面前。   她承认,她害怕这一天到来的时候,她却根本救不活他。   她承认,她害怕了。   鹿鸣不清楚她心里想的,只当她是从没有正面接触过从战场上下来的人。于是,轻轻地把地上的筷子捡了起来,又从竹筒里拿出一双新的,一边擦一边说道,“救人性命是医生的天职,保家卫国是军人的天职。”   “特种部队的选拔是不是都很难很难?”她捂着脸,过了好一会儿才瓮声瓮气的问到。   “算是九死一生吧。”   苒苒抬起红肿的眼睛,质问道,“难道,他们就不珍惜自己的命吗?”   “每一个能够申请参加特种部队选拔的战士,本来就都是从全军各个部队的精英中挑选出来的悍将。等到经过一个月的地狱月就基本上能淘汰掉百分之八十,在之后的半年里,淘汰率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几乎每天都会有人离开。   每年的考核结束,最后剩下常常不足一个小队。因为在这个过程中,每一位战士不论是身体还是内心,都受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磨难。可是苒苒……”   鹿鸣把筷子放到她的面碗上,“你要相信每个人都惜命,他们也是一样的。可他们也是被祖国锻造出来的一把利刃,是一把要随时随地插进敌人心脏里的匕首。所以他们要狠,要对敌人狠,更要对自己狠。”   苒苒双眼有些无神的望着鹿鸣背后的远方,眼泪像是凝固着的星球,闪闪发光。   吃过晚饭,鹿鸣替冉苒向院长发了讯息说明缘由过后,院长立刻打来电话,格外开恩的准了一个星期的休假,连带着她之前一直没请的年假,将近大半个月,让她回家好好调整情绪。   “医生是一份需要十足冷静的职业,在手术台上不能带有任何的感情色彩,明白吗?”电话那头的声音沉稳厚重,冉苒木然的点点头,鹿鸣便拿过电话,又匆匆讲了几句就挂断,把她送回了军区大院。   半夜一点多,冉家几乎都睡了,本来应该在医院值班的冉苒突然在这个时间回来,惊醒了家里的所有人。   孙淑宁披着毛线衫一脸担忧的望着失魂落魄的冉苒,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见她跟幽魂似的飘到二楼卧室里关上门,一旁的唐如意连忙拉住了鹿鸣的手,问道:“是医院出了什么事情吗?”   鹿鸣安抚的拍拍唐如意的手背,“没事的,如意阿姨。不过是她们科室最近大手术排的太满,外公心疼苒苒,就让她回来休息几天,调整一下作息,才能回去好好工作啊。”   “真的是这样吗?我看她脸色很差。”孙淑宁最了解这个小孙女,平时和拼命三郎似的,这样难看的神色,怎么可能会是因为太劳累,分明就是心里不痛快。   鹿鸣又宽慰了几句,见老人家像是相信了自己的话,才离开冉家。 第29章 从此一别两宽3   另一边陆司丞的VIP病房里围满了荷枪实弹的人。   “你们这是要吓死我吗?”刚一睁眼就看见满脸迷彩血渍的彪形大汉,陆司丞觉得自己的头壳一阵一阵的跳痛起来。   判官上前猛捶了一下他的胸口,“如果下回你再一个人不要命的冲上去,老子现在就解决了你。”   “我现在可是病人,你这么对病人合适吗?”拉扯到伤口,陆司丞疼得倒吸一口气,愤愤的指了指自己还被固定着的左手手臂,“你们下次能不能回去洗把脸,换身干净的衣服再来看我?”   “我们刚从手术室外面回来……”龙牙的声音闷闷地从鼻尖传了出来。   陆司丞闻言环顾了一圈面前的人,眉毛一凛,“哭了?”   那个一直躲在后面吸鼻子的人垂着个脑袋往前跨了一步,抽泣道,“医生救了半天,结果出来说他现在昏迷不醒,要等危险期过……”   “既然还没死,你们就不许哭丧。”他的声音格外冷硬,如同北风下刺人的寒霜。所有人听到他口气不善的话,眼眶都红了一圈。   二十五个小时前,他们协助边防武警和当地缉毒警察完成了围剿毒贩的任务,正满心欢喜的准备返回边境驻地时,突然遭遇到了敌人预设的伏击点。   对手是国际顶级雇佣兵杀手组成的七人突击小组,他们对敌经验老道,有着比A组更加丰富的丛林战经验和精良的武器装备。时间一分一秒的在消音器下缓缓流逝,虽然对手也不曾对他们造成致命伤,但陆司丞一行却怎么都抓不住如同鬼魅般的敌人。   就在这个时候,身为狙击手的野鸽报告,他发现了对方的狙击手在西南330的位置,但由于他的狙击点格外刁钻,自己无法进行精准射击。处在二者之间花蟹当即报告可以以自己当作诱饵,以此暴露对方的位置。   陆司丞知道,他们能如此行动敏捷,除了有夜视仪之外,身处制高点的狙击手才是关键,但对方一定是个狙击高手,花蟹一旦暴露,很有可能会立刻被击毙。   “花蟹。待会儿你有五秒钟的时间可以从左侧的树下跑过,五秒过后你必须立刻滚进草地,趴伏至对方狙击手确认被狙,明白吗?”陆司丞趴伏在树上,小声地说。   “明白。”花蟹颠了颠手中的枪,深呼吸一口,“野鸽,兄弟我的命这回可就全交给你了。”   5……4……3……2……1   静谧的树林里接连爆出两声枪响,子弹飞快地掠过花蟹的脑袋,他吓得背后一身冷汗。   他连忙用瞄准镜看向敌方狙击手的位置,没想到有一道人影突然闪过。他非常笃定那是对方另一个成员,他想要把受伤的狙击手拖离狙杀目标范围。   于是花蟹顾不得其他,立刻从草窝子里蹲了起来,举枪射击,人影应声倒地的同时,他也听见陆司丞在耳机里大喊,趴下!   话音未落,花蟹感觉到有人用力地把他往前一推,昏沉间他听见了巨大的爆炸声,响彻原始森林。   五分钟前,当对方的狙击手开枪的瞬间,野鸽也同时开枪,没想到竟然着了对方的道。原来两方都想在这漆黑的森林里找到对方的狙击手,才故意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另一枚子弹悄无声息的从北边的树丛中飞快地穿过了他的腹部,他疼的从山坡上滚到了花蟹的身边,却听见老大在耳机里大喊的声音。   他抬头一看,一枚手榴弹正正的落在了离花蟹不远的位置,他想都没想,旋即使出吃奶的力气把他推了出去!   虽然我们都曾经无数次的在奔赴战场前郑重的发过誓,说好了要同生共死。可是当死亡真正来临的时候,我却只会下意识的把你推开。 第30章 从此一别两宽4   冉苒再次见到陆司丞,是在ICU门口。   因为枪伤病患的伤情较为严重,四天后各相关科室的主任医师会诊,叫上了冉苒。   “冉医生回来啦?”小护士从护士站里探出头,笑眯眯的打了个招呼。   提早上来的冉苒百无聊赖的靠在护士站的台面上,转过脸刚好看见站在ICU玻璃门外的男人。   “他呀,是那位病人的战友。前几天一起送进我们医院的,每天这个时间都会来看望他。”   见冉苒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小护士好像显得有些激动,语速也变得快了一些,“长得是不是特别好看?最近可多小护士有事没事就往我们这儿跑呢。”   真的是一个就连穿着病号服,都会闪闪发光的人呀!   “什么病啊。”撑着下巴,冉苒不由得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即使穿着宽大的病号服,也遮不住他保持良好的身材。因为是军人的关系,所以背影看上去显得格外挺拔,短短的头发摸上去会扎手心的那种。   “左臂桡骨骨折和中度脑震荡,右背钉了颗子弹,左腿刀伤。”小护士的嘴角掩盖不住浓浓的笑意,“你都不知道,想给他换药的人都可以排到楼下了。”   冉苒歪着头,余光里全是逆着光站的男人,眼神专注清冷。   这些天在家里休息,她总是能睡到隔天中午才醒过来,而那冗长纷杂的梦里,全是陆司丞血肉模糊的样子。   “陆司丞。”   听见有人叫自己,陆司丞转过头就看见冉苒穿着干净整洁的白袍,一只手撑着脑袋的斜倚在护士站的台面旁。   “好久不见。”他定定的看着她,眼神里全是光亮。   她走了过去,轻轻地伸出手摸了摸他打着石膏的手,又仰头擦了擦他嘴角的伤,语气如同对待珍宝般温柔,“我现在可以知道,你是谁了吗?”   “你的病人啊。”陆司丞轻笑到。   “陆司丞。”她抬起眼皮,正正的盯着他的眼睛,面上是难得一见的正色。“你到底是谁?”   拉下她触碰的手指,紧紧地攥进自己的手心里,目光却仿佛黏在她身上一样,轻轻地叹了口气,“部队的保密条例你会背吗?”   不该说的秘密别说,不该问的秘密别问,不该看的秘密别看,不该带的秘密别带。   冉苒怔怔的看着他许久。   依旧是那个高大帅气的陆司丞,依旧是那个体温比她高半度的陆司丞,依旧是那个眼睛里住着大海星辰的陆司丞。   可是,她却不认识他。   他是谁,他从哪里来,他要到哪里去。   她一概不知。   自然,她也无权过问。   思及至此,这些天不断折磨她的恐惧情绪突然爆发,像是汹涌的山洪,夹杂割人的碎石滚滚而来。   他们就这么僵持着,他握着她的手,她一言不发。   一旁围观的小护士们本来都一副看好戏的欢乐样,可慢慢地也感受到了他们之间变质的情绪,一个个缩头缩脑的坐回了位置上。好在前来会诊的教授专家们都到了ICU区,冉苒便用力地把手抽开,连再见也没说就垂着眼跟着人群往会议室走,沉重的低气压将她整个人笼罩的特别颓丧。 第31章 从此一别两宽5   冉苒和主任回到六楼的神经外科时,已经过去五六个小时了。   冉苒觉得这场治疗方案的研讨会,开的她心情格外抑郁,比做一场脑部神经手术都还要累。   两天前病人从昏迷中醒过来,并且逐渐清醒,恢复意识。就当所有人都放下心里那块大石头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会突然在几秒钟内看不清东西,但过一会儿又自然复发恢复知觉正常。   刚开始他还没怎么在意,可是今天早上醒来,他突然发现自己长时间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情绪彻底崩溃。于是医院紧急找来了专家,连带着把还在休假的冉苒都一并抓了回来。   才拐进神经外科的大门,早早就等在一旁的小护士连忙喊住冉苒,顺着小护士手指的方向,她看见了陆司丞。   后脚走进来的主任一眼就认出了陆司丞,便招呼着两个人一起去他的办公室坐坐。   “请问,我战友的病情如何?”没有坐下,站在办公室中间的陆司丞的声音有些哑。   “这是病人的隐私。”   正在弯腰倒水的主任听见冉苒这么说,先是愣了一下,他还从来没听过她如此口气不善的和病患说话。   “我是他的战友。”陆司丞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也是他的分管……”   冉苒双手环在胸前,轻哼了一声,“部队的保密条例你会背吗?”   陆司丞噎了一口气。   “那个,她是病人的主治医生,冉苒。上次病人送来的时候,手术就是她做的。”   见两人有些剑拔弩张的气味,主任赶忙放下水杯,出来打圆场,介绍道:“这位战士现在也一并在我们医院接受治疗。”   “我现在可以和您谈谈了吗?冉医生。”他的声音略低,听上去却不带着刺,干净柔软的如同一匹深色的布料。   “等到专家会诊过后,会由治疗医生整理好针对病人的手术提案交给你们单位领导审核。”冉苒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语气淡淡的推开挡在面前的陆司丞,“现在是我的休假时间,我要回家了。”   擦肩而过时,陆司丞的大手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不论她如何挣脱,都没有办法甩开他的铁爪。   主任见状,忍不住在心里大骂哪来的冤家!可脸上还是笑盈盈的开口解围道,“冉医生最近因为手术排的太多,所以情绪有些不好才休假回家的,今天只是过来开个研讨会。你如果有什么想知道的,我可以告诉你。”   “不必了。”说完,陆司丞冷冷地看了她始终偏过头不看自己的样子一眼,就松开了她的手,阔步走了出去。   “你怎么说话也不过过脑子!”过了好一会儿,确认陆司丞离开了,神外主任吓得拍了拍胸口,转头使劲地戳了戳冉苒的脑袋,“我刚多害怕他会动手打你啊。”   冉苒看着他离开的身影,胸中的火气愈发蒸腾成汹涌的水汽,铺天盖地的淋湿了心脏。“他敢!”   “像他们这种枪林弹雨里滚出来的阎王爷,还有什么不敢的?揍你一顿还不跟揍小鸡一样容易。”主任嫌弃道。   “那我就躺在地上不起来。”   ……   这么无赖的吗?被留在原地的神经外科主任一脸懵的看着冉苒气呼呼走远的背影,莫名其妙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第32章 从此一别两宽6   冉苒一路憋着火的走到地库,路上碰到人都没有心思打招呼。直到坐在驾驶座上还是越想越气,狠狠地抓挠了一把头发,“陆司丞!你这个王八蛋!我要是再搭理你!我就是小狗生的小狗!”   当她哇啦哇啦的在车里咆哮起劲的时候,另一侧副驾驶的车门被敲了敲,吓得她一个激灵,正是王八蛋陆司丞。他歪着脑袋,挑了挑眉说到,“小狗开门。”   “不开!”快速的按下中控,顺便把副驾的玻璃升了起来。   谁知道陆司丞竟然把手放在玻璃上来不及收回来就被夹住了。   他格外惨烈的啊了一声,冉苒慌的连忙降下车玻璃,想要下车去查看一下,陆司丞就从大敞的车窗上直接钻了进来。   前后就一个眨眼的工夫。   “……”   “手断了。”把手伸到还处在咋舌下的冉苒面前,可怜兮兮的皱着眉头。   冉苒这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一巴掌拍了上去,“活该!”   “真的疼……”   冉苒闻言才发现他有些颤颤巍巍的手指上真的红了一大片,心下心疼起来,抓着就说,“你是不是傻!”   “为什么要休假?”他说话的声音依旧充满了沉沉的磁性。   “你是听觉功能丧失了,还是脑神经损伤了,出现记忆退化?”冉苒白了他一眼,“主任不是说了,姑奶奶我因为心情不好所以休假回家了,不然手术刀随便划拉可是容易出事的。”   他又歪了歪脑袋,一只手撑在座椅靠枕上,“那为什么心情不好?”   低着头替他揉着红肿,冉苒的声音有些闷闷的。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问到,“你的这份职业,其实很危险的吧。”   陆司丞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她替自己揉着受伤的位置。   “那天你的那位战友送来的时候,浑身都是血,到处都是伤口和残留的弹片。”   轻轻地把他的手放到他的腿上,冉苒抬眼看向他,“除了这些之外,他至今都看不见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手榴弹爆炸造成他的头部受到了猛烈的撞击,伤口的创面非常大,并且正好伤及了他的视神经……”   陆司丞的眉头一拢,“那他的眼睛会永远看不见吗?”   “因为人体头部的神经组成比较复杂,所以我们还需要等到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才可以下定论。所以,暂时还不能给你准确的答复。”   冉苒的眼底写满了疲惫感,“只是视神经如果受到损伤,是有一定的可能性会造成病人暂时性的失明,但这样的失明情况也有可能是演发成持续性的。关于这点,你们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   “林昊是一位非常优秀的狙击手,当初为了能够选拔进我们部队,吃了很多常人难以想象的苦。他还有一个女儿,特别可爱,已经四岁了。他常常在睡前把她的照片拿出来给我们炫耀。但是他因为要随时出任务,所以都在部队待命。只在他女儿刚刚出生半年的时候,见过几回。”   陆司丞深呼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希望你能多费心。”   冉苒垂下脑袋闷闷的嗯了一声,眼底突然出现了一只剥了糖纸的橘子味棒棒糖,眼眶一热,差点哭出来。   曾经我们都以为自己随着年岁的增长,变得刀枪不入,变得无所畏惧,变成了那个持矛披甲的战士,在这个注定鲜血淋漓的世界里摸爬滚打。   直到遇到你。   我才知道。   人,生而就有软肋。   …… 第33章 从此一别两宽7   最近神经外科的办公区格外热闹,而且还散发着浓浓的荷尔蒙气息和明明奇妙闪闪发光的粉红泡泡。   穿着病号服频繁出现的陆司丞大概就是这个漩涡里的中心。   第一日。   “请问,冉医生在吗?”   陆司丞穿着新换好的病号服走进神经外科走廊的时候,诊室外还稀稀疏疏的坐着几个昏昏欲睡的病人。   他们倒是并不关心谁来了。   “她不在喔。”见到是难得一见的陆司丞,原本还在准备换班的小护士立刻凑到前面去,“请问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没事,谢谢。”   陆先生礼貌地笑了一下,转身就走了,留下迷瞪瞪的小护士一个人站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   ……   第二日。   “请问,冉医生今天上班了吗?”   陆司丞的声音很轻,就像是羽毛落在了皮肤上,让人脸红心跳。   “还没有哦,有什么事需要我转告她吗?”小护士连忙应和到。   他偏了一下头,“不用麻烦了,谢谢。”   ……   第三日。   “请问……”   “你是来找冉苒的吗?”陆司丞踏进办公室的大门刚开口,邱海棠先凑了过去。这几天医院里都传遍了,于是她准时准点的从自己的科室跑过来,果然逮到了。   “对。请问她在吗?”   “她还在休假,你不知道吗?”邱海棠假装有些苦恼的歪了歪头,眼睛却没有从陆司丞的脸上挪开过一下,“她没有告诉你吗?”   果然是个好看的值得来特意蹲点的男人啊。   “现在知道了,谢谢。”   ……   第四日。   “来找冉医生的吧?”   这回陆司丞才走到神经外科的护士站,小护士的脑袋就伸了出来。   “是的,她回来了吗?”他点了点头,逆着白光的脸让人不由得联想到花树堆雪这个好看的词。   真的很适合如同一棵树一般的陆司丞。   “还没有呐。”年轻的小护士摇了摇脑袋,“你确定找她没事吗?”   “没什么事,谢谢。”   ……   第五日。   “又来找冉苒啊?”早上轮休的邱海棠第一时间赶来,见到陆司丞准时进门,嘴角的笑就开始有些不受控制,“她还没有这么快销假哦。”   “请问她什么时候会回来。”英朗的脸上微微有些发皱,他已经连续来了第五天了。   “这个嘛,如果你找她有急事,就打她电话吧。”   不等拒绝,邱海棠飞快地在本子上写下一串号码撕下来塞到陆司丞的手里,看着他整齐的把它叠好,她那张漂亮的脸上莫名其妙的笑意就愈发浓了起来。   “谢谢。”   ……   当天晚上海棠就忍不住给冉苒发了一条微信消息,附带了一张偷拍的陆司丞侧面。   21:06芭扎黑:【你如果再不回来,神外的这些小护士们可就要无心上班了。小心你们主任哪天杀去你家找你算账,顺带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喝干你的血。再用福尔马林把你泡成人体标本。】   21:26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不想提前销假。】   21:30芭扎黑:【他惹你了?】   21:37芭扎黑:【你们吵架了?】   21:37芭扎黑:【还是你喝了绝情寡欲水?】   21:45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都不是啦。】   21:52芭扎黑:【少来,就你平时那个一提到他上下眼皮就要缝在一起的毛病样,现在知道他在这儿住院,还不早就巴巴儿的跑回来了。】   22:15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姑奶奶,你就可怜可怜我这个难得放假的人好不好。再在手术室呆着,我可能迟早有一天因公殉职噢。】   22:28芭扎黑:【我放过你,神外的那些小护士可不想放过你的陆司丞噢。】   22:43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她们又不是小妖精,难不成还想把他吃掉啊。】   22:54芭扎黑:【可谁也耐不住你们家陆先生是美味可口的唐三藏啊。】   23:05芭扎黑:【我可提醒你啊,你们家陆先生已经连续来神外报到好几天了,男人的耐心可都是有限供应的稀有品。】   23:07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但姐姐我的美貌与智慧却是无限供应的呀。】   23:19芭扎黑:【我劝你要点脸。】   23:20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我的脸这么优秀,立刻捡起来。】   23:21芭扎黑:【网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23:22芭扎黑:【惹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说的就是你你你你,你这位大姐和陆先生的凄美爱情故事。】   23:25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谁惹谁啊到底?要不是他招惹我,我会生气吗?】   23:29芭扎黑:【刚刚是谁说没吵架,没惹你的?这么快就打脸了吗?这张优秀的脸痛吗?】   23:30芭扎黑:【还有啊,我跟你说一事儿。】   23:30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有事起奏,无事退朝,本宫累了。】   23:31芭扎黑:【今天早上我去VIP巡房的时候,看到有一个长得妖孽横生的女人在护士台那边徘徊了很久,说是来找一个当兵的,估计找的就是陆先生了吧。】   23:32芭扎黑:【不是我说,那个女人真的是漂亮,标准的国民初恋脸,胸大腿长腰细,皮肤白,眼睛大。和她一比你就跟一野生鹌鹑似的。】   23:20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你怎么知道她是来找陆司丞的?】   23:30芭扎黑:【你脑子是不是泡水了?怒火攻心了吧??】   23:30芭扎黑:【整层的VIP住的可都是部队的大领导们,谁敢叫他们当兵的啊?命不要了啊?除了你陆司丞那个兵蛋子,还能有谁呀。】   23:31芭扎黑:【真正的白骨精要来抓唐僧了咯……】   23:32芭扎黑:怪里怪气的表情包。 第34章 从此一别两宽8   孙淑宁觉得这两天的冉苒有点不一样,眼里带笑的一扫前些天的颓气。   就算每天早上六七点钟被冉甫明从被窝里挖出来,都没有一点不痛快,还乐呵呵的跟着自己去菜市场买菜。   一贯不进厨房的,甚至都开始跟着孙淑宁学着煲汤。   “苒苒最近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呀?”睡了午觉起来,孙淑宁坐在厨房外面一边摘着菜,一边忍不住问到道:“不如和奶奶说说?也让奶奶高兴高兴嘛。”   冉苒听着炖锅里咕噜咕噜冒着热气的声音,抿了抿嘴唇,依旧没有遮下笑意,“可以不用上班,在家多陪陪奶奶就高兴呀。”   “那你这一天一锅汤的跟着奶奶学了这么多天,是准备送到谁的肚子里去?”孙淑宁不由得揶揄了一句。   “哎呀。是海棠她们科室最近特别的忙,听说连轴做了好几台心脏手术。我这不是怕她嫉妒我可以休这么长的假嘛,就想用吃的堵住她的嘴咯。”打开锅盖,骨头汤的浓郁香气立刻飘了出来。   “得亏奶奶教的好,才能熬出这么好的汤呀。”   孙淑宁挑了挑眉,“奶奶可不信。”   “那奶奶希望是谁呀?”旋紧保温壶的盖子,冉苒从背后搂上孙淑宁的脖子,撒娇到。   “你个小机灵鬼会不知道?”   “那您的小机灵鬼现在要出门汇报这些天的厨房学习成果了,奶奶再见!“吧嗒一下亲在了孙淑宁的侧脸,冉苒高高兴兴的出了门。   “没良心的小东西!”起身走到门边,看着她的车开出院子,孙淑宁才关上冉苒来不及关的门,笑骂。   “又在这儿骂谁呢?”冉振东下楼的时候,正好听见孙淑宁的话尾子。   “我还能骂谁。”孙淑宁懒得搭理他,坐回小板凳上继续摘菜,“骂你呢呗。”   “我又怎么招惹到你这位老同志了?”冉振东双手背在身后跟着进了厨房。虽然已经退休几年,但是毕竟当了几十年的兵,站的依旧笔直笔直的。   “我看啊,你的苒苒估计很快就能给你带回一个孙女婿了。”孙淑宁摘着菜,嘚瑟的冲冉振东摇了摇脑袋。   冉振东啧了一声,“这么重要的军事情报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汇报上来,还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你才没良心呢!我们苒苒多乖啊,还陪我去买菜。”孙淑宁护短道:“你呢,我蹲在这儿摘了半天菜,是不是觉得我腰不疼啊?也不知道帮帮忙噢。”   这个世道果然一物降一物。   ……   这边军区大院中晴空万里,可医院病房里却突然暴风雨。   因为常年在部队的关系,所以陆司丞其实很少使用通讯软件,就是这个微信账号自从申请了之后也一直被闲置在那里,以至于他都有点快要忘记登陆密码了。   直到有一回,冉苒在电影院外面和他走散了,想用微信发个定位,才发现他们只有留过彼此的电话号码。于是当天晚上冉苒就加了陆司丞的微信账号。   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她想立刻去翻一翻陆司丞的朋友圈。   可当她满心欢喜的打开之后,留给她的是一片空白。   头像空白,签名空白,朋友圈也是空白,就连账号名都是工工整整的一个陆字。   无趣到令人发指。   事后她问他为什么没有朋友圈的内容,没想到他竟说这是我第二次使用,第一次还是在申请的那天。因为当天就被一群狐朋狗友的申请消息把他手机直接刷到死机了之后,他就再也没用过了。   打开微信软件,看着那条发件人来自“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的对话框,陆司丞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08:47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我奶奶今天早上熬了一大锅骨头萝卜汤,但是目测煮太多了,估计是喝不完的。我下午去看海棠的时候,要不要顺便也给你带一份过去。】   08:59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怪里怪气的表情包。   09:30陆:【好】   09:30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我不是特意去看你的。】   09:59陆:【我知道。】   09:59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我是因为海棠说那些每天来看你人,带的都是水果。我怕你骨头以后如果长不好,赖在我们医院里,无耻的浪费国家的医疗资源。】   10:05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怪里怪气的表情包。   10:10陆:【冉医生辛苦。】   10:11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为人民服务。】 第35章 从此一别两宽9   陆司丞从早上起床收到冉苒传来的微信讯息之后就开始期待了,所以当他的耳朵格外尖的听见VIP病房走廊外高跟鞋踩过的声音时,立刻把手机藏进了枕头下面,拿出一本原文书看的有模有样的。   结果病房门被拧开,进来的人让他登时就冷了脸。   “你怎么来了。”陆司丞头都没抬,神色冷峻。   “我听说你住院了,所以就来看看你有没有缺胳膊少腿。”安嘉把手上的保温桶放下,“给你炖了排骨汤,现在喝吗?”   她今天特意穿了一条纯黑色的吊带及膝裙,保养良好的乌黑长发衬得她的皮肤更加雪白透亮。   “现在看完了?没有缺胳膊少腿,你可以走了吗?”陆司丞抖出一根烟塞到嘴里,闷哼的笑了一声,眼神却依旧放在一直没有翻页的书上。   见他这样不愿意搭理自己,安嘉轻轻地咬了咬鲜红的嘴唇,一副快哭的模样。   她站在床边,手里拿着汤勺的手也跟着颤了颤。末了,她吸吸鼻子问道:“司丞,你能不能不要总是用这样的口气和我说话?对于那件事……”   “你都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终于,他抬起眼打断了安嘉的自说自话,寒霜似的视线冷冷地扫了过去。   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静的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我就是……想来关心一下你……”   “收到了。”   安嘉努力地让自己保持一个优雅的微笑,“你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出院?要不要我来接你?”   “我不想见到你。”陆司丞啪的一声合上书,却没有看她一眼。   “这个给你。”过了好一会儿,在她努力地深呼吸几次后,从包里拿出一封红色请柬放到了小几上,“我要结婚了,六月一号。”   睨了眼请柬上的日期和陌生的男人名字,陆司丞愣了一下。、   ……   二十五年前的军区幼儿园。   六一儿童节那天幼儿园请来了所有小朋友的家长,小小的陆司丞在玩的满头大汗的时候意外发现了一个人坐在操场秋千上哭的特别惨的安嘉。   那天她扎了两根长长的辫子,上面挂满了杂草,而原本洁白的小裙子上也沾满了泥土和新鲜的草根,就连软软的手掌心也都是擦伤。   陆司丞认出了她,她的爸爸妈妈在三年前离婚了,各自有了新的家庭成员。所以被剩下来的她原本是跟着爷爷住在军区大院里,但前段时间爷爷也过世了,于是她就被寄养在了叔叔家。   “他们都说我是没人要的小孩!”安嘉哭的很凶,奶声奶气的不断用受伤的掌心抹着眼泪。   于是就在那天,小小的陆司丞蹲下身轻轻地替她吹开黏在伤口上的灰尘,牵着小小的安嘉说,以后每年的六一,我都会跟你在一起。   我会保护你。   所以,你不要再哭了。   也从那时候起,长相漂亮地陆司丞身后跟了个容易害羞的安嘉,学习拔尖的陆司丞身边有了亭亭玉立的安嘉。   他为了她打过无数次的架,也顶撞过许多次看不起她的老师。他把她的午饭让给她,给她过生日,永远把她护在身后。   他们一路从幼儿园到小学,再从小学到中学,中学到高中。后来,她考上了非常棒的设计学院,他去了部队。   他们当真每年都一起过六一,哪怕陆司丞出去执勤,也会提前给她准备一份礼物。   每个人都很羡慕安嘉。   这样的关系一直持续到了安嘉大二那年冬天,一切就都变了天。   “陆司丞,我说再过两天我就要结婚了。以后的六一,我都要和别人一起庆祝结婚纪念日了。”陆司丞的不回答让安嘉怒意横生,咬牙切齿的又重复了一遍,“你就没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病床上的人面无表情的连头也没抬,“没有。”   安嘉楞了一下,转而笑的有些苦涩,“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现在我要嫁人了,你连一句恭喜都这么吝啬吗?”   “恭喜。”嘴里的烟瘾解了,陆司丞把烟丢进了垃圾桶里。哪怕安嘉情绪开始失控,他说话的口气仍旧毫无波澜。   “陆司丞!”安嘉大大的眼睛里很快就涌起了潮湿的水汽,她尖锐的声音开始变得难过起来,低低地带着痛苦,“你说过,你不怪我的……”   “对。”陆司丞面无表情的回答道,“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   冉苒来的很不是时候。   当她满心欢喜的抱着一个白色的保温壶和从小护士那里拿来的药推开门的下一刻,突然感受到了来自那个站在病床边的高挑女生的杀气,霎时间尴尬的有些进退两难。   “你是谁。”安嘉略带哭腔的声音很生硬,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也不由自主的眯了一下。   她感觉到来人的威胁感。   “她是医生。”陆司丞悠悠的冒了一句,转而又一次打开了书,这回倒是翻到了下一页。   “医生?”   安嘉这回真的要被陆司丞气笑了。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汽转过头盯上他的眼睛,微微扬起了她的脖子,一副不屑的质问道,“你当我是三岁的小孩子吗?什么医生能拿着保温桶来病房找你?什么医生上班时间不用穿大褂?什么医生能随意进入VIP病房?工作牌呢?哪个科室的?叫什么?治什么病的?还是说,你们之间其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所以你才要撒谎!”   陆司丞眉头一拢,说话的语气格外嘲讽,“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不可告人吗?”   “我?”安嘉终于冷笑了一声,“我对于你来说,是不可告人的吗?陆司丞!对于你来说我是不可告人的吗?!现在连你也开始瞧不起我了吗?!”   陆司丞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他合上书从床上下来,高高的身影很快就遮住了安嘉周围的光,也遮住了安嘉看向冉苒的冷冽眼神。   他的眼神冷冰冰的如同十二月的风,狠狠地刮过安嘉的心脏,疼的人一抽一抽的难受。   “你还有什么事吗?没事你可以回家了。”   “她是你的女朋友吗?”安嘉脑子一热,冲着陆司丞问,转而又将视线落在了冉苒身上,“你是吗?!他的女朋友?”   “那个……我突然想到我楼下还有点儿事情没有处理完,待会儿让护士过来给你换药。”   冉苒上前两步,把药放在床头柜就想要逃开这样不明就以的漩涡,却意外的被陆司丞一把抓住手掌,团进了自己的手心里。   “是。”   “你说什么?!”安嘉瞪大了眼睛,精致的脸上闪过一丝扭曲。   房间里剩下的两个人都不可置信的看着陆司丞,偏偏只有他淡淡的扫了一眼她们两个人,握着冉苒的手更用力了。   “我说,她,是我女朋友。”   掷地有声的回答,让一旁的冉苒忍不住偷偷抬眼瞄了一下,从她这个角度看,只能看见他锋利地下颌角线和没怎么刮干净的胡渣。   充满了雄性荷尔蒙的诡秘角度。   “你骗人!陆司丞!她怎么可能是你的女朋友?!”安嘉声嘶力竭的喊着,指着他们两个的手指都在颤抖。   “我对你,撒过谎吗?”   “女朋友。好一个女朋友。   那你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吗?你知道和他在一起会有多少的危险吗?你知道他经历过什么吗?你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你知道吗?他什么都没有告诉你吧?”   安嘉先是一愣,接着慢慢地绕过横亘在房中的病床,正对上被他护在身后的冉苒,有些咄咄逼人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最终轻蔑一笑,“你什么都不知道。”   她的话,让冉苒的心里不由得鼓足一口气,闷闷地在胸腔里翻来覆去。   因为,她说得对。   “安嘉!”   “到时候不要来忘了来参加我的婚礼。”   她还带着水汽的余光里全是已经生气的陆司丞,她知道他生气了,“带上你的,女朋友。”   关于他的一切,她又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我就不去了。”在安嘉就要出门的一刹那,背对着她的陆司丞突然开口,“祝你幸福,真心的。”   如果此时此刻能看见安嘉的内心的话,一定也能看见一个嚎啕大哭的小人吧,浑身是伤,哭的特别惨的那种。   在一段感情里,最让人难受到手足无措的不是你对我有多坏,而是那个被我视作唯一的你竟然能平静地说出祝你和别人幸福这样十恶不赦的话。   冉苒悄悄地转过头看了一眼。   “我是不会谢谢你的。”听到他这样说,安嘉站在原地好久,却仍然没有回过头,只是用力地拉开了病房的门,再重重的阖上。   我曾经说了很多次绝情的话,可这一次,我真的不想要再喜欢你了,是真的。   我想要收回二十年来所有与你有关的欢喜,那么也请你把你一直以来的冷漠无情统统都收回去吧。你准备好了吗?   那个曾经说要永远跟在你身后的我,再也不回来了。   从此一别两宽,祝我好你安。 第36章 万里河山,巍巍华夏1   病房内的冉苒从没见过这样的陆司丞,仿佛被浓重的悲伤裹挟一般尖锐。   他默默地松开她的手,径直躺回病床上,又假装若无其事的翻开那本一直没有读进去的原文书。   仍然一个字没看下去。   “那个……我要去楼下看看海棠,小护士说这是你今天的药,我放在这里了。你要记得吃。”眼尖的瞄见另一边的床头柜上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排骨汤,冉苒悄悄地把自己手里那个保温桶藏到了背后,转身就想要离开这个病房。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面对这个诡异的气氛,和诡异气氛的始作俑者,以及无故遭殃的自己。   “不是来送汤的吗?”背后的人幽幽的开口问。   冉苒有些讪讪的笑了笑,一脸狗腿的转过身,“刚才上来的时候被海棠看见了,她说这几天忙的都没怎么好好吃饭,要补一补嘛……”   “这是我的。”陆司丞斜着眼看着她,声音冷沉。   “你这不是还有嘛!”隔空戳了戳那碗香气扑鼻的浓汤。“看上去也熬了很久,应该也很补钙啊。是一样的功效嘛!不要浪费了人家的一番心意。”   陆司丞闻言盘腿坐了起来,迅速地把安嘉带来的汤打包好,旋紧盖子塞到冉苒手里,顺便把她手里的抢了过来,“那你把这个给她。”   “……”   “一样的功效啊。”陆司冲她丞歪了歪脑袋,一副‘你能拿我怎样’的臭德行。   “不一样啊……”冉苒哼哼唧唧的撅了撅嘴,心里的不高兴慢慢浮到了脸上而不自知,“那个是你的……你的……你的……送来的爱心骨头汤嘛!”   “我跟她是一起长大。”难得见到陆司丞瓮声瓮气的样子,他抱着保温桶坐在白色的病床上,脑袋有些低垂,“但不是青梅竹马,不是女朋友,也不是前女友。”   “…………”   这,算是在解释吗?   冉苒在心里不由得吸了一口气,脸上的阴云也莫名其妙消退了下去。   “前几年洛城有一起多名儿童被绑架撕票的案子,你知道吗?”陆司丞说话的声音低低的,仿佛遇见尘埃。   冉苒了然的点了点头。那起案子在当时轰动一时,连续上了好几天社会版的头版头条。   据说,绑匪是一个非常有经验的惯犯,连续绑架了十个年龄不等的孩子。后来在与警方对峙的过程中,匪徒突然丧心病狂的引爆了绑在自己身上的炸药。导致自己和所有的被绑架者无一生还,并且造成了围观市民不同程度的受伤。   那天她正好去总院找那时候还正在急诊实习的鹿鸣,就看见急诊里接连被送进来的伤者,哭天喊地,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我那时候所在的连队奉命协同警方一齐缉拿犯罪嫌疑人。经过缜密的部署,我做为突击队员正要从外围进入房内的时候,安嘉刚好和同学一起逛街路过,一眼就认出了缓降在墙体上的我。   她突然大喊,让我小心。而最终,她的声音导致绑匪发现了我们突击队,所以第一时间引爆了炸药……”   窗外的暖风从窗帘下偷偷吹了进来,熏的人眼睛一阵一阵发酸。陆司丞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又狠狠地吸进去,再缓缓地吐了出来。   冉苒抿着略有些干涩的嘴唇,心里那口憋着的气又滚了滚。于是她抬起手,有些心疼的摸了摸他刺刺的脑袋,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他。想要靠近,又有些仓促的尴尬。   这件事之后,一定在他的心上剜出过一个巨大又难以愈合的伤疤吧。   像他这样硬脾气的人,肯定把所有人愧疚和责怪都揽到自己的身上了吧。   那段时间对他来讲,一定特别痛苦吧。   终其一生,满是遗憾。   “你去护士站拿个碗过来……”过了好一会儿,陆司丞忽然说到。   还沉浸在悲伤里的冉苒没有反应过来,傻傻的看着他,一脸不明所以。   他把怀里那个保温桶打开,送到冉苒面前。“吃完饭才能吃药。”   …………   在和他对视了几秒钟后,冉冉开口叫他,“陆司丞。”   他嗯了一声,声音温厚低沉。他看着她的眼睛依旧没有挪开,只是灰灰的眼底里,没有一点光亮。   “我承认。我是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不知道。你的过去,有多辉煌,多惊险,多丰富,我都统统没有参与过。但以后只要你想说,我就听,如果你不说,那我就不再问你。”   冉苒又摸了摸他的刺毛脑袋,看他突然挑了一下眉毛,又继续说到,“《中国人民解放军保密条例》的保密守则,我在很小的时候就会背了。”   陆司丞看了她半天,突然笑了起来,眼底终于如拨开冗沉云翳的太阳,光芒万丈。   “我听说你这个礼拜,天天到我们科室报到啊。”把大骨头汤从保温桶里倒出来,还挑了两块白萝卜递过去。   陆司丞接过碗,含糊的嗯了一声。   “图谋不轨?居心叵测?包藏祸心?”冉苒拧紧了保温桶,“有何目的?说来我听听。”   陆司丞说话瓮声瓮气的,“我只是想去见见你……”   “可我在休假……”   “我知道啊。”陆司丞咕嘟咕嘟的喝着汤,“所以我也有去你们医院的宿舍楼楼下等过你好几天。”   “我家在洛城……”   “……”陆司丞愣了一下,“我不知道。”   “你……不会给我打电话或者发消息吗?”冉苒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住院就能这么闲吗?”   “在医院的这段时间,我不会再突然消失了。”说完,他把碗放到床头柜上,看着冉苒的眼睛也闪亮亮的。“所以受伤也挺好的,可以每天都见面,也不用每次都跑那么远。”   冉苒突然觉得陆司丞的眼睛很漂亮,漆黑的像是最深沉的夜色,布满了星光。   ……   那天晚上,冉苒在医院磨蹭到七点才回到家,吃过饭洗完澡,正窝在沙发里陪着孙淑宁一边看狗血电视剧一边吃苹果的时候,收到陆司丞的微信消息。   20:05陆:【喝骨头汤很好喝。】   20:07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冰箱里还有剩的,要吗?】   20:08陆:【你送到医院吗?】   20:17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难道你来我家吗?】   20:17陆:【可以。】   20:18陆:【你家的地址。】   20:19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你还有没有一点病人的自觉了?!!】   20:20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VIP的巡值医生今天跟我告过状了,说我的病人总是没有老老实实待在病房里,希望我能够好好教育你。】   20:25陆:【接受教育。】   20:30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死不认错吗?】   20:31陆:【什么时候休假才结束?】   20:35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希望这位战士去重温一下保密条例。】   20:36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怪里怪气的表情包。   20:40陆:【医院医生的休假时间不属于保密条例的范畴。】   20:41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我也是正儿八经的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上尉军衔,属于保密条例的适用对象及范围。】   一旁的孙淑宁看着冉苒偷笑的样子,更加笃定自己快有孙女婿这件事了。   这边冉苒迅速跑回二楼,从抽屉深处翻出自己的军官证,摆来摆去的拍了十几张,才心满意足的挑了一张点击发送。   好歹自己也是上尉军衔呢。摸了摸证件上戳了钢印的白底照片,眼瞅着身上那件军绿色的常服格外好看。   她忽然想起那张自己偷偷存在手机里的,陆司丞的证件照。把两张照片放在一块儿比了比,一样的军服,一样等级的军衔,一样的朝气蓬勃。   冉苒比来比去,最后大笑到滚到床上乱扑腾。   20:48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一张军官证的照片   20:49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如假包换。】   20:50陆:【那我岂不是还得继续到楼下报到?】   20:55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那就请陆上尉继续到神外造福一下我们科室这些没结婚的小护士们吧,说不定哪天心情好我就回去了。】   20:56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怪里怪气的表情包   20:57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怪里怪气的表情包   20:58陆:【知道了。】   21:00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怪里怪气的表情包   21:07陆:【冉医生的手机里都是这些这些奇怪的图片吗?】   21:10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请称呼它们表情包。】   21:15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怪里怪气的表情包   21:16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怪里怪气的表情包   21:17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怪里怪气的表情包   21:30陆:【你是不是不想要手机了。】   21:45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你再法力无边,还能把我的手机隔空偷走不成。】   22:15陆:【那倒不行。】   22:16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小妖还需好好修炼,方能得道成仙。】   22:17陆:【但是破解公共通讯网络那门课,我的成绩是A++。】   22:30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   23:31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对不起,是我胡说八道了。】   23:33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早睡早起有益身体健康,您的主治医生提醒您:现在已经是北京时间十一点半,请您准时上床。】   23:33陆:【报告医生,您的病人已经躺在床上五个小时零十二分钟了。】   23:34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值得表扬,那现在就闭上眼睛,调整呼吸频率……】   23:35陆:【报告医生,现在呼吸平稳,心率稳定。】   23:36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那么晚安啦,陆先生。】   23:41陆:【晚安】   23:42陆:系统自带笑脸表情包   ……   握着手机,冉苒根本睡不着,嘴角的笑都快裂到后脑勺了。   她突然想起了今天下午在病房里陆司丞说的那句她是我的女朋友,心里仿佛滚进了一只小刺猬,扎的人心慌慌的。   从医院回来之后,她想了一整个晚上,却一直都不敢问陆司丞这件事,怕得到的并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但是她摊开那只被他攥在手心里的手,耳朵尖还是不由自主的跟着红了起来。   真是一个让人神清气爽的夏天啊。 第37章 万里河山,巍巍华夏2   冉苒第二天就回医院销假了。   院长问她怎么不多休息几天,她义正言辞的说自己作为一名战斗在第一线的医护人员,本来就应该以病人为重。   这句话遭到了一旁海棠的暴打和白眼。   “对了院长,我前几天听鹿鸣说他们部队最近缺了三个军医的位置,现在正在从各个单位选拔军医啊?”海棠出去之后,冉苒状似随口的问了一句。   “有什么要求吗?”   “文件我也前几天才收到,好像是说要中尉以上的军官,有经验的都可以提交申请吧。”院长忙着翻看新的文件,头也不抬的说到。   “您觉得像我这样的专业,是不是特别适合特种部队啊?”   听她这么一说,院长从案头抬起眼,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神经外科一般研究人体神经系统以及其他与之相关的结构损伤、炎症、肿瘤或者一些遗传代谢障碍、功能紊乱的疾病。主要接触到的,也都是由于外伤导致的脑部、脊髓等神经系统的病症。是适合特种部队,但不是最适合的。”   “那您觉得像我这样当初以全校前十的成绩优秀毕业的神经外科主刀医生,是不是特别适合特种部队啊?”冉苒狗腿的笑到。   “你把心里的那个小算盘给我收回去。”院长推了推眼镜,“下半年你就能评副主任医师了,这时候走太可惜了吧。”   “您这是答应了?”   “你的确很优秀,但是……”   “别但是了,我这就回去打报告!您啊,就准备放人吧。”说完,冉苒一蹦一蹦的就蹿出去了,留下院长无可无奈何的摇了摇头。   从院长办公室下来之后,海棠就去买早点,冉苒也正好到了巡房的时间。   “苒苒今天早上回来了哦。”海棠今天没有班次,她靠在冉苒办公室的门边,远远地看着又来打卡报到的陆司丞从电梯走了出来,眼底染满了笑。   见到陆司丞些微往里张望,她忍不住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回到沙发上,吃着自己的早饭,“不过她刚刚从院长办公室销完假就去巡房了,估计过一会儿就会回来。”   得到满意答案的陆司丞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问道,“我可以在这里等她吗?”   “当然可以啦。”她怎么会轻易错过多看两眼陆司丞的机会呢!   “谢谢。”   海棠偷偷地越过塑料袋,瞄了他好久,“我前几天给你留的电话,你打了吗?”   面前这个男人还真的像冉苒说的那样,就连坐在椅子上喝水,都像是一把锋利地匕首,闪着笔直坚韧的寒光。   “我们之前就认识。”陆司丞放下水杯,朝海棠礼貌地笑了笑。   还真的是一个不笑就很冷面严肃,一笑起来就会春暖花开的男人啊!   冉苒这回是捞到宝贝了!   “我们苒苒可是不轻易留电话给陌生男人的,看来你们关系很好咯?”海棠笑的像只狐狸似的。   陆司丞似乎很满意海棠的话,温温的嗯了一声。   冉苒巡房回来的时候,陆司丞已经喝完了第二杯水了。   “冉医生,在你休假的这段时间里,这位陆先生可已经连续来神外等你七天了。我想,可能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找你喔。”   邱海棠立刻起身带上早点往门外走去,在路过冉苒身边的时候,忍不住凑到她的耳边,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小声的’说道,“我就不,打,扰,你,们啦。”   说完,立刻憋着笑的走了,还顺带替他们带上了办公室的大门,挡去了小护士们往里看热闹的八卦眼神。   “你还真的过来等啊?如果我今天不来,你不是又白跑一趟。待会儿你的巡值医生又该对你进行思想教育了。”   冉苒放下手里的记录本,转头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嘟咕嘟的喝了两大口,“我们科室要不要顺便给你也发一个全勤奖呀?我可以跟主任去申请一下的,说不定就是一顿大餐钱呢。”   “那你晚上想吃什么?”陆司丞突然问到。   冉苒被问的莫名其妙,“好好的问这个干嘛?”   “贿赂主治医生。”他盯着她,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此刻眼底依然写满了直白和坦率。“上次没吃成的麻辣小龙虾和芒果冰激凌还吃吗?”   “你现在还不能出院。也不能吃辣的,更不能吃冰的。”冉苒戳了戳他硬邦邦的手臂。   “所以,我这不是来贿赂我的主治医生了吗?”说的理直气壮的,每个字都端端正正的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你的主治医生现在告诉你了,驳回请求,不接受贿赂。所以,请这位病人务必遵守医嘱,才能早日康复出院。”   陆司丞揉了揉她的脑袋,“这位不想这么早出院……”   “党和人民需要你。”冉苒说。   “那你呢……”他靠着桌沿,歪着脑袋盯着她。   冉苒一怔,窗外初夏的阳光带着灼热高温的照过她的脸颊,烧的脑子里咕噜咕噜的不断冒泡,以至于根本无法思考。   忽然,关紧的门从外面被推开,一个小护士满头汗的跟冉苒说到,“冉医生!ICU的那位战士的视力问题突然恶化,主任请您马上到手术室安排手术!”   听到小护士这么一说,冉苒连忙放下手里的水杯,却在准备出去的时候一把被陆司丞抓住胳膊,“拜托你一定要保住他的眼睛。”   她没有回答,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就匆匆跟着小护士跑了出去。   ……   七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灯灭了。   冉苒穿着深绿色的手术服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满脸的倦色。   “他怎么样了?”一直等候在外面的陆司丞一把拉住冉苒的胳膊,原本波澜不惊的眼里却写满了着急和不安。   “你的战友已经被送回了ICU,只是…”拉下掩在面上的口罩,冉苒微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因为脑出血,血块压迫了视神经……”   静谧的走廊上只有渐渐沉重的呼吸声,陆司丞缓缓地松开冉苒的胳膊,有些脱力的垂到腿旁。   “很抱歉,我们没能保住你战友的眼睛,他,他,他……”   “你知不知道眼睛对于一个狙击手来说有多重要!”突然爆发的情绪在空荡荡的走廊上显得都有些刺耳了,如同倒灌进的寒风,烈烈而响。   “可是能够活下来,难道不是更重要的吗!”一时间冉苒也有些崩溃,抬起头就吼了回去。   她当然知道眼睛对于每一个人的重要性,也知道一旦他失明了,就必定会离开特种部队,甚至会退伍。所以,她更加忘不掉病人的血沾在她手心里的感觉,温热的像是长满了刺,扎的她生疼。   只是从做医生的那一刻起,她的使命就是想尽一切办法的让人活下去,不论身份,不论意义。   因为每个人,都有活着的权利。   也是生而为人的义务。   长廊上又恢复了安静,仿佛刚才的大吼大叫只是一个不经意的幻觉。   他们彼此站在对面,又不看彼此,只是一言不发的站着。   陆陆续续从手术室走出来的医生们都步履匆匆的离开了,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   冉苒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静地向陆司丞解释起了刚才的手术缘由。   “病人因为颅内二次大出血送进手术室,所以病情很危急。在手术的过程中我们选择了尽可能的保住他的性命,做了止血和清创的工作。对于最终没能避免失明这件事,我作为医生,也感到很抱歉。”   说完,冉苒客套的点了一下头,拉起口罩越过对面的人离开了这个让人有些窒息的环境。   她走的很快,留下还穿着病号服的陆司丞背对着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如同一棵永远都不会倒下的树。巨大的落日穿过走廊尽头的落地玻璃,越过熙攘的尘埃落在他的肩膀上,闪闪发光。   也许,对于有的人来讲。   生,不如——   死。   ……   没有吃晚饭就回到宿舍的冉苒冲了一个多小时的冷水澡才逐渐平静了下来。她睁着眼躺在床上,呆呆的看着天花板发愣。   其实今天在手术室里要决策的时候,她犹豫了。因为临走前陆司丞的嘱托,和病人那双曾经坚定的眼睛,她竟然犹豫了。   一向把生命视作最重要的冉苒,居然有过那么一瞬间的犹豫,是不是自己可以铤而走险一回,也许就会是皆大欢喜的结果。   从小生养在军区大院里的她,清楚地知道很多的军人将这份荣光看的有多么的重,提早是哪怕一分一秒结束,都会是抱憾终身的大事。   不过最后,她还是没有下这样的赌注。   她不能拿他的性命做任何的赌。   她决不能拿任何一个人的性命开玩笑。   冉苒闭上眼翻了个身,把自己用力地蜷缩起来。   ……   第二天大清早,冉苒还在宿舍昏昏沉沉的睡着,知道了情况的海棠赶回来的时候发现她洗了澡之后,躲在十七度的空调房里吹了一晚上,竟然半夜就发了高烧。   她连忙从客厅找了药,混着水好不容易喂下去,又做了降温处理,并且给神外的主任发了信息,替冉苒请了几天的病假。   院长口气颇为着急,觉得冉苒本来就不应该这么任性,提早销假,海棠劝慰了几句才匆匆挂断。以至于她在宿舍楼下看到等在下面的陆司丞的时候,也没给什么好脸色。   见到海棠,陆司丞从树下走了出来。“邱医生早。”   “原来陆先生呀?您不在病房大楼里呆着,顶着这么大的日头跑到医生宿舍楼楼下干什么?待会儿病的更严重了,是不是又得怪我们医院的医生没有好好给您治病啊?”瞄了眼他身上浆洗干净的病号服,海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我是来等冉苒的。”被海棠阴阳怪气的呛的有些莫名其妙的陆司丞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如果是有哪里不舒服的话,也得等主治医生上班啊。”海棠瞥了他一眼,“还是您觉得自己是VIP,就得医生把命都交代给您啊?”   陆司丞皱了皱眉头,但语气还是比较和善的耐心解释道,“我给她打了电话,但是没有接通。我就想,过来看看。”   “那就发短信啊,发微信啊,继续打电话啊,你们不是挺熟的嘛。”海棠这回口气更呛。“不是已经熟到什么话都可以说的那种程度了嘛。”   陆司丞微微眯眼,声音倒是平静,“我怕打扰到她。”   “那不巧,怕是陆先生您今儿要等不到我们冉医生了。”   海棠哼了一声,冷不丁的说道:“还真不怕您知道,您的那位战友送进来那天,她已经连续做了三台手术,可是忙到大半夜才回来。后来发现你们是一起来体检的人,生怕那个突击队里也有你,就只是吃个饭,手都抖得连筷子也拿不稳,最后情绪失控的在马路边大哭才被批回家休假。   好家伙,昨儿为了你这么个祖宗提前回来销假,人才刚到,喝口水就又进手术室劳心劳力的抢救您的战友,在手术台旁边硬是站了七八个小时,结果好不容易帮他捡回一条命,才出了门儿没得到您的感谢就算了,搁走廊上大吼大叫的给谁听呢?   祖国和党就是这么教育你跟救命恩人讲话的吗?!真把自己个儿当是什么玩意儿啊,没了你地球不会转了啊!不知道说话会伤人的吗!谁不想救你的战友!不想救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况且哪个医生不知道病人的眼睛重要啊!可那到底是眼睛重要还是命重要!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吗!指着脸骂谁呢这是!”   这几年除了大队长和政委之外,还从来没有被别人训过的陆司丞即使知道理亏,脸色也不由自主的暗到极点,“她怎么了。”   “生病了呗,高烧不退,上不了班。”海棠叉着腰,没好气道:“如果你觉得昨天没有骂过瘾,还想继续骂她的话,改天吧。”   陆司丞当真什么都没有再说,黑着脸扭头就走掉了。   结果他这么一走,把海棠气得够呛,不由得在心里问候了一遍他全家。   真是作了哪门子孽!   冉苒怎么就看上这么一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 第38章 万里河山,巍巍华夏3   冉苒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有一个人影一直在自己的床边晃悠,先是笨拙的替自己替换额头上的凉布,然后又有一下没一下的用冷水擦着自己的两只手。   她以为是海棠,于是黏黏糊糊的把脑袋也缩进被窝里,声音糯糯的哼唧道,“渴……”   她恍惚间感觉到那个人离开了,但没多久她又被人从闷热的被窝里挖了出来,一杯温水贴上了她的嘴唇。等到她咕嘟咕嘟的喝完水,解了渴,又被小心翼翼的塞回被窝里。   她伸出两只手抱住对方凉凉的手掌,抓着放在自己发烫的脸颊旁蹭了蹭,像只奶猫一样咕噜噜的撒娇道,“难受……”   冷冰冰的温度很快就让她又睡了过去,看着她睡着都不安稳的皱着眉头的样子,陆司丞忍不住伸出手替她抚平了下去。   三个小时前,他从一楼的阳台顺着水管爬了上来,还好冉苒房间的落地窗没有上锁,他才能顺利的进来。见她烧的人事不省,他只能打来冷水,坐在床边一遍一遍的给她物理降温。   刚开始她还会哼哼唧唧的说不舒服,说想回家,想奶奶,想妈妈,想吃冰淇淋。后来等到慢慢地温度降了一点下去之后,人也跟着睡着了才老实。   凌晨四点多回来的海棠还没回房间就先去到冉苒的屋子里看看她的情况,结果一摸她的脑门儿感觉没有之前那么热了才放下心来。   正准备回自己房间取温度计的时候,却看见原本应该放在阳台的塑料盆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了里面,就连冉苒每天都会晒在外面的毛巾都还有些潮湿的挂在横杆上。   她心里一合计,暗道,不会吧,这可是五楼啊?!   况且他的胳膊和腿都还受着伤啊。但转念一下,他可是一当兵的,虎的很,就算是做出徒手爬楼这件事,大概也不足为奇吧……   ……   冉苒第三天下午就去上班了。   刚出宿舍楼,天气就阴沉沉的似乎快要下雨了,她的头也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像被灌了铅水似的难受。就连去巡房,也要非常努力地打起十二分精神,所以结束回去的路上,整个人都迷迷瞪瞪的。   刚拐进神外的办公区,冉苒老远就看见了坐在自己办公室门口长椅上的陆司丞,即使穿着病号服也仍旧器宇轩昂的剪影。   见到她来,他有些局促的站了起来。   “我刚刚上楼去看了一下你的战友。他现在的生命体征还算稳定,估计这一两天就能醒过来吧。”进到办公室里,她顺手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心情有些抑郁。   说不难过是假的,但是在这个世界上,总是有很多词都是能力不够的借口。比如——   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所以只能感到抱歉。   “谢谢你救了他。”陆司丞闷闷地开口。   冉苒瞪着有些迷糊的眼睛吃惊的看向坐在一旁的他。   透过玻璃杯的边缘,他眨了一下眼睛,又眨了一下。他看人的眼神总是特别专注,不尖锐也不躲闪,却让人挪不开眼。薄薄的嘴唇紧紧地抿成刀锋的形状,年轻且挺拔。   “辛苦了。”   她有些困顿的趴在桌子上看了他好久。   “那我该说什么,不客气吗?”   窗外阴了一整天的天空忽然露出一丝白光,亮亮的照在阴沉沉的天地。陆司丞歪了歪脑袋,冉苒趴在桌子上也跟着他歪了歪头,空气异常潮湿和安静。   他轻轻地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你,还在生我气吗?”   “嗯,还在生气。”又往前凑了凑,浆洗干净地洗衣粉味淡淡的拢了一鼻子,“那你呢,明明知道我在生气,为什么都不打电话来说对不起?”   “我想当面给你道歉。”   “不原谅你。”   “那天是我口不择言。”   “不原谅你。”   “那天我的口气很坏。”   “不原谅你。”   “我知道对你来说,生命很重要。”   “不原谅你。”   “我也知道你非常想保住他的眼睛。”   “不原谅你。”   他偷偷地在桌子下面攥紧了十根手指,又飞快地松开。   “我让你受委屈了。”   “不原谅你。”   “你辛苦了。”   “不原谅你。”   “对不起。”   从头到尾,陆司丞的眼睛都直勾勾的盯着她,非常坦诚又带着灼人的热度。   冉苒趴在桌子上,微微地撅着嘴,耷拉着脑袋,可怜兮兮的也盯着他,一瞬不瞬的。“我这两天生病了……”   “原来,医生也会生病吗?”陆司丞揶揄的轻笑到。   “那么,军人也会撒谎吗?”冉苒突然想起前些天的那句她是我女朋友,双手捧着有些温度的热水,嘴角不由得学着他的样子,扬起揶揄的笑意。   “我从不撒谎。”   闻言冉苒抬起头看向陆司丞。   他依旧目视冉苒,在他背后是大片大片被夕阳烧红的蓝天,微凉的春风吹过他刺刺的头发,又落进他的眼里,如同一颗晶莹剔透的玻璃珠,闪闪发光。   他说,我从不撒谎。   诊室的门突然被轻轻地敲了敲,小护士探进脑袋,礼貌地打断了两个人之间愈发旖旎的氛围,“VIP的那位病人醒了,主任让你上去看看。”   VIP病房内已经站了好些巡值的医生和护士,满地的输液瓶碎片上有的还带着新鲜的血迹。病床上的人愤怒地发出痛苦地低吼,用力地摔开周围所能触及到的一切。   见到这样的他,陆司丞的那颗心又一次被紧紧地攫住,再被狠狠地摊开成皱巴巴的模样。   十三天前,他明明还勾着自己的肩膀走在雨林的小路上,说这次任务结束肯定会有半个月的假期,麻烦自己这个老是黑着脸的老大快点结婚,娶个弟妹回来管管。   最好再趁着休假,生上一堆活蹦乱跳的小猴子,不要浪费了这么优良的基因。而自己等到休假回家就刚好要给女儿过五岁的生日了。   他早早的就给女儿买好了生日礼物。   他还从来没有陪女儿过过生日。   就连女儿出生的那天,他都依然在境外出任务。   这还是第一次,所以他有点紧张。   “野鸽……”   那个二十八九岁的大小伙子浑身缠满了纱布,原本情绪失控的坐在病床上乱砸东西。   听见陆司丞低沉的声音先是愣了一下,转而双眼无神的想要找到陆司丞所在的位置,可是当他发现自己真的再也看不见之后,终于朝着陆司丞的方向大哭出声,像个孩子一般嚎啕大哭,而那种撕心裂肺的仿佛是从内心深处决堤而来的绝望听得当天在场在场的人无一不心生悲痛。   他说,我不想走。   那天晚上,已经戒烟好久的陆司丞在医院的天台上抽了整整一盒的烟。   ……   五天后,VIP的病房里又一次挤满了人。   这些天,病人的情况都不是很好,他总是一个人默默地坐在病床上发呆,不管谁来看他,都一言不发,该吃药就吃药,该吃饭就吃饭,该检查就检查,该喝水就喝水。可他就是不说话。   一坐就是一整天,像个灰败的木头人,没有任何蓬勃的生命力。   本来正在给病人检查的冉苒先是被礼貌的请到了一旁,接着一群穿着陆军常服的人神情肃穆的鱼贯而进,其中也包括了陆司丞上尉。   这是冉苒第二次见到陆司丞穿常服的样子,上次还是一张白底的证件照片。   所有的人位列一排,面对着病床上双眼还缠着纱布的男人,谁都没有言语,如同一株株笔直的白杨,翠绿又坚韧,仿佛永远向阳,寂寞而生。   “林昊军士长。”站在中间的陆司丞打开文件夹,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才缓缓开口。   “到!”病床上的野鸽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却格外笔直的坐在铺着白褥子的床上。他朝正前方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声音洪亮的答到。   陆司丞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能强迫自己专注在文件上,庄严的声音里也带着一丝哽咽,他用力地咽下一口唾沫,“根据《中国人民解放军现役士兵服役条例》第六章第四十二条规定,我现在代表组织向你宣布命令。”   野鸽敬礼的那只手微微地抖了抖,放在盘腿膝盖上的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紧紧地握成了拳头。站在一旁的冉苒看的出来,他正在努力地控制着自己几近崩溃的情绪。   他不想,不愿意,也不允许自己再一次情绪全面崩盘。   他是一名狙击手,一名优秀的狙击手,一名需要长时间潜伏的狙击手,是一个突击小组里最应该平心静气的人。   他不能,也不可以被情绪控制。   “经,部队首长及医院综合伤残评定,现在向你公布结果。你将不再符合C战区雪狼特种大队的服役要求,命令正式……”陆司丞喉咙一紧,偷偷地吸了吸鼻子,“正式退出现役队伍。”   病房内安静地只有时钟滴答滴答不断向前走去的声音,坐在病床上的人依旧保持着一开始的动作,只是嘴唇紧紧地抿成一道下弯的弧线,如同一尊永不融化的剪影,在夕阳染红的病房里显得格外苍凉又悲壮。   “是!”   终于,那双无神的眼睛里悄无声息的滚出一颗又一颗眼泪,缓缓地濡湿了他的衣摆。   曾经有人问过我,特种部队的选拔这么苦,这么累,为什么非去不可。   那时候的我说,因为祖国需要。   他又问,你可能会有一天战死沙场上。   我回答,只要祖国需要。   万里河山,巍巍华夏,以梦为马,我的祖国如此壮丽辽阔,富饶波澜,而我却只有一颗鲜红的赤子之心和满腔的熔岩般的热血。   仅以此,守卫它每一天的日升和月落。 第39章 我真的好喜欢你呀1   冉苒最近减少了很多门诊的排班,但安排的手术还是多的排满了她的行程表。   每天依然忙忙碌碌的,偶尔去看看陆司丞,但更多时候还是把他叫下来换药。   “冉医生!你奶奶刚才被送到医院了!”这天晚上,冉苒才出手术室,就突然被神经外科的小护士慌慌张张的拦了下来,“在七楼,护士长说等你从手术室出来就马上上去看看。”   一听见是孙淑宁,冉苒本来有些困顿的头脑立刻清醒了过来,手忙脚乱的都来不及换下工作服就往七楼跑。   长长的走廊尽头站着焦急踱步的冉振东,一见到冉苒来,他连忙抓住孙女的手,眼圈甚至都有些发红,“晚上吃过饭,你奶奶说要陪我出门溜达溜达,结果被车给撞了一下……”   孙淑宁现在已经七十四岁,骨质早已远不如年轻人坚固,轻轻一碰,就很容易发生骨折的危险。   没看见受伤情况冉苒也不好下定论,可看了眼手术室外的电子牌,主刀的医生正是外科的主任,也就略略有些缓口气,搂着冉振东的肩膀,努力地让自己先平静下来,“爷爷放心,奶奶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话音刚落,一个小护士急匆匆的从手术室里出来,见此,冉苒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手术室里怎么了吗!”   “病人的脾脏有出血点,我们医院现在的血库供血不足,我得先去找一下护士长。”小护士见到是冉苒,知道里面躺着的是她奶奶,显得有些着急起来。   听她这么一说,冉苒整个人都不好了,声音也不由自主的拔高,“怎么会血库供血不足?!我奶奶是RH阳性A型血啊,血库常备的不是吗!”   “是这样的冉医生,今天早上急诊接了一个连环车祸,重伤员里有四个是RH阳性A型血,我们已经从血库调过三次血了!”   “我是RH阳性A型血,先抽我的用吧。”   闻言冉苒转过头,身边穿着病号服的人也不知道已经不吭一声的站了多久,她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怎么上来了?”   “你昨天让我这个时间下来换药,”指了指自己的伤口,陆司丞倒是坦荡荡。“结果护士长说你在这儿。”   小护士一见着人,连忙拉上他的胳膊,“陆先生,请您先到采血室检查可以吗?我们手术室里比较急。”   陆司丞点了点头,跟着小护士进了屋子。   隔着玻璃冉苒看着他躺在床上,胡乱地折好病号服的袖子,露出小麦色的胳膊。很快,无菌的针头就插进了他的静脉里,褐红色的血液一点点流进血浆包中。   过了好一会儿,采血室的门被打开。   “他抽了1000cc吗?!”看见小护士拿出来的血浆包,冉苒原本就很不安的心情更是像被扔进了一个正熊熊燃烧的火把,瞬间就爆炸了。   “对。”小护士拿着血浆包才走出来就被她吓了一跳,赶忙解释起来,“是陆先生自己要求的。”   “他没有常识,你也跟着没常识吗!”跟在后面出来的陆司丞嘴唇还有些发白,他拍了拍小护士的手让她先走,转而看向耳朵都有些发红的冉苒。   “你知不知道一个人最多只能献600cc?更何况你自己都还是个病人!”   冉苒有些心疼他唇色惨白,但心里又挂念着正在手术的奶奶,以至于声音都在发颤,“1000cc的出血量是会引起中轻度贫血的,严重的甚至有可能会引发轻度休克!你不用这样的……”   “救人要紧。”陆司丞拍了拍她一直紧握在一块儿的手,“奶奶会没事的。”   他的手掌有些凉,透过皮肤凉到骨子里。却意外的舒缓了冉苒焦躁的情绪。   她低着头,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   采血室在走廊的一头,另一头的手术室的门被缓缓的打开,又重重的阖上。冉苒看着这道门,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每天进出无数次的地方,现在却变成了在外面等候的人。   无力感铺天盖地的将她淹没进汹涌的波涛中。   “你别慌,会好起来的。”陆司丞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性的低声说到。   冉苒的手机响了,是冉甫明。   他稍微问询了一下奶奶的情况,说马上就到,让她不要着急。   冉苒含含糊糊的嗯了几声,就挂断了。陆司丞见状,揉了揉有些晕的脑袋,“那我改天再来换药。”   “我过一会儿下去看你……”冉苒鼻腔里还有浓浓的哭音,他笑了笑,转头就往电梯间走去。   半个小时后,冉甫明和唐如意陆续赶来,冉振东仿佛老了好多岁,坐在椅子上也不复笔挺的模样,双眼无神的不停搓揉着手指。   又过了一会儿,手术室灯灭,外科主任出来告诉冉苒,老人家已经脱离危险,现在被转入了病房。   “冉医生,你奶奶的手术很成功。不过,本来老人家体质就比较脆弱,所以目前还在昏睡中。等到麻醉过去之后就会醒过来,放心吧,没什么事儿了。”   “谢谢主任啊!”   那种劫后余生的喜悦感瞬间扑上了一家人的心头,唐如意连忙联系连绒,让她赶紧到孙淑宁的病房。   孙淑宁闭着眼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点滴缓缓地流进她的静脉里。   冉甫明坐在另一侧,唐如意有一下没一下的替他捏着僵硬的肩膀。冉苒站在床尾,看着冉振东小心翼翼的用毛巾擦着奶奶的手,忽然想到了自己生病那晚,那个笨拙模糊的人影。   难道是陆司丞?   心里突然闪过这个答案的时候,冉苒自己都吓一跳,她默默地掏出手机给海棠发了条微信。   22:00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海棠海棠,我问你一个事儿。】   22:00芭扎黑:【打扰别人约会,是非常丧尽天良的事情你懂不懂。】   22:01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我生病那几天,你都是白班吗?】   22:15芭扎黑:【那天晚上是陆司丞照顾的你。】   22:16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什么……】   22:17芭扎黑:【我那天在楼下碰到他,把他狠狠地臭骂了一顿。没想到这丫的当天晚上就偷摸上房了。】   22:17芭扎黑:怪里怪气的表情包   22:18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你骂他干什么……】   22:18芭扎黑:【这位大姐,你怎么不先问问他怎么上去的。】   22:19芭扎黑:【拜托,你好歹也是一个到了二十七岁都还没有男朋友的黄花大闺女好不好!莫名其妙有一个成年男人半夜三更爬到你房间里,你还有没有一点对陌生危险的动物本能和防范意识啊?!】   22:23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是二十六周岁!还没过二十七岁生日!!注意你的措辞】   22:23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所以,不是你给他钥匙的吗…………】   22:24芭扎黑:【噢,我早上在楼下把人家当孙子一样训了半小时,晚上又把钥匙给他???】   22:24芭扎黑:【到底是我有病,还是你有病?】   22:25芭扎黑:【我估摸着是他自己从一楼顺着水管爬上五楼去的……】   22:26芭扎黑:【电影里面不都这么演的吗……】   22:26芭扎黑:【罗密欧和朱丽叶。】   22:26芭扎黑:【况且我又不知道他是何方圣神。骂完他,再给钥匙???不怕他半夜来把我杀了灭口?】   22:27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所以你到底为什么骂他。】   22:30芭扎黑:【请您立刻先行离世。】   22:31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你干嘛要大清早的骂他!!】   22:32芭扎黑:【老娘我这是!!为民除害!!行侠仗义!!可不可以!!】   ……   冉甫明让冉振东回去休息,自己在这里守夜。没想到冉振东死活不同意。   “爸,妈妈已经脱离危险了,医生也说明天就会醒过来了。”冉甫明过去扶老人,轻声劝导道,“我让苒苒送你先回去好吗?我和如意在这里陪着妈妈。”   “就是啊,爸。您年纪也大了,经不住这么熬夜的。”唐如意也跟着劝,“这里有我们俩就行,您明天一早再让苒苒送你回来。”   “我不回去。苒苒今天忙了一天,就别送我了。你们两个也回去睡,一个部队需要,一个医院需要的,别再折腾了。而且……”冉振东依然慢慢地擦着孙淑宁的手,“淑宁醒了是要第一时间看到我的。”   最后还是冉甫明带着唐如意先回去了,明天唐如意再送衣服和吃的过来。   在医院停车场里,冉甫明拍了拍女儿的手,要她多照顾爷爷,冉苒让他们别担心。   回到病房,橘黄色的小台灯轻轻地照着他们俩,冉苒隔着病房的玻璃,看着他们两个已经满头白发却依然牵着手的样子,鼻头一酸差点哭出来。   我们以生命为限,永远相依,永远为伴,直至死亡将我们分开。如果那一天来临,那我会在路上耐心地等你到来,再一起牵着手离开。   “苒苒回来啦?爸爸妈妈回家了吗?”冉振东见冉苒进来,轻轻一笑,声音放的很轻很轻,生怕打扰到熟睡的孙淑宁。   冉苒含糊的嗯了一声,搬了张椅子坐到了冉振东的身边,轻轻地靠着他。   冉振东拍了拍孙女的脑袋,转而专心的给孙淑宁擦着有点儿蹭伤的胳膊,“刚刚那个给淑宁献血的人是谁?”   “是我的一个朋友。”冉苒蹭了蹭冉振东的肩膀,“前段时间受了伤,刚好在医院住院。”   “爷爷我呀,以前常年在部队待命,这个家几乎都是靠你奶奶一个人在操持,是最支持我的那一个。那时候还在打仗,所有人都不理解我明明是家里唯一的男人,却总是要丢下她一个人在家照顾老人孩子,还要为我担惊受怕的。   她虽然每次都没有说什么,但送我走的时候,只要我回头就都能看见她在偷偷地抹眼泪。我知道,她懂我,但又舍不得我。”   冉振东的声音带着时光的沧桑,穿越了年岁的长河,缓缓地出现在这个暖光四溢的房间里,“所以呀,那时候在战场上我一点都不怕死,可是我每次结束战斗之后又都很怕死。怕我死了,你奶奶就变成一个人了。怕没人照顾她,没人对她好,也怕别人欺负她,让她受委屈。”   冉苒眼眶又红了一圈,紧紧地贴着冉振东的肩头。   “可是爷爷啊,是共和国的军人,是人民的子弟兵。只要穿着这身军装,就是要去保家卫国,英勇奉献。哪怕我已经老了,走不动也扛不动枪了,但只要祖国召唤,我依然会冲在最前面。”冉振东有些昏花的眼里流淌着光芒,一点一滴镌刻进骨子里。“这是作为一个军人的使命。”   因为有了你,我才有了世间最坚硬的铠甲和最脆弱的肋骨。   第二天早上,冉甫明和唐如意送了早饭和衣服来的时候,孙淑宁正好醒了过来。冉振东第一时间就偷偷哭了,被孙淑宁笑骂一点都没有革命老红军的男子气概。 第40章 我真的好喜欢你呀2   江泽来看陆司丞的时候,他正想着今天下午要怎么躲过巡值的医生溜到楼下去看看。   “你小子整天躺在医院里都要发霉了吧?”门还没推开,江泽低沉浑厚的声音就先传了进来。   陆司丞原本还百无聊赖的躺在病床上翻著书,见到是自己的大队长来,脸上立刻挂满了笑意。“都要氧化飞走了。”   “胡说八道什么,我可不会这么轻易放你走。”   江泽拍了拍他的肩,简单的扫了一下他包扎着的伤口,“我听说你在医院休养这段时间,没少逞英雄啊!天天没影儿的往外跑,看来还是漂亮医生的本事大嘛。”   “哪有什么漂亮医生。”陆司丞撇了撇嘴,“口罩一遮还能分得清谁是谁。”   江泽坐到一边的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茶。听到陆司丞的话忍不住哼了一声,“难怪没有姑娘愿意跟你,真是不解风情。”   “对了,关于林昊……”   “他的伤情报告我看了,能捡回一条命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要多谢人家总院的医生。我给他在老家的派出所安排了一个好工作,也算是弥补下遗憾吧。等他好全了,就让他写份转业申请上来,我会签字的。”   听到这样的结果,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陆司丞还是有些小小的感伤。“野鸽可是我千挑万选的狙击手……”   “说到这个,我给你看个人。”江泽把一直攥在手里的档案递给陆司丞,“他可是我老战友的宝贝疙瘩。”   半信半疑的接过江泽手里的牛皮纸档案袋,陆司丞飞快地阅览了一遍手中的满当当的材料,看着照片上不苟言笑的男人,忍不住挑了挑眉。   杜森,男,26岁,汉族,中尉军衔,015团一连狙击手。   其中一条‘曾在‘雪刺’联合军演中独自潜伏81个小时,并最终单独完成斩首任务。’让陆司丞着实有了兴趣。   他记得那次军演,当时雪狼特种大队作为蓝方参加了演习。而红方在几乎快要战败的情况下,因为一个怎么都找不到的狙击手而彻底翻盘这件事,足足让他们的指挥官在江泽面前炫耀了好长一段时间。   为此,雪狼特种大队一众战场败家,也受到了来自江泽很长一段周期的魔鬼训练。尤其是陆司丞所在的这个突击小组。因为表现突出,更是被折磨的连嗷嗷叫唤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看他的档案,不仅各项体能指标都表现的非常优秀。而且,他的枪法一点也不比你这个成日在枪林弹雨里滚过来的人差,你可是我实打实用子弹喂出来的精兵悍将,看看人家呢,待在普通连队里是有些可惜了。   听说虽然还是个刺头兵,但他们团长可舍不得了,死活不放人。”江泽嘬了一口滚烫的茶水,又不禁回想起自己的聪明机智,忍不住歪了歪头冲陆司丞嘚瑟道,“如果不是为了你们这个全雪狼最金贵的A组,我用得着使尽阴招嘛。还不快点感谢我,给你这个最优秀的指挥官讨了这么一个大宝贝。”   陆司丞躺在床上不由得在心里腹诽到,您老的阴招使的还少吗?但凡什么好东西不是都想尽一切办法往自己窝里扒拉?   就算这次A组没有损失野鸽,这个家伙也迟早是雪狼的人。   “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希望如此。   江泽絮絮叨叨的和陆司丞在病房里插科打诨着,突然病房门被哗啦一下打开,露出一个小小只的身影。“陆司丞,换药了!”   房内的两个人都愣了一下,尤其是江泽,一副受到严重惊吓。   当然这个惊吓不是来自于冉苒惊天动地的声音,而是冉冉本人。   平地一声雷。   “这位是?”江泽好奇的斜睨了眼陆司丞,满脸写着看好戏。   陆司丞立刻看穿了在江泽嘲笑自己,在心里默默地白了他一眼,“她是林昊的主治医生,冉苒。”   “你好,冉医生,我是江泽。”江泽站起来朝冉苒敬了个礼,又礼貌地伸出了手握了握,“谢谢你救回我们战士的性命。”   冉苒瞄了一眼他肩膀上的星星杠杠,大吃一惊。   “他是我们大队长。”见冉苒一脸疑惑,陆司丞坐在病床上解释到。   “这是我应该做的啊,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嘛。”恍然大悟的回握住江泽的手,冉苒笑的有些小狗腿。   “你就是老康上次遇到的那个小姑娘吧?”江泽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脑瓜子,“就是上回和陆司丞去听什么音乐会那个?”   冉苒这才记起来,上次去听顾老师音乐会的时候遇到的,好像也是陆司丞的领导,是政委?还是什么来着。于是连忙点点头,回答到。   “小姑娘比老康说的可要漂亮多了呀。果然!好看的小姑娘还是要亲眼看看才知道哇。”江泽笑的跟花儿似的。   “那个,首长呀,我突然想起来我科室里面还有些事儿等着我去处理,那我晚点再过来给他换药啊。”说完,她朝江泽笑着点了点头,也不等人回答,就头也不回的溜了出去,还顺带关上了病房门。   看着她有些慌张的样子,江泽挑了挑眉,转头看向一旁的陆司丞,“野鸽的主治医生为什么会到你的病房来?”   “她不是说了吗,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被问的人回答的倒也是坦坦荡荡。   江泽一脸不相信的揶揄道,“你看,医院明明就有脱了口罩也很漂亮的医生嘛,而且还是个上尉啊。”   “她是军医大学毕业的。”   “你连这个都知道?”老狐狸笑的一脸狡诈,“你就是因为这个漂亮医生所以才舍不得回去的是不是。”   “我是个病人,在医院休养生息之后才能保家卫国。”   小狐狸斗不过老狐狸,于是转过了头,抵死不再看老狐狸。   “就你嘴皮子溜。”江泽觉得没意思,便起身站了起来,“我先走了,你大概还有半个月就出院了。到时候出院直接到家里来,不用先回部队报到,听见没。你嫂子可是念了你好多天了,准备给你好好补一补。”   “不送。”   “臭小子!”江泽笑骂了一句,“别放你嫂子鸽子啊!”   ……   冉苒从陆司丞的病房逃出来之后很快就蹿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大门一关,忍不住跳脚的想要打自己两巴掌!   怎么又遇到这种尴尬事!   上回是青梅竹马,这回是顶头上司,下回该是什么!   “怎么可以有下回!”幡然醒悟的冉苒再次抓狂。   “什么下回?”赶巧推门进来的邱海棠听见了冉苒的自我批评,有些不明白,“你不是巡房去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脑子丢半路了,回来装上再出门。”冉苒泄气的趴在桌子上,回想起这两次的尴尬场面就觉得毛骨悚然。   “你什么时候有脑子这种东西了?”邱海棠坐在椅子上喝着水,听她这么说立刻斜了她一眼,“如果哪天僵尸入侵地球,你一定是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人。”   “因为我人长得美吗?”冉苒凑过去用双手在下巴那儿做了个一朵花的表情,还冲着海棠眨巴眨巴眼。   “因为僵尸只吃脑子。”海棠斜睨了她一眼,就施施然的出去了。   没过多久,陆司丞就下来了。   “我刚刚去你办公室没找到你。”   “我刚刚去看了下奶奶。”冉苒起身去柜子里拿换药需要的药材,“对了,我还没有来得及谢谢你。”   “你奶奶好些了吗?”陆司丞乖乖地坐在椅子上,歪着脑袋看她忙忙碌碌的样子。   “嗯,好多了。我爷爷在陪着她。”端着药,冉苒搬了张椅子坐到他对面,替他先处理腿上的伤。讲话的声音瓮声瓮气的从鼻尖冒出来。   “我的爷爷是个老革命了。他戎马一生,总是不苟言笑的。小时候我以为他心里装的永远都是他的部队,他的信仰,他的抱负,他的祖国,他的人民。   后来慢慢发现,爷爷心里是装着的我和哥哥,爸爸和妈妈,爷爷特别宠我,我犯了错都是先护着我,然后揍哥哥。可是现在我才明白,爷爷心里始终装着的是奶奶,一直都是,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想到昨晚看到的那一幕,冉苒的胸腔里像是倒灌进无数高浓度的柠檬水,不停地冒着酸气。   忽然,诊室外面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冉苒有些好奇的拉开办公室的大门,正好看见几十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围着个医生,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骂咧咧着。那个女医生梗着脖子,不退让的样子激怒了那几个男人,挥着手就要打人,几个男医生都拦不住的被掀翻到地上。   冉苒这才看清被围着的正是刚才出去的海棠,她的额头已经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砸出了伤口,正汩汩往外冒血。   冉苒慌了,立刻拉开门跑了出去,一把把海棠塞到自己背后,冲着那些人大声嚷嚷道,“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打人呢!这里是医院!不是你家!”   那些人已经闹了好一会儿了,一走道全都是摔碎的点滴瓶和散落一地的药瓶,还有扎眼的鲜血,刺鼻的味道熏得人脑袋直疼。   “好好说?我犯得着跟一个杀人凶手好好说吗?!”为首的一个胖男人似乎被冉苒的话逗笑了,他用手上的木棍指着她们俩,“我妈当初进医院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怎么进个手术室出来就变成植物人了!要不是这个庸医,我妈至少还能再多活几年!”   “不管是什么手术,本身就是存在风险。况且,是你们这些家属为了遗嘱和房产,一直不肯给老太太做手术,才导致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海棠即使受了伤也根本不怵,这盆脏水她可不接!   “如果不是我非得要求你们一定要签病危通知,你们可能现在还不顾老太太的生命安全,只想着她那三套房吧!”   “胡说八道!她是我妈!我怎么可能不救她!现在出现这种结果了,就说是我们的问题,都是我们的问题!好好好!我现在就先替你妈教训教训你这个女人!”   男人二话不说就挥着手上的木棍就要砸下来,冉苒知道逃不掉,只能紧紧地闭着眼睛抱着海棠的头。   突然间,她感觉到怀里的海棠被大力的推向了远处,而自己却落进了一个宽大的怀抱里。   她有些震惊的睁开眼睛,看见一只还缠着固定绷带的手臂正紧紧地护着自己。   下一秒,木棍狠狠地落在他的手臂和后背上,可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可就算隔着他,冉苒也感觉到了木棍打在身上的重量。   因为手臂受伤的缘故,他第一时间只能用自己的后背替冉苒挡下,依稀有淡淡的风吹过他的脸落在她的鼻尖上,变得透明而温暖,像是有无数的雾霭涌进他们之间,唯独他的眼睛闪闪发光。   这是他第二次救了她的性命。   和上一次一样,如同一个英雄。   她的英雄。 第41章 我真的好喜欢你呀3   很快,行凶的男人们就被问询赶来的警方控制住,一直护着她的陆司丞这才呼出一口气,松开了怀里的人。   可冉苒却因为惊吓过度而双腿发软的没有办法自己站起来。   “你有受伤吗?”陆司丞低下头小声地问到,在看见冉苒脸上一道淡淡的红痕时,英朗的眉毛不由自主的拢了起来。   冉苒憋着眼泪使劲摇了摇头,乱糟糟的头发扫过他的下巴,有些痒。   “那我扶你起来。”   他伸出没受伤的手一把将跪在地上的冉苒捞进自己的怀里,因为动作太大扯到了后背的伤口,陆司丞忍不住歪了一下身子。   冉苒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反手抓住他的病号服袖子,“你伤哪儿了?”   “别慌,我没事。”轻轻的拍了拍她因为太过紧张,所以攥紧自己衣袖的手。   男人的手掌干燥而温暖,手指修长漂亮。   他轻轻地笑了笑,淡淡的却像是裹了一层厚厚奶油的硬糖,棱角分明又甜如蜜。   “你们快点先进去,这里留给我们处理。”匆匆赶来的连绒护士长把还在发呆的两个人推进了办公室,“他手臂桡骨骨折的地方和后背子弹伤到的位置,你都要再确认一下。”   说完,拍了拍冉苒有些发青的手背,柔声说到,“你是医生。”   “坐下来,我去找绷带。”才到办公室冉苒随手一指办公室里的椅子,跟着她进来的陆司丞就听话的坐好。   她的手还有些控制不住的在颤抖,双腿还是有点发软。   如果没有陆司丞及时抱住她,可能现在头破血流的就是自己了吧!   冉苒小心地替他脱下有些脏了的固定绷带,被磕到的地方有些发红,还有些肿。   “这样疼吗?”慢慢地确认捏了一下他原本骨折的地方,陆司丞摇了摇头。   她又换了一个地方捏了捏,“那这样呢?”   陆司丞还是摇头,“我真的没关系。”   吸了吸鼻子,冉苒转身去拿放在办公桌上的固定绷带。   “骨折的地方需要重新包扎固定,后背上的伤。”隔着病号服,她轻轻地碰了一下。   陆司丞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背。她连忙松开手,“等护士拿药来,我给你看看。”   小心翼翼的将新的固定绷带绕过陆司丞的脖子,他顺势微微低下了头。就着两个人的身高差,冉苒的脸依稀蹭到他毛茸茸的短头发,散发着暖意融融的阳光气味。   “对不起。”冉苒拿着固定绷带的手顿了顿,她歪过头的时候正好撞进陆司丞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的眼神里去,他轻轻地扬起了嘴角,“你怎么总是为我受伤啊!”   也许是逆着光的缘故,陆司丞的棱角分外好看,像是精雕细刻过的。   冉苒盯着他看的有些失神。仿佛连空气里有藏着汹涌的心事,给人措手不及的撞个满怀。   “冉医生,药来了。”小护士推门进来的声音让冉苒迅速收回神,飞快地调整好绷带上的结。   有那么一瞬间,她恍惚看见了陆司丞嘴角的笑意,可认真看的时候,又什么都没有了。   就像一个幻觉。   “把上衣脱掉吧。”冉苒背对着陆司丞一边摆着药,一边说到。   “现在?”   闻言冉苒转过脸,正好抓到陆司丞挑了一下眉毛,眼里似乎闪过一丝调侃。给他扎绷带的小护士耳朵都红的能滴血了,他却一瞬不瞬的看着冉苒的方向。   就着暖黄色的灯,她看见了他眼底的光。   光芒万丈,刺得人神志不清。   “不然呢!”   ……   日子依旧一天天的在过,不断地推挤着我们向前奔跑。   孙淑宁的病一天天的好起来了,再过几天就要出院回家了。冉振东依旧每天早上七点就来医院了,一直都在病房里陪着。   看着他笨手笨脚的削苹果,叫医生,孙淑宁没少嫌弃他。而两个人也常常你一嘴我一言的互相怼着对方,就像两个没长大的孩子。   冉苒医生依旧在门诊诊室和手术室之间上蹿下跳的忙着治病救人,拯救性命。而陆司丞就经常瞒着VIP病房的小护士和巡值医生,偷偷从搂上溜下来试图带她出门放风和吃饭。   开始她会骂他不遵守医嘱,如果明天好不了了赖在医院里,就是纯粹在浪费国家资源。可他总是眯着眼,一本正经的嫌弃医院的消毒水味快把他全身的血都熏变味了,必须得出去呼吸人间烟火气,续命续命,再回来继续遭罪。   以至于后来轮到冉苒休息的时候,她就会在下午带上新学会煮的菜来医院病房看他,两个人偶尔坐在病房里看看电影,吃吃冰淇淋,发发呆,偶尔打打游戏。   “你就能不能让让我吗!”又一次被陆司丞从背后爆头,游戏结束。冉苒输了今晚第十七回 ,终于恼羞成怒的扔掉了手柄。“不玩了!生气!”   看着投影仪上巨大的gameover,冉苒觉得自己的肺管子都要气炸了,戳心戳肺的导致呼吸不畅。要知道他可是常年拿枪的战士,射击对他来说,就跟她拿着手术刀在手术室里做手术一样的熟悉!   所以,整个游戏都没有任何公平可言,才会让她从来没有赢过一局比赛。   陆司丞看着暴躁的小奶猫却完全不以为意,笑的贼贼的拿上她的口红,长胳膊一伸,一把抓住想要趁机要逃走的人,“愿赌服输。”   他捏着冉苒那张已经被他画的像花猫一样的脸,仔细地用口红在她的眼睛上画一圈红,可怜兮兮的像是被人套在麻袋里揍了了一顿似的。   结果被画的花里胡哨的人才睁开眼就撞见陆司丞憋笑的欠揍样,冉苒终于忍无可忍,心一横,突然抓住他的肩膀扑了上去,一口咬上了他的左边耳朵。   陆司丞疼的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戳了戳她的脑门,“你是属猫的吗?”   “喵~”冉苒爬起来原本想要走去卫生间拿面镜子,结果听他这么说,转身冲着他学猫挠了一下爪子。   他怔怔的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说到,“我那天说的是真的。”   拿着木镜坐回地毯上,正左右查看自己现在已经变成什么鬼样子的冉苒一时没反应过来,顶着一张花猫似的脸,气鼓鼓的放下镜子吼过去,“什么啦!什么真的假的啊!”   陆司丞突然站到她的面前,把她从地上拎了起来。因为身高的缘故,她的鼻尖正对着他心脏的位置。   他低下头,她抬起眼,两个人的眼睛里一时间只剩下他们自己。   冉苒的心脏像是突然倒灌进一锅滚烫的沸油,噗呲噗呲的往外涌着温度惊人的油花,烫的人在心上活蹦乱跳的。   她突然有些瑟缩,他往前走了两步,她跟着往后退,直到撞上背后的墙壁,他眼疾手快的伸手替她护住了脑袋。   陆司丞往前凑了凑凑了过去,尖尖的鼻尖若有似无的打上了一层薄薄的光。冉苒甚至都能闻见他身上的味道,若有似无的苦薄荷香气混着空气净化器里飘出的甜甜柑橘香,一时间让人有些心猿意马。   “我……什么?”她仰着头看他,眼底星光斑驳。   就在这个时候,陆司丞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江泽。   他拿着手机,又垂眼看了下连耳朵尖都红起来的冉苒,轻轻地笑了,“我给你时间考虑,不用这么着急回答。”   说完,他就接起了电话。冉苒如获大赦般从他的怀里钻了出来,飞快地溜出了病房。   “喂。”陆司丞盘腿坐回地毯上,白色长毛地毯上面还有冉苒刚刚丢下的游戏手柄。“是有任务要出吗?”   电话那头的江泽哈哈一笑,“你说你小子怎么整天脑子里都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你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多想想怎么把好看的小姑娘攥在手心里。”   通常江泽能给自己打电话,都是部队又有紧急任务了,所以他刚刚才轻易的把冉苒放走,但没想到这回他居然只是来找自己闲聊的?   于是他整个人也放松的靠在沙发边缘,“我的小姑娘在三分钟之前被你的电话吓跑了。”   江泽啊了一声,“那我岂不是破坏了你的好事?”   “差不多吧。”陆司丞给自己倒出一支烟叼在嘴上,“就等她答应了。”   “罪过罪过,那我送你个好消息弥补下好了。”江泽打岔道。   “这次的任务虽然有伤损,但总体完成的还是非常漂亮。你们小组击毙的那几个人,可都是在国际有名有号的雇佣兵,尤其是那个最后被你干掉的指挥官,正是之前S国海啸突击队退役的莫比中校。所以组织决定通过你前段时间送上去的升衔报告。恭喜你了,陆上校。”   “我看,你还是拿顿酒来赔我吧,我知道你可是背着嫂子偷偷藏了不少好酒。”陆司丞挑了挑眉毛,吊儿郎当的。   江泽拿着电话一愣,接着恶声恶气的说到,“我就知道你小子只要开口,就是没安好心!非得扒我一层皮啊!等你这几天出了院,就赶紧滚到我家来!保准让你满意,行不行!”   他心满意足的挂断电话,仰着脑袋靠在沙发边缘上,突然回想起刚才冉苒脸红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我最喜欢的,还是我突然看向你的时候,你也正好在看着我。也喜欢你的眼底有花香和光,还有我。   另一边才出了VIP病房区,冉苒终于捂着嘴大笑出声,她连忙掏出手机给海棠发了条讯息,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如实汇报了上去。   22:03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你说他到底想和我说什么呀?】   22:07芭扎黑:【可能是希望你好好练习游戏通关技能技巧??勤加修炼??】   22:15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   22:16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严肃点儿。】   22:17芭扎黑:【我很严肃啊。如果你真的想要赢他,报复回去的话,不得好好练习吗??】   22:20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你说,他是不是想要跟我告白来着?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22:21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他说的那件事,是不是就是那天跟他的朋友说,我是他女朋友这件事??】   22:22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他说他不会撒谎诶!是不是就证明了他其实也很喜欢我呀??】   22:41芭扎黑:【我说你都这么心知肚明了,还巴巴的跑来问我干什么??】   22:42芭扎黑:【打击报复?】   22:43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我是请教!不耻下问你这个恋爱中人是不是这么回事嘛!】   22:45芭扎黑:【我分手了,就在一个小时前,你们两个你侬我侬,甜言蜜语的时候。】   22:45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你分手了?!】   22:46芭扎黑:【是良心发现要准备安慰我吗??】   22:47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22:48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世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22:50芭扎黑:【你的好友已经将你拉黑。】   22:51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别这样嘛!快出来喝酒!我要跟你分享我的惊喜!】   22:54芭扎黑:【也有可能是惊吓。】   22:55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你现在都这么乌鸦嘴了吗??】   23:10芭扎黑:【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什么分手?】   23:15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我怕你的衰气传染给我……】   23:16芭扎黑:【家里的煤气阀在哪里?我要跟你同归于尽。】   23:20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怎么办啊!我一想到他可能是在跟我告白,我的心就扑通扑通的快要跳出来了!】   23:21芭扎黑:【作为心外科的医生我很负责任的建议你,当心率过快时请及时就医,以免发生悲剧。】   23:25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不过说真的,你那个倒霉见的男朋友我早就看他不爽了,整天就知道唧唧歪歪的抱怨这个抱怨那个,但凡跟他多待一会儿,我这个五好向上的青年,都要变成深闺怨妇了。】   23:31芭扎黑:【这也就是……我把他甩了的原因。】   23:32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祖国大好河山,难道还没几个漏网优质小青年在远方默默地等你宠幸吗?!】   23:45芭扎黑:【话是真话,但你发誓刚才那一通,真的不是因为我前几天教训了陆司丞,你回来给他打击报复了吗?】   23:47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当然不是了,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   23:50芭扎黑:【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23:51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我看着你的眼睛。】   23:56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是。】   23:57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哈哈哈哈哈哈哈!】   23:58芭扎黑:【你的好友已经将你拉黑。】   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所以希望,你也是。   、 第42章 幸好你喜欢的人不是我1   八月份的洛城,正式进入闷热的夏天。下过大雨后便是天高云远,深深浅浅的浓绿铺满了整座城的缝隙。   孙淑宁住院之后,冉苒每天都会在中午午休的时间溜到奶奶的病房里待一会儿。   孙淑宁的伤好的很快,但毕竟是年纪大了,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静养。   自从昨天晚上接收到了陆司丞的好意之后,冉苒从早上起心情就好到可以立刻原地旋转跳跃,去巡房的路上都遮不住开心的逢人就打招呼。   她笑嘻嘻的半躺在沙发上吃着唐如意削好的苹果,边吹着冷气,边听爷爷奶奶拌嘴逗趣,满心满眼的都是昨晚的陆司丞。   只要用力地吸吸鼻子,好闻的苦薄荷香气就好像还在鼻尖呢!   “莀莀说他什么时候会到啊?如意。”躺在病床上的孙淑宁突然扭头问,“好久不见这个猴崽子,我都想他了。”   唐如意顺手递上已经切好块的苹果,“他说大概一点多就会来了。”   冉莀,冉苒的亲哥哥,某陆航团的中尉。   在没有冉苒之前,他就是整个军区大院里最横行霸道的混世魔王。小时候他最宝贝自己这个妹妹,但凡只要是冉苒开口,哪怕是要天上的星星,他都能给她拿回来。   慢慢地,整个军区大院里的小孩儿就都知道,惹恼了冉莀这个大魔王还好,但只要让冉苒这个小祖宗哭了鼻子,一准儿会被他揍的满地找牙,半个月不敢出现在大院儿里。   不过,就因为他打小就带着妹妹满世界的疯跑,也没少挨爸爸和爷爷的混合双打。   后来再长大了点儿,被冉甫明扔到陆航团之后就常常不在家。第四年拿了个二等功回来把冉振东和孙淑宁都高兴坏了。   冉甫明虽然嘴上很嫌弃儿子这个下属,但当晚还是悄悄地把自己这辈子所有的荣誉奖章都挪到了一旁,独独把冉莀的那个红盒子放到了书房最醒目的地方。   用冉甫明的话讲。   这可是冉莀用命换来的荣誉。   冉莀从外边儿推门进来的时候,正好听见冉苒在抱怨他小时候把自己带到海边礁石上,结果涨潮了,她根本回不去这件事。   “臭丫头,那回你哥哥我可硬是游过去把你这只旱鸭子给扛回来的。”   冉莀从背后戳了戳冉苒的脑袋,吓得她差点从沙发上滚下去,“可是你呢,乱扑腾的差点把我直接给踹到海里去。”   “啊!冉莀!你回来啦!”一激动,冉苒从沙发上蹦起来扑到了冉莀的怀里,搂着他的胳膊,还不忘把腿环上他的腰,整个人都牢牢地挂在了他的身上,还好冉莀反应敏锐的把她接住,不然两个人肯定都会一块儿摔地上去。   “再不回来,你这个臭丫头还不得把我的名声都诋毁光了?”冉莀捏住冉苒那张漂亮的的脸,“哥哥我的一世英名都毁在你这儿了,你这个臭丫头倒是拿什么赔给我啊。”   “命,把命赔给你!”冉苒紧紧地搂着哥哥的脖子,笑嘻嘻的挂在他身上。   “你不要说把命给我了,就是哭一顿,我还不先被爸打死?”   关于这点,冉莀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从小到大自己被灌输的理念就是不论遇到什么事都要让着女孩儿,女孩儿说什么都是对的,女孩儿做什么都是可以的,而男孩子天生就应该要保护她们。   尤其是自己家这个小祖宗,是真的祖宗。   得供着。   “莀莀!”见到许久不见的大孙子,孙淑宁脸上立刻笑开了花,“这么久不见,还不快过来给奶奶看看!”   冉莀顺手就把冉苒丢到沙发上,走到孙淑宁的病床旁,“奶奶现在感觉怎么样了?之前我在出任务,前两天才回来。所以妈妈一给我打电话,我就马上去找首长请假回来了。”   “奶奶我没什么事儿的,都是小伤。是你爸妈小题大做了,还把你叫回来。”孙淑宁高兴地拉着冉莀的手,细细的摩挲着,“瞧瞧,我们莀莀都黑了,也比上回见的时候又要瘦了好多。你在部队都没有好好吃饭吗?训练辛不辛苦?”   “奶奶,你别说的好像他被剥削一样好不好。”   冉苒也凑了过去,笑嘻嘻的斜了哥哥一眼,顺道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的腰窝,“是不是呀,冉上尉。”   “冉莀升衔了?”   坐在一旁的冉振东看报纸的抬眼,透过老花镜的边缘这才发现,冉莀身上的那件军绿色常服肩头的军衔多了一颗金豆子,立刻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这就说明你这段时间在部队上有好好的努力,才能得到首长们的认可。但是,不管得到再多的荣誉和认同,你都还需要继续奋斗,不可以有懈怠的心思,明白吗?”   “是。”冉莀乖巧的朝爷爷敬了个礼,冉振东才颇为满意的继续俯首看起报纸。   “这哪儿是光光好好努力就能得的?我们莀莀肯定又吃苦了对不对。”这边孙淑宁白了冉振东一眼,心疼的摸了摸孙子的脸,“后天奶奶就出院了,你这回就别这么早回去了,行不行。奶奶呀,一定要给我们莀莀好好补补。”   “这位老同志,你的主治医生可是交代了很多回,你即使出院,之后也要得在床上静养。”冉振东郑重其事的说到。   “妈,莀莀这回休假时间很长,可以好好地陪你,不用着急的。”唐如意准备回自己医院去上班了,临走前忍不住嘱咐了几句,“但是医生的交代,你老人家也得好好遵守才能好得快,不要让这两个小的担心。”   “莀莀这回可以待这么久吗?”孙淑宁问到,“团里都不忙的吗?”   “这次刚好结束了一个任务,所以可以在家里待一段时间再回部队。”冉莀点点头,转身换下常服外套,唐如意接过去给他工整的挂在衣架上,顺手掸了掸。“谁都没有奶奶重要啊。”   孙淑宁被冉莀哄得格外高兴,“就你嘴巴甜!”   “奶奶这话说的我不高兴了,是说我的嘴巴就不甜了吗?”一旁挽着冉莀胳膊的冉苒立刻撅着嘴,“明明我也觉得奶奶很重要啊。”   “是是是,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对奶奶都好,所以奶奶都喜欢呀。尤其是我们苒苒,奶奶最喜欢了。”孙淑宁呵呵一笑,“还不赶快先去送送你们妈妈,待会儿上班要迟到了。”   冉莀和冉苒一块儿送走唐如意,正往回走的时候却在一楼的大堂外碰见了正准备出门的海棠。   “你这只猴什么时候回来的啊?也不提前通知一声。”   冉莀认识海棠很多年了,第一次见还是冉苒刚到总院的时候。那回他因为训练受伤被送进急诊,就是海棠抢救的。   当然,这事儿全家都瞒着孙淑宁。   “两个小时前。”冉莀双手揣在裤兜里,状似随意的歪了歪脑袋,颈椎立刻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见到快有小一年没见的冉莀,她先是有些吃惊的挑了挑眉,转而捶了一下他的肩窝,一脸揶揄道:“你穿着这身军衬和冉苒挽在一块儿,我刚才打老远看背影还以为是她和别人呢,吓死我了。”   “和别人挽在一块儿?”冉莀是谁,格外敏锐的迅速抓到了海棠奸诈的笑容里的重点词汇,“我们苒苒谈恋爱了啊?”   站在一旁的冉苒立刻冲海棠飞过一个眼刀,海棠心领神会的接住,但也丝毫不想给她打圆场,立刻乖巧地冲冉莀点点脑袋,“你家这个祖宗谈没谈恋爱我就不知道了,但也是一个能顺杆儿徒手爬五楼的男人。”   “也是部队的吗?”   冉莀歪头看着正挽着自己妹妹,露出一副探究的笑,“哪个部队的?什么军种?陆军?海军?空军?火箭军?他是做什么的?军衔呢?士官还是军官?不会还是义务兵吧?他家里是什么情况?兄弟姐妹有吗?叫什么名字,年龄多少?”   “哎哟。你查户口呢这是!要不要把他祖宗十八代的资料情况都给你汇报一遍,顺便替我查查有没有作奸犯科的前史啊?”   听到妹妹这么说,冉莀装模作样的沉吟一声,“那倒不用,部队的政审都很严格,一定是个身家清白的男孩。”   “所以嘛,该轮到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了呗。”冉苒脑子一紧,“而且我看啊,冉上尉你现在更该去复习一下部队的保密守则才是。”   冉莀笑的漫不经心的挑了挑眉毛,顺手刮了一下冉苒的鼻尖,“我这不是想要提前做好功课嘛。不然等到将来他欺负你,我好知道是先出拳还是先踢腿才能一招制敌啊。兵法有云,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   “你们谁制谁还不一定呢。”   “胳膊肘这么快就往外拐了?这个现实倒是很让人难过啊。”冉莀假装伤心的捂着胸口,可怜兮兮的半蹲下身子靠着冉苒的脑袋,“小时候替你出头打架,豁出命救你的人,可一直都是我好不好。”   “他可是很厉害的,之前在医院还救过我两回呢。”   “真的这么喜欢啊?”冉莀直起身用力地戳了戳妹妹的脑门儿,“一说到他,眼睛都快笑没了。”   “当然喜欢了,你都不知道他有多棒!而且你是没见到过他。”冉苒靠着哥哥的胳膊,笑的牙眼不见的,“但凡你要是见到了一定也是一见如故的觉得喜欢。”   “我才不会轻易的喜欢任何一个试图把你抢走的人。”冉莀摇了摇手指头。   海棠这边有些受不了这对兄妹在自己面前腻腻歪歪,她早就说过了,如果不是知道冉莀和冉苒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她都要以为他们是一对了。   “你心里那把道德的尺是不是比别人都短?”冉苒炫耀似的搂紧了冉莀的胳膊。“让你妈妈也给你生个哥哥啊。”   海棠翻了个白眼,“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一直嫁不出去了。”   “为什么?”冉莀比冉苒更好奇,结果受到了冉苒暗戳戳在拧了一下他的胳膊,痛得他龇牙咧嘴的差点揍她。   “你看看你,要腿有腿,要腰有腰的,每天还跟护犊子似的护着她这个二百五,要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比你更好的?我看啊,你们家的优秀基因可都在你身上了,再看你们家这位姑奶奶,腿短的跟一柯基转世似的。”   海棠一脸生无可恋数落了一通,“是不是那些好看又优良品种的小哥哥都上交给祖国了,我要不要抽空也去部队门口转转?看看国家什么时候也给我分配一个。”   “这么一说,还真是我的错。”   “你是什么时候瞎的?”冉苒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转脸上下打量了一遍冉莀,嫌弃的说到,“冉莀除了有这张好看的皮囊之外,他就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一混蛋好不好。”   “我是混蛋吗,冉小姐?”冉莀抽出自己的胳膊,将她整个人圈进自己的臂弯中,嘴角向上一撇,露出一脸阴森森的笑容,“那冉小姐现在要不要体会一下,什么叫混蛋?”   说完也不等冉苒求饶,他就立刻夹紧了手臂,硬邦邦的胳膊把冉苒牢牢地禁锢在自己的怀里,以至于她呼吸不畅,手脚乱扑腾。   “光天!化日!之下!你是!要把!把我!憋死!吗!”冉苒缩在他怀里惨兮兮的,真的很像一只短腿柯基了。   冉莀这才松开胳膊,弹了一下她的大脑门儿,“谁是混蛋啊?”   “我我我,我是混蛋!”得到解放的冉苒缩在他的臂弯里大口的呼吸了两下,立刻狗腿的垫着脚环上冉莀的脖子。“你可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 第43章 幸好你喜欢的人不是我2   VIP护士站的小护士们看见才和战友一块儿下楼二十分钟不到,就黑着一张脸一个人回来的陆司丞,都忍不住缩了缩自己看热闹的脖子。   大夏天的,室内果然冷气不能开得太低啊,不然这后脊梁一阵一阵发冷凉是怎么回事。   今天下午林昊就要出院回家疗养了,所以同一个突击组的战友们都来总院送他。   陆司丞刚刚下来送战友回部队的时候,才从电梯里走出来,就看见只穿着一身军衬的冉苒正高高兴兴地挽着这个同样穿着陆军军衬的陌生男人从外面进来。   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的跟他说着什么,还完全没个正经的吊在他身上,像只活泼好动的小猴崽子似的。   而那个男人比她高出许多,也正低着头听她讲话,虽然面色冷重严肃,可对她满心的宠爱都快要溢出眼眶来了。接着他们就遇到了从门诊出来的邱海棠,而且似乎他们之间非常熟稔,有说有笑的根本没注意到站在人来人往之后的自己。   他们比肩而立,檀郎谢女。而他眯着眼站在那里看了很久,又波澜不兴的把视线收了回来,低头叼了支烟,却没有点着。   着实扎眼的很。   “诶,那个不就是野鸽的主治医生吗?上次我们还在手术室外面见过一次,对吧。”一旁的龙牙眼尖的认出了只见过一回的冉苒,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战友,冲那儿努了努嘴。   可刚想要上前打招呼就被朱雀给拉住了,他朝龙牙使劲使眼色,可没想到一向机灵的人就像个木头似的不明所以,还一脸天真的歪着脑袋问自己,“怎么了?”   “别去……”朱雀小声地冲他嘀咕了一句。   被拽住袖子的龙牙啊了一声,指了指冉苒和他身边那个男人,“怎么了?那个是她男朋友吗?但是我过去打个招呼也不会怎么样吧?就是想要去感谢下人家什么的……”   “会死……”朱雀又小声地嘀咕到。   “哼。我看她那个男朋友好像也是个当兵的吧?不过和医生郎才女貌的,很般配啊,而且长得还有点像,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夫妻脸呀?”见朱雀当真不让自己过去,龙牙只好在这边评论了一句。“看样子也不像什么特殊单位的,普通连队的吧?挺好挺好,不像我们这个,危险职业。”   一字一句都正好的戳在陆司丞的耳朵里。   像一枚又一枚锋利地图钉扎了上来。   他特别想骂人。   一直没有说话的人终于在胸腔快要爆炸的下一秒,丢了嘴里的烟,转头进了旁边的楼梯间。   见到陆司丞一言不发的走了,憋了很久的朱雀终于一巴掌打在了龙牙的脑袋上,吼道,“你是不是脑子都训练傻了啊!”   “干嘛打我头啊!本来不傻的!”被揍的莫名其妙,龙牙呆呆的捂着脑袋看着自家老大浑身戾气的背影,“老大这是怎么了?”   朱雀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朝他翻了个白眼,“你还记得我上回在宿舍说的那个,体检的时候见过老大救的女医生吗?”   “老大救的那个女医生?”龙牙想了想,又补充道,“啊~是不是每回老大没有训练或者结束任务之后,都会立刻就出来见的那个?”   朱雀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所以呢?和野鸽的主治医生又有什么关系?”龙牙还是没有明白。   当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朱雀狠狠地吞下一口卡在喉咙里的浊气,最终生无可恋的冲他笑了笑,“你之前是不是托关系进的我们A组啊?就凭你这智商?”   “你的意思是,野鸽的主治医生就是老大救的那个女医生啊?!”龙牙这才反应过来,指了指不远处笑得花枝乱颤的冉苒。   “老大还有两天就也出院了,你从现在开始祈祷冉医生能够在这两天里让他不要再这么生气吧,不然,”朱雀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死的可能就是你了。”   “上回见他这么生气,还是野鸽受伤的时候。”站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判官补充了一句。   龙牙觉得自己的脖子一阵一阵发冷是怎么回事……   要不要也在医院留个病床位置给自己……   好想妈妈……   好想哭出声……   好想回家……   …………   憋着一肚子气回到野鸽病房里的人,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翻来覆去的不舒服,满脑子都是冉苒刚才挽着别人的样子,再不断地和昨晚那个花猫脸重合在一起,折腾的自己抓心挠肝的难受。   他伸手从茶几上把烟盒摸下来,倒出一支叼在嘴里,却发现自己的打火机早就被冉苒没收了。   狠狠地把烟扔进垃圾桶里,陆司丞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怎么了?”林昊媳妇儿整理好行李就跑下楼去替他办出院手续了。   林昊坐在沙发上,拍了拍陆司丞的肩膀。   “没怎么。”他低着脑袋,声音瓮声瓮气的透着一股子不高兴的气息。   听他胡说八道,林昊笑了笑,“臭小子,我们可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兄弟,但凡你只要放个屁,我都知道你在想什么。”   陆司丞捋了捋自己刺毛栗子似的脑袋,“真的没什么。”   “诶你知道吗,我当兵这么多年,摸着良心自认无愧于祖国,无愧于人民,也无愧于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林昊双手相叠在脑后,沧桑的脸上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可我唯一对不起的,大概只有我爸妈和我媳妇儿。”   陆司丞低着头,又从烟盒里倒出一支烟塞进嘴里,没有说话。   “你还记得去年和我们一起出任务,最后牺牲的那个突击手吗,叫秃鹫的那个?”   闻言陆司丞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   他记得那次的任务很辛苦,因为恐怖分子早有准备,所以上头很快又从最近的战区派了另一组前来支援。最后天亮了,目标接连被捕,但是他们也牺牲了一个突击手。   去烈士陵园参加葬礼的那一天,从凌晨开始就下了很大的一场雨。   陆司丞也才知道这位和自己一起在枪林弹雨里战斗过的秃鹫叫徐凯。那天徐凯的未婚妻哭的瘫软在地上,却不要任何人靠近自己,就这样独自一人坐在浅浅的水洼里,冰冷的雨水淋湿了她,可她仍然死死地抱着硬邦邦的墓碑嚎啕大哭。   她说,你不是说要娶我的吗?   她说,你不是要我等你的吗?   她说,我现在都答应你了,你倒是回来啊!   她说,你回来啊!   她说,没有你,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思啊!   她说,你这个说话不算话的混蛋!   她说,你为什么要丢下我啊……   “这些年,他们整天都在为我担惊受怕的,只要在新闻上看见哪里又打仗了,哪里又有中国的军人了,就想要给我打电话,都有些魔怔了。   我媳妇儿呢,你说她明明有个老公在,却总是过的跟个单亲妈妈似的。家里什么都要她照料,什么都要倚靠她。结果现在好不容易终于盼到我活着退伍回去了,可她却再也没有一个健康的老公了。”   林昊仰着脑袋,泪水从他干涩无神的眼眶中滑进耳廓,“这几天她在医院照顾我,每天半夜我都能听见她在偷偷地哭,可早上还得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安慰我。你说这日子过的,还真他妈苦啊。”   听他这么说,陆司丞的鼻尖开始莫名发酸。因为他突然想起那天在医生宿舍楼下海棠说冉苒因为过于害怕那个突击小组里也会有自己,而紧张到发高烧的事情。   他一直都觉得冉苒就像一只永远都长不大的奶白色奶猫,偶尔会亮着不太锋利的爪子,装模作样的冲自己龇牙咧嘴。更多的时候,常常把自己团成一个毛茸茸的雪团,舒舒服服的活在温暖的当下。所以每次见到这样的她,就格外想要把她圈进自己的怀里。   每一次他都想要再靠近她一点点,再靠近她一点点。   要知道你中意的那个人,如果也正好中意你,已经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了。那么,告白这件事就留给我来,你只要点头就可以了。所以在昨天晚上,他才会想要先跟她告白。   可是现在,他突然就不想了。   他不想了。   他不想冉苒有一天,也会像林昊的媳妇儿或者徐凯的未婚妻那样,等来的是自己的遗书;也不想看见她有一天会因为自己,痛哭流涕。   他不想,她受到一点的伤害。   曾经的他一点都不怕死,是真的是为了祖国敢去死的那种。所以每次出任务,在他的脑子里只想着怎么把敌人干脆利落的干掉。可当那天晚上他浑身是血的躺在原始森林里,旁边就是对方指挥官的尸体。   看着眼前满天星空,却忽然慢慢浮现出冉苒的笑脸,他就这样笑着看着,突然就开始后怕。刚才他们两人之间发生了激烈的枪战,等到用光了所有的子弹之后,完全就是近身肉搏,好几次他都差点被对方踹死,只要稍有疏忽,现在一动不动的那个人,就该是自己了吧。   而这样刀口舔血的日子,几乎是他进了突击组之后的家常便饭。   “像我们这样的人啊,随时都有可能会死在异国他乡的。不过我们自己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可你想过吗?那些活着的人还得替我们背着痛苦和责任继续活下去。”   林昊用胳膊挡住不断流泪的眼睛,“所以啊,如果早知道我会变成一个瞎子,就不去祸害好人家的女孩子了。”   我爱你。   不代表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却意味着我希望自己永远都不会伤害到你。 第44章 幸好你喜欢的人不是我3   冉苒下午六点有一台预约的手术,凌晨三点结束之后还没有来得及换下手术服就先溜达到陆司丞的病房外面,想着能偷偷地透过玻璃看他一眼。   都一天没见了。   她不是不能进去,是她不敢进去。上次就有一回她小心翼翼的摸了进去,可没想到才刚靠近病床,明明在睡觉的人却突然睁开眼,飞快地掐住她的脖子,翻身一把把她摁到了床上,差点就断气了。   从那时候起他就非常郑重的警告过她,不要偷偷从背后靠近自己,职业习惯会让他立刻掐死她。   她也牢牢地记住了。   可是她今天听说他的战友出院了,怕他又一个人躲着难受想要陪着他,可临时来的手术又打断了她的计划。   站在门外看着玻璃里他静静地躺在床上,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他们两个之间每次都是这样,不是她临时有手术,就是他突然要出任务,就连他这些天住院,能待在一起的时间也都屈指可数。   “冉医生又来看陆上尉啊。”巡值的医生路过,和冉苒小声地打了个招呼。   冉苒回头一看,是照顾这层的巡值医生,笑了笑,“对呀,他应该后天就能出院了吧?”   “嗯,是的。他前几天的检查报告我已经放在你的办公桌上了。”   巡值医生是很年轻的一个小女生,平时就很崇拜这位神外大神级的冉苒,难得见到人,也忍不住八卦了两句,“陆上尉是你的男朋友呀?”   冉苒先是一愣,转而咯咯咯的低笑起来,“不是啦!”   “真的吗?那冉医生是有喜欢的人了吗?”小医生也跟着笑起来。   “有哇……”冉苒眼睛弯弯的,又忍不住往里面看了两眼。   我是不是真的好喜欢你啊,所以喜欢到眼睛都快要藏不住啦!   怎么办呀!   小医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冉医生这么优秀,能被冉医生喜欢的人应该也很优秀吧?”   “我也觉得他特别棒呢!”   “那他是做什么的呀?”   “也是军人啦。”见陆司丞已经睡着了,冉苒不想吵到他,低声跟巡值医生说了声再见就又小心翼翼的往楼梯间走去了。   病房里一直闭着眼的人在听不见脚步声后,终于睁开眼睛。   原来你喜欢的人,从一开始就都不是我啊。   原来是我自作聪明了啊。   微凉的冷气厚厚地盖在胸口稍微往上一点的位置,月光温柔地落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只要一闭上眼就能看见冉苒挽着别人胳膊,格外亲昵的样子。   睁开眼就能听见子弹从空气的那头飞快地蹭过树叶发出的撕裂声。   幸好,你喜欢的人,一直都不是我啊。   ……   第二天早上去院长办公室交申请材料的时候,冉苒又被训了一通。   “你还真的要去雪狼啊?”看清申请材料上面写的字,院长着实吓了一跳。   “你可是我外科最有潜力的医生,好端端的去什么特种部队受苦啊?我可听你妈妈说,当初为了不让你爸把你丢进部队里,可是没少使花招啊。现在又抽哪门子邪疯?”   “我听鹿鸣说过,雪狼执行的一向是最危险的任务,所以才更加需要优秀的医生做他们的后勤保障啊。”冉苒把手插在白袍口袋里,摇晃着脑袋,“而且每次跟鹿鸣和冉莀吃饭,他们都拿我没去部队这事儿笑话我。”   在军区大院长大的孩子,不管男孩儿女孩儿的,只要到了年纪基本上都会被扔进部队里磨练一番。   大多数最后会选择留在部队,只有一小部分在退伍之后去从事别的行业,但多少也是和部队有关系的。而像冉苒这样连部队大门都没有踏进去的,简直一个巴掌就能数完。   “你妈妈如果听见了你这些话,非得活活的剥了你一层皮不可。”笑骂了一句,但院长还是将那份申请收了下来,“小姑娘以后在连队里吃了苦呀,就知道总院有多轻松了,到时候不要哭着鼻子说想回来哟,我可不敢收你了。”   “我才不会哭鼻子,更不会说要回来呢!”眼见院长把材料手下,这事就算是成了一半,冉苒招了招手就往门外走。“谢谢院长,那我先走啦!”   出了院长办公室,冉苒的心情都好了。   是不是这样,我就能再多靠近你一点呢?   一点都不想再像现在这样。   如果总是见不到面的话,你什么时候才会是我的呢?   多希望把你揣在兜里呀,想你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一看。   早上十点多的时候冉莀就带着孙淑宁和冉振东先回家了,冉苒因为下午还有一场手术走不了,只能满脸不高兴的把一家子人送到医院门口,又依依不舍的缠着哥哥哼哼唧唧的耍赖皮。   冉莀宠溺的揉了揉她的脑袋,交代她晚上要记得把蛋糕取回来,被她狠狠地踹了一脚,最后嘻嘻哈哈的跑回门诊大楼了。   这些都是陆司丞靠在走廊上抽烟的时候看到的。   他们两天没见到面了。   早上七点的时候,她来过一趟,他听见脚步声就闭着眼睛假装没醒。   九点的时候她又过来了一次,他在卫生间里磨蹭了很久都没有出来。   他有意的避开了她过来见自己的所有时间。   只是再怎么躲,当天晚上六点三十,他们还是在医院外面碰见了。   “你要去哪儿?”冉苒老远就看见陆司丞那辆黑色的吉普正慢悠悠的等着排队出医院的大门,连忙踩着高跟鞋蹦跶过去冲他招了招手。   她的车在早上的时候就被冉莀开走了。   “红会路。”今晚陆司丞套了一件黑色的T恤,好像还出门理过了头发,又露出了青青的发茬。他单手撑在车窗边框上,嘴里还叼着一根没点着的烟。   “我也去那儿,你能不能捎我一段儿?”冉苒笑的像只猫。   很多时候,她真的很像一只牙没长全的奶猫。   他本想着今晚迟点走,说不定还能避开她。但现在既然避不了,那这段路就纯当是老天最后的奖赏好了。   其实陆司丞当初买这辆吉普的时候纯粹是因为发了钱不知道怎么花,加上他不是出任务,就都是在部队里呆着,所以他开的也很少,这大半年几乎都是用来接冉苒了。   “我听你的巡值医生说,你应该是明天才出院啊。”冉苒拿出口红和小镜子,仔仔细细的检查着脸上的淡妆,“怎么今天就走了呀。”   “医院里太无聊,我快要发毛了。”陆司丞单手开车,似乎对今天的红绿灯时间有些没了耐心,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方向盘。   “别说的像是我们医院这段时间都在苛待你一样好不好。”冉苒细细地描着唇形,一想到那份已经交上去的申请报告,忍不住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红灯开始读秒,陆司丞瞄了眼已经化好口红的冉苒,绿灯一亮,他收回视线,一脚油门踩到底,黑色的吉普立刻如同一道幽冥蹿了出去,蛟龙般游弋在车河之间。   冉苒收回曾经说他没有路怒症这句话。   他不是没有,他只是车技好。   “你在看什么呀?”都说女人是敏感的,过了一会儿冉苒收起口红,余光无意中瞄到一旁的陆司丞,不由得开口问到。   今晚难得没有穿军装的陆司丞轮廓也稍微柔软了一些,没有了那些凌厉的线条,整个人都柔和起来,那双不怎么爱笑的眉眼显得特别深沉。   之前他来接她的时候还是春天,虽然已经转热但都还要穿一件薄外套,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穿短袖的样子。   即使在医院住院了这么长时间,手臂上的肌肉还是起伏有致,难怪能徒手爬五楼。   想到这个,冉苒的脸又不自觉的红了红。   “你今天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陆司丞这回倒是专心致志的开着车,握着方向盘的手轻轻地搭在上面,纯黑色的T恤下露出的一截胳膊被车窗外的路灯染上薄薄的暖橘色。   “红色的裙子很适合你。”   冉苒歪着头看向陆司丞,他盯着前方的眼底闪闪亮亮的像是忽然落进一颗星。于是,她忍不住翘起的嘴角上沾了和他身上一样的橘光,“陆上尉这是在夸奖我漂亮吗?”   “就事论事而已。”   “那,我就当你是在表扬我咯。”冉苒摆正头笑了起来,眼角弯弯的。陆司丞微微偏过脸,正好看见她的笑的模样。“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你,”冉苒把脸凑了过去,眯着眼睛像一只小狐狸似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又笑嘻嘻地缩回位置上,“长了一双发现美的眼睛呀!”   陆司丞也不由自主的偷偷跟着扬起了唇线。   我所有的欢喜,都来自于你。   我所有的愁苦,也来自于你。   多希望你,也是。   “诶,你能不能再前面的蛋糕店靠边停一下。”刚拐进红会路的十字路口,冉苒就指了指前面的巨大招牌,“去之前我还得先去给人跑个腿,取个蛋糕。”   靠边停稳车,陆司丞开口问道,“要我等等你吗?”   “不用啦,从这儿走过去还是很近的,你开车小心呀。”阖上门,冉苒乖巧的朝陆司丞摆了摆手。隔着车窗他才发现她今天真的是有静心打扮过,还涂了深红色的指甲,整个人似乎都在发着淡淡的光。   听她这么说,陆司丞也不再和她客套,一脚油门踩下去,黑色的吉普车很快就淹没进车流中去。 第45章 幸好你喜欢的人不是我4   洛城有三个军区大院,住在里面的也全是随军的军属,江泽就住在红会路上的这个,上个月刚从大队里的家属楼里新搬过来的。所以在门口简单的被盘问了一下,陆司丞就将车开了进去。   “小丞来的真是时候,我的饺子才下锅呢。”一进门,陆司丞就听见了卢雪敏从厨房飘出来的声音。   跟在陆司丞后面走进来的江泽呵呵一笑,“你嫂子盼你来都不知道盼了多久了,光是骂我都花了好几天。”   “你还不该骂呀?要是小丞这回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就等着被我赶出去吧。”   卢雪敏和江泽曾经有一个孩子,但因为一些意外而早早夭折。她是芙城人,恰好陆司丞也是。也许是这样的缘故,所以她格外疼他,就当自己的亲弟弟一样。   “看看你嫂子,就知道你这个弟弟,在这个家里我倒是一点地位也没有。”江泽给陆司丞倒了杯茶,无奈地摊开手。   接过卢雪敏从厨房里端出来的菜,陆司丞笑了笑,“就为了嫂子的这口菜,我也舍不得死在外头啊。”   “呸呸呸,说什么死不死的啊,你可是要长命百岁的,知道吗?”卢雪敏连忙用手敲了下陆司丞的脑袋,转头瞪了眼坐在客厅无辜的江泽,“你说说你这个领导是怎么当的呀,整天就知道带坏我们小丞。”   还没到饭点,江泽先拉着陆司丞坐到客厅里去泡茶,这边才坐下来,他就忍不住八卦到,“和总院那个医生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啊。”陆司丞喝了一口茶。   江泽嫌弃的踹了他一脚,“什么叫没怎么样?现在和我都开始打官腔了是不是?”   “人家好好地一个医生,前途无量,像我们这种人就不要去糟蹋了。”陆司丞又喝了一口茶。   “什么叫糟蹋啊?什么叫这种人啊?哪种人?你是哪种人?我们是哪种人?你知不知道,你可是我雪狼最金贵的兵,是我花了多少心血喂出来的!怎么的?还配不上她一个总院医生啊?”   江泽不同意,眼睛一瞪,“说老实话,是不是你小子欺负人家,所以才给我说这种混账话了!”   “你觉得金贵的东西多了去了,才不是我……”   江泽瞪着眼前这个云淡风轻的人,气不打一处来,“臭小子!你给我想清楚!我是怎么了?虐待你了?!”   “有没有虐待我,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陆司丞终于放下手里的茶杯,靠在沙发上斜睨了眼快要被自己气死的江泽。   “那等你这次回去,我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虐待!”   “虐待士兵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江泽发誓,如果他不是陆司丞,自己保证要把他摁在地上毒打一顿,“对了,你们组的那个谢严华……”   听见组员的名字,陆司丞后背一凛,“他怎么了。”   “自从这次林昊出了事,他就一直觉得是自己的问题……觉得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他也不会失明,更不用退伍……以至于他这么多天都没有办法再训练。”   江泽叹了一口气,要知道这个A组虽然只有六个人,但每一个都是他的宝贝疙瘩,这次出了这档子事,他头一个心疼的要命。   “而且心理治疗师干预了很多次,都没有办法解决。前天晚上,他差点从宿舍楼上跳下来,如果不是罗见拉住他的话……”   “我回去之后会马上找他谈谈的。”一想到那个全组最小的男孩子那天晚上在自己病房里偷偷哭的样子,陆司丞的眉头都快要皱断了。   他总是特别爱笑,一笑起来两只耳朵也会跟着动,平日里更是像只小花蟹一样在大队里总是横行霸道的。   “你好好找他谈谈吧。”江泽拍了拍他的大腿,“如果还是这样的情况,他可能就不再适合待在A组了……”   对此,陆司丞心知肚明。   “他们都是我过命的兄弟……”陆司丞低着头,声音闷闷的像是含了一口黄连,“我已经失去一个了……”   “你更要为了其他的人着想。”江泽自己也是军人,此时此刻他特别理解陆司丞的舍不得,“其他人的命也很重要。”   “你又再骂我们小丞吗?”卢雪敏从厨房探出头,就看见陆司丞低着脑袋,眼眶红红的。   “吃饭吃饭。”江泽在外头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唯独回到家就怕卢雪敏,“水饺好了没?”   “吃什么饭呀,谁给你做呀,就知道当甩手掌柜。”卢雪敏哼了江泽一声,转身推着自家老公往门口走,“去拐角小卖部给我买瓶醋去。”   “我去吧。”陆司丞搓了搓眼睛,想要立刻逃离这个情绪,站起身就拐了出去。   ……   另一边,等着吃饭的冉苒赤着脚坐在沙发上看着爷爷和爸爸下棋,她心里的小算盘打的飞快,可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出自己的擅自做主。   脑子都要变成浆糊了。   “冉苒!!我今天下午去省里开会,听你们院长说你今天早上交了份申请报告,说要调进雪狼特种大队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刚一进门看见冉家祖孙三代都坐在客厅里,唐如意还没来得及换下衣服就抱怨起来。   雪狼特种大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她不了解。可是特殊单位有多危险,每次看到丈夫焦头烂额的样子和儿子身上大大小小的新伤旧伤,她也能知道个七七八八!!   以为家里就他们爷儿俩在部队就算了,结果现在自己的女儿居然放着总院的好日子不过,主动要求调到那里!这怎么让她不着急。   “小丫头你要去雪狼啊?我没听错吧。当初听见不用下部队就乐的整晚没睡好的人,又是谁啊。”坐在椅子上陪父亲下棋的冉甫明听见妻子这么说,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申请去雪狼怎么了?我本来就是军人,去部队服役也很正常啊。”吧唧吧唧的吃着桃子,冉苒连头都没抬一下。“而且你们别说的我那么像胆小鬼好不好,我好歹也是拿着手术刀,见过大风大浪的医生。”   “你在医院是不是犯什么错误了?”   当初把大儿子送进陆航团之后没多久,小女儿紧跟着就从军医大学毕了业,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由着她妈妈把她拦着不去部队。况且,凭女儿这种说风就是雨的性格,主动请缨去部队,指不定有什么幺蛾子。   听到爸爸这么评价自己,这回轮到冉苒不高兴的撅着嘴,爬到爷爷身边坐着,“冉师长的脑子里都装着什么不正当的思想啊,冉军长不治治他吗?”   “总院的神经外科怎么就不合你的心意了?那是多少人挤破头想去的地方?而且我听说你马上就可以评副主任了?好端端的在这个档口,非得去那种危险的地方才顺你的意是不是?”   唐如意看着女儿,也不知道这种倔性子到底遗传了谁的。   当初冉苒一毕业,她就迫不及待的找了关系,把她弄进了总院,而不是凭着她爸爸的要求下到部队。现在倒好,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   “我可是军人!”   “你也是医生。”   “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上尉!”   坐在一旁喝茶看爷爷下棋的冉莀算是听明白了,一把把炸了毛的妹妹搂进怀里,“你知不知道自己一旦跨进部队的大门,可就没有回头路了。到时候因为吃不了苦再想回来,是没有用的了喔,逃兵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你知不知道那是个什么部队,就上赶着去?”唐如意想着硬的不行,来软的总可以吧?   自家女儿当初在军医大学稍微受些累就打电话回来哭的样子她可是记得一清二楚,“而且你选哪儿不好,非得选个吃苦受罪的地方折腾自己?什么毛病啊!”   “唐如意同志!我可是一个五好热血小青年,自然要去为我们祖国的大好河山贡献我的青春啊!”   冉苒说的热血沸腾,说完还踢了踢爸爸的大腿,“做为正儿八经的红三代,我有这个觉悟的!况且!军医能有什么危险啊?!再说了,凭什么冉莀就能去部队,我不能!我不是冉家的孩子吗?我不是和他一个妈生的吗!我不也是个上尉军衔的军人吗!”   “你都几岁了,好好的日子不过了吗!”唐如意真的要气疯了,一巴掌拍到了女儿的腿上,到底是哪里来的奇思妙想!“而且,谁告诉你做军医就不会有危险的!”   “那按照你说的,在这个世界上哪儿没危险?走在路上还会被车撞进我们医院呢!”   从小到大,冉苒就仗着背后的靠山各种耀武扬威,养成了一个不撞南墙心不死的臭脾气。谁也拿她没办法。   眼见女儿顶过来,唐如意气得浑身发抖,“你敢去试试!”   “我偏要去!”   “你敢!”   “我就要!”   “冉苒!”   “好了,如意。”冉振东大手一挥,将正龇牙咧嘴的和妈妈干瞪眼的小孙女揽进自己的怀里,“雪狼呢,当初可是我的心头肉,个个都是我们从全军各个连队千挑万选的精兵悍将,理应什么都用最好的。况且,国家培养了我们苒苒这么优秀的孩子,不报效祖国还对的起她身上的这身军装吗?”   “爸!当初你们说让冉莀去陆航团我可是一点都不反对,你看看他这一年能回来几次?可冉苒从小就没吃过什么苦,去念个大学都经常吃不消里面的训练。   现在好端端的就说要去雪狼特种大队,那是特种大队啊,万一,万一……”一想到每年特种部队每年都会有伤亡指标,唐如意的后脊梁都在冒冷气。   “我冉家世代从军,一心为国效力。别人家的孩子都能为祖国抛头颅洒热血,为什么现在我冉振东的孙女不可以?难道你要她一辈子在这个军区大院同辈的孩子里里抬不起头吗?”   冉振东捻起一颗黑子,“她既然身为军人,穿上了这身军装,就应该要去到她该去的地方。”   既然首长发话了,再投反对票也是终究会被作废。于是,这件事就算是定了下来。   冉苒无比得意的朝妈妈做了个鬼脸,顺手喝光了爷爷杯子里的沩山毛尖,穿上拖鞋吧嗒吧嗒的就拉着冉莀坐到了饭桌上准备等着开饭。   今天孙淑宁出院,保姆阿姨特意早早的准备了一桌特别丰盛的晚餐,全是两个小孩儿喜欢吃的菜。唐如意打算在饭桌上继续劝劝女儿回心转意,没想到冉苒一上桌就拉着孙淑宁说个没完没了,一点都不让妈妈插上话。   吃过晚饭后,冉苒害怕妈妈再找自己单独谈话,连忙拉着冉莀就说要出门溜达溜达,顺便消消食。冉莀扭不过她,上楼换了身白T恤就被拖走了。 第46章 幸好你喜欢的人不是我5   “你呀,真的是应该乖乖地听妈妈的话,老老实实待在总院做一个大夫,治病救人,救死扶伤,为人民服务啊。”   从家里走出一段路,冉莀终于忍不住敲了敲妹妹那颗毛茸茸的脑袋。   “你要知道,不管在哪个部队里,不论是训练的士兵,指挥的首长,厨房的火头军,还是卫生队的军医,勤务兵。每一个人都是非常辛苦的,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轻松自在,像你这样不爱吃苦的人,没几天就会受不了的。”   想起冉苒当时在大学里因为训练哭鼻子的事情,冉莀就不禁为她将来下连队之后的日子感到担忧。   那时候她只要一有机会,就会瞒着老师和教官打电话回家哭很久,也说出过什么再也不要读大学这样的胡话。甚至有一回还偷偷摸摸的从学校跑回家,最后被爸爸揍了一顿给踢了回去,气的她很久没有和爸爸说话。   “我当然知道下部队是很辛苦的啦,所以当初才不肯听爸爸的安排去连队嘛。”冉苒比冉莀矮很多,这个高度正好挽着他的胳膊。听见冉莀也想要念叨自己,她深深地觉得拉他出来散步就是个根本性的错误。   果然是亲妈生的儿子啊,怎么都是一个脾气呢。   啰里啰嗦。   冉莀笑着看了眼身边猫崽儿似的哼哼唧唧的嫌弃自己啰嗦的冉苒,无可奈何的笑了笑。   他们并排往前走,冉苒蹦蹦跶跶的跟在哥哥的旁边,和小时候一样。冉莀走的很直,眼睛灼灼的望着前方不知名的某一个位置,像一棵万年都将不会歪斜的树。   突然,一直往前走的人幽幽的开口问道,“你喜欢的那个男人,居然是雪狼里的兵啊?你知不知道每年能通过雪狼选拔的士兵,可没几个呢。你怎么会看上这样的人?”   “哇!你是怎么知道他是哪个部队的呀?他们的资料不是都对外保密的吗?”冉苒瞪大了眼睛,歪着脑袋看向一脸嘚瑟的哥哥,气呼呼的戳了戳他坚实的胳膊。   “你给我从实招来,是不是偷偷瞒着我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可是要告诉爷爷的,让爷爷来收拾你。”   “又在胡说八道什么东西啊,小心我揍的你妈妈都认不出来你啊。”   冉莀气的戳了戳冉苒的脑门儿,“你怎么不用你这个已经被爱情冲昏了的榆木脑袋想一想啊,如果不是雪狼的兵,谁还能让你这个懒神转世的家伙,自己乖乖地去连队服役呢?而且还专门挑雪狼这块硬骨头啃。就你刚刚在客厅里和妈妈说的那些豪言壮语,自己摸摸良心,痛不痛?说出来谁信啊,骗自己来的吗?”   “我的良心可是活蹦乱跳的很呢!”冉苒噘着嘴,哼了一声,“你没有听见它慷慨激昂的在我的胸腔里不停的跳动吗?”   冉莀微不可见的翘了翘嘴角,“我上回听海棠说,他的战友还是你救回来的?”   “嗯,当时是直接从任务地点送来的。送进来的时候伤的特别重,差点就牺牲了。”提到林昊,冉苒的心也跟着沉了沉。   想起那个连哭都坐的笔直的男人,那个坐在病床上敬礼的男人,那个沉默的如同磐石的男人,让她不由得有些难过。“不过。人虽然是救活了,但是因为伤口比较偏,他伤到了视神经,以后都看不见了,所以就提前退役了。”   冉苒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男人坐在病床上嚎啕大哭的模样,那种痛不欲生的悲伤,仿佛是从心底滚出来的鲜血一般,湿淋淋的带着锋利的倒刺,淋湿了每一个在场的人。   “雪狼向来执行的都是最危险的任务,每个兵几乎都是在枪林弹雨里爬出来的。像他这样,应该是某一个突击小组的成员,更是危险。”   冉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支队伍曾经是爷爷最中意的尖刀部队,拥有整个战区最好的资源,自然而然接受的也是最严苛的训练,很少有人能挺过来。”   冉苒不说话,只是搂着冉莀胳膊的手紧了紧。   “你准备好了吗?准备好接受这样一个人了吗?”冉莀双手揣在兜里,歪着头看向自己的妹妹。   他清楚的知道妹妹的性格,虽然娇气但偏偏脾气又格外的固执。   从小都是懒懒散散的,可如果她决定了,哪怕是撞上南墙,头破血流都不肯罢休。   “他会随时因为出任务消失,不会告诉你去哪里,去多久,会不会有危险。他甚至可能会在某一次任务途中受重伤,甚至牺牲。和他在一起,你会一直都要活在担惊受怕里。”   这些,你都准备好了吗?   “我是不知道雪狼执行的都些什么危险的任务。”   冉苒靠着冉莀硬壮的胳膊,想起陆司丞两回都用这样有力的胳膊将自己环进怀里保护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但既然祖国需要他一往无前保护其他人的生命,那我就想尽可能的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守护他的生命。”   每个人的生命都很重要,你的也是。   想起自己曾经和他说的这句话马上就要兑现了,心里的那只小麻雀又开始扑棱扑棱的满个胸腔乱撞。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冉莀双手揣在兜里,走在马路牙子下面。可这个高度还是要比站在马路牙子上走平衡的冉苒高一些。   冉苒很认真地想了想,“他啊,我觉得他特别的优秀,也很有担当和情义。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有一个病人来闹事,他第一时间就能护着我,而且还会不好意思的脸红,特别可爱。   在他的身上有很多的刀伤和枪伤,但他好像一点都不怕疼似的说什么以后老了得靠这些才能想起现在。每次我有危险的时候,他都能像超人一样挡在我的前面,还把我护在怀里。我觉得他虽然不怎么爱笑,但那双眼睛真的很漂亮,只要他每次看着我啊,我都会立刻心跳加速到马上就能晕过去哇。   而且他真的很可爱,有的时候会可怜巴巴的说受伤了,有的时候会很凶的跟我说不能这样,不能那样。他只要不出任务,就会乖乖地在楼下等我下班,也会记得我爱吃的东西,会和我一起去听音乐会,会陪我看那些即使他一看就会睡着的电影,也会在我生病的时候爬五楼来照顾我。而且他穿便装很好看,就跟画报上剪下来的那些男模似的,但是我还是觉得他穿军装的样子最棒。   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有点苦甜苦甜的香气,就像他这个人一样。不过他也很忙,经常一通电话来就会消失很久,等到再出现的时候通常都是带着伤回来的。他也不太把自己的坏情绪表现出来,有什么事都是他自己一个人扛着。   就像这次战友受伤提前退役,他就好几次在天台上偷偷抽烟。他是真的很珍惜他的战友,也很热爱我们这个国家。”   “看来,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啊。”冉莀笔直的往前走着,单薄地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笑容,“所以,才能让你也越来越好。”   听到他这么说,冉苒旋即停下脚步,双手牵起冉莀的手。   她盯着自己的哥哥看了很久,突然轻轻绽放出一朵如同春日明媚阳光般的笑容,“虽然我不能给他全世界,但是我想,我可以把我的世界全都给他。”   想要在你找到我之前,努力让自己长成枝繁叶茂的样子。只有这样,才能在你突然有一天不愿再前行时,可以将余生好好地浪费在和我一同的时光里。   多希望,你的生命里能够有我的名字。   也希望,我余下的人生都能和你有关系。   “我的天啊,我才发现你是这么一个没良心的小白眼狼啊。难不成以后有了这个男人,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我,在你心里就都不算东西了?真的好难过啊,”冉莀伸手刮了一下妹妹的小小鼻子,“吃里扒外的小东西。”   冉苒踮起了脚尖,轻轻地把脑袋贴上哥哥的脑袋,说话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像是泡在蜂蜜罐头里的硬糖。“对于我来讲,你们都是我最最最重要的人啊。”   都是我生命的组成部分。   我曾经一直非常笃定的以为我的这辈子将会按照既定的轨迹不断走下去,不会有危险,不会有未知。我会努力地救治更多的病人,努力地救死扶伤,努力地过好自己的小生活。   也许,我会遇到一个既普通又平凡的男人,他可能不是非常得我心,他会有自己的小缺点,会常常把我惹毛,但也会偶尔给我一个又一个小惊喜。   我们可能会生一个可爱的孩子,他或许喜欢男孩,也有可能更喜欢女孩。这个孩子也许长得像爸爸,又或者像我更多一些。我们会看着他长大,陪着他完成生命的前半段。我们会有争吵,会有不愉快,可最后我们依然会是陪伴彼此走到最后的人。平安顺遂,一生无虞的过完普普通通的一生。   直到遇见你。   一个荒唐又美丽的意外。 第47章 幸好你喜欢的人不是我6   但这个世界的意外也总是来的特别的让人意外。   陆司丞拎着一瓶还未开封的醋站在马路的拐角,一只手揣在兜里看着不远处格外亲昵的两个人,不禁冷笑了一声。从他这个距离和角度看过去,这两个家伙下一秒应该就要亲在一起了吧。   真是。   呵呵。   原来这个男人也住在这个军区大院啊,原来她的满心欢喜并不是只对着自己啊,原来今晚打扮的这么漂亮是来见他的啊。   而自己在几个小时之前,居然还乐颠颠地把这个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当成是老天最后给的礼物?   真是很值得骂句脏话应应景的一件事啊。   暖黄色的路灯照在他们三个人之间,仿佛有一道无法逾越的沟壑。   他们亲密无间。   陆司丞就这么冷冷清清的站在树荫下,深不可测的眼底此时此刻蕴着一股寒气,脖子紧紧地绷着,直到绷成一条锋利地弧线。   在他身后不远处大院门外的喧嚣的霓虹灯依然斑斓的闪烁着流光溢彩的尘光,更加衬托着这个在返点前后没什么人来往的大院里格外安静。   头顶的路灯浅浅的拢在他的身上,描摹出一层淡淡地光。   那条红裙子是真的很好看。   那件白T恤也洗的很透亮。   他们真的很般配。   可也真的太他妈扎眼了吧。   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的陆司丞用力地吐出一口气,才松开了也不懂什么时候深深拢在一起的眉头,头也不回地转身敲开了江家的大门。   再不走的话,陆司丞发誓自己一定会冲过去干出一些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比如把那个男人按在地上狠狠地揍上一顿。   再比如冷嘲热讽的对冉苒说出一些伤人的话。   他不想这么干。   于是他选择先离开。   可是都走出去那么远了,远的都看不见那两个人了,但胸腔里的那股天外而来的闷气怎么还是一点都没有想要消散的意向,还越堆越憋得慌。   用力地把醋瓶子塞进江泽的怀里,陆司丞脸色就像那瓶茶色玻璃瓶里的陈醋一样难看。   还带着陈年酸味。   陆司丞向来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小子,从他被选拔进雪狼特种大队之后,就更少看见他黑着脸的模样,更多时候就是冷冰冰的。   如此百年难得一遇的景色,看的江泽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致的在厨房里和卢雪敏贼贼一笑。   “小丞要多吃一点,我怕瞧着都瘦了一大圈了。”刚落坐,卢雪敏就夹了一小碗的菜放到陆司丞的面前,“就是因为到现在都还没没有一个人能照顾你的生活,所以你就过得这么糙。你妈妈知道得心疼儿子了。”   “我整天在部队里不是忙着训练演习,就是忙着出任务,哪还用别人照顾我啊。”陆司丞夹了口菜,说话有些含含糊糊的。“有手有脚的,我能照顾好自己。”   又想到刚才那一幕了,烦人。   “不要乱说话。”卢雪敏瞄了眼坐在手边的江泽,轻咳了一声,“我跟你说一件事儿啊,我朋友家的小闺女现在在74156部队的幼儿园教小朋友。我之前见过一次,那姑娘说话都特别温柔,轻声细语的,长得也白白净净的好看。要不要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嫂子,我最近特别忙。”陆司丞回答的头也不抬。   这些年,卢雪敏没少为了他的终身大事忙活,都要比他妈妈还操心了。可陆司丞以前还能乖乖地听话去和女孩子见面,虽然没有成,但也从不直接拒绝卢雪敏的好意。   可今天他真的一点心情也没有。   “你还能忙什么呀。除了那摊子事儿,你说说你还能忙什么。而且这老话都说了,成家立业成家立业的,你现在家都成不了了,还想自己能有什么作为呀。”   “嫂子,我的顶头上司现在可就坐在这儿啊。你要是这么说我,明天我就该失业回家啃老本儿了。”陆司丞夹了一块儿红烧排骨,促狭的笑到。   “我看他敢?给他一百个胆子,他都舍不得把你丢出去。”卢雪敏眼神锋利的瞥了眼坐在一旁倒酒的江泽,“我跟你说啊,那个女孩儿我是见过的,知书达理又会照顾人。要不嫂子我给你约个时间,你去见见再说?”   “嫂子。我这才刚捡回一条命回来,你们就这么急着把我往外推啊?不多留几天?”   “你们小组这段时间是在部队修整期内,有的是闲暇时间,我看大可以去见见这个女孩子。”江泽呵呵一笑,冲陆司丞挑了个眉毛,“我劝你,还是乖乖听你嫂子的话,去见见又不会怎么样,难不成人家姑娘还会把你这个混小子给吃了啊?”   “领导!你这么出卖你的下属合适吗?”   “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叫出卖呀,我这不都是为了你这个臭小子的终身大事着想呀?”江泽一巴掌就呼到了他的后脑勺上,“就这么定了,人家小姑娘肯定是脸皮薄的,你先去联系人家,听见没有?我警告你,给我老实点儿,别出什么幺蛾子。”   “我不去。”陆司丞低着脑袋扒饭,满脑子都是那个会动不动脸红害羞的冉苒,脸色瞬间又不好看了。   听他这么一说,江泽简直要被他气死,筷子一拍,声音也不由自主的拔高嚷嚷道,“如果说总院的那个女医生这么让你念念不忘的话,你就给老子好好的追到手,在这里瞎折腾给谁看呢!”   “谁对她念念不忘了?”陆司丞抬起脑袋,“连普通朋友都不算。”   瞧见又有新苗头了,卢雪敏这回可精神了,拉着陆司丞的胳膊就问,“什么总院的医生?小丞有对象了啊?怎么不跟嫂子说说?哪个姑娘啊?叫什么名字?家里是做什么的?”   “没有的事儿,嫂子别听大队长乱说。”陆司丞头都要大了,“就是林昊的的主治医生,救了他一命。之前我住在医院里,有些交集而已。”   “什么没有的事儿?我亲眼所见能有假啊!”江泽横了他一眼。   卢雪敏看了下江泽,不像是说谎的样子,连忙拽着陆司丞问到,“快跟嫂子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真的只是因为她是林昊的主治医生,我作为林昊的战友,关心他的病情。”陆司丞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疼。   “人家既然不是你的主治医生,抱着药来找你算怎么回事儿?之前你跟人家出门听社么劳什子音乐会,被老康撞见是怎么一回事儿?罗见说你一有工夫就往外跑又是怎么一回事儿?我可发现你小子自从进了医院之后整个人都不正常了啊!”江泽白了一眼陆司丞。“你给我清醒点儿!别嘻嘻哈哈的犯糊涂!”   “都进展到一块儿出门约会了啊?小丞啊,如果你不好意思,那就跟嫂子说,嫂子去帮你一把行不行?”   卢雪敏在饭桌下一脚踹了过去,江泽立刻不吱声了,“喜欢呢,就要好好把握,别错过人家好姑娘了。”   “我们真的没什么,只是普通朋友偶尔见见面。嫂子,你就别操这份心了。”陆司丞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连忙给卢雪敏夹了筷子菜,试图堵住她的嘴。   “我告诉你啊,要么这总院的医生你给我从实招来。”江泽抿了口酒,“要么你就去给我见见这位幼儿园的老师!”   陆司丞看了眼江泽,见他一副‘你小子再敢给我造反,我就把你的皮扒了’的神情,啪的一下放了筷子,“都不。”   “好,都不也没关系,你呢现在是大了,翅膀也硬了,我反正管不了你了。”江泽这回倒不气了,也不管卢雪敏怎么给自己使眼色全都当做没看见,他夹了一筷子菜塞进自己嘴里,嚼的有滋有味的。   “不过你们小组既然这次发生了这么多事,又是战友离开的。我觉得你这个组长是不是也应该先调去别的部队再好好地学习几年再说呢……”   “嫂子,你把那个幼儿园老师的电话留一个给我吧,我回去就联系她。”被抓住软肋的陆司丞立刻把手机从裤兜里摸出来,乖巧地递给卢雪敏。   卢雪敏笑着斜了眼江泽,不由得在心里暗赞还是自家老公有办法。接过手机,她立刻输入了那位老师的电话号码,“她姓陈。”   “现在是不是微信聊天更方便点……”江泽喝着酒,慢悠悠的说到。   老狐狸。   五分钟后,陆司丞把自己的手机扔到了江泽的面前,屏幕还停留在微信的界面上。   20:17陆:【你好陈老师。我是陆司丞,。】   20:18小小小月亮:【你好,我是陈嘉怡。】   20:18小小小月亮:【不过,你也不用叫我陈老师啦,会让我觉得像是在和家长谈工作一样。】   20:19小小小月亮:可爱的表情包   20:20陆:【好的。】   20:21小小小月亮:可爱的表情包   “这回满意了吗?领导。”陆司丞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江泽高兴地看着自己的手机,憋憋屈屈的冒出这么一句。   被他这么一噎,江泽这才把手机推了回去,臭着脸嚷嚷道,“什么叫这回满意了吗?我满意什么呀?这是在给我娶媳妇儿啊?我这不还是为了你着想啊!摆谱儿给谁看呢!老子可不吃你这套。”   “好了好了,这在家里还真把自己当领导了?摆什么谱儿呢。”卢雪敏立刻护犊子似的戳了戳江泽的胳膊。   “我警告你啊,每天都给我好好地聊知不知道!我可是随时会抽查的。”江泽说到。   陆司丞继续扒饭,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句,差点又被揍,于是老老实实地放下筷子,敬了个军礼,“我保证每天晚上训练结束之后,都会好好地跟她聊天。”   “要见面!”   “有时间我就会把她约出来见面。”   “下周末。”   “下周末我们中队集体整理内务……”   “再下周末?”   “再下个周末我们中队要组织学习巩固野外丛林反侦察课程。”   “半个月后!!”   “半个月后我们小组要针对这次任务进行汇报和反思,避免将来在出任务的时候,发生同样的事件。”   “好,既然你们A组这么忙的话……”江泽瞪了他一眼。“我看,是不是有必要调个……”   陆司丞立刻乖乖地说,“有时间我保证会把她约出来见见面的,说到做到。”   这事就算是翻篇儿了。 第48章 你怕死吗1   部队的调令一个月后就下来了,因为平时过硬的医疗技术手段以及这次紧急处理枪伤的任务表现的十分突出,冉苒如愿被分配到了雪狼特种大队。   “我听说你进特种大队的调令下来了?”才下了夜班回到宿舍的海棠一进门就一巴掌的拍到了冉苒的脑门上。“你是疯了吗?”   “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吗?”冉苒一边整理着手上的术后报告,一边抬头抽空瞟了眼有些炸毛的人,不由得反问到。“我本来就是军医,现在还是特种大队的军医。”   “你也是军医大学毕业的军医。”海棠强调到。   冉苒放下手上的报告本,非常认真地捏了捏海棠最近有些肉的脸颊,“我首先是名军人,其次才是个医生。”   “就算你突发奇想的要去奉献你的满腔热血,为什么要选择特种部队?普通连队也能让你报效祖国啊。”   “因为陆司丞在那里啊。”整理完最后一份材料,冉苒伸手抱了抱海棠。“他在哪儿,我就去哪儿。”   听她这番见色忘友的高论,海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嫌弃的把她往外推了推,“去了部队之后,你应该就不能像现在这样有很多的假期了吧?”   冉苒点了点头。   “那以后不是经常都见不到你了。”   “我又不是被关起来了,还是会有休假的,况且你也可以来部队看我啊。”冉苒笑嘻嘻的开始整理行李,“而且,就算我还在医院,也不见我有几次正常的休假。”   “那个地方偏僻到都快要出省了吧?”海棠揪了一把她的脸蛋,“我才不要去那种地方看你。要么你自己乖乖给我滚回来,要么我们就老死不相往来吧。”   “我才舍不得跟你老死不相往来。”冉苒紧紧地搂着海棠的脖子,“我一定会坚持下去的,相信我。”   只要那个地方有你,哪怕再苦都会像是被塞进蜜糖罐里一样吧。   ……   一周后,冉苒提着行李如期抵达雪狼特种大队的门口。   今天的天气特别好,高悬的太阳明晃晃的照在头顶上,一阵一阵的发着热和光。眯着眼睛打量着这个没有挂牌的大理石大门,冉苒忽然心生恍如隔世的感觉。   “又是你?总院的那位医生?”执勤的哨兵走出来,见到是冉苒,便立刻请到了值班室里,“这回又是来给鹿军医送材料的吗?他们卫生队今天整修,都在。”   “我现在已经不是总院的医生了哦,这是我的调令。”从包里将那张纸拿出来放到值班室的桌子上,冉苒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笑的有些弯起来了。   认真地接过调令仔细查看,一时间,值班室除了电风扇发出嗡嗡声再无他响。   “欢迎冉上尉加入雪狼特种大队。”   又在打了电话确认之后,哨兵再次将调令工整的还给冉苒。因为军衔不同的缘故,值班哨兵给她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这一个动作,让冉苒突然才有了真的下到连队的真实感受。   她真的来了。   为了陆司丞。   来了。   突然有一种心跳加速的感觉,手脚发麻到不断颤抖,那颗扑通扑通乱撞的心脏好像下一秒就要从喉咙里滚了出来一样。   “卫生队离大门还有一段距离。”歪头看见冉苒身后的行李,正好做完执勤交接的哨兵好心的提醒到,“还是我送您过去吧。”   冉苒没有拒绝,她刚刚看了眼门口的场地分布图,不由得感慨以后自己八成会在这里走断腿。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身边的哨兵已经轻松地把两大箱行李拿在了手上,还走的飞快。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因为才过中午的关系,大部分战士都还在午休时间。   浓绿的树荫下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偶尔路过的列队也都走的笔直且目不斜视,最多用余光打量一下这个穿着军装的陌生女生,再阔步向前。   军营里女生本来就少。   特种大队里的女生就更是少了。   这种漂亮白净又弱不禁风的陌生女生简直就是珍珠宝儿般的存在。   冉苒一看就是那种跟芦苇杆儿似的。   卫生队在整个营区的东北角,从正南的大门朝里徒步要走上将近二十多分钟,途中冉苒还休息了一次。她左右打量着,仿佛只要用力一呼吸,就能感受到陆司丞身上淡淡地苦薄荷香气。   虽然很累,但心情还是好的不得了。   前几天收到调令的鹿鸣早早的就在卫生队的楼下等着这位祖宗了。   “报告!”见到鹿鸣,小哨兵立刻敬了个礼,“这位是卫生队新来的冉苒上尉。”   鹿鸣忍着笑把人送走了才转头捏了捏冉苒的鼻子,“看见你的名字在新调名单里的时候,我还特意打了电话给外公确认了一遍。”   “怎么,是不是觉得以后没得机会嘲笑我了,心生不甘啊。”冉苒脑袋一歪,得意的不行。   如果有根小辫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你啊你,哪天能让我省省心。”鹿鸣提上她的行李往楼内走去,边走还边说道,“冉莀这次回部队前可是特意把我叫出去训了一顿话,叫我好好关照你这个祖宗。”   “哼。你们两个不安好心的家伙,我才不信什么好好关照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的冉苒后脑勺立刻被揍了一下,疼的她龇牙咧嘴的。   “因为雪狼特种大队是隶属战区的单位,所以我们卫生队的编制也比普通连队要大一些。我们这里一共有两幢楼,后面这幢楼是大队专门给卫生队的宿舍。我们这儿的男女比例1:4,军医八名,卫生员十二名,勤杂人员若干。   一楼是药库,二到四楼是男生宿舍,五楼是女生宿舍。军医单独一间,卫生员两人一间,勤杂人员不和我们一起住。前面的是卫生楼,一共有六层。   一楼是急诊室、理疗室、消毒室和药房;二楼是四个小手术室;三楼是外科、内科、血液科的科室门诊以及病理室;四楼是两个大手术室,五楼是军医的办公区域,六楼是病房。   军医一般按照各自科室进行轮班制排班,但如果部队外出集训、演习等等,我们也要派出相应数量的军医和卫生员随行。”   说话间,鹿鸣就已经脸不红心不跳的替她扛着两个行李箱上了五楼,“你是来当兵的,还是搬家来的?装了砖块吧?怎么这么重!”   “难怪你单身,不知道女孩子的东西本来就很多嘛!”冉苒把行李箱推了进去,忍不住斜了眼身后啰嗦的人。   宿舍楼一层有五个房间,冉苒住在左边中间的那个。   房间不大,里面摆着一张一米五的单人床,一个床头柜,一个衣柜,一张书桌,一个卫生间,和一个小到只能站一个人的阳台。好在从阳台看下去的风景还不错,有一个小小的器械场地和沙池,再远点就是营区的围墙和一大排茂盛的白杨。   卫生队昨天就已经将她的被褥用具都准备好了,看着满眼军绿色的房间,冉苒叹了口气。鹿鸣不由得揶揄道:“怎么,现在就开始后悔了吗?”   “谁说的,我才不后悔。只是一时间以为回到了大学,自己才十八岁而已。”进了营区之后,冉苒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站直了一些。   倒是鹿鸣笑的阴测测的,“你已经过了九个十八岁生日了。”   “是八个。”冉苒立刻纠正到。   “趁另一个新到的女军医还没来,我先带你去营区里逛逛?”懒得跟她耍嘴皮子,鹿鸣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特种大队的营区很大,卫生队的两幢楼位于东北角。   正北有一大片整齐地宿舍楼,里面住着四个中队的战士们。正东是行政宿舍楼和行政楼,住着中队长以上的军官以及作战室等等。东边再过去一点是一幢五层的思德楼,下面两层是会议室和礼堂,顶楼是借阅室,最后是三个食堂和车队。西北角是重兵把守的军火仓库和后勤保障仓库,正西就是规模巨大的训练场。   还没到两点,训练场里的泥潭已经是热火朝天。   “我听说,你们这儿有一个叫陆司丞的呀。”正午的日头很大,即使站在树荫下,冉苒也不由得眯了眯眼。   从她嘴里听到这个名字,鹿鸣似乎有些吃惊,不由得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似乎在她漫不经心的眼底又看不出什么,于是顺手一指,“看到了吗?站在泥潭边上拿着扩音器的那个教官就是你说的陆司丞。”   此时此刻的陆司丞正双手插在腰上,时不时冲泥潭里已经脏的分不出妖魔鬼怪的战士们喊着什么。折起的袖子下露出光裸的小麦肤色,肌肉也因为使劲的缘故,起伏有度。   他站的笔直,如同一棵永远不会长歪的树,孤独又坚韧的站在风霜烈日之中。   冉苒眯着漂亮的眼睛看了很久,眼皮有些微微发烫,就连迎面吹来的风都带着些许的灼热。   中间训练休息,一群泥人闹哄哄的从黄黄的泥潭里爬出来,就头也不回的往冉苒和鹿鸣所在的树荫下跑,反倒是陆司丞戴着厚重的黑色墨镜跟在大部队的最后不紧不慢的走着。   整洁的作训服被折叠在手肘上下的位置,骨节分明的手指插着腰带,除了那双黑色的军靴上沾了些泥点子之外,整个人都干干净净的散发着冷冽的气息,就连那张冉苒垂涎已久的脸也被帽檐遮去了大半。   但即使在这样,冉苒还是看清了他嘴唇很自然的拉成一条紧绷且锋利的弦,刀刃似的细密睫毛被风吹的一抖,冻成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此时此刻正一步一步穿过灼灼的太阳,往她这里走了过来。   冉苒眼角的笑意也随着距离的缩短而愈发丰盛。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陆司丞。   帅气的一塌糊涂。 第49章 你怕死吗2   “好久不见啊,陆司丞。”   原本一众站在边上咕嘟咕嘟往嘴里灌白开水的泥人们听见冉苒居然敢光天化日之下这么直呼陆司丞的名字的时候,惊得统统看了过来,纷纷打量起面前这个白净的陌生女军官。   要知道,除了首长之外,整个雪狼谁敢这么叫这个阎王啊!   难道是嫌命太长了吗?   被点到名的人歪过头,越过人群很快就看清站在鹿鸣身边正冲着自己笑的眼睛弯弯的冉苒,小小只的缩在人堆后面努力地伸着脖子朝这边挥了挥手。   “这位就是我们卫生队今年新来的军医,冉苒上尉。”   鹿鸣往上拢了拢袖子,又向前走了两步,挡在了两个人中间向陆司丞介绍道:“陆中队长上次在任务结束之后不是去过总院体检了吗,那时候应该已经见过她了吧。她之前也是林昊的主治医生,是洛城总院里数一数二的神经外科大夫。   要知道,如果她没走的话,过一段时间都能升副主任了,总院的院长可是特别舍不得把她放走。”   “没想到是这么优秀的医生。”陆司丞先是有些吃惊的挑了一下英朗的眉毛,然后不由自主的跟着冉苒露出一点笑容。好在他戴着的墨镜早已将眼底的亮光悉数遮去,不然一定会被周围看热闹的混小子们嘲笑很久的。   只是微微扬起的嘴角没一会儿就在鹿鸣的介绍下收拾的一干二净。   “对啊,她是真的很优秀。以前是我念军医大学时的学妹,也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捣蛋鬼,小时候没少惹祸,只会来找我哭鼻子。不过上了大学之后,小丫头也长大了不少,拿过很多奖的。以后还请陆中队长多多关照。”   鹿鸣宠溺的拍了拍她的脑袋,冉苒嫌弃的朝他吐了下舌头,还顺带着偷偷翻了个白眼。   瞥了一眼冉苒肩上的军衔,陆司丞随即冷着一张脸细细打量起面前这个朝自己笑的格外灿烂的小姑娘。“你好,冉医生。我是雪狼特种大队少校陆司丞,欢迎你加入雪狼。”   工整的作训服衬着面前这个男人显得格外挺拔。   但是这个客套又疏远的招呼在冉苒眼里像是划下了一道白痕,刺的人心里莫名其妙痒痒的,又不知道该从哪儿挠起。   于是她嘴巴一撅,忍不住开口揶揄道,“呀,原来在你们特种部队当后勤兵的战士,军衔都能这么的高啊。”   着重在后几个字上咬住了音,说完,冉苒冲陆司丞笑的皮笑肉不笑。   陆司丞被她噎了一句,才想起来自己之前唬弄她的时候,那些随口胡诌的话。眉头不由得一皱,但很快又松开,只是墨镜下的脸依旧面无表情,“冉医生说笑了。”   说完,他朝身边的鹿鸣点了下头,就头也不回的往训练场上走去,留下一个笔直的背影在热烈的阳光下燃烧成刺目耀眼的浓绿暗黑。   一众被泥巴糊了脸的小伙子们特别有眼力价的立刻知道了自家中队长今天的心情并不怎么美好,连忙跟着他一起跑回了训练场。   像是夏天里突然刮起的一阵风,呼啦啦的吹来,还没等降下温度又呼啦啦的散去。   “我之前看他的体检报告上的那张照片,军衔好像还是上尉啊?”冉苒点了点嘴唇,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远处正在监督战士们训练的陆司丞,若有所思的问。   “这还不是因为出生入死的任务次数多了,自然就升衔了。前段时间的那件事情之后,回来就升少校了。倒是你,从哪儿风言风语的听说的他是后勤兵的?他可是雪狼的宝贝疙瘩,一中队的中队长啊。”   目送陆司丞走远,鹿鸣站在阴凉处眯着眼,忍不住促狭的笑道,“不过小姑娘你这么不择手段的追来这儿,就是为了他吧?”   “回答正确!难道你不觉得你们这位陆少校很值得我千里迢迢的追来吗?”冉苒的眼睛由始至终也没离开过陆司丞的背影。   即使一边和鹿鸣说这话,一边也是捧着脸看向站在太阳底下的人,潮湿的眼睛里全是初夏里明晃晃的阳光。   “冉大小姐,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先去卫生队收拾好你的行李呢?一起来报到的军医,已经等你很久了。”鹿鸣敲了敲她的脑袋,出声提醒到。   这次一起来雪狼报到的军医只有两个,还都是女生,前些天冉苒从鹿鸣那里得知这件事之后特别高兴,当然一起高兴的还有整个大队里的士兵们。   普天同庆。   “你好呀,我叫夏枳,之前是在711部队医院上班的骨科医生。”这边鹿鸣送冉苒回到宿舍没多久,隔壁的人就抱着一大堆零食屁颠屁颠的跑过来串门了。   夏枳天生长得一张娃娃脸,笑起来的时候嘴角边上还有一颗深深的梨涡,尤其是现在单穿一件军绿色的军衬,更是显得年龄特别小的样子。   如果这不是在部队宿舍楼里遇见的话,冉苒都要以为面前的夏枳是一个还没十八岁的未成年人了。   “你好。我是冉苒,总院神经外科。”冉苒连忙搬出房间里仅剩的一把椅子递给她。   “我听说过你的,洛城总院的大神嘛!”说话的人睁着玻璃珠似的眼睛,“之前你在我们医院参加的那场会诊,因为我有参加的。那时候还觉得你特别可望而不可及,没想到我们现在居然能面对面的坐在一块儿说话!”   冉苒记得那次会诊,她其实很少外派到其他医院的,所以那次记得很牢。病人因为一次打架闹事,被人用砖块砸中了太阳穴,头盖骨向右压住了嗅觉神经,致使闻不到气味。   那次会诊的专家几乎都是大神级的,冉苒一直以为自己是去学习的。听到夏枳这么说,她笑了笑,没想到自己还能被人记住。“什么大神,现在来了这儿就是战友。”   夏枳也不客气,把怀里的东西往桌上一堆,笑嘻嘻的就坐了下来,一边拆零食包装袋,一边问冉苒为什么会来这里跟着一块儿吃苦。   冉苒笑眯眯地歪着脑袋,一副特别认真诚恳的模样。   “我说我是年少轻狂,热血沸腾的想要为了报效祖国才来这儿的,你信不信?”   “我当然信啊,因为我也是这么和我们院长打的报告,我记得我自己满篇写的都是这类的大实话呢。”夏枳咔哧咔哧的啃着薯片,说起话来的时候也摇头晃脑的透着一股可爱劲。“所以,真实的原因呢?”   “为爱亡命走天涯?”冉苒挑了挑眉毛。“勇敢又低俗?”   “嗯,你说的这个我也是信的。”   把还没吃过的薯片袋子往冉苒手里塞,夏枳拍拍手上的渣渣,又指了指楼下的公告栏上的光荣榜,“我刚来到这儿的时候就看到你一个人在那个地方站了很久。等我在卫生间里洗完床单出来一看,你还在那儿站着。当时我就在想啊,上面一定有你很在意的人。”   听她这么一说,冉苒的那张老脸红了个透心火热。   原来我喜欢你的那颗心呀,都不用等到说出口的那一天,就已经早早的从眼底跑了出来,昭告全世界了。   “那你呢?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为了转移话题,冉苒连忙开口打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不过说起这个,冉苒是真的有些好奇,面前的这个小姑娘总不会是和自己一样不着边际的理由吧?“711的骨科可是全国都很有名气的。”   “是很有名啊。我来这里之前,我们科室的主任就轮番不停地跟我念叨了好几天,说什么大好的前程别放弃了,还说什么来这里当军医可苦了,不仅经常突然外出演习,而且很有可能会被派驻到边境去。”   夏枳耸了耸肩膀,似乎对自家主任的耳提面命有些不以为然,“但是你知道吗?这里食堂的伙食是整个战区最好的了,甚至比空军的食堂都还要好吃很多呢。我早之前跟着其他主任医生来这里会诊的时候吃过一次。   回去之后,每次想到这儿的红烧肉、酱醋茄子和油焖青菜,我的口水就都要流下来了。”   只是因为这个?   听她这么一说,冉苒不由自主的认真打量了一下胸前没有二两肉的夏枳之后,内心忍不住感慨万千道,果然这辈子的瘦子都是上辈子的贪吃鬼变的。   两个人又天南海北的闲话了几句,在决定晚上一起去尝尝夏枳不断推荐的食堂大厨烧的菜之后才散场的。   送走了夏枳回到房间里关上门,冉苒用力地把自己丢在椅子里,仰着脑袋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一室寂静。看着看着,她突然慢慢笑了出来,然后越笑越大声,直到呛得自己猛咳嗽了几下。   终于不用再隔着群山和人海,也不用再不断地被疯狂生长的思念撕扯着神经。那种想要见到你,就能立刻见到的日子,是只要想想都会从梦里笑醒啊。   原来——   喜欢你是真的。   对你一见钟情是真的。   想一直都喜欢你也是真的。   原来。我是真的,特别喜欢你。 第50章 你怕死吗3   晚上六点才过,整个营区都已经燃起了灯火。   洗过澡的冉苒百无聊赖的站在走廊上等夏枳一起去吃饭,耳边听到的除了初夏夜晚的蝉鸣,全是战士们激情澎湃的口号声响彻整个营区上空,带着清爽的树叶香气,一点一点填满每个人的耳朵。   冉苒和夏枳被分配到了第一食堂就餐,她们到的时候食堂里已经安安静静的坐满了刚刚下训的战士们。   冉苒被他们打量的有些发毛,她知道是因为她们两个的缘故,所以大家都不能开始动筷子,而且还要一直保持着标准挺拔的坐姿,一声不吭。   “你们坐这儿。”鹿鸣是卫生队的队长,自然要招呼这两个迟到的生瓜蛋子。   冉苒抬眼就看见陆司丞也坐在那一桌,冷着一张脸在鹿鸣的招呼里淡淡地往这儿扫了一眼,并没有把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过久。   她们刚一落座,那边就开始吃饭了,呼啦啦的声音吓得夏枳忍不住一抖。   “下次早点来,别让人等。”陆司丞幽幽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冉苒就正好坐在他右手边,歪过头就能闻见他身上苦甜苦甜的味道。   “知道啦。”夏枳偷偷地朝冉苒吐了吐舌头,今天的餐盘里有她心心念念的红烧肉,自然也就不是很在意陆司丞说的话。   可是冉苒在意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见陆司丞用那种冷冰冰的口气和自己说话,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想到下午在训练场他装作不认识自己的样子,冉苒原本还有些小雀跃的心里突然憋上了一口莫名其妙的气。   可偏偏她又不能和陆司丞生气,毕竟的确也是因为她迟到了,才让训练了一整天的战士们饿着肚子等她开饭。   “这个小丫头打小就是个混头子,没少给我惹麻烦。”鹿鸣斜眼看见冉苒似乎也不怎么高兴的扒拉着米饭,连菜也没吃一口,连忙出声打了个圆场。   “现在混头子也能在医院救死扶伤吗?”   口气可呛了。   被他这么猝不及防的一说,鹿鸣先是愣了一下。其实不光是鹿鸣,整个饭桌上一块儿吃饭的人都懵了。   陆司丞虽然平日训练的时候都是摆着一副阎王脸,严肃刻板的一点也不留情面。但私底下还是一个普通的男孩子,经常和他们勾肩搭背的打打闹闹,说些不着边际的浑话。尤其是对才入营的新人更是格外照拂,特少见到他这么夹枪带棒的讲话。   “所以这不是来部队好好锻炼锻炼嘛。”鹿鸣小声地嘀咕了两句。“她刚毕业那会儿,可不愿意下连队了呢。”   “既然当初不愿意来,现在也未必能吃什么苦吧?”陆司丞目不斜视的继续吃着自己餐盘里的饭,“雪狼现在是什么混头子都能随便来锻炼的地方吗?”   鹿鸣这下明白了,合着陆司丞今天就是不高兴了,所以不管自己说什么都是往枪口上撞。于是他紧紧地闭上嘴,把接下来的话吞进肚子里,不敢再惹毛这个心情不好的家伙。   这边的冉苒憋了一肚子无名火,又不好趁着这么多人面和陆司丞嚷嚷,只能用力地扒拉着勺子泄愤。   “祖宗……”鹿鸣悄悄地碰了碰她的胳膊,“苦瓜拿来,我替你吃。”   冉苒从小就挑食,尤其不爱吃苦瓜,鹿鸣以为她是毛病犯了,怕她再这么扒拉下去又会惹来麻烦,于是凑了过去,把她餐盘里的苦瓜统统挑到自己的盘子里。   一旁的陆司丞把一切都看在眼底,冷哼了一声,“这不吃那不吃的,是准备饿死在这里吗?”   “跟你有什么关系!”冉苒终于忍不住了,小声地吼了过去。   陆司丞啪的一下放下了筷子,惊得周遭一众人连忙低下头快速的扒起了碗里的饭。他冷声冷言的说到,“你跟我能有什么关系。”   听他这么一说,冉苒突然觉得自己委屈透了,脸皮厚厚的跑来这里,以为能尝到什么甜头,结果才一个下午就已经满嘴玻璃渣。   她瘪着嘴死死地盯着又开始吃饭的陆司丞,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冉苒愤愤的扒着饭,使劲的憋着马上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把米饭吃完,连带着最讨厌的苦瓜都吃干净了。   食堂里渐渐没了人,最后只剩下陆司丞和罗见两个人并排坐在桌子旁。   “你吃醋了啊。”罗见突然幽幽的冒出一句。   陆司丞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又继续吃着餐盘里剩的菜,“没有。”   “上回在医院大厅里见着她和其他男人,你也是这副表情。”罗见是A组的副组长,也是他的老搭档了,当初和陆司丞同一批进的雪狼。“你喜欢她啊?”   陆司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用筷子划拉着空餐盘,跟没听见他说话似的。   过了好一会儿,才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句。   “到哪步了?”   “一步都还没走。”   “你下午突然臭脸,是不是也是因为鹿鸣说他们俩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还是人家师兄什么的?”罗见忍不住想笑,“所以你就因为人家是青梅竹马,听来听去都没你什么事儿,就在这里说些不着四六的话气她啊?你说你自己幼不幼稚呀,陆司丞。”   食堂天花板上垂着明晃晃的白灯,笼罩着这个男人的侧影,硬挺的如同一块锋利地石头。   “那又怎么样。”   “是不怎么样啊。”罗见靠着塑料椅背,挑着眉毛摆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可人家鹿鸣能温柔体贴的给冉医生挑苦瓜,你却在这里摆臭脸。赶明儿再好的姑娘,就要给别人追走咯。”   “无所谓。”说完,陆司丞收拾好餐盘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往洗水槽走了过去。   罗见深刻的了解陆司丞的个性,知道他向来不爱和别人说这些。可看他这一整天反常的表现,就应该不像他自己说那样无所谓,心里其实也挺在意冉苒的。   不然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爱耍脾气的人。   气死活该。   ……   陆司丞站在卫生队宿舍楼楼下抽了第十一根烟之后,整幢宿舍楼只剩冉苒那间房间的灯还是亮着的。   他一晚上都在思考同一个问题,到底是要先和冉苒说对不起,还是要先说我很想你。   我很想你,从离开你的下一秒开始。   冉苒出来给他开门的时候,眼睛还是肿的。   “有事吗?陆中队长。”她的声音瓮声瓮气的,堵在门口也似乎没有打算让他到房间里面来的样子。   陆司丞也不吭声,就这么直挺挺的站在门口,一言不发的看着她低低地脑袋顶。   她的头发好像又长长了一些。   和上次见面的时候比,好像又瘦了一点。   “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要睡觉了。再见,陆中队长。”说完她往后退了一步,眼见着就要关上门,一直站在原地的陆司丞眼疾手快的把自己顺着门缝塞了进去。   冉苒气结,想要把他推出去,可他却先一步关上了门,顺带抓住了她的手腕,转了一个方向,把她堵在了自己和门板之间。   “陆司丞!”她忍不住低吼了一句。   陆司丞挑了挑眉,“小声点,我听得见。”   “你来这里要干嘛!”冉苒原本还试图想用自己自由的那只手把他推开,可是试了一次之后就决定放弃了。   面前的哪里还是个人!分明就是一堵墙!一堵石头砌成的墙!还糊满了水泥!   房间另一头的落地窗大敞着,初夏入夜之后还是有些凉的冷风吹了进来,窗帘软软的被卷成一个小小的花。   “这句话是该我问你吧。”陆司丞低低地声音从头顶上倾泻而下,满满的塞满了她的耳朵。“你来这里干什么?”   她的脸又很不争气的红了一个色号。   “我还能干什么!手都要被你折断了!”气急败坏的甩了甩被他捏在手心里的手腕,冉苒发现自己根本挣脱不开这个人!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一样的话,两分钟之后陆司丞原封不动的又还给了冉苒。   他低着头,眼睛一直都没有从她的身上挪开过。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了。   久到眼睛一闭起来都是她的样子。   好久,冉苒才温吞吞地问了一句,“见到我来,你就一点也不吃惊吗?”   “吃惊。”陆司丞倒是老实的回答到,“你在总院犯错误了?”   “我在你眼里就是犯了错才会跑到这里来的人吗?!”   他不置可否的站在原地没吭声。   要知道雪狼这种鬼见愁的地方,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好端端的怎么会来这个阎王殿吃苦受罪?   “那见到我来,你是不是不高兴?”她垂着脑袋,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在距离自己那双人字拖鞋不到十公分的地方,是陆司丞那双擦得锃亮的军靴。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这回陆司丞没有正面回答。因为毕竟这是特种部队,对于像他这样级别的人,对外还是有一定的保密等级的。   “你们当初的体检报告是我送来的呀。”她伸出脚,偷偷地往那双军靴边缘挪了挪。   “你家里不知道特种大队是什么样的地方吗?”   “知道啊,我全家除了我妈都是军人。”又偷偷挪了一点点。“就连我奶奶当初都是文工团的老兵。”   “他们愿意让你来?”   “我好歹也是个正经八百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军医大学毕业的上尉,来部队服役不是很正常吗?”再偷偷地挪过去一点。   “以你现在的状况,并不适合来这里。”   “作为军医,我们可是每年都有下连受训的。所以不论是体能还是持枪,不会比普通连队的战士差很多的。”   就快要碰到一起了。   “现在医院的军医都得下部队学习历练之后才能升衔吗?”   “并没有这个规定。”   再往前拱一点点。   “我们这里是快速反应单位。”   “我知道。”   “我们这里的卫生队不比总院轻松。”   “我知道。”   “特种部队每年都会有伤亡指标。”   他的声音依旧沉稳的如同千年不起波澜的湖水。   听到陆司丞这么说,冉苒先是愣了一下,她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只是没想到他能这样轻易地说出来。   陆司丞说的这种伤亡指标并不是针对任务行动,而是日常训练和演习。在这些指标的名单里,自然也包括像她这样的后勤兵种。 第51章 你怕死吗4   陆司丞等了半天也没有等来她的回答,以为她被吓到了,心下有些莫名的苦涩,但他又很快的释然了。毕竟这里是个离死亡很近很近的地方,尤其是像他这样的人,每次都像是捡回一条命一样。   他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突然她闷声闷气的点点头,“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选择来这里?”   喉咙一紧,陆司丞自己都没察觉这句话说的有多么小心翼翼。“其他单位这次也有上报军医名额的。”   “因为你在这儿,所以我就来了。”冉苒说这话的口气还是淡淡的,仿佛在谈论明天吃什么,今天的天气怎么样。   不为什么,只是因为你在。   她依旧低着头,所以没有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盛光。   “我没有在和你开玩笑。”偷偷藏起心里不断蒸腾而上的雀跃,陆司丞梗着脖子说。   “你知道吗?当你的那位战友浑身是血,生死未卜的推到我面前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希望这个小组里没有你。很自私吧?可是我也知道,你是真的敢去死,豁出命也要完成任务的那种。”   “那你怕吗?”   那只握着她手腕的手掌带着高半度的温热,直抵她的心脏。   “陆司丞。”在两双脚终于碰到一起的下一刻,冉苒终于抬起一直垂着的脑袋,眼里全是陆司丞那张沉在阴影里的脸。   “那你怕死吗?”   一阵不言语的安静。良久,才听到陆司丞一句,   “怕。”   “所以呀,我来了之后你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做那些你认为值得豁出命去做的事情。”冉苒说的格外云淡风轻。   她自顾自的踮起脚尖往他身上靠了靠,“反正不管怎么样,到最后我都会再拼了命的把你从死神手里抢回来。”   这就是我来这里的原因。   陆司丞看着她不说话的样子显得格外深沉,那双清亮的眼底全是走廊外满天星星和,星星下的她。   “现在高兴我来了吗?”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近的只要冉苒再往上凑一点,就能没有距离。   陆司丞突然松开一直抓着冉苒的手,并且往后退了一步。一瞬间,亮光铺满了他整张脸,没有任何表情的一张脸。   “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根本不需要你做出这么大的牺牲。”说完,他推开冉苒身后的门,走了出去。   冉苒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在耳朵里变得稀薄,才缓缓地吐出那口一直憋在胸腔里的气。   多希望我的欢喜和你是一致的,也多希望你接下来的人生能与我有关。   ……   冉苒来的这一段时间部队刚好都处在集体休整的状态下,所以整个营区都显得格外的热闹。大队除了平日里的日常训练之外,连个基本演习都没有。   都快要闲的发毛了。   冉苒今天轮班到医疗保障工作,从早上天没亮就被外派发配到跟着一中队进行训练。虽然不用跟着大部队一块儿进行武装越野,但是山里的蚊子还是咬的她心烦意乱。   夏枳偷溜出来看她的时候,她正百无聊赖的坐在树荫下的简易帐篷里,有一下没一下的用夹纸板驱赶着周围无处不在的蚊子,顺便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四百米障碍里如火如荼训练的战士们发呆。   这该死的荷尔蒙啊。”冉苒和夏枳坐在帐篷下,捧着脸看着眼前一个个被汗水泡湿的人从面前跑过,即使画着浓重的迷彩也依旧抵挡不住浑身上下散发出的热血气味。   怎么不让人垂涎三尺的疯狂着迷啊。   “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只为了能每天从早到晚的和这些行走的雄性荷尔蒙生活在一起,我都能义无反顾的把自己扎根在雪狼这片肥沃的土地里啊。”   面对着一群热火朝天的大好青年们,夏枳那双漂亮的眼睛闪闪发光的都有些应接不暇了。直到这群人呼啦啦的跑远,她终于忍不住感慨道,“还有哪个部队能有我们这儿这么有福利!看看这身材,即使穿着衣服都能感受到个个热气腾腾的青春肉体,我都要失明了!”   “你怕是魔鬼来的吧?”冉苒嫌弃的斜了她一眼。   突然,她看见消失了一整个上午的陆司丞从大门口的方向慢悠悠的往这边走了过来。   趴了一个下午的人不由自主的坐直了一些。   “中队长好!”   帐篷另外一头因为中暑好不容易被冉苒一把从训练队伍里拖下来的小战士余光看见陆司丞叉着腰走进来,连忙从简易的行军床上翻身爬了起来,标标准准的朝他敬了一个军礼。   陆司丞嗯了一声,眼神扫了一眼床旁的点滴,幽幽的问了一句,“你什么病啊……”   小战士被他这么冷冰冰的疑问句给吓坏了,慌里慌张的把点滴从手背上扯了下来。透明的液体滴滴答答的顺着针尖落在草地上,“报告!我没有病!”   和夏枳站在一块的冉苒总觉得他这句不冷不热的话就是针对她的。   因为打从他进了帐篷起,眼神儿就没落在她身上一秒钟,就连礼貌地招呼也被省略。   自然而然也就彻底忽视了她们两个人的敬礼。   胸口又一次鼓足了闷气,提不起咽不下又无处发泄的那种,憋得马上就要爆炸了。   来这里之后真的很容易生气啊。   “没有病还留在这里,是准备生根发芽,还是开花结果?”陆司丞淡淡的瞥了眼还在滴水的针尖,说话的口气依旧波澜不惊的。   “他刚刚武装越野回来之后有些中暑了,所以他不能再继续进行训练……”站在陆司丞身后的冉苒飞快地挡在他们两个之间,“我是医生,也是我让他下来的,你不要怪他。”   听她这么一说,陆司丞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冷笑,不由得啧了一声,“我怪他了吗?”   冉苒低着脑袋飞快地摇了摇头。   “原来在冉医生的心里,我就是这么一个不讲道理的人啊。”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口气特别呛。   带着浓浓的火药味。   可从他的口气里根本听不出所以然,于是冉苒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个人之间那点可以忽略不计的距离。   可没想到,陆司丞紧跟着她的脚步往前跨了一大截,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   两个人的呼吸都混在了一起。   苦薄荷肥皂和医用消毒水。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冉苒又悄悄地咽了咽口水,再往后退了一小步,顶上了身后的简易铁皮医疗柜,发出哗啦啦的声音。“陆中队长你不要误会呀。”   “已经误会了。”对面的陆司丞突然伸出手扶住那个摇摇欲坠的柜子,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头说到,“现在在等你解释。”   说完,也不等冉苒反应,就直起身回到了疏远的距离。陆司丞两手掐在腰上环顾了一圈简易的帐篷,“卫生队搭个简易柜子都这么烂。”   “难道你要来帮忙吗?”一旁的夏枳突然开口,声音糯糯的像是泡了蜜糖水的糯米糕。   闻声,陆司丞抱着胳膊瞥了眼站在冉苒身边的夏枳,却没有搭腔。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夏枳歪着脑袋,摆出一副仿佛自己问的理所当然的模样,“以后陆中队长都要来卫生队帮忙搭帐篷吗?”   陆司丞弯弯嘴角,没作声,径直往帐篷外走。猫在一旁的小战士连忙跟上,太阳晒得他们身上的军装明晃晃的好看。   “你说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若有所思的顺着冉苒的目光向外看。   陆司丞走的很快,小战士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远远望去,两个人都是特别挺拔的那种,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就长了身积极向上的骨头。   直到看不见人影,冉苒才心满意足的重新坐回靠背椅上,“就是如果你再啰嗦就把我们的脑袋拧下来的意思。”   夏枳趴在桌子对面的位置,撅着嘴满脸嫌弃的说道,“像陆中队长这样浑身都是刺的男人,大概只有你会喜欢吧。”   “可能是那天的太阳太亮,所以没看清吧。”冉苒虽然有些吃惊夏枳居然察觉了自己是为了陆司丞来的这件事,但还是大方的承认了下来。“不过,他真的长得越来越好看了啊。”   眉目俊朗,冷冷清清的眼底又总是藏满热烈沸腾的焰火。   走远了的陆司丞面儿上依旧云淡风轻,但心里却突然噗呲噗呲的像是有无数的小烟花开满了整颗心脏,五彩斑斓的灌满每一条神经末梢。   忍不住想要偷偷笑出声。   特没出息的那种。   晚上食堂集合吃饭的时候,冉苒再次因为洗澡迟到,整个食堂就剩陆司丞边上还有空位了,她只能硬着头皮坐下去。   “你刚刚是去洗澡了,还是在忙着煮自己?”陆司丞夹了一筷子菜到嘴里,瞥了眼冉苒还有些湿漉漉的头发,忍不住问到。   冉苒呆呆的啊了一声,显然没明白过来。   陆司丞大概是觉得自己的幽默有点冷场,低头哼了一下转开眼,“下次记得把头发吹干再出门。”   “陆中队长这是在关心我吗?”这句冉苒听懂了,连筷子都没来得及放下,立刻笑眯眯地凑了过去。   像只偷喝了牛奶的小奶猫。   “是怕你脑子进水了,”陆司丞也歪过头凑了过去,然后扯出一个不走心的笑,“本来就不聪明。”   冉苒第一次发现陆司丞居然这么欠揍。   她被噎到几次张嘴却不知道怎么反驳,只能气呼呼的转过头,用力地扒着餐盘里的饭,把不锈钢的餐具折腾的叮当响。   陆司丞觉得好笑,又像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盒子,轻飘飘的放到冉苒的餐盘边上,“给你。”   “不要!”连看都没看,冉苒就用胳膊肘把东西推了过去。   “拿着。”陆司丞把小盒子直接放到了她的手肘上。   被她双手端着餐盘避转身开了。“我说了不要不要不要。”   “营地里的花蚊子和小黑虫很多。”这回陆司丞直接强硬的一把拽过她的手腕,把小盒子放到了她的手心里。   是一盒还没拆封的紫草膏。   冉苒记得卫生队的药单里面没有这个。   当时她提过一次,可用鹿鸣的话来说就是这一群糙老爷们个个都是连蛇鼠野兽都不怕的主儿,还会怕蚊子吗?   况且蚊子能叮的进他们的铁皮吗?   异想天开。   “哪儿来的呀?!”   看着手里安安静静躺着的紫草膏,冉苒很是惊喜。要知道,她在营地里这一个月几乎都快要被蚊子抬走了,不管是在房间里还是户外,驱蚊水和蚊香都没有起到任何本质上的作用。   这里的蚊子就和这里的人一样,生命力顽强到无坚不摧。   在敌占区渗透的很彻底。   “偷来的。”   冉苒拿着膏药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的歪头看了眼一本正经瞎扯的陆司丞,又看了眼全新的药膏,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第52章 你怕死吗5   “偷东西被发现的话……应该是会被处分吧……”   冉苒说着话,眼睛还不忘偷偷瞄着来来往往的人,速度麻溜的把‘赃物’藏进了作训服的口袋里。   顺带拍了拍才安心。   看着她脑子死机的样子,陆司丞勾了勾嘴角,眼见食堂里的人陆陆续续都走的差不多了,决定不再跟她在这里胡说八道,“你来的这里的前一天顺道买的。”   身边的小姑娘忍不住啊了一声,心里莫名其妙被塞进了一大把草莓味的方糖。   她原本还想腻腻的凑过去揶揄他一下,可没想到陆司丞先一步端着餐盘站了起来就往水槽走,只能悻悻地在他身后应了一句谢谢。   “以后出门不管去哪儿都要带上。”他临走前又嘱咐了一句,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那种。“用完了再跟我说。”   就像是在交代手下的那群战士接下来的工作一样。   冉苒嗯了一下。   ……   熄灯之后,夏枳偷偷摸摸的抱着被子蹿到了冉苒的床上,非得缠着她问起陆司丞的事情。冉苒轮值了一整天困得不行,回答的也含含糊糊的说了个大概。   “所以就只是因为他长得好看,你就决定来这儿吃苦受罪了?”夏枳的脑袋从被窝里伸出来,紧紧地靠着冉苒的肩膀。“这么草率的吗?”   “人活着本来就是很草率的一件事。”冉苒的眼睛都快要闭上了。“可他偏偏就是那个我想要郑重其事对待的人。”   关于你的一切,我都非常慎重。   “和这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男人在一起谈恋爱,到底是种什么感觉呀?”夏枳忍不住咂咂嘴,“会不会很辛苦哇。”   “只要他一靠近,我就会立刻手脚发麻。”   “手脚发麻的话……”夏枳非常认真地趴在她的肩膀上,就着窗外的灯光,大大的眼睛闪亮亮的像是一颗会发光的星球。“不是因为末梢血液流通不畅而导致的原因吗?”   “即使我们之间隔着几百个人,我也能一眼就找到他。”冉苒低笑了出声,昏昏欲睡的声音还带着一些奶味,“他碰我的时候,我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所有的一见钟情大概都会像诗里写的那样,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碰?”耳聪目明抓住关键字的夏枳整个人都清醒了,手脚麻利的从被子里坐了起来,声音也不由自主的拔高了许多,“他还碰过你?!”   冉苒没听明白,迷迷糊糊的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对呀,还是他在医院住院的时候……”   “哇……”夏枳捧着热乎乎的小脸,斜眼看向躺在被窝里已经快要进入昏迷状态的冉苒,眼神都变得暧昧不清起来,“果然还是当兵的身体素质好哇……”   脑子困成一团浆糊的人根本没有意识到这里已经有人的想法很危险了,呆呆的应了一句就把脑袋整颗塞进了被子下面,这样呆气的模样让夏枳笑的更是意味深长。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如果过了很久你还会因为他的触碰脸红心跳的像第一次心动时那样,那么,无论如何一定要排除万难的把他睡到手。   这样才算没有白白辜负那些为你欢喜的日子呀。   “真的好期待他也喜欢你的那一天啊。”夏枳躺回被窝里,乖乖巧巧的伸手抱住冉苒的胳膊,由衷的感慨。   我也很期待。   期待你朝我走来的那一刻。   到时候,我一定会义无反顾的向你跑去。   头也不回的那种。   那你也一定要稳稳地接住我呀。   ……   第二天早上鹿鸣来办公室找冉苒,夏枳正仰着一张没睡醒的脸在旁边疯狂的往人中和太阳穴上涂白花油。   满屋子的刺鼻味道让鹿鸣嫌弃的不行。   “照你这么个用法,是不是要把白花油一口闷才比较有用?”   回应他的是夏枳有气无力地白眼。   大队从后天开始,将以各个中队为单位开展为期一周的防恐对抗赛,涉及比赛的区域包括原始丛林、滩涂、海洋以及虚拟城镇。   卫生队的军医们除了留守值班的,几乎都被派出去了。他们需要被安排在各个比赛点外,夏枳被分到了海边,冉苒要和一中队一起去往原始丛林区域待一个星期。   偷偷瞄到冉苒抓到的阄上大喇喇的写着原始丛林四个字,夏枳笑的贼眉鼠眼的,“你不是最怕蚊子多的地方吗?要不要我和你换换啊……”   “才不。”冉苒一把揉皱了纸条,嘚瑟的朝夏枳甩了甩脑袋,“我这叫天遂人愿。”   另一边的陆司丞就没这么好过了。   他把腿翘到桌沿上,略显烦躁的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眼睛一直盯着大门口的监控屏幕。引得坐在一旁擦着枪的罗见忍不住揶揄到,“你丫的这就叫身在福中不知福。”   从值班室打来电话说有一个女生来找陆司丞起到现在,一共九分零二十秒,他整个人状态都很不正常。   在这九分零二十秒里,剩下的A组全员都在等着看笑话的状态。   “就是,如果有女孩子来看我,我都能跑出我最好的成绩了。”隆斐一边擦着枪,一边认同的点点头。   “我这不是怕麻烦人家吗?”陆司丞抬起眼皮,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盛希叼着草梗笑的哼哼唧唧的,“我看老大这是怕冉医生知道你居然偷偷去相亲,会生气的不理你吧。”   “她不敢。”指挥室门口晃进一个穿着白裙子的人影,陆司丞撂下话就把腿放到了地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好,陈老师。”   陈嘉怡本来今天是没有打算要来部队见陆司丞的,但禁不住卢雪敏絮絮叨叨的念了很久。而且自从他加了自己的微信之后,除了每天礼貌性的回复几个单字之外,从来没有主动提说要见面这回事。   好奇心害死猫,于是她主动来了。   面前的这个男人穿着深绿色的迷彩作训服,挺拔的如同戈壁滩上不畏风的白杨,头顶着一个青茬圆寸。他长了一张凌厉又禁欲的脸,深邃的眼窝里藏着的是一双深不见底的瞳孔。可偏偏浑身上下又透着一股从骨子里来的散漫劲儿,让人无从抓力。   “你好呀,陆司丞。”她晃了晃手中的蛋糕纸盒,笑眯眯地可爱,“给你做了纸杯蛋糕送过来,尝尝看?”   陆司丞没有接话,只是老老实实地给人家搬了椅子,还倒了杯水,放在了离那张桌子最远的地方。   “你就是我们大队长介绍的那位幼儿园老师吧?我经常听我们中队长提起过你。”罗见把枪收好,站起来打了个招呼。“我是罗见,你好。”   “我什么时候提过了?”坐回位置上的陆司丞淡淡地看了眼。   罗见在心里大呼这个混不吝居然这么不给人家面子,连忙上前接过陈嘉怡手上的大盒子,转移话题到,“这些都是陈老师自己做的吗?”   陈嘉怡也不介意陆司丞的冷淡,笑着朝罗见点点头,又指了指盒子向房间里其他的人问到,“对呀,你们要不要都来尝尝看?”   “看上去很好吃啊,陈老师可真厉害。”   原本坐在另一头看热闹的盛希顺着罗见的眼神,从他背后窜了上来,又瞥了眼一声不吭坐在位置上看着自己的陆司丞,转而露出一个充满坏水的笑,“只是我们这儿都是三大五粗的男人,别糟蹋了你的手艺啊。   不过卫生队还有好几个小姑娘,跟着我们总是吃些乱七八糟的,一定会很喜欢的这个的。陈老师不介意我给她们送几个过去吧?”   陆司丞脸一冷,立刻明白了盛希心里噼啪作响的小九九。   可是看着他一副‘来呀来呀,你打我呀。’的欠揍德行,陆司丞的心里开始飞快地盘算待会儿要怎么在训练场上报复回来。   听盛希这么一说,陈嘉怡立刻起身从盒子里掏出一个长木盘,摆了十个精致可爱的小纸杯蛋糕递了过去,“有人会喜欢当然是最好的啦,麻烦你了。”   盛希离开前挑衅的朝陆司丞挑了挑眉毛,更加坚定了陆司丞想要把他摁在地上暴揍一顿的决心。   “我们待会儿还要去训练,陈老师再见啊。”罗见一把拽起坐在桌子上津津有味吃着蛋糕的隆斐就往外走,完全无视脸黑的陆司丞。   “陈老师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给她的茶杯里续了热水,陆司丞问的不咸不淡的。   就和他每天的讯息一样。   听见他这么问,陈嘉怡甜甜的了起来,“因为你一直不来找我,所以我就厚着脸皮来见见你是什么三头六臂的活神仙了呀。”   陆司丞点头,“最近部队都有训练,比较忙。”   “你们这儿的位置还挺偏僻的,来一趟也不容易的,连计程车都不愿意来。”陈嘉怡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热水,没味道。   “真是麻烦你了。”陆司丞歪着脑袋,修长的手指百无聊赖的敲着桌子,发出咔哒咔哒的闷响。   “那你今天有空吗?”把杯子轻轻地放回桌面上,陈嘉怡说话的口气也轻轻的。   “嗯。”   陆司丞靠在椅背上,看着陈嘉怡也目光散漫的不知道看向哪里,回答得很心不在焉。   “可以借几个小时给我吗?”陈嘉怡笑起来眼睛里都亮晶晶的,陆司丞有一瞬间晃神。   他突然想起了距离自己四百米远的冉苒,她笑起来的样子也是这么闪亮亮的像是宇宙洪荒里最耀眼的那颗星球。   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   看到那个纸杯蛋糕了吗?   会喜欢这种甜食吗?   会因为陈嘉怡来生气吗?   会不搭理自己吗?   “这还是我第一次来部队的营区里呢,”陈嘉怡看着陆司丞突然发起呆,歪了歪脑袋,“从小我就对军营很向往,觉得当兵的都超级帅诶。待会儿你可以带我参观一下吗?”   “好。”   陈嘉怡笑着又端起了杯子,一口喝光了里面的热水。   果然没味道。   窗外灼灼烈日,偶有列队呼啦啦的跑过去,匆匆的带起卷卷被阳光熨烫而过的气味。 第53章 你怕死吗6   盛希提溜着还剩了大半盒的纸杯蛋糕,从一中队的指挥室送到卫生队的时候,冉苒正在和夏枳、鹿鸣一块儿跟着老军医在诊室里收拾着集训时需要的药物。   “哇,你们中队今天休假出去啦?”站在门口就看到盛希端着一盒甜食进来的夏枳眼睛都亮了。   自从她来雪狼营地报到之后,就一直没有能轮到休假外出,自然也就很久没吃到这么可爱的小蛋糕了。   盛希乖觉的摇了摇自己那颗毛绒绒的脑袋。   “那……这是哪儿来的蛋糕啊。”夏枳塞了一口到嘴里,蔓越莓的酸搭配着植物淡奶油的甜味,恰到好处的仿佛初恋一般甜蜜蜜的。   “该不会是哪个喜欢你的小姑娘千里迢迢送来营地的吧?”   一边含含糊糊的说着话,夏枳一边心满意足的把整颗纸杯蛋糕都塞了下去。   奶油的甜味恰到好处的中和了抹茶里浓浓地苦涩感,清清爽爽的就和抹茶的颜色一样轻快可爱。   听她这么问,冉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边把柜子深处的生理盐水往外挪,“盛希本来就长得好看,考核还总是拿前几名。现在又有女孩子追的话,你们一中队那些兄弟可不得羡慕死啊,没有揍你一顿泄愤吗?”   盛希有些促狭的眯了眯那双漂亮的丹凤眼,看了眼正背对着自己整理东西的冉苒,又飞快地把这个快要藏不住笑的眼神收了回来,一本正经的立正答道:“是我们中队长的相亲对象送来的!中队长让我拿过来给你们尝尝看味道如何!”   字正腔圆。   发音准确。   咬字清晰。   气沉丹田。   铿锵有力。   冉苒背对着他,拿着玻璃生理盐水瓶的手一紧,差点掉在地上,砸到自己的脚。   “你们中队长的什么人?!”夏枳歪头看了眼明显慌张了的冉苒的背影,说话的声音也不由的拔高了一些。   “相,亲,对,象!”   这回,夏枳看着冉苒的眼神都黏黏糊糊的。   “你们中队长去相亲了?!”夏枳收回了还想再拿一个的手,这个时候她一定要和冉苒同仇敌忾才行啊!“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盛希这回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乖巧的在医务室中央站的挺拔笔直,“就在中队长出院的那天晚上!是我们大队长亲自给介绍的幼儿园老师!”   冉苒这下转了过来,眼神幽幽的扫过桌子上还没拿出来的纸杯蛋糕,又抬眼扫过盛希那张硬朗的脸,“那是谁送来的。”   “是那位陈老师今天早上亲自送过来的!”盛希站的笔挺笔挺的。   听他这么说,夏枳心想如果这些话被陆司丞听见的话,一定会忍不住想要踹死他。同一时刻,盛希也想到了陆司丞那张臭脸,于是忍不住补充了一句,“陈老师现在正和中队长在指挥室里谈话!”   他还没等来陆司丞的臭脸,冉苒的脸就先暗了下来。   她拿了一个上面顶着草莓的蛋糕,装作若无其事的塞在嘴里咬了一口,酸酸的口感立刻包裹上她的舌苔。   冉苒咂咂嘴,面色晦暗不明的又放回桌子上。“很好吃,也替我们谢谢你们中队长和他的相,亲,对,象。”   咬牙切齿。   “我看啊,你们一中队以后都别来了。”   倒是一旁的夏枳虎着脸把空盒子塞回到盛希的怀里,还没等他站稳,就开始往外赶人,“省得我一个不注意,就把你们的嘴都缝在一块儿,可就不太好了!”说完,她用力地甩上门,钢制的防盗门差点撞断盛希的鼻子。   “居然还敢上门来造反,我看他们都是活腻歪了。”   夏枳气呼呼的坐在椅子上,顺手拿了一个新的抹茶蛋糕咬了下去,“你说老虎才不吃肉几天呀,还真当我们都是啃草的羊崽子了。”   “你这都是从哪里学来的形容词?”一旁正在登记药品入库的鹿鸣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夏枳撅了撅嘴,老大不高兴,“就是食堂烧红烧肉的郑师傅呀……”   “我看有的人怕是已经在心里偷偷哭鼻子了吧?”鹿鸣斜斜的看着蹲在地上忙忙碌碌的人,揶揄到。   蹲在箱子前整理纱布的人闷闷地答到,“我才没有。”   “就不怕陆司丞被别人先叼走了吗?”   “我貌美如花似天仙,”冉苒扬起脑袋横了他一眼,“才不怕。”   “那谁心里难受,谁就是小狗。”鹿鸣收拾完最后一瓶药,转身弯下腰,刮了一下她的鼻尖。   “汪……”冉苒皱了皱鼻子,冲着鹿鸣做了个鬼脸。   ……   陆司丞放在作训服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   提示有一条未读微信。   10:45朱雀:【报告,战略物资已送达指定位置。】   陆司丞忍不住挑了挑眉毛,还没来得及回复,聊天界面上又接二连三的跳出新讯息。   10:46朱雀:【有人欢喜有人愁。】   10:47朱雀:【敌方下了最后通牒,让我们中队的同志们都要小心,不要被缝在一起。】   10:47朱雀:【希望你从现在开始自求多福。】   10:48朱雀:【同时,为了我们的身体健康。】   10:49朱雀:【卫生队的姑娘都是带尖针的仙人掌。】   10:50陆:【下午训练场见。】   10:51朱雀:【???老大你这是想干嘛?】   10:52朱雀:【公报私仇?!】   10:52陆:【希望你从现在开始自求多福。】   看到老大把自己的话原封不动的换给自己,盛希突然觉得自己可能要凉了。   他拎着空盒子站在卫生队大楼的走廊上看着手机屏幕,突然觉得后脊梁一阵一阵的往上冒着冷气,仿佛看到了当年魔鬼月集训时被整的瑟瑟发抖的自己。那时候的陆司丞永远嘴角上扬,带着阴恻恻的笑,每天他站在那里,不知道又会生出什么鬼点子折腾他们。   那种被恐惧支配的日子,想想就毛骨悚然。   10:53朱雀:【我现在去告发你还来得及吗???】   10:54朱雀:【虐待士兵可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10:55朱雀:【我还是不是你最疼爱的人???】   10:55陆:【我只是对你格外疼爱。】   ……   中午的第二食堂特别热闹。   冉苒难得准时打好饭,正百无聊赖坐在位置上叼着筷子坐在位置上等着首长们到再开饭,可耳朵里全是陆司丞今天带着他那位貌美如花的相亲对象逛营地的事情。   只怪她的听觉神经过于发达。   “诶。”夏枳碰了碰一边儿才打好饭如果她们这桌的小战士的胳膊,满脸写着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你们中队长的相亲对象,好看吗?”   “好看!”小战士倒是不疑有他,喜滋滋的和夏枳分享,“我还从没见过中队长带谁来过营地呢!”   “以前也没有过吗?”夏枳歪了歪脑袋。   “当然没有!”小战士仿佛在看怪物一样看了眼凑过来的夏枳,“雪狼特种大队属于保密单位,一般没有特殊缘故和审批是不允许战士们的家属进入到营地里探望的,最多是在岗亭旁的会面室见一见。更何况,那位女同志现在还不是我们中队长的正式亲属呢!”   冉苒咬着筷子,忍不住哼一声。   夏枳顺着他的话点点头,若有所思道,“那她是怎么进来的?”   “这……我就不清楚了……”小战士挠了挠毛栗子似的脑袋,憨憨一笑,“也许是陆中队长亲自请来的呢。”   “你们中队长,很喜欢这位女同志吗?”夏枳挑了挑眉毛。   小战士懵懵的挠了挠头,在心里组织了老半天语言才想张口,远远就看见盛希和罗见勾肩搭背的从侧门后面走进来,登时闭上了嘴。   可背对着侧门的夏枳没看见,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小战士年纪不大,黝黑硬朗的脸上露出一个憨笑,站在她身后的盛希幽幽的把话接了下去,“夏医生怎么突然这么关心我们中队长?”   冉冉正听得津津有味,被他突然从背后冒出的话吓了一跳,筷子当啷落地。她弯腰去捡的时候,忍不住横了一眼嘚瑟的盛希。   “医者父母心。”夏枳梗着脖子。   盛希松开身边的罗见,笑嘻嘻地弯腰凑过去,“难道夏医生这是想当我妈了?”   口气不善。   “为了养儿防老吗?”夏枳一点也不怂的呛了回去。   这个距离,冉苒觉得他们下一刻就会亲上去。   可是下一刻,本来还有些声响的食堂突然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猝不及防的静默下去,就连原本弯着腰和夏枳斗嘴的盛希都站的绷直的如同一棵风霜下的白杨,挺拔的站在她的身旁。   她一回头,就看见江泽和康祺掀开透明门帘走进来,身后是穿着浆洗干净的作训服的陆司丞和他身边那个小小只的人影。   那个就是陈嘉怡。   陆司丞的相亲对象。   冉苒和夏枳连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走到她们这桌前的江泽和康祺板正的敬了个军礼。   冉苒清楚的看见江泽和康祺在看见她的下一秒钟,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惊讶。   “坐吧坐吧。”康祺率先收回了眼底的异样,连忙招呼了她们落座。见到首长们坐下,食堂里才又恢复了一点小声响。   陆司丞和陈嘉怡坐在圆桌的一头,正好正对着冉苒和夏枳。陆司丞一直盯着冉苒,可他发现冉苒从他进门起就再也没有把视线落在他身上。   盛希老老实实地坐在了夏枳身边,两个人不断地用眼神偷偷来回梭巡在陆司丞和冉苒之间。   江泽倒了碗汤,和康祺两个人之间心照不宣的在心里打起了鼓。   一桌的心怀鬼胎。   “陆中队长不介绍一下这位女同志吗?”夏枳率先打破了这种诡异的气氛,一脸天真无害的歪头问。 第54章 你怕死吗 7   闻言,陆司丞从饭碗里抬起眼。本能的先瞥了冉苒一眼,发现她一直都在大口大口的扒着白米饭,好像饿了很久一样。看了好一会儿,他才淡淡地把视线落在了夏枳身上,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我听说,是陆中队长的相亲对象呀?”夏枳不死心,摆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说到,“长得可真好看。”   陆司丞嗯了声。   “今天的蛋糕也是这位女同志做的吧?”   陆司丞又嗯了一声。   “心灵手巧的女生和陆中队长最般配了,真是郎才女貌。”   咬牙切齿。   陆司丞没搭话。   他的目光由始至终都落在了冉苒身上,一刻也没离开过。她的脑袋有时终都没有抬起来过一下,一眼都懒得看自己。   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冉苒握着勺子的手猛地缩紧又松开,皱巴巴的和她胸腔里的那颗心脏一样,活蹦乱跳的突然被攥紧到有些发疼。   “吃饭时间不要一直说话。”盛希连忙在桌子底下碰了碰夏枳,小声嘀咕到。   夏枳瞄了眼神色平常的江泽和康祺,畏生生地把接下来想说的话吞回了肚子里,乖乖地开始吃饭。   “你们就是今年新拨来的军医吧?”吃着饭,江泽突然开口问,夏枳闻言连忙点了点头。于是他眯着眼笑言到,“小丫头们长得也好看。”   “谢谢大队长的夸奖。”夏枳笑起来的样子格外伶俐可爱,像个雪团子似的。“我也觉得自己长得好看!”   江泽的眼神落在埋头吃饭的冉冉身上,“我们是不是见过?”   “报告大队长,我之前是在洛城总院工作,是林昊的主治医生。”冉苒这才把脑袋抬起来,老老实实地回答到。   “啊……原来是你啊,我还没有来得及好好地谢谢你。”江泽爽朗一笑,朝冉苒竖了个大拇指。“小丫头医术了得啊。”   “都几岁的人了,还算什么小丫头……”一旁竖着耳朵的陆司丞猝不及防冒出一句,桌面上瞬间冷了场。   “我们冉医生几岁都是小丫头。”夏枳护短的哼唧到。   这边的江泽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冲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个毛栗子,“你这个混小子,知道人家几岁啊!”   陆司丞像是不知道疼一样,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对面的人,一脸挑衅。   这边的冉苒照实回答,“二十七。”   “二十七岁就能做主治医生也不简单呀?”江泽横了陆司丞一眼,满意的点点头,“有男朋友了吗?”   说完,眼神偷偷地扫过了那个坐在圆桌另一端满脸危险的男人。   冉苒摇摇头。   “那总有喜欢的人了吧?”江泽锲而不舍。“你看看我们这儿都是祖国的大好青年,没有心上人就在这儿挑一个得了!”   “有了。”冉苒的声音不大,但在这张桌子上无疑像是投下一个核导弹一样,所有人瞬间安静了下来。“也是当兵的。”   本来还只是开玩笑的江泽这下又是一懵,一旁的康祺赶忙出声打圆场,“那一定也是个好孩子!祝小丫头以后能得偿所愿啊!”   冉苒这边还没有回答,就听陆司丞冷冷地说了一句,“我吃饱了,政委和大队长慢慢吃。“说完,端起餐盘走的潇洒,留下一桌的人面面相觑的充满了尴尬的气氛。   尤其是陈嘉怡。   格外尴尬。   因为她夹了一筷子红烧肉,都不知道该塞进嘴里还是该放下和陆司丞一块儿走。   最后她还是决定把这碗饭吃完,毕竟部队里的伙食要比外面的好吃多了。   尤其是红烧肉。   “你在这里为了他想要上刀山下火海的壮志凌云,他倒好,”   夏枳嚼着嘴里的青菜,嘎吱嘎吱的像是在嚼着陆司丞的脑袋,这边用她和冉苒才能听见的声音嘀咕道:“居然把相亲对象都带来营区了!属猴子吗?那我们这么肆无忌惮的来参观收不收费呀?真的好气哦。”   陆司丞走了之后,冉苒以为陈嘉怡也会跟着一块儿离开,没想到居然还留下来了。这下冉苒觉得自己的脖子僵硬的都有些疼了。   “还吃小灶!”夏枳愤愤的戳了戳自己碗里的菜,忍不住舔舔嘴唇,“小灶师傅的红烧肉,我都才吃过一次呢……”   原来,夏枳会这么呛人的原因,还是因为别人有红烧肉,她没有。   反应过来的冉苒忍不住朝她翻了个白眼。   ……   营区里不让抽烟,所以罗见找到陆司丞的时候,他一个人正坐在树荫下的草地上,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过过嘴瘾。   他想起自己刚被选拔进雪狼第一次出任务,那个时候他还不是突击小组的指挥官。   那天晚上很热,当他猫在草丛里,端着枪透过狙击镜眼睁睁的看着一个犯罪分子出现在他的有效射程内,可是扣动扳机的手指却一直不听使唤的在颤抖。   十秒钟之后,那个犯罪分子被他的战友一枪爆头。   他是最被江泽看好的狙击手。   他怀里抱着的是最好的高精狙。   可是也偏偏是他,差点放走了敌人。   任务结束回到营地,江泽并没有指责他,只是给他倒了一杯滚烫的热水。   透过袅袅热气,他听见江泽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也许因为你犹豫的那一瞬间,死在你面前的,就会是你的战友。”   那次,一向睡眠质量很好的他,做了一个晚上的噩梦。   “在想冉医生吗?”溜达出来找他的罗见一屁股坐在他身边的草地上,也学着他的样子从地上拽了一根草含到嘴里。   像个坏小子。   陆司丞闷笑了一下,“我的脸上现在是不是都刻着冉苒的名字了?”   听他这么说,罗见挑了挑眉毛,然后煞有介事的捧着他的脸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诚恳的点点头,“差不多了吧。”   陆司丞嫌弃的把脸侧开,双手枕在后脑勺下,屈着一条腿,仰面躺在了草地上。“你说她今天生气了吗?”   “你希望她生气吗?”罗见大喇喇的敞着腿,一边把作训服的袖子胡乱折到了手肘上,一边歪着脑袋看向陆司丞。   “希望。”陆司丞望着头顶深浅不一的树叶,说话的声音含含糊糊的,“但又不希望。”   阳光穿过浓绿的树叶变成一颗颗圆形的光斑,斑斑驳驳的洒在了他的眼前。他闭上眼睛,光线落在他的眼皮上,血红一片。   像极了他每一次出任务时看到的那些颜色。   他又想起了那个噩梦。   梦里血雨腥风。   自己就那样躺在温热的血泊之中,头顶是边境上空的满天繁星。   “你还记得我们被选进来的那天,大队长说那句话的吗?”   陆司丞哼了一声,“那天他啰哩啰嗦的说了两个多小时,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他说……”罗见也不和他恼,悠悠的说到,“作为特种兵,我们要有一往无前的勇气、迂回斡旋的智慧,更要有滴水石穿的忍耐。”   陆司丞闭着眼睛,说话的声音也听不出喜悲。“像我们这样的人,就别耽误人家了。”   “我们是哪样?”罗见眯着眼,颇有危险气息的踹了陆司丞一脚,“是不够优秀,配不上她吗?”   “嗯,配不上。”陆司丞无动于衷的继续躺在那里。   罗见像是见鬼似的深深地看了眼今天格外反常的陆司丞,最后冷笑了出声,“这么多年,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你在一件事儿上认输。”   不论是在连队,还是当初进雪狼时惨无人道的魔鬼月,又或者去国外军事学院进修那会儿的地狱周,再或者是每次出任务,国际勇士比赛云云,陆司丞从始至终都是那个毫不示弱的个性。   就像一棵永远不会被压垮的芦苇,梗着脊梁向上而生。   可偏偏这回,他居然低头了。   因为冉苒。   “我特怕她因为我哭鼻子。”陆司丞睁开眼,说话的声音悠远绵长,“也怕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她会过得不好。”   “那你还真的应该离她远点。”罗见幽幽的看向远处的群山。“她是个好姑娘。”   “我倒是也想啊。”陆司丞从地上坐起来,顺着他的目光也望向不明就以的远处。“可每次她一出现,我就会忍不住想要靠近她。”   我控制不住自己想你这回事,也控制不住自己想要靠近你这回事。   我曾经以为,我们是两个永远不会相叠的世界,可当你出现在我面前时,我依旧心跳如雷。   就像第一次见到你时那样。   对自己没有办法。   对疯狂想念冉苒的心也没有办法。   ……   晚上吃饭的时候,陆司丞没有出现,听隆斐说是送陈嘉怡回去了。   夏枳本想安慰两句,没想到先被鹿鸣临时叫走了,留下的冉苒有些食不知味的胡乱吃了两口,就把餐盘端到了水槽旁。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中午吃撑了。   “冉医生今天胃口不好吗?”身后悄无声息的冒出一个声音吓了冉苒一跳,差点脱手把铁盘子扔到地上。   是盛希。   从冉苒进到食堂起,他就一直在观察她,最后发现她的眼神一直呆呆的没有聚焦,连饭也没吃几口的时候,就知道今天自己是闯祸了。   “还好,中午吃的太多了。”让出一半的水槽给盛希,冉苒还是勉强打起精神朝他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脸。   失去了水分,干瘪的如同一枚壁花。   盛希拧开水龙头,哗啦啦的顺着流水洗着自己手中的盘子,自言自语道,“大队长这些年其实一直挺操心我们老大的终身大事的,毕竟像他这样优秀的男人总关在部队这个一亩三分地里也不厚道。”   冉苒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只是胡乱地嗯了一声。   “我认识老大这么多年,他每天就知道整着部队里这摊子事,还从来没有见过他对哪个女孩子上过一分的心。”   盛希弯着腰专心地洗着盘子,“可后来啊,有段时间他有事没事就往外跑,勤快的把他这些年攒的休假都要用完了。刚开始我们都挺奇怪的,他也不说。直到我们在洛城总院看到了你,才知道你就是那个原因。”   冉苒洗盘子的手顿了顿。   那段时间虽然不能天天见面,他也总是突然消失不见。但每一次见到的时候,都像是开满了花一般,扑簌簌的带着奶糖似的香气。   是想想都会让人忍不住上扬起嘴角的那种。   “之前听说你要来,他特意提早把你所有的被褥都抱到顶楼晒好,还仔仔细细的擦了所有的家具。”盛希轻轻地笑了起来,“我们都笑他,他就让我们去操场跑圈儿。”   “我们这种职业的危险性外人都不太理解。但冉医生既然能放弃了总院大好前途来这里,”盛希先洗好了盘子,靠在洗水槽旁歪着脑袋等冉苒,“选择了我们。冉医生应该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吧?”   冉苒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子,关掉水龙头,“对。”   不论前路凶险还是平坦,是万丈深渊还是炮火连天,我都做好了准备。   希望你也一样。   “那我们以后就是一条战壕的兄弟啦!还请冉医生多多指教啊!”听到答案的盛希旋即伸出湿哒哒的手,大力的拍了拍冉苒的肩膀。   他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好看,像是八月里最明朗的太阳,高远清亮。 第55章 不要怕,有我在 1   冉苒从食堂离开之后就直接去了卫生队楼,夏枳一边埋头整理分类着医药箱,一边抬头和她打了个招呼。   这次防恐集训周期很长,涉及范围很广,人员投放量也很大。加之雪狼特种大队作为模拟外军的一支部队,训练科目也不像普通连队集训一样,自然需要的医疗支持也比较复杂。卫生队已经连续忙了好几个晚上,冉苒也不例外。   等她回宿舍的时候,竟然又在宿舍楼下碰见了陆司丞。   见到她来,陆司丞便伸手拿掉了嘴里的草梗,几步就跨到了她的面前。“后天的集训,你负责哪个区域?”   “丛林。”冉苒的声音淡淡地,听不出个所以然。   “药品物资都准备好了吗?”他双手揣在兜里,偏着头。   “好了。”乖巧地点点头。   “需要我派几个人帮你吗?”   “不用。”乖巧地摇摇头。   陆司丞挠了挠鼻尖,干咳了一声。“上回我给你的药膏这次要记得带在身上,山里的蚊子很多。”   “好的。”乖巧地点点头。   陆司丞盯着她的脑袋好半晌,才默默地开口问到,“你晚上为什么没有好好吃饭?”   今天下午在训练的时候被江泽抓了个正着,说什么也要他把陈嘉怡给送回去。出于人道主义,陆司丞虽然不愿意,但还是老实的答应了。只是在去城里的路上,陈嘉怡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已经打开了副驾驶的门又突然选择坐到了后排,而且期间两个人居然一句话也没讲,格外无趣的听了一路的收音机。   不过在等红绿灯的时候,陆司丞收到了盛希偷偷摸摸发来的短消息,说冉苒晚上没有好好吃吃饭。于是他把剩下二十分钟的路程缩短到十分钟,就把陈嘉怡安全送到了她家楼下。   连再见也没有说就掉头回来了。   “不饿。”冉苒头也没有抬一下。   “作为医生,你难道不知道非正常饮食的坏处吗?”   “知道。”   看她始终冷冷淡淡的样子,陆司丞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到,“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地上的小碎石子。   陆司丞挑着眉毛,“那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哪件事情?”   冉苒被噎住,猛地咽了咽口水扬起脑袋,“我要回去准备集训需要的东西了,陆中队长还有什么事要交代的吗?“   “你刚刚不是说都准备好了吗?”陆司丞双手插在腰上,仍然没有挪开挡住的路,反而低头凑了过去,“一晚上都在撒谎,还说没有生气。”   “陆中队长为什么这么希望我生气?”冉苒脚尖一点,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浅浅的笼罩在鼻尖上。   带着苦薄荷的香气。   陆司丞看了她许久,身后巨大的探照灯照在她的脸上,白白净净的就和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一模一样。他直起身子,双手环在胸前,低头自嘲的哼了哼,“你猜。”   “我不猜。”冉苒也站好,“本来就没有在生气,所以也没什么好猜的。”   “真的?”   冉苒不说话,就这么保持着疏远的距离盯着他瞧。   眼神里是浓浓的不在意。   好像是真的很不在意。   陆司丞挺直的身影微微有些僵硬。   “不生气就好。”他撇开脑袋,把手揣进裤兜里,声音又恢复了冷冰冰的常态。   “这个给你。”   冉苒这才发现旁边的石桌上刚才一直摆着一个小巧的蕾丝盒子。   是他们之前去过的一家咖啡店自己做的杏仁蛋白甜饼干。   冉苒很爱吃这个。   陈嘉怡住的地方和这家咖啡店隔了大半个洛城。   她没有接。   “该吃饭的时候,就要好好吃饭。”陆司丞强硬的把盒子塞进了冉苒的怀里,面无表情的说到。“在部队可没有第四顿饭。”   说完头也不回地往行政楼走了去。   留下冉苒和身后忽然而起的大风。   ……   两个人之间冷冷地气氛一直蔓延到了第二天集训前的最后一次例会上。   鹿鸣有事不能来开会,所以冉苒和夏枳就莫名其妙的被拎了过来。   只是她们俩全程都在安安静静的玩着手里的原子笔,根本没听懂几个会议内容里的战术名词。   这一次集训主要是以A组以及B组的十一名作战人员作为蓝方对抗雪狼其余人员组成的红方。蓝方需要在一周内抢夺下红方在原始丛林、滩涂、海洋以及虚拟城镇里的四面旗子,而红方则主要以防守和搜索抓获为主。   雪狼特种大队和其他的特种部队一样,从这些通过选拔的精兵悍将里再挑选出一支由六人到八人不等,最后经过分类需要组成两支特别突击小组。   而这两支突击小组属于高度保密的单位,他们受到的是最严苛的训练,执行的也都是一些极其危险的任务。虽然整个雪狼都知道他们两个小组的存在,但具体人员名单除了他们自己和高层领导之外,再没人知道。   同样为了防止他人报复,平日里这些作战人员基本上分布在雪狼里的各个单位里,战时需要再聚在一起。   “老江老江,我想起来了。这就是上次我和你说的,跟陆小子一起去听音乐会的那个女医生!”康祺眼尖的发现了坐在对面漫不经心玩着笔的冉苒,连忙在桌子底下捅了捅江泽的腰窝子。   “是她啊。”江泽神神叨叨的喝了口茶。“那我看这小子这回啊,算是要栽跟头了。”   康祺斜睨了他一眼,“何出此言?”   “那次我去总院看陆司丞,在他病房里也见过一次。估摸着,这丫头是为了他来的。”   江泽放下茶杯,“她的调令下来之前,我听总院的老鹿说她如果没来我们这儿,现在都是副主任了,老鹿当初可是一百个不愿意她来的。”   “这么说来,这小丫头还为了我们这个混小子放弃了大好前程啊?”康祺端起茶杯,朝江泽笑的贼贼的。“那你知道她什么来头吗?”   “齐天大圣?”   康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姓冉。”   “我知道啊。”江泽抖了抖鼻子,似乎想到什么,突然瞪大了眼睛看向康祺,“不会是老军长的……”   康祺挑着眉毛点点头,“她的履历我看过,就算没有红三代的这个标签,也是金光闪闪的很。军医大学的优秀毕业生,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总院神经外科小有名气的医生了。看来啊她是真的很喜欢陆司丞那个臭小子。”   听他这样说,江泽这才仔细的打量了一遍冉苒,她整个人都很单薄,坐在一群大老爷们儿中间,显得小小只的,侧着头和周围人说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好看。   他又瞄了眼坐在她对面的陆司丞,虽然由始至终都用单手撑着脑袋靠在椅子上,看似漫不经心的臭德行,但视线一直没有从她身上挪开过。   心里忽然就有了一个盘算。   “我觉得这两个突击小组如果只是完成这样普通的对抗任务的话,真是一点难度也没有。”江泽喝了一口茶,慢悠悠的开口说到。   他的话让众人纷纷抬起头,也包括了一直把目光放在冉冉身上的陆司丞。   “那你有什么打算?”康祺和江泽搭档共事很多年了,几乎他一尥蹶子,就知道要往哪里跑。但心里还是不由得为自己这两支心肝宝贝似的小分队,由衷的感到难过。   肯定又没什么好事。   “我们今年不是新来了两位军医吗?”江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就把她们俩分到这两个突击小组里好了,互相有个照应。”   闻言,正低头玩笔的冉苒震惊的望过去。   虽然她和夏枳都是正儿八经的军人,可是她们同样也没有任何野外生存能力,更别提作战经验呀!   现在被排到了战斗序列中,只会是去他们的拖后腿的吧?   “不行!”陆司丞横声而出,“我不同意。”   江泽端着茶杯斜了他一眼,“理由。”   “她们只是军医。”陆司丞皱着眉头,老大不高兴。   江泽啧了声,“她们是特种部队的军医。”   “可是这次对抗的涉及的区域太广,需要长途奔袭,她们的体力根本跟不上。”   江泽点点头,“我知道啊,所以才是给你们增加难度嘛。”   “潜在的危险太大,不确定的因素也很高。”陆司丞一张脸都要黑成炭了。“反正我不同意带上她们。”   “你们每次执行的任务都要比这个更危险。怎么,”江泽放下手里的茶杯,“还是你小子怕输?怕丢了你精英的面子?”   桌子上烧开的热水吱吱吱的往外冒着白气,一时间整个会议室里没有人开口说话。   陆司丞很倔,梗着脖子坐在那里盯着江泽。   “怕输没事儿啊,只要你现在在这儿认了怂,就当我没说过这回事儿。”   赤裸裸的威胁。   “你也少在这里看不起人家女孩子,”见他们两个谁也不让步,康祺哼了一声,给自己的茶杯里续满水,“倒是你们几个人如果连自己的战友都照顾不了,还提什么特别突击小组?以后保护人质这种事我看你们也别去了。”   “好了,就让两位军医牺牲牺牲,跟你们一起参加这次对抗。”江泽一边说,一边刷刷刷的在纸上写了两个突击小组的名字,揉成团的扔到离他比较近的夏枳面前,“你俩抽签决定明天跟谁走吧。”   夏枳和冉苒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知道这下算是板上钉钉没得改了,只能悻悻的伸手从中挑出了一个纸团子。   B组。   “那冉医生明天就跟A组吧。”江泽瞥了眼夏枳手上的签,不着痕迹的把另外一个纸团子飞快地顺回了自己手中,“陆司丞你给我好好照顾人家,听见没有!”   陆司丞冷冷地哼了一声,懒得回答。   被打断的会议还在继续,康祺瞥了眼被放在桌子上的那张打开过的,皱巴巴的纸团子,用他们俩才能听见的声音嘀咕到,“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我哪有?”江泽啜着茶水,“公平公正。”   “两张写的都是B组吧。”康祺嫌弃的朝江泽握着纸团子的右手努了努嘴。   江泽不说话,只是自顾自的喝着茶,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里露出一个坏笑。 第56章 不要怕,有我在 2   陆司丞好像特别喜欢在卫生队的宿舍楼楼下堵人。   至少冉苒是这么认为的。   一堵一个准。   晚上在卫生楼开完会往回走,一群人还没靠近宿舍楼,夏枳眼尖的先发现了靠在树干上的陆司丞。他也发现了这群咋咋呼呼的人,立刻叼着草根走了过来。   “中队长好!”夏枳一行人板板整整的给陆司丞敬了个礼,他哼了一声也给他们回了个礼。   冉苒放下手想要绕过他,挽着夏枳径直往宿舍楼下走。   “冉苒。”陆司丞在她身后幽幽的喊了一句。   “到!”冉苒立刻立正答到。   “向后转。”   官大一级压死人。   夏枳同情的看了她一眼,飞快地把自己从冉苒的胳膊中抽了出来,留下一句自求多福,就撒腿跑进了宿舍楼。   比兔子还快。   冉苒眼睁睁的看着她窜进去,一分钟之后五楼寝室的灯就亮了。   忽然就觉得后脊梁在迅速地石化。   “见到我跑什么。”陆司丞向前跨了几步,就直挺挺的站在了她的身后。巨大的阴影劈头盖脸的从头顶砸了下来,将她紧紧地裹进了他的占领区内。“怕我吃了你吗?”   冉苒转过身,乖乖地仰起头,“我是怕自己对你有非分之想。”   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陆司丞倒是先愣了一下,转而低低地笑出声,“我不担心你吃了我。”   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听的人心口发痒。   “你是不是特别喜欢在一个地方蹲点?”冉苒又凑近了一点,熟悉的苦薄荷香气很快就沾上了鼻尖。   陆司丞闷闷地嗯了一声,“狙击手的习惯就是长时间窝在一个地方逮兔子。”   “那请问,逮住了吗?”冉苒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逮住了。”陆司丞往前越了一小步,从夏枳的角度看下来他们两个人已经贴在了一起。“是只胖兔子。”   就连远处的影子都融化成了一团暧昧蜜糖味的柔软模样。   冉苒挑挑眉,“也有可能只是抓住了兔子的尾巴……”   陆司丞不说话,低下头闷闷地笑了笑,嘴上叼着的狗尾巴草毛茸茸的扫过冉苒的嘴唇。   挠的心痒痒的。   像是跑过无数只雪团子似的肥兔子。   “凌晨三点我在后山等你,记得带上你的战略装备和物资。”   火热的气氛不断蒸腾,就在冉苒觉得下一秒他就应该吻上自己的时候,忽然陆司丞叼着草根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眼睛微微的眯着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你还有五个小时零三十二分钟的时间准备。”   冉苒那张红到滴血的脸瞬间就暴露在了高强光下。   “不是说好八点钟参加完誓师大会之后才开始吗?”她不解。   陆司丞闷笑,“你知道A组的其他人都已经不在营地里了吗?如果不是为了带上你,我也早都走了。”   “走了?他们都什么时候走的?”冉苒歪了歪脑袋。   雪狼的晚点名是非常严格的,莫名其妙消失了一个小组,很容易就会被发现的。   但是到现在,居然都没有人知道他们已经不见了。   “罗见是今天早上九点,出去买了包烟就顺便不回来了。盛希是昨天晚上十点半,晚点之后从围墙翻出去的。至于隆斐……”陆司丞笑了笑,“就在刚刚我们散会的时候,跟着政委的车走的。”   “政委怎么帮你们作弊啊?”   陆司丞睨了她一眼,“隆斐在他的车底潜伏了五个小时。”   冉苒不由自主的啊了一声。   “我们必须要走到敌人的前面,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至于吗?不是就是一次防恐演习而已呀……”听他说的这么神神叨叨的,冉苒不由得嘟囔到。   “每一次的演习,我们都必须把它当做是一场真正的战争。否则,”陆司丞吐掉嘴里的草根,神情略略有些严肃,“谁能保证自己可以活着走下战场。”   冉苒怔怔的望着面前的陆司丞,他还是那个站的笔直的如同远处白杨的男人,军绿色的迷彩穿在他的身上依旧如常般的干爽内荏,浑身上下充满着坚硬的角度。可是她又恍惚间觉得他有些陌生,和在医院时认识的他,又或者是平时在训练场上的他都不太一样。   满腔热血又——   孤冷清远的如同大漠天空下最明亮的圆月。   ……   没想到,晚上十二点才刚过,就已经有人耐不住寂寞,翻墙上五楼了。   陆司丞站在窗户外的时候,冉苒正端着一张苦大仇深的脸蹲在行军背囊前,望着床上一堆还没装进去的东西,愁的头发都要扯掉了。   “你怎么还没整理好?”身后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冉苒一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只穿了一件军绿色短袖的陆司丞好笑的抱着胳膊站在那里,看着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扯了扯嘴角。   “你是怎么进来的!”   看了眼他身后的门端端正正的关着,窗户也紧紧地合在一起。他就像是凭空冒出来似的幽灵一般,轻飘飘的就出现在了她的宿舍里。   冉苒头有点疼。   “撬门啊。”说的理所当然。他弯下腰打量着她放在地上的一堆东西,不由得挑了挑眉毛,“你这是打算去山里春游的吗?”   冉苒被噎了一口气,随手就把手里的无菌纱布砸到他的脑袋上,“我不想去了!”   说完,转身就坐回床上,顺带嫌弃的看了眼这摊子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陆司丞带来的一小箱特种作战的装备。   “耍什么脾气。”陆司丞揉了揉她的头发,认命的蹲下身替她收纳归置起来。“不是还有我吗?”   冉苒双手撑在床沿上,晃着一双腿,盯着那个蹲在地上整理东西的人,忍不住伸出脚踢了踢他的腿,“大半夜的爬墙上来,不怕被抓住吗?”   “帮助战友,算是义务劳动,顺带表达一下战友之间的互相关爱。”陆司丞闷笑。   “不是因为想我了吗?”冉苒捧着脑袋凑了过去,他感觉到了她的靠近,刚抬起头,她就朝她眨了眨眼。   可爱的就像是泡在蜜罐子里的草莓软糖一样。   陆司丞就这么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一个挺身,整个人将她拢进了自己的身下。   她被他的动作吓到,本能的顺着他的动作往后仰,最后只能勉强用手肘撑着自己,才不会砸下去。   他双手支在她两侧的床上,漆黑的瞳孔向一柄锋利地匕首,勾着人的小心思。他略微一偏头,贴近她的耳边,低声警告到,“以后不要随便撩我……”   “我撩了吗?”冉苒翘起嘴角,即使身处暗影里,她的眼睛依旧熠熠生辉。“不是你自己送上门的话,这大半夜的我去撩谁呢?”   陆司丞手臂一弯,眼神里是浓浓地不屑,“你还想撩谁。”   冉苒咯咯咯的笑了起来,“雪狼里有这么多好看的小男生,每一个都很棒啊……”   “你皮痒了是不是。”陆司丞盯着她,嘴角一撇。“到底是谁。”   “鹿鸣,盛希,罗见……”冉苒老实地伸出手指数了起来。   “鹿鸣和盛希, 奇 书 网 w w w . qi su w a n g . c o m 谁好看?”陆司丞挑着眉毛,口气不善的问到。   “鹿鸣。”   “鹿鸣和罗见?”   “鹿鸣。”   “鹿鸣和我呢。”有个人的脸已经黑了。   阴森森的眼神里写满了:你给我好好想清楚,不然我就捏死你这类的话。   “鹿鸣。”冉苒弯了弯大大的眼睛。   “你喜欢鹿鸣?”被触到逆鳞的人眼睛一眯,颇有警告意味的冷了声音。   冉苒摇了摇头,胳膊一伸,环上他的脖子,整个人就像一只树袋熊似的吊在了他的身下,“我只喜欢你。”   是那种不计后果,不问前程的喜欢。   “我刚刚才告诉过你,不要随随便便的撩我吧?”陆司丞扬了扬嘴角,一脸鬼主意的像个满肚子坏水的大魔王。   他暴露在短袖下的古铜色肌肉,紧绷紧实,线条流畅的让人浮想联翩。   冉苒突然一个使劲儿,凑近他那张硬冷好看的脸,吧唧就是一口,稳稳地亲在了他的眼皮上。“这样,就不随便了吧?”   陆司丞突然站了起来,双手揣在兜里把脸撇向一边,“你都是这么撩男人的吗?”   耳朵尖尖红的让人想一口咬下来。   “不止。”冉苒摇了摇头,飞快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双手穿过他的臂弯,紧紧地把自己贴在了他宽阔的胸膛上。   闭着眼睛,他的心跳有力的在耳边,振聋发聩。“还有这样。”   陆司丞就那么直挺挺的站在原地任凭她这么抱着,不推开,但也不抱回去。   他的鼻尖下就是她洗发水的味道,甜甜地就像她这个人一样。   他的手在兜里逐渐握紧。   冉苒窝在他怀里,“明天上了战场,我保护你。”   “你再说一遍?”陆司丞低下头,刚好能把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   “我说明天上了战场就由我,”抬起头,冉苒眼神亮晶晶的,“保护你。”   陆司丞鼻子哼了哼,简直要被她气笑了。他伸出手掰开她的桎梏,把她从怀里提溜了出来,“那剩下的你自己整理吧。”   “不要,我不会。”冉苒又扑了进去,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腕,“你来。”   “冉苒。”陆司丞歪着头,突然把手放到她的肩头试图推开她,特别严肃的开口到,“你不要喜欢上我。” 第57章 不要怕,有我在 3   这个气氛,最适合推心置腹了。   “已经喜欢上了。”冉苒耍赖似的把自己用力地往他怀里塞了塞,声音闷声闷气的。“没有办法收回的那种。”   听她这么说,陆司丞眉头一皱,伸手就把她拽了出来,一把摁在了手心里。他弯下腰直勾勾的盯着她,“我们不合适。我经常会出任务,不能随时随地的陪着你。”   “我不要你陪。”冉苒低着脑袋,想要挣脱开他的束缚,“我也有我自己的工作。以前在医院的时候,你把我丢下的次数还少吗?所以现在可以,以后也可以。”   “我们这种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把命丢在外面。”陆司丞死死地看着她,眼神灼灼而热烈。   冉苒突然抬起头,撞上他的眼睛,“我第一天来的时候就说过了,我到雪狼的原因,就是为了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反正到最后我都会拼了命的把你救回来。”   “如果救不回来了呢。”   “如果救不回来。”冉苒有些困难的咽了咽口水,“那我就好好地活着,每年都去你的墓前给你送一束花。”   陆司丞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执拗的看着他,不躲闪不后退的散发着闪闪的光芒,如同最耀眼的钻石那样。   “你自己整理吧,我先走了。”说完,陆司丞像是逃难一样打开了宿舍的门,大步离开了。被留下的冉苒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听着他的脚步声一下,两下,三下的跃下台阶,直至再也听不见。   无论如何,我都希望能走的更远一点。人生是,前路是,和你也是。   ……   凌晨三点,冉苒准时出现在了后山山脚下。   刚才一路过来,她都战战兢兢地生怕被其他人发现了自己行踪,坏了陆司丞的好事。于是,就连起床背装备都小心翼翼的担心别人听见。而且为了绕过宿舍楼下的值班战士,冉苒还从二楼楼梯拐角处的窗户上的翻了出去。   心脏都快要停跳了。   陆司丞抱着他那把M24百无聊赖的靠在树干上,从狙击枪的瞄准镜的镜头里远远地就看见冉苒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从卫生楼的楼梯窗口翻出来,再顺着墙根往这儿溜。今晚的月亮很亮,照在她的身上有些毛茸茸的发着光。   连他自己也没发觉自己什么时候翘起了嘴角。   “陆司丞……陆司丞……”冉苒到了指定位置,四下张望却没有发现应该在这里等自己的人,有些慌了神,连忙小声地喊了几句,“陆司丞……你在哪儿呀……”   突然,有个人从背后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嘴,她下意识的想要咬下去,却先闻到了他身上的苦薄荷味道,接着就是他低沉的声音在耳朵边响起,“你再喊就该把值班的人喊来了。”   是陆司丞。   “你吓死我了你……”冉苒放低了音量,抱怨了一句,“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听陆司丞闷笑,松开了桎梏,顺手探了探她的行军背包,“会用枪吗?”   冉苒点头:“我们军医都有定期进行射击训练的。”   “突击步枪会用吗?”陆司丞很快就查清了她背包里的物资,果然还是带了一些没用的。   “我从小在军区大院长大,什么枪没用过。”嫌弃的瞥了眼身后往自己包里掏东西出来的陆司丞,“我不会拖你们后腿的。”   “原来我还得了一个无坚不摧的女战士?”陆司丞把她包里没什么用的东西都放进了自己的行军背包中,把怀里那把步枪塞到她的手里,“认识这个吗?”   “FNSCAR-L突击步枪,这把是口径5.56mm*4.5mm的S型。并且还加装了消音器和EOTech全息瞄准具……”   冉苒这下在心里非常肯定,他就是看不起自己,“我又不是傻子。”   冉莀是非常喜欢各种军事枪械的,所以从小到大她也是耳濡目染了许多。   “那我还真是误会你了,我一直以为你脑子是空心的。”   陆司丞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遍戴着钢盔的冉苒,伸手替她扶了扶正。把她的袖口和领口扎的更紧一些,又从口袋里掏出迷彩棒,往她白白的脸上胡乱地抹了几把,“接下来的战斗从现在就要开始了,你害怕吗?”   冉苒咽了咽口水,即使她已经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但现在真的要出发了,还是有点慌张的。“有点儿。”   “不要怕,有我在。”陆司丞捏了捏她的手心。   月光在头顶上皎皎落下白光,照在他涂满了迷彩的脸上。冉苒忽然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鼓噪的在耳边哒哒作响。   他说,不要怕,有我在。   ……   从雪狼营地的后山到A组之前约定集合地大概还有二十七公里的无人山地要走,一路上几乎都是荆棘灌木丛和烂泥地。陆司丞背着枪走在前面开路。   冉苒一路都紧跟在他的身后。他有几次回头问她情况,她都说自己可以,不用休息。   她深知时间对于特种作战来讲,有多么重要。   哪怕只是率先比敌人早到一秒钟,兴许都会是胜利的契机。   而且,她也是真的不想做那个拖他后腿的人。   “你看,太阳要升起来了。”从一片树林里钻出来,眼前忽然一片开阔。   陆司丞指着远处,用军用匕首敲了敲冉苒的钢盔。   跟着陆司丞身后钻出来的冉苒,顺着他的方向望去,墨蓝色的天空渐渐发白,柔软的光缓慢地将群山的山头融化成一大片温暖明亮的颜色,清爽的风从远方跋山涉水而来。   新的一天到了。   “真好看。”一直咬牙在黑夜里坚持走了两个多小时的人终于露出一个和暖的笑意,冉苒抱着枪,微微扬起了脑袋,风偷偷吹卷起她的迷彩衣摆。   陆司丞歪着脑袋和她并肩而立,他的眼里全是她笑起来的好看模样,闪亮亮的一如初见时那样,泛着松软的气味。   “这还是我们第一次一起看的日出呢。”冉苒转过头,正好撞进他黝黯的眼底。“真值得纪念。”   “以后我们还会有很多次一起看日出的机会的。”陆司丞眉眼轻挑,看着冉苒的眼神坚定而执意的如同银河里最耀眼的那颗星球。   冉苒嗯了一声,紧了紧手中的枪,“你说,我们最后会赢吗?”   陆司丞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面前的群群青山,语气笃定的说到,“当然。”   目光灼灼如夏日烈阳。   是冉苒最喜欢的样子。   也是陆司丞灵魂深处,最真实的样子。   ……   等他们两个在预定时间内抵达指定位置时,原始丛林中四下安静地没有一个人影,就连人走过的痕迹也没有。   满山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响,虫鸣鸦声,仿佛从来就没人来过一样。   不过这回冉苒学聪明了,老老实实地抱着自己的枪跟在陆司丞的身后,不喊不叫的。   陆司丞端着枪小心翼翼的环顾了一圈四周,突然冷哼了一声,弯腰捡起地上的小石块随手就往身后的草丛里扔了过去。   很快就有一个披着伪装服的人从草丛中爬了起来,是盛希。   他哼哼唧唧的揣着枪蹿到了他们两个身边,还没来得及排干净身上的草灰,就趴在陆司丞的肩膀上,一脸苦大仇深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下次换个别的东西扔好不好,这么近的距离,石头打在头盔上也是很痛的。”   “下次再隐蔽不好,打在你脑袋上的就是子弹了。”陆司丞斜睨了一眼,说话间又捡起一颗更大的石头往右前方八十度的树上丢了过去。   是穿着伪装服的隆斐。   “最后一个由你来找。”陆司丞把石头递给身后的冉苒。   冉苒啊了一声,捏着的石头像是一块烫手的山芋一般不知所措起来。盛希笑眯眯的趴在陆司丞的肩膀上,偷偷朝她做了个暗示。   冉苒顺着他的眼神提示看了过去,在自己的左前方六十度左右的地方,有一个一闪而过的光斑。   是阳光刚好照过突击步枪瞄准镜发出的折射。   她狡黠一笑,奋力的把石头砸了过去。   “你们要谋杀啊!?”成人拳头大的石头还没有落地,那片草地就哗啦啦的往前侧一滚,露出了罗见涂满迷彩的脸。   “判官可是最早到这儿的。”隆斐端着枪,笑的格外欠揍。“可是尾巴都藏不住,连冉医生都能发现。真没用。”   罗见一边伸手拨掉自己头上的杂草,一边翻了个白眼,“下次我会第一个把你揪出来揍一顿。”   “打不着打不着。”盛希笑嘻嘻地藏到隆斐身后,冲罗见做了一个鬼脸。   “好了,所有人既然都到齐了,那我就发布接下来的命令。”   陆司丞摆了摆手,迅速在一旁宽大的石头上打开地图。一圈儿正开着玩笑的人立刻收敛下打闹的笑意,围到了石头旁边,“由于这次要带上冉苒一起行动,所以我们的第一个目标改成红军驻扎在H点十公里的空军指挥部。”   “我们这里距离空军指挥部还有将近七十公里。”隆斐指了指地图,陆司丞抬起头,挑着眉毛的看了他一眼,他吓得连忙摆手,“不是,我是觉得徒步穿行这么长的山路,冉医生是不是会有些吃力?她已经跟着你走了快三十公里了……”   闻言,陆司丞把视线落到了身边的冉苒身上,恰好她也抬起头看向他,两个人之间静默无言的对视了一会儿,陆司丞就又看回地图,声音低沉的说道:“我相信她可以。”   如同被泡进了沸腾的开水里一样,冉苒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热气,咕嘟咕嘟的往外淌着。 第58章 不要怕,有我在 4   “我们也相信啊,毕竟能进雪狼的兵,都不会是怂货。”   盛希笑嘻嘻的拍了拍冉苒那块单薄的肩膀,又歪过头看向其他人,一脸欠揍的说道:“我们冉医生比普通女孩子厉害多了。”   “不过她这次带出来的物资太多,我们要再分担一些。”说着陆司丞就把她放在地上的行军背包打开,一件一件的往外拿东西。   闻言,其他几个人也都纷纷打开了自己的背包,把他拿出来的东西装进自己的背囊里。冉苒原本想要制止,她觉得昨晚陆司丞已经收去一部分了,剩下的重量自己是可以的。但转念一想,如果最后因为自己的逞强惹了麻烦,更是不划算。   这么想来,也就任由他们把自己的背包清空了一大半。   “现在是早上六点四十八分。”陆司丞看了眼自己手表,“誓师大会于早上八点开始,九点五十各个部分就会开拔到指定位置。所以在中午十二点之前,我们就要先机动部队到达距离H点三十一公里的Y点隐蔽潜伏起来。   晚上由我和冉苒作为观察组,朱雀和龙牙作为突击小组,判官为爆破手。我们必须要保证一击即中,摧毁敌方的空军力量。”   “来之前我听到政委说第三中队临时决定在距离B组最近的M点放了一个很大的兵力,而且没有告诉其他方块。”隆斐抱着枪,淡淡地说道:“不如我们在炸了空军指挥部前,先让他们的战斗机顺便去端了第三中队好了。”   “人面兽心。”盛希非常中肯的给出了一个评价。   “这叫顺水人情。”一旁的罗见朝盛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冉苒眯着眼睛抬头看了眼靡靡烈日,紧了紧自己已经空了许多的行军背包。陆司丞一转眼就瞥见了她有些紧张的神色,走过去拍了拍她的钢盔,声音稳稳的安慰到,“我们会保护你的。”   她冲他笑了笑。   他也朝她露出一个略显可爱的笑容。   前路征程,我们都不能回头。   ……   原始丛林的路不比平时走的山道,大多数是硬靠人走出来的小道。于是四个男人将冉苒围在了中间,成战术队形快速地往前推进。   遮天蔽日的绿荫下偶有早晨稀落的光线照在脸上,但依旧冷冰冰地让人觉得浑身不舒服。所有人都没有心思说闲话,一个劲儿的埋头赶路。虽然少了一大半负重,但从凌晨三点就开始不停地走山路,还是让冉苒的身体机能有些吃不消的。   “你还好吧?”跟在一旁的隆斐瞄见冉苒脸色有些白,小声地问到,“要不要停下来喝口水?”   他们已经走出了二十多公里的无人山区,还有一半的路程才会到达预定的隐蔽地点。冉苒低头看了眼陆司丞戴在她手腕上的军用手表,现在已经是十点整了。   大部队已经出发了。   他们不能再耽搁了。   于是冉苒咬了咬牙关,轻轻地摇了摇脑袋。   陆司丞一言不发的跟在她身后,满眼盯着她倔强的背影看,突然就想起了昨晚固执地说要喜欢他的那个冉苒。   从前一直以为她是一只长满了柔软绒毛的小白兔,活在象牙塔里,被无数温暖的阳光包裹着。却不曾想,她其实是一只浑身长满了尖刺的刺猬,倔强的把柔软的肚皮藏在铠甲之下,东碰西撞也不吭声。   他真的对她有些刮目相看了。   “停。”耳麦里突然传来了盛希低低的声音。   所有人立刻端紧了手里的枪,一致枪口向外,成保护圈的形态迅速朝冉苒靠拢。   “你别怕。”陆司丞碰了碰冉苒的胳膊,空出一只手紧紧地将她护进了自己的背后。   在他们倚靠着的那面山体上缘是另一条被人工开辟出来的山道,他们才藏好没多久,就有车轮碾压过路面的声音,在他们头顶上不断轰隆而过。   冉苒大气都不敢喘,紧紧地把自己缩到最小,努力地贴着他们四个人的身子,握着枪的手开始不自觉地颤抖。   五分钟之后,等到卡车声已经听不见了,其他人才稍微散开一些。冉苒猛地呼出一口气,用力地把唾沫吞回食道里。   “这条路是直接通往空军指挥部的。”一边的罗见搓了搓鼻子,低低地骂了句脏话,“看来,这些兔崽子是已经发现我们不见了,才会提前出发。”   “没关系,凭我对老鹰的了解,他是不会想到我们第一个攻击对象就会是他们驻扎兵力最多的空军指挥部。而且Y点还有一个非常深且隐秘的洞穴,就连军用地图上都没有标出来。我们可以暂时在那里休整到天黑之后。”陆司丞伸手托了托冉苒的背包,“还有什么问题吗?”   所有人都摇了摇头,恢复到原先的队形,将冉苒紧紧地围在了中间继续赶路。   在路过一个稍微有些陡峭的山面体时,盛希和陆司丞手脚麻利的先爬了上去,罗见把冉苒的背包迅速扔到上面后立刻蹲了下来,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示意她踩着自己的肩膀上去。   冉苒瞄了眼没有任何着力点的山面体,心里有些发憷。   “来,我拉着你。”陆司丞从上面伸了手下来,冉苒用力地呼吸了一次,抬脚踩上了罗见的肩膀。   他稳稳地站了起来,隆斐立刻用站在她脚边,两只手将她往上托。   冉苒眼疾手快的抓住山面体上的暴露出来的树根,整个人都悬空了起来。她费力地扒着树根,伸出另一只手去够陆司丞的手。就在他们的手握在一起的下一秒,她突然脱力,猛地往下坠去,只听见布料在砂砾上摩擦的声音。   陆司丞本能的紧紧拽着她的手,她抬起头望向他们紧握在一起的手,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沁了出来,滴在她的脸上。   热热的。   “坚持住……”陆司丞咬着牙,她能感受到他的手在颤抖,但依然倔强的不肯放开自己。“你可以的……”   于是冉苒心一横,踩上了并没有任何着力点的山面体,吃力地往上爬。而他,始终没有松手。   三分钟之后,他们两个并排躺在湿漉漉的杂草地上,虚脱的看着点点光斑透过浓绿的树叶落在脸上,温温热热的就像融化的糖水,缓缓熨烫过他们的皮肤。   “刚刚我以为我会摔死。”冉苒觉得浑身都很疼,像被人捆在麻袋里狠狠地揍了一顿,说话也有些大喘气。   陆司丞从草地上坐起来,转头看向她,“我是不会让你死的。”   冉苒也跟着他坐了起来。她把枪检查了一遍又揣进了怀里,才缓缓地站起来,低头朝陆司丞伸出手,“我也是。”   另一边,正靠在树干上戍卫的盛希忍不住哆嗦了一把。   真是恶心坏了。   ……   中午十一点四十七分,他们一行人顺利地找到了陆司丞说的那个洞穴,所幸期间也再没有遇到过敌方的人员。   除了罗见值守洞口,其余人全部原地休整,耐心地等待天黑之后的第一轮偷袭。   随意地吃了几口压缩干粮的冉苒从包里掏出一小瓶药油,绕过身边已经靠在石壁上闭眼休息的陆司丞,一溜儿小跑到罗见身旁,乖乖地蹲了下去,把药递给他,“都怪我平常吃的太多,刚才来的时候看你扭了好几次肩膀……踩疼你了吧?”   “你一点儿也不胖,挺好看的……”罗见接过药瓶,余光正好瞟见了陆司丞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神。于是扯了扯嘴角,把药瓶塞进口袋里,好心提醒了一句,“那个,老大的手可能也够呛……”   冉苒回头,看见的依旧是正闭眼假寐的陆司丞,放低了音量,“好,那我待会儿等他醒了之后,再给他看看……”   罗见朝她摆了摆手,她立刻往回溜。可才一走到他的面前,就突然被他一把拽住了手腕。他朝她伸出自己另一条胳膊,露出一副委屈得不行的表情。   冉苒见他醒了,连忙蹲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把他作训服的袖子折起来,果然在小臂出有一处绯红。担心是拉伤,她有些心疼的从包里把另一瓶药拿出来,轻手轻脚的把药水抹在他的手臂上,时不时低头吹吹气。   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罗见还是不由自主的在心里朝陆司丞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   同生共死这么多年,大概只有在冉医生面前的陆司丞,才会这么娇气的不堪一击吧。   “看来回去之后,我该开始减肥了。”冉苒一边给他揉着手臂,一边忍不住嘀咕道,“跟着夏枳那个吃不胖的人再这么胡吃海喝下去,我都要肥成一颗球了。”   陆司丞随意地曲着一条腿靠在石壁上,感受着她的手在他的手臂上揉出的热度在不断地上升,轻轻地哼了哼。   冉苒继续自言自语到,“我的目标是瘦成一道闪电。”   “闪电的长度大约有四五公里。”   陆司丞倒是回答的很认真,可冉苒却气到不行,手上一个用力,“回去之后我就一定会注意每天的摄入量!”   “不用控制饭量,”陆司丞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你再重我都能抓的住。” 第59章 不要怕,有我在 5   “之前有一回,我们老大在边境救过一个二十来岁的女教师。当时在等待救援的时候,他可是能一只手抱着人家,另一只手吊在树干上两个多小时都不见大喘气的呢。   冉医生看上去体重和她也差不多,拽那一会儿的时间,根本不值得一提。”   隆斐本来只是想要好心举例佐证一下陆司丞所言非虚,没想到盛希立刻一个爆栗砸在了他的脑门上。“你脑子是不是刚才出门撞树上了?”   “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我们老大吧……那个……什么……是不是……就……就挺厉害的哈……”看着陆司丞的脸色瞬间黑了的隆斐立刻明白自己又一次踩到了地雷,说话都磕巴了,只能站在一旁干笑。   冉苒歪着脑袋,看着背后急的脖子都快要红透了的隆斐,倒是很好奇。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陆司丞的眼睛一眯,隆斐立刻闭紧嘴巴摇了摇头。   他可不想演习结束之后回去再被陆司丞狠狠的恶整一顿。   那会掉一层皮的。   “嗐,这不都只是工作需要,工作需要嘛。”盛希倒是脑子转得快,连忙接下了这个烂话茬。“毕竟我们是人民的子弟兵嘛!保护国家和人民财产安全是我们的……工作嘛!对不对,冉医生。”   “你说的对啊,就像他今天抓着我也是一样的。”冉苒挑了挑眉,手里的活依旧没停下,但嘴角抑制不住的偷偷往上噘,“都是工作需要嘛,能理解的。”   盛希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疼。   “你知道就好。”陆司丞忽然抽出自己的手臂,打断了冉苒的工作,随意的把袖子扒拉下去,遮住了手臂。“都是战友,应该的。”   猝不及防听见他这么说,冉苒的脸色先是变了变,收回落了空的手,一言不发的把瓶盖拧紧,神色不明的缩回了自己的位置,她背对着他们所有人,把自己藏进了不见光的暗处。   原本她只是想要开玩笑的心,因为他的一句话立刻沉到了谷底。   望着她小小只的背影,又瞥了眼继续假寐的陆司丞,盛希真的觉得自己的头快要痛炸了。   这都是什么别扭症候群的晚期患者啊?   “朱雀,你说他们俩这是怎么了?”隆斐不明白,明明刚才还好好黏在一块儿的两个人,怎么突然之间又都互相不理睬了。   “还好意思说?这不都是你干的好事啊?”盛希踹了他一脚,“答应我,咱们脑子不好,以后就不要随便开口说话,明白吗?”   隆斐委屈巴巴的揉了揉自己被踹痛的地方,乖巧地摇了摇头。   “我以前一直以为你和猪的智商相等。”盛希叹了一口气,眼神却一直都落在一直盯着冉苒背影的陆司丞身上。   “那现在呢?”隆斐有些好奇的追问了一句。   “现在我发现,至少猪是有脑子的。”盛希收回目光,无比诚恳的看向智商欠费的隆斐。   一脸苦大仇深的瞄了眼又在套路自己的人,隆斐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偷偷摸摸的溜到陆司丞的耳朵边嘀咕了两句。   “你的脚受伤了?”正当冉苒偷偷背着他们一个人生气的时候,陆司丞的声音突然从头落下。   被他这么一问,她像是一颗已经充饱了气的气球,莫名其妙的被一根针扎爆,所有不高兴都变成了酸胀的味道一路从鼻尖蔓延到眼眶。   “给我看看。”见她不转身,陆司丞弯下腰,一把将她横空抱了起来,放到自己面前。   他蹲在地上,伸手想要把她受伤的腿抬起来,却被她躲了过去。他皱着眉头,眼神里却分明写着:你敢给老子再躲一下试试?   她缩了缩脖子,于是他不容置喙的一把将她的腿架到了自己的腿上,动作小心地把鞋子脱了,又轻轻地把裤管卷高。   一大片深红色的擦伤跃然于眼前。   刚才隆斐在下面的时候,就看见她往下坠时似乎很用力的摩擦到了好几次粗糙的山壁。   想来不破也得红一大片。   “为什么一直都不说。”陆司丞从她的包里翻出了棉签和药水,仔细地擦在了她受伤的地方。可能是因为冉苒太白了,显得那片其实不太眼中的擦伤好像伤的特别厉害。   “以后破相了怎么办?女孩子不是都不喜欢留疤的吗?”   她不回答,可怜兮兮的眨了眨眼睛,眼泪控制不住的就往下掉,砸在他的手背上,滚烫的。   “很痛吗?”陆司丞抬起头,就看见她眼眶红红的盯着自己,不由得放轻了手上的动作。“我没有在怪你的意思。只是,以后受了伤就要和我说,记住了吗?”   “才不要记住……”眼见上好了药,冉苒猛地把腿收了回来,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凶巴巴的把裤腿放了下去。   见到她的举动,陆司丞哼了一声,“还有哪里受伤吗?”   冉苒偏过头,并不想理他。   “应该还有右手的手腕……”见状,隆斐立刻狗腿的凑到陆司丞耳边小声地嘀咕了一句。陆司丞立刻抓过她的右手,她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根本挣脱不开。   陆司丞把她的袖扣打开,一小块擦伤破皮的地方露了出来,伤口上还粘着一些碎土。   “你自己不是医生吗?为什么都不懂照顾自己?”沾了新的药水,陆司丞一丝不苟的把黏在伤口上面的灰尘清理掉。   “那你不是军人吗?为什么都不懂得保护自己?”冉苒的声音还带着浓浓地哭腔,哑哑的。   陆司丞神色一凛,转而挑着眉毛说到,“保护你才是我的首要任务。”   “是工作需要吗?”   这瓶药是冉苒自己的小秘方,本来带出来就是以备不时之需的,没想到居然第一天就用到了自己的身上。药水刚涂上伤口的时候,有些热辣,冉苒忍不住缩了缩腿。   两个人此刻又靠在了一起,那张经常出现在自己梦里的脸就这样大喇喇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每个细小的细节都清清楚楚的,甚至都能看见他因为呼吸而上下垂动的睫毛。   冉苒发现,不论近距离的看过多少次这张脸,她依旧会在下一次面对面的气息交缠时,脸红心跳。   他的五官长得很正派,但每次习惯性挑眉毛的时候又掩盖不住那股子与生俱来的乖张戾气。   的确很撩拨人心。   “是工作需要。”陆司丞低着头继续清理着伤口,根本没发现冉苒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那就不要你管。”冉苒用力地抽回了手,一个不注意,受伤的地方又刮到了陆司丞手上的棉签木棒,疼得她倒抽一口气,捂着伤口又红了眼睛。   “我不管你的话,你是打算留在这里喂狼吗?”陆司丞就那么蹲在她面前,歪着毛栗子似的脑袋想要她看着自己。   可冉苒倒是委屈的不行,始终倔强的低着脑袋不看他,却又忍不住小声地嚷嚷道,“就算喂狼也不要你管!”   陆司丞胸口莫名一闷,索性捏着她的脖颈,让她被迫与自己对视,咬牙切齿道,“真的不打算要我管你了?”   “是的!不要你管!”   说完,她用力地挣脱开他的束缚,紧了紧自己的衣服,也再不管他还会说什么,就背对着他躺到了地上。之后不论他又在身后嘀咕了什么,都不想搭理他!   凶个屁啊!   ……   可能是太累的缘故,冉苒气着气着就睡着了。   陆司丞一直就坐在她的背后,听见她呼吸渐渐平稳,小心地越了过去,看到她居然就这么睡在了地上,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解开自己的作训服盖到了她的身上。   他的衣服刚碰到她,她就拽着蒙住了自己的脑袋。   “明明也对人家有非分之想,还非得说那些话做什么?”轮岗下来的罗见缩在陆司丞身边,揶揄到。“惹的她哭鼻子,你就高兴了?”   “不高兴。”陆司丞盯着冉苒,又把盛希脱下来放在一边的外套拿了过来,盖在了她的腿上。   “她既然都肯跟着你吃这种苦,你也就对人家好点儿。”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每次撩的人家跑到你身边,下一秒又凶巴巴的把人家推开,你说你图什么。”   “这事儿我自己都想不明白。”陆司丞盘腿坐在地上,一只手支棱着下巴,身体微微向前倾了些,看着冉苒的目光深沉而灼热。   他不断地告诫自己离冉苒远一些才是真的为她好,可每一次又都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她。   如此恶性循环的就像一株向日葵。每天朝起向阳,日暮背月一样,周而复始的让他自己都觉得烦躁的不行。   陆司丞这个人,打从十几岁被丢进了部队里开始,就一直都是和一班大老爷们儿待在一块儿。   二十几岁就抱着枪上战场,几次差点把命丢了;平时随心所欲的没个正经,说起话来也是个十足的混蛋样儿,撩人无数。可真的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向来都是心狠果敢的。   可偏偏在遇到冉苒之后,他的确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承认,自己从一开始就真的被冉苒撩到了。   小姑娘人前英勇无比的和医闹对峙,事后又哆哆嗦嗦的给自己上药,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一样。怯生生的样子,和一只小兔子似的。也就是那么一瞬间,不知道勾上了他哪一条神经,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发麻的。   后来几次见到这个小姑娘,她总不是在救人,就是刚刚救完人,累的半死的出现在他的面前。在她的身上,他一直都能看见努力生活下去的意义。   因为穿着白袍冉苒,真的就像天使一样,泛着毛绒绒的白光。   特别干净。   如同夏日里最明朗高远的日光。   那是他的小姑娘啊。   再后来,他们几次都差点吻上,导致他更是对她念念不忘。   不过,他自己归纳总结了一下,大概正是因为一直没有吃到的缘故,所以才会让自己耿耿于怀了这么久。   也许时间久了,就会忘了吧。   可谁会想到这个小姑娘居然单枪匹马的进了雪狼,这下算是彻底搅和进了他的生活里。   那一池子的春水呀,从她来的第一天就,就开始按耐不住的荡漾。 第60章 不要怕,有我在6   冉苒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月亮升起来。   她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窸窸窣窣整理东西的声音,期间还伴着几个男人放低了音量的说话声。   她抬起右手手腕一看,现在是晚上八点五十七分。   “你饿不饿?”原本围坐在一群人中间的陆司丞歪头见她迷迷瞪瞪的坐在干草地上醒神,探过身子低声问到。   冉苒奶声奶气的嗯了一下,没睡醒的脑袋顶上的那撮小碎毛也跟着晃了晃。   陆司丞觉得她可爱,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从兜里掏出一小盒鸡肉罐头塞进她的手心里,“吃饱了我们就要出发了。”   一旁的盛希眼尖的瞄见冉苒手里的那盒军用罐头,忍不住咂咂嘴,用胳膊肘捅了捅隆斐,小声地凑在他耳朵边闲扯道:“老大每次就带这么一个罐头出来吧?”   他们出任务的时间有的时候会临时拉的很长,所以陆司丞一直都会在包里揣上一盒军用罐头以备不时之需,但一般也都是熬了十几天之后才会拿出来。   爱情真是使人心智缺陷。   “从这里到达红方空军指挥部大约还要十公里左右的山路,待会儿我们要一起移动到距离红方空军指挥部一公里以内的Y2高地。   这次任务就由朱雀和龙牙担任突击小组,判官为爆破手,至于冉苒…”陆司丞瞥了眼往嘴里塞食物的人,顺手捋了捋她翘起来的碎发,“跟着我留在指挥小组,都明白了吗?”   粗糙的战术手套擦过她的额头,裹挟着属于他的温度。   ……   月亮升到了正当空,他们一行人轻手轻脚的钻出了山洞,淹没进茫茫丛林里。   今晚的天上没有一颗星星,倒是那轮圆月特别地亮,照在每一片干净地树叶上,带着清冷的干爽气味。   他们又开始了新一轮埋头赶路的状态,整片原始森林静谧地只有他们小心翼翼踩过树枝留下的嚓嚓声,还有不时在头顶上会有呼啸而过战机低空飞行的引擎声。   每一次战机飞过,陆司丞都会从身后捂住她的耳朵,温温热热的。   到达Y2已经是后半夜了,冉苒非常庆幸自己睡了一觉,现在才能这么精神炯炯的像是倒了时差的兔子,随时都能到处蹦跶。   陆司丞那边在低声且迅速地布置着任务,冉苒端着枪坐在一块长满了青苔的小石头上,偶尔能听见从他们嘴里蹦出的专业术语。   时至当下,她才真正审视起了这群人。   平日里的他们不过是二十来岁的大男生,总是嘻嘻闹闹的在她面前插科打诨,吊儿郎当的。有的时候她趴在卫生队的窗户边上看着他们在泥潭里胡闹,总是对他们特种兵的身份充满了质疑。   可现在,他们浑身挂满了迷彩,将自己沉在了黑暗里,眼神却亮亮的发着光。   像一群披月而行的狼。   在这里,他们是雪狼特种大队最优秀的A组突击小分队。是阎王,是判官,是朱雀和龙牙。   是国家最锋利的匕首,也是黎民百姓面前的最后一道防线。   所以他们必须要骁勇善战,必须要无坚不摧,也必须要,   视死如归。   冉苒歪着头看着他们沉默而严肃的神情,忽然就明白了当初林昊在医院时说的那句话,“活着的时候,我们不会有掌声,不会有鲜花,也不会有勋章。我们,不过是一群连姓名都没有的人。”   但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幸为国捐躯,有的也只剩那一块方方的墓碑。   因为我们的生命,每一刻都将与祖国和人民的尊严同在。   二十分钟之后,盛希带着隆斐一齐消失在夜色之中,罗见跟着他们的身影悄无声息的也离开了Y2高地。   一时间,原本就无声的深夜更加静默如迷。   又过了大约十分钟,陆司丞才堪堪起身带着冉苒又向前推进了四百多米,找到一个稍见平坦的小草丛背后,藏匿了起来。   这个位置是一个偏高的角度,从下往上不好察觉上面的动态,但从上至下倒是看的一清二楚。   就着这个地势,五百多米以内的空军指挥驻地已经了然于眼前,所有人似乎都已经睡去,偶有几个巡逻的士兵走过之外,连个人影也没有。但冉苒还是有些紧张的握紧了枪身,用力地呼吸了几遍。   “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一定要紧紧地跟着我。”陆司丞端着狙击枪趴在她的身边,迅速地找好了狙击角度。   他发誓,只要待会儿判官的爆炸一响,老鹰一定会从帐篷里出来查看情况。到时候一切都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思及至此,陆司丞的嘴角露出一个残忍的笑意。   好戏就要开场了。   他们两个格外有耐心地潜伏在草丛里,观望着下面的动静。   冉苒端枪屏息而看,从她的瞄准镜里能清楚的看见罗见一闪而过的身影,而耳边是陆司丞浅浅的呼吸声。   莫名其妙的,她觉得此时此刻特别安静。   “呼叫阎王,这里是判官。”耳麦里突然传出罗见低低地声音,沙沙沙的带着一点电流。冉苒忽然察觉自己脖子上的汗毛全都竖起来了。   陆司丞按着耳麦上的通讯键,“阎王收到,请讲。”   “所有爆破点已经安装完毕。”   “阎王收到。五分钟之内退到营地东南角,随时准备接应朱雀和龙牙撤退。”   “判官收到,通话结束。”   耳麦里又是一阵无声地缄默,有风从远处的山头吹来,撩拨起冉苒的头发。   她又闻见了陆司丞身上的苦薄荷香气。   清清爽爽的带着他的体温钻进她的心底。   距离他们五百米左右的盛希和隆斐正互相打着掩护,进入到空军指挥部内。这个指挥部倚靠着山体而搭,通讯指挥室更是藏在了一个洞穴内,位置格外刁钻。所以等到进入之后,他们每一步都更是走的谨小慎微,生怕行差踏错。   一路上如果遇到巡逻兵,他们就手脚麻利的从背后把人撂倒,采取无声作战。倒也没有再横生枝节,就格外顺利地到达指挥室门口。   今晚坐镇空军指挥部的是一个外号叫老鹰的。   他是江泽特意从战区空降兵部队调来对付AB组的。虽然只是一个团级参谋,但他向来阴险,陆司丞曾经和他过过手,几次都差点栽在他手上。   “呼叫阎王,突击小组已经抵达指挥室门口。”   “阎王收到,按照预定计划进行。”   “朱雀收到,通话结束。”   盛希给对面的隆斐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同时在心里默数了三秒,洞穴外面就传来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此起彼伏的像是远处轰隆的雷。   下一秒他们迅速支起身子,隆斐顺着气窗往里丢了一个烟雾弹进去,盛希立刻就着烟雾刚起的一瞬间,踹开门端着枪就朝里无差别扫射。   配合默契的如同一个人。   “中国陆军!”   一切就发生在须臾之间。   冉苒趴在草丛里看着眼前火光四起,爆炸声响彻山谷。   周围军绿色的帐篷内很快就慌慌张张的跑出了许多还穿着T恤的人,他们互相询问着什么状况,一脸莫名其妙的。冉苒歪头看着,可陆司丞耐心地把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其中一个还亮着灯的帐篷内。   三分钟之后,一群人从那个亮着灯的帐篷里走了出来。   冉苒从瞄准镜里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个高大的男人,他肩上的军衔是周围所有人最高的。他们紧紧地将他护在小圈之间,往一旁的越野车上走。   陆司丞从身边拔了一根草,测了测风速。冉苒以为陆司丞会狙杀这个人。   下一秒,他把那根草叼在了嘴里,子弹就稳稳的穿破忽停的风。   再下一秒,帐篷暗处就冒出了一缕黄烟。   老鹰穿着没有佩戴任何军衔的迷彩服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朝地上啐了口痰,“肯定是陆司丞那个臭小子!”   话音甫落,五六米开外的那群人里也陆陆续续冒出了黄烟。他们被陆司丞点名狙了个遍,无一生还。   “走吧。”这时陆司丞迅速地从草地上爬了起来,顺手拉了冉苒一把。“带你下去看热闹。”   五分钟之后,老鹰嫌弃的打量了一遍站在自己面前,浑身迷彩的陆司丞,“你好端端的干嘛先来捞我这儿!”   “气不过啊?”陆司丞叼着草根,笑的格外嚣张。   老鹰环视了一圈,发现只有他们两个人。“这次出来,你怎么还带了个女的?是不是雪狼没人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他扛着枪,不由得往她那儿挪了一步,把她彻底挡在了自己身后。   把他的那个小动作悉数看进眼里的老鹰不由得一挑眉,揶揄到,“那不然,跟你有关系?”   “你们刚才已经全部阵亡了,”陆司丞贼贼的笑了起来,“我们从来不和死人说话。”   “你小组其他人呢?”老鹰骂了一句脏话,忍不住又踹了他一脚,堪堪被他躲过。“不会才开局,就剩你和这个小丫头了吧?”   话还没落地,天上就传来了战斗机的声音。   陆司丞一挑眼,老鹰瞬间就明白了过来,立刻心生愤懑,破口大骂到,“陆司丞!你还真是丧心病狂到令人发指啊!”   挨骂的人难得一见的低着头,却憋着笑个不停。   格外欠揍。   ……   远在雪狼基地里的江泽看着大屏幕上显示的导演组发布的最新战况,笑出了声。   陆司丞果然没让他失望。   这小子从来不会让他失望。   “哟呵,老鹰这是被小狼崽子拔毛了?”康祺端着茶杯走了进来,就看见大屏幕上闪着空军指挥部集体阵亡,退出演习几个大字。   江泽把脚搭在桌子上,“大家都以为陆司丞会去先弄掉距离城市最近的那个点,毕竟带着冉苒还是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下一秒,大屏幕上又跳出新的战况汇报。 第61章 不要怕,有我在7   江泽下意识的爆出一句脏话。   他瞒着所有人藏在M点的三中队被空袭,还没等派上用场就已经全军覆没。   气的肺管子疼。   康祺看着他哪张风雨欲来的脸色,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结果被江泽狠狠地剐了一眼。“你给老子停下来!在我面前幸灾乐祸个什么劲儿……”   原本他把整个中队的兵力放在一起就是一个很冒险的举动,但M点对于A组和B组而言是一个非常关键又隐秘的位置,进可攻退可守,不是细心的人不容易发现这个连地图上都没有标注出的点。   M点成峡谷状,左右都是万丈峭壁,只有一条不为人知的小路通往里面。而且M点的左边是少了两个人的A组,右边是战场长度拉的很开的B组。所以,M点的位置不论哪方需要,三中队都能在最快的时间内给予对方非常及时准确的伤害。   是他研究了大半个月的结果。   为此,他在康祺面前还臭屁了好一阵子。   结果现在却被陆司丞那个臭小子用他自己准备的战斗机给一锅端了!   “你这是什么毛病?是不是胳膊肘子又习惯性脱臼了?不然怎么老往自己身上拐?”康祺嫌弃的拖了张椅子坐到江泽的身边,“上一秒陆司丞炸了外人指挥的空军指挥部,你笑的眼睛都快要没了。结果下一秒你自己输给人家,就在这里拍桌子骂娘的恨不得把他从屏幕里抓出来揍一顿。”   德行。   “我输给他?你说我会输给陆司丞?”听到康祺的话,江泽整个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好戏才刚刚开始!谁输谁赢都还不知道呢!”   康祺点点头,“不然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   “赌博是违法违纪的行为。”总是在康祺这里吃亏的江泽这回才不上套。   “哦,那这么看来……是不是连你自己打从心底就认为自己铁定会输给陆司丞咯?”康祺端着水杯,悠悠哉哉的啜了一口。   江泽像是一颗被点燃的炮仗,“笑话!就他!?在我面前那就是个毛都没长全的狼崽子!”   “那你到底赌不赌?”康祺放下水杯,“我要你藏在办公室里的那瓶酒。”   “你的心怎么这么黑!”江泽瞪着眼睛,插着腰靠在桌沿边上,“说实话!你是不是觊觎我的那瓶酒很久了!”   “我赌你接下来的几个点都会逐一被陆司丞破了。”   江泽这回真的抓狂了,一把抄起桌上的打印纸揉成一团,狠狠地砸在康祺的身上。“老子要是真的输的这么难看,名字就倒着写!”   “你猜他最后的目标是不是你?”康祺也不在乎,弯腰把丢在地上的纸团捡起来。“按照这小子的脾气,不把老鬼抓出来,他才不会甘愿收兵。”   “哈哈哈,就凭他?还想要抓到老子?”江泽贼贼的笑了起来,坐回位置上仰头灌下了一大口水,“那我更不能如他所愿了。”   ……   这边,陆司丞让冉苒站在空地上休息,自己一头钻进了身后老鹰带来的帐篷里,搜刮了一阵儿空军指挥部,一群穿着裤衩T恤的人满眼憎恨的看着他在自己的营地里窜来窜去。   站在一旁的冉苒觉得自己的脖子都要硬了。   “叫你的人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们。”陆司丞搜完最后一间帐篷,抱着一小箱食物嫌弃的踹了老鹰一脚。   站在列队前的老鹰恶狠狠地拍了一下陆司丞的头盔,“你都已经把我们统统炸死了,那就别在意死人们的眼神啊……”   “那我就当做是你们的夸奖了。”陆司丞把食物递给冉苒,让她挑一些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带走。   老鹰眯着眼,恨不得一口咬死陆司丞。“你丫的倒是有点心可不可以,给我们留点吃的吧!”   冉苒以为陆司丞搜了这么久,会搜一些战略物资之类的东西,或者是什么非常重要的机密文件。没想到打开箱子一看,全是食物。   甚至还有一叠创可贴。   “你们不都是死人了吗?”陆司丞站在冉苒身边,看着她像老鼠掉进米缸里似的在箱子里翻翻找找,想要这个又不太敢拿的样子,于是蹲下身子把她拿起来过,但又满心不舍放下的东西全都拢进了自己的包里。然后拉着她站了起来。   “那这些个好东西,就不要浪费了。况且,我们家小姑娘一定会喜欢的。冉苒,空军的干粮没吃过吧?还不快和他们说谢谢。”   “谢谢你们啊……”冉苒站在陆司丞身边,乖巧听话的小声说到。   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冉苒觉得自己快要学坏了……   “你以后走在路上给老子小心点儿!可千万别让我们遇着你!”   老鹰咬牙切齿的看着面前的两个人,眼睛一眯,整个人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不然,老子非得打断你的腿不可!”   冉苒眉心一跳。   眼前这个男人凶神恶煞的好像真的能随时把人的脖子拧下来一样!   可陆司丞倒是不为所动的整了整行军背包,“那还是等你们一个个的能打过我了再说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拉着冉苒就离开了空军指挥部的营地,消失在茫茫丛林之中。   老鹰因为他嚣张的话气的牙根子都要咬碎了,但又无从反驳!   因为那个人是陆司丞啊!   一个至今都还没有吃过败仗的家伙。   于是越想越更是气到胸口发颤!   ……   等到五个人在预定位置汇合的时候,天空已经快要破晓了。   演习的第二天就要来了。   一群人瓜分了他们俩带回来的战利品后,便草草的吃完了今晚的晚餐,各自忙碌去了。   “你今晚表现得很好。”冉苒一个人靠着树干坐在草地上发着愣,陆司丞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坐到了她身边。“你很厉害,也很勇敢。”   他盘着腿坐在离她很近的地方,伸手拿过她一直都没有脱过手的突击步枪,放在自己的眼前拉栓检查起来。   冉苒闻言歪着头看向他,稀稀落落的月光照在他涂满油彩的脸上,依旧是那么的神采飞扬。她低下头,咯咯咯的笑了起来。“那我可以要个奖励吗?”   陆司丞挑着眉,静静地等着她的下文。   “等到演习结束,如果我还没有阵亡的话,”冉苒把脑袋枕在膝盖上,眼神始终落在身边人那张鬼斧神工的硬挺侧颜上。“我们就约会一次。”   “演习结束之后,我还有很多报告要写。”   “那就一起吃顿饭。”   “你和夏枳不是很喜欢雪狼的食堂吗?”   “那一起看一场电影!”冉苒凑了过去,“不能再少了!我还想吃电影院隔壁的那家冰淇淋的!”   陆司丞连头也没抬,擦枪擦的特别聚精会神似的应了一句,“再说。”   “就这么说定了。”冉苒坐回自己的位置,晃了晃不怎么紧的钢盔。“我会活到最后的。”   陆司丞简直要被她气笑了,他放下早就检查好的枪支,终于抬起一直埋着的脸,转头捏了捏她嘴边的肉,“就凭你,没有我,你还想活到最后?”   “那不就是因为我有你嘛!”冉苒可爱的皱了皱鼻子,朝他做了一个鬼脸就从草地上站了起来,顺带拍了拍屁股上的草屑,伸手捞起放在他怀里的那把擦干净的枪,蹦蹦哒哒的跑远了。   像只神气十足的兔子。   陆司丞单手支棱着脑袋,专心致志的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会保护你,用我的生命。   ……   之后的三天里,他们五个人都过上了昼伏夜出的日子。   原本还比较清闲的坐在指挥室里的江泽对于陆司丞这些天像是鬼魅一般捉摸不透的作战方式大为光火,加上他们顺利的拔掉了原始丛林的那面旗子,江泽更是气到连夜召集指挥组开会。   这样一来,也导致红军对他们的扫荡和搜捕频率更密集了,于是陆司丞不得不选择更加偏僻刁钻的无人山区,然后深夜突然袭击各个目标。   古怪的路线的确是避免了和大部队的多次正面冲突,但因为休整时间少得可怜,加上点与点之间的距离也都很远,途中偶尔还会遇到小股侦查势力需要他们速战速决,这一切都让冉苒有些精疲力尽,跟的也愈发吃力起来。   演习的第四天晚上,他们刚刚绕过一支红军派出的侦查连,目标是靠近第二目标。   这是他们的最后一关。   隆斐监听到,江泽就把指挥部放在了洛城里。   “从我这些天侦测到的信号,大队长最有可能会把指挥小组放在特警总队和东郊废弃仓库这两个点上……”隆斐叼着草蹲在石头上,用树枝在地上划拉。“但他一定不会把城镇的那面旗和他自己的脑袋放在一个篮子里。”   罗见沉吟了一声,咬着手指打量着洛城的城市地图,“不如我们五个人就分成三组,老大和冉医生一组,接近特警总队,我和朱雀、龙牙去废弃仓库看看。”   “冉苒还是跟着龙牙和朱雀去特警总队吧,以我对大队长的了解,他一定不会把自己放在重兵把守的特警总队,里面放着的一定是城镇的那面旗子。   ”陆司丞摆了摆手,“以红军在山里的搜索频率来看,大队长一定以为我们还在山里。所以我们今晚和你们反着走,先去到C点闹出点动静,让大队长深信我们被绊住了。你们带着冉苒走的慢,就先往洛城赶,我们结束后再来和你们汇合。   进入洛城之后,我和判官会提前潜进废弃仓库,在制高点点提前预埋。等到朱雀和龙牙得手后,来仓库佯攻。到时候我们就可以直接……”   他在脖子处做了一个封喉的动作,浑身散发出凛冽的佞气。 第62章 不要怕,有我在8   “可是,仓库这样一目了然的地方,大队长应该早就已经清扫过一遍了吧。”一直没开口的盛希默默地问了一句。   都说陆司丞是只狐狸。   可江泽才是那只真正的老狐狸。   “那就看到时候雪狼是不是要出一个比我更厉害的狙击手了。”陆司丞自信的挑了挑眉。“你们要保护好冉苒。”   说完,隆斐和盛希不由得互相对看了一眼,立刻从彼此的眼神里看见了恶寒。   冉苒有些不舒服的靠在不远处的树干上闭目眼神,陆司丞安排完所有的事情之后,绕过众人走到她身边的石头上。   “这个给你。”陆司丞丢了样东西给冉苒,她下意识的接过。   是一包奶糖。   冉苒抱着那包奶糖,闷声闷气的拆开包装袋,拿了一颗塞进嘴里。柔柔软软的奶香味很快就在口腔里缓慢地融化开来,温温的熨烫过她的舌苔。   “哪儿来的。”又拿了一颗打开糖纸,冉苒说话里也带着浓浓地奶气。   “偷来的。”陆司丞坐在石头上,歪着脑袋看她,“在想什么。”   那天剿了空军指挥部的时候,冉苒眼巴巴的看着这包糖就差流口水的嘴馋模样,一直刻在他的脑袋里,于是他最后又拐回去把奶糖从老鹰的手里抢了来。   直接被他骂到臭头。   “我想跟你一起走……”冉苒把腿缓缓地卷曲起来,脑袋乖乖巧巧的枕在膝盖上看着陆司丞。   一瞬不瞬的。   陆司丞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待会儿你一定要跟紧他们俩,他们会保护你的。”   摇了摇头,冉苒的眼睛还是盯着他看,他也就让她看。过了好一会儿,她把脑袋埋进了膝盖里。“想回去了……”   “结束了我就带你回去。”陆司丞捧着她的脑袋,让她抬起头来。他细细的替她整理好头盔,领口,袖口和枪带。“你要好好地。”   冉苒看着他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心底突生苍凉。   这就是她选择喜欢的男人,随时会上战场,甚至随时会牺牲。他们把祖国的一切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每一次的告别都有可能是永别。   所以才要好好地。   好好地珍惜每一次能够相见的时光啊。   ……   月亮升起来之后,陆司丞和罗见就离开了,走之前他拍了拍冉苒的脑袋,却什么都没有说。他们俩走了半个小时之后,盛希就带着冉苒和隆斐往洛城的方向走去。   “老大居然舍得不把冉医生放在自己身边。”刚刚躲过一波搜查,盛希忍不住揶揄到。   隆斐呆呆的偏头问冉苒,“你是老大的随身物品吗?”   “她?”盛希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是老大的心肝宝贝。”   冉苒终于忍不住踹了他一脚,两个大男孩嘻嘻哈哈的跑远了。   走在后面的隆斐突然站住,迅速地趴在地上侧耳倾听起来。盛希回过头看见他的举动,立刻非常有默契的持枪警戒,将冉苒护在了身后。   “隐蔽!”耳麦里传来隆斐小声地低呼。   盛希一只手飞快地搂上冉苒的肩膀,两个人一个侧滚,翻进了路边的草丛。   五分钟之后,一队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他们刚刚出现过的地方。   “十二个人,成多人战术队形前进。”趴在树上的隆斐低声报告状况。“没有夜视仪,指挥官在队伍的中后段。”   话音未落,隆斐的藏身地就被发现了,子弹迅速地打到他身后的树干上,瞄准器上的红点从他身上扫过。   盛希本能的把冉苒往草丛深处塞,自己如同鬼魅一般的绕到队伍的后面。开枪,命中。一缕蓝烟从队伍里冒了出来。趁此机会,隆斐手脚麻利的翻到另一棵树上,端枪射击,另一缕蓝烟缓缓地飘了出来。   “是A组的埋伏!所有人注意警戒!”站在中间观察四周的指挥官低吼了一声,其余人立刻成战术包围圈的姿态进行射击。   隆斐和盛希两个人游走在丛林里,看准时机就开枪。很快,对方的作战小组里屡屡冒出蓝烟,阵亡出局。   “原来才两个人。”指挥官冷冷一笑,按照对手的移动顺序和开枪频率来讲,他还是识破了他们小组的人数。   两个人对于他来说,难度就降低了很多。   说时迟那时快,他眼睛一眯,转身射击,动作一气呵成。冉苒的耳麦里立刻传出了隆斐吃痛的声音。   他被打中了。   冉苒哆哆嗦嗦的抱着枪从草丛里抬起头,就着夜视仪,她发现那位指挥官似乎发现了隆斐的藏身之处,看持枪姿态似乎已经瞄准了隆斐的视线盲区。   出于本能的,冉苒举起枪朝着那位指挥官的背后射击。巨大的冲击力在子弹出膛的一瞬间把她掀翻在地,发出扑簌簌的响声。   指挥官的右手手臂被打中,所有人的目光迅速折返朝冉苒这边汇聚而来。   他们很快就发现了窝在草窝子里的冉苒,其中一个人抬起枪,小心翼翼的靠近,扣动扳机。   冉苒以为自己就此阵亡了,可就在这电光石火间,冉苒突然被一股很大的重量给压在了地上,然后耳边就是盛希的闷痛声。   没等她反应过来,盛希旋即举枪回击,接二两三的蓝烟冒了出来让对方众人撤了出去。   “你受伤了吗?”冉苒不由得开口问到。   盛希点点头,“没关系,是小伤。”   冉苒伸出手轻轻一摸,是血。   演习虽然用的是空包弹,但子弹破空的速度还是如同一把匕首般划伤了他的脖子。   “是老猫!”盛希忽然压住了她想要翻身去拿药的手,低低地惊呼到。   隆斐也看清了来人,忍不住眉头一皱,暗骂了一句脏话,“那次空袭,他们居然没有全死!”   “按照刚才的火力动向,估计他们也就只剩一个小组了,算上被我们干掉的,现在可能只有四五个人了。你有把握吗?”   盛希咬了咬牙,老猫手下的突击小组是三中队里拔尖儿的,如果不算上他们这种特别行动小组的话,那这个突击小组在雪狼也算是非常有名号的。   注定是场恶战。   “待会儿我从左前面包抄过去,你给我打好掩护。”隆斐把嘴里的草梗子狠狠地吐掉,“一定要保护好冉医生。”   他们两个互相深深地望了一眼。   盛希立刻心领神会的拔掉手榴弹上的保险栓,用力地往右边扔了出去。两个人缩在一起在默念读数,五秒后爆炸声起,隆斐就借着草丛从边上的一条软槿迅速地淹没在夜色之中。   盛希端好枪,从瞄准镜里看着隆斐的一举一动,心都悬了起来。   他们一定要等到陆司丞回来。   枪弹声又一次此起彼伏的在耳边响了起来。   冉苒咽了咽口水,紧紧地贴在山壁上,透过夜视仪看着眼前昏暗的景色,一言不发。   “冉医生,我们待会儿要顺着这个山壁往下走一点,找一个安全的位置隐蔽起来,你一定要抓紧软槿的根,明白吗?”密集的枪声下,盛希抓住冉苒的手腕嘱咐道:“不要怕,我会在后面保护你。”   “明白!”冉苒点了点头,立刻把枪团进怀里,小心翼翼的抓着身边的带刺的软槿一点点往下溜,松软的山壁不断有碎石滚下去。她屏住呼吸,手掌心因为软槿上的尖刺变得生疼,可冉苒还是咬紧牙关往下走。   她不可以阵亡在这里。   突然,上头的枪声凭空消失了,冉苒忍不住回头看了盛希一眼,发现他也在往上看。   很有可能隆斐已经阵亡或者被俘虏了。   盛希鼻尖一酸,低头小声地让冉苒继续往下走。   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冉苒感同身受的难过了起来。她吸了吸鼻子,握着软槿的手更紧了。   她绝对不可以阵亡在这里!   更不能被抓住!   在他们俩行进到一半的时候,猝不及防身边的软土就随着一声子弹破空的声音溅起石块,狠狠地砸在冉苒的脸上。   他们被发现了!   冉苒往下走的脚步更快了,可子弹开始高密度的往他们这里射击。上面的人虽然装备不及他们高端,可是盲射也是雪狼的日常训练科目!   在冉苒上面一点的盛希也察觉了,他在子弹落地的下一刻旋即端起枪朝上无差别扫射,蓝烟一个接着一个的冒了起来。   冉苒眼见还有几米就要到下面了,突然她的肩膀从背后被击中,一阵吃痛,她整个人开始往下坠。   一直关注她的盛希立刻用手拽住了她,两个人就这么悬在了半空中。   枪声渐弱,冉苒能听见软槿摩擦在山壁上的声音。   “他们好像下来了……”冉苒小声地冒了一句。   盛希低低地嗯了一声,他单手吃力的拽着还背着行军背囊的冉苒,另一只手紧紧地把软槿团在手腕上,尖刺扎在肉里,让他不由自主的开始往外冒冷汗。   “你松开我吧,你的手会支持不住的!”感觉到他豆大的汗珠滴在她的脸上,冉苒胸腔里的那颗心皱巴巴的难受。   盛希摇了摇头。   “这个高度我不会摔死的,你松开我。”冉苒不敢轻易的动弹,害怕伤到他。   盛希咬着牙,低声地说到,“我答应了老大要保护好你。”   老子说到做到。   冉苒深知他不会听自己的,可是摩擦声越来越明显,于是她的心一横,用力的挣脱开了盛希已经没什么力气的手,整个人往下做自由落体。   “冉苒!”   盛希的呼声还未散去,冉苒就感觉后脊梁一阵闷痛。还没等她自我检查,盛希就从山壁上跳了下来。 第63章 不要怕,有我在9   冉苒轻轻地扭动了一下脖子和四肢,除了酸麻感之外什么都没有。   可是盛希就不好了,软槿的刺有毒,冉苒隔著作战手套所以接触的少,可刚才为了不掉下来,盛希硬是把软槿绕了好几圈在手腕上。没有保护的手腕因为两个人的体重,愣是的扎满了毒刺,不过几分钟,就已经开始泛红。   更糟糕的是,她没有带医治这类的药物!   就着皎洁明亮的月光,冉苒看清盛希的唇色有些苍白,豆大的汗珠子不断地往外冒着。她开始慌张起来,盛希一把抓住她焦躁的双手,“我们不能怂。”   冉苒原本想要冒出头认输的姿态一下就因为他的话定格在原地。   “那你的伤要怎么办!”   “那也不能怂。”   “你的伤再不治疗的话也许后果会很严重。”冉苒蹲在他的身边,小心翼翼的查看了他的伤,脖子上的划伤也有点深,军绿色的迷彩要比其他地方还深一点。   盛希抬起头,非常认真地看着冉苒,“我宁愿死在这里,也不做俘虏。”   “这只是一场演习!对面下来的都是你的战友哇!”   “不是演习。”   冉苒不解的看着他。   “如果习惯认怂的话,以后真的遇到敌人的时候,我该怎么办。”盛希安抚的拍了拍冉苒的手背,“雪狼的兵,在任何时候脊梁都不能弯。”   她忽然就想起了出发前陆司丞的那番话,他们必须要把每一次的演习当做真正的战争,才能在上了战场之后能够比别人多一点活下来的可能。   突然,一枚子弹破空而来,扎进了他们身后的树干上。   是他们来了。   盛希挣扎着要拿起枪,可不曾想到一旁的冉苒先反应过来了,她从身边摸过突击步枪。瞄准,射击,命中,蓝烟缕缕。她旋即翻身滚到树背后,耐心地等着脚步声靠近,一枪命中头部。   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   一共三个人。   她紧绷着神经,连呼吸都缓慢起来。   “臭小子!你们到底在这儿藏几个人!”蓝烟散去,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从山坡上蹦下来,是老猫。   盛希靠在山壁上,咯咯咯的笑了起来。“A组就我一个,另一个不是被你们打跑了吗?”   “放屁!”老猫一巴掌呼到他的脑袋上,“那刚才是鬼打死我们的吗?”   “如果你们知道是谁打死你们,”盛希笑到岔气,“一定会真实气死的。”   老猫眼睛一瞪,“老大又给你们挖了什么宝贝!”   “冉医生?”小兵蛋子们还头顶着冒烟儿的头盔,看着冉苒从树干后面抱着突击步枪走出来,一个个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了。   “怎么会是冉医生?!”老猫显然是不能接受自己是被平时最不起眼的卫生队的医生一锅端了的。“你居然会使枪?”   冉苒乖巧地点点头,那副不以为意的样子真的把老猫气的不轻。   “他受伤了,我得给他采点药。”   刚才在树干后面的时候,她才想起来在他们来的路上偶然遇到的一种草药,可以暂时缓解软槿的毒性。   “黑灯瞎火的,我让几个兄弟去给你摘得了!”老猫倒是很仗义,拍着胸脯叫来了两个人,“那玩意儿长什么样?”   冉苒说不明白,嘴巴一撇,“我去去就回来。”   老猫也是拗不过她,只能嘱咐几个兄弟把她弄到山坡上,陪她一块儿去。可他们刚到山坡上,演习导演组就发布指令让他们退出战场,立刻回到大本营报道,老猫只得悻悻而去。   ……   二十分钟之后,被打散了的隆斐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了出来,把正在假寐休息的盛希吓了一跳。   刚才为了给他们两个争取逃跑的时间,隆斐愣是抱着枪满山跑了一圈,伏击了所有人之后差点被他们揍。后来听到耳麦里传来整个突击小组阵亡的消息,那些已经冒了蓝烟的大小伙子,真情实感的一人踹了隆斐一脚。   “冉医生呢?”喘着气坐到盛希的身边,隆斐问。   盛希亮出他的两处伤口,手腕上已经被简单处理过的地方泛着深红,稍微一动就是锥心刺骨的痛。   “我问你她人呢?!”隆斐推了他一把,疼的他咬牙切齿的差点咬死他。   如果不是因为嫌脏的话。   “去给我找药了!”盛希脑袋往后一靠,“估计是真怕我死在这儿吧。”   “你就让她一个人去?这么黑漆漆的?”听他这么说,隆斐声音都大了,“您老这么身强体壮的,阎王爷都懒得收你!”   “放心吧,有老猫的一伙人跟着她呢。”盛希摆了摆手,手腕上传来的疼让他眉心一跳。“出不了事儿的。”   隆斐这回真的不淡定了,“可听刚才被我伏击的那些小子说,老猫他们都得立刻退出演习,回到大本营报到!”   盛希迅速地睁开眼,直勾勾的盯着隆斐看了半天,心道坏了,连忙打开耳麦呼叫冉苒。可不论他叫破了喉咙,耳麦里也依旧一片安静。   为了快去快回,她把行军背囊和装备都放在了盛希身边。   这回,盛希觉得自己的后脊梁都要凉了。   地底下的阎王可能因为自己身强体壮懒得收拾自己,但地上的那个阎王……   可就要回来了……   “老大离我们……还有零点四公里……”看着手腕上的GPS定位显示,阎王和判官距离朱雀和龙牙仅剩零点四公里。   隆斐不由得提醒到。   现在是零点三公里。   而代表冉苒的那个红点,一直就没亮起来过。   零点二公里……   轻微的摩擦声在头顶响起,盛希觉得自己连吞咽的动作都忘记怎么做了。   “你们刚才遇到人了?”陆司丞顺着山体跳了下来。   山坡上还未退散的硝烟味,让他不由得皱起眉头,根据弹孔的密度,刚才这里一定发生了一场恶战。   “是老猫,他和他的两个突击小组不知道为什么躲过了第一次的空袭……”盛希说话的声音闷闷的,他现在在内心里不断地祈祷冉苒要立刻出现,不然他的脑袋一定会被陆司丞拧下来的。   可他没等来冉苒,却等来了罗见的问话,“冉医生呢。”   一时间,四个大男人之间安静地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朱雀为了保护冉医生受了重伤,所以冉医生就去给他找草药了……”见盛希不敢开口,隆斐小声地接过了罗见的话茬。   陆司丞眉头一皱,当他瞄见冉苒的背囊都堆在了盛希的身边时,眉毛都快要皱断了,“我不是让你们好好保护她的吗!”   盛希和隆斐登时就闭上了嘴。   他们知道自己把冉苒弄丢在这个茫茫原始丛林里有多危险,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出事了。   到时候就算陆司丞真的拧断他们的头,也不足够吧。   “你别吼他们,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冉苒,朱雀也不至于受这么重的伤。”看见盛希藏在裤子后面的手腕还包着厚厚地纱布,罗见不由得开口维护了一句,“她是一个医生,必要的时候是要治病救人的。”   “可她也是一个没有任何野外生存经验的神经外科医生!”陆司丞低吼了一句。   看着盛希和隆斐把脑袋垂的更低了,陆司丞也有些后悔自己说的话。   他用力地深呼吸了几次,闷闷地开口道:“我去找她,你们在这里等我。如果天亮之前,我们没有回来,你们三个就一起去特警总队,先把旗子给我拔了。”   “明白!”接受到命令的三个人立刻立正站好。   “给我打起精神来!如果演习输了,我回去把你皮都扒了。”陆司丞拍了拍盛希耷拉着的肩膀,“照顾好自己。”   说完,他飞快地蹿上山坡,消失在茫茫夜色之间。   ……   冉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浑身的疼痛告诉她,自己在几分钟前从山坡上因为一脚踏空滚了下来这件事。   她试图想要分清这是哪里,可是周围一片的黑暗让她无从辨别方向。   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想要离开这里,可是才站起来脚踝上的一阵刺痛让她又跌回了枯叶堆里。她又努力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冉苒颓丧的坐在地上,勉强接受了自己被困的事实。   冉苒吃痛的蜷缩在树边,等待着天亮,鼻腔轻缓的呼吸着。天上的星星没有了城市光污染,显得特别多,一颗一颗的挂满了整片天空。   她突然很想陆司丞。   不知道他的计划完成没有,不知道他和盛希汇合没有,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自己不见了,不知道他会不会着急上火的想要丢下一切回来找自己。   应该不会吧。   冉苒自嘲的笑了笑,他可是一个把任务看的比自己生命还要重要的男人啊。   也许,他会在完成任务之后再来找自己吧。   想着想着冉苒突然觉得有些心疼自己,鼻子一酸哭了出来。   这些天连续赶路的疲惫和一直深埋在心里的无边恐惧迅速在胸腔内爆发出来,如同滚烫的潮水一般不断蔓延到她的心脏,一点一点的吞没她的神智。 第64章 不要怕,有我在10   她越哭越大声,越哭越委屈的很,她几乎是号啕大哭的大喊着,“陆司丞你在哪里,我在这里呀,你快来找我呀……”   “冉苒!”   冉苒以为自己是头摔到地上导致自己出现幻觉了,她竟然哭着哭着听见了陆司丞的声音。“陆司丞,你在哪里啊!”   静谧的山谷里静悄悄地只回荡着冉苒的哭喊声,一遍一遍的洗刷过她的耳朵。   就在她最终确认陆司丞是不会回来找自己,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以后,整个人都放弃的靠在树干边,等着天亮再寻求救援。   突然,她听见了耳边有枯叶摩擦过的声音!   很快,一道强光从树丛背后照射了过来,破开了一直包裹在身边的浓密夜色。   是陆司丞!   他从树后滑了下来,朝着冉苒所在的位置大步的跑了过去。有那么一瞬间,冉苒半靠着树干甚至都听见了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陆司丞很快就到了冉苒身边,她睁着肿肿的眼睛看着他一言不发的低头检查着自己有没有受伤,突然伸出双臂紧紧地环上了他的脖子。   “你居然敢一个人跑出来!这么黑的天!你是不要命了吗!”   陆司丞扯开她的胳膊,吼了起来,“你知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你还不带枪,不带GPS,甚至连一个手电筒都不带!你知不知道这里是原始丛林!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英雄?所以现在我不来找你,你是打算在这里喂狼吗!”   “我……我……”冉苒被他一吼,心里更委屈了。“这里哪里有狼啊!”   “你什么你!你就不怕在这儿迷路了吗!”   冉苒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他,“我怕啊!”   “原来你也知道怕啊!”陆司丞这回没有松开她的桎梏,任凭她死死地搂着自己的脖子,感受着她的眼泪大颗大颗的砸进自己的脖子里,冰冰凉凉的。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闷闷地开口说道:“如果我把你弄丢了怎么办……”   很多年后,他都无法用语言形容这一路找过来时自己的心情,如同裹满了滚烫的岩浆又跌进了北极的冰窟中。   浑身都刺疼的难受。   他承认,自己从来就没有这么害怕和慌张过。   自从遇见了冉苒。   “疼……”知道陆司丞没有在生自己的气了,冉苒终于娇气的带着哭腔在他耳边嘟囔了一句,“摔疼了……”   闻言,陆司丞连忙松开了她的手低头检查起来。冉苒因为早前从山坡上滚下来,所以脚踝已经肿的老高了,手掌心里也有被软槿刺划破的痕迹,而且脑袋上还撞出了一道小口子,不过幸好血液已经凝固了。   但看上去还是格外触目惊心。   陆司丞的心脏皱巴巴的跟着疼了起来。   他打开急救包扯出一捆纱布小心翼翼的替她收拾着受伤的地方,在酒精棉的作用下,冉苒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疼吗?”陆司丞问的很小声,但冉苒还是听见了,奶声奶气的嗯了一下。陆司丞吐出一口气,“你也知道疼。”   冉苒搂着他的胳膊,乖巧的坐在他的腿上举着手电筒。看着他笨拙又缓慢地动作,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她的陆司丞永好像远都会像一个英雄一样出现在她需要他的地方,在医院那次是这样,这次也是这样,牢牢地将自己护在怀里。   巨大的安全感像一张柔软的网子,将她蜷缩起来。   “我刚刚什么都没想,”冉苒趴在他的耳朵边,“光顾着想你了。”   陆司丞整理伤口的手一顿,又假装若无其事的继续着手里的工作,“想我什么了。”   “想你的嘴唇亲上去会是什么感觉的。”冉苒轻轻地朝着他的耳朵吐了一口气。   扎好绷带的陆司丞抬起头,目光慢慢地巡梭着怀里的姑娘。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就着她手里亮堂堂的手电筒,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清澈见底的欲望。   他嘴角一撇,一手搂上她的腰,飞快地欺身上去,额头抵上了她的额头,“来之前我就警告过你吧,再撩我试试。”   冉苒突然往前一凑,陆司丞就感受到了她柔软地嘴唇没有任何技巧的贴上了自己嘴唇。她像一只小奶狗似的,只懂得叼着他的下嘴唇却始终不得要领,气呼呼的咬了一口。   陆司丞哼了一声,抬起搂着她腰的手,按着她的脑袋加深了这个吻。   像是被踩到了麻筋儿上一样,冉苒觉得自己的那颗心脏都因为陆司丞的举动变得躁动不安,她偷偷地睁开一点点眼睛,下一秒陆司丞就按灭了她手里的手电筒。   一切,都归于安静。   冉苒听着他们彼此的心跳声就在耳边有力的交错着,整个人都被圈进了陆司丞的气息之中。头顶凉凉的白月光穿过浓密的树梢落在他们中间,冉苒看清了他的模样。   刀削似的下颌骨因为接吻而紧紧地绷成一条锋利地直线,平日里神色不定的双眼此时此刻正微垂着,因为山风而吹起的睫毛一闪一闪的,整个人都充斥着风流倜傥的味道。   “和我接吻都不能让你认真对待吗?”陆司丞拉开了一点点距离,眉毛一挑。   视觉受阻的时候,人的听觉会格外敏感,陆司丞凑在她耳边的磁性声音让她忍不住脚趾蜷了起来,软软的窝进他的怀里。   他似乎想要证明什么才叫做认真地接吻,说完话就立刻低下头细细地含住她的嘴唇。当他们的舌尖在口腔里触碰到的那一瞬间,冉苒觉得脑子突然一片发白,像是无数的烟火散尽的时候一般,发着蒙蒙的光亮。   陆司丞张开眼睛,发现被自己牢牢地按在怀里的姑娘这回老老实实地闭着眼,睫毛微微颤抖着。她的双手紧紧地拽着他的衣服,他忍不住轻轻地咬了一下她的嘴唇。   冉苒先是吃痛的皱了皱眉毛,接着缩着身子就想要躲开,可几次挣扎都被他稳稳地圈住。他一边撩拨着她,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你要是再动下去,今晚就真的要负责了……”   冉冉立刻乖乖地躲在他的怀里,任由他在自己的口腔里攻城略地。   有风从远处来,搅动着他们之间温存的悸动。   过了好一会儿,陆司丞才慢慢地松开了快要喘不上气的冉苒,挑了挑眉,“你以后要好好锻炼了。”   被他这么猝不及防调戏了一把的冉苒脸一红,倏然挣脱开了他的怀抱坐回到草丛上。   陆司丞也由着她挪到离自己有一点距离的地方,就着头顶微弱的月光饶有兴致的打量起她红的滴血的耳朵尖,看着有些出神。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伸手打开了刚才被丢在一旁的强光手电筒,替她整理了一下衣领,软了声音说道:“都警告过你了,不要随随便便撩我。”   “陆中队长这是不想要对我负责了吗?”冉苒皱了皱鼻子,“打算亲完就跑?”   “不跑。”陆司丞站起来走到她面前矮身蹲下,“我带你回去。”   冉苒伏在陆司丞宽大的后背上替他掌着手电筒,一边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终于忍不住小声地问了一句,“你回来找我,会打乱原本的暗杀计划吧?”   陆司丞埋头走路,听她这么问,也不避讳的嗯了一声。   “那你为什么还要回来找我。”冉苒把脑袋又往他的脖子里缩了缩,“等你们演习结束了,自然会有搜救队来找我的……”   陆司丞不回答,只是低头走着路。   冉苒不死心,又问到,“你发现我不见了,有没有很紧张?”   陆司丞还是不说话。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还会带着我吗?”   陆司丞走的很稳,但还是嫌弃的回答道,“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问题。”   “我就是想知道……”冉苒吸吸鼻子,“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你不是麻烦。”陆司丞往上托了托冉苒,继续往前赶路,“我得保护你。”   那天晚上的风穿过了厚重的云层,浑身染满了凉凉的月光落在他们的身上,像是无数温热的羽毛,不听使唤的拂过他们内心深处最敏感的神经末梢。   人的一生中总会遇到这样的时刻——   脑海里早已上演无数场声势浩大又刀光剑影的战争,   但表面上依旧平静地如同北冰洋上自由漂浮着的冰川。   不过在温热的洋流作用下,   那些深埋在海水深处的冰层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细微的断裂。   我是那座万年不化的冰川,   你是那道来自赤道的洋流;   你不知道。   其实我远比表面的还要爱你。   ……   和其余三个人汇合的时候,距离冉苒离开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   看见冉苒完好无损的出现,盛希就差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了。   他真的很担心自己的脑袋会被陆司丞拽下来。   “调整一下我们的计划。”陆司丞把冉苒放到地上,她就挪过去逮住已经快要哭的盛希,把草药捣烂敷在他受伤的地方。“因为朱雀受伤,所以判官加入。”   “你一个人要怎么完成狙杀任务?”作为陆司丞的观察手,罗见表示不同意,这些年一直都是他们两个相互配合才能高质量的完成任务。   陆司丞歪了歪脑袋,撇了撇正蹲在地上给盛希处理伤口的人,“那就让冉苒跟着我。”   罗见还是不同意,“狙杀任务很重要,你需要的是一个观察手,而不是一个外科医生。”   “难道她不重要吗?”陆司丞反问了一句。   这话说的罗见没法往下接,有些愣神的搓了搓鼻子。   “你没听朱雀说吗?最后是冉苒一个人击毙了老猫家的四头猫崽子。”陆司丞的目光始终落在不远处的冉苒身上,她因为摔伤了脚踝,所以需要把脚横着才能蹲在地上。   模样怪怪的。   “她摔伤了,会成为你的拖累。”   陆司丞摇了摇头,从石头上站了起来,眼睛微眯,“如果这回她不在我身边,我会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的不放心。而且我答应过她,要带她回去的。”   其实有的时候,我也特别羡慕别人那种普通的爱情。   一间房,两个人,三餐平淡,四季风雨,五谷杂粮,七情六欲,事事顺意。   可是我们的身份,终究还是让爱情和生命划上了等号。   我会保护你,用我的生命。 第65章 其实爱情很心酸1   五点四十,他们分为两拨人先后潜入了洛城。   静谧无人的街道上偶尔有几个扫地的环卫工人,陆司丞带着冉苒一路躲藏到了洛城总院门口。   仰头看着医院大门,冉苒居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们两个穿着厚重的伪装服,贴着墙根熟门熟路的找到了宿舍楼也没有被人发现,但也导致了海棠打开宿舍门的一瞬间,差点尖叫出声。   幸亏陆司丞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她的嘴。   谁在大清早看见两个涂满迷彩的人出现在房门口,没有晕厥过去都算是内心强大了吧。   等冉苒和陆司丞洗掉了脸上抹着的油彩,换上轻便的黑色外套之后,海棠也买回了热腾腾的早点。   “你们两个这是要去干什么?”坐在小餐桌旁吃着早餐的三个人心怀各异。   海棠斜睨了眼被放在冉苒原先卧室里的背囊,一支枪的枪管出现在她的眼前,她不由得问道:“你不是去特种部队报到了吗?怎么现在回来了?”   冉苒塞了一颗包子给坐在一旁的陆司丞,含含糊糊的说道:“亡命天涯。”   “你们……犯事儿了?”海棠有些不可置信的放缓了语调。   “对。所以你记得不要报警。”冉苒像是饿了好几天似的,狼吞虎咽的吃光了两颗包子。   “邱医生,你这儿有急救箱吗?”陆司丞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表面上却平静地喝完了碗里的豆浆,转头问海棠。   海棠愣愣的点点头,“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可陆司丞显然不是和她在一个频道上,他指了指冉苒额头上的伤,“我们要在这里待到晚上,方便吗?”   “方便,方便……”海棠咽了咽口水,“所以你们到底怎么了?”   吃饱喝足的冉苒真情实感的朝她翻了个大白眼,“演习!军事演习!我们如果真的犯事儿了,还能躲你这儿来?早都被全城通缉了好吗?你是不是傻了啊?邱医生?”   这下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套路了的海棠猛地想要踹她一脚,“臭丫头你真是胆子肥了啊!”   正吃着早餐的陆司丞眼疾手快的把冉苒和海棠之间拉开了距离,于是海棠的脚瞬间就落空了。   看着冉苒嘚瑟的样子,海棠发誓自己总有一天要把她埋在后院的土里。   ……   站在阳台上目送着海棠去上班之后,冉苒累的趴在床上不想动弹。她歪着脑袋,眼里全是陆司丞盘腿坐在地毯上研究废弃仓库的样子。   “陆司丞……”她把双手叠在下巴下面,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对面的人。   “嗯?”对面的人含糊地应了一声。   “陆司丞……”她撅了撅嘴,说话的声音也奶声奶气的透着可爱。   “嗯?”对面的人又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   “陆司丞……”她换了一个趴着的姿势,依旧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   “怎么了?”对面的人搓了搓鼻子,低声应和。   “陆……司……丞……”拖长了每一个字,像是饱蘸了蜜糖一样。   “什么事?”窗外清晨的阳光柔柔软软的照在他坚硬的脸上,仔细听的话,甚至还可以听见外头鸟儿低低的吵嚷声。   “陆司丞!”   被喊的有些烦的人终于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挑着眉毛看了眼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人,静待下文。   “我腿疼……”猝不及防的视线对视到,让喊的起劲的冉苒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又黏黏糊糊的抬着包了冰袋的脚踝在他眼前晃了晃。   于是陆司丞放下电脑从墙根儿那儿挪到床边,轻轻地托起她的脚踝放进自己的手掌心里。男人高半度的体温在她早已凉透了的脚踝上缓慢地搓揉着,相触的皮肤有些微微地灼热感,不由得令她头皮发麻。   冉苒低着头,缠人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陆司丞的头顶。   她总觉得面前的男人仿佛被一层又一层厚重的外衣包裹着,每拆开一层糖衣都是她不曾见过的模样,不论是刚认识的时候那个总是笑着的样子,还是在雪狼营地里那副坚不可摧的样子,都是充满了饱和度的流光溢彩,让她在他这潭不见底的深水里难以自持,愈发下沉。   男人抬头就见她看着自己在走神,拎着眉梢细细地回望回去,视线在空气中混沌的纠缠成噗呲噗呲的电流。   她翻了个身,把自己的脚踝抽了回来,改用双手捧着脸凑了过去。“你在看什么?”   陆司丞不回答,就那样直勾勾的看着她。   那双樱桃色的唇瓣被金黄色的阳光软软地熨烫成透明的颜色,他忽然就想起了昨晚在原始丛林里的那个情不自禁地吻。   温热柔软地触感仿佛还停留在自己的嘴唇上,凝固成一道化不开的外壳。   小姑娘笑嘻嘻的弯着眼角,像是天边刚刚升起的皎白月牙,“是因为我特别漂亮,所以你才这么眨都不眨眼的盯着我看吗?”   陆司丞依旧不回答,视线也依旧没有移开。   “你,知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很好看呀。”冉苒歪着头,把脚踝翘起来卷在身后,“大大的,像是能装下一整个宇宙的星星。”   陆司丞坐在地上,需要微微扬起一点头才可能看清她眼底的自己。   “所以每次我看着你的眼睛的时候,都在想着如果有一天能亲上去,会是什么感觉。”冉苒又往前挪了一点,他眼里的自己又清晰了一点,“上次太仓促了,我都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一下。”   “没有下次了。”陆司丞扯着她的下巴,让她不能再偷偷地往自己靠近。   冉苒的脸因为被捏着,导致嘴巴不受控制的变成了河豚的样子,说起话也变得含含糊糊的像是含了一大口棉花糖一般,“那我们就试试呀。”   没料到这个小丫头片子真是不得了了,居然敢老是和自己叫上板了。于是陆司丞耸了耸肩表示,“那就试试。”   “亲到一次就和我约会一次吧。”冉苒也毫不退缩的伸手抱住他的脸,两个人的眼神又一次纠缠在一块儿,爆出噗嗤噗嗤的火花。   陆司丞简直被她的话气到哭笑不得。   他松开了自己抓着她下巴的手,也顺带扭头挣开了她的桎梏,把脑袋搁在手心里撑着腿,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落满了窗外明晃晃的阳光,“如果我不同意呢?”   冉苒锲而不舍的爬过去继续伸手捧住他的脸,迫使他正视自己,“那我们就耗着被。看看最后谁比谁更有耐心,谁又比谁更有定力。”   “你这是要和一个狙击手比耐心和定力?”男人眉毛一挑,低声笑着调侃道:“我是不是还要祝你好运?”   沉默了半晌,冉苒眼睛一眯,狠狠地亲上他的眼窝,“看谁耗得过谁!”   撂完狠话她就松开了手,一个骨碌滚回被窝里,把乱糟糟的脑袋都一并藏进了蓬松的棉被里。   “其实你不必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陆司丞挪回刚才坐着的位置,抱起电脑继续研究着废弃仓库的建筑设计图,末了,才缓缓开口说。   冉苒原本还有些激动的心因为这句话又一次像被扔进了油锅里一般,气得从被子里爬出来,捞过身边的枕头就往他的脑袋扔过去,“我告诉你,你要么选择现在就和我在一起,要么就选择以后和我在一起。”   “都不选。”陆司丞头也不抬的说。   “那你昨晚为什么要亲我!”冉苒愤愤的问。   “你可以选择亲回来。”他的语气平平淡淡的,坦然的抬起脸,目不斜视的看着冉苒。“这样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他说,这样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冉苒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猝不及防的被无数把手术刀一起狠狠地剜过一样,突突突的疼着。   她恨恨的看着他,那张轮廓清晰干净地脸就这么坦然的摆在自己的眼前。   忽然,她从床上飞快地冲到他的面前,用力地咬在他裸露的脖子上,尖尖的牙齿很快就硌进他的皮肤里。他低沉的呼吸撩拨过她的耳朵尖,灼人的温度一路顺着眼角蔓延进心底,烧的人慌。   他也一动不动的任凭她咬,眉头也没有皱一下。   “我可警告你。”直到冉苒察觉自己满嘴都是浓浓地血腥味才松开了牙齿。她环着他的脖子,把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阴森森的磨了磨牙,“这种念头你想都不要想,这辈子我都打算跟你死磕到底了。”   他轻轻地推开了她的肩膀,目光依旧落在明亮的屏幕上,漫不经心地说道:“那随便你。”   清晨的阳光充足的落在每一片浓绿色的树梢下,带着夏日里特有的高温熨烫过每一寸空气。冉苒跪在地毯上,垂着脑袋一言不发的。   现在,她和他的距离还不到二十公分,只要伸出手就能摸到彼此的脸。可她突然觉得此时此刻他们之间仿佛隔着山川和大海,时光和人潮,遥不可及。   冉冉盯着地板瞧了很久,然后默默地站起来一瘸一拐的爬到床上,背对着陆司丞躺下,最后整整齐齐的替自己盖好被子。   如果不是拱起的棉被一颤一颤的话。   陆司丞就永远都不会发现她在偷偷地哭。   他从她站起来往床上走的时候,就在她身后望着她的一举一动。看着她默默地爬到床上给自己盖好被子,像只被雨淋湿了的兔子。   直到她背对着自己偷偷地哭了起来,陆司丞放在键盘上的双手终于紧紧地攥成拳头。几次用力地深呼吸之后,他才勉强忍住自己想要冲过去从背后抱住她冲动。   可胸腔里还是像是破了个大口子,呼呼地往里灌着锥心刺骨的寒风。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背对着他带着浓浓地哭腔的缓缓开口道,“可是不管怎么样,我都愿意爱你。”   不问来时路,只为一个你。 第66章 其实爱情很心酸2   冉苒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的,只是在梦里一直不断重复着同一个陌生的场景。   沙漠边缘里特有的烈日灼热的烫炙着皮肤,低矮的灌木丛因为有风轻轻地摆动着,偶尔有一两只孤独地鹰在头顶盘旋而过。   她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坐在高墙上望着不知名的一点发着呆,突然不远处有一行穿着沙漠迷彩的人互相搀扶着朝她走来。   有那么一瞬间,莫名其妙涌起的悲痛迅速将她淹没,于是她不顾一切的从高处跳下,跌跌撞撞向着那群人跑去。可不论她怎么努力地跑,也不论之间她摔了多少回,那群人却像是永远都靠不近的海市蜃楼一般,模模糊糊的泛着毛茸茸的微光。   等到她又一次摔倒在地上,掌心和膝盖都被脚下的砂砾磨出了血时,她终于疼得爬不起来,只能慢慢地靠着手臂支撑起身子,下一秒就从她作训服口袋里滑出一个白色的信封。   上面端端正正的写着:给冉苒。   那是陆司丞的遗书。   呆呆的坐在地上,她把那封始终没有打开的信封紧紧地贴在胸口。   在梦里,自己痛到失声大哭。   冉苒挣扎着从噩梦里惊醒过来,房间里一片漆黑的只有窗帘背后模糊的路灯淡淡地照着被子上的小花。   她环顾了一圈,发现自己正躺在总院宿舍楼的床上,被太阳晒过的棉被热乎乎的盖在她的身上,后背有些微微发汗。   她掀开被子,从被窝里坐了起来,顺手揉了揉有些吃痛的太阳穴,有些不确定的晃了晃脑袋。这些日子如同只是一场逶迤数月的绮梦。   比如雪狼,比如夏枳,比如A组,比如演习。   再比如,陆司丞。   这一切仿佛她只是刚刚下了个班,睡了一个沉沉的午觉里遇见的那样晦暗不明起来。   “你醒了?”就在她怀疑人生的时候,门被推开,客厅里的暖黄色灯光一下就溢满了这间黑漆漆的房间。   是陆司丞。   冉苒顾不上穿鞋,赤着脚从床上飞奔向站在门口的人,用力地撞进他的胸膛。   就像在梦里那样飞奔过去。   当她真情实感的抱着他,侧耳仔细听着他胸腔里有规律的心跳声,才缓缓地吐出一直憋闷在肺部的热气。   “我刚刚做了个梦。”冉苒用乱糟糟的脑袋蹭了蹭他只穿着一件黑色T恤的胸口,闷闷地开口到。   他沉沉的嗯了一下,她就继续靠着他低声说道:“在梦里我收到了你的遗书,上面写着给冉苒。”   陆司丞揣在兜里的手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倏然握着拳,他突然觉得喉咙有点发紧,“然后呢?”   “然后,我就哭着醒过来了。“她又把自己往他怀里塞了塞,毛茸茸的脑袋抵着他锋利地下巴,“只是醒来没有看见你,我就以为这只是一场梦。”   大梦一场,梦里无你,醒来也无你。   于是我痛哭失声。   “吃饭吧。”过了好一会儿,陆司丞才把手伸出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带着柔软地温度,“晚上十点我们要准时潜入废弃仓库。”   她听话的松开环抱着他腰的手,乖乖地垂在身体两侧,嗯了一声。   晚饭是两荤两素还有一碗紫菜蛋汤。   冉苒趿拉着拖鞋坐在饭桌前,又开始发呆。   以前她和海棠都很忙,一日三餐也都没有一个准点。所以宿舍里的厨房就是用来煮泡面的,冰箱里常年放着的也是冰镇饮料而已。   “你刚刚下楼买饭了?”陆司丞给她夹了一筷子肉,她塞进嘴里咬了咬,忍不住砸吧砸吧嘴。“楼下小饭馆的师傅手艺见长啊。”   “我煮的。”对面的人淡淡地说到,还顺带给她舀了一碗汤。   她叼着筷子傻愣愣的看着陆司丞淡定的扒着自己的饭,转而带着浓浓地鼻音瓮声瓮气的笑了起来,“正好我只会烧水泡泡面。”   陆司丞被她说的云里雾里的,抬头挑着眉尾看着她。   她迅速地夹了一筷子的菜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解释道,“但是以后我可以负责刷碗。”   说完,冉苒伸手摸了摸他黑黜黜的圆寸脑袋,在他发作之前收了回来。   “冉苒。”   冉苒立刻捂着耳朵,摇了摇脑袋,“别叫我名字。”   “你听我说。”陆司丞伸手想要扒拉下她的手,却被她向后一缩给躲开了。   “我不听,你别说了。”冉苒用力地把耳朵堵住,像是真的什么都不想听似的。   陆司丞像是拿她没办法一样叹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你的那个梦是真实会发生的,我随时都有可能会死,说不定哪天你就真的收到我的遗书了。”   冉苒突然跑到他身边,下意识的捂住他滔滔不绝的说出那些她并不想听的话的嘴,“我都说我不听了,你就不要再讲了。”   她的掌心小巧干燥的贴着他的嘴唇,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她的手拿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个身高差,他需要低下头才能认真地跟她说话,“如果跟我在一起,你会经历很多你原本不应该经历的痛苦。”   “我不怕。”她仰着头,餐桌上的暖黄色灯光亮晶晶的照进她的眼睛里。   像是藏了一个小小的太阳。   突然,她踮起脚尖就想要亲吻他的嘴唇。   没想到被他一偏头,生生的给躲开了。   她掰过他的脑袋,硬是追着非要亲上才肯罢休似的。   于是陆司丞一把把她的手扯了下来,用力地攥在自己的手心里,任凭她怎么挣扎都不松开。   她就那么僵硬的踮着脚站在他的面前,好半天才轻轻地眨了眨睫毛。   好像就快哭了。   “何必呢,冉苒。”他放开了她的手,自顾自的揣进裤兜里。   陆司丞甚至都不敢问她,喜欢自己什么。   他很清楚自己的生活方式,枯燥乏味又充满了避不可避的危险。   当初鬼迷心窍的一头栽了进去,才更希望她能比自己活的更好。   她是应该活在象牙塔里的。   冉苒忽而低下头去,声音低迷的只有鼻子才能听见,“你喜欢我吗?”   他听见了,但还是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身后的落地窗大敞着,清亮的月光落下了灰,在地上画出一个又一个歪歪扭扭的窗格子。   “你喜欢我吗?陆司丞。”冉苒又一次仰起头,眼神湿漉漉的盯着对面的人,仿佛非得问出个答案来不可。可是她等啊等,他依旧什么都没有回答。   她憋着一肚子的委屈,终于忍不住吼了过去,“那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什么又要一次又一次的救我?为什么又要一次又一次的靠近我,让我对你产生非分之想了,又把我丢下?我们俩到底是谁在撩拨谁啊!”   “对不起。”陆司丞冷冰冰的吐出一句话。   也不知道在对不起什么,又或者是在对不起谁。   是她,还是自己。   也许都有。   她的眼泪又一次顺着眼角开始往外溢,却依然固执地仰着头。他本能的想要伸手替她擦掉眼泪,却生生的在口袋里打住了接下来的举动,梗着脖子撇过脸不去看。   那双清澈见底的眼里,全是自己。   “所以……你玩儿我是吗?”她突然哼了一声想要自嘲的笑笑,可嘴角却不受控的往下耷拉着,“这么做有意思吗?”   他不说话,笔挺的站在那儿像一株郁郁苍苍的白杨。   但是有什么东西在内心里疯狂地生长着,像是住着一只羚羊般的,在胸腔里没头没脑的横冲直撞。   大概也只有他自己才会知道,此时此刻脑海里的刀光剑影。   他想要大声地否认冉苒说的话,也想要紧紧地把她揉碎在自己的怀里。   可是他不能。   他不能毁了她的人生。   “没意思,所以以后不会了。”他淡定的坐回饭桌前,拿起筷子旁若无人的给自己夹菜,扒饭。   他说以后不会了。   冉苒立在他身边,神色苍白,嘴唇也没了血色。她绞着衣摆,心里像是倒进了一大杯浓熔岩似的,咕噜咕噜的往外冒着烫人的热气。   她站了好一会儿才又慢慢地挪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端着碗开始大口大口的往嘴里扒拉着米饭。   没有伸手夹菜。   陆司丞坐在对面,好心的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却被她端着避开。   拿着筷子的手就这么尴尬的在半空中顿了顿,然后自然地收回来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这顿饭吃的很安静,连砸吧嘴的声音也没有。   他抬头看了看她,目光深邃且悠远。   ……   晚上九点五十分,他们两个人依旧穿着一身黑,静默无言的背着枪袋,一前一后的穿过熙熙攘攘的洛城街道,出现在了废弃仓库的围墙下。   冉苒走在他的身后,低头看着他们两个人的影子相互融化,又缓慢地分开,不断循环往复。   内心深处似乎有万千情绪要喷薄而出。   又静谧无声。   “待会儿我们要爬到那个地方隐蔽好。”指了指不远处高耸着的烟囱,就着稀薄的月光,冉苒才勉强看清上面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平台。   冉苒低低地应了一句知道了。   陆司丞把枪甩到身后,蹲在了围墙根儿下,她立刻心领神会的踩在她的肩膀上,借着他的身高费力地爬到了墙头。紧接着他手脚麻利的也跟着爬了上来,一个翻身轻巧的跳下围墙内侧,转身朝冉苒张开双手。   没想到冉苒并不领情,只是学着他的样子把枪甩到身后,从墙头跳了下去。   落地的那一刻,受伤的脚踝又是一阵吃痛。   看着她捂着脚半天没有站起来,陆司丞弯腰想要问她的情况,没想到她先站了起来,把枪揣回怀里,往后退了一小步。   陆司丞压了压黑色的鸭舌帽帽檐,没有再说什么,顺着墙根儿迅速地朝最高的那个烟囱移动。这边的冉苒忍着疼,一步不落的跟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   所幸的是,一路上都没有人发现他们。   烟囱下面连着的原本是一个地下熔炉,露在地面上的部分是一个将近五十米的直梯,仅供一个人上下清扫使用。在快到顶端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开口,开口外面就是一个只能站下三四个人的通风平台。   陆司丞有些担忧的瞄了眼冉苒受伤的脚踝,打算让她藏在烟囱底部,等他结束狙杀任务再一起离开。   “你就做你该自己的事情,我可以照顾好我自己。”冉苒想都没想就小声地拒绝了陆司丞的提议,“我是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这话说的,陆司丞没来由的一阵心酸。   就在这个时候,耳麦突然里传来罗见的声音,他们已经按照之前的计划顺利抵达特警总队门口,等待着陆司丞下指令。没办法,陆司丞只能让冉苒和自己一起上去。   上梯之前,他伸手抓住她的枪带,被她一把护在怀里。   “不是说了不给我添麻烦吗?“陆司丞倒是格外坦诚的挑了挑眉梢。   冉苒便不再护着枪,任凭他把枪带绕过自己的脑袋,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五十米的直梯对于陆司丞这种常年训练的特战队员来说根本不值得一提,但是冉苒本来就比较缺少锻炼,加上现在脚受了伤,没有办法施力,所以即使她咬牙坚持的爬到一半,冷汗还是浸湿了她的后背。   陆司丞回过头,就着头顶不怎么清晰地月光看见她脸色惨白,眼神有些飘忽,“能坚持吗?”   下面的人仰起脑袋,眯着被汗水蒙住的眼睛。在混沌的黑暗里根本看不清他帽檐底下的表情,唯独那道硬挺冷冽的下颌线被月光染成了毛茸茸的透白。   她紧了紧牙根,摇摇头。 第67章 其实爱情很心酸3   陆司丞一时间不知道该再和她说些什么才好。   这个姑娘别看平时一副柔柔软软的就像一颗带着阳光气味的棉花似的,其实骨子倔强的要命,只要她认准了的事情,就非得死磕到底。   包括喜欢他这件事也是这样。   倔强的要命。   他盯着她看了很久,最终沉了沉目光,却也只能点点头,低声说还有一半就到了。   冉苒也低低的嗯了一下。   脚踝上尖锐的刺痛感让她必须要死死地抓住横杆,才不至于掉下去。   等到看见头顶的亮光时,她身上的那件深黑色的T恤已经湿透了。   在距离平台出口还有大概两米多的位置,陆司丞忽然朝她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她立刻如同壁虎一般贴在了直梯上一动不动。接着陆司丞麻溜的蹿了上去,像一只猎豹一般悄无声息的将自己隐在了黑暗的角落。   从冉苒这个角度看去,他轻轻地脱下背在身上的两把枪,把它们整齐地靠在墙壁上,然后从军靴里掏出一把军用匕首,猫着身子静待着攻击的最佳时刻。   就在冉苒的双手都抓的有些发麻的时候,窝在角落里的陆司丞猝不及防的蹿了出去,还没等到对方反应过来,就已经干净利落的从背后抹掉了那个狙击手的脖子。   “你他妈的这是要吓死老子啊……”狙击手爆出一连串的脏话,然后按照演习要求立刻从地上爬起来,闪身回到烟囱里面,但还是忍不住又骂了陆司丞一句。   陆司丞没说什么,只是冷冷地一撇,就伸手把冉苒从直梯上拽了上来,顺带把她的枪还给她。   “哎哟我的亲娘啊,这下面怎么还有一个人呢?”已经阵亡退出演习了的狙击手现在大喇喇的坐在脏兮兮的地上,靠着墙拍了拍自己受惊不小的小心脏,又欠欠的往下望了眼,“该不会下面还有一个排的兵在往上爬吧?”   “没了,他后面就我一个。”见陆司丞侧背着朝他翻了个白眼,冉苒好心的给他了一个答案。   闻言,狙击手咂了咂嘴,不由得称赞道,“果然啊。雪狼的兵就是和别的连队的不一样啊,就连这样瘦巴巴的女孩子都能徒手爬这么高的直梯上来。佩服佩服。”   “你要是真的这么羡慕的话,明年就好好努力通过选拔进来。要是不羡慕,就闭上你的嘴,安安静静的做一个死人。”陆司丞踹了他一脚,然后在通风平台上迅速找好最合适的狙击角度。   被骂了一顿的人讪讪的抓了抓毛栗子似的脑袋。他是他们部队里最好的狙击手,所以这次才会被江泽调来。他也一直都有听说过陆司丞神枪手的名号,所以这回来就是为了和他在枪法上比个输赢的。   为此,自己还苦心地准备了好几个月。演习开始之后又在这个鬼地方猫了快一周的时间,就为了等他来。   他想过很多壮烈的场景,只是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场游戏都还没有开始,就已经被他单方面的结束了。   虽然心有不甘,又无话可说。   按照演习的规定,他已经阵亡了,所以不能自行移动,暴露他人。所以他只能百无聊赖的靠在烟囱的内部,心里盘算着陆司丞来这里的目的。   是以为那面旗子在这里,还是为了斩首。   不过他觉得以陆司丞那个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本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好戏就要开场了。   他很期待。   ……   另一边。   冉苒安安静静地趴在距离陆司丞两个拳头之外的距离。她虽然会射击,但是如果真的想要替代罗见观察手的身份还是有些勉强,毕竟他们两个之间有着很多年磨合出来的默契,而她能做的就是不给他添乱。   “脚还疼吗?”陆司丞幽幽的开口问。   冉苒歪过头,已经升到了头顶的月光软软地照在他好看的侧脸上,轮廓如同被上好的刻刀雕过一般俊朗硬挺。他端着狙击枪,一动不动的盯着瞄准镜看。整个人虽然穿着全黑,但依旧像是被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银光。   英俊不凡。   “不疼了。”她摇摇头,似乎想要把那些瑰丽的画面从脑海中一并剔除般,转回来继续看着倍镜下的一举一动。   陆司丞低低地嗯了一下,“晚上吃饱了吗?”   “吃饱了。”   他又嗯,顺便调整了一下瞄准镜的方向。平时出任务都习惯了罗见给自己报数据,现在难得一个人狙,还真有点不适应。“你冷不冷?”   “有一点。”   “明天估计会下雨,你要拉好拉链。”   “知道了。”   “我今天说的,都是认真的。”   陆司丞说话的声音温温的,带着致命的性感。可说出来的话,却是那么让人讨厌。   “哪句?”冉苒懒得动,把头埋进手臂之间,“是不再对我好,不再管我,还是对不起,随便我?”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管你了?”他转回脑袋,面无表情的说到。   “陆队陆队,你俩这是在谈恋爱呢吧?”靠在里面的狙击手无聊的听着两个人的对话,憋着笑调侃了一句,“在这上头看整个洛城漂亮吧?别地儿可没有这里这么好的风景。”   本来只是一句玩笑话,陆司丞也不在意的闷哼了一声,没想到过了好一会儿,冉苒却突然答道,“没有。”   脆生生,硬邦邦的。   “啊?”那位狙击手被她的回答,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抓了抓头。   “我们没有在谈恋爱。”冉苒淡淡地应道:“只是普通纯洁的战友关系。”   月白风清。   趴在一边的陆司丞听着她软软地声音,感觉似乎有细小的触角缓慢地从尾椎一路向上,顺着脊梁爬进他的脖子里,一阵固化了的僵硬感。他一度以为是自己听岔了,于是透过余光望向身边的人,可没想到冉苒的表情竟然一点波澜不起,像是深山里最沉静的湖水。   她说的没错,一切也都如他所愿一样的在发展。可现在他又莫名其妙的满心满肝猫抓狗挠似的难受起来。   他忍不住偷偷地撇了撇嘴。   通风平台上一时间静谧无声,唯独回荡着三个人低低地呼吸声,再无其他。   因为坐在里面,所以也看不见他俩之间弯弯绕绕的狙击手靠着墙壁知觉自己似乎说错了话,有些尴尬的搓了搓鼻子想要挽回一下气氛,“嗐,我这不也是瞎说的嘛。不过陆队优秀的全军皆知,加上你又这么好看,我觉得你们俩站在一块儿应该挺般配的,不在一起还真是可惜。”   “在一起才可惜。”冉苒似乎有些感冒了,连说话间都带着轻微的鼻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分手了。”   陆司丞扣着扳机的手指微微一僵,目光沉沉。   “这话说的,那按照你这样想的话,你找谁谈恋爱不都是这样嘛。”里面的人笑到。   冉苒面无表情的应和道:“别人和他不一样。”   “能有什么不一样的?”   “他只适合做战友。”冉苒觉得后背的汗都快被冷风吹干了,“连朋友都不适合。”   “为什么?”   “因为他说以后不管我了,要随便我。”   “你们两个人到底有完没完!”一直沉默着听他们两个对话的人终于低吼了一句,“要不要滚进去聊个够?”   于是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陆司丞看似专心地盯着瞄准镜,脑海中却一直不断地循环重复着冉苒的话。   -没有谈恋爱。   -我们只是普通的战友关系。   -他只适合做战友。   -连朋友都不适合。   没来由的,心里就窝了一团邪火。   她说的,一点都没错。   真高兴她这么快就能有这个觉悟。   真的,很高兴。   “呼叫阎王,呼叫阎王。”耳麦里突然传出了罗见懒洋洋的声音。   “阎王收到,判官请讲。”   一时间通风平台上因为罗见的突然而来的通话,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冉苒也听见动静,跟着偏过头看着陆司丞的脸色。   “老大,我想你现在应该特别气急败坏吧?”耳边是罗见的低笑声。   陆司丞先是愣了一下,下意识的转头看向冉苒,发现她对罗见说的话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转念一想才明白他大概是开了单独的频道。   “刚才冉医生的通话频道可能不小心打开了,我们几个就也不小心的都听见了。”罗见浅浅的声音带着低电流的杂音,“我说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陆司丞嗯了一下。   “你是不是又说了什么不要喜欢你这种混账话了?”罗见笑到。   陆司丞又嗯了一下。   罗见翻了个白眼,深深地叹气道,“你啊,如果总是装出一副刀枪不入的臭德行,那就要有时刻准备着不知道哪天就会被万箭穿心的觉悟。”   “说完没有?”陆司丞打断了他的话。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的——   道理我都懂,可依旧过不好这一生。   他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   “特警总队的警戒已经提高到了最高等级。”说回正事的罗见语气也换了个音调,低沉的如同真实来自地狱的判官,“我们需要改变任务形态吗?”   陆司丞思索片刻,立即回答道,“不需要。”   “判官收到。”罗见沉着的声音穿过电流抵在耳朵里,“祝我们好运,通话结束。”   “通话结束。”   见陆司丞按掉耳麦,神色也没什么改变,冉苒就也不再多问什么,若无其事的继续趴在枪托旁,看着瞄准镜里偶有几个人走来走去的废弃仓库。   他自然有他该完成的任务。   她只要专心陪着他就好。 第68章 其实爱情很心酸4   七点零五分。   就在冉苒等的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A组的公共频道上传来了罗见的报告,他们准备在十分钟之后对特警总队发起攻击。   结束了通话的陆司丞歪过头看见冉苒小鸡啄米似的点着脑袋,伸手替她正了正枪托。从昨晚到现在,他好几次都想让她趁着天还没亮进去睡,可她却始终没有答应。   阴沉沉的天忽然开始聚集厚厚地云层,似乎快要下雨了。   废弃仓库里的江泽不太安稳的睡了一个囫囵觉就醒了过来,顺手在日历上又划掉一天。   距离演习结束没剩多少时间了,陆司丞始终没有之后的动作让他开始不确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按照他的推论,陆司丞现在应该已经潜伏进了洛城,而他肯定也猜到了那面旗子会被放在特警总队。不过因为他的小组人数不足,所以他会派出一组人去完成这个任务之后再来废弃仓库和他汇合强攻他这里,一并了结额外的斩首行动。   可是时至现在,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背着手在指挥室里走来走去的,折腾的一向心如止水的康祺都心烦了。“你就这么舍不得把酒给我喝吗?”   “呸!”江泽回身啐了一口,“我是这种人吗?”   康祺认真地点点头。   江泽刚想发作,大屏幕上就发出最新战报。   “我就说陆司丞那个臭小子能忍到天荒地老不成?”江泽一脸老子早就看透了的表情,嘚瑟的朝康祺抖了抖眉毛。“等到特警大队被拿下,他们就该在晚上潜入这里了。”   “你想怎么样?”   “他们那边一拿下了特警大队,我们就立刻撤出指挥室。等他们来了之后,我们就可以……”江泽贼贼一笑,两只手在面前一拢,“瓮中捉鳖。”   外面开始下雨了。   雨水迷了陆司丞的眼睛,他轻轻地擦了一把水,顺手把冉苒身上那件黑色外套的帽子扣在了她的鸭舌帽外面。   “再坚持一会儿,我们就下去。”他的声音低低的,仿佛是从天边来的一般。   温柔的不得了。   冉苒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们从早上一直等到了下午三点五十。   雨越下越大,冉苒冻得有些发颤。可是她不能动,下面的巡视从天亮之后就变得很密集,而且她只要稍微挪动一下位置,就非常有可能会被其他的岗哨发现。   毕竟,以江泽那样的刁钻狡猾的心思是不可能在这么重要的地方,只安置这一个狙击点的。   “呼叫阎王,呼叫阎王。”耳麦里悉悉索索的传来盛希在公共频道上的声音。   “阎王收到,朱雀请讲。”   冉苒不由得握紧了枪。   “一分钟之后,A2将对第一目标点发起最后的攻击。”   “阎王收到。”陆司丞沉了沉手上的狙击枪,“重复任务,一分钟之后A2将对第一目标点发起最后的攻击。”   “通话结束。”   “通话结束。”   按掉耳麦,陆司丞调整好狙击枪的角度,他昨天晚上就发现了江泽大概的藏身地点,现在就是需要他们,静待猎物的出现。   江泽双手插在腰上,也在静静地微仰着头,看着目前还空无一物的大屏幕。   整个指挥室安静地只剩下风扇呼呼吹起的声音。   突然,大屏幕亮了起来。演习导演组通报最新战况,第四面旗子在规定时间内被取走。   特别突击小组任务完成。   江泽嘴角一翘,他和陆司丞之间的游戏这才真正开始。   冉苒在瞄准镜里看见一群人悄无声息的开始往废弃仓库外移动,她瞥眼看着陆司丞,见他没有任何动作,就这么把那群人放了出去。   “这回也是假的吗?”冉苒小声地问到。   上次在空军指挥部那些人就是佯装撤退的,她算是记下了。   “这回是真的。”陆司丞摇了摇头,低声回答道,“他们俩化成灰我能都认识灰的颜色。”   “那你为什么不动手?”   “今天的天气太糟,加上他们组成包围圈的人太多,百分之百狙杀的可能性比较低。”陆司丞倒是大方的承认到。“所以我就放弃了。”   “江大队这时候一定以为自己能把你们整个突击小组都活捉了。”靠在里面睡了一整天的人突然幽幽开口。“待会儿被你瞄了的话,肯定得气死。”   “大喜大悲真的对他的身体好吗?”明白了陆司丞的意图,冉苒忍不住问。   陆司丞抹了一把水,“谁让他这次把你也搅合进来。”   冉苒伸手拉了拉自己的外套帽子,没想到陆司丞还有这么腹黑的一面,不由得挑了挑眉梢。   天色渐暗,下了一整天的雨也小了。   冉苒打了个喷嚏。   突然,她从瞄准镜里看见在废弃仓库边缘的围墙上突然飞快地越过了三道簇黑的身影。   但也就是一瞬间,三个人如同鬼魅一般潜进了废弃仓库。   “他们来了。”冉苒轻轻地碰了碰陆司丞的胳膊,他旋即嗯了一声。   “呼叫判官,呼叫判官。”   很快,耳麦就传回了罗见的声音,“判官收到。”   “目标在你们方向西南158,距离你们210米。”陆司丞沉着的报出一连串的数据。   “重复位置,西南158,距离210。”   “位置确认。”陆司丞聚精会神的盯着瞄准镜,“通话结束。”   “通话结束。”   冉苒看着一群人毫不顾忌的往指定位置跑去,那里是一片空地,正对着的是一溜敞开式的厂房。   五分钟之后,原本黑漆漆的仓库突然灯火通明,巨大的探照灯从仓库正上f方洒满了整片空地,一群荷枪实弹的特种兵迅速地将他们三个包围起来,“中国陆军!放下武器!”   严丝合缝的。   等到他们三个束手就擒之后,江泽才得意洋洋的从外圈走了进来。可当他看见拆了所有设备站在正中央的人时,脸色登时就不好了。   一共三个人。   少了两个。   陆司丞和冉苒还没到!   “大队,老大给你的。”罗见把摘下来的耳麦递给江泽。   江泽愤愤的接过,贴在了耳朵边。还没等他发火,就听见陆司丞笑着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领导,你输了。”   话音甫落,他头上的蓝烟就冒了出来。   江泽看着自己头顶飘起的寥寥蓝烟就火冒三丈,粗暴地把设备从耳朵上拽了下来,拎着这一串东西狠狠地往地上一摔!气得咬牙切齿的大吼了一声,“你他妈给老子滚出来!”   他到底还是让他输了。   当着所有兵的面。   他输的一塌糊涂。   冉苒就着瞄准镜看见了这戏剧性的一幕,不由得伸手拍了拍陆司丞宽厚的肩膀,真情实意的为他高兴,“你赢了呀,陆司丞。”   “嗯。我们走吧,我带你回去!”陆司丞显然也很高兴,飞快地收拾好所有枪械装备。接着从湿漉漉的地上爬起来,把枪械往身后一背,弯下腰就想把冉苒从地上捞了起来。   可没想到,她居然是软绵绵的一团,眉头紧紧地攥在一起,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   陆司丞瞬间就慌了。他连忙蹲下来仔细地查看,这才发现冉苒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晕过去了!   他轻轻地拍了拍她苍白到毫无血色可言的脸,焦急的喊了好几次她的名字,都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陆司丞手脚麻利的抱着昏迷的冉苒进到里面,然后脱掉了她身上湿透了的外套。   原本待在里面的人也听见了动静,连忙出来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过去。   当陆司丞正准备把冉苒身上那件冷冰冰的T恤也脱掉的时候,余光却瞥到了那个愣愣站在雨里的男人,低吼道,“你他妈看什么看!还不给老子转过去!”   站在一旁的狙击手被他吼得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连忙尴尬的转过身。   陆司丞脱掉了她身上所有被雨泡湿了的衣服,眼前立刻展露出一副雪白柔软的身体。他正拿着湿衣服的手猛地一顿,情急之下居然……随即他红着耳朵尖,飞快地把温热的外套裹在她身上。   整理好所有的衣服,陆司丞按下耳麦大吼道,“冉苒晕倒了!你们赶紧派直升机过来!”   罗见和陆司丞搭档了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手忙脚乱的样子。他记得这小子曾经躺在床上和他说过,想要成为一个优秀的狙击手,字典里就不能有慌张这个词。   现在,冉苒亲手把这个词刻进了陆司丞的生命里。   他紧紧地抱着她从直升飞机上下来,等到闻讯赶来的军医简单的处理过之后,他又抱着她上了洛城总院来的急救车。冉苒被推进诊疗室,他就坐在外面的塑料长椅上,不自知的用力绞着手指。   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你知道你自己现在像什么吗?”罗见坐到他的身边,给他递了一瓶水。   陆司丞摇了摇头,身上的水还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淌。   “像是在产房门口等着的准爸爸。”   被调侃的人也只是自嘲的撇了撇嘴,“如果不是我非得等那个什么狗屁时机,她就也不需要多被雨淋那么久。”   “她是真的很爱你。”罗见拍了拍他拱起的肩膀。“如果可以,不要辜负人家了。”   陆司丞没有回答,就那么垂着脑袋。   “你有没有想过,你一次又一次的拒绝她,难道不是也在伤害她吗?”罗见见他无动于衷,忍不住叹了口气,“虽然我不能保证我们都能活着,但是有了她,你就会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   “她昨天中午梦见收到了我的遗书,”陆司丞吸了吸鼻子,“然后就哭着醒过来了。”   罗见又叹了口气,烦躁的捋了捋自己的圆寸。   有了牵挂,就像有了无坚不摧的铠甲和脆弱不堪的软肋,勇往直前又脆弱不堪。 第69章 其实爱情很心酸5   罗见走后,陆司丞一个人在病房外面坐了一宿,被水泡湿了的衣服都干透了。   他嘴里叼着一支没点着的烟,双手支棱在胸前,那双深邃的眼睛落在不具名的地方,一言不发的靠坐在塑料长椅上想着心事。   安静地VIP病房走廊上偶尔有几个陪护的家属或者是值班的护士匆忙走过,无一都忍不住偷偷打量几眼这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穿着黑色冲锋衣,始终一动不动靠着椅背发愣的男人。   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像一只刚从暴雨里缓慢走出来的雄狮,带着凌厉的目光。   等到夏枳从营地赶来见冉苒的时候,硬是被这个守在病房门口的黑影活活吓了一跳。   “陆队?”她侧过脸,小声地喊了一句。   一直低着脑袋的人被点到名字,忽而抬起头,新冒出的来的胡子在下巴上留下青灰色的茬儿。他见到来人,也没有换个动作,只是嗯了一下就算是答应了。   “你怎么在这儿坐着?不进去看看吗?”透过病房门上的小玻璃窗,夏枳看见冉苒似乎已经醒了,正一瞬不瞬的盯着窗外阳光明媚的树影发着呆。   陆司丞闻言摇了摇头。   从早上七点开始,就一直陆陆续续有人来看望她。下了夜班的海棠是第一个来的,然后是之前总院的同事,朋友,甚至连整个A组和江泽他们都进去过了。   而就他从昨天晚上起就一直坐在这里,连今天早上的授奖仪式都懒得去。   结果被结束了活动赶来探望的江泽骂的狗血淋头也无动于衷。   “那我先进去了?”见他整个人丧里丧气的窝在椅子上,根本不回答自己,夏枳轻轻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便不再管他,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走了进去。   躺在病床上的冉苒听见动静,立刻扭过头朝门口望去。在见到是夏枳的时候,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小小的失望。   “怎么,你不高兴我来呀?”成功捕获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表情,夏枳忍不住揶揄了一句。   冉苒摇摇头,瓮声瓮气的说道,“谁来我都高兴。”   可是夏枳根本不吃她这一套,拉开病床旁的椅子就坐了下去。她一只手耷拉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托着下巴细细地打量着躺在病床上的人。   她的脸色都快要和白色的被罩一个颜色了,垂头丧气的像一只淋了雨的鸟崽。于是不忍心的朝门外面努了努嘴,“他可是一直都在外头坐着呢,要我把他喊进来吗?”   冉苒垂下眼睑,费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半靠着软乎乎的枕头,神色黯然的说道,“不用了。”   她其实知道他从昨晚自己送进医院起就一直在病房外面守着,没有吃饭,也没有喝水,连今天最重要的授奖仪式都没有参加。   这些事儿,每一个前来探病的人都告诉她了。   但她就想等他自己进来。   可是从早上等到了下午,那扇病房的门被推开了无数次,他都没进来。   在天上悬了十几个小时的太阳都快要落山了。   他都没进来。   “你们俩这是闹别扭了?”夏枳不明白两个明明就互相喜欢着对方的人,为什么偏偏就被这一扇门给拦住了去路。   “也不算吧。”冉苒说话的声音小小的,软绵绵的如同被泡进了开水里的海绵蛋糕,“再说了,我又能有什么身份和他吵架呢?”   夏枳看着她也丧里丧气的样子,有些苦恼的啧了一声,“那你之前那种上刀山下油锅的傻气呢?”   “可能半路被狗吃了吧。”分明就是赌气的话,可从冉苒毫无血色的嘴里说出来,夏枳没来由得感觉到了一阵莫名其妙的苍凉。   她微微地歪了下脑袋,“我其实挺羡慕你的。”   冉苒不明所以的看着她,“羡慕我一次又一次求爱失败吗?”   “我听盛希说,你晕倒之后都是陆队一直抱着你,就算是军医来了也都守在边上一步都没离开过。”夏枳那张写满了可爱的脸被窗外金黄色的阳光熨烫的温温暖暖的,连带着声音也像是泡进了蜜糖水里一样。   “我想,也许他就是太在意你了,怕他如果有一天牺牲了,你会接受不了,才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你吧。”   冉苒不说话,只是修长的手指不断地绞着被罩。   “我在来雪狼之前接收到的最后一个病人,是一位烈士遗孀。”   夏枳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脸颊,目光深远的越过冉苒,落在窗外的树叶上,仿佛陷入沉思。“是青梅竹马的同学,从前他坐她后座,天天跟在她后头送她回家。于是,她从十八岁一直等到了二十八岁。以为终于可以嫁给他了,却没想到在结婚报告递上去之后,他就殉职了。   她说从他入伍到离开,他们一共才见过九次面,没想到第十次就是她站在他的墓前。后来因为太过伤心,她的精神就开始变得有些不太正常,被送到了疗养所治疗。结果她为了逃出病房摔断过胳膊,摔断过腿,还摔断过肋骨,几次都是送到我们医院。   有的时候她还算清醒,就会和我们聊天。她每次说起他的时候,总是笑的特别好看。我问她为什么非得逃出来,她说,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勇敢的人,可是她想见他,只是为了想要去多见见他。”   因为是你,所以我才能变得格外勇敢。   可也是因为你,我才变成这么脆弱不堪。   “那后来呢?”冉苒忍不住追问。   “后来部队上的领导把烈士的遗书交给了她,上面只写了一句话,就是让她忘了他,下辈子再见。”夏枳捋了捋耳边的短发,神情变得有些哀伤,“于是慢慢地,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念叨他的次数也少了许多。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从这个阴影里走出来的时候,谁都没想到她竟然在一个天气特别好的下午,从医院楼顶上跳了下来。”   你说,我们下辈子再见。   可是没有你的这辈子实在是太苦了,你也知道,我向来不勇敢,根本没有办法熬过接下来的人生。所以我拼尽此生所有的勇气,就来了。   只是为了去见你。   夏枳的眼泪顺着眼角缓慢而又坚定的流过脸颊,落进窝起的掌心里。晶莹剔透的眼泪,被外头橘红色的落日余晖染上了柔软的金光。   “也许陆司丞担心的,不过是他不在了,就没人保护你了。”夏枳轻轻地用手擦掉滑落的眼泪。她伸出双手紧紧地握住冉苒绞着被罩的手背,“他只是想要保护你。”   仅此而已。   所以,哪怕他推开你一千次,也想要在第一千零一次的时候,奋不顾身的护住你。   冉苒忽然就想起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把她护在怀里。在原始丛林的山壁上,他不顾一切的伸出手紧紧地把她抓住。   他说过,我会保护你,用我的生命。   冉苒仰着头靠在床头,把即将失控的眼泪蓄在深深地眼眶里。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我想吃饺子。”   夏枳连忙心领神会的站起来,“你等着,我去给你买。”   出了门,陆司丞又一次抬头看向她。   “她说饿了。”   陆司丞吸了吸鼻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她想吃什么,我去买。”   ……   半个小时之后,陆司丞拎着还冒着热气的韭菜饺子第一次推开了自己守了快一天的病房门。   冉苒正靠着病床看着外面即将落下山头的夕阳走神,听见了开门又关门的声音,就那么静静地侧着脸,始终没有回过头。   陆司丞一只手揣在兜里,看着冉苒那张好看的脸沉浸在火红的暮光之下,长长的头发被随意的绾成一个髻,偶尔有几缕头发跑了出来。   仿佛一幅还没干透的油画。   “吃饭吧。”陆司丞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从床尾搬了小桌板放到床上。   冉苒转过脸,静静地坐在被子下看着陆司丞把一次性筷子拆开,又把外卖盒打开,热气一下就眯了她的眼睛。她接过筷子,夹了一个塞进嘴里,韭菜的香气随即滚过舌尖,再被热乎乎的吞了下去,顺着食道熨烫过五脏六腑。   陆司丞就那么不吭声的站在病床旁,双手揣在兜里认真地盯着冉苒把每一颗水饺都塞进肚子里。   他犹如一道灰黑色的影子,乌黑的圆寸在夕阳落日下闪着微微地亮光,整个人的轮廓线条如同被刻刀雕琢过一般带着锋利硬挺地边缘,高大且颓丧的伫立在渐渐褪色的病房里。   眼睁睁的看着她吃完最后一颗水饺,陆司丞就开始收拾起桌上的外卖盒子。他收拾的很慢,可再慢也都有收拾干净的时候。   当他把塑胶袋扎了一个漂亮的死结,准备拿出去丢的时候,一直坐在床上的人突然掀开被子赤着脚从背后环住他精瘦的腰。   陆司丞想要挣脱开,却被她更紧的环住。   “趁着我现在还能这么不要命的喜欢你,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快的推开我。”冉苒把脸贴在他宽厚的后背上,脚下毛茸茸的地毯蹭的她的脚心微微地有些发痒。   陆司丞拿着外卖袋子的手紧紧地攥在一起,鼓出了一道一道的青筋。   他转过身,冉苒顺势窝进了他的怀里,把脑袋深深地埋进他的胸前。   “冉苒……”他一整天都没怎么说话的嗓音此时此刻显得有些沙哑,带着致命的性感。   她一抬头,就撞进他被橘红光线染了色的眼底。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冷冰冰的外套,“你怎么没有换衣服?”又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你怎么没有刮胡子?”   陆司丞任凭她在自己的脸上到处摸,只是那么垂着眼看着她。   “你怎么有黑眼圈?”冉苒伸手摸了摸他的眼底,心里皱巴巴的疼了起来,“没有睡吗?”   面前的人低低地嗯了一声,“我怕你醒来找我。”   她光着脚踮起脚尖,轻轻地捧着他的脸,落了一个吻在他的眼皮上,“我一直在等你。”   “冉苒。”陆司丞又叫了她一次。   冉苒像个做错事被抓包的小孩儿一样,低着脑袋,把手松开背到了背后。“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松松垮垮的头发从橡皮筋里滑了出来,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陆司丞插在口袋里的手渐渐收拢成拳,裤兜里的那只烟盒直接被捏扁,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窗外的太阳已经悉数落进了山里,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种遥远静谧的黑暗中。   安静地只剩下他们彼此的呼吸声。   “你想说的,我都懂了。”过了好长的一段时间,冉苒闷闷地声音又一次从鼻尖下传了出来,“这段时间,给你添麻烦了。”   她忽然就明白了过来,也许只有当有一天自己也能变得像他一样强大,才能让他再也没有后顾之忧的和自己在一起。   义无反顾的那种。   所以她需要努力地长大,直到长成一棵苍天大树才能和他比肩而立于风霜雨雪之间。   听着冉苒说出口的话,陆司丞一直紧绷着的下颌角因为需要太过克制情绪,轻轻地抽动了一下。   可冉苒这边吸了吸有些重感冒的鼻子,依旧垂着脑袋,微微往后退了一步。“恭喜你,赢了比赛。”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转身走回了床上,背对着他给自己裹好了被子。   她是不敢看他。哪怕因为一宿没合眼显得他整个人都有些憔悴,但在她的眼里依旧好看的不得了。   她怕自己会立刻反悔,抱着他不撒手。   在关于喜欢陆司丞的这件事情上,她一意孤行,勇敢无畏。   而陆司丞始终保持着刚才的那个姿势立在原地。   这是她第二次背对着他走掉了,无光的黑夜拢着他,看不见尽头。 第70章 其实爱情很心酸6   冉苒在医院住了三天之后,就出院了。   只是,期间陆司丞再也没有再来过一回。   鹿鸣来接她的时候,她已经自己整理好了所有的行李,乖乖地端坐在床沿上朝他笑的格外可爱。窗外热烈的阳光穿过稀薄的浓绿色树叶落在她的后背上,整个人都像是泛起了金黄色的绒边。   “陆司丞没来接你,你有没有觉得很遗憾?”回去的路上,鹿鸣开着车,忍不住侧头问到。   冉苒不甚在意的摇了摇脑袋,“是有那么一点点,但至少你还来接我了,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   “他本来是想继续呆在医院守着你的。”等红绿灯的时候,鹿鸣百无聊赖的用手指敲着方向盘,“但是部队临时接到了任务,他当天晚上就去边境出任务去了。”   “那是他应该要去做的事情。”冉苒是真的不在乎。“况且我也不是非要他陪着才会好起来。”   这回,鹿鸣倒是有些吃惊的认真地打量起坐在副驾驶的人。小时候她总是横行霸道的像只只会自转的星球,周围所有的一切都要围绕着她转才高兴。   “不过他走之前,特意交代我要来接你。”绿灯亮了,鹿鸣打了方向往左开。“还要我把这个带给你。”   指了指后座,冉苒歪过身子才看见在后面的位置上,整整齐齐的摆着一扎向日葵和一盒小蛋糕。   “他说,恭喜你通过了演习的考验,现在是一名真正的军人了。”鹿鸣顺水推舟的说道,“没想到陆司丞还是这么浪漫的男人,我一直以为他只懂得武器。”   冉苒把花揣在怀里,明亮的阳光从挡风玻璃外缓慢的笼罩上金黄色的向日葵花瓣,郁郁苍苍的好看。   “他这次要去多久?”冉苒拨弄着向日葵柔软的花瓣,问到。   “具体不知道,他们这种等级的突击小组,一般都不会让人知道行踪的。”鹿鸣抓了抓头发,“但是我们在边境驻扎的医疗小组要去半个月,所以估计他们这次的任务时间会在半个月左右吧。”   所以冉苒就以为,他们可能就会有半个月见不到面了。   没想到,十天后陆司丞一行在结束了边境任务返回洛城的途中,遇到了百年不遇的洪水。   受灾的村子离边境大约一百二十公里,山洪冲毁了进村的马路,救援车辆无法进驻。陆司丞所在的突击小组被困在了村子周边的山上,他们第一时间联系到了江泽,对方答复让他们先进行救援活动,其余的等待他汇报上级。   就在所有人都往高地跑的时候,只有陆司丞带着A组小心地翻过被压垮的房屋,逆着人群朝防洪堤缺口的地方走去。可是当他真正进入到村子里之后才发现被困的人太多了,而且几乎都是老人小孩,于是他决定将四人小组分成两队展开搜救活动,用他们仅限的工具,蹚在快有半个人高的水里开始了救援。   那里有一群被困的群众。   见到他们手臂上鲜红的五星红旗臂章,本来还担心受怕的老百姓都像是见到了救世主一般,觉得自己这下能活下来了。   陆司丞的肩膀在这次任务的时候被击穿,本来想着回到营地再处理的伤口因为为了背一个小姑娘到高地上避灾,又一次裂开了。   小姑娘哭的很凶,咸咸的眼泪顺着脖子流进伤口里,他皱了皱眉头,也没有吱声,只是把小姑娘往上托了托。   “我想回家……”小姑娘湿漉漉的声音从后背传来,“我想我妈妈……”   听着她的哭声,陆司丞突然就想起了冉苒。   那个也很爱哭鼻子的小姑娘。   不知道她好一点没有,收到花和蛋糕的时候有没有开心一点,有没有在某一瞬间也很想自己。   就像他很想她一样。   这次出任务,他意外的特别想她。   “我带你回去。”陆司丞声音温柔地和小姑娘说,“你别怕啊。”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果真停下了啜泣,“你真的能带我回去吗?”   陆司丞嗯了一声,小姑娘把脸贴在他的后背上,湿湿的眼泪沁在他的衣服里,奶声奶气的嘟囔道,“昨天晚上水一下子就把我和妈妈冲散了,你说她还活着吗?”   “当然。”陆司丞小心地爬过被冲倒的废墟,“她还在等你。”   “太阳就快出来了吧?”小姑娘紧紧地搂着陆司丞的脖子,“我妈妈说太阳出来,一切就都好了。”   太阳出来,一切就都会好了。   陆司丞低着头,没有回答。   忙碌了一整天,陆司丞他们再次确认所有明面上的老百姓都已经转移到高地后,才找了一块地方累的瘫在一团。   明天,他们还要继续搜救那些也许被困在房屋下面的人。   “明天上午八点,会有一批由军医组成的先遣救援队乘坐直升机抵达灾区配合你们进行救援,到时候你组织一下工作。”陆司丞在吃压缩饼干的时候,接到了江泽的通话信息。   “收到。”   “等到最近的武警部队进入后,你们就可以一起撤回来了。”   “明白。”   江泽的声音有些模糊,“保护好自己,等你们平安归来。”   “谢谢首长关心!”陆司丞顿了顿,心头一热回答。   第二天一大清早,天还没亮陆司丞他们又开始了新的一轮搜救活动。   昨天夜里又突然下了一场大暴雨,把河道上的防洪堤冲开了更大的口子,等他们出现在村子外的高地上时才发现很多昨天还曝露在外面的房屋已经又被淹去了大半。   正当他们埋头苦干的时候,头顶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声,正弯腰在搬木头的隆斐抬起头就看见不断在天上盘旋的直升机绿色的机舱外那个刺眼的红十字。   直升机很快就在半山腰上找到了一个稍显平坦的草地,卷起的风引来了躲在山林里避难的老百姓的围观。   不多时就有一群穿著作训服戴着红十字袖章的人从机舱里下来,他们带着食物虽然不多,但已经饿了一天又受了一天惊吓的人们还是有些热泪盈眶。   关键时刻能第一时间来救自己的不是别人,是国家的军人。   冉苒在天上的时候就看见下面浑浊的河水和无数被冲倒的房屋树木,她皱着紧巴巴的眉头,想要在里面找到她心心念念的人。   自从昨天知道陆司丞在这里抗洪救灾起,她就没有了任何心情工作。等到鹿鸣说部队要组织军医先行前往灾区协助救援任务时,她就第一个说要来参加救援。   “陆司丞!”   被点到名的人背影一僵,紧接着不可置信的转过身,一眼就从人群里找到穿著作训服,正一边挥动着胳膊,一边从远处不管不顾的往他这边冲过来的冉苒。   “你怎么来了。”   被撞了一个满怀的人下意识的抱住她的手臂,低下头正好看见她仰着脸,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笑的格外明亮。   半个月不见,他瘦了很多,脸上也脏脏的。就连向来整齐的作训服现在也皱巴巴的还带着浓重的硝烟味和早就干了的血痕。   “老是梦见你说想我了,于是我就来了呀。”冉苒背着手站好,笑眯眯的歪着脑袋。鹅黄色的安全帽也跟着垂了下来,露出里面乱糟糟的黑色头发,“所以,这大半个月你都有在想我吗?”   许多天不见的阳光穿过积沉了多日的厚重积云,融化在一大片浓浓的雾气之后,露出四季不明的群山。   “这些天你有好好吃饭吗?有好好睡觉吗?有受伤吗?有在想我吗?”   那些疯长的情绪,最终成为无法泅渡的河,飞快地流淌而过。   他定定的站在原地看了她很久,她的笑容弥漫在汹涌的风里,浮浮沉沉变得不再清晰,氤氲着厚厚地水汽。好几天没有合眼的疲惫有那么一瞬间统统跑了出来,但很快又在她微微皱起的眉头里悉数回收。   “想了。”陆司丞回答的很坦荡,“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得到意外答案的冉苒笑眯眯地扑进他的怀里,“就是因为你在想我,所以我才就好起来了呀!”   “注意安全。”和往常一样的不回答,只是陆司丞伸手替她整理好脑袋上的安全帽和因为跑的太急而歪歪斜斜的急救箱,“不要受伤。”   “这些话难道不应该我说给你听的吗?总是受伤的陆中队长?”   想要转换一下低沉的气氛,可惜她的对手是永远不会说好听话的陆司丞。   “这是命令。”   冉苒看向他,此时此刻他的眼中如同有无数的陨石,扑簌簌的穿过大气层降落,摩擦出耀眼又锋利的光芒。   她开始肆无忌惮打量他。   他脑袋顶上的圆寸有些长了,青灰色的发茬儿有些看不清上面的痕迹了。眼窝深邃又漆黑,如同一湾不见底的湖水。   此时此刻全是自己。   “是。”她板正的给他行了一个军礼。   同时,他也回了她一个端正的军礼。   放下了手,他们两个便朝着需要自己的地方走去,前面还有无数的人在等待着他们将自己从死亡的恐惧中拯救出来。   只要祖国需要,我将一往无前。 第71章 其实爱情很心酸7   今天的救援要比昨天更辛苦,因为水灾不比地震,不仅会将人困在房子里,更多地时候会因为水位上涨,把人活活憋死在水下。   冉苒有的时候从山坡上搭建的简易医疗棚里往下看,都能看见陆司丞他们带着村里的男人辛苦的搬着压在受困老百姓身上的木头。   他穿着的那件军绿色的T恤早就已经见不到原来的颜色了,脏兮兮的全是泥水泡过的痕迹。   “冉医生!”正当她看陆司丞看的有些出神的时候,旁边一起来参加救援的医生忽然招呼了一声。她连忙转过头朝门口看去,盛希和一个男人正前后脚搭着一个被压伤的女生进了医疗棚。   “我们给他挖出来的时候,他的右胳膊已经被石板压在了下面。”盛希站在冉苒的身边,小声地把他的情况说给她听。   冉苒点点头,立刻接手了这个伤患,盛希他们转头又小跑回到了山坡下面。   “医生,我不疼。”冉苒正在轻轻地给女生做着初步的检查,她却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了冉苒的手腕。   冉苒有些诧异的看向躺在病床上的女生,她大概二十不到的样子,漂亮的脸也脏脏的都是灰尘和泥土,能看见的皮肤也都皱巴巴的泛着不正常的白。她小心地碰了碰女孩已经肿的老高的右臂,“这样,有感觉吗?”   女生摇了摇头。   冉苒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小心翼翼的伸手扶着女生的手臂做了一次曲折运动,“这样呢?疼吗?”   她又摇了摇头。   旁边一起帮忙的医生和冉苒对视了一眼。   “医生,是不是我不疼,就说明我的胳膊没有什么事了,对不对?”女孩充满希冀的望着站在病床旁的两个人,剪水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带着柔柔软软的光。   一时间,冉苒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等到秋天开学,我就要去美术学院报到了。”女生说话的声音也很柔软,就像天朗气清的夏日天空上飘着的白色云朵,带着初夏最明亮的光。“我的右手一定不可以有事……”   莫名的无力感冲荡上她的胸口。   在医院拿手术刀的时候,她就经常看见那些病人满怀希望的来到医院,把所有的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都寄托在了他们身上。   人总是到那一刻,才会明白生命的可贵。   可是她也总有无能为力的时候,所以每当有病人过世,她都无法面对那些曾经发着光来见自己的眼睛,黯淡闭上的那一刻。   说到底,他们也只是医生,不是神。   她轻声安慰了女生几句,就让其他医生送她去休息了。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眶,她才转过身,一个满脸污泥的男人就突然冲了进来。   “快!快来几个医生!”他挥着手臂,冉苒连忙走上前,他咽了咽口水,指着距离山体滑坡最近的那个房子,“下面压着一个小孩!那个战士叫我上来喊你们下去几个医生!”   话音甫落,冉苒抓起旁边的急救箱就跟着他往下跑。   那是一幢三层楼的房子,因为山体滑坡被掩盖了大半。隆斐和陆司丞正费力的托着快要压下来的横梁,盛希正指挥着其余壮丁一起把它搬走。   “你们轻一点……”陆司丞咬着牙,汗珠一点一点的滴在灰尘里。“不要碰到其他东西,再压到下面的人。”   冉苒这才看见,那个小男孩正被陆司丞和隆斐护在身下,他们两个用手臂和后背牢牢地顶住不断下落的碎石,可是就是这样,在他的下半身还压着一块巨大的水泥断壁。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他们手上托着的横梁才被众人合力挪开,冉苒立刻弯腰把陆司丞从废墟里拖了出来。   “你没事吧?”她用力地揉着陆司丞已经僵硬的手臂。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冉苒就摸到了一手的粘稠,她张开掌心,鲜红的血濡湿了她的掌纹。“你哪儿伤到了!?”   陆司丞压住她想要扯开自己衣领的手,轻声说道,“我没事,不要担心。”   他的声音低低地,带着致命的性感。   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陆司丞的眼睛亮晶晶的,“真的没事,就一点点小伤。晚上一定去找你处理,到时候再看,好不好?”   冉苒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老大……”盛希小声地叫了他一声,打断了两个人,“小男孩的妈妈找到了。”   一个三十来岁妇人打扮的女人浑身泥泞的冲了过来,趴在地上使劲的往里看,当她看见儿子小小的身体被压在巨大的水泥板下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儿子,儿子你看看妈妈,妈妈来了!”   一直困顿的闭着眼睛的小男孩这时缓缓地张开被血蒙住的眼睛,气若游丝的说道,“妈妈?妈妈是你吗?”   妇人连忙点点头,“是妈妈,是妈妈!”   “妈妈,我好疼啊……”   小男孩微弱地声音扎到了冉苒的心里,酸疼酸疼的。   “妈妈知道,妈妈知道你疼啊……儿子你再忍一忍啊……叔叔他们马上就救你出来了啊……”妇人眼泪哗啦哗啦的流着,她一把抓住离她最近的隆斐的裤子,“解放军同志,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啊,求求你救救我儿子,我就一个他一个儿子啊,求求你们救救他,救救他啊……”   看着她头发凌乱的跪在地上,卑微的求着别人能救救她的儿子时,冉苒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你听我说……”隆斐弯腰将人扶了起来,“人我们是一定会救的,可是现在他的腿被卡在了那个水泥板下面,如果我们搬动那块水泥板,上面堆着的横梁就会砸下来,到时候我们参加救援的同志和你的儿子,很有可能会被一起埋住了。”   “那……那……那……”妇人一时脱力,差点摔到地上,如果不是隆斐眼疾手快的扶住她的话。“我的儿子是不是就没得救了!他才八岁啊!才八岁啊!求求你们,想想办法,救救他,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救救他啊!”   妇人跪在地上,猛地给他们用力地磕着头,隆斐伸手想要拉住她,她抬起磕破了的头,灰尘沾满了她长长的睫毛。“求求你们了,解放军同志!求求你们救救他啊!”   “如果要救他,要么冒险搬开那块水泥板,要么就要截肢。”陆司丞蹲在妇人的面前,用纱布给她的额头止血,声音温温的,“你考虑一下,不论你选了哪种方法,我们都一定会把他救出来的……”   妇人缓缓地止住了哭声,她睁着大眼睛环顾着周围如同废墟一般的环境,前天早上她不过是想要去镇上给儿子买一个新书包,他还高高兴兴的送自己走,没想到再见面,他却被紧紧地压在了生死线上。   “要锯掉他的腿吗?”妇人的声音有些嘶哑,说话的速度也格外缓慢。   陆司丞捂着她受伤的额头,“如果你不愿意,我们也可以试试搬开水泥板。”   妇人缓缓地看着周围满脸污泥的人,他们身上的作训服已经看不出了原先的颜色,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或多或少都有了伤口。   她歪着头,像是失去灵魂般,机械性的抽了抽鼻子。   “妈妈……妈妈我疼……”废墟下的小男孩又一次冒出了声音,这次要比上一次更加虚弱了。   陆司丞一抹脸,从地上站了起来对身边的人说,“我们把水泥板搬开吧,他还那么小,不能没有腿。”   其余人纷纷抬头看向他,“可是搬开水泥板的危险性太大了,很有可能我们会一起被埋在下面。”   “所以,这次救援就由我们自己人干,其他的。”陆司丞吐出一口气,“其他的村民就在上面搭把手就行。”   “是。”A组的三个人端正的敬了个礼,便各自转身准备起自己需要的物品。   五分钟之后,他们又都回到了废墟前,妇人仍旧坐在原地,望着她被压在下面的儿子发着呆。   谁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陆司丞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会把你的儿子平安带出来的。”   可就在他们马上要下去的时候,一直坐在那里的妇人突然拉住了走在最后的罗见。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着她。她哆嗦着身子,紧紧地攥着拳头,“锯了吧……”   走在最前面的陆司丞有些诧异回过头看着她,“你说什么?”   妇人极力的控制着自己颤抖的身体,咽了咽唾沫缓缓开口说道,“我说,把腿锯了吧……”   她的丈夫当年就是因为参加地震救灾而死的。   那次,他也是为了救一个被压在房子下面的人,最后导致楼板松动,人是救出来了,可他却被留在了那里。   那时候她的儿子还不满一个月。   就在刚才,她突然就想到了她的丈夫。   他走的时候,也和面前这些人差不多大。   “他才八岁……”陆司丞提了提手上的工具,“腿对他来说很重要。”   “我当然知道腿对他来讲有多重要!”妇人一直努力憋着的眼泪又一次决堤,“可是你们的命也很重要!我不能拿你们的命来换我儿子的腿!”   你们也这样的年轻,未来可期。   周围突然就那样安静了下来,只有飞鸟匆匆飞过的声音。   半个小时后,冉苒和另外两个医生带着工具回到了现场,妇人透过废墟的缝隙紧紧地抓着儿子的手,“不要怕啊,就一下,就一下你就能出来了……”   陆司丞拍了拍冉苒的肩膀,沉默的眼睛里全是悲伤。她朝他点了点头,转头走向了小男孩。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小男孩的双腿被分离的那一瞬间,妇人嚎啕大哭。   冉苒手脚利索的处理完患者的伤口,其他人就立刻将人抬了出来,送上了早早等在山坡上的直升机里。   有些脱力的蹲在地上,冉苒吃力的脱掉带血的手套,把脸深深地埋进了膝盖里。 第72章 生命温柔可爱1   陆司丞默默地站在她的身后,轻轻地从背后将她扶了起来,她闻见熟悉的苦薄荷香气,闭着眼就转身撞进了他宽厚的怀里。   “你已经了做的很好了,辛苦了。”陆司丞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她的后背,缓慢的安抚着她慌乱心酸的坏情绪。   冉苒趴在他的怀里,过了好一会儿才闷声闷气的问到,“你的伤怎么样了。”   “你要看看吗?”   缩着脸的人点点头。   “看了会哭吗?”   冉苒抬起脸,盯着他看了好久,突然伸手就去扒他的衣领,这回陆司丞倒是乖乖的站在原地让她检查,沉沉的眼里沾满了温柔缱绻。   “什么时候弄伤的?”冉苒踮着脚尖,透过圆口的衣领往里看,只能看见已经脏兮兮的纱布。   陆司丞歪着头,“想你的时候?”   说话间带着一些痞气,但配着他身上军绿色的T恤和军靴又显得一身正气。   一点违和感也没有。   冉苒看不清那个伤口,只能妥帖的把他的衣服整理好,“是什么东西弄伤的?”   “因为见不到你,偷偷哭的眼泪弄伤的。”   幸亏现在周围没有其他人,冉苒的耳朵尖瞬间就红了个透。   “我是在认真问你的!”她缩着脑袋,听着他鼓噪的心跳声就在耳边,一下一下有规律的跳动着。   “我也是在认真回答医生的问题啊。”陆司丞低低地嗯了一声,“现在心情有好一点了吗?”   冉苒低着脑袋,没有吭声。   “冉苒。”陆司丞有一天没一下的拍着她的后背,说话的声音轻轻软软的。“生命本来就是无常的,作为医生你能做的是治病救人,不是逆天而行。”   “可是陆司丞,作为军人,你要做的也不是以命换命。”冉苒窝在他的怀里,“刚才看到你居然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人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脑子一片空白。   明明你们就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为什么不去试着说服她呢?”   “可是那个小男孩的人生还没有开始,我怎么忍心让他就这样没了腿。”陆司丞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我们是祖国的军人啊,我们的职责就是保护老百姓。”   忠于祖国,忠于人民不是一句口号而已,而是深深刻在我们脊梁上的信仰啊。   冉苒紧了紧环着他腰的手,她懂陆司丞心里所想,可是她仍然忍不住的想要心疼他。   ……   晚上八点,陆司丞接到了江泽发来的通讯消息。   “明天早上最近的武警部队就会进到灾区,交接完之后你们A组就可以回来了。”   陆司丞坐在椅子上,眉毛一挑,“那医疗队呢?”   正在准备消毒器具的人转过头,无声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医疗队还要留在那里,一个礼拜之后等地方医院派人交接之后再回来。”   “知道了。”陆司丞懒洋洋的挂断了电话,抓了抓脑袋。   “你们明天就要回去了?”冉苒走到他身边,放下手里的消毒盘,随口问到。“把T恤脱了。”   陆司丞嗯了一声,听话的把脏兮兮的上衣脱掉扔到一旁,露出凹凸起伏的身体。冉苒不由得就想起第一次她在医院见到陆司丞,也是让他脱衣服来着。   那时候他好像还会脸红。   “你在笑什么?”陆司丞端坐在椅子上,昏黄的灯从头顶倾泻而下,将他的表情融化的有些不清。   “这是我第二次处理你肩膀上的伤口了。”冉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是伸手摸了摸他另外一边早都痊愈的伤疤,“你怎么老是受伤啊。”   当她凉凉的手指摸上他之前受伤的地方的时候,陆司丞承认自己的内心像是突然被绷紧的皮筋,紧紧地箍着人心发慌。   他低头顺着她的手指看了一眼,小姑娘的手一直保养的都很好,以前因为要拿手术刀,所以格外柔软细长,就像画儿里画的似的,骨节分明。   末了,他才收回视线,声音淡淡的,“可能是因为我的业务水平不精进。”   “这样啊……”小姑娘啊了一声,软软糯糯的说道,“那以后你就去拯救别人,由我来保护你好了。”   冉苒小心翼翼的撕开那张贴在肩上,已经泛了不知道多少次血的纱布。   很快,一个拇指盖大小的伤口就露了出来。那是被手枪子弹远距离射击击中之后,造成的贯穿伤。   幸好是贯穿伤。   听见冉苒这么说,陆司丞眯着眼睛看了她好一会儿,歪了歪脑袋,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就拉近了。“谢谢冉医生的救命之恩。”   “不客气,就当是为人民服务了。”冉苒弯着腰,就着头顶昏黄的灯光,手脚利索的用碘伏擦拭过他的伤口,“有点疼,你忍一忍。”   “忍不住怎么办?”陆司丞挑了挑眉毛。   冉苒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那我就给你打一针止痛针。”   “止痛针有用吗?”陆司丞伸手撩起她耳朵边的碎发,修长的手指绕着她乌黑的头发丝,让人莫名心悸。   “可能没用吧。”   冉苒盯着他看了老半天,突然贼贼的笑了起来,看的陆司丞毛骨悚然的。   “那怎么办。”乖孩子总是喜欢不耻下问。   陆司丞话音未落,冉苒的吻就落在了他的额头上,“这样呢,你有好一点吗?”   “你怎么这么喜欢占我便宜?”陆司丞摸了摸被她亲吻过的地方,柔软的触感带着温度适宜的体温从额头上一路蔓延进心底最深的地方。   “因为你实在是太秀色可餐了。”冉苒继续弯下腰替他整理着那个有些吓人的伤口。“看见你我就忍不住想要占便宜,真是对不起。”   这个贯穿伤当时医疗队处理的比较潦草,应该是想要他回到营地之后再进一步处理的。可是又因为他这几天都无所顾忌的泡在水里,而且还频繁使用手臂,所以导致伤口不断地开裂又结痂,恶性循环最后演变成了炎症。   “我接受你的道歉。”陆司丞嘴角向上一挑,充满了恶劣的痞气。   山风呼呼地吹着,从他们这个简易的医疗棚往外看只有灰青色的群山一层一层的淡去,没有灯火的山区一入夜就特别的凉。   外头淅沥沥的小雨又开始逐渐变大,陆司丞望着窗外一直没停的雨,俊朗的眉头不自觉的就拢在了一起。   今天已经是洪水决堤的第二天了。   最近的武警部队还被阻隔在山的那头,现在正在徒步往受灾区域这边赶。可是被困人员的生还率随着时间的推移也越来越低,他们根本没有其他救援工具,更多的时候只能靠蛮力和双手。   来自天边的无力感缓缓地侵蚀着他原本一直坚不可摧的内心,他忽然就想起了在国外军事学院学习的时候看到的那个视频。   一支非法武装部队侵占了一个小镇,他们成群结队的开着皮卡车,高举着武器对那些四散逃离的无辜百姓进行无差别扫射,到最后,他们大笑着站在高处看着那些人尖叫着,惶恐不安的抱头鼠窜。   我们原本生而为人,可在那一刻生命却如此的不平等。   当时他坐在台下看着大屏幕上播放着的画面,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自觉的紧紧地握成拳状,可是偏偏又满是无力。   每一场战争背后的附属名词都是权利,金钱,残酷,鲜血,暴戾和无休无止的伤痛。   “雨又下大了。”罗见撩起医疗棚的帘幔走了进来,浑身湿漉漉的叹了口气。“听村民说,东边可能还有一群人没有被挖出来。”   跟在他身后的盛希也是满身水汽,原本英俊好看的脸此刻也是分不清漂亮还是难看了。   冉苒低头剪断最后一根线,飞快地折好纱布贴了上去,一气呵成。   “领导让我们明天和武警部队接洽好之后,就坐直升机撤离。”陆司丞接过冉苒递过来的T恤,也不管干净还是肮脏就往身上麻溜的套了过去。   “冉医生,你们和我们一起回去吗?”盛希随手抽了一条毛巾囫囵擦了擦湿透了的头发,转脸问到。   把沾了血的纱布棉球在酒精灯上烧着处理后,冉苒摇了摇头。“我们还要再等一周,等红十字来了之后再走。”   隆斐趴在盛希的肩膀上,状似苦恼的嘟囔道,“那我们老大的相思病不是又要更重了?”   胡说八道的下场就是被穿好衣服的陆司丞按在地上一顿暴揍。   惨兮兮。   ……   第二天天才亮,徒步奔袭了一夜的武警部队就到了。陆司丞和他们的领导巨细无靡地汇报完情况之后,来接他们的直升机也到了。   冉苒站在被风鼓噪起的小山坡上,拉着陆司丞的胳膊大声地凑在他的耳边喊道,“你肩膀上的那个贯穿伤!一定要马上让鹿鸣给你好好的处理!这段时间!不可以碰水!也不可以使力!提重物也不行!等我回去之后!会检查!你要听话!”   她喊得耳朵尖都红了,陆司丞什么都没说,一把将小小只的她环进了自己的怀里,贴着她红的快要滴血的耳朵说道,“我等你回来。”   他说,我等你回来。   巨大的风噪在耳边呼呼地刮的人脸生疼,冉苒突然觉得鼻尖有些发酸,她立刻紧紧地回抱住陆司丞精瘦的腰,用力的点了点头。   生命温柔可爱,你也是。 第73章 生命温柔可爱2   冉苒每天都会借着和鹿鸣通话的时间问问陆司丞的情况,鹿鸣每次都笑话她,她也不在意。   明天她们就要回雪狼了。   可是意外和明天谁也不知道哪个先来。   第二天早上冉苒才整理好行李,外面突然吵吵闹闹的,她放下东西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好几个武警战士正拿着工具要往外走,旁边的小医生一把抓住其中一个问了才知道,在西南好几公里外的河滩边上还有受灾群众。   冉苒连忙拎起放在桌子上的急救箱要跟着一起去。   “冉医生,你们今天下午就要回去了,还是我们去吧。”红十字的医生见冉苒几个军医也要一起去,出言阻止到。   “你们这里的人手已经不够了,我们反正也是下午才走,就让我们去吧。”冉苒摆了摆手,朝红十字医生笑了笑,径直往前走去。   受灾群众被困的地方距离医疗点还有很长的山路要走,冉苒一行分成了两部车,沿着刚刚连夜打通的山路快速的往目的地开去。   可是刚开到半道上,突然挡风玻璃前有稀稀落落的碎石砸在了引擎盖上,紧接着坐在后座的冉苒就听见通话设备里传来前方车队的紧急呼叫!   因为连日暴雨的缘故,山体再一次发生坍塌!   话音才落,数块几吨重的落石从山坡上飞快地砸了下来,开车的战士为了躲避落石,猛地一打方向盘,却撞上了早前被损毁的路基,整辆车往山涧下失控坠去!   冉苒突然看见了陆司丞出现在眼前,他叼着烟,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靠在他那辆吉普前,似乎感受到她灼热的目光,转过头朝她淡淡一笑。   然后她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鹿鸣冲进陆司丞作战室的时候,他正百无聊赖的靠在椅子上发呆。   今天晚上冉苒就该到营地了吧?要不要先去洗个澡什么的?自己买束花去接她好吗?要不要再回城买个蛋糕?她会喜欢吗?会不会一下直升机就立刻扑到自己的怀里。   到时候自己要把她推开吗?   可不可以偷偷抱抱她?   “陆司丞!冉苒的车翻到山下去了!”鹿鸣急迫的声音打断了陆司丞还来不及收回的嘴角。   他瞬间瞪大了眼睛,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冉苒在去救援的路上,车翻了!”鹿鸣急的脸都红了一圈,“到现在都还没联系上!”   这边他的话还没讲完,陆司丞拿上挂在椅背上的衣服就往门外冲。   江泽办公室——   “报告!”   江泽看了眼火急火燎的陆司丞,连忙捂住电话的听筒,朝他做了一个进来的手势。   “是!我们一定会全力把人带回来的。”江泽继续讲着电话。“请首长放心!”   陆司丞站在江泽的办公桌前,“我申请参加救援任务!”   这是江泽第二次看见陆司丞这么着急的样子,即使枪都顶在他脑门儿上也没见过他这么慌张过。   而每次,都是因为同一个人。   果然,冉苒是不一样的存在。   “上级首长非常关心这次的救援行动,你带着A组,按照我发到你们电脑上的坐标,去把人给我带回来。”江泽双手扶着桌子说到。   “是!保证完成任务!”   “请你一定要把她们带回来。”江泽的目光灼灼。   “是。”   陆司丞板正的敬了一个军礼,就飞快地跑走了。   ……   三个小时之后,太阳已经开始落山了,陆司丞看着电脑上武警部队早前发给江泽的地图坐标,范围实在是太大了。   从医疗棚到救援河滩大约有将近十公里的路程,山体大面积损毁的严重,通讯也中断了,搜索范围可想而知。   陆司丞突然想起冉苒总是会带着手机这件事,他以前还很嫌弃她在部队根本用不上,还非得带着。于是他赶忙让一旁的隆斐连接上自己的手机,开始不停地拨打冉苒的号码。   那个被他存在通讯录第一个的十一位数字。   电话那头不停地回传着机械的女声,回荡在狭小的机舱里。陆司丞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瞥了眼手机继续打。   “你不要着急。”罗见拍了拍他的肩膀。   “太阳就要下山了!”陆司丞忍不住低吼了过去。   太阳下山之后,能见度就大幅度的降低,救援难度也随之而上。   他的冉苒,还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老大!接通了!”盛希忽然喊了一声。   陆司丞迅速从盛希的手中拿过麦克风,“冉苒。”   他的声音不受控制的颤抖到。   “喂?喂!是陆司丞吗?”   冉苒的声音很模糊,透过扬声器播放时还有很大的电流杂音。但陆司丞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他捏着话筒的手甚至有些发抖,“是我,你们现在情况怎么样?”   夜晚山谷里的风混着他低沉的声音抵达冉苒的耳腔时,仿佛所有的细细烟尘都被风吹干成层层的温柔,将人包裹进厚厚地星辰阑珊下。   “我们出发的时候包括武警战士一共有九个人,现在在一起的只有三个。其余的人,都没有找到。”沉默的顿句让一向沉稳有主见的陆司丞不由得皱起眉头。   “有人受伤了吗?”   “有,但都不是很严重。”   通讯慢慢恢复了一些正常,盛希示意他保持通话,以此定位冉苒的具体的位置。   “这些天你过得好吗?”像是带着体温的灼热,发着烫的熨帖在耳朵上,有些让听的人措手不及起来。   不是你们,而是你。   “我啊,我过得一点也不好。”冉苒的低笑声很快就穿了过来,“这里没有吃的,也没有急救药,一到了晚上就特别冷,头上磕破的地方也跟着疼的厉害。但好在这旁边就是一条河,还不至于渴死。晚上还会有很多的星星,也没有再下雨。”   “你受伤了?!”不自觉拔高的音量引来机舱内一众目光,陆司丞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伤的严重吗?”   “可能已经破相了呢,也没有镜子。破相了就嫁不出了,你说怎么办?”冉苒自嘲的哈哈了两声,随着风声挤满了不大的机舱,“我这可是出任务弄的呢,队长负责吗?”   “好。”   她坐在河滩上摸了摸自己额头上连包扎都没有的伤口,这一天一直忍着的疼痛好像都因为他突如其来的电话变得愈发敏感起来,所有的情绪像被打翻的调料架,稀稀疏疏的落在柔软的心脏上。   说不出来的感觉。   电子屏上开始闪烁起一个微弱的红点,发出滴滴滴的清响,那里就是冉苒。   “如果这次我能平安地回去,我们就一起看场我喜欢的电影吧?”   “好。”   原本还攥在一起的手指,慢慢地松开成舒展的样子。   “还想去上次那家没去成的餐厅。”   “好。”   “我一回去就要吃芒果冰淇淋。”   “好。”   陆司丞忍不住挑了一下眉。   “你会因为临时有任务,就又把我丢下吗?”   “会陪你去的。”   “以后也是吗?”   “以后也是。”   盛希歪头看向坐在一旁通话中的组长,舷窗外的黑夜染着他微微颤抖的睫毛,也不知道是被风吹起的,还是其他。   谁又知道呢。   从早上接到冉苒所在的卫生队在救援时遇险失联的消息至今,陆司丞的心脏几乎都要跳出来了。   “陆司丞。”冉苒的声音更远了一些,淡淡地和平时的她判若两人。像是带着奶香气,柔软又甜蜜。   “嗯?”   “我想你了。”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很轻,像是若有似无的羽毛,回荡在无声的直升机舱内,撩动着人们脆弱的心房。   因为差点就死掉了,所以忍不住就想你了。真的很想你,天空那么辽阔,山林那么宽广,世界那么安静,可我也只是想见见你。想听听你的声音,摸摸你的脸,也想看你害羞到耳朵尖发红的样子。可能是怕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所以想的心都痛了却仍然舍不得哭出来。   我真的,特别特别地,想你。   那么,你呢。   ……   “我现在就去接你。”   陆司丞沉稳坚定又性感的声音穿过嘈杂的电波,在耳朵降落的那一刻,冉苒忍不住仰起头,让那些快要涌出来的液体悉数收回心里。   酸酸涨涨的像是一颗柠檬味的糖投掷进一杯白水里,酸麻过后就是甜腻的可以立刻哭出来的那些话啊,咕嘟咕嘟的想要都喝下去。   他说的是,我现在就来接你。   是你。   是那个在生死关头,头脑混乱到只够想到你的我。   从进到部队之后,觉得快要熬不下去的时间总是特别多,难以忍受的事情也有很多,可只要想想你可能在等我,就可以再支撑我走完剩下所有难走的路。   冉苒坐在河滩边上抬头看着天,远远就看见一道刺目的白光划破山谷的黑,伴着直升机特有的轰鸣声,照进她的眼睛里。   很快,两架直-9一前一后的出现在他们的上空,螺旋桨扰动起的风吹在脸上生疼。紧接着一条绳索从其中一架的机舱里落了下来。   从直升机里飞快地下来了五个人,等看清走在最前面全副武装的陆司丞时,冉苒一只手捏着手机,忍了一天的眼泪刷刷刷的开始往下流。   我会等你,站在原地一直等到你出现为止。   她的陆司丞终会像是一个无所不能的英雄,在她绝望到以为会立刻死掉的寒冷黑夜里,带着耀眼的光芒坚定的朝着这边走来。   冉苒跌跌撞撞的在同伴的搀扶下站起来,就着那束足以照亮整个山谷的白光,看着陆司丞一步一步向她而来。   那一刻,她甚至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化成了刺目的光影,而她和他恰好就在那撩人的光下,不论周围多么慌乱匆忙,他们仿佛穿过了时光和风,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彼此。   看着担心了一整天的人如今满脸血污的站在自己面前,能见的地方几乎都是伤,陆司丞漂亮的眉头又皱起来了。她却伸出手一点一点揉开他的眉心,“我没事。”   他说,还好你没事。   就着机舱里的光,陆司丞总算看清了她脸上有被树枝石子刮伤的细小破口,还有额头上凝固的血渍,还有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立刻疼的发抖的脱臼右手。   “疼吗?”手脚麻利的用紧急医疗箱替她整理好伤口,可是酒精的刺痛还是让她不间断的倒吸气。   冉苒对天发誓,如果自己右手能用,一定不会让他碰自己的脸!   没有破相,现在都要折腾破相了呀!   只是他凑的很近,近的连他眼中的自己都失了焦,模糊成一大片一大片闪闪发光的光晕。冉苒愣愣的看着整理绷带的陆司丞,连回答都忘记了。   是啊,很疼很疼。   疼的只要你摸一摸就恨不得缩起来呢!   陆司丞明显轻下来的动作最终引来冉苒忍不住的笑声,看他一脸严肃的抬起头,她迅速的敲了一下他的钢盔,“每次,我们之间好像总是会有一个人光荣受伤啊。”   “你不可以再受伤。”收起剩下的棉球和纱布,陆司丞眼底的光明明晃晃的,容易让人看迷了眼睛。   机舱里的气氛原本很低,可因为他一句无心的话荡漾起的涟漪甚至到了山洪的级别。离他们最近的盛希有些尴尬的撇过脸,看向一片漆黑的天空。   真好看。 第74章 生命温柔可爱3   回到雪狼的时候,冉苒已经困得靠在陆司丞的肩膀上睡着了。   他轻轻地推了推已经睡的不知今夕是何年的她,小声地喊道,“冉苒,你醒醒,我们到了。”   可是枕着他肩膀的冉苒不知道含含糊糊地嘟囔了一声什么,双手一伸攀上了他的脖子,却没有睁开眼睛。   走在最后的盛希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忍不住朝陆司丞贼贼的笑了笑,“老大,你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啊。”   冲着已经下飞机的人翻了一个大白眼,陆司丞小心翼翼的将小姑娘环进自己的怀里,稍稍一使力就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从停机坪到卫生队的宿舍楼要穿过整个雪狼的营地。   在往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战士们都在私下纷纷议论起那天晚上一中队的铁血教官抱着卫生队新来的女军医走在军营里的事情。   像是抱着全世界。   ……   第二天一大早,冉苒心满意足的睡到了自然醒,顺便洗了个头发坐在小阳台上就着头顶的日头晒着头发。宿舍楼后面的小训练场上正热火朝天的在训练。   她一眼就看见了那个靠在树荫下叼着草的人。   他今天穿了一件军绿色的T恤,作训服的裤子被塞进了黑色的军靴里,恰到好处的勾勒出他结实修长的双腿。   她拿出手机咔擦了一张照片,借着一边继续大方地盯着他看,一边翻出聊天页面,吧嗒吧嗒的编辑好文字,按下发送。   09:45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原来陆中队长的业务不精也是有原因的嘛。】   09:45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今天偷懒被抓住了喔!】   09:46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赶紧贿赂我一下,说不定我就不去告状了。】   09:47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图片】   一向不习惯随身带着手机的人居然从裤兜里摸出了手机,打开新信息。   十几秒后,他抬起头往冉苒这边看了过来,冉苒朝他用力地挥了挥手,他低笑着把视线落回手机屏幕上。   09:49陆:【冉医生今天不要上班吗?】   09:49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我是伤员诶,休息一下都不行了吗?陆中队长很严格喔。】   09:50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不过如果是去你心里上班的话,当然每天都要的啊。】   陆司丞靠着树干,拿着手机朝她这边举了起来。   原本趴在阳台扶栏上的冉苒眼尖的发现了之后,连忙摆出一个可爱的姿势。   于是这张照片就留在了陆司丞的桌面上。   光线甚好的太阳底下,一个穿着军衬的小姑娘笑眯眯的趴在阳台上朝他做了一个可爱的动作,明媚的一塌糊涂。   原本以为春风十里艳阳天,最后才发现春风十里不如你。   都不如你。   ……   下午冉苒一瘸一拐的去找鹿鸣换药,没想到还没进门,他就开始啰啰嗦嗦的念叨自己,让冉苒非常后悔自己居然自投罗网。   冉苒的伤其实都不是很严重,几乎都是擦破皮,就是看上去特别的吓人。尤其是脸上的好几处的刮伤和额头上的撞伤,涂了药又包上了纱布,非常像个重伤患者了。   她无聊的坐在鹿鸣的办公桌旁让他替自己收拾伤口,突然瞥见了那份放在桌子上还没有合上的红头文件。   “特殊医疗组?”冉苒伸手翻了翻。   鹿鸣大手一拍,飞快地合上了文件夹。“你想都不要想。”   “和陆司丞有关系?”小心思转的格外的快,冉苒眉毛一挑就要伸手去拿。   “和谁有关系都和你没关系,你就老老实实地收起你那些小九九,给我呆在卫生队里,哪儿都不许去。”   “你都不说是哪儿,我还往哪儿去啊。”冉苒这下确定肯定是和陆司丞有关系了。她扯着鹿鸣的衣服撒娇道,“哎呀,你就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嘛!不然我晚上会睡不着的!”   “那就不要睡,去楼下跑圈儿。”   “作为一名合格的军医你难道不知道心理测评对于每一个特种部队的战士都很重要吗?”冉苒继续央求着鹿鸣,“如果我因为不知道答案落下什么毛病,被退回总院多没面子啊!”   “那最好,这里也不适合你。”鹿鸣不为所动,“你看看你才来多久,就弄得满脸都是伤。还不如回总院,乖乖做你的神经外科医生。”   “鹿鸣!”冉苒不高兴的喊了一声。“你要不要告诉我!”   “不要告诉你。”   “这份文件是要公示的吧?”冉苒的手指戳了戳已经被合上的文件夹,“你想要知情不报吗!”   “那也不告诉你。”   冉苒见他软硬不吃,心一横,抱着他的手臂开始耍起了无赖,吵得他根本没有办法好好做事,于是他只能叹了一口气,表示自己输了。   “这个特殊医疗小组是为了保障特殊突击小组的作战而成立的,招核也是面向整个战区的。因为选拔上之后就要被派往距离突击小组作战最近的区域,甚至有可能会要跟着上战场。   所以就算材料审核通过之后还要通过地狱月的考核。”鹿鸣摸了摸她受伤的纱布,“就你这个小身板儿,我看还是算了吧。别到时候受不了,偷偷哭鼻子。”   “也就是说陆司丞去哪儿,我就也要跟着去哪儿对吗?”冉苒双手撑在桌子上,捧着脸问到。   “我可告诉你,雪狼的地狱月没有那么容易通过的。”鹿鸣正色道,“每年淘汰的那些,曾经可都是各个连队里的佼佼者。”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冉苒晃着脑袋。   阳光从她身后的窗户外面照射了进来,在地上画出她浅浅的阴影。   “我放你一周假。你现在立刻收拾东西滚回去好好休息,别在卫生队里瞎晃,我看的烦。”鹿鸣处理好医疗废物之后转头看她在那里蹦蹦哒哒的想要挪到椅子上,终于忍不住嫌弃。   “这事儿我劝你先和唐阿姨好好商量,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冉苒缩在椅子上,指了指自己的脸,“我就这样回家的话,还没进门立刻就会被被唐如意就地正法的。”   “嚯,我还以为你是因为不怕死才会头脑发热的跑去参加抗洪救灾呢。”鹿鸣点了点她的脑袋,“你放心,我会帮你看着陆司丞的。不会让他跑掉,也会盯着他按时来换药。你呢,就乖乖滚回家养伤,就你这种手断脚断的伤残人士,简直在这里碍人眼。”   “所以你就是这么对待我一个伤员?让我滚着走?不送我一程?”冉苒噘着嘴,露出一个可爱的鬼脸。   “这样啊……”鹿鸣若有所思的凑近她,嘴角一边向上翘起一个坏心眼的弧度,“你的陆司丞少校为了能送你这个伤员回家,已经在楼下等你了快一个小时了。如果冉小姐非得要我送的话,我就让他先走吧,反正我待会儿也要回城里,顺带捎你一程。”   冉苒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怪里怪气的做了一个军礼,就往外蹦。“领导辛苦,领导再见!”   鹿鸣在背后看着她像只兔子似的跳走,无奈苦笑着摇了摇头。   果然大魔王都是需要一个更厉害的角色才能镇压住的啊。   ……   才蹦出卫生队的楼门口,冉苒就看见陆司丞正耐心地靠在那辆黑色的吉普旁,低头拨弄着手里的打火机。   “好巧啊,陆中队长。”冉苒蹦跶到他的面前,阳光亮亮的照在她大大的笑脸上,“我们又见面了。”   他的身体因为常年训练,所以很窄瘦,在水泥地上拉出长长地影子。之前见还有些长的圆寸,现在又剃回了青青的发茬。一身浆洗干净的军衬衬得他浑身上下充满了正义感。   如同一棵永远向阳的绿树。   “你的脚不是受伤了吗?”一把接住朝自己扑过来的人,陆司丞不由得挑了挑眉。   顺着他下落的视线,冉苒抬了抬自己虚空着的脚,“可是为了来见你,我可以用跑的呀。”   “送你回家。”陆司丞搀扶着她往副驾驶走,冉苒眼尖的瞥到放在后座的小行李箱,正是自己的。给她开车门的人也看见了,淡淡地解释道,“是夏枳整理的。”   “你怎么穿这身了?”他弯腰给她系安全带,她问。   “不好看吗?”坐回位置上的人,一边启动着车,一边反问。   “陆中队长穿什么都好看。”冉苒摇摇头,凑了过去,“穿这身最好看了!”   陆司丞趁着岗哨检查的时候,歪过头看向身边的人,她见他转过来,忽然冲他一笑,伸出手指捏了捏他没什么肉的脸。   冉苒的骨架很小,套着军衬显得就更纤瘦了。她的眼睛很大,眼尾细长的像一只蝌蚪一样可爱,笑起来就会弯成一条线。   他见过她穿红裙子的样子,也见过她在冬天把自己裹得厚厚的样子,最后才发现她穿医生白袍的样子才最好看。   整个人都在发光。   ……   进到洛城的街道上,冉苒忽然想起前一段时间他们俩一前一后的背着枪走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那时候她一直紧紧地跟着他,耳边全是呼呼地风声。   后来他就在医院里守了自己一整天。   “我们去哪儿?”冉苒看着车外熟悉的街景,发现陆司丞并没有朝着她家的方向开,于是开口问到。   “带你去吃饭。”   他的声音淡淡的,冉苒才想起那天晚上他来接自己之前在电话里答应的事情。   “真的吗?!”冉苒惊喜的转过脸,看着他冷峻的下颌骨被车窗外的灯光染上一层亮亮的线。   闻言,陆司丞不由得挑了挑眉毛,“吃完饭你想去看什么电影?”   “陆先生这是在提出和我约会吗?”冉苒看向他的眼睛都闪亮亮的像是漫天的星子。 第75章 生命温柔可爱4   陆司丞勾了勾嘴角,“不是。”   “真没意思。”小姑娘气鼓鼓的转回脸,双手环在胸前,嫌弃的翻了个白眼。   餐厅里不间断地循环播放着一个温柔缱绻的女声,她正在轻言细语的用自己特有的嗓音哼唱着关于爱情里的悲欢离合。而冉苒和陆司丞相对而坐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柔软的光线将他们两个拢在了一块儿。   在部队里呆得时间久了,冉苒连吃饭都比之前安静了许多,挑食的毛病好像也治好了一部分。陆司丞正低着头替对面的人剥虾壳,而对面的人就肆无忌惮的叼着筷子盯着他看个没完没了的。   “你不吃饭老看着我干什么?”陆司丞手上的动作没停,嘴上淡淡的问到。   冉苒撇了一下嘴,收回了灼灼的视线,顺手从碗里舀了一勺虾肉塞进嘴里,漫不经心的回答道,“在看你到底有多好看啊。”   “那你现在看出什么结果了吗?”把最后一只虾放到冉苒面前的碗里,陆司丞抽出旁边的纸巾擦了擦手。   “就觉得你已经好看到我每天什么都不想干,都只想着要睡你了。”冉苒嚼着嘴里的肉,说的含含糊糊的。   陆司丞哼了一声,“流氓。”   “不过幸亏我现在只是想睡你。”   “不然你还想对我做什么?”陆司丞端起放在一边的茶杯喝了一口,促狭的说到。   “我还想对你做的事情多了去了,你先想听哪个?”冉苒说着说着就自己一个人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笑完,她双手捧着脸,看着陆司丞的眼睛眨呀眨的。   “别整天想这些乱七八糟没用的东西。”陆司丞懒得搭理她,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你的脑子是什么时候开始不正常的?”   “从见到你之后啊,怎么,陆先生这是要对我负责了吗?”冉苒乖乖地坐正,回答的很认真。“你来吧,我准备好了。”   “老实吃你的饭。”陆司丞给她夹了一块子的菜。   当兵这么多年,他吃饭总是很快,以前是因为真的肚子饿,时间紧,后来慢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习惯了。看着他大口大口的扒拉着饭的样子,会让人感觉这餐饭是真的很香。   “你知道吗?科学家说过,喜欢上一个人只要零点零二秒。”冉苒歪着脑袋,鹅黄色的灯光洋洋洒洒的落在她长长卷卷的睫毛上,“你的那把M24的初速是每秒八百零五米。”   “哪个科学家?”陆司丞挑着眉毛等待着她的下文。   “我只是想要证明一下,我喜欢你的速度,可要比你那把狙击枪步枪的射速快多了。”冉苒也不理他,自顾自的慢悠悠说道:“所以你现在要认输吗?陆先生。”   “毛病。”陆司丞头也没抬。   冉苒侧着脑袋,想要对上他那双低垂着的眼睛,可是一次又一次的被他直接无视掉,她气不过,伸手摆正了他的脑袋。   “你如果再不好好吃饭,我们可以直接回部队。”说完,还不忘给她留下一个警告的眼神,“我开车的速度也很快。”   气氛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冉苒不敢再逗他,只能苦着一张脸继续扒着米饭,连剥好的虾仁都没吃了。   “吃光。”陆司丞抄起一旁的小瓷碗,给里面装满了虾仁和青菜,一股脑儿的倒进了冉苒的米饭碗里。“浪费粮食可耻。”   冉苒用筷子捣着米饭,嘟嘟囔囔的说道,“你才是最可耻的,每回都是撩了就跑。”   陆司丞不做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要往外走,吓得冉苒赶忙抓住了他的袖子,“你不会真的要把我丢在这里吧!”   “出去抽根烟。”   其实从认识冉苒之后,他就很少抽烟了,在她面前根本连烟都没有拿出来过,成天就知道叼着草过过嘴瘾。   看着陆司丞站在餐厅门口抽烟的背影,他的后脊梁很挺,不论是站着还是坐着,总是笔挺的戳在那里。从江泽他们的嘴里时常会听见对他的评价,慢慢地冉苒也拼凑出了一个不算太完整的陆司丞。   他的爷爷和父母都是大学教授,书香门第。可是他在大一那年瞒着家里人跑来部队,第一年的探亲假都没敢用,还是他爸爸妈妈来部队看的他。   后来因为突出的枪法,被江泽一眼看中,最后以综合第一名的成绩通过了地狱月的考核,进入了雪狼,再进到了特殊突击小组。再后来被送到了国外的军事学院学习了两年,回来之后就当上了一中队的中队长,也成了A组的组长,至此枪林弹雨。   他的人生一路都是充满了鲜花和掌声,像是一条笔直的线,没有任何的行差踏错。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然后拼尽全力的达到目的。   不像自己,从小顽劣调皮,也不是很爱念书,总是仗着冉莀打架很厉害,就在军区大院里横行霸道的。最后还是为了逃避被爸爸扔进部队,才奋发学习考进了军医大学。   在洛城总院的时候,也总是不思进取,只顾着埋头上手术,根本不考虑自己是不是要凭职称了什么的。如果不是院长和科主任三不五时的对她进行精神训话,她可能连自己工资到底是多少都不知道。   都说女孩子都是因为乖巧才得宠,而冉苒觉得自己可能只是因为特别会耍无赖。   如果对于陆司丞的评价是一个必成大器的人,那对于自己的评价大概只有骨骼清奇了。   冉苒叼着筷子直勾勾的看了陆司丞好久,直到他把烟蒂扔进一旁的垃圾桶,她才堪堪收回视线,末了还咕噜咕噜的给自己灌了一大杯水。   在每个人辗转反复的一生里,也许都会有一段一腔孤勇,不惜燃烧自己的时光。   那时候的我们,都是那样的不顾一切又畏首畏尾。   “你吃饱了吗?”陆司丞坐回到位置上,见冉苒已经乖乖地吃完了碗里所有的食物。   冉苒放下筷子,端起他倒好的树莓汁细细的喝了一口,“特种部队要组建特殊医疗小组的事情,你知道吗?”   陆司丞嗯了一声,他也是今天早上才接到通知的。   江泽说战区首长指示为了提升和保障特殊突击小组,每一个特种部队里都需要在原有卫生队的基础上,再选拔和培养出一支特殊医疗小组,划分进各个突击小分队里。并且在必要的时候,必须也是一个战斗力。   “你觉得我去报名怎么样。”冉苒偷偷地瞥了眼正靠在椅子上喝水的人,当她看见他的眼睛沉下来,并且望向自己的时候,后脊梁一阵发凉。   “不怎么样。”陆司丞放下水杯,声音冷的像是刚从冷冻室里拿出来的冰块一样,不断地向外散发着寒气。   两个人之间突增了一瞬间的静默。   “想要进入特殊医疗小组,是需要通过地狱月考核的。”陆司丞双手环在胸前,冷冷地眯了眯眼,“不是有满腔热血就足够了的。”   冉苒点点头,“我知道,鹿鸣有和我说过。”   “那你想知道在雪狼的地狱月里你都会经历什么吗?”   冉苒咽了咽唾沫,在桌子下揪着裤子的手也越来越紧,“反正不管经历什么,我都不怕,我什么都不怕。”   陆司丞吐了一口气,“那你怕死吗?”   忽然的,冉苒就想起了当初她刚进雪狼的时候,也曾经这么问过陆司丞相同一个的问题。   在他们之间的谈话里,好像总是会时不时的提起这种沉重的话题。   “我怕。”冉苒认真地回答到。   “进了特殊医疗小组,死神就离你很近了。”他朝她偏了一下头,“你必须要跟着突击小组一起出任务。”   “这次演习我不是也跟着你们一起完成了任务吗?”   “那是演习,不会死人。”陆司丞的声音冷冷清清的,“所以我可以把保护你这件事,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但是真正的敌人,是不会给我们多余的时间的。一个不留神,子弹就来了,到时候就真的阵亡了。”   冉苒也不在意他不太好了的口气,“那你还记得我当初为什么进雪狼吗?”   陆司丞当然记得——   ——我来了之后你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做那些你觉得值得做的事情了。   ——到最后我都会拼了命的把你救回来。   这些话,他言犹在耳。   “你现在也不用吓我了,反正不管多困难,不管多危险,我都会坚持下去的。”冉苒咕嘟咕嘟的喝光了杯子里的饮料,重重的放回桌子上,“谁都不能阻止我,也包括你。”   陆司丞看着她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睛,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还真他妈的大义凛然啊!   “等你到时候能通过地狱月的考核再说吧。”陆司丞也不再和她争辩。用力地吐出一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你想看什么电影?”   “我想吃芒果冰淇淋。”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往门外走,餐厅里依旧放着那首温存地情歌。   莫文蔚用她满心温柔到灵魂深处的声音唱到:爱是折磨人的东西,却又舍不得这样放弃。不停揣测你的心里,可有,我姓名。 第76章 生命温柔可爱5   陆司丞把车停在军区大院门口时,冉苒刚好吃完了最后一口芒果冰淇淋,蹦蹦哒哒的用没受伤的那条腿跳到路边的垃圾桶,丢了空盒又蹦蹦跳跳的回到车上。   “你住哪幢楼?”岗哨前来问询,陆司丞歪头问到。   “我们就不用进去了。”冉苒抽了张纸巾出来把手上的奶油渍擦干净,“如果被我妈看到我现在这副样子从部队回来,非得把我这条已经骨裂的腿直接给打断不可。”   一想到每次冉莀带着伤回来休假被唐如意知道后,就一顿没休没止的唠叨的样子,冉苒就觉得毛骨悚然。   “那你想去哪儿?”   “去总院的宿舍吧,我这个样子回部队的话也没人照顾。”   冉苒这次受伤的地方除了脸上几处,最严重的就是她那条差点骨折了的右腿。夏枳和鹿鸣虽然也都有轮班,但也都很忙。   陆司丞没有再说话,打了方向盘就往市区开去。   半个小时之后陆司丞把车开进了一个中高档的小区地库,然后熄火,拿下后排的行李箱,最后直接把冉苒从副驾驶里横抱了出来。   一气呵成。   “这是哪儿?”一脸懵圈的人看着电梯上的数字不断往上跃,在快到顶的时候终于问出了口。   陆司丞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你现在才想起来问?”   “那我不是也问了吗?”   “把你带去卖掉。”   “……”   五分钟之后,陆司丞打开密码锁拉了门走了进去,把冉苒放在沙发上。   “这到底是哪里?”冉苒稍稍环顾了一圈这个房子,简单的黑白灰装修风格,干净利落的没有多余的东西,但也不觉得生硬冰冷。   “我家。”陆司丞解开军衬上的两个扣子,顺带卷起了袖子往厨房走。   冉苒眨巴着眼睛,愣愣的在心里咀嚼了一遍他刚才说的话。一瞬间,她的脑海里挤进许多东西,似乎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但又抓不住重点,等到她反应过来之后,忍不住吃惊的大声说道,“你说这里是你家!?”   “怎么了?是觉得我买不起吗?”陆司丞从厨房里端了一杯热水出来塞进了冉苒的手里。“我的工资基本上都没有什么花的地方,所以之前买了那辆车之后,剩下的钱都用在了这套房子上了。”   这个住宅区虽然不是在洛城的富人区,但是因为靠近市中心,周边设施完善,所以自然也就价格不菲。   “我是说,你干嘛把我带来你家啊?!”冉苒坐在沙发上,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你去总院的宿舍也没有人能照顾你这个伤残人士。”陆司丞懒懒的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刚好我之前执行完任务得了一个半月的假,可以照顾你。”   冉苒因为受伤,所以得到了一个月的假,加上鹿鸣早上答应她的一个礼拜,他们的假期刚好重合在了一起。   “不太好吧……”冉苒的耳朵尖红了红,心脏像是被扔进了沸水里,咕嘟咕嘟的冒着滚烫的泡泡,“不然我还是回部队好了。”   “我不担心你占我便宜,你就放心住吧。”陆司丞从沙发上起身。   “……”   这是什么魔鬼般的对话?   “我带你去看看房间。”说完,他绕过茶几,又一次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陆司丞的这套公寓大概有九十平方,三室两厅。他自己的卧室里连被褥和落地窗帘都是黑的,他旁边的那间最小的被改成了书房,一面墙的书柜上摆了满满一层的军功章。   另一间房间倒是干净地摆着素麻色的床上用品。   “你这段时间就睡在这间房间好了。等到明天早上起床之后,我再来给你整理行李,有什么事儿都可以叫我。”说完,陆司丞把她放到了床上,就起身打算出去。   可冉苒却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怎么了?”陆司丞转身问到。   冉苒支吾了半天,“那个……我想洗个澡……”   这回连耳朵根都红了。   “那你把需要换洗的衣服拿出来,我待会过来抱你过去。”陆司丞搓了搓鼻子。   “不用了啦……我自己可以蹦过去……”   小姑娘低着脑袋,露出红红的耳朵尖。   客厅里的挂钟滴滴答答的往前走着,放在床头柜上的木质闹钟从21:59跳到了22:00,发出咔哒一声。   冉苒穿着军衬,光着的脚趾头从黑色的裤管下露了出来,像是荷叶底下的嫩藕,一颗一颗光洁好看。   “那你自己去吧。”陆司丞咳嗽了一把,把自己的拖鞋脱下来踢到她的脚边,“不要赤脚。”   冉苒依言穿上了他的拖鞋,还带着他的温度,套在她小小的脚上显得特别大。   像是偷穿了大人鞋子的小姑娘。   陆司丞低着头看着她啪嗒啪嗒的踩着自己的拖鞋,估量了一圈她的尺码,决定明天去买一双她的拖鞋。   还要买一条她的毛巾,再买一只她的牙刷。   “你喜欢什么颜色?”陆司丞一只手扶着她往卫生间走去。   “粉色?白色?蓝色?”冉苒一蹦一跳的靠着他扶着自己,“你问这个干什么?”   陆司丞摇摇头,替她推开了卫生间的门,“白罐的是沐浴乳,黑罐的是洗发水。”   卫生间不大,黑色的马赛克铺满了六面墙,白色的盥洗池显得特别干净,就连上面摆着的瓶瓶罐罐也都是一样的替换瓶,瓶口朝着一个方向。   “你是不是处女座的?”冉苒忍不住转头问。   “狮子。”   冉苒坐在马桶盖上啊了一声,“太严重的强迫症也是心理疾病的一种,还是及早就医吧,陆先生。”   给她放水的人一抬头正好撞见她那双墨水泡着的眼睛。   湿漉漉,黑黝黝的。   “毛病。”试了试水温,陆司丞甩甩手站直,叉着腰朝她哼了一声。   他把军衬的袖子挽到了手肘上,还沾了点水。   “快出去,我要洗澡了。”冉苒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陆司丞,在开了暖黄色灯光的卫生间里看得人心痒痒的。她抬起没受伤的脚踹到了陆司丞的腿上,“你不要偷看啊。”   陆司丞不屑地上下打量了一遍,冉苒双手撑在马桶盖边上,白嫩的锁骨在军衬下隐隐约约的带着暧昧的色泽。“有什么值得我看的吗?”   “那也不许偷看!”冉苒哼了哼。   陆司丞翻了个白眼就走了出去,顺便带上了门,听着里面哗啦啦的水声,不由得心道——   该看的,不该看的,上次都看过了。   ……   等冉苒洗完澡,勉强从浴缸里爬了出来,穿好睡衣打开门走了出去的时候,陆司丞正嘴里叼着一支没点着的烟,坐在沙发上翻着杂志。   冉苒斜靠在卫生间的门框上,双手环着胸打量起对面的男人。   在他的身上,总是会环绕着一种玩世不恭的氛围,即使此时此刻穿着军衬,也没见着几分一身正气。   陆司丞抬起头,看见冉苒已经洗好了澡,便放下手里的杂志,拿着换洗衣服径直的进了卫生间。   在两个人擦肩而过的时候,陆司丞闻见了她身上熟悉的味道。   和自己身上的一样。   莫名的,他突然就觉得有一团熊熊裂火从心底烧了起来。   引人遐想。   卫生间里还有未散去的热气和沐浴乳的味道,不断地蒸腾在他的皮肤上。他第一次觉得这个沐浴乳特别的甜。于是他拧开水龙头,冷冰冰的自来水立刻从头顶上浇了下来,好不容易才驱散了一些沸腾到快要往外滚的温度。   等到陆司丞冲完冷水澡出来的时候,冉苒正窝在沙发里,一条腿翘在茶几上,翻着他刚刚没看完的杂志。   他目不斜视的横穿过客厅,绕过她的视线,端着脏衣服往阳台走。才到阳台,他就看见冉苒的衣服已经洗好挂在铁丝上了。   十分钟之后,他看着两个人一大一小两件军衬湿漉漉的挂在一起,忍不住笑了起来。   “给我吹个头发吧。”   一阵风从客厅大敞着的落地窗里吹了起来,冉苒缩了缩脑袋。   陆司丞挑了挑眉,从卫生间的柜子里把一直没有拆封过的吹风机拿了出来。当初搬家的时候也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人居然送了他一个这玩意儿,还被他嫌弃了很久。   冉苒的头发很细软,长长地过了肩膀。热热的风熏得人昏昏欲睡,陆司丞小心地拨弄着她的头发,暧昧横生。   “从小我就不爱自己吹头发,以前有奶奶和妈妈给我吹,后来工作了就有海棠替我吹头发。如果没有人给我吹,我就宁愿让风把它吹干。”冉苒低着头,露出光洁的后脊梁。“这还是第一次有男人给我吹头发。”   “这也是我第一次给别人吹头发。”陆司丞搓揉着她软软的头发,接了一句话茬。   冉苒忽然偏过头,透过头发丝怔怔的看向身后的男人。   “看什么?”陆司丞撩起挡在她眼睛前的头发,露出一双亮亮的眼睛。   “我真荣幸啊。”冉苒突然往后一转,整个人环住了他的脖子。   陆司丞闻着和自己身上一样的气味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听着她软乎乎的声音,悄悄的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翘起了单薄的嘴角。   人间一趟,风花雪月皆是你。 第77章 生命温柔可爱6   陆司丞的作息从来不会因为是在部队还是在家里而改变,早上天才亮,他就已经起床去晨跑了。   以前他一直都没有休长假的习惯,所以江泽去作战室找他的时候被盛希告知他已经回家了,惊得立刻跑去楼上告诉了康祺。   “说不定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收到两份结婚申请了。”康祺坐在办公桌前翻着上头下发的文件,头也不抬的说到。“老军长刚刚还打电话来问小丫头的身体情况,看来是没回家。”   江泽哼哼唧唧的坐在沙发上,抖了一支烟叼在嘴里,也没点火,“就陆司丞那个倔脾气,我听说他可没少气人家姑娘。指不准哪天媳妇儿真的被他丫的给气跑了,他都不知道找谁去哭鼻子去。”   “我看这丫头也是个倔脾气的主儿,非得拔了他这棵大树才肯罢休。”康祺指了指手里的那份红头文件,“听鹿鸣说,这小姑娘这回貌似想要申请参加特殊医疗小组的选拔。”   江泽眼睛都瞪大了,“鹿鸣没跟她说参加这个小组也得正儿八经的经过特种部队选拔这件事吗?她如果非来的话,可得扒层皮才能出去不可。”   “我看啊,八成是为了陆司丞那个臭小子。”康祺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   “那既然这样。”江泽满肚子坏水儿的脑子飞快地转了一圈,“这次集训选拔的总教官就让陆司丞去好了,反正他也闲的慌。如果被他知道了其他人折腾冉苒,还不得找人拼命去啊。”   康祺嫌弃的瞥了他一眼,“他俩摊上你这么个混不吝的领导,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说,说声谢谢就行。”江泽嘻嘻一笑,“不然我什么时候才能报上次防空演习的仇啊?”   还真是什么人带出什么兵。   康祺一想到陆司丞和江泽一模一样有仇必报,又固执的像块石头似的的臭脾气,脑瓜子就嗡嗡嗡的生疼。   这事儿也就算是这么定下了。   另一边冉苒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她迷迷糊糊间以为在家里,眼睛都没睁开的就大喊了一声妈!   陆司丞正在厨房里清洗着刚刚从菜市场买回来的猪骨头,准备煲汤给冉苒喝。听见房里的动静就走到了门口,见冉苒整个人都缩在了被窝里,只露出几撮头发。   “什么事?”   冉苒是被惊醒的。   她飞快地从被窝里探出脑袋,就看见陆司丞穿了一件深灰色的T恤站在床边,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   于是她耳朵一热,两只手拽着被子又缩了回去。   “醒了就起来。”陆司丞隔着被子戳了戳她的脑袋。   小姑娘抓着被子的边缘,慢吞吞的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暖声暖气的哼唧道,“腿疼……”   其实也没有很疼,但睡习惯了部队的硬床板,突然换回这种软乎乎的被垫,整个人的睡姿都不好了,才会导致醒来之后哪儿哪儿都疼。   陆司丞居高临下的看了她好一会儿,突然弯下腰扯开她压在身上的被子,把她横抱了起来。   把冉苒吓得连忙环上他的脖子,紧紧地贴在他怀里。   “你下回能不能先告诉我一声!”   陆司丞一边往门外走,一边闻言低头问她,“为什么。”   “这样……我就可以准备一下啊。”怀里的人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往他怀抱深处用力地缩了缩。   “准备什么?”他不解。   “这个啊。”说完,她环着他脖子的双手一用力就亲上了他的嘴唇,但又只是一个浅尝辄止的吻,刚碰上就飞快地离开。   她笑眯眯地拉开一些距离,歪着脑袋看着他愣住的眼睛,“早上好呀,陆先生。”   落地窗外明媚的夏日阳光穿过高层稀薄的空气,弥漫在两个人的身上。   “冉苒!你是女流氓吗?!”被教训的人嘻嘻一笑,费力的把没有受伤的那条腿从他的手臂上抽了出来,环上了他精瘦的腰。   陆司丞稳稳地托住了在他怀里乱动的人,两个人的姿势一下就从横抱变成了考拉抱。冉苒凑近他的耳朵,轻轻地吹了口气,暧昧横生的叼住他的耳垂,在他的耳边含糊不清的说道,“这样的才是女流氓。”   “你怎么这么不知羞。”陆司丞终于忍不住开口训她,可耳朵根儿却红了个透。   陆司丞做饭的水平很好,但煲汤的水平就差了很多,但相比冉苒这个什么都不会的手残来说,能准时有热汤热饭吃,就已经是一件需要跪下来感恩戴德的事情了。   “你这么贤惠,以后我都不忍心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了。”冉苒叼着筷子,一只手撑在脑袋上,似乎很苦恼的看着对面正给她装汤的人。   陆司丞放下汤勺,把汤碗放到她的右手边。   “我好想把你变成小锡兵揣在衣兜里呀。这样不管我走到那里,你就都会跟到那里了。”冉苒动了动翘在另一张椅子上的腿,眉眼有些耷拉下去,“想你就拿出来看看。”   “想我可以打电话,可以发信息,甚至可以来找我。雪狼的营地就那么一点大,你都懒得走吗?”陆司丞扒拉着碗里的米饭,“为什么要把我揣在兜里。”   冉苒忍不住朝这个人翻了个大白眼,“你懂不懂什么叫文艺啊!”   “好好吃饭,文艺女青年。”   陆司丞看着她,日头颇深的阳光跳跃在彼此的脸上。   他们俩都穿着家居服相对而坐,厨房里还煲着香气四溢的骨头汤。一切都柔柔软软的没有一点锋利的棱角,就像是他们一直都这么生活在一起一样。   平淡无盐又充满了脉脉温情。   吃完饭,陆司丞洗碗,冉苒就蹦蹦跳跳的回房间整理衣服了。   她的行李其实不多,当初带去部队的时候就没几件花糟糟的便装,但这下打开行李箱,才知道夏枳可能把她整间宿舍都搬空了。   细致到就连贴身衣物都一件不落的打包好了。   14:08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尊敬的夏枳同志,我是去休假,不是被赶回家。】   14:09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考虑过我作为伤残人士其实并没有能力整理这么多衣服这件事吗?】   14:10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图片】   14:20是夏夏不是虾虾:【你不是去住陆司丞家了吗?】   14:21是夏夏不是虾虾:【不是吧!他把你这个重伤患者赶出家门了??】   14:22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你怎么知道我去住陆司丞家了!?】   14:25是夏夏不是虾虾:【昨天你家里人打电话来找你,想问问你的身体情况来着。】   14:27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然后呢!】   14:28是夏夏不是虾虾:【机智的我当然是机智的解决了,并且我还机智的发现了陆司丞也不在队里了,盛希说他趁着长假回家休息了,我就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呀。】   14:29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夸奖你。】   14:29是夏夏不是虾虾:【所以你们昨晚同床共枕了?】   14:30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只能算同处一室。】   14:31是夏夏不是虾虾:【你居然没有趁机把他扑倒??】   14:32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我可能还没打开他房间的门,就会立刻被他锁喉按在地上吧。】   14:40是夏夏不是虾虾:【你简直就是在暴殄天物!!!快用你的美色去迷惑他啊!此时不睡!更待何时!】   夏枳的话不禁让冉苒贼心大动,她在心里盘算推演了一百次怎么在晚上吃掉陆司丞,可最终都以才进门就会被他发现而无疾而终。   “你衣服都整理完了吗?”陆司丞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外,看着冉苒皱巴巴着一张脸盘腿坐在床上,行李摊了一地。   “夏枳把有用没用的都装来了。”冉苒有些泄气的瘫在位置上,“我不想整理。”   陆司丞不知道她心里的那些小九九,以为她就是单纯的不想整理,于是认命的弯下腰把衣服从行李箱中拿了出来,一件一件的挂进衣柜里。   “你这么懒,在部队会活不下去的。”陆司丞将她的衣服工工整整的挂在衣钩上,忍不住哼了一声。   看着陆司丞将衣服一件一件的叠好,修长的手指在她的衣服上划过,冉苒突然有些鼻酸。   当她还在大学里没心没肺因为内务不好挨训的时候,因为逃训练被教官抓住惩罚的时候,陆司丞已经不知道熬过多少次和死神擦肩而过的危险,穿着熨烫整齐的军装一次一次的站在台上受领功勋了。   那都是他拿命换来的。   冉苒突然跪在床上从背后环住他的腰,紧紧地把脸贴在他宽厚的后背上。   就像冥王星,远离人群,却一直都在。   我也想,一直都在你身边。   晚上,冉苒瞒着陆司丞打了一份申请进特殊医疗小组的报告,还特别认真地在背后附上了这次的防恐演习。 第78章 生命温柔可爱7   在十一点之前整理好发送到了鹿鸣的私人邮箱里。   “你知不知道这次成立的这个特殊医疗小组到时候是要跟着突击小组出任务的?可能会死你懂不懂!而且进特殊医疗组的考核一点都不输给选拔特战队员啊?   你只是一个军医大学毕业出来的医生,能不能不要这么逞强!”鹿鸣的电话很快就打了过来,冉苒刚接起来就听见他劈头盖脸的声音。   她当然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她至今都记得两年前那个被特种部队考核退到总院的侦察兵,他浑身是血的样子。   在经历了四五个小时的手术从手术室被推出来之后,他的左腿三分之二截肢。从一个生龙活虎的少年变成了一个日常生活都困难的残疾人。   冉苒永远都忘不掉那个十九岁的男孩子坐在病床上,死死地捏着臂章嚎啕大哭的样子。   山河依旧,少年已成过路客。   “你说的对,我可能军事素质不是很好,但是我也是一名共和国的军人。”冉苒盘着腿坐在床上,后背枕着陆司丞早上晒好的枕头,蓬松的带着太阳的气味,“祖国培养我,不是为了让我苟且偷生的。”   她说话的语气,和陆司丞一模一样。   “不要把你自己的私心说的那么伟大!不就为了陆司丞吗?!”鹿鸣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你是疯了吗?被爱情冲昏头脑了吧?现在命都不要了吗?!”   “那为什么别人都可以去,偏偏就我不行吗?因为我是女医生?还是因为我是冉苒?”冉苒咽了咽口水,“是我不够优秀吗?鹿鸣,还是我的医疗技术水平不足够让我进入特殊医疗小组吗?”   电话那头的鹿鸣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过了许久才慢慢说道,“那陆司丞知道你交了申请报告这件事吗?”   “我想,他一定会为我骄傲的。”   “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鹿鸣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这是一条不归路。”   “别说的那么严重好不好,而且再困难我都会熬过去的,我一定会让我自己变得强大。”冉苒轻声安抚道,“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爬树摘柿子的那件事情?”   鹿鸣当然记得。   当时的冉苒是整个大院里最小的小姑娘,小时候成天扎着个羊角辫,一晃一晃的在大院里仗着冉莀这个打架没输过的哥哥,成天横行霸道的。   那时候大家都是半大的小子,正好秋天到了,家家户户院子里的柿子树都熟透了,几个臭小子就商量着想去偷摘几个柿子,可柿子树高,唯独就冉苒一个人爬不上去,于是那些人就天天笑话冉苒没用,不带她玩儿。   没想到小姑娘的倔脾气上来了,在他们又笑话她的时候,直愣愣的就往树干上冲,结果砰的一下直接撞到了树上,当场脑门上就撞出了一个包。后来她一整个下午都在和那棵柿子树较劲,好不容易爬上去一点儿又摔到地上,最后憋着眼泪一直折腾到了晚上。   来喊她吃饭的冉莀知道了整件事,把那群人揍了一顿就要拖妹妹回家,可她死活不肯。拿她没办法的冉莀只能蹲下来,让她骑着自己的脖子,硬是把小姑娘给弄到了树上。   鹿鸣闭上眼睛都还能清楚的回忆起,小姑娘鼻涕眼泪挂一脸的牵着冉莀的手往家走,手里还揣着两个大柿子的倒霉模样。   “冉苒,你是真的很爱他吧?”鹿鸣的声音悠远又悠长,模模糊糊的在耳边晕染而过。   冉苒拿着电话靠在床头上,歪头看了眼坐在客厅里专心致志看着国际新闻的男人,闷闷地笑了起来,“很爱他。”   “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吗?”   “你知道吗,防恐演习的时候我和他们走散摔到了山坡下面过。那时候我又痛又冷,还怕的不得了。像他为了完成任务不要命的个性,我以为他会把演习任务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可没想到他却放弃了先机,折回来救我了。”冉苒微微一笑,嘴角盛满了甜蜜,“那时候他好像一个英雄一样的朝我走来啊,从那时候起,我就觉得再多苦我都能熬过来。”   因为他,真的值得。   “你的报告我会替你交上去,你好好养伤,好了就滚回来,不要给我卫生队丢人现眼。”说完,鹿鸣不等冉苒再说什么,咯噔一下把电话挂了。   冉苒也丝毫不介意的收起了手机,趴在晒得香香的被褥上,软糯糯的朝外面喊了一句,“陆先生!我渴了呀,要喝水!”   等到陆司丞拿着水杯走进来的时候,软软的床头灯刚好照在冉苒的侧影,在木地板上浅浅的拉出一道好看的弧度。   “你刚才在给谁打电话?”   冉苒接过玻璃杯,冲着他歪了歪头,“怕我红杏出墙吗?”   “我看什么时候带你去医院看看脑子吧?”陆司丞嫌弃的瞥了她一眼。   “对了,你上次的伤口好点儿了吗?”冉苒抱着玻璃杯,就着杯缘咕嘟咕嘟的小口小口喝着水。“长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好好地遵守医嘱?”   陆司丞搬了张椅子坐到床旁边,闻言耸了耸受伤的肩膀,“应该好一点了吧,也不疼。”   “有定期去找鹿鸣换药吗?”眨了眨眼睛。   “只是小伤,换不换都没什么关系吧。”陆司丞没说,其实他就回来的时候去找鹿鸣换过药,后来就忙的忘记了接下来还要继续换药的事情,该提的重物一样也没落下。   直到鹿鸣前几天就提醒他冉苒就要回来了,他如果再不去换药的话就会被发现,然后被人啰啰嗦嗦的唠叨。但是后来因为冉苒出事让他根本无暇顾及自己的伤,现在只能含含糊糊地扯过去了。   冉苒看他眼神躲闪的样子,有些狐疑的放下水杯从被褥上爬了过去,伸手就想去拉扯他的睡衣,“我看看。”   没想到却被陆司丞一个闪后给堪堪避了过,“大半夜孤男寡女的不要在卧室里拉拉扯扯,影响不好。”   “该摸的都摸过了,现在看看怎么啦?”冉苒不死心的往前又挪了两步,直接拽住了他的衣领。“况且我是医生,在医生眼里是没有性别之分的。”   “我拒绝。”陆司丞用力地护着自己的领口,一脸小媳妇儿的样子,“而且你的思想不纯洁。”   “好,不看也没关系。”冉苒也不和他纠缠,点点头转身就打算下床,“那现在麻烦陆先生送我回家吧,我宁愿被我妈骂到臭头,也不想跟你呆在一起了。”   陆司丞胳膊一伸,直接拦住了她的肚子,“给你看,给你看。”认命的让她把自己睡衣的扣子一颗一颗的解开。“就你这缺胳膊少腿的,还想去哪儿。”   平坦紧绷的小腹很快就曝.露在空气里,流畅起伏的线条,每一个角度都恰到好处。看着他硬实匀称的身体,让冉苒精神一震,不由自主的舔了舔嘴唇。   心下暗自腹诽道,果然要比那些杂志上的男模特要好的太多,不多不少,让人忍不住想要摸个够。   “请换一个专业的眼光,冉医生。”陆司丞一脸正经的撑在膝盖上,幽深的眼神坦荡的望着冉苒。   “那我现在的眼神不专业吗?”冉苒眨了眨眼睛。   “你现在的眼神会让我有一种生命受到威胁的错觉。”   冉苒勾了勾眉尾,“那可能不是你的错觉。”   “拿出你的专业素质好吗?”陆司丞嘴角一翘,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冉苒嘚瑟的朝他晃了晃脑袋,一边脱下了他的睡衣。伤口上那块纱布显然已经不是冉苒贴上去的那一块,毛躁的甚至有的地方都起了边。见到此情此景的冉苒的口气登时就变了,“我都说了我会回来检查的吧!”   伤口长得不是很好,翘起的皮肉在缝线下看的人触目惊心。   她想要下地去拿医疗箱,被陆司丞按住了,她瞪了他一眼,于是他就乖乖地去把放在客厅茶几下的医疗箱拿进来,看着里面齐全的东西,冉苒的心又一次皱巴巴的痛了起来。   也许很多时候,他都是在这样的晚上给自己潦草的处理过伤口。   她小心地剪开缝线重新缝合,再用棉球一点一点将药粉擦上去,即使再轻手轻脚,陆司丞还是微小的紧绷了一下肩膀。   “很疼吗?”抬眼看向坐在椅子对着光的人,他的表情永远像一张不会褶皱的白纸,没有任何答案,有些生气的咬了咬下嘴唇,“谁让你不好好地在约定时间里去找鹿鸣换药。”   “忙。”   “忙的连命都不要了?你的首长就是这么教育你的?如果伤口溃烂的再厉害些,你的肩膀还要不要了?”   小心翼翼的处理完伤口,哐当一声把剪子扔进瓷碗,冉苒甚至都觉得自己生气的莫名其妙的。   可是看见那片明显是这些天处理不当才导致的伤口溃烂,让她怎么也压不住内心熊熊燃烧的洪荒之力。   “以后会注意的。”陆司丞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你不要生气。”   冉苒闷闷地低声说道,“那我希望如果我不在了,你也能好好地照顾自己,不要让我担心。”   “你要去哪里?”陆司丞一把抓住她低头给他扣扣子的手,沉声。   “你心里?”冉苒抬起头,眼睛亮亮的伸手覆盖上他握着自己的手背,“陆先生刚刚是在害怕吗?”   “我才没有。”陆司丞被撞破了心思,不屑地甩开了她的手。   “其实明明就很担心我不在吧?”冉苒双手捧着他的脸硬是要他正视自己,笑嘻嘻地说道,“我是不会丢下你的。”   “骗子。”陆司丞翻了个白眼,却没有躲开她的手。   希望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是真的。   不要让我担心,是真的。   不会丢下你,是真的。   我爱你,也是。   是真的。   …… 第79章 生命温柔可爱8   第二天冉苒依旧是在床上翻滚的时候,被陆司丞给叫起床的。   而她,也依旧没有从惊吓中缓过神来。   从小到大能被男人叫醒的次数简直屈指可数。在家的时候是爸爸,念书的时候是教官。   现在是陆司丞。   都是当兵的。   冉苒神游似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光着脚吧嗒吧嗒的走在被窗外阳光熨烫的温热的地板上,然后双脚一缩,窝进了餐桌边上的椅子里,把脑袋枕在膝盖上,昏昏欲睡。   “我早上出门给你买了日用品,你看看喜不喜欢。”陆司丞把温好的牛奶塞进冉苒的手里,说到。   冉苒缩在椅子上咕嘟咕嘟的喝着热牛奶,诧异的惊呼道,“你给我买了什么?”   “毛巾和牙刷,一些七七八八你能用到的。”陆司丞说着话,走到鞋柜旁边,提溜出一双拖鞋扔到她的脚边,“还有这个。”   是一双印着小草莓的粉红色室内软底拖鞋。   冉苒惊讶的呀了一声,连忙伸出脚套了进去,笑嘻嘻的扶着椅背把脚抬高,摆来晃去的看了个遍。“真好看!”   冉苒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牛奶,才发现手里的杯子和他家橱柜里其他玻璃杯都不一样,上面长了一双可爱的耳朵。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屁颠屁颠的绕到卫生间,然后在厨房洗杯子的陆司丞就听见一阵欢呼。   “真的好可爱!”   毛茸茸的粉红色草莓毛巾,粉红色的牙刷,放在他非黑即白的世界里,像是一朵又一朵柔柔软软的色彩,猝不及防的打破了原有的冰冷生硬。   “你看,和你的牙刷毛巾放在一起,其实也很般配呀!”冉苒手里握着两个人的牙杯斜靠在厨房的门口,眼睛弯弯的。   听到她这么说,陆司丞一直紧缩在心里的闷气被长吁一口,可偏偏语气却又淡淡的回了一句,“你喜欢就好。”   “我很喜欢!”冉苒蹦蹦跶跶的跳到他面前,一把搂住了他的腰,“谢谢你!”   谢谢你的所有小心思。   因为我的小心思。   陆司丞被她说的有些害羞的撇过脸,格外嫌弃的用胳膊肘把她往厨房外面推,“不要在这里假客气。”   冉苒窝在沙发上偷偷的看着在厨房里处理蔬菜的陆司丞,高高大大的背影被阳光镀上了了一层绮丽的光。   她的脑中突然就想象到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在超市的货柜前,冷着一张脸,和一群小女生一块儿面对着一大堆粉红色的东西无从下手的模样。   他可是一个面对着枪林弹雨都不会发憷的男人呀,但偏偏对着这些毛茸茸的玩意儿有些手足无措。   他不知道她会喜欢什么样子的,是小斑马还是小草莓的。知道他买回去的这些,她会不会用的习惯。   他也不理解为什么牙刷还分圆头和扁头的,毛巾有长有短,就连洗脸还要发带,发圈不单单只有黑色。   不过想想就觉得特别想笑啊。   所有的温柔都从心底不断地向上蒸腾成柔软的形状,一点一滴的将她包裹进虚无的世界里。   她的陆司丞,真的特别可爱。   “下次去超市顺便带上我吧。”   冉苒几乎已经错过了两天的早饭了,每天醒来的时候都已经快要中午吃饭的时间。不像陆司丞,按部就班的起得早,晨跑完还要去超市买今天的食材。   “不带。”   义正言辞被拒绝的人也丝毫不气馁,“我会起的很早很早,不会赖床的。”   陆司丞挑眉不语。   结果第二天早上,她醒来已经十一点三十五分了,而且还是硬生生的被陆司丞从被窝里整个人给挖出来的。   估计他是怕她饿死在梦里,好心把她从醉生梦死里拖出来。   “不管!我就要去!”冉苒气鼓鼓的叼着筷子,也不知道是在生谁的气。   一起住的这两天,陆司丞也发现这个小姑娘的起床气真的是很大。   “你还需要什么吗?我给你买。”   冉苒鼓着脸,结果哼唧了半天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气的把筷子往桌上一丢,“反正我就要去超市!说不定我到超市就有非常非常需要的东西啦!而且我有手有脚的,干嘛要把我关在家里。”   陆司丞这下才明白过来,敢情小姑娘不是想买什么,是想出门了。   最后她莫名其妙的和自己气了一个下午,在床上翻来滚去的不高兴,还会偷偷瞄一眼外面的那个男人在干嘛,结果他做完了所有的事情,就是没来搭理自己。   简直就是大猪头。   太阳落山之后,陆司丞才走进来,一把捞住她快要滚到地上的被子,“起床。带你出门吃饭。”   小姑娘先是一愣,然后从翻滚的姿势立刻变成小狗的跪坐,高兴地就差没有摇尾巴了。   “我给你十分钟时间换身衣服。”   冉苒原本以为自己是可以的,没想到她死活拉不上裙子后面的拉链,“陆司丞!快进来救命呀!”   陆司丞拧开门走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冉苒光洁的后背,被黑色柔软的布料衬托的晶莹雪白。   他猝不及防的就被自己倒吸回肺里的气给呛了个正着。   听见背后突然剧烈咳嗽的声音,冉苒侧过脸,“你怎么了?”   放下来的乌黑的跟绸缎似的长头发半遮住了她姣好的面孔,若有似无的露出一只眼睛和长长的睫毛,未施粉黛的眉眼清淡素寡,可陆司丞的喉咙还是不由得一紧,两步并成一步,跨到她的背后,先顺手把她勾人的脸给转了回去。   冉苒默默地低下头无声一笑,伸手捞住自己背后的头发,陆司丞飞快地捏住拉链拉环,刷的一下拉到了顶上。   “以后不要穿这么麻烦的衣服。”他低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冉苒转过身,捏着裙摆在他面前晃了晃,“不好看吗?”   “反正以后就是不许穿!”   黑色的面料衬着透白细腻的皮肤,冉苒整个人似乎都在散发着柔软的光泽。从背后看,这条低胸的黑长裙衬托出她的身材凹凸有致,而且镂空了裙边的裙摆很长,刚好遮住她打了石膏的脚踝。   陆司丞眼神有些危险的眯了眯眼,冉苒立刻乖巧的扑过去挽上他揣在裤兜里的手臂,“听你的话,会有奖励吗?”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只要你乖。”   陆司丞选了一家价格不菲的餐厅靠窗的位置,冉苒坐在位置上眼睛一眯,略带危险的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   点完餐转过头的人一脸嫌弃的看着她:“……”   他笑了笑,“对你图谋不轨算不算?”   冉苒托着腮,将视线落在对面人的身上,“你弄得这么难以形容,难道要跟我告白吗?陆先生。”   “打开看看,喜不喜欢。”陆司丞递了一个蓝丝绒的小锦盒过来。   她有些呆滞地看着那个被放在掌心里的小盒子,看大小正好是一个可以放戒指的。心下一凛,他该不会是跳过表白,直接求婚吧!?   “不要我就给别人了。”陆司丞空举着盒子有些恼怒了,说着就要收回来。   “给我的东西还想着给谁!”冉苒立刻伸手从他那里抢了过来,“谁敢拿,就打断谁的手!”说着她打开了盒子,里面赫然是一枚铂金的小吊坠。   虽然造型很特别,也很漂亮,但冉苒的脸上还是不由自主的浮上了一层失望。   “你不喜欢?”从一开始陆司丞及一直在观察她,所以那个一闪而逝的小表情也没逃过他的眼睛。   冉冉摇摇头,“这是什么?”   “你是不是不喜欢。”陆司丞又问了一遍。   “很漂亮。”冉苒小心的捻起盒子里的吊坠项链,柔软的黄光瞬间将它包裹起来。“谢谢。”   陆司丞的心里猛地荡起一层又一层汹涌的涟漪,这是他第一次给女孩子送东西。   可是她似乎不喜欢。   而且他还问了两次,但她由始至终都没有说喜欢。   陆司丞盯着她手里那条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的项链,突然觉得扎眼的很。一想到前几天在营地里等她回来,最后决定偷偷摸摸的瞒着所有人出去买礼物。结果选来选去也没有办法做决定,还被柜台小姐问是不是送给女朋友的时候,自己脸红心跳的样子真的很欠揍!   “不喜欢就算了!”恼羞成怒的,他脑袋一热伸手就把她手上的项链一把拽了回来,细长的链子很快就回到了他的手上。   “我很喜欢的呀!”项链莫名其妙就被抢走的人,一脸无辜。   陆司丞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笑容散漫又生硬,“不喜欢就不喜欢,不用假装……”   “我真的很喜欢。”冉苒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好端端的就生气了,“这可是你送给我的第一样礼物呢!”   理了理突然出走的神智,陆司丞镇定了一些,才察觉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幼稚,于是把项链往她摊开的手掌心里一塞,“知道就好!”   “那你快点给我戴上!”冉苒一把合拢手里的东西,生怕被他再抢回去似的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我以后洗澡都戴着。”   陆司丞别扭的哼了哼,脸上写满了‘老子不是自愿的,是你求着老子,老子才答应’的五千字作文走到她的背后,伸手绕过她的脖子,把那条细细的项链挂在了她的脖子上。   冉苒摩挲着锁骨间的小吊坠,虽然和自己想的有些出入,但还是一件非常值得她开心的事情呀!   “这个是一对小翅膀?”冉苒抬起头,唇角的笑意渐浓。“怎么选了一个这个呀?”   坐回位置上的男人嗯了一声,“随便选的。”   “多随便?”冉苒凑了过去。   陆司丞有些语气清淡,“就是瞎买的,没人送才送你的。”   冉苒看着眼前这个别扭到极点的男人,忍不住在心里嗤了一声。   在这个日头渐深的季节里。   好希望每个人都能收获一份甜甜甜甜到发腻的欢喜啊。   而你,正好是我的那个小欢喜。 第80章 生命温柔可爱9   经年之后,在那些她每一次跟随着陆司丞出生入死的日日夜夜里,有时都会忍不住想起这些在一起生活的片段,就像是柔软的棉花,不断地拥挤进内心深处。   晚上回到家,冉苒真的连洗澡都把这条项链带进浴室里,坐在客厅沙发上把一切尽收眼底的陆司丞叼着烟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手机忽然震动,陆司丞一边哼哼唧唧的笑着,一边把手机从茶几上拿了起来,是江泽的私人号码。   “有什么指示吗?领导。”只要是私人电话,陆司丞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但如果是保密电话打来的,一般都没好事。   江泽在办公室里正翻看着由战区各个连队的卫生队、部队医院甚至还有军医大学送上来的关于参选特殊医疗小组人员的申请报告,结果听见陆司丞在那头懒懒散散的声音,眉毛一凛,“臭小子跟谁在这里五四三呢?放假几天在家皮痒了是不是?要不要滚回来老子给你撑撑皮?”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懂不懂。”陆司丞嘴里还枯叼着烟,说话的语气也带着混不吝的气息。   “少他娘的在这里跟老子咬文嚼字的啊,我跟你说一正经事儿。”   江泽揉了揉眉心,从鹿鸣交上来的两份申请报告里把其中一份抽了出来,“这次参选特殊医疗小组的申请报告有点多,除了歪瓜裂枣的,送到我这里还有一摞,可我雪狼根本不需要这么多人。你说该怎么办?”   “这事儿怎么问到我头上了?”陆司丞起身把拖鞋给冉苒放到了浴室门外,一边走一边说,“再说了,折磨人不是一直都是你的强项吗?”   “你小子说什么混蛋话呢?这些医生娃娃可都是读书人,像你们这些皮糙肉厚的才需要被锤炼。如果用选拔你们的方法选拔他们,到最后一个都不剩,我脑袋还要不要了?”江泽在电话那头爆出一连串的脏话。   “领导这是在光明正大的偏心吗?”陆司丞把手机夹在脖子上,空出两只手给冉苒切苹果。“我们怎么就皮糙肉厚了?他们如果这么金贵,还来我们这儿遭什么罪?”   “那冉苒丫头和夏枳丫头来雪狼之前,不也都是在部队医院呆着的金贵娃娃吗?”江泽哼唧了一声,“我看他们这次演习跟着你们不是都挺好的嘛。”   “那怎么的?世界上还有几个这种头脑容易发热的家伙?”陆司丞一想到当初他把冉苒安排进演习这件事就生闷气,不耐烦的说道,“如果到最后一个都不剩了不是更好吗?说明他们根本不适合特殊医疗小组的要求。”   “啧啧啧,我看你这么有想法,不如这次选拔就让你去做这个教官,怎么样。”江泽终于露出一个坏笑。   陆司丞端着苹果从厨房里走出来,口气淡淡的,“不怎么样。”   “你去不去。”   “我不去。”陆司丞侧耳听了一下浴室里的水声已经没了,就知道冉苒要出来了,转身回房间准备拿自己换洗的衣服,“况且A组是全天候备勤的,哪有这个闲工夫。”   “以后这个特殊医疗小组可不就是要分给你们和B组的?难道不想自己亲自挑选以后的战友吗?”江泽看了眼手里的材料,“他们可都是将来在任务中救你们命的人。”   “不想。”   其实陆司丞是有私心的,他素日里能在营地里的时间并没有多少,所以那些少得可怜的空余时间里,他都希望尽量能和冉苒在一块儿。   哪怕只是呆在营地里,偶尔看看她也是好的。   “我去,你这个臭小子,还在这里给我摆上谱儿了是吧?”江泽啪的一下把那叠材料拍在了桌子上,“现在我是以大队长的身份在命令你,难不成你要违抗军令吗?”   “我怎么敢。”   “等你休假回来,给我老老实实带着你的训练计划滚来见我,听见没有?”   “听见了。”   “你要知道这个特殊医疗小组对于你们来讲有多重要,所以我不在乎人多少,而是在于他有多优秀,所以你得给我狠狠地训练,不许给老子放水,哭鼻子就滚蛋,知道吗?”   “保证完成任务。”   陆司丞挂断电话,冉苒刚好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是部队来的电话吗?”她刚刚出来,就听见最后一个板正的答复,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儿上,鞋都没穿就一蹦一蹦的跑到沙发边上窝在他身旁,紧紧地拽了拽他的胳膊。   陆司丞松开她,起身走到浴室门口拿过她没穿的拖鞋放到她的脚边,嗯了一声,“你能不能别老光着脚到处跑?”   “是要出任务了吗?”冉苒低头穿着鞋,看着自己被包扎固定的脚踝,说话的声音小小的。   他也低头看着她还滴着水的头发,伸手拿起她捏在手里的干毛巾轻轻地盖在她的头上,慢慢地擦干。   “是不是部队叫你回去了?”见他不回答,冉苒有些担心的抬起头,还泛着湿气的头发背后是一双亮亮的眼睛,“你打算什么时候走?要去多久?大概去哪个地方?”   听着她在耳边絮絮叨叨的,陆司丞手里的动作也没停,只是他突然有些心疼这个问出一连串问题的冉苒。   以前自己也总是这么一声不吭的就消失一段时间,要有多担心才会放弃在洛城总院的工作,跑到雪狼来服役。   她大概每一次都在心里这样问过自己一百遍吧。   “没有,就是这段时间不在部队,所以大队长打电话来和我闲聊了两句。”   冉苒这才放下那颗高悬的心,糯糯的哦了一下,乖乖地让他给自己擦头发。“那你们都聊了些什么呀?”   “军事机密,冉上尉又忘记保密条例了吗?”陆司丞拿下毛巾,顺手用手指把她的头发理顺了些,“你怎么老是喜欢看着我?”   “还不是因为你好看呗。”冉苒接过湿漉漉的毛巾,漫不经心的说到,“一般不看还好,一看我就停不下来了。”   陆司丞伸出手指挑起她圆润的下巴,弯下腰眯着眼直视到,“小姑娘不要随随便便讲这种话,我会当真的。”   “我说的本来也就是真的啊,所以你尽管当真。”冉苒觉得天底下大概除了自己,没有人能配的上陆司丞了。   很大一部分原因大概都是因为自己的脸皮足够厚。   屋子里静谧的只有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还有两个人混在一起的心跳声。   最后还是陆司丞先松的手,拿着换洗衣物头也不回的进了浴室。   等他洗完澡出来,冉苒正窝在沙发上继续看着今天中午没看完的电视连续剧,陆司丞想要陪她看一会儿,可是实在无聊的一直在犯困。   “明天你想吃什么?”陆司丞突然开口问到,“我明天早上去菜市场。”   “随便,我吃什么都可以。”剧情正发展着,冉苒根本没心思在他身上,随口敷衍了两句。   “牛肉吃吗?”陆司丞问。   “好啊。”冉苒点点头。   “鱼吃吗?”陆司丞又问。   “也行。”冉苒又点点头。   陆司丞眼睛一眯,发现这个人沉浸在电视剧里,理都不想搭理自己,冷声问道,“那你还想吃什么水果吗?”   没想到冉苒这回连回答都没有再回答了,直勾勾的盯着投影幕。电视剧里的男主角正要亲吻女主角,她叼着手指头看的起劲,突然一只手蒙在了她的眼前,挡住了两个人碰上的嘴唇。   “哎呀!”   冉苒一着急连忙伸手想要扒拉开,陆司丞却捏着她的脸迫使她转向自己,“能不能好好跟我说话?”   “我的小哥哥!”等她扒拉下陆司丞的手时,电视里的两个人已经分开了。   她等了一整天的情节就这么硬生生的错过了,她飞快地想要越过盘腿坐在自己身边的人去拿遥控器,没想到陆司丞却伸手把她固定在了自己的腿上。   于是她就呈现一个趴在他腿上的诡异姿势,慢慢地脸红到了脖子里。   “喂……”   “干什么。”   “你……要不要先放开我……”   “那你能不能好好跟我说话。”   “把我放在你这个位置上,”冉苒抬起眼,斜斜的瞥了眼头顶上居高临下睨着自己的人,“我怎么好好说话?”   顺着她的话,再配上她那张不怀好意的脸,陆司丞这才反应过来两个人的姿势有多奇怪,耳朵尖一红,立刻撒手。   冉苒从他的腿上爬了起来,妖娆万分的露出一个笑容,葱段似的手指学着他的样子,轻轻挑起他冒了点儿胡茬子的下巴,“你刚刚打断了我的电视剧,是不是打算要自己来演示一下呀?”   陆司丞也不躲闪,伸手绕过她面前,抵住了她背后的沙发,将人困在自己的怀里,咽了咽嗓子,哑声说道,“试试吗?”   说话间,冉苒微微抬头,发现他的目光正牢牢盯着她。下一秒,她环上他的脖子欺身上前,“那就试试吧。”   话音未落,陆司丞就俯身下来,咬住了她向上翘起来的嘴唇。   软软凉凉的触感贴上他略显高热的唇瓣,原本只想点到即止的亲吻因为她不带着任何欲.望的偷偷舔了一圈儿就没下文了,结果倒是刺挠的陆司丞喉咙一紧,惩罚性的用牙齿咬了一下她的下嘴唇。   她吃痛的发出一声嘤咛。   他的眼底立刻掀起了一阵火苗。 第81章 生命温柔可爱10   在冉苒为数不多的认知里,像陆司丞这样强大的男人,应该是百毒不侵的。   比如现在。   他亲吻她的角度刚好能露出他锋利的下颌骨,因为过于紧绷,更像是一柄才开过锋的利刃。他的一只手抵着她的后脑勺,歪着头不断的在她的口腔里攻城略地。   她仰着脑袋,微微眯起满是水汽的眼睛想要看看他,可下一刻就听见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专心点。”陆司丞手臂一用力,冉苒就一个趔趄,跌进了他的怀抱,将他们之间紧紧的贴合在了一块儿,彼此的心跳无比契合的鼓噪着对方的胸腔。   冉苒双颊一红,无所适从的手紧紧地攥上他的衣摆。   陆司丞感受到了她的紧张,单薄的嘴唇立刻翘了起来,眼角含笑的低声说道:“看冉医生平时说的那么熟练,我还以为是个老手。原来只是有贼心没贼胆啊……”   “你……你怎么知道我没贼胆。”冉苒被他嘲笑的格外不服气,红殷殷的嘴唇向上一撅,原本只是攥着他衣摆的手开始不安分的撩开他宽松的T恤,一路顺着他凹凸紧致的小腹动作缓慢的向上而去。   陆司丞在她有些凉的手指触碰上自己的那一刻,脑子里就乱哄哄的像是被划定的战略轰炸区,横冲直撞的起飞起无数的轰炸机,朝着自己的心脏投掷下战略导弹,进行全面轰炸。   他一直都为之骄傲的自控力,已经到了悉数崩盘的境地。   就在她的手快要把火彻底点燃的下一秒,陆司丞终于拉扯着自己仅剩不多的理智隔着薄薄地衣料用力地压住她到处作乱的的小手。   冉苒在他压住自己的时候忍不住在心里呼出一口气,如果他不阻止自己的话,接下来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扬起泛着潮红的小脸,嘴上却还不认输的讥笑道,“陆少校这是怂了吗?”   “你说我怂?”听她这么说,陆司丞英挺的眉梢往上一挑。   已经解除警报的冉苒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来临,不怕死的点了点头,“怂了。”   像陆司丞这样面对敌人的拷打鞭笞都不眨眼,连死都不怕的男人,最讨厌人家说他怂。他大手一捞,在她的惊呼声中,头也不回的将人打横抱起就往卧室走去。   抱着她站在床边,陆司丞最后还是低头问了怀里的人一句,“你要反悔吗?”   冉苒也是硬气,梗着脖子犟道,“陆少校不会就到这儿了吧?”   陆司丞冷哼了一声,把人扔进了软软的床上,整个人覆了上去。他双手撑在她的耳边,细细的打量着她。   床头的小暖光灯浅浅的穿过她还有些潮湿的头发,落在他的眼底,仿佛盛满了无数亮闪闪的星辰。   “现在呢?要不要收回你的胡说八道?”   从冉苒的角度看上去,陆司丞短短的青灰色圆寸被暖黄色的光打上一层柔柔软软的光泽,本来非常生硬的弧度也都软化成温和的形状。   她的双手攀上他的脖子,稍稍抬起头贴近他的脸,“不要,你就是不行。”   一个四肢健全,身体健康的男人怎么能容忍别人说自己不行?而且还是一个被自己困在身下的女人说不行?这都能忍的,大概就是真的不行了吧。   陆司丞手臂一弯,两个人又一次面对面的贴在了一起,“我行不行,你试试就知道了。”   说完,他立刻低头吻上了他从刚才起就意犹未尽的糯糯嘴唇,只是下一刻他就感受到她环着自己脖子的手猛地一缩,指甲划上了他的皮肤。   他错开她的嘴唇,贴着她的耳朵警告到,“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在那些无声等待的时间里,他深深地感觉到了来自天边的煎熬,甚至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在不断的向外冒着汗。没有阖紧的窗外吹进一阵凉风,缓缓地依附上他拱起的后脊梁。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十分钟,也许只有十秒,陆司丞突然看见她挂在紧闭的眼角旁不懂什么时候落下的眼泪,向来强大的心脏在那一刻仿佛被狠狠的揉皱成模模糊糊的疼,铺天盖地的难受凶厉且猝不及防的就砸在他的脑海中。   他怔怔的盯着她看了许久,像是突然忍受不了这样的折磨,从她身上再一次直起手臂,暖暖的黄光又一次笼罩上两个人。   感受到他离开的冉苒睁开眼就看见他一脸受伤的望着自己,她自然是不明白他内心的小剧场其实已经上演了一部八十集的悲情纯爱连续剧了,以为他又要像之前的每一次那样,脑子里的那根神经突然搭错,在她爱的死去活来的时候,着急忙慌得把自己推远。   一想到他又要跑走,又要冷着一张脸对着自己,冉苒就心脏疼。结果她心下一横,环在他脖子上的手开始往下移,曲起身子摸进他的衣摆,顺着他的脊梁骨缓慢且轻的抚.摸着他的后背,比起情欲,更像是在安抚一只因为受伤所以格外暴躁的小兽。   “够了,你有完没完!”陆司丞的脑子一片混乱,根本无法思考。他只能顺着内心的本能,皱着眉头把她的手从自己的衣服里拽了出来,低吼道,“不想做就不要勉强自己!”   他不懂她,更不懂他自己!   冉苒先是一怔,可也不恼,直接伸手把他的衣服往上一撩,露出精壮的身体。他头疼的想要把衣服放下来,但是她却倔强的死死抓住他的衣服不肯松开。   “你给老子松手!”陆司丞扯了半天都没成功,结果头脑一热,几乎没有思考的就一巴掌拍在了她的手背上,力气之大的直接红了。   冉苒被打的可委屈了,眼泪瞬间涌进了眼眶,“你凶我……”   “我没有。”看着她委屈巴巴的样子,陆司丞手足无措又有些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寸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窝在他的阴影里,一点点地揉着他已经皱的不成样子的衣服,目光灼热且坚定的看着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声音浅浅的,“我是不会后悔的,只要是和你有关系的,我做什么都不后悔。”   陆司丞觉得自己脑子里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也突然崩断,震的他耳朵里只剩下巨大的嗡嗡声。   “冉苒?”他哑着嗓子忽然叫了她的名字。   “陆司丞,我爱你。”   我爱你是认真的,为了你不顾一切也是认真的。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有了你,我就像是有了最坚硬的铠甲和最柔软的软肋。   只要你愿意,我愿意陪你走完余下的人生。   她仰起身子轻轻的咬住他的耳垂,细细的用牙齿磨着。   陆司丞脑中不断燃烧的火苗终于汹涌着将他的理智全部焚毁,滚烫的热气惊醒了内心深处的凶兽。他恶狠狠的甩开那个不停地在耳边舔舐的声音,一把含住了冉苒的嘴唇,粗粝的手掌绕到她的背后,隔着睡衣探上她单薄的后背。“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不论前路是人间还是地狱,我都将紧紧地攥着你的手不松开。   冉苒眼睛一眯,抬起没有受伤的腿盘上他结实的腰,冲着面前这个忍得开始冒汗的男人,露出一个妖娆万分的笑容,“谁后悔,谁是狗。”   闻言,陆司丞支起身子三下五除二的脱掉自己皱巴巴的上衣,露出布满伤疤的上半身,接着不容她反应,低头俯身吻她。   冉苒高仰着光洁透白的脖颈,伸手摸到他的裤腰,可是越心急越解不开。感受到她焦急的双手,陆司丞撇了撇嘴角,凑在她的耳边,“冉医生已经这么迫不及待了吗?”   他空出一只手贴上她的手背,引导着她一点点解开自己的裤腰带,无限暧昧。   “你还需要多多练习。”解开绳结的下一刻,冉苒就听见了陆司丞带笑的声音,心里像是被倒进了浓稠的蜂蜜,甜的让人心口发慌。   “那也还请陆先生以后能多多配合。”恶作剧似的蹭了蹭他的小腹,就感受到他呼吸一窒。   他用力的在她洁白的脖子上吸出一个红痕,“不然你还想找谁?”   冉苒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就在他的手摸上她睡衣的衣摆时,放在床头充电的手机却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正趴在她身上四处点火的人在听见这个特殊的铃声时,后脊梁一僵,迅速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拿起手机一看,果然是那个保密电话。   “喂。”   陆司丞嘶哑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让打电话的盛希不由得一愣,“老大你生病了?”   “没有,刚刚在运动。”他咳嗽了一声,试图掩盖掉自己有些不正常的音色,“出什么事了。”   冉苒半露着圆润的肩头,听见一本正经的说出‘刚刚在运动’这种丧心病狂的话,脑袋都要烧着了。   有这么大半夜衣冠不整的去运动吗?   但想想……   这个也是运动啊。   现在脑袋才是真的要着火了。   因为实在是太让人太害羞了。   这到底是什么神仙感觉啊。   另一边,盛希已经简明扼要的跟他说完了事情,说是让他马上回部队报到。   半靠着床头,看着陆司丞从衣柜拎出衣服胡乱的套上,冉苒爬到床边,乖乖地替他整理好有些凌乱的头发。“注意安全。”   陆司丞提着裤子的动作一顿,随即低头吻上她似乎有些不高兴的嘴唇,不带任何情欲的那种。“你在家等我回来。”   “好。” 第82章 生命温柔可爱11   陆司丞开着车从地库离开两个小时之后,冉苒裹着被子躲着温度调到最低的冷气,被子上还有陆司丞身上特有的苦薄荷香气。   她有些睡不着,翻来覆去的觉得身上不舒服,于是决定去冲个澡。   对着镜子,她才发现自己身上青青紫紫了好大一片,像是被人套在麻袋里狠狠的揍过一顿似的。她伸出手,呆呆地摸了摸镜子里的自己,然后吃吃吃的笑了起来。   她的陆司丞有的时候也是呆的可爱啊。   ……   回到部队之后,快速的换好装备就上了直升机,往任务地区开去。   陆司丞正靠在直升机舱上检查着自己的枪,一旁的盛希和隆斐凑在一起嘀咕了半天,最后忍不住用胳膊肘碰了碰他,一脸暧昧的笑道,“老大,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什么好事儿了?”   陆司丞不解,抬头瞥了他一眼。   “你脖子上有个吻痕……”   陆司丞狐疑的摸上了盛希指着的位置,才想起来刚才情不自禁的时候,冉苒咬上了他的脖子。   他有些尴尬的拉了拉衣领,“闭嘴。”   “是冉苒吗?”罗见也凑了过来。   没想到陆司丞居然恼羞成怒,捡起一旁的文件夹就往他们俩身上扔,“给老子好好看任务简报!”   此地无银三百两。   “看来你是真的破坏他的好事儿了。”罗见一边装模作样的打开任务简报,一边努力的憋着笑揶揄到。   其实这次的任务并不是很复杂,就是江泽临时接到上级指示,因为A战区的特种大队某突击小组组长以卧底的身份长期潜伏在某国际贩毒集团内部,除了在向外界传递情报的同时,也在伺机等待着将它一举端掉的机会。   前段时间这个贩毒集团老大意外过世,进而引起了内部小团体之间的争斗,于是这个代号为孤零的卧底决定在他们举办祖会票选新的当家的那一天,所有组织内部各个大佬都在场的情况下,把他们一网打尽。   这个贩毒组织一直盘踞在我国边境地区,从前每一次的缉毒行动都因为提前泄露而死伤严重,无数的缉毒警察和武警战士都倒在了这个地方,偏偏这些大佬们提前得到了风声早都躲出了境。   这一次A战区作为主要负责的部队,前期把知情人数减少到最低,现在又要派出最好的突击小组和战略部署机制,就为了降低损伤,并且把这些人活捉回来,最后深挖出它们背后那个巨大的利益链。   可是在即将出发的前两天他们收到了来自孤零偷偷发来的情报,情报表明,这个国际贩毒组织的太子爷前段时间向境外黑市高价请来了国际上有名号的雇佣兵兵团,以此来助自己争夺老大位置一臂之力。   于是,上级紧急召了开作战会议,更改了作战部署方针。因为陆司丞所在的这个突击小组是距离该市最近的特种作战小分队,所以最后作为外援也参加了该次任务。   任务下达之前,上级首长提前问过雪狼的意见。原本江泽是不同意的,一来陆司丞他们这个小组才刚刚结束一个境外缉毒的任务返回营地。   现在处于休正整的阶段;二来他们这个突击小组人数因为之前的意外接连损失两名队员,现在编制根本没有满员,如果贸然出境执行这种大任务还是具有一定的风险的。   而江泽,并不想他们去冒这个风险。   可是,因为雪狼的另一个突击小组目前被外派出去执行另一项任务,并不在营地里待命,而其他雪狼的特种作战队员又无法完成。可上头的命令又在这个时候火急火燎的下来了,以至于他不得不打断他难得的休假。   “这是那个卧底的信息,你看看。”罗见翻到最后一页,神色有些晦暗不明的递给了一旁正在调整狙击镜的陆司丞。   陆司丞应声顺手接了过来,却在看见那名卧底照片的一瞬间,脸色当场就落了下来。他的呼吸有些重,沉沉的在无声的空间里凝固成一块儿巨大的水泥。   劈头盖脸的朝人砸了下来。   是徐凯。   那个曾经死在他面前的特战队员。   他还去参加过他的葬礼。   陆司丞的手指隔著作战手套不由自主的攥紧,干净整洁的纸立刻出现皱巴巴的痕迹。   一如他当时站在烈士陵园里时的心情一样沉痛的不知所措。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女孩儿跌坐在水坑里哭得歇斯底里的模样,她的痛苦一直影响他到现在。   可是现在他却被告知徐凯其实根本没有死。   只是成为了贩毒组织里最神秘的卧底。   忽然的,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胸腔里疯狂的滋生成葳蕤的枝桠,狠狠的戳痛了他的心脏。   他竟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气愤。   也许,是该庆幸的吧。   庆幸他没死,庆幸他能回去和那个小姑娘团聚,庆幸他没有躺在那个冰冷潮湿的地里。   真的应该值得庆幸。   但也不值得高兴。   卧底是什么职业,他们比谁都清楚。   那种情绪暗无天日,唯独靠着信仰和爱活下去的日子,精神和身体被狠狠的拆分成两个样子的日子,也许比死还难受吧。   他有些不敢想象。   陆司丞把材料和文件夹一并递还给坐一旁打量自己的罗见,缓缓开口道,“希望我们都能活着回来。”   他的话题很沉重,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回答,又或者谁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下这个容易戳的人心口疼的话。   直升机很快就抵达了距离边境最近的小镇上方,远处就是国境线。   这一次,谁都跑不掉。   一群穿着暗色迷彩的人飞快地从直升机舱门垂下来的绳索上迅速下降,仿佛四道死神的影子划过明亮皎洁的月亮,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   陆司丞走了之后,冉苒一直失眠到凌晨才恍恍惚惚的睡着,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半了。   她蒙着被子喊了一声陆司丞,可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回应,她才从被窝里慢慢地爬了出来,发懵的坐在床上,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去执行任务了。   也不知道这回去哪里,有没有危险。   但转念一想又不由得苦笑了起来,能轮到他们去的地方,哪里没有危险。   夏枳带着饭来看她的时候,她正坐在阳台上抱着陆司丞昨天洗好的那筐葡萄想心事。   “没想到我们陆少校居然金屋藏娇啊。”夏枳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她的身边。夏日里难得的凉风从城市那头吹来,卷起两个小姑娘松散的头发。“他的这套房子视野可真好。”   冉苒含糊地嗯了一下,也没有说话,只是望着那个不具名的远处继续发着呆。   陆司丞不知道今天到哪儿了,抵达任务区域了吗?遭遇到敌人了吗?交上火了吗?有没有吃饱,有没有受伤,有没有想她。   “我听说这回的特殊医疗小组,你也交申请了?”夏枳剥了一颗葡萄递给冉苒。   一直发愣的人终于回过了神,“什么叫也?”   夏枳嘻嘻一笑,“就是我也!交了一份上去啊。”咬重了那个也字,她又塞了一颗葡萄到嘴里。   “你是为了什么?”冉苒端着脸,打量着面前这个软乎乎的小姑娘。   当初她放弃部队医院进入雪狼就够让冉苒吃惊的了,结果现在居然也要去参加特殊医疗小组,冉苒都忍不住想要把那些人劝自己的话,原封不动的送给夏枳。   但回头想想,也许其他人看自己干的这些事儿,应该也是这样的不可理喻吧。   夏枳脸上灿烂的笑容被落幕的夕阳染成了温暖的橘光,“嗯,大概是和你一样的原因吧?谁知道呢。”   听她这么说,冉苒瞬间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整个人都从浑浑噩噩的呆楞里清醒了起来。“谁啊?!”   “哎呀,你以后就会知道了。”夏枳吃完盘子里最后一颗葡萄,拍拍手站了起来,“今晚我们出去吃饭吧,然后我再带你去找个小哥哥玩?”   冉苒摇了摇头,她不想出门。   “难不成陆司丞不在了,你就要在家里石化成一颗望夫石呀?”夏枳翻了个白眼,把人从椅子里拽了起来。“他才不会感谢你呢!”   冉苒毫不客气的回敬了一个等量的白眼,“我可是伤残人士!”   “所以更需要新鲜的小哥哥给你新鲜的关怀呀。”夏枳调.戏似的摸了摸她的脸,“不然等陆少校回来,看见你枯萎的跟朵凋谢的玫瑰一样,会不会立刻把你打包退货啊?”   “一经出售,概不退换好吗?”冉苒被她生拉硬拽回房间。   夏枳翻着她放在柜子里的衣服,耳尖的抓住了她这句话的重点,反身把她扑倒在床上,笑的一脸高深莫测,“你已经出售了??”   冉苒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给咬掉下来。   夏枳细细的打量着她渐渐红起来的脸,过了好一会儿,才笑的贱兮兮的从她身上爬了起来,背对着她继续选着出门要穿的衣服,“以前我始终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坚定的选择一个人。后来我才知道,不是你奋不顾身的选择了他,而是他在茫茫人海里找到了你。”   给了你怦然心动的感觉。   而在我对于未来所有的期许里,都有你的名字。   那就是爱情原本的模样。 第83章 只要祖国需要1   陆司丞一行很快就抵达了预定的坐标区域,并且见到了猎豹突击小组的副组长。   “真的没想到上级居然是安排你们来支援我们。”杜子枫拍了拍陆司丞的肩膀,即使脸上涂满了迷彩,也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疲惫感。“我们又要再在一起并肩战斗了。”   上次他们见面还是在徐凯的葬礼上。   陆司丞记得,面前这个东北男人那一次站在雨中哭得浑身颤抖。   “我的突击小组只剩四个人了。”感受到杜子枫往后打量的目光,陆司丞脸色有些沉重。“没有满员。”   杜子枫怔愣了一下,声音低沉的说道,“对不起,我......”   几年前,他们都曾经相依为命的在战场上活着走下来,互相抵靠着彼此的后背,打光了所有的子弹。   如今的物是人非,不免让人心生悲凉。   “都已经过去了。”陆司丞摆了摆手,转移了一个话题。“你们有什么具体的战略部署吗?”   杜子枫也不再拘泥在感情之中,点点头,手指向贴满了照片的黑板,“根据秃鹫发来的照片,我们可以基本断定这次贩毒集团太子爷请来的,正是西西弗斯和他的部下,他们一共来了一个完整的八人突击小组,估计就是他最得意的那几位。另外,这个贩毒组织里还有大量的重型武器以及地雷。”   西西弗斯,原本是在某国服役的突击队队长,多次参与该国对外的战争,在国际上赫赫有名。退役之后,他消失过很长的一段时间,据说是因为家庭原因。   等到他再次出现的时候,花了半年不到的时间,一跃成为了国际雇佣兵团排名第三的雇佣兵,并收纳了一众顶尖高手为他卖命。   他也是陆司丞曾经在国外军事学院进修时的同学,一起拿过科目结业第一名的战友。   罗见看着手里的材料,忍不住哼了一下,“看来这位太子爷还真舍得花钱啊。”   “如果整个贩毒集团将来都是他的了,这点钱算什么?”盛希揶揄道。   这个贩毒组织在这个地方根深蒂固了长达近百年,盘根错节的关系让他们的这个组织格外不可撼动,贩毒网络更是遍布全球。   “所以我们决定派出一个中队和我们打配合,明天早上天亮之前会从正面强攻该镇,今天晚上猎豹就会从西北的山上绕进丛林,清扫西西弗斯埋伏在丛林里的狙击手。而你们A组则在后半夜从山背后攀缘而上隐蔽好,等待我们出现之后,再对祖堂里开会的那些家伙进行偷袭。”   杜子枫指了指那个在地图上被画出圈儿的地方,“秃鹫现在是太子爷身边的红人,开会的时候他一定也会在场,到时候他会配合你的。”   要活捉。   杜子枫伸出手,猎豹突击小组其他人就纷纷把手搭了上去,陆司丞四人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把手伸了过去。   十个男人的手就这样紧紧地贴在一块儿,把命运和荣誉交给彼此,至此生死与共。   经过四个多小时的休整和等待过后,杜子枫带着猎豹突击小组和三中队陆陆续续地离开了暂时驻扎的营地,而陆司丞一行也在预定时间之后无声无息的离开了。   贩毒集团窝藏着的那个镇子上安静的没有一点人烟,陆司丞带着其他人迅速的从后山山崖下悄无声息的进入到了山里,月光姣姣,冷冽的洒在他们飞快穿梭的身影上。   “这里是苍鹰,呼叫阎王,呼叫阎王。”就当陆司丞一行刚刚找好位置隐蔽,耳麦里就忽然传来杜子枫的声音。   “阎王收到,苍鹰请讲。”陆司丞沉着声音回答到。   很快,杜子枫的声音就透过滋啦滋啦的电流声清晰的传进他的耳朵里,“我们已经到达预定位置,三个小时之后,三中队会发起正面强攻,以第一声枪响为信号,潜伏进祖堂做好支援准备。”   “阎王收到,重复任务。A组将以第一声枪响为信号,潜伏进祖堂适时等待你们的进入。”   “祝我们好运。”对方的声音依旧模糊且坚定。“通话结束。”   “通话结束。”   入夜后的丛林温度降的很快,陆司丞抬头看了眼被树枝隐隐绰绰裁剪过的圆月,不知道冉苒在干什么。   冉苒和夏枳正在派出所里枯坐着。   她们两个傍晚的时候订了一家非常有格调的音乐餐厅吃饭,还特意穿了漂亮的小裙子手挽手的去。   在等餐上桌的时候,夏枳指着在餐厅正中间拉小提琴的小伙子,啧啧说道,“听说他还是音乐学院的高材生呢。看久了部队里那些阳气过剩的男孩子,真的应该偶尔出来尝尝清粥小菜。”   “也不知道当初是谁说可以为了那群青春洋溢的小青年们上刀山下火海的?”冉苒喝了口柠檬水,嫌弃的说,“女人可真的是善变的动物本物。”   “我只是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好不好。”夏枳做作的冲对面的冉苒眨了眨眼,随口替自己解释到,“而且,是生理周期迫使我身体的荷尔蒙分泌变化,才改变着我的精神和想法。冉医生专业知识技能不合格喔,需要重修。”   冉苒冲她微微一笑,“如果有一天夏医生的身体情况需要用到我的专业知识技能,我一定义不容辞的站出来。”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想到冉苒之前来医院会诊时,在幻灯片上播放的那些血淋淋的手术画面,夏枳立刻认怂。“打扰,打扰。”   拉小提琴的小伙子依旧忘我的站在圆形台子上演奏着温柔缱绻的音符,柔软的灯光照在他的身上,浅浅的晕染开一层暖光。   她其实是不太喜欢这样的男人的,总觉得他太干净了。   在她从小到大的认知里,男人就应该是充满了热血,在外头哪怕打架挨揍也不能轻易服输,把所有的温柔和诗意都给到最亲密的人的那种。   而太干净的世界,也几乎都是很脆弱的世界,轻轻一碰,就碎了。   只是没想到,先碎的不是这个玻璃一般的世界,而是那个拉小提琴的小伙子的右手手腕。   她们两个吃完饭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正准备去旁边的停车场拿车,却看见在后巷里有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被一群穿的流气的男人推来推去的。   “那个是不是你的清粥小菜啊?”冉苒眼尖,先认出了那个瘦弱的人。   夏枳很快也看清楚了那个被按在地上暴揍的正是刚才还在高级餐厅里拉小提琴的小伙子,她连忙掏出手机报了警。   “这么揍下去,还没等警察来,他可能就死掉了吧?”冉苒拽了拽夏枳打电话的手。   “可是我们一个女人,一个残疾,现在冲上去也是会跟着被打一顿吧?我这张脸破相的话……”还没等到夏枳把话说完,那边就传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听上去好像是被打到了要害。   结果夏枳心一横,都还不等冉苒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踢掉高跟鞋冲了上去。   见到一个女人突然从暗处跑了出来,那群原本已经打到有些累的男人眼前一亮,纷纷油腻腻的打量起这个挡在唐如年面前的漂亮姑娘。   “我已经报警了,所以你们最好赶紧滚。”夏枳眼神冷冷的扫了一圈面前这些打手。   男人们相看一眼,满脸坏笑的走近,“真没想到唐如年这个小白脸到现在还有人来救命啊?”   有一个胆大的走到夏枳面前,单手挑起她小巧圆润的下巴,“不如跟哥哥去玩啊,比在这里有意思多了。”   蹲在唐如年身边检查他身体状况的冉苒心里不由得为那个男人感到悲伤。   “小姐,你快走,不要管我……”躺在地上已经痛的满头是汗的唐如年扯了扯夏枳的裙摆,“不关你的事。”   “你闭嘴。”夏枳转头低吼了一声。   听在那群油光发亮的男人耳朵里,奶声奶气的。   “我不认识你……”唐如年吃力地想要从地上站起来,却因为身上的伤又一次跌了回去。   那群男人里倒是有人先不耐烦了,狠狠地往地上啐了口痰,骂了句脏话,“你们以为这是哪里?给老子演什么偶像剧啊?”说完,就有人伸手想来搂夏枳的肩膀。   电光石火间,那个男人的手都还没搭上夏枳的肩膀,就先传出了一阵杀猪般的嚎叫。紧接着所有人都看见他捂着被掰骨折的地方吃痛的摔到了地上。   “还有不滚的吗?”夏枳叉着腰站在路灯下,原本可爱的眉目变得有些凛冽。   那群男人怎么会服气,很快又有一个不怕死的冲了上来,可还没靠近夏枳就被她直接撂倒在地。   “哪里来的臭娘儿们!”几个男人相视一望,恶狠狠的就扑了上来。   夏枳敏捷的躲开,再出手。   过了一会儿,本来好端端的站着的人已经倒下了好几个,其余人面面相觑,他们根本没想到面前这个看似瓶盖都拧不开的人,居然有这么好的腿脚功夫。   “你丫的混哪条道儿上的!给老子报上名来!”其中一个男人从背后摸出一把扁钻,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银灰色的光泽。   “等姑奶奶我揍完你,你不就知道了!”   夏枳的父亲是洛城有名的拳馆师父,所以她从小就是在拳馆长大的,来部队之前就是跆拳道黑带来着。所以有一回在体能训练的时候,把看不起她的盛希按着地上好一顿暴揍。   以至于盛希有一段时间只要看见她,就觉得脑袋瓜子和脖子生疼,吓得他每回都绕着走。   警察来的时候,一群大男人被打的面目全非的,小姑娘除了脸上有点擦伤之外,整个人完好无损的正在那里检查自己的高跟鞋有没有坏。   “小姐你好!请问刚才是你们报的警吗?”出勤的警察端正的给夏枳和冉苒敬了一个礼。   “同志您好。”本能的,夏枳和冉苒也给面前这个年轻的警察回来个礼。“刚才是我们报的警。”   小警察明显就愣了,“请问您是?”   “我们是军人。”夏枳穿好高跟鞋,朝小警察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中国陆军。”   这四个字的重量忽然变得沉甸甸的。   “同志您好!”听到她们的身份,小警察不由得肃然起敬。“可以请你们简单说明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吗?”   站在一旁的冉苒点点头,简明扼要的还原了一下刚刚的情况。   末了,夏枳也扶起躺在地上的唐如年,“就目前的初步检查来看,这位先生的右手手腕估计是粉碎性骨折。”   警察立刻在纸上唰唰唰的记录下来,“你们还会看骨折?”   “我们是军医啦。”夏枳笑的很可爱,一点都看不出这些男人都是她一个人撂倒的。   “现在可以请你们跟我一起回所里协助调查一下吗?”小警察合上记录本,转身问到。   于是她们俩只能跟着警车一起回到了派出所。   “我俩这算不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坐在安安静静的派出所大堂里,夏枳小声的问到。   冉苒揉了揉有些疼的脚踝,“当然,见义勇为是每位中国军人的职责所在。”   “你真是被陆司丞那家伙洗脑了吧?上下嘴皮子一贴,就能说出这么官方的话?”夏枳笑嘻嘻的靠在她的肩膀上,“但是我喜欢。”   “我当初来当兵,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勇敢地站出来保护弱小。”夏枳靠着冉苒,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的日光灯,说话声音软软的。“后来去了军医大学还气馁了好一阵子,但是我的导师说,当兵是为了保护老百姓的生命,当医生也是保护老百姓的生命。都是从阎王爷手里抢人,没什么不一样。”   冉苒拍了拍她的头,“你今天晚上很勇敢。”   只要祖国和人民需要我,我必将义无反顾,绝不苟且偷生。 第84章 只要祖国需要2   ……   天光大亮,带着凉风的太阳越升越高。陆司丞趴在草丛里看着GPS里代表着猎豹的五个点在迅速的往他们这个方向移动,再有大概一个小时他们就要下去了。   忽然,东南范围内的丛林爆出连续性的爆炸声,是地雷。   “看来三中队已经行动了。”身边的罗见放下观察镜,小声地靠在陆司丞的身边说到。   端着狙击枪的陆司丞含糊地嗯了一声。   从他的这个角度看过去,整个祖堂都在他的射程范围内,就在半个小时前,陆陆续续有车停在了祖堂面前的空地上,下来的人都被保镖重重包围着。   而徐凯和太子爷十分钟前才最后一个抵达。而陆司丞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要在猎豹抵达清扫区域之前,找到西西弗斯藏在丛林里的狙击手。   突然,在猎豹突击小组出现在陆司丞的狙击镜里的下一秒,一枚子弹立刻稳稳地钉在了杜子枫身边的树干上,他们迅速地隐蔽进一边的草丛。   西西弗斯的狙击手早一步发现了他们。   “是桑德斯!”耳麦里传来杜子枫的惊呼声,“他发现我们了……”   桑德斯,国际雇佣兵里排名第七的狙击手,传说中的死神。   杜子枫话音未落,又一枚子弹打中了其中一个突击队员的肩膀。一声闷哼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在了嗓子眼里。   “正西三十五度到四十二度的位置。”就在第二枚子弹射出来的时候,罗见发现了阳光照在狙击镜上那一瞬间的反光。   第三枚子弹接着罗见的话尾又一次擦着其中一名突击队员的身体打在一旁的草地里。   陆司丞迅速地调整位置,很快,他就在在他的狙击镜里也发现了桑德斯的位置。但是他所处的角度格外刁钻,隐约只能露.出一点点的身体。   “距离八百五十米,正西三十七,风速每秒四点二。”罗见清晰迅速的报出一系列数据。   陆司丞沉着的修正狙击弹,可是桑德斯似乎也在找对方的狙击手,刚才还露在外面的一个小角也藏进了树干背后,见此,他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忽然,在他的狙击镜里,那个受了伤的突击队员猝不及防的从一堆草丛里站了起来,往桑德斯射程右边狂奔。   潜伏在另一个山头的桑德斯没想到是中国特种部队,以为只是贩毒集团其他大佬请来的雇佣兵,志在必得的从草丛中滚了出来,正大光明的想要狙杀那位队员。   就在桑德斯扣动扳机的下一秒,突然看清了那个不怕死跑出来的人手臂上的中国国旗。他当即反应过来想要滚到一旁藏起来,再给西西弗斯报告这个意外情况。可是陆司丞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端枪,扣动扳机,命中,一气呵成。   桑德斯凭着狙击手的敏锐神经,立刻感受到了破空而来的子弹,可他的速度再不可能比它更快。他睁大着眼睛,在缓缓倒下的瞬间,看见了八百米外一晃而过的反光。   一击毙命。   “呼叫苍鹰,狙击手清除。”在罗见确认了桑德斯已经死了之后,陆司丞立刻按下耳麦传达了情况,“前方无障碍。”   “苍鹰收到。”   那位跑出来引桑德斯出来的突击队员痛苦地躺在地上,他的身上有两处狙击枪的贯穿伤,鲜血汩汩而出。   杜子枫捂着战友受伤的地方,鲜血很快就浸湿了他的手套。   “你们,一定要把秃鹫,带回来……”   刚才他被打中的时候,就发现了距离他们不远的狙击手,也第一时间认出了这个人就是桑德斯。他本想按照苍鹰的指示,隐藏好自己,等待陆司丞清除。可是没想到他的位置这么好,根本无法狙杀。于是他只能心一横,冲了出去。   他是害怕的,真的害怕。   可是他的责任不允许他退缩。   绝对不可以。   祖堂里的大佬们听着耳边突然爆炸的声音,吓得有的人脸色都白了,连忙询问身边的人,外面什么情况。   坐在首位的太子爷倒是一脸的淡定,今天这个老大的位置仿佛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一般。看见下面的人面面相觑的模样,一边盘着手里的手钏,一边冷笑道,“各位叔叔伯伯如果胆子都这么小的话,青花堂还怎么交到你们的手里?”   “隋澄!你现在就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你要搞清楚,青花堂还不是你的!”其中一个最靠近他的长者眉毛一挑,满脸怒气的指着他大骂,“就算你老子在,也不敢这么跟我说话!”   “三爷搬出长辈的架子,是想怎么样呢?”隋澄生的好看,白白净净的,就是心狠。   特别狠。   隋三气的脖子都红了,他的儿子站在后面也嚷嚷道,“隋家家法写了,但凡犯上者,不论对错先鞭三十!”   “家法?”隋澄呵呵呵的笑了起来,依旧不恼的拨弄着手里的珠子,他翘着腿,懒懒的喊了身边的人,“孤零。”   站在他身边的徐凯闻言立刻拔枪,眼睛都不眨一下,隋三的儿子眉心就多了一个血洞。   “我隋澄,就是隋家的家法。”隋澄把手里的珠子放桌上一丢,眼神锋利的扫了一圈明显被震慑住的人。   “混蛋!”隋三眼见着儿子莫名其妙就被杀了,眼睛登时就红了,掏出放在衣兜里的枪,顶住隋澄的脑门,“你给老子去死吧!”   话音才落,徐凯仿佛鬼魅一般迅速地卸掉了他的手腕,那把枪就被扔在了长桌上。   听着隋三杀猪般的痛嚎,隋澄微微皱了皱眉,立刻就从门外走进了四五个黑衣大汉,把隋三和他儿子的尸体一并拖了出去。   “还有谁不服的吗?”一直没有说话的徐凯阴森森的开口。   一众族中长辈纷纷对视一眼,当初隋澄一出生就被老头子扔到了国外,这么多年,愣是谁都没有能找到他。   直到前几年他才突然带着孤零单枪匹马的出现在了青花堂的祖堂里,用一年的时间,杀光了他所有的兄弟,一举得到了老头子的喜爱,也坐上了太子爷的位置。江湖上的传闻都说隋澄心狠手辣,但谁都没想到他身边的这个孤零更是可怕。   他们根本就就是一群没有心的狼崽子。   “你是隋澄的狗吗!?隋三好歹也是族里的长辈!他的手里可是有亚洲最大的经销商!”最末端的一个叔叔高声道:“你说杀就杀了!?问过,问过其他人的意见吗!”   隋澄闻言自顾自的笑了起来,转头对一旁的人说,“诶,他在嘲笑你诶,说你是我的狗这件事,你气不气?”   徐凯淡淡地瞥了眼那个人,从军靴里掏出一把锋利地匕首,两三步就跨到了那个人面前。   “你,你想干什么?”那个人明显被徐凯的气场震慑到,说话都结结巴巴的。   “我做什么,都不需要问别人的意见。”徐凯的匕首贴着那个人的脸,一只手紧紧地箍住他的脖子,“包括隋澄。”   话音未落,匕首就伸进了那个人被迫张开的嘴里,徐凯猛地一提手,锋利地匕首就从他的嘴角划拉到了下颌骨。   鲜红的伤口像是一个嘲笑的笑容一般,划在了那个人惊恐的脸上。他惨叫了一声,徐凯松开手把他扔在了地上。   热血瞬间喷涌而出,略有零星沾上了徐凯的手。隋澄嫌弃的丢过一张白色方巾,“脏死了。”   徐凯捡起来,却没有擦手,默默地把刀锋上的血悉数擦干净。   “有人来了。”突然,他的耳麦里传来了西西弗斯不是特别标准的中文。“还不止一个小组的样子。”   隋澄也听见了耳麦里模糊的声响,抬眼看了看一脸生冷的徐凯,小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徐凯俯身回答道,“就是西西弗斯说外面有人来了,可能是这些人也请了杀手吧。”   “看来,这里还有一些不服气的家伙呢。”隋澄漂亮的脸上微微浮现一个嗜血的笑容,“那就一起解决好了,反正他们都得死。”   说完,他挥了挥手,立刻就有人拿了一叠的文件,分发给下座的每一个人。   “我爸死之前说让我一定要善待你们这些老人,不能落下个不孝的罪名。”隋澄继续盘玩着手里的手钏,“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刻薄了你们这些叔伯们。按照你们现在手里的堂口,每年我定期给你们发放相应的红利,你们好好颐养天年就好,青花堂的事就不劳烦各位操心了。”   “你这是要我们让出自己的堂口?”其中一个伯伯翻了翻文件,似乎很不满。   隋澄笑了笑,“不是让,是收回我隋家的家产。”   “这不是要了我们的命吗?!”   “我现在也可以要了你们的命啊。”隋澄口气天真,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   “如果我们不呢?”   外面地爆炸声又一次响了起来,隋澄歪着脑袋捂了捂耳朵,随意地说道,“如果不的话,那就死咯。”   说完,他冷冷一笑,众人皆感受到了一阵一阵汹涌而来的凉气。   那是从地狱而来的冷意。 第85章 只要祖国需要3   “见鬼了,这次来的居然不是雇佣兵!”西西弗斯突然在耳麦里爆出一连串的脏话,“你们怎么招惹到了中国特种部队啊!”   这一次徐凯没有回答,而是悄无声息的趁着隋澄不注意时,悄悄地按掉了耳麦的通话按钮。   另一边的西西弗斯先是听见耳麦里传来的咔哒声,不由得猛然怔神,紧接着他就反应了过来,怒火冲天的摘掉了耳机,掼在了地上,用英文爆出大段的粗口,“孤零居然是内奸!”   可是他还没等把脏话骂干净,不远处就先传来了激烈的枪声,他往草丛里啐了口痰,露出一个满是杀气的笑容,紧接着他按下单独的通话频道:“摩尔,你去把鱼放进来,我们一锅端了。”   一只猫在树上的摩尔无声地落在了草地上,下面是他刚刚布好的地雷,就等着进攻的莽夫们有谁一个不小心踩到,大家全上天,“这些原本是准备给其他人的礼物,不过现在你们先到场了,那就再见吧!英勇的中国士兵们!”   自言自语的说完,他就笑嘻嘻地蹿到另一棵树上,等待着鱼儿们自己落网。   陆司丞一行无声地解决了所有潜伏的岗哨,顺利的抵达了祖堂背后的暗处。忽然,他听见耳麦里传来巨大的声噪,有些吃痛的捂住了耳朵。   “是地雷!”一直没说话的隆斐突然低呼,“三中队里有人踩到地雷了!”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不远处就传来了震天的轰隆声,接二连三的响彻整个小镇上空。   “呼叫野猫,呼叫野猫!”陆司丞连忙按下通话键,可是频道里除了无止境的沙沙声,什么也没有。   没有人回答他。   没有一个人回答他。   安静地如同坟场。   另一边的杜子枫也察觉到了三中队遭遇到了伏击,立刻改变攻击方案,带着猎豹突击小组从丛林中冒了出来,正对上西西弗斯的另一名手下。   “怎么会是中国士兵?”他显然没料到自己的对手居然不是雇佣兵,但久经沙场的他随即隐藏进了丛林深处,伺机而动。   “BOSS!我们怎么会掉进中国士兵的陷阱里!?”   西西弗斯接收到手下的通信,知道他也遭遇了中国陆军,恶狠狠地说,“这不正是一场好戏吗?!克罗?”说完,他就发现了猎豹突击队的其中一名成员,按下耳麦,“东北四十度。”   话音才落,一枚子弹稳准狠的击中了那位成员的右手手臂,他手里的枪应声掉到了草丛,走在前面的杜子枫马上把人拖进草丛中隐蔽起来。   “该死!”   西西弗斯眼见着克罗成功打中,嘴角噙着的危险笑容愈发深刻,“再见吧,士兵。”   势均力敌的高手过招,输赢往往就在须臾之间,在他的口令下,三中队躲过地雷的战士们,却没有逃开这些深藏在丛林里的鬼影。   接连损失了两位突击队员的杜子枫带着猎豹突击小组打的很吃力,这时候他的耳边却突然传出了子弹从对面方向破空而来的声音,紧接着一直在快速移动,无法瞄准的克罗却从后脊梁处被狠狠地击穿。   他倒了下去,露出了后面的陆司丞。   “你们怎么不在祖堂背后等着?!”杜子枫深知这个丛林的危险,忍不住吼了过去。   盛希一边给隆斐打着掩护,一边冷哼了一声,“我们不来,你们是打算全死在这里吗!”   他说的没错,只有一个猎豹突击小组按照原计划强攻的话,完全就只是西西弗斯这群高手的盘中餐了。   杜子枫吸了吸鼻子,又转头看了眼自己受重伤的队员,“老子怕死就不会来这里了。”   “你不怕死,不等于非要死在这里!”隆斐凑到他旁边吼了一句。   “还有三个,你们给我专心一点!”说完陆司丞一个侧滚,滚到了旁边的树后,举枪射击。   没中。   摩尔的速度很快,他像是天生就生活在这里一般,熟知每一棵树的位置。   “西北四十五。”站在高处的西西弗斯冷声到。   一个战士又倒下了。   他仿佛来自地狱的死神,每念到一个位置,就会勾走一条人命。   “东南五十。”   “正西三十二。”   “正南一百三十。”   “东北三十七。”   “东北一百七十五。”   ……   时间一分一秒的在往前走,可陆司丞觉得自己的后脊梁都要凉了,就在刚才,一枚子弹擦着他的脸打在了后面的树干上。   直接击穿。   “阎王,好久不见。”忽然,他的耳麦里传出了西西弗斯不是很标准的中文。“我看,这些年你竟然没有一丁点的进步,真让人失望。”   西西弗斯曾经是他最熟悉的战友,他们一起在军事学院生活了一年。他们熟悉彼此的战略部署,也同样熟悉对方的每一次攻击角度。   “好久不见。”陆司丞皱着眉头,又一次端起枪,瞄准,射击。   这一回直接打中了其中一个人的眉心。   “看来,我要收回刚才的话了,你果然还是那个最优秀的指挥官。”西西弗斯似乎不是很在意自己的手下被打死这件事,语气仍旧轻快。   “你倒是让我特别失望。”   他们在迅速的往前移动的同时,也在找寻着西西弗斯的位置。   可是他是最刁钻的鬼,才不会那么轻易的被抓住。   就在这个时候,隆斐发现了一直躲在树上的摩尔,毫不犹豫的举枪射击,却被他飞快地躲开,但也打中了他的左肩。   “看来你在离开了我之后,并没有遇到和你的能力相匹配的队友。”西西弗斯冷笑了一下,他蹲在石头的地方,举起自己的狙击枪。在狙击镜里,他很快就找到了正在移动中的A组。   “都是垃圾。”   “你这么优秀,为什么要背叛你的祖国!”   “那你猜我现在正瞄准一个和你曾经带过一样臂章的战士,如果我扣动扳机,他会不会立刻死在我的面前?”西西弗斯似乎并不想回答陆司丞的问题,倒是告诉了他自己接下来的动作。   “你也曾经是一名战士!西西弗斯!”陆司丞低喘的吼声从耳麦那头传来。   “你忘了你曾经的誓言了吗?”   “你也说了,那都是曾经了。曾经的事情,谁还会当真呢?”他一边说着,一边扣动扳机,子弹应声而出,却意外的没有打中,他立刻起身往另外一个高度跑去。“现在我回头想想,当初还真是愚蠢。我在前方为了祖国卖命,可我的家人却因为闯入的盗贼,而死在了自己家里!”   我在前方保护着人民,可我却没能保护我的家人。   多么值得讽刺的一件事啊。   可陆司丞觉得这个话题沉重极了。   “因为你的关系,我一度非常敬畏中国特种部队。”西西弗斯的枪法一直要比陆司丞好很多,他的子弹总是能准准的击中对手。   “但现在看来,中国只有一个陆司丞。”   “你不是曾经问过我,为什么要叫阎王吗?”过了好一会儿,耳麦里的声音和背后的声音突然互相重叠在了一起,西西弗斯略显吃惊的转过头。   陆司丞端着手枪站在了他的身后,黑洞洞的枪口正指着他。“因为我来收你的命了。”   “难怪没有找到你,原来你来这儿了。”他似乎也不害怕,麻利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真是好久不见了,亲爱的战友。”   说话间,他的手脚非常迅速地近身到陆司丞的面前,一个错身踢开了陆司丞手上的枪。下一刻两个人立刻扭打到了一起,拳拳到肉的闷响混着在耳边呼啸着的拳风,像是不知痛一般,两个穿着厚重迷彩的人一拳一脚的招呼着彼此。   很快,陆司丞的视线就被血蒙住了,他被西西弗斯一脚踹出了好远,吃力地从军靴里拔出藏着的匕首,一步一步晃晃悠悠的走向同样被打趴在地上,爬不起来的人。   出于强烈的求生欲,西西弗斯还是本能的伸手格挡住了他猛然刺下的匕首。   “你给我记住。”陆司丞发狠的把匕首往他胸口的位置扎下去,刀尖一点一点的靠近他的胸膛。西西弗斯的手在不断的颤抖,不断的弯曲,“从今往后……”   “我陆司丞。”刀尖顶上了他的胸骨,陆司丞咬着牙,使出吃奶的力气猛地扎了进去,温热的鲜血立刻喷了他一脸,“再也不是你的战友!”   西西弗斯睁大着眼睛望着蓝天,口中不断地往外涌着鲜血。突然,他含含糊糊地说道,“为了……祖国……为了……人民……”   这是陆司丞教他的第一句中文。   陆司丞把匕首整根没入西西弗斯的胸腔,看着西西弗斯至死都没有闭上的眼睛,碧蓝的犹如他们拿到结业第一名那天的天空,干净高远的没有一丝阴霾。突然眼眶一热,眼泪控制不住的开始往下掉。   我们曾经并肩战斗,为了荣誉,也为了祖国和人民,同生共死过。我们也曾经相邀着对方的肩膀,畅想过未来的形状。只是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们会彼此对立,成为敌人,还要不惜一切的想要干掉对方。   陆司丞脱力的躺在西西弗斯的尸体旁边,脑中犹如走马灯一般播放着在军事学院的日子。   那时候,阳光明媚,少年明朗。 第86章 只要祖国需要4   另一边,绕开了雇佣兵的猎豹突击小组和罗见他们三个麻溜无声的解决了外面这群不是对手的家伙,冲进祖堂里的时候,这些叔父辈的人刚刚被迫签完合约。   “中国陆军特种部队!”一群穿着迷彩服的人突然撞开门冲进去的时候,这群年事已高的人都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做了过山车,起伏不定。   他们身后的打手见有人闯入,纷纷举起枪,和突击小组对峙到。   一时间,场面非常的紧张。   坐在上首的隋澄眼睛一眯,侧头问徐凯,“西西弗斯呢,不会跑了吧!”   “可能死了吧。”徐凯拿着枪,声音冷冷的。   隋澄似乎想到了什么,缓缓地转过头,望着面色不变的徐凯,沉声问道,“你是谁。”   “中国陆军特种部队。”他说的很坚定,抬起的眼神中满是屋外的阳光。   话音未落,他手里的手枪就顶上了隋澄的太阳穴,另一只手用力地卡住了隋澄的脖子,把他制服在了红木桌面上。   “你忘了当初是谁把你救回来的吗!”隋澄一直平静无波的眼神终于出现了裂痕,并且飞快地碎成晶莹剔透的玻璃渣。   “我没忘。”   当年,自己浑身是血的被隋澄捡到,那时候他才二十岁,刚死了妈,无依无靠的一个小孩儿。也是他没日没夜的照顾了自己整整一个月,才勉强的捡回一条命。   后来回青花堂,隋澄谁都不相信,只信任自己一个。自己看着他从一个什么都害怕的小孩,不到一年就变成了一个冷血的动物。   他说,我所有的温暖都给你了。   他说,你一定不能丢下我。   巨大的背叛感裹挟着浓浓地痛楚铺天盖地的砸在他的心上,让人根本无法呼吸。   “我的世界,只有一个你了。”隋澄漂亮的眼睛里褪去了所有的冷漠,涌上的全是心酸,他大吼道,“为什么现在连你也不要我了!”   徐凯并没有回答,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么多年他在隋澄的身边一直都是扮演着一个不怎么爱说话的人。   刚开始的时候他是怕自己说多了容易露馅。   后来他是不想骗他。   “你说话啊!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骗我!”隋澄崩溃了,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声嘶力竭的吼着。   “因为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   徐凯的话像是无数的小针,细密的扎在他的身体上。   每一寸都叫嚣着疼。   周围此起彼伏的枪声,喧嚣吵闹声仿佛被阻隔在了一层厚厚地玻璃外,无声无息的。隋澄的世界仿佛又一次归零,所有的疼痛的悲伤将他灭顶。   不是说好了,要永远站在我身后吗?   不是都说好了吗?   ……   冉苒从派出所出来之后,打了个电话给海棠,让她来接自己。她已经一宿没怎么睡了,可是又不想回到没有陆司丞的家里。   等她洗完澡穿着海棠的衣服走了出来,困得趴在床上一动不想动。   “我说你这是为情所困啊?”海棠给她吹着头发,温热的风吹着人昏昏欲睡。“脚上的骨裂又是怎么搞的?”   “部队训练。”冉苒半眯着眼睛。   海棠啧啧了两声,“我早就告诉过你,那种地方根本就不适合你这种瘦瘦的细胳膊细腿好不好。可是你非但不听呢,还得哪儿危险就去哪儿凑热闹。”   “我这叫爱岗敬业好不好。”   “你只爱陆司丞好吗?”海棠司空见惯的翻了个白眼。“你睡吧,我给你处理一下腿上的伤。”   “还是你最好了。”冉苒整个人缩到了被窝里,露出一双大眼睛。   “你呀,老是说要陆司丞爱护自己,珍惜自己的命。那你呢?你为什么没有好好爱惜自己?”海棠拿了药来,手法轻轻地搓着她细白的脚踝,“好好爱惜自己,才可以更好的保护自己爱的人啊。”   冉苒含含糊糊地应着,已经一半陷入到了梦境里。   梦里的陆司丞浑身是血的躺在手术台上,身上的伤口还在不停地往外冒血,而自己竟然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堵住哪一个血口。而他看着自己的眼神里全是不舍和嚎啕大哭的她自己。   就连在梦里,他最放心不下的都还是自己。   “苒苒……苒苒……”不知道睡了多久,冉苒忽地被海棠摇醒。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大半。   “院长让我马上到医院去……有一个VIP被送了进来。”海棠一边说着话,一边换了一件外出服,“你待会儿肚子饿的话,就自己叫外卖吧?”   冉苒乖乖地点点头,海棠提着包就往外跑,听着她重重合上的门,冉苒觉得胸口有点闷。   就在这个时候,放在外套里的手机陡然震动,是刚刚才和她分开半日的夏枳。   “冉苒不好了,鹿鸣刚刚接到任务,说是有几个伤员从前线被抬了回来,大约半个小时之后会被直升机直接送到距离任务地点最近的洛城总院。”夏枳的声音模模糊糊的带着风声,“我听说是A组参加的那个联合任务……”   原本还有些犯困的神经突然就清醒了,“你知道是谁吗?”   “具体不知道,但是我和鹿鸣现在马上就也要过去参与手术了,你早上的时候不是说要去洛城总院看朋友吗?!现在还在吗?”   “我在!”   “那好,我们总院见。”   匆匆挂断电话,冉苒又一次想起了刚才的那个梦,心脏不由得绞痛了起来。她跌跌撞撞的往楼下跑,根本顾不得脚上的伤。   洛城总院顶楼VIP手术室。   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冉苒仿佛又一次回到了林昊被送进来手术的那段日子,也是在这里,陆司丞第一次吼她。   因为林昊的眼睛。   她的手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冉苒?你怎么来了?”院长正在做紧急研讨,一眼就看见了脸色有些苍白的冉苒,“你的脚怎么了?”   “院长,送来的是不是雪狼的兵?”冉苒惊觉自己连说话的时候,牙齿都是在颤抖的咯咯作响。   院长先是一愣,低声说道,“因为这个任务的保密等级很高,所以具体受伤人员所在的单位我们不清楚。但是鹿鸣刚才和我打电话,说是雪狼有派兵参与这次的联合任务……”   “我要求参加手术。”冉苒紧紧地捏着院长的胳膊。   院长似乎有些为难,“你的脚是受伤了吧?”   “没有关系,只是小伤。”冉苒生怕院长不同意,“我是雪狼的军医,如果是雪狼参与的任务,那么我就有权手术。”   院长想了想,考虑到送来的毕竟是部队战士,如果有军医在场主刀手术反而会更合适,于是他打量了一下冉苒,点头答应了。   手术室里已经穿戴整齐的人们正忙碌的做着最后一遍检查。   “缝合线要多准备几种,也许会在手术中途再发现其他的出血点。”冉苒穿着无菌服,转头嘱咐到。   器械护士点了点头,“是。”   “确定伤员是A型血吗?”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冉苒随即清点了一下放在一旁的备用的血浆,转头吩咐道,“让血库多备一些A型血。”   “好的。”   “伤员已经降落在停机坪,还有五分钟就会到达手术室。”风尘仆仆赶来的夏枳和鹿鸣,走进手术室就和冉苒招呼到。   “夏枳,你再去多拿几把血管钳来。”   “我去准备,你也不要太紧张。”夏枳拍了拍冉苒的手背,冲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后立刻出去准备。   冉苒深吸一口气。此时此刻她的脑中满是‘右肩枪伤’、‘A型血’、‘突击队员’、‘昏迷’的报告字眼不断地放大又放大。   去执行任务的陆司丞,是A型血。   见状,鹿鸣按下了她整理手术器械的动作,有些担忧的看着她。“你还好吗?要不然这次我来做吧。”   手术室的大门被打开,手术灯亮起来,冷冷的风刮了进来又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冉苒望了一眼躺在床上涂满迷彩的伤员,朝一旁的器械护士摊开了手。   “不用,准备手术。”   手术时间很漫长,冉苒精细的完成着每一道程序,鹿鸣去救治另一位送来的伤员了,整个手术室里安静地只有仪器起伏的声音。   还好,不是你。   ……   从手术室出来还没来得及脱下口罩,冉苒就迅速被一群还是荷枪实弹的人包围了起来。她歪着头看了眼这群因为战友受伤而如坐针毡的站在外面等候了数小时的人,虽然脸上的油彩都还没卸去,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陆司丞。   她走到他面前,小心地替他摘掉脸上黏着的叶子,“放心吧,没事了。”   “辛苦了。”陆司丞朝她利落的敬了一个军礼。   “你怎么受伤了?”摸了摸他额头上潦草处理的伤口,有些心疼的问到。   陆司丞覆着她凉凉的手背,“不小心的。”   “这么多的伤,一定很痛吧?”看着满脸青青紫紫的人,冉苒的心整个都被揉皱了一样难受。   “嗯,很痛。”陆司丞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   “没关系,回来了就好。”   因为手术刚刚结束还不许探望,冉苒简单的说了一下情况就放他们回去了。   唯独陆司丞还全副武装的站在她面前,笔直的就像一道深灰色的线,一时间,空旷的走廊上只剩下他们两个静静地看着彼此。白色的日光灯从头顶倾泻而下,将他们的影子缓缓拉长到褪了色。陆司丞看着冉苒摘掉口罩露出疲惫的神色,眉毛不自觉的就拢到了一块儿,“坐一会儿吧。”   冉苒难得听话的坐到了旁边的塑料椅上,捏了捏酸胀到有些发麻的腿。陆司丞看了一眼,把怀里的枪脱了下来靠在一边,又脱下战术手套才把她的腿抬起来放到自己的腿上,轻轻地揉.捏起来。   “我特别害怕刚才送进来的人会是你。”冉苒脱力的靠在他的肩膀上,看着他漂亮的侧面,刚才那股没来由的心慌又一次堵上她的喉咙。   陆司丞低着头专心的替她捏着小腿,隔着裤子都能感受到她的双腿正不受控制的颤抖。“我知道。”   “我很担心你。”冉苒闭上眼睛,刚才消失的冷风好像又来了,一阵一阵的安抚着有些慌忙的心跳。   “我知道。”   她靠着他的肩膀,放松的闭上眼睛,“还好你回来了。”   “让你担心了。”   “以后还会有很多这样让我担心的日子吗?”   “你害怕吗?”   “害怕。”冉苒抬起头,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和他对视道,“但我更怕被你推开,过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日子。”   人生已经这样的短暂了,我更应该要好好的珍惜每一次和你在一起的时光。   因为是你。   所以是你。 第87章 只要祖国需要5   夏枳、鹿鸣和陆司丞当天凌晨就跟着部队回去复命了,他让冉苒乖乖在海棠这里等自己明天早上来接她,一块儿回家。   结果换来了盛希他们的起哄。   红着脸目送他走了之后,海棠忍不住从背后抱住冉苒,揶揄道,“难道你们已经非法同居了?”   “什么叫非法同居?”冉苒白了她一眼,“我们是那种见不得人的关系吗?”   “哇,难道你们合法了?”海棠惊呼道,“你已经顺利吃掉你们的陆少校了吗?”   冉苒笑的贱贱的,“那倒没有。”   “不过看他这个表现,你离吃到他已经不远了。”海棠鼓励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胜利在望啊,兄弟。”   “胜利的果实没有办法和你分享了,毕竟你这种凡夫俗子不懂我们这种,”冉苒夸张的两手一摊,“神仙眷侣。”   “你丫的能不能要点脸!”海棠受不了的踹了过去。   虽然是夏末,但冷冷的风从深夜的深处吹来,冉苒站在医院白色的灯光下还是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他说,等我接你回家。   结果两个人真情实感的在家里呆了将近两个月,美其名曰好好养伤。但是陆司丞每天早上依然循规蹈矩的起床跑步,顺便去买早点回来再把冉苒从被窝里挖出来。   吃过早饭两个人就会一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一个无聊的看著书,一个看无聊的电视连续剧。   中午的饭一般都是陆司丞准备的,她会老老实实地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闻着浓浓的骨头汤香气继续看着无聊的片,偶尔还会咂吧着嘴吃他给买的零食。   下午两个人会各自回到房间里午睡,可冉苒只要睡不着就会想方设法的摸到他的房间里,但每一次都是被人直接拎了出来,说是孤男寡女,影响不好。   虽然每次都会被陆司丞义正言辞的拒绝,可是冉苒还是乐此不疲的每天都偷偷摸摸的爬上他的床。有的时候他被惹毛了,就会把她丢在房间里,自己去书房睡。晚上他们有的时候会一起出门吃饭,但绝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家里,吃饱了陆司丞就会拖着她出去散步。   甜美柔软又充满了烟火气。   日子本来就该是这个模样,缓慢而又日夜兼程的向前走着。只是我们生而为人,终究会有一天被浓缩进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平凡生活里。但只要身边的人是你,我就愿意虔诚认真的和你走完这平凡的一生。   但是,陆司丞是保家卫国的军人,冉苒是救死扶伤的医生,他们的一生就注定不会只有平凡。   陆司丞刚把冉苒送到宿舍楼,江泽就让他马上滚到办公室来。   “冉苒丫头的伤养的怎么样了?”陆司丞才进门,江泽就问。   他大马金刀的坐在沙发上,充满狐疑的斜睨了眼自己的领导,“虽然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还是不能做剧烈运动,更不能走很远的路……”   “剧烈运动?比如?”江泽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正在泡茶,听他这么说不由得揶揄到。   “比如部队的日常军事训练。”陆司丞一副不上当的样子,冷着声音回答。   他就怕江泽又出什么鬼主意,就像上次那个反恐演习一样,莫名其妙把只是医生的她加入战斗序列。   一想到冉苒摔在山沟里的样子,他的后脊梁就在发寒。   “关于这次特殊医疗小组的地狱月,你都打算做些什么。”江泽也不在一个问题上和他兜圈子,转到正事上。   陆司丞从茶几上拿起自己带来的文件夹递了过去。“申请的名单呢?”   “你到时候不就知道了。”江泽头也不抬的翻阅着陆司丞拟定的训练计划,严苛程度一点都不输给特种突击队员的选拔。   “反正A组进入休整期了,不如就把其他三个人也一起叫上好了。”   “为什么?”陆司丞总觉得江泽嘴角的笑充满了不怀好意。   江泽啪的一下合起了文件夹,“怕你到时候心软。”   “你的鬼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陆司丞英朗的眉毛都要拧断了。“你不会是把冉苒的名字也添上去了吧?!”   “你丫的胡说八道什么?这种生死攸关的名单是我能随便加上去的吗?”江泽气的就差没拿文件夹砸人了。   “她腿上的伤还没好彻底。”陆司丞阴森森的磨了磨后槽牙,“而且,我的特殊医疗小组里不需要女性医官。”   “这就是你不对了啊,作为一名特种突击小组的指挥官,你怎么可以有性别歧视呢?”江泽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饮尽。“女性有她们性别方面的优势。”   “我不是有性别歧视。”陆司丞双手平放在膝盖上,目光灼灼,“我承认,女兵是有男兵无法取代的性别优势,但是我们是执行特殊任务的兵种,不是常规作战连队,未来我们会面对很多突发事件,危险更是无法预估的。”   江泽给陆司丞也倒了杯茶,窗外明亮的日光穿过行政楼下种满的白杨树,稀稀落落的铺满了整个办公室的地板。“比如?”   “比如,她们的身体素质根本无法适应特殊任务环境的要求。再比如,她们身为女性,在任务途中一旦被俘,后果的严重我们都清楚。”   “正因为这样,所以你才更需要好好地挑选。不论男性还是女性,都有他们先天的优势,更何况他们还是最好的医生。所以,我希望能够这次的魔鬼月,扒掉他们身上的糟粕。”热水滚出的袅袅白烟遮挡住了江泽那张生冷的脸。   “我还是那句话,宁可他们在选拔中被淘汰,也不希望在任务中被阵亡。”   我们都曾经亲眼目睹过战友和下属的死亡,也曾经许多次的收到过他们的遗体,甚至有的只留下一块布料,一捧骨灰。我们都知道战争的残酷,所以才更不能放过每一个磨砺士兵的机会。   江泽的话很沉重,如同一颗巨大的石头,闷闷地压在陆司丞的心上。   “保证完成任务。”   ……   晚上,陆司丞去卫生队宿舍楼下找冉苒一块儿去食堂吃饭,结果被还没来得及下班的夏枳好一顿嘲笑。   “你也可以让盛希来接你,他最近在休整期,很空闲。”陆司丞默默地回了一句,夏枳立刻收敛起了所有的笑意,乖乖地跟在他们身边,低着脑袋往食堂走。   “为什么要是盛希来接她?”冉苒不明白。   陆司丞瞥了眼脑袋都快钻到衣服领子里的夏枳,好心的摇了摇头,“我只是随口说的,没有特别指谁。”   冉苒啊了一声。   “对于没有什么意义的事情,好奇心都不要那么重,容易死脑细胞。”陆司丞一脸高深莫测的拍了拍她的脑袋。   “我不在的这两个月是不是错过了什么精彩的八卦?!”见陆司丞不愿意讲,冉苒转头问夏枳这个当事人,“你和盛希又怎么了?”   夏枳幽幽的抬眼看了一下她身后的陆司丞,又幽幽的把视线落回冉苒脸上,咬牙切齿的顿音道,“我们只会是你死我活。”   说的真严重。   不过很快,他们就在食堂里遇到了夏枳口中那位你死我活的对象。   盛希一见到他们三个进来,脸色当场就不好了,他们才打好饭靠近他这桌,他就立刻端着餐盘迅速地起身想要离开这个位置,只是没想到,被夏枳眼疾手快的按了下来。   “盛班长这是要去哪里?”夏枳把餐盘往盛希对面一放,从容不迫的坐了下去,导致盛希起身的动作变得有些尴尬。   “不是说,不能浪费粮食的吗?”   “夏医生有什么事吗?”盛希的声音格外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梗着脖子。   “没事啊。不过,没事就不能关心一下战友吗?”夏枳拨弄着餐盘里的红烧肉,吃的正欢。   盛希眉头一皱,“我不需要你关心。”   说完,他端着餐盘就要离开。这时候陆司丞却突然默默地开口道,“站住,把饭吃完再走。”   “我可以去和副队长他们一起吃。”盛希倔强的站在那里,不走,也不坐下来。   “给我坐下来把饭吃了,在这里闹什么脾气。”陆司丞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他只好把餐盘往夏枳对面的桌子上重重一放,发出哐啷的响声。   “诶,是不是夏枳又打你了?”见他脸色难看的扒拉着饭,冉苒好心的问到。   没想到正喝着汤的夏枳噗嗤一笑,盛希的耳朵当场就红了起来,低声吼道,“上次那是我让着她的!”   “那就再打一场啊!”夏枳也不服,“不用你让我,也能把你打趴下。”   “打就打!”   于是两个人互相都在狠狠地瞪着彼此,像两只凶猛的兽类,龇牙咧嘴的恨不得咬死对方。如果眼神有声音的话,此时此刻他们之间大概已经爆出了无数的闪电花火。   最后他们两个一吃完饭就真的相约训练场好好比划比划。冉苒闲的无聊,也拖着陆司丞一起跟着去看。   “我赌夏枳赢。”冉苒把手肘抵在膝盖上捧着脸,认真地看着下面打的热火朝天的两个人。   陆司丞卷著作训服的袖子,整个人靠在石阶上,懒懒的说,“我也赌夏枳赢。”   “是吧?之前她在街上还救了一个拉小提琴的男孩子,身手好的连接警的小警察都佩服的五体投地的。”   陆司丞闻言笑了笑,“只要她的对手是盛希。”   “原来盛希真的不如夏枳啊?”冉苒嘟囔道,“我以前一直听说特种兵都挺厉害的,那他是怎么选上来的呀。”   “只要他的对手是夏枳。”陆司丞愈发不可捉摸。   冉苒有些费解的抓了抓头发。   “就你这个智商,真为战士们的身体健康感到担忧。”陆司丞歪着脑袋,状似为难的皱了皱眉头。   结果被冉苒一顿暴打。   “下个礼拜开始,我们就要去驻训了。”夏日夜晚凉凉的风吹在四个人的身上,陆司丞突然说到,“我不在的时候,你要记得每天都喝骨头汤。”   “还要记得想你。”被夏枳打的嘴角有些淤青的盛希不由得揶揄到。   陆司丞深深地看着他,于是他立刻闭上嘴。   冉苒和夏枳相视一眼,没有回答。   “你都不问问我们要去哪里驻训吗?”盛希倒是有些好奇冉苒有些不正常的反应。   夏枳越过坐在他们两个之间的陆司丞和冉苒,呛声道,“保密条例规定了,不该问的别问!你是要我们破坏组织纪律吗!”   “我问你了吗?”   “你是不是欠打!”   “夏枳!”   “干什么!”   ……   听着两个才好了五分钟又要打起来的人,冉苒觉得脑壳要裂掉了。   真的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啊。 第88章 只要祖国需要6   A组到达驻训点第二天,受训的军医们也将在下午三点抵达驻训基地。   “你说这次来的这些医生们,是不是都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瓜娃子?”隆斐正曲着一条腿坐在堆在操练场边上的圆木堆上,百无聊赖的玩着手里的扫把。   “不然谁会来这种地方给自己找麻烦呢。”   一旁整理枪械的盛希冷哼了一声,“还能为什么,不过就是好日子过多了呗。”   “来之前一号就给了命令,让我们好好地淘汰这些人。”陆司丞从作战指挥室里面走了出来,站在廊下一边戴着战术手套,一边冷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怎么能辜负了领导的一番心意呢。”   “遵命!”隆斐玩笑似的敬了个礼,“我们已经给他们准备了一份厚礼,让他们永生难忘的那种。”   罗见敲了敲他的脑袋,“这些人之中,可是有你将来的救命恩人呐。”   “如果是废物的话,”盛希唰的一下举枪瞄准前方的空地,阴森森的翘了翘单薄的嘴唇,“谁救谁还不一定。”   在他的瞄准镜里,有三辆军用卡车正摇摇晃晃的从远处国道上下来,穿过泥泞的道路往基地的方向开过来,他哗啦一声拉动枪栓,“到了。”   原本还坐在圆木堆上的隆斐兴奋的从上面一跃而下,“好戏上场了。”   “你又瞒着我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幺蛾子了?!”罗见看着脸上写满了激动的隆斐,头都大了。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隆斐摩拳擦掌的戴上眼镜,一蹦一跳的溜到作战指挥室的台阶上,顺手整了整自己的没有折痕的作训服。   真是一个好看的大好青年。   “方位,东南740。距离,三百四十二米。车速,三十公里每小时。”盛希托着枪,看着车队进入射击范围,忽然他扣动扳机,一枚子弹飞快地出膛。   正中第一辆车的左前胎。   车队很快就停了下来,立刻就有人从爆胎的那辆车前座里下车查看,紧接着一群吵吵闹闹的人就从后车厢里被喊了下来。   他们才刚下车,站在陆司丞下首的隆斐转头朝他和罗见做了个捂耳朵的动作,罗见受不了的白了满脸兴奋的人一眼。   他们刚刚捂上耳朵,不远处车队停着的位置周围旋即有炸弹爆炸,原本还站在一堆的人登时就有人抱头蹲下,可还没等人反应过来,接二连三的爆炸让他们害怕的四下逃窜开来,甚至还有人从后面的两辆车里探出头,本能的想要逃跑。   “废物。”   隆斐听见自家老大在上面冷冷的声音,脸上的随即露出一抹嘲讽,暗幽幽的说了句,“欢迎光临。”说罢,他便举起枪瞄准了那群咋咋呼呼的人,“不如,我们来比赛看谁先吓哭更多人怎么样。”   “输的人,洗一个月袜子。”耳麦里传来了盛希幽幽的声音。   隆斐抬头,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蹿到房顶的人,正端着枪瞄着下方的车队。还没等他说话,盛希已经开枪了。他气的吱哇乱叫,“你耍赖!”   被炸弹吓得到处躲闪的人群里突然有人感受到了空包弹打中头盔的冲击力,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盔,眉心上方两公分的位置,正正的有一抹被击中的痕迹。   如果是实弹,他已经死了。   等到这群人东躲西藏的好不容易到达驻训点操场的时候,陆司丞已经有些犯困的打过哈欠。   “十分钟步行的路程,硬是被你们走出了一个小时二十五分钟。”从高台上跳下来的人一脸不屑的抛下一句话,“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不然怎么说是一群废物呢?”从房顶上下来的盛希冷冷地扫了一眼这群灰头土脸的家伙,径直走向作战指挥室门口的廊下。   刚刚经历了心理冲击的人里受不了他们的冷嘲热讽,从队伍里直直的冲到陆司丞他们面前,把头盔一摘,狠狠地掼到地上,破口大骂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居然敢对我们使用炸弹,还敢对我们开枪!我们是来这里受训的军医!不是你的俘虏!”   “对于你的身份,很骄傲嘛,中校。”站在台阶上的罗见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所以你是什么了不起的名头?”   “我是A战区8715部队医院外科的主任医师!”那位戴着两杠两星的中校闻言哼了哼,“我可是自愿来参加选拔的,是为了能报效祖国,不是为了来这里接受你们的侮辱!”   一直站在廊下的人无声地走下台阶,一步一步的靠近那个已经怒火中烧的人,那个本来还英勇无比的人被他冷漠的气场压的有些喘不过气,往后悄悄地倒退了一步,梗着脖子大声道,“你,你想干什么!”   陆司丞臭着一张脸,显然是懒得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弯腰捡起他刚才丢在地上的头盔,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那个在他弯腰的同时本能用手臂护住脸的人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放下了自己格挡的姿势。   电光石火间,陆司丞一拳挥到了那个人的脸上,堪堪感受到拳风的下一秒他立刻跌坐到地,一脸惊恐地看着俯身下来的人。   甚至都忘记了捂住被打到的地方。   “如果你再敢把你的头盔扔到地上,我就活活打死你。”他的声音犹如来自地狱的魔鬼,让人不寒而栗。   “不信可以试试。”   “你……你凭什么打我!”受惊过度的人脸色惨白,更显得那块被打的地方伤的特别厉害的样子。   “我要去战区首长那里告你!你只是一个区区少校,居然敢公然殴打上级军官!”   陆司丞直起身,端正的将头盔端在臂弯里,“就凭你的头盔上面有国徽。”   原本还有悉悉索索交头接耳的人群忽然变得静谧无声起来,偌大的驻训基地只剩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沙的摩擦,安静地仿佛如同地狱。   忽然,他发现了躲在人群里的那两个人。   正是偷偷瞒着他们来的冉苒和夏枳。   “你们两个,出列。”被点到名的人互相看了一眼,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只能硬着头皮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站在一旁的三个人也看见了她们两个,隆斐立刻吃惊地挑了下眉毛,“我去,这两个小丫头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另一边的盛希冷着一张脸,并没有回答。   “怎么还有女的?”下面的人又开始唧唧喳喳的交头接耳了起来,“居然还有女的来参加?不是找死吗?”   “你傻啊,有这种人垫底,我们才不容易被淘汰……”   “那个6号不是洛城总院的冉苒吗?听说她有红三代的背景,想淘汰她可没有那么容易……”   “可是她好像已经不在洛城总院了……”   “……”   “都给我闭嘴!”一直没说话的盛希突然把枪口朝上,突突突的连发了一梭子,所有人立刻噤声不言。   站在空地上的两个人垂着脑袋,有些莫名的害怕。   “你们的申请是谁通过的。”陆司丞藏在墨镜下的眼神有些可怕,冉苒隔着镜片都感受到了。   “报告!”冉苒使劲儿的喊了一声,又在他冷冷地注视下瞬间收回了勇气,蔫儿了吧唧的应道,“是我们大队长……”   陆司丞现在突然有一种冲动,把那个笑的一脸奸诈狡猾的江泽按在地上揍一顿。   这就是他所谓的不来就会后悔的原因。   “既然来了,就做好随时滚回去的打算吧。”陆司丞冷冷地扫了眼面前的两个人,“我看,你们的背囊今晚也不用打开了,也许你们明天就可以回原单位报到了。”   人群里居然有人偷偷地笑出了声。   “报告!”站在一边的夏枳捏了捏手指,鼓足勇气的大喊道,“我们既然来了!就没有做好回去的打算!”   “我不需要只有勇气没有脑子的人!”陆司丞接过罗见递上来的文件夹,再没有理会那两个人,“集合!”   原本还堆站在一块儿的人群听见口令立刻站成了四排,落后了的冉苒和夏枳只能站在一群男人的身边,显得小小只的。   “我,是你们的教官,你们也可以叫我阎王。这位,是我的副组长,判官。”陆司丞扶了扶鼻梁上的墨镜,打量了下面这群灰头土脸的人,顺手指了指站在一旁的罗见。   “从今往后的一个月里,你们这群人会和我们四个一起在这里生活和训练。所以,不论你们在来这里之前,是部队医院里有名的医生,还是各个连队推举的军医!   不论你们救过多少人,我劝你们还是先给我忘了。因为在这里!你们将没有姓名!没有军衔!更没有平等!因为这里!就是人间地狱!”   没有人敢搭茬。   “特殊医疗小组的性质,想必你们要比我更清楚。所以,你们将受到最严苛的训练和经历最残酷的淘汰机制。因为,我们根本不需要这么多人,更不需要废物。”陆司丞把那叠厚厚地档案重重的合了起来,“而你们现在!就是一群废物!”   “你凭什么说我们是废物……”有人不服气的呛到,“我们都是各个科室最好的医生,是你们特种部队最需要的资源。”   “就凭我们他日宁愿一个人死在战场上,也不希望到时候拖着同伴一起死在别人的手上!”盛希双手背立在身后,充足的阳光落在他全副武装的身上,泛出毛茸茸的白光。   “今天只是你们入训的第一天,对于你们的表现,我并不会有太高的期望,现在也就谈不上失望。”陆司丞双手插在腰上,“但是!从明天开始,如果不能淘汰你们,那就是我的失职。而我,一直都是一个热爱工作的人。”   冉苒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你们的宿舍在操场的正西方向,盥洗室在宿舍的旁边。”罗见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排两层小楼,“四个人一间,一应生活物品都已经配备好。所以现在,留下不需要的东西,自行移动。”   “哪些是不需要的东西?”中间有一个人忽然默默地问了一句。   结果换来了盛希嘲讽的眼神,“不知道说话前要喊报告吗?”   “报告!”那个人显然是被他吓到了,连忙改口,“请问哪些是不需要的东西?”   “如果你一直顶着你这颗脑子的话,”盛希翘了翘嘴角,“你就是那个最不需要的东西。”   所有人都丧着一张脸悄无声息的带着行李往宿舍楼走去。   “你们两个给我站住。”冉苒和夏枳的后脊梁猛然一凉,连忙立正站好。   陆司丞插着腰,从背后绕了过来。四个大男人严严实实的挡住了她们两个,咬牙切齿道,“你们两个住在作战指挥室二楼。”   夏枳歪着头问道,“我们为什么不是和大家一起住宿舍?”   “所以,你们是打算和一群男人一起住吗?!”   盛希的语气都快把她活活掐死了。   “那你们不也是男人……”站在她边上的冉苒提着背囊,忍不住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他们是陌生人!”盛希转头冲她吼了一句。   “你们为什么不好好呆在营地里?”隆斐真的好奇死了,放眼过去这次来参加选拔的几乎都是体格强壮的青年男性,只有这两个人,瘦瘦小小的掺和在里面,特别突出。   “脑子有病不行吗?!”夏枳也是莫名其妙憋了一肚子火,明明自己欢天喜地的来,结果还被好一通教训。   盛希眼睛一眯,“脑子有病就去看医生啊!”   夏枳也是毫不服输,“这里不都是医生吗!”   才一天没见,两个人又日常掐了起来。   “我希望你们两个能真的明白,我刚才说的一切都是认真的。”陆司丞忽然开口,“并且,我们会一视同仁,不会因为你们的性别和跟我们之间的关系而有所特殊。”   “我们也不需要你们区别对待!”夏枳真的快要呕死了。   陆司丞阴着一张脸,头也不回地就进了作战指挥室。   罗见从裤兜里面掏出两只棒棒糖,“接下来的日子会很辛苦,不管你们到底是为什么来的,祝你们好运吧。”   “你知道她们要来?”隆斐立刻扑到他的身边,搂着他的脖子大喊大叫到。   “知道啊,这些受训人员材料都是我从大队长那里拿到的。”   “你居然敢瞒着老大?”   他们三个咋咋呼呼的走远了,冉苒和夏枳相视一眼,认命的提起背囊也往宿舍走去。   地狱月的日子,就要开始了。 第89章 来自地狱的淘汰1   食不知味的吃过晚饭,冉苒和夏枳前后洗完澡,腿脚酸痛的并排躺在床上发着呆。谁都没想到来这儿的第一天就被他们四个狠狠地给了一个下马威,下午的炮火连天,着实让人心生恐惧。   她们甚至都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说到底,他们不过都是一群热血沸腾的医生,和这些常年在枪林弹雨里爬过来的人还是不一样的。   “你说接下来他们还会出什么幺蛾子来整我们?”夏枳转过头,正对上冉苒的脸。   冉苒无神的放空着自己,“我不敢想。”   她怕自己会出于本能的逃走。   夏枳刚想说什么,就听见下面传来尖厉的集合哨,划破了驻训基地里唯一的安静。   “快!穿衣服下楼集合!”夏枳飞快地从床上翻了下去,顺带着拖了一把躺在床上的冉苒。   两分钟之后,她们两个第一个全副武装的出现在了作战指挥室门口的那块小空地上。   A组的四个人早已等的不耐烦了。   “没想到你俩的速度还挺快的嘛。”离她们最近的隆斐靠在台阶的扶手上嘻嘻的笑到。   “多亏平时在雪狼的时候,各位教官训练的好。”夏枳整了整自己的行军背包,因为低头,脑袋顶上的头盔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虽然她们只是雪狼的医官,但是因为雪狼也是快速反应部队,所以就连卫生队也会有日常的军事训练。   也因为这个,冉苒还不止一次的偷偷在宿舍哭过鼻子。   “所以回答问题之前,不懂得喊报告吗?九号。”一旁的盛希不知道今天一天是不是吃错了什么东西,单反看见夏枳说话就会立刻开口怼过去。“看来你日常训练的教官,并没有把你训练的很好。”   无差别扫射。   很容易误伤。   夏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刚想回嘴,听见后面悉悉索索的跑步声,只能默默地忍了下来,立正大喊,“报告!”   “十遍。”   “报告!报告!报告!报告!报告!报告!报告!报告!报告!报告!”周围陆陆续续的站满了来集合的战友,都在偷偷地用眼神瞄着这个被抓辫子的人。于是,夏枳只得忍气吞声的大声喊完了十遍,“报告!我喊完了!”   “你是不是特别不服气?”看着她死死地攥紧拳头,盛希双手插在腰上,问到。   “报告!”夏枳松开两只手,梗着脖子回答道,“没有不服气!”   盛希这才冷哼了一声,把视线从她身上转开。   五分钟后,全员集合完毕。   “七分零十八秒。”站在台阶上的罗见在最后一个人站到队列中后,按下了手里的秒表,大步走到队列里,“你告诉我,当心搏骤停发生,大脑在停止供血之后的多少时间内,伤员会进入昏迷?”   “三……三十秒。”那个最后到达的人被罗见逼迫的低下头,眼神躲闪开去。   “那么,你再告诉我,伤员在多少时间内脑细胞会开始死亡?”罗见转头问向站在他身边的人。   “报告。”那个人似乎根本没有准备好自己会被突然提问,本能的大喊了一声报告,又在他锋利的眼神下收回了音量,“患者在大脑停止供血后的六十秒内,脑细胞就会开始死亡……”   “那需要多少时间脑细胞就会全部死亡?”咄咄逼人的视线下,有人甚至感受到了无形的压迫感。   “六,六分钟……六分钟内脑细胞就会全部死亡……”哆哆嗦嗦的回答完罗见的问题,那位医生猛然咽了咽口水。   “所以,你们谁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在六分钟内对伤员进行心肺复苏术!”罗见抬起的视线宛如一把沁满了剧毒的匕首,一刀一刀剜着所有人的心头肉。   “因为……CA会导致体内循环和心泵功能的中断,从而……从而引发……引发患者的大脑以及人体其他器官无法修复的损伤和衰竭。所以如果……如果能够及时的对患者进行CPR抢救,那么……那么他就有很大的概率,会……会被救回来……”   罗见冷冷地听完他的话,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走到他面前,用手指把他的钢盔顶了起来,露出那张已经满是汗的脸。“所以就你们刚才的跑来集合的速度,在你们到达现场的一分钟前,已经有一个本来可以救回来的伤员,死于心搏骤停。”   虽然话是对着他一个人的讲的,但是还是如同重重的石块砸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其实,抢救失败对临床医生来讲,并不是非常的陌生。但是,像这种因为主观因素造成的死亡,还是容易让人喘不上气。   仿佛刚刚真的有一个人死于他们太慢到达现场的速度。   对于生命的敬畏感,又一次扑面而来。   “你们看见前面的山头了吗?”罗见指了指驻训基地外面那片模模糊糊沉浸在夜色里的群山。“从这里到那儿,往返一共十公里。”   “可是……现在是休息时间……”仍然还有不怕死的人,怯懦的开口到。   “你的伤员会等你休息好了,再进行抢救吗?!”罗见狠狠地瞥了他一眼,他立刻缩下脑袋。“所有人都有,十公里武装越野!”   突然,一直没说话的陆司丞阔步从廊下的阴影里走到了高瓦数的灯光下,在地上拉出长长地一道阴影。“一个小时之后没回来的人,可以直接背着你的行军背包滚回原单位。”   站在队列里的冉苒抬头看了看他,背着光沉在阴影里的人,面容模糊到浑身上下充满了寒气。   她听见站在她旁边的七号在黑夜里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   “走吧。”夏枳从后面走了上来,偷偷地拉了拉她的袖子。于是冉苒不再管其他人,只是紧了紧手里的枪,就头也不回地跟着已经开始往山上跑的队伍扎进浓浓地夜色中。   “你觉得她们俩小姑娘能在这里坚持多久?”看着冉苒和夏枳混在一群男人之间,消失在黑暗的拐角,罗见忽然问到。   陆司丞的眼神还落在已经没有人的路上,“她能来,就已经足够让我刮目相看了。”   “可是你明明是知道的,她要的不单单只是你的刮目相看。”罗见撇了撇嘴。   “我不知道。”陆司丞掐着腰的手紧了紧,“我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就像我当初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非要进雪狼一样。”   “那你爱她吗?”   “爱。”陆司丞说着话,转头盯着一旁的罗见,“我很爱她,想把一切都给她。可是判官,我爱她,不是为了让她为了我,来这里吃这些不必要的苦,甚至是冒着生命的危险。”   她应该像普通的女孩子那样,去喜欢的餐厅,穿喜欢的衣服,看喜欢的电影,买喜欢的东西。会有自己的小烦恼,还有满满的阳光和小确幸。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这是她爱你的方式。”罗见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往作战指挥室走去,“她真的很勇敢。”   陆司丞的视线依旧落在只有车灯闪过的山路里,心思不明。   冉苒背着重重的装备,感觉自己的腿像是被灌满了铅水,重的抬不起来。她拖着沉沉的双腿努力地往前挪动着,夏枳拽着她的手,“坚持住,为了陆司丞。”   听着夏枳的话,冉苒忽然就想起了防恐演习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拖着她在没有光的原始丛林里赶着路。   那时候他说,有我在。   思及至此,她狠了狠心,抓稳了手里的枪继续吃力地往前跑着。她不能放弃,更不能被淘汰,绝对不可以。   她的陆司丞还在前面等着她啊。   等她们两个远远地看见驻训基地刺眼的灯光时,她们的身后还有好几十个人。   “没想到,她们两个居然没有落到最后。”先开着越野车回到基地的隆斐从车上跳了下来,用手肘碰了碰盛希的手臂。   盛希的眼神很冷,死死地盯着两个相互扶着对方,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去的身影慢慢地走进基地的大门,毫无形象的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他的身体比大脑反应还快,飞快地走到她们两个面前,一手一个的拎着她们的背包,直接把她们从地上拽了起来。   “你干嘛!”夏枳正脱力的倒在地上休息,转头就看见盛希黑着脸拎着她,“放开我!”   “你不要命了?难道不知道剧烈运动后不能直接躺在地上吗?!”盛希好看的眼睛一眯,透露出了危险的气息,“连这点常识都没有,你还好意思来参加特殊医疗小组的选拔?不怕将来害死你的战友吗!”   在他们身后,是缓缓放下的基地门闸。   “你!”夏枳气急。“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八道?”盛希气极反笑,松开了冉苒的背包,直接把夏枳怼到了墙角,冷声警告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揍到你直接退伍回家?”   “有种你就打死我啊!”   盛希闻言挥起拳头,夏枳本能的闭上眼睛。可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疼,她偷偷地睁开眼,就看见面前的人咬牙切齿的望着自己。   “真想活活咬死你。”说完,盛希就松开了桎梏,头也不回地回到了陆司丞的身边。   另一边的冉苒看着就比她迟了几步的人惨白着脸被拦在了门闸外面,他们有的抵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有的满脸汗津津的写满了焦急,胸中不由得荡漾起一阵酸涩。   “你们输了。”陆司丞摆着一张扑克脸,给那些被拦在外面的人下了死亡通知书。“其他人,集合。”   他的话音才落,都还在暗自庆幸的人群迅速靠拢,整理队伍。   比一个小时前少了整整三分之一。   冉苒侧过头,那个在走之前轻轻叹息的七号,已经不在了。   拉下的门闸又一次打开,一群萎靡不振的人耷拉着肩膀走了进来。   “我很高兴你们各位能有这个勇气来参加特殊医疗小组的选拔。我相信你们都是非常优秀的医生,同时我也很钦佩你们的勇敢和热血。但是今天,”陆司丞缓缓地开口道,“你们被淘汰了。”   冉苒抬着眼望向说着话的人,他的语气很淡薄,高大的身形被镀上了一层薄薄的冷漠。   “我们需要的,不仅仅是只有一腔的孤勇莽夫。我们更希望,每一位和我们并肩战斗的你们,都能活着走下每一个战场。”   陆司丞看着那群灰头土脸的人,“今天的结束,只是意味着一个新的开始。但愿这次的选拔,会是你们人生中,一个值得回忆的回忆。”   “敬礼!”   罗见肃然的喊了一声,A组四个人朝着站在一旁被淘汰的队员整齐划一的敬了一个礼。   冉苒甚至都听见了啜泣声。   无关乎尊严,所以听得人格外心酸。 第90章 来自地狱的淘汰2   来接淘汰人员回城的车很快就开走了,原本还在暗自庆幸自己跑得快的人现在一个个都丧着脸,晦暗不明。   陆司丞叉着腰站在原地,下颌紧绷成一道锋利地弧度,他环顾了一圈台下的人,突然冷冷地笑了一声。   “我最后重复一遍下午说过的话,希望你们能牢牢地记在心里。我不管你们曾经是哪所名牌大学毕业的医学生,也不管你们之前在哪家医院高就,又或者在哪个连队服役。从今天开始,你们没有军衔,也没有过去,那些金光灿灿的证书和奖章就留在箱子里吧。来了这儿,是条龙也得给老子盘着。”   “我的小组不需要废物。”陆司丞低哑的声音在夏末夜晚的冷气下显得格外沉重,“特殊医疗小组担负的是突击小组战后医疗保障工作,虽然不用每次都真刀真枪的上战场,但去的也是离战场最近的地方。如果你还没有做好牺牲的准备,现在就可以退出,没有人会笑话害怕死亡的人。”   “还有没有人受不了想走的?”过了好一会儿,陆司丞站在台阶上又一次开口,作训服一点泥点子都没有,干干爽爽的衬托着他们这群人格外灰头土脸。   没有人回答。   “看来刚才的武装越野还没有让你们真切的感受到什么叫后悔,没关系,是我准备的不够充分。”他笑里藏刀的挑了挑嘴角,“我还有礼物在等着你们。”   冉苒向后瞥了眼被探照灯打亮的地方,脏兮兮的泥水正平静无波的等着他们。   可还没等他们所有人反应过来,隆斐就端着高压水枪从正前方朝他们冲射了过来,巨大的水柱把本来就已经精疲力尽的人往泥塘里悉数冲了下去。   冉苒一个趔趄没站稳,整个人就栽了进去,等她好不容易爬起来,满嘴都已经塞满了生涩的泥土块。   “所有人都有,五十个俯卧撑准备。”陆司丞拿着扩音器,一只脚踩在石头上冲着他们下面喊道,“一个不标准,其他人就多做一个。”   “都给我下去吧!”隆斐突然拿着高压水枪疯狂地往下喷着水,冉苒把枪外背后一甩,被迫趴了下去,泥水很快就没过了她的下巴,而之后每一次往下弯曲手臂的时候,整张脸就会埋进泥塘里,脏水旋即就会灌进鼻腔,紧接着,汹涌的窒息感从鼻子一路蔓延到大脑神经末端。   非常痛苦。   岸边的四个人反复的在他们之间挑刺,说是五十个俯卧撑,但他们实际做的数量早已远远超出了要求。   陆司丞站在泥塘边,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个小小只的身影泡在水里,作训服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显得整个人格外单薄。   他在等。   等她受不了。   等她主动退出。   “25……26……27……28……”冉苒还在大声地报着数,可是她泡在水里的手臂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每一次俯身下去都恨不得能整个人趴进水里,不再动弹。   可是她不能。   她知道,只要自己趴了下去,就再也起不来了。   “还有没有要退出的!”时间堪堪过去一个多小时,就已经有人受不了爬了上去,陆司丞冷着眼看着那个三十七号浑身湿透的从泥塘里出来。   可是冉苒还在苦苦坚持。   “34……35……36……37……”即使隔着许多人,他也依然能清晰地听见她的声音,很轻很浅但很坚定。   高压水枪哗啦啦的砸在每一个人的身上、脸上,生疼生疼的。   “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五十二分,你们该去睡觉了……只要你们上来,就可以马上去休息了……柔软的被窝在等你上岸!”罗见拿着扩音器高声喊到。   冉苒咬了咬牙,她现在真的又冷又困,浑身麻木到除了痛,没有任何知觉。而她每做一个动作,就像是把她的骨头拆开一次那样疼痛难忍。   “你们都是医生,应该知道挑战身体机能底线是非常损害身体健康的。”罗见仍然不放弃的劝说道,“你们应该坐在明亮的办公室里感受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应该拿着手术刀在手术台上救死扶伤。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冷冷地夜里,在肮脏的泥塘里受尽折磨!”   他说的都对。   每一句话都狠狠地击中所有人都已经濒临崩溃的内心。   他说的真好。   “你们学医这么多年,为的难道是来这里受侮辱的吗?你们只不过是军医,根本不需要在这里受苦受难!”   陆司丞站在暗处,看着人一个又一个人浑身颤抖着,崩溃着,一边哭一边爬了上来。   他冷着脸,什么都没说。   陆陆续续有人做完了五十个俯卧撑,包括身体素质还不错的夏枳。于是最后,就剩下冉苒一个人还在泥塘里泡着。   “41……42……43……”   “六号,你还是退出吧!”罗见看了眼一边的陆司丞,拿起扩音器喊到。   “46……47……”   “你只是一个女军医,即使退出也没有人会笑话你的。”隆斐关了高压水枪,蹲在岸边看着下面的人说到。   “你们给我闭嘴!”冉苒又做完一个,颤颤巍巍的直起手臂,闭着眼朝岸上吼道,“48……49……”   “苒苒加油……”夏枳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她的身边,小声地给她打气。“还剩最后一个……”   所有人都沉默的看着冉苒又一次沉下去,但始终没有直起来的手臂。她整张脸埋在水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陆司丞梗着脖子看着下面的一举一动,就连罗见叫他都没有听见。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埋在水下的冉苒突然慢慢地往上抬,双手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直到整张脸浮出水面,抖着牙齿喊道,“50!”   一旁的夏枳连忙上前把她扶了起来,冉苒整个人虚弱的靠在她身上,透过湿透了的头发帘,她无所畏惧的看向岸边的人。   陆司丞这才缓缓地松开一直紧握在身侧的双手。   站在他右边的罗见安抚的拍了拍他僵硬的肩膀,低声说道,“已经快五点了……”   闻言看了眼天边已经渐渐泛起了白光的山头,陆司丞这才挑了挑眉,朝着下面喊,“全体都有,立正!”   他的话音落下,所有人都提着一口气,拖着疲惫的身体勉强的在泥塘里站好。   “你们今晚的表现并没有让我很满意。”陆司丞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充满了寒意的笑,让这群站在温度很低的泥塘里的人们后脊梁无不冒起了刺骨的冷风,“按照你们现在这个淘汰速度,什么时候我才能让你们全部都打包滚蛋?”   冉苒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地吐出一口气。   ……   在被盛希从泥塘里拽上去的时候,冉苒立刻就感受到了陆司丞灼人的视线,可是她低着头累到完全没有办法说话,只能默默地跟着大部队,与他擦身而过。   洗完澡躺在床上等夏枳去洗澡,冉苒困得闭着眼睛却怎么都睡不着。腿上之前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了,仿佛有无数根细密的针扎在她的骨头缝里。   突然,木门被推开,又被轻轻的合上。   她听见身后插销落下的声音。   “你睡了吗?”   是陆司丞。   冉苒费力地摇了摇头,连转过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坐在她的床边,撩起她右腿的裤管,轻轻地按了按她之前受伤的脚踝,结果她痛的缩了回去。   “明天我就让鹿鸣来接你回去。”他沾了药油,轻手轻脚的搓在她的脚踝上。温热的药油一点一点渗透进她的皮肤里,驱散了冷气。   “凭什么让我回去?”她愤愤的转过头,怒瞪到。   陆司丞继续低着头替她搓揉着脚踝,“这里不适合你。”   “我又没有被淘汰!”冉苒说着就想要抽回自己的脚。   “想要淘汰你,我有无数种办法。”他直视着她充满了愤怒但是又写尽了疲态的眼睛,“但是我不想你为了我吃一点苦,你明不明白。”   “那我不想你每一次都是带着伤回来,而我却什么都不知道。你又明不明白!?”   “冉苒!”   冉苒从床上爬到他的身边,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闷声闷气的说道,“你不要这么大声跟我说话……”   陆司丞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她的下文。   “陆先生听过舒婷的那首《致橡树》吗?”   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如果爱你/绝不学痴情的鸟儿/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也不止像泉源/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也不止像险峰/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甚至日光/甚至春雨   不/这些都还不够!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每一阵风过/我们都互相致意/但没有人/听懂我们的言语/你有你的铜枝铁干/像刀/像剑/也像戟/我有我红硕的花朵/像沉重的叹息/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这才是伟大的爱情/坚贞就在这里:   爱/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我爱你。”冉苒把自己缩进他宽厚的怀里,粗糙的作训服蹭在她的脸上。   陆司丞再没有回答,只是紧紧地回抱住她瘦小的肩膀。   人生的路途其实很长,每一次的日升月落都会是坚定不移的向前走着的。而你的温柔,正好就是那雾霾灰里的一抹白月光。 第91章 来自地狱的淘汰3   第二天早上才八点多,冉苒刚刚迷迷糊糊的睡下去,都还来不及做梦,A组的这几个人就又往他们每间宿舍房间里扔了大剂量的催泪瓦斯,结果就是一群人又惊又怕的跑到了操场上,面面相觑。   “各位昨天晚上睡得都还好吗?这里的生活条件怎么样?都还满意吗?”陆司丞跨立在走廊的阴影下,戴着墨镜一脸皮笑肉不笑的盯着下面一个个被熏得泪流满面的人,露出一个诧异的表情,“诶,你们怎么都哭了?是不是被我昨天的欢迎仪式感动到了?”   没有人回答。   “你们为什么都不说话?别是偷偷在心底里问候我全家吧?”陆司丞扬着他那张好看的脸,笑的却格外渗人,“没关系,想骂的就大声骂出来。”   还是没人开口。   之前是没胆量,现在估计是都没力气了。   “我可提醒你们,错过了这次骂我的机会,下一次就得等到一个月之后结训的时候了。”陆司丞歪着脑袋把玩着他手里锋利的军刀,不屑地哼了哼,“只是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活着等到那一天。”   冉苒觉得脖子硬邦邦的疼了起来。   “既然你们现在都起床了,不如就来尝尝我们这边的特色早餐。”说完,他看了眼一旁的两个人,他们立即心领神会的拎着四个被黑布遮住的笼子放到距离冉苒他们最近的那排桌子上。“别的地方可吃不到这么新鲜的食材。”   笼子才放到桌子上,夏枳本来就因为休息不够,所以不太好的脸色当场就白了下去。   跟张纸似的。   “怎么了?”冉苒用余光看见,连忙撇过头小声地问到。   “有点儿想吐……”夏枳隐忍住肚子里翻滚到喉管末端的呕吐感,难受的闭了闭眼睛。   她仿佛都尝到了自己胆汁的味道。   “你不舒服吗?”冉苒有些着急了,生怕她是生病了。   夏枳拉住她想要举手报告的胳膊,痛苦地冲她摇了摇头,又偷偷摸摸的指着桌子上放着的笼子,“是活体老鼠……我闻到它们身上的味道了……”   还没等冉苒的大脑过滤消化完夏枳说的话,站在桌子前面的盛希和隆斐一块儿哗啦一下先扯开了遮挡住笼子的黑布。   面前的每个笼子里面至少都挤满了十只肥硕的老鼠,烟灰色的皮毛透出了一股混着阴沟里滋生出的恶心的细菌。   陆司丞冷眼看着下面人色彩斑斓的表情,慢悠悠的走到笼子面前,用他那把擦得锃光瓦亮的军刀拍了拍铁笼子,缩在一团的老鼠们立刻受惊的到处爬,顺带着发出吱吱吱的叫声。   尖厉的惨叫声,听在冉苒的耳朵里,觉得胃部好一阵翻腾。   前几天吃的东西都要吐出来了。   “为了给你们抓这些小东西,我们四个可是一宿没睡。”陆司丞笑了笑,“希望你们会喜欢今天的美味早餐。”   “报……报告!”第一排有人颤颤地举了手,陆司丞挑着眉毛示意他可以说话,于是他指了指笼子里那些正活蹦乱跳的硕鼠,“我们,我们待会儿,是要吃这个吗?”   陆司丞冷冷地点了点头。   “报告!您知道老鼠身上携带有很多致命性的细菌吗?   比如鼠沙门伤寒杆菌,这种病毒会通过鼠类动物本身,从人体的胃部进入肠道,并粘附在肠粘膜上皮细胞上,再进入固有层,导致水肿、充.血、灶性坏死或者广泛的浅表性溃疡等急性炎症。”   那个人抬头看着陆司丞,以及他面前那些吱吱乱叫的老鼠。   浑身汗毛乍立。   比臭脸的陆司丞更可怕的,大概就是面前这些要他们吃掉的老鼠!   “还有吗?”陆司丞淡淡地嗯了一声。   那位勇敢的医生咽了咽口水,见阎王只是擦着手里的刀,并没有生气,于是鼓足勇气继续说道,“老鼠的身上还有可能会携带有鼠疫杆菌。在没有治疗的情况下,感染腺鼠疫百分之七十五会死掉,如果是感染上了肺鼠疫的患者,那他就会有将近百分之百的死亡率……”   “果然啊。”陆司丞认真地听完了他的话,忍不住闷哼了一声,抬起头仍然是那张笑着的脸,“果然你们这些军医就是和之前来参加特种部队选拔的战士不一样,说出的话都特别专业,佩服佩服。”   那个人小心翼翼的擦了擦自己额头上沁出来的汗,没敢答应。   “医生是不是都有洁癖啊?那我也不为难你们了。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吃掉它们,另一个。”陆司丞突然抽出擦得干干净净的军刀,朝着笼子的格子里狠狠地扎了下去,锋利地刀尖稳稳地扎穿了其中一只活蹦乱跳的老鼠,把它牢牢地钉在了笼子下的木桌面上,鲜血立刻喷涌而出。   原本挤在一起的老鼠们吓得四处逃窜,四溢的滚烫鲜血很快就染湿了它们的皮毛,画面恐怖到无法形容。陆司丞双手撑在桌面上,冷漠的旁观着所有人吓到变形的脸色,幽幽的继续开口道,“打包滚蛋。”   第三排有人往前挪了一步。   A组四个人全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个个双手环胸,看着他一步一步缓慢地挪到桌子面前,站住不动了。   “十八号,你喜欢哪一只?”罗见靠在十八号的身边,眉毛一挑,“要不要我替你抓出来?”   他哆哆嗦嗦的咽了咽口水,伸手指着其中一只看上去最小的。   罗见笑的格外好看,他毫不犹豫的打开笼子把那只瘦巴巴的小老鼠从老鼠堆里拽了出来,然后嘭的一声盖上了铁笼子,递到了十八号的面前。   “不……不……不弄死吗?”十八号颤颤巍巍的梗在原地,却始终没有伸手接过来。   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罗见寒着脸,把挣扎着的老鼠放到他的眼前,阴森森的磨着牙,“等我先替你弄死了,那还要你们吃什么?”   十八号的双手紧紧地攥成拳头贴在身侧,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他内心的煎熬。   突然,一直站在廊下不吭一声的陆司丞大步的走到队伍面前,一把把站在第二排的冉苒从人群里生拽了出来。冉苒猝不及防的被他拎出队伍,一个没站稳,腿就弯了,最后被他硬生生的拖到桌子旁边,那些关在笼子里的灰黑色生物在眼前被放大了无数倍,恶臭味道扑面而来。   她差点就两眼一翻晕过去。   “既然他不吃。”陆司丞紧紧地捏着她的衣领,把她从地上提了起来,冷着声音说到,“那就换你来。”   冉苒不可思议的转过头看向身边面色危险的男人,本能的就开始拼命的挣扎和拒绝,“我?我来什么?!”   可陆司丞却没有给她一丝一毫的逃跑机会,他把她的衣服领子猛地往自己这边一拉,她整个人就立刻失控的摔在了地上,双腿的膝盖和手掌心都用力地砸在水泥地面,疼的都不知道是哪个比较疼。   看着她整张脸都白了,他仍旧是毫不怜惜的把她拖到了桌子边上,又把她狠狠地摁在老鼠笼子面前,她甚至都可以感受到老鼠身上坚硬如针的皮毛从她的脸侧摩擦而过。“你不吃,就滚蛋。”   “我不走……”冉苒气若游丝的拒绝到。   没想到陆司丞的双手格外有力气,使劲的捏着她的脖子,就把她往笼子面上按下去,“不想走就吃掉它!”   老鼠们惊慌失措的从她的脸上匆匆爬过,细小但锋利地的爪子蹭蹭蹭的勾了一下她的脸。她惊恐万状的想要挣脱开陆司丞的桎梏,拼命地摇着脑袋抗拒着,“你凭什么要我吃这个!我不吃!你松开我!我不想吃!”   “所以在野外作战的时候,如果没有了干粮!你是打算活活饿死自己吗!不吃!就是等于死!”陆司丞松开她,她旋即跌坐在地上,本能的往后退出一定的距离,但双眼仍然死死地盯着笼子里那些活物。   陆司丞跨到她的面前,目光带着满满的嘲讽弯腰捏住她的脸,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似笑非笑道,“与其有朝一日因为饿肚子让你死在外面,因为这种丢人现眼的原因,不如让你现在就给我滚回去。”   气势逼人。   冉苒不可置信的睁着大大的眼睛,被迫仰着头看看面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眼角溢出了生理性的眼泪,越积越多,不受控制的流了一脸。   “退出吧?别再在这里耽误时间了。你本来,就不该在这里受这样的折磨。”陆司丞凑在她的耳边,气压骤然降低,男人特有的苦薄荷气息绵缠在眼前,他小声地对她说道,“即使是回到了雪狼,你也还是最优秀的军医。没有人会因为你在这里被淘汰,而看不起你。”   “我不退出……我不退……”冉苒跪在地上,被他拎着衣领,眼泪源源不断的涌了出来,滴在了陆司丞的战术手套上。   他残忍的撇了撇嘴角,“你这是何苦呢?退出了,就再也不用受这种苦了。”   在她的头顶上,是随风飘扬的八一军旗,被日光照的格外鲜艳炽红。她眯着眼睛看了许久,忽然双手捏着陆司丞的手掌,猛地挣脱开,瞪着红到发痛的眼睛,恶狠狠地看着对面的男人,“我宁愿死在这里,也绝对不会退出的!”   说完,她破釜沉舟的伸出手抓住了关着老鼠的铁笼子,哗啦一声把它打开,咬紧牙齿抓出了其中一只上蹿下跳的老鼠,它立刻受惊的用细长的尾巴卷住她裸露在战术手套外的皮肤。   看着她脸上写满了的孤注一掷,陆司丞渐渐地收敛起了上扬的嘴角。   “啊!!”倏地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冉苒突然情绪失控的捏着那只快要被活活捏死的老鼠就往嘴里塞,就在老鼠马上要碰到她嘴唇时,站在一旁的陆司丞当即眼疾手快的用手挡在了她和老鼠之间,顺手从她手中抢过那只已经奄奄一息的小家伙,陡然甩出了老远。   冉苒崩溃的跪在地上,如果不是靠着陆司丞紧紧地托着她的手臂,也许她就会毫无形象的摔在地上痛哭流涕。“我不退出……我不退出……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冉苒!”陆司丞皱着眉头,死死地抓着她的手臂。   面前低着头的人终于失声痛哭。   “我来替她吃。”一直站在队列里的人突然开口说到。   陆司丞眯着眼看了过去,十七号。   十七号阔步走到他的面前,立正站好,“报告!我来替她吃!”   显然,A组的四个人都没想到他们之间居然还有人能有这个勇气,都有些吃惊。隆斐用匕首敲了敲笼子,“你确定?”   十七号看了眼笼子里的老鼠,又看了眼哭的歇斯底里的冉苒,挺了挺脊梁,目光灼灼而热烈的望向正前方,“我确定!”   “很好,那你想选哪一只?”把冉苒交给走上前的罗见,陆司丞勾了勾单薄的如同刀刃的嘴角,“我都可以满足你。”   “我都可以。”十七号看向陆司丞,他在他的眼里读到了坚定的信念。   陆司丞伸手抓了一只出来,塞到他的手上,那只老鼠立刻垂死挣扎的扑腾了起来。十七号果然如他自己所说,毫不犹豫的抽出匕首,一刀戳穿了老鼠的身体,殷红的血喷了他一手,他一使劲,就把那只已经死了的老鼠开膛破肚,露出了里面白花花的内脏。 第92章 来自地狱的淘汰4   “难道你就不怕这玩意儿?”   “我连死都不怕。”十七号手里捏着那只血肉模糊的老鼠尸体,冷声哼了哼。   “这点东西又算的上什么?”   “你是说,你不怕死?”陆司丞走到他面前,两个人的身高相仿,剧烈的眼神倏然碰撞在一起,发出刺啦刺啦的爆响。   “不怕死!”十七号端枪立正,目不斜视的站的挺拔,“既然当初选择了来参加特殊医疗小组,我就已经做好了随时随地为国捐躯的思想准备。”   “说得可真好听。”陆司丞不屑地笑了笑,接着一只手插在腰上,一只手从他掌心里捏起那只死老鼠的长尾巴,放在他们俩之间晃荡了两下,“我倒是真心希望你能把这句话永远的刻在你的脑子里,别怂。”   说完,他就把那只尸体扔在了地上,转身走回廊下阴影的地方。他透过墨镜看向站在另一边被夏枳扶着站在列队里的人,那张原本就白皙的脸被他这么一吓唬,更是透明无光了起来。   “我本人呢,其实并不希望你们死在我的驻训基地里,甚至不希望你们生一点的病。毕竟你们在生活中都是非常优秀的医生,会有很多人需要你们。只要你们好好地活着,就可以救更多人的生命。”   陆司丞双手背在身后,墨镜遮去了他大半张脸,“但是你们既然选择了来参加特种部队的选拔,那就要做好一切的准备,包括疾病,受伤,以及死亡。特种部队生存的环境,并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么高高在上。   作为医生的你们肯定比我要更加清楚食物的摄入对于人体机能的重要性!但是当你在野外作战的时候,不会有从天而降的空降物资,更不会干净卫生的熟食,只会是漫山遍野的活物。只有吃下去,才能继续战斗!因为敌人!是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的!”   他的语气铿锵有力,却仿佛一枚一枚的图钉,扎到每一个人的心上。   “既然不想吃饭,那就五公里越野准备。”陆司丞揉了揉手指,“超过时间的人也可以走人了。”   冉苒觉得眼前一黑,真是累到怀疑人生。   “还不快跑!等着我放狗追你们吗?!”罗见一吹哨子,冲着人群吼了一嗓子,所有人立刻乌泱泱的撒腿就往外跑。   才出了操场,冉苒就遇到了十七号。   “刚才真的是……谢谢你啊。”她拍了拍十七号的肩膀。   “客气。”   “所以,你是真的敢吃老鼠啊?”   “我以为你也敢。”十七号淡淡地瞥了眼瘦瘦的人,“毕竟能来这儿的女生,本来就不是正常人。”   冉苒一口老血就这么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咙里。   “我叫冉苒,你叫什么名字?”她不死心地追了上去。   十七号的身形其实和陆司丞很像,虽然没有陆司丞那么有肌肉感,但看上去还是平日里经常锻炼的样子。   闻言他稍稍侧过脸,夏末升起的日头照在人的身上,微微有些发烫,“傅年礼。”   “傅年礼,31岁,原A战区曦城总院外伤科医师,后进入A战区第七空降旅服役,今年是第三年。”罗见摊着手里的文件夹,把资料简要的念给一边的人听。   “拿过全国武术散打锦标赛个人项目的第二名。”   在陆司丞的望远镜里,冉苒和傅年礼一路都在并肩负重向前跑着,冉苒似乎一直歪着脑袋和他说着什么。   “还有腿脚功夫这么厉害的角儿?”隆斐噔噔噔的跑到罗见身边,拿过文件夹一看,忍不住啧啧出声道,“真想什么时候和他比一场。”   “等他能留到最后再说吧。”陆司丞端着望远镜,刚好看到傅年礼把冉苒身上背着的枪拿下来挂到自己的身上。   一帧浓浓战友情的画面跃然于眼前。   “这傅年礼可是这群人里资质拔尖的,如果他都留不下来,那证明了什么?”罗见也看见了陆司丞看到的画面,不由得揶揄到。   受训战士们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往回跑了,于是陆司丞放下望远镜,一声不吭的转身往作战指挥室里走。   跟着进来的人撞了撞他的胳膊肘,“吃醋了?”   “我?”陆司丞冷笑一声,端起茶杯咕嘟咕嘟的喝了两大口,解了喉咙里的火烧火燎,“猎豹是永远都不会和猫崽子计较的。”   “可是小姑娘一般都喜欢温顺可爱的小动物。”   “但问题是,我们的冉医生可不是平日里一般的小姑娘。”后面走进来的盛希接下罗见的话茬,“她可是能跟着猎豹头子一起出去捕食的母豹子。”   “她顶多也就算只路都走不稳的豹崽子。”话虽然这样讲,但陆司丞一向冷霜似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些回温。   ……   早上匆匆忙忙的吃过早饭,冉苒觉得自己这么下去没有被陆司丞折磨死,就先不知道哪天噎死在了食堂里。   今天早上的训练科目很简单,一群人被赶到泥塘里,十五公斤负重蹲起一百个后五百米障碍循环,如此反复五趟。   “鉴于我们里面还有两个至今都还没想退出的女兵。”罗见从一旁的弹药箱上拖出两个比较小一号的,“这里是十公斤的弹药箱,如果你们有人也想用这个重量的,我也可以满足这个愿望。”   结果当然是没有人想要举手,虽然他们每个人都很想。   他们来这里,赌上的只剩下男人的尊严。   头顶灼灼的烈日炙烤着泥塘里的每一个人,冉苒站在泥水里,身上还穿着厚重的装备,每一次将十公斤弹药箱举过头顶,哗啦啦的泥水就能立刻兜头而下,泼一脸湿。   她有些头晕。   “你没事吧?”身后突然有人撑了她一下,才没摔进泥塘里。   是傅年礼。   冉苒摇了摇头,用手肘把头盔往上推。   傅年礼在背后偷偷地用自己的弹药箱替她把手里的弹药箱往上举,“还有十五下,你要坚持住。”   咬紧牙关,冉苒都已经分不清脸上的是汗还是水了,她抬头朝陆司丞站着的那棵树下看去。他仍旧戴着漆黑的墨镜靠在树上,身上还穿着干净整洁地迷彩作训服,体面干爽的双手环胸看着在泥塘里面目全非,还要苦苦挣扎的他们。   是她。   他在等她吃不消退出。   她知道。   他心疼她在这里受苦。   她也知道。   她什么都知道。   站在岸边的陆司丞盯着冉苒的一举一动,自然也就把傅年礼在背后悄悄帮助她的事情看在了眼里。   “傅年礼的确是个好苗子,但是太仁慈。”罗见捋了捋自己的寸头。“过于心地善良的人,不好。”   “因为他们是医生。”陆司丞叼着草根,“不是战士。”   “可是他们必须也要成为战士,才能跟着我们上战场。”   陆司丞眯着眼睛,并没有回答。   五个来回结束之后,所有人都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从泥塘里手脚并用的爬出来,蔫头蔫脑的坐在一起,唯独只有傅年礼一个人直挺挺的站在他们之间。   “你不累吗?”罗见斜了眼那些堆在一块儿的人们,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满头大汗的傅年礼,“不休息一下?”   “报告!我很累。”   倒还是很诚实。   “你们有半个小时午休的时间,半个小时后操场集合。”罗见也不再搭理他,看了眼手腕上的表盘说到。   A组其他人都已经不知去向,但冉苒也无心再管他们了。   总不可能去埋炸弹了吧。   ……   其实有的时候,女生的第六感就是准的令人发指。   半小时后,所有人都全副武装的集中在了操场上。炎热的风吹着头顶上的军旗,猎猎作响。   “现在,你们还剩二十九个人,抽签分成两组进入丛林。”指了指手里的签筒,“能安然无恙的在三个小时内出来的人,就算你今天的训练科目结束,可以去休息了。”   签筒里只有红蓝两种花色,冉苒、夏枳、傅年礼抽在了同一组。   其余的十五个人都特别同情的看着他们十四个人这一组。   “和女兵在一起,不就等着被拖后腿吗?”   “他们淘汰了,我们的机会不就来了……”   “真是不知道该说是他们倒霉,还是我们幸运……”   悉悉索索的声音又爬了起来,听的人特别不舒服。   突然,他们之间有一个人一拳挥了过去,那个正低头和旁边人说着闲话的人立刻摔在了地上,捂着不可置信的脸看着打他的人。“三号你疯了!”   “我疯没疯不知道,我只知道你马上就要挨打了。”说完,三号就翻身骑在了那个倒在地上的人身上,一顿如雨点儿似的拳头砸在他的身上。   周围很快就有人上前拉架,可他真的像是魔怔了一般,红着眼一拳一拳的挥了过去,似乎想要趁此机会,把从昨天起就挤压在胸腔里的愤懑通通发泄了出来。   “你凭什么打老子!”两个人很快就被拉开,十九号吐出了嘴里的血沫子,恶狠狠地大声吼到。   三号被几个人牢牢地架住,但仍然蠢蠢欲动的想要揍人,“就凭你看不起你自己的战友!”   “她们俩本来就是拖后腿的废物!”   “你他妈还在给我胡说八道!”十九号又一次挣脱开了旁人冲了上去,和三号扭打到了一起。   看够了热闹的罗见举起手枪朝着天上扣下扳机。   所有人都静止了下来。   “既然这么有力气,那就把时间缩一缩吧。”他扫了一圈两个带着伤的人,“两个小时内没回来的人,出门左拐,恕不远送!” 第93章 来自地狱的淘汰5   冉苒他们这一组先带着简易地图出发,十分钟之后就看不见驻训基地了。   “你说盛希他们去哪里了?”夏枳跑在冉苒的身边,小声地问到,“早上训练的时候,我就没有看见他们。”   冉苒摇了摇头。   这个任务其实表面上看来非常的简单,全程不过五公里。但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些人才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   就在他们往前走着的时候,突然在他们的周围出现了剧烈且密集的枪声,子弹精准的在他们的脚边砸出一个又一个小弹坑。   “散开!”走在最前面的三号大喊到。于是所有人立刻作鸟兽散,四下逃窜开来。   夏枳和冉苒紧紧地凑在一块儿躲避着四面八方而来的子弹,‘砰!’一枚子弹贴着夏枳的手臂划了出去,巨大的震感让她跪到了地上。冉苒转过头就看见她身上的那件厚重的作训服当场就破了一块,殷红的血很快就渗了出来。   “他们居然敢用真弹!”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人群又一次乱了起来。   冉苒立刻把夏枳推到草丛背后,打开自己的背囊取出纱布和酒精。   “你快走,别管我……”子弹依旧没有停下,一颗一颗的砸在她们的周围,掀起一层一层的土灰。   夏枳推了推冉苒,可她却躲开了,低吼道,“你给我安静!我不会丢下你的!”   她低着头给夏枳迅速地包扎起伤口,头顶上忽然霾下一道阴影。   是三号。   他正端着枪挡在她们两个面前,侧头问到,“还要多久!”   “一分钟。”冉苒掏出剪刀麻利的剪短纱布。   不远处的盛希在瞄准镜里也看见了夏枳受伤的这一幕,眉头紧紧地攥成一团。突然,耳麦里传来陆司丞的声音,“把猎物往笼子里赶。”   “朱雀收到。”沉稳的答到,盛希毫不手软的开始了新一轮有计划的射击。   三号显然没料到他们又卷土重来,子弹仿佛长了翅膀一般,到处都是。他举着枪,很勉强的还击着,可还是小巫见大巫。   “我们走吧。”包扎结束,冉苒把夏枳从草地上扶了起来,三号转过头快速地查看了一番,点点头,走在了她们两个前面。   子弹仍然在头顶上飞窜着炸出无数的尘土,他们毫无目的的奔跑躲避着。跑了大约二十多分钟,他们闯出了丛林,跑到了地图上标示的湖边,身后的子弹也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冉苒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正好有风从平静无波的湖面上而来,吹着凉凉的风,仔细闻还能闻见花的香气。   “我们只要穿过了这片湖,再往前走一公里就能回到基地了。”傅年礼把地图摊开比划了一下,“但是这里……”   他转头和离他最近的三号对视了一眼。   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   “只剩下一公里了吗?”其中有一个人喊了一句,“那还不快走!留在这里被子弹打成筛子吗!”   其余人纷纷跟着他头也不回地往湖里跑,这个湖面看上去大概只有五十多米的宽度,武装泅渡大概只要几分钟就能上岸。   “你们等等!”   还没等傅年礼说完,突然就有人被猛地往水里一拽!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陆陆续续就开始不停地有人被拽到了水里!有人开始飞快地想要逃出这面看似平静的湖水!可是水底似乎藏了无数双手,开始把他们统统拖向湖底深处!他们尖叫着,怒吼着,却怎么都挣脱不开。   “我们往岸上绕过去!”傅年礼伸手拽住冉苒开始往另一边跑,夏枳立刻跟上,三号断后。   可是背后的子弹却噼里啪啦的打在他们的脚边,湖面不远处也接二连三的乍起爆炸声!巨大的水雾迷了眼睛,打在身上生疼!   “快走!”他们四个疯了一般往右边狂奔,子弹细密密的紧随其后,仿佛在捉弄他们一样,每一颗都精确的打在脚边,让他们的心脏被紧紧地攫住。   不知道跑了多久,他们三个终于绕过了巨大的湖面,抵达对岸。他们躲在树背后缓气时,透过稀疏的树杈,看见刚才来的岸边上挤了好多浑身湿透的人,垂头丧气的双手抱头蹲在岸上。而站在他们身边的,正是穿着同样湿漉漉的作训服的陆司丞和隆斐,拿着枪指着他们的脑袋。   三个小时前他们就已经来这里提前准备了,而陆司丞和隆斐更是没有带任何装备在水下潜伏了很长时间。   隔着将近五十多米的距离,冉苒仍然感受到了陆司丞身上的戾气。   另一边,陆司丞正等着隆斐清点人数。   他没有找到冉苒。   “十个。”隆斐小声地说到,“那四个人跑了。”   陆司丞抬起眼睛,并不想和这群已经被淘汰的人讲话。因为他看见了对岸的四个人,正偷偷摸摸的开始往山坡上走。   而傅年礼正紧紧地攥着冉苒的手。   “你们原路返回基地,然后打包滚蛋!”说完,他阴着一张脸,头也不回的往另一条路走,身后隆斐立刻跟上。   他们要赶到其他人之前再去堵一次。   “在回到基地之前,你们两个都要紧紧地跟着我们。”傅年礼举起枪,和三号一起把两个女生包围在中间。   他的话音未落,猝不及防的从树上跳下三道人影,冉苒旋即就感受到了其中一个人狠狠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把自己提了起来。   她费力地挣扎着,可是最后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被活活掐死的千钧一发之际,捏着她脖子的手忽然松开,她被用力地丢在了地上。新鲜的空气又一次灌进了她的肺部,呛得她剧烈咳嗽了好几声。   不远处的其他三个人已经和戴着面罩的不明人士扭打到了一起,冉苒靠在树干后面听见夏枳怒吼了一句盛希你丫王八蛋!   她这才反应过来,能在这里蹲点他们的,大概也只有A组那几个了。   “冉苒你快跑!”傅年礼趁着扭打的间隙转头冲冉苒大喊了一句,冉苒点头,敏捷的跳开了准备扑上来的人,奋力的往驻训基地的方向跑去。   突然,正和傅年礼打的热火朝天的陆司丞身上多出了一个小红点。   “举起手!抱头蹲下!”   是冉苒。   她姿势标准的端着枪,一步一步的朝这边走了过来,停在了安全距离之内。   隆斐眯着被三号打的有些乌青的眼睛,转头看了眼自家被瞄准的老大,又看了眼不出所料被夏枳按在地上暴揍的盛希。   大势已去啊。   “上一个拿枪指着我的人,你知道去哪里了吗?”陆司丞双手放在耳边,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向冉苒。   冉苒咽了咽口水,“我不想知道。”   “我也不想知道。”陆司丞慢慢地一边走一边摘下面罩,露出他那张英气的脸。   陡然间,他出其不意的冲到冉苒面前,手脚利落的卸了她的枪,并替换到了自己的手上。   紧接着他一个闪身就绕到了她的背后,一只手搂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持枪的手紧紧地顶着她的太阳穴。他凑在她的耳边轻声低语道,“因为他已经死了。”   冉苒闻到了熟悉的苦薄荷香气。   “那我们就来做第一个吧。”耳朵听见咔哒一声,躺在地上的盛希本能的想要掏出枪,却被三号先一步先发制人的用膝盖按住了他的手腕。他抬眼就看见三号正举着手枪从上至下的对着自己的脑袋,“放了我们,不然我就先打死他。”   “你知道自己开枪的后果吗?”陆司丞并没有松手,连脸色也没有变。   “你的战友不要了吗?我可是听说你今天为了她们两个,打了一架。”   “那就一起死好了。”三号冷冷地一笑。“我们不怕死。”   陆司丞挑了挑眉毛,“你叫什么。”   “白烨。”   “所以你到底是晚上还是白天?”靠着树干看热闹的隆斐不知道哪根神经没有搭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不找边际的话。   陆司丞一个眼刀飞了过去,他立刻闭上了胡说八道的嘴。   忽地,他感到腰部一阵刺疼,麻麻的感觉立刻顺着神经爬到了他的手腕上,他吃痛的松开了桎梏住冉苒的手,她一解放立刻爬到他们之间,怯生生的说道,“一枚浸泡了药的针。”   “你……”陆司丞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差点就忘记了冉苒是一名特别优秀的神经外科大夫。   “可以放我们走了吗?”她躲在傅年礼和白烨的身后,露出一个脑袋。“如果不是你,我用的可就不是这种了。”   他眉毛一凛,声音也低了下去,“那你不然还想对我用哪种?”   “我还有泡了其他致死药物的……”   陆司丞冷哼了一声,就算是默许了。于是他们四个人赶快逃离了这个鬼地方,往驻训基地跑去。   “老大你怎么能这么明目张胆的放水啊?”隆斐咂咂嘴,嗤笑到。   “你是没有被白烨揍够是不是!”陆司丞一巴掌挥了过去,被他堪堪躲过。   隆斐假装委屈的扑到盛希的肩膀上,“老大居然要谋杀我……”   “那你真是死得其所。”盛希推开他的脑袋,“你是泡在臭水沟里了吗?真的臭死了。”   陆司丞转过头,没有再搭理这两个吵嘴吵得热火朝天的人。从他这个高度刚好可以看见他们四个飞奔进基地大门的身影,他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   两个小时十七分钟。 第94章 来自地狱的淘汰6   第二组出发的人有些忐忑的等在基地里,他们刚才听见了此起彼伏的枪炮声,心里不断地泛毛。可是见到回来的人都表现出了有些吃惊的样子,显然谁没想到能回来的居然是这四个最不被看好的人。   尤其是那两个女兵,虽然身上都带着伤,但之后却再也没有人跟着一起回来了。   十五个人里只剩下他们四个。   “哼,就算这次被你们侥幸逃过,但是你们两个也不会次次都这么幸运。”十九号嘴角还带着被白烨打伤的裂口,一笑就疼。   “你们就不该在这个地方出现。”   白烨一个健步上前,伸手猛地拽上他的领子,“你给我道歉!”   “我就不!”十九号梗着脖子,一副‘有种你就打死我’的表情,直接让白烨又一次举起了拳头。“你跟她们是什么关系?我看也不是一个单位的吧?那你强出什么头!”   这回他的话还没说完,站在一旁的夏枳已经一巴掌盖到了他没受伤的那半张脸上。她淡淡地揉了揉手腕,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其实我们没什么关系,但就是看你不爽,觉得你欠揍而已。”   “你!”   “是都不打算出发了吗?”罗见浮夸的抬了抬手表看了一会儿,最后懒懒的问到,“我这里的时间可是早就开始计算了。”   于是一群人乱哄哄的跑走了。   “就等着被整死吧!”夏枳咽不下这口气的朝他们的背影大吼到。   罗见靠著作战指挥室门口的栏杆上,打量起下面的人,不由得感慨道,“真没想到你们两个居然没有被抓住。”   “抓住了。”冉苒丢下背囊,毫无形象的坐了上去。“他精心设计的全套,怎么可能轻易地被我们逃过。”   “那就是阎王放水了?”罗见环着胳膊,挑了挑眉。他也不相信居然有人能从陆司丞的手上逃脱。“美人计?”   “什么计对他都没用。”冉苒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细细的银针递了过去,“他还差点掐死我。”   原来是这个。   罗见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竟然没有任何味道。   “无毒,无味,无色。但是,可以在三十秒内导致中枢神经浅表层麻木。”冉苒把那枚针收进了针袋里,“他们都是有着非常丰富作战经验的战士,我不管现在怎么训练,都打不过他们,所以只能用这种古老的方式才跑得掉。”   罗见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当初首长们执意要组建特殊医疗小组,并且将他们编制进各个特战突击小组里。   这群医生的用途其实已经超越了救治伤员本身。   他们就是一把隐形的匕首。   杀人于无形。   突然,不远处的丛林里传来了密集的爆炸声和枪声。看来是第二组也已经遇到了A组的埋伏了。   “不知道他们这组能活着回来几个呢?”夏枳看着那个方向,忽然问到。   起风了,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   陆司丞带着‘战俘’们回来的时候,第二组的人也紧随其后的进了驻训基地的大门。   两个小时二十五分钟。   一共七个人。   “居然还有这么多个?”陆司丞的作训服还在滴着水,可一点也遮掩不了他身上不断散发出来的寒气。他环顾了一圈下面站着的挂了彩的人们,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但既然是游戏,就应该遵守游戏规则。”他瞥了眼另外一边蹲在地上垂头丧气的‘战俘’们,“收拾行李,回到原单位。”   冉苒听见了那些人里冒出了轻微的啜泣声。   浓浓地伤感蔓延在驻训基地的上空。   尘土飞扬的操场上,所有人皆是全副武装,军容肃穆。天地之间的光洋洋洒洒的照在他们满是泥土和汗水的脸上,没有人说话。   陆司丞背脊笔挺的站在台阶上,一一扫过面前这些人,他沉着嗓子,“立正。”   所有人立刻挺了挺后背,立正站好。   “这里,本来是一个优胜劣汰的地方。没有人有权利给任何人第二次机会。”陆司丞双手插在腰上,跨立站在他们面前,漂亮的眼睛里全是坚定,“因为在战场上,敌人是永远不会给你第二次杀死他的机会的。”   你只能一招毙命。   否则就是给了他杀死你的机会。   他的话说的很沉重,冉苒眯着眼又抬头看了眼在烈日下猎猎作响的军旗,鲜红刺目。   “没有被淘汰的人,”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如同一棵树,冷漠又笔直。“解散。”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   被折腾了整整两天,他们这群人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锐减到只剩下十一个人。洗过澡躺在床上发呆的冉苒突然有些感慨,这才不过两天的时间,就已经淘汰了将近三分之二的人数。   当真前途未卜啊。   “你说陆司丞怎么可以这么狠……”她翻了个身,面向着同样也是刚洗完澡就在发呆的夏枳问到。“真不知道他还有多少花样没使出来。”   夏枳仰面朝上,支楞着没受伤的那边胳膊,认真地回答道,“那他可能是真心想要你退出这个选拔吧。”   “在他眼里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他?他现在肯定默默地觉得你可是厉害死了呢。”夏枳翻了个白眼,“居然有胆子敢用针偷偷扎他,还敢用枪指着他。”   冉苒瘪了瘪嘴,“你说,这训练都这么辛苦了,那他们出任务的时候,肯定更危险。但是如果有我在,我就能第一时间救他。”   “我觉得罗见说得对。”夏枳侧过身,面向着冉苒,“正是因为陆司丞自己非常清楚每次出任务,去的都是什么样的地方,遇见什么样的敌人。所以,他才不希望你去冒险。苒苒,他是真的很爱你。”   我们都极力的想要保护对方,想要拼了命的在这样或者那样危险的时候,奋不顾身的站在你的身边。   突然,门被敲了敲。   夏枳的床正对着门和沿着走廊的窗户,她虽然没看清人,但还是贼贼的笑了起来。   “你在笑什么?”冉苒累的够呛,连转头都懒得了。   她高深莫测的冲冉苒挑了挑眉,麻利的从床上爬了起来,“那只可爱的小狼狗来了,我得去开门迎接他。”   冉苒转过头,就看见大敞的门外一脸乌青的盛希,和立刻拉下脸的夏枳。   “你来干嘛?”夏枳堵着门,面色不善道。   盛希手里提着医疗箱,“上药。”   “不用。”夏枳一动也不动。   “用。”   冉苒看戏似的盘腿坐在床上,朝盛希招了招手,“进来玩儿呀。”   “你放在古代那就是特殊职业的老板娘。”夏枳幽幽的转过脸。   就差个五颜六色的帕子了。   冉苒立刻乖觉的歪了歪脑袋,表示自己很无辜。   没想到盛希趁她不注意,挤开她就要往里走。   “你要干嘛!”夏枳这回连手都用上了,两只长胳膊一伸,挡在了门框中间。   “你的胳膊不疼了是吗?”盛希戳了戳她受伤的胳膊。   夏枳这边吃痛的倒吸了一口气,但是嘴上仍然倔强的不松口,“要你管?”   “要。”   “?”   坐在床上看热闹的冉苒突然觉得厚脸皮这回事是真的能传染,就是不知道他和陆司丞是谁传染给谁的。   这边她刚想到陆司丞,那边陆司丞就出现在了盛希的身边。   “你给我出来。”他也已经洗好了澡,浑身上下除了寸头还是湿漉漉的顶着水珠子之外,干爽的就像是夏天的风。   “你又来干什么?”夏枳这回直接连他也给拦了下来。   陆司丞斜眼给了盛希一个眼色,他立刻心领神会的拦腰把夏枳扛在了肩上,任凭她怎么挣扎也不松手的往房间里面走。   “你要我也进去把你扛出来吗?”陆司丞的声音沉沉的,像是深夜里的群山。“还是你自己出来?”   冉苒咽了咽口水,这两天给他吓的已经练出了应激反应,马上摇了摇头,跟只拨浪鼓似的,恨不得把脑袋摇下来。   “关门!”陆司丞走在前面,冉苒低着脑袋跟在后面吓得一机灵。转身关门的时候,盛希和夏枳仍然双手叉腰的互相瞪着对方。   留下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冉苒合上了门。   “你说他们两个会不会又打起来?”冉苒跟在陆司丞背后。   陆司丞突然转过身,冉苒没看路,直接一头撞到了他的胸膛上。   “干嘛忽然停下来!”冉苒捂着撞痛的地方,皱着眉头抬起脑袋。   “你还有心情关心别人?”陆司丞伸手用力地揉了揉她撞到的额头,“我听说白烨今天为你打架了?”   冉苒不知所以的嗯了一声,“十九号看不起我和夏枳,白烨就替我们出头了。”   “你是没男人了吗?”陆司丞稍稍使了劲儿,冉苒立刻吃痛的往后缩了一下。   下一秒,他大手从背后一捞,两个人一个转身就进了旁边的宿舍。   陆司丞嘭的一声把门关上,直接把她堵在了自己和门之间。“还要别的男人替你出头?”   冉苒稍稍抬起头,眼睛里全是他低头投下的阴影,“你让我吃老鼠来着的。”   “我也让你退出了不是吗?”陆司丞一只手撑着门板,一只手捏着她小巧圆润的下巴,“是你自己赖着不走的。” 第95章 来自地狱的淘汰7   “那你还把我从队列里拖出来,我都摔在地上了!”甩了甩脑袋,却没有甩开他的手。   陆司丞弯着眼睛,“摔疼了吗?”   “疼,胳膊疼,下巴疼,膝盖也疼。”黏黏糊糊的抱着他的腰,侧耳听着他强壮有力的心跳声,“但是我还是会努力地让自己活到最后,也能让你有朝一日可以放心的把后背交给我。”   山河可鉴。   “今天的野外逃生科目你表现的很好,有点特种兵该有的胆识了。”陆司丞双手抓着她的胳膊,弯腰平视着她,“但是你也要永远记住,战士,是不会胆怯战死沙场的这件事的。”   他不得不承认,那只住在冉苒内心深处的小怪兽,远比他预估的还要生命力顽强。   ……   之后的魔鬼训练仍然每天都充满硝烟味和十足的惊吓。参加淘汰的人数也在减少,几乎每一次的突破性训练都会有人放弃,最后被单位的车安静地接回去。   冉苒疲乏的仰面躺在泥塘里,泥水淹没了她大半张脸。她听着耳边已经习惯了的爆炸声,还有罗见拿着扩音器的喊叫声,轻轻地闭了闭眼。   这里是特种部队模拟外军的驻训基地。   传说中的人间地狱。   今天是他们入营的第二十天。   四百八十九个小时零七分钟。   每天睡觉的时间不超过四个小时。   武装越野和泅渡的次数平均每天十五公里以上。   而他们穿越过的障碍,翻滚过的卡车轮胎,扛起过的吨级圆木和弹药箱更是已经可以垒成一道牢不可破的堡垒。   陆司丞每天更是逼迫他们吃过各种各样奇怪的食物:带血的新鲜牛肉块,装在透明盒子里的活蚯蚓,从湖里抓来的鲜鱼,以及连毛都没拔干净的死麻雀。   他们变着花样的折磨着他们的心理和肉体。   冉苒甚至还被麻绳绑着双腿倒吊在半空中,被塞进了浸泡在湖水下的木笼子里,还被陆司丞无数次的掀翻在地上过。   她每一天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虽然一到休息的时间,陆司丞就会出现在她的宿舍外面。   但她的神经还是开始缓慢地剥离出一点点的裂痕,鲜血淋漓的带着致命的痛苦。   也许一开始选择来这里真的是因为他。   但后来慢慢地就不是了。   她跟他之间,一直都在赌着一口气。   看谁先受不了放弃。   而我要怎么和你解释你才能真正的明白,在我奋不顾身爱你的同时,恐惧也同样充满了我的每一根神经末梢。   “你就非得对她这么严格吗?其实,我觉得冉苒既有很强的专业技术,也有很强的军事能力。”罗见站在岸边看着在休息时间里冉苒都累的没有从泥塘里爬出来,“她是特别小组最需要的那种人。”   “她想要进特别医疗小组的原因,难道你不知道吗?”陆司丞戴着墨镜,周围黄沙阵阵掠过他干净地迷彩作训服,冷声道,“过于感情用事的人,不适合直面战争。”   “可是你也得承认,就是因为这样强大的感情基础,才让她熬过了这半个月。”罗见有些不赞同到。   陆司丞双手插在腰上,透过墨镜淡淡地看了眼躺在泥水里的人,声音悠远低沉,“往后的日子还很长,而我不能随时随地的保护她。”   只有比别人更强,更狠,才能在战场上活着走下来。   “今天下午两点宁唯就会到基地报到。”罗见不想再跟他这个倔强的臭小子掰扯,转移话题到。   宁唯,某空降师下辖团副团长,也是整个空降师里最年轻的团级干部。是陆司丞从高中到军校的竹马,比他还要早升到少校军衔。   “老大,你这是手上没花了,才把他叫来的吧?这也玩的也太狠了。”站在一旁监督继续训练的隆斐咂咂嘴,“海东青整人的手段我可是领教过。”   有一年对抗演习,隆斐被他各种调戏到现在还有心理阴影。别看他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但心黑的比陆司丞还过分。   传说中的笑面虎。   “他来干什么?”盛希也听见了,不由得侧头问到。   “下面这群人淘汰的速度我不是很满意。”陆司丞双手环在胸前,“猫抓老鼠一定很精彩。”   “那哪是什么猫啊……明明就是一只原始丛林里的狮子……”隆斐嘟嘟囔囔的腹诽到。   他也不由得在心里为下面这群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落入圈套的人们,偷偷地抹了把汗。   “模拟训练考验的不仅是这些医生的军事素质,更考验他们的心理建设。”罗见幽幽的说道,“一旦被俘,等待他们的会是无穷无尽的内心折磨。”   这也是在所有特种训练里,经常会出现的最后礼物。   ……   宁唯懒懒散散的出现在训练场上时,那群人正在穿越五百米障碍。   “你们这儿怎么还收女兵啊?”他双手揣在兜里,用胳膊肘碰了碰陆司丞的手臂,“这么点儿人了都没被淘汰,你陆少校放水了吧?”   “你小子是不是欠揍?”陆司丞冷冷地斜了他一眼。   “就没看上哪个?”一群人下饺子似的跳进泥塘里,宁唯揶揄到。   陆司丞这回直接掐上了他的脖子,却被他堪堪躲过。“再胡说八道我就揍你。”   两个人打闹着,宁唯突然惊呼道,“那不是我们师长的女儿吗?”   “哪个是你们师长的女儿?”一旁的罗见皱着眉头问到。   “就那个在泥潭里滚的啊。”宁唯连忙指了指泥塘里那群已经分不出你我的人们,“眼睛大大的,皮肤白白的,还凶的不得了的那个军医。我之前受伤去她们医院,还被她教训过呢。”   “我们这儿所有的女军医都符合你的形容词,你说的是哪个。”盛希翻了个白眼。   宁唯像是受不了这群脑子也是钢筋做的钢铁直男们了,“你们是不是忘了,我们师长叫冉、甫、明。”   “你是说冉苒啊?”罗见啊了一声。“她是空降师师长的女儿?”   “对啊,她的政审报告你们都没有在看的吗?”宁唯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陆司丞,“而且她的爷爷在退休之前,就是我们的军长,冉振东啊。你们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陆司丞突然暗下去的脸色告诉他,的确不知道。   “爷爷是中将,爸爸是少将,哥哥是上尉,自己也是上尉。”宁唯双手环胸,若有所思的说着。   A组其他人都纷纷用余光偷偷的瞄着自家老大冷冰冰的脸,大气不敢喘。   “你想说什么。”   “我只想说,我们这个特别小组还真是人才济济呢。”宁唯又露出了他一贯的不走心的笑。   “能不能进组还是一回事,不用高兴得太早。”陆司丞的情绪整个烂到了内心深处。   宁唯吸了吸鼻子,“只是她在洛城总院不是待得好好地吗?怎么跑来这儿受这份洋罪了?”   隆斐一个没憋住,笑出了声。   “不会是为了你们之中的谁吧?”宁唯向来是一只老狐狸,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又看见陆司丞差到极点的脸色,嘲笑道,“她不会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女孩子吧?”   “关你屁事。”   宁唯笑到肚子抽筋,“你小子……哈哈哈哈……也有今天……哈哈哈……当初在军校的时候……哈哈哈哈……被隔壁班的女生追……哈哈哈……的事情还……哈哈哈哈哈哈哈……还记得吗?”   那个女生的长相他们其实都已经忘记了,但是她把陆司丞堵的直接从厕所后窗翻出去的事情,宁唯每次见到他都要笑一次。   陆司丞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也没有让他停下越来越大声的笑。   “不如,下午组织一场信任射击吧?”宁唯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捂着不舒服的肚子提议。   “拒绝。”   “这就算是我这次来这里替你跑腿的酬劳了。”宁唯露出他的狐狸尾巴摇了摇。“不然我现在就回去了,我们团里的事情还多的很。”   于是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下午吃过午饭,七个人就被集合到了操场上。   “特种部队的特别突击小组执行的都是高危任务,人数少,危险大。战友就是你唯一可以托付生命的人,所以,信任很重要。”陆司丞扶了扶鼻梁上的墨镜,“是那种哪怕前方腥风血雨,我都敢把后背交给你的交情。”   冉苒眯了眼看着训练场尽头将近八米的垂直软梯,还有软梯对面靶场上五颜六色的气球,汗毛竖立。   “先给你们做个示范,睁大眼睛看清楚了。”陆司丞的眼神飘向盛希和隆斐,两个人立刻收到,撒开腿往软梯下跑去。   软梯由数个大小不一的轮胎、婴儿手臂粗细的攀登绳和多条横木组成,需要两个人合作才能完成。   盛希和隆斐有着出生入死的默契,所以很快就在对方的配合下迅速地爬到了顶端的平台上。他们迅速的扣上保险,动作敏捷的跨过高空多个断截平台,然后速降回地面。   隆斐小跑到距离射击点一百米的位置,捡起在那里的气球放在耳边。这边的盛希立刻举枪瞄准,隆斐耳边的气球随着子弹出膛,应声破裂。   “完成!”   动作干净利落。 第96章 来自地狱的淘汰8   只是冉苒从小到大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有些恐高。   大概是那回摘柿子落下的毛病。   于是所有人都呼啦啦的上前到罗见手上抽签去了,唯独她还站在原地揪着衣摆没动弹。   夏枳和傅年礼一组,白烨和四号,三十七号和八号。   最后就剩下她一个人落单了。   “我怕高……可不可以不参加这个……”她小小声的问道,“多跑几趟武装越野也行……”   “不可以。”靠在栏柱上的宁唯想都没想,就直接一口否决了冉苒这个提议,“但是可以让你在这些人里挑一个,怎么着胜率也比和其他学员搭档要来的高吧。”   这回冉苒算是认出了这个俯视自己的人,这下真的觉得他就在打击报复自己上次当着爸爸的面教训他的事情了。   冉苒见他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就知道自己无路可退了,抬头环顾了一圈站在台阶上的五个人,最后把求助的视线落在了相对好讲话的罗见身上。   这段时间她有好几次偷偷在宿舍楼后面哭鼻子都被他撞见,后来不知道他从哪儿拿了一整盒的棒棒糖塞给她,让她再坚持坚持,陆司丞就是她的了。   “那就判官去吧。”宁唯有些吃惊的看了眼冉苒,又看了下站在一边臭着脸的陆司丞,心里的小人儿都快笑晕过过去了。“好好保护女同志啊。”   罗见觉得靠近陆司丞的那半张脸已经要被灼热的视线给盯得烧起来了,他赶忙摆了摆手,“我站了一个上午很累。”   “那朱雀去一趟?”宁唯歪过头,盛希的脑袋立刻摇得跟被大风刮过似的,猛摇晃了几下,偷偷地指了指另一边,于是他又看向站在另一边的隆斐,“龙牙?”   “报告首长!我刚刚才从上面下来!还没喘过气呢!”隆斐急忙摆了摆手,缩到陆司丞身后,佯装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老大,你就辛苦一下,带带这位怕高的女同志吧,况且你比较有保护这位女同志的经验……”   陆司丞瞥了眼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默默地在心底翻了个白眼,算是答应了下来。盛希和隆斐凑在一块儿,满脸写着看好戏的揶揄,他撇了撇嘴,三步并作两步的跨到冉苒的身边。   “你刚才为什么选判官?”陆司丞站在她身边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问到。   冉苒正低头检查装备,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就啊了一声。   “为什么选他?”陆司丞不死心的又问了一遍。   “那我总不能选和你一起参加吧?”冉苒整理好所有的装备抬起头,斜了他一眼。   得到不想要的答案的陆司丞当下直接一步跨到她的面前,挡住了大半的阳光,低沉的语气里带着责怪,“为什么不能是我?”   冉苒歪着脑袋,不明白他要一直纠结这个。   “在你眼里,”陆司丞弯下腰,目光危险地眯了起来,“是我的军事素质不好吗?”   冉苒摇了摇头。   他很优秀,在雪狼的时候就很多次的看过他一马当先的轻松赢了别人。   “是我的身体条件不达标吗?”   冉苒又摇了摇头。   他的身体结实健壮的好像除了意外受伤之外,从不生病似的。   “那就是我这个人,不符合你的选择要求了。”陆司丞粗声粗气的问到。   他发誓,如果冉苒敢点头,他就把她的脑袋拧下来。   触及到他那双充满了情绪暗涌的目光,冉苒呼吸一窒,喉咙也不由得有些发干起来。他死死地盯着她,她也死死地回望着他。   “就是随便选的呀,哪儿来的为什么为什么的,你是蓝猫淘气三千问吗?”突然,她笑了出来,悄悄地凑了上去,“咦,难道是陆先生你吃醋了?”   “严肃点。”虽然周围的人都在专心致志的看着已经开始的训练,但是陆司丞的耳朵尖还是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   冉苒有些干裂的嘴唇嘟了起来,还偷偷的皱皱鼻子,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地做了个鬼脸,“我怕你带着我,会手,忙,脚,乱。”   “原来,你对自己就这么没信心?”   “不。”冉苒狡黠一笑,伸手戳了戳他厚厚地战术背心,“我是对你面对我这件事,没有信心,我怕你会自乱阵脚。”   她说的没错。   在遇见冉苒之前,陆司丞自认为自己对情绪的控制能力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   不论是面对穷凶极恶的对手,还是艰苦卓越的作战环境,他都能把那颗心稳稳地放在胸膛里。否则他也不会从一开始就在雪狼这个人才济济的地方被江泽一眼看中,选上狙击手,之后也更加不会成为特别突击小组的指挥官。   但想想自从他有了冉苒之后,他做出了许多出格的事情,也越来越容易被情绪左右。   这不什么好兆头。   他盯着冉苒看了很久,那张猫儿似的笑脸挠在他心上。他哼了哼,直起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另一边站的比较高的宁唯把两个人之间的小互动悉数收进了眼底。   他的神色有些难看。   “下一组就轮到我们了。”夏枳和傅年礼那边已经开始收拾枪支,正在准备折返。“你准备好没?”   冉苒心虚地点头,满脸写着虚弱无力。   看着八米多高的平台,她想说自己根本就准备不好。   陆司丞双手环胸的斜着眼看着她弱不禁风的委屈模样,又可怜又想笑。他用胳膊肘碰了碰冉苒的手臂,“你不然退出吧?退出了,就不用爬上去了。”   冉苒愤愤地抬起头瞪了他一眼,“我都快熬到头了,你叫我退出?”   “我从一开始就在劝你退出不是吗?”他伸手敲了敲她的头盔,“你这个脑子是不是都不记得我说的话?”   冉苒扶了扶被他敲歪的头盔,不甘不愿的嘟囔道,“听你的才是小狗嘞。”   “你说大声点儿。”陆司丞整暇以待的看着她。   “报告!不敢!”冉苒突然立正,大声说到。   所有人都往这儿看了过来。   “不敢什么?”宁唯凑热闹的走过来,挑着眉毛看了眼冉苒,“你们教官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什么叫又?”陆司丞束紧了手套,啪的一下粘好黏扣。   “要不要我替你报仇?”宁唯才不搭理他的冷视,热乎的凑了上去。   站在原地的冉苒心想:还不是你丫的出的这个馊主意,爬那么高是当自己猴子吗?买门票了吗?瞎激动什么。   但是表面上,她仍然保持着立正站好的标准军姿,目不斜视。“报告!不,需,要!”   “为什么不需要?”没想到宁唯根本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谁让陆司丞从认识起就不停地欺负他,就连冉苒上次在医院教训自己的事情,他可都一一记在心里呢。   不抓紧每一次整回来的机会,他就不叫宁唯了。“你是怕我打不过他吗?放心,论拳脚功夫,我还没有输给过阎王喔。”   “她现在是我的兵,要你瞎出什么头?”这回,陆司丞直接挡在了他们两个之间,“还玩不玩了?”   “玩儿呀。”宁唯瞥了眼被陆司丞结结实实地挡在身后的冉苒,在心里记下了一笔,这才放过他们两个。“开始吧。”   话音甫落,陆司丞和冉苒就一起奋力的往软梯下跑,双手抓着第一条攀登绳的时候,冉苒还是畏惧的咽了咽口水。   “我会在后面保护你,你只要尽管往上爬就是了。”陆司丞在后面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歪过头,就看见他那双盛满了阳光碎片的眼睛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有我在。”   于是她心一横,用力地往上一跃,紧紧地抓住了软绵绵的攀登绳,吃力地往上爬着。   她能感受到陆司丞在下面紧紧地托着她的军靴,使劲的把她往上推。到达第一个由七八个轮胎垂直组成的地方时,已经通过了三分之一的高度,冉苒猛地呼出一口气,她费力地踩着陆司丞的肩膀,在毫无保护措施下继续往上爬着,坚硬的军靴鞋底硌着陆司丞的肩膀,他却一声都不吭,努力地把她往上送。   到达最上方只能勉强站两个人的小平台时,冉苒才察觉自己的腿肚子都在不自觉地颤抖。   她根本不敢往下看,只能听见呼呼呼的风声从耳边刮过。   陆司丞很快也跟着她爬到了突出的小平台上,紧紧地贴着她的后背。鼓噪的心跳声混着熟悉的苦薄荷香气稍稍缓解了一点冉苒内心不断蒸腾的焦灼。   他手脚利索的给她穿上防护用具,轻声贴靠着她,低声说道,“面前的每一个平台之间的间距小于一米,所以你不要怕。而且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紧紧地抓住你。”   平台太小,冉苒没有办法转身逃跑,只能用力地深呼吸几次,攥紧了已经僵硬的十个手指头。   她轻轻往前一跳,落在了第二个平台上。   陆司丞紧接着她的脚步也跳了过来。“你做的很好。”   高处的风从远方吹来,冉苒不小心往下看了一眼,立刻腿软的想要跪下去。陆司丞眼疾手快的抓住她的脖领子,“站好。”   冉苒觉得自己快哭出来了。   这多像她的爱情啊,奋不顾身的燃烧着自己。她知道,他们之间的未来就会像是这场信任练习,充满了各种各样不可预知的危险,她需要冒着随时会摔死的风险,不断地克服,不断地向上攀爬。   只因为,她也知道,他永远会在她的身后,像一个无坚不摧的勇士,不顾一切的来救她。   他说过的,有我在,你别怕。   眼眶弥漫起雾气,冉苒的情绪开始有些崩溃。   陆司丞从背后双手抓住她的肩膀,“你不是说过,为了我刀山火海都敢去闯吗?”   冉苒捂着脸,可泪腺里还是不断地有液体滚了出来。   “你要放弃吗?放弃和我在一起同生共死的将来吗?”陆司丞说话的语气很轻,像是一朵羽毛,缓缓地摩擦过她的心脏。   同生共死。   多沉重的四个字。   “我不要。”   “不要什么。”   她狠狠地用胳膊抹了一把眼泪,“不要放弃。”   说完,她纵身一跃,歪歪斜斜的站在了第三块平台上,看的下面的人一阵心惊肉跳。   “加油!冉苒!”夏枳的声音随着风吹了上来。   冉苒看了眼面前还剩的七块平台,牙一咬,心想横竖都是死,于是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大喊了一声就径直往尽头冲了过去。   等她站到最后一块平台上转过头时,就看见陆司丞正站在刚才的位置上冲她笑。   他的笑容被阳光暖暖的包裹起来,金光灿灿的横扫了所有的阴霾。   “陆司丞!”   “嗯?”   “我爱你。”   他低头笑了,然后小跑跨到了她的面前,两个人的胸膛紧紧地贴在了一起,两颗鼓噪的心跳也融化在了夏日最后的温度里。   “我也是,小怪兽。” 第97章 来自地狱的淘汰9   从平台上速降的时候,是陆司丞先下去的,他站在下面替冉苒固定好了绳索,冉苒便义无返顾的头朝下滑了下去。在快要碰到地面的时候,陆司丞一把抓住了她。   接下来就是信任射击。   冉苒举着枪,从瞄准镜里看着那颗距离陆司丞的耳朵只有几公分的气球正被忽然吹起的大风刮的不停地摇晃,已经被揉的皱巴巴的心脏也跟着不安起来。   她开始有些吃不准自己菜到家的射击水平了。   “你是不会打中我的。”耳麦里传来陆司丞低沉的声音。“相信你自己。”   “可是……”   “开枪。”   “陆司丞……”冉苒举着枪的手都有些发颤,“我不敢……”   “如果现在是一个匪徒正在用枪顶着我的头,你是要眼睁睁地看着我被他弄死吗?”陆司丞的声音带着浓浓地安抚穿过电波安全抵达她的耳朵,“冉苒,我现在只有你,只有你能救我了。”   他说,我只有你。   只有你能救我了。   于是她深呼吸,再一次举枪瞄准那颗不断晃动飞舞的气球。   风还在呼呼地刮着。   瞄准校正,扣动扳机。‘啪。’那颗白色的气球应声破裂。   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在死亡面前,谁都会害怕。   陆司丞从对面跑过来的时候,冉苒已经收拾好了枪械,双手紧握着站在那里等他。他站在她面前,敲了敲她的头盔,眼底是浓的化不开的骄傲。“优秀。”   “谢谢夸奖。”她紧了紧手里的枪,两个人并肩往回走。   “十分三十一秒。”宁唯举着手表看了眼,“是这次训练里最好的成绩了。”   陆司丞站在台阶下,眯着眼,“你想说什么。”   “你最好的成绩是七分零五秒。”宁唯仿佛没看见他骤然冷下来的脸,反而笑嘻嘻地说道,“这项科目你的平均成绩是七分五十秒。”   “所以呢?”陆司丞双手插在腰上,挑了挑眉,挑衅似的看向不怀好意的他。“你想说什么?”   “所以。”宁唯也不管他,边说边径直走向站在一旁的冉苒。那张漂亮的脸瞬间就在她的眼前放大,“我说的没错吧,只要是和阎王一起搭档,那可要比和其他学员搭档更容易赢。时间对每一个上战场的战士来说,就等同于生命。”   于是,所有人都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就是因为她还不够优秀,所以才拖了他的后腿。   她甚至有可能会在未来战场上,间接害死他。   冉苒忽然觉得后脊梁格外僵硬。   “少在我这里胡说八道了。”陆司丞的余光感受到冉苒忽然低下去的气压,眉头一皱,面向所有人,神情严肃,“如果有一日,当你的战友因为受伤身陷囹圄,但你却还能逃出去时,你该怎么办?”   “作为医生,我会不顾一切的救好他。”离他最近的白烨率先开口回答。   “如果他伤的太严重,短时间内根本救不好了呢?”陆司丞咄咄逼人的立刻抛出下一个问题。   “那我就带着他一起走。”傅年礼幽幽的说到。“就算是拖,我也要把他拖回来。”   陆司丞的眼神冷冷地扫过他,“可是一旦带上他,你就失去了逃出来的可能性,而你们就会一起被俘,甚至还会一起死。即使是这样,你也要把他带回来吗?”   “那就一起死吧。”一直低着头的冉苒突然抬起头,看向陆司丞的大大眼睛里弥漫着汹涌的雾气。   “你不怕死?”宁唯断了她的话。   “我当然怕。”冉苒的双手在裤缝边上偷偷地握了起来,语气诚恳,“因为我是一名医务工作者,所以我比任何人都知道生命的宝贵。”   “那你知不知道作为一名女性,在战争中一旦被敌方俘虏,面对的将会是什么吗?”宁唯笑了起来,可笑意却不达冰冷的眼底。“你以为只是战死沙场那么简单吗?你错了!他们才不会这么轻易地让你死掉,而是会每天不停地折磨你,虐待你,蹂躏你,羞辱你,直到最后彻底瓦解你的心理防线,逼疯你。”   每一个字,他都咬重了发音。   “宁唯……”陆司丞微微地侧过头,低声警告。   收到了来自陆司丞眼神上的威胁,但宁唯根本没有想要停下来的意思,他直接走到冉苒的跟前,扯出一道残忍地笑容,直面着她,“因为死亡,本来就是人生中一件最容易做到的事情,一点也不值得畏惧。而活着,才是艰难。”   “宁唯!”陆司丞皱着眉头,看着他步步紧逼冉苒的模样。她低着脑袋,像是一只被压在石头下的小怪兽,在他强大的气场下节节败退。   “不管在任何场合,任何时间,面对任何人,都不要这么容易地就说出死这个字。因为你们不是普通人,而是战士!身为一名战士,你们活着就是为了战斗,为了维护祖国的荣誉和人民的安全,也为了捍卫你们内心深处的信仰。”宁唯直起身,脸上的笑容悉数收妥,“所以你们!要不惜一切代价的从战场上活着走下来!”   宁唯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如同千斤巨石,狠狠地砸在了所有人的心里。   风卷起黄沙,遮天蔽日的迷了眼。   曾经冉苒无数次的因为自己收治的病人经过漫长时间的治疗,最后却无药可医而躲在医院的天台上嚎啕大哭过。她也曾经抛弃现有的安逸生活,不顾一切的为了能和陆司丞在一起,选择进入雪狼,进入特殊医疗小组,选择了动荡不安的生命轨迹。   可是现在,她突就感受到了巨大的责任,沉沉的压在她的肩膀上。她仰起脸,那张迎风飘扬的军旗在黄沙漫天里显得格外耀眼。   我们都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军人,我们的生命从穿上军装的那一刻起,就将与国家和人民的尊严同在。   只要祖国需要,我将一往无前。   ……   宁唯的话深深地影响着冉苒,甚至是所剩不多的其他学员。于是晚上的食堂里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儿响动,整个驻训基地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下。   “你的兵这都是怎么了?”宁唯大喇喇的坐在桌子旁边,打量了一圈儿这群蔫头蔫脑的人。   陆司丞冷笑了一下,“你还有脸问?今天下午那番高谈阔论真是,不流两滴眼泪都对不起你。”   “我是不是说的太严肃了?”   “其实你准备很久了吧?”陆司丞大口的扒拉着米饭,嫌弃到。“在自己单位没机会说,跑我这儿来瞎叨叨。”   宁唯倒吸了一口气,啧啧道,“诶,你还记不记得大魔头当初在我们毕业的时候,送给我们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大魔头是宁唯和陆司丞在军校时期的教官,读书几年里,没见他笑过一次,他们两个也没少挨他的罚。   “最锋利地匕首永远都不需要温度。”   “看来你没忘。”宁唯夹了口肉塞进嘴里,“那你告诉我,冉苒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陆司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继续吃着自己的饭菜。   “你和她,是在谈恋爱吗?”   “你什么时候瞎的?这都看不出来吗?”   宁唯眉头一皱,心道事情不简单,“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怎么,我看上去很像那种玩玩就算的人渣吗?”   “我并不是反对你们两个在一起,你能谈恋爱当然是好事。”宁唯急了,“但是为什么是她?”   “为什么不能是她?”陆司丞气急反笑,“她怎么了?”   “她不是普通人,你也不是。你们的爱,”宁唯顿了顿,在心里飞快地找到一个最适合的词,缓缓地说出来,“最终,是会害死你们两个的。”   “危言耸听。”   “阿丞,你还记得茜茜吗?”宁唯的语气中满是疲惫。“那个眼睛大大的,很凶的白茜茜。”   陆司丞拿着筷子的手一顿。   他当然记得。   白茜茜是他们班里最优秀的女生,各个科目都名列前茅。最后毕业,哪怕是分配进了人才济济的部队里,她也依然是特别耀眼的一颗星星。   “如果当初,要不是感情用事,狐狸就不会死,她也不会……”说到这里,宁唯的嗓音被痛苦挤压的都有些变形了。“死的那么惨。”   狐狸,是他们两个在军校时期,同一个宿舍的男生,陆司丞还睡过他的上铺。   四年前。所有人都不知道白茜茜和狐狸是一对恋人,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所以那时候他们先后被派出去执行同一项卧底任务。   大概还有两天他们顺利地收网,可这时候狐狸却因为白茜茜在帮派堂会上被人怀疑而出声保护她,于是就被帮派的人敏锐的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结果帮派老大要处理他,白茜茜就悍然不顾的希望带着他逃出去。   只是在逃命的过程中,狐狸再一次为了保护她,替她挡下了子弹,彻底跑不掉了。但白茜茜却不愿意丢下爱人,于是两个人都被抓了回去。帮派的人没有马上处理了他们两个,而是当着狐狸的面,一次又一次的侮辱了白茜茜。   在这个狗血又冗长的故事最后,是狐狸活生生的被当众砍断了手和脚抛进了海里,而白茜茜也在帮派部队被一锅端了之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纵身跳进了身后的大海。   留给了所有目击者一道难以愈合的伤疤。   那年,狐狸二十八岁,白茜茜二十七。   他们两个没有葬礼,甚至没有骨灰。   “我看得出来,冉苒真的太爱你了,爱的都有些不要命了,否则也不会放弃洛城总院的好日子,来这种鬼地方受罪。”宁唯仰头灌下一大口水,“所以你现在也一样了,是吗?因为感情太甜蜜,都让你已经看不清现实的残酷了吗?”   字字诛心。   “还有十天,选拔就结束了。如果冉苒一旦通过了地狱月的考核,就会进入特殊医疗小组。”宁唯深吸一口气,稍稍平复了一下快要火山爆发的情绪,“也就是说你还有十天的时间,要么让她从驻训基地里滚蛋,要么让她从你的生命里滚蛋。” 第98章 来自地狱的淘汰10   那天晚上,陆司丞独自一个人坐在操场的双杆上,望着冉苒宿舍的方向抽了一个晚上的烟。   第二天正中午,所有人就从泥塘里被集合到了训练场。   冉苒站在队列里看着陆司丞那张被墨镜挡去一大半的脸,心底有些小雀跃在不断地冒着粉红色的泡泡。   只剩下最后九天,她就赢了。   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和他站在一起了。   “下午我们不训练。”   已经被训蒙了的人面面相觑,他们都做好了苦熬的准备,却被告知今天不训练?   “不过,从明天开始,我们将会有一场为期七天的野外生存训练,如果你们能活着回来,就算是通过了本次地狱月的选拔,进入到各个突击小组里任职。”   他的声音冷冷冰冰的不带一点感情,就像是夏日里的绵绵冰,从胃里一路冷到骨子深处。   “待会儿解散后每个人都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写遗书,如果你不幸阵亡,部队会将你所有物品以及这封遗书一起交给你们的亲人。”   “遗书?”   “有什么问题吗?”陆司丞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队列里有人不明就里的问道,“难道你们这次是要对我们使用真弹吗?”   陆司丞冷哼了一声,“你不会是到现在还在期望着,你的敌人将来会对你使用空包弹吧?”   “可我们这只是一次选拔,不是吗?”他仍旧不死心的反问,“你们是想要弄出人命才肯罢休吗?为什么总是说敌人敌人敌人的,我们终归是战友啊!并不是敌人!”   “二十五号。”陆司丞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怒气,“如果你害怕自己会死在野外生存训练里,那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我……”   已经到了这份上,谁都不会轻易的放弃的。不然,怎么对得起这一个月受到的磨难。   “我不写。”   “遗书代表着你已经做好了不回来的准备,”陆司丞的声音遥远又模糊,“就算这次用不上,还会有下次,再下次。”   也是对你最爱的人,最后的珍惜和安慰。   ……   冉苒坐在石桌旁咬着笔杆子发愣,她从来没有觉得死亡离她这么近,近的只剩这一张薄薄的纸张。   带着寒冷的风,从远处吹进了心口里。   冷的让人瑟瑟发抖。   嗨!亲爱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还有我最亲爱的莀莀。   如果你们看到了这封信,就说明我在某一个时刻,已经不得已的离开你们了。这次,我没能好好地活下来。   真的有点遗憾呢。   只是我不敢想象,当你们拿到这封信的时候,会是怎样的一个伤心欲绝。所以,真的很对不起。   对不起,是我的一意孤行让你们难过了。   在所有人的眼里,我都应该好好地呆在总院,做一个神经外科大夫。拿着稳定的收入,找一个稳定的对象,然后过着稳定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死的时候,都没能在你们的身边,只能让你们为我流干眼泪。   真的真的,很对不起你们。   对不起,以后就不能和你们一起变老啦。   对不起,没能活成你们希望的样子。   对不起,最终还是伤了你们的心。   没想到最后的最后,我还是没能好好地活着从战场上走下来,也没能保护好自己。   但是你们也不要伤心的太久太久啦,余生还是为我感到骄傲吧。毕竟身为一名军人,我至死都在履行自己在军旗下的誓言。   报效祖国,献身使命。   我真的很棒,对不对。   再见啦,以后的日子我就不参与啦,你们还是要好好的生活,我会在天上等着你们的,不过不要太早来啊,我不想让你们看见我哭得肿肿的眼睛。因为我希望在你们心里,我能是那个最最最漂亮的少女啊。   ——冉苒。   罗见吹集合哨的时候,冉苒哭得稀里哗啦的,一边擦眼泪一边端着枪往训练场跑。   “你写给谁了啊?”夏枳偷偷地碰了碰她的胳膊。   冉苒搓了搓鼻子,瓮声瓮气的回答道,“家里人啊,你呢。”   “我?”夏枳耸了耸肩,把那封洁白的信封在冉苒面前晃了晃,“没有家人,所以写给了爱人。”   “没有家人?”这还是冉苒第一次听夏枳提起她的家庭,连忙道歉,“对不起啊,我从来都没有听你说起过……”   “这有什么的,生死有命嘛。”夏枳笑了笑,并不是很介意,可爱的脸上也没有过多的悲伤。“前几年地震的时候,全家都在睡觉,所以就一起被埋在房子下面,一个都没有救出来。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弟弟。”   一个都没有救出来。   说的人云淡风轻,可冉苒的心像是被扎上了一根锐利的刺,呼吸都带着疼。她轻轻地拍了拍夏枳的肩膀,夏枳的眼圈立刻就红了一圈。   “你们俩怎么都哭了?”后面走上来的傅年礼把信交给了一旁等待的罗见,转头就看见这两个姑娘,一个眼眶红红的,一个眼眶肿肿的。他又瞄到冉苒手上的两封信,厚厚地叠在一起,吃惊地挑了挑眉,“你这是在里面装信了,还是在里面装钱了?”   “要你管!”冉苒挽着夏枳的胳膊,朝他做了个鬼脸,然后也把信封交给了罗见。   等所有人都交了信,呼噜噜的去洗澡吃饭了,罗见才回到作战指挥室里整了整所有人交上来的信,发现只有冉苒写了两封。   “这封是给你的。”罗见拎出一封干净整洁的信封放到陆司丞的面前。   他正坐在电脑前确认明天的训练,余光就瞄到洁白的信封被放到自己的手边,他不屑地把视线重新放回电脑屏幕上,“不看。”   “真的不看?”罗见坐在对面的桌子上,一脸贱笑。   “拿走。”   罗见大手一抬,虚晃了一下,“那我真的拿走了?”   没想到陆司丞啪的一声盖住了他压在信封上的手,“这是我的。”   “你不是不看吗?”罗见把手收了回去。   陆司丞哼了哼,“现在不看。”   “你呀,就是这么口是心非。”罗见真的忍不住在心里犯了一个白眼,“昨天宁唯跟你说什么了?让你能一晚上没回来?”   “没说什么。”陆司丞继续噼里啪啦的敲着键盘,修改着训练方案。   “撒谎。”罗见嘁道,“他是不是又跟你说什么扎心窝子的话了?不然你今天看见冉苒的时候,脸怎么又是臭的。”   陆司丞沉默了好一阵,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声音沉得如同深水。“他跟我说起了狐狸和白茜茜的事情。”   罗见其实和白茜茜并没有过任何的交集,只是在他们牺牲的那段时间里,陆司丞整个人都变得特别消极,甚至还冒出了想要退伍,转业回家的念头。那段时间,不管自己怎么骂他,他都整天丧里丧气的,于是自己就去打听了一下。   知道真相的时候,内心是挺震撼的。   “但不是每个人都会遇到这样的情况,这只是极少数会发生的意外。”罗见知道他又把自己和冉苒的事情套了进去,出声劝道,“我相信即使遇到了相同的问题,你都会处理的很好。同样的,你也要相信冉苒。你们是不会重蹈覆辙的。”   “可我不想让她冒一点儿风险。”陆司丞缓缓地吐出一口气,靠着软软的椅背向后仰下去,眼睛直愣愣的面对着房顶,“我不敢拿她的命去赌这个是意外还是必然。”   “我不知道你们的将来会是什么样子的,我只知道冉苒如果发现了你又冒出这种念头,一定会很伤心的,”罗见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看她的遗书吧,说不定你会打消这个该死的念头。”   说完,罗见就走出了作战指挥室。   陆司丞依然仰面朝上,双手捏在一块儿,余光瞄到了那封静静躺在桌子上的白色信笺。   那是冉苒的遗书。   给他的。   他的心里没来由得刮起一阵冷风,如果将来的某一天他也不在了,留下的那个人该承受多大的痛苦。   世间之大,我却再也无能为力了。   他伸出手,把信拿了过来。   给我最亲爱的陆先生:   没想到我给你写的第一封信,竟然会是我自己的遗书。想到这里就突然有点后悔,以前那么多的时间里,为什么都没能给你写很多很多的甜言蜜语。   很遗憾,让你看到了这个。   我在想,我牺牲的时候应该会离你很近吧,我们可能在出同一个任务。而你,大概也是最早知道我牺牲了的人,甚至你可能亲眼见证了我牺牲的那个瞬间。   那你之后替我报仇了吗?哈哈。   我想,你一定已经拼尽全力的想要救我。   我想,你一定已经不顾一切的跑向我了。   可是真的对不起,时间最终还是证明了,我没能像每一次答应你的那样,好好地保护自己不受伤。   我还是没能活下来。   所以你现在有在难过吗?陆先生。   我现在特别的难过。   只要一想到你会因为我哭得歇斯底里,只要一想到往后的余生,不论我再怎么努力,都再也参与不了你的生命,我就觉得像被铁丝网划烂了心一样,痛的不行。   其实在部队的这段日子,我过得都特别辛苦,有好几次差点都熬不过来。而且你总是劝我,不要为了你冒这么大的风险,不要为了你吃这么多无谓的苦,不要为了你这,不要为了你那。   你说,不值得。   可是陆先生,这一切一切的不值得都因为你,所以变得值得呀。好像只要见到你一面,再多的辛苦和委屈,都会变成气泡,咕嘟咕嘟喝到胃里去。   你也不要再难过啦,以后的日子我都不能和你一起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呀,不要受伤,不要逞强。如果将来还有遇到合适的女生,就不要老是冷着一张脸啦,因为你笑起来的样子特别好看呢。   好好地过完这辈子吧。   那我们,来生再见啊。   以后都将永远年轻漂亮的冉苒。   陆司丞捏着信纸的手有些微微颤抖,满满的情感承载在这一片有些可爱的字体上,竟然重的不得了。   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   仿佛他已经失去了他的冉苒。   深深地吐出一口带着疼痛的呼吸,陆司丞仰着头,用胳膊肘捂住发痛的眼睛,抵住了不断向上翻涌的眼泪。 第99章 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1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有亮起来,所有人就被紧急集合哨召集到了操场上。   已经快要到秋天了,驻扎在深山里的驻训基地已经开始有点冷了。陆司丞挺直着背脊站在巨大的探照灯下,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一圈底下众人,“从今天开始,你们将分被成两组进行为期七天的野外生存训练。待会儿,你们可以上来领取装备和干粮,在训练过程中如果想要选择退出,可以随时使用信号枪。”   凉风冷飕飕的顺着衣领缝隙刮进每个人的脖子里,冉苒立正站好在队列中有些打摆子。   今天是第八天,他们前途未卜。   不过最幸运的是,她这回的野外生存训练还是和傅年礼、白烨还有夏枳一组。他们拿到的任务是‘彻底剿灭’盘踞在B点处的小股犯罪团伙。   看到罗见递过来的抽签结果,陆司丞不由得眉毛一挑。   这四个人还真是阴魂不散的总凑在一块儿。   “祝你们好运。”临出发前,陆司丞深深地望了眼队列里的冉苒,她也发现了他,于是忍不住朝他偷偷地绽放出花一般的笑容,还故作姿态的挑了挑眉毛。   满脸挑衅。   他们将被蒙上眼罩,坐车被送往一百公里以外的原始丛林里。   “你说,他们最后能回来几个?”罗见站在他身边,顺着他目送车辆远去的目光,淡淡地问到。   陆司丞薄薄的唇瓣扯出了一个冷酷的笑容,锐利的眼神被垂下的眼睑遮去了大半锋芒,“最多六个。”   “那你现在是想要留下谁,最后一起带回雪狼?”   “不是谁都可以跟着我回雪狼的。”陆司丞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骄傲的晲了眼身后的罗见。   罗见听他这么说,拧着眉扬声喔道,“我还以为你会要求冉苒一定得跟着你呢。”   “她不跟着我,还想跟着谁?”陆司丞的心里突然冒出好几种不同的情绪,拥挤着往心底跑去,“她和夏枳本来就是我雪狼的兵。”   “那又怎么样?”罗见垂着眼盯着站在下层台阶的人,“文件上也没说非得回原单位,而且除了她们俩,也没有再是在特种部队服役的学员了。”   “我雪狼的兵,谁敢不要命的给我在背后瞎打主意?”陆司丞微笑,眼神里充满了轻狂且霸道,“是没挨过揍吗?”   “是是是,您是惹不起的小霸王。”罗见一副惹不起的样子,“那我们是不是现在也该出发了?霸王。”   在这场野外生存训练里,他们是猎手也是猎物。   他们也是。   ……   冉苒一行四个人被拉开眼罩的时候,都闻到了一股潮湿的霉味。   这里前不久刚刚下过一场雨,而驻训基地已经将近大半个月没有下过雨了。   “我们这算是被流放了吗?”夏枳紧了紧枪带,摊开手上仅画了这个区域的简要地图。“怕我们半路落跑?”   傅年礼沉稳地打断了她的自嘲,“现在我们一起确认调试通话频道,不论遇到什么,都尽可能地待在一块儿,不要走散了。”   白烨站在夏枳的身旁,一边调试着通话频道,一边听着傅年礼冷声硬调的嘱托,不由得扬了扬眉。直觉告诉他,这一次的野外生存训练需要完成的一定不是他们收到的任务这么简单。   说不定任务只是幌子,下面还有更大的坑。   尤其是在他们往任务地点奔袭的过程中,竟然连续两日什么都没有发生,平静地犹如暴风雨前的宁静。但这也让白烨更加笃定,这群教官肯定又在背后偷偷地憋着什么坏。   没想到,他们还没到B点,就先收到了陆司丞在公共频道里的呼叫。   “这里是阎王,收到请回答。”   “十七号收到,请讲。”傅年礼迅速回答。   原本还相互靠着对方坐在山洞里休息的几个人飞快地凑了过去。   “十七号,清点小组人数。”   “第一小组四人。”   “通知,野外生存训练取消,请立即带领小组返回驻地。”陆司丞的声音模模糊糊的透过电流传了过来。   傅年礼硬朗的眉毛一皱,“重复任务,野外生存训练取消,立即带领小组返回驻地。”   “阎王收到,通话结束。”   冉苒跪坐在地上,有些不解,“为什么这个时候中断训练?”   “也许是良心发现?”夏枳眯了眯眼。   整理着装备的白烨勾唇而笑,“这群人有良心?”   “总不能是突然发现我们实在菜过头了,现在一个都不要了吧?”夏枳幽幽的自嘲了一句。   “快走吧。”傅年礼从背后走了上来,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不管是什么结果,我们都得欣然接受不是吗?”   服从命令听指挥,是每个军人的基本要求。   返回驻地的的时候,已经是天黑了。   A组四人早已全副武装的站在作战指挥室门口等他们回来,脸上的神情更是难得的肃穆冷然。   “接上级任务,现有一伙外籍雇佣兵在十小时前非法的闯入了我国边境地区。目前人数不明,去向不明。”陆司丞冷峻的面容被高瓦数的聚光灯照的更加深邃,“因为驻训基地是距离边境最近的突击小组,所以上级派我们前往。”   阴森森的冷气迅速裹挟着巨大的压力席卷了整个驻训基地的上空,一切都像是被凝固了一般寂静无声。   陆司丞缓缓地瞥了眼风尘仆仆赶回来的九个人,“我打从你们来的第一天起,就断定了你们到最后注定无法被选上,所以这次我根本不想带上你们。但上级首长还是决定让你们跟着一起参与行动。”   低沉的语气如同一颗巨大的石头,狠狠地砸在了下面每个人的脑壳上。   “报告!”突然,有人举起了手。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我们……会死吗?”   “这是一次实战,对方都是作战经验非常丰富的外籍雇佣兵。你们可以选择退出,没有人会嘲笑你们的。”陆司丞阴沉着脸,心里稍微有了一些小失落。这个四十三号各项训练的成绩排名都很靠前,本来是他非常看好的一个学员,没想到此时此刻却意外的生出了退缩的心。他垂下眼冷哼,“毕竟命只有一次,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我……我……”四十三号咬着嘴唇踌躇了许久,最终还是默默地从队伍里站了出来,“我才二十八岁……我……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我最终还是没能有这个勇气和决心。   他低着脑袋,缓缓地伸出手撕下了臂章。   看着他一步一回头的离开了队伍,气氛陡然间变得更加沉闷的让人喘不上气。   “还没有人要退出的吗?”陆司丞板着脸,面色如寒霜。   冉苒看着陆司丞的目光太过复杂,虽然她选择来参加特殊医疗小组的选拔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和陆司丞一起外出执行任务,她甚至都写好了遗书。   但没想到,一切都快的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如果现在已经没有人想要退出了,那到时候就别给我犯浑。”他薄薄的嘴唇勾出一个讥讽的弧度,“在战场上,逃兵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只是这一次,再没人回答他。   “那我们一个小时之后出发。”陆司丞撂下最后一句话,所有人就立刻解散,自行整理装备。   冉苒正往宿舍走,她要重新整理她背包里的药品。可才走到二楼,突然就被人拽了一把,直接被扯进了一边的宿舍里。   是陆司丞。   没有开灯的宿舍里漆黑一片,只能靠着楼下训练场的探照灯,看清彼此的脸。   只是他站的笔直,除了没带枪,他身上的装备都没有卸下来。他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她也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我还要回去整理东西呢。”   陆司丞对上她的视线,一抬下巴,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里写满了和语气一样的深沉。“这次的任务,你确定要参加吗?”   “我不能参加吗?”冉苒忽而抬头看他,不解的问。   “你是这次受训的战士,当然可以参加。”陆司丞换了一个姿势,身体微微前倾,正对着探照灯的眼睛闪闪发光。   冉苒面上划过一丝不高兴,“那你还在这里问什么,难道你现在是在希望我做个逃兵吗?教官。”   “希望。”陆司丞面不改色的说。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冉苒眉头一皱,“你刚刚才说过,逃兵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如果是现在退出,就不算是逃兵。”他又往前探探,两个人身上的味道就和呼吸一起,被搅和在了一块儿。   “你想都别想……”   “即使退出了这次考核,你也依然可以留在大队的卫生队里继续服役。”   “想都别想……”   “这里本来就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陆司丞,我警告你,”冉苒红着眼睛吼道,“要么让我死在这儿,要么就别来烦我。我是不会退出的,你想都不要想……”   说完,冉苒转身就要去拉门,可门板却先一步被陆司丞死死地从背后按住。   过了好一会儿,冉苒转回身用手把他从自己的面前推开,一脸平静道,“那我就不参加好了。”   “你确定?”陆司丞有些措手不及。   “你看不起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冉苒低着脑袋,“反正不管我在你面前再怎么拼命,在你眼里我就都只是一棵住在塑料大棚里的花,不用风吹雨淋,碰一下就断了。”   说的坦荡。   “……”   冉苒从来没用这么疏远客气的语气和他说过话,陆司丞当场就觉得有点烦躁。“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他伸手想抓住她的肩膀,却意外的被她躲了过去。她抬起眼皮,平静无波的说,“我特别怕死,所以我一定会在任务里好好的保护自己。谢谢教官的关心。”   弯腰凑了上去,陆司丞看着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就打从心底里窜上一股无名火。“你叫我什么?”   “教官还有什么事吗?”   忽远忽近的态度让陆司丞有些咬牙切齿,他直接往前跨了一大步,扬手摁住了冉苒背后的门板,直接把人彻底堵在了自己和门之间。他满脸不悦的低着头,“到了任务地点,你给我牢牢地跟着老子,不然我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你拎过来。”   “好的,教官。”冉苒的腰背挺得笔直,没带任何护具的衣服在刚才的拉扯下有些松垮。   陆司丞闻言低头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伸手拨弄了一下她被汗水泡湿了的刘海。“你最好给我说到做到。”   冉苒格外乖巧的点点脑袋,“好的,教官。” 第100章 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2   听她这么一本正经的叫自己,陆司丞气的牙根疼,他从裤兜里摸出好几只口红大小的玩意儿,再次弯腰到她面前,“站好。”   “教官,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还玩口红?”冉苒嫌弃的往后躲了躲。   “躲什么?”陆司丞直接攀上她的后脖颈,一把扯到了自己的面前,“看清楚了,这是什么东西?你这张小白脸如果不抹点东西,万一在隐蔽的时候被太阳一照,就给人发现了,还指望你完成什么任务,光荣殉国吗?”   是伪装油彩。   和他们平时用的都不太一样,涂上去凉凉的。冉苒挑了挑眉毛,陆司丞柔声道,“这是我在国外受训的时候,教官特别送的,这个擦了不容易皮肤过敏。”   “你怎么知道我涂这玩意儿会过敏?”   前几天冉苒就因为伪装油彩过敏,痒的好几天没有休息好。但她始终没有吭声,该下泥塘下泥塘,该武装越野就武装越野,该泅渡就毫不犹豫的泡进水里。   “夏枳昨天特意过来和我说的。”   此时此刻两个人贴的很近,苦薄荷的香气绕在鼻尖,冉苒被他捏着下巴,于是就仰着脸看他在自己的脸上涂涂抹抹的。   他那张掷果潘安的脸近在咫尺,五官周正,眉宇间是掩盖不住的嚣张冷气,但只要仔细的看,仍然能看见以往的温柔。   冉苒的高度视线刚好落在他薄如匕首的嘴唇上。   他忽然无意识的舔了一下。   秀色可餐。   她立刻在心底里断定,他就是故意的。   “你又在看什么?”他低下眼睛,正好撞上她暗潮涌动的双眼。   冉苒踮起脚尖,攀着他的脖子亲了下去。   果然和想象的一样让人食指大动。   “你……”这边的陆司丞被吻的措手不及,冷冽的眼睛猛然睁大的后退了一小步。   “偷偷亲一下教官,总不会被送上军事法庭吧?”冉苒歪着头,一脸挑衅。   陆司丞嘴角一勾,一只手环到她的腰上,将人拉进自己的怀里,满脸坏笑道,“当然不会。”   冉苒突然有一种掉进狼窝的小绵羊自觉。出于动物的本能,她想要往后逃,却被面前的人牢牢地阻断了所有的退路。   他侧过头,贴上了被她咬住的嘴唇。   怀中的小姑娘正紧紧地闭着眼睛,睫毛一颤一颤的,状似小白兔,但在陆司丞的眼里却是一只实打实的兔子精,勾人心魄。   他的眼神渐渐深暗了下去,贴着她的嘴唇轻咬碾舐,表面平静的犹如老司机,可内心深处更像是踢到了一颗阔刀地雷的绊线,立刻就有无数的钢珠混着一点六公斤的C4塑性炸药同时在心脏上引爆一般,惊天动地。   “偷亲教官不用上军事法庭,可是教官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他稍稍离开了一些,饶有兴趣的盯着小姑娘红的像烂西红柿似的脸,带着坏笑低声凑在她的耳边,“我是不是早就警告过你不要有事没事瞎撩我?”   “警告无效。”冉苒环着他的腰,把脸贴上他宽厚的胸膛,“这次任务我会保护好我自己,你也一定要保护好你自己。我们都不要受伤,要平平安安的回来。”   “好。”   虔诚认真,如巍峨的远山。   ……   A组四个人带着八个学员连夜登上了直升机,赶往任务预定地点。   直升机的巨大风噪声在冉苒的耳边呼呼的刮着,像是刮过无数的刀子一样,听的人心发慌。陆司丞沉着冷静的分配着任务,冉苒抱着枪坐在他身边,盯着他坚毅的如同刀削过似的下颌骨,这才有了要和陆司丞一起上战场的真实感。   “六号、十七号和二十三号跟着我,负责指挥以及狙击任务;四十六号、五十八号跟着判官,负责断后以及爆破任务;三号、九号、十号跟着朱雀和龙牙,负责突击任务,明确?”陆司丞的低沉的声音在机舱里回荡了一遍。   所有人都默默地记下了自己的分组情况。   冉苒和傅年礼还有二十三号跟着陆司丞,夏枳和白烨跟着盛希和隆斐。   “你应该庆幸自己的腿脚功夫不是那么出众。”夏枳靠在她身旁耳语到,“不然你就要和你的陆先生擦肩而过了……”   冉苒歪过头,翻了一个白眼。   只是被夏枳这么一嘲笑,心里早已乱成一团的紧张感得到了一点点的纾解。   “这次的外籍雇佣兵身份暂不明确,但面对任何非法闯入我国境内的任何人,我们都有义务将其驱逐,如果必要,可以开枪射击。”合上地图,陆司丞往中间伸出了一只手,“祝我们好运。”   不断地有手相互叠上了彼此的手背,气氛肃然。   一个小时的飞行之后,他们一行人顺利地抵达边境地区上空,等到所有人都悄无声息的索降至树林里,冉苒是最后一个走的,直升机卷起的风汹涌的吹在她的脸上。   陆司丞低头给她确认了一遍锁扣,她立刻做好索降的准备姿势,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如果我们碰到危险,你一定要头也不回地逃跑,不用管我。”   冉苒抬头看着他,今晚的月光格外的接近,白晃晃的照在他的脸上,满是温柔缱绻。   “我是不会丢下你的。”说完,她猛地一蹬舱门边缘,速降进了茫茫夜色中,没能给陆司丞再说话的余地。   “这里是阎王,呼叫A组。”陆司丞整理好狙击小组,立刻按下耳麦联系罗见。   “判官收到。”   “朱雀收到。”   “龙牙收到。”   “各组清点人数,立即前往145地区。通话完毕。”   “重复任务,各组清点人数,前往145地区,通话结束。”   “通话结束。”   陆司丞转过头,“十七号殿后,你们一定要跟紧,明白?”   静默的点点脑袋,四个人立刻成战术队形向前移动。半路还遇到了盛希一行人。根据线人提供的线索表示,这群雇佣兵占据了边境地区的一个地势比较高的废弃寨子,所以他们要赶在天亮之前占领145地区,进行下一步的作战要求。   他们悉悉索索的往前走着,冉苒一直盯着前面的陆司丞,被树梢切割成不等分的月光照在他的后背上,镀上了一层若有似无的光。   莫名的安心。   “等……等一……下。”正当所有人都埋头赶路的时候,跟着盛希的十号突然停下了脚步。   陆司丞立刻回头询问。   “我……我好像……踩到什么了……”十号说话的声音都带上了颤抖。   冉苒的一颗心也立刻悬到了嗓子眼儿。   “我看看。”陆司丞立刻拨开了众人走了过来,站在十号的面前,蹲下身查看情况。   他踩到预埋在这里的地雷了。   陆司丞平静地说出了结果,可是所有人的后脊梁都不由得冷了一下。   “我来排雷,其他人注意警戒。”陆司丞一边说着,一边拔出军用匕首。   “那……那我该做什么?”十号咽了咽口水,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汗正在不断地往皮肤外面冒了出来。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陆司丞仰起头,“只是不要吓得尿裤子,淋我一脑袋就行。”   十号攥紧了自己的手指,根本一动都不敢动,生怕自己的行差踏错不仅会让自己没命,更会连累到整组人跟着一块儿陪葬。   他虽然已经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但他还不想死的这么窝囊啊!   陆司丞趴在地上扒拉开他脚下的泥土,露出了那颗被踩中的压缩型地雷。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十号额头上的汗顺着鼻尖滴在了陆司丞的手背上,他一边熟稔地拆着雷,一边哼道,“你不会是哭了吧?”   “没……没有。”十号回答的颤颤巍巍的,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陆司丞笑道,“习惯了就好,以后你还会踩到很多地雷的,总会有一颗是排不掉的触发式地雷。”   冉苒端着枪蹲在一边,听到他在那边一本正经的吓唬十号,就觉得有些好笑。   十号显然没有心情听他打趣,哭丧着一张脸,“我不想断一条腿回去……”   “为什么?”陆司丞有些好奇。   “我才刚刚谈恋爱,还想……还想娶那个姑娘……”十号这回是真的快哭了,“我如果缺条腿,她会不会嫌弃我?”   陆司丞诚恳地回答道,“肯定会。”   这下,十号整个人的肩膀都垮了下来,“那我不是要打一辈子光棍了吗?”   “那不就能更心无旁骛的为国尽忠了?”陆司丞拍拍手上的泥土,爬了起来。   “如果我缺了一条腿,部队还会要我吗?”十号的眼睛闪闪发光的,好像真的哭了一样。   “不要。”陆司丞从盛希的手上接过自己的狙击枪,“所以你的腿暂时保住了。”   十号的脑子显然是被他吓糊涂了,根本没转过弯儿来。   “傻子,”冉苒从后面走了上去,用力地推了他一把,“嘭!”   十号哇的一声,抱头跌到了地上,过了好一会儿没有预想中的疼痛,他才张开眼睛,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腿,还在。   “你居然吓我……”他立刻爬起来想要揍冉苒,却突然被陆司丞静止的动作生生拦了下来。   他侧耳听了一下,“有人来了。” 第101章 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3   这边陆司丞的话音还未落地,冉苒就觉得眼前突然伴随着一声爆炸,乍起一阵刺目的白光。强光导致她的眼睛瞬间致盲,紧接着一阵晕眩感就从脑海深处席卷而来。   有人在他们不注意的情况下,往他们之间投掷了一颗闪光震撼弹。   可还没等到光悉数散去,冉苒就先闻见了一股刺激性极高的甜气弥漫在空气中,她下意识的用胳膊挡住了自己的呼吸器官,迅速伏低。   “是高纯度乙醚!”不知道在哪里的傅年礼刚喊了一声,冉苒就觉得暴.露在空气中的脖子一痛,紧接而下的就陷入了深沉的黑暗里。   她在昏迷之前的最后想法就是,这下要完了。   黑暗中她看见自己正独自站在一座刚刚被战火洗礼过的城市街道旁,周围满是刺眼的弹孔和刺鼻的血腥味,所有的尸体都呈恐惧的姿势或蜷缩,或趴伏在一起。   她就那么站在街上,看着长街尽头的太阳一点一点的升起来,照亮了这座枯萎了的城市。她的心像是被狠狠地挖去了一块一样的疼,最后她受不了的蹲在地上,紧紧地攥着领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她的手上,捏着一封皱巴巴的信。   上面用钢笔朴茂工稳的写着:给冉苒。   那是陆司丞的遗书。   所有人都匆匆的走过她的身边,仿佛被罩上了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外面的声音变得浑浊且模糊。只有她一个人,蹲在玻璃罩子里,死死地抓着胸口的衣服,心痛的无法喘息。   这是她第二次梦见自己收到了陆司丞的遗书。   她是被摇晃醒的。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她先是看见了夏枳那张写满了焦急的脸在眼前突然放大,然后她环顾四周,发现她和夏枳、傅年礼还有白烨一块儿被关在了一间湿冷的房间里。   没有一扇窗户。   “你终于醒了,真的是要吓死我了。”夏枳把她扶了起来,让她能够靠在墙上顺气,“我都担心你是乙醚中毒了。”   对了,他们在树林里最后遭遇到了意外伏击,还有人朝他们释放出了大剂量的乙醚雾气,然后她就没有了知觉。   “我们这是在哪儿?”揉了揉酸痛到不行的四肢,冉苒都能猜到自己一路上是怎么被随意的拖来这儿的。   “我们现在都是俘虏,你说还能在哪里?”已经浑身是伤的傅年礼坐在另一边,冷冷地说到。   “那阎王他们呢?”   夏枳悄悄地指了指外面,低声说道,“已经被抓出去三四个小时了,之前还能听见惨叫声,现在……”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冉苒的一颗心被拽到了嗓子眼儿。   说话间,房间的大门被打开,刺眼的阳光照在眼皮上,一阵刺痛。   二十三号被打的浑身是血的扔到了他们的面前,紧接着就有一群荷枪实弹,蒙着面的男人大步走了进来,挡住了门外所有的光。   “都说中国的军人骨头都硬的很,那我还就偏要打断一根试试。”一个稍微有些瘦高的男人从人群背后走了进来,懒懒散散的拨弄着手腕上的佛珠,“把他们全都给老子拖出去。”   命令一下,不论他们再怎么挣扎也敌不过对方人高马大的外籍雇佣兵。于是八个人就被他们连拖带拽的拉到了门口的空地上,再猛地从背后一踹膝盖窝,所有人都被堵着嘴,应声跪了下去,扬起阵阵黄土。   被迫双手反剪,跪在他们身边的正是被打的皮开肉绽的A组。   还有一个被倒吊在了半空中,正被一下一下的浸进水里。   正是鼻青脸肿的陆司丞。   “说,是谁派你们来的,目的是什么。”瘦高个儿把白烨从地上拽了起来,直接按到了一张椅子上。   “我的祖国,派我来杀了你!”白烨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瘦高个儿也不恼,给站在旁边的人打了一个暗示,那个人立刻接通了电源,高伏数的电流飞快地淌过他的四肢百骸。   白烨发出的惨叫声让冉苒为之震动。   “说不说。”   “你就是个活在臭水沟里的垃圾!”白烨狠狠地抬起眼皮,嘲讽到,“但是如果你叫我一声爸爸,我就告诉你。”   又是一阵电流穿身而过。   白烨的眼睛瞪得血红,”爸爸我死都不会告诉你的!有种你就杀了我啊!这么迫不及待的想做孤儿吗?”   “我怎么可能会轻易的让你死呢?”瘦高个儿不疾不徐的笑道,“但是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人拿了一小袋的银针走到他的面前。那个人熟稔的拿起其中一枚狠狠地扎进了白烨右手的中指指甲盖缝隙里。   白烨额头的青筋都要暴裂开了。   “看你们的臂章和背囊里的装备,应该是军医吧?”瘦高个儿捻起其中一枚,“肯定都非常讲究卫生。”   说罢,他拿起旁边的一个装有透明液体的玻璃瓶,打开瓶塞毫不犹豫的往他的右手上倒了下去。   白烨控制不住的发出一声低吼。   是酒精。   冉苒隔着一定的距离都能闻见酒精的气味,想来浓度一定也很高。   “你还嘴硬吗?”瘦高个儿晃了晃手里的酒精,像是在欣赏珍宝一般,晶莹剔透。   “爸爸我的骨头可要比我的嘴还硬!”白烨抬起已经被汗湿了的脸,狠狠地朝他啐了口痰。   “你说,中国的军人是不是都这么不怕死?”瘦高个儿使了个眼色,手下随即领会,抬手又往白烨的另一只手指头的指甲盖缝隙里扎了下去。   剧烈的疼痛席卷而来。   “你不怕死吗?中国军人?”瘦高个儿不屑地靠在一旁的桌子边缘,斜睨着已经痛到浑身发抖的人。   “爸爸我今天就告诉你什么叫不怕死!!”白烨吼到。   每一枚针都伴随着高浓度酒精的侵蚀,痛苦攫住了他每一根神经。当最后一根针没入了他的手指头之后,瘦高个儿丧心病狂的把他的双手猛地按进盛满酒精的水缸里,两个身强力壮的雇佣兵更是死死地按住了他的双手。   “啊!”   终于,白烨在又一次发出猛烈地惨叫声之后,就彻底的痛晕了过去。   瘦高个儿了无兴致的让人把已经昏厥的白烨拖回了房间里,他百无聊赖的踱着步,盘玩着手里的佛珠,在这群人面前来来回回的走了好几遍。   “就军衔来看,你是这里的头儿?”陆司丞从水里被拽了出来,瘦高个儿扯着他的衣领,掸了掸他肩上的军衔,开口问到。   “关你屁事。”陆司丞勉强睁开有些发肿的眼睛,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我很钦佩你能训练出这几个不怕死的手下,作为指挥官的你,应该很骄傲吧?”瘦高个儿环顾了一圈挨了各种折磨的人,眼里竟然透露出了一些赞许。“至少到这种生死关头了,嘴巴还硬的像鞋子里的石头一样让人讨厌!”   “如果他们能杀了你,我会更为他们骄傲的!”陆司丞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男人,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可是如果我先让他们一个一个的死在你面前,你还会这么骄傲吗?”   “祖国和人民都会为他们骄傲!”   “那你就先为你的骄傲买单吧。”话音未落,他就举起手枪,瞄准,射击。   被反剪着双手跪在罗见旁边的隆斐当即侧倒了下去,血流成河。   “你这个王八蛋!”陆司丞的眼睛都红了,愤怒地爆出一连串的脏话后趁人不注意用力一荡,用额头撞开了他手里的枪。   “你不是很骄傲吗!少校!”瘦高个儿猛地用匕首抵住陆司丞的下巴,迫使他向后弯折着脖子看着自己,“说!你到底是谁!”   “老子是中国陆军特种部队!”   字正腔圆,掷地有声。   不等他说完,瘦高个儿就抽出了匕首抵在了他的脖子处,“再问你一遍,你是谁,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那老子就再告诉你一遍,老子是中国陆军特种部队,来这里就是为了干掉你!”   “说不说!”   “你耳朵是他妈聋了吗!”陆司丞不服输的梗着脖子,被勒到涨红的额头上爆出一道道的血管。   瘦高个儿朝地上吐了口痰,旋即扯出一个阴鸷的笑,寒光一闪,匕首狠狠地划过了陆司丞湿漉漉的作训服。   鲜血喷了彼此一脸,顷刻间染红了他身下的水缸。   看着眼前的一幕,冉苒忍不住往后猛地一缩,心立刻绞痛了起来。   “再硬骨头外面包的也不是钢筋铁甲嘛。”瘦高个儿显然不在意陆司丞惨白的脸,信步离开了水缸边。“换一个试试。”   站在他身边的副手把陆司丞放了下来,拽着他的领子甩到了他们跪着的人之间。   冉苒想要爬过去查看他的伤口。   “小姑娘醒了?”蒙着脸的瘦高个儿鹰眼一眯,发现了人群里的冉苒,立刻走到她的面前,弯腰捏起她脏兮兮的脸,用力地扯掉了她嘴里的破布,“不如就从你开始好了。”   冉苒立刻恐惧的睁大了眼睛,她全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都在抗拒着瘦高个儿的靠近,可是下巴却被他死死地捏在大手里。 第102章 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4   “说吧,你是谁,哪个单位,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瘦高个儿身上有一股清冽的气味,和面前这个狠戾乖张的人完全不符。   冉苒一声不吭的瞪着他,什么都不回答。   ‘啪!’她的脸挨了瘦高个儿十足力气的巴掌,口腔里立刻泛出血腥味。   瘦高个儿扯着她的头发,把她从地上拽到了自己的面前,“说,你是谁!哪个单位!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冉苒的膝盖无法着地,只能任由他死死地扯着自己的头发,痛的让她以为自己的头皮都快要和头盖骨剥离开了!   “这么倔强,是把自己当做刘胡兰了,还是当做江姐了?”瘦高个儿狠狠地把她扯到自己的面前,那股清冽的味道更重了,“我就还不信你不说了。”   说完,他轻轻地用匕首压住她拉到领口的拉锁,猛地往下一划,拉链就被拉到了最低。   “说吗?”   冉苒仍然不说话。   瘦高个儿也不着急,慢吞吞的用匕首挑开了她的作训服外套,露出了里面的迷彩T恤。   “你不说的话,我就这么一件,一件,一件的扒光你。”瘦高个儿的眼睛格外锐利,如同他手中的匕首一样犀利。   “无耻。”冉苒扯着有些沙哑的嗓子,愤愤的骂到。   “原来你会说话啊。”瘦高个儿眼睛眯了起来,抬起手上的匕首一挑,作训服应声落地。他上下打量了一遍手里的小姑娘,乱糟糟的头发下面,五官娟秀,被扎在裤腰带里的T恤一勾勒,身材更是显得凹凸有致。   他鬼使神差地用手一抹,沉声道,“我突然不想知道了。”   一旁的陆司丞见状终于忍不住了,他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你给老子放开她!有本事冲我来啊!”   瘦高个儿眼神一凛,“可是我对男人没兴趣。”   “那你就去死吧。”陆司丞的眼神里全是阴冷的戾气,他咬着牙一拳挥了过来。   可还没等他的拳落在瘦高个儿的脸上,温热的鲜血就喷了冉苒一脖子。   巨大的子弹射击声带着硝烟味扑鼻而来,她骇然的转过头睁大了眼睛,在这一刻世间的一切仿佛都被按下了慢速播放了一般,陆司丞迎着她的目光,缓缓地倒了下去,露出了后面那个还端着突击步枪的雇佣兵。   尘土飞扬。   冉苒甚至都忘记了尖叫。   她就这么怔怔的看着陆司丞的身下慢慢地淌出一大片粘稠猩红的液体,而他就这样静静地躺在了血泊中,好看的脸上溅满了鲜血。他侧着脑袋,面向着她,微微皱着眉头。   至死都不曾瞑目。   这就是他留给她的,最后一面。   突然,她的头剧烈地疼了起来,嗡嗡嗡蜂鸣声的响彻整个脑海。   她的陆司丞就在这样轻易地,死在了她的面前。   梦里的一切都成了真。   瘦高个儿挑了挑眉,轻轻地用匕首划破了她的领口。周围的战友们发出了呜呜呜的声音,疯狂挣扎到需要被好几个雇佣兵们大力的按下,才能制服。   可是唯独她仍然呆愣愣的歪着头,似乎还没有从巨大的冲击里缓过神来,就这么死死地盯着躺在地上已经没有生气的陆司丞。   内心一片惨白到毫无声响。   “真是没意思的女人。”瘦高个儿在冉苒的眼里看不见一点情绪,平静如死灰般了无生趣,于是大手一松,把她甩到了地上。   冉苒看着陆司丞,如同行尸走肉般一点一点的挪了过去,但是就在她快要触碰到她时,瘦高个儿突然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让手下把陆司丞拖走。   陆司丞从地上被人拽了起来,硬生生的拖离开原位,在地上拉出一道深红色的血痕。冉苒忽然像是着了魔一样,不顾一切的扑过去就想要阻止他们把陆司丞带走,却被另一位站在旁边的雇佣兵拦了下来。   “啊!!放开我!!放开我!让我过去!啊!!你别走!!别丢下我啊!!你们放我过去!!啊!!!不要把他带走!你们放开他!让我过去!”   她一边歇斯底里的哭喊着,一边疯狂地挣扎着想要推开挡在眼前的人,但是她一次又一次的往前冲,却一次又一次的被毫不留情推到地上。面前的人如一堵厚厚地围墙,冉苒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陆司丞被两个蒙面男人越拖越远,她的手心里满是被沙土摩擦破的血。   “告诉我,你想要什么?”瘦高个儿忽然走到她的身边。   冉苒像是得到了什么希望的救赎一般,仿佛不知道痛一样的用受伤的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裤脚,“让我看看他!求求你,让我看看他好不好!”   “好啊。”男人答应的非常爽快,“那你得告诉我,你是谁?”   “我是医生,我是医生!我可以看看他吗?”冉苒泣不成声,“求求你让我看看他!求你!求你让我看看他!”   她哭得肝颤寸断。   “那你是谁?你来自哪里?你和他来一起来到这里,又有什么目的?”男人的声音犹如地狱的魔鬼,带着芬芳的诱惑,一点一点蚕食着她的心。“说出来。”   “我不能说,我不能说,我不能说的……”冉苒痛苦地把脑袋垂在两臂之间使劲的摇晃着,“你就让我看一眼他,你就我看一眼……我求你了……我只想再看他一眼……”   “说出来啊,只要你回答完我的问题,我就让你过去看看他,我甚至可以把他还给你,让你们一起离开这里。”男人凑在冉苒的耳朵边,“而且你还是医生,说不定还能再救救他……他可能就不会死在这种荒郊野外了……”   “我……我……”   “你看看他,他就在那里,生死未卜的等着你去救他。你现在越犹豫,就越是在浪费他的生命。”他捏着她的脸,逼迫着让她转过去看着被两个人拖在地上的陆司丞,他的脚下是触目惊心的长血痕。   冉苒简直痛心欲绝。   “你还在想什么……他就快要死了……你看见了吗?他在流血……等到血流光了,你再想救他,都没用了。”瘦高个儿贴着她的耳朵,宛如一条毒蛇,正幽幽的散发着淬着剧毒的莹莹绿光。   冉苒的眼睛一刻都舍不得离开陆司丞的身影。   瘦高个儿挥了挥手,那两个抓着陆司丞手臂的雇佣兵立即又开始把人往远处拖去。冉苒的情绪再一次崩溃,她声嘶力竭的喊叫着,仿佛要把内心深处的心头血都呕出来一样。   “说啊,你是谁!你从哪儿来!为什么到这里!”瘦高个儿掰过她的脸,目光阴狠毒辣的仿佛就要将她拆吞入腹一样。   冉苒无力地跪在地上抓着他的捏着自己脸的双臂,绝望且空洞地摇着脑袋,无意识的囔囔自语道,“你这是不要我了吗……你不是说要保护我的吗……你不是答应我,要平安回来的吗……所以你是骗子吗……你是不是骗子……是不是……”   无名的山风从远处软软的吹来,却吹不干她满脸万念俱灰的泪痕。   在场的所有人都真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哀莫大于心死。   是我的余生早就已经写满了你的名字,可你却在中场的时候独自退出了这场关于时光的旅行。而我都还没有准备好过完那些没有你的人生,你就连招呼都不打,擅自不告而别,留我一个人不知道是该继续爱你,还是该继续怀念你。   原来世界真的这么大,大的转个眼就会走散。   而这一走散,就是漫长的一辈子。   “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就一枪打死你!”瘦高个儿终于按耐不住胸中熊熊燃烧的烦闷,举起手枪,使劲的抵在她的额头正中间。   “杀了我,”冉苒冷冷地抬起满是眼泪的双眸,死水一般的瞳仁里全是无所畏惧的嘲讽,“你就什么都得不到。”   男人显然是被激怒了,咔哒一声打开保险,“你以为我不敢吗?”   “有种你就杀了我。”冉苒缓缓地顶着黑洞洞的枪口从地上站了起来,双腿的擦伤让她感受到了锥心刺骨的疼。“不然,就该轮到你死了!”   冉苒的手猛地覆盖上他的腰窝,瘦高个儿猝不及防的感受到一阵刺痛从腰间传来。电光石火之间,冉苒一个流畅的动作之后,手枪就转移到了她的手上,她用手环绕着瘦高个儿的脖子,另一只手持枪抵在瘦高个儿的太阳穴上。   “小姑娘原来这么野吗?”瘦高个儿的眼神匆匆掠过一丝的讶异,但也只是一瞬间,就换回了玩世不恭的面具。“我喜欢。”   “闭嘴!立刻放了我们!不然我就开枪打死你!”使劲的把枪口往他太阳穴上顶,冉苒阴冷着脸说到。   “小姑娘,这把枪很容易走火的。”瘦高个儿挑了挑眉毛,“我劝你不要玩儿。”   “我数到三,你不放了我们,那就同归于尽好了!”冉苒掐着他脖子的手一用力,“一,二。”   “三。”瘦高个儿突然替她报了最后一个数,转眼之间枪又回到了他的手上。他笑眯眯地站在冉苒两步远的位置,拿着枪指着她,“我提醒过你,小姑娘不要玩这个,否则……”   边说着话,他边举起枪瞄准。在他停顿的一瞬间,冉苒感觉到有子弹擦着她的耳朵往后飞去,她惊慌失措的转过头,只看见罗见瞪大了眼睛,缓缓地倒了下去。   鲜血从他的胸口汩汩而出。   冉苒抱着头尖叫出声。   “我都告诉你了,这把枪很容易走火的。”落拓的学着电影里西部牛仔的样子,瘦高个儿吹了吹枪口,把它收进了枪袋子里。“记住了,他是被你的愚蠢,给害死的。” 第103章 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1   罗见被拖了下去,留下一大滩血水。而冉苒像是一只坏掉的木偶一般坐在地上,怔楞发呆。   他说,他们都是被她害死的。   “说到底,我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都还没遇到过哪个国家的特种部队居然能派两个女兵来出任务的。”瘦高个儿走到夏枳的面前蹲下身,捏着她的脸,“原来中国的特种部队,现在已经要依靠女人了吗?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他细细的端详着她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的样子,饶有兴趣的伸手就要解开她的裤腰。   盛希和傅年礼在一旁疯狂的挣扎着,眼睛都红了,粗粝的麻绳在手腕上磨出一道一道绯红的血痕。可是他们的反抗却遭受到了看管的雇佣兵们更加用力地制压,那些人连打带踹的在他们的身上制造出一个又一个新鲜的伤口。   就在这时,谁都没想到被甩在一旁的冉苒突然发了疯似的扑上来,狠绝的咬上瘦高个儿的手掌,死不撒口。   血腥味很快就充盈了她的口腔。   “你居然敢咬我!”瘦高个儿吃痛,爆出一连串的脏话,把冉苒甩飞出去老远,她的头磕到了一旁的石墩上,一阵头晕目眩。他捂着受伤的地方,红着眼睛走到她的面前,硬底的军靴猛地踩到她柔软的肚子上,“把他们全都扔进水牢里去!”   他们被悉数的扯了起来,连拖带拽的扔进浸泡在倒满了巨大冰块的湖水里的牢笼中。刺骨的水侵蚀着他们新鲜的伤口,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痛的,冉苒的牙齿不自主的咯咯作响。   瘦高个儿蹲在岸边,摸着下巴,突然灵光一闪,招呼了旁边的人来,“我记得仓库里还有好几麻袋的海盐,拿来招待我们这群客人倒是不错。”   说完,他贼贼的笑了起来。   很快,七八袋五十多斤的盐袋子被拖到了岸边,瘦高个儿拔出匕首,刺啦一下划开其中一袋,然后毫不犹豫的往水笼子里倒了进去!   白花花的盐粒子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混了盐的湖水浸润着每个人身上的伤口,简直痛不欲生!   看着下面的人狼狈不堪的模样,瘦高个儿哈哈大笑,“中国军人的骨头不是都很硬吗!那就给我泡软了再拖上来!”   话音未落,他周围的雇佣兵们就纷纷将盐袋子刮破,把盐倒了进去。   剧烈的疼痛蔓延在四肢百骸之间,仿佛连骨头缝里都沁满了浓盐一般,痛入骨髓!   瘦高个儿看着他们咬牙隐忍的模样,硬朗的眉毛一挑,拍拍手站了起来,从裤兜里掏出一张五星红旗的臂章。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们,“我非常的相信你们真的可以为了你们的国家和人民不惜一切,甚至可以毫不犹豫的付出性命。但你们现在落到这种生不如死的地步,你们的国家来救你们了吗?   没有!因为你们只有一个祖国,可是你们的祖国却有成千上万替它卖命的人!你们的勇气,什么狗屁都不算!”   说完,他把臂章扔进了水笼子里,“醒醒吧,年轻人们。你们的性命只有对你们自己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你再给老子胡说八道下去,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盛希特别激动。在冉苒看来,是陆司丞、罗见和隆斐相继被杀让他再也顾不上一切,他梗着脖子,满脸通红的破口大骂道,“你丫的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军人!你的国家该以有你这样的败类为耻!你的家人都知道你现在在干这些下三滥的勾当吗?你的母亲应该以有你这样的儿子感到羞愧!”   “把他拖上来。”瘦高个儿晲了一眼水里出言不逊的盛希,随即就有两个荷枪实弹的人把他从水牢里拖了出来。他湿漉漉的站在瘦高个儿面前,眼神凌厉的仿佛要把面前的人千刀万剐,瘦高个儿一拳挥到了他的脸上,“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年轻的上尉?”   “你的祖国,抛弃你了吧?”盛希露出一抹笑,“没本事的人才会干着偷鸡摸狗的破事。有种和我真枪实弹的干一场啊!”   不曾想,瘦高个儿居然飞快地抽出匕首,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如同鬼魅一般蹿到了被两个人架着站在原地的盛希的面前,狠恶的插进了他的胸膛。   冉苒站在水牢之下,从她这个角度根本看不清他行动的速度和匕首的深度,只能看见当瘦高个儿拔出匕首的那一刻,他的面具上喷薄而出的点点猩红。   他悠悠的擦着匕首上的血,缓缓地说着,“我只是想看看,在你变成鬼之后,会怎么不放过我。”   “混蛋!”傅年礼咬的咯咯作响的牙关里硬生生的挤出了两个字。“你们都是该下地狱的混蛋!!”   盛希被拖走了。   瘦高个儿缓缓地转过头,歪着脑袋看着已经被打的面目全非的傅年礼。   “把他也给我拖上来。”   水牢顶上的盖子再一次被打开,这回冉苒和夏枳还有二十三号、四十六号紧紧地抱着他的腿,不让人把他拖出去。没想到瘦高个儿这回也懒得再跟他们磨叽,直接拔出手枪,迅雷不及掩耳的朝水牢里就是几发子弹。   溅起的水花混着锋利地弹风让他们都被迫松开了手,傅年礼硬是被拖了上去。   还没等他站稳,瘦高个儿就一个飞踢,硬邦邦的军靴登时踹侧了傅年礼的脸,一道深红的血痕在满是伤的脸颊上依旧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在这里,落到了我的手上,到底是谁该下地狱?”瘦高个儿拎着他的衣领子,恶狠狠地问到。   “老子明白,今天我们怕是出不去这个鬼地方了,而且你这个怂货也不会放过老子。”傅年礼狠狠地朝地上吐出一口血唾沫,“但我就算死在这里,我的祖国也永远都会以我为荣,而你不一样,你活着,就是你们祖国,永远的耻辱!”   瘦高个儿怒极反笑,他拍手鼓掌,“说得真好,上尉。”   他飞快地朝被人左右架起来的傅年礼身上连出数拳,拳拳到肉,拳拳带风,狠戾的如同面对沙袋一样。直到最后,盛希被打到一口血吐了出来,他才堪堪停手,“你们到底是谁!上尉?”   傅年礼低垂着头,血丝从他的嘴角一点一滴的落在泥土里。阳光穿过树枝照在上面,金光璀璨。他囔囔自语道,“我们,终将是共和国的……的刀尖……也是……最……最后的……希望……”   又是一记猛拳打的他猛摆了一个趔趄,却硬是被人给架住,“还继续说下去吗?上尉!”   “忠诚于国……国家……忠诚于党……”   话没说完,他的肚子就又被凶猛的踹上了一脚,又是一口鲜血哇的一下吐了出来。   所有被关在水牢里的人,眼睁睁地目睹着眼前的一切,心都像是被搅烂的饺子馅儿似的稀碎,并伴有持续性阵痛。   “忠于祖国……忠于人民……”   他眯着早已被打肿的眼睛,摇摇晃晃的逼迫自己要站好。没想到,瘦高个儿一个凶狠的下勾拳直接将已经被打到神志不清的人揍趴在地。   “扔下去吧。”瘦高个儿像是终于打累了一样,揉了揉有些酸疼的手腕,大手一挥,不省人事的傅年礼就被随意的扔回了水牢中。   “我给你们一天的时间想清楚,如果再不说实话,就让你们统统下地狱!”   ……   山里的昼夜温差很高,一群人瑟瑟索索的抱在一起试图取暖,可是大量流失的体温折磨着他们的意志力。更糟糕的是,傅年礼半夜突然发起了高烧。   夏枳他们不断地搓揉着傅年礼的胳膊,可是他却始终昏迷不醒。   “你们说……我们会不会真的死在这里?”突然,缩在一旁的五十八号开口问到,他颤抖的声音在黑夜中显得格外刺耳。   “不许乱说!”二十三号低吼了一句。   “可是……”五十八号抽噎道,“教官们都死了……我们又有什么本事活着……活着出去呢……”   陆司丞的死再一次刺痛了冉苒已经濒临崩溃的心脏,她一边用力的替傅年礼搓揉着手臂,一边冷冷地说道,“你怕死就不该来这里。”   “假如我妈妈知道了我现在是这个样子的话,一定特别的伤心吧?”十号默默地跟上了话题,“如果我真的死了,她是不是就可以收到我的遗书了?我都还来不及告诉她,我来这里参加选拔了……”   “别说这么丧气的话!”夏枳的眼睛通红,“这还没到最后一刻呢,你就要认怂了吗!”   “难道我们还能有什么别的出路吗?!”五十八号的精神世界彻底瓦解,他声嘶力竭的喊道,“现在就连教官都被他们杀了,我们还有希望活着出去吗!”   他的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不远处唯一一个亮着灯的三层小楼里,正有人拿着望远镜看着他们这个方向,并且还在监听着他们的对话。   “老大,你说他们不会还等不到明天,就集体叛变了吧?”盛希把腿翘在木桌上,仰着头让隆斐在自己的脸上揉鸡蛋,“还是我们今天的戏演过了?”   “叛变?”已经换上了一件干净外套的陆司丞面色冷肃的坐在靠背椅上,盯着电脑屏幕上的高清监控里的一举一动。“那就都给老子滚蛋。”   “还有,今天你丫打的也太认真了吧?”隆斐一边给盛希揉脸,一边斜了眼坐在房间另一头的宁唯,“这脸没个十天半个月也消不下去啊。”   “谁让你们不按照剧本演来着?”宁唯贴着特效化妆的皮肤,有些不舒服的挠了挠脸,“我刚刚去卫生间洗手的时候,一抬头都被镜子里这张陌生的脸给吓了一跳。这个精神损失费就当揍你们的补贴了,不用谢我。”   “空包弹打在身上也是很痛的好不好!”从外面走近来的罗见一巴掌呼到宁唯的后脑勺上。   “至少这个血包还替你们挡了一下不是。”宁唯捡起被他们扔在一旁的空血包,“这糖浆做的有够逼真的。”   “做的不逼真的话,骗的了这些常年拿手术刀的医生吗?”陆司丞不屑地嗤了一声,“你不要太小瞧我训练出来的兵。”   “我可不敢小瞧,今天冉苒差点就把我勒死了。”宁唯咬牙切齿的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她还真是爱你啊……”   “你应该庆幸她今天带在身上的针只有一点点的麻醉剂成分。”盛希挑了挑眉毛,“而且别说是你了,就连上回老大也被她扎过一次……”   “那你们老大难道就没报复回来?比如……嘿嘿嘿……”   陆司丞冷冷地扫了一眼面前这几个看热闹的家伙们。   盛希立刻改变了口风,“你今天这么对待冉苒,又是哭又是喊,摔来摔去,还摸来摸去的,才要小心我们老大什么时候报复回来吧?”   “我什么时候对她摸来摸去了?!”宁唯大呼冤枉。   “你脱她的衣服还不算?”陆司丞抬起眼,“如果你还敢再想别的,我可能就要先把你的头给拧下来了吧。”   “讲点道理好不好!”宁唯扑了过去,掐着他的脖子喊道,“来之前不也是你让我逼真,逼真,逼真的!我这都是被逼无奈的!演假了,他们才不信好不好!”   “嗯,的确是我说的。”陆司丞反手握住他的两只手腕,“但这也不妨碍我现在想要把你的头拧下来这件事。”   “陆司丞你真的太没良心了吧!”   宁唯爆出一串脏话。   …… 第104章 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2   第二天天光大亮,冉苒冻得有些迷糊时,水牢的盖子突然被打开,他们一群人又被一个一个的拖到了岸上。   宁唯搓了搓鼻子,看着一个个面如白纸,有气无力的人,冷笑着用匕首挑起五十三号的下巴,“昨晚睡得好吗?”   没有人再有力气反抗了。   傅年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但仍然特别虚弱的冷笑了一声,“关你屁事。”   “哟,还有力气骂人?说明昨晚睡得很好嘛。”宁唯也不恼,笑嘻嘻地一脚踹在了五十三号的肚子上,站了起来,傲然睥睨着被摔在地上的众人,“我说过,给你们一天的时间想清楚,现在我后悔了。”   他朝后面的人使了个眼色,立刻就有人上前把他们拖到了空地上。那里已经悬着一个人了,正是昨天被扎到晕厥过去的白烨。   “他可是从昨天晚上起,就被吊在这里了,你们也想试试吗?”宁唯用匕首指了指已经清醒了的白烨。   没有人回答。   于是他冷冷地晲了眼,后面的手下当即把男的全都双手朝上的悬空吊了起来,女的双手剪在背后,被按在了两张木椅上。   “说!你们的姓名!单位!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宁唯站在场地中间,环视了一圈。   依旧没人说话。   于是他拿起一条饱蘸了辣椒油的鞭子,狠狠地抽在了四十六号身上,鞭子裹挟着高浓度的辣椒油,精准的叠加在他原有的伤口上,火辣辣的疼迅速地蔓延开。   他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回荡在每个人的耳朵里。   “说!你们的姓名!单位!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啪’这回鞭子实打实的抽到了五十八号的身上,痛的他发出尖厉的嘶吼。   “不说是吗?”宁唯活动了一下手腕,“都把自己当英雄了是不是!”   接二连三的鞭子如同夹着刀子的雨点儿落在了每个人的身上,仿佛是扒皮抽筋的痛也不过如此了。   “好……真是好样儿的一个个。”宁唯不疾不徐的走到他们的身边,“把人给我放下来,女的,拖进房间里。”   冉苒和夏枳很快就被推进了一间只有一点光亮的房子里,里面堆满了草垛。   “你知道,对于一个女性,最恐怖的折磨方式是什么吗?”宁唯坐在椅子上,懒洋洋的问到。   “你们一定已经猜到了吧?尤其是像你们这样的贞洁烈女,会不会是一种别样的刺激体验呢?”他也不介意她们的不理会,自顾自的说着,“我这里一共四十五个手下,他们也很久没开荤了……”   “畜生!”冉苒破口大骂。   “骂的好!我们就是畜生,不如就来做一些畜生应该做的事情吧!”宁唯走上前,刺啦一下撕开了她的衣服,露出被紧身背心包裹着的光洁的身体。   “滚开!你这个畜生!”   “你说,意外和明天到底哪个会先来呢?”宁唯凑近冉苒,掰起她的脸,“昨天死的那个少校,是你的爱人吧?你看,你们出生入死为了什么?祖国的和平吗?可是你现在连最爱的人都保护不了,谈什么保家卫国?你的祖国会感谢你的牺牲吗?   就算今天我把你放了,你一辈子都将会活在这个痛苦阴影里。因为你每一次做梦,都会梦见你的爱人,就这样活生生的死在了你的面前。他血流成河,而你却无能为力!   连最后一眼都没能见到!你是一个医生!你救了全世界又能怎样?你到底是没能救活他!而且还没能替他报仇雪恨!”   他打开了绑着冉苒的麻绳,但他的每一句话都扎在了冉苒的心口,她看向他的眼神是那么复杂,充满了恨意,充满了痛不欲生,充满了——   无力地绝望。   “你没必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说到底那个少校如果不是为了冲上来保护你的话,他可能就不会死,甚至有可能会等到援兵,会逃出去的。”宁唯残忍的又一次揭开了她的伤疤,“可是因为你,他死了,他所热爱的祖国,所热爱的生活,所热爱的一切,现在都没了。就是因为你!因为你!拖累了他!”   “你胡说八道!”一旁的夏枳感受到了冉苒渐渐弱下去的求生欲,开口骂道,“闭上你的狗嘴!闭上!”   宁唯冷冷一笑,扯出一个暴虐的弧度,“像你们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我怎么忍心伤害你们呢?留下来啊,留下来就能活。”   他招了招手,有人走上前,开始一点一点的解开夏枳的衣服,露出光裸的肩头。夏枳癫狂的尖叫着,躲闪着,可是耐不住男人的力气要比她大许多倍,她只能看着自己的城池尽数失守。   她被人割开了绳索,从椅子上拽了起来,随意地扔到了草垛上,她一边哭喊着一边用力地挣扎,眼里写满了恐惧,那扬起的尘土也一点点遮住了冉苒的眼睛。   傅年礼和白烨他们也听见了里面撕心裂肺的喊叫,身为男人他们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们静静地看了眼对方,彼此立刻心领神会。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的机会了。   “我说!”坐在一旁的冉苒突然喊道,“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宁唯颇有兴趣的让人停了下来,夏枳着魔了一般缩到草垛的角落,离开那个男人的禁锢,没想到那人一把把她又拖到了自己的身下,死死地压住。   “说吧,你的姓名,单位,来这里的目的……”宁唯凑了过去,湿润的眼睛里暗的不见一丁点光亮。   冉苒瞥了眼被按在草垛上的夏枳,她正好也看向了自己。   “冉苒,中国陆军特种部队,来这里……”冉苒深吸一口气,贴上了宁唯的耳朵,“和你同归于尽!”   话音未落,她猛地咬上了宁唯的耳朵,另一只手迅速地将他反剪到身后,从地上捡起的匕首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肩胛!   另一边的夏枳在她行动的同时,也使出了最后的力气飞脚踹开了趴在自己的人,那人当场捂着吃痛的地方滚到一旁,痛苦不堪。   外面也吵吵闹闹了起来,傅年礼和白烨在听见里面的声音时,也迅速行动,尘土飞扬。   “去死吧!”夏枳的嘴角全是血,她捡起摔落在地上的枪,猛地把后背受伤的宁唯推了出去。黑洞洞的枪口,直直的指着他,这回她们再也没有给宁唯时间,瞄准,扣动扳机。   悄无声息。   一旁的冉苒也慌了,她连忙把枪从夏枳的手里抢了过来。   可是那把手枪,依旧安安静静地没有一点响动。   “小姑娘还太嫩了一点!”宁唯大笑,“我还会允许你第二次用枪指着我吗!”   说时迟那时快,冉苒不要命的拿着匕首就冲了上去,场面一度混乱了起来。傅年礼眼疾手快的抢过另一个雇佣兵手里的枪,试图扫射,可不论他怎么扣动扳机,枪里都没有一点反应。   所有人都红了眼,拼着鱼死网破的心情搅浑在尘土里。   “喂……”冉苒的匕首再一次划破了宁唯的衣服,刺痛让他皱起了眉头。他一脚踢到了她的手腕上,匕首应声落地,他飞快地绕到了她的身后,从背后掐住了她的脖子。   结果没想到,冉苒毫不顾忌的咬上了他的手臂。   “你是属狗的啊!”宁唯今天已经连续两次被她咬了,怒火蹭的一下就冒了上来,他猛地把冉苒摔到了地上。“我是宁唯啊!”   他转过身,开始动手撕面具,可是他身后的冉苒红着眼睛跐溜一下爬了起来,无所畏惧的又一次冲了上去,从背后跳到了宁唯的身上,紧紧地箍住他的脖颈,张嘴就往他脖子的动脉位置咬了下去。   “丫的!陆司丞!快点出来!老子快要被冉苒咬死了!”宁唯痛的想要把冉苒从自己的身上甩下去,可是冉苒却死活不松口,像是听不见一样,发狠的咬着他的脖子。   甚至,都尝到了铁锈味。   黄沙漫天里走出了几个穿着迷彩服的人,他们的手臂上都工工整整的贴着臂章和国旗。于是打的正热火朝天的人们看见他们几个,都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冉苒……”陆司丞走到他们两个面前,握住了冉苒扣在宁唯脖子上的手。   可冉苒魔怔了一般,根本听不见,只知道凶狠的咬着宁唯。   “你快点下来!”宁唯痛的手胡乱地往后抓。但就算他抓住了冉苒的头发,冉苒也不松口。   “冉苒!是我!”陆司丞双手扯住冉苒的双臂,想要把她的手从宁唯的脖子上掰开。   谁都没料到,即使陆司丞松开了她的手,罗见在从背后抱住她的腰,两个人试图把她从宁唯的身上弄下来,可她的牙齿仍然紧紧地扣在宁唯的脖子上。   她的眼里全是孤注一掷的狠戾。   “赶紧把她弄下去!老子要痛死了啊!”宁唯觉得自己真的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会答应陆司丞来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   他现在觉得脖子要断了!后背的伤更是痛的抓心挠肝!   “冉苒,你看看我!我是陆司丞!”他抓着冉苒的双手,贴在自己的胸前。   陆司丞三个字像是一把剪断绑在她灵魂上的透明绳子的剪刀,她缓缓地抬起眼睛看了面前的人许久,手心下是沉稳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一下。   她慢慢地松开了嘴,苍白的嘴唇上沾满了宁唯脖子上的血。   “陆……司……丞?”   “是我,你看,是我,我还没死。”陆司丞紧紧地抱住了她,一声一声的轻哄道,温热的掌心贴在她冰凉的手臂上,想让惊魂未定的小姑娘感受到他真实的存在。   “你没死,你没有死……”冉苒的双眼无声地看着远处,喃喃自语道,“你死了……你不是死了吗……”   “我没有死……”陆司丞脱下外套把她裹了起来,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慌乱的神经。   眼泪一滴一滴的顺着他的脖子流进他的皮肤里,凉的像是冰冷的海水。   冉苒哭了。   “我还以为你死了!我还以为我再也看不见你了!我以为是我把你害死了!”冉苒终于嚎啕大哭。“啊!!!!!”   她哭得肝肠寸断,浓浓地悲伤侵入了每一个人的神经。   “你居然骗我!你居然敢骗我!”冉苒的拳头落在了他的后背上,发出闷响,“我明明都看见你死了啊!那么多血!啊!居然是骗我的!居然是骗我的!”   我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为了你,我也会好好的活着的。”陆司丞贴着她的耳朵,低声轻喃到。“别怕。”   山高水远,终究因为人世间还有一个你而值得我好好地珍惜。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已经没有人了,冉苒的哭声终于渐低了下去,她挣脱开陆司丞的怀抱,哽咽道,“你凭什么把我骗得团团转!”   “这个……是地狱月的终结考核……”陆司丞的怀抱空的很突然,他搓了搓鼻子,有些不好意思,“考验的就是你们在实战中如果被俘……”   “那为什么偏偏你要选择被杀死在我面前!”冉苒愤愤的指责到。“那么多的血,那么多的血啊!”   “因为,”陆司丞走上前,将她再一次的团进自己的怀里,“我是你最大的软肋啊……” 第105章 幸而有你1   “所以你就可以骗我吗?”   “如果有一天,我战死在你面前,而你会因为情绪崩溃无法继续完成任务的话,”陆司丞顿了顿,“那你就不是我们需要的。”   特种部队的战士,需要的是比常人更加坚定的信念,和更加坚毅的忍耐。   冉苒趴在他怀里,抽泣道,“可是你居然敢骗我……你居然敢拿死这件事来骗我!你明明知道我最害怕的,就是……就是……就是……”   “我知道,我都知道。”陆司丞轻声细语的,生怕会吓着冉苒。“所以我以后都不会骗你了,我保证。”   “你骗人。”   “我向国旗保证!”陆司丞松开冉苒,一只手覆上臂章上的国旗,严肃的看着她说到,“我保证,从今天开始,以后都不会再骗你。”   “你是不是傻啊!”冉苒一把扯下他的手,钻进他的怀抱里,小声地嚷嚷道,“国旗还要管你这点儿事情啊!”   “国旗不管,我管。”陆司丞把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以后关于你的事情,我都要管。”   “你想得美。”冉苒吸了吸鼻子。“才不要你管。”   “对啊,我想的一直都是很美的。”陆司丞嘴角的笑容扯得更大了一些,“因为只要和你有关的未来,就都很美啊。”   冉苒抬起哭得肿肿的眼睛,陆司丞的笑容被身后金黄色的阳光照的格外耀眼。   是啊,只要是和你有关的未来,都美得让人手脚蜷缩。   “你们俩……好了没有?”突然,罗见站在他们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轻咳了几声,“部队……该集合了吧……”   对于打断自己的罗见,陆司丞只能冷冷地瞥了一眼,发现刚刚散去的人,又三三两两的凑在了他们身边。于是他转身替冉苒穿好了衣服,顺便用手指扒了扒她乱糟糟的头发。他突然自己的外套套在她的身上,显得空荡荡的。   “所有人,集合。”陆司丞阔步走到台阶上,只穿了一件军绿色T恤的人,显得格外挺拔,他凝望着整齐的列队,“我没有想到你们居然和我想象的不一样,我以为你们都会放弃,会恐惧,会崩溃。毕竟,在生死这种大事面前,谁都有可能退缩。”   “那么现在我宣布,特种部队特殊医疗小组选拔正式结束,恭喜你们通过了地狱月的考核,成为特种部队的一员。”   八个伤痕累累的人并没有欢呼雀跃,带着满身的伤站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之中,显得格外孤寂。   突然,站在队列里的五十八号蹲下来抱着脑袋痛哭失声道,“我他妈以为我真的活不了,这回要英勇殉国了!老子遗书都写了,居然没用上!”   冉苒抬头看着在他们头顶猎猎作响的军旗,特别的耀眼夺目。而陆司丞正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望着自己,一瞬不瞬的。   从今往后,她将正式的以一株木棉的形象和他站在一起。   共同面对风霜雨雪,严寒酷暑。   他们将会把最脆弱的后背交付给彼此,从此成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   晚上回到驻训基地,冉苒洗过澡就和陆司丞一块儿坐在操场上发呆。   “明天我们就回去了啊……”冉苒靠着台阶坐,她这次受的都是一些皮外伤,一回来夏枳就替她处理了。   他们这群医生就是这点好,受了伤,生了病也可以自己给自己开方子拿药。   陆司丞眉毛一挑,“听你的口气,好像很舍不得这里?”   “嗯,是有点儿舍不得。”冉苒抱着腿,“只有在这里,我才会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虽然每天都很辛苦,每天都觉得自己快要熬不下去了,但还是很舍不得。”   “那为什么还舍不得?”陆司丞歪头看着她。   “因为只有在这里,我才能有一种一步一步向你靠近的感觉。”冉苒也歪过头,对上他的眼睛,“我喜欢和你穿一样的衣服,吃一样的饭,走一样的路,这样就可以和你看见一样的风景了。”   “突然这么浪漫的吗?冉医生?”陆司丞伸手刮了一下她小巧的鼻尖。   “我也希望有一天,你能像我需要你那样的需要我。在失眠的时候,受伤的时候,想找人说话的时候,难过的时候,开心的时候。”冉苒把脑袋搁到他的肩膀上,“像我第一个想到你一样的第一个想到我。”   “好。”陆司丞的黑眸里藏着浓的化不开的笑,“答应你。”   “哇,我今天才发现这里居然能看见这么多的星星啊。”冉苒指着满天繁星惊讶道,“以前晚上都是特别辛苦的在训练,根本都没心情看到这么漂亮的天啊。”   “晚上本来就应该是很辛苦的时间……”   冉苒瞬间石化,朝他翻了个白眼。   “不好了,朱雀和夏枳在训练场上打起来了……”从训练基地另一个角落窜出来的十号气喘吁吁地喊着,结果看见这两个人腻腻歪歪的样子,脖子一冷,觉得自己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又?”陆司丞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这两个冤家!”   A组的其他两个人和六个学员都在训练场边上看热闹,瞧见陆司丞和冉苒过来了,隆斐立刻蹦到他们面前,“刚刚吃饭的时候,盛希问了夏医生一句有没有受伤,夏医生就突然发脾气了……”   “然后呢?”冉苒的八卦心又开始熊熊燃烧。   “然后盛希就说,他带了药来给夏医生。”隆斐嘿嘿一笑,蹿到冉苒身边,“结果夏医生说老娘自己就是医生,要你这个江湖郎中瞎开什么药方子,让他管好自己的脸,小心破了相,以后找不到媳妇儿……”   “再然后呢?”   “再然后……”隆斐双手环胸,看着在下面打的热火朝天的两个人,突然变得有些高深莫测起来,“他说他娶不娶媳妇儿关你屁事,让她管好她自己,别老是受伤,省的以后嫁不出去。”   “夏枳就恼了?”冉苒也学着他的样子,抱着胸,兴趣盎然的问到、。   “没呢,夏医生就说那我嫁不嫁人也关你屁事。盛希就把药瓶子扔到了桌子上,然后夏医生就站起来把瓶子塞回到他的裤兜里。结果盛希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隆斐一边手舞足蹈得学着盛希的动作,一边笑的贱兮兮的,“夏医生不干了啊,就要挣脱开。可是盛希怎么可能让她这么轻易地挣开?于是两个人就你来我往的打起来了……”   冉苒忽然觉得以后但凡有盛希和夏枳在场,她一定不要跟陆司丞先溜出来。你看这都错过了多精彩的一场戏啊。   “你不怕盛希回来打你?”陆司丞冷冷地扫了一眼正说的兴致勃勃的人。   隆斐撇了撇嘴,委屈巴巴的说道,“以前夏医生没来的时候,我才是朱雀最爱的人……”   “夏医生没来之前,他最爱的也不是你。”站在一旁看热闹的罗见幽幽的怼了回去。   “我们可是同床共枕的关系啊!”   ……   场下的两个人打的气喘吁吁的,夏枳的眼睛都红了一大圈。   “你凭什么跟我那么大声地说话!”她撑着膝盖,愤然骂到。“我嫁不嫁人,最后嫁给什么人,跟你有半毛钱的关系!你凶屁啊!”   “那我娶不娶媳妇儿,最后娶什么人,跟你又有半毛钱关系!”盛希也不服输,呛了回去。“你在这里瞎激动什么鬼!”   “你还想娶什么人!”   “关你什么事!”   “不说我就打死你!”   “来啊!有本事就真的打死我啊!”   然后两个人又开始了第二回 合不要命的互殴。   明明两个人身上都带着伤,却仍然不知死活的扭打到一块儿。夏枳一边躲避,一边想着今天早上被扔在草垛子里,差点就失身的场景,那时候盛希说不定就在监视器后面静静地看着吧。   越想越委屈,她一拳就打在了盛希的胸口。   盛希吃痛的摔在了地上,那个位置是昨天被宁唯用匕首扎到的地方。   “你!你在这里装什么死啊!”夏枳先是吓了一跳,本能的往他那里走了两步,然后猛然就想到了这几天他假死骗自己的事情,又生生的止住了脚步。   “我没有……”盛希的脸色都白了,他捂着伤口开裂的地方,倒吸了一口气。   夏枳这回慌了,她连忙走上前,一把扯住了盛希的T恤下摆。盛希眼疾手快的用手捂住她的动作,“你要干嘛!”   “我是医生!给你看病!”   “我不需要医生!”   “你想死吗!”   “我是活还是死,都不要你管!”   这下,夏枳的眼睛彻底红了,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盛希没想到她会哭,吓得说话都打磕巴了,“诶诶诶,你干嘛!干嘛哭啊!”   “我看一眼!”夏枳死死地拽着他的衣服。   远处看,这两个人的姿势格外暧昧,一个侧躺在地上,一个火急火燎的要去掀衣服。两个人被巨大的探照灯拢上一层亮亮的白光。   “不给看!”盛希也死死地压着她的手,“就是不给看!”   夏枳猝不及防的弯下腰,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背上,盛希吃痛的大喊道,“你是狗啊!”   “我是狗就咬死你!”她一边抽噎着,一边手往上掀,眼前立刻露出了盛希古铜色的小腹。   所有人都发出了‘咦~’的声音。   这边,陆司丞也立刻捂住了冉苒的眼睛。   “哎呀!”   “非礼勿视。”   等到冉苒好不容易扒拉开陆司丞的手,那边夏枳已经拖着盛希的衣领子往作战指挥室走去了。   “诶诶诶诶,他们要去干嘛!”冉苒张望到。   “上药。”陆司丞沉稳的回答到。   “你说的,你自己信吗?”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们俩身后的宁唯幽幽的呛到,转而把视线落在了受到惊吓,躲在陆司丞背后的冉苒,“你们卫生队的女兵,是不是都属狗的?”   冉苒这才看见,他的脖子上正贴着一块纱布。“谁……谁……让你……”   “陆司丞!你该咬的人是陆司丞!”宁唯激动地指着陆司丞,动作一大,扯到了后背的刀伤,“是他让我这么干的!”   “我雪狼的兵,个个牙尖嘴利。”陆司丞把冉苒往后护了护,彻底阻断了两个人之间噼里啪啦的视线。   “那我这算什么!”宁唯咬牙切齿的露出后背上的纱布,气愤的说道,“我打在你们身上的子弹,可都是假的!但是你扎在我身上的刀是真的!”   “哪有……”冉苒露出脑袋,“那你打在那我们身上的拳头,也都是真的啊……”   结果宁唯气的只想一口咬死冉苒。   ……   被夏枳生拖硬拽回作战指挥室的盛希有些胆战心惊的看着在忙碌着准备医疗器具的夏枳,坐在椅子上的屁股也一阵一阵的发烫。   “把衣服脱了。”她拿着消毒水站在他面前。   盛希吞了吞口水,乖乖地把上衣脱掉,露出沁红的纱布。   夏枳一点一点的揭开被血泡湿了的纱布,里面的伤口有些深。“不是说你们身上都有血包吗?为什么宁唯还会把你扎的这么深!”   “可能是因为从水牢里被抓起来,在挣扎的时候……血包滑开了……”盛希挠了挠头。   夏枳冷冷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那你为什么不躲!”   “躲的太明显的话……就会被你们发现了吧……”盛希被她看的莫名其妙有些心虚。   只要一想到那些喷薄而出的血里有一大部分都是来自盛希的身体,夏枳就又一次感觉到了寒意从脚心一路蔓延到了头顶。   “你还记得四年前泽川地震的事情吗?”夏枳一边细细的给他消毒伤口,一边问到。   “记得啊,那时候我们部队还有去抗震救灾呢。”盛希点点头,“那年我从泽川回来之后,没几个月就到了雪狼来服役了。”   夏枳的手一顿,难怪等她找到他的部队去时,却被告知这个部队根本没有这个人。她一度以为,是她找错了。   直到她在雪狼见到了他, 奇 书 网 w w w . qi su w a n g . c o m 才知道原来他是这里的兵。   “那你还记得我吗?”夏枳小心地替他缝合着伤口,眼睛却始终不敢看他。   盛希愣了一下,“你是?”   夏枳不由得在心里苦笑,果然是不记得了啊。她摇摇头,“不记得就算了……”   感觉到她不高兴的盛希抓了抓毛栗子似的脑袋,“你生气了吗?”   “没有。”她的语气平静地犹如一湾湖水,没有涟漪。   “你生气了。”这回盛希非常肯定的说道,“生我的气了。”   “我说了没有,你是听不懂吗!”夏枳剪短了缝合线,把剪子往盘子里一扔,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为什么每次,你都不和我说实话呢。”盛希的话让她止住了出去的脚步。   她背对着他,用力地深呼吸了几次,淡淡的,“我就是那个因为爸妈一个都没挖出来,自己一个人蹲在废墟旁边哭到差点晕过去的大学生。”   盛希铄然睁大了眼睛,“是你!” 第106章 幸而有你2   “对啊!是我啊!”夏枳转过头,眸间黯淡,却早已是泪流满面,“就是那个被你扛去红十字,还打了一架的女大学生。”   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倔强的人,死活都不肯走,于是自己脱了帽子和她打了一架,最后因为体力不支晕过过去才把她扛到红十字,后来又担心她跑了,在那里守了她一夜,之后每天有空了就会跑到那边去看她。   “原来是你……”盛希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声音低低地,“这么多年,你变了好多。”   “你倒是没怎么变,说谎的本事还是一套一套的。”夏枳撇了撇嘴,哼了一声,“你说过,让我好好学医,以后进了部队当个军医。你说过会在部队等我的,不是吗?”   那时候她病好了,就整天跟在他身后救灾。临走前,他留了一颗子弹壳给她,说让她好好学医,他会在部队等着她,继续和她并肩作战。   “我现在不是就在部队吗?你不是也找来了吗?”盛希伸手想要替她擦掉眼泪,却被她躲了过去。   “我来这里!是因为我去你原先的部队,根本找不到你!才想着来雪狼试试!进了部队,以后会不会就能更好的找到你!”夏枳哭喊着,“你想过吗!军队这么大!成千上万的人!如果不是老天爷可怜我,我还能找到你吗!”   委屈就像是吞进嘴里的玻璃灯泡,咬碎了只能和血吞进肚子里。   盛希伸出手,将哭得歇斯底里的她团进怀里,“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真是好样的,盛希,你可真是好样的。”夏枳疯了般挣脱开他的怀抱,“你当然不是故意的,你是人民解放军嘛,为了老百姓能好好地过日子,你什么话不能说啊。可是你能不能对你自己说过的话负点责任啊!”   “对不起……”盛希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伸出手将她抱住,“我没想到你会真的找来,之后我也去你家找过你……可是村民都说你去读大学了,很久都没有回去过。我问到你大学的地址,可是我连你读哪个学院都不知道……”   盛希在进雪狼之后,就封闭训练了大半年,直到隔年五月才有了十五天的休假,都用来找夏枳了。   他那时候漫无目的的在医科大学门口,站了整整一天。   却始终没有等来夏枳。   那时候,他只是想去看看那个倔强到始终没有流一滴泪的女生,心里的伤痊愈了没有。   “难怪,你刚来雪狼的时候,我就觉得你那么眼熟。”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头发长长了,也变得更漂亮了。”   夏枳吸了吸鼻子,“姑奶奶我还用得着你来夸吗?”   “用得着。”盛希小心地捏了捏她还带着伤的嘴角,“这样是不是就能减轻一点我的错了?”   “你居然还会认错?”夏枳抖落开他的手,“你丫的不是永远都没错吗!哪怕被我揍得满地找牙,也绝不认错的难道不是你吗!”   “错了。”盛希双手插在裤兜里,裸.露着的上半身被暖黄色的灯光照的格外光彩,“没认出你错了,整天和你犟嘴错了,只会凶你错了,打架还会还手也错了。”   夏枳轻轻地戳了戳他受伤的地方,“你除了这次说的没错之外,还真就是什么都错了。”   “那你也有错。”盛希站得笔直,露出一个坏笑。   “姑奶奶我哪儿错了!”夏枳又一次炸毛。   “没有早点告诉我,你错了。成天动不动就受伤,你错了。还有……”盛希弯下腰,凑近夏枳,“每次都不和我说实话,你错了。”   “我什么时候不说实话了??!”炸毛枳的毛都快炸成稀巴烂了。   “你其实并不希望我娶别人,你其实并不希望自己嫁给别人,你其实想要收下我的药,你其实想要时时刻刻的对我好,你其实想要见到我。你其实……”盛希胳膊一伸,直接把人堵在了自己和门板之间。“想要我喜欢你。”   雄性荷尔蒙在鼻尖上疯狂地蒸发成暧昧的气息。   “胡说八道什么,不要脸!”夏枳双手抵在他的胸前,想要推开他灼人的视线。   “这句话,也不是实话。”盛希贴上了她的鼻尖。“你就是喜欢我。”   “老娘才不喜欢你!”   盛希的嘴唇飞快地在她的嘴唇上啄了一下,“不诚实。”   “滚开啊你!信不信我揍死你!”   盛希又亲了她一下,“还在装模作样给谁看?”   “你真的是活腻了啊!老娘什么时候说喜欢你了!我每一天都恨不得打死你!”   盛希再一次亲到了她骂骂咧咧的嘴唇上,坏笑道,“你现在一直在这里说着谎,是不是就是为了让我一直亲你?”   “你脑子坏掉了啊!”   “嗯,是坏掉了,所以才需要夏医生来救命啊……”盛希舔了舔她的嘴唇,晶莹剔透。   “你疯了啊!”夏枳真的要抓狂了,她的耳朵充了血,好像下一秒就会血管爆裂身亡。   “嗯,我是疯了。”盛希歪着头,他身上干爽的气息萦绕在她的嘴唇边,眼里燃起了浓浓地喜悦,“所以我才会这么喜欢你啊……”   说完,他就吻上了她不断挣扎躲闪的嘴唇,琥珀色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全是面红耳赤的小姑娘,他忍不住用干燥的指腹顺带摩挲上夏枳还带着伤的脸颊。   也许时光的兜兜转转,就是为了让我们都能以一个更好的面貌来迎回命中注定的人。   ……   离开驻训基地的那个早晨,江泽前来公布了每个人的分属。   “薛浩、顾池。”冉苒看着走出来的人,才知道原来十号和二十三号叫这个名字,她都快要忘记他们穿着常服是什么样子了。江泽翻开文件夹,“利剑特种大队猎豹突击小组。”   “是!”   “丁宁宁,刘凯!”江泽继续往下念,“雄鹰特种大队飞龙组突击小组。”   “冉苒、白烨出列。”被叫到的人应声走了出来,江泽淡淡地扫了他们两个一眼,“雪狼特种大队A组突击小组。”   陆司丞跨立站在江泽背后,听见这个分配的时候,眉毛不由得一挑。   “傅年礼、夏枳出列。”江泽合上文件夹,“雪狼特种大队B组突击小组。”   所有的一切就这样尘埃落定了。   傅年礼和白烨跟着一起回到了雪狼。   返程的直升机上,江泽靠着座椅,晲了眼满脸是伤的四个人,冷哼道,“说好打人不打脸的呢?好好的小姑娘破相了你们谁负责?”   冉苒脸上的伤还好,反倒是身上的伤包括之前没好全的腿伤更严重一些。   “报告大队长,老大会负责的……”隆斐在一旁瞎叨叨,“还不都是他把海东青叫来的,首长您是没看见啊……海东青把他们几个折磨的死去活来的……”   “是吗?”江泽幽幽的把视线落在了对面的陆司丞身上,“你小子没人管了是不是?瞎玩什么花儿呢!把人给我弄坏了,你想得到后果,负得了责吗?”   “报告!想到了,也负责得了。”陆司丞说的倒是毫不犹豫。   “你小子啊,有功夫给我出这儿花,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写你的总结吧。”江泽翻了个白眼,内心的嫌弃一览无余。   回到了久违的营地,冉苒刚下飞机就忍不住深呼吸了一口。   果然!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啊!   鹿鸣老远就看到了这群人,冉苒和夏枳也看见了早早等在停机坪的他,她俩一个飞奔过去,紧紧地从左右抱住了他,冉苒更是兴奋的说道,“你看!姑奶奶我活着回来啦!”   “你们两个小祖宗可真是要把我给活活吓死了。”每天他都能收到来自驻训基地的画面,他每天都在等着冉苒受不了,让自己去把她接回来。   可是等到了最后,他还是等回来了一身是伤的冉苒和夏枳。   “领导的心脏这么不好吗?要不要我替你检查一下呀?”夏枳说着就要去扒他的衣服,鹿鸣更是吓得直接后退了两步。   “这位是傅年礼,三十一岁。原A战区曦城总院外伤科医师,三年前进入A战区第七空降旅服役。”陆司丞从后面走了上来,一边一只手的把两个活蹦乱跳的家伙给扯到了后面。“另一位是白烨,三十岁,原C战区杏城1795部队中医科副主任医师。现在都划拨到你们卫生队担任军医,就以特调的名义。”   鹿鸣点点头,虽然根据保密协议,他不清楚他们四个的分组情况,但他们的资料昨天就已经在他的电脑里了,都是一群金光闪闪的人。   “你们两个怎么没有被调到其他单位去?”鹿鸣扯了扯冉苒的脸颊肉,“又回来祸祸我们?”   “别的连队庙太小,可经不起我们这两尊大佛拆。”盛希站在背后哼了一声。   “你的嘴角到底是怎么回事?”罗见昨晚就看见他嘴边莫名其妙的伤口了,不过那时候天黑,以为是在和夏枳打架的时候被打伤的,也就没注意。结果现在仔细一看,哪儿是打的啊。   “被狗咬的。”他狠狠地瞪了眼一旁装作若无其事的人,咬牙切齿到。   隆斐走过来,揶揄道,“什么狗,半夜爬你床了?”   “我看八成是他想爬狗窝,才被狗咬了吧。”夏枳冷冷地应了一句,然后头也不回的拖着冉苒和鹿鸣,往卫生队大楼走去。   盛希突然觉得胸闷气短,快要归天了。 第107章 幸而有你3   另一边,江泽叫住了也想要回宿舍放装备的人。   “上回我在医院和你说的那个狙击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他拍了拍陆司丞的肩膀,“你们组一直没满员,也是我心里的一个疙瘩。”   “你是说015团的那个中尉?”陆司丞一边往前走,一边问到,“了不起的神枪手?”   江泽点点头,“我就担心时间久了,老曹该不认账了。”   “他是神枪手的话,那在你眼里我是什么?”陆司丞晲了他一眼。   “你是鬼,是鬼行不行!”江泽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就算他是他们团最优秀的狙击手,到了雪狼的地界儿也未必能成气候。”陆司丞才不吃这一套,想当初他自己也是江泽最看好的狙击手,结果呢?第一次出任务差点出包。“没有真正杀过人的狙击手,都不能说是一个好的狙击手。况且像是雪狼这种人才辈出的地方。”   “真不知道该揍你,还是该夸你。”江泽恨恨地揍了一下他的脑袋,转移话题道,“你和冉苒小丫头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就那样呗。”陆司丞打着太极。   “我听宁唯说,你可是当场死在了人家面前啊,没把人吓哭了?居然能乖乖地和你回来?”   说到这里,陆司丞的语气免不了的有些自豪,“那宁唯有没有顺便告诉你,他差点被冉苒咬死这件事。”   “说了说了,他说我们雪狼养的都是一群不要命的狼崽子。”江泽略有骄傲,“狼崽子们也终有一天会长成可以驰骋雪域的狼群。”   狼,天生就带着野性的凶残,它们群居而生,专一,执着,忠诚,顽强,为了目标可以不惜一切。   ……   三天后,烈日高照。   杜森百无聊赖的站在开阔的空地上,把厚重的背包扔到了一旁的草丛中,毒辣的太阳正好照在他的每一寸皮肤,热的发烫。   忽地,他突然听见不远处的草堆里传来一阵微不可见的摩擦声,他下意识的朝另一边扑倒了身子,但也只不过是一瞬间,一枚子弹竟然飞速的擦着他的耳朵落在了不远处,受伤的地方立刻有血滚了下来。   他伸手摸了摊开一看。   不由得在心里暗骂到,丫的,居然是实弹!   可这边还没等他站起来,另一枚子弹就落在了离他后背心脏位置两指宽的地方,腾起的小碎片砸在他的脖子上一阵锥心刺骨的生疼。   他扭过头,刚好撞见身后的池塘里还没来得及平复下去的细小水泡。   杜森咬了咬牙,在心里从上到下的问候了一遍雪狼特种大队的所有人。   陡然间,一道迷彩色的人影迅速从背后朝他狠扑了过来,他基于本能飞快地往旁一滚就势站了起来,伸手格挡下对方来势汹汹的攻击。很快,两个人就扭打到了一起。   飞沙走石间,又一枚子弹落在了他的脚边。杜森吐了一口血水,终于忍不住冲着和自己打的难分难解的人破口大骂道,“你们到底有完没完!”   话音刚落,连着四发子弹精准的落在他的脚边,明摆着是在故意气他。   杜森一个假动作晃开了对手,一眨眼就从军靴里拔出匕首绕到他身后,用刀抵住了他的脖子。很快,从停机坪的四面八方钻出了几个持枪的人,将他团团包围在中央。   前后用时三十七秒。   “你觉得自己还能逃得出去吗?真是优柔寡断。”一个用枪顶着他后背的男人冷哼了一声,将枪口往他后背更用力的戳了戳,“近距离格斗居然还要用这么久才能拔出匕首,如果阎王知道了,一定很不满意你的这个该死的成绩。”   “阎王?”杜森磨磨牙,吐掉嘴里又一次涌出来的血沫子,说话间松开了手中的人。“三十七秒的时间里,我可以割断十次他的脖子!”   “那么,你会先被阎王翻来覆去的当场狙杀成筛子。”顺着他收起的枪头指着的方向,杜森这才看见刚才连打了自己几发子弹的那个狙击手正意兴阑珊的坐在百米开外的树干上,晃荡着他的大长腿。   杜森眯起了打量的危险眼神。   “你就是我们大队长口中千辛万苦挖来的杜森?那个号称是全军最优秀的神枪手?现在看来。”眼见着那个男人从树上跳了下来,再慢悠悠的扛着狙击枪走到杜森的跟前上下瞄了一遍,冷笑到,“不过如此。”   听他这么一说,杜森忍不住也顺着来人的目光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男人。在老部队的时候,杜森一直都以自己百步穿杨的狙击能力而感到自豪。   可就在刚刚,他算是彻彻底底的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能够在对方飞速动态的情况下,将每一颗子弹都丝毫不差的正落在距离他脚边两指宽的地方,这个男人的射击能力一定远远高于自己所能想象的范围。   如果有必要的话,他的脑门儿可能早就被这个男人击穿无数次了。   “一百公尺视野无障碍开阔的空地,天气晴朗。如果依然能够让敌方的侦查人员光明正大的从移动的交通工具上下来,并且在在三十秒内成功选择隐蔽区域,完成狙杀您和您的整个突击小组。   那么!我想,雪狼特种大队传说中最精锐的突击小组,”杜森不由得扯了扯嘴角,冷厉的眼神倒是始终盯着对方,“也不过如此。”   口气狂妄且自信。   烈烈如当头炽阳,照的人头顶发烫。   “我是陆司丞,你的组长。”男人挑了挑眉毛,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臂章塞进杜森的手里。“欢迎你加入A组。”   杜森摊开手掌,雪狼特种大队的臂章正安安静静的躺在他的手心里。   或许从此刻开始,他的生活就再也不会安静如湖水。   ……   洛城的秋天,总是会落下很多很厚的金黄色树叶,很少下雨,天气闷热。   在结束了地狱月之后,冉苒就有了一周的假期,她还是选择了留在营地了,省的一身伤回家,被唐如意臭骂。   “你说你啊,才来雪狼多久?你看这都第几次受伤了?”鹿鸣一边替冉苒换药,一边又忍不住唠叨了起来。“谁的身体都不是铁打的,你作为一名医生,这点道理还要我来替你老师教给你吗?”   冉苒撸起裤管坐在沙发上啃着鹿鸣削好的梨子,不停地在心里翻白眼。最后被念叨烦了,直接上手捂住了鹿鸣喋喋不休的嘴,“你是唐僧转世是不是?”   “我可能更是你妈转世。”鹿鸣把镊子扔进一旁的铁盘子里,伸手替她整理好裤子。“所以这辈子才会为了你有操不完的心。”   “如果你是苒苒的妈妈,那我是谁?”突然,鹿鸣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把中气十足的声音让正说着话的人后脊梁一冷。   “爷爷!”看清来人,冉苒也不顾着脚伤,从沙发上直接一蹦一跳的蹿了出去,一把搂住了冉振东的脖子。“怎么才来看我呀!”   冉振东被冉苒撞得一个向后趔趄,还好一边的冉甫明眼疾手快的扶个正着,才没被冉苒给扑到在地。他颇为无奈地拉了拉冉苒的胳膊,“我的小姑奶奶,你快下来。”   “冉苒!你这可还穿着军装呢!”冉苒本来还不想松手的,结果冉甫明虎眼一瞪,她立刻缩着脑袋从爷爷的身上爬了下来。   “首长好!”身后的鹿鸣板正的朝冉振东和冉甫明敬了个礼。   “哟,是鹿家小子!”冉振东大手一拍,眼睛随即瞄到了鹿鸣肩上的军衔,欣慰的笑了笑,“才多久没见,你就升少校了?真有本事啊。”   “多谢首长夸奖!”   “爷爷,你们今天怎么会来这里呀?”冉苒挽着冉振东的胳膊往办公室里走,娇气的噘着嘴,“我来部队这么久了,你们都不来看看我吗?”   “当初组建雪狼特种大队还是你爷爷我的决定,怎么,我现在就不能回来看看?”冉振东刮了刮冉苒的鼻尖,眼里满是宠溺。   “冉苒。我刚才听你们大队长说,你前段时间居然去参加了特殊医疗小组的选拔?”冉甫明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口气不善道,“让你来部队这件事,你妈已经够生气的了。你哪儿来的胆子,瞒着家里做这个决定的?”   “我已经是成年人了,为什么不能自己做决定?”冉苒当即顶撞了回去。   冉甫明从来都拿他这个宝贝女儿没办法,当初一哭二闹的不想去部队也是她,现在参加特殊医疗小组的也是她。   “既然你现在都已经被选拔上了,爸爸当然相信是因为你足够的优秀,才会最终被选上。但是鉴于这个医疗小组这么的特殊,你无论如何都应该告诉家里一声,不要让全家跟着担心你的安危。”   “我这不是怕你们不同意嘛!”   “死丫头,你就这么信不过爸爸?”冉甫明给了女儿一个爆栗,“哪次爸爸不是和你站在统一战线的同盟?什么时候学会先斩后奏了?”   “那妈妈知道了吗?”冉苒小声地问到。   她从小天不怕,地不怕,成日只知道闯祸闹事,横行霸道的像个小霸王,可是她唯独最怕的就是妈妈唐如意。   “你现在才知道怕啊?”冉振东揉了揉乖孙女的头发,“早干嘛去了。”   “我在驻训基地的那会儿,本来还赢过一次给家里打电话的机会的……”冉苒搓了搓鼻子,那次是陆司丞答应,谁能在综合格斗里胜出,就能给家里打电话。他对冉苒冷嘲热讽的,冉苒不服气,倔强的被打趴了几次都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最后赢得了这次机会。可是电话号码都拨出去了,又被她匆匆按掉。   她怕听见家人的声音,会忍不住痛哭出声。   那段时间简直太难熬了啊。   陆司丞站在一旁问她怎么不打了?她也是像现在这样搓了搓有些发酸的鼻子,说了句还是算了吧,如果自己没能选上特殊医疗小组,得被他们笑死。   “小丫头还能在地狱月里赢过别人?”冉振东有些惊讶的看着冉苒,“是什么项目啊?”   “是综合格斗呢!而且我们组都是男的,每次都把我摔得浑身是伤。”冉苒撅着嘴把袖子撩起来给冉振东看,“爷爷你看!我可痛了!”   看着冉苒原本白白嫩嫩的手臂上现在布满了青紫,冉振东和冉甫明说不心疼都是假的。自从当了医生之后,冉苒就一直很爱惜自己的那双手,可是现在放在眼前的,全都是还在愈合中的伤口。   “作为一名特种部队的士兵,你不应该是把锋芒毕露的刀,更应该是潜默无形的杀手。”冉振东突然严肃到。   一时没人说话。   冉甫明摸摸女儿的脑袋,“你们大队长告诉我的时候,我就在等你哭着鼻子回来。没想到我们家女儿居然也通过选拔了,比你哥当初要厉害多了。”   “那是。”冉苒尾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我们那个教官简直就是魔鬼,整天就在我的耳朵边说让我放弃吧,退出吧,算了吧……我真的差点就打他了。”   “你们教官?”冉振东挑眉问到。   陆司丞这三个字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卡在了冉苒的喉咙里,她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在家人面前提到他,有些支支吾吾的。   “报告首长,这次负责特殊医疗小组选拔的地狱月教官是一中队的中队长,陆司丞少校。”   冉苒立刻瞪了鹿鸣一眼。   冉振东想了想,旋即啊了一声表示自己想了起来,“当初江泽为了把这个人从老王手上抢来,可是把他毕生的花花肠子都给掏干净了,还在我那儿哭穷装孙子。”他拍了拍冉苒的手背,“走吧,爷爷去给你报仇。”   说完,他也不给人反驳的机会就站了起来,大步的走出了鹿鸣的办公室,留下冉苒狠狠地剜了鹿鸣一眼,就迅速地跟了上去。   从卫生队的办公楼到行政楼一共四百五十二步,冉苒偷偷用脚丈量过无数次。   江泽半个小时前就听康祺说冉振东和冉甫明突袭了他们雪狼,于是连忙从训练场上跑了回来,没想到他们已经先拐过去看冉苒了。   “老首长!”江泽以前是冉振东的兵,当初组建雪狼特种大队的时候,他第一个就把江泽的名字给填了上去。   江泽和康祺刚在一起工作的那会儿,江泽脾气冲的很,整天就知道和康祺那个慢性子吵架,他老人家也就没少替他俩当过和事老。   “大队长好!”跟在他们身后的冉苒恭敬的给江泽行了个礼。   “我们家这个小丫头,没少给你惹麻烦吧?”冉振东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满心欢喜都快溢出眼角了。   “冉苒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军医官,这次的特殊医疗小组选拔,她可是让人刮目相看的很。”江泽给他们沏茶,“这可是我从老康那里揩来的好茶叶,他宝贝的很。”   “你怎么到现在还整天就知道欺负康祺?他脾气再好都能有一天给你把天翻了你信不信?”冉振东说着就踹了江泽一脚。   冉苒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江泽老爱踢陆司丞这件事。   “去,把你们那个一中队的中队长叫来。”   江泽看了眼冉振东,又看了眼坐在一边垂头丧气的冉苒,突然就明白了什么。于是他立刻接到,“他们现在应该在靶场,老首长要不要直接过去看看?”   冉振东想了想,答应道,“那我们就去看看江泽这小子的宝贝疙瘩到底有什么三头六臂,把他能迷成这样。”   靶场上正安静地仿佛空无一人。   冉苒一行到达靶场上岸的时候,下面正热火朝天的围了一群人,正专心致志的看着趴在地上的抱着狙击枪的两个人。   “老首长,那个就是陆司丞。”顺着江泽手指的方向,陆司丞正好开枪,命中五百米移动靶。   “那另外一个呢,是谁?”冉振东指了指陆司丞身边那个紧随其后开枪命中移动靶的人。   江泽哦了一下,“那是我刚给陆司丞挖来的宝贝。”   “是不是他上次赢了你们雪狼?”一直没说话的冉甫明突然说到,他认出了那个一点儿也不输给陆司丞的中尉,正是被传扬了很久的杜森。   “不过也就那么一回。”说到这个江泽可不服气了,“反正他现在也是我雪狼的兵。”   说话间,陆司丞和杜森再次陆续命中八百米移动靶位。   两个人之间的比分咬的很近。   所有在一旁观看的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陆司丞的作战经验要比杜森丰富很多。”江泽在一边不由自主的小声说道,“从一千米的固定靶开始,他就会把分数拉开。”   果然,之后连续两发子弹杜森都越来越显现出了自己的缺点,反观陆司丞依旧沉稳老辣的高命中率完成。   最后一发子弹以杜森脱靶结束。   “果然两个都是大宝贝,我看啊,你小子专门去把别人家菜园子里的好苗子挖到自家的菜地里。”冉振东拍了拍手,毫不掩饰的夸赞到。   “首长好!”被副官叫来的陆司丞脸上还有些灰尘,冉苒躲在冉振东身后忍不住偷偷地笑了一下。   “你就是地狱月的教官?”冉振东说话时不太喜欢笑,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陆司丞点点头,“报告,我是这次负责特殊医疗小组选拔的教官。”   “您好,我是冉苒上尉的家属。”冉振东伸出一只手。   “您好!我是冉苒上尉的,”陆司丞先是一愣,傻愣愣的也伸出手和冉振东握了一下。“战友。” 第108章 幸而有你4   “只是战友吗?”江泽贱兮兮的在后面补了一句。   陆司丞斜了他一眼,立刻在冉振东的注视下立正站好,笔直的就像是头顶烈日的桔梗草,“是的!”   字正腔圆。   江泽打趣道,“对啊,是亲密无间的战友啊……”   “小伙子的枪法还真是名不虚传,我很看好你。”冉振东满意的拍了拍陆司丞的肩膀,“你可要比江泽这个臭小子以前厉害多了,好好干。”   “是!首长!”   看着陆司丞一本正经的样子,冉苒在心里都快笑翻了。于是她一个不注意,直接笑出了声。   “小丫头,你又在笑什么?”冉振东转过头,就看到冉苒笑的牙眼不见的样子。   “报告首长!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我们中队长紧张到手在抖的样子!所以我觉得特别地好笑!”冉苒使劲的忍着嘴角快要溢出来的笑,装模作样的回答。   “他可是你的上级军官,你要有礼貌!”冉甫明敲了一下女儿的额头。   “遵命,首长。”冉苒努力地憋着笑,偷偷瞄了眼也在看自己的陆司丞,在公然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角度里,不知死活的朝他做了个鬼脸。   很多年后,冉苒在想起往事的时候总会不经意的想起这一段小插曲。那天的天气很灼热,洋洋洒洒的落满了所有人的身上。   她的陆司丞像一棵笔直的松柏,苍炯隽力的伫立在她的面前,在他的身后是黄沙漫天的靶场,所有的一切都那么的值得热爱。   在雪狼的食堂里吃过午饭,冉苒就被爷爷和爸爸直接拎回了家。   13:12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陆先生今天中午吃饱了吗?】   陆司丞刚从卫生间洗完澡出来,就收到了冉苒这条简讯。   他不由得挑了挑眉,一想到刚才和冉振东、冉甫明坐在一桌吃饭的时候,自己不由自主的收敛了许多的样子也觉得莫名尴尬。   13:15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有点丑媳妇见公婆的意思了。】   紧跟着跳出来一条新的简讯。他笑着一边用毛巾擦着脑袋上的水,一边噼里啪啦的在手机上按下讯息,点击发送。   13:17陆:【那这个媳妇儿的表现,您老人家还满意吗?】   13:18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陆先生还需好好努力,不然这场演习就没有意义了。】   13:19陆:【每一次演习,都要当做真正的战争。】   13:20陆:【冉小姐平时开会都没有好好地听。】   13:21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要通报批评吗?】   13:28陆:【记过处分一次。】   13:49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教官太严格……】   ……   冉苒回到家里,刚推开家门,连鞋子都还来不及换,就看见唐如意果然已经摆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脸端坐在沙发中间,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   周遭散发着冷冷逼人的寒气。   冉甫明从背后偷偷地推了冉苒一把。   “妈……”冉苒赔着笑脸坐到唐如意的身边,娇气的挽着妈妈的胳膊,“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下班啦?医院不忙吗?是不是想我啦?”   “呵呵。”唐如意斜眼看了身边的女儿,冷笑道,“原来你还知道自己家里有个妈啊,我还以为你都已经忘记了。”   “妈……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呀……我可是你十月怀胎生的娃啊,怎么可能对你做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呢。你啊,永远在我心里最最最重要的位置啊。我忘记谁,都不敢忘记你哇……”   冉苒笑嘻嘻地把下巴搁在了唐如意的肩头,“我这一结训,可就立刻回来了不是……就差长对翅膀,扑棱扑棱的飞回来了。”   “这回如果不是你爷爷和爸爸去部队把你抓回来,你还舍得回到这个家?上次什么防恐演习,我可就听鹿鸣说你折腾了一身伤,首长特批了你一个月的假期,你去哪儿了?为什么没回来?”   唐如意根本不吃冉苒这套,一把从女儿的怀中把自己的胳膊抽了出来,“这次的胆子就更肥了啊,居然敢瞒着我去参加什么地狱月的训练?你知不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军医,又去瞎凑什么热闹?是不是真的觉得自己特别有本事?现在都可以登天了?那你怎么不去把天上的月亮和星星给我摘下来?”   听唐如意说话的口气,看来特殊医疗小组的保密等级也已经到了家属都不能知道的地步。如果冉振东和冉甫明不是高层首长的话,大概也不知道自己进到什么地方去了吧。   冉苒搓了搓鼻子,讪笑道,“妈妈,你看你自己不都说了嘛,我已经是一名军医了,去到特种部队还整天当缩头乌龟,怂不怂啊,你女儿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孬种好伐啦……”   “你去特种部队服役这件事情,我本来一开始就不允许!你当那个是什么地方?是能舒舒服服过日子的地方吗?还整什么地狱月?我听的都瘆得慌!”唐如意声音都拔高了。   “难道你想让你的女儿永远变成一颗温室里的花朵吗!”   这下,冉苒也急了,扯着嗓门喊道,“我从小到大在大院里被那些臭小子嘲笑的时候,你是不是都没有看见!还嫌我不够丢人吗!”   “难道你是为了别人活吗!”   “那我也不该是为你活啊!”   “冉苒!你在跟谁说话!”   “我跟谁说都是这句话!”   “你这是要翻天啊!”   ……   眼看着母女两个又要因为这点事情吵起来了,冉甫明连忙从背后抱住了老婆的腰,低声安抚道,“既然我们女儿能有这个志向,我们就应该以她为荣啊。而且她真的很优秀,也很适应部队的生活。”   “就算是她作为洛城总院最年轻的神外副主任这件事,也特别值得我骄傲!”唐如意真的生气了,她就知道这对父女从小就是一个战壕的战友。“就怪你,老是宠着她,惯着她。你看看她,打小就是这么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臭脾气。”   “怨我咯?”冉甫明笑嘻嘻地打趣道,“我可就这一个宝贝女儿,臭小子不是最听你的话嘛。”   “她总有一天会因为这个,吃尽苦头!”   “我说如意啊,苒苒已经是个大人了,可以做所有的决定。”冉振东喝了一口茶,打断了这边的剑拔弩张,“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坚定地支持她,不要让她孤军奋战,没有后援力量嘛。”   客厅里的阳光暖暖的照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像是一杯温度适中的白开水,融化在有些痉挛的胃里。   “但是爸爸,你看看她这一身的伤……”   唐如意伸手心疼的摸了摸女儿脸上的伤,刚才一进门,她就已经眼尖的发现了她脖子以下模模糊糊的伤口,终于泪湿了眼眶,“她只是一个女孩子呀,为什么放着安稳的日子不过,非要去这种地方受罪,我每天晚上做梦都能梦见她浑身青青紫紫的……”   “可是她现在已经是一名共和国的军人了。”冉振东语重心长的拍了拍媳妇儿的手背,“服从命令,力争上游,我对能有这样的孙女感到非常的荣幸。今天我去她的部队,她的首长对她也是赞誉有加。要知道,没几个女军医能像我们苒苒这么勇敢的。”   “爸爸,你也说了,她只是一名女军医。”   “但她更是我雪狼特种大队的上尉,是个堂堂正正的军人。”冉振东目光铄然,“既然是军人,那就要刻苦训练,献身使命,要脚踏实地的体现出这身军装的意义!”   唐如意抹了抹潮湿的眼眶,她的丈夫、儿子,还有女儿,都这样义无反顾的穿上了这身军绿色的戎装,在保家卫国的战线上,奉献着自己年轻的生命。   “苒苒……妈妈不是不想尊重你的决定。”她小心翼翼的抱住满身都是伤的女儿,“妈妈只是很心疼你,一想到你因为训练太苦把自己弄得满身伤,就特别特别的心疼……”   “妈妈,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好好的保护我自己,你就别难过了……”冉苒一下一下的拍着唐如意的后背,“我也想像莀莀一样,成为你和爸爸的骄傲啊。”   “苒苒。”唐如意格外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不管你是作为一名医生,还是一名战士,又或者你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你都是妈妈的骄傲。你不必为了任何人,任何事,任何闲言碎语活着,你啊,只要为你自己。”   只要为你自己,好好地过完这一生。   所有带着柔光的温度,都缓缓地熨烫过因为苦难而皱巴巴的心脏。冉苒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前段时间写给他们的那封遗书。   唐如意至今都不知道她进入特殊医疗医疗小组的事情。   如果有一天,她或者是冉莀真的不幸牺牲在前线,得知消息的唐如意,一定会心碎的满是无法修复的裂痕吧。只要一想到她收到自己遗书时该有多崩溃,冉苒胸腔里的那颗心就又一次皱巴巴了起来。   如今,她为了爱情,为了信仰,为了那满腔的热血,选择头也不回的朝前奔跑的时候,也许真的最对不起的人就是爸爸妈妈还有爷爷奶奶了。   人生啊,总是这样那样的充满了遗憾和愧疚。 第109章 幸而有你5   快到傍晚的时候,陆司丞就一个人在宿舍换好了一身干爽的飞行夹克,开着他那辆已经很久没有出门的车出了营地。   他前脚才走,后脚盛希和隆斐还有罗见三个人就靠在一起站在宿舍走廊上目送着他一骑绝尘的拐了个弯,最后连后车灯都消失不见,隆斐才忍不住啧啧道,“你们说我们老大穿的这么骚包的,又不知道要去见哪个漂亮小姐姐了,真是作孽啊。”   “就他还能有哪个漂亮小姐姐?”罗见瞥了他一眼。   “那这可多了。”隆斐点了点下吧,“上回不是还有那位小陈老师嘛,心灵手巧的做了饼干来,而且长得也很漂亮啊。”   盛希不同意的晃了晃手指头,“但是能让他这么精心打扮了再出门的漂亮小姐姐,全世界我看只有我们那位英勇无敌的冉医生了。”   “你们说他俩到底什么时候好上的?”隆斐双手环着胸,无比认真地提问到,“我怎么都没啥感觉,他俩就猝不及防的在一块儿了?”   “你还记不记得上回野鸽出院的时候,老大本来是送我们下楼的,可是后来在大堂突然就臭着脸回去的那件事情?”   隆斐站在那里回想了很久,才突然地恍然大悟,“可是那时候冉医生旁边不是还有一个男人吗?也穿着军装那个,两个人手挽手的,还特高兴的在那里有说有笑的。亏得是老大,要是换做是我看见了这种事儿,都能冲上去揍他丫的一顿。”   “听野鸽说,老大当时回去脸色就很难看了,还跟他谈了很久的心。”   罗见叹了一口气,“估摸着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才有了心理负担吧?之前每次任务结束回来,就跟长了翅膀似的,飞到医院去了。”   “这么想想也挺惨的啊。”   “不过我事后查了一下,冉苒还有一个同胞哥哥在陆航团服役,好像也是个上尉,叫冉莀。”盛希笑的高深莫测,“我猜想老大那回啊,肯定气的不轻。”   “那你说老大现在知道了吗?”   “我看就他那颗老不灵光的榆木脑袋,连冉苒是红三代这件事都没注意到。更何况这个醋嘛,”罗见嘻嘻一笑,“多吃吃也没什么不好,有益感情顺利。”   “他多吃醋是有益感情顺利了,那凭什么因为他在那里瞎乱吃醋,我回来就得挨罚?”   一想到上次陆司丞出院后,就因为自己不明就里的在医院大堂里的那番话,硬生生的罚自己之后的一个月里在每天训练结束后增训的武装越野十公里,后脊梁就一阵发抖。   “你多多训练,有益身体健康啊。”盛希一本正经的说。   原本还气得跳脚的隆斐突然促狭一笑,“那你多多挨打,也有益身体健康。”   顺着他贱兮兮的目光看去,夏枳正路过他们宿舍楼下,往卫生楼走。抬头看见他们仨正靠在一起的站在宿舍走廊上往自己这边看,她笑着朝他们俩打了个招呼。   “夏医生去哪儿啊?”隆斐。   指了指卫生楼,夏枳也拔高了声音回道,“你们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我们俩没有。”罗见说着话又指着一旁的盛希,“但是盛希说他有点儿不舒服!”   “哪儿不舒服啊?下来我看看。”   隆斐完全不顾盛希一旁不断飞过来的眼刀,和罗见对视一眼,憋着笑喊道,“他说他皮痒了!”   ……   陆司丞给冉苒打电话的时候,她刚刚吃完晚饭,正靠着奶奶孙淑宁和唐如意看着电视里无聊的青春偶像泡沫剧,另一边的冉振东和冉甫明父子两个正在棋盘上杀的你死我活的。   今天是冉苒的二十七岁生日。   19:51陆:【你待会儿有事吗?】   19:54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在家里闲的长毛。】   19:55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可爱的表情包   19:55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陆大组长有什么任务要发布吗?】   19:56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本人随时待命。】   19:57陆:【你家在哪里?我现在去找你。】   20:05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在你深深地脑海里。】   信息才发出去,电话就响了。   “在哪里?”陆司丞低沉的嗓音伴着电流传到心底,一阵手脚痉挛。   冉苒往嘴里塞了一块苹果,“你不是在部队里呆着的吗?”   “地址。”   “你心里。”   “好好说话。”   “你眼里。”   “还贫?”陆司丞挑了挑眉毛,“到底说不说。”   “在你的往后余生里。”冉苒咯咯咯的笑了出声。   “冉苒……”陆司丞带着警告的口气,让冉苒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在地狱月里的那段日子,就差本能的起立站好。   “有!”   “到底在哪里,不说我就回去了。”   “好啦好啦,知道了。我待会儿就发到你的手机上。”冉苒撇了撇嘴,甜蜜蜜的说到,“请注意查收喔,陆先生。”   20:07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红会路军区大院7号楼】   20:08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陆先生不会是想要上门提亲吧?】   20:09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这么猝不及防就要来向我求婚了吗?那我要不要穿的漂亮一点。】   20:10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那你可不用太紧张啊,我的爸爸妈妈可是非常希望我嫁出去的。】   20:11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哎呀,我被自己说的有点紧张了。】   20:14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你到底要来我家干嘛?】   20:15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不会是抓我回去训练的吧?我还在受伤状态诶。】   20:15陆:【冉小姐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嫁给我吗?】   20:16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那倒没有】   20:17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我只是有点迫不及待的想要睡到你。】   20:20陆:【谁睡谁?】   20:25一颗冉冉升起的苒苒:【我睡你。】   20:40陆:【出来。】   正坐在沙发上在给冉苒削苹果的孙淑宁看着冉苒一蹦一跳的跑出门,碰了碰一旁儿媳妇的手臂,“如意呀,这小丫头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唐如意刚才也发现了女儿身上散发出的不一样气息,但她从没听冉苒说过,不禁打消了这个念头。“妈,你说她老呆在部队里,还能有什么心上人啊?况且,谁能看上这么个小霸王?”   “说不定那小伙子就是部队里呢?”孙淑宁不以为意,“根正苗红的孩子才讨人喜欢嘛,就像我们家莀莀,也是一表人才的。”   ……   这边冉苒兴致勃勃的才跑出门,就一眼看见了停在路拐角的那辆黑色吉普,和那个正靠着车门,沉在黑暗里的男人。   “陆先生这是想我了呀?不然怎么才半天不见就迫不及待的要来找我了?”冉苒雀跃的蹦跶到陆司丞的面前,吧唧一口亲到了他的嘴唇上。   “我是奉命外出办事而已。”陆司丞嘴硬。   “奉谁的命,办什么事?”   陆司丞捏着她的鼻子,“看来你真得好好地背一背保密条例了。”   “你这是在虐待下级军官吗?陆少校?”冉苒被捏着鼻子,讲起话来也是瓮声瓮气的。“我可不可以去举报你呀?”   “首长很忙,是不会受理你的诉求的。”陆司丞松开手,顺便揉了揉冉苒的头发,“不过作为你的上级领导,我可以勉强管管。说吧,你有什么愿望。”   “我的愿望吗?”冉苒假装很认真地托着下巴想了想,“每次穿新裙子的时候,换口红颜色的时候,都想要立刻遇见你。可以实现吗?领导。”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陆司丞双手揣在兜里,睨着眼看她。   “我说过了啊,我一直都想着要睡到你。”冉苒把手背在身后,可爱的弯着眼睛,像一只猫咪一样,“但我更想一睡醒就能看见你。”   “还是认真想想吧,万一实现了呢。”陆司丞用遥控器按开了后备箱,一大束粉红色的气球从车厢里弹了出来,摇摇晃晃的拥挤在眼前。   看着眼前的一幕,冉苒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叹,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捂着嘴往前走了两步,发现整个后备箱里铺满了洁白的小雏菊,还搭配着深浅不一的绿植,可爱又好看。   “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就来的路上随便买的……”陆司丞从后排座位上把那个小心翼翼了一路的蛋糕拿了出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站在冉苒身后摸了摸鼻子,耳朵尖红的有些烫手。   “我很喜欢!”冉苒一个转身搂住陆司丞的脖子,“谢谢陆先生!”   “祝你生日快乐,冉小姐。”他轻轻地抱住冉苒,好闻的雏菊香气飘飘荡荡在两个人之间。   从此人间多风雨,好在幸而有你。   “苒苒?”突然,在他们的身后冒出一声呼唤。“这是在干嘛呢?”   冉苒闻声从陆司丞的怀里探出脑袋循声望去,正是站在自家台阶上同样看着他们俩的冉甫明。 第110章 幸而有你6   然后,她就明显感受到了贴着自己的陆司丞忽而僵硬的身体和稍稍往后退了一小步的动作。   她突然有些想笑。   一想到一个多小时前发的讯息,那些拥挤在心底的笑意就快要从眼角跑出来了。   简直是一语成谶。   “屋里坐吧。”冉甫明招呼着人一块儿回到了家里。“走啊,别愣着了。”   “不了,首长!我只是路过……”   冉甫明转过头,“那进来坐坐怕什么?迟点儿回去江泽还能把你吃了不成?”   “报告!不能!”   “那不就得了,赶紧给我进来。”冉甫明也没有再给陆司丞逃跑的机会。“站在路边聊算什么回事儿?”   冉苒憋着笑扯了扯陆司丞的袖子,“大队长不会吃了你,我爸也不会呀。”   “我不是这个意思。”陆司丞小声地回了一句。   “那你就是怂了?”冉苒拉着他的手,一边走一边揶揄道,“不然,陆队你现在认个怂,我就帮你逃过这劫,怎么样。”   “我的字典里就没有怂这个字!”陆司丞把脚步放到最慢,“我就是觉得这么空着手来拜访首长不太好……”   “你们俩在后面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没想到冉甫明会突然回头,陆司丞吓得连忙站直。   “报告!没有在说什么!”   才进到屋里,冉振东和孙淑宁已经坐在正位上,唐如意坐在一旁,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两个。   尤其是冉苒身后的陆司丞。   见到这个阵仗,陆司丞忍不住偷偷地咽了咽口水,旋即立正敬礼,“首长好!”   掷地有声。   “我们又见面了对吗?小陆。”冉振东不怒自威的坐在软榻上,莫名就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报告首长!是的!”陆司丞神情同样严肃,双眼直视前方,目光炯炯。   “小伙子叫什么名字啊?在哪儿工作的?”孙淑宁上下打量了一番陆司丞,对面前这个一表人才的男孩子表现的颇为满意。   “我叫陆司丞!服役于雪狼特种大队。”   冉苒歪着脑袋站在陆司丞的身边看着他一板一眼的样子,不小心就瞥到了他放在裤边的手有些偷偷的在颤抖,忍不住就翘起了嘴角。   “是和我们苒苒一个部队的啊?”孙淑宁有些感慨。   “他现在是苒苒的直属领导。”冉甫明烧好了水,提着暖水壶从厨房走了出来。   冉苒眉毛一挑,双手背在背后,有些骄傲的补充道,“而且他现在已经是少校了喔,爸爸在他这个年龄的时候,应该还只是个连长吧?”   “臭丫头,这是在看不起爸爸吗?”冉甫明把水壶放桌上,开始泡茶,“可是爸爸在他这么大的时候,你都已经满个军区大院的追着邻居家的小狗崽子跑了。”   “我一个小小的尉官哪敢看不起师长大人啊,我只是觉得我们领导更厉害嘛。”冉苒撅着嘴,笑着看了眼陆司丞,眼睛里写满了与有荣焉。   “厉害厉害,能选去你们部队的兵哪个不厉害?”冉甫明嫌弃的打断了女儿的话。   冉振东接过冉甫明泡好的茶,朝陆司丞摆了摆手,“还是坐着说话吧,小陆你看你站着说话多累啊。”   “报告!我不累!”陆司丞背脊一挺,依旧一动不动的站的笔直。   冉苒扯了扯他的袖子,直接把他按到了另一侧的沙发上,“哎呀,我爷爷让你坐就坐下去,傻站在这里干什么呢,当电线杆子玩儿啊。”   “这里不是部队,也就没有什么首长了,你别那么紧张啊。”   冉振东是很喜欢这个年轻人的,在他的身上总是能看出一股朝气蓬勃的热血,像一颗树,永远积极向上。   当初江泽向他讨人的时候,也曾经拿来过他的履历,薄薄几页纸就已经让他足够欣赏陆司丞这个兵了。   “是!”陆司丞铿锵有力地答到。   “喝茶啊,小陆。”唐如意把倒好的茶挪到了他的面前。   陆司丞连忙双手接过,“谢谢!”   “你今天到这儿来,是有什么事儿吗?”冉振东问到。   “报告!我今天……”陆司丞赶紧放下手里的杯子。   冉苒怕他又扯出什么不找边际的慌,抢先一步打断了他,“报告首长,他呀,是来看我的啊。”   “看你?你有什么可看的,长三头六臂了?而且你们不是早上才见得面吗?”冉甫明斜了女儿一眼,意有所指道,“特种部队的战友之间现在都需要关系这么紧密了吗?”   “爷爷!你看我爸!他怎么能欺负人呢。”冉苒立刻就听出了冉甫明话里有话,转头就找冉振东做靠山去了。   陆司丞坐在沙发上也挺直着背,双手握拳放在膝盖上,“报告首长!因为今天是冉苒的生日,所以我特意找大队长请了半天的假,是出来给她过生日的!”   “以什么身份?”冉振东淡定的问,“战友吗?”   “是的!”   “喂……”冉苒坐在陆司丞旁边的沙发扶手上,听见他这么说,有些泄气的推了他一把。   “那既然是战友,稍坐一下就可以走了,毕竟,你们特种部队的宵禁制度还是很严格的。”冉振东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是!”陆司丞唰的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给冉振东和冉甫明端正的敬了个礼,转身就往门口走。   见他居然又想临时落跑,冉苒急急忙忙地起身想要跟上去,没想到已经握上门把手的人突然转过身,和后面的人撞了个满怀。“临走之前,我想向首长提出一个请求!”   “说说看。”冉甫明这边倒是一点也不着急,仍然悠哉的和冉振东喝着茶。   “我想在今天,重新定义一下我和冉苒同志之间的关系。”他站的格外挺拔,军绿色的飞行夹克套在他的身上,显得整个人线条特别流畅。   他的话,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   “你不想和她做战友了?”冉甫明抬头,顺着杯沿望了他一眼。   “是的。”陆司丞目不斜视,每一个字都说的刚劲有力,“因为雪狼特种大队属于特殊兵种,面对的危险是未知的,执行的任务也比较特别。所以我想更改一下我和冉苒同志之间现有的关系。”   “陆司丞!你别闹啊!我警告你,我是不会离开雪狼的!”站在他身边的冉苒突然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马上出声喊道,“你是不是发现自己说服不了我了,没戏了,就想来换条战线了是吗?你可想都别想啊!”   感觉到了冉苒的慌张,陆司丞伸出手把她的手紧紧地团进了自己的手掌里。   “我想正式提出和冉苒同志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请求,请首长批准!”   “陆司丞……”冉苒仰着头看着身边笔挺的如同一道不会弯折的直线的男人,他锋利地下颌骨把柔软的黄光分割成一道尖锐的线。看着看着,她突然就泪目了。   “我是芙城人,我的父亲是洛城大学生物学院的教授,母亲是洛城音乐学院的教授,家住横川路78号。我的名下除了在洛城有一套九十五平方的房子,还有一辆车之外,没有别的固定资产,只有一张工资存折。”陆司丞继续说着,“平时大多数的时间都呆在部队,所以需要花钱的地方不多,攒了一些存款。”   “你为什么想和冉苒在一起啊。”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唐如意突然开口问。   “因为我爱她。”   经历了太多的生死,突然就有了想要和你永远在一起的决心。   “难道你就不担心,那些知道冉苒政治背景的别人,会在背后议论你吗?”   “担心。”陆司丞诚实的回答道,“但是我也同样相信,我可以凭借自己的实力让那些人闭上嘴。”   “你自己也说了,你们属于特殊兵种,执行的任务也都很艰巨,那如果有一天,你,或者是冉苒不幸牺牲了,想过剩下的那个人该怎么办吗?你有想过这个吗?”   冉振东一针见血的掀开了陆司丞一直溃烂在心里的那道伤疤。冉苒听到这里也有些着急了,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每一次陆司丞会在这段感情里退缩,都是因为这个。   “想过,也担心过。我怕她哭,怕她因为我不在了,而过不好剩下的人生。所以我也曾经因为这个原因,多次选择过离开她的身边。”   陆司丞站在那里,像一道不会褪色的阴影,深刻而坚挺,“如果没有冉苒一直的坚持和勇敢,我想,我们早已经因为我的懦弱而分道扬镳了。”   “那现在呢?现在为什么又选择要在一起。”冉振东抚了抚茶叶沫,“只是因为冉苒死皮赖脸吗?”   “因为在担心和害怕之间,我更希望和她过完余下的每一天。”陆司丞回答的特别真诚,“既然不知道危险什么时候会来,那就更要珍惜。”   就是因为世间辽阔,人潮汹涌,所以才更应该珍惜那些为了来见你一面,不顾一切向前奔跑的人啊。   “可是我们家这个小妞啊,从小到大在这个军区大院里,就是一个被惯坏了的混世魔王,谁都让着她,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惹祸精。”   冉甫明说着话,一旁的冉苒急了小声地拽了拽他的袖子,嘟囔着叫了声爸爸,也没有让他停下话语,“那你做好了用生命保护她,宠爱她的准备了吗?”   “时刻准备着!”   振聋发聩。   “好的,我同意了。”冉振东显然很满意陆司丞今晚的表现,大手一挥,“我批准你以结婚为前提和冉苒交往了。”   “谢谢首长!” 第111章 幸而有你7   冉苒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身旁的陆司丞,眼泪突然大颗大颗的掉了下来,吓得陆司丞手忙脚乱的给她擦眼泪。   “你真的决定好了吗?不会丢下我了吗?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再推开我了吗?不会再说什么怕我吃苦,又一个人跑掉吗?”   陆司丞有些局促的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看热闹的一众长辈,小声地说,“你要反悔吗?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冉苒用力地摇了摇脑袋,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如果你小子将来敢反悔,我就把你的头拧下来。”冉振东放下杯子。   陆司丞立刻站直,“坚决完成任务!”   “最好是给我说到做到。”冉振东哼了一声。   “爷爷……你们干嘛老吓唬他啊。”冉苒挽着陆司丞的胳膊往沙发面前走了两步,“当初在医院的时候,可是他给奶奶献的血呢。”   “居然是你?”孙淑宁之后在医院也听说了有一个受伤入院的战士给自己献血的事情,所以她特别想要感谢那个在危急关头救了自己一命的人,可是问了一圈,他却没有留下姓名。”我们都还来不及谢谢你呢。“   “只是举手之劳,不用放在心上。”头顶的光倾泻而下,笼罩在他笔挺的身躯上,周身泛着柔软的光芒。   气氛一时之间就变得热络起来,坐在沙发上的陆司丞虽然还是有些拘谨,但脸上总归是多笑了。冉苒坐在他身边的扶手上,忽然就感受到所有的温情如同冬日里大剂量的温水灌进胃里,舒服的让人渐渐淡忘了窗外的严寒。   “你以后有休假就多和苒苒一起回来来看看爷爷奶奶。”孙淑宁越看陆司丞越喜欢,“以前她在医院虽然很忙,但每次回家也只要半个小时,我实在想她了,就带着汤去医院看她。但是她现在去了部队里,奶奶想她,都不敢随便去打扰她了。”   说着说着孙淑宁就难过了起来,以前冉振东在野战军工作,她就一个人在家带着冉甫明。后来冉甫明长大了,也进了部队,她就和唐如意一起在家带着冉莀和冉苒。   再后来,冉莀也被送到了部队里,一年也见不着几次面。最后好不容易等到冉振东从指挥员的位置上下来了,没想到,冉苒又脑子一热的回到了部队里。   他们这个家,总是聚不齐人。   “你又开始了。”冉振东拍了拍孙淑宁的手背,“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况且,保家卫国是多光荣的一件事啊,你看我冉家世代从军,有什么不好吗?”   “好好好,你们啊都是好样的,是我拖了你们的后腿,行不行?”孙淑宁听了几十年同样的话,不耐烦的打断。   “以后我一有休假,就立刻回来看奶奶好不好?”冉家最会撒娇的人又出动了,她窝在孙淑宁的身边,奶声奶气的搂着她的胳膊,蹭了蹭,“全家最喜欢奶奶了,怎么舍得奶奶想我呢。”   “你就是只小粘猫,只要你好好在部队里不要受伤,奶奶就放心了。”孙淑宁是真的很爱这个小孙女,宠溺的把她搂紧,“不用担心奶奶,知不知道。”   陆司丞终于知道冉苒为什么会有这样可爱的个性了,大概所有被保护的很好地女孩子,都会像她一样,自信,大方,勇敢的不顾一切。   当他们聊得起劲,突然陆司丞放在裤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一看。   是保密号码。   “你在哪里?”是江泽。   陆司丞看了眼正在耍宝的冉苒,“在冉苒家。”   “正好,带上冉苒一起,马上回来报到。”江泽的声音如同十二月的冷风呼呼地刮进陆司丞的耳朵里。   “是。”   陆司丞的回答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大家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唐如意还拿着遥控器把电视关了静音。   “Jack来了。”   Jack,中东地区最大的犯罪集团头目之一,国际红色通缉名单上榜上有名的人物。中国军方曾经参与过对他的抓捕行动,但最终还是以损失惨重,Jack意外逃脱告终。   陆司丞的后脊梁瞬间凉了下去。   “是!”   “怎么了?”看他挂断电话之后脸色很差的样子,冉振东出声问到。   陆司丞把眼神落在了同样看着自己的冉苒身上,有些困难的咽了咽口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部队有任务,需要我和冉苒马上回去报到。”   听到是任务,冉苒连忙也站了起来,抓着他的手说,“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陆司丞没有回答,有些为难的看了眼其他人。   冉振东立刻就明白了,特种部队的任务基本上都属于保密等级非常高的,更何况是陆司丞隶属的这种突击小组,他们所执行的任务有的甚至可以划分到A级。于是他干脆利落的朝他们挥了挥手,“赶快去吧,别磨蹭了。”   一家人把他们俩送到了门口,孙淑宁有些舍不得的抱了抱孙女,“苒苒,你要注意安全啊。”   冉苒回抱了一下眼里写满了担忧的奶奶,笑笑道,“我会的,奶奶也要注意身体。”   “你们都要注意安全,等你们平安回来。”唐如意拍了拍陆司丞的肩膀,轻轻地叹了口气。   陆司丞点点头。   上了车,冉苒一直往后看着,直到拐出军区大院的大门,她才默默地收回脑袋。   “很失落吗?”陆司丞突然问到。“临时取消了休假,是不是特别失落?”   “只是特别理解他们的担心。”冉苒摇了摇头,“因为以前每一次你告诉我要出任务了,而我又什么都不能知道的时候,也是这么担心的。”   陆司丞安慰的揉了揉她有些颓丧的脑袋。   两个小时的路程,陆司丞硬是用一个小时就把车稳稳地停在了卫生队楼下。   十分钟之后,冉苒全副武装的出现在了作战指挥室里。   突击小组其他人早已等在了里面。   “简要说明一下这次的任务。”江泽声色肃穆的坐在椅子上,巨大的幻灯片投影将他的脸色照的更加难看。   “按照上级指示,一直窝藏在维斯利亚境内的Jack日前已经潜入邻国边境,大约十天后会携带S8Z1病毒进入我国境内。”   康祺切换了一下幻灯片,“从情报上来看,这种S8Z1病毒是Jack高价从病毒研究国的国家级研究所里非法购出的,根据该国研究人员表示,这个病毒目前还没有进入到临床实验的阶段,所以潜在的不确定性和危险性都非常的高。上级猜测,这次Jack冒险再次进入我国境内,很有可能就是要来选择实验对象。”   “所以这个S8Z1,是属于神经类的杀伤性病毒吗?”坐在一旁的白烨翻看了一下手上研究人员给出的报告之后,开口问到。   “是的,所以这种病毒很有可能会被和攻击性武器一起搭配使用。”康祺回答,“但是由于具体情况属于他国军事机密,我们作为第三方国,不得而知。所以上级首长要求我们,要在Jack进入到我国国境之前,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   所有人都沉默了起来,江泽环顾了一圈,“都下去准备吧,三十分钟后停机坪见。”   冉苒安静地和白烨一起蹲在卫生队的仓库里整理着这次可能会需要用到的医疗用品,白烨突然自嘲的笑了笑,“没想到来雪狼之后第一次出任务,就是这么个大惊喜。”   “你怕吗?”冉苒把药装在盒子里。   白烨停下手里的活,有些迷茫的看向不具名的一个位置,“有点儿吧,毕竟面对的不再是教官,而是真正的敌人了。”   “在驻训基地的那段时间里,我还一直以为你挺不怕死的。”冉苒也跟着笑了笑。   白烨继续整理着手中的药品,“是个人都怕死,但光在那儿怕有什么用,这一天迟早都会来的。”   “你敢杀人吗?”冉苒看着自己的那双手,这双手曾经救活过无数的人。   “开了那么多次枪,也许敢吧。”白烨将最后一样东西放进背囊里。“谁知道呢。”   “我还记得以前刚去学医的时候,书本上的第一句话就是,救人是医生的天职。”冉苒叹了一口气,从地上站起来。“我以前一直坚信着每一个生命都是无辜的,所以都该被尊重。”   “可是保护国家领土完整,是军人的天职啊。”白烨拍了拍冉苒的肩膀,“如果因为我们心软,让他带着病毒进来,那么,那些被迫去做病毒临床试验的人,不是更无辜吗?”   我们并没有生活在一个和平的世界,战争其实离我们很近。   ……   三十分钟之后,冉苒坐在了直升机上。   罗见正低声地向所有人汇报战情简报,狭小的机舱里只有他的声音在不断地回荡,再回荡成低矮的气压。   冉苒一边认真的听着侧过头,一边透过舷窗向外看,洛城已经被黑夜融化成了点点星河。直升机的螺旋桨飞快地在头顶上旋转出一片灰色的阴影,锋利地裁破所有的温存。她的手里紧紧地抱着突击步枪,冰冷的枪口贴着她涂满迷彩的脸,胸腔里的那颗心脏被用力地攫住。   “你还好吗?”陆司丞戴着战术手套的手覆盖上了她的手背。   他的手很大,刚好可以整个将她的手团进自己的手心里。   冉苒转过视线,朝他笑了下,“我没事,就是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你别这么紧张。”罗见变戏法似的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递到她的手上,“祝你生日快乐,冉苒。”   她摊开掌心,是一支橙子味的棒棒糖。 第112章 幸而有你8   今天是她二十七岁的生日。   今天她也将和她的战友们一起,奔赴战场。   “生日快乐啊,冉苒。”坐在她对面的盛希笑了笑,“祝你早日愿望成真,名正言顺的吃掉我们老大。”   白烨也跟着笑了,“本来是想着今晚把你骗回来,再给你过生日的。没想到你真的回来了,我们却要先出任务了。”   “这怕什么,等任务结束了,我们再给她补过一个生日好了。”罗见搂着枪,笑的格外好看。“你有什么愿望,我们都可以帮你实现。”   “她的愿望难道不就是吃掉老大吗?”   “这明明就是老大的愿望。”   “你们两个……”一直没说话的陆司丞终于开口,隆斐和盛希立刻在他的警告下乖乖闭上嘴。   舷窗外仍旧是浩瀚无垠的黑夜和层层叠叠的云层,只是再不见城市的灯火阑珊。而他们,正穿过无边无际的浓夜,朝着更深的黑暗而去。   将近五个小时的飞行后,他们顺利抵达了M国首都淅川。斜靠在特战司顶楼办公室往外看,冉苒感受着暖暖升起的朝阳泼在脸上,温温的,她忽然就有种恍如隔世。   “这位是白狐特别突击小组组长。这位是神武行动小组的组长,孔笙。”负责人为他们互相介绍到。靠在窗边发呆的冉苒回神望去,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正从阴影里走出来,他戴着贝雷帽,帽檐上的国徽被初升的太阳照的闪闪发光。   这是冉苒第一次听见A组对外的代号。   “到底是哪路神仙给你们取得这么中二的代号的?”冉苒悄悄地碰了碰站在一旁的盛希,“又是狼,又是狐狸的,怎么都跟动物杠上了。”   “你的爷爷。”盛希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冉苒,“我们的老军长。”   冉苒瞬间有些石化。   “那B组呢?B组叫什么?难道叫北极熊?或者南极猴之类的?”白烨也小声地跟上话题。   “就问你南极有猴子能活吗?”盛希斜了他一眼,“B组对外代号是赤狐。”   “你好,你可以叫我S。”这边,孔笙从暗处走了出来,向陆司丞伸出手,另一只手扣在腰带上,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压迫式的气场。   “你好。”陆司丞握上他的手,“我叫阎王,这是我的副组长,判官。”   冉苒着实是有些吃惊孔笙的中文说的非常好这件事,他咬字清晰的没有一点儿口音,加上同样的亚洲面孔,让人乍一看,也看不出他是一个外国人。   “根据我们的线人传递回来的情报表示,Jack目前就藏匿在淅川的郊区,大概就在距离你们国家边境不到一千公里的地方。”   孔笙的声音其实和陆司丞很像,沉稳的就像是上好的墨色绸缎。他在桌子上摊开淅川地图,用手指画出一个大概的位置,“并且他可能会在九天之后带着S8Z1病毒,持伪造过的护照,和他的下属一起搭乘移动交通工具进入你们的国家,但是因为Jack实在是太狡猾了,我们还不知道他会选择什么方式。”   所有人都沉默了。   “你们的线人可靠吗?”   雪狼B组也曾经多次和Jack打过交道,但每一次都让他逃脱了。用陆司丞的话来说,他就是一只活在阴沟里的老鼠,有无数个藏身的地方。   孔笙抬起头,看向陆司丞的眼神晦暗不明,“这个线人曾经是我最亲密的战友,你觉得呢?”   “那我就把我整组人的命,交给你了。”陆司丞也不怵,眼神直勾勾的回望过去,“但是我要提醒你,Jack不是普通的犯罪分子,他奸诈狡猾,曾经重伤过我们很多人。”   “我的这个线人,是我可以用性命担保的人。”   陆司丞再没回答。   第二天天光大亮,按照陆司丞的计划部署,他们将化妆伪装成游客进入淅川郊区的别墅区。   冉苒坐在副驾的位置,看着窗外的好天气,忽然滋生出一种错觉。   “陆先生。”   正在开车的人歪过头应了一声。“嗯?”   “他们都说如果能见到初雪,接下来的一年都会很幸运。”她趴在车窗户上,有些冷的风吹着她的脸,凉凉的。淅川的温度要比洛城低许多,已经有了入冬的趋势。   “洛城的冬天也会下雪啊。”坐在后排的盛希无所谓的回答到。   “也不知道洛城今年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我们会在哪儿,是在营地还是在出任务。”冉苒缩回脑袋,把车窗给升了上去,“如果错过了的话一定很可惜,我都还没能和你一起看过雪呢。”   “只要是和你在一起看的第一场雪,那就是初雪啊。”陆司丞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越过中间的手扶箱,捏了捏冉苒略显失望的脸。   “老大?你还好吧?是不是生病啦?”隆斐简直不敢相信,这种麻腻腻的话居然是从他陆司丞的嘴里说出来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罗见拍了一下隆斐的脑袋瓜子,“这就叫做恋爱综合症。”   “什么叫恋爱综合症?”   坐在一旁的杜森终于翻了个白眼,“就是你现在不会懂的症状啊,等你哪天找到一个喜欢的姑娘,你就明白了。”   “我的媳妇儿,永远是我手里这把枪。”隆斐不服气。   盛希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所以说像你这种人,注定孤独终老。”   窗户外的天气真的很好,阳光暖暖的透过窗玻璃落在冉苒微闭起的眼睑上,落下一片柔软的猩红色。   如果他们的后备箱装的不是武器枪支的话。   根据孔笙提供的情报,Jack藏匿的位置就距离别墅区不到两公里的工厂里。当他们两部车出现在别墅区附近的公路上时,陆司丞立刻眼尖的发现了藏在树上的狙击枪。   “Jack这次一定就藏在这里面。”后面车辆上的孔笙用通讯器和陆司丞说到。   陆司丞却不这么认为,“Jack是一只千年的老狐狸精,他一定要做的足够逼真,才能引来真正的猎物。”   “可是你们中文里也有一句谚语,叫做。”孔笙的车很快就超过了他们,“再狡猾的狐狸,也躲不过精明的猎人。”   三部车很快就停在了事先租好的别墅门口,一路上都埋伏着枪手,有的甚至连冉苒都能轻而易举的发现。   按照预先做好的规划,A组七个人加上神武行动小组的六个人会在别墅内通宵达旦的开聚会,放松他们的戒备。   可是没想到,他们才到别墅,就有人上门来了。   冉苒躺在床上,突然就听见了窗户被轻轻打开的声音,她害怕的想要坐起来看看什么情况,才一动,背后的陆司丞立刻用手环住她的腰,把她扣在了自己的怀里。   她只能微眯着眼睛看着两个人影闪进了她和陆司丞的房间,轻手轻脚的搜着他们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连床底下都没放过。   大约二十分钟之后,搜寻未果的他们就按照原路撤退了。冉苒马上睁开眼睛,“进贼了吗?”   “不。”陆司丞冷笑了一声,“是我们的邻居发现我们了。”   “那怎么办?要不要提前行动?”   陆司丞摇摇头,亲了一下她有些被汗濡湿的额头,“好不容易能这么正大光明的和你躺在一起,算不算是实现了你今年的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冉苒的脑子还处在极度紧绷的状态,根本没有听懂他说什么。   陆司丞搂紧了她,两个人紧紧地贴在了一起,“睡到我的生日愿望啊。”   “你怎么耍流氓啊?”冉苒的脸当场就红了。“而且还是假公济私的耍流氓。”   “我这是保护你的安全,如果刚才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多危险。”透过窗外皎洁的月色,陆司丞看着她的耳朵一点点的红起来,眼睛笑的弯弯的,“就算是耍流氓,那也是正大光明耍流氓。”   “这下不怕我吃了你吗?”冉苒仰起头,刚好贴到他的嘴角,于是她就忍不住亲了一口。   “就当做是为战友做牺牲了。”陆司丞把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声音低沉且柔软,“等这次回去之后,你就跟我一块儿去见见我爸爸妈妈吧,他们肯定也很喜欢你。”   “这么快吗?”冉苒抱着他的腰,啊了一声,“我都还没有准备好啊。”   “喔,原来冉小姐并不是像嘴巴上说的那样想要嫁给我啊?”陆司丞挑了挑眉毛,“那我还是去睡地上吧,男女授受不亲。”   “想得美,你要是敢给我反悔了。”冉苒戳了戳他结实的小腹,“我爸就会把你的脑袋拧下来。”   “我是不是落入你的圈套了?”陆司丞笑着咬了一口她的耳朵,“现在退货还来得及吗?”   “货物售出,一概不退。”冉苒往他怀里蹭了蹭,“没想到我能遇见你,更没想到我能愿望成真。”   “你辛苦了,冉小姐。”   “为人民服务,陆先生。”冉苒轻轻地叹出一口气,“一想到接下来的人生都会和你在一起,我就充满了期待。”   “那,余生还请多多指教。” 第113章 一出好戏1   第二天早上,等冉苒下楼做早饭的时候,孔笙正靠着落地窗打着电话。   他今天穿了一身鼠灰色的家居服,身材高瘦的被描摹出一层光晕,他整个人浸泡在深秋的阳光里,暖洋洋的冒出一串毛茸茸的金光。   孔笙似乎在很专心的打电话,一点也没察觉冉苒就站在他身后。他用母语快速且柔声的说着话,眼角充满了笑意。   他挂断电话,转过头,就看见冉苒站在客厅的另一端,正看着自己。   “嗨。”被发现的人有些尴尬的摆了摆手,“我起来做早餐,要一起吃一点吗?”   孔笙也不介意她的偷听,晃了晃自己手里的手机,坦诚道,“刚才是我爱人的电话,她好几天联系不到我,有些紧张。”   这是冉苒这么多天第一次见到孔笙笑起来的样子,像是冬天里沉睡的花朵,扑簌簌的开满白雪皑皑的世界。   “我能理解啊,她一定很担心你的安全。”冉苒绕到冰箱前,里面塞满了食品,可是她几乎都不会做,只能从冷藏格里取了牛奶和面包。“我的家人也很担心我。”   “你和你们组长也是恋人的关系吗?”坐在厨房门口的餐椅上,孔笙突然问到。   冉苒转身把牛奶放进微波炉,弯着腰在那里研究按键,“为什么你突然这么问?”   “因为昨天晚上,他并没有在自己的房间里过夜,”孔笙随手拿起一片面包边塞进嘴里,“而是在早上的时候,从你的房间里出来的。”   “那又能说明什么?”她撑着厨房的长吧台,歪着脑袋看着他。一缕没有扎进皮筋的头发也随意的偷溜在外面。   她今天穿了一身粉色的薄绒长袖家居服。   乖巧的有些小性感。   “因为据我了解,中国解放军的部队管理是非常严格的,你们如果不是恋人的关系,应该是不会被允许发生这样的情况。”孔笙挑了挑眉毛,“中国的军人,都很正直。”   “这也许是迷惑敌人的一种方式,说不定,他整晚都睡在了地板上呢?”冉苒从微波炉里取了热牛奶来,给他倒了一杯。“但还是谢谢你的夸奖。”   “而且在我为数不多的记忆里,”孔笙接过玻璃杯,喟叹道,“中国的军人,也都个个不怕死。”   “其实,是个人都会怕死,我们也一样,都是人,不是神。”冉苒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了下去,嘴角都是笑,“只不过,我们敢为了祖国和人民,不要命而已。”   “像阎王这样腥风血雨里滚过来的男人,作为恋人的话,你不会担心吗?”孔笙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热牛奶。   冉苒双手捧着玻璃杯,若有所思的想了想,“一直都担心啊。”   “即使他就躺在你身边?”   “对。我担心他,但同样我也信任他。”冉苒回过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孔笙,“我相信他能够活着回来,万一如果不能,那我这辈子就以他为荣。”   “其实我的爱人和你差不多大,但是她不是军人,只是一个音乐老师。”孔笙端着空杯子说着,“可能我太害怕她哭了,所以我每次受伤的时候,都不敢告诉她。有的时候觉得,我给了国民安全感,却没有办法给她一点恋人之间的安全感。特别失败,对吧?”   “失败吗?也许真的是吧。”冉苒苦笑了一声,“用我们中国话来说,这大概就是家国不能两全了。”   “你们在聊什么?”冉苒循声转过头,陆司丞正站在二楼的楼梯上看着他们两个。   “在聊孔组长的恋人。”冉苒转身从冰箱里又拿出了那盒拆了一半的牛奶,倒进玻璃杯里加热,“她刚刚给他打了个电话。”   “为什么?”陆司丞拉开冉苒身边的椅子,揉了揉她有些翘的头发,“查岗吗?”   “她的确是以为我有了别的对象,所以才这么多天都不联系,也经常消失,还总是躲躲闪闪的不告诉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见了谁。”孔笙直言不讳道,“她刚才生气了,在电话里想要让我马上出现在她单位门口。”   “可是你去不了。”   “对,我去不了。”孔笙有些疲倦的呼出一口气,“所以,我也在考虑是不是要跟她说分手。”   闻言,冉苒抬头看了下陆司丞,发现他也正在看着自己,于是笑了起来,“但如果她是一个很倔强的女生,你可千万别拿分手来吓唬她,不然后果挺严重的。”   “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孔笙不理解。   陆司丞非常诚恳地看着他说道,“她可能会不要命的来找你,赶都赶不走的那种。而且还会把你气得半死,但你还不能掐死她。”   “可是我没有要吓唬她的意思。”孔笙很认真的说道,“我是真的不想她再为我担心了,她挺无辜的。”   那些与炮火为伍的日子,在刀口舔血的日子,不知道明天在哪里的日子,我们过就可以了。   “可是在一场你情我愿的感情中,谁都不是无辜的。”冉苒伸手收了他手里的空杯子。   孔笙又小坐了一会儿,就回房间里去了,留下冉苒和陆司丞两个人坐在厨房的长吧台上享受着难得的早餐时光。   “我还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是这么一颗榆木脑子呢。”冉苒和他并排坐在一起,小口小口的喝着热牛奶。   “但是在这个世界上,真的只有一个你是这么傻里傻气的不要命。”陆司丞转过脸,英挺的五官被染满了厚厚地阳光。   “我这叫为了爱情,义无反顾。”她伸手环住他的脖子,沾了一圈奶渍的嘴轻轻地贴上他的嘴唇,“以前是为了你,现在是为了我自己。”   陆司丞舔了舔她的嘴唇,奶香味里还带着甜度,他亲着她,脑子里却突发奇想的想要尝尝她那杯牛奶。   加糖了吧?   “哎哟……非礼勿视非礼勿视!”突然,楼梯上冒出一个笑嘻嘻地声音,陆司丞转过头,就看见隆斐双手捂着眼睛,露出一道指缝,趴在罗见的肩膀上咯咯咯的笑着。   还没等陆司丞反击,盛希就突然从后窗跳了进来。“有人来了。”   陆司丞当下脸色就冷了下去,他拍了拍冉苒的肩膀,所有人都整暇以待的看着那扇即将被敲开的门。   来的人说是别墅区的负责人,例行问询来这里的租客。孔笙用流利的母语回答了,一点儿也不露怯,看不出任何破绽。   冉苒懒懒的窝在陆司丞的怀里,坐在沙发上,嫌弃的打量起门外的人。   “这些人,都是您的朋友吗?”负责人往里探了探头,用英语问到。“他们都是外国人?”   “外国人怎么了?你们别墅区难道还不允许外国人进入吗?”同样坐在沙发上的盛希剜了那人一眼,用纯熟的英文呛声道,“你们老板就是这么教育你这条狗的?”   负责人显然没料到一来就碰到硬骨头,看外面停着那些豪车,心里不断盘算着这些人的身份。表面上他依然赔着笑脸,“并不是,只是我想要对您和您的朋友在这里的安全负责。”   “这里难道很不安全吗?这里是有通缉犯还是有杀人犯啊?不会有人在这里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吧?”冉苒咯咯咯的笑道,然后又装作很害怕的样子,转头抱住陆司丞的脖子,“我好害怕啊,我们还是走吧。”   “并不是的,这位小姐。”负责人擦了擦额头上沁出来的汗,“我们这里是非常的安全的,并没有您说的那些犯罪分子。”   “那你就是平白无故的吓唬我了?”冉苒也不依不饶,她从陆司丞的怀里斜了他一眼,“你算什么东西?”   负责人点头哈腰道,“真的很抱歉打扰到了您,不如我们晚上请服务生给你们送一些这里的特色食物来作为补偿吧。”   “这还差不多。”冉苒撅着嘴嘟囔到。   说着话,那个负责人就要离开了。   “站住。”陆司丞忽然开口拦住了那人的去路,“你们的食物,能吃吗?送食物的,又是什么人?”   “我们这里还有一个酒店,酒店的厨师是米其林三星餐厅请来的,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负责人笑道,“另外,给你们送食物来的,都是酒店的侍应生。”   “不,就要你,今晚就要你送来。”陆司丞露出一个冷漠的笑意,上扬的嘴角上写满了唯我独尊的痞气,“不然我们凭什么接受你的道歉?”   负责人弯着腰答应了这个没礼貌的要求,陆司丞这才放过他。   透过窗户,孔笙亲眼看着人已经走远了,才转过身,打量着这群懒懒散散的坐在沙发上的人,“刚才在你们的身上真的一点都看不出军人的样子。”   “那我们像什么?”盛希放下翘在茶几上的脚,端坐起来。   “像一群被大人宠坏了的纨绔子弟。”神武小组的另一名队员回答到。“感觉下一秒就能甩出一堆羞辱人的方法。”   “那我们不是挺成功的?”罗见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不然刚才那个人,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的和他的幕后老大按照我们的希望汇报呢?”   好戏,大概就要上演了。 第114章 一出好戏2   别墅区不远处有一个不怎么显眼的废旧工厂,从别墅匆匆出来的负责人站在厂区门口左顾右盼了一会儿,便飞快地闪进了一扇大门里。   “Jack,是罗斯回来了。”站在车间二楼的狙击手转头对下面的人说到。   闻言,所有人的目光都同时落在了正坐在正中央沙发上,闲适的摇晃着红酒杯的男人身上。   他穿着一身考究的手工定制黑西装,保养良好的手指正握着昂贵的水晶酒杯,听到下属这么说,他的嘴角慢慢地扬起一抹好看的笑意,瞥了眼站在他面前的罗斯。“打听清楚了吗?他们是什么人?”   罗斯擦了擦头上浮起的虚汗,站在Jack面前略略弯了弯腰,“他们的别墅门口停着的都是千万级的豪车,看穿着也都是价格不菲的名牌。”   “各国政府如果连这些浮于表面上的东西都不能完美的包装的话,那我们也不会看上这种穷光蛋的国家。”Jack不为所动,“人呢,有和他们交谈吗?”   “有的。”罗斯点头,“他们给人的感觉就是一群只懂得花天酒地的富二代,肚子里没有一点墨水的那种。”   “昨晚我们的人也潜进了二楼的一间套房里。”站在另一边的男人突然说道,“他们似乎并没有察觉我们的到来。如果是特种兵的话,这点警觉性都没有吗?”   “记住。”Jack淡淡地扫了一眼那个男人,“只要是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合理发生的一切,都可以假装。”   “可是在他们的房间里并没有发现武器。”   Jack喔了一声,“那被子呢?被子里面翻开看过了吗?”   男人摇了摇头,转而露出一个不明所以的笑,“他们是一对男女抱在一起,说不定被子底下浑身赤.裸呢?我可不愿意看到别人的……”   “不如今晚再去别人的房间里转转好了。”Jack抿了一口红酒,果然是想象中的好口感。   “今晚他们要求我给他们送食物。”罗斯补充道,“看样子是要通宵办聚会了。”   “你?为什么?”Jack有些吃惊的挑了挑眉毛。“他们居然没有怀疑你的身份?”   “因为他们觉得我这么唐突的出现在别墅门口问询身份,有失礼貌……”罗斯尴尬的笑了笑,“都说了是一群不学无术的富二代,大概只是为了羞辱我,才让我做这些侍应生应该做的事情吧。”   “如果他们是政府派来的,那还真是心思缜密。”Jack身边的男人露出一个冷笑,“演技派。”   “可是人生在世,哪个人不是每天都在扮演着适合自己的角色呢?”Jack淡淡地应了一句,一口气喝光了水晶杯里的红酒。“我们活着的一生,都是一场精彩绝伦的戏剧。”   ……   入夜,别墅聚会的灯光准时亮起,灯红酒绿间,冉苒懒洋洋的端着香槟杯坐在泳池边上,看着满个池子里泡着的年轻荷尔蒙,突然就想到了夏枳的那句话。   “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只为了能每天从早到晚的和这些行走的雄性荷尔蒙生活在一起,我都能义无反顾的把自己扎根在雪狼这片肥沃的土地里啊。”   “你在笑什么?”罗见的声音拉回了她越飘越远的思绪。   冉苒曲着腿,细细的上下打量了一遍站在面前的男人,古铜色的皮肤包裹着凹凸有致的小腹肌肉,匀称结实的腰线上挂着没擦干净地水渍,在迷离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性.感。   她忍不住啧啧说道,“你说你们一个个这么好的身材,成天就包在作训服里,想想真是太可惜了。”   罗见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在他的人生阅历中还没有在女孩子面前裸.露过自己的上半身。他微微耸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颈椎,“谢谢你夸奖啊……”   “就像是从画报上剪下来的模特一样好看,”冉苒一只手撑着散着头发的脑袋,一只手端着香槟杯上下的比划了一下,“你们这是要迷死多少小姑娘啊。”   “我能迷死你一个就够了。”陆司丞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后面走了上来,一把将已经被冉苒看光光的罗见塞到自己的背后,“还是你想被多少男人迷死?”   冉苒噘了噘嘴,抿了口杯子里的香槟,香甜清爽的味道在舌苔上滚了一圈,再咽进肚子里。她从躺椅上站了起来,走到陆司丞的面前踮起脚尖,用杯沿碰了碰他的额头,“被你一个迷死就够了。”   陆司丞揽过她的肩膀,在冉苒以为他会当众亲上自己的时候,他先一步把手里的毛毯环上她光.裸的肩头。“不要感冒了。”   远处,是一闪而过的狙击枪镜头光斑。   罗斯站在泳池不远的地方沉默的打量着面前这群玩疯了的人,不由得在心里冷笑。在他这个角度看过去,陆司丞和冉苒亲密无间。   “你还真的来了啊?”冉苒眼尖的看见了站在暗处的罗斯,蹦蹦跳跳的跑到他的面前,把每一个盘子的盖子都打开看了一遍,然后嫌弃的不得了。“可是这些都是什么啊?”   罗斯见冉苒不高兴,连忙赔笑道,“这些都是我们这里的特色食物,您可以尝尝看。”   “你这是在打发我们?”陆司丞走上前,露出一副危险的表情。   “这的确是我们这里的特色,只是,”孔笙也走了过来,转而对罗斯说道,“他们不喜欢,你就不对。”   “对不起,您看想要怎么解决呢?”罗斯觉得头疼死了,他简直不明白为什么Jack非得觉得他们是一群装模作样的人。   明明他们就浑身上下散发着恶劣的气息啊!   “Jack,他们把罗斯扔到泳池里去了。”四百米开外的黑夜里,突然有人低声说到。   而Jack此时此刻正舒舒服服的坐在沙发上享受着别人的按摩服务,闻言挑了挑眉,“继续观察。”   得到命令的人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继续潜伏着。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罗斯才浑身湿淋淋的出现在工厂门口,他的身上还有食物残渣的痕迹。   Jack见到他如此狼狈的样子,撇了撇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看来你刚刚是受到了侮辱啊?”   罗斯不忿,“他们不仅把我扔下水,还把我送去的食物一样一样的砸在我的身上!”   “那里面的窃听器不是就没有用武之地了吗?”Jack似乎并不想理会他,自顾自的说到。“还是你的身份被他们发现了?”   “才没有!”罗斯有些生气,声音也不由自主的拔高了,“他们就是想要羞辱我!就是看我不顺眼!他们就是一群社会败类!根本不是什么特种兵!”   “好了,罗斯。”Jack走上前,拂去了他肩膀上的食物残留,“再狡猾的狐狸总有一天也都会露出它的狐狸尾巴的,我们静静的等。”   “如果我再去接触他们的话!他们一定还有无数的恶作剧在等着我!”罗斯有些退缩,半个小时前他觉得自己仿佛就是一只掉进了猫窝里的耗子,一群人只想着捉弄自己!   “难道你就这么沉不住气吗?”Jack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接过了旁人递上来的白手巾,擦了擦手之后就狠狠地丢在了罗斯的脸上,“废物。”   骤然而起的低气压压迫着所有人,工厂车间里一时安静地如同深夜的森林,寒风瑟瑟。罗斯显然也感受到了Jack的怒气,慌张的低下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我……我……”   Jack懒得再跟他废话,上前捏住他的下巴,冷森森的说道,“做好你自己该做的事情,否则我就让你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   陆司丞一行在别墅连续四晚夜夜笙歌,挥金如土的扮演着纸醉金迷的角色。每晚,也都有人偷偷摸摸的潜入他们的别墅里,可一直都没有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Jack,他们不会真的只是一群纨绔子弟吧?”Fox有些沉不住气了,在第六天的早上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我们会不会选错人了?”   “不会的。”Jack今天只穿了一件白衬衫,曲着一条腿坐在车间二楼的窗台上,嘴里叼着一支烟,仔细地擦着手里的枪。“我的直觉告诉我,就是他们。”   “直觉?”Fox一直都不明白Jack的想法,“光凭直觉?万一不是,我们损失可就严重了。”   “第一天晚上,那对男女其实已经感觉到了我们的人潜入,所以后面的四天我们都没有再搜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Jack吸了一口烟,在明亮的光线下,却落拓的像是路边的坏小子,“第二天晚上,他们故意毁坏了藏在食物里的窃听器;第三天他们假借拍照的名义,熟悉了这片区域的路线;第四天,他们察觉到了香槟塔里的顶级毒药,所以才会弄倒的那个香槟塔。昨天早上给他们送去的食物,原封不动的在垃圾桶里摆着。”   “那为什么我们还不行动?”Fox依旧不理解,“这么多天里,我们随时都可以杀死他们!”   “你知道对于一名渔夫最绝望的是什么吗?”Jack擦着枪,问到。   Fox摇了摇头。   “以为布下了逃不掉的天罗地网,结果到收网的时候,”Jack举起枪,毫不犹豫的射穿了面前的窗玻璃,面对着飞溅的玻璃渣,他眼睛都不眨一下。他收起枪,转过身幽幽的说道,“不仅一无所获,还被自己撒下的网弄翻了船。” 第115章 一出好戏3   在别墅的第七日下午,神武小组的其他人都开始变得不耐烦,甚至情绪都有些躁动起来了。   “我们到底为什么要一直在这里浪费时间和生命!”其中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终于忍耐不住,把别在裤腰后的手枪重重的摔在玻璃质的茶几上。   “难道我们这么多优秀的军人,还不能弄死那些小啰啰吗?”   “不能。”陆司丞喝了一口白开水,淡淡地用英文说到。   “笑话。”男人不服气,同样用英文回嘴道,“我们可是M国特战司最优秀的小组,你这是在质疑我们的作战能力吗?”   “不是质疑你们。”盛希叼着削好的橙子,把修长的腿翘在沙发扶手上,仰着头咬了一口,“我们老大这是在对你们的作战能力进行评价。”   “你!”被激到的男人一怒之下直直朝这边冲了过来,没想到眼看着拳头就要挥到盛希的脸上时,一直坐在另一边的隆斐突然窜了过来,一把拦住。   “你如果敢揍他,那我就先折了你的胳膊。”他寒着脸看着面前怒气冲冲的男人,“不信可以试试。”   对方小组六个人,可谁都没有料到隆斐的速度能这么快,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工夫。男人脸上的怒气登时减弱了下去,但他仍然不心服的呛声道,“有本事的话,还在这里耍什么脾气?去把目标解决了啊。”   “如果你现在连这种等待都无法忍受,却能选拔上突击小组的成员,那你们的特种选拔真的一点都不值得让人信赖。”陆司丞幽幽的晲了眼剑拔弩张的两个人。   “好了,你们都不要吵了。”孔笙深深地望了一下表情各异的众人,“都当自己还是幼稚园的孩子吗?不想干的都滚蛋。”   “那如果抓不住Jack,是不是就该怪你们沉不住气了呢?”盛希三下五除二的吃光手里的橙子,慢悠悠的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   “那是不是也可以怪你们在这里拖延时间呢!”男人胸腔里的怒火显然就被盛希云淡风轻的样子再一次的点燃,“我早就说过既然Jack是在我们国家,就不需要他国派兵来!”   “Sin!”孔笙扬言用母语阻止道,“你胆敢再在这里胡说的话,那我现在就要立刻终止你的行动了!”   “难道你看不出来,是他一直在挑衅我吗!”Sin气的耳根子都红了透,指着盛希的手指都在颤抖。   “现在就是在挑衅你了,怎么样。”盛希一个鹞子翻身,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借着身高的优势,气势逼人的盯着Sin看,“有种打一架啊!”   “朱雀!”陆司丞拦在了他们面前,歪过头低吼了一声,“你长本事了是不是?”   “我看他们根本就不想把Jack抓住!”盛希愤愤不平的用中文喊道,“每天都在这里摆什么脸色,给谁看呢?!”   “就算是给你看,你也给老子老老实实的看下去!”陆司丞同样用中文回答道,“我们来这里是为了把Jack抓住,不是来这里吵架的!”   最近一直紧绷的空气终于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呼呼地风声不断地刮在每一个人的心上。说到底,大家都是对Jack这只行踪不定,至今都没有露面的老狐狸感到身心俱疲。   两国的情报小组时至今日都还没有给出准确的情报,所有的希望都只能寄托在孔笙的那位线人身上。   当天晚上才入夜,孔笙就收到了最新的情报。   “Jack后天上午十一点会乘坐私人直升机从这里离开。”孔笙将大家召集到客厅里,一时间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你有什么部署的提议吗?阎王。”   陆司丞仔细地摊开这些天他研究的很透彻的工厂平面图,“明天晚上七点的Party上,由判官带着星星潜入工厂左边围墙下的位置布好爆炸物。”   罗见和白烨点了点头。   “其余人自行检查武器,后天早上凌晨三点我们就出发。”陆司丞看了眼坐在自己身边格外认真地冉苒,“小月亮。”   冉苒一时间还不太适应自己的这个代号,懵懵的啊了一声。   “月亮,你跟着我,和S一起作为指挥小组。罗见、Xu负责爆破任务,朱雀和龙牙,Sin和R、贝塔、老K为突击小组,星星和刺猬。”陆司丞深深地望了眼对面的杜森,“你们是狙击小组。”   这是杜森第一次真刀真枪的出任务,听到陆司丞的安排,他还是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收到。”   “你可以吗?”陆司丞的眼神没有从他身上移开,“如果不行的话,这次就还是由我来担任狙击手。”   “我可以。”杜森猛的吸了一口气,“我不会拖累你们的。”   窗外起风了,今年的秋天又往下深了一度。   ……   晚上冉苒洗完澡,湿着长头发一个人盘腿坐在床上检查着枪,陆司丞从浴室里洗完澡出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氤氲的热气。   “你都已经检查一晚上了,没完了吗?”陆司丞拎着吹风机坐在床边,看了眼她手里的突击步枪,又看了眼她。   “我这几天都在看Jack的资料。”冉苒仔仔细细的擦着枪,头也没抬,“他曾经数次从国际刑警的手上逃脱,甚至各国特种部队都对他没有办法。而且所有的机密材料里,也都只有一张特别模糊的照片。”   “你现在心里想着,嘴里念叨着的全是另一个男人。”陆司丞往前凑了凑,一手按住她手里的枪,一手环上她的脖子,让她贴近自己,“我不高兴了。”   “你说我们会抓住他吗?”冉苒仰着头,浅浅的亲了亲陆司丞的嘴角,“我最近担心的眼皮总跳,耳朵也总是在发烫。”   陆司丞闻言也回亲了一下她的眼皮,又亲了一下她的耳朵尖,低声问道,“还有哪里也在担心吗?”   她从坐姿换成了跪姿,伸手揉了揉他刺刺的寸头,“陆司丞,Jack就是个丧心病狂的怪人,他热衷于研制各种药物,包括这次的S8Z1病毒。如果我们……”   陆司丞用一个拥抱打断了她的担忧,他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她的后脊梁,安抚着她焦躁不安的情绪。“如果我们真的逃不出来,那你也一定要头也不回的跑掉,不要留恋任何人。”   “陆司丞……”冉苒皱着眉头想要挣扎开他的怀抱,却无奈他紧紧地把自己抱着。“我很认真地在跟你说这个事情。”   “我也很认真啊。”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摸了摸她半干的头发,“可是战场本来就是变化无常的,谁都不能保证胜利。但是只有活下来才会有机会翻身,你懂吗?”   “所以在你眼里,我是那种会在紧要关头丢下战友,自己逃命去的人吗?”冉苒最终还是从他宽厚的怀里挣脱了出来,“不管那个人是不是你,我来这里之前接收到的任务,就是尽我所能的救治受了伤的战友,然后协助你们抓到Jack。所以我不会,也不可能丢下你们任何一个人。我做不到。”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很勇敢,也知道你绝对不会做一个逃兵。”陆司丞又一次将她团进自己的怀里,“但无论如何,都要先保护好自己,明白吗?”   “你也一样。”   “现在还担心吗?”陆司丞捧着她的脸,细细的端详到。   冉苒大大方方的承认,“担心。”   “担心什么?”陆司丞顶着她的额头,声音沉的如同三月的寒潭,“说出来我给你解决。”   “担心你。”   他收回视线,声音缱绻温柔,“担心我什么?”   “担心你这么多天在床上都能忍得住,”冉苒勾起一个笑,“会不会是身体有什么功能不健全?”   “等我们结婚的那天晚上,我就会让你知道我到底是不是身体功能不健全。”陆司丞咬了一口她圆润的耳垂,细细的碾磨着,说话的声音也沾染上了不断蒸腾的热气,变得含糊不清起来。   “谁要嫁给你……”   “不嫁给我,你还想要嫁给谁?”他掰过她的脸平视着她那双潮气渐涌的双眼,剑眉星目里透着一股深黑的英气。   单薄的嘴唇却似笑非笑的抿成一条锋利地直线。   男人身上特有的苦薄荷香气缠绕在鼻尖,冉苒攀上他的脖子,舔了舔他的嘴角,“看姑奶奶心情……”   ……   第二天晚上,别墅里仍然放着震耳欲聋的音乐,灯光也如期亮起。   白烨和冉苒两个人在房间里检查最后的医药用品,盛希推门进来的时候,他们刚把最后一瓶紧急药瓶放进背囊里。   “老大喊你们下去吃饭。”盛希靠着门框,他换上了丛林迷彩,干净直爽。   “最近看你穿便服都习惯了。”冉苒把背囊背起来,在和盛希擦身而过的时候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番,“可最后还是觉得这身最好看。”   “人模狗样。”跟在她身后的白烨也挑了挑眉,落下一个形容。   盛希也不跟他们计较,嗯哼了一声跟着一起下了楼。   所有人都换上了迷彩服,神情颇为肃穆的围坐在长桌前。这是他们在一起正儿八经的吃的第一顿饭。   “希望也是最后一顿。”Sin率先举杯,杯子里的橙汁在餐厅暖黄色的灯光下一晃一晃的荡漾出一圈痕迹。   离冉苒比较近的盛希头也没抬,只是冷冷的勾着嘴角。   “也祝我们能平安归来。”孔笙也举起杯子,“所有人都能平安归来。” 第116章 一出好戏4   陆司丞跟着举杯站起来,“同生共死。”   碰了杯之后,冉苒的心情仍然复杂万千。   ……   静谧的凌晨午夜,山间有些许的寒风乍起。可是从Jack手下的狙击镜里看出去,那幢别墅仍旧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他已经奉命在这里潜伏七天了,只为了关注这群人。可是每天这些人都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灯红酒绿好不热闹。   以至于这些天里他百无聊赖,也在不断地质疑着Jack下达的命令。   这些人,在他的眼里明明就只是一群不学无术的混蛋,成日穷奢极侈的浪费着最顶级的食物,消耗着最珍贵的时光,怎么可能是他国训练有素的特种部队士兵?   呸。   简直是侮辱了军人这个职业。   另一边,冉苒跟着陆司丞站在别墅的一楼大厅里,耳边依旧是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和不断闪烁的灯光。   外面天色寒凉,一弯弦月安静地挂在天边。   客厅内所有人都全副武装,那张涂满迷彩的脸上也都写满了严肃。   “全体都有。”陆司丞沉稳的声音缓缓地钻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顷刻间,所有人都端着枪立正站直,敛容屏息。   “按照预定方案,出发。”   每一个经过陆司丞和S的人,都和他们分别击了一下掌,然后鱼贯而入进茫茫的黑夜之中。   冉苒站在陆司丞的身边,看着他们一个一个的离开,最终只剩下他们指挥小组的三个人,不由得紧了紧手里的枪。   “月亮,你害怕吗?”出发前,S问到,“我听说这是你第一次出任务。”   冉苒咽了咽唾沫,点点头。   “别忘了,你可是通过地狱月选拔出来的佼佼者。”陆司丞整了整她头上的钢盔,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可以的,不用怕。”   冉苒闻言抬起头,面前这个男人穿着初见时的迷彩服,浑身上下都透着钢筋水泥浇灌而成的凛然。如果只看见了他这一面,那你大概永远都想象不出他为姑娘凡心大动时,该是多么可爱的样子啊。   是她才见过的样子呢。   “嗯。”冉苒坚定地目光里全是陆司丞硬气的模样。   这才是她的陆司丞呀。   “冉苒,你要记住。我们都是共和国的军人,应该时刻准备着为祖国而战。”   时刻准备着。   ……   从别墅到废弃工厂从地图上看需要徒步两个小时,是完全不挨着的两个区块,也非常容易对方埋伏在道路两旁的枪手被发现。不过好在前段时间罗见发现了一条小路,需要绕出很大一段路,还要潜过一湾有些宽的湖泊。   深秋的湖水很凉,但冉苒还是义无反顾的潜了进去,咬着牙用最快的速度成功到达了对岸。紧跟着她上岸的孔笙对冉苒今晚的表现有些吃惊的挑了挑眉,忍不住拍了拍她湿漉漉的肩膀,“中国的女军人也一样让人刮目相看。”   “战场上从来不分性别。”陆司丞飞快地检查了冉苒的装备,低声回答到。   冉苒朝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等到他们到达预定位置的时候,月亮已经快要落下去了。   “呼叫阎王,这里是朱雀。”   “阎王收到,请讲。”   “突击小组已经到达指定位置,请求指示。”   “按照预定计划进行,等待爆破小组,注意安全。”   “明白,通话完毕。”   “通话完毕。”   “那是不是爆破小组也到指定区域了?”指着陆司丞装备上闪烁的红点,孔笙压着嗓子问到。   冉苒一本正经的拧了下眉毛:“这个屏幕上不是很清楚的表现出来了吗?他们已经在之前预埋爆炸物的附近准备了。”   “你们说这玩意儿到底准吗?”今天早上陆司丞给神武小组所有组员都分发了该设备,孔笙有些好奇的转了转自己手腕上的小东西。   “这个北斗卫星导航系统可以在全球范围内,全天候、全天时提供高精度、高可靠定位、导航、授时服务。定位精度10米,测速精度0.2米/秒,授时精度10纳秒。”陆司丞低着头,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设备上的红点,“这是我们国家自行研制的全球卫星导航系统,也是继欧洲伽利略卫星导航系统、俄罗斯格洛纳斯卫星导航系统和美国的全球定位系统之后的第四个成熟的卫星导航。”   孔笙若有所思的喔了一声,“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其实每一个军人从骨子里就都对高精尖的先进装备格外喜欢,不分国界,不分年龄,不分军种。   孔笙也不例外。   “不是听起来很厉害。”陆司丞侧目,神情肃穆,“是它的确很厉害。”   冉苒一直都安安静静地窝在他们两个中间,听完他们的对话,忍不住歪着头看向陆司丞。   身边的男人神色寡淡的说完话后又重新把视线落在了装备屏幕上,坚韧的下颚紧紧地绷成一道锋利地斜线,切割开身后所有好看或者不好看的风景。   那双漆黑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不断闪烁的小红点。   格外聚精会神。   于是,她也开始肆无忌惮的打量他。   可就正当她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陆司丞突然伸出手把她按到了草丛里,同一时刻伸过手来把她按下去的还有另一边的孔笙。“趴下!”   在他们伏进草丛中的下一瞬间,就有一束透亮的追光从远处的工厂塔楼上扫了过来。   这是他们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动物本能。   冉苒趴在泥土里,脖子和脑袋上是两个男人的手臂,正紧紧地按着自己。   她能闻见青草的味道,土壤的味道,甚至都能清晰地听见三个人的心跳声。   咕咚。   咕咚。   咕咚。   咕咚。   “刚刚是我们被发现了吗?”大约过了二十分钟,上面的压力才倏然松开。冉苒小心翼翼的抬起头。   陆司丞摇了摇头,眉心却紧紧地拢成一团。他也清楚原因,“呼叫各小组,呼叫各小组。这里是阎王,汇报各组目前情况。”   “呼叫阎王,这里是判官,爆破小组没有异常。”   “阎王收到,爆破小组无异常。”   “呼叫阎王,这里是朱雀,没有异常。”   “阎王收到,突击小组无异常。”   冉苒屏息以待,可好一会儿都没有收到狙击小组传回来的情况。   “呼叫刺猬,这里是阎王。”   一分钟无声。   “呼叫刺猬,这里是阎王。”   仍然没有反应。   “呼叫刺猬!这里是阎王!”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而过,这下陆司丞真的急了,忙转头去看屏幕。可代表着杜森和白烨的小红点仍然在飞快地移动中。他连忙按下耳麦,“呼叫刺猬,呼叫刺猬,这里是阎王,听到请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耳麦那头伴着呼呼的风声,包裹着杜森的声音忽远忽近的传来。   “刺猬收到,请讲!”   听见回答的陆司丞悬着的一颗心这才安然落下地。   “汇报狙击小组的情况。”   “狙击小组目前正在找寻合适的高地,完毕。”   “小心躲避探照灯,通话完毕。”   “重复任务,小心躲避探照灯,通话完毕。”   话音刚落,追光又一次打了过来,冉冉连忙低下身子,将自己隐藏进茂密的草丛中。   她耐心地对着表,在心里默数。   “你在干嘛?”孔笙撇过脸,看见冉苒在一旁念念有词。   “报告阎王,我刚刚计算了一下探照灯的规律。”并没有搭理他,冉苒转过头小声地对陆司丞说道,“平均每十五分钟一次。”   “各小组注意,各小组注意。”陆司丞不疑有他,“探照灯的规律为每十五分钟一次,请务必躲开。”   “爆破小组收到。”   “狙击小组收到。”   “突击小组收到。”   冉苒仰着头,天角上悬着的月亮完成一道锋利地钩子,洒下淡淡地烟灰。   三个人的影子都被融化进了黑夜之中。   耳边全是呼呼地风声,从山的那头吹过来。   眼看着天渐渐泛起了鱼肚白,就要亮了。   ……   早上九点十五分,Jack整理好了所有的保险箱,露出一个张狂的笑容。“鱼群已经入网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收网?”Fox提上他的箱子,忍不住问到。   Jack倒是不疾不徐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靠在柜子上抿了一口,“你说知道真相之后,他们会不会很生气?”   “如果是我这样被戏弄,一定暴跳如雷。”Fox坦诚的回答。   “不,他们不会。”Jack笑了笑。   Fox不解,“难道中国的特种兵心理素质就这么强大吗?这样都不会生气的是机器人吧?”   “中国的军人的确很强大,阴他们经过严格的心理训练,所以也不容易激怒,只不过。”Jack将红酒一饮而尽,邪狞一笑,“死人又怎么会和我们生气呢?”   好戏就要开场了。   ……   九点三十分,孔笙第一次接收到线人的通话。   “我的线人刚才说,Jack在工厂的西南角空地上乘坐直升飞机离开这里,进入中国。”孔笙按掉通话耳麦,转头对陆司丞说到。   陆司丞看着地图,转而低吟了一声,“情报可靠吗?” 第117章 一出好戏5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孔笙皱着眉头,“到现在你还在怀疑我们?还是说,其实你从一开始就不相信我们?”   陆司丞沉声道,“只是根据我这么多年搜集的情报来看,我们的对手不会这么轻易的暴露自己。也许从我们进入别墅区起,Jack就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存在,否则我们也不会那么多次被试探。说不定,他现在正在兴致勃勃的等着我们上钩,好一网打尽。”   “阎王!”孔笙人往前倾,口气里全是被质疑的不悦,“我们现在是一起并肩战斗的战友,不是吗?!”   “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   “可是你在怀疑我的情报!我的线人!”   “人都是善变的动物。”陆司丞深深地看了眼气的耳朵根子都红了的孔笙,“没有谁必须要忠于谁。”   “他是我过命的兄弟!我相信他不会背叛我!”   “你别忘了,外面的这些人,”陆司丞指了指屏幕上闪烁的红点,“也都是我们过命的兄弟。而现在,他们的命,就掌握在我们的手里。”   孔笙沉默了,这个线人是他三年前亲手埋在Jack身边的,每次给的情报都非常的准确,以至于他对这个线人的情报从来都是不疑有他。   这次也一样。   他信心满满的在特战司对司令官承诺过,一定会在M国将Jack绳之以法。   九点四十五分,两架民用直升机进入所有人的射程范围,准确的停在了工厂的西南角空地上。   九点五十五分,第三架民用直升机降落。   “呼叫阎王,呼叫阎王,这里是朱雀。”   “阎王收到,朱雀请讲。”   “目前有大约十二名左右的武装分子开始从工厂内部往西南角移动,配持小口径步枪。一号目标暂时没有出现。”   “等待目标出现,自行射击。”   “朱雀收到,重复任务,等待目标出现,自行射击。通话完毕。”   “通话完毕。”   “呼叫阎王,呼叫阎王,这里是刺猬。”   “阎王收到,刺猬请讲。”   “东北146方向发现敌方狙击手。”   “清扫战场。”   “刺猬收到,重复任务,清扫对方狙击手,通话完毕。”   “通话完毕。”   杜森屏住呼吸,调整好射程弹道,将对方狙击手露出来的一点点头放在了十字准星中间,瞄准,射击,命中。   “目标清扫完成。”白烨再次通过望远镜确认,他侧过脸朝杜森笑了笑,“你做到了。”   “我们走吧。”杜森果断地抱起枪,开始往下一个预定位置转移,白烨也同时起身跟上脚步。   十点整,西南角的直升机螺旋桨开始旋转预热。   “呼叫朱雀,呼叫朱雀,这里是阎王。”   巨大的风噪刮在冉苒的耳朵里生疼。   “朱雀收到,阎王请讲。”   “突击小组一分钟后以爆破小组的第一声爆炸声为行动信号。”   “朱雀收到,重复任务,突击小组一分钟后以爆破小组的第一声爆炸声为行动信号,通话完毕。”   “通话完毕。”   冉苒捏紧了有些汗湿的手心,又忍不住搓了搓手。   “好戏就要开场了,你专心看。”陆司丞敲了敲她的战术头盔。   三十秒左右,正西方向传来了一声巨大的爆炸声,罗见他们预埋的炸药将工厂车间的围墙炸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屏幕上的红点开始朝正西方向迅速的移动,很快,冉苒就听见了下面密集的交火声。   盛希和隆斐格外有默契的成战术队形向前推进,佛来斩佛,魔来斩魔,他们的身边是不断轰隆而起的爆炸物,神武小组的四个人同样都是经验老道的特战队员,面对同样精锐的对手,他们丝毫不敢马虎,配合一致的端枪瞄准,射击命中。   “我的线人说,Jack会乘坐那架白色的直升机。”孔笙放下耳麦,转头说道,“现在战斗已经开始了,既然我们只有这一条情报,那我们就必须选择相信它的真实可靠。”   “没有什么是必须的。”陆司丞盯着屏幕,直言不讳道,“在战场上除了自己的兄弟,谁都不可信。”   就在这个时候,公共频道上传来了盛希的声音。   “呼叫阎王,呼叫阎王!”   盛希的声音带着巨大的噪声,滋滋滋的穿了过来。   “阎王收到,朱雀请讲!”陆司丞和孔笙步调一致的将冉苒围在中间,敏捷的往任务区域移动。   “我们这里有神武小组的队员受伤了!”盛希的声音伴随着子弹出膛的破风,“突击小组目前被打散,我们现在两个人被困在了第一车间里出不去!请求支援!”   “是R!”孔笙这边也摘下通话结束的耳麦,神情有些凝重。   陆司丞看了眼散落在车间厂房外的红点,眉头紧紧地拢在了一起,他按下通话键,“呼叫龙牙,呼叫龙牙,这里是阎王,报告你的方位。”   过了好一会儿,隆斐的声音才稀稀疏疏的传了回来,“我在第一车间与第二车间的集装箱背后,距离第一车间有两百米的无障碍隔离开阔地带!”   “报告人数。”   “三人,神武小组的老K、Sin和我在一起。”   “立即支援第一车间内的朱雀!”   “收到,重复任务。”密密麻麻的枪声伴随着隆斐的声音一并抵达耳腔,“三人支援第一车间内的朱雀。”   “通话完毕。”   第一车间里,盛希眼疾手快的把满脸血污的R从对方的射程范围内拖进了一块水泥墙面后面,紧接着他打开瞄准镜跪着侧身探出头,随即发现了站在房间窗口旁,同样也已经瞄准了这边的枪手,于是他立刻开枪,子弹打中了对方的左肩,对方立刻缩进了窗户下。   “该死,他们到底有多少人!”盛希往地上啐了口血痰,也同样缩回了水泥墙背后,急忙检查了一下R的伤势,他的脸被子弹刮出很深的伤口,并且右手上臂喙肱肌以及腹外斜肌的位置被突击步枪的子弹打中,血流如注。   盛希撕开自己身上伪装吉利服的布条子,麻溜的扎上他的手臂。“你忍着点儿兄弟,待会儿他们就来了,老子带你出去。”   “你快点……先走!”R推了推在给自己简单包扎的盛希,“我会拖累你的。”   “你给老子记住了。”盛希看了他一眼,又撕了一条布条下来给他包扎好伤口。“我们中国的军人,从来不会丢下任何一个战友!”   子弹仍然密密匝匝的打在他们旁边的地上,溅起厚厚地灰尘。   “去死吧。”盛希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吃力地拖过一边的空油桶挡住受了重伤的R,然后自己端着枪再一次猫着腰跑了出去,找到一个高位迅速地朝外反击。   隆斐和Sin赶到时,盛希已经丢掉了第三个弹夹。   “其他人呢!”盛希一个迅捷的翻滚,滚到了木箱背后,靠着木箱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转头看见隆斐受了伤的肩膀,眉头一皱,“你怎么也给老子受伤了!”   “外面的火力太猛了,而且我觉得根本不像是情报里说的那样,只有十几个人。”隆斐搓了搓鼻子,“所以老K……老K头部中弹,就没了……”   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沉默。   盛希抱着枪,听着外面轰隆的子弹声、爆炸声,把脑袋枕在木箱面上仰着,眼角突然有些湿。   “呼叫阎王,这里是突击小组。”他按下通话键,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阎王收到,朱雀请讲。”   “突击小组有队员牺牲,一人受重伤,一人下落不明。我们预估外面目前还有二十多人,多数持突击步枪,猜测藏有重型武器,汇报完毕。”   孔笙眼睁睁地看着那颗代表着老K的红点消失在屏幕上,眼皮突然有些沉。他拿起身边的枪站了起来,转头对陆司丞说,“我现在必须要去救我的队员。”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就往废弃工厂里跑。   下面巨大的爆炸声此起彼伏,陆司丞也飞快地收拾好所有的设备,碰了碰冉苒的胳膊就迅速地拿着枪站了起来,往山坡下跑去,一边跑,一边按下通话键。“呼叫判官,呼叫判官,这里是阎王。”   “判官收到,阎王请讲。”   “现在立即前往东北146方向集合,支援突击小组。”   “收到,重复任务,立即前往东北146地区集合,支援突击小组。”   “祝我们好运,通话完毕。”   “通话完毕。”   他身边的冉苒也紧紧地跟着他麻利的从地上爬起来,就猫着腰往山坡下面的废弃工厂里跑。   身边的炮火依旧振聋发聩,她小心地躲避着飞溅的弹片和泥块,一边寸步不离的跟着陆司丞。   十分钟之后,他们抵达距离第一车间最近的集装箱背后。   “月亮,待会儿我一开枪,你就马上从左边绕出去,贴着墙根进入第一车间后门。”陆司丞目光灼灼。“我相信你可以。”   冉苒抿着嘴,又扶了扶自己跑的有些歪斜的战术头盔,认真地点点头。 第118章 一出好戏6   陆司丞稳重的拍了拍她的瘦弱的肩膀,紧接着再没多说什么,只是转头从集装箱的右边瞄准往这儿来的对手,毫不犹豫的开枪射击。   冉苒发誓,这是她这辈子跑的最快的一次了。   当她贴上车间墙壁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还在集装箱背后奋力反击的陆司丞,他的面孔被头顶上的苍天大树遮掩的有些模糊不清起来,但冉苒无比相信,此时此刻他的眼里注定有星河。   他在努力地为她争取离开的时间。   于是她紧紧地咬着牙,按照陆司丞刚才嘱咐的那样,果断地猫下腰,贴着墙根打开了车间后门。当后门重重合上的那一瞬间,冉苒仿佛看见陆司丞往自己这里瞄了一眼。   也许没有。   她摇了摇脑袋,警告自己不能再胡思乱想了,然后看了眼戴在手腕上的装备,敏捷地躲避了所有可能的射击范围,朝突击小组靠近。   “是我!”冉苒刚到木箱旁边,Sin的枪口就立即转向了她。   看清来人是冉苒,Sin放下手里的枪,指了指被盛希藏在空油桶背后的R,声音有些哽咽,“我的战友刚才受伤了,是被突击步枪的子弹打中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来救他的。”学着陆司丞的样子,冉苒拍了拍面前这个高大男人的肩膀,试图安抚他有些难过的情绪。   他的战友刚刚牺牲了一个。   另一个现在生死不明的躺在角落里等待救援。   “好,那我们来掩护你。”Sin吸了吸鼻子,冲冉苒点点头,“我的战友就拜托你了,医生……”   “注意安全。”身边的隆斐把手搭在她瘦瘦的肩上,“无论如何都要先保护好自己。”   “我数三,你就立刻跑过去。”   盛希朝外端起枪口,侧过脸问冉苒,“准备好了吗?”   冉苒嗯了一下。“我准备好了。”   “一……二……三!”   冉苒再一次使出吃奶的力气绕过随意摆放在前面的木箱,在往前跑的过程中她还要努力地避过那些从外面打在脚边的子弹,费力地拨开了挡在R面前的油桶。   经过初步检查,冉苒发现他的手臂是被7.62毫米的突击步枪子弹击穿了肌肉,腹部汩汩而出血也染红了之前盛希包在上面的布条子。   深绿色的布被染成了黑。   无边无际的黑色。   冉苒打开自己的背囊,手脚利落的取出简易的医疗工具开始处理R身上的伤口。四面八法的子弹仍然在她的身边毫不停歇的溅起厚厚地粉尘,但这一切都丝毫没有影响她手里的每一个精准的动作。   她是个医生。   救死扶伤的医生。   “你的伤口还需要去医院做进一步的治疗。”冉苒剪断最后一根缝合线,“现在的治疗环境很差,我还没有办法把遗留在你腹部里的子弹取出来。”   R点了点头,他明白。   因为没有足够的时间等待局部麻醉剂起效的关系,他始终都在默默地隐忍着冉苒的治疗。额头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子,坚韧的脸色显得非常难看,苍白的嘴唇布满了小裂口。   她突然就想到了陆司丞身上的那些歪歪扭扭的伤口,是不是也都是在这样让人无法呼吸的情况下,紧急处理的。   巨大的疼痛感扑面而来。   敌人似乎已经发现了他们聚集在第一车间的情况,更密集的子弹朝这里而来。   突然,冉苒看见了一直没有露面的贝塔被敌人的火力压制在离第一车间不远的石头后面。于是她脑子一热,端起她的枪就要往外跑。   “你别去!”R强撑起精神阻止到,“你只是一个女医生,根本打不过他们。”   “不要小瞧女人,更不要小瞧中国女人。”冉苒回以一个温和的笑,转而按下通话键,用流利的英文呼叫道,“这里是月亮,呼叫贝塔。”   “贝塔收到,月亮请讲。”   “我现在在你右后方,一分钟之后我会从你的右边吸引敌人火力,你要马上进来。”   “贝塔收到,通话完毕。”   “她疯了?!”隆斐趴在木箱上,眼睁睁的看着冉苒从他下面的木箱旁飞快地往车间外面跑,连忙明白了她的意图,骂了一句脏话,立刻替她打掩护。   冉苒刚刚蹿到车间外的柱子旁,就有一梭子子弹打在了她身后的墙壁上,留下了深深地弹孔,她吓得闭上了眼睛。   “月亮,我是阎王。”耳朵里突然传来了陆司丞的声音。   “月亮收到,阎王,”又是一梭子,冉苒用力地把自己往更下的位置缩了缩。“阎王请讲。”   “你往左边看,那里有一根柱子。”   陆司丞的声音沉稳的如同黑夜里的湖水,抚平了冉苒因为恐惧而皱巴巴的心脏。她顺着他的指引,往左边看了一眼,果然有一根一模一样的柱子。   “看到了。”   “好,我数到三,你就跑过去躲好。”   冉苒嗯了一声。   “一……二……三!”   陆司丞话音刚落,冉苒就迅速地闪到了那根柱子背后,她靠着柱子,猛地吐出一口气。   “很好,你现在再往你面前看,那里有一个木箱子,我数到三,你就跑。”陆司丞的声音不断地滚进她的耳朵里,仿佛带着浓浓地苦薄荷香气,“一……二……三!”   冉苒又一次飞奔而去,仿佛再也听不见窸窣的子弹破空而来的声音。   “最后一次了,看你左边的墙垣,我在这里等你。”冉苒抱紧自己的枪,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做了一个起跑的姿势,“一……二……三!”   她咬紧牙关往残破的墙垣那儿使劲儿的跑着,突然一个人影从右边飞扑了过来,将她环进了自己的臂弯里。   是陆司丞。   “趴下!”下一秒,他就紧紧地将她压在自己的身下,紧接而来的就是一声巨大的爆炸声,随之漫天的泥块和被炸开的砖墙,就统统砸在了他们的身上。   冉苒感到后背上一震,然后有一瞬间的耳鸣在耳腔里不断地延展成一条无尽头的长线。   她甚至看见了眼前不断蔓延开的白光。   过了十几分钟,也许更久,也许更短,趴在她身上的陆司丞才吃力地撑起了手臂,“冉苒……”   遥远的如同在天边的声音唤回了眼前真实的景象,冉苒转过头,看到的是陆司丞灰头土脸的样子。   就在刚才,对方用rpg火箭筒瞄准了他们。   是陆司丞极尽所能的替她挡了下来。   所有的砖块残物都砸在了他的身上。   冉苒费劲的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放在后背上的手却摸到了黏糊糊的触感。   她心下一惊。   是血。   但是她却突然就没有了把沾满血的手心在眼前摊开的勇气,只能紧紧地攥成拳头贴在身侧。   “等回去了,你给我看看。”陆司丞知道冉苒摸到了他后背上被砸伤的地方,只能一边搂着她的肩头往车间里面跑,一边说着。   冉苒点点头,努力地把快要涌出来的眼泪憋回去。   “呼叫阎王,贝塔中弹,牺牲了。”隆斐的声音伴随着枪炮声,显得有些模模糊糊的听不太清楚。   但所有人还是听明白了。   心脏仿佛又被狠狠地揪了一把。   就在陆司丞和冉苒被火箭筒袭击的时候,想要钻进车间里的贝塔却被人从旁侧近距离偷袭,一击命中。   陆司丞端着枪的手猛地一紧,十分钟前,他在车间后面亲眼见到冉苒不要命的跑出来时,甚至感觉到不断在身体里流窜的血液突然凝固成厚重的水泥状,尤其是看到冉苒猫在柱子后面瑟瑟发抖的模样.   他发现自己连呼吸都是痛的,可是他只能逼迫自己冷静地指挥着冉苒逃了出来。   可是那个让冉苒想要不顾一切拿命换的人,现在却被告知牺牲了。   他有点不敢看冉苒现在的表情。只能不断地朝后反击着,给前面的冉苒争取时间,可是就像盛希前面说的,好像就有源源不断的敌人在等待着他们。   “我们是不是被包围了!”冉苒突然止步,蹲下身瞄准前面一个人,果断地射击,命中。   陆司丞也同样打死了另一个企图靠近他们的人,“你们中间有内奸!”他护着冉苒闪身进到房间里,冲着在里面的孔笙大喊,“我们上当了!”   正在吃力地反击着的孔笙显然也已经明白了这层缘由,他的眉头紧紧地拢锁成一团,回喊了道,“你们放心吧!我们的小组会全力掩护你们出去的!”   “去他妈的全力掩护!要么就大家一起出去!要么,”盛希朝着外面又是一梭子,抹了一把粘粘的额头,是血。“就一起死在这里好了!”   没有方向的子弹从头顶飞快地擦过去,打在后面的钢管上爆出一串火花。   “听我说!朱雀和龙牙,你们现在带着月亮和R从后面绕出去!我和判官会在这里用火力掩护你们的!刺猬!你快点给老子找到最好的狙击点!星星你继续做他的观察手!”陆司丞迅速安排好所有人的工作,“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   炮火连天里,陆司丞转头捧起冉苒的脸,用力地抹掉她脸上的灰尘,“你一定要好好的跟紧他们两个!因为一旦前方有人受伤!你要负责立刻救援!明白吗!”   冉苒用力地点点头,伸手扶正自己歪掉的战术头盔,“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说完,她深深地望了一眼陆司丞,他的眼里仿佛有山川湖泊。然后头也不回的跟着盛希和隆斐往后面的掩体里跑。   另一边,杜森正抱着狙击枪在房梁上一路猫着腰,小跑着寻找一个合适的狙击位置,白烨跟在他的身后,手心有点出汗。   “这里是阎王,呼叫刺猬。”他的耳麦里传来了轰隆声,还有陆司丞的声音。   “刺猬收到,阎王请讲。”   “目标应该会乘坐直升机逃跑,你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Jack,无论如何你都要给我拦下来。”   “刺猬收到。”   “通话结束,完毕。”   很快,杜森就在房梁的边缘找到了最佳射击位置,从瞄准镜里看过去,刚好能看见其中一架直升机的螺旋桨露出的一扇叶片。   他屏住呼吸,调整狙击角度。   白烨趴在他的身边,他的余光可以清楚的看见陆司丞和罗见两个人还有神武小组正在下面艰难的和敌人交着火。   有人倒下了,流了很多的血,带着浓浓地硝烟味扑面而来。   这就是战场。   你死我活的战场。   “这里刺猬,呼叫阎王。”   陆司丞闪过一枚子弹,按下耳麦,“阎王收到,请讲。”   “疑似Jack和他的下属正在从西南120的位置快速移动到停机坪的位置。”   “可以自行射击。”   “刺猬收到,重复任务,可以自行射击目标。通话结束。”   “通话结束,完毕。”   另一边,陆司丞和罗见背靠背,默契的成两人战斗小组的姿态进行自由射击,并且不断地向前推进。可是无奈敌人火力压制的很猛烈,他们快要有些支持不住了。   “检查弹药。”又一轮攻击结束,陆司丞靠着墙壁,转头问到。   罗见从子弹袋里摸出最后一只弹夹在陆司丞的眼前晃了晃,“还剩最后一梭子。”   “我也还剩四十五发。”陆司丞用力地呼出一口气,耳朵嗡嗡地疼。   “你说,这回我们不会真的死在这儿吧?”罗见扔掉空弹夹,替换上最后一只,苦笑道,“有点儿可惜了我刚刚认识的那个姑娘,她长什么样儿我都快忘记了。”   “那就给老子活着回去见!”说完,陆司丞侧滚了出去,举枪瞄准,一个敌人应声倒下。 第119章 一出好戏7   “你看,有直升飞机起飞了。”顺着罗见手指的位置,陆司丞透过窗玻璃也看见了已经起飞的直升机,扬起的风甚至都吹到了他们的脸上。   同一时间,趴在房梁上的杜森也看见了,他敛下呼吸,当直升机起飞到半空中,露出整个完整的机身的一瞬间,立刻举枪瞄准。   子弹直接打中了它的油箱。   他们两个迅速地往后退到房檐的另一端,朝另外一个平台跑去。对方没有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第二架直升机也即可起飞,站在车间二楼的孔笙在它飞过第三车间和第一车间上空时,弹无虚发的击中了它的螺旋桨,直升机立刻歪歪斜斜的往下快速地下坠。   白烨趴在杜森身边,“你说Jack是已经死在了那两架直升机上,还是还躲在某个地方看笑话呢?”   杜森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狙击瞄准镜,闷哼道,“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我只知道,我现在要他死。”   话音刚落,最后一架直升机也迅速起飞,杜森这回直接站了起来,瞄准镜里甚至都能看清直升机驾驶员的面部表情。   “再见了。”杜森扣动扳机,子弹破空而出。   这边子弹出膛,那边当陆司丞一行刚刚跑出第一车间,第二架直升机就坠毁在第三车间里,死伤人数不明。   第三架直升机摇摇晃晃的也开始往下坠,突然一枚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手雷稳稳的卡在了它已经逐渐减速的螺旋桨里。   应声爆炸。   尘土尽数散去,工厂里安静地没有任何声响。   “清扫战场,一个小时后别墅集合。”大约十分钟后,外面仍然没有一丁点儿响动,陆司丞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命令到。   于是包括神武小组在内,所有人都开始成战术队形迅速地展开清扫战场工作,遇到负隅顽抗的一律清除。冉苒和白烨、隆斐一起带着受重伤的R先行离开,往别墅而去。   直升机已经停在了别墅旁的停机坪上,冉苒坐在机舱里焦急的等待着陆司丞他们。时间一分一秒的往前走,没有快,也没有慢。   仿佛度日如年。   另一边的白烨替隆斐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受伤的部位,刚刚剪掉纱布,山头就露出了Sin和孔笙,在他们身后就是陆司丞和盛希,罗见和Xu走在最后。   他们仍然很警惕的一边往这里跑,一边四下观望。   谁都不知道路上还会遇到什么意外。   “任务结束,就等M国派兵来整理战场了。”陆司丞第一个上了直升机,坐在冉苒身边脱下了被血浸泡了的战术背心。   之后陆陆续续有人上了机舱,直升机上的螺旋桨开始渐渐地转动起来,这下冉苒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开始认真地检查起陆司丞后背上的伤口。   突然,冉苒听见了子弹打在水泥地上的声音。   “判官!”一声刺耳的尖叫声,惊的机舱里所有人立刻拿起枪,冉苒透过舷窗,看见走在最后警戒的罗见瞪大着双眼,嘴里突然吐出一口血,然后缓缓地仰面倒了下来,一头栽进了隆斐的怀里。   离舱门最近的盛希立刻抄起杜森靠在椅子旁的狙击枪,瞄准镜里是一个正在转移阵地的狙击手。   盛希眼眶一热,迅捷的开枪。   命中。   另一边的隆斐迅速把不断冒血的罗见拖进机舱里,冉苒和白烨立刻跪在机舱地面上,开始飞快地把他身上的战术背心和衣服脱了下来。   罗见的嘴里一直不停地往外冒着血,“我……我想我妈……”   “你现在先不要说话!”冉苒觉得自己的手都在不停的颤抖,子弹击中了他的肋骨。   “去最近的军医院!”看到眼前的一幕,陆司丞眼睛都红了,朝着直升机驾驶员吼到。   ……   手术室里安静地只有仪器的声音在有序的跳动着,冉苒沉着冷静的进行着每一步动作。她小心翼翼的如同对待珍宝一般,可是额头上还是沁出了细密的汗水。   “病人是被狙击步枪近距离击穿胸骨到达胸腔的,所以肺叶组织受损面积比较大。”   检查结果比冉苒预想的还要糟糕,她接过手术刀,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的往前走,手术室安静地只剩下器械碰撞的声音和监控仪器里微弱的声响。冉苒聚精会神的按照预定步骤完成着手里的工作,可正当她准备将弹头取出来时,胸腔里突然喷薄而出的鲜血瞬间迷住了眼睛,温热的液体从她的睫毛上滴滴答答的滴到胶手套上。   “心率35……”   冉苒瞄了眼发出尖锐声音的监控仪,额角再次滚出一层细迷的汗珠。   “血管破裂,血液渗出……”   在手术前她就明白,狙击步枪子弹近距离的伤害有多大,取出的难度有多高。并且子弹一旦进入肺部,生存几率将大幅下降。可她偏不信,因为她永远都忘不掉自己被陆司丞整的一个人躲在角落掉眼泪的时候,他递上来的那罐棒棒糖。   他说,只要扛过去,老大就是你了。   前些天他还很不好意思的提到今年放假回家相亲遇到的小姑娘特别好看。   今天早上出发前他给的那颗奶糖还在外套的口袋里。   你看,明明是那么鲜活的一个人,笑起来还会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可现在他却这样生死未卜的躺在自己的眼前,浑身是血,就连那双总是笑眯眯的眼睛也毫无知觉的闭着。   “没有心跳了!”   执刀的手顿了一下,冉苒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手术台上昏迷的人开始大量咳血,浓浓地红从呼吸罩边缘渗了出来,猩红一片。冉苒觉得自己可能会因为心跳过快,而当场猝死。   她紧紧地捏着手术刀,飞快地吩咐助手医生进行抢救,可那些滚烫的血液却毫不停留的往外涌,伴随着监控仪器疯了似的蜂鸣,白色的床单上很快就泡在了血泊中。   “冉医生。”过了一会儿,另一边的助手医生经过一番探查后,停下了手里的工作,转头叫了一声。   “继续手术。”   “人已经没了……”   “胡说什么。”冉苒眼底迅速涌上一层水汽,“我是主刀医生,我说继续手术。”   “冉苒!”突然,有人一把抓住她拿着手术刀继续工作的手腕,是白烨。他沉声说道,“你停下来,停下……”   她任由白烨握着自己的手腕,牙关紧紧地咬合在一起,眼睛瞪得生疼。突然哐当一声,手术刀从她的手里滑落,砸在了地上,上头的血弄脏了裤子。她格外痛苦地抱着头蹲到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宣读死亡时间吧。”白烨轻轻地蹲在了她的身边,双手握住了她不断颤抖的手臂,缓缓说到。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慢地抬起头,看了眼挂在一旁的时钟,眼里的水汽又厚了一层。“死亡时间二零一六年,二零一六年七月三日二十三时,”冉苒有些哽咽的说不下去,她颤颤的咽了咽口水,“二十三时四十二分。”   “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外面通知他们。”白烨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到。   冉苒一把抓住他的裤脚,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我去。”   手术室外的红灯灭了,冉苒从门里走了出来。   正靠着墙等在外面的陆司丞看着她浑身是血,失魂落魄的走出来的样子,心里没来由的咯噔了一下。   “医生!医生,怎么样了?救活了吗?!”才出手术室,立刻有一个略有白发的妇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踉踉跄跄的跑到冉苒的面前,死死地抓着她的胳膊。   她是罗见的母亲,一出事,部队就立刻派人去把她接来了。   因为陆司丞在直升机上和江泽汇报情况时说明了他昏迷前不断地在喊他妈。   “有可能,有可能他这次就挺不过去了……”陆司丞看了眼已经陷入昏迷的罗见,抹了一把湿透的眼眶。   说的江泽心口一疼。   冉苒有些不敢看她那双充满了光亮的眼睛,甚至都不敢去碰妇人颤抖的双手。她拉下沾了血的口罩,“罗见……罗见中弹的位置……非常的靠近心脏。所以……在手术的过程中,因为肺叶受损过于严重,导致了血气胸,对不起……”   听到她低缓沙哑的声音,妇人缓慢地睁大了眼睛,一颗眼泪控制不住的从发红的眼眶中顺着眼角的纹路滑了出来。   她抓着冉苒的手先是突然使力掐进她的肉里,苍老的手背上狠狠地泛起青筋,而后又脱力般的松开。她不可置信的摇着头往后退了两步,自言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的……他不是穿着防弹衣吗!不是说穿了,穿了就不会死的吗!”   妇人突然撞开站在手术室门口的冉苒,试图往里冲,被站在旁边的盛希和隆斐立刻拽着胳膊拦了下来。“我不信你说的!我要进去看看!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我要进去!让我进去!我要进去看看!!”   汹涌而出的眼泪弄湿了妇人的脸,她发了疯似的想要挣脱开桎梏。   最后她终于捂着痛到不行的胸口跌坐在地上,仿佛要将心头血哭出来一般,再也控制不住撕心裂肺的尖叫出声。“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啊……”   很快,盖着白布的平车被推了出来,妇人将扶着自己的人用力地推开,红着眼扑过去掀开白布。已经整理好的男人还是那张沉稳的模样,只是没有了油彩的脸颊上,那道将近十二公分的伤口虽然被处理过,但仍旧骇人。   妇人颤抖着双手抚上他空洞洞的胸口枪伤的位置,心如刀绞般,再一次崩溃,“你痛不痛啊儿子!怎么会这么深啊,你痛不痛啊!你告诉妈妈啊!你看看妈妈啊!妈妈在这里啊!你睁眼看看妈妈呀!你睁眼啊……啊……”   她哭得痛不欲生,站在一旁的几个大男孩都没忍住,偷偷地转过头抹眼泪。冉苒心里也不好受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面前这个声嘶力竭的女人。   活着已经够苦了,却还是总有这样那样的意外措手不及的扎在心脏上,按着你的脑袋,死活要你接受。   冉苒站在原地,后背不断发凉,连带着放在身侧的双手也不住的颤抖。突然,有一只手从背后按住她不停微颤的肩膀,将瑟瑟发抖的她环进自己宽厚的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没能把他救回来。   ……   在天台找到冉苒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陆司丞看着她背靠着墙盘腿坐在地上,身上还穿着浅绿色的工作服,头发乱糟糟的,单薄的肩膀也跟着一颤一颤的。他阔步走到她的身边,弯腰递上一包纸巾,听见她不停啜泣的声音,垂眼就看见她死死地咬着自己已经见血的嘴唇。   “你还好吗?”   冉苒点点头,可眼泪还是大颗大颗的顺着鼻尖滴在水泥地上,怎么擦也擦不完。   “明天早上他就要火化了。”   冉苒又点了点头,眼泪流到了鼻腔里,酸胀的难受。   保密单位就是这样。活着的时候没有身份,没有姓名,只有代号和国旗。牺牲后也不能有墓碑,不能有隆重的葬礼。甚至为了保护烈士家属,还得捏造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死亡原因。   明明,他是为国捐躯的烈士。   “罗见才比我大三岁,当初是和我同一批进的雪狼,再一起进的A组的战友,也是我最好的观察手。我们在一起喝过酒,一起打过架,一起关过禁闭,也一起上过战场。”陆司丞低头给自己点了根烟,烟雾寥寥,模糊了大半张脸,“我们曾经说过,要同生共死,做一辈子的兄弟。” 第120章 一出好戏8   陆司丞望着远方辽阔的群山,浑身脏兮兮的还带着干涸的血迹。他一只手抱着头盔,嘴里叼了根烟,冒出青茬的下颌骨锋利地将垂垂落暮分割成凌厉的线条。   “可穿上军装,我们的命就是国家的了。”   闻言转过头,冉苒看见他笔直的站在迎风的地方,那双坚定地眼睛仿佛闪闪发光的玻璃弧罩,染上一层厚厚地橘光。   她看了他很久,寂寥的风从远方吹来,仿佛都能看见他们被炮火照亮的孤独剪影,也能闻见子弹从他们身边擦过的浓浓硝烟味。   “我从来没有答应过他们,能活着回来。”   我们都曾经在国旗下庄严地宣誓,时刻准备着,忠于祖国,忠于人民。而我们,也终将用满腔的热血和年轻的生命捍卫这个信仰,负逆而行。   ……   第二天一大早,淅川下了一场特别大的雨。   罗见的葬礼在淅川特战司旁的白色教堂里举行。   他了无生气的躺在红松木的棺椁里,孔雀青的睫毛静静地垂在苍白的脸上,一身熨烫整齐的军绿色军装将他身上骇人的伤口严严实实的遮了下去。   仿佛,他只是睡着了。   再等等,就会醒过来。   还是那个隐忍坚强的罗见。   冉苒那双哭了一宿的眼睛肿的根本睁不开,她扶着棺木粗厚的边缘,深深地望着里面的人,胸腔里一阵刀光剑影而起。   他是她的战友。   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战友。   如今,再也不会睁开双眼。   管风琴的低响缓缓地奏起悲伤的音乐,冉苒着一身军装,双手捧着罗见的黑白照片走在最前面,跟在她后面的就是A组的五名成员和孔笙一起,抬着那副沉重的棺木一步一步走上洁白的大理石台阶,满眼挂着黑色绢花的纯白教堂在这场灰蒙蒙的雨中,显得格外刺目。浓重的悲痛飘荡在教堂的上空,如同阴鸷的云霾,一直不曾散去。   罗见的母亲哭到虚脱的身子硬是被两个人搀扶着,才勉强站在最前面的座位旁。可是当她看见儿子被抬了进来的那一刻,哭得嘶哑的声音还是再一次崩溃,几近腿软跪到地上。   “我的儿子啊,我的儿子啊!我的儿子啊……啊……”   她那声声痛彻心扉的哭声感染着在场的每一个人,莫大的痛苦从上至下的洗礼了每一颗千疮百孔的心脏。   而站在前排座位的江泽看到自己的下属抬着棺木,每一个人几乎都带着伤,还有一个甚至都躺在了棺木里,一向自控能力很高的男人也忍不住偏过头擦了擦潮湿的眼眶。   他又一次亲自送走了一名自己的士兵。   罗见还有一年就到该转业的年纪了。   而他也已经大概两年多没有回家休假过了。   冉苒抱着罗见的照片缓缓地走上两级台阶,站在一侧,哭得干裂的嘴唇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着。陆司丞、杜森、盛希、隆斐、白烨和孔笙一起抬着棺木走到最前面,在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冉苒甚至都听见了陆司丞不断压抑着的哭声。   如芒在背。   追悼会在十一点举行,昨天早上这个时间,罗见按下了第一个爆炸物的开关。   教堂里挂满了黑色的丝绢花,棺椁边上堆满新鲜的花束,参加追悼会的人不太多,但不大的空间里依旧却了无声响.   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静默的坐在位置上,似乎怕扰到那位安静躺着男人。   将罗见的棺木安置好后,A组除了陆司丞之外的人都回到了江泽和康祺身边。盛希的眼眶红的可怕,仿佛刚哭过,江泽沉默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当你们听见这封遗书被公开的此时此刻,说明我已经光荣牺牲了。在临走前,我最希望的就是我的牺牲,能够换来任务的圆满完成。”陆司丞穿着浆洗干净的军装常服站在台上,声音哽咽着摊开罗见那封有些泛黄的信纸,“只不过有些遗憾的是,这一次我就不能和你们一起庆祝了。”   沉闷的悲凉气氛缠绕着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深深地攫住所有人敏感脆弱的神经。冉苒站在一旁低着脑袋,听着陆司丞用低沉的嗓音缓缓地念着罗见的遗书。   她仿佛都看见罗见蹙着眉,叼着笔坐在草地上一笔一划的写下这封充满了悲壮的信。   “妈妈,真的很对不起。作为儿子,我从来没有好好地在你身边陪着你,也从来没有好好地让你安度晚年。我还是让你伤心了。”陆司丞吸了吸鼻子,看向坐在最前面的妇人,她双眼无神的靠在椅背上,灵魂仿佛已经跟着儿子一起离开了。   “往后的日子,家里就只有你一个人了,所以你一定要健康平安,长命百岁。不要一直哭了,也不要太想念我。如果听见你哭,我会舍不得离开的。不过好在我们有朝一日终将会再见面,希望再见时,你还是那个最漂亮的妈妈。”   冉苒咬紧咯咯作响的牙关,眼泪又一次砸了出来。   “再见了,我最难以割舍的兄弟们,再见了,我最热爱的军营。我的人生如今已经匆匆落幕了,可是你们的使命仍然在肩上。我们说好了,要为祖国和平幸福的明天,做出自己的贡献。”陆司丞几次念不下去,啜泣的声音模糊了他硬冷的面孔,“你们,还记得我们的入伍时誓言吗?”   陆司丞抬起头,把视线落在了A组的成员身上。   “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人,我宣誓。”包括冉苒在内,A组所有的人一块儿默契的低声回应着。   “服从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服从命令,严守纪律,英勇顽强,不怕牺牲。苦练杀敌本领,时刻准备战斗。绝不叛离军队,誓死保卫祖国!誓死保卫祖国!誓死保卫祖国!”   渐渐响亮且坚定有力的信念在空旷的教堂上空不断地盘旋,再盘旋。   久久不曾散去。   听得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教堂外的大号声呜咽而起,扬起厚厚地冷意扑面而来。   “兄弟,一路走好!”   陆司丞悲壮的话音渐落,A组的成员抬起罗见的棺木,脚步坚定地向外走去。冉苒走在最前面,豆大的泪珠哗啦哗啦的往下掉,越擦越多。   “敬礼!”   从此山高水长流,青山埋忠骨。   我们其实都只是普通的人,不是无所不能的战神。我们也会怕死,也会怕疼,也会舍不得离开最爱的家人。只不过,我们更加热爱着这片泱泱大国之上的每一寸土地,盛开出的每一朵繁花。以至于当我们义无反顾的穿上了这身军装时,也终将穷极一生保家卫国,献身使命。   那永远都是你最好看的模样。   ……   在罗见的葬礼结束之后,孔笙就把A组所有的人都召集到了M国特战司的作战指挥室里。   冉苒脱下帽子,红着眼圈颓丧的坐在椅子上,侧耳听着孔笙阔步走进来时的声音,也没有力气抬起头。   “经法医鉴定,被你们打下来的死者里都没有Jack。维斯利亚政府表示,他已经在今天早上逃回了维斯利亚的老巢。”孔笙抹了一把脸,“我们上当了,他应该是趁乱早就逃走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的线人出了问题。”孔笙困难的吞咽了一下口水,有些不敢直视A组的队员。   “混蛋!”坐在椅子上的盛希红着眼睛,冲过去一把抓住了孔笙的衣领,“你不是说你的线人是可以用你的性命担保的吗!”   “对不起。”   “去你妈的对不起!”他怒火攻心,一拳打在了孔笙的脸上,“我的兄弟就是因为你们,现在死了!死了!”   孔笙被打翻在地上,嘴角立刻有血冒了出来。   “赔我兄弟!你们赔我兄弟!”盛希发了疯似的骑在他的身上,咬牙切齿的把拳头落在了孔笙的身上。“你们把我的兄弟赔给我!”   他没有躲,就那么任由盛希殴打自己。   “你凭什么打我们组长!”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一把推开了盛希。   盛希被狠狠地摔了出去,他瞪着眼睛看着对方,“凭什么!就凭你们管理不善!凭你们中间有内奸!我的兄弟就没了!”   “我们对于判官的牺牲也感到很伤心!”那位突击队员的眼睛瞬间也红了一圈,操着不太流利的中文说道。“可是我们的队员也牺牲了两个!我们又该去找谁!”   “找谁?难道找我吗!”站在一旁无法冷静地杜森朝他大声怒吼道,“我们老大已经不止一次的警告过你,这个预埋的线人其实并没有那么可靠!可就是因为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拍着胸脯保证,我们老大才相信你的!”   “之后我们的政府也会对牺牲队员的家属做出相应赔偿。”孔笙擦了一下嘴角的血,从地上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我也会去和他的母亲道歉!”   隆斐走上前,吸了吸鼻子把盛希从地上扶了起来,冷笑着说道,“赔?拿什么赔?钱能换回我兄弟的命吗?一句轻描淡写的对不起,就能让他妈妈的儿子活过来吗!你说什么屁话!”   “那你们希望我们怎么做!”   “讲点道理好不好!”对方有人克制不住了,大喊道:“现在这个场面是我们愿意看到的吗?”   “什么都不要说了,我只要你们把我的人还给我。”一直靠着墙的陆司丞紧紧地攥着拳头,巨大的悲伤笼罩着他,“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死在外面。”   “阎王……”   “我要带我的兄弟回家。”他抬起头,眼里的悲伤浓的化不开。 第121章 你好,另一半1   ……   回国之后,罗见的妈妈就来收拾他的遗物了。于是,冉苒陪着她从家属楼沿着训练场走到了一中队的宿舍楼下。   罗妈妈一个人沉默的坐在罗见曾经睡过的床上,一遍又一遍的摩挲着那床叠成豆腐块的军绿色棉被,偷偷抹了好几次的眼泪。   “冉医生。”临走前,罗妈妈突然转头抓住冉苒的手,红肿的眼睛里依然潮气满满,“谢谢你,努力地救过罗见。”   话一出口,又扎到了冉苒内心深处最痛的地方。这些天她几乎都没有睡好,只要一闭上眼,就全是罗见浑身是血的躺在手术台上白如薄纸的样子,耳朵里全是仪器疯狂地蜂鸣声和罗妈妈撕心裂肺的哭喊。   可是一转身,又是罗见在昏暗的机舱里给自己递上一支棒棒糖和站在黄沙漫天的训练场里朝着自己笑的格外好看的样子。   “阿姨……阿姨对不起。”冉苒团在罗妈妈手掌心里的双手在不停地颤抖,眼泪不受控制的砸在两个人交握的地方,她颤抖着流泪,“我没能……我没能救回他……真的对不起……”   “不怪你。”罗妈妈摸了摸冉苒的头,“真的,阿姨谁都不怪。当初罗见说要来当兵,我就想过无数次他出事之后的样子,已经有这个心理准备了。只是阿姨现在还不太能接受这件事情而已,并没有要责怪谁的意思。”   临了,她再次拍拍冉苒的手,又拍了拍跟在身后一起来送自己的其余人的肩膀,抱着罗见的骨灰离开了。   烈日灼心,后视镜里是A组整齐划一的敬礼。   再见了,我曾经生死与共的战友。   再见了,我曾经相依为命的兄弟。   ……   罗见突然意外的离去,让A组,甚至整个雪狼特种大队都陷入一种乌云罩顶的苦闷中,所有人都变得有些萎靡不振。   尤其是冉苒,日常的训练都是蔫头蔫脑的,在卫生队上班的时候更是心不在焉的老发呆。   陆司丞站在办公室门口看她老半天了,她就一直这么保持着一个歪歪斜斜的怪异姿势坐在椅子上。   鹿鸣跟他说的时候,他还不怎么相信。   “一直这么坐着,你也不怕闪着脖子。”终于看不下去了,陆司丞咳嗽了一声。“还医生呢。”   冉苒被他惊得眼皮一抬,脖子一动,结果正如他所言的,脖子彻底扭到了。   她吃痛的倒吸了口凉气,捂着隐隐作痛的地方,一脸委屈巴巴的转身环住陆司丞的腰,把脸贴在他的小腹上,“都怪你这张乌鸦嘴。”   陆司丞无奈的笑了笑,伸手替她慢慢地揉着扭到的脖子,“所以今晚有空吗,冉小姐。”   冉苒闷哼道,“请问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交代的吗?陆先生。”   “带你去见我爸爸妈妈这件事,算不算是要紧的事情呢?冉小姐。”   冉苒又一次被他的话惊吓到了脆弱的小心脏,豁然抬头的时候拉扯到了扭伤的地方,痛的眼泪差点掉出来,“你说认真的吗?”   “我和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很认真啊。”看着冉苒可怜兮兮的样子,陆司丞又气又好笑,按着她的脑袋继续揉搓着她的脖子,“还是冉小姐根本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呢。这么想想,突然有点伤心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会不会……太仓促了一点?”冉苒把脑袋埋在他的腹部,说起话来也是瓮声瓮气的,“人家我有点紧张嘛。”   “天不怕地不怕的冉苒也会紧张啊?”陆司丞笑道,“我一直以为你这根神经有点缺失。”   “我是健全的健康人好不好,陆队。”冉苒伸手戳了戳他坚实的腰,“而且,你怎么可以在一个神经外科大夫面前,说她的神经缺失。这么想想,我才突然觉得伤心诶。”   “为了让你不伤心,所以带你去见见我爸爸妈妈啊。”   “真的不会太着急了吗?”   听她这么说,陆司丞双手捏着她两边的脸,迫使她仰起头看着自己,格外认真地问到,“你是不是不想见我爸妈?”   “怎么可能啦!”冉苒噘了噘嘴,像一只鼓嘟嘟的金鱼,“我这不是怕吗!”   “你在怕什么?”陆司丞松开她的脸,蹲下身仰头看着她,“我爸妈还会吃了你吗?”   “怕我这个未来的儿媳妇入不了他们的眼啊……”冉苒绞着手指头,“怕他们不想给你找个同样当兵的女孩子。”   “他们会喜欢你的。”陆司丞伸手抱住冉苒,“就像我喜欢你一样的喜欢你。”   你大概不知道,能够作为你的爱人,是对我一生最大的褒奖。   ……   傍晚的时候,陆司丞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站在卫生队的宿舍楼楼下等冉苒,引来了一众围观。   “老大,你不是下午的时候就说今天要出门吗?怎么这个点了了,还在这里晃荡?”跑了一圈训练场回来的隆斐在看见陆司丞的时候,有些小吃惊地跑了过去。   “等人。”陆司丞靠在栏杆边上,斜了他一眼,“你这是从刚从水里捞出来了?”   “我刚刚给夏枳修水管去了。”隆斐抹了把脸,嘿嘿一笑。   陆司丞挑了挑眉,“夏枳的事情,还能轮到你来管?”   “这不是因为盛希又跟人家打起来了嘛!”隆斐苦哈哈的抱怨到,“老大你不会是在这里等小月亮吧?”   “要你管。”   隆斐翻了个白眼,“可以,你们都欺负我。”   “对,就是欺负你。”恰好听见隆斐这么说的冉苒,从四级台阶那儿直接跳了下来,蹦到了陆司丞的身边,“那你倒是快去找个小姑娘呀,别整天就知道泡在营地里,小姑娘是不会自己长腿走过来的。”   “真是恋爱的酸臭味。”隆斐也不跟她啰嗦,拿着扳手,嫌弃的跑走了。   冉苒今天穿了一件深红色的线衫,配了一条黑色的裙子,长长地头发还特意卷了一下发尾,于是整个人显得温暖又软绵绵的可爱。   “你穿红色,很好看。”陆司丞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   “谢谢陆队夸奖。”冉苒可爱的做了一个敬礼的姿势,眨巴眨巴眼。   果然是恋爱的酸臭味。   陆司丞的父母都是洛城的教授,爸爸是教生物的,妈妈是教音乐的。爸爸喜欢喝茶,妈妈喜欢做甜点。爸爸比较严肃,妈妈还算温柔。   这些都是陆司丞在车上的时候,告诉冉苒的。   于是冉苒也都很认真的记在了心里。   “可是我现在这么两手空空的去,不太合适吧?”等红绿灯的时候,冉苒突然想到了什么,“你能不能先送我回家一趟?”   “我在后备箱里放了我爸最喜欢喝的白牡丹和给我妈买的丝巾。”陆司丞将她已经被自己捏变形的手指揣进手心里,“而且我爸妈想见的人是你,不是那些东西。”   “陆先生,你是不是对这个事情早有预谋了。”冉苒歪了歪头,“偷偷摸摸的准备的过于充分了喔。”   “每次一想到上回看着你孤注一掷的从车间里往外跑,被火力压制着差点就死掉的样子,我就会后背发凉,就会觉得更要珍惜能和你在一起的每一个可能。”陆司丞攥着她的手依旧有力,“我什么都不怕,就怕你不管不顾的去冒险。”   “陆司丞。”   开着车的人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我爱你呀。”冉苒团着他的胳膊,软糯糯的说着。   “我也是。”   他们都说,我爱你爱到都有点缺心眼儿了。可如果没有你,我可能就连心都找不到了。所以变成傻瓜也是很正常的吧。   陆博恩和白檀住在横川路上一个新建的小区里,这里离洛城大学也就四五个公交车站的距离。   站在电梯里,冉苒看着一直往上爬的数字,手心又一次开始冒汗。   “你就是冉苒?”来开门的是陆博恩,看见陆司丞身后乖巧的小姑娘,戴着金丝框眼镜的他略略一挑眉。   和陆司丞七八分像。   “伯父好。”冉苒也很有眼力见的立刻打招呼。   陆博恩似乎对这个小姑娘很满意,眼角的笑一层一层的盛开,“快进来,里面坐。”   冉苒虽然从小都很顽劣,但终归是一个有着良好家教,还受过高等教育的女孩子,行的端坐的正,这点让陆博恩很满意。   “是丞丞带女朋友回来了吗?”他们刚进客厅,白檀就闻声从厨房走了出来。   冉苒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阿姨好。”   “还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啊。”白檀保养的很好,因为学音乐的关系所以声音也特别温柔。笑眯眯地朝冉苒挥了挥手。   “你儿子看人的眼光就和他老子我一样的好。”陆博恩一边沏茶,一边说着,“这都是我基因的遗传。”   冉苒的耳朵里不断有巨大的蜂鸣声撕扯而过。   她有些紧张的攥了攥手心,保持的微笑弧度也有些僵硬了。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陆博恩给冉苒倒了一杯茶推了过去,清澈的茶水一晃一晃的全是冉苒的脸。“看上去白白净净的。” 第122章 你好,另一半2   冉苒双手接了过来,“我是医生。”   “医生呀?”白檀刚好端着菜从厨房出来,就听见了冉苒的话,“在哪个医院高就呀?”   “她之前在总院神经外科上班,现在在我们部队服役。”陆司丞接过话茬,“是我的战友。”   陆博恩似乎不太相信的上下打量了冉苒一番,“你是军医?”   “是的,我之前是军医大学毕业的。”冉苒局促的撵着杯子,“毕了业就去总院上班了。”   “那怎么突然下部队了?是你们有这方面的需要吗?”   陆博恩当初知道陆司丞瞒着家里所有人去部队时,气的可不轻。在他的认知里,部队是一个需要野蛮生长的地方,需要强大的内心,更需要强健的身体素质,并不适合像他们这样书香门第长大的孩子。   比如陆司丞。   可是他还是偷偷摸摸的从学校溜去报了名。   “她如果不来部队的话,现在都已经是神经外科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了。”陆司丞剥了一块儿芒果,插好牙签递到冉苒的手上。   “原来还是个年轻有为的小姑娘啊。”陆博恩呵呵一笑,“那为什么要去部队?在医院待着不是也挺好的嘛。”   “为了我啊。”陆司丞靠在沙发上,揉了揉冉苒的头发,“她担心我在部队里受伤,又怕到时候别人救不活我,所以就放弃总院那么好的地方,来连队吃苦受罪了呗。”   他说的倒也是大实话,是事实,但是听在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都表现的格外欠揍。   “那你还不对她好一点儿!”一巴掌拍掉儿子在冉苒头上胡乱薅的手,白檀越看冉苒越喜欢。这还是陆司丞第一次带女生回来,“你多大啦?”   “她二十七了。”陆司丞把她的手团进自己的手心里,“正值青春年华。”   “我问你啦?怎么什么都要替人家回答。”白檀终于忍不住朝自己的臭儿子翻了个白眼。   “阿姨,我二十七岁了。”冉苒笑起来的时候非常可爱,还有两个深深地梨涡。“爷爷当年是老红军,爸爸也在部队,妈妈是医生。”   “原来是个根正苗红的红三代啊?”陆博恩非常满意的点点头,“你在部队什么单位工作啊?”   “我是在卫生队做军医,叔叔。”   冉苒不敢告诉陆博恩和白檀,自己其实要跟着陆司丞出任务这件事。除了因为保密条例规定之外,她仍然很担心他的父母会因为自己职业的危险性,而阻止他们在一起。   虽然她进特殊医疗小组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陆司丞。   “卫生队好,这样离丞丞近一点,也好多管管他。”白檀其实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这个总是容易脑子一热就往前冲的儿子。   “你爸爸妈妈知道陆司丞也是在部队当兵这件事吗?”   冉苒点头,笑眯眯地把眼睛弯成月牙形,“我家里的人都觉得当兵的男生最靠谱了,因为国家都给严格的审查过一次了。”   “会不会很担心呀?”   “她们卫生队的楼离我们行政楼就两三步路的距离,距离训练场四五百米,有什么可担心的?”陆司丞眼睛一眯,“就算我想红杏出墙,还没翻过去,营地墙头上的电网就先给我电着了。”   “你怎么能这么贫!”白檀越过中间的冉苒,一巴掌呼到儿子结实的大腿上,“嘴巴闲不住了是不是?”   “我爸爸妈妈比较担心他不要我了。”冉苒答道,“因为我从小在军区大院长大,也是皮的很。”   “无法无天好吗?”陆司丞捏了捏她的鼻尖。   “你怎么说话的。”白檀是真的很喜欢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尤其是在听到她是为了自己儿子才放弃总院大好前途的时候,更是满意。“他要是哪天敢不要你,或者欺负你了,你就来跟阿姨说,阿姨替你教训他。”   晚餐是白檀精心准备的,口味清爽,荤素搭配的让冉苒食指大动。可是她还是乖巧的坐在位置上,只夹面前的菜。   趁着白檀去厨房里拿汤,陆博恩去书房里翻酒出来的间隙,陆司丞把离冉苒很远的红烧肉挪到了她的面前。   “你在干嘛呀?”冉苒叼着筷子小声地问到。   陆司丞夹了一筷子的肉放到她的碗里,“我看你盯着红烧肉的样子,眼睛都快要掉出来了。”   刚刚在饭桌上,他就一直偷偷的观察着身边的小姑娘,看着她拘谨的模样,简直又好气又好笑。   她可从来都是横行霸道的混世小魔王啊。   “别说的我那么嘴馋好不好。”冉苒噘着嘴翻了个白眼。   陆司丞靠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有我在,你什么都不要怕。”   冉苒转过头,于是他就伸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   你看啊,不管是身处战火纷飞的废弃工厂中,还是静谧如斯的原始丛林里,又或者是这样温馨满满的餐桌上,他总是能给她一种坚定不移的信念。   他说不要怕,有我在。   “陆司丞,你知道吗。”冉苒双手捏着他放在自己膝盖上的手掌,“我只要一想到在我人生剩下的日子里,会绝大部分时间都能和你在一起,风雪一起,生死一起,我就对余生充满了期待。”   “那余生都还请你多指教了,另一半。”   冉苒的眼眶登时就红了一圈,“你好呀,另一半。”   也许我们都曾经是上天派来凡间历经劫数的神,要在茫茫人海中寻觅着自己残缺的另一半。有的人很幸运,在生命期限到来之前找到了,于是两个不完整的人,就这样完美的契合成一个完整的灵魂。   又的人不太幸运。但好在,也在生命的期限内找到了一个勉强搭配的另一块自己,然后不断地经历磨合的痛苦,成长的阵痛,最后留出大小不一的缝隙,拼凑出了一个灵魂的模糊形状。   而还有一部分人就不这么幸运了。他们穷其一生,寻找了一辈子,等待了一辈子,在时光快要消耗殆尽时,依然是一块不完整的灵魂。   而恰好,我是这么的幸运。   遇见了你。   你好呀,我的另一半。   ……   回到卫生队的宿舍,冉苒还是觉得如同大梦一场,她就这么潦草的见过了陆司丞的爸爸妈妈,并且得到了他们的认可和喜欢。   虚无缥缈的一点也不真实。   “回来啦?中队长夫人?”一听说冉苒回来了,夏枳就立刻从自己的房间里飞奔过来。   抱着一大堆的零食。   “哎呀,我喜欢这个称呼!”冉苒笑嘻嘻地脱下外套,换了一身睡衣。   “你们俩这算不算就敲定了终身大事?”夏枳抱着被子猫进冉苒的床上,和她并排躺着,盯着头顶上的天花板发呆。   冉苒嘟囔了一声,“顶多算是朝敲定终身大事又迈进了一步。”   “那你们两个这步迈的也太大了一点儿。”夏枳闻着她身上香香的味道,忍不住凑了过去,“也不怕扯着胯了。”   “他爸爸妈妈好像对我还挺满意的。”冉苒一想到陆司丞在陆家全程都在维护着自己的模样,就莫名其妙心跳加速,红了耳朵尖。“让我好好跟他在一起。”   “那他们知道你在特殊医疗小组吗?”   “肯定不能说啊。”冉苒瞄了她一眼,“估计他们都不知道陆司丞在突击小组服役的事情。如果知道他整天冒着生命危险冲在最前面,估计会吓昏过去好几次了吧。”   “就算是吓昏过去,你也可以直接给他们做CPR啊。”夏枳把下巴搁在冉苒的肩膀上,“亏你自己还是个资深的医师,专业素养不够喔,冉医生。”   “我还没问你呢,”冉苒换了一个躺着的姿势,直勾勾的看着夏枳,“你和盛希到底什么情况啊?”   “我和他能有什么情况。”   “你俩是不是之前就认识?”   “认识啊,我家那年地震的时候,他就是来救灾抢险的战士。”夏枳说的云淡风轻,“我们还差点在废墟上打了一架。”   “你不会是来报复人家的吧?”   夏枳真情实感的翻了一个白眼,“被你这么一说,我到底为了来报仇,还是为了来实现自我价值的?”   冉苒也格外认真的就着营地里巨大的探照灯,仔仔细细的估量了一圈夏枳,然后肯定的回答道,“为了来报仇。”   “那他非得被我打死了不可。”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的。”冉苒有些迷糊的打了个哈欠,“难不成你还是喜欢人家啊?”   “对啊。”   平地一声雷。   盛希喜欢夏枳这件事,大概是所有人都知道。   而夏枳喜欢他这件事,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   不过,现在冉苒也知道了。   夏枳歪着脑袋靠在冉苒的肩膀上,睁着大眼睛,缓慢且平静地讲述着关于过去的一切,关于这段感情的起因经过。   “那你为什么不答应他的交往请求呢?”   “我热血沸腾的来到了这里,就是为了他。可是到了这里,尤其是进了特殊医疗小组,我突然就理解了陆司丞对你不断逃避的原因。”夏枳眯了眯眼,“生死由命的时候,什么爱啊,什么情啊,都是会把对方生生地拖进地狱吧。” 第123章 你好,另一半3   “可是人生苦短啊,我们都要勇敢不是吗?想去的地方就去,想吃的东西就吃,想见的人就见,想谈恋爱呢。”冉苒抓着她的手心,“那就认真地想,使劲的想好了。”   “你学坏了,冉医生。”   “你也不是我的小可爱了。”   “那现在谁是你的小可爱?”夏枳挽着她的胳膊,往她怀里蹭。   “陆司丞。”   夏枳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稍微在我这个情绪失落的人面前控制一下你的幸福感?”   “恋爱的幸福感是由脑内分泌的多巴胺所导致的。”冉苒戳了戳她的脑门,“会使人上瘾。”   “但是人类同样也无法长时间地承受这种神经递质的大量刺激,因为大脑不可能永远让本体处在心跳过快的激动情绪里,这些成分也会在身体机能的调节下,自然的新陈代谢掉。”夏枳也回戳了一下冉苒的脑门,“所以,不要寄望于感情的永恒。”   “可多巴胺的浓度高峰可以持续六个月到四年的时间。”   冉苒望着头顶天花板上被白光拉出的一道歪歪斜斜的窗户剪影,“在多巴胺大量分泌的四年里,我们可以热烈的相爱,倾尽一切的为彼此燃烧生命,谁都不会嘲笑你的疯狂。当多巴胺浓度减退时,我们仍然能够为彼此坚持,不离不弃。”   这才是爱情最真实的模样啊。   历尽千帆,归于平淡,我仍旧爱你。   “我想就这么不远不近的守着他。”夏枳盖着被子,闻着被子上太阳行走过的气味,漂亮的双手紧紧地捏着被子的边缘,“自从上次在地狱月里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我面前,哪怕之后知道是假的,我依然会经常做噩梦,梦见他真的死在我面前。”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啊,你们都有彼此的人生轨迹要走,如果你现在不告诉他,等到他平安的退伍的时候,你的服役期可还没到。”   “那我就以一个战友的身份生活在他的记忆里。”夏枳捏着被子往上拉了拉,挡住了大半张脸,露出一双圆圆的眼睛,“假如他不幸牺牲在外面了,那我就以一个未亡人的身份活在他的生命中。”   你说我不爱你,那我就终生不嫁来证明我的那颗心,这辈子只为你。   绝望而又悲壮。   ……   没多久就是年度联合军演了。   江泽把A组和B组同时找去开了一个很长的会议。   昏暗的会议室里,幻灯片的蓝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明明灭灭的如同阴暗的光线,不规则的照亮每一块不规则的面部。   “白狐现在少一个副组长,赤狐现在少一个狙击手。”江泽抽着烟,袅袅白雾挡住了他略有些伤感的脸,“我和政委决定,这次联合军演把两个小组暂时合并成一个突击小分队,共同执行作战任务,两个组长,有没有意见。”   提及这个,B组的组长有些颓丧的摇了摇头。前几天出任务的时候,他的狙击手被当场爆头牺牲,血流了他一身,连抢救的时间都没有。   那是他最喜欢的狙击手。   “陆司丞呢?你有意见吗?”江泽转头问到。   陆司丞整个人都沉浸在黑暗之中,略微的蓝光描摹出他硬朗的轮廓。他靠着椅背,晦暗不明的眼神不知道落在何处。过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开口道,“我没意见。”   “那就这么决定了,在年度联合军演期间,雪狼突击小分队的队长由陆司丞担任,副队长由程川担任。狙击手是杜森,观察手是顾庆安,突击小组是盛希、隆斐、应绪、陈靖霆组成。医疗小组就由冉苒、白烨、夏枳和傅年礼负责。”   江泽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这么大的人员变动的原因让他一下老了四五岁。“有什么问题吗?”   “保证完成任务!”   “今年的年度联合军演的规模要比往年都大,参与国也相较往年也增加了一个国家,一共有四个国家参加此次联合军演的行动。我们雪狼特种大队这次依然是作为中方的特种部队参加。除了有我们大队之外,这次中方还有C战区758陆航团和B战区的091旅,以及A战区的81集团军一同作战。”   “758陆航团是不是就是冉苒哥哥的那个部队?”隆斐坐在会议桌的另一边,脑子转的飞快。   盛希想了想,点点头,“这回有好戏看了。”   “还不一定能碰到呢。”隆斐倒是不以为然。   “你傻啊。”盛希偷偷地敲了他脑袋瓜子一下,“就凭他,现在肯定也已经知道了我们雪狼特种大队会参加这次联合军演的事情了。所以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派出的人员里肯定会有特别突击小组,那既然特别突击小组都会参加了,作为我们小组附属的医疗小组会不参加吗?”   “就算知道又能怎么样?”隆斐还是不理解,“他难道还会来我们这里吗?就算来我们大队,也和我们突击小分队不是一个任务级别的吧。”   盛希真情实感的嫌弃到翻了一个白眼,小声地凑到他耳边认真地回答到,“那他肯定就会在休整的时候来我们的临时驻地这里找冉苒见个面什么的,到时候老大肯定会看见,看见了嘛,嘿嘿嘿……”   “然后老大就会生闷气?”隆斐眯着眼睛,笑的像只小狐狸。“吃飞醋什么的?”   “总算开窍了啊,你这个笨蛋。”   还没等隆斐回嘴怼过去,江泽凌厉的眼神就先扫了过来,“我在这里说的唾沫都干了,你们俩在下面聊的是不是眼珠子都要掉了?那要不要上来聊?”   “报告!”两个开小差被点名的人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需要!”   “德行。”江泽收回自己快要骂出口的脏话,“总之,你们给我好好表现,少给我丢人现眼,知道没有!”   晚上吃完饭,冉苒和陆司丞两个人并排在操场上溜达着消消食。   “你觉得夏枳这个姑娘怎么样?”冉苒踢着小石子,再看着小石子骨碌碌的滚远,突然问到。   陆司丞挑着眉毛跟在她身边,看着她低着脑袋到处去找小石子的样子就觉得好笑,“挺好的啊,开朗,热情,也很可爱。”   “你居然在我面前夸其他女生可爱?”冉苒抬起脑袋看着他,沉水湾子似的大眼睛里全是天边烧的正热烈的火红夕阳。   “那我收回好了。”陆司丞停下脚步看了她老半天,最终还是忍不住揉了揉她没有戴帽子的脑袋。   “也倒不用,她的确是个开朗热情的小姑娘。”冉苒这才满意的继续低头踢着小石子,“你只要收回最后一句就可以了。”   “两分钟时间到了,不能撤回了。”于是冉苒抓起他的胳膊,一口咬了下去。他装模作样的吃痛,“你是属狗的吗?”   “你才属狗。”   “不是啊。”陆司丞捏了捏她肉肉的脸颊,“我属于你啊。”   冉苒先是一愣,然后大笑着挽上他的手臂,“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对啊,我是可爱的男孩子。”陆司丞任凭她吊在自己的胳膊上,双手揣在裤兜里,目不斜视的往前走着,“而你刚好就是可爱。”   说的人面无表情的有些云淡风轻,听的人心里激动到有些毛骨悚然。   “这就有点恶心了啊,陆先生。”冉苒嫌弃的松开了他的手,一蹦,跳出了老远。   “呐,这个给你。”   冉苒低下头,是一枚草戒指,很细心的折叠成了她无名指的大小。   陆司丞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以后你可以随时拿这个来换一个真的钻戒。”   “多贵的都可以吗?”冉苒往前走了一小步。   “嗯……”陆司丞点点头。   “什么时候都可以吗?”冉苒又往前走了一小步。   “可以。”陆司丞又点了点头。   “那我可要等我死的前一秒再来兑现。”冉苒再走近一点,两个人就立刻贴在了一块儿,连心跳都混在了一起。   陆司丞眉头一皱,“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只有这样你就不敢随随便便死在我前面了啊,”冉苒双手握住他宽大的手掌,脚尖一垫,轻轻地吻了吻他的嘴角。“而且,我会努力让自己活到一百岁的。”   那你也要长命百岁呀。   ……   年度联合军演的誓师大会在一周之后如期举行。   当天下午,雪狼特种大队的营地里彩旗展展,所有人都聚集在操场的草坪上。   冉苒和夏枳站在一排,旁边是白烨和傅年礼两个高高的个子。而陆司丞所在的一中队和她之间隔了其他三个中队,彼此都只在对方的视线里留下一个模糊的头顶和侧脸。   冉苒眯着眼睛看着台上一排排的椅子,又转头踮着脚尖偷偷地在人群里找着走来走去和别人低着头说话的陆司丞。他今天穿了身军绿色的数码迷彩,干净利落的在阳光下勾出一道浅色的金边。   “你在看什么?”周围都没有人敢说话,只有夏枳偷偷摸摸的用胳膊肘撞了撞冉苒。   冉苒啊了一声,脑袋还是没有转回来。   “她还能在看谁?”倒是站在夏枳另一边的白烨眼睛直视着前方,但仍然小声地嘀咕道,“肯定是在看陆司丞呗。” 第124章 你好,另一半4   听见白烨说话的傅年礼也跟着哼了哼,“她倒是想看别人啊,只不过才把眼睛挪过去,陆司丞就该把别人先按在地上打到面目全非为止不可。”   “你们难道就没有觉得陆司丞今天穿的特别好看吗?”冉苒撇着脑袋,嘴角都快要裂到后脑勺了。   “哪儿好看?”夏枳嫌弃的挑了挑眉,“他和我们不是穿的一样吗?”   “不一样。”冉苒眼睛都快贴上去了,“反正就是不一样。”   见过陆司丞穿过各种各样的衣服,唯独这身军装是最衬他的衣服了,只需要往那里一站,即使什么都不用做,也能把他身上所有的凌然正气统统都勾勒出来。   “你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白烨的目光依旧落在前方的主席台上。“一直这么斜视的话,很容易会伤到视神经的,冉医生。”   江泽和康祺正要上去。   “她容不容易伤到视神经不好说,但是在伤到视神经之前,她的颈椎综合征肯定是要加重了。”夏枳直挺挺的站在旁边,“颈椎疾病如果压迫到脊髓,会出现四肢乏力;如果压迫到了神经根,就会出现肌肉萎缩,手臂麻木的症状;如果压迫到了血管,就会发生晕眩甚至是失明。”   “颈椎疾病甚至还有可能会发生意外猝倒,最终导致死亡。”傅年礼补充说明。   冉苒听不下去了,受不了的回过头,冲他们三个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们这群庸医。”   在她头顶的军旗旁边就是雪狼特种大队的旗帜,一张凶狠的狼龇牙咧嘴的赫然出现在鲜红的旗面中央,迎着风,猎猎作响。   “雪狼特种大队作为本次年度联合军演行动中,我国派遣参战的唯一一支特种部队,我们承担的就是突袭对抗的任务,而你们就是我方最锋利地匕首!必须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在演习开始之前就狠狠地插在敌人的软肋上!为后方的大部队争取最宝贵的进攻时间!”   江泽站在高台之上,就着头顶灼灼烈日,“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们必须要做到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必胜!军人!天生就是为了打赢每一场战斗!更要在战争中学习战争!”   “首战用我!用我必胜!”振聋发聩的口号,山呼海啸般席卷过每一个人的心头,“首战用我!用我必胜!”   ……   当天晚上,雪狼特种大队就抽调了三分之一的兵力迅速集结在停机坪上。巨大的运输机安静地沉浸在黑夜之中,周围不间断闪烁的指示灯一闪一闪的穿过起雾的浓夜,照亮了匆匆赶来集合的人们身上。   “你们卫生队这次是打算直接搬空整个雪狼的卫生楼吗?”突击小分队是最早抵达停机坪的,看见医疗小组七大箱的器械材料和药品,盛希忍不住嘲笑到。   这次卫生队组织开赴年度联合军事演习的的医疗小组有六名军医和十二名卫生员,阵容也是颇为强大。   “如果可以的话,鹿鸣可能真的希望我们把整个雪狼都搬走吧。”夏枳立刻回嘴怼了过去。   “就凭你们这细胳膊细腿的?能搬得动什么?”   夏枳伸手掐了他一把,阴森森的磨着牙,“你再说一遍,谁细胳膊细腿?”   “说的就是你们。”盛希倒是铮铮铁骨,根本不懂得低头认输。   于是夏枳猛地抬起脚就踹到了盛希躲不开的后背,疼的他龇牙咧嘴的蹿到陆司丞的背后,狠狠地瞪了眼始作俑者。   “还敢不敢说我们卫生队的是细胳膊细腿了!”   盛希幼稚的朝夏枳做了个鬼脸,“就是你们,你们就是一群细胳膊细腿的家伙!”   “你真的是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了是不是!”夏枳作势就要揍他,结果他往陆司丞背后一缩,根本打不着。   “所有人集合。”江泽急匆匆的从停机坪外面走了进来,原本打闹玩笑的人们飞快地站成两列,面向江泽立正站好。他递了两个文件夹给陆司丞,“这是你们这次的任务简报。”   任务很简单,一共两个。一个是渗透到演习区域005的位置,这是H国的总指挥中心,实施斩首心动。第二就是袭击演习区域003高地,这里有D国这次驻扎的空军基地。   “对于这次的演习区域你们还有什么疑惑吗?”江泽双手插在腰上,静待着面前有人说话。   “报告!”   是程川。   “讲。”   “这次多国年度联合军事演习的区域横跨了三个接壤的国家,我这几天研究了一下发现……”程川似乎有些犹豫。   “跟我在这儿藏什么猫猫儿呢?”江泽横了他一眼。“有话就说,有屁就爽快的放出来!还是不是大老爷们儿了。”   “距离维斯利亚首都费德城四千五百公里,距离坎莫尔才三千公里左右。”程川晃了晃手里的文件夹,“尤其是D国驻扎空军基地的003高地,距离坎莫尔市郊差不多才两千八百多公里。”   坎莫尔,是Jack和他的同伙长期盘踞的一个城市,他们几乎霸占了那座城市,完全将它与国家分割开来。   有点自立山头的意思。   一提到Jack,冉苒的双手不由自主的握成了拳头。   “你们脑子里都在转什么转的这么快?上头一号首长对此次年度联合军演都已经有了非常明确的安排,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你们就该知道你们需要知道的事情了。”江泽也不说破,“总之给老子好好干活,不要给我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了!”所有人立刻持枪立正。   但冉苒的心里多少有了一些弯弯绕,导致她上了飞机之后,坐在陆司丞的身边也有些心不在焉的抱着自己的枪靠在机舱边缘,看着舷窗外厚厚的云层发着呆。   “不要害怕。”陆司丞脱下战术手套,小心地覆盖上她因为太过紧张而蜷缩在一起的双手。温暖又干燥的手掌贴合着隆起的微小弧度,没有留出一丝缝隙。   他说,我在的。   冉苒抬起头,就着机舱里不怎么亮眼的光看清了他眼底的自己,还带着干净的星光,燃亮了黑暗的瞳孔。   当我们孤立无援的跨越了无声的时差,从稀薄的云层和云层之间穿行而过时,还好我的身边还有一个你。   只要我轻轻一歪身体,就能靠在你坚实的肩膀上。而你,也一定不会躲开。   这个世界有多糟糕啊,幸好我还有你。   洛城距离这次联合军演的驻地有七个小时的飞行时间,冉苒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靠着陆司丞睡了过去,等她睁开眼的时候,陆司丞依然闭着眼睛直挺挺的靠着机舱,一只手搂着枪,一只手团着她的手心。   机舱里安静地没有人讲话。   突然,坐在对面的盛希把枪小心翼翼的靠在椅子上,脱下外套走了过来,轻轻地盖在睡熟了的夏枳身上,然后又默默地走回了位置上。   “有什么好看的。”一直闭着眼睛的陆司丞猝不及防的开口,并且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盛希是真的很喜欢夏枳吧?”冉苒靠着陆司丞的肩膀,闻着他身上好闻的苦薄荷香气问到。   陆司丞闭目养神,“也许吧。”   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佳偶天成呢,大概啊,每一段感情都需要被磨光所有的棱角,经历成长的阵痛之后,才会变成最珍贵的形状啊。   “还好我厚脸皮。”冉苒又往他身上悄悄地靠了靠,“不然我们现在也是这个样子吧?”   “不是因为我的心太软,最后收留了你吗?”   “陆先生。”冉苒软绵绵的叫了一声。“我有点冷。”   “你的战术外套很保暖的。”陆司丞不为所动。   “可我还是很冷。”冉苒不依不饶的蹭了蹭。   陆司丞睁开眼睛,斜睨了身边的人一眼,“那你想干什么?”   “这样啊。”冉苒偷偷地伸出手绕过他精瘦的小腹,把自己塞进了他的怀里,“这样就不冷啦。”   “少来。”陆司丞的耳朵尖被外面的月光烧红了,他猛然被这么一撩,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因为他突然发现,隆斐正在暗处津津有味的看着他们两个若无旁人的家伙。   “你害羞了吗?”冉苒背对着隆斐的角落,自然是没发现,依然甜蜜蜜的抬起头,用额头贴了贴他的下颌骨。   陆司丞偏过头,矢口否认道,“没有。”   “那我听听看,你的心跳有没有加速。”这回冉苒把耳朵直接贴上了他鼓噪的胸前。   噗通,噗通。   隆斐最终还是在陆司丞杀人的视线里默默地转回脑袋,可他还是没能忍住,噗嗤一声捂着嘴偷笑了起来。   “你知不知道刚才有人在看你表演啊。”陆司丞收回目光,低头贴近她的耳朵细声说到。“冉苒艺术家?”   结果冉苒受到惊吓似的赫然抬起缩在他怀里的脑袋,可是环顾了一圈略有些昏暗的机舱,大家都在闭目养神,夏枳的身上也还盖着盛希的战术外套。   静谧无声。   冉苒嘤道,“哪儿有人在看我表演,可别是陆先生做贼心虚吧?”   “你连这点警觉都没有,怎么和我一起出任务?”陆司丞也不跟她计较,抬手捏了捏她小巧圆润的鼻尖。“嗯?”   “那我明天就跟别人走好了。”冉苒两手一摊。“每个连队都有需要军医吧?一号肯定也会同……”   陆司丞直接把她按回自己的怀里,“你敢。”   “试试?”冉苒挑衅的笑了起来。   “谁敢要你。”陆司丞圈着她的肩膀,“我就先扒了他的狗皮。”   “你才是狗。”冉苒哼哼到,“陆先生呀,只要你不会推开我,那我就能每一次都跑向你。”   “好,我在这里等你。”   “哪儿都不去吗?”   “我能去哪里?”陆司丞搂紧了手臂,“你心里吗?”   “你在我心里住了这么久,打算什么时候付点儿房租给我呢?”   陆司丞沉吟了一会儿,“等一辈子结束的时候,再一起算好了。”   “小气鬼……”   轰鸣的运输机载着他们划过无声的黑夜,朝着远处渐亮的天角飞行而去,义无反顾的奔向未知的战场。 第125章 你好,另一半5   中方作为本次联合军事演习的主办国,自然而然开幕式办也就在中方的驻地外。   只是雪狼特种大队一直没有得到作战的指示,于是冉苒从下飞机到今天,每天都只能无聊的透过简易活动板房的窗户往外看。而窗外的一切,只有大西北特有的黄沙漫天,和稀薄的枯草在随风摇曳。   “你在看什么?”夏枳抱着一摞急救药品掀开布毡子走了进来,刚好看见冉苒又坐在窗户边发呆。   “你说这里不但这么缺水,而且还了无人烟的,走上老半天都见不着几个人,那这里的原住民们又是怎么活了祖祖辈辈的?”   把药箱放在了桌子上,夏枳端起水杯咕嘟咕嘟的喝了大半杯,她刚刚才搬着这一箱重的要命的东西从驻地那头走回来,累的脑子都有点转不过来了。“人只要吃饭、喝水、呼吸就能活啊,冉医生你是傻了吗?”   “我的意思是……”冉苒想了想,又把话吞了下去,继续看着窗户外那株快要被风吹断的枯草发呆。   今天是他们到达驻地的第三天,驻地里其他的连队都忙得热火朝天的,只有雪狼特种大队这块安静地仿佛是块被划分出去的第三维度。   “对了,刚刚有个人来找你。”夏枳抹了把脸,开始整理着手里的药。“现在估计还在门口晃荡吧。”   她的话音未落,帐篷的布毡子就又一次被掀开,一个高大的人影遮住了外面刺目的阳光。   “你找谁呀……”冉苒被日头晒得迷迷糊糊的转过脸一看,那双困顿的眼睛猛然一亮,“莀莀!”   冉莀张开双臂的下一秒,冉苒就一头撞了过来,把自己整个人都丢进了他宽大的怀抱里。   他笑起来的样子特别好看,如同大漠上最炙热的光,洋洋洒洒的融化开来,驱散了一室的乌烟阴鸷。   “你这是特意来联合军演的驻地看我的吗?!”冉苒扬起脸,和冉莀一模一样的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全是满脸宠溺的冉莀。   “我们陆航团这次也有参加年度联合军事演习。”冉莀揉了揉妹妹的脑袋,又捏了一把她的嘴角肉,“刚刚结束任务回来就听说你们部队也来了,正好也在这里驻扎着,我就过来看看。”   “有没有对我刮目相看!”冉苒歪着头,骄傲地扬了扬脸。“我现在也是正儿八经的作战连队的战士了呢!”   冉莀闻言挑了挑眉毛,上下打量了妹妹一番,“我之前听爷爷说,你居然熬过了特种部队的地狱月啊。”   冉苒不高兴的从他怀抱里挣脱了出来,双手插着腰,“什么叫熬啊?我可是挺直着腰板儿从选拔中脱颖而出的种子选手好不好?”   “特殊医疗小组跟着突击小组出任务吗?”冉莀把手揣在裤子口袋里。   冉苒挽着他的胳膊往里走,一边走一边点点头,“上回第一次出任务,我就差一点壮烈了。”   “有受伤吗?”冉莀皱着眉头,转过脸看着矮自己一个头不止的冉苒。   “哪儿能这么容易就受伤啊。”冉苒把冉莀一把按在了椅子上,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我这才第一次出任务呢。”   “但是战场上的子弹可不长眼,根本分不出谁是菜鸟谁是老鸟。”冉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戳了戳冉苒的额头,“我来之前可就听我们首长说了一嘴,你们雪狼是不是刚刚牺牲了两个队员?都是特别突击小组的吧。”   冉苒的心脏莫名其妙抽痛了一下。   因为罗见。   她点点头,眼眶突然就红了圈。冉莀从小就会心疼妹妹,看着她低着个脑袋,眼眶红红的样子就大概知道了是她一个小组的战友,只是人没救回来。   冉莀宝贝似的拉过妹妹的手,将她圈进自己的怀里,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后背,“作为军人,我们都该有随时随地为国牺牲的觉悟啊。”   “冉苒!我们来找你玩啦!”突然,布毡子被哗啦一下从外面大力掀开,隆斐头地上的沙漠迷彩色的头盔上还夹着枯草,人就先蹿了进来。   当他看到眼前这一幕感人肺腑,兄友弟恭的画面时,红扑扑的脸色当场就凉了下去,想是想起什么似的,猛然就转头往外跑,径直挡住了马上就要走进来的陆司丞。“老大!老大我找你有事!”   “什么事?”陆司丞听夏枳说冉苒最近经常坐在窗户边上发呆,于是今天得了空就带着隆斐过来找她玩了。没想到还没进门,就被隆斐拦了下来。   隆斐抓了抓脸,“就……就我……我刚刚想起来我的作战任务报告好像还没交给你啊,是不是?我们要不要先回去看看。”   “你昨天下午已经交给我了。”陆司丞瞥了他一眼。   “那你不是还没修改审阅过吗,老大!”他拔高了音调,大大的眼睛里落满了大漠明亮透白的阳光。“我们回去看看吧!”   “你在这里喊这么大声干什么?”陆司丞皱着眉头,“生怕别人听不见我给你放水这件事吗?”   “走吧走吧,我们去看看,哪里不行我马上改。”   陆司丞往后退了一步,“我不去。”   “老大!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居然不看看?”隆斐歪着脑袋问到。   “我已经看过了,写的不错,但不值得表扬。”陆司丞才不上当,绕过挡在自己面前呜呜喳喳的人,径直往医疗组的简易房走过去。   隆斐别无他法,只能乖乖地跟上,心里默默地盘算着希望自家老大不会看见刚才自己看见的那一幕惊世骇俗的画面。   陆司丞掀开布毡子的时候,第一眼就认出了和冉苒有说有笑的那个人,就是之前在军区大院门口见着的那个男人。   在医院大堂见到的那个男人,也是他。   霎时间,陆司丞微微眯起了眼睛,透着一股子从心底深处而来的危险。   冉莀也感受到了他的灼人目光,站起来敬礼的时候,眼神也不由自主的上下打量了陆司丞一番。   前些天就听妈妈说起过,冉苒给自己找了一个军官妹夫。   他今天过来,也是为了来看看这个被爷爷夸的都快要上天了的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把一向懒散的冉苒锤炼成能从特种部队的地狱月滚出来的战士。   “你怎么来了?”冉苒见到陆司丞眼睛笑眯眯地,把手往身后一摆,可爱的不行。“我在这里都快待得发霉了。”   “现在所有人都在战备状态里,只有你一个是来这里度假的,对吗?冉上尉。”陆司丞莫名的口气有点儿差。   冉苒笑着的脸僵了一下,旋即想要从桌上拿过一个文件夹,结果手太短,还是一旁的冉莀递过来的。她立刻把它交给了陆司丞,“报告,在之前评估后列出的药用清单中所有需要用到的、可能会需要用到的药物我都已经准备好了,请首长指示。”   “我能指示你什么?”陆司丞眼神一挑,“如果这么没事干的话,那现在就背上你的装具绕着操场跑十圈。”   隆斐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冉苒胸口莫名其妙的憋着一口气,她不知道为什么陆司丞突然就脸色难看,更不知道他为什么好端端的又要惩罚自己。   “你也说了,现在战备状态,所有的训练都应该适时适当。”冉莀打小就很会护着冉苒,这次也一样,他往前跨了一步,径直挡住了身后的冉苒。   “请问您是?”冉莀今天只穿了一件军绿色的T恤,所有的番号、铭牌都在外套上。陆司丞觉得这家伙还真是碍眼的很啊。   “我是谁不重要。”   “我目前是冉苒上尉的直系领导。”   “上级军官无缘无故惩罚下级军官是可以上军事法庭的。”   “我这不是惩罚,是日常训练。”   “所有的训练都应该有理有据。”冉莀毫不退让,“况且冉苒的直系领导应该是鹿鸣少校。”   “你怎么会对我们雪狼的编制这么熟悉?”陆司丞一边仔细地低头叠著作训外套的袖子,一边冷笑到。   深秋的大漠阳光穿过他低着头的下颌骨,仿佛一把出鞘的匕首,锋利无比又寒光四溢。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冉莀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我并不属于你们雪狼特种大队的管辖范围内吧。”   “是不属于。”陆司丞哼了哼,“但是雪狼隶属保密单位这件事,这位同志难道不知道吗?”   两只沙漠深处的凶兽在不停地试探着彼此的底线,竖着毛仿佛随时都会扑上去一口咬死对方。   不大的房间里挤满了人,就连一向心直口快的隆斐都安安静静的闭着嘴。   谁敢这么没有眼力见儿的在这个时候撩动这两个眼神凶狠的男人呢。   “我知道啊。”冉莀冷笑道,“但是你大概不知道我跟冉苒之间的关系吧?”   “你们是什么关系,和我有关吗?”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冉莀撇了撇嘴,一副挑衅的姿态,“是谁也都不能把我们两个分开的关系。”   听到这里,冉苒连忙偷偷摸摸的在背后拽了拽冉莀的T恤,冉莀感受到,回过头就看见冉苒朝自己使了个眼色,于是他安慰性的拍了拍冉苒扯着自己的手背。   结果一直死死地盯着冉莀的陆司丞自然也看见了两个人之间的小互动,有一种被排除在外的感受不断地向上蒸腾,迷住了他的眼睛。   如鲠在喉。   “冉苒!你还不去跑吗!”   “报告!”一旁的夏枳率先打破了这种尴尬的气氛,她一把将冉苒从冉莀身边拉了过来,“刚才我在清点药品的时候发现还有错,我们能不能先把手上的工作完成再训练!”   陆司丞眯着眼看着夏枳和冉苒。   “陆少校对下属未免过于严苛了吧?”   “雪狼特种大队属于快速反应部队,严格的日常训练难道不应该吗?”听到冉莀这么说,陆司丞当下立刻露出一抹冷意,“而且,这一切事情和这位同志有关系吗?”   “只要是和冉苒有关的一切事情,那就都和我有关。”   这句话算是在热油锅里泼下了一大盆的水,噼里啪啦的炸伤了陆司丞脑海中最后一根紧绷的弦。   “冉苒!”陆司丞和冉莀之间的火花快要烧了起来,他最后还是把视线落在冉苒的身上。   “到!”   “三十分钟之后到作战指挥室找我。”说完,陆司丞大步走了出去,用力地掀开了布毡子,露出外面的黄沙漫天。   “夏医生再见!冉医生再见!”一直站在旁边噤声的隆斐立刻朝冉苒摆了摆手,飞快地蹿了出去,紧紧地跟上陆司丞的脚步,往作战指挥室一路小跑。   他可是要第一时间去告诉盛希这个精彩现场直播。   “莀莀……”冉苒看着冉莀一脸冷霜的转过来,立刻蔫头蔫脑的。   冉莀按着妹妹的脑袋,“苒苒。你就给我找了这么个妹夫?”   “原来你是苒苒的……哥哥?”站在一旁的夏枳终于明白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有些吃惊的挑了挑眉。   “你好,我叫冉莀。”冉莀伸手搭在冉苒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则是向夏枳伸了过去,“和你们冉苒上尉是一个妈妈生的亲兄妹。”   “你好呀。”夏枳笑眯眯地着实可爱,眼睛弯弯的回握住冉莀宽大的首长,“我是冉苒的战友,我叫夏枳。”   她的脑子里飞快地转过了刚才陆司丞那张黑的像锅底似的煤炭脸,更是觉得好笑。   “我不好……”冉苒皱了皱鼻子,“你把我的陆先生给气走了。”   “你呀,以后肯定就只有被他欺负份儿。”冉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捏了捏冉苒的鼻子,“只知道跟我在这里横。”   “我要过去找他了。”冉苒往后退了一步,抓住冉莀的胳膊晃了晃,“你什么时候再来看我呀?”   “不来了。”   “为什么呀!”   “我怕到时候被冉上尉你嫌弃啊。”冉莀掐了一把冉苒的脸,“也怕再来的话,真的会被你的陆先生按在地上揍一顿。”   “你就这么不抗揍了吗?”冉苒踮起脚尖回捏住冉莀硬邦邦的脸颊,“冉上尉。”   “我可是要用这张英俊的脸去给你找未来的嫂嫂啊。”   “这么厚的脸皮,应该不容易打坏。”冉苒往后退了一大步,“冉上尉慢走,冉上尉要去找首长指示接下来的工作了。”   说完,她就眼疾手快的捞起一旁的文件夹,掀开布毡子跑了出去。 第126章 你好,另一半6   另一边,盛希听完隆斐的八卦之后立刻跑到了作战指挥室,才推开门,就感受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冷气。   猛地打了个哆嗦。   “老大……”   陆司丞专心致志的翻阅着手里的文件夹,头都没抬的嗯了一声。   只是文件夹里的作战任务简报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老大,你在干嘛?”盛希拖了张椅子坐在陆司丞对面。   他本来是打算坐在他旁边的,但是还是怕殃及池鱼的惨案发生,于是还是退了一步坐到了对面的位置。   “看简报。”   言简意赅。   “那简报上面写了什么?”   不耻下问。   陆司丞冷冷地抬起头,仔细地打量了一遍对面的人,发现他那双眼睛亮晶晶的,于是又低下头继续看着简报,“等我看完你再自己看。”   “老大……”盛希往前挪了挪,“我想待会儿去找夏枳,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卫生队?”   “我刚刚回来。”陆司丞面无表情地回答到。   “那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冉苒吗?”   “我刚刚回来。”陆司丞又一次抬起头,眼神有些危险的看着一脸纯真无邪的盛希,“你耳朵是坏掉了吗?这位同志。”   “报告领导,我的身体情况目前健康。倒是你,”盛希也不计较。“现在是不是心情很差啊?”   陆司丞把视线重新放回文件夹上,这次,他连回都不想回。   “陆司丞!”盛希还来不及继续说点什么,冉苒就像闪电似的窜了进来。   “进门前会不会喊报告?”陆司丞总算把作战任务简报翻到了下一页。   “报~告~”   “拖拖拉拉。”陆司丞又翻了一页。   “不是你刚刚在卫生队让我过来这里找你的吗?”冉苒啪的一下把文件夹放到了桌子上,“于是我完成了手上的工作,就立刻飞奔过来啦。”   “你们卫生队不是很忙吗?”咬重了最后三个字,陆司丞头都不抬一下。   “是很忙很忙的。”冉苒站在他面前,戳了戳他的脸,“但是领导召唤,我不得马上放下所有的事情过来呀。”   “那你就回去继续忙好了。”他又翻了一页。   盛希坐在他对面,趴在桌子上看着他刚才还一页都翻不过去的简报现在居然能刷刷刷的往后翻,不由得想笑。   装模作样。   “那你没事的话,我就回去啦?”冉苒作势要走。   “盛希,你不是要去看夏枳吗?”陆司丞合上文件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还不去在这里等谁来接你吗?”   默默地接到指令的盛希,格外有眼力见儿的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我也要回去找夏枳了,如果陆队没有别的事……”   冉苒话还没说完,就被陆司丞直接堵在了门和他之间,他重重的阖上门,把她困在了自己的怀里。   “是不是没有别的事,我就不能找你了。”陆司丞压着嗓子,“你想跑哪儿去?”   “如果你没事找我的话,我就去找别的小伙伴玩耍呀。”冉苒根本不怕死的往前凑了凑,“所以陆队长有事吗?”   “有事。”他也往前走了一步,直接把她贴上了自己。   “那有事说事,你离我这么近干什么。”冉苒双手抵上他的胸膛,却也是没有用力把他推开的意思。   “为了亲你啊。”   话音未落,陆司丞的嘴唇就贴了上来。   不是浅尝辄止,也不是蜻蜓点水,而是细细的啃噬过她的每一寸嘴唇。他单手抵着门板,另一只手撑着她的后脑勺,迫使她靠近自己。她嘤咛出声,于是他的舌头就趁机滑进来,勾起她的舌尖,轻轻地咬了一口。   有那么一瞬间,冉苒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只觉得满目流光。   她腿软的必须要攀上他的后脖颈,才不至于整个人跌进他的怀里。因为身高差距,他弯起的颈椎一格一格突起的非常清晰,只是温度有些烫手。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缓缓地退了出来,搂着后脑勺的手改捏她的下巴,轻轻地撕磨了好一会儿,才松开他的桎梏。   “所以冉上尉,你现在还要走吗?”陆司丞双手搂着冉苒,额头顶着她的额头,鼻尖对着她的鼻尖。   “是要我去你心里吗?”   “你来吗?”   “陆司丞,你刚刚是在生气吗?”冉苒把侧脸贴在他的胸膛上,“你为什么要生气。”   陆司丞不回答,就是执拗的搂着她,把脑袋深深地藏进她的肩窝里。   ……   晚上刚刚吃过晚饭,陆司丞就把突击小分队的所有人召集到了作战指挥室。   “这是这次的任务简报,大家迅速浏览一下。”程川把文件夹里的复印资料下发到每一个人手上。   陆司丞打开幻灯片,“H国这次在军事演习的过程中,一直都表现的格外瞩目。”他的双手撑在长桌上,忽明忽暗的灯光从头顶倾泻而下,照在他的圆寸脑袋上,目光着实有些晦暗不明的说道。“我们接到上级指示,突击小分队的任务就是渗透到005地区,并且要在大部队出动的同时,执行斩首行动。”   “老大,你知不知道H国这次派出来参加演习的总司令可是司诺福少将……”杜森叼着一根草根冷笑道,“这位赫赫有名的少将,奸诈狡猾的名声可是如雷贯耳啊。”   “所以啊,如果你能在这次的演习里一枪就爆了他的头,那你就会是下一个名声在外的兵。”盛希拍了拍他的脑袋。“说不定也是那种广为流传的英勇事迹。”   “我不过就是一个特种部队的普通狙击手,要那么出名做什么。”杜森倒是也不吃这一套,仍旧我行我素的坐在椅子上嚼着嘴里的草。“人怕出名猪怕壮啊。”   “你是猪?”   “你才是猪。”   牙尖嘴利。   “好了,都安静一下。今天晚上十一点三十分之前我们就要先于大部队出发至012地区,再分批渗透进006地区,最后抵达005地区实施斩首行动。”陆司丞扫了一圈桌子旁坐的众人,“但是如果我们十二个人突然出现在005地区,一定会引起对方的怀疑和警觉,所以经由组织讨论商议,由我和程川各带一个小组分批进入005地区再进行汇合,下面是分组名单。”   不出所料,A组的成员还是跟着陆司丞行动,而B组也依然跟着程川的指挥行动,只是唯独医疗小组被留在了大本营内待命。   “还有什么意见吗?”   这边还没等陆司丞的话音落下,坐在冉苒身边的夏枳就第一个举起了手反对道,“为什么这次行动不带上我们?难道我们不属于特别突击小分队吗?”   “因为这次的行动不适合这么多人一起去执行。”程川解释道,“加上这只是一次演习,并不会出现重大伤亡的情况,所以才让你们留守大本营待命。”   “可是我们也是突击小组的成员,不是吗?”冉苒也提了出来,“我们的加入,也可以第一时间保障你们的生命安全。”   “特殊医疗小组并不是每一次都要跟着我们出任务的。”程川这边并没有松口。   “冉苒。”这边冉苒还想再说什么,却先被陆司丞从暗处传来的声音硬生生的打断,“这份作战任务名单是我们认真商讨过后的结果,你既然作为军人,就应该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是。”嘴上应得很好,可脸上还是写满了不情愿。   “这次的任务其实对于我们突击分队并不是太难,但是对手是司诺福少将我们就得多长几个心眼。”陆司丞切换到下一张幻灯片,“而且005地区已经在他国国境之内,所以更得全力以赴,一击即中。”   冉苒坐在下面看着幻灯片上不停切换的地图坐标,忽然就有了一些不安。   005地区距离003高地大约七百公里,距离维斯利亚边境只有三千六百五十公里。   “我最近看新闻,维斯利亚国内好像不是很太平啊。”   隆斐若有似无的一句话勾起了所有人的沉默。   维斯利亚境内除了盘踞着中东地区最大的犯罪集团,还分裂出了好几个反政府武装组织和政府军时不时的发生一些摩擦,而最近这些摩擦有了迅速升级的迹象,联合国也派出了维和部队,但是收效甚微。   “我们只要执行好自己的任务就可以了,服从命令,听从指挥,其他的事情都和我们无关。”陆司丞冷冷地扫了一眼隆斐,隆斐就立刻噤声坐直,眼皮都不抬一下。“会议结束之后,每个人就立刻回去清点好自己的装备,随时准备出发。”   会议结束散场,所有人都领命干活去了,唯独冉苒留到了最后。   “怎么了?”陆司丞整理好文件夹,绕到她身边,摸了摸她的脑袋。   冉苒伸出手环住他的腰,把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胸口,“这次的任务会有危险吗?”   “不会。”   “那你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受伤。”冉苒紧了紧自己的手。   “好。”陆司丞安抚的拍拍她,“一个礼拜之后我就会回来了,你不要太担心。”   就像冥王星,远离人群,却一直都在。   我也想,一直都在你身边。   窗外大漠的月亮升到了当空,明晃晃的照在每一寸扬起的尘土上。再过几个小时,她的陆司丞就要奔赴战场了。   ……   冉苒这一夜睡的都不是很安稳,她一直在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可是一整晚都没有任何响动,天一亮她就急匆匆的跑到隔壁,里面只剩下叠的方方正正的被褥,连一丝折痕也没有留下。   陆司丞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离开了。   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的行踪。   “医生在吗?”一个战士推开了简易医疗房的布毡子,露出一张稍显青涩的脸。   冉苒回过神,“有什么事吗?”   “我的战友有点儿不舒服,您可以过去看看吗?”小战士看上去也才二十来岁的模样,一脸的泥土稍稍遮掩了他脸上的锐气。   冉苒收拾好有些变质的坏情绪,提上医疗箱就跟着小战士走出去。   她也有许多自己要做的事情啊。   ……   结果今天一整个上午都陆陆续续的有人来卫生队找他们帮忙,冉苒忙起来之后也就忘了这些天的悲春伤秋。   只不过快到下午的时候,冉莀倒是来过一回,说是他们要去执行一项任务,小半个陆航团都要开拔到另一个地方,差不多下个礼拜才会再回来。   “你们怎么都走了啊?”   “你们?”冉莀拉了一张椅子坐,“还有谁啊。”   “还能有谁,”另一边的夏枳忍不住插了一个嘴,“如果我们陆队还在驻地的话,知道你来了,现在大概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   “陆司丞居然没有带上你?”冉莀有些不可思议的挑了挑眉毛。   “没带!”口气不善。   “那你们来这里,就真的只是来做卫生员的呀?”   本来就心情很差的冉苒,这下更是气馁的整理着手上的纱布,“我都不知道自己来这里干什么。”   “如果你们首长真的不让你来,你还不得把人家的头发都给扒光啊?”冉莀斜了自己妹妹一眼。   ……   第一天,陆司丞没有一点消息。   第二天,陆司丞还是没有一点消息。   第三天,程川回报B组已经顺利到达006地区。   第四天,程川带着B组顺利进入005地区,并且隐蔽的很好。   第五天,程川回报,B组目前已经绕过对方设卡的地方,和A组汇合。   第六天,又回到了没有一点消息的日子。   “你说他们今天就该要结束任务了吧?”夏枳收拾着手里的碗筷,自来水哗啦啦的冲着她保养良好的手指骨。   冉苒点点头,陆司丞说好七天就会回来的。   今天就是第七天。   快到晚上吃饭的时候,大本营的战情汇报显示屏上终于列出H国司令员被当场狙杀,退出演习的信息。   “冉苒!”夏枳第一时间跑回了卫生队的简易房。   冉苒正坐在简易房外面的木桩上,看着头顶的月亮发呆。   “他们成功了!”夏枳的眼睛笑的就像天角的弦月,明晃晃的可爱。   冉苒先是一怔,被她晃得脑壳嗡嗡疼。   “苒苒?”夏枳狐疑的看了眼并不怎么兴奋的她一眼。“你怎么了?”   冉苒摇了摇头,“有人受伤吗?”   夏枳想了想,“应该没有吧?或者是没有重大的伤情。不然我们肯定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呀。”   冉苒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也没动。   夏枳这才发现了她的古怪。   她的双手正紧紧地握在身侧,甚至微微有些发抖。   于是夏枳环抱上她有些摇晃的身体,“我们一起去停机坪等他们回来吧?”   冉苒点点头。   她的陆司丞在了无音讯了一个礼拜之后,终于回来了。   停机坪设在大本营的东南方向,今天有些起风,刮着细密的沙子。冉苒和夏枳两个人站在偌大的空地上,静静地等着归人。   “你知道吗?”冉苒吸了吸鼻子,“有的时候我明明知道他在说谎,可是我又怕他说实话。”   夏枳呵呵一笑,“人不就是这样吗?所以才会有善意的谎言啊。”   话音未落,远处的黑夜之间突然闪出一道强光。伴随着巨大的风噪,一架武装直升机悬停在了冉苒和夏枳的头顶上,机舱门被打开之后就迅速有几道烟灰色的人影速降了下来。   第一个是程川。   然后是盛希。   陆司丞走在最后一个。 第127章 你好,另一半7   冉苒站在停机坪上,卷起的风眯了她的眼睛。她的陆司丞穿着脏兮兮的战术背心,神态略有疲惫的抱着战术头盔往这边走,从暗影里渐渐变得清晰。   “陆队!恭喜你们完成任务啊!”夏枳笑眯眯地拖着冉苒走到他面前,“苒苒有事找你啊。”   冉苒连忙摆了摆手,耳朵尖都红了一圈儿,“没有的事情。”   已经走得有些远的盛希回头喊夏枳一起走,夏枳立刻答应着往前跑,丢下冉苒和陆司丞大眼瞪小眼的。   “恭喜你啊,陆先生。”冉苒背着手跟他肩并肩的往驻地走去,“作为这次任务的主官,你算是彻底出名了。”   “出名做什么。”陆司丞放慢了脚步,转过头看着她漂亮的侧脸,“不如你给我一个奖励实在。”   冉苒也歪过脸,两个人的视线就撞在了一起。“你要什么奖励?”   陆司丞看了她许久,轻轻地侧过脸在她的嘴唇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似的吻,“这个就够了。”   “那你这些天有想我了吗?”冉苒背着手,走在他身边一蹦一蹦的踹着脚底的小石子,“算了,你出任务的时候还是不要分心想我了,回来的路上想一想就可以了。”   “想了。”陆司丞哭笑不得的揉了揉她的头发,“晚上睡觉的时候想了,回来的路上也想了。”   “除了睡觉和回来的路上,平时就没有偷偷的想我一下吗?”冉苒噘着嘴,蹦到他面前,挡住了去路。   “我只有好好结束任务,才能提早回来见你啊。”陆司丞搂过她的肩膀。   我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你没能如期归来,再晚我都等着。   你在哪儿,我就去哪儿守着你。   天高海阔,终归只有一个你。   大漠的夜晚格外的凉,像是一层一层的海水卷进心脏里,湿漉漉的带着冰冷的潮气,向着热烈的灵魂铺洒而来。   ……   陆司丞他们回来才第三天下午,江泽就突然现身驻地营区外。   江泽的意外到来,让冉苒感到有一阵的局促不安。   “Jack手上的S8Z1病毒一直都是各国心里的一个巨大隐患。”江泽玩着手里的原子笔,“这次的年度联合军事演习他们肯定也是非常关注。”   “首长直接指示吧。”陆司丞的声音远远地有些模糊,“这次的联合军事演习能外派雪狼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   江泽深深地望了一眼陆司丞,沉吟了一会儿,“005地区安排的怎么样了?”   一旁的冉苒这才明白过来,渗透005地区实施斩首行动,只是一次敲山震虎的烟雾弹。   目的,就是为了迷惑狡诈的Jack。   程川点点头,“陆队已经联络上了费德城内的线人,一切都按照安排在进行中。”   “他国作战是最不容易的。”江泽沉吟道,“所以你们要借由三天后袭击006地区的空军指挥中心的机会,渗透进维斯利亚边境城市坎莫尔,然后迅速集结首都费德城,并且隐藏进联合国的维和部队中。这一次,我们不仅要抓住Jack,更要得到S8Z1病毒的样本。”   出了作战指挥室,冉苒仰头看了眼天上挂着的太阳,格外刺眼。   “冉医生!那边有人找。”有一个战士朝她挥了挥手,冉苒定睛一看,是个陌生人,不过他指的方向正是卫生队的简易活动板房。   ……   掀开布毡子的时候,冉莀正往下脱他的战术背心,见到冉苒,眼睛一弯。“苒苒,我受伤了。”   冉苒先是一愣,连忙走上前,“哪儿!”   “这里。”麻利的脱掉T恤,露出了精壮结实的上半身,一道吓人的伤口从左肩胛一路蔓延到脊椎上。   “你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的?”冉苒心疼的不行,赶紧取出药,小心翼翼的给冉莀处理伤口,“不是说只是军事演习吗?为什么你会受这么重的伤!”   “你担心什么?这只是看着比较可怕而已啊。”冉莀似乎不太在意,耸了耸肩膀,被冉苒一巴掌呼了下去。   “我是医生,还是你是医生?”冉苒皱着眉头,轻手轻脚的捏着棉花球,擦拭着被污染到的伤口,“你什么时候学了这个本事?居然敢在我跟前儿撒这种谎,信不信我马上告诉妈妈和奶奶,让你明年就立刻打包,从部队滚蛋回家?”   “我来这里是来挨骂的吗?”过了好一会儿,冉苒给他处理好所有的伤口,他才穿上T恤,“早知道就不来了。”   “你还敢隐瞒不上报?谁教你的,”冉苒拿着剪子回过身,恶狠狠地戳了戳,“这下,我真的要告诉妈妈了。”   “好啦!”冉莀从背后环住妹妹的脖子,“因为你是我最好的苒苒啊,所以我才会在任务一结束的第一时间,就立刻来你这里治疗啦。”   “知道就好。”冉苒回手捏了一下冉莀的脸。“否则我非得把你的皮给扒了不可。”   脱开冉苒的魔爪,冉莀歪下头就发现冉苒的脖子上居然红了一大片,英朗的眉毛瞬间纠了起来,“你脖子上是给什么咬的?肿的这么厉害都没发现吗?涂药了没有?”   “你在心疼我啊?”   “我不心疼你,还能心疼谁。”   “这里的蚊虫实在太多了,我带着紫草膏都没一点儿作用。”   “你怕是要被蚊子抬走了。”冉莀习惯性的把下巴搁在妹妹的脑袋顶上,另一只手掐了掐冉苒的脸蛋,“我会心疼的。”   “这位同志,你在干什么?请你注意影响。”   突然,布毡子被掀开。   被莫名其妙打到手背发红的冉莀有些不高兴的抬起头,正好撞见另一个不高兴的看着自己的家伙。   冉苒立刻闻到一股来自天外的火药味,连忙从桌子旁边蹦了过来,顺道隔开了他们两个。“你们俩这是干什么啊,这是我……”   “我现在需要她去救治一位伤员,请你另外找一位医生吧。”陆司丞没等冉苒说完,伸手替她整理好有些歪斜的领口后,拉着她的手腕就想往外走。   冉莀毫不客气的拉住他的胳膊,跟着忍不住冷笑了一下,“可是我现在也需要她留下。”   闻言,陆司丞反身将冉苒猛地一拽,拉到自己身后。“你没有看见吗?她是我的。”   “有任务你可以找夏枳,找白烨和傅年礼也行啊。干嘛非得是我……”见他们俩剑拔弩张的事态,又想到刚才冉莀后背的伤,如果再这么推拉一下就会导致二次伤口开裂,冉苒不由得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你走不走?”听见冉苒的抱怨,陆司丞胸口的无名火冒的更旺了,他看了眼冉苒,口气完全冷了下来。   “走就是了。”知道陆司丞真的生气了,冉苒只得答应了下来。临走之前还不忘跟冉莀做了一个鬼脸,撅着嘴说到,“那我先过去了,待会儿再来找你。”   “记得涂药,别每天糊里糊涂的。”冉莀拍了拍她的脑袋,就算是放人了。   跟在陆司丞背后的人快要跑起来才能勉强跟上了。   “你别走的这么快行不行。”冉苒喘着气,站在一个拐角口终于受不了的喊了一句。   陆司丞停下脚步,但也没有回头。   冉苒连忙往前走了两步,问道,“伤员在哪儿啊?你都快走出营地了。”   没想到陆司丞居然只是斜睨了她一眼,又迈开脚步大步大步的往前走。   “陆司丞!”冉苒捂着有些隐隐作痛的脚踝,蹲在地上耍赖,“我走不动了!不想走了!”   “你怎么了。”前面的人转过身走回来,居高临下的双手叉腰的低头看着自己。   “我的脚很疼!”跟了一路的冉苒堵着气,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陆司丞闻言就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想要掀开她扎得太紧的裤管。没想到冉苒却眼疾手快的把裤管按了下来,“不给你看!”   “冉苒。”口气颇有警告的味道。   “干什么!”冉苒也毫不示弱的应了回去。   “让我看看,你伤到哪里了。”陆司丞又一次挪到前面去,可他的手刚碰到她的裤管,她就立刻往回缩。   “那你告诉我,你的伤员在哪里?”   “没有伤员。”陆司丞一根一根的掰开她的手指,说的毫不脸红心跳。   “那你叫我出来,是出来看你生气的吗?”冉苒噘着嘴,把脚往腿肚子上一绕,藏得严严实实的。   “我没有生气。”陆司丞脱掉了她的鞋袜,把她的腿翘在了自己蹲下的大腿上,有些红肿,估计是扭伤了。   “你明明就生气了。”冉苒才不相信他的鬼话,“你到底为什么生气。”   陆司丞慢慢地揉着她受伤的地方,口气淡淡地像是在谈论今晚吃什么,明天的天气是怎么样的一样。“你不用知道。”   “我要知道。”冉苒坐在地上,双手撑着沙土地。   从她这个角度上望,陆司丞的下颌骨格外锋利,像是一条永远不会弯曲的匕首,分割开了阳光与大漠,蓝天与枯草。 第128章 你好,另一半8   “我都说了没有生气。”陆司丞低着头,一遍一遍的揉搓着她的脚踝。“况且,也没什么好值得生气的事情。”   “可你明明就生气了,为什么不说。”冉苒嘀咕。   “再过三天我们就要去维斯利亚执行任务了。”他突然抬起头,深黑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落满了整个宇宙的夜空。   他轻轻地把冉苒的腿放在地上,不忘仔细的将裤脚放下来。“如果你害怕,我可以和一号申请,你不用参加这次的任务,留在这里完成年度军事演习的任务就好。”   冉苒上回因为罗见的牺牲而消极了很久,一直没能缓过劲儿,这点让陆司丞一直有些担心。   “我承认,之前会选择放弃总院的工作来雪狼服役,甚至是后来进入特殊医疗小组,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你。但是……”   冉苒垂着眼,看着蹲在地上的陆司丞,忽然抬起双手虚虚的扶上他的双肩,眼神微动,“自从罗见……罗见不在了之后,我才真正明白,作为一名军人真正的意义。”   在我们的面前是无数的枪林弹雨,身后则是万家灯火的和平。而我们敢于付出一切,不过都是因为脚下站着的土地叫做中国。   “所以呢?”陆司丞蹲在地上,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由自主的收拢合紧。   “所以,”冉苒往前倾身,伸手搂住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既然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一份子,那保家卫国就是我的使命啊,哪有临阵脱逃的道理。”   陆司丞就这么微微仰着头,突然有些发怔的看她。不过只稍这一眼,就再也挪不开。仿佛眼里有星河,流光四溢。   “陆司丞。”冉苒抱住他的脑袋,轻声缓言的说道,“我知道Jack本身就是非常难抓到的一条鱼,而在他国境内作战更是麻烦。所以这次突击小组要执行的任务很难,也充满了不确定的危险。但是我不怕。只要有你在,我就真的什么都不怕。”   在冉苒说出我什么都不怕的那一个瞬间。   陆司丞突然鼻尖一酸。   他突然想起了刚认识冉苒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娇气的小姑娘,会因为被来闹事的人打伤了哭鼻子,也会因为想要吃一份蛋糕而穿过大半座城市。   “以前有一段时间,我总认为你大概更需要一个温柔的另一半,会理解你,会心疼你。”冉苒静静地看着陆司丞,“可现在我觉得温柔要有,但也要有决不妥协的信念。尤其是在关于你的事情上,不管是什么,我都绝对不会做出任何让步。”   只要跟你有关。   ……   第三天夜里,雪狼特种大队的营区里有一架直升机消失在夜空中,随之销声匿迹的还一个完整的小分队。   抵达坎莫尔速降点上空前三分钟,陆司丞站起来最后检查了一遍所有人的安全锁扣,当他走到冉苒面前,无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又安静地走向下一个人。   冉苒站在漆黑的机舱里,外头巨大的风燥灌满了她的耳朵,她伸手拍拍放在上衣左口袋的那颗橘子味的棒棒糖。   这是罗见最后一次出任务的时候,给她的生日礼物。   说不上激不激动,但冉苒还是真切的感受到了血液不断地上涌时的那份急躁和不安。   下了直升机,一群人迅速淹没进茫茫的夜色之中,在前方等待他们的,是整整一夜的长途奔袭。   翌日清晨天还未亮,他们就顺利抵达了维和军营。   “首长好!”接见他们的首长是位中校军官,雪狼突击小分队列队在不大的小操场上,眼里毫无疲态。   “我们已经接到了上级的指示,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随时和我讲。”带队的队长拍了拍陆司丞厚实的肩膀,“也预祝你们顺利完成任务,凯旋而归。”   “谢谢首长关心!”   ……   维斯利亚的首都费德城位于维斯利亚的腹地,周围都是沙漠,一起风就会有扑面而来的黄沙,而他们现在所处的这片营区里有许多国家的驻兵,只有他们营地的卫生队每个月都有对外开放疾病治疗。冉苒一边整理着药品,一边跟夏枳嘟囔,“你说就这样一个连草都懒得生长的地方,为什么会衍生Jack这样的犯罪集团?”   “为了钱。”夏枳接过冉苒手里的药瓶,“为了很多很多的钱。”   “可是他现在也是成为国际通缉犯了,赚了那么多的钱也花不完啊。”冉苒不解,“难道就只是为了钱?就可以随意罔顾别人的性命啊。”   “老百姓的性命对他而言,根本什么都算不上。”夏枳瞥了她一眼,“钱和很多的钱才是值得他一次又一次冒险的原因。”   “冉医生?”医疗房的门从外面被推开,露出一张被风吹的有些起皮的脸,红红的有点可爱。   冉苒嗯了一声,“有什么事吗?”   “队长让我过来告诉你们,今天下午会有一群周围的维斯利亚居民来这里做日常检查,队长说你们要好好准备准备一下,大约下午两点左右就会来。”小战士推了推白色的作战头盔,有些不好意思。   竟然还有点……   害羞。   “我们知道啦,谢谢你啊。”夏枳朝他摆了摆手,他就立刻红着脸退了出去。看着他逃窜的背影,夏枳忍不住啧啧称奇道,“现在部队里的男生都这么容易害羞的吗?”   “去哪里找都是这样的优良品种。”冉苒笑了笑,“比如盛希。”   一听到盛希的名字,夏枳当场就不太好了,眼睛瞪得像是铜铃儿似的,“他的脸皮厚的子弹都打不穿!”   ……   能选择来这里看病的维斯利亚人其实都是非常穷困的普通老百姓的,也可以说这个国家因为常年战乱,加上现在又内战爆发,几乎都是穷人和死人。   尸体总是随意的被抛弃在路边,浑身上下溅满了血,从来都不会有人来过问路边尸体到底发生了什么。   每个人,都格外的冷漠。   今天下午一共来了六十个人,大部分会说英语。   这是冉苒看的第51个病人,是个穿着纯白色的长裙的小女生。而那张略带稚嫩的脸上,天生长得就格外美艳。   像是假扮天使的魔女。   冉苒按部就班的替她检查身体,在检查的过程中,意外发现她的右脸下有一道特别长的伤口,很粗糙的匍匐在她细嫩白皙的皮肤上。   “你怎么了?”冉苒想要更进一步的仔细的检查检查,没想到却被她自己一把拽了回来,然后还恶狠狠地看着她。   “你要干什么!”她同样用英文吼了过来。   “你是不是受伤了?”冉苒的英文其实没有很好,但勉强还能支撑她的日常对话。“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   “我会说中文。”小姑娘沉默了半晌,突然开口,看着冉苒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嫌弃。   万万没想到一个维斯利亚人居然能说出这么流利的中文,冉苒吃惊极了。“我叫冉苒,你呢,叫什么名字。”   “Jasmine,你可以叫我小茉莉。我的中文老师就是这么叫我的。”小茉莉紧紧地揪着自己的白裙子,眼神里也满是重重的戒备,不苟言笑的表情有些高冷。   “你还有中文老师?”冉苒吃惊的一挑眉,这个国家穷人很多,不富庶的人也很多。能请得起中文老师的家庭条件应该会很好。   小茉莉睁着她那双浑圆发亮的眼珠子,满脸骄傲的说着,“我爸爸当初给我请过一位家庭教师辅导我的数学功课,而她就正好是一位中国人,来维斯利亚支教学习的,所以我的中文也非常的流利,都是拜她所赐。”   “那你今天为什么会来这里看病?你有哪里不舒服吗?”冉苒挂着听诊器,外头问到。   小茉莉摇了摇头,“我想请您帮我的弟弟看个病。”   “你弟弟呢?”冉苒想了一下,顺手取下了听诊器放在桌子上。   小茉莉突然就不说话了,漂亮修长的手指头不停地绞着自己的裙边花纹,眼睛也一眨一眨的。   “没关系,你明天可以把他一起带来。”冉苒以为她只是在担心营区无法进入这件事。   “可以吗?”小茉莉有些小心翼翼的抬着头,“我明天真的可以带他一起来营区里看病吗?”   其实除了半日的开放之外,其余时间闲杂人等是一律不能靠近营区的,就连卫生队的开放治疗地点,也都设立在营区门口。   “可以啊,弟弟生了病就应该要马上治疗,才会很快的好起来。”冉苒不嫌弃的摸了摸她那顶挂了一些稀碎树叶的头发。   小茉莉有一头及腰的乌黑长发,像是一匹上好的绸缎。   “谢谢你!”她心怀感激的朝冉苒笑了笑,那层高冷的玻璃裂出了许多细小的裂痕。   看着她兴冲冲的跑远的背影,冉苒阴郁了许多天的情绪终于得到了纾解。   医生的天职就是不惜一切代价的救死扶伤。   不分国界。   不分种族。   不分性别。 第129章 你好,另一半9   翌日,冉苒正埋头和夏枳在营地跑圈儿,路过营地大门口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一抹红裙子在和哨兵起争执。   “那个不是昨天来找你看病的那个维斯利亚女孩子吗?”夏枳眼睛尖,一眼就认出了小茉莉。   冉苒定睛一看,果然是她。   “你好,同志。”冉苒才刚一走近哨兵,小茉莉原本焦急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容。   她隔着门岗和冉苒挥了挥手,兴高采烈的打了个招呼,“嘿!冉!”   “她是来找你的吗?”哨兵看了眼冉苒的肩章,说话的口气也比较礼貌。   冉苒点点头,指了指小茉莉,“她是昨天来找我看病的维斯利亚籍女生,你们这里应该有记录,她叫Jasmine·Black。”   哨兵转头翻阅昨日的来往记录,小茉莉倒也不再像刚刚那么着急,反而兴致勃勃的聊起了天,“我还担心你忘记了,之前我们在其他国家的医疗组织里就遇到过……不管我们怎么说,他们都不相信,也不放我们进去。”   “你的弟弟呢?”冉苒擦了擦脸上的汗,“你不是说要带他一起来的吗?”   小茉莉立刻转身露出了后面一个略有些害羞的小男孩,他啃着脏兮兮的手指,大大的眼睛里全是对陌生世界的恐惧。   “他叫Barclay·Black,是我最小的弟弟。”小茉莉看着弟弟,脸上满是作为姐姐的宠溺,“可是他最近一直说肚子不舒服,我有点担心。”   Barclay眨巴着和小茉莉如出一辙的大眼睛,任凭冉苒朝他招手,他也不敢往前挪一小步。   “Barclay有点害怕这个……”小茉莉担忧的牵起弟弟的手,小心翼翼的指了一下哨兵怀里的枪。“他曾经躲在柜子里,亲眼看着我们的爸爸妈妈被武装军用枪打死。”   没来由的,冉苒蹲下身看着面前两个饱受战乱之苦的姐弟和他们背后漫天的黄沙,心头一酸。   我们并没有生活在一个和平的世界,战争其实离我们很近。   近到随时都会闻见硝烟的味道。   她刚想说什么,哨兵就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冉医生。”   冉苒从地上站了起来,“怎么了?”   “她的身份已经核实过了,是维斯利亚籍公民,也在我们救助的范围内。”哨兵看了眼红衣少女和她身边的小男孩,小声地凑在她耳边提醒道,“但是,营地有规定非开放时间最好不要把他国公民放进营地。”   “昨天她并没有看上病,今天不可以再来吗?”冉苒问到。   哨兵有些为难,“可以是可以……但是……最近维斯利亚比较动乱……我们还是要以安全为重。”   冉苒心里盘算了一圈,本想拒绝,可又看到小茉莉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两个小孩也没什么关系吧?”   “那……”哨兵咬咬牙,“下不为例。”   说完,他就收起了横杆,把小茉莉和Barclay放了进来。   “谢谢您!”小茉莉操着流利的中文,朝回到门岗的哨兵有礼貌的挥了挥手,另一边手却紧紧地护着Barclay,跟着冉苒和夏枳往营地最外侧的医疗房走去。   Barclay一开始还不愿意让冉苒替他检查,小茉莉不知道凑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他看了眼姐姐,才满脸戒备的点点头,掀起了自己的衣服,露出有些鼓胀的肚子。   冉苒轻轻地按了按他的肚子,他猛地往小茉莉的怀里一缩,漂亮的脸立刻皱巴巴起来,他比手画脚的朝小茉莉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段话,大颗大颗的眼泪也顺着流下来,弄脏了脸。   小茉莉一边安抚着焦躁的Barclay,一边连忙用中文告诉冉苒,“Barclay说很疼,你按的很疼。可不可以请你轻一点?”   腹部的肿胀,加上按压疼痛,冉苒的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平时他都吃什么?”   “现在到处都在打仗……我也不知道……他吃过什么……”小茉莉看着冉苒皱起眉头,自己也开始变得有些慌张起来,“Barclay到底是得了什么病?为什么会一直呕吐,还说很疼?”   “你不要着急,我们会做进一步的检查。”夏枳安抚的拍了拍小茉莉瘦削的肩膀,“Barclay会没事的。”   “真的会没事吗?”小茉莉显然不相信夏枳,反而紧紧地握着冉苒检查的双手,“Barclay真的只是得了小病,对不对?”   “去叫白烨过来。”冉苒转过头对夏枳说道,“他是中医,让他过来把个脉。”   夏枳点点头,立刻出去找白烨。   “冉医生,Barclay得了很严重的病吗?”   冉苒将Barclay抱到床上放好,“我怀疑可能是慢性肠梗阻。”   这五个字对于小茉莉来说太过生僻了,她更着急了,“那这个又什么病,Barclay会死掉吗?”   她已经没有爸爸妈妈了,她只有Barclay这一个弟弟了。   在这种战火纷飞的时期里,她只有一个Barclay了。   小茉莉突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Barclay不能死,他不能离开我!”   躺在床上的Barclay虽然听不懂姐姐在说什么,但过于悲伤的情绪还是感染到了年纪不大的他,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立刻泛起了潮湿的水汽。   “小茉莉,Barclay的病还没有你想象的这么严重。而且我也只是猜测,现在等到另一个医生来了,我们就会给Barclay做详细的检查的。”   冉苒也蹲下身,拍着小茉莉过于瘦弱的后背,“你们都能在这种战乱的环境下生存下来,没有什么难关是过不去的,对吗?”   她的话音未落,医疗房的门就被推开了,除了急匆匆赶回来的夏枳和白烨,还有陆司丞和盛希。   见到床上躺着的Barclay和蹲在地上还在低声啜泣的小茉莉,陆司丞的眉头都快皱断了。但冉苒根本无暇顾及其他,拉着白烨就走到病床前为Barclay做更详细的检查。   一个钟头之后,白烨他们经过详细的检查终于得出了结论,Barclay患有黏连性肠梗阻,需要马上手术治疗。   “不行。”一直守在一旁的陆司丞突然开口,顺便站了起来。   “怎么了吗?”正在弯着腰准备转移Barclay的冉苒不解的转过头,“黏连性肠梗阻需要及时治疗才会有比较高的治愈率。”   “你可以给他开一点药回去。”陆司丞也不妥协,双手插在腰上,一脸冷霜的挡在他们的面前。   “可是这个黏连性肠梗阻并不是吃药就能治好的病,”冉苒以为陆司丞不了解,所以才出声制止,“药物只能缓解病情,并不能治愈。”   “冉苒,这里是我国军营的驻地内,而Barclay是他国公民。”陆司丞的脸色有些不好,“我不知道他的病有多严重,但是在非开放时间让Jasmine和Barclay进来,你已经违反营区规定了,知不知道?如果你现在要进行手术,是不会被允许的。”   “但是Barclay如果再不进行手术,就有可能会危及生命!”冉苒着急了。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陆司丞丝毫不退让,“所有的手术,不管大小都会有风险,你现在是要谁来为你承担这个风险吗?如果他不幸死在了这里,或者因为手术失误而死亡,那又由谁来负责这种舆论?”   “如果他出了意外,作为主治医生,我可以来承担责任。”   “你?”陆司丞冷笑了一声,“你凭什么。”   冉苒顿时哑口无言。   站在一边始终没说话的小茉莉勉强听懂了他们之间的谈话,大大的眼睛里立刻涌起了悲伤的水汽,“为什么不能救救Barclay?他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不可以救救他!”   “可是,我们也不是救世主。”盛希的话格外的残忍,但又格外真实,“我们只能尽我们的能力,治疗他的病情。”   无能为力,大概是最让人无可奈何的话吧。   巨大的失落感扑面而来,冉苒颓丧的拍了拍小茉莉的肩膀,转头迅速地写下了一张药方递给夏枳,由夏枳去抓药。   Barclay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无辜的从床上坐了起来,紧紧地攥着小茉莉的裙摆。   “这个药给你。”冉苒把塑料袋递给小茉莉,仔细地嘱咐了她服用计量和之后的注意事项。   小茉莉默默地把冉苒的话记在心里,转身把Barclay从床上抱了下来。   “对不起……”把姐弟俩送到营地外面,冉苒看着脸色苍白的Barclay内心还是有些愧疚油然而生,她伸手摸了摸Barclay的脑袋,“等到下次开放,你再带着Barclay来再检查一下。”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很感激你。”小茉莉点点头,“你是第一个愿意治疗Barclay的外国医生,谢谢你。”   说完,她就深深地向冉苒鞠了个躬,然后拉着Barclay瘦巴巴的手走向漫天的黄沙,直至消失不见。 第130章 你好,另一半10   冉苒叹了口气,转过头就看见不知道在身后站了多久的陆司丞。她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就想越过他往后走,回医疗房里去。   “冉苒。”在他们擦肩而过的瞬间,陆司丞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就算是极其不自然的被拉扯着,可冉苒却连头也没有转回来。“有什么事吗?陆队长。”   “你在生我的气?”   冉苒当下沉默。   “我们不能擅自在他国干涉其他国家公民生命的道理,你懂不懂。”陆司丞拽着她,口气有些生硬。   “懂。”   “假设他国公民意外死在了我国驻地防区内,就将会是一件非常难处理的国际事件,你懂不懂?”陆司丞耐着性子解释完,认真地看着冉苒的侧脸。   “懂。”   “万一闹出了事,Jack就会发现我们已经离他这么近。那么之前所有的一切努力,就都会功亏一篑。你懂不懂?”   冉苒梗着脖子点点头。   道理她都明白,可是心头却像是扎了一根尖锐的刺,刺挠着她略显敏感的神经末端。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不近人情?”陆司丞绕到冉苒的面前,弯下腰双手撑在她的肩膀上,直视着她的眼睛,“因为我不允许你救Barclay?”   “对于我们来讲,Barclay只是一个别国的小孩,甚至不在我们救援的名单里,所以我们只能给予合理范围内的救助。”冉苒低着脑袋,“可是Barclay对Jasmine来说就是全世界。”   “战争就在我们身边,它就是统治者之间的游戏。”陆司丞眼神格外坚定,“而我们在前面所作出的一切,都是为了换取身后的和平。”   战争本身就是残酷和血腥。   “黏连性肠梗阻如果不及时治疗,是真的会死的。”过了好一会儿,冉苒依然没有抬起头,说话的声音也带着些许的哽咽,“你就这样让他回去了,很有可能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人生在世一辈子,只见过一次面的人,会有很多很多,被迫离开你的人,也会很多。”陆司丞并不退让,“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医生,并不是无所不能的神,没有办法去救所有的人。”   “可是我们这次明明是可以救他的,不是吗?”冉苒抬起头,眼眶红了一整圈,“每一个人的生命都应该被尊重。”   这下,换陆司丞沉默了。   从一开始,他就明白,他们之间对于生命的定义本本来就不一样。   在冉苒的世界里,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每一个生命都应该被保护,被平等的对待。而每一个人都有活着的权利。   不论他是平民还是政要,也不论他的国籍和性别。   冉苒就曾经说过,他该不该死,那都是法官的工作,她能做的,就是竭尽全力的救治他。   可是在陆司丞的世界里,保家卫国才是他的职责所在。   在他的世界里,生命经不起犹豫和等待,更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心软,只要上了战场,他就必须要拿起枪奋力的搏杀。   作为一名共和国的现役军人,他一生最高的荣誉本来就应该是在战场上杀死更多的敌人。   而这样不同的想法并不会因为冉苒下了连队而有所改变。   她有些难过的看着陆司丞,满是水汽眼睛里写满颓丧,“陆司丞,我们在前面不顾一切的拼命,到底是为了什么。”   说完,她也不再等陆司丞的回答,用力地挣脱开他的桎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压抑的气氛中心。   ……   看见她丧气满满的从外面进来,坐在诊疗桌旁等她的白烨和夏枳互相对看一眼,心道不好。   “我们待会儿去吃点好吃的吧?”夏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热闹的挽上冉苒的手臂,“白烨说傅年礼煮泡面的技术可好了,比食堂的大师傅煮的还要好吃。不如,我们也去尝尝看?”   冉苒摇了摇头,“我不太饿,你去吧。”   她默默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整理着刚才剩下的医疗用品。突然,她在诊疗床下捡到了一只脏兮兮的小熊玩偶。   “这个是谁的?”冉苒把小熊玩偶从地上捡了起来,转身朝夏枳晃了晃。   夏枳歪了下脑袋,“会不会是刚才Barclay留下来的?昨天那些人来检查过之后,我还整理过卫生。”   冉苒闻言摆弄着手里脏脏的小熊玩偶,不由自主的又想到那个怯生生的跟在小茉莉身后的小男孩,他有一双干净地像是蓝宝石似的大眼睛。   可是偏偏就是这双漂亮的眼睛里,却看尽了残酷的杀戮和血腥。   “你其实已经做到了你能做的,所以不用太过自责。而且,我们其实都心知肚明,手术治疗对于Barclay的黏连性肠梗阻这种病,也不是唯一的治疗手段。这类疾病也可以通过非手术手段获得症状的消解。”白烨走上前,“手术治疗反而更加适用于非手术治疗无效活着反复发作的患者。”   “但是针对这种黏连性的肠梗阻,非手术治疗是需要被非常精心的照顾才会好转起来。”冉苒眼眶红红的,“可是你看看维斯利亚现在这种环境,到处都在打战,如果他能勉强活下来都已经是非常值得庆幸的一件事了。”   “你看,连你自己也说了,在这种今天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活着的日子,能够得到药物治疗,也许对他来讲已经是很好的一件事情了。”白烨揉了揉她的头发,抽出纸巾递了过去,“所以,你要平常心去看待这个事。虽然作为医生我不该说这句话,但是生死有命,很多时候都是无可奈何的不是吗?”   冉苒的情绪一直没有走出来,她低着脑袋坐在椅子上,手里始终拿着Barclay的玩具熊。这只玩具熊除了脏一点,也能看出来Barclay很喜欢它,即使在这种战火连天的日子里,它也被保护的很完整。   也许,这是他妈妈留给他的吧。   那些与炮火为伍的日子,在刀口舔血的日子,不知道明天在哪里的日子,我们过就可以了。   ……   之后的几天,陆司丞和冉苒都没有说话。两个人每天擦肩而过无数次,又无数次的沉默离开。   有的时候冉苒会回过头看看陆司丞,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低着头走掉。   他们之间陷入了一种阴鸷的冷气氛里。   夏枳晚上抱着冉苒睡觉,她把下巴搁在了冉苒的肩头,“你是在和陆司丞吵架吗?”   “没有。”冉苒睁着大眼睛,怔怔的看着天花板发呆。   她今天又没有和陆司丞说上话。   哪怕两个人并排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你还在因为Barclay的事情难受吗?”冉苒点点头,夏枳又往她怀里蹭了蹭,“你在怪陆司丞啊?”   “我没有怪他。”冉苒在被窝里搂紧了夏枳的胳膊,“他说的我都明白,也知道他没错。”   “那你是怎么了?”   冉苒叹了口气,“以前在国内的时候,只是偶尔看见国际新闻里又报道了哪个国家地区发生了战争,政治动荡之类的,也觉得那里的人民活在水生火热之中很可怜。可是当我真正站在这片战乱的土地上,眼睁睁地看着每天都有人因为战争而无辜死掉,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夏枳听她这么说,也忍不住跟着叹了一口气,“所以呀,祖国的繁荣强盛有多重要啊。就像我小时候在道馆学跆拳道的时候,我爸爸第一天就告诉我,只有当你强大了,才不会被人那么轻而易举的撂倒在地上。”   在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平安喜乐的地方,不过都是因为有人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用自己的生命不顾一切的挡住了危险。   ……   另一边,陆司丞和盛希并排躺在小山坡上,手臂枕着后脑勺,眼睛里全是沙漠里的漫天星斗。   谁能想到在这么浩瀚的星空下,是满目疮痍的城市。   “你和冉苒怎么了?”盛希叼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拔下来的草,“最近她怎么看到你就绕路走?”   “上回我不让她救一个维斯利亚籍的男孩子,她可能心里卡了一根刺吧。”陆司丞叼着烟,也没点着。   “你跟她解释过吗?”盛希一边手解着上衣扣子。“还是你也觉得她根本不理解你?”   “都不是。”陆司丞翘着脚,一晃一晃的,“我也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能说的我都解释过了。”   “对于他们这种医生来讲,生命真的很重要。”   “是啊。”陆司丞点点头,“我也曾经看过冉苒在手术台上连轴做了好几台手术,累的不行的样子。”   冉苒对于生命的那颗敬畏之心,陆司丞始终看在眼里。   所以她当初才会不顾自己生命安全,冲出去为队友争取逃跑的时间。   “我觉得,我们可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末了,陆司丞下了这么一个结论。   盛希不知置可否的哼了一声,“如果这句话被冉苒听见,她一定会直接哭鼻子吧。” 第131章 S8Z1病毒1   陆司丞轻轻地叹了口气,“她能来特殊医疗小组,已经够让我刮目相看的了。”   “说到底你就是看不起人家。”盛希才不吃他这一套,哼唧道,“觉得人家小姑娘一个,就应该养尊处优的。”   “去你的看不起。”陆司丞动了动胳膊,“但小姑娘本来就应该被宠着。”   盛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世间的情事,大概就不过如此吧。   “最近这几天我听哨兵说,那个维斯利亚的女孩子每天下午都会来找冉苒,偶尔冉苒还会跟她一起出营地,不过也没有走太远,就在营区附近。”   盛希把玩着手里的草根,“但是据说都没有看见她那个生病的弟弟,你说,那个男孩子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陆司丞斜睨了他一眼,“闭上你的乌鸦嘴。”   “我这不是在提醒你一下嘛。”盛希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渐渐敛下了笑意,从地上坐了起来,认真地歪着头看向一旁的陆司丞,“老大,你说那个维斯利亚女孩是不是太频繁来找冉苒了?”   “我不知道。”陆司丞闭上眼睛,凉凉的风裹挟浓浓地硝烟味扑面而来,仔细地闻还能闻见一丝血腥味。   “难道我们不该去提醒一下她吗?”盛希把手包着膝盖,目光落在远处,“万一这个女孩子带着别的目的来接近冉苒,是不是就太危险了。”   “该来的危险,怎么都会来的。”说着话,陆司丞一个鲤鱼打挺,也从地上坐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尘直接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陆司丞的话很快就应验了。   那天早上冉苒刚刚和夏枳一起吃过早饭,准备回房间,哨兵就打电话到卫生组说是小茉莉又来找冉苒了。   “你去哪里?”没想到才出房门口,冉苒就突然被一个人大力的拽到一边。   是陆司丞。   这是他们冷战之后,他第一次跟她说话。   冉苒淡淡的看了陆司丞一眼,如实相告,“小茉莉刚才来营区找我,我现在出去一下。”   “她找你有什么事?”陆司丞松开手,却依然直愣愣的站在她面前,单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是她的弟弟出事情了吗?”   “Barclay没有出事,他还在药物治疗期。”冉苒认真地摇了摇头,“是我让小茉莉来营区找我的。   因为Barclay的黏连性肠梗阻在非手术治疗的情况下,需要被非常精心的照顾,可是现在环境并不是最佳的治疗场合,所以我让她每天都过来和我转述一下Barclay的情况,好随时跟踪病情的变化。”   “冉苒。”听着冉苒毫无波澜,一本正经的说着客观的事实,却让陆司丞眉头渐渐拢了起来。   “难道这样做,也违反了营地的规定吗?”突然,冉苒抬起头,头顶的烈日在她漆黑的眼底投下一大片光圈,亮晶晶的。   却,没有一点温度。   她开始肆无忌惮的打量起对面的人,沙漠色的迷彩服很好的和背景融为了一体,短而黑的圆寸硬戳戳的。   此时此刻,他的神情有些寡淡。   “我不是这个意思。”陆司丞微微的眯起眼睛,“但是Jasmine的背景我们都不了解,她会接触什么人,带着什么目的来接近你,都不得而知。”   “陆司丞。”冉苒似乎有些受不了的提高了音量,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她每天都只是来和我汇报一下Barclay的病情,除此之外我们并没有过多的交集。   况且,她还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来这里找我的目的,也只是为了Barclay!她只有这一个亲人了!如果我再不帮助她,她很有可能会变成一个人!”   你懂不懂。   沉默,尴尬,剑拔弩张。   “我不懂。”陆司丞歪过头,“但我这么做,是防患于未然。”   这是他这么多年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之后学会的敏锐。是对即将到来的危险,高度的预知能力。   他是一匹狼。   一匹需要以命相博的狼。   更是一群狼的指挥官。   可是冉苒没有。   她更是一朵长在塑料大棚里的玫瑰花。   “你能不能善良一点!”   陆司丞低垂着头,不躲不闪的看着她的眼睛,“我的善良会害死其他人。”   他的目光太盛,冉苒避之不及,一下就红了眼睛,“难道我要放着Barclay的死活不管吗?”   “他是你什么人吗?”陆司丞你遮光,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当下更是沉进了一大片浓稠的黑暗里,“他的死活,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吗?”   “你……”   “你还记不记得,你自己来这里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你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陆司丞步步紧逼,冉苒的后背直接撞上了背后的墙壁,“我们来这里,真的只是为了当一个普度众生的白衣天使,参与医疗救援的吗?”   “我……”   “需要我再提醒你一遍吗?冉上尉?”陆司丞用手摁着她的肩膀,沉默了一会儿,掷地有声的沉声说道,“你,是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特种大队的特战队员。你来到维斯利亚,是为了执行机密任务。”   冉苒被他强大的气场震慑到。   “如果你现在还做不到看着别人死在你面前,那你今天就跟着部队回国。”陆司丞松开她的肩膀,“我可以和首长申请,你不适合参加这次的任务。”   “陆司丞!”冉苒着急的抬起眼睛,“你这么多天不跟我说一句话,就是为了在跟我说话的时候,说出这些难听的话吗?!”   “你后悔了吗?”   “对!我后悔了!非常后悔!”   来啊,从现在开始,我们都武装起来,看谁更凶狠,看谁先退让,看谁会遍体鳞伤,谁会嚎啕大哭。   冉苒用力的攥紧拳头,最终还是她低下了头,“最后一次,以后我不会再见Jasmine,也不会再过问Barclay的事情。”   陆司丞看着她颓丧的样子,于心不忍,也松了口,“我不是怪你的意思,只是希望……”   “我知道了。”冉苒又一次打断了他的话,“我先过去了,小茉莉在门口已经等了我太久了。”   说完,她低着脑袋绕过陆司丞,离开了。   ……   回到作战指挥室,陆司丞想了一个早上,觉得他今天和冉苒说的话太重了,她离开的时候偷偷擦眼泪的样子扎在他的心上,有点疼。   “老大,你说你怎么回事。”坐在一旁的隆斐一边擦着枪,一边嘟囔道,“明明是关心人家冉医生,可是偏偏要摆着这种阎王脸,把人家弄哭还不肯道歉。”   “你懂什么,我们老大不这样的话,怎么会叫自己阎王呢。”盛希打趣道,“不过老大,不是我说你,你还是找个时间跟冉苒好好说说吧,她肯定会理解你的。”   “能理解的早就理解了,还会弄成现在这样?”杜森不以为然到。   傅年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女孩子的心就是海底针,你能捞个明白?”   “都说医者父母心,对待陌生的人都能这么上心,说明我们冉苒还是很善良的。”白烨也是护短的很,“你们才不懂呢。”   “是是是,你们医生最伟大了。”杜森嘻嘻一笑,举起狙击镜哈了一口气。“能来特殊医疗小组的医生更是了不起。”   可是谁都没想到,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谁都没有见到冉苒。   “冉苒呢?”   夏枳端着餐盘,转头发现是陆司丞在问自己,“她早上的时候就没有和我在一起了啊,没有去找你吗?”   “她找我干什么?”陆司丞眉毛一挑。   夏枳想了想,“她……可能觉得自己不应该跟你闹?”   陆司丞嗤一声,“那她人现在呢?”   “不知道啊。”夏枳摇了摇头,“我一个早上都在仓库整理这次用的药。”   “你们一个个还真当自己是来这里维和了。”跟在陆司丞身后的盛希忍不住呛到。   “你是不是欠收拾了!”夏枳不敢和陆司丞横,可是和盛希之间还是一点就着。   这边,两个人还没打起来,陆司丞就让人把执勤的哨兵叫了进来。   “冉上尉今天早上九点三十分和Jasmine见了面,原本只是隔着门岗,但是这次小姑娘突然很着急,说是Barclay的病恶化了。”哨兵一五一十的把他今天听见的转述出来,“冉上尉犹豫了一下,就回卫生组拿了药箱离开了营地。”   “那她人呢?!还没有回来吗?”盛希眉头一皱,心道不好。   哨兵点点头,“还没有回来。”   “她去多久了?”陆司丞声音瞬间就冷了下去。   “大约三个小时左右。”   夏枳这下也没心情吃饭了,“你为什么不拦着她!”   哨兵被吼得有些委屈,“我阻止过了,可是冉上尉的军衔要比我高很多……况且,营地也没有明确规定军官不能离开……”   他今天是有够倒霉的了,胆怯的瞄了眼这间屋子里的所有人,他们一个个的军衔都要比他高许多。   尤其是正当中那个脸色已经全黑了的男人。 第132章 S8Z1病毒2   门外,是尖锐的警报声。   “怎么了?”隆斐转过头,就看见维和营地里陆陆续续开出了数辆勇士车。   不一会儿,就有人进来汇报,说是费德城里发生了一起连环爆炸案,武装军有一小股力量冲了进来,死伤无数,多国维和部队都赶去了。   陆司丞放在裤子两边的手紧紧的捏了起来。   ……   一个小时之后,陆司丞调出了营地附近所有的监控。   “看来冉苒是主动和Jasmine走的。”看完了录像,站在监控室里的盛希眉头都要皱断了,“只要出了这里,就像大海捞针了……”   费德城城内最近暴乱的次数越来越多,交火的频率也随着矛盾的加剧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都不敢随意出门,更何况是有着亚洲面孔的冉苒。   “我要去救她。”傅年礼眉头一凛,拿起放在桌上的帽子就往外走,却被陆司丞拦了下来。   陆司丞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高清的屏幕,头也不回的沉声说道,“你要去哪里找她。”   “那也比你在这里干着急来的强吧。”傅年礼梗着脖子,眼神冷漠的看着陆司丞撑在桌上的背影,“还是你能从这监控里看出什么猫腻?”   “不许去。”陆司丞不松口。   “陆司丞。”傅年礼的口气开始变得有些危险,“说到底,我们医疗组也不属于你们的编制。”   夏枳被他的话吓了一大跳,连忙偷偷地拽了拽他的袖子,“傅年礼……”   “这里,我的军衔最高。”陆司丞冷冷的回过身,眼睛一眯,“你就得听老子的。”   “我如果再听你的,冉苒就该死在这里了!”傅年礼彻底被他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惹得爆炸了,“什么处分都等我们回来再说吧!”   说完,他转身就要开门出去。却没想到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后面把门重重的合上,他才转过头,陆司丞一拳就打在了他的脸上。   傅年礼摔倒在地上,陆司丞立刻翻身跨压在他的身上,狠狠地拽着他的衣领,拉近自己,咬牙切齿的说道,“如果因为你们的擅自做主让这次的任务功亏一篑,那我现在就打死你。”   “真有本事,你现在就打死老子。”傅年礼舔了舔因为被打所以破了的嘴角,冷笑到。“冉苒还真是瞎了眼,才看上你这种人。”   ……   另一边,小茉莉瑟瑟发抖的站在冉苒的身后,眼神都不敢落在其他地方。   两个小时之前,她请冉苒去家里看看Barclay,他从昨晚起就一直痛的冒冷汗,今天早上甚至都有点出现幻觉了,不停地说看见了爸爸和妈妈。她太害怕了,天一亮就赶紧跑去营地找冉苒了。   只有她能救Barclay。   可是谁都没想到,她们才进入费德城主城区内,就意外遇到了一起爆炸。   爆炸震出的玻璃碎片刮伤了冉苒的脸,有很多的人发了疯似的在躲避,冉苒抓着她的手,想要随大流退出城,可是她一心想着家里的Barclay,拒绝了冉苒的帮助。   冉苒无法,只能逆着混乱的人群陪她往家里走。不曾想,才走出一条街,又是连环的爆炸,彻底堵住了她们两个的去路。   她有些惊恐的看着冉苒正在救治的那个人,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恐惧。   三十分钟前,冉苒和她正躲避着横飞的爆炸碎片,没想到遇到了两个被炸伤的人,其中一个男人看见冉苒肩上背着的药箱,连忙紧紧的抓住她,求她救救自己的老板。   那位先生其实伤的并不是很重,但是男人仍然苦苦哀求,甚至不惜跪在地上,叽里咕噜的说着冉苒根本听不懂的话。   于是冉苒心一软,蹲了下来。   小茉莉紧紧的跟在她身后,害怕的浑身颤抖。“冉苒……”   冉苒正专心的给那位先生检查伤口,含糊地嗯一声。   “我们什么时候走?”   “很快,我替他包扎完就离开。”冉苒说着从医疗箱里拿出干净的纱布,小心翼翼的贴在那位先生受伤的手臂上。“我们待会儿回去看Barclay,好吗?”   “你是中国人?”一直没有开口的男人终于说话了。   冉苒抬起头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男人,他穿着考究的西装外套,虽然受了伤但仍旧掩盖不住他身上与生俱来的贵气。   她点点头,“我是中国人。”   “那你为什么会来这里?”男人又一次提问到,“这儿,正在打仗。”   冉苒低下头继续着手里的工作,“我是医生。”   “你是无国界医生?MSF?”   “医生,并不是需要加入什么组织才能救人。”冉苒低着头仔细地检查着,“救死扶伤本来就是医生的职责。”   关于身份,冉苒说的格外模棱两可,男人也同样听出了她的不愿意详说,于是也闭上了嘴。   但嘴角深深地笑意还是惊吓到了躲在冉苒身后的小茉莉。   男人伤的不重,把弹片取出来就可以了。   “好了,回去之后注意伤口清洁,按时换药。”冉苒手脚麻利的剪断了纱布,“很快就能康复的。”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从地上站起来,顺带扶起了同样蹲在地上的冉苒。   冉苒歪了下头,“不重要。”   “我叫Ogier。”男人并不介意她的话,反而礼貌的伸出了手,“谢谢你。”   “不客气。”   Ogier歪头看了眼冉苒受伤的脸颊,“你也受伤了,医生。”   冉苒摸了摸自己刚才被弹片划伤的脸,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背起了医疗箱,“只是小问题,我可以自己处理。”   说完,她客气的朝Ogier颔首,拉上小茉莉就离开了。   “老板……”直到看不见她们两个,一旁沉默的男人才开口。“刚才那个是……”   “你也发现了?”Ogier抽出白方巾擦了擦手,“中国陆军。”   ……   “你知道你刚才救了谁吗!”直到走出去很远,小茉莉回头看了眼,神色颇为着急的拉了拉冉苒的袖子。   冉苒不明白的转头看她。   “他是Jack!是黑桃Jack!”小茉莉的眼睛都急红了,“你认识他吗?!”   小茉莉的话,让冉苒呼吸一窒,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居然认得他?”   要知道,Jack的照片在国际刑警那儿都没有。   “他化成灰我都认识。因为他就是杀死我父亲和母亲的那些人背后的操控者。”   梅花K,方块Q,黑桃J组成了维斯利亚境内,甚至是中东地区最大的犯罪集团,操纵着所有见不得光的事情。   “而你不但救了他,甚至还把他放了回去!他一定会回来找你的,一定会的……”小茉莉变得有些紧张,“你快逃走吧,回国,回到你的国家吧?你的祖国一定会保护你的!离开这里他就不敢把你怎么样了!”   冉苒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她,刚才亲手救了杀死罗见的凶手。   “不然我去告诉陆中队长好了,他一定会保护你的对不对!”小茉莉急的额头都沁出了细密密的汗,说话的嘴唇也在不受控制的颤抖,“你根本不知道,Jack的名字……在维斯利亚……意味着什么……”   死亡。   权利。   滥杀。   极端。   恐怖。   病毒。   犯罪。   总之所有能想到的和魔鬼有关的词,都不足以形容Jack和他的同伙们所犯下的累累罪行。   冉苒的手指开始缓慢地哆嗦,而周围混乱的声音仿佛被隔离开去,模模糊糊的撞击着她的耳朵。   她,刚才亲手救了杀死罗见的凶手。   ……   营地内,陆司丞召集齐所有A组的成员。   气氛格外冷冽。   “我要去把冉苒找回来。”陆司丞双手撑在桌子上,听着外面不间断的警报声,那双长长的眼睫毛落在皮肤上,染出一层青灰色。   “你刚才不是还和傅年礼说,不能去吗?”杜森坐在桌子外,眉毛一挑。“况且,我们也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   “Jasmine是费德城人,能够来我们这里寻求医疗救援的名单范围主要分布在费德城以北。”盛希翻出资料,“现在到处都在爆炸,以冉苒和Jasmine的脚程,应该会遇到爆炸,而选择一边躲避一边前往。所以沿着主路往北走,就能找到冉苒。”   陆司丞拔出自己的枪放在桌子上,一边脱着防弹衣,一边说,“只要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太多人会引起Jack的怀疑。”   毕竟,他的眼线遍布整个费德城。   “可是老大,你还没有等来上级的批示……”杜森忍不住提醒他。   陆司丞冷冷的扫了他一眼,“难道我要在这里等着接收她的尸体吗?”   “你是突击小分队的指挥官……”杜森冷声道,“你难道要为了私人感情,而破坏这次任务吗?”   “就算是普通中国公民在海外受到生命威胁,我都会救她。”   杜森感受到了陆司丞的冷意,默默地闭上嘴,坐在一旁看着他们。 第133章 S8Z1病毒3   “一个小时后,如果我还没有回来,你们就立刻通报江泽。”陆司丞穿上黑色的冲锋衣,整个人沉浸在黑暗之中。“再由大使馆出面解决,明白?”   隆斐还想说什么,被盛希拽一把,阻止了。“明白!”   门外,仍然是不停歇的警报声。   陆司丞沉默的整理着手里的东西,面无表情。   作为突击组的指挥官,我需要的是沉着冷静,不能把战友的性命和完成任务这件事抛之脑后。   但是作为你的爱人,前方就算是荆棘密布的地狱长河,我也会不顾一切的要把你带回来。   ……   另一边。   小茉莉带着气喘吁吁地冉苒站在小坡下,仰头看了眼半山腰的那幢房子。   “这就是你家?”冉苒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小茉莉点点头。   那是一幢带着花园的三层小洋楼,原本洁白的墙面上早已布满弹孔,破碎的雕花玻璃,倾斜的铜制大门,枯萎了满个院子的花草。   即使布满了漫天的阳光,这幢房子也依旧显得格外萧条阴森。   冉苒想要推门进去,小茉莉却突然止步不前。   “怎么了?”冉苒有些疑惑的转过头。   小茉莉扯了扯红艳艳的嘴角,“没怎么,我们快点进去吧,Barclay这么长时间没有看见我,应该很想我了。”   冉苒不疑有他,转身推开了那扇厚重的大门。   乱糟糟的大厅里,点亮了所有的灯。   一个优雅的男人正坐在正中间的沙发上慢慢地品着红酒杯里的高级红酒,听见开门声才悠悠的抬起头。   是Ogier。   是黑桃Jack。   也是杀死罗见的始作俑者。   一个小时前他们才见过面。   小茉莉害怕的躲在冉苒身后,紧紧的攥着她的衣摆。   “嗨!我们又见面了,中国医生。”Ogier淡淡地笑了起来,礼貌地朝冉苒举了举杯子。“意外吗?”   冉苒强迫自己要冷静下来,她一手绕到后面,保护着瑟瑟发抖的小茉莉,“你怎么在这里。”   Ogier收回手里的杯子,轻轻地放在嘴边抿了一口。“当然是专程为了来感谢我的救命恩人,你了。”   “那我现在收下你的感谢,请问还有别的什么事情吗?”冉苒环顾了一圈,站在他身后的全是带着武器的雇佣兵,硬碰硬是没有好下场的。“如果没有别的……”   “当然有。不如我们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Ogier放下杯子,接过下属递上来的白色方巾擦了擦根本没有灰尘的手,冷冷地抬眼看着冉苒。   “你好,冉苒上尉,我是Ogier·W·Knightley,也就是你们所说的,Jack。”   闻言冉苒的喉头一窒,身后抓着小茉莉的手也不由自主的轻微颤抖起来。“对不起,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别绕弯子了,你们来维斯利亚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来见我吗?也为了拿回你们需要的东西,顺便再替你们那位死在淅川的战友报仇。”Ogier又收起了那副冷若冰霜的面孔,换上那副笑脸,不屑的撇了撇嘴。   “现在既然已经见了面,那为什么还要撒谎呢,中国特种部队就是这么训练士兵的吗?这叫什么?垂死挣扎还是苟延残喘?原谅我的中文并不是很好。”   “你想怎么样。”冉苒咽了咽口水。   “不想怎么样。”Ogier歪了下头,露出一抹笑,“对于杀死你的战友这件事,我由衷的感到非常抱歉,我当时忙着逃命,忘记了还有一个狙击手正瞄准你们。”   “闭嘴。”冉苒的眼睛透着一点点红气,“收起你虚伪的道歉。”   “看来,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旧事可谈了。”Ogier也不在意冉苒不善的口气,“那不如就来谈谈眼前的事情吧。”   “我和你之间,还有什么可谈的吗?”冉苒不屑。   “没有吗?”Ogier耸了耸眉头,从一旁的保险箱里拿出一只晶莹剔透的药剂瓶,“那S8Z1呢,也不想谈了吗?”   有阳光从破碎的雕花玻璃里折射到药剂瓶上,五彩斑斓的如同散落一地的玻璃弹珠。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冉苒眉头一皱,“还是直说吧,我们之间就别绕圈子了。”   “中国女人都这么爽快吗?”Ogier淡淡地笑了起来,并不直面回答,“那你后悔救我了吗?上尉。”   “后悔。”冉苒也同样诚实的回答到。   “可冉上尉不是说过吗?救人是医生的天职。”Ogier款步走到冉苒的跟前,“我们研制S-6,就是为了让他们在死去的时候能毫无痛苦。而你就当是在救人了,好好配合我们不行吗?”   “配合你变成杀人工具吗?”冉苒不卑不亢的扬起下巴。   “杀人工具?”Ogier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咯咯咯的笑道,“作为神经外科的医生,你没救活的人也很多吧,难道你不早就是撒旦手里的杀人工具了吗?”   没想到,他居然能在短短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就把她的底细查的一清二楚。   “救不活病人,算是我医术不精。”冉苒也丝毫不退缩,“但是配合你研制病毒,就是杀人犯罪。”   “我的线人告诉我,你们的突击小组已经在费德城外的驻地集结了。”Ogier笔直的站在她的面前,“你想知道我的线人是谁吗?”   他的眼神清澈如山泉,却晃荡着恶毒的锋芒。   冉苒顺着他灼人的视线,缓缓地转过头,小茉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了她的衣服,站在离她一步远的位置,默默地低下了头。   “Jasmine有没有告诉过你,在维斯利亚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Ogier挥了挥手,从他身后立刻走出了两个雇佣兵,绕到冉苒身后一把把瑟瑟发抖的小茉莉抓到Ogier的面前。“从她第一天从你们的营地里出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在你们的身边了。”   他说的云淡风轻,混着陆司丞一次次的警告,听在冉苒耳朵里却像是一枚又一枚的导弹在耳廓里密集的爆炸。   她的一意孤行,最终让她身陷囹圄。   冉苒有些无助的看着四周,陌生的房子,陌生的人。   “很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小茉莉跪在地上,双手覆上冉苒的脚面。她在颤抖,整个身体都在抖。“可是,可是我没有办法。他们抓住了Barclay,我只能答应!我没有别的办法!你会原谅我的,对吗?”   “不。”冉苒看着她,竟然没有一丝的恨意,连讨厌都没有。她异常平静的转过身,看向已经抖成筛糠的小姑娘,如同第一次见到满脸惊恐的她时一样,充满了柔情。“我不会原谅你。”   “不要这样,求求你,不要恨我。”小茉莉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全是潮湿涌起,她紧紧地抓着自己双手抵在额头上,痛苦的趴伏在地。   “没想到,中国士兵居然也这么残忍。”Ogier啧啧道,“你们不是信奉孔老夫子的儒家文化吗?仁、义、礼、智、信、恕、忠、孝、悌?”   “和你这种人讲儒家思想,简直是脏了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冉苒冷笑。   她嘴角的笑容还未褪去,就突然被人从地上拽了过去,又一拳打翻在地。“那你猜猜看,你的嘴会有我的拳头硬吗?”   冉苒舔了舔刺痛的口腔,铁锈味很快就溢了出来。   “只要你愿意和我合作。”Ogier蹲下身,细细的替她擦去嘴角的血痕。“我自然不会亏待你的。毕竟,优雅的女士理应得到尊敬和爱护。”   “做梦。”冉苒不卑不亢,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Ogier似乎也料到了她的回答。有些遗憾的从地上站起来,“我想,你可能是脑子还不够清醒。”   说完,一只洁白的浴缸就被推到了客厅的正中央,Ogier接过下属递上来的花洒,缓缓地朝浴缸里灌着水,“你说,泡泡冷水会不会让你稍微冷静一点来看待这件事情?”   这次,还没等冉苒开口,三个雄壮魁梧的雇佣兵就一拥而上,直接将躺在地上的人粗鲁的拖了起来,强硬的按着她跪在了浴缸边上,等待Ogier的指令。   “想好了吗?冉上尉。”Ogier使了个眼色,按着冉苒的人就松开了手站到一旁。   冉苒抬起头,吐出两个字,“做梦。”   “早就听说中国的军队训练出来的战士都是铁骨铮铮呢,看来不是骨头硬,而是撬骨头的斧子不够利。”Ogier抓着冉苒的头发,直接把她摁进了装满水的浴缸里。   才入水,冉苒就感受到了刮过脸的冰块和刺骨的寒冷。   水声不断地在耳朵边放大成巨大的漩涡,呼啸着将人拖进无尽的深渊。冉苒本能的开始挣扎,不知道过了多久,Ogier才把她重新拖出水面。   “想好了吗?”同样的问题。   “做你的梦。”同样的回答。   同样的,Ogier又一次毫不犹豫的把她按进了冰水里。   就这样反复了将近一个小时,冉苒的眼前开始不断的出现幻觉,五颜六色的画面相互叠加成巨大空洞的黑色,所有的温暖和欢笑统统褪去,刺痛和寒冷侵占了所有的末梢神经。   “你的祖国还没有派人来营救你。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呢?”Ogier轻轻的贴近她的耳朵,性.感磁性的声音缓缓地在耳边蛊惑道,“而S-6的研制会让更多的人脱离死亡的痛苦……作为医生,你难道忍心看着那些人因为垂死挣扎,痛苦吗?作为人,不是应该体面的活着,体面的死去吗?”   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柄锋利地匕首,划过她柔软的心脏。   她的神智开始渐渐溃散。 第134章 S8Z1病毒4   小茉莉在一旁无声地痛哭着,一路上,她都在不停地天人交战。冉苒是第一个愿意救治Barclay的医生,是真心实意对她们好的人。于是,当她们救下了Jack,她突然就想要让冉苒离开这里。   甚至在进门前,她已经察觉到了异样,可是一想到Barclay还在他们手上。   她又沉默了。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Barclay的性命。   更重要。   ……   这边,陆司丞一只脚还未踏出营区,就立刻被执勤的哨位哨兵拦了下来。   “说是有冉医生的消息了,让您马上回去。”哨兵朝他敬了个礼,一板一眼的转述了一下刚才接到的内线电话。   陆司丞微不可见的挑了一下眉,突然就觉得后脊梁不断地向外冒着寒气。   如芒在背。   “老大,你来看这个。”刚刚回到作战指挥室,盛希就立刻招呼陆司丞到电脑面前。   是一则长达三分钟的高清视频。   “你们好,中国特种部队的勇士们。”画面上一个男人正优雅地端坐在沙发上,轻轻地晃动着手里的水晶高脚杯。“好久不见。”   猩红的酒液顺着杯沿缓缓地堙没进红酒里。   “我们又见面了。”Ogier露出斯文的笑容,仿佛真的只是礼貌的寒暄。“你们现在是在找她吗?”   画面切换到另一边,冉苒神智昏迷的趴在浴缸里,仔细地看,还能发现零星的血液飘在冰冷的水面上。   “自我介绍一下,我就是。”Ogier一口气干光了杯子里的高级红酒,如同撒旦般的笑容仿佛带着浓厚的血渍,“Jack。”   “你们来维斯利亚的目的,就是为了S8Z1的病毒样本吧?当初我冒险想要从M国进入中国寻找实验对象,却被你们阻止了。我以为我很难找到合适的人选,也一度想要放弃对S-6的研制。”   他捏起一旁的试管,向着镜头晃了晃,“不过,很可惜。我已经选到了最适合临床实验的对象。”   很快,浑身湿透了的冉苒就被人拖到了镜头前,“据说中国特种部队的士兵不论是身体素质,还是忍痛能力都要比普通人强。不如我们就来试试看,这位心地善良的上尉军医,能不能成为造福全人类的天使。”   说完,他拿起一支空针扎进试管中抽取里面的液体,然后眯着眼朝阳光进来的地方看了一眼,毫不犹豫的扎进了冉苒的脖子里。   那一瞬间,陆司丞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冻结了。   一直处在昏迷的冉苒像是被魔鬼攫住了喉咙,开始疯狂地挣扎,她疯了似的尖叫着,却又被人死死地按着两边的手臂。   “根据冉苒随身携带的定位系统,已锁定她现在处的位置……”隆斐在一旁,看着陆司丞红了的眼睛,大气都不敢喘。   陆司丞的眼睛像是充了血一般,倒影出画面里冉苒歇斯底里的模样,冷声道,“哪儿。”   隆斐紧了紧手,简洁明了的报出数据,“费德城以北老城区320方向,摩德区500米范围内。”   “地图。”   一张费德城摩德区的3D地图很快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陆司丞深吸一口气,“命令。”   所有人立刻立正站好,等待陆司丞接下来的话。   “夏枳现在立刻通报大使馆以及江泽,将这里的情况如实汇报。”陆司丞沉着冷静的看着地图,“突击小分队所有成员二十分钟后装甲车队旁集结。本次任务,营救中方被俘特战队员冉苒上尉,销毁S8Z1病毒样本,并对Jack实施抓捕行动。明白?”   “明白!”   所有人都离开了,陆司丞仍旧站在没有播放完的视频前,画面里的冉苒已经毫无痛苦的再一次进入昏迷,脖子上的针眼一点儿也看不见。可她的身上有明显被殴打的痕迹,浑身是血,整个人蜷缩在肮脏的地板上一动不动的如同一具尸体。   他的心脏被狠狠地揉成了一团废纸的形状。   皱巴巴的难受。   他甚至都不太敢想象,在这几个小时里冉苒是怎么独自一个人面对着穷凶极恶的Jack。那时候,她会有多无助。   他放在桌面上的双手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鼻尖突然有些发酸。   他的冉苒,现在应该很疼,很冷吧。   陆司丞缓缓地吸足了一整颗肺部的气,又深深地吐了出来。   “苒苒。”他看着已经定格在冉苒身上的画面,“我来救你了,你坚持住。”   十五分钟后,所有人全副武装的出现在装甲车旁。   “首长表示,无论如何都要先保证把冉苒救出来。”夏枳穿着厚重的装备,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所有人,一定都要平安的回来。”   得到了组织的命令之后,所有人立刻登车,很快四辆装甲车迅速地开出营地,消失在茫茫黄沙之中。   坐在车里,盛希无声地拍了拍陆司丞握紧枪的手。   “这次就由程川做指挥官,白烨配合他。”陆司丞沉着冷静的说道,“由我,来做狙击手,杜森当我的观察手。其余人员,还是按照之前的任务分配。有没有问题?”   “要不,还是我来吧?”杜森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面色冷凝的陆司丞。   陆司丞目不斜视,“我来。”   杜森只能闭上嘴,对于这种命悬一线的实战,陆司丞的枪法显然更适合。   陆司丞继续安排着所有人的任务。   ……   装甲车正大光明的穿梭在费德城内。夏枳无意中看见了满目疮痍的街道,有人在痛苦地呻.吟,有人在声嘶力竭的哭号。   仿佛路过了人间地狱。   几个小时前,冉苒还活蹦乱跳的出现在这条发生爆炸的街道上。   几个小时后,冉苒就生死未卜的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她紧紧地咬着嘴唇,生怕自己哭出来。   ……   三十分钟后,装甲车抵达摩德区山脚下。   突击小分队飞快地下车,正当他们朝指定位置悄无声息的抵进时,突然他们遭遇到了武装袭击。密集的子弹从四面八方而来,突击小组的几个人掩护下果断地进入到掩体内,并躲开了攻击,朝山坡上挺进。   “确定目标位置,西南41方向。”隆斐按下耳麦,报出冉苒现在所处的具体.位置。“距离狙击小组900米,距离突击小组451米,距离指挥小组……”   隆斐嘴里的话还没有说完,猝不及防间就有大量持有AK-47的武装分子从高密度的楼房群中一涌而出,对着人来人往的狭小山坡进行无差别扫射。老百姓开始四下奔逃,可仍然有人被无辜地送命。   “呼叫阎王,呼叫阎王。”程川带着白烨躲进一间空无一人的房内,“确定目标位置。”   “暂时无法确定目标位置,完毕。”陆司丞的声音有些冷,他叼着草根仔细地通过狙击镜找合适的狙杀角度。   盛希朝着武装分子就是一梭子,立刻就有人应声倒下,他躲回掩体背后,抹了一把脸,大骂道,“他娘的,这还是老子第一次遇到这种硬碰硬的干仗方式。”   “刺激吗?”隆斐也缩了回来,撞了一下盛希的胳膊。   盛希换好弹夹,“刺激!”   说完,他立即转身出去就是射击,命中率颇高。   突击小组开始往山坡上迂回前进,高密集的枪炮声不绝于耳,藏在屋子里的Jack自然也就听见了,他冷笑了一声,“没想到她的骑士们来的这么快。”   话音未落,他又拿起一枚针剂注射进了冉苒的脖子里,冉苒又一次抽搐般的挣扎,无神地眼眶里全是惊天动地的痛。   “带着她,我们走。”Jack顺手扔掉了手里的空针管,拿起桌子上最后的一支,率先往后门的位置走。他的下属立刻拖起又一次痛昏过去的冉苒,跟上老板的脚步。   临出门前,Jack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转过身走回客厅内。   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茉莉还没来得及呼出一直憋在肺里的浊气,就听见了紧逼的脚步,她惊慌失措的抬起头,正好撞上Jack俯身捏起她的下巴。   “你知道,背信弃义的人都该是什么下场吗?”他挑着眉毛问到。   仿佛像是在问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   可是小茉莉单薄的身体抖得像筛子似的,她用力地摇着头,乌黑的头发衬着身上那条红裙子更加艳丽多姿了。   说着,他招了招手,满脸惊恐的Barclay就从阴暗的房间里被拖了出来,脏兮兮的手上还拎着他一直不离身的熊娃娃。   “一切都是因为他吧?这双眼睛真漂亮。”说话间,Jack的下属就掏出了一只刀,毫不犹豫的捅进Barclay左边的眼睛里。   在Barclay的痛呼声中,小茉莉发出了疯一般的尖叫。   “如果没有冉上尉的帮助,他大概早就该痛死了。”这次,那把鲜血淋漓的匕首直接割断了Barclay的喉咙。   “我想,冉上尉一定对你很好。她是因为相信你,才独自离开营地的。要知道,中国军队的管理制度可是非常森严的,但是她一次又一次的为你违反纪律。”Jack把视线重新落在了小茉莉的身上,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可是你却从头到尾都在欺骗她……”   “我……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小茉莉神志恍惚的摇着脑袋,“Barclay……”   她仿佛堕入了当年父母死亡的那个画面中。   “我知道,我知道。可她说了,她不原谅你。但是……”Jack接过下属递上来的刀,硬生生的掰开小茉莉干裂的嘴唇,猛地一划,小茉莉的口中立刻喷出汹涌的血。   她的舌头被割了下来。   “这就是撒谎的代价。”Jack那张永远保持着优雅笑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属于他的阴鸷,说着,他又把刀狠狠地扎进她的大腿根上。   撕心裂肺的痛呼本能的从喉咙深处滚了出来。   “再见吧,少女。”说完,Jack从地上站了起来,擦干净了手上的血,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他要让小茉莉慢慢地流血身亡。   玩具熊就这样浸泡在鲜血里,依旧保持着可爱的笑容。   神从来没有给过我选择的权利,从出生开始,我一直都是被选择的那个人,现在就连死去的方式,也是我没有想过的。   小茉莉仰着脸躺在地板上,这里是她的家,曾经欢歌笑语的家。那双大大的眼睛里全是破碎的玻璃窗外碧蓝色的天空,维斯利亚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干净的天空了。   “愿来生,我可以为自己选择一次。”   风从海岸线的那头横贯而来,扬起咸味的空气落在她蝴蝶一般的眼睑上,凝固成眼角最后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 第135章 S8Z1病毒5   盛希带着突击小组还在见缝插针的往指定坐标上扑,可是为了避免过于集中的交火会伤及无辜逃命的老百姓,突击小组一行人还是主要依靠掩体躲避。   “鳆鱼!”突然,B组的陈靖霆在射击的时候遭遇武装分子袭击,腿部中弹,立刻就被顾庆安给拖了回来。   他一边死死地捂着陈靖霆受伤的位置,一边带着颤抖的哭腔,“他们这个国家已经乱了!死的人也数不清了!如果我们再躲下去,还没等到完成任务,就该先死光了!”   “左右两侧,建立武装防线!”盛希作为突击小组的组长立即下达指令,“医生!”   夏枳和傅年礼立刻钻了出来,从战友手里接过受伤的鳆鱼,开始战地急救。   时间一点点的在往前走,可是武装分子的火力丝毫没有减弱的态势,盛希啐了口痰,“烟雾弹准备!”   突击小组在烟雾弹的掩护下,成战术队形开始迂回前行,并开始清扫街面上的武装分子。   一路上,他们看见的全是残缺的尸体,浑身上下满是被武器袭击过后的伤口,丝毫不遮掩的出现在天空之下。   今天的天气格外好。   阳光也很温暖。   可是人间却如同地狱般。   冷入骨髓。   ……   另一边,陆司丞仍然背着枪越过一幢幢高低错落的楼房,带着白烨,一边躲避着袭击,一边快速地寻找着最佳狙击位置。   “朱雀,朱雀,报告突击小组现在位置。”程川看着屏幕上的小红点,沉稳的按下耳麦。   盛希沉声道,“突击小组距离目标位置还有二十五米。”   突击小组躲避开了所有武装分子的纠缠,悄无声息的翻过了洋楼外的围墙,如猫一般走到洋楼外面。盛希做了一个破门前进的战术动作,隆斐立刻踹开了本来就有些不结实的大门。   展现在所有人面前的场景,让这些尽管早已见惯世面的特战队员也忍不住后背发寒。   淌了满屋子的鲜血,血腥味浓的让人不由得作呕,而小茉莉和Barclay姐弟俩就躺在血泊之中。   没有了气息。   盛希朝站在一旁的顾庆安默默地比了个手势,所有人立即小心翼翼的绕过地上的血迹,呈战术队形开始搜查整幢楼。可是搜了一圈下来,连个人影也没有。   “朱雀,你看这个。”回到客厅,隆斐站在满是血迹的浴缸边,碰了碰盛希的肩膀。   几个人顺着隆斐手指的方向,看见了用血写在浴缸上的几个字母。   Goodbyeknight——J   “呼叫海鲨,呼叫海鲨。”盛希按下通话键。“这里是朱雀。”   “海鲨收到,朱雀请讲。”程川的声音很快就传了回来。   “目标逃脱,Jasmine和Baeclay已死亡。”   程川眉头一拢,“营地派出武装直升机正在搜查。”   “朱雀收到,通话结束。”   陆司丞一路跑到整片房区最高的位置,才刚刚趴下透过他的狙击镜,却意外看见了一群人正从三辆黑色奔驰SUV上下来,准备走进一幢楼内。   “呼叫朱雀,这里是阎王。”陆司丞的声音混着风声,有点冷。“发现目标,西南164方向,距离原目标900米,七人,携带我方特战队员。”   “朱雀收到。”盛希转述了一下陆司丞的情报,“现在我们从后门绕出去,不要惊动外面的武装分子。那些阿猫阿狗就留给其他人处理,我们的任务就是抓住Jack,救出人质。”   “收到!”   话音甫落,一群人鱼贯而出,手脚麻利的穿梭在残破的街巷内,逐步靠近西南164位置。枪炮声仍然在耳边轰鸣着,不怕死的武装分子前赴后继的往上冲,又一个一个的倒在血泊里,混着满身的尘土,仰面而亡。   西南164的这幢独栋洋楼外安排了好几个巡逻的武装分子,持突击步枪,不间断巡视。   突击小组装着消音器的枪很快就进入到无声战斗的状态。武装分子和这群训练有素的战士比,简直弱如麻杆。   “外围清扫完毕。”应绪巡梭了一番,确认。   盛希做了一个前进的战术动作,所有人很快就翻入了围墙,悄无声息的贴上楼房的墙面。   “房子里二楼窗帘全开着,没有发现目标,一楼大门处窗帘紧闭,应该都集中在一楼大厅。”陆司丞透过狙击镜,替突击小组观察好位置。   “朱雀收到。”盛希回答完,持枪踹开了那扇大门,里面的人受到了惊吓,站在正中央的其中一个立刻被杀。但毕竟是雇佣兵出身,随即予以躲避和反击。   突击小组也旋即呈两人一组,进行射击。   “左边房间内一个!”盛希和隆斐各站一条柱子后面,得到指令的隆斐从另一侧转身,瞄准盛希所说的位置,一枪命中敌人的左腿膝盖。紧接着,盛希就丢进去一个手雷,爆炸声轰然而起。   应绪和顾庆安一组,站在旋梯下,应绪发现目标,“四十五度两个!”顾庆安探出头,命中一个的同时自己的肩膀也被另一个敌人打过来的子弹击中的窗帘杆断截处贯穿扎伤。   “我方有人员受伤!我方有人员受伤!”应绪连忙将人拖进掩体后,举枪反击。   激烈的枪战混着子弹交织在不大的房间内,外面的陆司丞一并帮他们清扫了前来支援的火箭筒手。   “他们有狙击手!”房内的雇佣兵显然也发现了这件事,立刻回报。“Blue!立刻寻找狙击手的位置!”   他的话音还未落,一枚子弹就准准的钉在了他的脑门上。   “山脚下的武装分子已经开始朝你们所在的位置逼近,迅速结束战斗,撤退!”陆司丞眯着眼睛,看着脚底下的枪火声越来越紧,节节往上走,他眉头一凛。   “朱雀收到。”   盛希这边话还没说完,隆斐就打死了其中一个对手,可一枚子弹在下一秒也击穿了隆斐的腹部。   “阎王!龙牙受伤了!”朱雀掷出一枚烟雾弹,趁着浓烟迅速拖着隆斐躲进一旁的石像背后。   隆斐的额头很快就沁出了细密密的汗,现在所有的军医都不在,他用力地推了一把蹲他身边的盛希,“不要管我。”   盛希眼眶一红,用力地捂着隆斐汩汩外冒的鲜血,“老子不管你,还要管谁的死活!”   “上级正在和维斯利亚当局协商中,要求他们派出武装力量支援你们。你们再坚持一会儿,直升机和救援部队就会赶到。”   程川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阴森森的说道,“这次,我们一定要让恐怖集团知道,只要敢伤害一个中国人,就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隔着电波仿佛都能听见他的咬牙切齿。   他这边的话才刚刚落到地上,那边楼房所在的位置就突然响起了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振聋发聩。   紧接着就是密集的枪声,击打在房内的墙壁上,留下一颗一颗的子弹孔。   “是迫击炮!”爆炸响起的时候,盛希下意识的把受伤的隆斐压在身下,“你给老子呆在这里别动!河豚防守后方!保护受伤队员!水母侧翼掩护,海星跟着我上二楼!”   突击小组立刻按照指示分工,形成一个保护链,可是敌人源源不断的往上爬,攻打着楼房。   “找到Jack了吗?”程川问到。   陆司丞吐掉嘴里的草,口气不善道,“没有!”   接连有队员受伤这件事让程川按耐不住了,他拿起枪,转头对白烨说,“下面需要我们,你要不要跟着我一起过去?”   白烨也拿起身边的枪,“不去是要在这里做逃兵吗?”   两个人相视一眼,旋身离开了这幢房子,抱着枪迅速往坐标所在地跑去。   ……   经过一番恶战,盛希气喘吁吁地靠着墙,“检查装备。”   应绪立即检查了一下弹夹袋,“还剩最后一梭子。”   “准备好了吗?”盛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准备好了。”应绪搂紧了怀里的枪。   盛希伸出拳头,碰了一下应绪的肩膀,“同生共死。”   武装分子那边也不太好过,他们一边要应付着跟上来的武装力量,一边还要把楼房攻占下来。良莠不齐的队伍很快就被打出了一个缺口,开始四下溃散。   “朱雀,报告里面情况。”程川站在楼房100米开外的地方,开始往前突击。   盛希猫下腰,迅速报告目前状况。“突击小组目前有两人受伤,河豚和水母在一楼掩护,我和海星在二楼。弹药一共只剩十发。”   程川眯起眼睛,看着不断因为被狙击手攻击而倒下的战友们,忍不住狠狠地往地上啐了口痰,刚要举枪往前冲,却突然发现在楼房背后的山坡上,有一棵树,树背后是露出一小截的枪管。   是狙击枪。   “呼叫阎王,呼叫阎王。”程川立即按下通话键,“发现敌人狙击手位置,西南72的那棵树背后!重复!发现敌人狙击手位置,在西南72的树背后!”   陆司丞那边半晌都没有回应,程川急了,“阎王收到请回答!阎王收到请回答!”   “阎王收到……”陆司丞的声音远远地飘进耳朵里,程川紧紧悬着的那颗心才姑且落下。   “西南72,风速每秒14,弹道修正。”杜森沉着冷静的为陆司丞报出数据。   很快,陆司丞就在狙击瞄准镜中,发现了对方的位置。“再见,狙击手。”   子弹破空而出,对方的狙击手显然也感受到了他的存在,往后一缩,但子弹还是击穿了他没来得及藏起来的手臂。   鲜血,喷了他一眼。   陆司丞立刻转移位置,背着枪爬到了水塔上。   楼外的武装分子被清扫的差不多了,可Jack和冉苒仍然没有露面。 第136章 S8Z1病毒6   “该死的,他到底把冉苒带去哪里了!”程川抹了一把粘在脸上的尘土。   白烨跟着他绕过最后一层武装分子,靠近楼房后门,“Jack生性狡猾,当初罗见死在他手上……”   触到伤心事,白烨沉默的闭上了嘴。   程川和白烨一同,蹑手蹑脚的推开铁门,从后院的花园中快速穿行而过。当他们抵达楼内时,一直守在后门的陈靖霆立刻把枪口转了过来。   “鲨鱼!”见到程川,他忍不住低喊了一声,“鳆鱼受伤了……”   从他侧过的身子往暗处看,顾庆安的防弹背心被血水浸泡成模糊的颜色,他的嘴唇正不太正常的泛着病态的苍白。   程川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安慰的话,二楼就传来了一声惊呼。   “朱雀!”是应绪的声音。   白烨被留下来救治两位伤患,程川立刻顺着跑到楼上,看见大敞着的窗户,和应绪垂死挣扎的射击姿态。   “谁!”应绪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迅速转过身,发现是程川,连忙指了指下面,“朱雀刚才发现了Jack和冉苒!他抢了死掉的雇佣兵的枪,跳下去追人去了!”   “该死!”程川看了眼下面的情况,立刻举枪反击,给盛希创造追击的条件。   “呼叫阎王,朱雀发现目标。”盛希奔跑在石板路的老城区里,三分钟前他发现了Jack和两个下属带着冉苒出现在侧门,于是立刻跳窗追了过来。“东南154,老城区内。正朝着东北55方向逃窜!”   陆司丞接收到盛希的情报,当即抱着枪从水塔上跳了下来,跃入下一幢房顶。一旁的杜森也紧紧的跟着陆司丞,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奔跑在摩德区的顶楼上。   盛希的追击很快就被前面逃窜的人发现了,他们旋即展开了攻击,盛希凭着敏捷的动作,躲闪着对方,同时也持枪反击。   一个对手倒下了,也没有拦住Jack的脚步,他匆匆回头看了眼紧追不舍的盛希,露出一抹冷笑。   山顶上,是一整片早已废弃许久的神庙废墟,湿咸的海风从海平面上而来,缭绕在断垣残壁之间。   “中国陆军特种部队?”Jack坐在山石上,冉苒就这么了无生气的被随意扔在地上,满脸都是血渍。“看来,也没我想的那么厉害。”   盛希没有回答,浑身散发着寒气,端着枪紧紧的成防御姿态。   “冉上尉,该醒了吧?”Jack像个天真的孩子一般,掏出匕首,毫不留情的划破了冉苒的手臂,昏迷的人立刻痛醒。Jack扯着她的头发,让她能够正视对面的盛希,“我本来只是想要邀请你来帮助我研制S-6,但是你却不愿意。”   冉苒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对面的人。   是同样浑身是血的盛希。   突击小分队来救她了。   “中国有个成语,叫做助纣为虐。”冉苒吐出了一口血水,“我就算是死在这里,也得拖着你一起下地狱!”   “好骨气。”Jack用沁着血的匕首拍了拍冉苒娟秀的脸,“都说特战队员的身体素质最好,刚才我已经给你注射过两支S-6的试验品,就差我手里的最后一支了。”   冉苒略显惊恐的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手里那支晶莹剔透的药水。   “朱雀,你现在想办法牵制住目标,我已到达狙击点,正在找寻最好的射击位置。”就在盛希也有些踟蹰不前时,耳机里突然传来了陆司丞沉稳的声音。   “不如我们就一起来静待实验结果吧。”Jack拖着冉苒跪了起来,“从第一针到第三针的时间有着严格的控制,但是还有三十分钟,就能让你的战友做一个见证,看看中国女战士到底是不是真的不怕死!”   “Jack!”盛希端着枪往前走了一步,立刻就被对方仅剩的一名雇佣兵持枪拦截,“中国的军人,什么时候都不怕死。”   话音未落,他旋即扑了上去,踢飞了对手手里的枪,和他纠缠在一起。   原本还悠然自得的Jack也没想到盛希居然能这么不怕死,吃惊的同时也猛然拽起冉苒,将针头对准她的脖子。“Alex!杀了他!”   尘土飞扬,Alex比盛希高壮许多,他猛地踹了盛希一脚,他陡然甩了出去,但又无所畏惧的往上扑。两个人你来我往的互相想要弄死对方,拳拳到肉,狠绝凶残。   Alex突然绕过Jack,拔出了他的匕首,使出全力的扎进盛希的腹部,鲜血立刻喷了出来。盛希吃痛,红了眼一般的一脚蹬开了Alex。可是Alex吐了口血水,再一次拿着匕首冲了上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枚子弹破风而来,扎在了他的脑门上。   高高大大的Alex到死都没有明白是谁,杀死了自己。   “我一直以为中国陆军特种部队的战士,都是勇士。”眼见着最后一位下属轰然倒在自己的面前,Jack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他把针头扎进了冉苒的脖子里。盯着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来的盛希,“还记得你们那个死在淅川的战友吗?”   猝不及防的提到罗见,让盛希眼睛一眯。   Jack瞄了眼逐渐抵近的武装直升机,冷冷笑到,“不如就让你们一起去见他吧。”   直升机上有人持枪对准了下面的盛希,子弹开始密集的挡住了下面前来救援的程川和陈靖霆。   “如果你们死了,你们的祖国会承认你们是英雄吗?”Jack凑在虚弱的冉苒身边,“你们的祖国,只会将你们的牺牲掩盖。你们,永远都不会是英雄。”   说着话,他将冉苒往直升机旁拖,武装直升机刮起的巨大的风将冉苒吹的歪歪斜斜的。   突然。   直升机上的驾驶员面前的玻璃被击穿,喷出的血染红了整块玻璃。   “有狙击手!”直升机上的几个人还没反应过来,直升机的油箱就被打爆了。“手雷!”   Jack转过身,就看见盛希手里抛出的那颗手雷正以抛物线的姿态丢进了武装直升机大敞着的机舱内。他立刻死死地拉着冉苒扑倒在另一旁。   与此同时,直升机爆炸。   Jack晃晃悠悠的从地上站起来,拿着针管抵住冉苒的脖子。突击小分队持枪抵近,Jack拉着冉苒一起走到悬崖边上。   下面,是汹涌的浪潮。   “6……5……4……3……2……”Jack突然凑在冉苒的耳边倒数到,性感的声音在耳边围绕。“我不会让你死的,你活着,就会让世界上所有人的知道,S-6不是病毒……我,才是救世主。”   冉苒虚弱的没有一点力气辩驳,只能听着Jack的声音,和越渐模糊的突击小分队。   灵魂,仿佛都被抽走了。   当他数到1的同时,凉凉的液体被注射进她的体内,亢奋、痛苦一齐在神经和血管里跳跃成熔浆,铺天盖地的将她吞噬进无间地狱。   她摔在了地上,身后,是Jack向后倒去的身影。   上一秒,陆司丞在他按下针管的时候,也开了枪。   Jack的眉心多了一颗血孔。   如同一只断了翅膀的黑色大鸟。   仰面朝上,不受控制的往海里下坠。   “冉苒!”白烨和傅年礼第一时间往冉苒身边跑,冉苒抽搐一般在地上翻滚,仿佛被扔进了烈火里,不断地尖叫着,不受控的抓挠着自己。   “立刻将人用直升机送回驻地!”程川命令道,“其余人员警戒,搜寻目标尸体!”   傅年礼将已经陷入昏迷的冉苒打横抱起,迅速的往已经停靠在一旁的直升机上跑,白烨连忙捡起地上已经空了的针管,跟上傅年礼的脚步。   ……   驻地卫生组门口围满了人,陆司丞下了直升机就立刻往冉苒这边跑,却被守在外面的哨兵拦了下来。   “通报江泽了吗?”   “已经通报上级首长了。”哨兵看着这样的陆司丞,有点害怕。   陆司丞身上的血都还没有来得及擦干净,脸上的灰尘也还脏兮兮的遮住了他好看的五官,就如同一尊石像般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   很多很多年之后,盛希每每回忆起这次的任务,只记得冉苒在他面前缓缓倒下的模样,还有就是陆司丞被落日余晖染满颜色的背影。   半个小时之后,哨兵拿来了卫星通话,递给陆司丞。   “我命令你,现在马上和突击小分队一起,乘专机将冉苒带回洛城。”江泽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的,“我们这边也在刚才通报过了上级,经由外交部和S8Z1病毒的研制国取得了救援同意。陆司丞。”   被点名的人含糊地答应了一声。   “不管最后的结果是怎么样的,你作为一个男人,都要坚强。”江泽揉了揉有些发痛的眉心,“你倒下了,冉苒怎么办。”   陆司丞嗯了嗯,挂断了电话,推开一直紧闭着的门。   冉苒面无血色的躺在洁白的病床上,浑身都是被包扎过的痕迹,脸上更是青青紫紫的,可是整个人却了无生气。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看见躺在病床上的冉苒了。   而这一回,她生死未卜。   “苒苒,”陆司丞才开口,所有人就都察觉出了他的哽咽。“她怎么样了。”   “目前她的各项生命体征都还算稳定,但是S8Z1病毒是一种还未面世的病毒体,加上Jack注射进冉苒体内的到底是什么,还需要更加精密的仪器才能鉴定。”傅年礼搓了搓有些发酸的鼻子。   “上级要求我们立即带着冉苒回国,研制国也已经同意了救援。”陆司丞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眼睛却始终无法从冉苒身上挪开。   “好的,我们马上整理东西。”   ……   返航的机舱里坐满了人,陆司丞紧紧的握着冉苒的手,冰凉的很。   “水……”一直昏睡的人突然动了动,含含糊糊的冒出一个字。   “你要什么?”陆司丞格外惊喜,连忙俯身贴近她。   冉苒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的,“渴……”   “她要喝水!”陆司丞转头喊到。   很快,夏枳就端了一杯温水过来,陆司丞接过她手里的杯子和棉签,小心翼翼的沾了水擦在她的嘴唇上。   过了好一会儿,冉苒才缓缓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你醒啦?”陆司丞朝她笑了笑,可是看在周围人眼里,却心酸的想要流泪。   冉苒费力地观望了一下四周,“我们……这是在哪儿?”   “飞机上,我带你回家。”陆司丞摸了摸她冰冷的额头,“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冉苒轻轻地摇了摇头,“任务……任务结束了吗?”   陆司丞点点头,“已经结束了。”   “我有点儿累……”   “你再睡一会儿吧,我们很快就要到家了。”陆司丞替她掖了掖被角。   专机朝着洛城航行着,舷窗外,是浩瀚无垠的夜空。 第137章 S8Z1病毒7   隔离房里四面都是厚厚地玻璃,冉苒躺在病床上,耳边全是机器规律的滴答声。她穿着病号服,看着白花花的天顶发呆。她突然好想陆司丞,可是从她醒来起,就一直一个人待在这间玻璃病房里,周围全是穿着防护服的医务人员。   另一间房间内,突击小分队所有人都在里面。   包括陆司丞。   “根据你们所有人送来的血样检测,确定了S8Z1病毒感染者目前只有冉苒一人。”检测人员拉下口罩,“因为S8Z1病毒本身还未经过临床试验,属于新型病毒,所以目前只有病毒研究的国家才会有可能治疗的药物。”   “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暂缓病人的疼痛。据我们的了解,S8Z1病毒一旦进入人体,就会立刻引起发烧的症状,并且造成肌肉和骨骼的剧烈疼痛,再往后会出现皮下毛细血管破裂等出血、视力下降等现象。等到最后病毒在体内爆发,患者就活不了了。”   “病毒从完全进入到最终爆发,大约三十个小时左右。”   “现在还剩大概二十四个小时。”   陆司丞觉得耳朵有些嗡嗡声,不断地在耳腔内盘旋。   冉振东夫妇和冉甫明夫妇第一时间就赶来了洛城总院,冉甫明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身上的军装都来不及换下。   “爸!”   是冉莀。   他们站在消毒室内,听见冉莀的声音转过头,眼眶瞬间就红了。   “苒苒的痛觉神经一直都很敏感,从小就特怕疼。小时候打预防针都能钻到桌子底下,现在生病了,一定在哭鼻子。”唐如意一边穿着防护服,一边哆嗦着手,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她只是一个小姑娘啊……”   “她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军人!”冉振东穿好了防护服,即使声音里带着哽咽,但仍然言辞坚定。   唐如意的啜泣声不断地缭绕过每个人的耳朵,带着沉重的刺痛感。   “待会儿进去看到苒苒,谁都不许哭。”冉甫明偷偷地抹掉了眼角泛出的泪花,“听明白没有。”   当时,他是第一时间得知了女儿在维斯利亚被恐怖集团绑架的消息,他还能稍微冷静一下,可紧接而来的却是她被注射了S-6。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天都塌了,差点站不稳。   隔离病房里点着七八盏明晃晃的日光灯,冉苒的病床就被放在正中间。   她就那么呆呆的躺在上面。   “苒苒?”唐如意都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白的有些透明的人居然会是她活蹦乱跳的女儿。   明明走之前,还是那么鲜活的一个姑娘啊。   即使见惯了生与死,在这一刻,她作为一位母亲,心还是碎的一塌糊涂。   听见了妈妈小心翼翼的召唤,冉苒有些不确定的缓缓转过头。厚厚地玻璃墙外,是冉家所有人。   刹那间,她的眼泪就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她终究还是让他们担心了。   “妈……奶奶……”冉苒从床上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到玻璃墙后,瘪着嘴,“你们怎么过来啦?”   “苒苒……妈妈……妈妈就是想来看看你,你痛不痛啊……”唐如意趴在玻璃上,看着女儿脸上的伤,心痛的不能自已,“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我不痛啊,刚才我还看了眼机器,现在生命体征都很稳定。”冉苒隔着玻璃贴上了唐如意的脸,“可能过两天,我就出去了。”   所有人都知道,她说的是假话。   她也知道,他们都明白自己命不久矣这件事。   可谁都没有拆穿。   每个人都在紧紧地握着最后一丝虚幻的光。   “那妈妈在家里等你回来。”唐如意心疼的摸上冉苒贴在玻璃上的手,仿佛能感受到女儿冰凉的手掌。“你要好好配合医生的治疗。”   “知道。”冉苒乖巧的点点头。   “你想吃什么呀,苒苒。”孙淑宁哭了整整一宿,眼眶红红的被冉莀搀扶着走到前面,“等你回来,奶奶给你做啊。”   冉苒皱着眉头,伸出另一只还扎着针头的手,轻轻地覆上玻璃,“奶奶,你怎么哭了?”   “苒苒……”孙淑宁说着话,眼泪又流了下来。“你这是为了什么啊……”   刚才院长告诉他们,冉苒如果还没有接受到药物治疗,最多只有二十个小时了。   “以前,陆司丞总是告诉我,他为了祖国可以不惜一切,我一直都不明白。”冉苒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现在我懂了,我们都是军人,本来就应该时刻准备着,为祖国而战。”   “可是,可是……”   可是奶奶没有了你,又该怎么办呢。   “奶奶,对不起啦……”冉苒瘪着嘴巴,嘴角不受控制的往下耷拉着,“让你难受了……”   “苒苒……”冉振东一直站在一旁,看着玻璃屋子里的孙女,瘦弱的仿佛一根蒲柳,风一吹就断了。   “爷爷啊……你看我这样是不是特别棒啊。”冉苒弯了弯眼角,“是不是没有给你丢人。”   “你和莀莀,都让爷爷很骄傲。”冉振东苍老的双眼里全是虚弱的冉苒,“你好好养病,等到出来了,爷爷答应你,带你吃好吃的。”   “那爷爷要说话算话喔。”   抑制不住的啜泣声弥漫在整间隔离病房内。   这是一个被悲伤浸泡着的秋末。   凛冽的冬天就要来了。   ……   江泽推门进来的时候,孙淑宁刚刚擦去眼眶里的眼泪。   冉苒给江泽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突击小分队所有人的血样检测结果出来了,其余特战队员都没有被感染。”江泽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并且我们也已经追回了所有被偷窃的S8Z1病毒样本。但是就在刚才,维斯利亚政府表示,目前还没有找到Jack的遗体……”   冉苒的心往下沉了沉。   “不过你们都放心吧,治疗S8Z1病毒的药物已经在路上了,大概还有七个小时就会到洛城。”江泽转头看了一眼冉家人,讳莫如深的说,“老军长,探视时间到了,我们一起出去等结果吧,也让冉苒好好休息一下,养足精神等待治疗药物。”   江泽是冉振东带的兵,两个人只需要稍稍对视一眼,就知道什么意思。冉振东摆了摆手,“苒苒,你好好休息。等到药来了,就都好了。”   冉苒乖巧的点点头,“你们都走吧,我再躺一会儿。”   孙淑宁和唐如意一步三回头,冉苒始终站在原地保持着微笑的样子看的人格外心酸。   病房外,除了负责医生以外,陆司丞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塑料长椅上,身上的作训服还没有换下来。   “虽然S8Z1病毒研究国给了治疗病毒的药物,但是从针管里提取出的样本来看,恐怖分子研制的S-6里还含有其他的成分……”医生见所有人都到齐了,才说出了一直没有告诉冉苒的话。   听到这里,唐如意一下就崩溃了,“那就是说,即使治疗药物到了,我女儿也会死,对吗?!”   医生看了眼已经有些歇斯底里的唐如意,有些于心不忍。“因为是病毒被直接注射进体内……但是如果有治疗主要成分S8Z1的药物,也许能缓解一下病人的疼痛。”   “缓解?!”唐如意看着医生,一向优雅的她声音也不由自主的拔高,“我女儿的各项生命体征不是很正常吗?!”   “是的。可是恐怖分子给病人注射了大剂量的S8Z1病毒,据病人自己回忆,大概在两个小时之内,她一共被注射进满计量的三针S-6。   研制国的研究人员表示,从病毒进入体内起,当下就会立刻发生神经痉挛,造成肌肉和骨骼剧烈疼痛的症状,并且会因为太疼而昏厥。十个小时之内会发生高烧不退,十二个小时内会因为病毒本身,出现皮下毛细血管破裂等出血、视力下降等现象,直至病人死亡。”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枚锋利地钢针,狠狠地戳进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里。   而亲眼目睹了冉苒被注射的当下在地上痛苦翻滚时的陆司丞,甚至觉得自己有些无法呼吸。   “所以……所以我们苒苒……最后是被活活痛死的?”唐如意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是这样吗?”   医生不知置可否。   “我们不是好好的把苒苒交给你吗!”转过头,唐如意看见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陆司丞,脑子一热就立刻冲上去打了他一巴掌,“为什么她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陆司丞的脸被打歪了过去,声音渐低,“对不起……阿姨……”   “对不起!”唐如意气急反笑,“冉苒当初要不是为了你,现在她还在医院里做一个医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生死未卜的躺在里面!”   “对不起……”   一时间,气氛变得格外凝重。   冉甫明一把抓住唐如意的肩膀,拧着眉,“这事儿怎么能怪小陆?”   “不怪他!?是不怪他,”唐如意气的浑身哆嗦,“要怪就怪我们以前太宠着冉苒!怪她自己莽撞!!”   “阿姨,老大他也拼了命的要救冉苒,差一点,差一点就被对方的狙击手狙杀了。”盛希身上还缠着纱布,一想到那个千钧一发的瞬间,他的后脊梁都在疼。   “如意!”一直没说话的冉振东倏然开口,“只要上了战场,就会有牺牲。为什么别人能,我冉振东的孙女就不能?”   “爸爸,她只是一名军医。”   “但她更是我雪狼特种大队的军人。” 第138章 你好,再见1   所有人都因为冉振东的话沉默了下来,只要是军人就会有付出,只要是军人,就必须要在祖国需要自己的时候,不论门楣如何,不论身份如何,更遑论其他,都应该一往无前。   中国的军人。   不怕流血,更不怕牺牲。   “你快去看看苒苒吧。”孙淑宁缓缓的擦掉眼角的泪,“她现在一定很想你啊。”   她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   “我……”陆司丞的声音低沉沙哑,仿佛喉咙里卡着浓浓的哭腔。   “去见见吧,”冉甫明拍了拍他耷拉着的肩膀,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们家苒苒一向都很怕疼,但是如果能见到你,应该会好过一些……”   冉甫明的话又触到了唐如意的伤心处,她再一次湿了眼眶。冉甫明只好一边安抚着唐如意,一边扶着她不断颤抖的肩膀,先行离开了隔离病房的门口。   冉莀在路过陆司丞身边的时候,抬头深深地望了眼对面的人。他红着眼眶站在陆司丞跟前,身上是还来不及换下的作训迷彩外套,声音低嗳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阎王。   “虽然我很怪你,怪你没有保护好冉苒,现在也很想一拳把你打死……”   他留着没说完的话,只是用力的拍了一把陆司丞的肩膀,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旁的盛希眯着眼看着冉莀远去的背影,悄悄地用手肘碰了碰身边发呆的隆斐。于是,两个人格外有默契的对视一眼。   “没错啊,就是他。”隆斐点点头。“那个被误会的上尉。”   盛希若有所思的看着站在隔离病房门口发愣的陆司丞,心想他一定还没有认出冉莀和冉苒之间的关系。   这边,陆司丞的确没有反应过来,更加没有仔细看冉莀胸前的铭牌。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躺在隔离病房里的冉苒。   “你们现在可以进去探望病人了。”护士推开了隔离病房的门,“待会儿你们就在外面先做好消毒工作,进去之后,也不要说一些太让人伤心的事情,免得引起病人的情绪波动。”   “老大。”走在后面的盛希一把拉住隆斐的手臂,在他错愕的眼神下喊住了已经推开门的陆司丞,“你就自己去吧,冉苒现在肯定有很多话想单独跟你说,我们就不给你们添乱了。”   陆司丞默默地嗯了一声。   ……   隔离病房里明晃晃的隔出一个四面都是玻璃的房间,冉苒面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就快要和床单融为一体了。   看见这样的场景,陆司丞的心猛然就被团成了皱巴巴的一团,疼的不能呼吸。   在进来之前,他也设想过无数种冉苒现在的样子,可当他真的看见的当下,仍然痛苦的无以复加。   “你怎么来啦?”见到陆司丞,冉苒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漂亮的笑容。   “我……”才一开口,陆司丞就快哭出来了。   他趴在玻璃上,看着冉苒歪歪斜斜的走到自己的面前,额头上就沁出了一层细密密的汗珠,英气逼人的眉眼立刻绞成一团。   “陆司丞,我生病了。”冉苒隔着玻璃一点一点的抚.摸着陆司丞隆起的眉头,嘴角的笑始终没有落下。   她说话的声音轻轻的,像是一根薄薄的羽毛,“你怎么才来看我呀,他们说我可能过二十小时之后就会死掉诶。”   说的人云淡风轻,听到人耳朵里却像是有无数的针芒,狠狠地扎在肉里。   “医院的饭好难吃,药也很苦,我一点都不想待在这里了。”冉苒强撑着自己站好,可还是因为太过虚弱,而一点点的顺着玻璃墙往下滑。   陆司丞也跟着她蹲到地上。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办法抱住他的冉苒。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疼,看着她跌坐在冰冷的地上。   “我每天都在忍着不去找你,不去见你。可是想你好累啊。我还以为只要不去烦你,不去打扰你,你就会把我记起来呢。”   冉苒靠着玻璃墙,想要更靠近陆司丞一点,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来自他的体温。她看着头顶明晃晃的日光灯,眼角的泪被折射出剔透的光泽。   “如果我能活着出去的话,我们就和好吧。永远都不要吵架,永远都不要丢下对方,永远都不要说再也不喜欢这样的话。好不好?”   “陆司丞,我很想你。”   “我想抱着你,也想牵你的手。”   “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特别难过。”   “可是我不想你难过……”   “陆司丞……”冉苒转过脸,因为发烧变得有些通红的眼眶看的格外脆弱不堪,“我怕死……”   陆司丞的后脊梁不断地发麻,从骨子里冒出的寒气将他一层一层的包裹起来,那种麻痹感瞬间穿过脑神经末梢,竟然也就不知道疼了。   “冉苒。”   陆司丞伸出手,隔着玻璃抚.摸着冉苒因为生病而没有血色的侧脸,他多想现在躺在里面的人是自己。   他甚至说不出一句不用怕。   冉苒低低地应了一声。   “我爱你。”   如同风,轻飘飘的吹进耳朵中,却如同滚烫的岩浆,烫的人心口发颤。冉苒的鼻尖上瞬间多出了一滴眼泪,她环着自己的膝盖,用力的点点头。   “我知道。”   “我爱你。”   “我知道。”   哭着哭着,冉苒突然就笑了,她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看向天花板,眼泪顺着泪腺往回倒流,酸酸胀胀的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一样疼。   “冉苒,我爱你。”   “我知道的。”   酸涩的眼泪从仿佛缺了口的眼眶中不受控制的往下砸,任凭冉苒再怎么吸鼻子,眼泪还是哗哗的滚出眼眶。   她哭得浑身颤抖,却不敢抬起头。   气氛压抑的让人喘不上气。   “冉苒……”陆司丞的声音都在咯咯作响。   冉苒抬起还扎着预留针头的手背一抹眼睛,盘腿朝着陆司丞坐好,脑袋一歪,勉强露出一个好看的笑脸,“你看到我的遗书了吗?”   陆司丞摇了摇头。“不要说这个。”   “没看到也没关系,”冉苒扯着嘴角,“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收到我的了。”   陆司丞低下头,浑身上下散发着冷气。   “你的脸怎么了?”冉苒仔细端详,才发现陆司丞的左脸颊上有一块红印。“你遇到我妈妈了,是不是?”   陆司丞没有回答。   “他们怪你了吗?”冉苒有些心疼,干裂了的嘴唇往下一瘪,又快哭了。   陆司丞摇摇头,“没有人怪我。”   “对不起,这次是我没能好好保护我自己,没能让自己好好地等你来救我。”冉苒伸手贴上他放在玻璃上的手掌,“都怪我没有听你的话……”   “没有,这一次你表现的很勇敢。”陆司丞努力地靠近玻璃,却只接触到一片冰冷。   “你原谅了我吗?”   原谅在爱你的每分每秒里,都担惊受怕的我。   “那你呢。原谅了吗?”   能原谅那个让你每分每秒都担惊受怕的我吗?   “我爱你。”   “真巧,我也是。”   其实你对我一点也不好,我心知肚明。可是怎么办,偏偏我又控制不住这该死的喜欢。   是不是在一段感情里,越是心甘情愿,就越是不得善终。   但这又能怪谁呢?   冉苒没有再说话,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疲惫不堪的陆司丞。   陆司丞。   你不在的这些天里我常常会想,在这个世界的其他地方会不会有另外一个我遇见了另外一个你。如果是真的,多希望他们能够拥有圆满的结局,没有争吵,没有担心,没有伤害,更没有失去。   这一回。我是不是,真的要失去你了。   “探视的时间到了,陆队。”不知道过了多久,医生从门外探进了头。“你该走了,冉苒也要休息了。”   听到医生的催促,陆司丞猛地吸了吸酸麻的鼻腔,麻利的从地上站起来,弯下腰对上冉苒抬起头的眼睛,“我走了,你要听话。”   冉苒乖巧的点点头,“知道了。”   陆司丞勉强的扯出时至今日的第一个笑容,曲起手指敲了敲冉苒贴在玻璃上的脑门,“你要好好配合医生治疗。”   “知道了。”   “你要好好吃饭,再难吃都要吃光。”   “知道了。”   “你要好好睡觉,把这些天没休息好的都睡回来。”   “知道了。”   “你要好好地。”   “知道了。”   “我会一直在外面等你出来。”   再见的时候,希望能看到你带着笑容一起来。   冉苒鼻尖一酸,用力地点点头,“知道了。”   医生又探进脑袋催了一次,于是陆司丞整了整衣服,转身往外走。冉苒看着他搭上扶手的手,突然开口喊住了他。   “怎么了?”陆司丞回过头。   冉苒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你的遗书有戴在身上吗?”   陆司丞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可以给我吗?”   陆司丞打开上衣口袋,摸出一张被折叠的格外工整的信封递给一旁穿着防护服的护士,“麻烦你帮我给她。”   护士接了过来。   “冉苒再见。”   “陆司丞再见。”   如果我们这样郑重其事的道过别了,是不是就还会郑重其事的再次见面。   ……   躺在安静地病房里,冉苒听着耳边滴答的仪器声,摊开了陆司丞的遗书。   信封上面苍劲有力的写到——   给冉苒。   和梦里一模一样。   冉苒抽出里面的信纸,干爽的如同陆司丞这个人一般,带着浓浓地硝烟味。也不知道这封遗书陪他去过多少地方了。   忽然地,就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给冉苒:   如果你从别人手里接到了这封信,说明我已经不在你身边了,而你一定也已经知道了最坏的消息。对不起,我又食言了。我没能够让自己不受伤,也没能够让自己活着回来。   真的非常抱歉。   你曾经问我怕不怕死。作为军人,我时刻准备着有朝一日会为了祖国和信仰牺牲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   但我仍然怕死。   只要一想到你会因为这个哭很久,每一次我都会拼了命的想要活下去。   可是没想到,让你难受的人竟然到最后都是我。   这一次,请你不要那么快的原谅我。   也请你能尽快的忘记我,不要难过,更不要想念。好好吃饭,好好生活,要比任何人都更幸福快乐的过完这一生。   再见。   ——陆司丞。 第139章 你好,再见2   见到陆司丞出来,盛希和隆斐他们马上就围了上去。   “治疗的药物什么时候会到?”陆司丞双手插在腰上,声音低沉。   一旁站着的主治医生看了一下手表,“大概还要六个小时。”   “会有什么后遗症吗?”   陆司丞这个人,向来护短的很,尤其是他冷着脸问话的时候,更像是在质问一般,让人不由得想要往后一缩。   “这个……因为S8Z1病毒属于新型病毒,而且……我们不是研制国……”医生被他唬得连说话都有些磕巴,“会有什么后遗症……我们都还不清楚。”   “命呢,会保得住吗?”   医生摇了摇头。“现在不确定的因素还有很多,例如S-6里到底含了多少药物成分,后续的治疗手段等等,都得等到研究人员的报告出来,我们才能给你们一个答复。”   “知道了。   陆司丞眼里透出来的凉意,让医生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长长的走廊上,寂静无声。   第三个小时的时候,忽然进去了好几个医生,慌慌张张的神色让陆司丞一行迅速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盛希拦下其中一个走得比较慢的医生,“怎么了?是不是冉苒出什么情况了。”   “病人刚才出现了毛细血管破裂的症状,并且伴有剧烈地神经性疼痛。”医生简略的回复了一下,就挣脱开了盛希的桎梏往里面跑。   “老大!你干嘛去!”另一边的隆斐想要抓住也跟着往里跑的陆司丞,却没有他的速度快,一眨眼的功夫他也跟着蹿了进去。   病房里,已经有四五个医生将冉苒团团围住,她浑身冒出了一整片一整片的红斑,现在正痛苦地睁大着眼睛,不断颤抖着。   陆司丞隔着玻璃被病房内的护士给拦了下来,但是他还是透过人和人的缝隙看见了冉苒那双猩红的眼睛。   她十分痛苦地挣扎着,翻滚着,却根本听不见任何人的呼喊。   “陆队,你出去。”护士想要把陆司丞推出去,可是他壮的像一堵墙一般长在玻璃墙外,眼睛死死地盯着里面的情况。“陆队!不要站在这里影响医生们救人!”   陆司丞紧紧地咬着牙,太阳穴突突突的跳着。   “老大!你快点出来!”盛希进来拽陆司丞,可他像是脚底下长了根一样,一动不动的。   冉苒歇斯底里的喊叫声穿过玻璃墙,一滴不落的落进陆司丞的心脏上,疼的让人发狂。   “拿条毛巾进来!病人咬舌头了!”   不知道是哪个医生喊了一句,一直拉扯着陆司丞的护士连忙松开手。   可就在她转身去找毛巾的时候,陆司丞已经闪身进到了病房内,拨开了挡在冉苒床前的人,把自己的胳膊伸了过去。   已经疼到毫无意识的冉苒一口刚好狠狠地咬在了他健壮的手臂上。   “陆司丞!你做什么!”医生们也慌了,“你知不知道S8Z1病毒很有可能会通过血液传播!”   “我不知道……”陆司丞疼的眼睛一眯,危险的如同真的来自地狱的阎王,“你们只管好好救她。”   医生们叹了口气,便不再去管他,只是专心的救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减轻了痛苦的冉苒这才缓缓地松开了死死咬着陆司丞手臂的嘴,猩红的眼眶也慢慢褪去了血色,可是整个人却像是泡在水里一样,浑身湿透了。   “陆队,你快去包扎一下吧。”有一个医生一回头就看见了陆司丞已经被咬出血的手臂,好心嘱咐到。   陆司丞只是囫囵答应了一下。   “陆司丞……”冉苒含含糊糊地喊到。   被叫到名字的人连忙弯下腰,“我在。”   “陆司丞……我疼……”冉苒的意识显然还不是很清醒,但是她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是陆司丞的味道。   苦薄荷的香气。   “我知道,我知道你疼。”男人的声音温柔地如同天上皎洁的月色,修长的手指慢慢地拨开她被汗水泡湿了的刘海。“再忍忍,药就来了。”   “好疼……疼啊……”   这回,陆司丞直接把人从床上团进了自己的怀里,轻声地哄着神志不清的小姑娘,“你乖啊……”   可冉苒疼的浑身发抖,根本听不见一个字。她被陆司丞抱在怀里,一下一下的拍着后背,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整张脸。而他不敢用力抱她,生怕轻轻地触碰都会弄痛她。可是心疼的却像是快要死掉了一样抽不上气。他有些绝望的仰起头,把眼泪倒灌回眼眶。“你要乖……要乖……”   那种从未体会过的无力感再一次席卷了他每一寸骨骼。   他可以不怕疼。   也可以不怕死。   可是却无法替冉苒承担哪怕一丁点儿的痛苦。   盛希和隆斐无声地站在玻璃窗外看着里面的两个人。   一片死寂。   痛彻心扉。   ……   打了镇定剂的冉苒最后在陆司丞的安抚下慢慢睡着了,陆司丞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回床上,掖好被角走了出去。   医生一脸担忧的拉过他,查看了一番被冉苒咬破的伤口,“还好还好,我刚才打电话咨询了一下S8Z1病毒研究国的研究员们,确定了S8Z1病毒并不会通过血液传播。”   “嗯。”陆司丞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但是我看你还是去护士包扎一下吧,毕竟这个伤口也挺深的。”医生建议到。   “嗯。”陆司丞淡淡地垂着眼睑。   “快去吧,待会儿感染了就不好了。”   “嗯。”   “你他娘的别在这里嗯嗯嗯的,垂头丧气个屁啊。”忽然一个巴掌打在了他的脑袋上。   陆司丞吃痛的抬起头。   是江泽。   陆司丞见着人,不由自主的挑了一下眉头,“你怎么还没有回队里。”   “我不放心你,刚才就没回去。”江泽扯过他的手臂打量了一下,“果然只要我一不在,你小子就给老子瞎犯浑。隔离病房这种地方也是你随随便便就能闯进去的?你以为你自己是谁?天王老子?”   “刚才是我有点儿着急了。”陆司丞认错态度倒是挺好的。   可是江泽才不吃他这一套。   “不知道进去前要消毒吗?我看你小子自己不要命就算了,但是冉苒的命你也不打算要了是不是?”江泽抬腿就踹了过去。   “我知道了。”陆司丞从裤兜里掏出一支烟,也没点着,就那么叼在嘴里。“下次会注意的。”   一股子落拓劲儿。   江泽把烟从他嘴里扯了下来,团一团丢在了地上。“你知道个屁。”   “刚才情况比较紧急,老大才……”隆斐冒着被骂到臭头的风险,小声地替陆司丞解释到。   江泽立刻横了隆斐一眼,他马上闭上了嘴,缩回盛希身边。江泽这才满意的哼了哼,“你是一个狙击手,狙击手最重要的品质就是比常人更忍耐。可是,你的忍耐是被狗吃了是吗?”   陆司丞低着脑袋,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多半是没有。   “治疗药物就快要到了,你要相信她会好起来的。”江泽见他颓丧的模样,就有些生气,“如果连你也不相信她会好好地度过这次难关,那她还要相信谁?还他妈能相信谁?!”   “我不知道……”陆司丞头也没抬。   听到陆司丞这么出乎意料的回答,江泽登时一口气就卡在了嗓子眼儿里,说话的声音也忍不住拔高了,“你丫的真是个废物!老子瞎了眼才会觉得你是个栋梁,现在看来,都他娘的是废物!废物!你自己看看,你身上还有一点军人的样子吗!在这里颓着个脑袋给谁看呢你!”   “我不知道……”   “陆司丞!”江泽这下真的是被陆司丞给气疯了,毫不犹豫的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力气之大的直接把人给掀翻到了地上。   他大步流星的跨了过去,一把把陆司丞从地上拽了起来,“你就算脱了这身军装,可你他妈别忘了!你还是个男人!是个有担当的男人!如果你还算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就给老子振作起来!”   “一号……算了吧……”盛希咽了咽口水,和隆斐一块儿上前拉住了江泽的手臂,“老大这也是太伤心的缘故……讲什么都听不进去的。”   “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陆司丞!”江泽怒其不争的松开了手,“你就算替冉苒考虑,也给老子清醒一点!这里是医院!冉苒也还没死!等她真的不在了,你再把你那个倒霉样子拿出来也不迟!”   “一号……”   江泽狠狠地吐出一口气,“真是懒得再管你了。”   陆司丞失魂落魄的坐在长长地塑料椅子上,低着头,又从裤兜里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   时间一分一秒的在往前走,不停不休。   滴答。   滴答。   滴答。   滴答。   滴答。   ……   “老大,好像是药来了。”盛希原本想要到天台抽根烟,却在天台上远远看见逐渐靠近的直升飞机,于是连忙丢下烟跑了下来,第一时间告诉陆司丞。   他的话音刚落,远处电梯口就有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往病房这边跑。 第140章 你好,再见3   “你们怎么还没有回队里?”   是鹿鸣。   “是冉苒的药到了吗?”陆司丞已经熬了夜,双眼通红的厉害。   “刚刚到。”鹿鸣点点头,转脸又看见了陆司丞手臂上包扎着的新纱布,“你怎么又受伤了?”   “之前冉苒咬的。”陆司丞推了推他,“你赶紧进去吧,自从昨晚发过一次病之后,她又连着痛了好几次。”   好像只要他慢一步,冉苒就会多受一分的罪一样。   鹿鸣这边也不再耽搁,着急的推开病房的门,跑了进去。   约莫一个小时左右,陆陆续续有医生出来,陆司丞才被允许进去探视冉苒。   她还是那么悄无声息的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像极了一个布娃娃,只是受了一宿折磨的人好像也迅速瘦了一大圈似的。   陆司丞笔直的站在玻璃窗外面,看着吊瓶里的透明液体缓缓地注入她几近苍白的皮肤里。   鹿鸣说,如果她能熬过这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危险就算过去了,之后会转到重症监护室,也会慢慢康复起来的。   仿佛刀尖舔血一般的小心翼翼。   “陆队,你要不要先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来?”小护士也不敢得罪这尊大佛,昨晚他的一系列举动也是把她吓到了。“病人这里有我们看护着,你放心吧。”   陆司丞摇了摇头。   “我看你还是跟盛希他们回去好了,我刚才听他们说你可是一直都没有吃东西,”鹿鸣看了眼躺在病床上昏睡的人,“你这样下去,会熬不到苒苒醒过来,你就先晕过过去了的。”   “我没关系。”陆司丞现在只想这么一刻不挪开的看着冉苒。   “陆司丞。”鹿鸣挡在了他的面前,“你现在要做的,只能是回去洗澡,吃饭,然后晚上再过来。其余的,你什么也做不了。”   “我想看着她醒过来。”   鹿鸣叹了口气,他还从来没捡到陆司丞这么犟的样子。“她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你就听我的,回去一趟再来。我保证,你肯定能看见她醒过来。”   陆司丞这才转头深深地望了鹿鸣一眼。   “我保证。”鹿鸣再一次郑重的对上他探寻的眼神。   陆司丞这才松口,离开了隔离病房。   ……   走出医院大楼,周围仍然是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车流,陆司丞站在台阶上,眯着眼抬头看向明晃晃的太阳,又是崭新的一天。   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如果一年前他没有这么执拗的将冉苒牵扯进自己的生命中,或许真的就如唐如意所说的那样,她现在应该还是安安稳稳的在总院做一个前途无量的神经外科大夫。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和死神抢着自己的性命。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她必须要独自一人面对。   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那种抓心挠肝的绝望又一次缓缓地爬上他的脊梁。   让人的心跳也不由得跟着一颤。   等陆司丞匆匆忙忙的回到医院时,冉苒的隔离病房外已经围满了冉家的人。   见到赶来的陆司丞,孙淑宁忍不住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他受伤的地方,“辛苦你了,孩子。”   他们刚才一来就听主治医生心有余悸的说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情,也顺嘴提到了陆司丞不顾一切的举动。   说不感动那都是假的。   “冉苒醒了吗?”   提到这个,孙淑宁有些颓丧的摇了摇脑袋,转而又满是希望的抬起眼,“但是医生说了,苒苒今天一定会醒来的。   一定会的。   一定会。   “我们一起等等看吧。”唐如意疲惫的脸上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精致,她拍了拍身旁的塑料长椅,对陆司丞说到。“你也坐。”   陆司丞难得乖巧的点点头,就连坐在位置上也是挺直着脊背。   仿佛一棵永远不会倒下的树。   ……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突然下起了雨,风夹杂着水汽,越来越大,窸窸窣窣的雨声落在静谧无言的长廊上空,噼里啪啦的打在窗玻璃上,原本灿烂的阳光也被折断成无数细小的白光,照在整洁的白色瓷砖地面上,泛着濛濛的凉气。   世界开始渐渐模糊起来。   鹿鸣拿着血液样本筛查结果从隔离病房里走出来,抬头环顾了一圈略显焦急的冉家人,最后把视线落在了面容冷峻的陆司丞身上,“就初筛结果来看,苒苒体内的S8Z1病毒得到了有效地控制。”   唐如意轻轻地吐出一口浊气。   “但是目前苒苒血液内还残留着的其他药物,得等到二筛和三筛之后,才能确定治疗药物是否有效,以及确定之后的治疗方案。”鹿鸣合上纸页,递了出来。“放心吧,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陆司丞接过鹿鸣递过来的报告单,“谢谢。”   窗外的夜色随着时钟指针,渐渐爬上了每个人的眼眶,街边霓虹闪烁的光被雨水包裹的格外迷蒙感伤。   而在这个水汽颇为丰沛的雨夜里,世间万物都在寂寞的演绎着属于他们自己的悲欢离合和人间烟火气。   陆司丞安静地坐在位置上,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他仿佛都能听见每个人不同节奏的心跳声,缓缓地被融化成一团乌黑的声音。   咚。   咚。   咚。   咚。   咚。   ……   陆司丞嘴里的烟始终没有点着,就这么枯叼在嘴边上,带着浓浓的烟草香,萦绕在鼻尖前。   “爸,妈,我看现在也已经挺晚的了,要不然你们先回去休息一下。等到苒苒这边一有什么情况,我就给你们打电话,再让你们过来?”冉甫明歪头看了眼年迈的父母,有些于心不忍道,“怎么样?”   可是冉振东却摇了摇头,“我们不累,没关系。”   “那你们也不能在这里苦熬着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结果。况且待会儿入了夜,就该降温了。”冉甫明锲而不舍的劝说着。   “我们的苒苒在里面生死未卜的躺着,就算你们让我们俩回去,我们也不会心安的。”孙淑宁摆摆手,倒是也不为所动。“还不如在这里等着,多少好受些吧。”   “妈……”   “你也别劝了,我们老两口就在这儿守着。如果你想回去了,就自己回去睡。”冉振东闷哼了一声。   冉甫明悄然闭上了嘴。   长长的走廊又恢复了刚才的无声无息。   “叔叔阿姨。”鹿鸣带着二筛的报告推开病房的门。   所有人都站起来围了过去,陆司丞走在最后一个,僵直了一个下午的后背突然活动,有些隐隐作痛。   “苒苒的二筛结果出来了,各项生命体征还不算很稳定,但是针对性治疗的药物和治疗手段都已经确定了。”   孙淑宁这才吐出憋闷在胸腔里的郁结之气,“那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这个得看苒苒自己了。”鹿鸣有些为难的摇了摇头,可是对上冉家众人期盼的目光,还是有些于心不忍,“但是苒苒的身体素质很好,毕竟S8Z1病毒很厉害,能熬过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其他的……”   尽人事,听天命吧。   冉振东点点头,苍老的脸孔上爬满了无助,“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我们在这里等。”   鹿鸣轻轻地叹了口气,“那我先进去了。”   临走前,他拍拍陆司丞的肩膀,却也没再说什么。   “小陆啊……”冉甫明歪着头看了眼一直站在原地的陆司丞。   陆司丞连忙立正站好。“到。”   “你也不用自责,更不用担心。”冉甫明说,“你作为突击小组的军事主官,我们很感谢你能把冉苒从维斯利亚带回来,没有让她一个人留在国外。而且我相信,当时你一定已经奋不顾身的去救她了。否则,她现在也不会活着回来。”   “首长……”陆司丞的声音嘶哑。   “我懂,我都懂。”说不心疼那都是假的,冉甫明从小就娇惯着自己这个女儿。可是,他也是一名军人,更加明白作为共和国的军人,就必然会有流血和牺牲。   而我。   正是。   中国军人。   ……   当晚,冉苒就开始发高烧,反反复复的始终降不下去,整个人也陷入昏昏沉沉里。鹿鸣说,这是药物在身体里起了作用。   冉家所有人都进去了,陆司丞却在门口的时候有些退却。   “怎么了?”唐如意回头问到。   陆司丞摆摆手,“我上去天台抽根烟再进去。”   唐如意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   等到冉家人都走光了,陆司丞也转头上了天台。站在已经停了雨的空地上,他终于从裤兜里摸出打火机,歪着脑袋点着了嘴角的烟。   陆司丞静静地站在围栏边,脚底下是浸泡在迷蒙水汽里的大半个洛城。他有些疲惫,但身形依旧挺拔。他的指尖夹着烟,猩红色的火光在黑夜里冒着幽幽青烟,消散在饱和水汽的空气中。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去招惹冉苒,体检结束之后就不要联系,冉苒现在是不是就应该已经荣升神经外科的副主任医师了。   再或者,在冉苒参加地狱月考核的时候,自己能再心狠一点把她直接筛除出局,她现在就不会这样性命垂危的躺在隔离病房里了。   那他俩,是不是就会有另一番光景了。   一想到冉苒从认识自己之后,遭受到的那些罪,陆司丞就觉得胸腔里的那颗心,如同被无数颗导弹精准袭击了一般。   疼的受不了。   他把另一只手揣在裤兜里,微微有些收紧,修剪浑圆的指甲硌着手心格外疼,可他仍然一动不动的微微低眉,只是用力的吸了一大口烟,滚烫的尼古丁顺着喉咙滚进肺里,刺激着太阳穴嗡嗡嗡的发出尖锐的蜂鸣声。 第141章 你好,再见4   等到陆司丞抽完烟下来的时候,冉甫明刚好从隔离病房里走出来,打算到走廊上抽根烟缓口气。   实在是太压抑了。   “冉苒怎么样了?”   冉甫明红着眼眶,叹声,“人是刚刚醒了,只不过还在发烧,有点神志不清……”   “……”   “希望,老天这次能多眷顾她一点。”   向来只相信自己的冉甫明突然说出这种话,让人心头忍不住的荒凉。   “会的。”   “你先进去看看她吧……”冉甫明拍拍他坚实的肩膀,叼着烟走远了。   陆司丞进去之后才发现隔离病房的玻璃门已经被医生打开了,冉家其他长辈都围在冉苒的病床前。见到陆司丞走进来,冉振东拍了拍孙淑宁和唐如意的肩膀,三人便相扶着,蹒跚离开。   “冉苒?”陆司丞弯下腰,轻轻地撩开她的刘海。   一直陷在黑暗里挣扎着的冉苒听见熟悉的声音缓缓睁开眼,可是那双一向亮如星辰的大眼睛里此时此刻却全是雾气。   她努力地睁大眼睛,想要辨认面前的人。   带着浓浓地苦薄荷香气的人。   “陆……”没说出一个字,她的每一寸皮肤都会紧张的搅在一起,谁都能感受到她的疼痛。   陆司丞鼻子酸的不行,他点点头,摸了摸她的脸颊,低低地嗯了一声,“是我啊……”   冉苒仿佛有所感应一般,从眼角滑出一颗眼泪,“疼……”   “我知道。”   陆司丞眼眶里一直蓄着眼泪突然决堤般的往下掉,他低着头,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鼻尖往下掉。烫人的眼泪滴在她冰冷的脸上,声音哽咽。   “我……”冉苒皱着眉头,使出吃奶的力气想要抚.摸上陆司丞的侧脸,想要替他擦掉眼泪。   这是她的陆司丞啊。   是永远挺拔的如同松柏的陆司丞啊。   是哪怕站在生死之间,都不会轻易皱眉头的陆司丞啊。   可如今却哭得像一个孩子。   陆司丞捧着她的双手,眼圈泛红。   “我……爱……你……”   冉苒艰难地吐出每一个字都像是锋利地图钉,狠狠地按进他的心脏上。   撕心裂肺的疼痛。   歇斯底里的难受。   因为差一点就失去你了。   所以我心有余悸。   ……   玻璃窗外,是还没有走远的冉家人。陆司丞压低的哭声缭绕在每一个人的心上,穿过耳朵直抵内心深处。   振聋发聩。   两个小时后,鹿鸣带着试管进来准备给冉苒做三筛。   “我看你好像很紧张的样子。”等着护士做准备工作的时候,鹿鸣忍不住揶揄了一句。“等到这个结果出来,就能下最终的诊断了。”   陆司丞咳嗽了一把,“知道了。”   可是等到真正抽血的时候,陆司丞又一次紧张了。   他这个人其实挺少紧张的,算上第一次出任务那回的话,总共一个巴掌就能数完。   鹿鸣斜睨了眼他紧攥着的双手,泛着白色的骨节有些微微颤抖。他转头低笑了一声,“不过,你也不用太紧张了,我们讨论过,如果初筛和二筛都是好结果的话,那么三筛也会有一个好结果的。”   陆司丞低低地嗯了一声,松开握成拳头的手,轻轻地揉了揉冉苒扎过针的手背。   “陆队,你要相信冉苒。”鹿鸣把血液样本放好,“她这么爱你,一定不舍得把你一个人丢下的。”   窗外又开始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入夜了,又该转凉了。   ……   陆司丞是被冉苒弄醒的。   冉苒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窗外洋洋洒洒进来的阳光里,陆司丞靠着床边的椅子睡得正熟。   可就算是在熟睡中,他也依旧紧紧地拢着眉头。   她轻轻地动了动被他包裹在手心里的手,他就立刻醒了过来。   “早……”冉苒费力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苍白的笑。   陆司丞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忘记了动作。   “早上好……”她的声音嘶哑的如同腐朽的木,可听在陆司丞的耳朵里,却扑簌簌的开出了无数朵的花。   “早。”陆司丞嘴巴一瘪。   冉苒吃力地抬起手,摸了摸他还红着的眼眶,“你哭啦?”   “没有。”陆司丞也不承认,只是偏过头去,用力地吸了一把鼻子。   冉苒也不和他狡辩,昨晚迷迷糊糊间仿佛就听见陆司丞哭的声音,还以为只是一个梦境。   她笑笑着歪过头看向透明的玻璃窗外,阴霾了一两天的乌云总算是散去了,透亮的阳光从高朗的云层里倾洒而下,如同打碎的糖霜,落在每一片浓浅不一的树叶上,格外耀眼温暖。   似乎所有不好的一切,都被昨晚那场绵绵不绝的暴雨给冲刷了一遍,在太阳升起来的时候,露出簇新的生机。   “今天的天气,很好啊……”   从陆司丞这个角度看过去,冉苒的嘴角盛满了秋日里最干爽的阳光,闪闪发光。他囫囵应了一声。   “好想出去看看……”   “等你好了,就带你出门晒太阳。”   冉苒把视线落在了陆司丞的身上,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飞行外套,衣摆上那只精致的白鹤刺绣仿佛展翅欲飞。她叹息,“这回,我算是熬过来了,对不对?”   “对。”   “吓到你了吗?”   “嗯。”陆司丞摸了摸她冰凉的脸,“我差点以为自己就要失去你了。”   “我不会死的。”冉苒覆盖上他骨节分明的手背,“为了你,我也会拼了命的从阎王殿跑出来的。”   想你的人,一定会来见你。走过千山万水来到你面前,给你一个大大的拥抱,在你的耳边说。   我想你了。   就这样。   ……   冉苒出院那天,天气也很好。   盛希拎着鹿鸣给冉苒开的一大包药,隆斐拎着她少的有些可怜的行李走在最前面,时不时的回头偷偷看一眼后面的两个人。   “再看把你眼珠子挖下来。”陆司丞怀里抱着被裹得厚厚地冉苒,扔了一个眼刀过去,两个毛头小子立刻乖乖地转过头。   “现在看看都不行了吗?”走在另一边的夏枳揶揄道,“老大就知道欺负人。”   “等盛希能打的过我的时候,你也可以来欺负我。”陆司丞站在车门旁,“随时恭候。”   另一边的傅年礼给他拉开车门,冷笑一声,“那还是别指望了,就盛希那个小身板儿,连夏枳都打不过。”   “你是不是皮痒欠收拾了。”把行李和药丢到后备箱,盛希飞快地扑到傅年礼的身上,作势要揍他。   “不服气晚上打一场啊。”   “打就打,你爷爷我天不怕地不怕。”   “那夏枳呢?”傅年礼也任凭他挂在自己身上,眯着眼问道,“你现在连夏枳,也不怕了吗?”   刚想点头的盛希仿佛感受到了来自夏枳冷冽的目光,乖乖地从傅年礼身上爬下来,“老子我这叫好男不和女斗,你懂不懂。况且,我这不是怕把她打坏了,以后被讹上嘛。”   “谁讹谁!”夏枳嘭的一下把车门关上,立刻伸出手扭了一把盛希的耳朵。   “哎哟。我的姑奶奶,是我讹你,是我讹你!”盛希吃痛,“我的耳朵都快要给你拧掉了!你快松手!快松手!”   “我看,你的耳朵拧掉了才正好。”陆司丞撑在车窗边缘看着两个人热热闹闹的样子,“你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转业到地方了。”   “祖国养育我不容易,能培养我这么优秀的突击队员更是不容易。我可是还要报效祖国三十年的人……”盛希嘻嘻一笑,躲开了夏枳的魔爪子。“才不能这么轻易的退伍。”   也不再给他们废话,陆司丞摸了摸冉苒的头,“我们先走了,她家里的人还在等她回去。”   话音甫落,他便一脚油门下去,车就立刻蹿出了所有人的视线。   看着他们绝尘而去,隆斐靠在盛希的肩膀上忍不住啧啧称奇道,“老话说的一点也没错,这孙猴子啊总归是孙猴子,任凭他再七十二变,有通天的本事,最后也会被如来佛祖给压在手心里。”   “这句话同样适用你旁边的人。”一直没开口的白烨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用胳膊肘撞了他一把。   “你们这群人!”盛希最快反应过来,“是不是太久没收拾你们的缘故啊!”   白烨嘻嘻一笑,蹦上了车。   没想到开车的夏枳电门一拧,也不等没上车的两个人,头也不回地把最后一辆车给开走了。   “诶诶诶诶!夏枳!我们还没上车啊!我们还没上车!停车!停车啊!”隆斐和盛希立刻拔腿就追,可夏枳根本不停,只留下一股子汽车尾气喷到了两个倒霉鬼的脸上。   “都是你!非得去惹夏枳这个姑奶奶。”两个人追出去好远,直到车拐了个弯,彻底看不见了才放弃。隆斐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剐了盛希一眼。   “还不是你丫的刚才跑快点儿就好了。”盛希也毫不示弱的一巴掌盖到嘀嘀咕咕的人后脑勺上。   隆斐吃痛的捂着后脑勺,可是他又向来打不过盛希,直接干脆一屁股坐到马路牙子上,“老子再快就要跑上天了。”   “快,跑一个让大爷我开开眼。”   “你怕是真的不想活了吧。”   “你是想跟我打架了,是吗?”   “老子我能打废你信不信。”   “那我还能先让你领抚恤金,要不要试试?” 第142章 你好,再见2   今天阳光正好,天朗气清。   时光且是温柔可爱,我们总是相互推搡着不断向前奔跑。   冉苒大病初愈回到了雪狼特种大队,当天晚上陆司丞就摸到了她的宿舍门口。   “你明天把你的所有证件、材料复印一份给我。”他亲了亲她的嘴角。   冉苒正在整理着从家里带来的行李,听他这么说,就从一堆衣服里抬起头来,“你要这些干嘛?”   “打结婚报告。”   “陆中队长,这是在跟我告白吗?”过了好一会儿,冉苒翘了翘嘴唇,看着他的眼睛也变得闪亮亮的,像是突然注满了整条银河的星星。   房间里内暖黄色的灯光浅浅的将他们俩的影子融化在了一起,蒸腾出浓郁甜蜜的橘子奶香味。   “如果你答应的话,就是。”   也许是距离太近,混着柠檬柑橘的空气里,有着异样的暧昧正在疯狂的滋长成馥郁的阔叶草。   “对你我一直都没有过别的想法,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很想睡你。”   那一刻她的脑子里闪过了无数的片段,纠缠成一团拥挤的毛线团。想着想着,她突然就笑了起来,像是淋过雨后泡进一缸热水里,每一寸骨骼都因为太过喜欢而无比柔软。   “所以,你会答应吗?”他又更加往前凑了一点,距离近的都可以数清彼此眼睫毛的根数。   冉苒也学着他的样子,歪着头看向他,漂亮的眉头像是非常苦恼一般皱在一起,“要答应吗?”   忽然,陆司丞薄如刀尖的嘴唇一扯,露出一个邪佞张狂的笑,他背着光,那无边的黑暗衬得他的眼底愈发深沉。   他突然低下头,下一秒冉苒就感受到了来自他的温度。柔软又冰凉,细细的碾磨过她的嘴唇,每一寸纹路都染上了他身上淡淡的苦薄荷香气,干爽的如同十七岁夏天那株教室外的芒果树,结满了厚重丰硕的绿芒。   “答应了,你就可以正大光明的睡我了。”   窗外温柔地凉风轻轻地从山的那头而来,缓缓地吹开窗台上薄薄的窗帘,留下一地洁白的月光又悄悄地离开。   如果是你,那我就愿意。   跋山涉水,人生几何,幸而有你。   ……   -小番外1-   操场上尘土飞扬,万里无云的天气晒得人头脑发懵。冉苒盯着陆司丞背后的大树发愣,她觉得自己灵魂和肉.体就要剥离开了。   “你不是说要和人家划清界限吗?现在又在紧张什么?”朱雀叼着草,难得好心提醒到,“难道你之前说的都是假的啊?”   一句话生生的止住了陆司丞的脚步,他站在原地看着一群人手忙脚乱的把摔在泥潭里的人拖到了岸边,英气的眉头始终紧紧地拢在一起,即使隔着厚厚地太阳镜片,周围的气压也瞬间低了好几度。   “还不去叫军医!”   鹿鸣很快就背着医疗箱出现在了训练场上,平日里素来有洁癖的人此刻也根本顾不得泥潭会弄脏他的衣服,飞快地把冉苒身上的作训服解开,让她能更好的呼吸,一边手脚麻利的处理着她头上的伤口。   “痛不痛?”   本来还赌着一口气的人在听到熟悉的关心时,大大的眼睛很快就红了一圈,她可怜兮兮的搂上鹿鸣的脖子,说话的声音里都带着哭腔,“很痛!”   “好好好,不要哭。让我看看。”鹿鸣蹲在地上,让冉苒能稳稳地坐在自己的腿上。然后小心地脱下她的鞋袜,膝盖肿的老高,一看就是摔得很厉害。   树荫下的人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身边的朱雀敏锐的感受到了来自老大的怒气,嬉皮笑脸的指了指操场上的两个人,揶揄道,“看来青梅竹马的情分就是不一样啊,不像有的人,连关心的资格都没有……”   话音才落,身边的人就大步走了过去,留下他站在原地一脸看好戏的样子。“明明就很在意。”   “我来吧。”   鹿鸣背好医疗箱,刚准备把冉苒抱起来,就突然被面前伸出的一只胳膊挡了下去。   是陆司丞。   可冉苒一点都不想卖他面子,大力的把他推开。   陆司丞踉跄了一步,垂眼看她,本来白嫩的脸上一大片的晒伤,额头上的纱布白晃晃的格外扎眼,就连嘴唇都干裂惨白的一推就倒。他掐着腰站在她面前,可她不怕死的撇过脑袋,连看都不看一眼。   “不要闹。”   “你走开!”   “冉苒。”陆司丞看着她的眼神有点危险,弯腰靠近她的耳朵,声音很低却带着浓浓地警告,“你是想乖乖地被我抱去医务室接受治疗,还是想让我现在在所有人面前把你打一顿,再扛走?”   两个人力气悬殊,冉苒挣扎了一番发现根本是无用功之后,就放弃了抵抗,任凭陆司丞将她打横抱起,往医务室走去。   “如果受不了,就退出。”   “想都别想……”   “即使退出了考核,你也依然可以留在大队的卫生队里继续服役。”   “想都别想……”   “这里本来就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陆司丞,我警告你,”冉苒红着眼睛吼道,“要么让我死在这儿,要么就别来烦我。我是不会退出的,你想都不要想……”   “拿去。”   没想到冉苒一点儿也不领情,直接一把甩开了他递上来的药。陆司丞坐下来替她上药,扯了她的领子,露出肩膀,被冉苒制止。   “干什么!”   “上药。”陆司丞横了她一眼,“你能不能老实点儿?”   “我是医生,我可以自己来。”   “你手太短了。”   “那我可以叫鹿鸣来!”   “我不想再从你嘴里听见他的名字。”   “鹿鸣鹿鸣鹿鸣……”   然后就被亲了……   【害羞到发疯……】   -小番外2-   冉苒和陆司丞两个人从驻地外结束了这次的任务回来,约好一起去喝酒。   “你最近为什么一直在闹别扭?”冉苒憋着嘴挽着陆司丞的手臂。   陆司丞不说话,只是埋头走着路。   “说话啊。”   可是陆司丞还是一言不发。   “不说算了!”   “这次来驻地看你的那个上尉,到底是谁。”陆司丞最终还是没有忍住。   “什么上尉啊?”冉苒不解。   “就是这次来驻地看望你的那个上尉,和你拉拉扯扯的那个。”陆司丞顿住脚步,“之前在医院里的也是他吧?上次联合军演的也是他,我在军区大院里也见到过你们两个……特别亲密。就连你出事那回……他也有来的那个上尉。”   冉苒脑子一转,差点笑出声。“你说的是,冉莀吧。”   “我在问你们之间的关系。”   “中队长大人,你的脑子怎么坏掉了吗?”冉苒笑嘻嘻地踮起脚尖,环上他的脖子,却被他扒拉了下来。   “严肃一点,冉上尉。”   “冉莀,陆航团上尉,C战区空降师师长冉甫明的长子,冉振东的长孙。”冉苒双手背在身后,扬着脑袋看着陆司丞渐渐僵硬的脸色,努力地憋着笑。“也是雪狼特种大队卫生队上尉,冉苒的亲哥哥,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陆司丞看着她因为憋笑涨红的脸,尴尬的直接撇开眼往前走。   他有些恼气。   自己居然忘了这茬。   “陆司丞你走这么快干什么!”冉苒在后面叫他,可他整个人都陷入了深深地自我怀疑中根本没听见。   “陆司丞!”   “陆司丞!”   “陆司丞!”   “哎呀,好疼。”   陆司丞这回倒是转了过来,低头看了眼她脚上的高跟鞋,又看了眼蹲在地上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的人,转过身蹲到了她的面前,“上来。”   冉苒前一秒还皱巴巴的脸立刻换上了明亮的笑容,像兔子一样飞快地从地上蹦到了他的后背上。在他站起来往前走的下一秒更是忍不住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不是很疼吗?”   “是很疼啊。”   “那为什么还要穿?”   “为了能让你看到一个漂亮的我呀。”   他的肩膀又厚实又宽大,趴在上面还能闻见洗发水的香气,冉苒搂着他的脖子,深吸了一口气,“你看,今天的月亮好漂亮啊……”   顺着冉苒的话,陆司丞抬起头正好看见她的手指上缠着那枚卡通创可贴,眼底的光随即暗了暗,“你更漂亮。”   “你……你这是在夸奖我吗?”有些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冉苒歪着头想要看清他现在的表情,却被躲了过去。   “我说的是实话。”   “你害羞了吗?陆先生。”看着他发红的耳朵尖,冉苒的心情简直好的能起飞!   她的陆司丞,永远都是一个别扭又可爱的家伙啊!   -小番外3-   入夜,冉苒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陆司丞正翻着一本原文书。笔直的大长腿外裹着冉苒新买的蓝格子睡衣,头发还有点湿气的冒着水滴。   和她身上的刚好是同款呢!   冉苒飞快地爬上.床,掀开被子钻进已经被捂热的被窝里,像一只吃了鱼的猫一样轻轻叹了一口气。   “好喜欢现在这种生活啊。”她把自己往陆司丞伸出的胳膊上塞了塞。“有热热的水,暖暖的被窝,喜欢的食物还有喜欢的你。”   “那食物和我,你比较喜欢哪一个?”陆先生一边问,一边翻开了下一页书。   真是个专心认真的好同志。   “当然是食物啦。”冉苒靠着他的胳膊,鼻尖上全是两个人身上一样的沐浴乳味道。“倒是你,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很久了。”   “很久是多久?”   “比你喜欢我的时候还要早点。”   “那你都喜欢我什么呀?”   “喜欢你喜欢我的样子。”   冉苒被绕的有些糊涂了,皱着鼻子想要往上爬。“那是哪种喜欢?”   “是想要娶你的那种喜欢。”陆司丞抱着她的肩膀,侧过脸仔仔细细的把她看进自己的眼里,“谢谢你也喜欢我。”   谢谢,你也,喜欢我。   -END 第143章 你好,我的……   你好,冉苒上尉。   在遇到你之前,我曾经坚定不移的相信,我的一生就应该是一颗破风而出的子弹,从弹道一路精准的朝靶心而去。   不会偏离,不会失准。   一击即中。   直到我遇见了你。   你的出现,就像是夏日里最明亮的光线,猝不及防的照亮了我原本单一无色的世界,仿佛在暗色的画布上,倒下了一罐又一罐厚厚地水彩。   我只要一想起你站在太阳底下笑嘻嘻地样子,就觉得特别幸福。   你呀,就如同一颗永远化不开的水果硬糖,明明甜甜腻腻的招人喜欢,却又有一副坚不可摧的外壳。所以,每当完成了一项任务,在返航途中看着你满身硝烟味的靠在我肩上睡着的样子,我就会特别心疼你。   心疼你的坚强,你的不顾一切。   也心疼你,最终还是过上了和别人不一样的生活。   有的时候看着你,我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你在隔离病房里的那段日子,你就这么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我在外面收着一张又一张的病危通知书。   而我只要一回想起来,就会很心慌。   也特别害怕那种失重的感觉。   好像有了你以后,每次出任务我就开始变得怕死,甚至变得害怕受伤。   因为我一点儿也不想看见你皱着眉头接收到浑身是血的我。   你一定会生气的哭出来。   你看。   只有一个你深得我心,也只有一个你让我无能为力。   冉苒。   因为在我们的身后有着十几亿人的平安和喜乐,我们的肩上承担着的,更是一国的荣耀和尊严。   所以如果有那么一天,祖国一旦需要,我们都将一往无前。为了国家和人民,奋不顾身,豁出性命。   很庆幸我们都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一名军人,并且,我们还是能把后背交给彼此的战友。   我想过了。   只要你愿意,我就永远爱你。如果你不,那我就一直保护你。   很高兴认识你,我的新娘。   ——陆司丞。   -------------------   致,我们曾经奋不顾身的时光。   -冉苒。   嘿,陆先生。   你好啊,我是冉苒。   很高兴能够给你写下这封信,在今时今日的现在。   我常常会在想,如果没有遇到你,我的人生大概会是另一番模样。   我可能还在疲于救死扶伤的第一线,还在手术台旁打转,接下一单又一单棘手麻烦的手术。每天看着新鲜的太阳升起来,世界充满了生生不息的活力。   也许我还会穿着漂亮的裙子,用昂贵的化妆品,踩着新买的高跟鞋和三五个朋友出去喝茶聊天,熬通宵。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只有一身迷彩色的作训服,外加一件防弹背心,脸上涂满了灰绿色的油彩,穿著作战靴,跟着你穿梭在危机四伏的任务地点和任务地点之间。   怀里一定还抱着一把突击步枪。   可是我一点儿也不后悔。   我想,每个人活着都应该有活着的意义,做医生很有意义,做战士也很有意义。   但是能够做你的爱人。   更有意义。   能够成为你的爱人,是我一生最大的褒奖。   在时间的尾巴上,你就像那株生长在我生命中的植物,枝繁叶茂的遮住了外界的刀光剑影,只留下温柔缱绻的阴影和满心欢喜。   我爱的人就要结婚了,和我。   真的很幸运,我遇见了一个最好的人。我会和他结婚,生子。我们会一起面对枪林弹雨,面对生与死的选择。我们还会一起缓慢的成长,一起经历了风霜烈日,再一起缓慢的老去。   因为有花还有你,这个世界才满是阳光。   我们终将永远一起。   陆先生,   世界这么大,大的转个眼就会走散。   所以能遇到你,是十分幸运的事情。   请你,一定不要丢下我。   而我必将将用最初的欢喜,陪你走完余下的征途。   你好,我的另一半。   很荣幸,能够成为你生命力的一部分。   ——冉苒。   --------------------------------------------   “我喜欢你呀,一直都很喜欢。”   陆司丞继续削着手里的木枝,并没有搭理她的自言自语。   “可我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你也喜欢我。”冉苒似乎有些泄气的捧着脸,坐在一旁踢着脚下的野草。   “你这么说,是要我教你了?”他叼着狗尾巴草的嘴角往上扯了扯,似笑非笑的。   “好啊,那你教教我吧。”   论顺杆儿爬的本事,冉苒还没服过谁。她歪着脑袋看着陆司丞,眼睛亮晶晶的像是他们头顶的星河,铺满碎钻般闪闪发光。   “你?”陆司丞冷哼了一声,“无师自通。”   终于,陆司丞不会战术性后退了,冉苒也不用追的满世界跑了。终于,他们可以明目张胆的牵着手走了,再也不用担心谁会再次推开谁的手了。   终于,我们在一起了。   因为有你,这个故事才得以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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