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题名:相爱谋略 作者:青山埋白骨 文案: 原来风流浪子他“不行” 梁唯一在gay吧救下了烂醉如泥的许焰,得到的报答却是一记重拳,两人因此结了怨。 原本萍水相逢圈子又迥异的两人偏偏三番两次偶遇。 录节目碰上,逛街碰上,吃个饭都能碰上! 多番接触致使矛盾更深。在梁唯一眼里,许焰觊觎他表弟,妄图抢他“嫂子”,是个男女不忌四处沾花惹草的风流浪子。 直到有一天,他无意间得知许焰是重度ED病患,根本风流不起来,浪子只是许焰不得已的伪装。 渐渐的,梁唯一窥探到了许焰“浪子”表皮下的一些真面目。他好像被蛊惑了似的一次次游走在许焰的身边,替他解围,护着他。 等到回过神来,他已经不能自拔了…… —————— 年下小狼狗攻(梁唯一)×身患隐疾伪浪子受(许焰) 1、受患有ED,有原因,会好的。 2、双视角。 ## 酒吧初遇 下午,梁唯一的戏份全部杀青,他婉拒了制片人组织的“杀青宴”,撂下经纪人直奔机场。 傍晚五点,他落地余州机场,刚钻进出租车准备回家,小姨就一通电话打来把他紧急召唤了去。 匆忙赶到小姨家,梁唯一才得知他十九岁的表弟解宣离家出走了。 前两天是解宣生日,一家三口唱完生日歌准备切蛋糕,他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在没有任何铺垫的情况下突然郑重其事向父母出柜。好好的一个大男孩突然说喜欢男的,换成谁家家长也不能马上就接受,他爸一时没控制住情绪,把蛋糕给砸了,还给了他一巴掌。 解宣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自闭了两天,今天一早他妈发现他房门大开,半个衣柜都空了,再去车库一看,车也被开走了一辆,连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解宣的驾照半年前才拿到,平时也不怎么开车。他父母生怕他开着车出什么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今天找了一天都没联系上人,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找上梁唯一。 梁唯一拍拍哭成泪人的小姨,哄她道:“小姨,手机能打通就说明他没事,他就是故意不接你们电话,我现在就去把他给你们逮回来。” 梁唯一从小在小姨家长大,小姨对他比亲儿子还亲,这事他不能不管。开着姨父的车离开小区,路上梁唯一试着给谢宣打了电话、弹了视频,对方都没反应。 他拧着眉思索。 解宣平时其实是挺乖一小孩,至少表面上没犯过混。他收拾了衣服带走,还把家里的车开走,说明他应该是有了落脚的地方。而他突然向父母出柜,应该是有了喜欢的人。 将所有猜想联系起来,梁唯一得出了一个结论,谢宣可能有了男朋友并且去了男朋友那里。 梁唯一有些急了,他不反对恋爱也不歧视同性恋,可是谢宣才十九岁,若是他真的贸然和一个不知道底细的男人同居,这也太草率了。 他和解宣差了好几岁,两人之间有着巨大的鸿沟,因此共同朋友非常少。他翻了两遍通讯录才找到一个外号叫“大鸟”的人,他是解宣的高中同学。 梁唯一直接一个语音通话弹了过去,大鸟一开始支支吾吾不肯说,梁唯一威胁他,如果不老实交代就去学校堵他,大鸟这才吐露了实情。 两个月前,解宣和朋友去酒吧玩认识了一个长得很帅的服务生。解宣本来没什么想法,只当对方是普通朋友。耐不住服务生长得帅又会哄人,经常找解宣玩,请他吃饭,解宣就此沦陷喜欢上了他,等到大鸟发现的时候两人已经确立了恋爱关系。 “表哥,我真的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恋上的,解宣也真没在我这。我跟解宣不是同一个学校,每次和他见面都要跨越大半个余州,我就见过那个服务生两回,解宣管他叫小飞,长得还行,但是没你帅。”大鸟“表哥”不离嘴,叽叽喳喳替自己撇清关系。 梁唯一揉了揉被吵得嗡嗡响的耳朵,打断他:“行了,我知道了,小飞在哪个酒吧上班你总知道吧?” “知道知道,在城西酒吧一条街上那家叫‘一盏’的酒吧上班,你可别跟解宣说是我告诉你的。” 挂了电话,梁唯一一脚油门赶去酒吧。 到达目的地已经十点了,酒吧名字起的很文艺,梁唯一以为是家清吧。在服务生的带领下转过两道弯打开门进了酒吧,震耳欲聋的DJ音乐袭来,梁唯一才知道原来是家迪吧,他哼笑,没想到解宣私下玩得还挺狂野。 打开手机看了一眼,解宣还是没有回复,大鸟又不知道小飞的具体上班时间,梁唯一迟疑了一瞬决定先在酒吧找一圈再说。他谨慎地把卫衣帽子扣在了头上又戴上了口罩才走进摩肩接踵的人群,大小也是个明星,被拍到在夜店出没大概又要上一次深夜热搜。 一楼是舞池和卡座、吧台,二楼才是适合单身客人的散台。 梁唯一长腿一迈上了二楼,找了个视野最好的位置坐下。炫目的灯光、动感迷离的音乐以及眸光涣散表情沉醉的男男男男…… 男男男男? 梁唯一揉了揉眼睛再次居高临下望了一眼,还真都是男的,有好几对还旁若无人地抱着接吻,这他妈的还是个gay吧! 正咬牙切齿琢磨着怎么把解宣收拾一顿才能解气,服务生拿着酒单走了过来:“先生喝点什么?” 梁唯一视线在服务生裹紧腰身的小马甲上停留一瞬,他勾勾手指示意服务生走近一点。 服务生有点慌又有点臊,他们这里的服务生个个长得不赖,客人花钱把他们带出去春宵一度也是常有的事。但是面前这位客人穿搭不俗,身量挺拔,即便戴着口罩也能从精致的眉眼看出来是个帅哥,只要勾勾手多的是人愿意排队跟他睡一觉,不太像是花钱买乐子的。 犹豫了一瞬,服务生凑近了一点,浅淡好闻的香水味熏得他四肢发软。 梁唯一没有发觉服务生那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他把手机举到服务生面前,问道:“这人你认识吗?” 手机屏幕上是大鸟偷拍的一张小飞和解宣的照片,只有侧脸,但很清晰。 “啊?”服务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原来对方是想找人,他垂下眼皮摇了摇头。 梁唯一挑了挑眉,也不强迫对方,他掏出钱包抽了五百块钱塞到了服务生手中,说道:“我不是找他麻烦,只是找他问点事,这五百块钱你帮我买杯红茶,剩下都是你的小费。” 幸好带着点现金,不然扫码转账都没这气势。 震颤肺腑的音乐声太大,梁唯一又戴着口罩,一句话服务生听得断断续续的,努力拼凑了一下才明白对方说什么。他捏了捏手里的钱,缓缓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回答道:“小飞零点才上班。” “OK!” 服务生用酒单捂着怦怦狂跳的心脏逃离了心动现场。 冰红茶端了上来,梁唯一抿了一口,和便利店里三块钱一瓶的没什么区别,但因为找到了小飞,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竟也觉得酸酸甜甜挺好喝。 离零点还有一段时间,梁唯一给小姨夫发了信息让他们放心,接着又给解宣拨了电话,结果还是没人接。 炫丽的彩灯晃得梁唯一两眼发黑,他百无聊赖拿出手机再次点开“小飞”的照片。平心而论,小飞长得确实不错,干净利落,比舞池那些浓妆艳抹扭着胯、摸着裆跳艳舞的要好很多。 但或许是因为解宣而产生的偏见,梁唯一越看越觉得小飞帅则帅矣,气质略轻浮了一些,看起来不太像是会认真恋爱的人,比起三米外那个穿衬衣的男士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梁唯一又偷偷瞄了那个男人一眼,对方手肘撑在桌子上,双手交握抵着下巴,眼睛盯着楼下躁动的舞池,表情很平静,仿佛在看一盆乱跳的河虾。 他的眉骨和山根都很高,鼻梁很挺,使五官看起来立体深邃。下颌骨线条分明,和脖子交线明显,锋利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后脑勺乌黑的短碎发和他身上黑色的衬衫连成一条流畅的曲线。这个男人的穿着打扮行为举止都透着一股子谨慎稳重、内敛自持的成熟气质,与这个酒吧格格不入。 上楼的时候梁唯一就注意到了这个人,并且短暂的视线相触了一瞬。 见对方没发现,梁唯一换了个姿势左手托腮大喇喇地盯着对方看,倏地,男人忽然转了下脖子。 ## 好一场大戏 梁唯一手忙脚乱掏出手机掩饰自己,还刻意把口罩拉高了一点。过了一会,三米外传来了低沉的说话声,他做贼心虚斜睨了一眼,原来对方刚才是掏手机接电话。 三米外,许焰将手机紧紧贴在耳边才能听到听筒里传出来的声音,电话那头的人在一个劲道歉,说在市区堵车堵了一个多小时,让他再等一会儿。 两小时前他接到一位久不联系的朋友的电话,问他有没有空,约他喝酒。其实也不算朋友,这人是他在朋友的生日聚会上认识的,曾经帮了他一个小忙,他欠着一份人情。他猜想或许对方是有事求助但又不好直接开口所以约了见面,欠着的人情总该要还上,他便应下了。 对方约在城西这家酒吧见面,他从市中心开了一个多小时车赶到这里,结果不见对方身影,电话也打不通。 他耐着性子坐了半个小时,期间有几个男的来搭讪,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是家gay吧。 十分钟前他刚冷着脸打发了一个要请他喝酒的肌肉男,就又来了一个偷窥狂。坐在他三米开外戴口罩的男人,从坐下到现在已经偷瞄了他三回,对方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让许焰如坐针毡。 一想到那位朋友不仅把自己约在了gay吧,还突然玩失踪,许焰隐约觉得自己或许被人耍了,他说话便不客气起来。 “你他妈的是不是耍我呢,老子等了你快一个小时了。” 对方见许焰是真的生气了,忙不迭道歉,说最多五分钟就能到了。如果他是在许焰面前的话,已经是点头哈腰的程度了。 许焰最烦的就是不守信和不守时,但对方态度诚恳,他只好同意再等五分钟,挂了电话他把手机扔在了高脚桌上。 手机摔向桌面,发出不小的动静,梁唯一搁在桌面上的胳膊肘也感到了轻微的震颤,他瞠目结舌将手垂放在自己腿上,默默收回刚才对男人“谨慎稳重、内敛自持”的评价。 又坐了五分钟,许焰再次看向酒吧入口,没有人进来。具有浓厚工业风格的钢制楼梯传来“工工工工”密集的踩踏声,又有一波人上楼了。 他耐心耗尽,一把抓起搭在高脚椅上的风衣外套准备走人,他转过身,和站在楼梯口的老熟人对上了视线。“许总,好久不见。”打头的青年主动和许焰打招呼,挺括的西装都掩盖不了他一身的痞气。 许焰把外套扔回高脚椅上,他已经很确定自己被人摆了一道,但还是多余地问了一句:“孙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孙潇眉毛挑高走到许焰面前,贴在他耳边吹了一口热气,低声道:“许总,这是我的地盘。” 许焰激起一身鸡皮疙瘩,他忍着嫌恶问:“你让混球把我骗到这里来的吧,这是你开的酒吧?” 混球就是约许焰见面的朋友,他就是在孙潇的生日会上认识的混球,只见过几次面,连真名都不知道,就知道绰号叫混球。 孙潇笑,没有否认等于承认。 许焰无语,和孙潇擦身而过打算走人。 跟在孙潇身后的两人并排挡住许焰的去路,双手抱臂下巴微抬,一脸黑/社会的架势开口道:“许总,去哪儿,叙叙旧再走呗?” 许焰知道走不成了,他退一步坐上高脚凳,问孙潇:“孙老板,我和你应该没什么旧好叙吧?” 孙潇在许焰旁边的位置坐下,点了根烟慢悠悠吸了一口,答非所问道:“许总,你知道吗?我这酒吧开了半年多了,遵纪守法按时纳税,堪称行业标兵。上个月,有关部门突然说我的酒吧消防检查不合格,让我停业整顿一个月,我损失惨重啊。” “我有必要知道这件事?”许焰莫名其妙。 孙潇的舌尖舔过上排牙,突然一掌拍在高脚桌上,恶狠狠吼道:“你当然得知道!你的好老板,堂堂大公司执行董事长——宴景行,为了你纡尊降贵找关系来整我!你俩是不是有一腿啊,他这么护着你。” 他们这块坐了不少客人,原本大家都各玩各的,孙潇这一巴掌加一嗓门吸引了周遭所有人的注意力。 许焰不经意间看到那个戴着口罩的偷窥青年往角落里缩了缩,他觉得画面有些诙谐,就真的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孙潇更气了。 许焰咬了咬牙忍住笑意,耸耸肩道:“哦,原来是这事,本来我不知道,现在你说了我就知道了,我得谢谢他。” 说起宴景行,许焰就明白是什么事了。 前段时间他在朋友的介绍下认识了某直播平台一个挺有名气的女主播,长相和歌喉都很甜美。他觉得挺不错的,便留在了身边,名牌包、衣服、化妆品不间断供应着,两人各取所需。 他和这个女主播刚在一起的时候高调了几天,几乎走哪儿带哪儿,圈里人都知道这事。 一个多月前,他和宴景行从俄罗斯出差回来,刚落地余州机场,现实就给了他一个重创。 他在飞机上向宴景行吐槽飞机餐真难吃的时间,女主播搂着一个男人的脖子亲热接吻的照片已经传遍了余州各个“公子哥”群,他被戴了绿帽的消息就这样不胫而走。 被绿已经够窝囊了,搞得人尽皆知就更憋屈了,但许焰又不能打女人。最后他找人把女主播几百万粉丝的直播账号给举报封了号,便这样过去了。 这事他自己没有放在心上,倒是宴景行记下了,让助理把最开始散布照片的人找了出来,这人就是孙潇。 孙潇是富二代,家里生意做很大,许焰惹得起但肯定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况且他和孙潇父亲交情不错。所以,他知道是孙潇搞的鬼后他也没做什么。 只是他不敢轻易招惹,身为集团太子爷的宴景行惹得起。 许焰没想到,宴景行表面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还时不时拿被绿的事情取笑他,背地里却帮他收拾了孙潇。 许焰心不在焉的表情让孙潇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浑身不得劲。 他把烟头捻灭在桌子上,一脸无辜道:“许总,女主播给你戴绿帽的事我也是一片好心,我总不能看着你傻傻被蒙在鼓里吧,你把我拉黑了,我就只能把照片发给了兄弟们,让他们帮忙转告你,谁知他们就给散播出去了。” 孙潇又点了根烟,继续说:“我也算是好心办了坏事,可宴董这也太小题大做了,直接把我酒吧搞停业了。许总,你说他这到底是为你打抱不平呢,还是在得知你跟女人有一腿后吃他妈的邪醋迁怒于我啊。” 孙潇这节奏带的好,三言两语把许焰塑造成了一个游走于女人和男人之间的渣男,还是被绿了那种。这里是gay吧,一个在女人和男人之间周旋的双,可太常见了。 他的声量不小,周遭人都听到了,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众人表情也挺丰富,有人羡慕,有人好奇,有人兴致勃勃想再听点别的。 许焰早已经不是愣头青的年纪,哪那么容易因为几句话就着急上火,而且在场的人他又不认识,出了酒吧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了。 但许焰也不是被整了被骗了还忍气吞声的性格,他扭头冲孙潇邪气一笑:“我算是听出来了,你既不是因为酒吧停业整顿着急上火,也不是因为整不了宴景行迁怒于我,你气得是我宁可找一个把我绿了的网红也不肯答应你当初的追求,对吧?” 许焰说话的声音也不小,他话音刚落角落里就有人诧异地“嚯”了一声。 孙潇没听见,许焰倒是听得清明,他眯着眼看向角落那个戴着口罩的男人。 梁唯一竖着耳朵吃瓜,当三角恋变成了四角恋他吃了一惊,他没想到方才他眼中稳重自持的男人居然是个清场浪子。幸好戴着口罩,似乎没人发现他不合时宜的感叹用词,他又往角落里躲了躲。 “你他妈胡说什么呢?”孙潇耳廓发红发烫,尾音都劈了叉。 许焰耸耸肩:“胡说?你缠了我好几个月,送花送车送房你哪样没干过?” 想起这事许焰一阵无奈,他被绿这事说起来也全因孙潇而起。 许焰和宴景行是在国外读大学时认识的朋友,他比宴景行大两岁,并不是同学,但他和高冷的宴景行莫名合拍。毕业以后他一直在外资企业工作,两人保持着朋友间的联系。 两年前作为服装业龙头企业的La Sha集团将总部从余州搬到了京城,在余州成立了一个全资子公司,子公司执行董事长则由集团“太子爷”宴景行担任。 宴景行上任后向许焰抛出了橄榄枝,把他招揽到自己公司担任CEO一职。许焰走马上任后主导的一个环保项目就是和孙潇父亲——孙奇的生物纺织面料公司合作,他也因此和孙奇结识。 许焰名校毕业,谈吐不凡但又不失市井痞气,他很得白手起家的孙奇的青睐。 工作之余两人时常约了喝茶,久而久之成了忘年之交,许焰也因此认识了孙潇。孙潇其实年纪不大,许焰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才上大四。 孙氏父子因为缺乏沟通,长期关系不睦。孙奇越严厉孙潇越是叛逆,两人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孙潇因为打架斗殴、深夜飙车进过几次派出所,孙奇时不时向许焰倾吐这些糟心事。有一次许焰喝多了,他夸下海口要帮孙奇管教儿子,把走向歪路的孙潇给扳正了。 有了许焰这话,孙潇被“五花大绑”送到了许焰身边,成了他的实习助理,两人开始了长达半年斗智斗勇的生活。 许焰有的是办法整治这种莽撞的小年轻,不过两三个月的时间孙潇就偃旗息鼓了。半年下来孙潇稳重含蓄了许多,不再去结交狐朋狗友干些在违法边缘疯狂试探的事,助理的工作也干得有模有样。 然而,孙潇有没有走回正道还尚无定论,性取向倒是弯了个彻底。 实习期结束孙潇回了学校,他三天两头给许焰发信息向他请教工作的事,偶尔约着吃饭。本着关爱、指导晚辈的好意,许焰有空都会应约,还参加了孙潇的生日聚会。 直到有一天,孙潇载着一汽车后备箱的红玫瑰,站在许焰家单元楼下表白,许焰才意识到自己惹上事了,惹上大事了。而他也明白了,孙潇后来的转变并不是他教导有方,而是孙潇喜欢上了他,在努力向他示好。 别说许焰现在不喜欢男人,哪怕他真喜欢男人那也不能是孙潇。 许焰一口回绝,说自己只喜欢女人,没有给孙潇一丝希望。但孙潇个性执拗,他说只要许焰是单身他就还有机会。 因为当了许焰半年的助理,孙潇不仅知道许焰的住址,还知道许焰常去的健身房、餐厅等等各种娱乐社交场所,他开始了各种围追堵截。 许焰被闹得哪里也不敢去,每天公司和家两点一线。但是孙潇并没有消停,这事也渐渐在圈子里小范围传播开来。许焰生怕这事传到了孙奇耳朵里,他们公司和孙奇公司的合作项目正在关键阶段,不能因为这种小事而产生半点影响。 后来许焰就想了一个主意,交个女朋友让孙潇死了这条心,于是就有了女主播这事。许焰带着女主播频繁出入孙潇常去的夜店,亮相各种朋友聚会,这一切都是做给孙潇看,为了摆脱孙潇。 孙潇年纪小又娇生惯养,哪受过这种委屈,他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目睹许焰把女主播带进一个主题套房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许焰面前,而许焰也因为和女主播的事莫名得了一个“夜店浪子”的名号。 回忆止于此,孙潇夹着香烟的两指有些发抖。许焰说的没错,他就是不甘心,他长得好家世好,追他的人能绕余州一圈。可是许焰愿意和一个整容过度的女网红睡,对他连个眼神都欠奉。 从小到大他想要的东西从来没失过手,只在许焰这里碰了壁。所以,得知许焰被绿了以后他想报复许焰。而今天之所以把许焰骗到酒吧来,是因为下午他跟着他爸去参加了一个行业峰会碰到了许焰。 穿梭于人群的许焰言笑晏晏八面玲珑的模样刺痛了孙潇的眼睛,他既替许焰不值也替自己不值,沉甸甸的心事在胸口挂了一个下午,他让混球帮忙约出了许焰。 ## 酒吧大战 孙潇长久的沉默让许焰警觉起来,以前孙潇是个压不住脾气也藏不住事的人,但现在的孙潇进了父亲的公司,开了自己的酒吧,身上已经有一点企业经营者该有的城府,许焰有些摸不准了。 果然,孙潇嘴角勾起,皮笑肉不笑,汹涌的欲望、怒意不过一霎那就沉寂在了眼底。 他深吸一口烟,慢吞吞吐出缭绕的烟雾,说道:“许总,那都是陈年旧事了,您还记得呢?不过您倒是提醒我了,当初我追你的时候鞍前马后也是受了不少委屈的,今天我们在这里做个了断怎么样?” “怎么个了断法?”许焰巴不得。 孙潇把烟头扔进烟灰缸,冲角落的服务生打了个响指,服务生马上颔首会意下了楼。 许焰嗤笑一声,原来早就准备好了。 不多会几个服务生端着托盘上了楼,码得整整齐齐的几十杯酒放上了高脚桌。 孙潇把托盘里的骰盅拿起来,炫技似的摇了几下盖在了桌上,他说:“这里是六十杯调酒用的可直饮冰镇伏特加,咱们简单一点,摇骰子比大小,点数小的喝酒,喝醉或者喝吐都算输……” 孙潇话未说尽,许焰挑起一边的眉梢,抢先道:“可以,要是你输了,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出现的地方方圆三公里以内你都不许出现。” 孙潇微不可察地轻“啧”了一声,不情不愿点头:“要是你输了。”他停顿了一下,阴冷一笑,“你就亲我一口,如何?” 许焰心道,我拿酒当水喝的时候你大概还在被老师罚站呢,他耸耸肩同意了。 围观的人开始瞎凑热闹吹口哨,梁唯一也没落下,伸长了他本就修长的脖子。 许焰这时刚好回头,两人的视线在酒吧晃眼的灯光下相撞。 许焰冷冷哼笑,但因为距离隔得远,梁唯一没听到冷哼,只看到对方耷拉着眼皮懒洋洋的笑容。他心尖一颤,心道这位情场浪子还真是有点资本的。 孙潇把骰盅重重拍在桌子上,唤回了许焰出走的神思,他道:“你先来。” 许焰也不客气,他幻想自己是《赌神》里的周润发,潇洒地来回摇晃一番拍向桌子。 “三三四,十点。”有人帮忙唱数。 孙潇也不含糊,手起盅落,四四五加起来十三点,比许焰大。 许焰拿起一杯伏特加咕咚咕咚两口喝完,冰的倒牙又烈焰般烧心。 围观的人吹口哨鼓掌,好不热闹。 一来一回,不过十几分钟,桌上的几十杯酒就空了一半。 赌神是假的,许焰运气好倒是真的,他赢多输少所以喝得没孙潇多。 孙潇原本对自己酒量很有自信,但是架不住点背,已经喝得有些大舌头了,嘴里嘟囔着:“你凭什么看不上我。” 眼见形势不太对劲,孙潇的两个小弟有些坐不住了,在孙潇耳边悄声道:“要不算了吧,你喝多了。” 孙潇酒劲上来哪里还听得进去话,胜负欲被激起,拍拍桌子:“继续!该你了!” 楼下的歌唱表演结束,狂躁的DJ舞曲再次响起。 梁唯一分神往楼下看了一眼,只见几个只穿着紧身三角皮裤的小男生爬上了舞台,跳起了钢管舞。虽然穿着比较辣眼,但是不得不说这个小男生舞蹈动作流畅敏捷,比他一年多前参加的那个选秀节目里的大部分练习生都跳得好。 看得出来这个节目应该是酒吧的保留节目,音乐一起楼下就各种尖叫、吹哨,开始了氛围轰炸,二楼围观拼酒的一部分人也匆匆下楼加入狂欢。 穿着白衬衣黑色小马甲的服务生在人群中穿梭,梁唯一这才猛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是来找人的。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震得大腿发麻,是解宣打来的电话。 梁唯一一胸腔的火气被这通电话点燃,在角落里气势汹汹接了电话。 “你他妈的跑哪里去了?你知道小姨有多着急吗?!” 电话那头静悄悄的,隔了好一会儿都没人说话,梁唯一看了看手机屏幕确认了一下又吼了一句:“说话呀!” 解宣终于开口,用哭腔软绵绵叫了一句:“哥……” 酒吧里音乐声很大,能听见声就已经不错了。梁唯一没察觉解宣的异常,他问道:“你在哪儿呢?给你爸妈打个电话报平安然后地址发我,我现在就去接你。” 解宣支支吾吾半天才回答:“哥,我在你家呢,你在哪儿呢?怎么这么吵。” 梁唯一一阵气闷,咬牙切齿回答:“我他妈的在酒吧守株待兔呢!你给我老实待着,我这就回去!” 挂了电话,梁唯一再没逗留的心思,他压了压鸭舌帽正准备走,身后传来了玻璃瓶的碎裂声和几声惊呼。 梁唯一回过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嘟囔了一句:“什么情况……” 只见那个叫做孙潇的男子痛苦地捂着额头,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淌进衣袖。 那位情场浪子手里握着一截啤酒瓶瓶颈,站在原地摇摇晃晃,显然已经喝多了。 地上躺了一地的玻璃碎片和啤酒液,浓郁的麦芽焦香味简直要把人熏醉。 梁唯一瞠目结舌,只不过看了一眼钢管舞接了一个电话,拼酒现场怎么突然变成了斗殴现场? 跟着孙潇的两小弟率先反应过来,其中一人赶紧扶着孙潇坐了下来给他查看伤口,另外一人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对着手机喊道:“叫几个人上二楼!” 孙潇原本已经醉得晕头转向,被许焰用啤酒瓶当头一砸想不清醒都难,他微低着头,抬眸露出下眼白,咬着牙恶狠狠吼道:“找人把他给我按住了,老子要把他的头砸烂!” 许焰也醉了,脑子异常迟钝,他看了看手里残留的一截啤酒瓶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方才孙潇酒劲上来犯了混,想耍赖不说还突然欺身而上意图强吻。孙潇名字起的文邹邹,实际上个头高大一身蛮力,这也是许焰不愿意和他正面交锋的原因之一。被这样的人钳制住许焰哪里还有反抗的余地,他随手抓了一个称手的工具就挥了过去。他本意只是想吓退孙潇,谁知孙潇自己没站稳,一个趔趄撞了上来,啤酒瓶就“咣”一声砸在了对方的额角,玻璃片碎了一地。 孙潇一上楼动静就闹得大,看热闹的人都知道他是这家酒吧的老板,眼看拼酒成了斗殴谁也不想引火烧身,纷纷推搡着下了楼。 不过瞬间功夫,楼上就只剩下孙潇、孙潇两个小弟、许焰以及还在愣神的梁唯一。 梁唯一把口罩往下拉了一点,露出半截高挺的鼻梁,他眉心一蹙有些纠结,如果自己跑了那这人怕是会被好一顿揍吧。怎么办?报警? 就在梁唯一犹豫不决时,孙潇催促道:“还不动手?等什么呢!” 孙潇的小弟瞪着眼睛冲梁唯一甩了甩头,示意他赶紧下楼,梁唯一攥紧了手机只得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许焰脑子昏昏沉沉的,但也知道自己遇上大麻烦了,孙潇忌惮他的身份还有父亲孙奇,大动干戈是不敢的,但现下这种情况,一场恶架大概是少不了。 他退了半步倚着桌子,把手里的一截瓶颈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把手搭在了那个厚重的托盘上。 趁现在帮手还没到场,以一敌三弱是弱了一点但并不是毫无胜算。许焰咬着牙刚想抡起托盘砸去,只见一个身影迎面向他扑来,单手抡起一条分量不轻的高脚凳砸向孙潇的小弟。 许焰脑瓜子嗡嗡响,只听到有人在他耳边大吼了一声“快跑”,然后手腕一紧被人拉着三步并作两步奔下了楼。 -------------------- 骰子[tóu zi] ## 你是梁唯一吗? 许焰脑子混沌脚步虚浮,视线也越来越模糊,任由前面的人拉着拽着奔下楼,中途有好几次他都感觉自己要一头栽在楼梯上,好在都被稳稳扶住了。 梁唯一前脚刚落地一楼,后脚的鞋后跟就被人踩掉了,他一脸无语地看了一眼身后的“醉鬼”,一时之间后悔不迭。 刚才他是准备独善其身下楼跑路的,可是当他走到许焰身边的时候,对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湿润的眼睛半耷拉着,好像在求助又好像在委屈。 今天这事他就凑个热闹听了个囫囵,但是从他的角度来看,完全是那个名叫孙潇的主动找茬而且以少欺多。一切事情的发生都在电光石火之间,爆棚的正义感打翻了梁唯一心里的天平,他脑子一热就把人给救了。 “艹,他妈的给我站住!” 反派大概都死于话多,孙潇的小弟生怕对手跑不掉似的,站在楼梯口大喊大叫。 幸好帮手还没到,梁唯一深吸一口气架起身后软绵绵的醉鬼钻进了人群。他逮着一个服务生问到了后门的位置,灵活的从后门跑了。等他半抱半扛把人弄到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已经累出了一身汗。 梁唯一一把扯开口罩,气还没喘匀就听到了不远处有人在喊:“他妈的,人呢,跑哪儿去了?” 是酒吧的人追来了! 他慌忙把人塞进后座按在了座椅上,自己也蹲坐在狭窄的缝隙里低头躲了起来。停车场很大,他停车的位置在昏暗的角落,只要躲好很难被发现。一分钟后,七八个人走到了他停车的位置,在附近来回睃巡。 梁唯一一颗心脏七上八下简直要跳出嗓子眼,如果被找到了,他带着个醉鬼一挑几,胜算不大。 他悄悄探出头观察外面的情形,谁知躺在座椅上的醉鬼开始哼哼唧唧竟然试图爬起来。说时迟那时快,梁唯一赶紧扑上去捂着的对方的嘴,将他死死按在座椅上动弹不得。 许焰酒劲彻底上来了,眼皮子千斤重,脑子也转不过弯来。他感觉到嘴巴被什么东西堵了住,喘不上气来,他拼命挣扎想要摆脱难以忍受的窒息感。 外面的人还在徘徊搜查,梁唯一没办法,只好整个人扑了上去桎梏住许焰。 许焰四肢动弹不得,凭着本能伸出舌头试图顶开嘴上的束缚。 梁唯一皱起眉头,一边暗骂自己没事找事,一边咬牙忍着掌心的濡湿和顺着掌心爬向四肢百骸的酥麻。 狭窄的后车厢对于两个大男人来说实在有些拥挤,两人紧紧贴着,比耳鬓厮磨还要亲密。 梁唯一低头埋在许焰的颈肩,对方身上的香水味灌了一鼻子,他分心腹诽了一句还挺好闻。 几分钟后酒吧的人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终于偃旗息鼓骂骂咧咧地走了。确认他们不会再打个回马枪,梁唯一才动了动酸麻的双腿爬了起来。 “浪子先生”这会儿老实了,因为他已经呼吸均匀安稳地睡着了。 梁唯一打开车内的照明灯,苦恼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把这人送去酒店?带回自己家? 解宣在他家,要是把这人带回家了他解释不清楚,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这人底细,是好是坏还摸不准。 就在梁唯一决定好人做到底找家酒店把人放下时,浪子先生眯着眼睛爬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塞给了梁唯一,嘟囔道:“师傅,城东区……翠湖路……星河湾小区。”说完,又马上睡了过去。 梁唯一也住城东,星河湾是高级住宅区,他又看了看手里的车钥匙,豪车级别的。 这位浪子先生是个富二代或者是成功的企业家? 梁唯一抹去额头的薄汗,认命地叹了口气,行吧,好人做到底,他也住城东区,也算顺路了。 把人扶正又帮忙系好安全带,他这才松了松酸软的筋骨坐进驾驶位。 城西到城东开车要一个多小时,每隔一会儿梁唯一就要从后视镜里看看后座的情况。这车是他姨父的“小老婆”,要不是为了找解宣轻易不让开的,弄脏了就麻烦了。 结果想什么就来什么,大概是车里太闷了,后座的人有些难受,自己扯了扯衬衫突然开始干呕。 “喂喂喂,你可别吐啊。”梁唯一急了,放慢了车速,嘴里一刻没停又哄又骗,“马上就到了,再忍忍,这车真的不能吐!要不你吐你……” “算了算了,忍忍吧忍忍吧。”梁唯一看了一眼那件被随意扔在一旁价格不菲的风衣,实在说不出来“要不你吐你衣服上”这种话。 他的喋喋不休似乎还挺管用,对方虽然神志不清但拧着眉极力忍耐着。梁唯一总算有惊无险驱车到达了目的地,但他不是小区登记车辆道闸系统识别不了,况且他也不知道后座这人具体住哪栋。 已经一点多了,门岗里的值班保安仍然精神抖擞尽职尽责。 梁唯一的车刚停下,保安就跑了过来,客气道:“先生您好,请问是本小区业主吗?” “不是,我朋友住这里,但他喝醉了。那个……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住几栋几室,我把他身份证找出来你可以帮我确认一下吗?”梁唯一没什么底气得解释,他都还不确定对方到底身上带没带身份证。 保安年纪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还学不会老油条的虚与委蛇。他毫不掩饰脸上的狐疑,警惕地打量着梁唯一。 虽然梁唯一不认为自己已经红到大半夜都能被人认出来的程度,但谨慎起见他一直戴着口罩。 他也觉得自己这样挺可疑的,于是扯下了口罩:“我没骗你,我朋友真……” “唉?你不是梁唯一吗!”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小保安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两眼放光紧紧盯着梁唯一,又问了一句:“你、你是梁唯一对吧?我没认错,我肯定不会认错!” “你认识我?”梁唯一不确定道。 小保安见梁唯一承认了,笑得愈发灿烂,“认识啊,我参加《星动少年》的时候跟你在一个海选现场呢,你那么出挑,谁能不认识你。” 《星动少年》是梁唯一一年多前参加的一个选秀节目,他在这个节目里获得了不错的名次积累了不少的人气,才有机会踏入娱乐圈。 但是眼前这个小保安显然应该很早就被淘汰了,所以才出现在这里。 梁唯一伸右手,笑道:“我运气好罢了。” 保安有些羞赧地握了上去,嘿嘿一笑:“你太谦虚了,那是因为你有实力长得又好。” 有了这层关系小保安从警惕变成了热忱,梁唯一索性打开了后车窗:“你看看,认识吗?” 保安眼睛一亮:“这不是许先生嘛,我知道他住哪一栋,上个礼拜他也是喝醉了,我和代驾师傅一起给他送上楼的。” 梁唯一眉眼一挑,心道还真是夜店常客呢。他从保安那里拿到了具体门牌号,指了指升降杆:“我可以把车开进去吗?” “当然可以。”保安马上给打开了升降杆。 梁唯一正准备启动车子,见保安似乎有话要说他又停了下来。 青年稍微走近了一点,有些害羞道:“我喜欢唱歌跳舞,但我爸妈不喜欢我参加那些比赛,他们觉得我没有实力也不可能取得好名次,所以我在这里工作,我打算存一点钱再去参加《星动少年》第二季。” “你叫什么名字?”梁唯一有些触动。 “尤川,尤其的尤,山川的川。” 梁唯一点点头,从钱包里拿了一张名片递给尤川:“这是我经纪人的名片,如果你比赛能够入围前五十名,我去现场给你加油。” “真的?”尤川很开心,脸上张扬着满足的愉悦,似乎恨不得冲上去抱着梁唯一。 梁唯一将手探出车窗拍了拍尤川的胳膊,认真点头:“真的。” ## 被小变态“捡尸”了 向尤川道了谢,梁唯一直接把车开进了地下停车场。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从车里弄了出来,本来是想架着人走的,但是根本行不通,醉了的人和尸体的区别大概就是还有体温,最后他只得把人背了起来。进了电梯,梁唯一把人放了下来。可能是背着压迫腹部让这位许先生有些难受,他趴在梁唯一的肩上又开始干呕。 梁唯一身体一僵看了看不断攀升的电梯,诱哄道:“快到了,千万别吐千万别吐。” 这次他再怎么哄也没用了,对方干呕得更加厉害。 梁唯一简直想躲得远远的,生怕对方一个控制不住吐了自己一身,可是浪子先生根本无法独自站立,他只得蹙紧眉头忍着浓烈的酒气把人扶着。 “叮”一声,总算到达浪子先生的家。幸好是指纹密码锁,梁唯一握着对方的手一根根手指按下去,很快打开了门。 来不及换鞋,甚至来不及开灯,梁唯一就着玄关壁灯的一点光亮架着人火烧屁股似的找到了卫生间。 一进卫生间,许焰就“哇”一声痛苦得吐了出来。 梁唯一僵着脖子,像个木偶一样一点点转动脖子,木楞的看着自己衣服、裤子上的秽物,一声惨绝人寰的“艹”几乎要穿透卫生间的天花板,连客厅的吊灯都似乎跟着摇晃了一下。 一个小时后,梁唯一围着浴巾捏着一张身份证气得牙痒痒。 “许焰……”他咬牙切齿自言自语道,“这可是从你钱包里掉出来的,不是我故意偷看你隐私。” 这张身份证是梁唯一刚才收拾两人脏衣服时从钱包里掉出来的,显然拍了有些年份了,照片上的人还有些青涩。证件上信息有限,只知道这位“情场浪子”名叫许焰,今年32岁,不是余州本地人。 一个小时前许焰偏偏在趴向抽水马桶的前一秒吐了出来,两人都遭了殃。梁唯一忍着恶心把两人衣服裤子脱了,团成一团扔在角落,又帮许焰囫囵擦了把脸扛进了卧室。把卫生间又好好清理了一下,他才给自己冲了个澡。 他把许焰的钱包放在茶几最显眼的位置,原地焦躁地转了两圈。已经凌晨两点了,让解宣跑一趟送衣服他不放心,而且手机已经电量不足自动关机了。 抓了抓还湿漉漉的头发,梁唯一扫视了一圈。 房子很大,至少二百平米以上,装修异常简单,偌大的客厅只有必备的家具家电,开放式的大厨房空有其表,灶台上连个锅都没有,剩下几个房间大概是客卧、书房之类的,但都关着门。 梁唯一疑惑地挑起眉梢,这里一点不像一个情场浪子的住所。 在肉眼所及之处找了一圈,梁唯一没有找到手机充电器。他叹了口气,留个字条穿套衣服走的话保不齐明天就被当成入室盗窃犯了,他可不想在法制频道看到自己的照片。而且,以自己直逼一米九的身高去套许焰的衣服,恐怕也挺为难。 迟疑了一下,梁唯一决定在这里借宿一晚,明早等人醒了解释清楚再走。虽说自己是做了好事,但是这样不明不白进了别人家里又悄无声息的走了,确实是说不清楚。 主卧的门开着,梁唯一看了一眼床上鼓起来的一团关上了门。 在外边找了一圈,梁唯一在衣帽间和书房门口看了一眼就关上了门,他想着第三个房间总该是客卧了吧,拧了一下门把手,结果门竟然是锁着的。 “啧!锁自家房门,这是什么毛病?” 梁唯一烦躁地又拧了下门把手,脑子里忽然闪过酒吧老板和许焰的那些争执,自己家房间都要锁起来,这该不会是个什么专门带人过夜的情趣房吧? 联想到这种可能性,梁唯一烫手似的迅速松开了手回到客厅,他瞧了一眼价值不菲的真皮沙发,又看了一眼墙上时针指向数字3的艺术挂钟,内心矛盾挣扎了一番后,慢吞吞走向了主卧。 光着膀子睡沙发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梁唯一走到主卧,愁眉不展,踟蹰许久才狠了狠心靠近那张看起来就很舒适干净的双人大床。 他蹲下身子对着床上醉的人事不省呼呼大睡的许焰道:“喂,今天我可是救了你又被你吐了一身,没有衣服手机又没电了,需要在你家借宿一晚。因为你家连条被褥都找不到,我只能借你半张床用一用,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许焰吐了一通整个人爽利了很多,此刻半张脸埋在被子下面睡得正香甜。梁唯一的一通唠叨让他不满地蹙了下眉,把整个头都埋进了被子。 梁唯一哼笑一声,没再说什么。 他拉起被子一角刚要躺下,又犹豫了。走到另一边,梁唯一抓着许焰的胳膊一直把他拖到床沿边上这才走回自己那边,慢悠悠上了床,尽量也躺在床沿的位置。 虽然梁唯一不歧视同性恋,也不觉得一个醉鬼能对自己做些什么,但他仍然认为还是谨慎为好。 躺在床上卸下了一身的紧绷,剧烈的疲惫感汹涌而来。梁唯一关了房间的壁灯,没两分钟就进入了梦乡。 巨大的双人床上,两人各躺一侧,中间隔着可以再容纳两人躺下的距离。 第二天早上,严格的生物钟迫使许焰睁开了酸涩的眼睛。胸口像压了块巨石一样沉重,腿上也像缠上了藤蔓一般让人动弹不得,他微眯着眼睛缓了几秒才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中意识到横陈在自己胸口上的是一条人类的手臂时,许焰惊跳一下彻底清醒了过来。 缓缓扭转着僵硬的脖子,许焰茫然地对上了近在咫尺的一张年轻面孔。 皮肤细腻,五官深邃端正,卷翘的睫毛根根分明,这种长相除了娱乐圈比较常见,那就只可能是——夜店里的牛郎。 刹那间,因为醉酒而断片的回忆纷纷涌入脑海。许焰想起自己昨天被人摆了一道骗去孙潇的酒吧,他在酒吧等人的时候遇上了一个偷窥狂,后来孙潇来了他就和孙潇拼酒…… 许焰克制着怒气,慢慢把被子往上扯了一下,盖住了眼前这个男人的下半张脸。 之后的事许焰想不起来也无暇去想了,因为他确定此时此刻躺在自己床上只露出上半脸,赤身裸体像只八爪鱼一样把自己搂得死紧,以及某个硬邦邦的器官正抵着自己腰侧的男人就是昨天晚上酒吧那个戴着口罩的“偷窥狂”!不用想也知道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变态一定是趁人之危在酒吧“捡尸”了。 许焰出离愤怒,双手在被子里紧握成拳,酝酿三秒后猛然起身跪坐在“偷窥狂”的身上,然后一记重拳狠狠砸向对方的脸颊。 ## 谁稀罕你赔偿 五分钟后梁唯一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脸愤懑不平地控诉许焰的罪行。 “我把你从十几个打手手里救下来送回家,你竟然打我?” 许焰尴尬地假咳一声把手里的冰袋递出去,冷冷道:“你送我回来有必要不打一声招呼就住在我家?” 梁唯一一把夺过冰袋贴在自己肿胀的脸颊上,然后闷头冲进卫生间拿出一个黑色垃圾袋,气得眉间都快打结了。 他指着垃圾袋声音拔高了许多:“昨天你吐了我一身,我的衣服裤子全都遭了殃,凌晨两点难道你叫我光着身子穿条内裤回家?” 许焰斜睨了一眼地上装着脏衣服的垃圾袋,嫌弃地避开了视线:“那你可以睡客卧、沙发,没必要睡我床上吧?” 梁唯一冷哼一声,指着客卧道:“你家客卧锁着房门你知道吗?还有,你家被褥是锁在保险柜里了吗,我找了两圈都没找到,你让我睡沙发盖浴巾吗?” 越说梁唯一声音越大,鼻翼翕动,胸口起伏,眼里盛满了怨气。 想象着对方高大的身躯窝在沙发裹着浴巾的模样,许焰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他自知理亏,手握成拳抵着唇掩盖笑意,诚恳的道歉:“没有搞清楚状况就打人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衣服的钱我陪你行了吧。” 梁唯一一屁股坐回沙发,冷冰冰道:“谁稀罕你赔偿。” 许焰:“那你穿我一套衣服走,总行了吧。” 舌头在口腔里顶了顶脸颊上的软肉,疼的梁唯一忍不住嘶了一声。若是没有莫名其妙的那一拳,梁唯一当然觉得没什么不可的,但现在他不乐意了:“你不瞧瞧咱俩这身高差,我穿你的衣服跟穿童装有什么区别?” 许焰早就过了被这种幼稚的身高攻击打击到的年纪,况且以他的身高在国内绝对是及格线以上了。 对方的话倒让他意识到刚才确实有些冲动了,以对方的体格,两人若是打了起来吃亏的恐怕是自己。 许焰活了32年锻造出来的脸皮终于有些挂不住了,毕竟对方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他滑动喉结,压低了声线吩咐道:“我点了外卖,等会就到,你吃了早饭从我这穿套衣服走。” 梁唯一的肚子配合着“咕——”了一声,他没有犟下去,别别扭扭道:“衣服就算了,手机充电器借我一下,我让人给我送。” 许焰从书房里取出充电器给了梁唯一,然后径自拿了新浴巾进了卫生间。 一身酒气未散,他站在镜子前扯起T恤嗅了嗅,忍不住皱起了眉。 昨晚的事从把孙潇的头开了瓢以后他就不记得了,不过外面的小年轻所说的话倒也不似作伪。 孙潇虽然秉性恶劣,但头上有老子压着,真叫他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是不敢的,所以昨天许焰才敢坐下来与他拼酒。 本来他是有信心赢的,也确实是赢了,只是没想到出了岔子。一想到这梁子越结越大,许焰头疼地拍了拍还昏昏沉沉的额头。 脱去衣物现在花洒下,热水顺着头顶顺流而下。许焰鞠起一捧热水搓了一把脸,这才驱散了不少宿醉的难受。 低了头,许焰的视线落在跨间软趴趴的器官上,想起刚才在床上的误会,他自己都控制不住笑了起来。若真的是被“捡尸”发生了点什么,倒也不能说是件坏事吧? 客厅里的梁唯一不知许焰这些心思,手机充了几分钟电终于开了机,他给解宣打打去了电话,才嘟了一声,对方就接了。 “哥,你在哪儿呢?你昨晚怎么没回家啊?打你电话也打不通,你再不回我就要报警了。”解宣在电话那头竹筒倒豆子似地问个没完。 梁唯一打断了他:“我没事,昨天在朋友家借宿了一晚。你还在我家吧,我给你个地址,你从我衣柜里随便拿套衣服送过来。” 解宣显然很疑惑,为什么都到了家门口了还要去别人那里住,梁唯一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果断挂了电话把地址发了过去。 许焰洗漱干净穿着松松垮垮的浴袍从浴室走了出来,胸口露出一片光滑,头发半干,软绵绵的垂在额前。梁唯一偷觑了一眼,又垂眸盯着手机。 “你叫什么名字?”许焰大大方方坐在了梁唯一对面。 梁唯一嘴巴张了张,脱口而出的话在舌尖一转,回答道:“梁斯陶。”顿了一下,他微眯起眼睛问许焰,“你——不认识我?” 许焰视线落在梁唯一精瘦的腰肢和线条分明的胸腹肌上,他歪了下头:“我——应该认识你?” “没有。”梁唯一轻咳一声,尴尬回答。 能住在这种高级小区,许焰不是富二代就是事业有成的青年企业家,不关注娱乐圈也是很正常的事,梁唯一也不认为自己已经红到人尽皆知的程度,但对方这么直截了当的回答还是让他有些面上挂不住。 梁唯一别扭的样子让许焰感到有趣,作为交换他伸出右手淡道:“许焰。” “早知道了。”梁唯一有些不习惯地伸手和许焰松松一握,朝茶几上的钱包努了努嘴,“可不是我故意偷看的,昨天给你脱衣服的时候掉在了卫生间。” 提到脱衣服许焰有些难为情,恰好这时门铃响了。 许焰发号施令惯了,习惯性吩咐道:“外卖到了,去拿一下。” 梁唯一也没觉得有什么,乖乖起身。 拿了早餐走到餐厅,许焰也紧随其后步入餐厅,他把一件浴袍丢给了梁唯一,不咸不淡道:“新的,穿上吧。” 梁唯一这才惊觉自己一直光着膀子,他双手慌忙捂着自己胸前两颗小豆迅速穿上了浴衣。 许焰哼笑了一声。 早餐很接地气也很丰盛,豆浆油条小笼包铺了一桌子。饥肠辘辘的五脏庙被填满,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也缓和了下来。 吃完早饭梁唯一习惯性地开始收拾,许焰阻止道:“家政阿姨等会回来处理,不用管。” 梁唯一手一顿,这种随手一收往垃圾桶一扔的小事还要劳烦阿姨。 吐槽归吐槽,梁唯一没有干涉许焰生活习惯的意思,擦了擦手没有再动。 恰巧他的手机响了,梁唯一接了电话,是解宣打来的,没有业主的许可他进不来。 梁唯一晃了晃手机,问道:“我朋友来给我送衣服,可以让他上来吗。” “当然。” 许焰联系了物业,没一会儿门铃就响了。 梁唯刚打开门就被解宣扑了个趔趄,解宣急道:“哥,我昨晚等了你一个晚上,再联系不上你我就要报警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他这个表弟从小就瘦瘦小小一只,平时受了委屈不是先找父母而是找表哥帮忙。从小到大梁唯一为了解宣打过不少架,此时解宣这副样子明显就是受了委屈要诉苦的样子。 许焰在客厅里断断续续听了几句,已经编织出了不谙世事的小男孩爱上花心大渣男,三天两头为渣男担惊受怕还要给外宿的大渣男送衣服的虐恋故事。 回想起昨晚在酒吧里梁唯一三番两次偷窥自己的模样,许焰摇了摇头。虽然昨晚两人什么也没有发生,他问心无愧,但趋利避害的人类本性让许焰本能地拒绝麻烦,他可不想成为小情侣之间的斗争牺牲品。他起身去了衣帽间,把空间留给外面的一对小情侣。 梁唯一打发了解宣,让他在门口等一会儿便关上了门。客厅里空无一人,衣帽间发出细微的声响,梁唯一转身去了卧室。他换完衣服出来,许焰也刚好从衣帽间走出来,对方已经换上了简洁平整的白衬衫和挺括的西裤,正低头整理领带。 梁唯一蓦然想起了昨晚酒吧里的许焰,往那一坐浑身都透着一股子谨慎稳重、内敛自持的成熟气质,而此刻的许焰除了成熟还透着一股商务精英范儿。 许焰感受到了梁唯一赤裸裸的视线,他抬眸,视线从对方的破洞牛仔裤一路向上爬停顿在了对方青春逼人的脸上,心里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年轻真好”。 解宣还在外面等着,梁唯一也没有了逗留的理由,他捏了捏手里的手机,几次三番都没有成功抬起手来。虽然两人的邂逅够无厘头的,但是梁唯一觉着也算共患难了一回,互相交换个联系方式做个普通朋友也没什么不可的。 梁唯一的动作都落在了许焰的眼里,他本来是个喜好交朋友的人,但在他看来眼前这个小青年显然不仅仅是单纯交个朋友那么简单。 他扯了扯已经整理妥当的领带,歉然道:“你的那套衣服多少钱,收款码或者银行卡账号给我,我给你转钱。” 梁唯一愣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愤然将手机揣进了口袋里,冷然道:“算了,一位朋友的个人潮牌,他送我的限量款,有钱也买不着。” 他的话真假掺半,衣服是前段时间某个圈内著名歌手送的,确实是自创潮牌,限量款就说不上了。人家的本意是希望梁唯一多穿几次帮忙宣传,哪想第一次穿就毁了,看来还要自己去买一件。 许焰听梁唯一这么说,不置可否点了点头,他说:“总之昨天的事谢谢你了,我要赶着去上班了。” 人家都已经赶客了,梁唯一薄如纸张的脸皮早已挂不住,平淡的打了个招呼走了。 ## 你拿去养鸭子? 昨晚停车太急没注意方位,梁唯一带着解宣在地下停车场走了两圈才找到车子。 一上车梁唯一就把火气全部撒到了解宣身上,一巴掌呼上他脑袋:“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小姨那里我是不会帮你求情的。” 解宣嘴角抽颤,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他吸了吸鼻子,一股脑全都交待了。 他和小飞交往后,刚开始还挺顺利,后来不知怎么了,小飞要么躲着他,要么就和他冷战。 在他的围追堵截之下,小飞才说是因为觉得和他交往感觉不到安全感,所以才躲着他。 解宣动了真情,听了小飞这话想方设法想要给予对方安全感,搜肠刮肚之后他觉得没有比带着恋人见家长确定未来关系更让对方觉得有安全感的了,于是他在生日那天出了柜。 只是解宣没想到出师不利,不仅被父母关在了家里,还一直联系不上小飞。他一时情急便收拾了衣服,开了家里的车直接去了小飞的住处。 昨天他在小飞租住的公寓楼下等到深夜,结果等来的是小飞挽着一个男人有说有笑步入单元门的画面。他不敢找小飞当面对质,也不敢回家,只好失魂落魄地去了表哥家里。 解宣说完,梁唯一也刚好停稳车子等着路口的红灯。他分神又是一巴掌拍在解宣脑袋上,恨铁不成钢道:“你还不明白吗?人家耍着你玩儿,一个在gay吧当服务生的男人,他的安全感是什么?是钱!” 解宣沮丧地垂着头,低声嘟囔了一句:“你怎么知道,你又没谈过恋爱。” 虽然声音很轻,梁唯一还是听到了,他气结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解宣不服气,反驳了一句:“那我也给他花钱了,他不还是照样说没安全感。” “什么!” 梁唯一着急差点撞上绿化带,他找了一家银行门口的停车位停了下来,正色问道:“你刚才说你给小飞花了钱?多少钱?” 解宣咕咚咕咚吞了几下口水,小心翼翼比了个五。 梁唯一蹙眉:“五千?” 解宣紧张地摇了摇头。 梁唯一脸上的怒意已经有些控制不住了,他保留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五万?” 解宣看了看梁唯一脸上可怖的表情,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解宣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被人骗了感情还骗钱?你爸妈天天起早贪黑挣这点钱,你他妈的拿去养鸭子?!” 梁唯一破口大骂,一拳头狠狠砸向了方向盘。 “哥,你骂我打我,你别伤害自己啊。” 解宣其实知道自己被骗了,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此刻恋爱骗局被戳穿,他既心痛,又对父母和表哥感到内疚。 梁唯一越想越来气,他姨夫是做海鲜批发生意的,解宣也算是个富二代,五万块钱对他来说并不多。如果是正常的恋爱分手花了就花了,但小飞很明显一开始就把解宣当凯子,恐怕是有了更有钱的凯子想冷暴力甩了解宣。 “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梁唯一叹了口气无奈地问解宣。 解宣脸一红,双手不自然地搓了搓,低声回答:“就……亲了一下。” 梁唯一也说不清这到底算好事还是坏事,重新发动车子吩咐解宣道:“开导航,咱们去小飞家蹲点,把钱给要回来。” …… 伏特加力道强劲,宿醉让许焰头痛难耐,他从药箱里找了两颗止疼药吞了才套上西装准备去上班。 在玄关低头换鞋的时候,许焰看到地垫上躺着一张好像工作证一样的东西,他捡了起来翻了个面。 是个出入证,制作的很简单,抬头写着“XX影视城出入证”几个大字,下面印的是证件主人的两寸照和姓名。 照片上正是刚才自称梁斯陶的小青年,而下面的名字则是“梁唯一”。 许焰哼笑一声,自言自语:“连个真名都不敢透露。” 他把出入证随手放进了玄关立柜的抽屉里,然后出了门。 虽然吃了止痛药但并没有缓解多少宿醉带来的痛苦,好在今天没有什么重要事务要处理,强忍着头疼熬到晚上8点,许焰终于处理完了所有工作。 女助理把所有签好的文件收走,柔声提醒道:“许总,您停在酒吧的车我已经让司机帮您开回来了,这是车钥匙。另外,我昨天好像听您提了一嘴今天约了朋友吃晚饭。” 许焰一拍额头恍然想起,昨天董承约他今天8点吃晚饭。他看了眼手机,董承已经打了两个电话过来了,6点下班时间到了之后他就设置成了静音,所以没听到。 “艾琳,谢谢,你总是这么的体贴又善解人意。快下班吧,跟着我加班太委屈你了。”许焰弹了个舌,冲助理艾琳抛了个媚眼。 艾琳已经习惯了这位顶头上司的风流人设,温柔一笑步出办公室合上了门。 许焰一边给董承回电话,一边利落的拎起外套步履匆匆出了办公室。 董承爱吃海鲜,这次却约在了酸辣为特色的一家滇南菜餐厅见面。 到达餐厅,推开包厢门之后,许焰和服务员都僵在了原地。小小的包厢里,董承正搂着一个小男生在接吻,声音还挺大,发出吮吸的吧唧声。 服务员赶紧退了一步避开视线,许焰掩唇咳嗽了一声。包厢里像两块糖一样黏在一起的两人这才分了开,董承不无尴尬地哈哈一笑,“来了,快进来坐啊,服务员,可以上菜了。” 许焰坐在了董承旁边的位置,眉梢漫不经心扬起,扫了一眼董承身旁的小男生,二十出头的样子,长得挺俊俏。 董承给许焰倒了杯茶,介绍道:“他叫陆飞,他没吃晚饭顺道就带过来了。” 多余的也不用介绍了,刚才许焰都看到了。 陆飞很会看人眼色,立马起身礼貌道:“许总您好,常听承哥提起您。” “你好,叫我许焰就行。”许焰点头致意,他哼笑一声,揶揄董承,“是顺道还是特意你心里没数吗?我可从来没听你说过喜欢吃滇南菜。” 董承手指弯曲蹭蹭鼻子,哈哈一笑:“给我点面子。” 许焰慢条斯理喝了一口茶,没再说什么。 他挺爱交朋友,但他不是余州本地人,在余州认识的朋友基本上都是通过工作认识,利益牵扯过多无法交心。董承是个例外,他是许焰在健身房认识的朋友。两人年龄相仿,性格互补,共同的兴趣爱好也多,可以说是一见如故的程度。 董承开了一家小型信息公司,事业有成,但平时挺爱玩,为人也挺风流。 那个绿了许焰的女网红就是董承介绍的,很多和许焰有关的风流传闻其实都是发生在董承身上,网红事件后不知怎么都被嫁接到了许焰身上。 但董承以往只是游走在女人中间,而且不会这么郑重的带出来一起吃饭,许焰觉得,董承这次恐怕是当真了。 昨晚的伏特加把许焰折磨的够呛,今天一整天不仅头痛还没胃口,酸辣可口的滇南菜还挺开胃,那盘凉拌菠萝许焰多夹了两筷子,等他再想去夹的时候不知何时已经转到了他的面前。 董承是绝对没有这份细腻的,许焰抬眸,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小飞。小飞正乖顺地给董承布菜,察觉到许焰的视线他抬头微笑了一下,并没有过多的肢体语言。 吃完饭,董承还想去酒吧坐坐,许焰对酒吧已经产生了心理阴影,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拒绝董承接到电话要去公司一趟。 “许焰,小飞住得远,这么晚了我不放心,你帮我送他回去吧?”董承临走前交代许焰送陆飞回家。 许焰心道十点还不到,一个大男人有什么不放心的。但他也只是腹诽,最后还是点头应承下了。 ## 怎么又是你? 两人上了车,陆飞主动报了地址,他住在城西区。 许焰不由自主就联想到了昨晚城西酒吧荒诞的纠纷,以及今早让人忍俊不禁的误会。 想起梁唯一今早捂着脸颊控诉的模样,许焰短促地笑了一下。 这笑声在陆飞听来成了可以攀谈的信号,他抿着唇温声开口:“许总,承哥说您是大公司总裁,很厉害。” 这不是什么值得隐藏的秘密,许焰大方回答“是的”。 两人一个问一个答,一路上陆飞问了许焰不少问题。但他很有分寸,问的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事,而且不会一直问,得到答案后会主动说一些自己的事情。 比如他在得知许焰是在国外读的大学后,主动说自己家庭条件不太好没有机会读大学的事。 许焰一直礼貌地偶尔附和一句,他对陆飞的私事并不感兴趣,他只是受朋友之托送人回家。 陆飞住的小区管理松散,因为不需要繁琐的登记,许焰索性好人做到底把车开进了小区。 车子在单元楼前停下,陆飞却没有急着下车,他坐在副驾驶表现出一副踌躇不安的模样。 凭心而论,陆飞长得挺好看,他低头抿唇的模样会让性格强势的男性不由自主产生保护欲,比如董承这种。 许焰遗憾地想,在万花丛中游刃有余的董承好不容易春心萌动捧出真心,这次恐怕是错付了。 许焰也不催,平静地直视着前方绿化带后面有些鬼鬼祟祟的两个人影。 陆飞见许焰没有什么反应暗暗蹙了下眉,再赖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只得咬咬牙眉眼带笑问道:“许总,可以问你要张名片吗?” 呵,终于来了。 许焰面上不显,心里冷笑了一声。从在餐厅里那盘凉拌菠萝“善解人意”地摆在他面前时,他就知道陆飞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董承风流,但这并不代表他会谈恋爱。以往他从不曾付出过真心,也就从没吃过瘪。没想到他第一次动了真心就遇上了比他还高明的高手,虽然他给的真心到底有几分也未可知。 许焰粲然一笑,回答道:“咱们只是萍水相逢,没这必要吧。你要真的想要可以问董承拿,他那有很多我的名片。” 许焰拒绝地很干脆,顺便提醒了一下陆飞董承的存在。这已经是所能做的极限了,感情的事他着实没法插手,他总不能现在打个电话给董承说你的小情人在勾引我。 陆飞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他着实没想到许焰会拒绝自己,明明在餐厅的时候许焰几次三番盯着他,眸光含情,好像要把人溺毙,他以为对方也是有意的。 许焰人生当中“只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就让别人会错意这样的误会发生过不少,次数多了他还是有自觉的,所以有意无意的多看了陆飞两眼想试探他,没想到他真就这么轻易入了圈套。 “还不走?”许焰沉下脸来。 饶是脸皮比城墙还厚,陆飞也坐不住了,他冷哼了一声下了车,报复似的用力关上了车门。 许焰无奈摇头,正打算开车离开就看到方才还在绿化带附近鬼鬼祟祟的两人冲了出来,拦住了陆飞的去路。 梁唯一从解宣口中得知小飞的全名叫陆飞,今天是他的固定休息日,不会去酒吧,所以两人便在陆飞租住的小区蹲守。 两人风吹日晒熬了一天,也没看到陆飞的身影,梁唯一还跟着外卖员混进单元楼逛了几圈,但因为不知道陆飞具体住几楼,最后只能无功而返。 当两人终于熬不住,准备打道回府明天再来碰碰运气的时候,陆飞从一辆豪车上下了来。 梁唯一怒火中烧,拉上口罩挡住自己的脸,敏捷地追上去横臂拦住了陆飞的去路。 莫名被一个身高腿长戴着口罩的男人拦住了去路,陆飞很诧异,当他看到男人身后的解宣时,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陆飞没有丝毫慌张,而是面露难色地问道:“小宣,你怎么来了?” 解宣不善于应对这种场面,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 梁唯一眉心拧紧,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解宣一眼,代替他回答:“来找你要回他借你的五万块钱。” 陆飞镇定反问:“什么五万块钱?” 解宣是他前段时间在酒吧认识的小凯子,当晚被他两句好话一哄就开了一瓶两万块钱的洋酒。后来他弄到了解宣的手机号,时不时约着见面,不过说了几句甜言蜜语就把人吊到了手。解宣人傻钱多,花钱很大方,两人确认关系以后,他状若无意提了几次喜欢某个大牌的鞋子,解宣就给他买了一双,还附带了一个同品牌的腰包。 这些东西都不是他强迫解宣买的,陆飞并不害怕。 梁唯一看得出来陆飞想耍赖,他双手抱臂,冷然道:“如果你们是正常恋爱的话,那五万块钱给你花就花了,别说五万,五十万我也不会眨眼,但你摆明了钓凯子,这钱就不得不还了。” 陆飞看得出来梁唯一并不好惹,他转而问解宣:“小宣,难道我们不是恋爱吗?当时你的告白非常正式,我也是考虑了很久才答应的。” 解宣怎么斗得过千年的狐狸,他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反驳道:“可是我昨晚看到你搂着一个男人上了楼。” 陆飞脸上的淡定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纹,他强装镇定道:“你说这啊?他是我一好哥们啊。” 梁唯一见解宣脸上的表情有些松动,抢先道:“好哥们?那你好哥们还挺多,今天豪车送你的也是好哥们?” 说着,梁唯一指了指陆飞身后的方向,不期然和刚下车的许焰对上了视线。 许焰原本是打算走的,但是挡住陆飞去路的那个戴着口罩的大高个着实眼熟的很,再定睛一看,原来是梁唯一。 他有了瞧热闹的兴致,开了车窗竖起耳朵听着。 因为距离太远,许焰隐隐约约听到梁唯一说“他借你的五万块钱”,又说什么“如果是正常恋爱”。 他又瞧了一眼梁唯一身后的小男生,应该是早上给梁唯一送衣服的小男友。 凭着听到的只言片语,再结合梁唯一早上和小男友腻腻歪歪的样子,许焰已经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小男友遇人不淑,遇上了陆飞这个软饭渣男,不仅被骗了感情还被骗了钱。心灰意冷之际遇上了花心男,花心男听说小男友受了委屈就带着小男友找陆飞讨个公道要回钱。 这三人关系真够乱的。 许焰觉得自己作为董承的朋友,有必要搞清楚陆飞到底有没有骗人钱,于是下了车。 他刚关上车门就听到梁唯一大声质问:“今天豪车送你的也是好哥们?” 许焰深感冤枉,首先他的车根本算不上豪车,其次他是受朋友的委托当了一回司机而已。 梁唯一的手还保持着指着许焰的姿势,他诧异道:“怎么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许焰的眉梢挑出了一个极度无辜的弧度。 ## 把钱要回来了 梁唯一垂下手来,舌尖顶着牙齿轻“啧”了一声。这人昨晚醉得跟熊一样,没想到积习难改今天还出来风流。 他稍稍把口罩往下扯了一点,用下巴点了点陆飞,“你认识他?” 许焰不答反问:“你们有纠纷?” 一旁的解宣目不转睛看着许焰,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十九年的人生阅历培养出来的审美面还是太狭窄了。 他也不是没见过帅哥,眼下就有像他哥这种阳光健康型,陆飞这种痞帅型的,可是像许焰这种西装挺括成熟稳重型的他就真没见过了。 自许焰下车以后,解宣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对方,他听许焰这么问,不由自主地回答:“他欠我钱,我们来讨债的。” 嚯,果然猜中了,许焰不无得意。 “许总,我……”陆飞见许焰没走,而且目睹了一切,他急切地想要解释。 许焰伸手打断了陆飞,眼神都不屑给他一个,他选择了三人当中看起来比较靠谱的梁唯一,问他:“有证据吗?” 梁唯一以为许焰是想要帮陆飞,气势汹汹地拿出了购物小票:“证据在这呢,这小子骗了我……”他原本想说表弟,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莫名有些丢脸,“这小子骗了我朋友,以谈恋爱的名义让我朋友给他买名牌鞋名牌包,结果他脚踏两条船,是个养鱼的塘主,你怕是也是鱼塘里的鱼之一。” 许焰看了一眼解宣,心道看起来确实是个心无城府的傻白甜。 他丝毫不怀疑梁唯一的话,因为董承前几天让他帮忙挑的那只价值几万块钱的腕表现在正戴在陆飞的手腕上。 “行,那既然是你们的私人纠纷的话你们自己处理吧。”许焰双手插进西裤口袋里,眉梢挑起,没有解释自己和陆飞的关系,一脸从容道,“不过现在是法治社会,不建议你们暴力解决,有事可以报警哦。” 装完大尾巴狼,许焰打算功成身退。 梁唯一瞠目结舌,虽说他不希望许焰参与进这件事来,但是他属实没想到对方这么容易就撒手不管了。 从开车在深夜把人送到单元楼下这种行为来看,两人关系肯定是不简单的,就算是一夜风流就这样把人丢下那也太渣了。 “你……你就这样走了?”梁唯一忍不住问了一句。 许焰耸了耸肩,回答他:“不然呢,我跟他又不熟,拜~” 云淡风轻地挥了挥手,许焰上了车,利落地掉头开出了小区。 梁唯一石化在当场,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十分钟后,陆飞极不情愿地掏出手机给解宣转了账。 梁唯一既没有威胁他也没有强迫他,更加没有打他。昨晚在酒吧他听孙潇自称是酒吧老板便诈了陆飞一下,他谎称自己认识孙潇,如果陆飞不把钱还了就去找孙潇,陆飞只得咬着牙把钱转了。 但这事解宣也有错,所以梁唯一只让陆飞转了三万,剩下的两万就当解宣给自己买了个教训,这事便这样解决了。 回家的路上,解宣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眼冒星光一脸崇拜地对梁唯一道:“哥,你真的好厉害啊,这么容易就把钱要回来了。我本来是已经想好了,把我那两个高价手办卖掉填补这个窟窿。” 梁唯一厌烦地看了他一眼:“少拍马屁了,赶紧滚回家去跟你爸妈道歉。” 一提父母解宣就萎靡了,他心虚地嘀咕:“哥……我能不能在你家住几天啊,我妈也同意了,等他们气消了我再回家道歉,我现在要是回去了,他们估计得男女混合双打。” 梁唯一嗤笑一声:“你还知道怕啊,你出柜的时候不是胆子挺大的吗?” 解宣脸颊发烫,现在回想起来他都恨不得给生日那天出柜的自己俩大耳刮子,他支支吾吾半天只好矫揉造作道:“哥,你就别取笑我了。” 梁唯一被腻出一身鸡皮疙瘩:“滚,别腻歪我。” 他越嫌弃解宣越是来劲,两人吵吵闹闹一路,梁唯一还是屈服于解宣的“油腻”之下,把车开回了自己家。 从地下车库上楼的时候,解宣在电梯里扭捏地抓着梁唯一的衣袖讨好地问他:“哥,你认识今天送小飞回家的那个人啊?” 梁唯一居高临下斜睨了解宣一眼,问他:“你……不会真的弯了吧?” “这还能有假?”虽然出柜是冲动之举,但自己喜欢男人这件事解宣可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才确认的。 梁唯一见他表情真挚没有一点撒谎的模样,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喜欢男女关系都不大,但是你首先得擦亮眼睛别再被人骗了,小飞那种不行,许焰那种更不行,那种风流浪子你玩不过他的。” “叮”一声电梯门应声而开,梁唯一长腿一迈率先走出了电梯。 解宣紧跟身后追问:“许焰,他叫许焰吗?哥你怎么会认识他,你知道他在哪里上班吗?” 梁唯一不胜其烦:“解宣,我觉得你当务之急还是先搞清楚你是1还是0,陆飞明显和你撞号……圆哥,你怎么在这?” 数落解宣的话还没说完,梁唯一就看到经纪人圆哥正盘腿坐在自己家门口。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总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报警了,你的手机怎么一直关机啊?” 圆哥本名袁东,今年三十几岁。因为长得胖,圆不隆冬的,性格又随和,所以公司里的人都叫他圆哥。 见着梁唯一,袁东粗壮的双腿灵活分开,迅速起了身,焦急扑了上来,差点把梁唯一扑倒在地。 早上手机只在许焰那充了会电,白天一直在蹲守陆飞,梁唯一连什么时候关机的都不知道。 他吃力的扒开圆哥圈在自己胳膊上的双手正欲解释,袁东抢先开口:“小祖宗,下礼拜安排的那个试镜你不想去你跟我说,我会去和公司沟通,你这样闹脾气关机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梁唯一眉毛一挑也不解释,按下密码开了门,等几人都进了门他才问:“那你解决问题了没有。” ## 哥,你啥时候演个太监 袁东憨厚地一笑,把一箱子进口车厘子交给解宣:“乖,去帮哥洗一点。” 解宣知道他们要谈工作的事了,乖巧地转身进了厨房。 哗啦啦的水声传了出来,袁东这才有些心虚道:“下周那个偶像剧试镜那是王总帮你联络的,这事咱们不好推,试镜你还是得去。” 梁唯一脸色顿时垮了下来,他实在是不想泡在偶像剧里蹉跎岁月了,此刻他只能怪自己当初在选秀节目后草率的签约了现在这家公司,直接导致了现在这副局面。 一年多前他参加了一档由喵呜视频和菠萝卫视联合出品的男团选拔综艺——《星动少年》,这个节目通过海选选拔出100名18-25岁之间的青年,经过训练后参加逐轮竞争比拼,最终选出综合成绩最好的6名成员组成“星动男团”正式出道。 他在最终决赛日获得了第九名的成绩,并没有获得出道位。虽然排名不算好,但他的人气一直都在前三位徘徊,比赛结束后有不少公司联系他。 参加比赛的时候梁唯一刚上大四,他读的不是影视圈相关专业,参加比赛是希望能够趁此机会进入影视圈子。 可是想签他的公司基本上给他规划的都是组男团或者偶像歌手的出道路,最后他选择了现在签约的这家规模不大但尚算有名气的娱乐公司——欢悦传媒,因为这是唯一一家给他规划了演员发展路线的公司。 不管是参加选秀比赛还是物色公司,梁唯一一直都是单枪匹马,没人给他意见,也没人帮他把关。在他自己多次的法律咨询和总体考量下,也在圆哥“花言巧语”的攻势下,他签下了合约。 欢悦传媒这家公司规模虽然不大,但捧出了都市剧女王范乔,在圈里也算榜上有名。此前范乔一直是欢悦传媒的招牌和摇钱树,梁唯一签约欢悦也有部分原因是冲着公司的发展潜力。 梁唯一签进公司后趁着选秀热度马上拍摄了一部小成本青春偶像剧,他担任男主。这部剧播出后收视率一路飙升,再加上选秀累积的人气,他靠着这部剧大红了一把。 在他走红后不久,范乔就不声不响付了违约金和公司提前解了约。 欢悦传媒签约的演员不少,但大红大紫的只有范乔一人。范乔走后,最近正走俏的梁唯一突然就成了公司的顶梁柱、摇钱树,他开始接只管量不管质的广告代言、企业商演等工作。很快,公司又给他安排了第二部古装偶像剧,也就是刚杀青的这部剧,结果刚拍完就又要参与一部偶像剧的试镜。 这完全偏离了梁唯一当初和袁东详谈后定下的发展计划,他原本的期望是通过偶像剧这块敲门砖去接触一些制作精良的电视剧。 现在想来,范乔宁可支付违约金也要提前一年和公司解约,应该也是因为被公司限制了戏路不得已而为之。一个已经三十多岁的女演员再蹉跎下去埋没在各式各样的都市时装剧里,对她以后的发展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眼见梁唯一表情阴沉沉默不语,圆哥又急忙补充,“不过,我给你争取到了《号角吹响》这部戏一个重要配角的试镜机会。我之前跟你提过你还记得不,这是部严肃的年代剧,主演都是国家一级演员。” “真的?”梁唯一阴沉的表情瞬间明朗起来。 “还能骗你不成,”袁东惴惴不安的小心脏终于落了下来,他倚着沙发背不无得意道,“我把你之前试镜《法医笔记》方来那个角色时的排练视频发给了导演,他对你也挺满意的,我感觉你有戏。” 梁唯一喜不自禁,双手一张扑在了圆哥圆滚滚软绵绵的身上。 袁东欣慰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在他眼里,梁唯一既是工作卖力,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很好带的艺人,也是目标明确,自己主意非常大,很难糊弄的小刺头。 虽然经常闹起来让人气得牙痒痒,但总的来说梁唯一是他在这个圈中遇到过的少有的端正青年。 得到了《号角吹响》的试镜机会,梁唯一欣喜不已,他点了一桌子烧烤、小龙虾庆祝。 上部戏已经杀青,袁东也说不出“控制体重”这种煞风景的话。 三人大快朵颐后袁东才又提起工作的话茬:“小少爷,还记得过两天金泰百货M品牌的宣传活动吧?活动结束我们就要马上赶去海滨市录制《环游日记》。” 一听要去录制《环游日记》梁唯一的眉梢都要飞起来了,对他来说录《环游日记》不是工作,更像是出去旅行,况且这一期的飞行嘉宾是他的好朋友唐秘。 《环游日记》是菠萝卫视一档文化旅游户外综艺节目,形式新颖,兼具搞笑与文化科普,是一个大火的热门综艺节目。而《星动少年》也正是菠萝卫视和喵呜视频联合推出的选秀节目,因此可以说梁唯一是从菠萝卫视出道的,和这家电视台有不一样的情谊。 在梁唯一因为偶像剧走红后《环游日记》就联系到了他的公司,邀请他担任新一季的固定嘉宾。有这么好的综艺来维持曝光率和热度,梁唯一和公司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你那个朋友,叫什么唐秘的,你就见过两三次,信不信得过啊?”袁东剥了一直小龙虾塞进最近,担忧地问道。 “当然信得过啦,我能有什么让他图谋的吗?”梁唯一不满道。 “图你资源啊,毕竟你比他火。” 梁唯一撇了撇嘴:“他只是运气不好,他面试上了《法医笔记》,等电视剧播出了他马上就会红的。” 袁东憨厚一笑:“我看了他之前的演的一部网剧,演技确实不错。” “还用你说,他的演技是演了无数边角料角色千锤百炼出来的,我的目标就是向他看齐!” “老子带着你,可不是让你去演边角料角色的!” 解宣瞎凑热闹道:“哥,你啥时候演个太监。” “滚你大爷!” 三人笑闹作一团。 ## 去海滨市 机场咖啡厅内,许焰苦大仇深的盯着他对面认真处理工作的男人。 这个男人是他大学时认识的朋友,现在的老板——La Sha集团的“太子”宴景行,也是帮他出气把孙潇的酒吧整停业的人。 LaSha是宴景行的爷爷于70年代创立的服装品牌,历经四十多年三代人的经营,现在已经是全国最大的服装企业之一。两年前LaSha集团总部搬迁至京城,在余州设立了一家全资子公司,宴景行担任子公司的执行董事。 许焰是在国外读大学的时候认识的宴景行,两人不是同学但住在同一栋学生公寓,他们两人在留学生当中都挺有名,因为长得好成绩好。 宴景行气质长相都格外出挑,每天都有不同国籍的女学生在公寓楼下等着偶遇宴景行,偶尔也夹杂几个男性。 可是宴景行这人特别高冷孤僻,对于追求者连个眼神都欠奉。许焰个性爽朗为人热情,对谁都是笑脸相迎,因此他就经常会被在楼下等候的妹子委托转交一些礼物或者小纸条给宴景行。一来二去妹子没有攻略下宴景行,许焰倒是和他成了朋友。 整个大学生涯,宴景行的眼里只有学业,许焰叫他去泡吧或者参加同学派对,总是被他以学习为由推拒掉了。许焰当时拿宴景行开涮,说他这么玩命的学习家里是不是有亿万家产等着继承,结果人家确实是有一个集团等着继承呢。 许焰回国以后进入职场,发展很顺利,后来一直在一家中外合资企业担任高管。两年前,La Sha集团下属的余州子公司成立,宴景行开出高薪聘请许焰到公司担任CEO一职,此后两人一直合作默契。 “喂,我是去录节目,你到底跟来干嘛?” 许焰喝了一口冰美式,用脚在桌子底下踢了踢宴景行的脚。一想起自己的休假计划被打乱,他这气就不打一处来。他们公司有个叫“悦途”的运动服装品牌,是菠萝卫视《环游日记》这个真人秀综艺的独家冠名赞助商。 一个月前节目组和公司宣传部沟通,邀请品牌方公司的一位高管参加最新一期“海岛探险”节目的录制。 许焰因为形象佳气质好被推选出来参加节目录制,他在一周前就让助理艾琳定好了机票,做好了一日游玩攻略。节目的录制是在明天,他原本的计划是昨天下午飞到海滨市,晚上到酒吧一条街感受一下沿海城市居民的夜生活,然后今天在海滨市游玩一天,明天舒坦地录节目。 结果他昨天刚到机场,还在开商务大会的宴景行突然一通电话打来,说要跟他一起去海滨市,而且机票已经改签了。 宴景行抬眸看了许焰一眼,冷着脸合上了电脑,“老板去监工有什么问题吗?” 许焰根本不信他的鬼话:“你要是不说实话的话,我到了就跟导演说让你录节目。执行董事下凡录制综艺节目,下期节目的热搜就是你了。对了,说起热搜,唐秘前两天因为这个节目又上热搜了,你知不知道。” 提到唐秘,宴景行脸上终于有了情绪,他冷哼了一声。 唐秘是宴景行的一笔糊涂账,每次提起就让许焰忍俊不禁。 宴景行这人在感情方面非常迟钝,而且他也没这方面的心思,大学时期忙一心扑在学业上,毕业以后一心扑在事业上,30岁的人了,许焰就没见他身边跟过什么人。 直到前段时间宴景行约他酒吧喝酒,亲口说出自己包养了一个小明星,许焰才知道原来宴景行也并不是个修行的和尚。 只是包养的事完全是宴景行自己闹得一个大乌龙,以至于宴景行到现在还在为这事头疼,从他口中,许焰把两人之间的关系捋了个大概。 唐秘是个十八线小演员,没名气没资源,在宴景行眼前晃悠了一年终于引起了他的关注。 宴景行觉得唐秘又乖巧又听话,养在身边也挺好的,于是一个金主一个金丝雀就这样过了几个月的同居生活。直到前段时间宴景行才从唐秘口中得知唐秘并不是以身体置换资源的金丝雀,他是真的喜欢宴景行一直在苦苦追求宴景行。 一个以为是恋爱,一个以为是包养,错频的两个人最终只能是分手收场。 虽然分手了,但是宴景行因为唐秘不肯接受金钱和资源上的补偿觉得亏待对方,一直想方设法地单方面弥补,可是唐秘似乎并不乐意接受,所以这件事令他颇为头疼。 但在许焰看来,分明就是宴景行爱而不自知,并不想结束这段关系,所以一直在单方面维持联系。不过这些都是对方的私事,而且许焰没见过唐秘,只听了宴景行的一面之词,因此也不好判断。 宴景行“啧”了一声,合上电脑:“你去录节目都不知道唐秘是这次节目的飞行嘉宾吗?” 许焰双目圆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唐秘也去参加这个节目?” 这期节目的录制行程早在一个月前节目组都沟通好了,而且许焰就是为了品牌宣传参与其中一个小游戏的录制,他压根没在意嘉宾是谁。 宴景行嗤笑了一声,对于许焰还不知道这件事感到有些得意。 许焰也品味除了一些不同寻常,他问:“所以你跟着去是为了见唐秘?你俩这什么情况,不是分手了吗?” 宴景行指尖摩擦着咖啡杯,脑海中捋了一下自己的社交圈子,他发现除了许焰这个不靠谱的他竟然找不到可以聊私事的朋友了。 他沉默了一会,才把前几天和唐秘在餐厅偶遇的事情说了。 前几天宴景行和高中同学在餐厅吃饭,偶遇了唐秘、王珏相约到餐厅吃饭。 王珏也是宴景行的高中同学,更是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自从他和唐秘分手之后王珏就一直徘徊在唐秘的周边,对方望着唐秘时那种仰慕的眼神刺痛了宴景行的双眼。 用餐间隙王珏去卫生间的时候宴景行跟了上去,他把王珏抵在墙壁上质问对方是不是喜欢唐秘,王珏非常坦诚的承认了。 宴景行被一时的愤怒焦躁冲昏了头脑,恶狠狠地对王珏说:“即便不想玩了,那也是我的玩具,你休想染指。难道,你真的像别人所说的那样喜欢二手货不成吗?” 玩具、二手货,指的当然是唐秘。 这些冲动之下并非出自真心的话一字不漏的都被唐秘听了去。 许焰瞠目结舌,对于宴景行令人发指的幼稚行为嗤之以鼻,他挪了一下位置,要和宴景行拉开距离。 “所以,你专门去节目组找唐秘是为了道歉?” 宴景行点头。 “你要道歉可以等他录完节目回来约他吃顿饭好好赔礼道歉。” “夜长梦多。” 许焰一口咖啡差点喷到宴景行脸上,宴景行有失风度逞一时口舌之快的行为本身就很令人诧异,现在他还要专程飞去道歉?这会儿许焰可以确定了,宴景行是真的动了心。 “哎,难办喽!”许焰假模假样叹了口气,王珏他是认识的,家境、长相不必宴景行逊色,关键是人家温文尔雅,性格不知道比宴景行好多少倍,有这样的人围在唐秘身边,确实叫人心难安。 许焰挪了挪屁股,又凑到宴景行身旁,他也不介意对方嫌恶的眼光,倚着皮质沙发问道:“你真就是去道个歉?” “顺便再送点礼物?”宴景行敷衍着许焰,看了看手表,表情有些不耐烦,他不喜欢等待。 见宴景行表情真挚不像作伪,许焰憋笑憋得胸腔都在不停颤抖,他拖长尾音“哦”了一声心里乐开了花。上天是公平的,给宴景行开了无数扇大门,却关了他最重要的一扇窗户,真是个爱情白痴啊。 宴景行见不得许焰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斜睨了他一眼,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结账走人。 许焰跟在他身后,难得没有跟他呛声,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 宴景行×唐秘,是《攻略霸总计划书》里的主角,接下来的几章是《攻略》里出现过的情节,但视角不同,看过《攻略》的友友们可以囤几章再看,没看过的友友们就完全没有影响啦。 ## 浮蝶岛之遇(1) 两个半小时候,飞机轰然划过海滨市湛蓝的天空降落在机场。 海滨市地处南岛的最南端,是具有热带海滨风景特色的旅游城市,年平均气温26度。 许焰一下飞机便被海滨市的碧海蓝天迷了眼睛,余州是典型的北方气候,一年四季分明,夏季温热多雨,冬季寒冷干燥,十月的余州已经是秋风萧瑟了,而海滨市却温度宜人,清新的海风吹得人身心荡漾。 许焰惋惜的看了看手机备忘录里的行程表,再次因为被破坏了计划而愤愤不平地瞪了宴景行一眼。 《环游日记》的总制片人早已等候在机场,许焰瞬间切换上一副商业精英的模样和他握手自我介绍。 陈鑫四十来岁,一看就是老油条了,还特意开了辆保时捷卡宴来接人。 他和许焰寒暄了几句,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许焰身旁的宴景行,问了一句:“不知这位是?” 在飞机上两人商量好了,宴景行不暴露身份,只说是许焰的助理。 今天宴景行只穿了简单的白T恤牛仔裤,以防万一还戴了墨镜,此刻他正好整以暇地站在许焰身后,腰杆挺得笔直,表情高冷,半分助理的样子都没有。 许焰把行李箱推到宴景行面前,哈哈一笑对陈鑫道:“他是我的助理,叫他小景就行。” 陈鑫一脸狐疑,他不敢多问,领着两人上了车。 宴景行跟在后面,假装不经意地踩上了许焰的脚后跟,许焰疼得“嘶”了一声,咬着牙道:“宴助理,行李箱别忘了。” 上车后,陈鑫一路介绍海滨市的风土人情,又讲了些节目录制流程。 这一期《环游日记》录制地点是在一个叫“浮蝶岛”的海岛上面,这个海岛距离海岸线5公里,方圆4平方公里,形状像蝴蝶,因为海滨市人hf不分,就讹传成了“浮蝶岛”。 这期的主题叫做“海岛探险”,节目组工作人员和明星嘉宾都已经上了岛,录制时间是今天下午一直到晚上10点左右,然后明天录制一个白天。许焰只需要参加明天一个“快速换装”的游戏环节即可。 宴景行坐在后排假寐,任由许焰应付着陈鑫。 陈鑫开着车,从后视镜觑了一眼仰头睡觉额宴景行,越看越觉得眼熟。 许焰怕陈鑫看出端倪,身体前倾稍稍凑近了陈鑫,压低了声音暧昧不清道:“昨晚被我折腾惨了,带他出来透透气,等下你跟下边的人都说说,让他们都注意着点。” 陈鑫神色慌张,连连点头:“是是,一定一定。” 两人到了海边又换乘汽艇上了岛,陈鑫将他们领到酒店安顿好,这才弓着身准备离开。 宴景行冲许焰使了一个眼色,许焰会意,拦下了陈鑫:“陈制片,我对节目录制挺感兴趣的,不知道我们可不可以去录制现场观摩一下。” 这种要求陈鑫自然没有二话,马上安排了一个节目组的小助理领着他们去了录制现场。 - 下午的录制场地在酒店的室外泳池,各种设备、道具已经提前搭建完毕,只等导演一声令下就可以开始录制。 梁唯一跟在袁东后面迷迷瞪瞪到达泳池,一边走一边揉着酸涩的眼睛。他一时不察,脚下突然一滑,猛地向泳池扑去。 就在这危急时刻,一只纤细的手臂伸来牢牢抓住了梁唯一的胳膊,温言软语同时响起。 “唯一,小心一点。” 梁唯一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愣了一瞬才看清刚才救他人正是他不久前认识的好朋友唐秘。 他一把唐秘揽入怀里,“小唐哥,要不是你我就要来个激情跳水了。” 唐秘比梁唯一矮,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被梁唯一按在胸口,细长的眉眼自然上挑,总是裹着一抹笑意,让人忍不住多流连两眼。 唐秘拍了拍梁唯一的后背:“怎么像久别重逢似的,早上不是才刚见过吗?” 梁唯一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松了手。 昨天M品牌的活动到深夜才结束,他只睡了两三个小时就赶清晨最早一趟航班飞到海滨市。 这是唐秘第一次录热门综艺,他怕唐秘拘谨,早上上了海岛,就领着唐秘去和其他四位固定嘉宾见面,互相熟悉一下,作为这个节目的固定嘉宾之一,他当然要充当沟通的桥梁。后来还是唐秘看他精神不济,催着他趁着上午不用录节目去补了一觉。 解宣非常狗腿地迎了上来,他看到唐秘眼前一亮,撞了他哥胳膊一下,赧然问道:“哥,这位就是你上次说的小唐哥吧?嘿嘿,好帅啊。” “那是当然,帅哥只和帅哥做朋友。”梁唯一不无得意,他向唐秘介绍,“哥,这是我表弟解宣,正好这两天是双休日,他知道我在海滨录节目,非要冒充我的助理跟来玩。” 唐秘友好地向解宣伸出手:“你好,我叫唐秘,不嫌弃的话……” 解宣赶忙握住唐秘那只秀气白净的手,连声道:“不嫌弃不嫌弃,以后你就是我亲哥。” 唐秘腼腆一笑,这两兄弟从某些方面来说还挺像的。 这时,唐秘的经纪人叫他去补补妆,他只得暂时告辞。 直到唐秘走远,解宣的视线都还舍不得从对方的背影撤离,他痴痴地望着远方,悄声问梁唯一:“哥,你是怎么认识小唐哥的。” 梁唯一眉梢挑起,不禁想起了一个多月前发生的事。 第一部剧的成功让公司也信心大增,经纪人袁东趁热打铁又给梁唯一接下来了一部由漫画改编的古装仙侠偶像剧,也就是上周刚杀青的那一部。 梁唯一不认同这个发展路线,他认为偶像剧虽然圈粉快,但是角色发挥空间极度有限,对于磨炼演技起不到什么作用,他更想以这部偶像剧的成功为跳板获得一些历史、悬疑之类的主流电视剧角色。 袁东则希望梁唯一再拍摄一部偶像剧巩固一下自己的人气,然后再考虑转型,因为以梁唯一目前的演技只能在一些主流剧里面担当一些配角,他不希望梁唯一这么急于转型让自己积累起来的人气最终化为泡沫。 两个人立场不同,争执一场后梁唯一屈服于袁东的软磨硬泡,不情不愿地接下了第二部古偶。 拍摄期间梁唯一也没那么老实,在得知著名导演梁华正在拍摄的刑侦剧——《法医笔记》中一个重要配角演员因为酒驾被撤换掉,正在选角时,他托关系争取到了试镜的机会。 试镜那天他向剧组请了假,本来是想瞒着袁东偷偷去的,但是接电话的时候被袁东听到了,袁东不赞同他这种擅自行动的做法,于是两人又吵了几句,梁唯一憋着一肚子气摔门去了试镜场地。 ## 浮蝶岛之遇(2) 《法医笔记》是根据长篇小说改编的刑侦题材单元剧,因为是临时接到的试镜通知,而且梁唯一平时又要拍戏,他只匆匆看了一点和试镜角色相关的部分小说内容,可以说准备地非常匆忙。 到了试镜场所他才知道竞争有多激烈,一个单元当中的配角竟然有十几人面试,因为准备不足让梁唯一有些慌乱,而且本就是和袁东吵了一架才跑出来,也让他心里也有些愧疚。 来面试的人众多,大家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是聊天或者讨论角色,只有一个青年安静的坐在角落拿着几张纸在认真琢磨着什么。因为青年长得太出挑,沉稳的气质也与众不同,梁唯一鬼使神差地走向前主动打了招呼,问他在看什么。 青年非常坦诚地说:“在看为角色写的人物小传。” 梁唯一在赶来试镜的路上匆忙在手机上写了一份,他厚着脸皮问能不能交换看一下。这种拿自己草稿换别人作文的要求一般人很难答应,但青年微微一笑,很爽快地递上了自己写的小传:“可以啊,不过我写得不好。” 写得当然是非常好的,梁唯一光看小传就知道自己试镜不可能通过了,他交还小传的时候沮丧跟对方道:“本来我是胸有成竹的,看了你的小传我觉得我没戏了。不过就算试镜通过了估计我也演不了,我瞒着经纪人过来试镜的。” 青年一脸忧色,但礼貌地没有追问。梁唯一莫名觉得这个青年让人不由自主地想亲近,他忍不住抱怨道:“我的经纪人觉得我更适合青春偶像剧路线,正在物色剧本。” 青年认真想了一下,才说:“第一部剧大火吸了一拨粉,然后再拍一部巩固一下人气,大部分经纪人都会这样选择,我觉得你的经纪人这种做法是正确的。” 梁唯一有些诧异:“你认识我?” 青年粲然一笑:“当然,你最近可火了。” 两人随即交换了联系方式,青年就是唐秘,比梁唯一大两岁。 当天的面试结果和梁唯一预料的一样,自己落选了,唐秘成功通过试镜拿到了角色。梁唯一并不失落,反而替唐秘感到开心,自己技不如人就得承认,而且他因为这场试镜认识了一个好朋友。 他是家中独生子,父母离婚早,他跟着母亲生活。他妈是个旅行记者,一年到头天南地北的跑,他自小就被寄养在小姨家里。 虽然小姨和姨夫对他很好,可毕竟不是亲生的父母,不是自己家,小时候他就有谦让解宣的自觉,什么都让着解宣,还要担负起哥哥的责任保护解宣。 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梁唯一自小就希望能有个哥哥或者姐姐,而唐秘就给他一种兄长一样的亲密感。交换联系方式以后两人就一直保持着联系,梁唯一亲昵地唐秘叫哥。试镜之后两人只在私下见过一次面,这次录节目其实是梁唯一第三次和唐秘见面而已,两人却像认识了多年似的。 解宣在一旁“啧啧啧”,上下打量着梁唯一:“哥,你瞧瞧你这人高马大的,你比较像哥吧。” 梁唯一一巴掌呼在了解宣脑袋上:“比我先出生的就是哥。” 解宣嘿嘿一笑,凑近了梁唯一悄声问道:“哥,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小唐哥啊?” 梁唯一堆起一个假笑,长臂一伸牢牢箍住解宣的脖子:“你自己弯成了蚊香就看谁都弯的是吧,你哥我比竹子都直。” 解宣动弹不得,嘴却很硬,他嘲笑道:“可是竹子不是很容易被压弯吗?” 不远处,袁东看着胡闹的梁唯一和解宣头疼地摇了摇头。他尴尬一笑,对身旁身材玲珑有致长相美艳的女人歉然道:“咱家唯一平时挺冷的一个人,对待熟悉和信任的人就变得孩子气。” 这个女人正是唐秘的经纪人梁芳容,她娇声一笑:“挺好的,我们家小唐比较内敛,两人性格互补。” 两个经纪人像两个老父母一般互相交流孩子的底细。 袁东一见美女就紧张,况且这是她第一次见梁芳容,冥思苦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原本打算说的话。 “梁小姐,上次热搜的事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也没想到会粉丝这么细心。” 袁东说的是前段时间梁唯一和唐秘一起上热搜的事。 唐秘在试镜通过后就投入了《法医笔记》的拍摄当中,有一天他因为被导演梁华夸了几句很开心,就在微信上和梁唯一分享了这件事。 恰巧梁唯一当时正在录制《环游笔记》,他回复微信这个镜头被节目组剪辑进了预告片当中,火眼金睛的“唯粉”们将画面放大,不仅看清了梁唯一回复的那句“哥,棒棒!”,也看清了梁唯一给唐秘的备注“唐秘哥哥”。 梁唯一从出道至今给粉丝的荧幕形象一直是酷guy,因为那句“哥,棒棒!”戳中了粉丝的萌点,粉丝瞬间就嗑到了年下小狼狗和年上暖哥哥的CP组合,他和唐秘就有了“微米”这个CP名。 原本只是在粉丝圈中小范围圈地自萌,但是随着《环游日记》完整节目播出,“微米”这个CP话题热度逐渐上升,爬上了微博热搜榜前三。 梁唯一和唐秘两人在此前没有合作过任何作品,也没有在荧幕当中同框过,突然真人CP上热门,并不是什么好事。两人人气差距巨大,梁唯一女友粉众多,真人CP意味着扼杀了女友粉中“虚拟男友”的可能性,遭遇恶评是必然的。 而且唐秘此前一部网剧也因为剧中CP上过一次热搜,他目前为止没有好的代表作品,反而靠着两次CP话题上了热门,很容易败坏路人缘,对于他以后的发展是一种限制。 总之,这次热搜对两方都是弊大于利,可如果发声明澄清又太过于郑重反而更像炒作。 袁东反应迅速,第一时间联系了节目导演,询问能不能邀请唐秘来参加这期“海岛探险”主题的录制。 热搜本就因为节目组的无心之失而起,梁唯一作为节目组的固定嘉宾之一这点面子自然是有的,节目组一口应了下来。 袁东通过梁唯一拿到了梁芳容的电话,两个经纪人私下一合计都认为大大方方同框录一期节目,后续再发通稿引导一拨兄弟情热度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所以,才有了这期海岛探险的节目。 梁芳容撩拨了一下快齐腰的大波浪卷发,掀起了一股香风,红唇扬起,她轻笑一声:“圆哥哪里的话,我们家小唐这次不仅蹭了你们唯一的热度,还上了热度这么高的综艺节目,我们不好意思才是。” 袁东眯眼一笑:“哪里的话,以后我们要长期保持合作关系。” “当然当然。”梁芳容嘴上应好,心里却在腹诽,真是只笑面狐狸。 一切准备就绪,场务拿着喇叭呼叫各岗位工作人员迅速到岗,节目终于开始录制。 ## 真的是误会(1) 《环游日记》的固定嘉宾总共五人,除了梁唯一外还有四人,一位著名男喜剧演员贾誊,一位著名女主持人沈娜,这两人合作默契一个抛梗一个接梗,创造了不少笑点,是重要的控场角色。 还有两位,一位是正当红的影视圈小花旦柳双双,一位是老戏骨老前辈耿默,五人组成了“环游家族”。每一期节目都会邀请几位圈内艺人作为飞行嘉宾出演,增添节目的新鲜度和话题性。 这期的飞行嘉宾就是唐秘,通过梁芳容的努力还带上了同公司的一个唱跳男团“Fourever”组合。 有了梁唯一这座沟通友谊的桥梁,飞行嘉宾和固定嘉宾已经相当熟悉,相处得很融洽。 例行开场白录制结束,导演宣布进行第一个游戏项目,是一个叫做你来比划我来猜的游戏。 所有嘉宾每两人一组,其中一个人看清词板上的词语或者成语以后不能说话,通过肢体动作表达这个词的意思,另一个人则开始猜测这个词,猜中后就换一个词,直到两分钟固定时间结束后哪一组猜中的多哪一组就赢了,猜的最少那一组则会接受被抛进泳池的惩罚。 这是个综艺节目中经常出现的经典游戏,嘉宾滑稽的肢体动作往往会制造很多笑点。 经过一番抽签,分组很快完成,梁唯一如愿和唐秘分在了一组,但是接下来的游戏证明他们这一对通过微博热搜打造出来的“微米”cp真的一点默契都不存在。 第一轮,唐秘比划梁唯一猜,两人一个都没猜对。 第二轮,梁唯一比划唐秘猜,在比划“龟兔赛跑”这个词时梁唯一一时心急直接趴在地上学乌龟爬,惟妙惟肖的模仿不仅让唐秘笑得前仰后合,连几个摄像都笑得手抖,好在最后终于猜中了这个词,也只猜中了一个。 与此同时,许焰和宴景行正坐在酒店二楼的咖啡厅,以一个居高临下绝佳的角度,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关注着泳池边节目组的录制。 陈鑫安排的小助理被严格叮嘱,一定要好好招待两个冠名商金主,他毕恭毕敬把许焰和宴景行带到了二楼的一家花园咖啡厅,这家咖啡厅的室外坐席正对着泳池,距离不远,能将整个泳池收入眼底。 “哗众取宠。”宴景行看向笑得直不起腰的唐秘,冷冷甩了一句。 许焰忍者笑咽下嘴里的甜点,意有所指评价道:“咦,这巧克力慕斯怎么有点酸?” 宴景行并没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注意力全在节目组那边。 第三轮游戏很快开始,唐秘和梁唯一两人毫无默契可言,除了制造了不少笑点一个词都没猜中。 但是导演非常满意,综艺节目又不是竞技节目,当然笑点才是最重要的。本来因为热搜的原因邀请唐秘让他有些忧心忡忡,但是没想到效果好的出奇,买一送一跟着来的男子组合也非常放得开,于是本来僵着脸的他对唐秘几人不由得和颜悦色起来。 第一个游戏结束,“微米”组合毫不意外成了最后一名,要接受处罚。 Fourever组合的四个平均年龄十八岁,平均身高180的大男孩被委以重任,两人一组一个抬头一个抬脚将唐秘和梁唯一扔进了泳池。 唐秘跌入泳池的那一刻宴景行放在桌上的手不自觉握成了拳,眉头微蹙,眼底有抹难以察觉的紧张,直到溅起的水花归于涟漪,唐秘从水中探出头来,宴景行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泳池里,唐秘猝然入水不小心呛了一口,冒出水面后已然咳得面红耳赤。泳池里有节目组安排的救生员,但是他们并没有发现异常,倒是离得近的梁唯一率先发现唐秘被呛了,一时情急之下一只胳膊将唐秘拦腰抱起让他坐上了泳池边,一边叫人一边帮唐秘顺背。 好在唐秘只是小呛了一口,将水咳了出来就无碍了。 刚好节目录制也告一段落,导演招呼所有人收拾东西将录制场所换到租用的一栋别墅中,下一个环节便是嘉宾自己做饭的环节。 梁唯一从工作人员那里取来了毛巾,照着唐秘滴水的头发就是一阵揉搓。 “哥,你真的没事吧,我看你眼睛都红了,要不我去跟导演说一下,我们休息一下再录制。” 唐秘摇头:“只是呛了口水而已,已经好了,我们赶紧回酒店换衣服,然后去别墅吧。” 两人互动的一幕幕全都落尽了宴景行的眼里,他的神色渐渐变得阴沉,嘴角一直挂着冷笑。 许焰幸灾乐祸扫了一眼黑着脸把不愉快摆在脸上的宴景行,假装惊讶道:“嘿?前几天和唐秘上热搜的就是刚才给唐秘擦头发的那个大高个吧?他不是发微博澄清说是好朋友了吗,你看看他刚才给唐秘擦头发那样子像是朋友吗?” “你想想,要是我们俩互相给对方擦头发那我们不得马上干哕出声啊。” “我说,他们不会是假戏真做了吧,热搜该不会是个烟雾弹探探粉丝的态度吧。” “我刚刚看了看唐秘粉丝的评论,她们好像都挺乐见其成的嘛。” “你看,这个@远远嘟嘟网友说‘啊啊啊啊啊,两人太般配了,完美身高差啊,唐唐一抬头刚好亲到唯唯的下巴’!” “还有这个@微米和娜米网友说‘我饭的cp,同框就是发糖,对视就是上床’,卧槽,那要是这期节目播出了岂不是算是孩子都有了!” 许焰充分发挥了他碎嘴的本事,模仿女孩子的声调读着网络上“微米”cp粉的评论,宴景行眉宇间的阴沉逐渐变成了冷峻。“啪”的一声,宴景行手中的咖啡杯和桌面来了一次激情碰撞,他猛然起身冷冷道:“回房间。” 望着宴景行拂袖而去的背景,许焰咧嘴坏笑匆匆追了上去。 两人刚到酒店大堂就看到一行人穿过酒店大堂从边门走了出去。 “那不是唐秘他们吗?”许焰说。 连许焰都认出来了,宴景行更不可能认不出来了。而且唐秘正在给大高个披上的那件卡其色风衣分明就是唐秘送给他的,难怪昨晚收拾行李的时候他怎么都找不着这件衣服。 很好,送给他的衣服不仅收了回去,还转送给了别人。 宴景行微眯着眼,怒意渐显。 许焰没有察觉宴景行的怒意,他蹙着眉盯着前方渐行渐远的人群,唐秘身旁的那个大高个的背影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回到酒店房间,许焰不知道为什么宴景行从咖啡厅回来以后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完全没有缓和的迹象,他没敢再去薅狮子的鬃毛,谨慎的问了一句:“刚才节目组助理说等下他们在酒店外的一栋别墅里录制,我们还要去旁观吗。” “不去。”宴景行咬着牙回了两个字。 ## 真的是误会(2) 许焰碰了一鼻子灰,悻悻然回了自己房间,给自己叫了一个酒店最贵的套餐,反正不是刷他的卡。 难得有这么悠闲的时间,许焰吃饱喝足后呼呼大睡一觉,等他被外面的喧闹声吵醒时,已经晚上10点了。 下午他听节目组助理说这个海岛上有家特色酒吧,于是匆忙洗了个澡穿着松松垮垮的浴袍敲响了隔壁宴景行的房门,他打算叫上宴景行一起去酒吧喝一杯。 “咚咚咚!”连着敲了两次门,房内才传出冷冷的一声“谁”。 许焰恶作剧心起,捏着嗓子娇滴滴地回答:“宴董,我洗完澡了,让人家进去伺候您吧。” 宴景行没有回答,门也没开。 许焰疑惑地撇撇嘴,又嚷道:“我……” 话没说完,“砰”的一声,房门打了开,许焰剩下的骚话被瞬间堵在咽喉。 一个面容精致的青年冷着脸从宴景行房里走了出来,淡淡说了一句:“借过。”他的眼睛似有若无地在许焰露在浴袍外白花花的胸膛上流连了一瞬。 许焰下意识跳开,脑子快速运转,他认出来了,眼前这个青年就是唐秘。虽然没有见过面,但他从微博上看到过不少对方的照片。 唐秘怎么会在宴景行房里?宴景行在道歉求和?可是看唐秘绷直了嘴角冷漠的表情好像并不是很顺利,该不会是刚才自己说的骚话让唐秘听了去所以生气了? 许焰感到头皮发麻,纵横职场多年锤炼出来的沉稳淡定被他丢盔弃甲。 僵硬地张了张嘴,许焰刚想开口解释一番,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哥……”梁唯一站在两米开外的地方,手里拿着一件卡其色风衣,他看了眼唐秘,又把视线移到唐秘对面那个穿着酒店浴袍的背影上,茫然道,“我来给你送衣服。” 许焰巡着声音回头,头皮一阵发麻,眼前这个大高个不就是今天和唐秘一起录节目那个吗?而且怎么这么眼熟? 下午在酒店咖啡厅,因为距离远看不清面容,只能通过体型认人,而且许焰的注意力一直在唐秘身上,所以他一直没认出来,大高个就是在酒吧把他从孙潇手底下捞出来的那个自称叫梁斯陶的青年。 此时,两人之间只隔着两米不到的距离,许焰自然只一眼就认出来了。 一瞬间,所有记忆片段都涌入脑海。 许焰想起了在自家玄关捡到的那张通行证,证件上主人的名字是“梁唯一”,他也想起了前段时间唐秘因为CP话题上微博热搜的时候,他出于好奇扫了两眼,话题的另一位主角似乎姓梁。 所以,自称梁斯陶的青年真名叫梁唯一,是个明星,和唐秘因为CP话题上过微博热搜,现在还在录同一个综艺节目,这是什么玄幻的巧合? 梁唯一自然也认出了许焰,两人神情复杂,但幽深的眼底都表达了同一个意思——艹,怎么是你? 两个人都瞠目结舌地微张着嘴,但没机会开口,因为现场还有第四个人。宴景行紧紧抓着唐秘的手腕试图解释什么,可是看到另外两人又噤了声。 场面非常混乱又尴尬。 唐秘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从别人的房间里出来,他撑起嘴角笑了笑,用不大不小但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的音量回答梁唯一:“嗯,我也把你的衣服还给你。” 下午在泳池边录完节目就要转移到别墅去录,到了黄昏时间海风大了起来,吹的人手脚生寒,唐秘因为游戏输了,被惩罚丢进泳池浑身湿了个透,他在房间换完衣服顺手就扯了件外套裹上。 和梁唯一在大堂汇合的时候,听到他和经纪人说拿的外套太小了,正好唐秘的风衣大了两个号,他提议两人换一下,梁唯一自然欣然同意。 两人交换衣服的那个画面再次浮现,凭着两人的只言片语宴景行知道自己误会了唐秘,眼见唐秘已经打开了自己的房门,宴景行下意识的抓住了唐秘的手腕,想阻止他。 唐秘回头,眼睛里是从未有过的森冷,他说:“宴董,这里到处都是摄像头,不怕我拿你炒作吗?” 梁唯一的眸光在宴景行身上停留了几秒,眼前这个男人长得很帅,但明显不是娱乐圈的人。他眉心蹙起表情冷傲,腰杆挺得笔直,看起来更像是商界人士。 小唐哥叫他宴董,难道是某家企业的董事? 梁唯一的视线在唐秘和这位突然出现的宴董之间来回穿梭,他从双方的肢体动作中敏锐地感觉到两人关系肯定不简单,但这关系肯定不是良性的,否则以他小唐哥温和柔顺的性格怎么可能说出这么咄咄逼人的话。 唐秘重重甩脱了宴景行的手,对方伸出手还想继续,梁唯一来不及思考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将唐秘挡在身后。 “这位宴董还是什么董的,我哥不想你碰他,请不要强人所难了。” 宴景行眉心拧起,恶狠狠地盯着梁唯一。 唐秘垂眸看到了宴景行紧握的拳头,他不希望发生肢体冲突,于是抓起梁唯一的手腕,把他拉进了对门自己的房间,然后迅速关上了房门。 确认房门关上后梁唯一才拍拍胸口长长呼出一口气,在酒店打架被送上热搜可不是光荣的事。虽然他觉得自己一定能打赢,但是他可没想真的干一架。 唐秘松开梁唯一的手腕,神色如常地从衣柜里拿了个衣架把风衣挂了起来,转瞬之间就平息了方才的怒意,就像他现在轻飘飘地抚平风衣上的褶皱一样。 梁唯一觑了一眼唐秘的脸色,他想这一定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于是小心翼翼问道:“哥,刚才那个人……”他本意是担心唐秘,问出口了又突然意识到太冒犯了。 唐秘并不介意,他挂好了衣服淡淡一笑,解释道:“他是我前男友。” “前前前……前男友。”梁唯一被吓得不轻,说话都不利索了,“我我我……哥,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有点吃惊。” 唐秘浅淡一笑,给梁唯一开了瓶水递过去:“没事,我不介意,你坐会儿再走吧,说不定他们还在外面呢。” 梁唯一愣愣地接过水,他突然一拍脑门急道:“哥,是不是那个许焰欺负你了!” 回想起方才的一幕幕,委屈的小唐哥,臭着脸的宴董,还有只穿着浴袍衣衫不整的许焰,梁唯一已经在脑海里串联出了完整的剧情。 一定是那什么宴董和小唐哥在一起的时候劈了腿,小唐哥果断和他分手后专心搞事业,结果今天在这酒店被渣男偶遇上了,渣男后悔了想挽回小唐哥,这时候小三许焰就出现了。 脑海中画面一闪,梁唯一又猛然想起了在一盏酒吧那晚孙潇说的话。 【你的好老板,堂堂大公司执行董事长——宴景行,为了你纡尊降贵找关系来整我!你俩是不是有一腿啊,他这么护着你。】 所以,这个宴董就是那个叫宴景行的?!看来孙潇说的话是真的! 唐秘被梁唯一拧着眉兀自琢磨的样子逗乐了,他笑问:“你认识许焰?” 梁唯一又急又气,指着门口的方向道:“我上周在酒吧撞见了,他跟别人起了冲突差点挨打,亏我还救他一命,他、他居然抢你男人。” “啊?谁抢我男人?”唐秘彻底糊涂了。 “就是那个叫许焰的,他非常风流多情,而且男女不忌。”梁唯一撸起袖子就想往外冲去收拾许焰。 唐秘这会儿明白了,梁唯一肯定是误会了,他赶忙蜡烛梁唯一解释道:“你误会了,没人跟我抢男人,许焰和他只是同事关系。” “真的?”梁唯一顿了住,将信将疑又问了一句,“真的只是同事?” “千真万确。” 梁唯一:“那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宴景行的房间就在自己房间对面,唐秘当然知道不是巧合,他双手一摊说道:“可能是来玩的吧,不用管他,反正我们明天录完就可以走了。” 梁唯一见唐秘不太想说的样子便不再追问,但他已经暗暗把宴景行和许焰归为了一类人,对两人树起了敌意。 门外,一直游离在状况外的许焰已经意识到自己可能闯了祸,他趁着宴景行还没回过神来,迅速躲进了自己的房里,保险起见,他还将房内的单人沙发搬到玄关堵着,以防宴景行突然闯入杀人灭口。 做完这些防护工作他才拿出手机搜索“梁唯一”,某百科资料很全乎,几分钟后许焰已经连梁唯一小学在哪所实验小学就读都知道了。 滑动手机页面后在“主要作品”再次停了住,许焰自言自语道:“原来他是《环游日记》的固定嘉宾?” 许焰退出网页又打开了微博搜索“微米CP”,找了几条带图的微博浏览了一下,前段时间和唐秘一起上热搜的果真就是梁唯一。 热搜事件发生时,许焰的注意力都在唐秘身上,哪管另外一个主角是谁,而且当时他也只是稍稍留意了两眼。 许焰感到一阵牙疼,就凭梁唯一那出挑的外貌要是真的喜欢上唐秘,那宴景行的处境还真是有点危险了。最关键的是,梁唯一一肚子花花肠子,有了小男友还跟唐秘炒CP,绝对没安好心。 关掉手机,许焰决定明天先探探虚实。 ## 真的误会大了 第二天,许焰起了个大早,没跟宴景行打招呼,直接跟着陈鑫一起到了节目录制场地。 昨晚宴景行没有找他算账,但是他自己心里发怵,毕竟他似乎破坏了对方的道歉现场,还可能毁了对方的一夜春宵。 昨晚上他就计划好了,今天先到录制现场找到唐秘解释清楚,这样他就可以将功赎罪了。 节目组今天的录制场地是海岛北边的未开发地带,植被茂密,毗连一片天然的沙滩,非常符合这期“海岛探险”的主题。 节目组工作人员正在布置场地,嘉宾们则都在遮阳伞底下闲聊等待。 许焰:“陈制片,给我引见一下吧,提前和嘉宾熟悉一下比较好吧。” 陈鑫会意,连连点头。 几位嘉宾早就得到通知今天会有冠名商公司的一位高管参与拍摄,因为参与录制的内容非常少,导演没有细说,所有人便也没有问。原本大家想象当中的是应该是一位大腹便便的老头,众人都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一位年轻有为又帅气的高管。 在陈鑫的引导下许焰和其他嘉宾都打过了招呼,最后剩下梁唯一和唐秘。 陈鑫始终一脸谄媚随侍左右,许焰往唐秘的方向看了一眼开口道:“陈编,您先去忙吧,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陈鑫看了看唐秘又看看许焰,联想到昨天的助理,一脸我懂了的表情。 许焰又是一阵牙疼,昨天不该抖机灵的。 等陈鑫走远了,许焰这才慢悠悠走向唐秘,还未走近就被一个人挡住了视线。许焰往他也往左,许焰往右,他也往右。 “啧!”许焰抬眸正对上梁唯一戒备的眸光。 昨晚梁唯一目睹了一场他看不明白的闹剧,虽然唐秘没有过多解释,但至少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会和许焰这种情场浪子勾肩搭背的肯定都不是什么好人,他要保护好小唐哥。 节目组的冠名商又不是他个人的冠名商,所以梁唯一不怵他。 许焰想起梁唯一编了个假名字骗自己的事就一肚子气,他三十多岁的人了还被一个毛头小子耍着玩。他也不打算对质,装作陌生的样子假笑道:“这位兄弟,我找唐秘有些事。” “什么事?”梁唯一凉凉回道。 “私事。” “他现在不方便私事。” “嘿!小屁孩!” 许焰没想到梁唯一这么难缠,声音陡然大了些。 就在两人快掐起来的时候,唐秘发现了这边的动静,赶紧出面调解。他将梁唯一推到Fourever几个小孩那里去玩,才开口问许焰:“许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见对方似乎并不生气,许焰松了一口气,解释道:“那啥,昨天我不知道你在宴景行房间里,我跟他真的没什么,我就是想跟他开个玩笑。” 唐秘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是吗,昨天我无意间听到陈制片特意到录制现场叮嘱节目组的员工,他说冠名商那边一个高管带着小情人来的,叫大家都有点眼色。” “这……”许焰此刻真心实意为自己昨天恶作剧感到懊悔,他嘿嘿一笑,说道:“我就是单纯恶作剧想报复他一下,他为了飞过来跟你道歉逼着我改了航班,我这不是心里有怨气嘛。再说了,他那人一本正经的,偶尔逗他一下你不觉得很好玩吗?” “你说什么?跟我道歉?”唐秘迅速抓住许焰话里的重点。 许焰一愣:“是、是啊,为了餐厅的事,昨天他找你不就是为了这事吗?” 唐秘呆愣愣地捏了捏自己的手心,原本沉甸甸的胸口忽然松了下来,他笑了笑摇了摇头。 “那昨晚你们不是因为我吵架啊!”许焰这才回过味来,难怪昨天宴景行没有找他的茬呢。再回想一下昨天剑拔弩张的场面以及唐秘说的那些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八成又是宴景行失言说错话了。 唐秘莞尔一笑,他说:“许总,虽然没见过你但我认识你,你和他参加过很多次商业大会,我还看过现场直播。” 许焰张着嘴瞠目结舌,感情人家根本没误会,是自己给自己揽上了罪名,他和唐秘两人面面相觑,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许焰个性随和又圆滑,又有唐秘从中调和,他很快和Fourever几个小孩玩成一团。 Fourever最小的成员乐童偷偷带了零食到现场但是被梁芳容当场抓包,因为他要控制体重不能吃高热量零食,这小孩非常大方的贡献出来填了许焰的五脏庙。倒是梁唯一,还是一脸戒备的远远盯着许焰,仿佛他是一只随时要对唐秘张开血盆大口的鳄鱼似的。 海岛上阳光正好,海风平和,陈鑫不知从哪里给许焰搬了条躺椅过来,他切实体会到了几分度假的惬意。 导演一声令下节目开始了录制,许焰参与的录制环节还在后头,他躺在遮阳伞下看着唐秘他们做游戏闯关,早就把宴景行忘到了九霄云外。 湿润的海风吹得人昏昏欲睡,许焰半阖着眼将睡未睡之际突然一个人影窜到了他面前,软绵绵地叫了一句:“许先生。” 许焰还当自己做梦呢,眯着眼看了一会儿才发现眼前果然是站了个人,他眉梢一挑醒了神,腰腹用力坐了起来。 “什么事?”许焰以为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捏了捏眉心平静问道。 解宣老远看到许焰后视线就没离开过他,只是碍于“小助理”的身份一直找不到机会靠近,节目录制告一段落,导演宣布休息20分钟他才逮到机会靠近。 “许先生,今天有点热,喝点水吧?”解宣微低着头,红着耳朵递上了一瓶冰镇饮料。 许焰觉得这声音莫名有点耳熟,他再定睛一看,面前这小青年不就是梁唯一的小男友吗? 这胆子也太大了,就算许焰不太懂娱乐圈,也知道年轻偶像要是谈恋爱被拍到了那就和下岗无异了,梁唯一倒好,直接把人带在了身边。 “给我?”许焰不确定地问了一遍。 许焰低沉的嗓音让解宣双腿发软,脸也红了个透,他咬着唇将手里的饮料又递了过去。 下一秒,一只大手牢牢握住了那瓶饮料。 梁唯一用另一只手掐着解宣的后脖颈,冷冷道:“解宣,你还记得你是来干嘛的吗?” “我!”解宣正欲争辩,想起面前的许焰声音又低了下来,“我来给许先生送瓶饮料。” 梁唯一深吸口气忍了忍,轻推了解宣一把:“圆哥叫你,快去。” 解宣撇了撇嘴,深深地望了许焰一眼,极不情愿地走了。 解宣那眼神许焰怎么会看不懂,他心道这小情侣还真是玩得开,小男友当着正牌男友的面对别人抛媚眼。 “看什么看?”见许焰的视线一直锁着解宣的背影,梁唯一一脸戒备警告道,“别想打他的歪主意。” 哟,还吃醋了? 许焰懒得掺和进小情侣的情趣游戏,淡淡道:“我不打他歪主意,你也别打唐秘的主意,他背后的人你惹不起。” 打谁的主意?梁唯一一头雾水,蹙眉想了一下才明白许焰是误会了。 他张了张嘴正欲解释,导演突然过了来,毕恭毕敬对许焰道:“许总,马上要开始录制了,您准备一下,要不要让咱们的化妆师给您稍微上个妆?” 许焰对自己的相貌还是有相当有自信的,他摆摆手表示不用。 导演又拍了拍梁唯一的肩,一脸慈爱道:“小梁啊,等下稍微照顾着点许总的分量。” 梁唯一是节目几位固定嘉宾当中最会活跃气氛的一位,谁跟他一个画面入境谁的镜头就多一点,导演才会如此嘱托他。导演的面子当然要给,梁唯一嘴角一扬人畜无害地笑答:“好的,导演。” 但许焰却听出了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 ## 游戏 炙人的阳光洒在金黄的沙滩上,肉眼都能看见蒸腾的热浪,腥咸的海风一阵一阵刮过,倒也不觉得热。 节目继续录制,导演坐在一整排摄像机当中向在场的几位嘉宾介绍神秘来宾,伴随着导演慷慨激昂的一句“欢迎许总上场”,许焰施施然走进了镜头。 在场的嘉宾早就和许焰见过面,为了节目效果都装出了一副不知道有神秘嘉宾的惊讶,表情之生动让许焰瞠目结舌,不愧是演员。 许焰要参与的环节是一个叫做“快速换装”的游戏,短暂且“虚伪”的欢迎仪式结束后导演开始讲述比赛规则。 “快速换装”游戏总共三局,两位嘉宾一组,总共分成五组,在每局游戏中排名第一的那一组嘉宾每人得5分,第二名每人得4分,以此类推,总积分第一那组可以获得海滨市特产大礼包一份,总积分最后一名那组则要穿着女装从节目录制现场走回酒店。 节目固定嘉宾有5人,加上唐秘和Fourever组合4人刚好是10人,许焰加入以后则变成了11人,因为单数没法平均分组,年纪最大的耿默担任了裁判的角色。 经过抽签,组别很快分好,唐秘这次和Fourever组合队长季星揽一组,小花旦柳双双和喜剧演员贾誊一组,女主持人沈娜和Fourever最小的成员乐童一组,Fourever另外两名成员肖让、花嘉许一组,梁唯一这次则是和许焰分成了一组。 梁唯一老大不乐意,揽着季星揽和他商量两人换一换,季星揽捂着嘴偷笑:“哥,你不怕这次你俩又最后一名啊。” 梁唯一想起昨天第一场游戏自己对唐秘信誓旦旦说的那些话,最后却落了个最后一名,脸上有些犹疑。这时许焰走近,拍了拍他的肩膀,勾起嘴角坏笑道:“你别不是不行吧,等下要是托我后腿的话我可是会把你扔海里去的。” 男人最忌讳别人说自己不行,梁唯一咬牙切齿,从齿缝中蹦出一句:“我让你看看我行不行!” 他这话音量不小,因为歧义太大,所有人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柳双双更是红了脸,梁唯一恼怒地冲许焰龇牙。 许焰一脸坏笑。 组别分好,导演拿着扩音喇叭开始讲解游戏规则。 “快速换装”自然不是简单的穿衣服而已,要通过节目组设置的障碍跑才能开始换衣服。 广阔的沙滩上,节目组已经划出了五条一百米跑道,每条跑道上都设置了五个栏架,跑道的终点放了五个海滨市的特色编织竹篮,里面放着嘉宾要换的衣服。 当然,竹篮里的衣服也是有门道的,有的竹筐装着“悦途”品牌简单舒适的T恤和运动裤,能够快速换好,有的则是装着汉服、Lolita等服装,穿起来很繁琐。所以,嘉宾在起跑点听到哨声响后要第一时间跨越障碍跑到终点选取简便的服装,落后的嘉宾则只能选择对自己不利的服装。 竹篮里只有一套衣服,每组两个嘉宾一个穿一个帮忙,非常考验嘉宾间的默契。 这个游戏在以往的节目录制中没有玩过,是节目组专门为“悦途”品牌宣传想出来的游戏环节,所以嘉宾们都一副新鲜好玩跃跃欲试的表情。 听完规则,梁唯一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在进娱乐圈以前是学校短跑队的,百米跨栏跑对他来说小菜一碟。他扫了一眼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许焰,清了清喉咙老大不乐意道:“等下我先跑去选衣服,你跟在我屁股后面就行。” 许焰想摆出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奈何这是在游戏场上而不是商场上,他看了看梁唯一沙滩裤下结实的小腿和傲人的长度默默点了点头。特产不特产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男人之间那份心知肚明的好胜心,许焰懒洋洋的腰肢瞬间挺了起来。 规则讲解完毕,游戏正式开始。 随着一声惊飞海鸟的哨响,梁唯一、季星揽率先窜了出去。梁唯一先一步到达终点,他运气比较好,自己面前的篮子里就是一套“悦途”的运动服,季星揽则是找到第三个竹篮才找到一条方便穿着的女士连衣裙,很快肖让也到了,但他只能选中一套男士汉服。 许焰常年坐办公室,一周去三次健身房只是维持自己的身材,唐秘也是半斤八两。两个常年缺乏户外运动的人喘着粗气同时到达终点,梁唯一不管三七二十一,将领口对准许焰的脑袋就是一通操作猛如虎,许焰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说不上话,只能任由对方倒腾,叫他抬腿就抬腿,叫他伸手就伸手。 季星揽拿的连衣裙方便穿着反而穿得更快,眼见季星揽已经穿好衣服出发了,梁唯一握住许焰的手腕大喊一声“快跑”率先窜了出去,许焰被连拉带扯迫不得已向前冲去。 即便他们速度不慢,仍是季星揽和唐秘他们快了一步,快到终点时,梁唯一耍了一个心眼,他长臂一揽掐住了许焰的腰带着对方向前一扑率先碰触了终点线获得了第一名。 胜利的喜悦冲昏了两个人的脑子,刚才还水火不相容各放狠话的两人,因为赢了一局游戏而抱在一起热烈欢呼。梁唯一先反应过来,尴尬地松开了手假咳了两声,许焰则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遗憾得了第二名的唐秘和季星揽忍着笑意看第一名庆祝。 其他嘉宾组也陆续到达终点,小花旦柳双双长的小巧玲珑,在《环游日记》里一直是个外貌担当的角色,这种费体力的游戏实在太为难她,刚到终点她就体力不支往一侧一倒。 梁唯一眼疾脚快,搭着许焰的肩膀迅速和他换了一个位置,柳双双便顺势倒在了许焰的怀里。 许焰绅士风度十足,非常自然地扶着她坐在了地上,还关心了两句,柳双双红着耳尖娇声道谢。 中场休息的时候,许焰凑到梁唯一身边打趣道:“喂,你是不是那方面有点问题,这么弱柳扶风的美女主动靠近,你却躲着?” 梁唯一毫不掩饰脸上的嫌恶,心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风流浪荡男女不忌。顾忌着许焰的身份他没有直说,煞有介事道:“她每期节目都刻意来粘着我,要是被拉着炒CP,我的女友粉可就都脱粉了,再说了,我不喜欢那种柔柔弱弱的女生。” 说完,梁唯一拍拍屁股上的沙子装模作样地走了。 许焰哼笑一声,心道你和唐秘炒CP的时候可不是这态度。 ## 你才猪脑子 十分钟休息结束,第二轮游戏很快开始。 经过第一轮大家都有了经验和默契,在低声商讨着接下来的策略,唯独梁唯一和许焰两人绷直了嘴角,看起来是胜券在握的样子,实则是两人谁都不想搭理谁。 第二轮游戏,又是梁唯一和季星揽遥遥领先,梁唯一中间被栏架绊了一下落后了一步。季星揽先到终点,第一时间选中了一套“悦途”的短袖运动套装塞进自己衣服里,然后提起另外装着两套简便衣服的竹篮一手一个狠狠的向远处扔去。 梁唯一被季星揽这一波“骚操作”震惊到了,傻傻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许焰追上来后一把拍向他的脑袋:“傻孩子,快去捡衣服呀!” 等两人将衣服捡来穿好,唐秘和季星揽已经到了终点了,正捂着肚子跌坐在沙滩上狂笑。 一到终点梁唯一就揽着季星揽一顿揉搓,还把他带到导演面前告状,说他犯规。导演没想到几个小年轻都这么有综艺感,已经能预感到这次节目的爆炸性“笑果”,他乐呵呵笑答:“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这句话让梁唯一醍醐灌顶,他憋着坏主意对着季星揽阴恻恻一笑。 季星揽连忙讨饶,又轻声在梁唯一耳边道:“都是小唐哥教我的。” 梁唯一眉梢一挑有些意外,他状若无意慢慢踱步到唐秘身边,突然长臂一伸把人抱紧了怀里,玩笑着嗔怪道:“哥,你好狠的心啊,我最信任的人却伤我最深。” 唐秘怕痒,被逗得大笑不止。 几步开外的许焰暗暗皱眉,通过今天的观察,他觉得梁唯一并不太像是喜欢唐秘的样子,而且…… 许焰又看了一眼人群之中的解宣,他正盯着镜头里打闹的人跟着傻乐呢。梁唯一会把人带在身边那说明挺重视的,可是小男友看到自己的男朋友和别的男人打打闹闹竟然不吃醋还跟着傻乐? 许焰没忘记自己的使命,他得帮宴景行看着点唐秘,千万不能让猪把白菜给拱了。 “喂,你裤子拉链开了。”许焰凑到梁唯一近旁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梁唯一心口咯噔一下,马上松了手,还好摄像老师没有近身跟拍。他转过身避开摄像头,迅速看了一眼自己裤裆,抽绳收腰的沙滩中裤,哪来的拉链?! 靠,被耍了! 梁唯一呲着牙气势汹汹地盯着许焰:“你!” 你他妈的的骗我?碍于摄像头这句话在舌尖滚了一圈终究还是咽回了肚子里。 许焰扬扬眉:“啊哦,我看错了,不好意思。” 非常没有诚意的道歉,梁唯一气得踢了一脚扬了许焰一身的沙子。 “你怎么这么幼稚。” 许焰怎么都没想到二十几岁的人了竟然还有会这么幼稚的行为,他无奈地笑了一下,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沙子。 导演已经在催促开始第三轮的游戏,梁唯一不解气地又瞪了许焰一眼,不情不愿回到了起点。 第三轮游戏开始,梁唯一牟足了劲冲在第一,他如法炮制学习上一局季星揽的方法扔竹篮,但是这次他更狠,把其他四个组的衣服全都扔远了。 这次季星揽没有急着冲出去,他听了唐秘的话在起点一个箭步冲上去死命抱住了许焰,唐秘窜上了对手的跑道伪装成了许焰,梁唯一抢到了衣服正兴奋呢,哪里还顾着身后跟来的人是不是许焰,一股脑的帮唐秘穿好了衣服。 被禁锢在起点的许焰急得哇哇乱叫,他力气敌不过季星揽,起点和终点隔着一百米,喊得再大声海风一吹就散了,对方根本听不到。 季星揽见唐秘衣服穿得差不多了才放开许焰,他乖巧地鞠了一躬,歉然道:“许总,得罪了。” 说完,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那边梁唯一正打算拉着人跑回往回跑呢,这才发现自己拉着的人不是许焰。他一脸怀疑人生的茫然,还没来得及想个明白,唐秘就已经被季星揽拉着跑回了终点。 被算计了的梁唯一这才醒悟过来,可惜已经来不及了,这一局他们得了最后一名。 输了游戏,梁唯一哭丧着脸回到起点,随身跟着的摄像师傅还故意凑近拍了脸部特写。 梁唯一走到许焰身旁,居高临下斜睨了他一眼,嫌弃地“啧”了一声,“你怎么这么弱不禁风呀。” 许焰也不甘示弱:“你怎么这么笨啊。” 两个人因为输了游戏,幼稚地埋怨对方。 “哥,这就是所谓的‘美人心计’吗?”梁唯一对许焰一脸嫌弃,对着唐秘又马上换了一副面孔,他气馁的坐在唐秘身边,软绵绵地靠了上去。 梁唯一在这个节目中是体力担当,一般拼体力的游戏他就没输过,没想到遇上了和他玩智力的,他输也输得心服口服。 唐秘哈哈一笑,回答他:“我这是在教你,兵不厌诈,以后你就学会了。” 许焰在一旁凉凉道:“这玩意得靠智商,他的猪脑子不长那种高深的东西。” 梁唯一气得跳了起来:“你才猪脑子,你屎壳郎的脑子。” Fourever几个小朋友全都笑得前仰后合,坐在摄像组当中的导演不住地点头,他没想到作为企业高管的许焰也这么有综艺感,这一期必然综艺效果爆棚。 三轮游戏结束,虽然梁唯一和许焰最后一局是倒数第一,但是前两局排名高所以积分不算低。排名最后的是柳双双和贾誊,两人要换女装接受惩罚,柳双双是女生这惩罚相当于不罚,而贾誊是喜剧演员,女装也不是初体验了。两人换了衣服以后所有嘉宾聚在一起拍了一个和谐融洽的收尾。 最后,导演也没忘了单独给“悦途”录制了一个不那么刻意的宣传环节,许焰作为冠名商嘉宾说了一些场面话,至此,一天半的录制终于结束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拖着疲惫的身子收拾东西准备回酒店。 许焰玩的太酣畅,拿出手机看到上面的未接电话这才想起他把宴景行丢在酒店一天了,他该不会丢下自己先回去了吧! 节目组大部分人要留下来在现场收拾设备与道具,其他人都可以跟车回酒店。 梁唯一身高腿长一步快赶上人家两步,他提着自己的运动鞋走在队伍的最前方,走了一段一回头才看见唐秘落在了队伍最末尾。 他挥了挥手大喊一声:“哥,快点,导演说晚上他请我们吃海鲜大餐!” 落在最后的唐秘听到梁唯一的招呼小跑几步追了上去。 梁唯一一直站在原地等着,他看到唐秘突然又停了下来低头看了一眼,然后直直向后倒在了沙滩上。 “哥!”梁唯一发现异常马上冲了上去。 “唐秘!”与此同时,一个人影已经飞奔至唐秘的身边。 ## 解宣,我是你什么人? 两声惊呼将其他人疲惫的大脑惊醒,很快,发现异样的人都围了过来。 唐秘躺在地上,脸色苍白,浑身被冷汗湿透,已经失去了意识。 梁唯一跑近了才发现跪在唐秘身旁脸色阴沉的人,正是宴景行,也不知他是从哪里窜出来了。想起昨天在酒店房间门口这人和唐秘的冲突,梁唯一本能地想推开他,他的手刚伸出去就被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手腕。 梁唯一抬头,抓他手腕的人是许焰。 “放心,交给他。”许焰垂眸,语气坚定。 宴景行抬头,瞬间和许焰对上视线,他冷静吩咐道:“他脚底被玻璃扎伤了,快让节目组拿急救箱,然后找辆车,岛上应该有社区诊所,找懂医护的人随行,打电话给医院让救护车在港口等。” 许焰点头,他和宴景行工作上的默契可以延申到任何紧急时刻,他推了推已经傻眼的梁唯一:“快去找人拿急救箱!” 梁唯一愣了一瞬后马上反应了过来,许焰则迅速逮住赶来的导演,拿了他的商务车钥匙。 急救箱很快到位,宴景行不敢乱拔那块碎玻璃,用纱布将唐秘的脚裹了几圈,然后将人打横抱起。 他在人群中捕捉到了梁芳容的视线,镇定道:“容姐,你一起。” 梁芳容努力克制着发抖的双唇,点了点头。 周围一圈人全都被突发状况吓得骇然失色,他们不明白唐秘只是脚被一块小玻璃扎伤流了点血,为什么就突然晕厥了过去,怎么突然又莫名其妙跑出一个人来,但是这种惊慌失措很快在宴景行和许焰冷静的安排下又都平静下来。 许焰把梁唯一推到驾驶位让他开车,他自己则坐上副驾驶给陈鑫打去电话,让他找个护士或者医生,陈鑫这人虽然谄媚但是做事是绝不含糊的,马上去找人。 梁唯一眼睛注视着前方,注意力却在车里,梁芳容上了车就说出唐秘晕倒的原因,他有晕血症。 唐秘一直在昏迷当中,时不时发出很轻的梦呓,听起来很痛苦。 车里没有一个人说话,所有人的神经都高度紧绷着,梁唯一既担心又焦急,方向盘上的手握的死紧,骨节泛白。 这时,一只温热的手掌搭上了他的手臂。 许焰在梁唯一的手臂上轻拍了两下,低声道:“放松,不会有事的。” 梁唯一转头看了一眼,夕阳的余晖穿透车窗洒进车里,给许焰周身镀上了一层摇曳的光晕。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在酒吧的第一次见面,许焰双手交握抵着下巴坐在炫目的酒吧灯光下,周身散发着谨慎稳重、内敛自持的成熟气质,让人挪不开眼,就如同现在这一刻。 “换我来开?”见梁唯一傻乎乎地微张着嘴没有反应,许焰建议道。 梁唯一这才回过神来,胳膊肘一动甩脱了许焰的手,嘟囔了一句,“瞧不起谁呢?” 许焰失笑,小年轻怎么全身都是逆鳞。 半个小时后唐秘被送到了海滨市最近的医院,人还在昏睡,但医生说没什么大事,包扎好伤口留院观察一晚就行。 梁芳容和宴景行坐在急诊室门口,两人面色深沉正在谈论什么。 梁唯一站在走廊的入口,虎视眈眈地盯着宴景行。昨天唐秘录节目还好好的,遇到宴景行后今天就一直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休息的间隙还经常走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事和姓宴的脱不了干系。 许焰倚着墙站在梁唯一的斜对面,他看着对方紧绷的侧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小朋友,你盯得再紧也没机会了,人家明显是小情侣闹了矛盾而已。” 梁唯一一脸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 许焰哼笑一声,指了指宴景行:“他是你小唐哥的男朋友,帅、有钱、人品好、家世好,你没机会了。再说了,你把小男友带在身边,眼睛却盯着别人的男朋友,你小男友不吃醋吗?” “前-男-友!”梁唯一纠正他,而后才反应过来许焰所说的话,“你以为我喜欢小唐哥?什么小男友,谁的小男友?” 许焰耸耸肩:“今天一直跟在你屁股后边那个给我送水的小屁孩,难道不是你的小男朋友?那天他去我家给你送衣服,你晚上还去替他讨债。” 梁唯一简直气笑了,这是什么魔幻的剧情,狗血编剧都不敢这么编。他焦躁地揉乱了头发,原地来回走了几步,正想着该怎么解释,“小男友”恰巧急匆匆地跑来了。 “哥,小唐哥怎么样了?”解宣是跟着节目组的车过来的,他身后还跟着好些人,袁东、导演、陈鑫还有Fourever四个人。 梁唯一抓着解宣的胳膊,冲许焰道:“过来。” 解宣和许焰两头雾水,都乖乖跟了上去,梁唯一拉着解宣走到僻静的角落沉声道:“解宣,我是你什么人。” “你是我哥啊……”解宣缩着脖子,一脸不明所以,愣愣地回答。 许焰眉梢一跳,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我妈是你什么人?”梁唯一又问。 “是我大姨啊。” 解宣像个被罚站的小学生一样,贴着墙壁乖乖回答,脸红的像只熟透的螃蟹,因为许焰就站在他两步远的地方。 梁唯一这会可没功夫管解宣思春的心思,他双手抱臂踱步到许焰面前,垂眸盯着对方微颤的瞳孔,咬牙切齿道:“听清楚了吗,这是我弟,我也只把唐秘当好朋友、哥哥,不要把你风流龌龊那一套按在我身上。” 许焰恍然大悟,他以为的小男友原来是梁唯一的表弟。虽然误会了他们的关系让许焰有些尴尬和愧疚,但是平白无故被人说“风流龌龊”,他觉得有些冤枉。 “那什么……”许焰正欲解释两句,导演和陈鑫行色匆匆走了过来。 “哎哟许总,没发生什么大事吧,这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可担待不起啊。” 看来陈鑫是已经知道了宴景行的身份,许焰拍了拍他的肩宽慰了两句:“没什么大事,而且这事是个意外,不用那么慌。” 导演也吓得不轻,在自己的节目录制现场发生这种事件已经是他的巨大工作失误了。本来他还有些庆幸,幸好不是梁唯一这样的当红流量受伤,结果路上陈鑫告诉他,将唐秘带到医院的人就是宴景行,导演差点没急得跳车。 唐秘还在昏睡,宴景行又寸步不离地守着,在场的人除了给医院的过道添堵也没有其他意义了。 许焰做主让所有人都回酒店,Fourever四人不肯,执拗地要等唐秘醒了再走。至于解宣,梁唯一不走他肯定也是不走的。最后导演、陈鑫还有袁东都走了,留下一群平均年龄不到20岁的小屁孩留在了医院。 时间已经不早了,许焰提议先去外面吃点东西,等电话通知。 许焰像在职场上一样,有条不紊地安排众人,除了梁唯一之外几个小朋友都一脸崇拜地听他的吩咐,小鸡啄米似的不住点头。 梁唯一依旧虎视眈眈盯着宴景行,不肯挪动步子,他挥挥手道:“你们去吧,我在这等着。” 许焰无奈,心想这小孩太护短了点。他一巴掌拍向梁唯一的屁股,劝道:“乖,跟着哥哥我安心去吃饭吧,你看他眼里只剩唐秘的样子,你觉得他会拿你干哥哥怎么样?” 梁唯一被人拍了屁股,立马跳起来,在医院里他没法发作,只能对着许焰龇牙咧嘴。最后他还是被许焰说服了,乖乖跟着去吃饭。 ## 梁斯陶是我的真名 解宣和季星揽他们年龄相仿,更聊得来一些,他们几人走在最前面,许焰和梁唯一落后几步跟在后面。 许焰瞧着几个活力四射的小年轻,觉得自己像个牧羊人,赶着嗷嗷待哺的小羊羔出外觅食,身边还跟着一只牧羊犬。 想到这里,他自己先忍不出笑出了声。 梁唯一斜睨了许焰一眼,不客气道:“中邪了你。” 海滨市一年到头游客多到人满为患,他怕被人认出来因此戴着口罩,捂在口罩下的声音有些沉闷。 许焰知道梁唯一还在因为“小男友”的事在置气,他也不生气,作为一个生理、心理年龄都三十加的成年人,知错就改不是什么难事。 “小鬼。”许焰用胳膊肘戳了梁唯一一下,“误会你和你弟的关系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对不起哈。” 梁唯一把口罩拉到下巴,嘴角一勾堆起一个假笑:“不要叫我小鬼,对不起后面也不要加语气词。” 许焰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对不起,行了吧。” “哼,算了。”梁唯一拉上口罩,用漫不经心的态度原谅了对方。 许焰:“那该你跟我道歉了吧?” “我为什么要跟你道歉?”梁唯一停下了脚步。 许焰指了指梁唯一的胸口,那里有张椭圆形的贴纸,上面写了梁唯一的名字。这是录节目的时候,为了方便观众认人节目组给每个嘉宾贴上的,因为走的匆忙忘记撕掉了。 梁唯一把贴纸撕掉,揉成一团扔进了路边垃圾桶。 顶着大名晃悠了这么久都没被人认出来,还自作多情戴什么口罩,梁唯一以为许焰是在笑他,臊得耳朵发烫,脚步不自觉加快。 许焰当然不是笑梁唯一,他快走两步跟上,又道:“你明明叫梁唯一,为什么在我家的时候骗我说你叫梁斯陶?” 梁唯一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问:“你就是让我为这事跟你道歉?” “当然,骗人是不对的,我要是知道你真名……”许焰心道,我要是早点把你认出来,我就不来参加节目了。当然,他没这么实诚,眉梢一扬,他说,“我就可以找你要几张签名了,我们公司很多小姑娘喜欢你。” 梁唯一才不信许焰的鬼话,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又把口罩戴上了,因为周围盯着他们这一行人看的人非常多。 “我没有骗你,梁斯陶是我的真名,梁唯一是我……”梁唯一顿了一下,“我的艺名,不信的话等下给你看我的身份证。” “咦?”许焰有些诧异,但马上接受了,“不用,那我又误会你了,再跟你道个歉。” 梁唯一这次没有说话,他没有欺骗许焰,但也没有完全坦诚。梁斯陶确实是他的真名,但梁唯一也不是他的艺名。 六岁的时候他爸妈协议离婚,他和所有财产一起分给了他妈陶菱女士。办完离婚手续当天陶菱就把他“梁斯陶”的名字改成了“梁唯一”,因为梁斯陶的本意是“梁”思“陶”,他爸爸姓梁,后来他爸觉得“思陶”太像女孩子的名字了,才改成了“斯陶”。 他妈为了充分表达和他爸、和过去划清界限的决心,毅然决然把他的名字给改了。 只是未成年人需要父母到户口登记机关申请变更登记才能正式改名,口头上变更是没用的,陶菱女士工作繁忙,一耽搁便把这是抛诸脑后,等到小学开学报名她才发现名字根本没改。那个阶段陶菱又很忙,于是改名这事就这样又被搁置了,最后不了了之。 梁唯一至今都在怀疑他妈是故意忘记的,忙也只是个借口。 一路无话,许焰带着几人到一家看起来就不便宜的本地私房菜馆。 吃完饭许焰准备结账才从服务员那里得知,梁唯一趁着上厕所的时间早就把账给悄悄结了,还让厨房打包好了唐秘的晚餐。 还挺懂事,许焰笑着收起了自己的钱包。 回到医院,护士说唐秘已经醒了,梁唯一马上进了急诊观察室,唐秘脸色苍白躺在床上,宴景行站在病床边。 “哥,好点没?”梁唯一把病床前的宴景行当作空气,径直越过他把一袋子打包好的晚餐放到了桌子上,“起来吃点东西吧?” “好,是有点饿了。”唐秘笑答,连个眼神都不丢给宴景行。 宴景行看了唐秘一眼,最后只得走出了观察室。他一走,躲在外边战战兢兢的Fourever团员也进了观察室。 梁唯一边摇病床一边嘟囔了一句:“假惺惺,饭也不知道给你买一份。” 他说的当然是宴景行。 唐秘失笑:“容姐去买了,不过没你快。” 梁唯一得意:“当然了,哥,我跟你说我最疼你。” Fourever几人不乐意了,七嘴八舌道:“我们也很疼他。” 几人吵吵闹闹,最后还是唐秘指了指墙上“禁止喧哗”的标语他们才安静下来。 过了会儿许焰进了来,他关切地问了几句唐秘的身体状况后又道:“明天公司有个很重要的会议,他必须到场,我送他去机场。” 唐秘笑着点点头,说了句“注意安全”便不再做声。 许焰只得朝梁唯一勾了勾手,梁唯一满不乐意跟着他出了观察病房,“什么事?” “这里暂时交给你和容姐了,我去趟机场马上就会回来,有事给我打电话。”许焰把一张名片递给了梁唯一。 梁唯一皱了下眉,心道这还用你说,他接过名片抱怨了一句:“说什么眼里只有我哥,一个会议都比我哥重要。” 许焰无奈一笑,如果他是宴景行的话当然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唐秘的伤并不重,又有人在这守着,没理由抛下公司重要的会议在这里大眼瞪小眼。 他张了张嘴想替宴景行解释一下明天的会议有多重要,迟疑了一瞬他放弃了。在他眼里梁唯一还是个被情绪支配的毛头小子,说白了就是还挺幼稚。 “行了,我先走了,有事打电话。” 许焰指尖一拨弹了一下梁唯一拧成“川”字的眉心,在他生气之前赶紧走了。 ## 你该不会是个gay吧 唐秘留院观察,谁都想留下来陪护,结果谁都没能留下来,他用“要不我现在就出院”把所有人赶回了酒店。 第二天梁唯一买了奶粉、水果、钙片之类的一大堆东西去接唐秘出院。说是接人其实就是匆匆见一面,因为今天下午有个试镜,所以梁唯一马上就得和袁东赶去机场回余州。 唐秘脚伤不算严重,但状态很不好,梁芳容决定在海滨市休息一天再回余州,许焰自然也跟着留下。 “哥,你好好养伤,我过两天不忙了就去看你。”唐秘坐在轮椅上,梁唯一弯腰抱了他一下。 唐秘感觉自己更像个被照顾的弟弟似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好,祝你试镜顺利。” 这次试镜是公司的安排,梁唯一压根不想去,但他没有说,只是含笑点了点头。 许焰站在一盘抛了抛手里的车钥匙,陈鑫的商务车还在他这里,他开口道:“我送你们去机场吧?” 梁唯一本想拒绝,解宣已经抢着回答了:“谢谢许总!” 袁东也一脸憨厚的笑容连连称谢,梁唯一只得不情不愿说了句“麻烦了”。 早知道他就不拒绝今早节目组安排的接送车了。 道别唐秘,许焰开车把人送到了机场。 趁着梁唯一和袁东去后备箱拿行李的功夫,解宣窜到了许焰面前扭捏了一下,低头红着脸轻声问:“许总,那个……可以问您要一张名片吗?”解宣其实不抱希望,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成功的几率他也想试一试。 许焰有些头疼,解宣那含情脉脉的目光几乎都已经黏在自己身上了,他就算是迟钝如宴景行也该看明白了。 解宣长得唇红齿白很是清秀,他年纪还小,一脸的胶原蛋白,是男人女人都会喜欢的类型。 当然,许焰对解宣是没有任何想法的,不过以他的行事风格即便是没意思他还是会礼貌地递上一张名片,等日后寻个机会说清楚。可眼下这种情况不行,一是解宣年纪小,许焰应付不来,二是他是梁唯一的表弟。 正当他琢磨着该怎么说才能明确的拒绝解宣又不伤害对方自尊心,梁唯一走了过来把一个看起来分量不轻的手提袋扔进了解宣怀里。 “你还记不记得你是来给我当助理的。”梁唯一一手按在解宣的头顶上,强迫他换了个方向,“人许总什么样的俊男美女没见识过,能看上你这样的小鸡仔?快滚吧。” 从这两天的相处许焰看出来了,自己在梁唯一心里就是一个“过尽千帆”的花花公子形象,他猜想也许是那天在酒吧孙潇说的那些莫须有的话让梁唯一产生了误会。 许焰眉梢一抬,冲着一脸幽怨的解宣道:“你哥那有我的名片,问你哥要吧。” 恶作剧完胸口舒坦了很多,许焰打开车门上了车,左手探出窗外挥了挥然后开车走了。 解宣脑袋蹭着梁唯一的肩头,用粘腻地嗓音撒着娇:“哥,你把许总的名片给我呗~” 梁唯一看了一眼即将淡出视线的商务车,闷声道:“早他妈扔了。” 到达余州机场已经中午了,梁唯一叫了辆车,不顾解宣的反对把他弄回了家,他和袁东则赶去试镜。 约定好的时间是下午一点,从机场出发过去就算不堵车也得掐着点到了。 梁唯一本来就不想去,他自然是气定神闲,急的是袁东罢了。 袁东拦了辆出租车,一上车他就苦口婆心道:“少爷,虽说你不乐意也没做什么准备,但我还是得劝劝你,这次试镜你得全力以赴啊。这部剧可是著名编剧张薇写的,不是什么十八线网剧。反正《号角吹响》的试镜就在几天后,万一你没面试上那咱们还有这部偶像剧兜个底不是。” 梁唯一叹了口气,最后妥协似地点点头。 其实公司给他接的资源都是精挑细选过的,不然他也不可能运气这么好第一部剧就这么成功。只是公司似乎认准偶像剧这条羊肠小道,一定要让他走到底,这让他烦躁不已。 “剧本拿来我看看。”梁唯一冲袁东摊手。 袁东很开心,忙乐呵呵地从包里拿出剧本,他就知道这位少爷吃软不吃硬。 梁唯一大致翻了翻剧本,是部青春爱情剧,剧名叫《昨日不可追》。讲述了学渣女主高中时锲而不舍追求学霸男主,男主为了学业不为所动。女主伤心之际家中遭遇重大变故,她不得不跟随父母转学去了外地。女主大学毕业后辗转进了一家公司,而她的上司正是学霸男主。 梁唯一合上剧本,后面的内容不用看都知道,肯定是两人重逢后你追我,我不乐意,然后出现女配男配发生一些误会,最后误会解除两人和和美美在一起。 “谁家高中生这么闲啊,天天有空谈恋爱,我高中时的女朋友是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回忆起自己的高中,梁唯抱怨了一句。 “你高中时没谈过恋爱?”袁东用劈了叉的尾音充分表达了什么叫难以置信。 “没啊。”梁唯一又把剧本打了开,翻到了末尾,“忙着读书呢。” “不会吧,你这长相这身材,没人追你?”袁东再次表达了质疑。 梁唯一抬眸认真数了数才回答:“追我的人当然有了,还挺多,不过我都拒绝了。” “这不挺写实的嘛,跟剧本一样。”单身三十几年的袁东一拍大腿酸唧唧道,“该不会你高中花光了你的桃花运,所以大学都没人追你了吧。” 签约前袁东曾经问过感情史,梁唯一没有细说,只说大学没有谈过。二十啷当的小伙子哪有不谈恋爱的,袁东便以为是梁唯一是没捞着机会。 梁唯一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袁东,笑了一声:“大学追我的女生也就比高中多了那么二三十吧,只不过我不想谈罢了。” 这就是世界的参差吗? 袁东幽怨地看着梁唯一,打趣他:“唉我说,你高中不想谈大学也不想谈,你该不会是个gay吧?” “你才是gay,你三十几岁了还单身,你最像gay!”梁唯一像被踩了尾巴似的跳将起来,耳朵都红透了。 袁东生怕真把少爷惹毛了耽误试镜,赶忙顺毛捋:“是是是,我是gay,你可离我远一点啊。” 梁唯一没有离远一点,倒是前面的司机瞧瞧挪了挪屁股。 ## 试镜 试镜的地点在酒店,紧赶慢赶梁唯一还是掐着点到的。 在签到处报了个道,坐下不过十分钟就轮到了梁唯一,他在袁东殷切的目光当中推开了剧组租下的酒店会议室大门。 他这次试镜的是主角,参与选角的人很多,有导演、副导演、制片人,还有两个人梁唯一不认识,在车上袁东只给他看了这三个人的照片。 导演很年轻,看起来也就三十五六的样子,袁东说他之前在圈内是查无此人的状态,前两年拍了两部点击量挺高的网剧才有了点名气。 自我介绍以后导演说了声“好的”就再没说过话,一直低着头在看什么东西,梁唯一看到了一张自己的照片,导演应该是在看他的资料。 两三分钟后,导演终于抬起了头,他微笑道:“麻烦你表演一下在公交车上遇上了前女友,但你因为欠了一屁股债,生活过得也很糟糕,不想被她认出来。” 梁唯一愣了一下,这不是剧本里的内容。他慌了一下神,但很快镇定了下来。 看起来并没有人帮忙搭戏的样子,梁唯一清了一下喉咙:“那我开始了。” 摇摇晃晃的公交车上人满为患,胸贴着背脚跟擦着脚跟,连个转身的余地都没有。梁唯一的手紧抓着头顶的拉环,公交车一晃人也跟着晃,梁唯一身高腿长,索性直接抓住了上面的杆子。 演到这里,导演眉梢抬了一下,用笔在纸上勾画了一下。 梁唯一沉浸在自己的独角戏里,并没有发现这些。 他吸了吸鼻子,在各种气味交杂的车厢里,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水味。一时想不起来是在哪儿闻过的,但就是很熟悉。他寻着味道仗着身高优势四下张望了一圈,一张非常熟悉的面孔映入他的眼帘,梁唯一马上低了头,利用手臂挡住了自己的脸。过了一会儿,他又偷偷探出半张脸向左前方看去,这次他确认了,不是眼花,真的是他的前女友。 梁唯一贪婪地看着她,蓦地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他瞳孔一缩迅速收回了视线然后艰难的转了个身,直到下车他都没敢再往那多看一眼。 表演完毕,导演没给什么评语,只说还有一段剧本里的内容要演一遍,有五分钟的准备时间。 梁唯一从助理手中接过剧本开始认真看剧情背台词,五分钟后他一个人表演了这个片段,除了台词没有背熟有点磕巴之外他自我感觉还行。 导演没有让梁唯一出去,而是低声和身旁的制片人讨论着什么。 隔了一小会儿导演才面向梁唯一,开口道:“你是不是挺瞧不起偶像剧的?” 梁唯一心口咯噔了一下,之前拍摄的两部剧他都是通过试镜拿到的角色,《法医笔记》这样的大剧组他也去试镜过了,说起来也算是经验丰富,但他没想到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导演一开口就问这么刁钻的问题。 导演似乎也不想听梁唯一的解释,又说:“你掐着点到,准备得也很不充足,刚才给你的剧本选段是固定的试镜片段,你连台词都没背熟。” “我……”梁唯一哑口无言。 关于固定的试镜片段袁东并没有告诉他,这个剧本是公司王总弄来的,他那人酒喝多了就容易忘事,估计压根只拿了剧本其他重要事情都给忘了。梁唯一没有辩解,他没有看不起偶像剧,但他不想再演偶像剧消极对待试镜机会是事实,他沉默接受质疑与批评。 “许多演员、观众都觉得偶像剧很简单,是咱们这个行业的入门活儿,是个人都会演。”导演见梁唯一不说话,有些意外,他迟疑了一下才又开口,“但能演和会演是两回事,大部分偶像剧的人设和剧情,是脱离生活且夸张的,想要把这种夸张变得理所当然然后被观众接受,是非常考验演员功力的。” “是的。”梁唯一点头,确如导演所说,很多偶像剧遭人诟病多是因为剧情浮夸,而演员过于夸张的表演更是放大了这种浮夸。 “每年科班毕业的演员数不胜数,他们挤破脑袋可能连个三流偶像剧的小配角都争取不到。”导演眼神突然变得凌厉,他看了一眼梁唯一,“如果你内心里瞧不起偶像剧不想出演的话,你就应该把这个试镜机会让给真正想要演这个角色的人。” 梁唯一原本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乖顺地垂在了裤缝两侧,像个挨训的学生一样。导演的话很委婉,但意思很明确。 你一个选秀出身的半桶水拥有这么好的机会却不珍惜,别人科班出身有能力有演技就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你瞧不上偶像剧你却霸占了一个试镜名额,不仅浪费了别人的时间还可能剥夺了别人的一个机遇。 “我……”梁唯一垂在裤缝两旁的双手握了握,他抬起了头,“我为我今天的态度感到抱歉,对不起导演以及所有工作人员。我没有瞧不起偶像剧,我只是太瞧得起自己了。” 导演再次意外的挑了下眉梢,嘴角有些笑意,他说:“那你就先回去吧。” 梁唯一走后,导演笑着对制片人道:“这真是老天爷赏饭吃啊。” 制片人也笑了:“哪是赏饭,简直是喂饭。” 会议室外,圆滚滚的袁东伸长了并不存在的脖子焦躁地来回走动,走一步看一眼总算让他看到梁唯一从会议室里走了出来。 “怎么样怎么样?顺利吗?”袁东迎了上去。 梁唯一有些沮丧,他不知道算不算顺利,他自我感觉表演的还行,但导演对他敷衍的态度很不满意。 原本落选了应该是会让梁唯一感到轻松的,但此刻他很后悔没有好好准备试镜,也后悔自己原本很轻率的想法。 不论怎么问梁唯一都不愿意再开口,袁东只得带着他打车回家。 少爷在演技方面的天分他是心里有数的,今天来参与试镜的人他也打听过了,比梁唯一红的大有人在但演技不行,因此他不怎么担心,再说了他们还有《号角吹响》这个选项。 回到家梁唯一倒头就睡,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要不是袁东把他家门铃按成奏鸣曲他还能继续睡。 袁东是来送《号角吹响》剧本的,其实就一试戏片段,两页A4纸都没填满。这种片段式的剧本可做的准备有限,背好台词,揣摩好人物表情人物动作,基本上就没什么可做的了。 《号角吹响》是一部长篇革/命历史题材电视剧,梁唯一试镜的角色是一位留学海外的热血青年,戏份不多。 这两天没有工作,袁东走后梁唯一把剧本丢在一边,打开电视刷起了电视剧。他用一天时间他看完了一部和《号角吹响》同题材的高分剧,吃完晚饭他又看了一部同题材的电影。 那个年代太遥远,梁唯一只能通过圈中前辈的演绎,加上自己的理解,去揣摩那个时代的青年的言行举止和身上的热血与担当。 ## 你怎么在这 在家窝了两天,梁唯一看了两部剧几部电影,因为有一本小众杂志的封面要拍摄,他才出了门。 在摄影棚待了一天封面才拍完,下班的时候已经晚上七点了。 梁唯一接过袁东手上属于自己的双肩包,说道:“圆哥,你找个地方吃饭然后回去吧,我自己打车回去。” “不吃饭啦?”袁东问。 “我回家点个外卖就行。” 试镜那天发生的事情他早上告诉了袁东,偶像剧的角色大概率是黄了,袁东没有数落他,但他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关,《号角吹响》这个角色无论如何也要把握住。 再过两天就要试镜了,他想再回家琢磨琢磨角色,正好唐秘这两天有空,还可以找他讨教一下。 不等袁东回答,梁唯一把双肩包甩在肩上挥挥手拦了一辆出租车,袁东只得在后面喊着:“戴口罩,别被认出来了!” 打个车能有谁认出来。 虽然是这么想,但是上了车以后梁唯一还是乖乖拿出口罩戴上。 到了市区开始堵车,绵延的车流望不到头,二十分钟过去车子挪了五百米不到,司机抱怨着不该走这条道。 梁唯一倚着车窗,耳边一直萦绕着试镜那天导演的话,字字句句像鞭子一样抽的他面红耳赤。司机师傅的抱怨还在继续,他有气无力地朝车窗外看了一眼,不远处一家大型商场外墙上的品牌LOGO映入眼中。 梁唯一眸光一亮,急忙道:“师傅,等会前面停吧,我就在这里下车,我按照到目的地的金额付你钱。” 反正也不知道堵到什么时候,不如在这逛一会儿,等不堵车了再走。 司机老大不乐意的脸孔瞬间乐了,他假模假式道:“那我在这里把你放下啦,你可别到时候投诉我啊。” “……”梁唯一无奈一笑,“放心吧,我不是那种人。” 从出租车上下来,梁唯一直接进了商场,他要去买衣服。 上次被许焰吐了一身只能扔掉的那件衣服,是圈中前辈送的个人潮牌。他当时很痛快的答应会发条微博帮前辈宣传一下,结果第一次穿,还没来得及拍照发微博就被许焰吐了一身报废了。 承诺过的事情断然没有食言的道理,恰好他刚才在出租车上看到这家商场似乎有专卖店,索性就下了车看看店里有没有同款,自己再买一件。 商场里人很多,梁唯一拉了拉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入口处扫了一眼楼层指引,找到了品牌所在的楼层后,他长腿一迈直接上了楼。 进店后年轻漂亮的女导购员马上迎了上来:“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不用了。”梁唯一摆摆手,“我想自己看一下。” 导购员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又连忙讪笑道:“好、好的。” 梁唯一的眉骨高,眉毛和眼睛的距离小,是典型的眉压眼,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话会显得有点凶。他心道估计是把人吓着了,轻笑一声刻意压低了声音说了句“谢谢”。 梁唯一走后,导购员拍了拍胸口又捏了捏自己红透的耳垂,另一个女孩子走过来打趣道:“看到帅哥脸红了?” 导购娇羞地捂着嘴巴轻轻一笑:“看起来有点凶,但真的好帅哦,你觉不觉得他很像一个明星啊?”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算小,梁唯一走得不远,恰好都听到了。他眉梢一挑赶紧走远了一些,被认出来就麻烦了。 门店面积很大,店里的衣服大部分以黑白灰三色为主,梁唯一收到的衣服是一件烟灰蓝卫衣,在一众黑白灰当中是非常显眼的,但他逛了一圈却没有找到。 难道售罄了吗?正打算问下导购,他的身后方传来了交谈声。 “您好,我想问一下你们店里有没有一款烟灰蓝连帽卫衣,胸口心脏上方的位置有品牌LOGO刺绣。” 说话的是个男的,声音清朗,洋洋盈耳。梁唯一觉得有些熟悉,而更熟悉的是对方口中的衣服,不正是他想要找的那件吗? 梁唯一从一排衣服中探出头想看看说话的是谁,全方位试衣镜挡住了视线,他只看到导购员嘴角含笑礼貌回答对方:“先生,您说的那件卫衣是今秋的畅销款,我们门店只剩最后一件了,应该在‘明星同款’区,我带您过去吧。” 明星同款? 梁唯一看向身后他的“明星同款”区域,迟疑了一下走了过去,在角落当中果然看到了那件烟灰蓝卫衣。 如果人家买的话那就问问对方愿不愿意转手,如果对方不买那就刚好。 这么想着,梁唯一抬手准备从高处把衣服拿下来,与此同时一只很好看的手也伸了过来。 梁唯一顿了顿,转头礼貌道:“你好……怎么是你?” 许焰显然也很诧异,反问道:“怎么是你?” 给许焰带路的导购员站在两人身后,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许焰垂下手来,颔首微笑对导购道:“谢谢帮忙,接下来我自己看看就行了。” “好的,那您有事叫我。”导购员迅速在梁唯一的脸上扫了一眼,红着脸走了。 “你怎么在这啊?”梁唯一的视线在许焰挺括的西装包裹着的精瘦腰肢上停留了一瞬,揶揄他,“年纪大了想追赶潮流啊?” 许焰回过头,看了一眼梁唯一的头发,哼笑一声:“你们年轻人的潮流就是像你这样,把头发染的跟花栗鼠一样?” “什么花栗鼠!”梁唯一气得跳脚。 许焰指了指自己的头发:“你染的那几撮头发,像花栗鼠背上的花纹。” 梁唯一当然知道许焰是在说自己的发型,今天拍杂志,造型师给他弄了一个微港风二八分发型,最近挑染非常流行,造型师又在两侧挑染了几缕浅金色。他自己本身的发色是黑色偏棕,两种颜色对比很强烈,拍出来的照片呈现的效果还是挺不错的,但这个发型在现实生活中确实有些夸张。 “你懂个屁,这是最近很流行的挑染。”梁唯一不自在地向后捋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替自己解释道,“今天拍杂志封面的造型,一次性的,我平时不这样。” “哦~”许焰觉得梁唯一跳脚模样莫名有趣,忍不住又逗了一句,“其实这个花栗鼠发型还挺不错的。” 梁唯一自知说不过许焰,他深吸了一口气忍了下来,撇了撇嘴问道:“你怎么在这啊?” 许焰从衣架上取下那件卫衣看了下尺码,一边在梁唯一身前比划一边回答:“我把一位花栗鼠小朋友的衣服弄脏了,害他没衣服穿,下班路上堵车,刚好看到这家商场有这个牌子,所以进来看看。” 那天梁唯一临走前说扔掉的那件衣服是朋友送的限量款,许焰有些在意,后来忍着恶心去翻了垃圾袋看了牌子和款式。 本来他是准备让助理艾琳去联系门店看能不能买到,那天到公司开了一个晨会后就忘记了。刚才堵车,恰巧看到商场外墙上的品牌LOGO后又突然想了起来,于是他索性把车开进了商场进来逛逛。 梁唯一有些讶异,他没想到许焰竟然会有这么细心的一面。 “所以你想买了赔给我?”压在口罩下的声音闷闷的。 许焰把衣服从衣架上取下来挂在了手臂上,回答道:“是啊,不赔的话花栗鼠咬我一口怎么办?” “我才不会咬你。”梁唯一着急道。 “噗,我又没说花栗鼠是你。”许焰忍不住笑了一下,又说,“原来你说的限量款就是卖的只剩一件这种?” 梁唯一气得抓狂,他发现每次遇上许焰他都是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而对方则总是气定神闲的样子,这让他感到被戏弄了。 许焰拿着衣服朝收银区走去,梁唯一跟了上去,闷声道:“算了,不用你赔,我自己付钱。” “我付吧,我不喜欢欠别人的。”许焰一手拿着手机似乎在看什么文件,分心回了一句。 梁唯一原地愣了半晌才跟了上去,他没有再和许焰争论,任由对方付了钱,反正也不是什么大牌,也就几百块钱。 ## 偶遇 许焰结账的时候,被梁唯一吓到的导购员不知从哪里突然窜了出来,挡在了梁唯一的面前。 “有事吗?”梁唯一问她。 导购抬着头,羞赧的看着梁唯一,小心翼翼问他:“你、你是、你是梁唯一吗?” 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梁唯一看得出来她很紧张,可是现在的情况如果承认了估计会闹出不小的动静。 店里人不少,商场里人就更多了,他没有红到人尽皆知的程度,但是爱凑热闹的人不会在意你到底是谁,究竟红不红,围观就对了。 梁唯一左右为难之际,一只温热的手掌搭在了他的肩上。 “小花,干嘛呢?”许焰挑了挑眉梢,看向梁唯一,“人上班呢,别打扰人家。” 导购再次看向梁唯一露在口罩外的深邃眉眼,表情有些复杂,她壮着胆子问许焰:“您叫他小……花?” 许焰轻笑一声:“对啊,他姓花长得比花都好看,小名就叫小花。” 什么比花都好看,分明就是花栗鼠的花。这个人真是,替人解围的时候还不忘气人,可梁唯一只能腮帮子绷紧咬牙忍住。 “是、是吗?”许焰太过镇定自若,导购的脸上挂着明晃晃的失落,但又马上切换成了礼貌地微笑,“那您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谢谢。”梁唯一颔首道谢和许焰走出了店门。 走了一段路之后许焰才把手提袋递给梁唯一。 梁唯一伸手接过,闷声道:“刚才谢了。” 许焰把手搭在耳后,扬声问了一句:“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梁唯一扯了口罩突然凑到了许焰的耳边,大声道:“我、说、谢、了。” 看到许焰愣在原地难得吃瘪的样子,梁唯一的心情愉快了几分,眼睛笑成了一弯月牙。 许焰回过神来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笑了一下。 两人乘扶梯一起下了楼。 许焰还没吃晚饭,打算就在这解决算了,他用手肘碰了一下身旁的人,问道:“吃饭了没?要一起吃晚饭不?” 梁唯一想说吃了,肚子却非常配合的“咕——”了一声,他只好说:“吃什么?” 许焰指了指二楼餐饮区的一家面馆,“这家面馆的面还可以,吃不?” “就吃这?”梁唯一微讶。 “那你想吃什么?” 商场里有点热,许焰把西装脱了下来搭在了手臂上,清瘦的腰肢包裹在合身的白衬衫下。 许焰走在前面,等了一会儿都没听到回应,他回头又问了一句,“你想吃什么?” 梁唯一慌忙把视线从许焰的后腰上收了回来,他回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这种身份的人不是应该吃牛排和红酒吗?” 许焰哈哈一笑:“我哪种身份啊?天天牛排红酒不怕胆固醇超标啊?我只是个加班也会点份小龙虾的普通人罢了。” 梁唯一脸颊发烫,许焰今天西装革履,穿的很正式也很精神,他只是觉得这种装扮不应该在蒸汽缭绕的面馆里,而应该在灯光浪漫的西餐厅里。 他落后两步,闷声道:“那就吃面吧。” 两人在面馆坐下,许焰点了一份海鲜面。 过两天就要试镜了,梁唯一其实不该吃高碳水食物,但来都来了他只能心理安慰一下自己点了一份番茄鸡蛋面,并且要求只要半份面。 面条上桌后两个饥肠辘辘的人没有再多说什么,各自埋头吃面。 梁唯一的面分量少,他吃饭又很快,几口就吃完了。 他单手托着腮百无聊赖的四处张望,最后还是把视线落在了对面的许焰身上。 许焰吃饭很斯文,不会发出奇怪的咀嚼声,每一口都细嚼慢咽。 梁唯一觉得许焰这人让人摸不透,在酒吧面对孙潇的挑衅机智果敢,在海岛上录节目的时候随和风趣,在唐秘受伤的时候从容镇定,刚才在店里捉弄、揶揄他的时候又非常的幼稚恶劣。这人好似有几十张面孔,对着什么样的人拿出什么样的面孔。 他不由自主的想,许焰工作的时候会是一张什么样的面孔? “看什么呢?花栗鼠。” 许焰的一句花栗鼠唤回了梁唯一出走的神思。 梁唯一皱了皱眉,这人果然还是幼稚恶劣,上班的时候肯定也没个正经。他没好气道:“我去付钱。” 几十块钱的事,许焰没有争抢。 从面馆出来走了一段路,许焰感觉手上有些油腻腻的,正好前面有个卫生间指示牌,他也不管梁唯一同不同意,直接把西装外套挂在了对方的胳膊上。 “哥去洗个手,衣服帮我拿一下。” 随着一股浅淡清冽的香水味铺面而来,梁唯一怀里多了件衣服,等他回过神来许焰已经转弯朝洗手间的方向而去。 脸皮真厚,谁的哥啊。 梁唯一走到角落倚着墙等着,等了足足有五分钟,等的他自己都开始尿急了许焰都没出来。 犹豫了一下,梁唯一推开安全通道的门走了进去,他按着墙上的箭头指示,走过一条很长很安静的通道,快走到头的时候终于听到了很轻的说话声。 右转就是卫生间,梁唯一转过墙角又迅速退了回来,差点把跟在他身后的一位男士的脚给踩了。 “抱歉。”梁唯一压低声音道了个歉。 男士狐疑地看了一眼戴着口罩又鬼鬼祟祟的梁唯一,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 梁唯一靠着墙悄悄探出头去,许焰正和一个穿着西装三件套的男人面对面站着。 男人看起来很成熟,声音也是属于成熟男性的低沉浑厚,他说:“工作还顺心吗?” “非常顺心。”许焰从容回答。 许焰背对着通道,梁唯一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听声音没有什么异常。 原来是遇到了老熟人,所以一直没出去,梁唯一站在原地有些踌躇,他犹豫一下决定还是出去等着算了。正当他打算按照原路返回时,又传来了许焰突然拔高的说话声。 “我没什么可以解释的。” 梁唯一又探出头去,许焰对面的男人看起来有些焦躁又有些无奈,他伸出手想抓着许焰的手臂,许焰灵敏地躲开了。 男人叹了口气,妥协一般温声开口:“那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聊聊。” “我们没什么好聊的。”许焰语气冷硬的拒绝,转身想走。 男人马上抓住了许焰的胳膊,不让他走。 梁唯一咬着下唇踌躇不定,他摸不透许焰和那人的关系,看起来不像是同事更不像是合作伙伴,从两人的只言片语听起来那个男人倒非常像是被许焰始乱终弃的对象。但是不管怎么说,许焰都是被纠缠的那个。 这人真是不消停,上次被孙潇缠住,这次又来一个。 想起方才在店里许焰替自己解围的事,梁唯一咬了咬牙走了出去,他装出一副刚来的样子,不耐烦地抱怨道:“你怎么这么磨叽啊,等你等到……” 看到梁唯一许焰愣了一下,他甩掉手腕上纠缠不休的双手,歉声道:“耽误了一会儿,走吧。” 梁唯一在男人脸上扫了一眼,长得挺好,斯文俊雅,气质也不错,只是眼光中暗藏敌意。他不再去看对方,垂眸落在许焰被捏红的手腕上,点头道:“那咱们走吧。” “许焰!”男人并没有放弃,快走两步挡在了两人前面。 “你到底想怎么样?”许焰啧了一声,非常不耐烦道,“我刚才说的不够明白吗?别挡道,我要走了。” 男人没有说话,眸光沉沉盯着口罩遮面的梁唯一,冷声问:“他是谁?” “跟你无关。”许焰的手搭在了梁唯一的腰上,把他往另一个方向推了一把,“咱们走。” “不许走!” 男人跨了一部还想挡路,梁唯一气性也上来了,他一把钻住了对方的衣领,压低了声音厉声道:“他要走,你没听见吗?” “听见了。”男人很镇定,没有躲也没有还手,他哼笑了一声,“但是他走之前我想知道你是谁,是长得太丑还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上个厕所都要戴着口罩。” 话毕,趁着梁唯一不备,他一把扯下了口罩。 梁唯一愣住了,男人的表情也有些错愕。 被挑衅的梁唯一怒火中烧,攥紧的拳头即将挥向对方鼻梁之时,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许焰紧紧攥着梁唯一的手腕,他抬眸朝摄像头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伸手帮梁唯一卡在下巴的口罩重新戴好,轻声道,“不值当。” 几个路人进了来,看到三人挡在路上一时之间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走吧,挡路了。”许焰瞅准时机,拉着梁唯一从另一个方向走了。 男人没有再纠缠,阴冷的眼神始终勾缠着许焰的背影,直到对方消失于视线内。 ## 去小姨家吃饭 许焰沉默无言走在前面,梁唯一跟在他身后。 走出商场,萧瑟的秋风迎面吹来。 许焰深吸一口气转身看着梁唯一,脸上仍旧是往常那种略带戏谑的笑容。 “不好意思,遇到一个关系不太融洽的旧相识,我会想办法联络商场要到那段监控的。” 梁唯一双手抱臂,没有追问刚才那人是谁,他看的出来许焰现在很低沉,或许还有些张皇失措,因为许焰垂在裤缝旁的指尖在发抖。 “不用,”梁唯一把口罩拉了下来,他清澈好听的声音散落在风里,“其实我很糊。” 许焰笑了笑,正待说些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做了个稍等的手势走到一旁去接电话。 一分钟不到,他就挂了电话走了回来。 “本来想开车送你的,”许焰晃了晃手机,“可是我要回公司一趟。” “不用,我自己打车。” “行,那我走了。” 许焰不再客套,匆匆往停车场的方向而去。 走了一段路后有人突然从背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条件反射地回头——梁唯一正站在身后。 “怎么了?”许焰愣住了,眼里尽是茫然。 “你衣服忘拿了。”梁唯一轻叹口气,抖了抖手里的西装,索性给许焰披在了身上。 许焰僵在原地,等梁唯一的手撤回他才回过神来,他嘴角上扬勉力一笑:“你叫我一句就成。” 梁唯一叫了许焰三句,声音还挺大,结果对方还是闷头往前走,好像把外界的一切都屏蔽掉了似的。 他没有解释,耸耸肩道:“我腿长,几步就追上了。” 许焰会心一笑:“确实很长,谢了。” “不客气。” 两人再次道别,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一个多小时前堵得水泄不通的城市主干道已经被疏通,梁唯一很快拦到了一辆出租车,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许焰的车从后方开来,恰巧停在了旁边。 梁唯一透过车窗看到了许焰,但许焰并没有注意到他。 许焰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目不斜视注视着前方,看起来很专注但明显心思放在别处,红灯转绿灯他还没回过神来,直到后方的车辆鸣笛提醒,他才踩下油门汇入车流。 梁唯一收回视线,在怀里的双肩包里翻了翻,最后在夹层里找到了一张名片。上次在医院时许焰给了他一张名片,他回酒店后随手塞进了包里, 梁唯一前后翻看了一下,又重新塞回了夹层。 - 去试镜《号角吹角》这事是瞒着公司的,还有三天才到试镜的日子,为了不露出马脚给袁东添麻烦,梁唯一就没去公司。 《昨日不可追》这部戏基本上是黄了,他情绪上不服气,但并不觉得遗憾,即便导演说了那番话敲打他,在必须二选一的情况下,他仍然倾向于去演《号角吹角》里的配角。 袁东当然更加希望梁唯一能通过《号角吹响》的试镜,偶像剧是王总争取来的机会,原本他和王总都认为拿下这部剧是十拿九稳的事,哪知出了意外恐怕是要黄了。 王总可能跟导演有些交情,要是梁唯一当时的表现和导演的话都传到了王总的耳朵里,袁东难辞其咎,怕是要负荆请罪了。如果《号角吹响》的试镜通过了,他也算将功补过了。 梁唯一在家窝了两天琢磨角色,该准备的都准备了,第三天正好是周末,解宣放假回家,他去了解宣家里。 “哥,你说我这是不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解宣趴在沙发上玩手游,嘴巴也没闲着,“我以后可以正大光明谈恋爱了。” 他从海滨市回来后最终还是老老实实把陆飞的事向父母交待了,因为有了之前离家出走的事情发生,这次他父母倒没有再揍他,只是口头上数落了几句,出柜的事也平静地接受了。 梁唯一拿着手机正在专注地挑照片准备发微博,他敷衍道:“是啊,正大光明。” 今早他穿了许焰给他买的卫衣,刚才在小姨花草芬芳的阳台拍了几张自拍照。他选了衣服上LOGO最清晰的一张照片,配了简略的文字发了微博。 【感谢@苏胜哥送我的衣服,简洁舒适还好看。/得意】 刚发出去几分钟,再刷新一下就有了上百条评论。 【哇好看好看好看,马上去get同款。】 【我竟然有老公同款!我惊了!大家快去买,好看不贵!/狂喜】 【唐秘:你究竟有几个哥哥。/阴险】 梁唯一随意看了几条评论后关了手机,虽然这条微博发的时间有些晚了,但宣传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吃饭了,小陶!解宣!”小姨在厨房招呼吃饭。 走到餐厅,解宣下巴都快惊掉了,餐桌上摆了满满一桌,正中央的清蒸帝王蟹比盆都大。他表情夸张道:“妈,您这也太离谱了,我爸又不在家,您弄这么多菜吃的完吗?” 梁唯一早就见惯不怪了,每次他过来小姨都会弄上满满一桌子菜,这天也是他不用顾忌热量、身材能够敞开了吃的一天,只是他来的时候解宣很少在家,所以没发现罢了。 “又不是给你做的,你瞧瞧你哥瘦成什么样了?”小姨拿着碗筷就厨房走出来,数落解宣,“赶紧给你哥剥几只虾。” 梁唯一嘴角一勾,长臂一揽把他小姨抱紧了怀里,委委屈屈弓着身子把头搭在他小姨肩上,一边磨蹭一边撒娇道:“小姨,你对我也太好了~” “哥,还是你行!”解宣忍不住对梁唯一举起了大拇指,一边又酸唧唧对他妈说,“合着你们是亲生的,我是抱来的呗。” “哪有抱来那么金贵,你是狗叼来的!”小姨打趣道。 “哈哈哈哈哈哈!” 三人和和乐乐吃完午饭,梁唯一在厨房帮忙洗碗。 小姨在一旁收拾剩菜,她柔声道:“小陶啊,要不你还是搬过来住吧,你一个人住吃也吃的不好。” 梁唯一大学以前一直住在小姨家,高考以后才搬出去,虽然已经搬出去好几年了,但是每次过来吃饭小姨还是会叫他搬回来,生怕他一个人住哪天饿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 “小姨,不用。”梁唯一把洗干净的盘子放进消毒碗柜,“我这工作你又不是不知道,拍戏的时候两三个月都待在剧组,影视基地才是我家呢。” 小姨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说说你,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好好找个工作每天朝九晚五不好吗,咱家又不是缺钱,你非进那个圈子折腾。”顿了一下,小姨又想起了解宣,“哦,对了,说起这个,解宣昨晚跟我说想参加你去年参加的那个什么少年第二季。你说他怎么想出一出是一出啊,我都不敢跟你姨夫说这事。” “是《星动少年》,”梁唯一补充道,“他想去就让他去呗,没准海选就给他淘汰了,要是他真的坚持下来,对他那三分钟热度的性子也是一种锻炼。” 前段时间《星动少年》节目组官方微博就官宣了第二季正式启动,梁唯一还被邀请去参加第一期的录制,所以他知道这事。 “你说的也是。”小姨蹙着眉妥协道,“就这么一个儿子,不给我惹是生非就行了。” 梁唯一浅笑,其实他很羡慕解宣,正是因为小姨和姨夫这么娇惯,才会养成了解宣傻白甜的性子。 ##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第二天梁唯一提前一个小时到达试镜地点,或许是因为《号角吹响》是一部严肃的年代剧,整个试镜场地的气氛都很肃穆安静。 《号角吹响》从题材就可以看得出来是部没有绝对主角的群像戏,对单一角色而言,故事是短小精悍的,这对演员的演技是极大的考验。 梁唯一一个人坐在等待室里内心有些紧张,他给唐秘发了信息过去。 隔了好一会儿唐秘才回复了信息,洋洋洒洒一大段,先是告诉他进去之后要说些什么才能给导演留下好印象,又叮嘱他表演的时候要注意些什么,事无巨细都叮嘱了一遍。 梁唯一握着手机心里暖融融的,回了一个天线宝宝亲亲的表情包过去,又加了一句【谢谢哥】。 在等候室坐了足足两个小时,梁唯一才等到工作人员喊他名字,他按照唐秘的叮嘱中规中矩结束了试镜,试镜结果照例是回去等通知。 “怎么样?”等在外面的袁东见到梁唯一马上迎了上去。 “正常发挥,回去等结果吧。”梁唯一拧眉看着袁东笑成一条细缝的眼睛,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圆哥,你脱单了?” “嘿嘿嘿~”袁东的笑声很憨厚,表情却略显猥琐,他把梁唯一拉到角落压低声音道:“刚才王总给我打电话,说晚上一起吃饭。” “吃饭?”梁唯一皱眉,“突然之间吃什么饭?不会是谁想潜规则我吧?” “去你大爷的。”袁东笑骂了一声,“有那勾当咱们公司至于还窝在那栋破旧大厦里吗?是《昨日不可追》的导演任磊,王总请他吃饭,他让王总叫上你一起。” 说不高兴是假的,试镜当天任磊番让梁唯一醍醐灌顶的话彻底改变了梁唯一对偶像剧的态度,也让他对任磊油然而生出了一些敬佩之情。不管任磊的目的是什么,应下这顿饭总是没错的。 “行,什么时候?”梁唯一问道。 袁东很诧异:“这就答应了?你不是很讨厌饭局吗?” “我只是讨厌无意义社交。” “那这个角色真找你演怎么办?你不是不想再演偶像剧了吗?” 梁唯一有些感动,袁东其实一直都非常尊重他的个人意见,只是有些时候作为经纪人的他也是身不由己。 “演呗,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我也得演啊。”梁唯一一只手在袁东圆滚滚的肚皮上捏了捏。 “滚你大爷的,腻歪死了。”袁东一巴掌拍掉了他的“咸猪手”,“快滚回去换套衣服吧,我早知道你会答应,已经帮你应下了,我跟你一起去。” 梁唯一回了一趟家,收拾了一下才掐着时间和袁东出门。 王总预定的是一家本帮菜馆,位置非常隐蔽,连餐厅名字都叫“山隐”,字里行间无不在强调餐厅老板对铜臭的不屑。以王总的品味是肯定不喜欢这种地方的,那么只能是任磊选的地方了。 这家餐厅从外边看其貌不扬,走进来才发现内有乾坤。 餐厅面积不小,总共有两层,每层分了若干个包间,私密性比较好,既适合安静吃饭又适合谈话,服务员带路的时候特文雅的称之为“雅间”。 梁唯一和袁东在预定好的包厢坐了一会儿任磊和王总就到了。 那天试镜的时候梁唯一不敢明目张胆的打量,今天再次见面他发现任磊还很年轻,气质也非常儒雅。 “任导您好。” 梁唯一礼貌打招呼,任磊也点头致意。 王总是典型的北方人性格,豪爽干脆不拖泥带水。他让几人坐下就叫来服务员张罗着点菜,有他在中间调节气氛,梁唯一还算自在。 上菜前闲聊的空档,梁唯一从王总的口中得知,原来任磊和王总是高中同学。 菜上齐以后王总又招呼着大家先吃饭,任磊也没有要谈话的意思,好像真的就只是为了吃饭似的。 吃的差不多的时候任磊终于打开了话匣子,他给梁唯一倒了杯茶,对王总道:“唯一很有天赋。” 梁唯一一口饭哽在胸口,吞咽了半天差点憋出一个嗝来,他赶忙喝了口茶顺顺胸口才开口:“谢任导夸奖。” 王总哈哈大笑:“老弟有眼光,当初袁东把唯一比赛时的视频给我看,我也是这么说的。我这么多年,看人还是准的,我跟你说两年之后小梁绝对能站到偶像剧一哥的高度。” 梁唯一放下筷子,饭菜顿时就不香了。王总这人不坏,就是很轴,他认定的事你很难去改变他的想法。他觉得梁唯一演偶像剧这条路是正确的,那他会就认准这条路一直走。 “眼光太狭窄了吧。”任磊给王总也倒了杯茶,“偶像剧能拍几年,这么好的苗子难道不是应该往视帝、影帝的方向培养吗?” 梁唯一错愕,任磊在帮他说话?可是为什么? 王总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他叹了口气:“能培养自然是要培养的,只是吧,你也知道我们这小公司能拿到的好剧本本来就不多,唯一目前能拿到主演的本子就更少了,做配角片酬低不说,角色很难出彩,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没有好的角色维持热度,那广告代言的机会也就跟着丢失,咱们小公司可是要吃饭的。” 王总说的都是些大实话,他和公司目前确实是一种进退维谷的状态。 任磊轻笑了一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这谁说得准,一棵好苗子你不栽培最后只能是枯在地里,范乔为什么走你心里没数吗?” 王总叹了口气,谁会没有抱负呢?但是运营一家公司,养活上上下下几十号人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他只得叹了口气灌了口茶。 任磊见王总固执的想法有了些松动也不再讲大道理,中途王总水喝太多了说要去方便一下,袁东特有眼力见,也跟着出了门。 包厢里瞬间静了下来,梁唯一有些尴尬。 他拿起茶壶给任磊倒了杯茶,开门见山道:“谢谢任导替我说话,只是我想知道为什么?” “我啊,我这是在帮我自己。”任磊意味深长一笑。 “帮你自己?”梁唯一困惑。 任磊抿了一口茶点点头:“《昨日不可追》拍完以后,我要和一个视频网站合作拍摄一部惊悚题材的网剧。你也知道这个题材就没出过什么好作品,所以投资方不太看好,给的资金不多。但是我又想请你来当主演,你的片酬可不算低啊,而且老王肯定不同意你接这部剧,所以我来给他洗洗脑。” “真的?”听到惊悚题材网剧,梁唯一眼睛发亮,“真的要找我演吗?我可以不要我自己那份片酬,可是之前试镜……”之前试镜任磊对自己明明很反感来着,现在突然要找自己出演网剧,怎么想都有点匪夷所思。 任磊拿筷子敲了敲梁唯一的头,说道:“之前试镜我是受人所托敲打敲打你。” 受人所托敲打我?梁唯一正欲仔细问个清楚,王总和袁东恰好回来了。 任磊俏皮地朝梁唯一眨巴下眼睛,低声道:“网剧的事情先保密,是你的就飞不了。” “嗯!” 梁唯一重重点头,他一晚上喝了好几杯茶,也起身去了卫生间。一楼的卫生间不知道为何被锁住了,梁唯一只得长腿一迈上了二楼。二楼的厕所在最里面,要有过一条过道,过道两旁都是包厢,每个包厢门都关的很严实。 梁唯一目不斜视走到底,刚方便完在洗手,他听到外面似乎有争吵声。 从卫生间出来穿过走道,有间包厢的门大开着,他迅速扫了一眼,包厢里或站或坐大概有五六个人,刚才的争吵声应该就是从这个包间里传出来的,不知道是喝醉了发酒疯还是吃饭吃出了矛盾开始吵架。 他本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下楼去的,在踏出紫檀色实木楼梯的那一刻他收回了脚,因为身后的包厢中传出了熟悉的说话声。 清朗中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懒散,是许焰的声音。 ## 你其实“不行”对吧 包厢里,许焰被孙潇几人逼在角落。他姿态随意的倚坐着中式靠背椅,指尖在桌面上一下一下敲着,平静的看着眼前来者不善的几人。 今晚他约了一位合作方高管吃饭,菜刚上桌这位老总接到电话说家里出了点事得回家一趟,既然是家事许焰自然不会强留。菜都已经上桌了,他也不想浪费掉,一个人埋头吃饱了饭打算直接回家。 一打开包厢门就碰上了孙潇一行人,他们在对面的包厢吃完饭也刚好要走,结果就在走道上狭路相逢,事情就是这么诡异的凑巧。 孙潇坐在了对面的位置,露齿一笑:“许总,真是巧啊。” 许焰抬眸扫了一眼,孙潇的身后站着四个二十几岁的青年,他在孙潇的生日聚会上都见到过,这四个人身后好像还躲着一个女的,许焰只能看到她的高马尾。 两人隔着大圆桌冷眼相对,不管凑巧还是刻意,许焰烦透了孙潇的阴魂不散,他冷声道:“我看是冤家路窄吧。” 孙潇也不生气,拿着未使用过的瓷碗给自己盛了一晚还温热的牛肉羹,喝了一口又很嫌弃地皱了下眉头。这一皱便扯到了额头那道还未消退的疤痕,他故意“嘶”了一声,“哎哟,疼!” “哪儿疼啊?”后面有人配合着问道。 孙潇看都没看身后,阴鸷的眸光固定在许焰的脸上,他要笑不笑地回答:“额头啊,疤都还新鲜呢。” 许焰早就看到那条疤痕了,浅浅一条,没有缝针,是他那天在酒吧给弄的,应该只是被啤酒瓶玻璃划伤了而已。 “这破相了啊,谁这么大胆啊,把你伤成这样。” 后面捧哏的非常敬业,许焰都要忍不住鼓掌了。 孙潇见许焰依旧懒洋洋的模样,气得胸口都开始发烫,但他又很快压了下去,学着许焰懒散的模样靠向椅背回答道:“许总呗,给我开了瓢就跑,我连句道歉都没收到。” “孙潇,”许焰两天没好好睡觉了,困得要死,他懒得再废话,单刀直入道,“你头上的伤怎么来的你心里有数,这事我跟你爸实话实说了,你爸应该跟你沟通过了吧。你要还是个男人就应该愿赌服输,以后我出现的地方你就躲得远远的。” 提起他爸,孙潇怒火中烧。 他以为许焰把他砸了以后肯定不敢面对他爸,谁知第二天许焰就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登门致歉,还挑他不在的时候。他爸对许焰一向另眼相看,当天他贴着纱布回家没换来他爸的一句关切,反而得到了一顿斥责。 “砰”的一声,孙潇一拳狠狠砸向桌面,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一直站在外面的梁唯一都被吓了一跳,他挪了挪脚后,犹豫了一下又站回了原位。 “我没时间陪你疯,”许焰起身,从衣帽架上取下了自己的西装,他看着孙潇,“我跟你父亲交情不错,所以一直容忍着你,你也不小了,不要再玩这些幼稚的手段。你要是觉得不服气,你照我头上砸一酒瓶子,咱俩两清。” 孙潇愣住了,他见过许焰生气、无奈、傲慢、尴尬等等各种丰富的面部表情,这是他第一次在许焰脸上看到赤裸裸的嘲讽,是的,对他的嘲讽。 他的眼眶发酸,他觉得自己在许焰面前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丢脸、愤怒、难过,各种情绪纷至沓来。 “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也敢笑我?”孙潇紧咬着腮帮子一把掀翻了椅子,从身后把那个扎高马尾的女人扯了出来,“你自己做过的事你忘了吗?” 高马尾女手腕吃痛,哼唧了一声,低着头唯唯诺诺站在孙潇身旁。 许焰僵住了,这女的就是绿了他的歌唱主播千羽,她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和孙潇在一起? 千羽抬眸看了一眼许焰,怯生生地叫了一声:“许总。” “你怎么在这?”许焰问她。 “她怎么在这你应该最清楚吧。”孙潇抢先道,“许总你把人姑娘几百万粉丝的账号给举报删号了,人家谋生的工作都让你弄没了,可不得找你吗?你躲着不见她,她只好来找我帮忙了。” 许焰明白了,今天不是偶遇,看来孙潇知道了他和千羽的关系。 “我们签了协议的吧。”许焰轻叹了口气,他看都不看孙潇一眼,对千羽道,“你待在我身边,我给你生活费,我们各取所需。我最讨厌没有契约精神的人,你不仅毁约了,你还让我名誉受损。我给你的钱比你通过那个90%都是僵尸粉的直播账号赚的钱多十倍都不止,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还是说你想把钱还给我然后我帮你把那个账号弄回来?” 外面听墙角的梁唯一差点笑出声来。 “我、不是这样的,许总……”千羽眼眶里蓄满泪水,她哽咽争辩,“可是,我在你身边反正你也不碰我,我就……” “我不碰你,你就可以给我戴绿帽?”许焰反问。 “噗,哈哈哈哈!”在一旁抱臂看好戏的孙潇几人都夸张地笑了出来。 这事已经发生这么久了,该知道的人早就知道,想笑的人也早已笑过,许焰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他突然有些不明白孙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想取笑自己和网红签协议就为了摆脱他,这样一来,丢面子的不是他自己吗? 千羽哭了,眼线和睫毛膏都被晕染开来,脸颊上两条黑乎乎的线。她抽抽搭搭说不出话,怯生生地去看孙潇,好像在等孙潇的指令似的。 许焰有些不好的预感。 “你不碰我,”千羽停顿了一下,她像给自己鼓劲似的深吸了口气才又说,“你不碰我,是因为你不喜欢我,还是因为你根本不行。” 许焰抓着西装的手猝然握紧,平整挺括的西装被他捏出了几道难看的折痕。 千羽咬了咬嘴唇,有些不忍心。许焰和当初和她签署了三个月的协议,协议的内容很简单,跟着他三个月,尽量做到随叫随到就行。许焰带他出入夜店、高级酒店,对她很有礼貌也很大方。 和这种成熟稳重长得又帅又有钱的男人待在一起,就算是个木俑也很难不动心。不管暗示还是明示她多次表达过对对方的仰慕,但是许焰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也从没碰过她。她一度认为可能是许焰不喜欢她这种纤瘦的身材,直到在酒店那天…… “在酒店那天,我、我往你的水里下了药,可、可是你一点反应都没有。”千羽紧张地吞了吞口水,“你、你其实是不能boqi对吧,你yangwei。” ## 拿了钱就要讲职业道德 孙潇和其他几人爆笑出声,五个人笑出了五十个人的音量,还有人轻佻地吹起了口。 许焰僵在原地脑子纷乱,一些不好的回忆纷涌而来,他的耳朵里尽是桀桀的笑声、嗡鸣声,似乎还听到了呻吟声,他努力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为了彻底摆脱孙潇的纠缠,有一天他得知孙潇在一家酒店参加泳池派对,他特意叫上千羽去酒店晃了一圈,然后在孙潇的眼皮子底下领着千羽进了酒店的情趣套房。 两人当晚就住在了酒店,当然,他没有碰千羽,两人分开睡的。 他猜到了千羽会说这件事,但他万万没想到千羽给他下过药,而他自己却不知情。现在人证物证都在,他已经百口莫辩。 他确实有boqi功能障碍,也早已在心理上接受ED只是一种生理疾病的事实,可当真有人揭穿了他,拿这件事取笑他,作为一个男人他是无法接受的。 许焰木然地把外套扔在了靠背椅上,然后拿起了餐桌上插了插着干花的橄榄细口花瓶。他认为用暴力解决矛盾是一种不理智且无能的表现,可人在盛怒的时候果然还是会爆发出攻击本能。正当他琢磨着该往孙潇脑袋上哪个位置下手时,有人打断了他。 梁唯一将半开半合的包厢推拉门推到了底,发出的动静很大,屋里所以人都下意识看向他。 “打扰一下,”他倚着门粲然一笑,“我来接我哥。” 站在最外面的一人回过神来,只当他是个找错包厢的人,不耐烦道:“找错地方了,找服务员去。” 梁唯一看了一眼许焰手上比啤酒瓶还结实的花瓶,又把视线落在右手边拿着手机录像的男人身上。 “没找错。” 他走进了包厢,突然脚下一个趔趄向右边倒去,刚好撞倒了那人的手机,又恰好一脚踩在了地上那款新款手机上。他今天穿了一双马丁靴,脚力又大,在他撵上两圈之后,地上的那个手机屏幕已经碎成了蛛网状。 “操/你/妈,你他妈的谁啊?”其他人终于从不明所以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孙潇率先冲到梁唯一面前,想要抓住他的衣领,梁唯一侧身灵活躲避的同时伸腿绊了孙潇一脚,孙潇差点摔个狗吃屎,幸好有人拉住了他。 梁唯一趁机走到了许焰的面前,“哥,不是让我来接你的吗?我在楼下等了你好久。” 许焰微微张开的嘴唇相触,游走在状况在的神思回笼,他问道:“你怎么在这?” “接你呗。” 梁唯一试图拿走许焰手里的花瓶,可许焰攥得死紧,几乎是要生生捏碎的力道。 “坏了要赔。”他搭上许焰冷冰冰的手背,诱哄似地说,“给我吧。” 许焰这才慢慢松开了早已麻痹的手。 “我艹你大爷!你们他妈的在玩什么把戏呢?你到底是谁啊?”孙潇恼羞成怒。 “玩你啊,没看出来吗?”梁唯一右手握着花瓶细长的瓶口,一下一下拍在另一只手上,发出有节奏的“啪、啪”的声音。每拍一下梁唯一就向前走一步,缓缓逼近孙潇。他脸上尽是戏谑的笑容,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冷冰冰直勾勾地盯着孙潇额头上那道伤疤。 梁唯一的身高和表情都极具压迫力,孙潇不自觉地往后一步步倒退。 刚才拿手机偷拍的那人吼道:“孙潇,他把我们手机给踩烂了,拍的东西估计都不见了。” 许焰这才反应过来,孙潇他们的真实目的不是想让他当众出糗,他们把千羽找来是想如法炮制上次照片的事,把他窘迫的样子记录下来,然后在圈子里传播取乐。来势汹汹的怒意像被点燃的干柴,在许焰的眼底熊熊燃烧。 孙潇恶狠狠地盯着梁唯一,蓦地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咬牙道:“你就是酒吧那天把许焰带走的人!” 梁唯一沉默,不承认也不否认。 “真他妈的阴魂不散。”孙潇啐了一口。 “呵!”梁唯一讥讽一笑,“这话应该我说吧,你知道吗,你像一只难缠的疯狗一样让人避之唯恐不及。” “你!”孙潇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双手握拳狠狠地朝梁唯一的太阳穴砸去。 电光火石之间许焰想了很多,不能让梁唯一受伤,也不能让梁唯一参与到暴力事件当中来,孙潇轻而易举就能查到他的身份,可能会报复他。条件反射性的动作快于脑子清晰的意识,许焰已经冲上去想替他挡下孙潇这一拳。 梁唯一并没有给许焰这个机会,他很轻松的握住了孙潇的手腕,一脚踹向对方的腹部,将孙潇踹出去半米远,倒向了另外几人。 在孙潇反应过来之前梁唯一举起花瓶砸了出去,本就张皇失措的孙潇惊恐至极地惨叫了一声。 “啪”一声,瓷瓶应声碎了一地。 梁唯一并没有失控到要去伤人,他只是把花瓶砸向了墙壁。 这家店为了给客人营造出一个极度放松的用餐环境,服务员上完菜就会离开,不会守在外面。包厢里的墙壁上设置了两个呼叫按钮用来叫人,绿色的呼叫服务员,红色的是紧急按钮,能把谁叫上来就不知道了。 反正梁唯一一瓶子砸下去,两个按钮都按下去了。 瞧了一眼被吓傻的孙潇几人,梁唯一轻蔑地笑了,把握在手里的半截瓶颈扔到了孙潇的脚下。 在场的唯一女性——千羽已经吓得站都站不稳,扶着餐桌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她从朋友那里辗转得知了孙潇和许焰有过节,于是通过关系找上孙潇,希望以许焰的秘密换取他的协助,她只是想把那个直播账号给弄回来。 孙潇答应了,不仅答应会帮他弄回账号,还给了她五万块钱,并且承诺会帮她联络一个传媒公司把她捧红,让她做直播带货。她被巨大的利益冲昏了头,所以才出现在这里,然而一切都因为突然出现的男人而毁了。 “咚咚咚”楼梯口传来急促沉闷的脚步声,服务员和几个安保人员都上了楼。 刚才那一瓶子砸出来的动静不小,其他包厢的客人听到动静也都探出头来围观。 “您好,请问发生了什么事,需要帮助吗?”一个像是主管的男性走了进来,问道。 梁唯一睥睨着孙潇几人,回答道:“我们正吃着饭呢,这几个人像疯狗似的冲了进来,我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目的,要不你们把他带走,要不你们报警解决。” 孙潇嘴都要气歪了,嘶吼道:“放你妈的屁。” 他疯了似的朝梁唯一扑去,餐厅的保安和他带来的几人都紧紧地抓住了他。 孙潇带来的几个朋友都是富二代,平时爱玩爱闹,但真的让他们因为这点事闹去派出所弄点案底出来,他们是不乐意陪着孙潇的。况且今天这事本来就是他们主动找茬,不占理。 主管看了看地上的碎片,大概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损失不大,也没有人员伤亡,他当然不希望把事情闹大影响生意。 许焰是这里的常客,主管认识他,知道他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实在是不好意思,”主管陪着笑脸对许焰和梁唯一道,“大家应该是有什么误会吧,有事好商量。这样吧,今天两个包厢的单都免了,我再让服务员上两壶茶,大家坐下来好好谈成吗?” 许焰早已恢复如常,他觑了孙潇一眼,回答道:“也没有什么误会,免单就不用了,他们那桌的单我也一起买了。” “那咱们走吧。”梁唯一率先走了出去,许焰紧随其后。 走到门口的时候千羽突然冲出来拉住了许焰的手臂,悔恨道:“许总,我不是故意的。” 许焰正欲甩脱千羽,就见梁唯一握着千羽的手腕逼迫她松了手,他面无表情一字一顿道:“拿了钱就要讲职业道德。” 说完,他揽着许焰的肩膀下了楼。 千羽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脸色惨白,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 你们能get到下面这个梗吗??(′???`?) 大家好,我是埋有姬,是不是因为不敢留评感到非常的焦虑呢?这样也太逊了!以噶,是友友的话,不管多少字,就给我大胆地留下了!像这样悠然自在地潇洒下去,这样的话,就能把你的傲气体现得淋漓尽致,让别的友友们一看就直夸友友好强,怎么样,卡酷一dei休?来,试试看吧! ## 交换秘密 孙潇愤怒的咒骂,千羽激动的哭声都被丢在了身后。 梁唯一揽着许焰下了楼,已经帮忙解了围,其实他完全可以让许焰接下来自己开车回去。可是他看到许焰低垂的头,莫名感到不舒服,他遵从自己的本心,把许焰推进了一个空着的包厢。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打个招呼马上就过来。”怕许焰逃跑似的,他又补充了一句,“最多一分钟。” 理智告诉许焰,他现在应该从容不迫地拒绝梁唯一的好意,然后开车回家,可身体的本能反应驱使他点了点头。 梁唯一点头,关上了包厢的门。 任磊和王总还在热聊,看到出去这么久才回来的梁唯一都有些诧异。 “任导、王总,我有点事必须要先离开,实在是对不住了。”梁唯一歉声道。 该吃的饭也吃了该聊的话也聊过了,王总也从不管艺人的私事,他大手一挥,“去吧,路上注意安全,要不袁东你送送他吧。” “行行行。”袁东一眼就看出了梁唯一的异样,跟着出了门以后才压低声音问道,“出了什么事?你是不是闯祸了?” 梁唯一嘻嘻一笑,谄媚地搭上袁东的肩膀,“圆哥,要是我明天上了什么热搜,你可千万要稳住。” “你你你,”袁东光听这话就已经气息不稳,要栽倒在地,他急忙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好有个准备。” “等下电话跟你说。”三两句话说不清楚,梁唯一只是想给袁东打声招呼,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孙潇没认出他来,但是那个和娱乐圈稍微沾上点边的女主播应该是认出他了。他担心孙潇会弄到餐厅的监控录像,给他找麻烦。不过就算是孙潇他们从餐厅这里弄到了监控录像,最多也就是传出些捕风捉影的新闻罢了,包厢里又没监控。 梁唯一打开许焰所在的包厢,歪了歪头:“走了。” 袁东这才看到包厢里有人,他舌头都捋不直了:“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说了电话里说了,”梁唯一推了袁东一把,“不用送我了,等下我给你打电话。” 许焰从包厢里走了出来,看到袁东他礼貌地点了下头。 “你你你……”袁东认出了许焰,可是脑子一懵又想不出名字,“你”了半天,等到梁唯一和许焰都走出了餐厅,他才一拍大腿愕然道,“许总!” - 到了停车场,梁唯一问许焰:“车在哪里?”他向许焰伸出了手,“车钥匙给我。” 许焰抬眸看了一眼,梁唯一眉眼深邃,不笑的时候嘴唇抿成“一”字,看起来又酷又冷。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车钥匙递了出去。 找到许焰的车,梁唯一理所当然地坐进了驾驶室,许焰则第一次坐上了自己车子的副驾驶位。直到车子驶离停车场开上主干道,两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许焰难得体味到了什么叫做如坐针毡,在等第三个红绿灯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在那里?” “约了一位导演吃饭。”梁唯一回答。 许焰这才猛然想起来梁唯一的特殊职业,他顾不上别的,立马拨了个电话出去。 “叶松,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扰你。” “对,有点事想请你帮忙。” “我刚才在山隐吃饭碰到了孙潇,和他发生了点摩擦,麻烦你帮我把餐厅的监控弄到手。还有,孙潇这人行事乖张,你帮我看看能不能弄到一些让他夹着尾巴做人的黑料。” “好,谢谢。” 许焰拧着眉挂了电话,他联系的是宴景行的助理叶松,叶松不仅办事效率高,而且滴水不漏,明天应该就能拿到孙潇的把柄了。 孙潇触碰了他的底线,这事他绝对不会轻易了结。许焰自认为是个热爱一切和平的懒散人士,但他的懒散换来的是孙潇的变本加厉。他不想惹事,事来了他也不怕事,这次的事一定要给孙潇一个严厉的教训才行。 电话挂断,车里又陷入尴尬的沉默。 许焰轻咳了一声又接上之前的话题,“那你是什么时候看到我的?” 食指指尖在方向盘上轻点了两下, 奇 书 网 w w w . qi su w a n g . c o m 梁唯一回答:“那个女主播说你……的时候。”他其实想撒谎的,但是许焰明显不会相信他拙劣的谎言,可他如果说从头听到了尾的话许焰应该会很尴尬,所以他说自己听到了最重要的部分。 许焰将车窗打开了点,也不管吹得是不是汽车尾气,他急需一点秋风降降温。 想也知道梁唯一一定是听到了孙潇他们说的那些话,他之所以问梁唯一,只不过是过度自信,以为自己可以古井无波的接受秘密被人知道的事。可当梁唯一承认后,他又觉得脸颊发烫非常丢脸。 梁唯一侧过头匆匆看了一眼,许焰露在衬衫领子外的一截脖颈很红,应该也很烫吧。 意识到自己荒唐的念头,梁唯一慌忙撤回视线,好在许焰望着车窗外并没有发现。 车厢里静的出奇,只有呼呼的风声不断灌入车里。 “我……” “那个……” 两人突然非常默契地同时开口,一瞬的四目相对之后又都愣住了,最后还是许焰轻笑一声说:“你先说。” 梁唯一从许焰含笑的眉眼撤回视线,他目不转睛盯着前面那辆车的车屁股,右手握拳抵在唇上咳嗽了一下,又呼了一口气,做了充足心理准备才说:“那个……我大一的时候被同学提醒了才知道原来我包/皮过长,那年暑假我才偷偷去……割了……包/皮。” 梁唯一越说声音越小,耳朵和脖子肉眼可见的蔓延上一层绯红。 许焰瞪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梁唯一红彤彤的耳垂和脖颈,直到梁唯一不自在的抓抓了脖子他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就跟被点了笑穴似的止都止不住,许焰头抵在车窗玻璃上,躬着腰,闷声直笑。因为拼命压抑着笑声,他的背脊一颤一颤的。 眼见许焰一副马上要笑岔气的样子,梁唯找了个可以停车的地方靠边停了下来。 “喂,有那么好笑吗?”梁唯一尴尬地抓了抓头发,一脸闷气的开口,他现在非常后悔告诉对方这个秘密。 从梁唯一的话里听出了不悦和害羞,许焰这才直起腰努力忍住了笑看向梁唯一。 许焰的眼里有笑出来的泪花,梁唯一看着他湿润的眼睛莫名感到脸颊发烫,他垂了头又轻声抱怨了一句:“有那么好笑吗?” “好笑。”许焰笑着回答。 其实他不是觉得梁唯一割包皮这事好笑,他是意识到梁唯一用交换秘密的方式在哄他而觉得好笑。 梁唯一嘴角勾了勾,重新启动了车子。 “你……是在安慰我?”许焰迟疑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问了出来,他实在搞不懂小男生的心思,而且他感觉的到梁唯一对他是有些莫名的敌意和戒备的。 “臭美吧你。”梁唯一冷哼了一声,“我只是觉得偷……无意间听到了你的秘密有些过意不去。” 不止是过意不去,梁唯一其实更多的是内疚。刚才在餐厅里听墙角,他以为许焰又因为风流浪荡被孙潇缠住,就存了点看热闹的心思,没有第一时间去阻止孙潇他们,结果就让许焰的秘密被这样暴露在他人的口舌之下。 而这秘密也让梁唯一意识到他一直以来对许焰的一些刻板印象或许都是与事实不符的。 因为在酒吧听了孙潇那些片面的话,又目睹许焰送陆飞回家,还有许焰平时说话也没个正经,这些都让梁唯一坚定地认为许焰是一个风流爱玩、浪荡不羁的人,他偏偏又很讨厌这种到处留情的人。 直到刚才在饭店听到了那些话,他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误会了对方,许焰一切风流做派或许正是为了隐瞒自己的秘密。 许焰短促地笑了一声,他从梁唯一别别扭扭的回答听出了真实的答案,胸口像堵了一团棉花似的窒闷顿时通畅了起来。 他一直认为30岁是男孩与男人的一个分水岭,进入30岁了就应该进入一个成熟男性的角色,有了足够的阅历,承担起更多的责任。梁唯一比他小了整十岁,他一直把对方当作不谙世事的小男生看待,总是忍不住逗弄他,把他惹毛。 结果上次在商场,这次在饭店,都是梁唯一给他解了围。 其实梁唯一是一个很有担当的人,不论是在酒吧救了他把他送回家,还是替受骗的解宣要钱,又或是在宴景行面前站出来维护唐秘,他都是一个会让身边的人有强烈安全感的人。 许焰突然伸手在梁唯一毛茸茸的后脑勺拍了两下,真心实意道:“谢谢你。” 梁唯一本能地想躲避,最后还是僵着脖子受下了这长辈似的“关爱”,他嘟囔了一句:“当我是狗啊。” “是挺像金毛的。”许焰忍不住又逗了他。 梁唯一难得的没有呛他,专注地开着车。 快到许焰家小区的时候路过了一家酒吧,梁唯一想起了和许焰第一次的碰面,他踌躇了半晌还是坦然地问道:“你……那天为什么送小飞回家。” 许焰拧着眉努力想了一下才想起来梁唯一口中的小飞是谁,之前他怕麻烦,也认为自己和梁唯一不会再见面,所以那天在小飞家楼下便没有解释。 那天他误会了梁唯一和解宣的关系,对方也同样误会了他和陆飞的关系。 “你说陆飞呀,我朋友的小情人,那天受他委托送陆飞回家,恰巧又碰到你了。”许焰双手枕在脑后,侧过头又调侃梁唯一道,“你该不会以为他是我相好的吧?” 梁唯一不好意思去看许焰,轻声辩驳了一句:“小飞就在那家酒吧上班,很难不让人误会。” 许焰这才明白,原来误会这么深,他无奈一笑。 梁唯一把车子开进了小区地下停车场,他解开安全带下了车,随后隔着车把钥匙抛给了许焰。 “你怎么回去?”许焰稳稳接住钥匙问了一句。 “打车或者坐地铁,我家离你这很近。”梁唯一回答。 许焰见梁唯一开始戴帽子“武装”自己,他脱口道:“时间还早,要不上去坐会儿?”不等梁唯一回答,他又说,“上次你把一张通行证落在我家里了。” 梁唯一想起来了,许焰说的通行证应该是他拍古偶时在影视基地的通行证。 影视基地分游览区和拍摄区,拍摄区需要有通行证才能进入。他的戏份早就杀青了,留着证件也没什么用。 手无意义地压了下帽檐,梁唯一回答:“好。” ## 回家 回到家,许焰招呼梁唯一随便坐,他自己则钻进了厨房。 过了一会儿,咖啡都快煮好了,许焰才想起来应该问下客人想喝点什么。 他的父母都在国外定居,这个家里除了宴景行偶尔来几次不会有人来做客,而宴景行来他这里基本上都是因为工作的事,两人也只喝咖啡。 他站在厨房门口尴尬地问梁唯一:“喝点什么?” 梁唯一已经闻到了咖啡了香味,他回答:“咖啡吧。” 咖啡端上茶几,许焰又从玄关的立柜里把通行证拿了出来,他放在茶几上:“你掉在玄关的地垫上了。” “谢了。”梁唯一回答。 两人相对而坐,又不知该聊些什么,许焰只得抿一口咖啡掩饰自己的尴尬。 他突然有些后悔把梁唯一叫上来,刚才在停车场他觉得应该郑重地向对方表示一下谢意,所以脑子一热就把人叫上了楼。 之前他把梁唯一当小屁孩看待,时不时逗对方取乐,他还挺乐在其中。刚才小屁孩非常有气势的替他解了围,第二次从孙潇手里救了他,再逗人家已经不合适了。 梁唯一其实也挺尴尬,他抿了一口香醇的咖啡,杯子还没来得及放下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刚按下接听,袁东火急火燎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你在哪儿呢?我在你家门口,你怎么没在家?” “刚才在餐厅和你一起走的人是谁?” “餐厅服务员说楼上有人打架了,是不是你?” “你在哪儿呢?我去接你!” 梁唯一把手机拿开了一点,这才慢悠悠回答:“我在外边呢,正好你过来接我一下吧,等下见面说。” 挂了电话,许焰问道:“经纪人?” “嗯,他等下来接我。” 如坐针毡地又坐了十分钟,袁东终于发来信息说在小区外等着了。 梁唯一腾一下站了起来:“我经纪人到了,我先走了。” 许焰也跟着起身:“好的。” 扫了一眼茶几上只喝了一口的咖啡,梁唯一弯腰端起杯子,咕咚咕咚两口灌了干净。他没让许焰加糖加奶,焦苦味溢满口腔,梁唯一忍不住皱了下眉,人也跟着清醒了许多。 许焰瞠目结舌的看着他,最后只得无奈一笑。 许焰把梁唯一送到门口,在梁唯一转身后还是忍不住叫住了他。 “花栗鼠,我有个问题一直挺想问你的。” 听到花栗鼠三个字梁唯一下意识回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许焰忍不住笑出来,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接受了这个绰号。 “什么问题?”梁唯一也浅笑了一下。 许焰挑了一下眉梢,问道:“我其实一直想问你,咱们之前也见过两三次了,为什么你一直对我这么……充满敌意?” 准确来说应该不是敌意,许焰感觉得到梁唯一内心其实是不排斥自己的,否则自己一次次拿他取乐的时候他走开便是了,但是他表面上又一副敬而远之的样子,反观他对经纪人袁东的依赖,和在唐秘面前毫不掩饰的孩子气的一面,这待遇简直是云泥之别。 梁唯一盯着许焰脚上的软底棉拖鞋,表情有些纠结,过了一会儿他才回答:“我之前对你有些误解,我觉得你……风流轻浮,我不喜欢浪荡花心的人。” 许焰心中大呼冤枉,风流就算了,花心从何而来。见一个爱一个才叫花心吧,就算他真的风流啊,那又没掏出真感情,何谈花心。 许焰并没有追问,他无奈道:“那咱们现在算朋友了吧?今天的事谢谢你了,以后你有事需要我帮忙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我给你的名片我猜你已经揉烂了扔马桶了吧,你把你手机号给我一个。” 梁唯一怔了一瞬,他用力压了压帽檐试图遮挡自己发烫的耳朵,冷着声酷酷地回答:“没有。” 说完,他转身进了电梯。 许焰无奈一笑,等电梯门合上他才关门。 五分钟后他的微信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添加信息是:花栗鼠。许焰通过了好友申请,索性把备注改成了“花栗鼠”。 - 梁唯一钻进袁东的车里,安全带还没系上就被袁东按在座椅上,开始了“刑讯逼供”。 “你跟那个许总什么关系?我看到你上了车他的车,这是他家吧?你没事跑人家家里来干嘛?你刚才说的话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袁东目光如炬,梁唯一感觉自己脸上都快被烫出一个窟窿,他推了袁东一把,“什么跟什么,刚才他在餐厅和别人发生冲突,我帮了他一把差点和别人打起来,我怕被人拍到发到网上去,给你打个预防针。” 袁东一脸狐疑地看着梁唯一,“就这样?没别的瞒着我的了?上次在海岛你不是挺烦这个许总的吗,玩游戏还处处针对他。” “哪有处处针对,是他玩游戏菜。”梁唯一白了袁东一眼。 袁东放下心来,但还是忍不住叨叨两句:“我跟你说,你要是真的弯了恋爱了一定要早点通知我,咱们公司不严令禁止艺人恋爱,但是你也知道你在粉丝当中的人设和形象,你要是传出了恋爱新闻绝对脱粉一大片。” “没有弯!没有恋爱!”梁唯一莫名烦躁起来,“我只想好好演戏,男友人设都是粉丝心里的自我幻想,我可从没给自己立过男友人设。” 袁东见梁唯一真的烦了也就没再叨叨,“那刚才你差点和别人打起来是怎么回事,具体和我说说,万一真有人拍了发上网我好有个准备。” “应该没事了。”梁唯一系上安全带,“许焰已经让人把餐厅的监控录像弄来了。” 听梁唯一直呼《环游日记》冠名商品牌高管的大名,他刚放下去的一颗心又重重提了起来,但看梁唯一面色沉静不像撒谎的样子,他又把话都憋了回去。 生怕袁东想起什么又开始唠叨,梁唯一索性闭眼假寐,他靠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又睁开了眼。手在背包的夹层里摸了摸,梁唯一摸到了一张名片,他犹豫了一下后搜索了名片上的手机号码,果真叫他搜出了一个微信账号,微信头像是一团火焰,正是许焰的账号。 “好土。”梁唯一嘀咕了一句,顺手点了一下“申请添加好友”。 袁东伸长了脖子,斜睨着梁唯一的小动作,奈何车里光线昏暗,他偷瞧了个寂寞。等他眯眼想在瞧清楚一点,就看到梁唯一沙包大的拳头举了起来。 “嘿嘿,哥看下又能怎么样?” “不给看!” 两人一路吵吵嚷嚷回了家。 ## 买醉 两天后欢悦传媒收到了《昨日不可追》的合同与剧本,这部剧半个月以后开拍。 梁唯一签了合同,拿回了剧本,近期除了一些琐碎的工作,他的主要任务就是背好剧本里的台词。 作为主角他的台词必然是最多的,不仅要提前背下来,还要配合着琢磨一下肢体动作。 不同的演员背台词的方式不同,有的人习惯拍摄前一天背诵第二天要拍摄的内容,有的人习惯当天在片场临时背诵,而梁唯一习惯在开机前就把台词全部背一遍。他记性好,一般到了拍摄的时候再看两遍就没有什么问题了,他也很少因为剧本台词卡壳而NG。 他闷头在家待了五天哪儿也没去,每天固定运动两小时,然后剩下的空闲时间都用来看剧本背台词,这期间遇到一些演技上的问题他就会像唐秘请教,而唐秘总是悉心教导。 第五天晚上,他正思考着晚饭吃点什么,袁东打电话来说《号角吹响》那个角色99%可以定下来了。 袁东又说电话里说不清楚明天见面再细说,梁唯一兴奋得差点原地起跳,他哪里还等得到明天。正好他也没吃晚饭,于是和袁东约在了一家火锅店,两人见面聊。 心急火燎地出了门,梁唯一上了车才发现自己外套没穿,钱包也没带。余州已经入秋了,晚上单穿一件T恤着实是凉到骨头缝里去。但他实在懒得再上楼一趟,反正吃完火锅就回来应该也没事,他果断地一脚油门开出了小区。 袁东提前到,菜都已经点好了。 梁唯一见到袁东就扑了上去,一脸讨好道:“圆哥,快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你啊,有奶就是娘。”袁东呵了一声,“先给我烫菜。” “行行行,娘,你喜欢吃黄喉、酥肉、牛百叶对吧。” 袁东这才满意一笑,“今天《号角吹响》剧组给我打电话,你试镜通过了,他们说过两天就可以寄合同过来,我让他们缓两天。” “为什么?”梁唯一停下筷子。 袁东叹了口气,回答道:“这部戏是我通过自己的关系私下给你接洽的,这个角色戏份不多,片酬也不高,你要演得经过公司同意,我得好好想想该怎么跟王总开口他才不会反对。而且你的粉丝群体以小女生居多,你又运气好,第一部戏不仅担任主角还一炮而红,你在红了以后突然去出演一个二番都算不上的小配角,会让她们的心理产生巨大的落差,不利于你巩固人气。” 袁东说的话都是现实存在的问题,梁唯一沉吟不语,慎重考虑后他才开口:“圆哥你就跟王总照实了说,王总这回应该会答应的。至于粉丝,我早晚我都会走这条路的,她们要实在不喜欢我也没办法,我总不能按照她们的喜好接戏吧。虽然我是选秀出道,但我的目标很明确,我要做一个演员,而不是一个偶像,我以后拿我的作品、成绩说话。” 袁东欣慰的拍了拍梁唯一的头,在工作这方面梁唯一有着明确的目标,从来没让他操心过。 “行,圆哥就算卖身给王总也帮你搞定。” “王总喜欢胸大的。” “你哥这胸不大吗?” “……” 两人吃完饭已经九点了,夜晚的秋风把梁唯一吹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钻进车里迫不及待往家赶。 打开家门,迎接他的不是扑面而来温暖的家的气息,而是一股浅淡且熟悉的香水味。 梁唯一条件反射地低了头,玄关的地垫上东倒西歪地躺着两双鞋,一双女士细高跟皮鞋和一双男士方头皮鞋。 他深吸一口气,木然地向客厅走去。像以往发生过多次的情景一样,客厅的沙发上扔了两件外套,地上凌乱地扔了领带、衬衣、西裤,杂乱又有序地从客厅延伸到主卧。 随地乱扔的衣物足以让梁唯一想象出两个干柴烈火的人是如何从客厅拥抱亲吻一路厮混到房间的。他的眸底酝酿着汹涌的怒意,鼻翼一张一翕,额角的青筋暴起,房间里隐隐约约传出的呻吟声像一个火星子在梁唯一周身来回试探。 当这个火星马上就要点燃梁唯一这颗炸药时,他用尽所有的意志力扭转僵硬的身体奔出了家门,报复性地随手一拉,身后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关门声。 一路横冲直撞,直到钻进了车子,梁唯一才重重地喘上两口气恢复了一丝理智。幸好他走得够快,否则他真的可能控制不住自己一脚踢开那扇房门让所有人都难堪。 在车里静坐了半个小时,烧得梁唯一心浮气躁的那团怒火才渐渐平息下来。刚才走的匆忙,衣服和钱包又没拿,现在肯定是没法回去了,没有身份证房间也开不了。 他拿出手机找了一圈,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给袁东打电话,家里的事他不想让袁东知道。小姨这个点应该早就睡了,现在过去也不合适,而且他一过去小姨一定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唐秘马上要拍一部大导演的电影,最近在参与剧本围读,也不方便打扰。 梁唯一把通讯录翻到了最后,“许焰”的名字映入眼帘,打开聊天对话框踌躇了良久他还是关闭对话框放下了手机。 梁唯一启动车子将车开出小区,漫无目的的在市区内行驶,最后停在了护城河边上。这里有酒吧一条街,他索性下了车进了间安静的清吧。 他在吧台一坐,调酒师礼貌的问道:“先生,喝点什么?” “能喝醉的就行,你看着办吧。”梁唯一回答。 他不太喝酒,对酒也没什么研究,只是想学着别人喝点酒解解愁。现下他有些后悔刚才没有把那条信息发出去,许焰酒量很好,要是叫他出来喝酒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神思不属地坐了一会儿,一只插着吸管的玻璃杯被推到了眼前。 梁唯一抬眸,留着O型胡的调酒师挑眉一笑,开口道:“LONG ISLAND,一款扮猪吃老虎的酒,酒量不好要慎重哦。” 调酒师肆意打量的眼神让梁唯一感到不舒服,他瞧了一眼刻意弯成爱心形的吸管伸手抽了出来,“谢了,多少钱?” “这杯我请客。”调酒师身体前倾,单手撑在吧台上,自以为潇洒地挑了下眉。 梁唯一没来由地想起许焰,许焰也爱挑眉,但是绝没有像这位调酒师先生这般油腻。他心里一阵烦躁,打开支付码把手机推了过去,“不必了。” 调酒师耸了耸肩收了钱。 ## 我们扯平了 许焰下了班就被董承叫到了护城河边上的酒吧街上,他一进酒吧便见董承沉着脸坐在临窗的位置,桌子上竖着几个喝空的啤酒瓶。 “董公子,想买醉你怎么喝啤酒呢?”许焰在对面的位置坐下,调侃道。 董承无奈一笑:“明天要出差,不敢醉,只是想喝两杯解解乏。” 许焰哈哈大笑,“是解愁吧,情伤还没好呢。” “你怎么那么烦人呢,”董承也笑了,“我又不是黄毛小伙子了,哪有什么情伤不情伤的,只是他今天找我了,看到他那落寞的表情,我心里不痛快。” 董承嘴里的他指的是陆飞,许焰那天目睹了梁唯一讨债的全过程,他还拍了照。回去的路上他就把这事告诉了董承,凭董承的本事,他回去找人调查一下便把陆飞查了个底透。陆飞自称家庭贫困早早辍学出来打工,实际上他是因为霸凌同学被学校开除了。 董承自认风流,但人品没问题,且不论陆飞拿他当凯子,光是校园霸凌这点他就无法接受,最后他给各自留了点薄面,只说玩腻了想分手。 若是往日,董承挥挥手便告别了旧情人,眉头不带皱的。但他第一次春心萌动想认真谈个恋爱,人家却那他当凯子,这事堵得他胸口沉甸甸的。 “你不会真信了他吧?他那是稳定饭票丢了感到可惜。”许焰嘲笑他。 董承瞪了他一眼,拿起酒瓶和他碰了一下,沁凉的啤酒入喉总算冲淡了一些他胸口的窒闷。 “我知道,就是知道才心烦,你说他演的这么好他怎么不去演偶像剧呢?” 提起偶像剧,许焰想起了梁唯一,他闷笑了一声道:“他那长相,充其量演个反派男配。” 董承不乐意了,质疑陆飞的长相等于质疑他的审美水平,他和许焰就着啤酒,幼稚地开始争论长成什么样才叫帅,才配出演偶像剧。 几瓶啤酒下肚两人都有些微醺,董承长叹一口气,故作深沉道:“焰儿啊,你没受过情伤你不知道心痛的感觉。” 许焰白眼都要翻到酒吧外的街上去了,他嘴唇微启又忍住了,“是,没你懂得多。” “哈哈哈哈哈哈哈。”套话不成的董承失望地摇了摇头。 许焰失笑,无奈地和他碰了下瓶子兀自喝了一口,任酒液入喉任意识乱流。 董承的情伤疗愈的差不多了,夜也已经深了,两人这才拾起外套准备离开。 穿过吧台的时候许焰猛然停住了脚步,他倒退了一步看了一眼,趴在吧台上的那个背影似乎有些眼熟? “怎么了?”董承问道。 “没什么。” 许焰正准备走,便看到穿着黑色西装马甲的调酒师从吧台里走了出来,双手搭上了那个背影,轻声叫了一句:“小帅哥,这里睡觉可不好受哦。” 趴着的人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调酒师又道:“要不我送你去后面的员工休息室躺一会儿?”不等回答,他便抬起那人的胳膊打算架走。 调酒师将人架起的那一瞬,许焰恰好看到梁唯一那张偶像剧男主的脸。 “等我一下。”许焰把西装外套丢给董承,三步并作两步走了上去,他拦在调酒师面前,“你好,这位是我朋友。” “您好,请问有什么事?”梁唯一身高腿长,架着他着实吃力,调酒师又将他按坐在椅子上才来应付许焰。 许焰歪头在梁唯一高挺的鼻梁上流连了一眼,重复了一遍:“这是我朋友,我带他走。” “朋友?”调酒师皱了下眉,“他一个人在这里坐了快两小时了。” 许焰不作声,越过他拍了拍梁唯一的脸:“花栗鼠,醒醒。” 梁唯一烦躁地换了个方向继续睡。 “先生,看来他不认识您。”调酒师语气不善,他倾身贴在许焰耳边压低声音道,“想捡/尸也找个像样的借口。” 许焰还未开口,董承见情况不妙走了过来:“许焰,发生什么了?” “我朋友,喝醉了。”许焰朝梁唯一努了努嘴。 调酒师不认识许焰,但董承是酒吧的常客,他认了出来,语气马上就变了。 “哟,承哥,什么时候来的?” 董承扬眉一笑:“我来的比较早,那个点你还没接班,这是我朋友的朋友,我们把人带走了。” “这个……”调酒师有些不甘心,“要是没办法证明是朋友的话,恐怕……” 他话没说完,趴在吧台上的醉鬼突然抬起头叫了一句:“许焰!” 梁唯一正睡得香甜,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叫他花栗鼠,除了许焰没人会这么恶劣了,他以为自己做梦呢,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许焰流畅的下颌线,于是报复似地叫了一句。 喝醉了也这么臭屁。 许焰看了一眼醉成一摊烂泥的梁唯一,冲调酒师挑衅一笑:“听到没?要看我身份证吗?” “不用了。”调酒师被坏了好事又发作不得,一张脸憋得通红,只得咬牙欠身让开。 许焰和董承两人合力才艰难地把人弄了车里,许焰关上车门气喘吁吁问董承:“代驾很快就到,你怎么办?坐我车还是打车?” 董承今天没开车,原本的计划是坐许焰的顺风车,但眼下这情况肯定要“识相”一点。 他吊儿郎当一笑:“那我肯定打车啊,怎么好意思打扰你,怪不得刚才在酒吧和我争了半天什么样的脸才叫偶像剧男主脸,这就是你那男主角?” 许焰不知道董承是真的误会了还是拿他打趣,他无奈解释道:“说起来有点复杂,以后再跟你细说,他是宴景行朋友的朋友,也……”许焰看了梁唯一一眼,“也算是我弟弟。” “哦~”董承笑得意味深长,“我怎么看他有点眼熟?”他边说边往车窗里打探。 许焰侧身挡住了他,“你看见哪个帅的你都眼熟,快走吧,不是明天还要去公司吗?” 董承蔫坏一笑,也不再多言,随手招了辆出租车,朝许焰飘了个媚眼走了。 几分钟后代驾司机也到了,许焰打开了副驾驶位车门,犹豫了一下又关了上,坐进了后排的位置。 梁唯一靠着车门头搭在车窗上正睡得香甜,那么大一只紧紧缩成一团,许焰想给他梁唯一调整下睡姿,不小心碰到了对方冰凉的手臂,他这才发觉梁唯一就穿了件短T恤,除了手机什么物品也没带,连半永久口罩都没戴。 许焰按下心里的疑惑,脱下自己的外套给许焰盖上,又把车窗关上。 梁唯一酒品很好,一路上没吵没闹只是睡觉,半路上他突然醒了一下,眸光朦胧直勾勾地盯着许焰叫了一句:“许焰,是你!” 许焰微笑:“是我。” 梁唯一皱起眉头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自己想说什么,倒是又把自己想困了,他头一歪枕上了许焰的肩膀,寻着点热度他又忍不住蹭了蹭。 梁唯一细软的头发在颈间乱窜,羽毛一般挠得许焰又麻又痒,他烦躁地举起了手最终却是按在了梁唯一的头上,他低声道:“老实点。” 梁唯一又往许焰身上凑近了些,这才老实下来,呼吸变得绵长。 在代驾师傅的帮助下许焰把梁唯一架进了电梯,艰难地把人弄进客房几乎用光了他的所有力气,他瘫在梁唯一的身旁躺了许多才恢复了一些,也稍微能够体会一点那晚梁唯一把醉酒的他弄回家是种什么感觉了。 梁唯一早已自觉的裹上被子惬意酣睡了,许焰坐起来,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到,自顾自说道:“咱俩扯平了啊。” 他自己也喝得醉醺醺的,实在没力气再折腾,替梁唯一掖了掖被子走出了客房,自顾自洗漱睡觉了。 ## 豆角焖面 第二天是周末,手机“嗡嗡”的震动声将许焰惊醒,是唐秘打来的电话。 自上次海滨市录完节目之后,两人就成了朋友,平时保持着联系。 在海滨市拍摄的那期《环游日记》就在今晚播出,唐秘在电话里约许焰一起看节目吃烧烤。反正家里空荡荡的,许焰索性让唐秘晚上要家里来做客,唐秘答应了。 挂了电话,许焰看了下时间,居然已经中午十一点了。 唐秘要来玩的话啤酒、饮料、水果等之类的东西总要备上,下午要出门采购。 许焰揉揉乱糟糟的头发,忍着宿醉后的头昏脑涨起了床,他先去把咖啡煮上,然后打着哈欠准备进卫生间洗澡。 手搭上门把手,许焰正欲推门,门却从里面自动打开了,力道还不小,他来不及松手就这样被带着往前一扑,“砰”一声撞上了一堵肉墙。他条件反射性地往后退了一步,又被卫生间门口的地垫绊了一跤,眼看就要向后摔倒,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牢牢地的揽住他的腰。 许焰彻底清醒了,他惊魂未定地抬眸,先入眼的是两块线条清晰的胸肌,然后是精致的锁骨,修长的脖子,最后才对上梁唯一那张茫然失措的脸。 许焰迟钝地想起昨晚带了个醉鬼回家的事,他退了半步脱离梁唯一的桎梏,强壮镇定道:“那啥,我去主卧的浴室。” 梁唯一腰上围着浴巾,胸膛上挂着几颗水珠,头发也湿漉漉的,浑身散发着熟悉的沐浴乳味道,他窘迫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点头道:“好的。” 一个多小时前他就醒了,昨晚喝醉后的一些模糊片段也涌入脑海,他在床上睁着眼睛躺了半个小时,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该怎样面对许焰,才起了床。然而起了床却发现家里似乎没人,他迅速钻进了卫生间打算洗个澡就溜回家,不曾想两人这么尴尬地撞上了。 许焰也够尴尬的,他的主卧有卫生间,但他一直习惯只用外面这个。 他转身回主卧,走了几步又换了个方向进了衣帽间,没多久他拿着一套运动服走出来,塞进了梁唯一怀里,说道:“你的衣服一股酒味,应该没法穿了,先穿我这套吧。” 梁唯一还站在卫生间门口发愣呢,一听许焰提起酒,他又跟喝了两大杯似的耳根泛红,直到许焰走进卧室了他才嘟哝了一句:“谢谢。” 洗完澡许焰缓过劲来,他回到客厅,梁唯一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正垂着头坐在沙发上。 许焰扬了扬嘴角,去给自己倒了杯咖啡,给梁唯一冲了一杯柠檬蜂蜜水。 “喝点,缓解宿醉。”许焰把杯子放在梁唯一身前。 梁唯一抬起头,低声说了句:“谢谢。”宿醉让他口干舌燥,头疼反胃,他端起杯子咕咚咕咚两口喝完,胃里终于舒坦了一些。 许焰直勾勾地看着他也不说话,慢慢品尝着杯里醇香浓郁的咖啡。 梁唯一被他赤裸裸的视线盯得浑身不自在,清了一下喉咙说道:“昨晚的事,谢了。”犹豫了一下,他又问,“你怎么在那儿。” “和朋友在那里喝酒,准备走的时候刚好看到你。”许焰故意停顿了一下,悠然自得地放下杯子,“还好我在那,你差点被人捡尸知道……” “没有!”梁唯一急忙打断许焰,“我没有喝断片,还有意识。” 虽然他没怎么去过酒吧,但捡尸是什么意思还是明白的。他也没有逞能撒谎,在酒吧里的时候他确实是醉了,但并没有不省人事。他一直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当中,如果许焰不出现,他也不会任由调酒师将他架走的。 许焰强忍着笑,他装出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叮嘱道:“听说你两杯就被放倒了,不会喝酒就不要学人借酒消愁。” 梁唯一红着脸争辩:“谁说我两杯倒了!我也没有借酒消愁!” 虽然他嗓门大,但并没有什么底气。因为许焰说对了,他确实两杯就倒了,也确实是借酒消愁。那两杯酒酸酸甜甜很适口,正如调酒师所说,它极具欺骗性,后劲非常大,只喝了两杯他就支撑不住昏昏沉沉倒了下去。 见梁唯一垂头耷脑的模样,许焰不忍再逗他,正色道:“就算你是千杯不醉你也不能像昨天那样不设防,如果有人真想害你,在你半醉不醒的时候给你下药你能发现吗?还有,如果有人认出你了,拍一些你醉酒难堪的照片发到网上去你怎么办?” 梁唯一昨天心情郁闷,一时冲动进了酒吧,他根本没有考虑那么多。虽然他并不是不设防,但是许焰说的却是事实,他并没有考虑自己如果自己被认出来被偷拍,会给公司和圆哥造成什么后果,他没有因为自己的职业而做到谨言慎行。 一想到自己的幼稚冲动在许焰面前展露无疑,梁唯一心里一阵焦躁。他懊恼地摸了一下发烫的耳廓,在这里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了,他腾地起身,说道:“我先走了,衣服我洗过了再给你送来。” 许焰拦住了他,“你去哪里?” 家里暂时是不能回了,去公司他也没事可干,剧本还在家里。 梁唯一犹豫了一瞬,回答:“去解宣那里。” 许焰有些后悔刚才说了那么一堆说教的话,他是为昨天的事感到后怕所以忍不住多说了两句,若是换成别的人醉倒在酒吧,他替对方叫个车就算仁至义尽了,哪怕那个人是董承或者宴景行。 许焰深刻反思了一下,他觉得自己还是潜意识里因为两人年龄上的差距,把梁唯一当作了没有经历过社会毒打的小年轻。 他本来以为,梁唯一或许会拿之前孙潇找人给他下套拍视频的事情反过来取笑他,他都已经在肚子里编好了说辞捉弄回去,哪成想梁唯一不仅没有驳斥,反而垂着头一副认错的样子。 梁唯一这幅无精打采、心事重重的样子让许焰心里有些担心,他不禁放低了声音:“咱们一起录制的那期《环游日记》今晚播出,晚上唐秘会过来我这里一起看节目,你在这里待着吧。” 听到唐秘的名字,梁唯一眸光发亮:“真的?小唐哥什么时候过来?” 许焰坐回了沙发,一边拿起手机打开了外卖软件,一边回答:“四五点的样子,我点了外卖,吃完以后我们去一趟超市,买点饮料啤酒之类的。” “行。”梁唯一也坐了下来,他有些不赞同道,“你怎么老吃外卖啊?” 许焰抬眸,奇怪的看着他,“我平常一日三餐都在公司解决,没有老吃外卖。” “我的意思是,你在家的时候就只点外卖吗?”梁唯一无语地指了指厨房的位置,“平时不做饭吗?” 许焰坦荡荡一笑:“我又不会做。” “别点外卖了,不健康,我来做吧。”梁唯一起身去了厨房。 “你居然会做饭?”许焰惊诧不已,跟在后面也进了厨房。 打开冰箱梁唯一傻了眼,除了纯净水、啤酒还有几个柠檬和一瓶蜂蜜,再无其他了。 许焰从梁唯一的背后伸出一只手,镇定地合上了冰箱门:“家里什么都没,还是点外卖吧,大饭店的饭菜,不会把你吃坏的。” 梁唯一并不是觉得吃了这一顿外卖会怎样,他只是觉得许焰这样的生活习惯有些不好。 他坚持道:“你把车钥匙给我,我去买吧,很快回来。”他想起上次两人在商场吃的面,又问道,“吃豆角焖面行吗?这个做得快,你想吃煮面的话也行,做海鲜面吧。” 许焰挺爱吃面食,但他吃过汤面、拌面还是第一次听说焖面,于是果断道:“焖面,小区对面有家小超市,我和你一起去。” -------------------- 小梁做焖面,欲征服许焰。 作者孤零零,想讨点海星。 说人话:我想要海星。 ## 谈心 临出门前,许焰翻墙倒柜给梁唯一找了个口罩,还有一顶鸭舌帽。 这顶帽子是有一次董承心血来潮叫他去爬山特意买的,结果爬到半山腰两人就往回撤了,以后这顶帽子就再也没发挥过用途了。 当许焰说完这个帽子的来历之后,梁唯一嗤笑一声:“你偏瘦,腰太细,要多锻炼。” 两人双双想起卫生间门口那一撞一搂,又双双回避了对方的视线,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许焰对做饭没什么概念,他以为做个豆角焖面买点豆角和面条就够了。梁唯一在超市里挑挑拣拣买了两大袋子外加一口平底锅之后,他才意识到家里不仅没有调味料,连口像样的锅都没有。 两人买完东西回到家,梁唯一直接进了厨房,换上新买的围裙开始忙碌。 许焰倚着厨房的门,懒洋洋地看着梁唯一有模有样地干活,又在对方一个“别在这里捣乱”的眼神当中,回到客厅当起了甩手掌柜。 几分钟后梁唯一走出厨房,把一盘洗干净的青提摆在了许焰的面前,“先吃点这个垫垫肚子。”走了一步他又叮嘱,“少吃一点,焖面很快。” “哦……”许焰愣了半晌,脸上微微发热。 如梁唯一所说,焖面确实很快。许焰在客厅里才看完两份企划案,厨房的方向就飘来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 几分钟后,两盘豆角焖面和两碗西红柿鸡蛋汤就端上了餐桌,许焰早已在餐桌前坐好,招呼道:“快坐下来吃。”活像午饭是他做得似的。 梁唯一扯掉围裙也坐了下来。 从外观来看这盘焖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豆角没有饭店里那么鲜艳翠绿。许焰将信将疑夹了一筷子进嘴,就这一口,好吃到差点没把他自己舌头咬了。 面条筋韧有嚼劲,豆角脆嫩,咸香味浓。 许焰寡淡的味蕾觉醒了,他冲梁唯一比了个大拇指便埋头开始吃面。 在得到许焰的肯定之后梁唯一松了一口气,许焰虽然看起来吃得很急,但吃相仍旧挺斯文。 他不自觉地盯着许焰看了一会儿,自己也开始吃今天的第一顿饭。 梁唯一把握不准许焰的饭量,索性焖了三人份的面,他原本担心做多了,结果整整一锅的焖面连根豆角都没剩下,三分之二进了许焰的肚子。 许焰摸着吃撑的肚子瘫坐在了沙发上,记忆当中最后一次吃到家常饭菜,应该要追溯到大半年前过年在家的时候了。 “家里有没有健胃消食片?”梁唯一见他难受的样子,终是忍不住问了句。 吃饱了就犯困,许焰无力地指了指储物间,“可能在那吧。” 许焰家里每天有家政阿姨打扫,东西都归置得很整齐,梁唯一很快就找到了药箱。 除了两盒感冒药,药箱里最多的竟然是止疼药,感冒药已经过期了,但止疼药的日期是最近的。梁唯一抿了抿唇角,在箱子最里面找到了健胃消食片,临期了,但还能吃。 他拿到客厅取了4片递给许焰:“你午饭吃太多了,这个吃了有助于消化。” 许焰诧异地抬眸,他还以为梁唯一是自己要吃,没想到是给他拿的。 盯着梁唯一掌心里的几颗药片,许焰启唇低头一颗颗吸进了嘴里。 梁唯一眼睛瞪大,右手条件反射性地瑟缩了一下,被许焰的一只手牢牢按住了。 其实这个动作很短暂,大概两秒的时候许焰就把药吃进了嘴里,若无其事咀嚼起来。 但是许焰嘴唇温热柔软的触感持续了很久,一直蔓延到了胸口,搅得梁唯一口干舌燥。他暗暗将右手握成拳,去厨房牛饮了一大杯冰水才缓过来。 许焰吃了健胃消食片果然好了不少,眼看时间不早了两人就出发去超市。 乘电梯下楼的时候许焰打趣道:“要不你来我家每天给我做饭吧?” 梁唯一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你雇不起我。” 许焰笑了,又变成平时那个经不起调戏的小刺猬了。 到达停车场,梁唯一主动提出他来开车。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许焰从容地把车钥匙抛给了他。 梁唯一专注开车,许焰则抽空回复了董承刚才发来的一堆信息。 董承早上醒了酒去公司开会,经过一个女职员的办公桌看到电脑壁纸是一个年轻俊朗的男人照片,而这个男人让董承感到非常眼熟,他冥思苦想了一个上午到底在哪里见过,猛然间记起来了,可不就是许焰昨晚带走的人吗? 他火急火燎跑去问了女职员才得知,壁纸上的男人是最近很火的男演员梁唯一。董承哪能按捺住自己这颗八卦的心,立刻信息轰炸许焰。 【你不道德,昨晚的小青年是明星你都不告诉我。】 【难怪你看不上陆飞这种长相,合着你认识明星。】 【老实交代,你们俩什么关系。】 …… 许焰老实回复:【普通朋友而已,上次我去海滨市录节目认识的。】 董承哪肯那么容易放过他。 【瞧你昨晚恨不得把调酒师阿K揍一顿的表情,不像是普通朋友啊?】 【你把人带哪儿去了?】 【要是普通朋友的话你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呗,我给买醉的小朋友解解人生困惑。】 许焰一阵头疼,回他道:【要签名照的话可以帮你要两张,其他一律免谈。】 打完字,“啪”一声把手机锁了频扔到了一旁。 “怎么了?”梁唯一扫了一眼无辜的手机,问道。 “没什么。”许焰敷衍了一句,想起刚才董承的话,他觉得梁唯一或许真的需要有人给他解解人生困惑。 喉结鼓动了一下,许焰尝试性地问道:“你昨天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的事了,怎么一个人去酒吧?” 许焰预料得到梁唯一可能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或者就算想说也会去找唐秘。 等了足有两分钟,梁唯一都没有开口,也没有其他表示。 许焰挑了挑眉梢,其实问对方私事这种行为已经打破了他的处事原则,梁唯一不说的话反而让他觉得轻松一些。他靠向头枕打算眯一会,刚闭上眼睛就听到身旁的人开了口。 “你父母感情好吗?” 许焰挺直了腰杆子,回答道:“还行吧。” 其实是非常好,他的父母几十年来相濡以沫,把每一天都过得像刚恋爱时那样。但梁唯一接下来要说的话显然和原生家庭有关,所以许焰只说还行。 梁唯一笑了一下,“还行吧”已经是他羡慕不已的程度了。 他专注地盯着前方路况,根据导航提示从容右转后才又开口:“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但我一直不知道他们离婚的原因是什么。他们分开后我跟着我妈一起生活,她是个旅行记者,一年中有至少三百天都在世界各地来回跑。她的爱情和她的身体一样自由,好像没有什么可以束缚住她。” 说到这里,梁唯一顿住了,握着方向盘的双手骨节苍白,青筋凸起。他又想起来昨天回家时看到的那些画面,魅惑的香水味,凌乱的衣服,宣泄的呻吟,一幕幕全都涌入他的脑海。 许焰见梁唯一一脸很难受的样子,他的心口也跟着揪紧,他刚想说“不想说就算了”,梁唯一又深吸一口气开了口。 “她从不缺男朋友,但没有一个是能坚持三个月的,每次她回家带回的都是不一样的男人。” “所以……”许焰看着梁唯一因为忍耐着情绪而紧绷的侧脸,说道:“你认为你父母之所以离婚是你妈妈的原因?” 许焰措辞很委婉,但意思很明确,梁唯一用沉默代替了答案。 家庭教育和社会修养都让许焰没法去评价一个素未谋面过的女人、长辈,他的食指在车窗窗沿上敲了几下,“说实话,我很佩服你母亲的这种自由,她是单身,也有权利拥有自由。至于你所困扰的问题,我觉得你应该主动跟你母亲敞开心扉聊一聊,也许事情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红灯亮了,梁唯一将车停下,意外的看向许焰。这些话他从未和别人说过,也不期望从许焰那里得到安慰,但令他意外的是,许焰没有安慰他也没有开导他,而是以一个成熟男性的角度非常克制的提出的自己建议。 梁唯一像是第一次认识许焰一样,直勾勾的盯着他。 许焰被盯得发毛,以为又碰到了这小子的逆鳞,他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梁唯一收回视线,“只是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梁唯一说的很少也很隐晦,但许焰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梁唯一匆匆忙忙从家里跑出去,找个酒吧让自己躲起来。许焰难得看到梁唯一在自己面前乖顺的模样,他眼底闪过一丝异样,梁唯一身上某些与年纪不太相符的特质有了合理的解释。 从小他没有父亲的关爱,所以对年长性子又软的唐秘表现出了极度信任和依赖,但他有一位娇弱又胆小的表弟,所以又必须在表弟受欺负的时候挺身而出,因此他身上有种既幼稚又很有担当的矛盾感。 许焰也明白那天梁唯一为什么会说,“我之前对你有些误解,我觉得你风流轻浮,我不喜欢花心的人”,因为他不喜欢和他母亲类似的人。 许焰眉梢一挑,梁唯一别别扭扭的样子让他手心发痒,他下意识地就抬手在梁唯一又黑又软的头发上揉了两把。 梁唯一神情一滞,僵了一瞬,耳廓突然就红了。 许焰撤回手,假装没看到他红透了的耳朵,语重心长道:“以后有什么烦心事可以跟我说,也可以叫上我一起喝酒。唐秘比你大两岁你都每天管他叫哥,我比你大了整整十岁,还不配你叫一句哥吗?” “我……”梁唯一不敢去看许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知道了。” 许焰得意地扬起了嘴角。 经过这一番谈话,梁唯一的心情好了很多,他本就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人。 ## 做客(1) 两人到达超市,酒水饮料、水果零食等采购了一大堆。 回家的路上路过了一家药店,梁唯一想起了许焰家药箱里的止痛药,于是问道:“你家里备那么多止痛药干嘛。” “哦,那个啊……”许焰回答,“如果喝醉的话,我第二天起来会头疼,所以备了点止痛药。” “就不能不喝或者少喝吗?”梁唯一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小朋友,”许焰哼笑了一声,“有些时候呢是身不由己的。” 梁唯一无奈地微叹了口气,他知道许焰的工作性质肯定是少不了应酬的,但至少昨天是许焰不是身不由己。 两人回到家还早,距离唐秘约定的时间还有一段空闲。 梁唯一把买来的东西归置好,许焰也从书房走了出来。他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睛,说道:“你自己看着办把,睡会儿或者自己玩会儿都行,我处理一点工作。” 今天是周末,许焰便穿的很随意,一条黑色西裤配一件白色衬衫,解了三颗扣子,露出一小片胸膛。 梁唯一摸不清自己心口这种紧巴巴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他慌忙从许焰身上撤回了视线,低声道:“知道了。” 许焰没再多说什么,又进了书房,但他没有关门,他甚少会被外部环境打扰到工作节奏,哪怕梁唯一在客厅蹦迪他都能从容处理工作。 梁唯一百无聊赖打开了电视,他怕打扰到许焰,调成了静音。 电视上正在播放一部美国灾难大片,场面宏大特效精湛,电影播放了三分之一,梁唯一连男主角是谁都没搞清楚。他仰躺在沙发上,眼睛频频往书房的位置张望。过了一会儿,实在有些躺不住了,他起身去厨房弄了两杯橙汁。 书房的门没有关,梁唯一拿着一杯橙汁大大方方倚着门往里看。许焰戴着眼镜,表情专注沉静,正目不转睛地对着电脑屏幕,指尖时不时落在键盘上。 许焰很快感觉到了来自门口的视线,他抬头扶了下眼镜,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梁唯一放飞的遐思迅速被收回,“给你拿杯橙汁,打扰到你了吗?” “没有,刚好忙完。”许焰起身合上了电脑,他将眼镜摘下放在了书桌上。 梁唯一的视线追随着那副眼镜,莫名有些失落,他心里隐隐期待许焰一直戴着它,因为戴眼镜的许焰看起来斯文、成熟、稳重,而且好看。 许焰走到梁唯一面前接过了那杯橙汁,喝了一口之后才说:“谢谢。” 两人一起在客厅坐下,电影已经过半,许焰坐下看了一会儿才发现原来没声音。 “怎么不开声音?”许焰看向梁唯一,发现对方正专注的看着自己,他摸了摸脸问道,“我……脸上有东西?” “不,没!”梁唯一慌忙低头,在沙发上四处找遥控器,最后发现自己正拿在手上,他把遥控器递给许焰,起身走了,“我去拿点吃的。” 梁唯一在零食柜前站了好一会儿才抚平自己怦怦乱跳的胸口,他心不在焉地拿了几包膨化食品回到客厅。 和唐秘约定的时间快到了,许焰也不再琢磨着晚饭吃什么,直接点了烧烤、小龙虾还有一些其他吃的。 “我点了烧烤和小龙虾,你还想吃点什么?”许焰问道。 “我都行。”快要进组了,梁唯一其实要严格控制体重,但他今天想完全放纵一下自己。 许焰没再说什么,又帮梁唯一点了一份低热量的蔬菜沙拉。 人一闲下来就喜欢没事找事,许焰见梁唯一心不在焉地倚着沙发就起了些逗弄对方的心思。 他捏起了一颗爆米花,用投掷的姿势举了起来,然后叫了一句:“小花,接着!” 说着,他便把爆米花抛了出去。 梁唯一反应迅速,张开嘴稳稳接住了突然飞来的爆米花,浓香的玉米味和焦糖味在味蕾绽放,他嗤笑道:“好幼稚。” 许焰不以为意,又接连扔了好几颗,梁唯一嘴上抱怨但动作却不含糊,左一下右一下,大部分都让他稳稳接了住。 “哈哈哈,你好像莱克。”许焰被逗得哈哈大笑。 “莱克是谁。”梁唯一直觉许焰不会说什么好话。 许焰听他这么问笑得更大声了,他边笑边回答:“我、我爸,养得、金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个人果然还是很恶劣。 许焰已经笑得倒在了沙发上,梁唯一又气又笑,高大的身躯扑了上去紧紧掐住了许焰的腰,气势汹汹道:“一会儿花栗鼠,一会儿金毛,我就不能是个人吗?” 许焰没料到梁唯一竟然会肢体抗争,他本能地想逃,可是他一动梁唯一的手就收紧。他天生怕痒,梁唯一这么一抓他哪里受得了,一边笑一边弓起腰想逃。 两人不论是体力、年龄还是身高都有较大悬殊,梁唯一稍一使力就将许焰成功降服。 许焰痛苦不已,边笑边求饶:“大哥,收、收了您、的神通吧,哈哈哈哈哈。” 两人一通胡闹,爆米花撒了一地,玉米香精味浓郁的散不开,沙发靠枕全都掉在了地上。 欢畅的笑声不绝于耳,但在许焰的嘴唇不小心擦过梁唯一下巴的时候戛然而止了。原本单纯的肢体接触一瞬间变了味,两人都僵在了原地。 梁唯一的耳朵肉眼可见变得通红,他居高临下看着身下的许焰,幽深的眼底暗藏着一些他找不到缘由的渴望,他想去触碰许焰,一根手指一根头发也好。 许焰仰躺在沙发上,深邃眼眸像一池潭水幽暗不见底。他的手正搭在梁唯一劲瘦的腰上,即便隔着衣服布料,他都能感受到对方皮肤的滚烫。 火热的温度顺着掌心蔓延至全身,许焰敏锐地察觉到某个蛰伏已久的地方似乎隐隐有了抬头的欲望。 暧昧不清的气息在暗暗流转,梁唯一缓缓地、忐忑地伸出了手,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许焰上挑的眼尾时,骤然响起了门铃声。 许焰猛然找回了理智,用力推了梁唯一一把迅速站了起来。他整了整凌乱的衬衫,调整了呼吸,镇定道:“可能是小唐,我去开门。” 梁唯一也回过神来,他用力呼了两口气迫使自己迅速冷静了下来。 开关门声响起,唐秘提着礼物走了进来。 自从上次海滨市之后两人已经半个月没见面了,梁唯一开心不已,一见唐秘就扑了上去,紧紧搂住了他:“哥!我等了你好久,你怎么才来!” “唯一,你怎么在这儿?”唐秘很是惊讶,在许焰家里看到梁唯一就好比麻雀生了鹅蛋,不可能存在的事,两人录节目的时候差点互掐对方脖子。 梁唯一正想找个理由解释一番,许焰抢先道:“昨晚在酒吧偶遇,他喝多了,非缠着我要上我这里蹭一晚。” 唐秘半信半疑,但识趣地没有多问,倒是梁唯一自己有点心虚。 “你这孩子,爆米花吃得满地都是。”许焰看出梁唯一有些慌张,便替他解围道,“还不快去拿吸尘器清理一下。” 居然恶人先告状? 梁唯一瞪了许焰一眼,但没有反驳,他正打算去拿吸尘器才发现唐秘身后还跟着一人。清爽的段碎发,小麦色皮肤,穿着一件开衫卫衣,看起来有些痞气。 “小唐哥,这位是……”梁唯一问道。 唐秘连忙介绍:“这位是我同校师姐,也是……宴景行的堂姐——宴景虞。” 许焰和宴景虞早在宴景行读大学时就认识了,唐秘便没有提前通知许焰,直接把宴景虞叫来一起喝酒,只是没想到梁唯一也会在这里。 “师……姐?”梁唯一瞠目结舌,他一直以为是个男人。 宴景虞冷声道:“怎么,被姐姐帅到了?”她外表很男性化,说话声音也比较低沉,但仍然保留了一些女性的特质。 梁唯一这会儿可以确定,确实是个女的,他急忙为自己失礼道歉:“姐姐,实在抱歉,我只是有些惊讶,没有别的意思。” “别在这欺负小孩了,”许焰看不下去了,拍拍梁唯一的肩膀道,“你不是去拿吸尘器吗?快去,冰箱里的水果洗一点。” 宴景虞装不下去了,哈哈一笑,“逗你的,真好玩儿。” 梁唯一无奈一笑,听话地去拿吸尘器。 唐秘一直站在一旁默默关注梁唯一和许焰之间的互动,嘴角噙着笑意,品出了一丝异样。 ## 做客(2) 客厅地面收拾好,许焰点的外卖也到了。 此时也已经到了饭点,梁唯一轻车熟路地去冰箱拿出了啤酒、饮料和水果等等东西,四人就围坐在客厅一边吃烧烤一边聊天,电视上又重新播放了一部让人血脉喷张的动作电影。 宴景虞是个自来熟,很快和梁唯一闹成一团。节目还有一个小时才播出,梁唯一提议打两局手游,唐秘不会玩,于是就他们三人组队开杀。 半个小时后,许焰家的门铃响了。 “谁啊?大晚上找上门?” 许焰嘀咕了一声去开门,除了董承和宴景行不会有其他人来他家,所以他一时想不出会有谁大晚上上门拜访。 打开门,对上西装笔挺脸色阴沉的宴景行,许焰有些吃惊:“你大晚上穿成这样干嘛?昨天不是说今天不去公司吗?我靠,你不会是来抓我跟你回公司加班的吧?” 说着,许焰就要关门,想将宴景行拒之门外。 宴景行用脚卡着门,把自己手里的一袋子啤酒挂在许焰手腕上,回道:“找你喝酒。”然后他推开许焰,径自进了门。 走到客厅,宴景行呆愣了一下,他问宴景虞:“你怎么在这?” 宴景虞叼着薯片,不客气地回他:“该是我问你,你怎么在这?” “想找许焰聊点工作的事,没想到你们都在这。”宴景行坐在了唐秘对面,话是对宴景虞说的,眼睛却没离开过唐秘的脸。 许焰看这架势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他坐到唐秘身旁低声问:“是你把‘敌人’给招来的?” 唐秘无辜道:“我只是把这一茶几的美食拍了一张照片发朋友圈,他自己闻着味过来了。” 许焰乐不可支:“好哇,我说怎么突然找我一起看节目,原来是利用我。” “谁让你前几天把他灌醉了。”唐秘狡黠一笑。 提起这事许焰也笑了。 上回在海滨市因为种种意外,宴景行没能好好道歉就因为工作回了公司,而后又匆忙出差。回来后不知道跟唐秘发生了什么,前几天突然愁眉不展地找到他和宴景虞喝酒。 他和宴景虞把宴景行给灌了个彻底,哄着醉醺醺的宴景行自己打电话把唐秘叫来酒吧接人,他则和宴景虞约着去吃烧烤了。 “他自己都忘了,你还替他记着呢?”许焰一脸揶揄,“瞧他那直勾勾的眼神,快把我盯成筛子了。” 许焰非常识相地起身去冰箱拿酒。 他一走,梁唯一就得了空,一屁股坐到了唐秘的身边。他并不知悉唐秘和宴景行之间的暗流涌动,只当他们这次是偶遇。他一脸戒备地坐在唐秘身旁,问他道:“哥,你吃不吃橙子,我去帮你切。” 宴景行坐在对面简直想把梁唯一看出个窟窿。 许焰头疼地扶额,一屁股坐到了唐秘和梁唯一中间去,他拍了一把梁唯一的头数落他:“吃吃吃,就知道吃,你们演员不用维持身材的吗?吃了多少爆米花了都。” 宴景虞也连忙拉住梁唯一:“来来来,坐姐姐旁边,节目马上就开始了。” 梁唯一并不知许焰是在拯救他于水火之中,气冲冲地瞪了他一眼,坐到了宴景虞身边去了。 此时电视上广告结束,开始播放节目片头曲,几个人不再吵吵闹闹,啤酒配烧烤围坐一起看起了节目。 虽然节目里玩的游戏都是一些换汤不换药的老游戏,但是有了固定嘉宾的默契配合带动飞行嘉宾的综艺感,使节目非常具有趣味性。 而且,节目组后期也非常有梗,做的特效字幕都是贴合嘉宾最近的作品或者新闻。唐秘和梁唯一因为“微米CP”上了热搜,两人同框的时候特效字幕打上了“微米兄弟”的标签。 梁唯一开心道:“哥,我觉得这次节目以后真情实感嗑咱俩CP的人可能还会更多。” 许焰想起了海岛录节目那天,小花旦柳双双向着梁唯一柔若无骨那一摔,他踢了踢坐在地毯上的梁唯一,淡声道:“你怎么那么多CP啊?” 梁唯一抬起头看向许焰,眼神放空认真地想了一想。除了偶像剧红了以后和女主角的荧幕CP,以及之前和唐秘的“微米”CP之外,其他都是粉丝拉郎配或者对方恶意拿他炒作的。比如柳双双他们经济公司就发过好多通稿,只是粉丝不买账没有炒起来。 唐秘以为梁唯一不好意思回答,替他答道:“因为红也因为帅,就很容易成为被人恶意捆绑炒作的对象。” 许焰看着梁唯一高挺的鼻梁,蓦然想起了一件事。 前几天他中午在公司员工餐厅吃饭,隔壁餐桌几个女职员在低声聊天,说梁唯一发微博了,想买同款之类的。他听了几耳朵,一时好奇就也打开了微博,#梁唯一同款#这个话题就挂在热搜榜上。 许焰戳开话题,原来是梁唯一发了张自拍并配文道:【感谢@苏胜哥送我的衣服,简洁舒适还好看。/得意】 照片中梁唯一笑容灿烂,穿了一件烟灰蓝卫衣站在一盆君子兰旁边,开心的比了一个V字。 “明明是我给买的衣服。”许焰不满地吐槽了一句,顺手戳开了底下的评论。 评论区一水的彩虹屁,点赞最高的一条评论说:啊啊啊啊啊啊,小梁的鼻梁太优越了,好想在上面滑滑梯。 许焰当时笑得够呛,还递给助理艾琳看,艾琳非常中肯的评价了一句:“这鼻梁是真的很优秀。” 此时,许焰居高临看着梁唯一又挺又直的鼻梁,莫名觉得粉丝的彩虹屁也并不是很夸张。 许焰手心发痒,他挠痒似的挠了一下梁唯一又黑又软的头发,嘀咕了一句:“是挺帅的。” 唐秘但笑不语,梁唯一用沉默掩饰自己的慌张。 电视上正播放到“快速换装”的环节,宴景虞已经笑到不能自已了。 她突然一掌拍在了梁唯一的腿上,大笑道:“弟弟,你怎么这么笨啊。” 这一巴掌拍回了梁唯一出走的三魂七魄,他回过神来也跟着笑了起来。 宴景虞又一拳锤向了许焰的手臂,笑他道:“你好弱啊,小梁都带不动你。” 这一拳力道不小,许焰疼得嘶了一声,争辩道:“那是他太笨。” 梁唯一有些心不在焉,没有在意许焰的话,倒是宴景虞大笑着又要对许焰重拳出击的时候,他下意识伸了下手臂,不动声色地替许焰挡住了。 九十分钟的节目很快就结束了,笑点密集,“观众”的反馈也很好,宴景虞笑出了眼泪,许焰直夸综艺效果满分,梁唯一由衷地替首次录制综艺的唐秘感到高兴。 ## “粗心大意” 节目结束后时间还早,许焰提议玩谁是卧底游戏。 唐秘觑了一眼宴景行,见他紧锁眉头明显一副我不会但我不会说的表情,于是唐秘建议玩三人斗地主,至少宴景行能看得懂。 他的建议得到了赞同,规则也定了下来,输的人要么一口气喝三罐啤酒,要么就诚实回答赢了的人提出的问题,类似于真心话大冒险。 第一局,宴景虞、许焰、梁唯一三个人打。 三人收拾出了半张茶几,直接坐在地毯上。梁唯一摸到了地主牌,上手的牌还行,赢面很大。可惜他牌技再好也斗不过人家的奸计,许焰和宴景虞在牌桌底下换了两张牌之后,两手牌就把梁唯一干输了。 许焰本来想着梁唯一不会喝酒,应该会选择回答问题,他连问什么问题都想好了。 梁唯一才不会乖乖上钩,他二话不说开了三罐啤酒,一口气闷了两罐。 要去拿第三罐的时候,许焰伸手夺走数落道:“明天还想不想工作了?” 这一罐他帮忙喝掉了。 第二局,梁唯一被换了下来,唐秘上。这局唐秘是地主,他运气不错牌很顺,而且他善于记牌,不过三手牌就逃了个干净。 许焰和宴景虞都已经喝了不少,表示喝不下了愿意回答唐秘一个问题。唐秘皱眉假装思考的一会儿,问两人:“你们喝醉酒出过最大的糗是什么?” 两人后悔不迭,可是愿赌就要服输,两人最终还是说了自己醉酒后的糗事。 宴景虞老大不乐意的说,她喝醉后在酒吧到处找人问“我几把怎么没了”。 所有人都笑了,梁唯一更是笑到直不起腰。 宴景虞一贯大大咧咧,自己还跟着笑。许焰就没这么厚的脸皮了,他见梁唯一笑点这么低,已经能预想到自己要是实话实,以后肯定被梁唯一拿出来炒冷饭笑话他。 他想耍赖,表示自己愿意在多喝一罐啤酒作为惩罚。 宴景行凉凉道:“愿赌服输,言而有信。” 另外三人也好整以暇地盯着许焰,等着他的答案。他只得自暴自弃道:“我说我说,我喝醉后舔过自己的脚后跟,行了吧。” “噗,哈哈哈哈哈哈……”梁唯一爆发出了欢畅的笑声,他捂着肚子坐都坐不住了,歪着头倒在了地毯上。 许焰看着突然枕在自己大腿上毛茸茸的脑袋,僵了一瞬之后也情不自禁跟着笑了。 耳朵擦过西装裤温和光滑的面料,梁唯一猛地发觉自己枕的不是沙发靠枕,而是许焰的大腿。 幸好其他人并没有发现,他做贼心虚地干巴巴笑了几声,若无其事爬了起来,闷了一大口啤酒掩饰自己的心虚。 在宴景虞的催促下第三局开始。 这一局,宴景行和梁唯一替换了许焰和宴景虞。宴景行摸到了地主牌,他会玩但明显很不擅长。梁唯一一对K甩出来的时候他一时手快把4个A中的一对A压了上去,一把炸弹就这样被拆成了两个对子。 许焰和宴景虞幸灾乐祸地围观,看到宴景行出错了牌就差热烈鼓掌了。唐秘扫了一眼桌上的牌然后从四个2里面抽了两张2压上,没人能管上他就又出了一个单张3。 梁唯一身在局中,还在一头雾水。 宴景虞都有点看不下去了,打抱不平道:“哎哎哎,小唐,没你这么放水的啊,你这是泄洪了。” 唐秘“无辜”地睁大了眼睛:“哎呀,看错牌了!” 梁唯一这才明白,原来他小唐哥把他给卖了,喂牌给地主呢。 “现在知道一腔深情错付了吧,”许焰凑到他身旁,取笑他,“人家小情侣打情骂俏,你当人家真的吵架呢。” 许焰凑得很近,说话的气息像羽毛一样扫过梁唯一的脖子,他偏头躲了一下,心思压根不在牌桌上,敷衍地“嗯”了两声。 在唐秘的专业泄洪之下,地主宴景行赢了牌。梁唯一和唐秘两人都选择回答问题,宴景行挑了一个不温不火的问题,问他们初恋是什么时候。 “母胎单身,没有恋过。”梁唯一耸耸肩,落落大方地回答。 许焰有些惊讶,以梁唯一的性格、长相,理论上来说十五六岁的时候就该有人追了。 趁着宴景虞吵吵闹闹追问着唐秘,许焰压低了声音好奇道:“真没谈过恋爱?撒谎的话晚上可是会尿床的。” “幼稚。”梁唯一无语地看了许焰一眼,“我没撒谎。”心猿意马地喝了一口啤酒,他又状若无意地问道:“那你呢?” 许焰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扬起的嘴角垂了下来,但马上又掩饰了过去,他耸耸肩回答:“大概是高中吧。” 高中?为什么是大概? 梁唯一的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想问个清楚的念头非常强烈,但他识趣地克制住了,许焰也起身坐回了沙发。 节目看了,牌也打了,时间也不早了,唐秘说明天要拍戏便提出回家。 梁唯一习惯了照顾唐秘,他下意识起身道:“哥,我送你!” “凑什么热闹。”许焰将他按回了沙发,“你喝酒了,你送什么?” “我送他,我没喝酒。”宴景行已经替唐秘披上了外套,说道。 梁唯一尴尬地抓头发,他的车还在酒吧没开回来呢,而且小唐哥好像跟宴景行已经和好了。他只好说:“那哥你路上小心。” 唐秘温和一笑:“好的,有空咱们再约个时间聚一聚。” 喝迷糊了的宴景虞问了一句:“弟弟,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唐秘连忙抓着宴景虞的手道:“让许焰给唯一找个代驾吧,我们先走。” 三人走后,热闹的客厅蓦然安静了下来,梁唯一沉默地开始收拾茶几上吃剩下的烧烤。 “不用收拾。”许焰走了过来,“明天阿姨会来打扫的。” 梁唯一点了点头,然后又说:“有味道,我大概收拾一下,等下顺手拿去扔了。” 许焰喉咙堵了一下,喉结鼓动了一下他才问:“你……今天不住这里吗?” “不了,我等下回家。”梁唯一艰涩回答。 快要进组了,剧本台词必须要背,而且他这样躲着不见他妈也不是个办法。他应该像许焰所说的那样,和他妈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当然,这些都是他逃避的借口。不知从哪个时刻起,他发现只要和许焰对视上,心跳就会莫名加快,他就会想要去触碰许焰的身体,想和许焰有更多的肢体接触,会不断幻想着许焰的体温。 这样的自己实在是太不正常了,在摸清自己心里想法之前必须离开这里,否则他怕自己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 “行,你的车还停在酒吧附近吧,你把车钥匙给我地址也告诉我,我让人明天给你开回去。”许焰也没有再挽留的意思。 梁唯一:“好。” 说是随便收拾一下,梁唯一还是从头到尾打扫了一遍。 两人杵在玄关,气氛有些低迷。 “那个,衣服我洗完了给你送来。”梁唯一先开了口。 许焰本想说不要了,话到嘴边他改了口,“记得洗干净啊,你今天吃烧烤油都溅衣服上了。” 梁唯一心口那点莫名的舍不得都被这煞风景的话给冲散了,他眸色深沉地看了许焰一眼,将垃圾带走了。 许焰闷声笑,直到两扇电梯门合上,他才关上了家门。走到客厅他颓然瘫倒在了沙发上,喧嚣过后的宁静让他久违地感到了一丝孤独。 “真是矫情。” 许焰苦笑着自言自语了一句,起身准备去洗澡。脚下一硬,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他弯腰捡了起来,是梁唯一上次落在他家的那个出入证。 “粗心大意。”许焰指尖弹了一下照片上的梁唯一,然后收进了口袋。 ## “你有什么资格” 梁唯一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了,家里一片漆黑,陶菱不在家。 又出差了吗?一般不是至少待一个多礼拜的吗,这次这么快就走了?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场面,但梁唯一还是感到一阵心浮气躁。 离婚后,陶菱带了他一段时间就把他安置在了小姨家里。她每三个月回家一趟,把他从小姨那接回家一起住一个礼拜,然后又把他送回去。这一个礼拜当中,陶菱会抽一两天带着他游乐场玩或者去商场买一大堆玩具,允许他吃垃圾食品,允许他晚睡。 陶菱把这一两天当作母子之间的速效粘合剂,她似乎认为凭这一两天就能够补救母子之间分离三个月的巨大隔阂。 三个月又三个月,即便这种“速效粘合剂”真的有效,也早就在十几年几十个三个月当中慢慢失去了黏性。 十几年来,陶菱没有参加过一次家长会,没有在他的试卷上签过一次名字,没有在他人生迷茫的时候给过他任何建议。 说的严重点,梁唯一甚至觉得陶菱只是生了他,并没有尽到抚养的责任。 十几年来,陶菱只活在她自己的步调、节奏当中。 梁唯一失落地打开灯,在房子里走了一圈。餐桌上的有两杯喝了一半的咖啡,卫生间脏衣篓里的衣服没有清洗,客厅的沙发上还有台笔记本电脑。 看来只是出门还没回来。 说不上是开心还是无奈,梁唯一没有打电话询问,把家里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然后回了自己的房间,直到他熄灯睡觉都没听到有人回来的动静。 第二天一早,他睡醒惺忪地出了房间,在客厅蓦然和一个绿色瞳孔的外国男人对上了视线。 老外四十多岁的样子,身材高挑五官深邃,长得很是帅气。 他看见梁唯一,用蹩脚的中文打招呼:“泥嚎!伟一!” 陶菱听到声音从厨房里跑了出来,她穿着一件居家连衣裙,松松地挽着头发。因为常年在外奔跑,她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但不影响她的美貌。 她见梁唯一木头桩子似的愣在原地,笑道:“醒啦,早餐马上就好。他是Jonas,妈妈的男朋友,德国人。” 锅里似乎在煎鸡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话说完陶菱又钻进了厨房。 梁唯一礼貌地和Jonas握了手,用中文作了自我介绍。Jonas显然听不太懂,只能保持绅士的微笑,他又用英文说了一遍,这下老外听懂了。 梁唯一突发奇想,要是许焰在这的话应该能和Jonas友好沟通吧,昨天他听到许焰在书房办公期间打了一通电话,虽然听不懂,但他听得出来是德语。意识到自己又无端想起许焰,梁唯一有些懊恼,他晃晃脑袋挥走乱七八糟的想法走进了卫生间。 等他洗漱完出来的时候早餐已经做好了,是迎合Jonas的西式早餐。 因为前天晚上发怒暴走,所以梁唯一有些尴尬。他不知道陶菱有没有发现那天其实自己回来了,应该是发现了吧,那天门砸的那么响。他有些后悔当时那么冲动。 吃了两口吐司,陶菱放下刀叉率先开了口:“唯一,那天你回家了对吧?妈妈跟你道歉,我以为你在外地拍戏,所以……” “没事。”梁唯一专注地吃早餐,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 陶菱表情尴尬,让自己的儿子碰上那种场面,即便是比较开放的她也感到难为情。 她抿了抿唇跳过这个话题,用商量的口吻说道:“Jonas最近这段时间要住在咱们家。” “什么?”梁唯一猝然抬头。陶菱交过不少男朋友,也带人回来过夜,但从来没有让任何一个男的在这长住过。 Jonas听不懂,但看得懂面部表情,他小心翼翼地看着两人。 梁唯一忍了忍,很快平复下情绪,这房子是陶菱的,让谁住进来是她的权利。 他继续若无其事的吃着早餐,又问了一句:“为什么?” 陶菱看得出儿子的不满,她柔声回答:“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妈妈吃完早餐就要去公司,过几天再说好吗?” 梁唯一泄愤般用力咀嚼着嘴里的食物,说不清是失望还是难受。 他问的“为什么”,意思是“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一下”。但显然,陶菱误解了他的意思。又或许她没有误解,她的潜意识里就认为这种事是不需要商量的。 事实上,梁唯一成年以后也并不是不想像许焰说的那样坐下来和陶菱认真聊一聊。但是十几年来,陶菱压根连待在家里的时间都少的可怜,即便回了家也是为了工作经常加班,而他自己的学业也很繁忙。总之,他们总是这样,不断错过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的机会。 梁唯一把最后一口牛奶喝完,起身时他开口道:“我明天就进组拍戏了,Jonas想住多久都行。”反正你也不会跟我商量。 “唯一,”陶菱叫住了儿子,“妈妈让你读A大就是希望你找一份正常稳定的工作,你果然还是不听妈妈的话。” 梁唯一双手紧握成拳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几次三番才克制住了在暴怒边缘徘徊的自己。 上了高中以后他就一心想考戏剧学院,除了学校的课程,他私自报名了校外的艺术培训课程。陶菱从小姨口中得知后,急匆匆从国外赶回来,形影不离地陪了他一周,苦口婆心劝导他考一个务实的大学。 即便陶菱的意愿和自己的意愿相悖,但这是陶菱第一次对他的人生这么上心,梁唯一不想让陶菱失望。在协商之后,他接受了陶菱的意见,报考了陶菱的母校。陶菱也同意,如果他毕业之后仍然想演戏会支持他。 高考前的一段时间陶菱对梁唯一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与关心,关心他的复习进度,关心他的模拟考成绩。陶菱的母校是国内顶级学府之一,对梁唯一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他每天复习到深夜,最终如愿考上了。 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他兴奋的打电话给陶菱,陶菱却异常的平静,给他转了五万块让他找同学好好放松一下,便匆匆挂了电话。梁唯一这才明白过来,其实他考哪所大学都无所谓,陶菱只是不希望他考戏剧学院进入娱乐圈罢了。 从回忆中抽身,梁唯一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他有一肚子委屈想要发泄,但只是冷冷地问了一句:“你有什么资格干涉我的人生?” 说完,他径直进了自己的房间。 在房间坐了许久,梁唯一还是没能平静下来,摊在腿上的剧本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简单地收拾了几件衣服,把剧本塞进包里,梁唯一打开了房门。陶菱和Jonas已经走了,大概是急着出门,餐桌上的餐盘还没收拾。他叹了口气,把餐盘收了放进洗碗机,这才出了门。 其实他压根没有地方可去,袁东跟父母住在一起,他不想去打扰。小姨很敏感,马上就能察觉到他和陶菱的矛盾,他不能去。 梁唯一无意义地上下滑动着通讯录,最后在“许焰”的名字那里停了住。 电梯在一楼停下,他走出小区打了辆车直奔许焰家而去。 今天是周日,许焰昨晚喝了又不少酒,梁唯一以为许焰大约又像昨天那样睡到中午才起来。他按了好几次门铃之后才确认,许焰不在家。 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在走或留之间犹豫了一瞬之后,梁唯一给许焰发了条微信。 【你在家吗?我的出入证又落在你那里了。】 许焰很快回复:【急着用吗?我在公司,你把地址给我,我找人给你送去。】 梁唯一回了一句“好的”,收起了手机。 ## 田螺姑娘 许焰下班回到家,出了电梯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梁唯一正盘腿坐在他家门口,靠着门歪着头睡得正香,手上捏着剧本,用彩色的记号笔涂涂画画了不少地方,地上躺着一个空了的披萨盒。 许焰哭笑不得地蹲下来,凑近了肆意打量起梁唯一无可挑剔的脸。眉头皱着,嘴巴抿着,睡着的时候也一脸不开心的模样。像极了撒欢乱跑迷了路又灰溜溜回家的莱克,可怜兮兮的。 “小小年纪就愁眉苦脸。” 许焰轻声嘟囔了一句,伸出食指慢慢朝梁唯一皱成川字的眉心靠近。即将碰到的那一瞬,那双紧闭的深邃双眸猛然睁了开,许焰修长的食指也被温热的手掌给捉住。 意图捉弄被抓了个正着,许焰倒很坦然地恶人先告状:“你挡我家门了。” 梁唯一两眼放空,眨巴了两下才醒过神来,他迅速起身道:“我来给你还衣服,顺便拿通行证。” 许焰扫了一眼地上的行李袋,一边开门一边问:“就一套衣服,用得着用这么大的行李袋给我装吗?” “行李袋是我的。”梁唯一拿起地上的披萨盒和行李袋跟着许焰进了门,他站在玄关老实道,“我可以在你这里借助几天吗?” 许焰回头打量着梁唯一:“难怪我让你把地址给我,找人把通行证给你送去,你就不回复我了,原来你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啊。” 梁唯一被看得心里发毛,他低了头说:“我会负责做饭。” “晚上我想吃肉。”许焰嘴角一勾,吩咐道。 “好。”梁唯一也轻扬起嘴角。 晚上,梁唯一做了一道回锅肉,一道宫保鸡丁,还煮了一个黄瓜皮蛋汤。他要严格控制碳水,给自己弄了一份寡淡的减脂餐。 许焰夹了一块回锅肉,齿颊留香,见梁唯一吃着干巴巴的鸡胸肉,他问道:“你不吃吗?” “我就快进组了,要控制好体重。”梁唯一夹了一块西蓝花吃得津津有味,他倒觉得没有什么。 许焰皱起了眉头,“是你刚才在家门口看到睡着的剧本吗?” 梁唯一觉得许焰嘴里的“看到睡着”不是什么好话,他抬眸看了一眼,果然看到许焰满眼的笑意。 “嗯,马上开机了。”梁唯一无奈地回答。 “那开机前你都住我这里?” 梁唯一迟疑了一下才回答:“你要是不方便的话,我……” “哎,你这小孩儿,太敏感了。”许焰啧了一声,“我就是随口问问,我一个人住有什么方不方便的,你想住就住呗。” “哦……”梁唯一低着头,浓浓的笑意溢出眼尾。 吃完饭,许焰拿了一套浴袍给梁唯一,又嘱咐道:“你还住客卧吧,要看剧本的话可以在书房看,那台台式电脑你可以随便用。” 话说完他就想走,梁唯一问道:“没有什么禁忌事项吗?” 许焰眉梢一挑,凑到了梁唯一耳旁压低声音回答:“不准把女的带我这里来。”顿了一下他又补充,“男的也不行。” 说完,他潇洒转身走了。 梁唯一拿着自己东西打开了客卧房门,灯一打开他愣了一下。 昨天他在许焰家是从床垫上醒来的,连张床单都没铺,身上盖着一条厚毯子,整个房间除了一张床两个柜子什么都没有。 他也是昨天才明白之前许焰为什么把客卧锁着,因为使用率为零,他也为之前胡乱猜测许焰的客房是个情趣房而感到愧疚。 而现在,双人床铺好了厚厚的被褥,深灰底色加几何图案。飘窗上垫上了软绵绵的羊毛垫,放了两个靠枕。立式衣架、台灯、桌子等一应俱全。 显然这是许焰今天安排家政阿姨弄的,梁唯一倒没有自作多情到认为这是许焰特意为他准备的,但他心里仍旧不由自主涌起一鼓暖意。 第二天许焰揉着惺忪睡眼走出房间,浓郁的咖啡味扑鼻而来,他站在原地迷茫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昨天收留了一只大金毛。 “醒了?我再煎个蛋就好。”梁唯一从厨房走出来看到了许焰。 许焰自觉地坐上了餐桌,等梁唯一端来煎蛋,他道了句早安就开始吃早餐。 梁唯一托着腮看着许焰,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完全想象不出原来许焰早上是这幅懒洋洋的德行。第一次在酒吧碰面的时候,他其实有发散思维,幻想过许焰这种人生活当中的模样,大概是清晨优雅地切着煎蛋品着咖啡,然后浏览一下经济版块的新闻,最近换上挺括的西装等着司机来接。 然而现实打破了一切幻想,真实的许焰会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用筷子吃煎蛋,并且也不关心经济版块新闻,他似乎更想了解一些娱乐圈八卦。 在许焰问到XX影帝是不是真的有脚臭的时候,终于换来了梁唯一一记无奈的白眼。 “我还没有红到可以和他共事的程度。” “哎,行吧。”许焰失望地摇了摇头。 这时,许焰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一下,他看了一眼闷声笑了。 “怎么了?”梁唯一一脸狐疑地看着他。 许焰把嘴里的煎蛋咽下肚子,一边把手机递给梁唯一,一边笑着道:“咱俩都有CP粉了,唐秘把粉丝P的咱俩的照片发了我。” 梁唯一接过手机,屏幕上他和许焰在《环游日记》当中的一张截图做成的表情包。许焰笑得一脸灿烂,而他则皱着眉一脸凶巴巴的瞪着许焰,粉丝给许焰P上了一对猫耳朵,给他则P上了一对狗耳朵,看起来就像许焰把他逗生气了,他正在凶许焰。 梁唯一心虚地把手机盖在了桌子上,这张表情包他其实早就看过了。 《环游日记》节目播出的当晚,#环游日记#、#唐秘教科书式犯规#、#微米兄弟情#等等话题轮番上了一次晚间热搜。追星女孩们也没忘记磕CP,除了“微米CP”还出现了许焰×梁唯一,许焰×唐秘,唐秘×季星揽等等CP,简直是CP大乱炖,而呼声最高的竟然是他和许焰,甚至他们都有了CP超话。 因为许焰不是圈内人,而且梁唯一也怕许焰介意被自己的粉丝嗑CP,所以就没有提这事。 许焰回味似的又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你的粉丝还挺可爱的,这狗耳朵多传神。” 梁唯一神色古怪地看着他,问道:“你不介意?” “介意什么?”许焰耸耸肩,顺手收藏了表情包。 “没什么。” - 吃完早饭许焰慢悠悠进了衣帽间,半个小时再出来,他就变成了那个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商务精英了。 梁唯一在玄关送他,许焰突然转过头阴险一笑,“你这样子好像我藏起来的小媳妇儿。” 许焰得到的回应是冷冷的一句“无聊”和拍向鼻尖冷冰冰的门板,他对着紧闭的大门笑了一声,心道这人怎么越来越经不起逗了,以前还会皱着眉头回呛几句。 许焰到达公司,刚坐下还没两分钟助理艾琳端了早餐进来,他工作日的早餐一般都是由艾琳安排,今天的早餐是三明治还有咖啡。 “艾琳,我吃过了,咖啡留下就行。”许焰从托盘里端走了咖啡。 “吃过了?”艾琳非常诧异,尾音都劈了叉,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微微低头歉然一笑。 许焰并不在意,他戏谑一笑道:“我家来了一位田螺姑娘。” 艾琳只当许焰又在开玩笑,她微微一笑礼貌道:“那一定是位貌美如花的田螺姑娘。” 许焰在心里把梁唯一和貌美如花这个词对应了一下,还挺和谐,他不禁笑了出来。 ## 等它开花了你来我家看 梁唯一就这样在许焰家住了下来。 虽然许焰说书房可以随便用,但梁唯一只是进去走了一圈。 和许焰随性轻佻的表象不同,他的书房看起来简洁严肃,除了一整面墙的内嵌式书架,就只有一张巨大的书桌、一张办公椅,连一件摆饰都没有。 事实上许焰整个家都给人这种感觉,简洁、利落,除了必要的家具和用品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甚至连幅装饰画都没有。 这种低欲望的风格和许焰的性格格格不入。 书架上大部分都是一些沉闷的经管类书籍,也有一些国内外古典文学作品,但显然许焰只是拿它们来填充书架,并没有阅读的兴趣。 不过梁唯一意外地发现,许焰似乎很喜欢科幻小说,书架上有好几套最近几年很火的科幻作品。 从书房出来,梁唯一回房间看了两小时剧本,他更喜欢坐在飘窗上一边沐浴着阳光一边背台词。 临近中午,他出门去了一趟超市买菜。经过摆放莲藕的货架时,他想起了早上的一幕。 吃完早餐他问许焰晚上想吃什么菜,许焰想了一下回答说除了藕都可以。 梁唯一问他为什么不喜欢藕,结果许焰眉梢一挑,嘻嘻一笑道:“因为吃藕——丑。” 梁唯一被这个冷笑话冷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是现在看见一节节白胖的莲藕又莫名觉得好笑。 他拿出手机拍了一张莲藕的照片,用美图软件弄成了一个表情包发过去。许焰应该在忙,直到他买完东西回到家都没有收到回复。 许焰不在家,梁唯一给自己弄了一盘凉拌黄瓜配水煮鸡胸肉作午餐。 他刚把盘子端上桌,许焰回了信息过来。 【可爱】 梁唯一愣一下才反应过来许焰是说那张莲藕表情包可爱,他的脸不自觉发烫。 许焰又发了一条过来。 【你中午吃藕?】 梁唯一低笑一声,把自己的午餐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许焰发了一个流口水的表情过来,又说道:【你怎么又吃干巴巴的鸡胸肉,不过那盘黄瓜看起来很好吃,我也想吃。】 梁唯一一直觉得很奇怪,许焰这样的人出入高级餐厅是常有的事,什么样的山珍海味都吃过了,但他好像更喜欢家常便饭。 说实话,梁唯一自认为厨艺非常一般,他并不经常做饭,而且会的花样也不多,许焰夸他做的饭菜好吃的时候,他都认为对方是在硬着头皮恭维,但每次许焰都用光盘行动表明了他并不是虚伪的恭维。 梁唯一不再费尽心机去思考这些问题,他回复了一条“晚上给你做”就埋头开始吃午饭。 两天后,袁东带来了好消息,王总没有反对他出演《号角吹响》,剧组那边已经在拟合同了,最快这周末就可以签合同。 这部剧的开机时间大约在一个月后,虽然通告单还没拿到,但是《昨日不可追》至少需要三个月左右才能拍完,所以轧戏是不可避免的。 梁唯一还没尝试过同一时间拍摄两部戏,这让他心里有了些压力。 梁唯一在许焰家住了一周,虽然他承诺给许焰做饭,但其实除了简单的早餐他只给许焰做了两顿晚饭,因为许焰只有两天是准点下班,其他时间不是加班就是在外边应酬。 这期间陶菱给他打过一次电话,为那天的事情道歉,又问他在剧组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吃饭。 陶菱也并不是完全不关心他,不管她在哪里,每个月至少会打三次电话给他,关心一下身体和生活。但是通过无线信号传递的声音是苍白无力的,更何况两人心理上有着时间与空间造成的巨大鸿沟。 在梁唯一看来,陶菱的电话更像是她在自己布置的作为一个母亲的作业。 气性早就过了,梁唯一平静下来以后也有些后悔自己那天那么冲动,愤怒并不能解决他们母子之间的问题,还是得抽个时间坐下来把心事聊一聊。 陶菱在电话里说今年都不会再出差,梁唯一便不再急于一时,剧组总有休息的日子。 明天就是正是进组的日子,许焰收留了自己一周,梁唯一想当面跟他道谢与道别。可是许焰连着两天加班到深夜才回来,他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说自己要进组的事。 《昨日不可追》要先在京城拍摄,明天一早梁唯一坐飞机去京城,参加下午的开机仪式,后天正式投入拍摄。本来袁东建议他今天走的,提前一天到京城适应、休息一天,以最佳的状态投入工作。 若是以前,不用袁东说梁唯一也会提前一天去,但是这次他没有丝毫犹豫下意识就拒绝了。 距离离开余州的时间越近他就越是焦躁,偏偏左等右等都等不到许焰,更令他心生焦虑。 将近0点了,梁唯一拿着剧本在客厅徘徊,看似很专注地在看剧本,实际上半个字都没看进去。 这一周以来,许焰只有两天是准时下班的,其他几天一般都在10点左右的样子回家,可是今天已经这个时间了许焰还是没有回来。 11点的时候他给许焰发过一条信息,问什么时候回家,许焰一直没有回复。梁唯一又怕许焰是工作中遇上了什么麻烦,不敢贸然打电话过去。 就在梁唯一拿起手机准备拨个电话过去,玄关的方向响起了按密码锁的滴滴声。 他匆忙趿着拖鞋走到玄关,许焰正扶着墙壁在脱皮鞋。 “今天怎么这么晚?”梁唯一问道,因为着急语速变得很快。 许焰诧异地抬头,“你怎么还没睡?”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瞳孔也有些涣散,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酒味。 “你喝酒了?”梁唯一皱着眉。 “是啊。”许焰换好拖鞋,一边走一边松了松让他呼吸不畅的领带,“最近在谈一个收购项目,商务应酬是免不了的。” 他喝得不算很多,人也很清楚,但胃部一阵阵的抽痛让他难受不已。 梁唯一想去扶一下,许焰已经脱了外套歪倒在了沙发上,他只好叹口气道:“我去给你泡点蜂蜜水。” “可以帮我拿下止痛药吗?在药箱里。”许焰不客气的吩咐道。 “好。”梁唯一应了一声,先去厨房泡了一杯柠檬蜂蜜水,然后去找药箱。前几天他把那些过期的药品都给扔了,又买了一些常用药放了回去,止痛药则被他收了起来,他没有拿止痛药,而是拿了一盒解酒片。 许焰闭着眼眉头紧蹙,面部表情看起来很痛苦,梁唯一蹲在他面前问道:“哪里痛?痛的厉害吗?” 许焰挣扎着坐了起来,故作轻松道:“不疼,就是喝多了有点难受,我吃两片止痛药,防患于未然。” “不痛吃什么药?”梁唯一无奈地呛了他一句,又放低声音道,“喝杯水解解酒,然后把这两片解酒的药吃了,止痛药就别吃了,长期服用镇痛药物会对人体的肝肾功能造成损伤。” 许焰又忍不住逗他道:“你可真像小媳妇儿。” 这人都这熊样了嘴上还不忘戏弄别人,梁唯一见他脸色苍白懒得跟他计较,把杯子凑到他嘴边,“喝吧。” 许焰安心享受着梁唯一的“侍奉”,一杯温热的蜂蜜水下肚又吃了解酒片,胃部暖洋洋的,他感到舒适了不少,人也清醒了很多。 看了一眼手表,许焰奇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觉?” “等你。”梁唯一回答。 “等我?”许焰稀奇的很,“怎么,没有我你睡不着啊?” 梁唯一瞪了许焰一眼,直接忽略了他的戏弄,正色道:“我要进组拍戏了,明早的飞机去京城,想当面跟你说一声。” 许焰的笑容僵在脸上,酒精麻痹神经使他反应变得迟钝,愣了半晌他才想起来梁唯一是借住在这里的,迟早是得走的。一时之间,这几天在这个家里发生的点点滴滴都涌入了许焰的脑海。两人在这一周里其实也就一起吃了两顿晚饭,其他时间也就晚上短暂碰个面道一句晚安。 但是许焰发现自己适应的时间都不需要,顺其自然地就接受了这个家住进了一个人的事实,并且早已习以为常了。 每天早晨厨房碗碟碰撞的叮叮声,潺潺流动的水声,梁唯一踏踏的脚步声以及他背剧本时无意识的轻诵声,组成了一支富有生活气息的交响曲。 许焰无声地呼了口气,轻松道:“那就祝你拍戏顺利了。” 梁唯一早就料到许焰是这种反应,不过心里还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他也不知道自己期望从许焰这里得到什么样的反应,他克制着自己内心的焦躁,郑重道:“这段时间谢谢你收留我。” 许焰哈哈一笑,“互利互惠,我每天吃到了热乎乎的早餐了嘛。”顿了一下,他又说,“对了,餐桌上那盆洋葱怎么养啊?要不要浇水?” 梁唯一往餐厅的方向扫了一眼才明白许焰说的洋葱是什么,前几天他去超市看到一家花店门口摆了一些盆栽在售卖,他就顺手买了一株干净又好养活的风信子。他以为许焰一直没发现餐桌上多了盆绿植,原来早已纳入眼中了。 “那是水培风信子,开花的时候很漂亮。”梁唯一叹口气道,“偶尔加点水,水位离球茎的底盘保留1-2cm的空间就行,我放的那个位置刚好每天上午能晒到太阳,不用挪动。” “什么时候能开花啊?”许焰能认得出洋葱就已经很不错了,经梁唯一一说他才知道原来是盆花。 “买的时候店员说一两个月吧。”梁唯一回答。 “行。”许焰重重地点头,“等它开花了你来我家看。” 这句日后的邀约一扫梁唯一心口的沮丧与低落,他的心情好了许多,应道:“好。” ## 急诊(1) 梁唯一要坐10点的航班,早上他比平时提前一个小时起床做好了早饭。 刚把果汁端上桌,许焰走到了餐厅。他穿着一套棉麻格子睡衣,头发打理的精致齐整,胡子也刮得很干净,已经洗漱完毕了。 “今天怎么这么早?”梁唯一有些诧异,平常他做完早餐等个十分钟许焰才会起床,况且他今天还提前了一个小时起床。 许焰拿了一块吐司咬了一口,含糊道:“你不是10点的飞机吗?我送你去机场。” 袁东早就安排了公司司机过来接,听到许焰这么说,梁唯一没有拒绝,低声“嗯”了一句,也坐了下来。 许焰抿了一口咖啡,折腾了他一晚上的胃绞痛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他捂着腹部痛得忍不住“嘶”了一声。 “怎么了?”梁唯一蹙起眉心,担忧问道。 “嘶,没事。”许焰吸了口凉气,拧着眉故作轻松地回答,“胃疼,我等下吃两片止痛药。” 他话刚说完,腹部突然开始剧烈的绞痛,肠子好像在肚子里拧成麻花那般痛。许焰32年的人生,从来没体味过这么强烈的疼痛,一瞬之间,他脸上的血色就褪了个干净,脸色苍白如纸,背后的冷汗将他的睡衣都浸湿了。 梁唯一察觉到不对,紧张地半跪在许焰面前,焦急道:“能不能站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许焰强忍着疼痛挥了挥手,勉力支起嘴角道:“不用,坐一会儿就好了,但是大概没法送你去机场了,你别耽误了。” “去什么机场!”梁唯一急火攻心,嗓音陡然大了起来,“走,快去医院。” 许焰的情况很吓人,绝对不是简单的胃痛,梁唯一想也不想就要去抱他,他的手刚伸出去,许焰突然起身迅速奔向了卫生间,还顺手关上了门。 梁唯一慌忙追去,拧了拧把手才发现门被反锁了,他急得大喊:“许焰!许焰!你怎么样?” 没人应答他,但他贴着门听到了里面传来了呕吐声。 卫生间里,许焰跌坐在马桶前,吐了个天昏地暗。昨天晚上他光喝了酒没吃什么东西,所以也没什么东西好吐,吐出来的都是酸水,他感觉胃都要被呕出来了,腹部的疼痛总算好了一些。 此时他才意识到了,应该是急性肠胃炎犯了,半年前也犯过一次,但没有今天这么严重。 嘭嘭嘭的敲门声唤回了他被疼痛折磨到涣散的神志,他暗骂了一句,真他妈的丢脸丢到姥姥家了,幸好刚才把门反锁了。 许焰扶着墙壁站起身来,冲掉了一马桶的狼藉,漱了漱口才艰难地挪动墙壁拧开了锁打开了门。 梁唯一紧张得五官都皱成一团,他二话不说将许焰打横抱了起来,边走边道:“去医院。” 许焰挣扎着想下地,他有气无力道:“你不是……” “闭嘴!”梁唯一紧蹙着眉瞪了许焰一眼,在看到他毫无血色的嘴唇时又心软了,他放低了声音道,“抱紧。” 许焰已经痛到虚脱,再也管不上什么丢脸不丢脸的,手臂牢牢环住了梁唯一温热的脖颈。 后来怎么到的医院他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梁唯一把他抱上了车,脱下自己的大衣给他盖上,然后他就一直昏昏沉沉的,再次醒来就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上插着输液针管。 刺鼻的消毒水味熏得人鼻腔酸涩想打喷嚏,许焰茫然地看了一眼天花板才缓缓转过头,梁唯一正垂首坐在病床前,指尖不停地在手机屏幕上敲击。 感受到视线,梁唯一马上收起手机紧张道:“醒了?怎么样?还痛吗?” 许焰闭了闭眼,问他:“不痛,几点了?”他的声音又干又哑。 梁唯一看了看手机,“十点半。” “我的手机带了吗?” “走得太急,忘了,你要打给谁,拿我手机打吧。” 梁唯一还没递出去,手机就在他手心里嗡嗡作响,他看了一眼屏幕说道:“等我一下,我先接个电话。” 走到病房外,刚按下“接听”,袁东火急火燎的声音就钻入了耳朵,“少爷,你这是闹哪出啊?开机仪式你怎么能缺席呢,你是男主角啊!” “我遇到点事,今天去不了了,你把导演的号码给我,我打电话向他道歉。”梁唯一倚着墙壁,解释道。 袁东很早就到了机场,坐等右等等来了梁唯一的一通电话,说是遇到点急事今天去不了京城,匆匆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再打就没人接了。因为联系不上人,他在机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就在他刚出机场准备回市里找人的时候,梁唯一刚才又发了短信,他马上一通拨了过来。 显然梁唯一没头没尾的解释不能使他信服,他沉声道:“你跟我说实话,到底遇到了什么事让你连这么重要的开机仪式都不去,还有,你给我的地址不是你家的地址,也不是你小姨家地址,你到底在哪儿?今天很多记者都在开机现场,出品方新闻通稿都准备好了,你不想惹麻烦的话你就跟我说实话。” 梁唯一叹了一口气,只能实话实话,“那个地址是许焰家,我这几天都住在他这里,今早他急性肠胃炎,我只能先把他送医院来。” “许焰?许焰!”电话里袁东的声音都劈了叉,他磕磕巴巴道,“是我想的那个许焰吗?你怎么会住他那里?我上次就感觉你俩不对劲,你们是不是在谈恋爱呢?” “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梁唯一无奈扶额。 “不是?!艹,那你被他潜规则了?这得经过我同意啊,咱们得谈好条件吧。”袁东的声音都尖利起来。 梁唯一赶紧堵住他的奇思妙想,解释道:“我和我妈吵架了,在许焰家借住几天,仅此而已。” 袁东将信将疑又追问了几句,最后他还是不放心,问了医院地址说要过来,反正今天京城是去不成了。 梁唯一只好把医院的定位发了过去,又进了病房。 ## 急诊(2) 病房隔音不太好,许焰听到了几句,就算没听到也能猜到,梁唯一肯定是被经纪人骂了。 他挪着屁股想坐起来,梁唯一按住了他,“医生让你躺着,你要什么跟我说。” 许焰朝梁唯一伸出手道:“手机给我,我让助理给你们安排机票,应该还能赶得上你们剧组的开机仪式。” 梁唯一已经伸进口袋的手又拿了出来,他摇头道:“不用参加也没事。” “你刚才接电话我都听到了,你经纪人骂你了吧。”许焰脸上难得有了些歉疚的表情。 梁唯一眼尾扬起,点了点头:“骂了。” “所以,快把手机给我,我让助理安排。” “不用,就算现在马上坐上飞机到达京城也要一点多了,开机仪式十二点开始。”梁唯一坐了下来,解释了一番,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许焰,“你早餐没吃,现在饿不饿,医生说不需要禁食,但是要吃的清淡一点。” 见梁唯一不为所动,许焰有些头疼,他实在是不喜欢自己这么虚弱无力的躺在梁唯一面前。 在酒吧和孙潇起冲突,在饭店被孙潇算计,今天又因为急性肠胃炎挂急诊,他人生当中最窘迫的样子都让这小子给撞见了。 “手机给我。”许焰一脸不满,“我让助理来接我,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梁唯一有些恼火,他把开机仪式鸽了,在医院陪着,许焰却一直在轰他走。他赌气地坐了下来,气哼哼道:“看着你就是我该干的!” 许焰气得一把拉起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头,眼不见心不烦。 梁唯一第一次把许焰整得没了脾气,又难得见到许焰这么幼稚的一面,他抿着唇角忍不住哼笑出声。 谁知又猛地一把掀开了被子,梁唯一还以为他生气了,立马换了张严肃的面孔,问道:“又怎么了?” 许焰不满地看了一眼发黄的被子,嫌弃道:“有股奇怪的味道。” 余州已是萧瑟深秋,白天平均气温只有十几度。许焰只穿了单薄的睡衣,虽然医院里温度稍高一点,但不盖被子还是挺冷的。 “真麻烦。”梁唯一嘟囔了一句,把被子对折了一下只盖着许焰的腿,然后把自己的羊绒大衣脱下来盖在了许焰身上,“先盖着我衣服吧。” 裹着温热体温的大衣盖在了身上,衣领上清新的木质香水味钻入鼻腔。 许焰感到心尖猛地一颤,喉结来回鼓动了几番才问道:“你不冷吗?” 梁唯一耸耸肩:“不冷。”他看到许焰静脉注射的那只手露在外面,便又扯了扯大衣替他把手也盖住了。 许焰也不再忸怩作态,从容地说了句谢谢。 输液架上的药袋还剩一半的药水,一时半会儿也输不完,梁唯一看许焰脸色已经好了很多,便又问道:“还疼吗?” 许焰伸手按了按腹部,摇了摇头。 “那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医生给你开的药不能空腹吃,你想吃点什么?” “你看着买吧。” 梁唯一走出急诊病房,许焰躺在床上深深的吐了口气。病房里还有其他输液的病人,有人在吃饭,饭菜的香味混着消毒水味差点把他又熏吐了。 许焰拉了一下身上的大衣,盖住了自己鼻子,清新好闻的香水味灌了一鼻子,他心虚地深吸了一口气。 清新的木调香,适合年轻人。 许焰嘴角上扬,心道还挺有品味。 不多一会儿,梁唯一就提着餐食进了病房,身后还跟着一个圆滚滚的胖子。许焰认得出来,他是梁唯一的经纪人。 袁东看到许焰,谄媚地走近病床,把手里精致的水果篮放在了床头的柜子上,搓着手笑道:“许总,您受苦了。” 梁唯一无奈,“输完液咱就走了,果篮实在没必要。” 袁东严肃道:“这是礼貌问题。” 尽管尴尬至极,许焰还是用他在生意场上的沉稳腔调道了谢。 梁唯一看出了许焰从容之外的那么一点拘谨,他一边把床摇起来,一边解释道:“他不相信我是送你到医院才误了航班,非要来确认一下。” 许焰靠着升起的床板坐了起来,不管是不是他的主观意愿,因为他耽误了梁唯一的航班是既定的事实了。从刚才袁东急匆匆赶来的样子就知道,今天的开机仪式很重要,只是袁东碍于他的身份不好说什么。结果已经是这样了,说再多抱歉也不顶用,还不如想办法好好解决。 他拢了拢身上的大衣,正色道:“实在抱歉,是我的原因导致唯一没有及时赶去机场。我知道你们今天要参加一个很重要的开机仪式,如果来得及的话我可以让助理帮你们协调到最快一班飞往京城的航班机票。” 袁东嘿嘿一笑:“不了不了,现在飞去也来不及了。” 许焰看了梁唯一一眼,看来梁唯一并没有撒谎,他又道,“那这样吧,我通过关系联系一下你们这部戏的制片方出面解释一下,可以吗?” 袁东双眼发光,他特意跑一趟医院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虽然许焰现在只是La Sha集团子公司CEO,但谁不知道他是La Sha集团太子爷宴景行的左膀右臂。宴景行迟早是要接手整个集团事务的,许焰日后必定跟着水涨船高。 不管梁唯一和许焰私底下真正的关系到底怎样,如果这次许焰亲自出面,让制片方知道梁唯一背靠着La Sha这棵大树,那制片方多少会给点面子,以后在剧组行事会方便很多。 想到这里,袁东已经笑出了一脸的褶子,他表面憨厚,内里可是精明的很。 梁唯一早就看透了他的心思,直接拒绝道:“不用,我已经打电话向导演解释过了,不是什么大事。” “唯一,你……”袁东还想说什么,梁唯一给了他一记警告的眼神。 当事人本人不愿意,许焰也怕自己擅自插手给梁唯一造成困扰,他只得说:“那需要帮助的话随时找我。” “哎哎,行行行。”袁东连连点头,冲梁唯一使了个眼色。 梁唯一视而不见,把病床餐桌固定好,又把餐盒打开。他给许焰带了一份清汤鲜虾馄饨,医生说不能喝牛奶,许焰又不爱喝没味道的温开水,他就又给买了一杯热豆浆。 把吸管插进杯子,梁唯一直接拿起杯子凑到了许焰的嘴边。 许焰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叼着吸管直接喝了一口,喝完一口便看到袁东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他立马像被踩了尾巴似的从梁唯一手里夺过杯子,“我自己来。” 梁唯一叹了口气道:“那你先吃。” 说完,他冲袁东歪了下头,率先走出了病房。 袁东嘿嘿一笑:“许总,您先吃。” ## 我走了 袁东将梁唯一拉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咬牙切齿道:“人许总都说了帮你向剧组解释,你干嘛拒绝?” 梁唯一一脸漫不经心:“我跟任导请过假了,他答应了,不用许焰帮忙。” “傻小子,这不是简单的帮个忙。”袁东气哼哼地戳了戳梁唯一硬邦邦的胸口,“你知道多少人在眼红你吗,就不说远了,《昨日不可追》这部剧的男二号李同就是你强大的竞争对手之一。他到现在演了两个男二号的角色,可是人气却比男主高,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的公司热衷于发通稿营销男二秒杀男主,前两部剧的男主演就是这样被李同喧宾夺主的,现在和他合作的男演员都很忌惮他。” 袁东越说越气,梁唯一拍拍他胸口给他顺气,他又继续道:“今天开机仪式你没到,他们铁定抓着你的把柄先黑你不敬业,然后去营销李同爱岗敬业的人设,你就傻乎乎地被碰瓷吧。但要是许总出面解释,我再放出点模棱两可的风声,李同他们公司忌惮着你背后的许焰,就不敢轻易在太岁头上动土。” 梁唯一听袁东这样滔滔不绝,心里有点烦躁,他倒不是怕被对方通稿营销,他只是很厌恶这种恶性竞争。可是,这个圈子就是这样,树欲静而风不止,他只想好好演戏但竞争对手却不一定会让他岁月静好。 “你这是杞人忧天,就算他们发通稿黑我,也掀不起什么波澜,我会用我的实力证明我的能力。” 虽然了解了其中的利害关系,梁唯一仍然不愿借许焰的东风,说不清什么心态,总之他不想利用许焰狐假虎威。 袁东气得脑门直抽抽,可是梁唯一执拗的个性他是知道的,既然梁唯一都说不肯了,他只能恨铁不成钢地长叹一口气,表达自己的无限哀怨。 梁唯一勾上他的肩,讨好道:“圆哥,既然你猜到了他们会拿这事做文章,你肯定有解决的方法。” 袁东无可奈何地瞪了梁唯一一眼,“你把许总的门诊病历单、化验单、结算清单之类的拿给我,我拍几张照片,如果李同真的发通稿黑你,咱们就只能把许总的病历P成你的,发微博澄清你是因为急性肠胃炎进了医院,没法去开机仪式。” 现在看来这是最好的方法了,梁唯一没有再否决,乖乖把各种单子给了袁东。 “你跟许总……”袁东还是有些不放心,刚才在病房里喂豆浆那一幕实在太有震撼力,他小心翼翼道,“真的没什么?” “没、什、么。”梁唯一一字一顿地回答,欲盖弥彰忽略了自己的心虚。 袁东拿他没办法,“行吧,但是今天咱们必须得走,明天你要拍定妆照。” “好。”梁唯一估摸了一下时间,“你改签今天五点以后的航班吧。” 两人聊完回了病房,袁东嬉皮笑脸向许焰道了别。 一碗清汤馄饨进了肚子,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反正梁唯一不肯走,许焰索性不客气地吩咐道:“我吃饱了,你给我拿张纸巾,再把桌子收拾一下。” “嗯。”梁唯一一一照做,还把床给调到了一个舒适的角度。 “手机给我。”许焰又向梁唯一摊开手。 梁唯一用戒备的眼神看着他,许焰只得无奈解释道:“我给助理打个电话,有些工作要安排一下。” 电话打通,艾琳联系不上许焰急得上了火,一贯温柔的嗓音都变得尖利起来,她在电话里道:“许总,您在哪儿,我联系不上您,正在去往您家的路上。” 许焰淡道:“不用去了,我肠胃炎犯了,在医院呢。” “什么?”艾琳紧张道,“哪家医院,我马上过来。” 许焰不自觉看向梁唯一,对方正绷着嘴角看着他,他只好对艾琳说:“不用,有人在医院陪我,今天我没法去公司了,下午那个会议你通知让企划部经理来主持。” “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许焰又给宴景行打去了电话,宴景行在电话那头嘲讽他:“要不要让叶松去陪你,你孤家寡人在医院里输液,上个厕所拉链都没法拉。” 两人互讽互掐惯了,许焰得意道:“这你就别担心了,不仅有人给我拉拉链,还有人喂我吃饭。” 宴景行哼笑一声:“是那天待在你家那个小青年吧。” “是个女超模陪着我,你就别太羡慕了,好好工作吧。”许焰心虚地回了一句,匆匆挂了电话。 “女超模?”梁唯一抬眸冷眼盯着许焰。 许焰被盯得发毛,扯了大衣盖住头睡觉了。 输完液,梁唯一又开车送许焰回家。 许焰急于冲掉一身的消毒水味,进了家门直奔卫生间,当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便看到梁唯一坐在餐厅可怜巴巴地啃着早餐还没来得及吃的面包。 早上两人都没吃早餐,他自己倒是在医院吃了一份馄饨。 焰心生歉意,夺过梁唯一手中已经干巴的面包片,说道:“点份外卖吧,你想吃什么?” 梁唯一摇头,反问他:“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昨晚许焰被肠胃炎折磨得几乎一夜没睡,此刻他只想上床好好睡一觉,而且他在医院吃了馄饨现在一点都不觉得饿。 “我还不饿,就不吃了,我想睡一会儿。”许焰清了清嗓子,说道。 “睡吧,我等下自己弄点吃的。”眼睛扫过许焰挂着水珠的胸口,梁唯一又说,“头发吹了再睡。” 许焰轻笑,“知道了,老父亲。” 梁唯一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耳朵却偷偷发烫。 许焰回房间睡觉,梁唯一随便弄了点吃的打发自己。洗完餐具,他又打开冰箱看了一下,还剩几颗鸡蛋和一些蔬菜,许焰是肯定不会做饭的,他索性全都拿了出来。 下午三点的时候袁东来了电话,催促梁唯一赶紧去机场。 挂了电话,梁唯一走到了许焰房间门口,徘徊许久他还是没有抬手敲门,留了张字条潇洒地出了门。 许焰这一觉睡得特别香,醒来时房里黑漆漆一片,愣了半晌他才想起,因为肠胃炎今天被迫在家休息。 拿遥控打开窗帘,灿烂的晚霞烧红了半边天,如梦似幻,许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叫上梁唯一一起看看这醉人的晚霞。 打开房门,偌大的客厅被晚霞镀上了一层橙色的滤镜,温暖柔和。 可是许焰没有看到梁唯一的身影,他趿着拖鞋家里找了一圈,最后在餐桌上发现了一张纸和一盒解酒片。 纸上写着: [我走了,蒸锅里有鸡蛋羹,吃之前加点葱花和酱油。葱花切好放在冰箱里的小碗里,酱油在灶台上的小碟子里,炖锅里还有蔬菜粥。医生说,半个月内忌烟酒忌辛辣食物,如果一定要应酬喝酒的话,提前吃两片桌子上的解酒片。这几天谢谢你的收留,珍重。] 许焰长叹一口气,把留言条和解酒片都收了起来,又去厨房端来了鸡蛋羹和蔬菜粥。梁唯一估计是怕他掌控不好用量,把葱花和酱油都提前备好了,他忍不住嗤笑一声:“当我小孩儿啊。” 许焰一边吃着梁唯一准备好的晚餐,一边伸手拨弄着餐桌上风信子抽出的嫩芽。 撒上葱花的鸡蛋羹明明香软嫩滑入口即化,他却食不知味,他从未觉得这个家这么空荡过,瞧了眼窗外已悄然失色的晚霞,他把这种孤独感归咎于黄昏使人感情变得丰富。 -------------------- 七夕你们有领到777海星吗,不要逼我跪下来求你们分我一点。(〃'▽'〃) ## 冲突 梁唯一到达京城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出发去摄影棚,今天几个主演合体拍定妆照,明天才是正式开机的日子。 《昨日不可追》这部剧的前期准备工作很仓促,从他试镜到进组前后才二十天的时间就可以看的出来。而且通常剧组开拍前都会组织一两次剧本围读,重要部门都要参与。一是群策群力在开拍前对剧本查缺补漏,二是让主创团队有个认识、熟悉的机会,但是《昨日不可追》并没有组织剧本围读。 梁唯一坐在副驾驶,戳了戳袁东的胳膊问道:“圆哥,怎么这次任导没有组织剧本围读?” 虽然很多流水线影视剧作品倒是也不讲究这些,剧组上下只追求效率而不讲究质量,但任磊不像是这么草率的人。 袁东撇了撇嘴,说道:“资金紧张呗,剧本围读租场地要花钱,上上下下住酒店要花钱,能少花一点是一点。咱们这次住的也是酒店最便宜的标间,你没发现吗?” 这点梁唯一倒是没注意,剧组安排的是一家四星级酒店,他认为已经很不错了。 车子在摄影棚外的室外停车场停下,梁唯一用力吸了吸鼻子,有些不满道:“我总觉得这车子里有股怪味,圆哥,等我这边拍完了把车开去洗一下吧。” 今天开的这辆房车是在袁东昨晚到达京城后临时租的,公司有给梁唯一配房车,但是余州距离京城这么远,实在没必要开过来。 “穷讲究。”袁东嘟囔了一句,开始在手机上搜附近的洗车店。 因为提前了四十分钟过来,摄影棚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工作人员在忙碌。 梁唯一低着头走在前面,一个女孩子拦住了他的去路,小心翼翼地问道:“您好,请问您找谁?” 梁唯一扯下口罩粲然一笑:“我是梁唯一,今天过来拍摄定妆照。” 女孩子愣了一下,脸马上就红了,她拘谨地搓着手支支吾吾道:“还、还没开始,您、您先去化妆间等、等吧。” “好的,谢啦。”梁唯一弹了个舌,走了。 袁东跟在他后面,嫌弃道:“处处招蜂引蝶。” 梁唯一嘴角一扬,狡黠一笑道:“这不正是你希望的吗?” 两人一路斗着嘴到了化妆间,梁唯一冒冒失失打开了门后愣在了原地,因为化妆间里的小沙发上坐着一个女的,正在看杂志。 女人看到梁唯一马上站了起来,柔声道:“你好,我是代梦远。” 代梦远就是《昨日不可追》的女主角,梁唯一这次合作的女演员。 腰窝被袁东戳了戳,梁唯一才回过神来,点头致意道:“你好,我是梁唯一。不好意思,我以为这么早不会有人。” “没事,我来早了。”代梦远温柔一笑。 “代小姐幸会,我是唯一的经纪人袁东。”袁东打了招呼,又对梁唯一道,“这里不方便,咱们去隔壁等吧。” “隔壁被另外一个剧组包了,咱们今天都用这个化妆间。”代梦远轻声细语解释了一下,又补充道,“没什么不方便的,我经纪人去买早餐了,等会就回来。” 既然代梦远都这么说了,两人便留了下来。 不多会儿,代梦远的经纪人推门而入。看到梁唯一和袁东她并不惊讶,反而热情地递了两杯咖啡给两人。显然这是代梦远联系经纪人买的,她的温柔体贴让人如沐春风,不大的化妆间里谈笑不断,四人渐渐熟络起来。 半个小时后,男二号演员李同掐着点进了化妆间。他一进门就热情地和代梦远打招呼,也不知是真的没看到梁唯一还是装作没看到。 袁东凑在梁唯一耳旁,叮嘱道:“咱忍着点,他可爱作妖了。” 梁唯一哼笑一声点了点头,李同签的经纪公司是业内几大巨头之一,虽然他本人不算红,但他后台还挺硬,所以平时行事比较乖张。梁唯一并没有和他接触过,只是从别人那里听来了一些关于李同的传言,总的来说就是很龟毛很难缠还爱使坏。 梁唯一当时听到这些的时候,嗤笑一声对袁东道:“怎么跟个小妖精似的。” 袁东斥责道:“怎么说话呢,辱妖精了!” 两人嗤嗤偷笑。 李同和代梦远聊了许久之后,这才转身故作惊讶道:“原来小梁也在这里,我眼里尽装着梦远了。” 小梁? 李同比梁唯一年长几岁,入圈也比他早,按理来说他是前辈,叫声小梁也没什么,但梁唯一未曾想李同这么赤裸裸地摆起了前辈的谱来,他皮笑肉不笑地应了一声便没再吭声。 没一会儿,女二号和另外两个重要配角也到了,几个化妆师开始给众主创化妆做造型。 现代剧比较好的一点就是妆造简单,一小时后大家都化好了妆。 女士优先去更衣室换衣服,梁唯一靠着沙发看剧本打发时间。 李同则还在化妆,一会儿说眉毛画歪了,一会说鼻影太重了,一会儿又说口红色号太深了,女化妆师都快急哭了,拿着化妆刷的手都在抖。 突然,李同猛地吼了一嗓子:“你是不是瞎啊?” 原来是化妆师拿着眉笔不小心戳到了他的眉心,在场的人都听到了李同不堪入耳的辱骂声。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化妆师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手里抓着眉笔声音都哽咽了。 “干不来趁早换一行。”李同对着镜子检查眉心,看到红红的一小块忍不住又斥责了一句,“没有这金刚钻就别揽这瓷器活。” 梁唯一眉心一蹙站了起来,袁东抬头扫了一圈,没有摄像头他便没有做声。 梁唯一走到了化妆师身旁,轻笑道,“这位姐姐,我刚才不小心把妆蹭花了,你给我补补妆?” 化妆师惊讶地看着梁唯一,又看了一眼李同,见李同没有反应便挪了一步。 李同哪里还看不出来梁唯一是想帮化妆师解围,可这样一来他就下不来台了。他哼笑了一声说道:“小梁,我这边都还没结束呢。” “李哥刚不不是说她不行么?”梁唯一坐在了李同旁边,“人家也挺不容易的,我让她练练手。”说完,他冲化妆师使了个眼色,对方马上走到他身边给他扫定妆散粉。 “你!”李同被堵得哑口无言,他恨恨地扫了一眼屋内的其他两个化妆师,那两人慌忙低了头收拾起工具箱走了,生怕走晚一步被追上。 李同欲起身,他的经纪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赶紧闭嘴。 梁唯一虽然身后的公司不太行,但人气远超李同,又是这部剧的一番,剧还没开拍两人就闹出不和的传闻,这对李同来说不是好事,况且今天的事李同理亏。 李同气愤地冷哼了一声,鼻腔喷出一股怒气,咬咬牙忍住了。 一天的时间,剧照拍摄完成,第二天正式开机。 也不知是李同想通了还是怎么了,昨天在化妆间的小冲突之后他一直对梁唯一横眉冷对,今天在片场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主动和梁唯一问好,甚至还很热情,全然没了昨日的阴阳怪气。 事出反常必有妖,梁唯一始终感到惴惴不安,几天之后他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 热搜(1) 正式开机的三天后,《昨日不可追》官微公开了第一拨宣传照,有几个年轻偶像的人气带动,再加上制片方的操作,#昨日不可追#上了晚上的热搜榜。 这种一看就是买的热搜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关注,但是第二天一早,梁唯一就紧跟着“光荣”地上了热搜。 他刚化完妆,袁东火急火燎跑进了化妆间,拿着手机嘟囔道:“你看你看,我就说吧,你前两天还去招惹他!” 他把手机递到梁唯一面前,屏幕停留在微博界面,#梁唯一缺席开机仪式##梁唯一不敬业#这两个话题分别挂在热搜榜一二的位置。 梁唯一抽走手机,点进了热搜,一个八百万粉丝的娱乐营销号好像是他贴身助理似的那么了解他,信誓旦旦地说,他在没有其他行程安排且没有提前和导演沟通的情况下,擅自缺席了《昨日不可追》的开机仪式,对剧组其他主创造成了恶劣的影响。 梁唯一又往下翻了翻,一水的营销号都跟着转发。评论区几乎都是水军,先是内涵梁唯一无组织无纪律,一点都不敬业,然后暗戳戳地夸赞男二号李同带病参加开机仪式。 果然如袁东所预料的那样,李同方开始买通稿黑他不敬业。 “这水军的质量真低,文案都用一样的,我看咱们都不用回应,等会就有人戳李同的脊梁骨了。”梁唯一不屑地把手机还给了袁东。 “他们这是先试试水。”袁东气愤道,“开机那天你确实是临时缺席,而且又没有公开行程,他们就是拿捏住了你这一点,如果你没有具有说服力的理由去回应这件事,他们就会再下一剂猛药大炒特炒。” “嘶……”袁东的一番话让梁唯一醍醐灌顶,他摩擦着下巴问道,“那我们现在回应?” 袁东摇摇头:“我们再等等吧,看他们那边还有没有什么骚操作,说你肠胃炎这回应虽然不是最好的,但至少有理有据,咱们倒也不必这么着急。其实我倒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就是……” “什么办法?”梁唯一追问。 袁东狡黠地眨巴了下眼睛:“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李同黑料那么多,咱们反将一军把他送上热搜,让他的热度冲淡你的热度,可是买热搜得花钱,咱们王总……” 梁唯一挑起的眉梢又垂了下去,他摆摆手道:“还是算了,就说我肠胃炎好了。” 与此同时,身在办公室的许焰刚从繁琐的工作中抽出身来,桌上的手机适时“叮”了一声。他快速地扫了一眼,是一条微博推送,便没打算理会。隔了一秒他又拿起了手机,因为“梁唯一”三个字在他眼前一晃而过。 他以前是不太玩微博的,最多就是闲暇时看看新闻,知道唐秘和宴景行的事后他才开始关注娱乐圈,他还偷偷关注了唐秘和梁唯一的微博账号,此后每次有他俩的消息微博就会发推送信息过来。 许焰打开手机就看到关于梁唯一的两条热搜,不自觉地“啧”了一声,自言自道:“娱乐圈怎么这么不太平。” 他点进去浏览了一圈,马上就弄清了来龙去脉,他又点进梁唯一的微博看了一眼,还没回应,难道梁唯一是想沉默以对吗? 许焰垂眸沉思半晌,虽然他主观上并不想耽误梁唯一的工作,但对方因为送他去医院而耽误了开机仪式却是事实,这个黑热搜和他脱不了关系。梁唯一到现在还没回应,要么是不打算公关了,要么就是没能力公关。 打开通讯录,指尖在“花栗鼠”三个字上停留良久,许焰还是没有戳下去,转而给叶松打去了电话。 叶松是宴景行的助理,工作能力突出,十八般武艺俱全。因为唐秘的原因,前段时间他帮助宴景行处理了不少娱乐圈相关的琐事,所以找他一定没问题。 果然,许焰把梁唯一热搜的事情陈述了一遍之后,叶松在电话那头胸有成竹道:“许总,这事光澄清是没有用的,哪怕梁先生有充足的理由缺席开机仪式,想挑刺的人总能找得到突破口。而且这个黑热搜,一看就是那个叫做李同的人他们家公司买的,评论区都在暗戳戳地表扬他演技好又敬业呢。” “怎么说?”许焰虚心求教。 叶松把自己的种种分析叙述了一遍,又补充道:“我等下找人再找人查证一下。” 许焰靠着办公椅,足尖点地转了一圈:“那依你之见怎么应付比较好呢?” “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叶松的声音透露出一点点压抑地兴奋,“当有更猛烈的新闻出现,谁还会去管昨天的热搜榜是谁,许总,您说对吧?” 许焰哼笑一声:“快别让宴景行耽误你了,你开个经纪公司吧,我一定投资。” “这可不兴说,不能让老板听到。”叶松嘿嘿一笑,“许总您是不是让我把这事摆平啊?” 许焰没有直接回答,“你先帮我查清楚是不是真有人故意在搞鬼吧。” 挂了电话,许焰握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梁唯一打个电话先问问。 前几天在医院里他就提出过要帮梁唯一解决这件事,当时梁唯一一脸抗拒的表情,好像丢了多大面子似的,踌躇了一会儿,许焰还是放下了手机。 没一会儿叶松就发了一份文档过来,梁唯一的黑热搜是由哪家公司买的,经由哪家公司操作的,以及花了多少钱,后续将会有什么操作,如果要反向打击对方可以用什么方法,需要多少钱,找什么公司能打个折等等,都在文档当中事无巨细列举了出来。 虽然叶松看不到,许焰还是忍不住为对方的敬业精神狠狠地鼓了两下掌。他麻利地给叶松转了一笔钱处理梁唯一的黑热搜,然后又发了一个大红包给叶松。 【还是许总大方。】 叶松不吝对许焰的夸赞,还发了一个非常狗腿的表情包过来。 许焰马上截图发给了宴景行:【不要苛待助理。】 半个小时后宴景行回复了信息:【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挑衅上司。】 随后许焰又收到了一张照片,叶松对着手机镜头,一脸委屈,好像在说:你怎么出卖我。 “哈哈哈哈。”许焰乐不可支,幼稚地发了一张“略略略”的表情包过去,又给叶松转了一笔钱作为心理创伤补偿。 ## 热搜(2) 中午饭点,梁唯一嫌弃洗过后的房车还是有股怪味,坚决不上车吃饭,他和袁东在片场的化妆间吃午饭。 刚吃上两口,袁东突然突然大叫起来:“艹,这他妈的谁干的……”因为太过于震惊,他嘴里的米饭都喷了几粒出来。 梁唯一欠身一躲,嫌弃道:“有人给你盒饭放蟑螂了?” 袁东艰难地咽下嘴里的饭,颤颤巍巍地把手机递了出去:“你瞧瞧……” 梁唯一狐疑地接过手机,微博主页上热搜第一赫然竟是#李同戏霸#。 怎么回事? 梁唯一马上放下筷子,专注地刷微博。 原来是有营销号爆料,李同在前一部戏拍摄期间,不顾导演和编剧的反对擅自修改剧本内容,以及不背台词,直接用“1234567”读数字的方式来代替台词等戏霸行为。 李同已经不是第一次被爆出这种丑闻,以往这些营销号博主也怕得罪大公司,为了流量他们会暗戳戳地内涵,并不会直接指名道姓,而且很快就会被李同的公司公关掉。但今天这条爆料微博毫不留情,不仅直接点了李同的名字,还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段李同在片场用数字和对手戏演员对台词的短视频。 李同以前就炒作过“爱岗敬业”的人设,有了这么确凿的证据他的人设算是彻底崩塌,如果人为再操控一番,想不上热搜都难。 梁唯一大致看了一下评论区,虽然李同的粉丝极力控评,但是今天他才刚被李同买通稿拉踩了一番,他的粉丝正是一腔怒火无处释放的时候,杀伤力绝对惊人,再加上一些对流量派演员看不惯的路人黑,可想而知李同被骂得很惨。 梁唯一瞪大双眼,吃惊地看着袁东:“你找人弄的?” “我有这本事我还给你当经纪人?”袁东夺回手机,戳开视频看了一遍,这段视频画面清晰、稳定,一点都不像是偷拍的,倒很像是剧组原片被刻意剪辑出来并降低了清晰度,伪装成了偷拍视频。 可是,这部剧还没播,谁有这个能力拿到原片?又是谁把这段视频给了营销号呢? 梁唯一和袁东两人面面相觑,都想起了一个人。 “嘿嘿嘿。”袁东阴恻恻一笑,“我得赶紧趁这个机会把澄清微博给发了,我先拿公司账号发,你等下记得转发啊。” “知道了,我去打个电话。” 梁唯一一阵心慌意乱,他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原地徘徊了一阵儿才咬咬牙把电话拨了出去。 嘟了半晌,直到电话就快自动挂断,那头的人终于接了电话。 “喂,怎么了?”许焰略低沉的声音敲击着鼓膜。 梁唯一摸了摸发痒的耳朵才开口:“李同的热搜是你弄的?” 其实他也不太确定是不是许焰,但这条热搜出现的时机实在太过巧妙,很明显是在替他解围,除了许焰,梁唯一想不出来还会有谁会帮他,况且那段视频也不是一般人能拿到的。 许焰靠着老板椅翘着二郎腿朗声大笑,笑够了才回答:“你们公司公关能力不行啊,你都挂热搜挨了一上午的骂了,怎么你们公司公关部还没想出对策啊?” 梁唯一低笑一声:“我们公司就没有公关部,本来准备吃完午饭发微博回应的,现在看来回不回应关系都不大了。” “那这么说来,这次我也算帮了你的忙喽?”许焰有些得意,比谈成一个大项目还高兴,尾音都微微上扬。 隔着手机梁唯一都能想象得出来许焰轻佻且得意的眉梢,他低声一笑:“是的,帮了我很大的忙,谢谢你。” 许焰轻叹了口气:“谢什么谢啊,你没参加试镜不都是因为我吗,咱俩这次扯平了啊。” 梁唯一僵了一瞬,难以置信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你帮我是因为我帮了你,你不想欠我人情?” 敲门声响起,助理艾琳拿着几份文件走了进来,许焰冲艾琳使了个“稍等一下”的眼色,轻飘飘地回答梁唯一:“不然呢?” 一腔的雀跃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许焰也不是第一说这种话了,但之前梁唯一并没有这种空落落的感觉,今天莫名感到心烦意乱,他淡淡地回了一个“哦”字,就挂了电话,也不管许焰听没听到。 手机传来嘟嘟声,许焰反应过来梁唯一已经挂了电话,他疑惑地看了眼手机屏幕,果真已经挂了。 在哪个深山老林拍戏呢,信号怎么这么差?许焰不甚在意地放下了手机。 梁唯一窝着一肚子邪火回到了化妆间,袁东正一边扒饭一边盯着手机嘿嘿傻笑,他看到梁唯一马上举起手机,洋洋得意道:“瞧瞧,瞧瞧,微博发出去以后大家都开始替你伸张正义了。你刚刚是不是给许总打电话啊,这热搜应该是他弄出来的吧?” 梁唯一垂眸扫了一眼,李同前天发的那条微博已经两万评论了,热评都在骂他别有用心拉踩同组演员捧高自己。本来是挺解气的事情,但这会儿他却高兴不起来,连带着也没胃口吃饭。 他把才吃了两口菜的盒饭推给了袁东:“你吃吧,我上车休息会儿。” “怎么了怎么了?你刚不是打电话给许总啊?他怎么说,热搜的事是不是他找人安排的啊?” 梁唯一没好气道:“不知道!” 袁东不满:“嘿,你冲我撒什么气,我哪里招你惹你了?” 梁唯一焦躁地想挠头,手都举起来了,又想起自己下午还要拍戏,发型不能弄乱,他又愤愤的垂下了手。 “到底怎么回事啊?”袁东追问,“可别又给我惹事啊我跟你说。”他急得都开始倒装句了。 梁唯一无奈回答:“是许焰弄的,为了报答我之前送他去医院。” 袁东不解的挠头:“那你在闹什么小情绪?许总都这么仗义了。” “我哪有闹小情绪!”被戳中心事的梁唯一恼羞成怒,埋头冲向门口,一打开门差点把门口的人撞翻,幸好他及时收住了脚。 门外的任磊条件反射性地往后一仰,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哎哟我的妈,吓死我了。” 梁唯一尴尬地退了一步,歉然道:“抱歉,任导。” “小事小事。”任磊拍拍梁唯一的肩膀,“干嘛去呀,看你火急火燎的。” “上厕所。”梁唯一敷衍地应了一句。 屋内的袁东看见是任磊来了,赶忙迎了出来:“任导,您怎么来了,吃过了吗?” “吃过了。”任磊摆摆手走进化妆间,自顾自找了条椅子坐了下来,显然是找他们有事,梁唯一不得不跟了进来,关上了门。 眼见门关上了,任磊才挺直了腰,一脸正色问道:“怎么回事啊,刚进组就不太平啊。” 梁唯一怔了怔,随即意识到任磊是在说热搜的事,他尴尬一笑:“给您添麻烦了。” 袁东解释道:“开机仪式那天本来我们都到机场了,小梁的一个好朋友突发急性肠胃炎,他一个人孤苦无依,这事咱们小梁不能不管,所以就耽误了。但您放心,我们这边已经发了微博回应此事。” 他机智地只解释了#梁唯一缺席开机仪式#这个热搜,回避了李同的热搜,况且李同这事虽然跟他们有关系,但确实不是他们暗中去买的热搜。 任磊哈哈大笑:“剧组能有什么麻烦,制片方牙都要笑掉了,还没拍呢这热度就造起来了。” 梁唯一和袁东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这导演真不着调”的心思。 任磊浸淫娱乐圈多年,这种小把戏他一眼就看透了,况且几天前李同和梁唯一的爆发的小矛盾他也听了一嘴。 他安慰似的拍了拍梁唯一的肩膀,叹道:“所以说,不仅是你不喜欢拍偶像剧,我也不喜欢。这些个小偶像,演技嘛没有,隔三差五地就要上一次热搜。” “导演,您把我也骂进去了……”梁唯一干笑一声。 任磊哈哈大笑,竖起了大拇指:“不过你们今天这波操作太高明了。” 袁东装傻:“什么高明,怎么高明了?” 任磊但笑不语,嘱咐梁唯一中午好好休息便走了。 梁唯一目送着任磊离开,越发觉得任磊对他的态度很奇怪。试镜那天明明很严厉,可是除那次之外任磊都对他很客气,现在甚至是拿他当成朋友对待,说话也很随意。 梁唯一蓦然想起吃饭那天,任磊说是在帮别人敲打自己,到底是谁要敲打自己?他蹙起眉心,心里有了一个不太确定的答案。 ## 回余州 有了李同的热搜来分担火力,和梁唯一相关的热搜马上降了热度,再加上他拿出了医院的病历单、结算清单正面解释了自己是因为生病才缺席开机仪式,这件事便这样轻飘飘地翻了篇。 梁唯一的粉丝在他的微博底下心疼、安慰他,随即又去李同的微博和超话广场给他申冤。 梁唯一平时发微博挺喜欢跟粉丝互动的,偶尔会挑一两条有趣的评论回复,但这次他很心虚,没有去看评论区,因为病历单是假的。虽然是逼不得已,但他确实是欺骗了粉丝。 李同被热搜的事搞了个措手不及,因为那个视频文件实在太过于实锤,他无可辩驳。热搜事件后的两天李同都没有出现在片场,说是请了病假,但知情人都知道他是因为热搜事件的影响。 这次的热搜生命力顽强,两天了还在热搜榜前二十名徘徊,深夜还会爬到前五去。 梁唯一无数次想打个电话问问许焰,这是不是也是他找人安排的,但每次想起对方拿番“扯平了”了的言论他就又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 第三天的深夜,李同终于录制了一个视频发在微博上,正面回应了关于擅自修改剧本内容以及用数字代替台词的戏霸行为。 他先是解释自己并不是强硬地修改剧本,而是在和导演商讨之后觉得对剧情有正面的推动意义,才在编剧的协助下修改,随即他又解释数字台词是在对戏练习,不是正常拍摄。 李同的解释虽然苍白无力,但好歹是正面回应了,粉丝至少是可以自欺欺人去各种恶评下理直气壮的解释、回应了。 李同大概确实是在上一个剧组得罪了不少人,他的这个回应视频发出来后,上个剧组的导演、编剧、同僚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支持他的,直到一个小时以后,他上部戏的官方宣传账号才给他的微博点了一个赞,就再也没别的表示了。 总之这次李同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回了剧组以后他老实了许多,再也没有主动去挑衅梁唯一。 梁唯一上厕所的时候甚至还听到李同的经纪人叮嘱李同,让李同不要和他正面起冲突。 梁唯一冷哼一声,背面暗算就行? 自那通电话后过去了整整半个月,梁唯一都没有再联系许焰,许焰自然也没有联系他。 两人在一起住了一周,相处的也很和谐,梁唯一认为自己和许焰应该也算是朋友了,可是哪有朋友是时隔半个月都不联系对方的。 一开始梁唯一是因为赌气不联系许焰,哪知许焰也并没有联系他,他猜测许焰是因为被他挂了电话生气了,所以没有联系自己,可是他又觉得许焰这么成熟的人不会因为这点事而生气,那许焰究竟是为什么不联络自己呢? 猜来猜去梁唯一越来越混乱,心情也愈发低沉,最近一周以来持续低气压。 “少爷,你最近是怎么了?话也少,饭量也少,我让你控制体重可没让你绝食,你看看你这小脸儿,瘦得都凹陷了。”袁东在身旁唠唠叨叨,最近他每天都要反复将这些话说上几遍。 梁唯一捏了捏鼻梁没有回答,连日来的心浮气躁搅得他心神不宁,好像丢了魂似的,他也很想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可能是因为最近失眠吧。”梁唯一敷衍了一下。 “失眠?你怎么不跟我说啊?”袁东紧张起来,“你以前可是沾枕头三秒必睡,你怎么突然失眠了,是不是水土不服啊?京城确实太干燥了一些,要不我现在给你买个加湿器吧?” “不用,不会影响工作的。”梁唯一摇摇头。 袁东也晃了晃脑袋:“算了,不糟蹋那钱了,反正咱们过几天就回余州了。” “什么?!”梁唯一激动地抓住袁东的胳膊,“什么时候回余州?” “你没看通告单吗?也就这两天京城的戏份就要拍完了,咱们要回余州继续拍。”袁东顿了顿,“就算没拍完咱们也要回余州参加ELA慈善夜,假都给你请好了。” 梁唯一的脸就跟六月天一样,说变就变,刚才还乌云盖顶现在就晴空万里。他眸光晶亮,狠狠地抱住袁东:“圆哥,我太想家了,我们终于能回去了。” 袁东一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表情,暗自思忖,以前又不是没在外地拍过戏,也没见他这么倦鸟急着归巢的模样啊。 因为知道要回余州,梁唯一突然精神抖擞起来,在片场只要一得空就抱着剧本琢磨台词,要么就是抓着女主角代梦远对戏。 男主角都这么努力了,其他配角演员就更不敢放松自己了,剧组整体的积极性都提高了不少。任磊乐不可支,还特意将梁唯一夸赞了一番。 经过梁唯一的不断努力,原本四天的戏份紧缩到三天就拍完了,剧组刚好在慈善夜的前一天回到了余州。因为提前了一天,任磊大手一挥索性给全剧组放了一天假,梁唯一连假都不用请了。 到达余州已经是晚上十点,袁东也累得够呛,梁唯一便和他在机场分别,各自打车回家。 拖着沉重的行李箱和疲惫的身躯回到家,原以为迎接自己的又是黑黢黢冷冰冰的客厅,但梁唯一打开门,家里竟意外的灯火璀璨,陶菱和Jonas正依偎在客厅看足球比赛。 “唯一,你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回来,我好去机场接你。”陶菱很是意外。 梁唯一愣了一瞬,随即想起来去京城前陶菱打过电话给他,说今年都不会再出差,看来这是真的。 “呃……”梁唯一感到受宠若惊,支支吾吾道,“反正不远。” “那你饿不饿,妈妈给你弄点宵夜吧,或者点个外卖?” Jonas也走过来,想帮梁唯一收拾行李箱。 梁唯一尴尬地站在玄关,连忙阻止:“不用收拾,我过两天还要进组,夜宵也不用了,我想早点休息。” 梁唯一想,可能是上次的争执让陶菱产生了一点愧疚心理,所以才会突然变得这么关心自己,但这反而让他感到别扭、不自在。 回到房间,梁唯一躺在床上静静地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脑子里琢磨着想买套房。 现在住的这套房子是陶菱的,以前就母子两人住,而且陶菱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他不会感到不便。但现在有了Jonas,而且看他们俩的样子,应该是决定在国内定居了,三人住在一起始终有些不便。 梁唯一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打开台灯算起了存款。 算完存款,他鬼使神差地打开网页,搜索了许焰所居住的小区以及周边的小区的房价,比他想象的还要高。 他进圈时间不久,虽然人气挺高,也拍了两部戏接了几个广告,但扣除掉个人所得税以及公司的抽成后实际到他账户上的并没有普通人想象的那么多。而且目前他拍的几部戏都是成本不高的偶像剧,片酬也并不算高。 总之,以他目前的存款金额,全款买在许焰那个小区是不可能的,付个首付倒还成。 梁唯一犹豫了一下,给一个在房地产公司工作的同学发了条信息过去,暂时先咨询一下。 ## 重逢 第二天一早,袁东开着车来接梁唯一去做造型,慈善夜晚上七点开始,但下午五点有个红毯仪式,诸多明星和圈内名人都会到场,争奇斗艳好不热闹。 ELA慈善夜是由ELA时尚杂志创始人在十年前创办的慈善盛会,诸多明星、名人捐赠出自己的私人收藏品、服饰、用品等等拿来拍卖,最后将筹得的善款以及明星捐款全部捐赠给妇女儿童慈善基金会。 虽然不可避免地掺杂了一些名利,甚至还带着一些表演性质,但本质还是一个慈善晚会。 梁唯一昨晚睡得比较晚,还没清醒就被袁东接到了余州最大的造型室,他迷迷糊糊地被按到了凳子上,昏昏欲睡期间还有几个同样来做造型的圈内同行来打招呼。 一般一二线明星都有自己的造型师,不会到外面的工作室来弄造型,奈何梁唯一他们公司没有专业造型师,所以一有活动他都要到外面来做造型。 从早上坐到中午,屁股都坐麻了,一通洗剪吹烫后发型终于弄好了,接下来便是化妆。 入圈这么久了,梁唯一还是没有适应化浓妆,参加选秀的时候化妆师还特比喜欢糊墙一样把他的脸弄的特别白。后来他打开电视看节目的时候都不忍直视,白的都有点偏女性化了。他的肤色其实是偏小麦色,他自己也挺喜欢这种健康有活力的肤色,如果不是公司不允许,他甚至希望去度个假,把肤色晒得深一点。 幸好今天的化妆师比较正常,按照他本来的肤色选择了粉底液,眼线和眉毛也没有化的很夸张,总之整体看起来很自然。 化完妆,四十多岁的男性化妆师自己先鼓起掌来:“我早就想说了,还是这种自然的妆容更适合你,以前那些妆容完全遮盖住了你的特点。” 梁唯一淡淡一笑,嘴甜道:“老师,等我红了,一定聘请您做我的私人造型师。” 化妆师:“你现在已经够红了,只要你一句话,我立马提着工具箱跟着你走。” 又闲聊了几句,梁唯一才跟着袁东回公司换衣服。 梁唯一参加大型活动都会有服装品牌赞助,这次当然也不例外,不过他这种咖位品牌高定服装肯定是拿不到的,但高级成衣没问题。这次是由H牌提供的一套亚麻混纺西装套装。反正对梁唯一来说穿什么都无所谓,他对自己的身材很有自信,只要不是奇奇怪怪的衣服就行,不然今晚慈善宴结束,明天他就要上某些时尚博主的时尚品味黑榜了。 搞定造型时间还早,梁唯一在公司待得很无聊,他突然就萌生了给许焰打个电话的念头,他想问下许焰最近还有没有犯肠胃炎。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他在公司会议室里拿着手机坐立不安,内心又没来由地感到慌乱,他怕许焰可能根本没把他当朋友,他怕许焰可能根本没存他的号码。 在会议室里徘徊了许久,梁唯一咬牙选择了微信联系,在聊天界面停留了半晌,他才犹犹豫豫把信息发了出去。 【那盆风信子开花了吗?】 信息发送成功,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足足等了二十分钟,梁唯一都没有收到许焰的回复,他从一开始的紧张、期待到纠结、失落。 “发什么呆呢?怕堵车,咱们早点走。”袁东敲了敲会议室的门提醒道。 “来了。”梁唯一失落地收起手机。 慈善晚会在余州奥体中心举行,但晚会后的酒宴安排在奥体中心附近的度假酒店,所以参加慈善夜的嘉宾都被安排在酒店等候红毯仪式。 梁唯一到达酒店的时候距离红毯仪式还很早,但已经有非常多的明星、媒体记者到达了酒店。 三楼咖啡厅被临时改造成了下午茶休息室,闹哄哄的,大多数都是名气不怎么高的明星艺人在周旋寒暄,趁着这个机会拓展人脉资源。 梁唯一不喜欢这种逢场作戏的场合,但他有小公司艺人的高度自觉,不消袁东去说,就坦然地走进了人群。 他的突然出现稍微引起了小范围的关注,但到底都是娱乐圈的人,而且能参加慈善夜的名气都不会低到哪里去,所以大家也只是客气地点头示意或是礼貌的打招呼。 走了没多久,梁唯一眼前一亮,因为他看到唐秘正站在落地窗边。 他快步走了过去,轻快道:“哥,你也来了?”说完,他又觉得这样说有些没礼貌。 唐秘上过两次热搜,也和他一起拍摄了《环游日记》,但目前位置没有影视代表作品,热度很快就过去了,应该是不在邀请列表内的。 正因为如此,他才没有主动联系唐秘,问今他天来不来,可是没想到竟然碰上了。唐秘穿着低调但不失格调的深蓝色西装套装,显然就是来参加慈善夜活动的。 唐秘并不介意梁唯一的话,温柔一笑:“容姐弄来的邀请函,大概是因为上次和你拍了综艺有了点热度了。” 梁唯一知道唐秘在说客套话,容姐就是唐秘的经纪人梁芳容,也是唐秘公司的老板之一,虽然是小公司,但她实力很强,所以能弄到邀请函也并不奇怪。 “你午饭没吃,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别等会低血糖犯了。”跟在后面的袁东忍不住叮嘱了一句,又问唐秘,“容姐呢,怎么不见她人。” “在那里呢。”唐秘朝人最多的地方一指。 袁东眸光一亮,那堆人里没有一个长相出挑的,而且年纪都还偏大,一看就是投资公司、出品公司的人。 袁东谄媚一笑,对两人道:“那我去和容姐打个招呼,你们先聊。” 他揣的什么心思梁唯一还能不知道吗,无非就是上去蹭蹭容姐的人脉,梁唯一点点头道:“辛苦了,圆哥。” 袁东一走,梁唯一和唐秘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坐了下来,拿了些茶点一边吃一边闲聊剧组的生活。 “唐秘!”这时,从不远处传来清朗悦耳的一声轻唤。 梁唯一和唐秘两人同时回头,只见许焰穿着挺括合身的西装,梳着大背头,手里拿着高脚杯正款款走来,俨然一副参加酒会的模样,但实际上他的高脚杯里装的是纯净水。 唐秘高兴地起身打招呼,出于场合的原因他加了一句“许总”。 “这么见外。”许焰笑哼了一声。 “许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许焰无奈道:“我们公司一直是ELA慈善夜活动的赞助商,每年都会以企业代表的身份出席,本来是不用我来的,但是你……咳……”许焰差点脱口而出你老公,幸好及时收住了口,他凑到唐秘身旁低声道,“宴董让我来当护花使者。” 护什么花自然不言而喻,唐秘脸颊发烫,但还是落落大方的说了句“谢谢”。 许焰和唐秘叙完旧才转过头,像是才刚看到梁唯一似的,意外地挑起眉梢,“你怎么也在这?” 其实从梁唯一进门的那一刻起,许焰就发现了他,也早就想过来和两人打招呼,只是刚才被绊住脚了。 梁唯一这次没看透许焰逗弄他的心思,心口像堵了一团棉花般窒闷,他抿着嘴唇,低声道:“许总,这么巧。” 许焰愣了一下,不明白梁唯一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生疏,他正欲再说点什么,助理艾琳走了过来将手机递给他,柔声道:“许总,有您的电话。” 许焰看了一眼,歉声说了句抱歉就和艾琳迅速离开了。 梁唯一目送着许焰和艾琳的背影,直到消失于视线当中都还舍不得收回视线。 唐秘看在眼里,抿唇偷笑,出声解释道:“那位是许总的助理艾琳,已经结婚了。” “啊……是、是吗?”梁唯一尴尬地垂眸,心里慌作一团,他不明白唐秘为什么会突然跟他说这些,但又好像有些明白。 ## “章礼” 许焰离开后,直到红毯仪式开始都没有再出现,梁唯一一直和唐秘待在一起,晚会开始后,他们被分到了不同的坐席才分开来。 晚会总共分三个版块,第一个版块是表演,参加这次晚会的歌手以及其他艺术家比比皆是,每人出一个节目就是一台盛大的晚会。表演结束是拍卖环节,诸多一线大牌明星都拿出了自己的藏品出来拍卖,筹得的善款最后捐给慈善基金会。 梁唯一看得昏昏欲睡,突然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他小心地拿出手机,一条新的微信信息提醒,是许焰发来的。 【抱歉,手机一直放在助理那,所以没看到你的消息。】 梁唯一“哼”了一声,一整个下午都像溺在水里的那种窒闷感骤然消失,他高冷地回复道:【没事。】 同时,许焰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有花苞了,我今天回家给你拍照。】 梁唯一没忍住,哼笑出了声,坐他旁边的是一位男歌手,对方凑过来低声道:“和女朋友聊天呢?” “不,不是。”梁唯一今天是第一次和对方碰面,以前压根不认识,虽说对方看起来并不恶意,他还是解释道,“一位朋友而已。” 对方也没再追问,梁唯一有些心虚地收起了手机。 没多一会儿,第三个版块——明星捐赠开始了,前几年这个环节都是匿名的,不会公开捐赠的艺人名单和捐赠金额。但是后来主办方发现,许多艺人是抱着蹭慈善热度的目的来的,他们没有捐款或者明明捐赠金额很少,却在活动结束后大肆发通稿宣传自己捐了多少善款。 后来,这个环节就成了公开环节,当然有利也有弊,捐的多了会被人骂作秀,捐的少了会被人骂小气。 来之前袁东就和梁唯一商量了一下,捐20万,公司出钱,梁唯一自掏腰包加了30万,总共捐50万。一下子拿出30万,还是有点肉疼的,购房款一下骤减了不少,但因为是做慈善,他还挺开心。 到了九点,晚会正式结束,大家陆续离场。从晚会开始梁唯一就一直在找许焰的身影,但奥体中心实在是太大了,企业代表所在的位置离他又比较远,所以他没有找到许焰。 梁唯一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过去:【你在哪儿?已经到了出口了吗?】 直到他走到出口和袁东汇合都没有收到回复。 袁东见梁唯一一直东张西望,忍不住问道:“你在找谁呢?我不是跟你说唐秘已经走了吗,他说在酒店等你。” “没找谁。”梁唯一最后巡睃了一圈,不得不跟着袁东赶去酒店。 晚会结束后是庆功宴,酒店露天花园早已准备好了美食美酒,所有参与晚会的明星艺人穿着华贵的晚礼服穿梭于人群于餐桌之间,笑声、聊天声、碰杯声、钢琴声等等各种声音交织成了一支华丽的交响曲。 袁东饿惨了,打了声招呼便去工作人员区域先填饱肚子。 梁唯一拿了一杯香槟找到了唐秘:“哥,你怎么样,有没有被劝酒?” “没有,我这种小透明只管吃吃吃。”唐秘俏皮一笑,随即担忧的看向许焰的方向,“不过刚才有人想敬我酒,许总帮我解了围,现在他被团团围住了。” 梁唯一顺着唐秘的视线望过去,许焰几人被簇拥在中间,谈笑风生如鱼得水,像他这样的企业家代表,不管是商圈的人还是娱乐圈的人,都上赶着想要攀上点关系。况且光凭长相,许焰在璀璨的“星”光中也属上乘。 这不,有两个女演员已经想方设法融入了那个交际圈。 即便再巧舌如簧,在这么多人的攻势下,许焰还是盛情难却喝了好几杯酒。 梁唯一实在看不下去了,许焰疼得晕过去脸色苍白如纸躺在病床上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再这么喝下去,他非得再进一次医院不可。将杯里的香槟一饮而尽,梁唯一又拿了一杯香槟,和唐秘打了个招呼后走了上去。 只是事不遂人愿,就在他快走到许焰身边的时候,他参加选秀活动时的一位评委老师叫住了他。这位老师是实力派歌手,在圈里德高望重,在选秀节目中对他照顾有加,他只得停了下来,在老师的引荐下和两位著名歌手打了招呼。等他全身而退的时候,许焰早已不知去了哪里? 另一边,许焰找了个借口躲到了没有人的泳池区域。 刚才他本来是给唐秘解围的,但后来过来了几个几年前有过合作的旧相识。几年不见,双方自然要客套一番喝上两杯,要不是酒量好,他早就吐了。当然,即便是酒量好,在威士忌、红酒、香槟混着喝的情况下,他现在也已经头晕眼花了。 许焰捏了捏鼻梁缓解头晕,又找了一条沙滩椅坐下。口袋里的手机一震,他拿出了手机,未读信息有上百条。 他打开了置顶的那个对话框。 【你在哪儿?已经到了出口了吗?】 许焰醉得有些思维迟钝,他以为是艾琳,定睛一看,发现是一个小时之前梁唯一发过来的,他这才想起,从奥体中心出来后他就让艾琳先回家了。 想要在宴会结束后稳稳当当地走出去估计是不可能了,得找个人来接一下。往四周张望了一圈,许焰回复了梁唯一。 【我在泳池边,身后有两颗铁树。】 发完信息,许焰疲惫地躺在了泳池边的沙滩椅上,他的头很晕,耳朵里一直嗡嗡作响,还好胃不疼。 躺了一会儿,就在许焰感到天旋地转之际,一阵缓慢但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响起。 因为这个地方比较安静,所以那脚步声就显得异常清晰。 许焰猛地睁开眼睛,腹部用力,坐了一起,只见一个挺拔的身影背着光朝他走来。他不自觉地眯起眼睛努力想看清对方的长相,但其实不看他也知道是谁,这个人深刻的印在他的脑海里,十年之久,即便是化成灰他恐怕也能分辨的清对方的颜色。 “怎么在这里?” 那人穿着深灰色格纹西装三件套,大背头梳的一丝不苟,唇角微扬似笑非笑,在一米外的地方站定,关切地询问许焰。 他的嗓音纯正、浑厚,有点播音员的韵味。 “我怎么在这,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许焰抬头,波澜不惊地叫了对方的名字,“章礼。” 方才他就在想,怎么这么巧能在余州遇上京城商圈的旧相识,现在见到章礼他就明白了,那几个他和章礼共同认识的旧相识,应该就是章礼安排了去灌他酒的。 章礼蹲下来和许焰对视,低笑一声柔声解释:“你见了我就跑,我只能用这种方法了。” ## 来了 许焰已经完全放弃了虚伪的风度、礼仪,他嘲讽一笑:“我只是不想看到你罢了。”随即咬着舌尖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的意识站了起来。 章礼也随之站了起来,无奈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语气竟是有些纵容和宠溺的意味。 也不知是酒喝太多了,还是被前男友说自己和以前一样,让他感到生理性反胃,又或是脑海中深埋的记忆被勾起,总之许焰现在就是有点想吐。但他不想在章礼面前丢脸,只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胃,试图安抚它,可那种翻涌的感觉愈发强烈。 许焰不想再逗留下去,他蹙着眉心眯起眼,勉强让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明,坚定地擦着章礼的衣袖走了。 章礼并不打算就让许焰这么离开,但他也没有马上阻止,直到许焰强装歪歪扭扭走了几步之后,他才走上去抓住了许焰的手腕。 “啪”的一声,许焰条件反射性地拍飞了章礼的手,这清脆的一巴掌拍散了章礼所有的耐心与忍让。他抓住许焰的手臂,强迫许焰与自己对视,脸色阴沉道:“你闹够了没有?我只是想跟你坐下来好好谈谈。” 许焰此时已经怒火中烧,他挥开章礼的手,踉跄后退一步,恶狠狠道:“谈!他妈的谈!你想谈什么!” 许焰如此抗拒、愤怒的态度让章礼变得有些踌躇不定,上次在商场偶然碰见,他想和许焰坐下来聊聊,许焰也像今天这样非常抗拒,后来出现了一个男人带着许焰离开。 这段时间以来,每每想起许焰揽着那人离开的背景,他就感到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面对这张日思夜想了两年的脸,章礼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感情,他欺身而上将许焰揽在了怀里,低头埋在许焰的颈间,嗅闻着记忆当中熟悉的香味,属于许焰的味道。 耳边传来一声沙哑的“小焰火”,许焰从混沌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他将手臂抵在胸前试图推开章礼,奈何他喝了酒使不出什么力气,而且章礼比他健壮,他竭尽全力推了一把,章礼却纹丝不动,甚至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 “章礼!放开我!”许焰厉声低吼。 章礼不仅没有松手,还将手移到了许焰的腰肢上,隔着衣服向下抚摸着那熟悉的弧度。他哑着嗓子,似生气似抱怨道:“小焰火,你以前从来不连名带姓的叫我。” “以前”这个词像一根引线引爆了许焰的脑海,以前诸多不堪的记忆像决堤的河水一样汹涌而来。 两具赤/裸的胴/体翻滚在一起,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抚摸着浑圆的乳/房,压抑的呻/吟声从咽喉里挤出来。 许焰开始剧烈的喘息,他压抑着不断颤抖的身体,哑声道:“章礼,我再说一次,你放开我。” 这么有气无力的拒绝在章礼耳里却成了欲拒还迎的推拉,章礼细细吻着许焰柔软的耳垂一,路吻上了嘴角,就在他即将进一步探索那柔软的唇瓣时,许焰突然猛地踢了章礼的膝盖一脚,然后推了一把。 章礼被推了一个踉跄,许焰则站立不稳跌坐在了地上,捂着肚子开始拼命干呕。 梁唯一收到许焰的信息后匆匆找来,恰巧看到了许焰被强吻地一幕,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但身体已然本能地冲了出去,一拳将毫无防备地章礼击倒在地。 章礼脑子发懵,过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他揉着火辣辣的脸颊站了起来,痛得吸了一口凉气。 梁唯一扶起许焰,替他顺着背:“怎么样?” “你是谁?” 章礼目光冰冷地盯着梁唯一,随即他马上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在那天在商场里带走许焰的那个小青年吗? 上次在商场匆匆一瞥,对方当时还戴着帽子,其实他已经不记得对方的长相了,但从体型身材以及说话的声音,他马上就认了出来。而且从对方的穿着来看,应该是参加今天慈善夜的明星艺人。 梁唯一同样也认出了章礼,不仅认出了他,对他和许焰的关系也有了隐约的猜测。 “你又是谁?”梁唯一不客气地反问。 “呵……”章礼冷笑,“看来你和许焰关系不怎么样,他都没告诉你。” 梁唯一心里非常不痛快,特别是章礼嘲讽的笑容更是让他怒火中烧,可是他无法反驳,因为许焰确实是没说过。商场碰面那次,他和许焰还不是很熟,他虽然疑惑但并不想探听许焰的隐私。 可是此时此刻,梁唯一迫切地想要从许焰口中得到答案,他想明确的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叫什么,和许焰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会强吻许焰,为什么许焰似乎并不是很反感。 强忍住怒意,梁唯一垂眸看向已经醉得不轻的许焰:“还想吐不?能不能走?” 许焰没有回应他,早已合上眼歪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许焰,能走吗?”梁唯一又问。 清朗好听的声音就在自己耳畔响起,许焰缓缓睁开眼睛,一张轮廓分明的侧脸近在咫尺,他茫然地在脑海里思索了一下,才呢喃道:“是你啊?”顿了一下,他又问,“你怎么才来?” 还是一如既往吩咐的口气。 “嗯,是我。”梁唯一不同他计较,垂眸应了一句,下巴几乎蹭上许焰的脸颊,“我来晚了,现在就带你回家。” 眼见两人旁若无人地在自己面前如此亲昵,章礼揉着疼痛的脸颊,忽然一拳向梁唯一的面门挥去。 梁唯一反应迅速,侧身一挡避开了章礼的手。 章礼欲再度挥拳迎上去,不远处传来了说话的声音,随即几个西装革履的男男女女从另一个方向走来,其中一个人扬声道:“哟,这不是章礼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章礼回头,便看到几人热情地朝他走来,叫他的那位是他父亲的好友,他不得不走上前去,同对方打招呼。 趁着这个空档,梁唯一架着许焰离开了泳池。 ## 回家了 袁东收到梁唯一的信息,匆匆赶到花园的边门,他远远便看见梁唯一和许焰搂在一起,一副难舍难分的样子,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上去打扰他们的好事。 “圆哥,愣着干嘛?”梁唯一催促。 袁东定睛一瞧,才察觉出异常,他慌忙跑上前问道:“这……这怎么回事啊?” 梁唯一言简意赅解释道:“他喝多了,你去把车开到后门来,送我们回去。” 袁东左右为难,今天公司和梁唯一都掏了一大笔钱,也不奢求热搜了,但至少要尽情刷一把存在感吧,这宴会才刚一半呢,就要走了。可是许焰醉得不省人事,情况看起来不太妙,酒店来来往往都是人,让有心人士看见了也不太好。 袁东一咬牙一跺脚:“行吧,你等着,我先去开车。”走了两步他又退回来叮嘱道,“你注意点,不要被人看到或拍到了”。 “好,我会的。” 袁东又心急火燎地走了。 梁唯一低头看向怀里的许焰,他面色红润呼吸轻浅,正睡得香甜。 这人长得真是好看,梁唯一不合时宜地感叹了一句。 这也不怪他,许焰的长相确实很出众,第一次在酒吧碰上,他就是被许焰的长相吸引了视线。而且,除了出挑的长相,许焰最吸引人的是那种不太认真的玩世不恭,就像窗户蒙了一层纱窗,让你始终瞧不透彻。 灼热的视线肆无忌惮地在许焰的脸上打转,最后落在了那睫毛上,倏地,纤长交错的睫毛微微一颤——许焰睁开了眼睛。 梁唯一心口一跳,想避开视线已经来不及了,两人面对面近距离四目相对。 “那个……” 梁唯一想替自己辩解两句,许焰忽然伸手将手指插进了他的头发胡乱抓了抓,蹙眉道:“颜色呢?” 梁唯一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并且那种刺挠的麻痹感一直顺着他的头皮向四肢游走,最后像血液一样涌上心口,在心尖上想烟花一样炸开来。 强忍着剧烈心跳引起的不适,梁唯一强壮镇定道:“颜色怎么了?” “啧。”许焰挑起眉梢道,“你那时髦的挑染呢?” 梁唯一一怔,随即想起两人在商场店里偶遇那次,他讽刺许焰追赶潮流,许焰讽刺他挑染的头发像花栗鼠。 这人真是恶劣透了,即便醉着还不忘嘲讽他两句。 但是幸好,人是醉的。 梁唯一托了一把许焰的腰,让他维持站立的姿势,问道:“你觉得我那时髦的挑染怎么样?” 许焰拧眉,似是在认真回忆,过了两秒他不情不愿道:“也就那样吧。” “噗。”梁唯一笑了。 许焰不符合年龄的幼稚让梁唯一有些心猿意马 ,他搓了搓发麻的指尖,缓缓地抬起手来,想去替许焰拨开额前的那点碎发,顺便再试一下脸颊的触感。 这时,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是袁东打来的电话,说已经到了后门,让他快点。 梁唯一讪讪地挂了电话,让许焰靠着墙壁自己站稳,他快速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盖在了许焰的头上,随后他半蹲下来,回头道:“上来,我背你。” “靠,我能自己……” 醉话还没说完,许焰就被拽住手腕向前倒去,趴在了梁唯一的背上。 梁唯一也不含糊,双手向后拖住了许焰的大腿,但在身后的人僵住的瞬间,他马上意识到自己拖住的不是大腿,而是柔软的屁股。 他反应迅速,在许焰回过神来之前将手挪到了正确的位置,然后托着许焰的大腿用力背了起来,恶人先告状地低喝一声道:“抱紧。” 许焰下意识地搂紧了梁唯一的脖子。 第一次相遇许焰醉得不省人事,梁唯一半扶半抱累得够呛,今天许焰醉得不算厉害,至少人还是有意识的,而且他本身偏瘦,对于梁唯一的体格来说,背起来很轻松,但前提是背上的人不乱动乱撩。 许焰不仅双臂紧紧搂着梁唯一,还自觉的将脸也埋进了他的颈间,湿热的气体全都喷在了他的颈间,梁唯一就像过了电一般全身酥麻。 还好后门离得不远,没多久就看到正在等待接应的袁东,两人合力将许焰扶上了车。 梁唯一重重地瘫软在座椅上,长长地舒了一口。 袁东一边调转车头,一边嘲笑他:“许总挺瘦的,你背了几步就喘成这样了?” 梁唯一心道你知道个屁,我是拼尽了所有的意志力才能顺利走到这里,他默默给许焰扣上安全带没吭声。 哪知许焰突然一巴掌拍在了副驾驶的头枕上,像吩咐下属似的厉声道:“他背不动我,等会你背我回家。” “噗。”梁唯一憋着笑偷乐。 “嘿嘿,许总,那啥您要是一定要我背我就背。”袁东硬着头皮搭了一句。 许焰没有回答,他又开始昏昏欲睡,歪着头靠向车窗。梁唯一生怕等会车子颠一下,他的头和车窗玻璃来个亲密接触,于是坐近了一点,让许焰的头自然而然地垂落在他的肩上,刚才那湿热气息拂过的余韵又再度躁动起来。 袁东在后视镜里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不安地张了张嘴,最后长叹了一口气。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小区的地下停车场,袁东熄火下车揶揄道:“行啊你,你都跟业主一样出行自由了。” 梁唯一没搭茬,但脸颊微微燥热,之前借住在这的时候许焰让物业登记了他的信息,他跟业主一样可以刷脸进入,家里的指纹锁也录了他的指纹。 两人合力将许焰弄下车,袁东弯腰蹲下正准备背上许焰,梁唯一凉凉问道:“你干嘛?” “背人啊。”袁东一脸狐疑,“刚许总不是让我背他吗?” 劲间的那份湿润滚烫仍未消散,梁唯一提脚轻踹了袁东的屁股一下,说道:“你回去吧,我来背。” “不是,你不准备回家了?” 梁唯一顿了一下才回答:“回,等他酒醒了以后吧。” 袁东还想再说两句,梁唯一已经将人背了起来,他目送着梁唯一背着许焰进入电梯,靠着车抽了两根烟才走。 ## 茅塞顿开了 到了家门口,梁唯一抓着许焰的手开门,即将碰到感应区的前一秒他又忽然停住,做贼心虚地看了许焰一眼,他伸出了自己的手。 “嘀——”一声,顺利解锁,许焰没有删除他的指纹记录。 嘴角要笑不笑地翘了一下,梁唯一长臂一伸将许焰拦腰抱起,径直走向房间。 许焰有洁癖,梁唯一先扶他坐在凳子上,帮他脱掉了外套和衬衣。 手搭上皮带扣时,他犹豫了,两秒之后他仅仅是抽出了皮带,然后把许焰抱上了床。 他也不是没看过许焰的身体,第一次见面许焰就吐了他一身,他不仅把许焰扒光了,还帮忙擦身体擦脸。但那时他连许焰的名字都不知道,心里没有杂念只有怨念。 可是今天他非常心虚,心虚到只是碰到许焰光裸的后背,就像被烙铁烫了似的。 管不了许焰明早醒来会不会因为穿着裤子上床而抓狂,梁唯一迅速地扫了一眼许焰那薄薄一层但很漂亮的腹肌,替他盖上了被子。 因为用力过大掀起一阵凉风,许焰难受地动了两下又哼唧了一声。 房间里只开了盏壁灯,浅浅淡淡的暖黄色灯光照亮了许焰左半边侧脸,平时总是扬起的嘴角此时微微撇着,看起来有点委屈。 许焰在酒店被强吻的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梁唯一慢慢收紧了拳头,绷紧腮帮子走出了房间。几分钟后他又回来,拿来了一杯蜂蜜柠檬水和一盒解酒药片。 许焰被体内的酒精烧得口干舌燥,本就睡得不安稳,梁唯一叫了两句他就睁开了眼睛。 梁唯一哄着他:“起来喝杯水,把药吃了。” 许焰用手撑着床垫试图爬起来,结果使不上力气又倒了回去。 梁唯一垂在身侧的双手蠢蠢欲动,可是他的内心非常挣扎,他有种强烈的直觉,这一次伸出手去,以后就永远都收不回来了。他紧抿着唇杵在原地,最后败在了许焰湿润无助的眼睛下,闭了闭眼用手捏住许焰的后颈,将对方扶坐起来,靠在了自己的胸前。 隔着一层衬衣,许焰滚烫的后背贴在他的前胸,烧得他五脏六腑在身体里劈啪作响,可他却像着了魔一样贪恋许焰身上的热度,忍不住靠近一点靠紧一点,恨不得将许焰搂进怀里,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水呢?”迟迟没有喝到水,许焰不满地嘟哝了一句。 魂不守舍的梁唯一吐出一口滚烫的气息,将蜂蜜水喂到了许焰的嘴边,另一只手缓缓地揽住了许焰平坦紧致的细腰,掌心一寸寸地贴上了对方光滑滚烫的皮肤。 因为做贼心虚,揽在许焰腰上的手臂僵硬地像石膏雕塑,一动不敢动。 酸酸甜甜地蜂蜜水润泽了被酒精烧灼地咽喉,一口气喝完一杯,许焰舒服地长叹了一声,还打了一个小小的嗝。困意再度席来,许焰头一歪靠向了身后的胸膛。 梁唯一紧张地吞咽一下,小心扯过被子将怀里的人盖住,以免他着凉。许焰并不觉得这个姿势难受,甚至还挪了挪位置,让自己整个后背都靠近梁唯一的怀里。 梁唯一像被点了穴,任由许焰在他怀里乱拱,直到他察觉自己某个器官有了奇怪的反应,才慌乱地挪了挪位置,避开了自己的要害部位。 房间里很安静,梁唯一清晰地听到了许焰平缓的呼吸声,像乍起的风,吹皱了他的一池春水。他揣着乱了频率的心跳,隔着被子用双手环抱住了许焰。 直至此刻,如果他还弄不清自己为什么总喜欢跟许焰较劲,他还弄不清自己半个月以来别别扭扭的情绪因何而起,他还弄不清在酒店里看到许焰被强吻的暴怒因何而起,那他就是脑子里只装了棉絮的傻瓜。 他不是傻子,所以他懂了,他喜欢上了许焰。 即使他想否认,他的本能欲/望也已经先帮他承认了。 呆坐了一会儿,梁唯一冷静了下来,他让许焰躺回了床上,自己则靠着床头柜坐在了地上。一转头就能看到许焰近在迟尺的睡颜,一低头就能碰到对方薄软的嘴唇。 有好几次梁唯一已经低下了头,但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那个在酒店花园里强吻许焰的男人,始终让他很在意。 第一次碰到那个男人,是在商场里,当时许焰对他并不客气。可是许焰平时是个很有风度的人,面对孙潇尚且能维持表面的礼貌,所以许焰毫不掩饰的失礼恰恰证明两人的关系不一般。 其实在商场碰上那次,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了,只是那时候他对许焰误会颇深,认为那个男人是被许焰始乱终弃的对象,因为放不下许焰所以纠缠他。但从今天发生的事情来看,反过来还差不多。 梁唯一又无端想起离开余州之前,唐秘和宴景虞到许焰这来聚餐那次,许焰玩输了牌要回答一个问题,当时的问题是初恋是什么时候,许焰说是高中。虽然许焰回答的时候看起来很漫不经心,可是答完以后他连喝了两罐啤酒,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 那么,那个男人会不会就是许焰的初恋? 梁唯一烦躁地把手指插进了头发里,用力地抓了两把。答案如果真是他猜想的这样,那他还有戏吗? 他刚刚才确认自己喜欢上了许焰,可不想还没恋上就失恋了。 越想心里越是焦躁,梁唯一猛地站了起来,他决定找点事情让自己冷静一下。他轻手轻脚出了房间来到厨房,如他所料,冰箱里什么菜都没有,只有几个柠檬和一盒鸡蛋。 他打开顶柜看了一下,之前他买的小米之类的五谷杂粮还在。拿了电饭煲弄了点小米,又往里加了点百合干和一小块冰糖煮小米粥。随即,他又拿了一个小蒸屉,洗了两个鸡蛋放在上面。 看了眼时间,梁唯一设置了定时,至少许焰明早能吃上热乎的早餐,条件有限只能做这些了。 找了点事情做他终于冷静了下来,能够理智地开始思考。虽然情况似乎不太好,但也不算太糟,至少许焰目前是单身,那他就还有机会。 虽然舍不得回去,但明天还要进组拍戏,他不得不回。 重新回到许焰的房间,床上的人换了个侧卧的姿势,抱着被子的一角,平时雷厉风行的公司高管睡觉的时候却这么软这么可爱。 梁唯一趴在床沿上痴痴一笑,伸出微颤的食指,轻轻点上了许焰的鼻尖,停顿了一会儿他恶劣地使了点力道,让许焰做了一个猪鼻子。 “噗!”梁唯一偷笑。 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是真的睡沉了。 呆呆地地盯着床上的人看了一会儿,梁唯一恋恋不舍地出了房间。 走进电梯前,梁唯一把编辑好的信息发给了袁东。 【圆哥,有件事想跟你说。】 几秒后,袁东回复了过来。 【见面再说,我在楼下。】 梁唯一来到停车场,车子还在原来的位置,袁东正靠着车抽烟,地上已经扔了十几个烟头。 “圆哥,你怎么没走啊?” “我能走得安心吗?”袁东怨妇一般嘟哝着,他都已经开出停车场了,小区里绕了一圈又开了回来。 梁唯一难得产生了一丝内疚的情绪,他拍拍袁东的肩膀:“上车吧,我来开车。” 袁东吸掉最后一口烟,一边弯腰捡烟头,一边唠叨着:“哎,不能给保洁员造成困扰。” 梁唯一识相地帮他一起捡。 把烟头丢进了垃圾桶,两人又站了会儿散散味儿才爬上车。 安全带还没扣上,袁东就一脸凝重地问道:“你想跟我说什么事?” 梁唯一目不斜视地启动车子,开出上坡的出口后他才回答:“我想买房子。” “啊?”袁东目瞪口呆,“就说这事?” 梁唯一心虚地点了点头,不敢去看袁东。 袁东松了口气,刚才那一个小时,他想了很多。他在想,如果梁唯一在事业上升期按捺不住那颗思春的心,突然想谈恋爱了怎么办?顺利谈上恋爱要是被拍到了怎么办?要是恋爱不顺利突然被甩了,然后颓废放弃演绎事业怎么办?要是太恋爱脑影响正常的工作怎么办? 想来想去,袁东觉得明天就去找王总商量一下,以后的艺人合约里面要不要加上一条,签约三年内禁止恋爱。 袁东拉上安全带绑住了圆滚滚的肚皮,说道:“想买房就买呗,只要你勤勤恳恳,几年之内片酬绝对翻几翻,以后买套大别野都行。” “别墅我就不想了。”车子开出小区,驶上了主干道,梁唯一快速扫了一眼袁东,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觉得许总现在住的这个小区怎么样?” “梁唯一,你在这等着我呢!”袁东蹦了起来,要不是因为自己也坐在车里,他真想一把掐上梁唯一的脖子。 “圆哥,不要激动。”梁唯一轻笑一声,安抚他,“目前还在计划中,这里房子可不便宜,我不一定买得起。” “这是买得起买不起的问题吗?你纯粹就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想方便你谈恋爱罢了!”袁东扭过头去,气冲冲地望着窗外。 小心思被戳穿,梁唯一也不觉得难为情:“你都看出来了?” “废话!”袁东哼道,“哪一个性取向为女的男人会喂另外一个男人喝豆浆?会让一个男人靠在自己肩头,完了还含情脉脉地看着?你当我是瞎子啊。” 梁唯一的耳朵一阵发烫,原来早在那么久之前他的身体快过于他的脑子,已经下意识地向许焰示好了。 “咳咳!”梁唯一假意咳嗽两声掩饰自己的心虚“放心,不会影响我的工作的,而且……”顿了一下他才说,“而且现在还没谱呢,我就是跟你说一下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袁东长叹了一口气:“你说我当初为什么要看你比赛,为什么要像只蜜蜂一样天天围着你团团转,为什么要把你签进我们公司,你说我到底图什么?” 梁唯一耸耸肩:“还不是因为我又香又美。” “滚,臭美吧你。” ## 展开攻势 第二天,许焰醒得比平时早,他失神的盯着家里的天花板看了半晌,脑子里一片空白,有种恍如隔世的悬浮感。直到大脑自主地开始工作,昨晚的某段画面在眼前一闪而过,他猛地坐了起来。 他记得昨天去参加ELA慈善夜,一整天都忙得不可开交,晚上的宴会有人故意想灌他酒,他知道自己已经醉了,就躲到了泳池边上,后来遇到了章礼。两人发生了小小的摩擦,章礼亲了他,然后…… “艹!”许焰感到头皮一阵发麻,他低头看到自己光裸的上身,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他紧张地咽了咽喉结,一把掀开了身上的被子,当看到身上皱巴巴的裤子时,用力地长舒了口气。 许焰晃了晃昏沉沉的脑袋,昨晚他喝得又快又急,已经完全断片了,压根搜索不到昨晚遇到章礼之后的记忆。他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离开酒店,如何回的家。 难道是章礼送他回家的吗?不可能,章礼不知道他的住址。 可是章礼要是想查的话,是可以查出来的。 如果真是章礼送他回来,那章礼人呢? 许焰在房间里巡睃了一圈,他的西装、衬衫、皮带好好地搭在不远处的椅背上,床头柜上有一个空了的杯子和一盒解酒片。 解酒片?这是梁唯一给他买的,而且也只有梁唯一知道它放在哪里,难道昨晚是梁唯一送他回来的? 许焰来不及穿上衣服,裸着上身摇摇晃晃出了房间,偌大的客厅落针可闻,并无别人。他光着脚走到了餐厅,在餐桌上看到了一张纸条,熟悉的字迹跃然纸上。 是梁唯一留下的小纸条,告诉他锅里有小米粥和鸡蛋,让他吃了再去上班,还叮嘱他如果醒了就发条信息告知一下。 许焰原本凝重的眉眼不自觉的温和起来,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难得他宿醉之后既不头痛也不难受,看来昨晚梁唯一费了不少心。 许焰回房间找到了手机,看了聊天记录才知道原来是昨晚是他自己让梁唯一去找他的,可是那时候他和章礼在一起,他们还纠缠了一番,那梁唯一看到章礼了吗? “靠!” 许焰烦躁地原地团团转,随即把对话框中编辑好的内容删掉,他现在需要冷静一下。 心虚地吃掉梁唯一给准备的早餐,许焰洗了个澡清清爽爽地去了公司,到达公司的时候离上班还有半个小时。 助理艾琳比他晚五分钟到达公司,看到许焰办公室门是开着的,她看了看手表确认自己没有迟到才敲门走了进去。 “许总,今天这么早?” 许焰不是卡点上班的那种人,不过也不常这么早来公司,他“唔”了一声,随便扯了个借口:“昨晚喝多了,今天醒得早。” 艾琳垂下头:“是我失职,昨天不该提早走。” 许焰摆摆手:“跟你没关系,不要放在心上。” 见许焰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艾琳便没有再停留在这个话题,她问道:“许总,早餐想吃什么,我现在去买。” “不用。”许焰从笔记本电脑后面抬起头来,微微一笑,“我吃过了。” 艾琳挑眉一笑:“又是那位田螺姑娘做的?” 许焰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之前梁唯一住他家里的时候他天天都有早餐说,他跟艾琳开玩笑说家里住了一位田螺姑娘。 此时艾琳再提起来,许焰又开始心虚了,他含糊地应了一句。 艾琳走后,许焰又拿出了手机,从早晨到现在他已经来来回回无数次拿起手机又放下,他行事向来果断,从未向今天这样踌躇不决过。 他紧锁着眉头,苦恼地盯着手机,他确实是可以装宿醉、装失忆、装作没看到梁唯一留下的那张纸条。可是他压根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更可怕的是在上班来的路上,他忽然记起了章礼擦过他嘴角的那一幕,他非常在意梁唯一到底有没有看到,而且梁唯一好心好意送他回家又给他弄早餐,他连句感谢的话都不说,也太不是东西了。 许焰拧眉,牙一咬眼一闭把编辑好的信息发了过去。 【谢谢你昨天送我回家,没吐你身上吧。】 许焰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机,盯到自动息屏了也没等到回复,他松松领带振作了一下,决定还是先投入工作。他刚把手机扔进抽屉,就传来了一阵嗡鸣,梁唯一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况且连ED的事梁唯一都知道了,许焰觉得就算是对方真的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都三十出头的人了,还在乎这些干嘛。 心里这样想着,许焰接了电话。 “焰哥,上班了吗?头疼不?早餐吃了没?”梁唯一清朗而又活力满满的声音敲击耳膜。 许焰一一回答:“刚到公司,头不疼,早餐吃过了,昨天晚上谢谢你。” “不用这么客气,下次别喝这么多酒了。” 许焰干笑两声,他总觉得梁唯一今天说的话听起来有些奇怪,但语气并没有问题。他含糊地应了声好,才委婉地问:“昨晚的事情我记不太清了,我只记得我喝多了就跑去了泳池那里,你……是在哪里找到我的?” 梁唯一一个早上都在等许焰的回复,他怕的就是许焰记得昨晚的事,但当许焰问出了这个问题他就知道,许焰已经全忘记了。 “你给我发了信息,我在泳池找到的你。”梁唯一故意停顿了一下,“不过,有个男的和你在一起,就是那天我们在商场碰到的那个。” 许焰捏了捏鼻梁,心道果然,但他表面上还是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哦,那个人,算是故人吧。我记得我昨天和他在泳池边闲聊了几句,后来的事就不怎么记得了。”他不自觉的压低了嗓音,“他为难你了?” “故人”一词让梁唯一心口揪紧,他抿了抿唇半真半假回答道:“没有,有几个熟人叫了他,他就走了。不过……我觉得他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似乎充满敌意。” 许焰长舒了一口气,看来昨天梁唯一并没撞见什么。他宽慰道:“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面,不用在意他。” 听到许焰说以后不会再见面,梁唯一沉到湖底的心情顿时荡漾起来,他卖乖道:“焰哥,昨天我送你回家,你准备怎么谢我?” 许焰把手机从耳朵边挪开,蹙着眉心盯着手机屏幕。一种怪异感在心头蔓延,今天的梁唯一实在是太奇怪了,难道有事相求? 对,没错,应该就是这样了。 许焰怀揣糊涂装明白,反问道:“你想我怎么谢你?” 梁唯一“嗯——”了一声,回答道:“请我吃饭?” 看来事情很重大,不能在电话里说。 “行,时间你定吧。”许焰爽快地答应。 梁唯一一脸喜气挂了电话,本来他还挺担心那个叫章礼的把昨晚的事告诉许焰,但听许焰的口气,他们两人应该压根就是互不联络的关系。再结合上次商场偶遇许焰对章礼的态度,梁唯一可以断定,就是对方单方面死缠烂打。 袁东见梁唯一一会儿晴一会儿雨的面部表情,在一旁龇牙咧嘴地抖了抖鸡皮疙瘩。 ## 老土的追求方式 挂了电话,许焰把视线停在了“信息”图标上,右上角红底白字的未读提醒特别显眼,已经积累了几十条未读信息。 他一手拖着腮,犹豫良久,最后还是点了进去。 除了几条通讯公司和银行的服务信息,剩下都是来自同一个号码的信息。 最新一条是半小时前发来的。 【酒醒了吗?】 再早一点是昨天傍晚的一条。 【你也参加了ELA慈善夜的活动?可以见一面吗?】 再往前就多了,基本上每天早中晚各一条,都是千篇一律的内容,无非是问许焰上班了没,忙不忙,可以见一面吗。 许焰草草地扫了一眼,然后全选,删除。 这些信息都是章礼发来的。 上次商场偶遇的当晚,他刚到家就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打进来的电话,他并未多想,如常地接了,当熟悉的声音通过通讯讯号敲击着末梢神经,他才恍然意识到是章礼。 分手两年,未曾见过面。许焰早已换了号码,他不知道章礼为什么会有他的手机号码,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很正常,章礼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毅力,只要他想做他就能做到,就像当初死缠烂打追他的时候一样。 许焰没有吭声,直接挂断电话,把号码拉进了黑名单,但第二天章礼就又换了新号码。连续拉黑三个号码之后,许焰放弃了,反正只要是章礼想做的,他一定会不达不目的不罢休。 自那以后,章礼每天都会打电话过来,许焰不接,他就改发短信,每天几条雷打不动,许焰当然也不看。本来他还挺忌惮章礼直接跑到他公司来找人,但他找人打听了一下才得知,那次偶遇是章礼到余州出差,后来他就回了京城。 退出收件箱,许焰给一位许久不曾联系的前同事发了封邮件。 这位同事曾经与他共事,因为得罪了某部门经理,经常被穿小鞋,逼不得已只能辞职。许焰同情他的遭遇也欣赏他的能力,但他和那位部门经理属于同级别,不好从中斡旋,他便做了个人情把这位前同事介绍到了章礼的公司,这位同事也非常争气,半年后成了章礼最得力的助手之一。 他和章礼分手后,自然也和这位同事断了联系。两年不曾联络,他不确定对方还有没有在章礼那工作,尝试性地发了封邮件过去,问了些和章礼有关的事情。不涉及隐私也不涉及商业机密,对方应该不会拒绝。 果然,十分钟之后对方回复了邮件。 情绪很难通过文字表达出来,但许焰从这位同事的只言片语感受到了他的惊喜,对方现实问候了他的近况,然后一一解答了他的问题。 从同事的邮件当中,许焰得知了章礼出现在余州的原因——章家准备南下发展市场,章礼以后可能会长期驻守余州。 该来的终究是躲不掉,许焰觉得他和章礼之间始终该有一个面对面的了断,他呼了一口气,麻利地拿起手机打开通讯录找到章礼的号码,发了信息过去。 【有时间我们见个面。】 - 虽然许焰答应了请客吃饭,但是梁唯一最近通告排的满满的,压根匀不出时间,所以这顿饭一直压着,没有付诸行动。 自从梁唯一打通了那条名叫恋爱的任督二脉之后,就对许焰惦记的不行,昨晚睡觉甚至还做了难以启齿的梦,早上从梦里惊醒后他发现自己内裤湿了,比十六七岁第一次梦/遗时还惊慌。 大清早的,鸟都还没起呢,他蹑手蹑脚地躲在卫生间里搓内裤,幸好袁东睡得沉,没被吵醒,否则他能被笑话死。 每天被困在片场,梁唯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偏偏又无计可施。 “你这两天怎么了?每天像只猴子似的坐立不安的。”袁东给他拿了一杯冰美式,“给,降降火。” 梁唯一接过咖啡猛吸了一口,冰凉焦香的液体入口,他长舒了一口气:“我思春了。” “臭不要脸的。”袁东笑骂,“早他妈看出来了,一天能看八百次手机。” 刚摸出手机的梁唯一讪讪地咬着吸管,不说话了。 因为没法去找许焰,他只能通过手机联系对方,可是许焰平时很忙,他又怕贸然打电话过去影响许焰的工作,于是就发微信。他又担心自己每天发的太多了招许焰烦,就规定自己每天早中晚各发一条。 因为长得好成绩好,读初中后梁唯一就开始收到各种情书和表白,一直到高中毕业他收到的情书能凑成一篇言情小说。大学以后,青年男女追求的方式露骨了许多,他经常能收到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或者好友添加申请,甚至还有人直接发照片给他,问他要不要出去开房。 但那时候他都没那方面的心思,而且是被追求的那一方,应付那些情书、表白之类的甚至还会感到不耐烦。如今的他情窦初开,切实地体会到了单恋的辛苦。 而更让他烦恼的,是许焰的前任。虽然许焰和那个男人分手了,而且许焰对他的态度看起来也不友好,但两人并不像是和平分手,以他不存在的恋爱经验看来,许焰或许是受伤的那一方,而对方或许还没放下。 如果许焰原谅了对方,那么他们很有可能还会复合。 梁唯一每天患得患失,还没恋上就感觉自己已经失恋了好几次,正好他最近拍摄的内容就是男主和女主分开后黯然神伤的剧情,任磊还夸他情绪酝酿得很好,还提醒他不要过度入戏影响自己的心理健康,殊不知他正为情所困。 梁唯一失落地第一百零八打开了和许焰的聊天对话框,已经几个小时过去了,早上他发给许焰的那条“早饭吃了没”,到现在都没得到回复。 再往上翻,是他昨晚发给许焰的,问许焰到家了没,许焰回他在加班,他就没好意思再打扰,对话自然而然就终止在这里了。 他又往上翻了一点,几乎都是他在问“吃饭了没”“到家了没”“忙不忙”,其实每条信息许焰都会回复,只是基本上都会隔一段时间才回复,而且回复的都是那种让人无法继续对话的内容,例如“刚吃完准备开会”“很忙”“到家了,要开个视频会议”等等。 几天下来,和许焰之间的进度条为0%,梁唯一感到了深深的挫败感,而且他也开始质疑起自己过于老土且直男的追求方式,就他这样请安似的一天三问,估计追个一年半载许焰都还没回过味来。 “不行!”梁唯一猛地一拍大腿站了起来,“我要去请教一下!” 正托着腮昏昏欲睡的袁东被梁唯一吓了一跳,瞌睡虫都跑了:“你一惊一乍的干嘛呢?” 梁唯一上下打量着袁东,然后摇了摇头,一个单身比他更久的人,不配当他的导师。 “你在装什么逼呢?”袁东笑骂他,“还不趁着候场的时间眯一会儿,又作什么妖?” 梁唯一拿起剧本晃了晃:“我找代梦远对对戏。” ## 哥,去玩剧本杀呀 另一边,许焰刚开完会走出会议室。 助理艾琳跟在他身后,递上了手机:“您的母亲给您打过电话,我帮您接了,她说一个星期后回国,还说只是通知您一句,不用回电话了。” 许焰对着艾琳苦哈哈一笑,问道:“艾琳,你有被催婚的苦恼吗?” 一般开会或者外出实地考察,只要艾琳在场的情况下,许焰都会把手机交给艾琳,电话也授权她接听,所以很多私事艾琳都是知道的,比如被他妈催婚这件事,他偶尔会和艾琳诉诉苦。 艾琳耸耸肩:“当然,在我老家像我这么大的,儿女都上幼儿园了,我妈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已经上小学了。” “看来你比我还惨一些。”许焰表达了一下同情。 他父母都是知识分子,他哥在国外定居后他们又一直在国外生活,思想上还是比较开明的。可是开明也有个限度,毕竟他已经三十多,在他父母眼里这个年纪还不结婚已经算晚婚了,特别是他哥又在去年生了二胎,这使得他妈更是心急如焚了。 许焰决定还是听从他妈的话,不回复电话了,否则两人估计又要在电话里争论起来。他把手机揣进了口袋里,手上动作一顿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把手机拿出来解锁了屏幕。 如他所料,一个半小时之前梁唯一给他发了消息,问他上班了没,那时候他应该正在上班的路上,所以没有回复。 许焰蹙着眉再次感到疑惑不解,慈善夜之后梁唯一就突然像被魂穿了似的,每天晨昏定省发来问候的信息,语气还殷切的不行。 许焰依稀还记得,前段时间他帮梁唯一摆平了黑热搜以后,梁唯一并不怎么高兴,自那以后就再也没联系过了。直到近两天他才回过味来,梁唯一那天应该是因为他说了“扯平了”这句话赌气,和他冷战呢。 所以,前几天他喝醉了是个契机,梁唯一是想借着这机会向他示好? 许焰觉得梁唯一这样闹别扭后又眼巴巴赶上来示好的样子还挺有趣,尽管每天忙得要死,他还是会抽时间看看手机,回复对方的信息。 虽然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小时,许焰还是回了一条。 【刚开完会,你不忙吗?】 想了想,他觉得太生硬了,又加了一个“海獭摸头”的表情包过去,就当哄小孩了。 梁唯一并没有看到许焰的回复,因为他正在代梦远车里,向她讨教如何追男人。 代梦远捂嘴一笑:“你要追男人?” “呃……”梁唯一支支吾吾有些犹豫该不该正面回答。 两人认识也蛮久了,代梦远表面内向寡言,看起来不太好相处,但接触久了就会发现她其实挺开朗,只是有点慢热,而且人也不作不骄矜,总是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我就开个玩笑。”代梦远捋了捋鬓边的发丝,替他解围,“不过我的建议……与其说是建议,倒不如说是前车之鉴?” “为什么?”梁唯一问。 “嗯……”代梦远撇嘴做出委屈的表情,“因为我没追上对方。” “啊?”梁唯一很是诧异,“为什么?”他很难想象代梦远这样既漂亮性格又好的女生会被无情拒绝。 “嘘!”代梦远往车外看了一眼,确认经纪人不在才开口,“读高中的时候,那时候我的脸还没做过微调。” “……” 梁唯一瞠目结舌,没想到代梦远这么坦诚的把自己整形的事给说了出来,对于刚才没有坦率直言,他感到很愧疚。 代梦远倒是不甚在意,和她讲起了自己高中追求校草的事,本来是讨教单恋如何追人,结果变成了两人一起琢磨怎么追人。 为了避嫌,房车的车门都是开着的,但两人聊了一会儿之后完全没有要结束的架势。袁东坐不住了,走过来敲了敲车门,说道:“解宣打你电话你怎么不接?他打我这里来了。” 袁东一个眼神丢过来,梁唯一就会意了,他告别代梦远回到了自己的车上。 一上车袁东就唠叨开了:“本来你跟李同就有过节了,最近可注意点啊,别被拍到什么不该拍到的了。” 梁唯一老实巴交地点头,平时他跟代梦远挺注意保持距离的。今天拍外景,代梦远又很怕晒,他才上了对方的车,一时聊得兴起便忘了时间。 “解宣真给你打电话了?”梁唯一问。 “打了。”袁东回答,“你手机是不是静音了?” “没。”梁唯一一边拿手机一边回答,他怕自己总是控制不住去看手机,就没带在身上。手机应用还停在微信界面,屏幕一解锁梁唯一就看到许焰发来的消息,还附带了一个俏皮的表情包。 可是这条消息是十五分钟前回复的了,梁唯一一边懊恼自己怎么不带手机,一边赶紧回复许焰的消息,他暗戳戳地加了一个很可爱的小朋友“亲亲”表情包,发完之后他自己的心脏先噗通噗通一阵乱跳。 回复完许焰他才惦记起解宣,通话记录里已经有了七个未接电话。 心脏猛地一抽,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梁唯一赶紧回拨了一个电话过去,解宣在电话那头小猫似的甜甜地叫了一句:“哥……” 听到这声音梁唯一就知道解宣又作妖了,他抖了抖肩“扫去”一身的鸡皮疙瘩,没好气地说:“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嘿嘿嘿,”解宣讨好地笑,“哥,你什么时候有假啊,我们去玩线下剧本杀呀,我最近发现一家很不错的线下剧本杀店,我叫上我同学,你可以放松玩儿……” 解宣在电话里喋喋不休地描述着那家店的剧本大多都是城市独家版,在余州只此一家可以玩,还向他推荐了一个恐怖剧本。 梁唯一现在全部的心思都吊在了许焰的身上,他要是有假了肯定是先去找许焰了,但他也不舍得拒绝解宣,便问道:“你什么时候有空啊?” “我随时呀,咱们一起吃个晚饭然后晚上去玩怎么样?”解宣兴奋道,“哥,你觉得怎么样? 没问题的话我就先跟约好人,反正时间上配合你。” 梁唯一:“行,那等我哪天抽出空了就打电话给你。” “好咧!”解宣在电话那头吧唧一声隔空亲了梁唯一一口,“那我祈祷你马上有假期。” ## 怎么这么巧 或许是解宣的祈祷真的灵验,三天之后,梁唯一得到了半天假。 代梦远因为临时的综艺节目录制而请了假,他最近的戏份都是和女主角的对手戏,她不在自然就没法继续拍下去。而且最近导演组疯狂赶戏,拍摄进度已经超前了,整个剧组从演员到工作人员都很疲累,任磊大手一挥给所有人放了半天假。 梁唯一和袁东回到酒店,袁东说:“我回去带点衣服,气温越来越低了,你回家不?” 影视基地在郊区,开车回市区的话要一到两个小时,除了李同,剧组演员都住在酒店。 “我回。”梁唯一一边穿外套一边回答,“圆哥,你把房车开走吧,我打车回去。” “嗯?你不是回家么?”袁东反问,随即脑袋瓜子一动马上就猜到了,“你去找许总?” “不一定。”梁唯一已经利落地戴好了帽子和口罩,闷闷地说,“也可能跟解宣他们吃个晚饭,我先回市里再说。” “行吧……注意别被拍了。”袁东轻叹一口气,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多多叮嘱呗。当初他为了签下梁唯一,说了很多令他追悔莫及的话,“恋爱嘛,还不是想谈就谈”这种话已经是小儿科了。 一上车梁唯一就率先给许焰发了信息,问他晚上有没有空,要不要一起吃饭。等了两分钟,梁唯一就按捺不住了,口罩下他紧咬着下唇,两条大长腿屈在座椅缝隙中更是无处安放,焦躁地抖动着。 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无意识地上下滑动多次以后,梁唯一直接拨了电话出去。本以为许焰可能在忙,不会接电话,但是嘟了两声之后电话就接通了,许焰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怎么啦?”尾音微微上扬,听起来似乎心情不错。 梁唯一不禁咽了咽喉结,无声地清了清嗓子才开口:“我今天休息,你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吃个饭?” 许焰没有说话。 梁唯一很明显地听到了“哒、哒”的声音,那是许焰犹豫或者思考时习惯性用指尖敲击桌面发出的声音。 果然,两秒之后许焰有些为难道:“换个时间可以吗,我今天要加班。” 梁唯一当然不可能让许焰放下工作就为了和他吃顿饭,虽然心里有些小失落,但他还是干脆利落地叮嘱许焰多注意休息,说有空再约,便挂了电话。 许焰蹙着眉盯着黑掉的手机屏幕,微叹了口气。其实他今天不加班,只是前两天他和章礼约了今天见一面,所以就没法应梁唯一的约。他怕自己去赴别人的约会让梁唯一感到失落,所以撒了个谎,但是刚才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对方还是挺闷闷不乐的。 唉,小青年还真的难哄。 许焰打开了艾琳方才发给他的最近一周的行程表,然后在桌面的日历本上的某一天画了个圈。 挂了许焰的电话,梁唯一给解宣打了个电话,傻白甜的解宣完全不知道自己成了个备胎,在电话里兴奋地叽叽喳喳,恨不得从手机里直接钻到梁唯一面前来。 梁唯一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说自己要回家洗个澡再出门,于是两人约好了六点在市中心时代广场碰面。 回到家,迎接梁唯一的是陶菱留下的一张留言条。 她说带Jonas去老家看望姥姥,一周后回来,字条上落款日期是两天前。以前陶菱说走就走,来无影去无踪,留纸条这种带着浪漫色彩的事情估计是Jonas的主意。 梁唯一在纸条后面也留了言,告诉陶菱自己回家过一趟。 洗完澡拾掇完毕,梁唯一拿着车钥匙出了门,他的车已经差不多一个月没开过了,他先开去洗车店把车洗了才趁着下班高峰期来临前开往市区。 梁唯一和解宣他们那帮人约了五点碰面,先吃顿火锅再去玩。他这边倒是没堵车,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时代广场,解宣他们却反而堵在了路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通车。 解宣在电话里委委屈屈地道歉,生怕他哥一个不乐意就回家了,一定要让梁唯一等他。 梁唯一走到了隐藏在时代广场购物中心后边的一条巷子里,他一边往一家看起来挺清静的咖啡馆走,一边回复道:“我不走,你们慢慢来,我找家咖啡馆打发时间,你们到了给我打电话。” 挂了电话,梁唯一推开咖啡馆厚重的玻璃门走了进去。店里人很少,很安静,而且私密性也很好,在这里消磨时间挺好的。 梁唯一坐了下来,点了杯咖啡。昨晚十一点才下戏,回到酒店躺上床已经一点了,今早六点就起来化妆,也就是说昨晚他就睡了五个小时,别说喝咖啡提神了,就算生嚼一把咖啡豆可能都抵挡不了席卷而来的睡意。 他靠着沙发有些昏昏欲睡,服务生领着两位客人在他背后的卡座坐下后,他半眯半睁的眸子突然睁开,因为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水味,以及听到了极其熟悉的说话声。 “先生,请问您喝点什么?”女服务生甜美地问道。 “两杯拿铁,谢谢。”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 “一杯就行,我只要水。”这声音略沙哑,但显得更富磁性。 瞌睡虫一扫而光,梁唯一屏着气息僵着背,茫然地盯着面前的咖啡杯,竟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虽然没有回头,但他可以确认,坐在他背后卡座的两人就是许焰和许焰的前任。他本就是一个对声音比较敏感的人,对许焰的声音就更是熟悉和在意,当许焰吐出第一个音节之后他就认了出来,再加上那熟悉的香水味,梁唯一确认自己肯定没有认错。 告诉他晚上要加班的许焰和他的前男友在这个点,出现在了咖啡馆里。虽然这样想很自作多情且无理取闹,但梁唯一还是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背叛感。 许焰和前任会不会是偶然碰上了?他们会谈些什么呢?聊往事?聊感情?两人如果当初是因为误会而分开,如果误会解开了,那他们会不会复合? ## 你为什么不告而别 梁唯一遵循自己的内心,缓缓地回过了头。 每两个卡座之间都放置了一个工业风的金属书架,上面摆了几盆盆栽绿植,以及一些书和杂志。他透过缝隙最先看到许焰的后脑勺和好看的后脖颈,随即越过许焰平直的肩膀望去,只见那天被他揍了一拳的男人,穿着挺括的深灰色西装,正笑意盈盈目不转睛地望着许焰。 许焰只知眼前有双深邃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可不知身后有双眼睛比章礼的眸光还炙热。他尴尬地垂下眼皮回避章礼的视线,假装处理工作,实际上他只是给梁唯一发了一个表情包。 “嗡”一声,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梁唯一吓出一声冷汗,赶紧拿起手机设置成了静音,随后才点开通知栏。 若是五分钟以前收到这条消息能让他雀跃不已,但是这会儿收到,让他的心情很是复杂。迟疑了一会儿后,梁唯一回了一句“你在干嘛”。 但这时,服务生端来了咖啡,许焰已经放下了手机,并没有看到梁唯一回复的信息。 身后传来的低低的说话声,如果不甚在意的话是听不太清楚的,但如果是别有用心竖起耳朵去听,逐字逐句都能落入耳中。 梁唯一咬紧了牙关,理智和情绪在他的脑子里打架。理智告诉他偷听是一种不道德的行为,此刻正确的做法应该是马上付账走人,可是情绪操控着他的四肢与耳朵,使他动弹不得,令他的耳朵就像雷达一样,连许焰吐息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其实回忆起来,他跟许焰每次偶遇都够戏剧性的,先是知道了许焰的性取向,然后又知道他ED的病,更是两次都碰到他被前任纠缠,已经不是命运让他们相遇那么简单了。 梁唯一深刻反思了一下,他觉得,除了用命运、巧合解释之外,也从侧面说明了,从一开始他就对许焰格外在意,他总是下意识地追寻着许焰的身影,对他的声音、气味特别敏感。如果他不在意,那许焰在饭店里被孙潇找麻烦的时候,他也不会仅凭说话声就认出了许焰,就像方才那样。 再说了,这次可是许焰主动闯进他的视线里的,明明是他先进的咖啡馆,是他先选好的位置,许焰偏偏选择了这里,又偏偏坐到了他背后,他凭什么要躲开,他又不是故意跟踪窃听。 梁唯一轻而易举地就说服了自己,心里那杆本来就倾斜的天平现在完全偏向了情感这一边,他心虚地把口罩戴了起来,往下压了压鸭舌帽,然后悄悄地往后靠了靠,后背和沙发靠背紧紧贴在一起。 仅一个书架之隔的许焰不自在地抿了一口水,两人原本是约定七点见面吃个饭,地点是章礼定的,但他忽然打电话说因为工作的原因今晚要赶回京城,问许焰能不能换个时间见面。 许焰约他见面的目的只是想和过去有个正式的了结,以及希望章礼以后不要再纠缠着自己,他并不想和章礼吃饭,也不想再继续拖延下去。所以,在得知章礼在时代广场附近后,他提前下班赶了过来。 咖啡馆是他在地图上随便挑的,只图个清静,能谈话就行。 “你以前一直喝拿铁。”章礼抿了一口咖啡,言语间完全没有时隔两年该有的疏离。 “人总是会变得。”许焰一语双关道,“口味变了也没什么奇怪的。” 章礼搭在杯子上的食指微动了一下,他说:“我以为你会一直不回我的信息。” 许焰反问:“我一直不回你,你就会停手?” 答案当然是不会,许焰太了解章礼了,如果他继续对章礼的发来的信息不闻不问,章礼就会去家里去公司找他。而章礼也很了解他,知道他一定不可能完全忽视掉被挤满的收件箱。 总之,他们早晚都是会见上一面的。 如他所料,章礼回答:“不会。” 许焰不置可否,他喝了口水没有再开口,他想说的话很多,但必须得章礼来开这个口。 章礼觑了许焰一眼,用谨慎的语气低声道:“我前两天,无意间听到了一些关于你的传言。” “什么传言?”许焰不想聊些废话,但还是耐着性子问了一句。 章礼犹豫了一瞬,哑声道:“关于……生理方面。” 许焰愣住,他怎么都没想到章礼竟然会知道这事,竟然会提起这事。 不过细想一下倒也不奇怪,孙潇恨透了他,虽然上次在饭店拍到的视频被梁唯一给毁了,但对方知道了他的秘密,不可能不去传播。不管什么圈子,谈完正事总要聊点逗趣的闲事,别人的丑事、难事就是上佳的谈资,章礼最近一直待在余州,总免不了和商业圈的人吃吃饭喝喝酒,道听途说这件事也不奇怪。 许焰这才回过味来,难怪前段时间在慈善夜的宴席上,几位给他敬酒的商业圈人士的笑容有些古怪,恐怕就是听说了这事。 “啊,这事。”许焰舌尖发苦,心里感到非常不舒服,但脸上却是装作恍然大悟的表情,“你是有什么良方吗?” 章礼的脸色变了变,这事是几天前在酒桌上听说的,许焰在余州商业圈里很有名气,他来余州几天,已经多次从别人嘴里听到许焰的名字,有好也有坏。他本以为都是些恶意的传闻,但没想到许焰竟就这样承认了。而让他感到不舒服的是,他心里隐约有个猜想,当年许焰之所以和他分手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抱歉,没有。”章礼艰涩一笑,“但我会帮你问问这方面的专家。” “哈哈哈……”许焰想笑,也真的笑了,笑得眼眶通红。 失控的大笑之后又突然神经质地停住,他眸光沉沉地盯着章礼,似有千言万语要说,但最后还是忍了忍,淡淡道:“你短信骚扰我,要和我见面,就为了聊这个?” “不!”章礼急忙否认,“我想和你说的不是这件事。” “哦?那是什么事?”许焰沉着发问,该来的终于是要来了。 “你……”章礼顿了一下,深邃动情的眼睛直视着许焰,“两年前你为什么不告而别?” ## 不告而别? 许焰咬着舌尖才没让自己的嗤笑声溢出去,章礼如此深情无辜的模样,若是让旁边的人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必定要以为他是抛弃了章礼的渣男。 和他隔着一个书架背对背坐着的人,还真就这样认为了。 梁唯一紧握着拳头,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他不禁想起了那个绿了许焰的网红千羽,他之前认为许焰是为了掩盖自己ED的毛病所以找上千羽掩人耳目,可那都是他在知道许焰有生理疾患之后一厢情愿的想法,万一许焰是真的包养了千羽,只是因为不能人道,所以千羽才会出轨呢? 还有在海岛录节目那次,许焰对柳双双一副怜香惜玉的模样现在还历历在目,难道许焰真的就是男女不忌花心浪荡的渣男? 不,不可能,梁唯一用力摇了摇头,晃走脑子里荒唐的想法,许焰不可能是这样的人,背后许焰略尖利的声音也将他的全部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不告而别?”许焰哼笑了一声,“我什么时候不告而别了?我给你发了邮件。” 许焰轻慢的态度刺痛了章礼的眼睛,他蹙起眉心,声音陡然大了起来:“分手难道不应该经过我的同意吗?”旋即,良好的教养让他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又放低了声音,”你留下一封邮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算怎么回事,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你知道我颓废了多久吗?” 章礼有些失控地越过桌子,紧紧地抓住了许焰的手。 许焰没料到章礼会抓他手,晃了一下神才用力抽出了自己的手。他绷紧脸颊,握紧拳头,庆幸自己把见面的地方定在了开放性场合,否则他真怕自己一时控制不住,一拳把章礼的俊脸给揍得鼻青脸肿。 许焰微低着头压抑着怒意,大口喘着粗气,倏地他瞪着血红的双眼看向章礼,咬牙道:“经过你同意?你把女人带进我们的房子,和她在我们的床上翻云覆雨的时候经过我同意了吗?”章礼的脸色刷白,许焰并没有打算放过他,“章礼,你不是对我阳/痿的事感兴趣吗,那我现在告诉你,我两年前就阳/痿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是因为你,因为永远忘不了你摸着她浑圆的乳/房意乱情迷的样子,我可能一辈子都有心理阴影了!你开心了吗?得意了吗?” 章礼怔在原地,他看到许焰好像是哭了,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和他凶狠的语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章礼脸色惨白,努力了好几次才发住了哽咽似的声音,“不是你想得那样。” 许焰深吸一口气,眼眶中将落未落的泪水便弥散在了眼球与眼睑之间,他说道:“确实不是我想得那样,我原以为你只不过是图一时新鲜偷腥罢了,没想到你是突然性取向觉醒把自己掰直了,三个月后你跟她订婚了。” 章礼张着嘴,半个字都吐露不出来。他的家庭背景特殊,即便坚持多年,父母长辈仍然无法接受他有一个同性伴侣,多方施加而来的压力之下,他见了一位长辈介绍的成功女性。为了让家里安心,他和对方维持着朋友的关系,绝没有逾越雷池半步。 可是,那天他喝醉了,醉得不省人事…… 等他第二天醒来,已经一切都无法挽回。所幸的是当时许焰在外地出差,几天后才会回来,他迅速处理了和这位女性朋友的关系,惴惴不安地等待许焰的到来。 然而,几天之后,他等来的是空了一半的衣柜以及许焰发送给他的分手邮件。许焰利落地辞掉了工作,换掉了手机号,消失得无影无踪。 方才,他亲耳听到许焰承认自己ED,他还异想天开地认为,许焰之所以留下一封邮件和他分手或许正是因为“生病”,心理上无法接受,才选择不声不响地离开。 他甚至因此而感到窃喜,觉得只要表明自己并不介意的心迹,那他和许焰复合就如同捅破一层纸一般简单。 “小焰火。”章礼颤声叫着两人在一起时许焰的昵称,他把手肘搭在了桌上,企图去握许焰的双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当时喝醉了,你为什么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我找了你很久。” 许焰一眨不眨地盯着章礼俊朗的面孔,没有了高中时的青涩莽撞,也没有了高中时的清澈干净,现在的章礼成熟、深沉,变成了他不认识的模样。 从校服到西服,两人在一起十年,曾经的相濡以沫怎么会变得像今日这样面目可憎,他明明是想成全两个人的体面的。 许焰闭了闭眼深吸口气,问道:“找我?你知道我哥的住址,我父母的住址,你是真的找不到我吗?我们有那么多共同的朋友,你如果真想找我,你会找不到吗?我们两年没有见面,你却能轻而易举地就弄到我的手机号,你当初真的是找不到我吗?你只不过是在一段时间没找到我之后,轻易地说服了你自己选择了你想选但又不敢选的那条路罢了,少他妈的在这里给我装旧情难忘了。” 全都被许焰戳中,章礼心虚、慌张,嘴唇翕动却像被施了咒似的发不出半个音节来。 许焰字字有力,说到最后气息都有些不稳。 两年前,他提前完成工作赶深夜的飞机回到家,看到的是让他震惊到不能喘息的一幕。 他在外面躲了几天之后果断搬离了两人共同的住所,去到国外他哥那里,隐瞒缘由住进了他哥那里。 那段时间他过得非常颓废,每晚都做同一个梦,梦到章礼和一个女人赤身裸/滚在一起。起初他也以为章礼一定会想方设法去找他的,他甚至认真考虑过,如果章礼向他坦白,向他认错,他该不该原谅对方。 可惜的是,三个月后他等来的事章礼即将订婚的消息。 他日日酗酒,浑浑噩噩地过了三个月,等来竟是这样一个可笑的结果。之后他便接到了宴景行的电话,收拾心情来到了余州。在拼命振作起来后,他才发现自己因心理因素患上了勃*功能障碍。 说出了憋了两年的话,就像拥堵的河道被彻底疏通,许焰感到身心无比的放松,就像身上压力了一块千钧重的巨石被突然间搬走那般轻松。 ## 心急如焚 梁唯一浑身发冷,怎么都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是这样丑陋不堪。 他死命地用双手压住自己的双腿,才遏制住了想冲上去将章礼揍得爹妈都不认识的想法。他很后悔上次在酒店泳池旁没有多揍两拳给许焰出出气,同时他又很懊恼自己刚才竟然产生了误会许焰的想法。 他茫然地呆坐着,竟不知该如何是好。肯定不能让许焰知道他在这里,还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可是他非常担心许焰,心情如何,状态如何?刚才许焰的声音很是不对劲,是哭了吗? 正当梁唯一兀自踌躇不安时,背后传来了清脆的杯子落地声,以及一声惊慌的叫声:“许焰!” 梁唯一立马站了起来,眼见许焰已经疾步走远了,那个叫做章礼的男人也急匆匆跟了上去。许焰方才坐过的位置,焦香的咖啡顺着桌面流向地面,像谁的眼泪,滴答滴答。 梁唯一把钱塞到服务生手里,留下一句“买单”后匆匆追了上去,经过门口的时他顿了一下,章礼被拦在了吧台,正在掏钱赔偿打碎的咖啡杯。他低头避开对方的视线,追出了门。 秋末冬初的时节,才六点不到天就已经要黑透了。 许焰的速度极快,不过片刻的功夫已经走到了巷子口,即将没入长街人群中时,被视线极好的梁唯一捕捉到了身影。 梁唯一赶紧追了上去,他不敢走得太近也不敢太远,怕被许焰发现,也怕章礼如果追上来会发现他。 幸好长街上行人多,梁唯一往后看了几次,章礼并没有追上来,应该是已经跟丢了,他放下了心。但章礼似乎并不罢休,梁唯一看到前面的许焰拿出了手机,大概是挂了章礼的电话或者拉黑了对方,然后愤愤地将手机紧捏在手里。 从背影看来,许焰倒是还挺平静。 梁唯一一直跟着许焰进入到了购物中心的停车场,眼见着许焰平静地上了自己的车,卷起地面的微尘扬长而去,他才从角落走了出来。 他一沉默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拿出了手机,在咖啡厅里他回复许焰的那条信息孤单单地停留在对话界面,许焰并没有回复。他想给许焰打个电话,但又怕自己泄了底,他现在的情绪恐怕比许焰还不稳定,心疼、酸楚、挂念、担心,各种情绪一起涌了上来,他怕自己开个口就能让许焰看出个所以然来。 而且,许焰现在应该更想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吧? 用力地咬了一口下嘴唇,梁唯一收起手机找到了自己的车子,离开了时代广场。许焰肯定是要回家的,他决定找个和他妈吵架的借口,直接去许焰家里等着。 快到许焰家时梁唯一才想起和解宣的约定,他正欲打个电话解释一下,解宣恰巧将电话打了过来。 梁唯一接了电话,还未来得及开口,解宣先干嚎了起来:“哥~咱们前面的路口似乎出了严重的交通事故,现在还没通车呢,要不你别等我们了,先……” “嗯。”梁唯一应了一声,“我这边有点急事要处理,我已经不在那边了,替我向你同学道个歉,今天你们吃饭、玩的钱找我报销。” 一听有急事,解宣连忙正色起来:“我本来就是想跟你说让你先回家呢,哥,你有事就先办事吧,等会不堵了,我们就直接回学校了。” 挂了电话,梁唯一放慢速度畅通无阻地开进了许焰家的小区。 下了车,梁唯一从后备箱里提了一袋子东西出来,这是他刚才路过一家超市随手买的。有菜有水果,还有一点冷冻速食。 提着东西乘电梯上了楼,梁唯一按了几下门铃,等了一会儿后没有反应,许焰并没有回来。 梁唯一拧着眉,有些担心,许焰是还在路上吗?或是又回公司了吗? 犹豫了一下,梁唯一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拍了张照片发给许焰,又用轻松如常的口气发了信息过去:哥,你什么时候回家,我今天没地方住,能收留我一天吗? 发完信息,梁唯一颓然地靠着门坐了下来,脑子里被各种想法、情绪所占满,像一团乱麻。但有一点非常清晰明确,他喜欢许焰,他想保护许焰。他希望许焰是由内而外的洒脱随性,他不想再看到许焰在章礼面前恐惧、闪躲的模样,嫉妒也好,不甘也好,他不希望章礼再出现在许焰的面前。 在地上坐了十几分钟,梁唯一都没有收到回信,若是平日里,五个小时不回复他也是不担心的,可现在不一样。 一阵阵不安感涌上心头,梁唯一禁不住胡思乱想,会不会是许焰状态不好开车不专心路上出了事故?或是他被章礼找到了? 双手止不住地发颤,梁唯一一边不停按电梯按键,一边给许焰打电话。“嘟——”声传来的那一刻,他骤然松了半口气,能打通就说明人应该是没事的,可是直到自动挂断许焰都没有接电话。 乘电梯下了楼,梁唯一又开车出了小区,其实他很是六神无主,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找许焰,电话连拨了七八个了,依然是无人接听。直至此刻,他才意识到,他竟然没法通过第三方去联系许焰,因为他根本不认识许焰的助理、朋友、同事或者其他人。 用力地踩下刹车,梁唯一把车停在了路边上,他把头用力地磕向方向盘,溺水一般的无力感差点就要将他吞没。 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梁唯一想到了唐秘。 宴景行是许焰的老板,他或许会知道许焰常去哪些地方,而唐秘能联系上宴景行。 虽然不知道唐秘现在和宴景行怎么样了,但现在也只能厚着脸皮求他帮忙了。 他立刻给唐秘打去了电话,没细说发生了什么事,只说许焰状态不怎么好,现在联络不上了。 话还没说完,唐秘就已经知道梁唯一这通电话的目的,他安慰了梁唯一两句,让他不要过于担心就挂了电话去联络宴景行帮忙查许焰的行踪了。 梁唯一也没闲着,他开始上网搜索余州市内车祸新闻,幸好的是,至少最近两个小时内很平静。 在等唐秘回复的时间,梁唯一启动车子往护城河边上的酒吧一条街开去,心情不好的时候人就会下意识地想买醉,许焰没准会在酒吧。 ## 心跳过速 他猜对了,许焰确实是在酒吧,但并不是在护城河边上。 半个小时后,梁唯一刚到护城河酒吧一条街,唐秘打电话告诉他,许焰现在在时代广场附近的一家迪吧里,把地址也发了过来。 原来许焰开车出来,压根就没走远。 梁唯一只得又马不停蹄地赶往酒吧,唐秘在电话里问要不要过来帮忙,梁唯一犹豫了一下之后说不用了,并且又拜托唐秘不要让许焰知道今晚的事。唐秘本就不是话多还嚼舌的人,他应下梁唯一的请求。 梁唯一赶到酒吧,好不容易才在呜呜泱泱的人群里找到烂醉如泥的许焰,眼前的情景瞬间刺红了他的双眼。 许焰软绵绵地趴在卡座冰凉的大理石桌面上,桌上酒杯酒瓶倒了一片,有洋酒啤酒红酒,杂乱无章,桌面上还有流动的酒液。许焰的手臂垂在的酒液里,白衬衫已经被染红了一片。 一个寸头纹着大花臂的男人坐在许焰旁边,一只手搭在许焰的腰上,倾身笼罩在了许焰的身上,他的嘴巴几乎就要贴上了许焰的耳朵。 梁唯一三步并作两步奔了过去,一把提起了花臂男,恶狠狠道:“给老子离他远点!” 花臂男被梁唯一眼里的戾气吓到了,但随即回过神来:“你他妈的谁呀,神经病吧?” 梁唯一不欲与他争论,带走许焰才是正事,况且他的身份也不适合在酒吧与人发生冲突,万一被人拍了发上网络,又要给袁东添麻烦了。 他松开花臂男的衣领,用力将对方推到一旁,然后圈住许焰的腰想要将他抱起来。 花臂男踉跄了一下却不打算善罢甘休,他的几个朋友见他与人发生了冲突,便都围了上来,各个看起来都很不好惹。 等梁唯一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而抬起头时,他已被五个男的围在了卡座,就算是拳击高手也未必能以一敌五,更何况他并不愿意发生肢体冲突。 梁唯一冲着来收拾酒瓶的服务生使了个眼色,服务生立马会意,在正面冲突爆发前叫来了经理。 经理很快到场,在他的斡旋下,花臂男和他的朋友散了开来,但要求梁唯一为了刚才那一推搡道个歉。 花臂男刚才分明就是对许焰有歹意,如果不是他及时赶来,谁知道他会把许焰带到哪里去?现在居然还要他道歉? 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围了上来,有的人兴致勃勃地举起了手机,急切地等待着冲突地爆发。 许焰转了一下头,将埋在臂弯里的脸露出出来,他紧蹙着眉看起来很难受。 梁唯一忧心忡忡地看了他一眼,对酒吧经理道:“是他先对我男朋友动手动脚……” 话没说完,花臂男嗤笑了声:“到这里来玩的,谁管你有男朋友还是女朋友啊,小朋友,你第一次进酒吧吗?” 梁唯一不理会他的挑衅,继续对经理道:“我不会道歉的,但我可以两瓶好酒给他们,如果他们不肯我就报警解决。” 经理一听报警慌了神色,事是没什么大事,可是一报警这生意就没法做了,最后在他舌灿莲花的劝解下,花臂男愤恨地甩了甩胳膊走了。 梁唯一付了酒的钱,带着许焰离开了酒吧。将人弄上了车子,系上了安全带,梁唯一那颗像吊着两块石头的小心脏才终于卸了沉甸甸的担忧。 许焰歪着头已经睡着了,原本潇洒飘逸的头发蹭得有些乱,鬓边的一捋头发不屈地翘了起来。梁唯一怔怔地盯着许焰看了一会儿,缓缓伸手轻轻地替他理了理鬓边的乱发。 看着许焰如此脆弱不设防的模样,梁唯一又气又恼。 他气的是自己,恼的是自己,他怎么就那么愚蠢地被许焰平静的表象所蒙蔽,他怎么能那么认定许焰会想一个人消化那些难以启齿的负面情绪,如果他能处理掉那些负面情绪又怎么会在和章礼这个人渣分手这么久的情况下还被ED所困扰,他分明就是还被过去所捆绑。 梁唯一长叹口气,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许焰柔软的耳垂,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还好他及时赶到,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许焰身上就穿着单薄的西服,骤然从温暖的酒吧里出来,冷得他不自觉往座椅里缩。梁唯一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盖在他身上,然后开车把许焰带回了家。 其实到半路的时候梁唯一私心作祟,是想把许焰带回自己家的,但他既没跟许焰正式告白,又担心许焰反感,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半扶半抱把许焰弄到了家门口,梁唯一才发现在超市买的东西还放在家门口,走的时候太匆忙,完全把它忘记了。他也管不得里面的速冻食品是不是已经化成了一团,一只手揽着许焰,一只手提着袋子进了屋。 许焰的西服和衬衣袖子在红酒里泡了一遍,散发着一股酸涩味和果香味。梁唯一让他躺在沙发上,替他脱掉了衣服,后又咬牙闭眼帮他脱掉了裤子,这才将人抱进了房间里。 他先去厨房泡了杯温柠檬水喂许焰喝了,然后又弄了湿毛巾给许焰擦身体,擦去一身的酒味,随即才去厨房整理超市买来的东西。速冻流沙包已经完全融化了,成了一个个软绵绵的面团,速冻饺子还能回冻拯救一下。 梁唯一把东西分门别类填进了冰箱,旋即走到沙发旁拿起了许焰的衣服。他原本想拿找个衣架挂起来,好让家政阿姨明天帮许焰拿去干洗店去。可当他拿起衬衣的之后,情不自禁地拿到鼻尖嗅了一下,衣领处没有沾上酒味,只有轻熟质感的木调香水味,非常符合许焰的个性与职业。 梁唯一闭上眼,将许焰的衬衣缓缓地紧紧地贴上了自己的鼻尖,但随即他就意识到了自己此刻的行径有多荒唐和变态。他像被火焰燎到了一样,慌忙地将衬衣放回了沙发上,慌不择路地去了钻进了厨房又开了客房的门,最后才找到衣帽间的门。 在衣帽间待了一会儿梁唯一才拿着衣架出来,把许焰的衣服挂在了窗口通风的地方,他又把本就一尘不染的餐桌擦了一遍,给将要开花的那盆风信子换了水。做完了这些分散注意力地琐事之后,梁唯一用力地拍了拍散了热度的脸,才敢打开房间门去看许焰。 ## 心痒难耐 方才许焰还睡得很安稳,这会儿不知是酒劲上来还是被子盖地太严实,他的额头、脖子竟然冒出了一层薄汗,被灯光一照泛着晶莹的水光。 梁唯一帮他把被子往下扯了一点,让他的两条手臂放在被子外边,又抽了纸巾帮他细细擦去额上和脖子上的汗水。 许焰哼了一声,似乎是有点难受,梁唯一只得像哄小孩一样轻抚着他的胸口,许焰才又发出了很轻的鼾声。 梁唯一头疼地捏了捏鼻梁,他想可能是他和许焰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是在酒吧,风水不太好,所以才会导致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碰上许焰喝醉。 也正是因为见得多了,他现在已经能准确的区分出许焰醉酒的程度了。 如果许焰彻底醉透了,那他就会像和孙潇拼酒那次一样,睡得天昏地暗,说不好到底是晕了过去还是睡了过去。如果他还没醉透,还残留着一丝意识的话就会像上次慈善夜被灌醉那次一样,会发酒疯,会说胡话。梁唯一忽然想起,那次唐秘和宴景虞到许焰家里来看节目,玩真心话的时候许焰说自己喝醉了舔过自己的脚。但是梁唯一只当他是夸张的说法,现在他信了,许焰是真的干得出来这事。 再度想起这事,梁唯一“噗嗤”一声自顾自笑了出来。 安静地守了许焰许久,梁唯一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昨晚睡得少,今天又一直折腾到现在,连晚饭都没吃,他已经非常疲倦了。 眼睛不由自主地往许焰身旁空着的半张床瞄了又瞄,梁唯一有些心动,许焰的被子柔软舒适,还有一股淡淡的洗涤剂的清香,让人忍不住想扑上去美美地睡上一觉。 就躺一个小时许焰应该不会发现吧?就当他去酒吧把许焰接回家的奖励? 梁唯一很快被自己无耻的理由给说服了,他轻手轻脚地爬上床隔着被子躺在了许焰旁边。 当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喜欢上许焰的时候,两人发生肢体接触是很平常的事,而现在,即使只是这样隔空望一眼也让他心痒难耐。 梁唯一轻抚了掉许焰鬓角的薄汗,往床沿挪了一点,让自己和许焰空出了一个安全距离。 明天还要拍戏,再待一个小时就必须得回家休息。梁唯一拿出手机打算定个闹钟,信息通知栏显示有许焰一个小时之前发来的消息,他马上点开,原来是许焰回复了他在家门口发的那条消息。 他问许焰能不能收留他一天,许焰回复:可以啊,但是你可能要来接我一下。后面附上了酒吧的地址定位,算一算时间,应该是在他赶去酒吧的路上。 梁唯一抿嘴一笑,心满意足地设置好一小时后的闹钟,把音量调到最小,将手机放在了自己耳边。 许焰绵长安稳的鼻息是最好的催眠曲,梁唯一沾上枕头不久就抵抗不了睡意,缓缓阖上了眼。正当他即将跌入梦乡之际,耳侧却传来了两声难耐的梦呓。 他马上睁开了眼睛,只见身旁的许焰满头热汗,头发湿漉漉的,脸颊和脖子突然出现不正常的潮/红。 发烧了?该不会刚才在外面帮许焰脱衣服让他着凉了吧? 梁唯一马上伸手去测许焰的额温,稍微有点高,但并不像是发烧,也不至于会让人突然出这么多汗。他收回手打算去找只温度计,许焰突然伸手抱住了他的手臂,然后将脸贴了上来,轻轻蹭着,还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叹息,就好像是难耐的呻吟声…… 梁唯一心头大震,还未等他想出哥所以然来,许焰已经瞪掉被子给了他答案。 许焰白皙修长的左腿伸到了被子外边,然后转了个身将被子夹在两腿中间,顶出胯轻轻蹭了蹭,那处鼓鼓囊囊的地方比往日胀起了一些。 梁唯一马上就明白过来了,许焰肯定是在酒吧被人给下了药了,想起那个花臂男梁唯一简直恨得牙痒痒,刚才他就不该饶了对方,还赔了一瓶洋酒。可是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是该拿许焰怎么办。 梁唯一凑近了一些,拍了拍许焰的脸叫了他几句,但许焰只是闷哼了两声,并未清醒过来。 梁唯一马上拿出手机开始在网上搜索,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应对,网上给出的方法就两个,要么发泄一通,要么去医院。不过有一点比较庆幸,依照许焰目前的状况来看,应该只是被下了一般CQ的药,发泄过后对身体不会有伤害。 许焰无意识地抱着被子磨蹭,梁唯一苦恼地替他盖上了被子。 难怪他觉得今天醉酒的许焰安静的有点奇怪,现在他才明白许焰分明就是被人下了药迷晕了过去,这会儿药性才起了作用,要是他没有及时赶到,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可是,许焰不是不行吗?孙潇带着千羽将许焰堵在饭店那次,千羽明明说过,她给许焰下了药,但是许焰根本Y不起来,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许焰已经好了吗?还是因为千羽下的药比较温和所以不管用? 梁唯一心里有诸多疑问,但根本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许焰蜷着身子燥热难耐,眼下该是考虑拿这个冤家该怎么办。 现在去医院肯定已经来不及了,而且若是许焰知道自己因为这个原因而被送去医院,估计会恨死他吧。 梁唯一狠狠心把手从许焰怀里抽了出来,跑去卫生间灌了一浴缸的冷水,将手伸进去试了一下,冰得刺骨,然后又沉着脸回到了房间。 许焰正迷迷糊糊不得章法地蹭着被子,因为得不到疏解,他的整个身体都泛着满含情欲的桃红色。 梁唯一握了握拳走上前去,一只手穿过许焰的后颈,一只手穿过膝窝,猛地将许焰抱了起来。身体一下子悬空,本能的自保意识让许焰双手紧紧地抱住了梁唯一的肩膀。 火热滚烫的皮肤和微凉的皮肤相触碰,许焰就像从火焰堆里找到了一块巨大的冰块,恨不得整个人都贴上去,双手摸到梁唯一的领口慌不择路地伸了进去。 梁唯一紧绷着脸颊,真想立刻把许焰丢进冰冷刺骨的浴缸里。他抱着许焰走到了房门口,突然一个转身又走回了房间,让许焰背对着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他把脸埋在许焰的肩胛骨之间,缓缓伸出发颤的双手,摸上了许焰发胀的某处,哑声道:“乖。” 梁唯一实在是舍不得许焰吃那泡冷水澡的苦,但不可否认的是他选择这么做更多的是因为想这么做。 一声舒爽的长叹之后,许焰终于释放在了梁唯一的手里。 梁唯一把两人身上手上的东西擦拭干净,把许焰塞进了被窝里,他去洗了把手又拿了条内裤帮许焰换上。 疏解之后,许焰身上的潮红都退了下去,一脸餍足地埋进柔软的枕头当中,呼吸绵长,睡得很香。 梁唯一捏捏抽痛的眉心,苦涩地笑了一声进了卫生间,那一浴缸的冷水也没浪费,他躺进去泡了一个刺骨的冷水澡。 洗完澡,梁唯一站在房门口看了一眼,见许焰睡得安稳无比,他关上房门回了家。 ## 心烦意乱(1) 许焰扶着墙壁,踉踉跄跄往卫生间走。 “喝醉了吗?”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白人女孩子朝许焰挥手,询问他情况。 许焰勉强一笑:“不,还好。” 这女孩是章礼的大学同学,许焰见过两次,但并不熟悉,敷衍了两句他继续去找卫生间。其实这屋子里的里的人大多数他都不认识,他只是利用几天假期的时间从自己大学所在的城市飞来给章礼过生日的,但他没想到章礼会邀请这么多同学来参加生日派对,更没想到章礼在国外竟然有一栋属于自己的别墅。 高中时他就知道章礼是个富二代,但并没有明确的概念,直到今天章礼说要举办生日派对,将他领进了这栋豪华别墅,他才惊觉章礼的家世可能比他想象当中的要显赫得多,他和章礼之间或许有一道无法跨越的阶级天堑。 终于在二楼的一个房间里找到了卫生间,许焰躲了进去。他靠着门站了一会儿,打开水龙头接了一捧水扑在了脸上,沁凉的水打在脸上,使他清醒了不少。 倏地,身后响起了拧动门把手的声音。许焰还未来得及转身看一眼,整个身体就被笼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章礼从后面抱着许焰,将下巴搭在他的肩上,贴着他的耳朵柔声道:“对不起,本来是想跟你二人世界的,但他们非要给我弄个party。” “没事,人多好玩。”许焰挣扎了一下,问道,“这房子……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章礼搂得更紧一些:“我妈怕我在国外吃得不好睡得不好,她就买了这套房子,还想找个佣人照顾我,没有告诉你是因为这栋房子我根本没住过。” 许焰讪笑:“你妈妈对你真好。” 章礼亲吻许焰的耳朵:“她也会对你很好的,毕业以后跟我一起回国发展好吗?” “这个再议吧。”许焰偏头躲了一下。 他的哥哥和父母都已经定居海外,毕业以后他肯定是想在外国工作,和家人待在一起,但这样一来他就必须和章礼分隔两地,最近他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而章礼也一直在试图说服他回国发展。 “好,再议。” 章礼低沉的嗓音震得许焰心脏发麻,四肢发软,他弓着身子又用力挣扎了一下,章礼却又圈得更紧了一些,贴在他耳边道:“我们现在做些该做的事。”说着,他的一只手就伸向了许焰的两腿之间。 外面还有许多章礼的同学在场,许焰羞耻不已,他趁着章礼分神的功夫赶紧转了个身推了一把:“别闹,先出去吧。” “谁闹了,我这不是在帮你吗?”章礼原本略低沉的声音忽然之间变得清朗上扬,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许焰不解地抬眸,面前哪有什么章礼,只见梁唯一正歪着头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我艹!” 许焰猛地弹坐了起来,急喘着粗气原地呆坐良久,抹了一把脑门上的冷汗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方才是在做梦。 回想里刚才梦里的情景,许焰深深地皱起了眉,做春梦也就算了,结果对象竟然是梁唯一。 等等,春梦? 许焰心口一凛,受ED的影响,他两年来从未做过这么孟浪的梦,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掀开被子低头一瞧,只间那软趴趴的东西完全支棱了起来,隐隐还有些胀疼。 忽地,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许焰本能拒绝去回想昨晚的事,但是脑子却不受他控制,各种画面像浪潮一样汹涌而来,昨晚发生地一幕幕串联起来形成了一段完整的记忆。 他约了章礼见面,把两年前为何要分手的事情说了出来,积压了两年的沉重心事发泄出来之后他觉得轻松了不少,但让一段走了十年的感情彻底划上句号,并不是一件让人觉得开心的事。 他离开时代广场之后随便找了家酒吧喝酒,有个花臂男走到他的卡座上来,一直和他搭讪,他烦得要死但并没有搭理,花臂自讨没趣便走了。 后来喝得差不多了他打算离开酒吧回家,却发觉自己晕的厉害,他对自己的酒量心里有数,那么点酒绝对不至于让自己醉得路都走不稳,而且那种晕和酒精上头造成的晕眩完全不是一种感觉。 他马上察觉到了不对劲,打算打电话给董承,让他来接一下。恰巧这时宴景行打了电话来,他便让宴景行找人来接,又把位置信息发给了梁唯一。后来梁唯一果然来了,他强撑起的最后一丝意识渐渐抽离,睡了过去。 再后来,他发觉很热,那花臂男给他下的药药性起来了。他其实是有一些意识的,但眼皮很沉,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身体也很燥热,本能地寻找着凉快的东西降温。 他感觉得到梁唯一给他擦汗帮他扇风,后来梁唯一将他抱了起来,然后,梁唯一就帮他摸了…… “我艹!”许焰抓着头发忍不住又爆了一句粗话,他用力地掀起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头,如果这世上真的有后悔药,倾家荡产他也要买上一颗。 在被子里像缩头乌龟一样闷了很久,许焰突然掀飞被子爬了起来,也许一切都是梦,他要确认一下。 当低头看到自己换了个颜色的四脚内裤时,他的心里尚且平静,当看到客厅窗口还挥发着红酒味的西装时,他的心凉了半截,当看到阳台晾衣架上那条被搓洗干净湿漉漉的内裤时,他的心彻底凉了。 也许是触底反弹,极度的恐慌之后,许焰突然平静了下来。他闷声在阳台站了一会儿吹了会儿凉风,然后平静地去浴室给浴缸放水,回了房间。 手机就在床头柜上放着,才早上六点,难怪外边还有点雾蒙蒙的。 未读信息,未接电话多到爆炸。 许焰点开了通讯记录,昨天离开咖啡厅章礼给他打了二十多个电话,他没有理会,直接清空了。许焰又点开了微信,梁唯一的对话框在置顶位置,所以他一眼就看到自己在酒吧发给梁唯一的地址定位。 浴缸的水放好了,时间还早,许焰躺进浴缸舒服的泡起了热水澡。身体一放松,宿醉后的脑子便清醒了许多,许焰撩一捧水用力地搓了搓自己的脸,不禁又想起梁唯一,想梁唯一为什么要帮他解决那方面的问题。 虽然他知道梁唯一很擅长照顾人,可是有必要做到这个程度吗? 会有一个性取向为女的男人愿意帮朋友打/手/枪吗? 明明可以送他去医院,或者抓到浴室拿冷水对着冲,甚至于他可以把他丢在家里不管,可是梁唯一为什么偏偏选择帮他…… 回想起上次在慈善夜梁唯一把他送回家那次,还有最近一段时间突然频繁起来的信息联络,一个答案呼之欲出——梁唯一是不是喜欢我? ## 心烦意乱(2) 一想到这个可能,许焰倒吸一口凉气,他再没了泡澡的心思,迅速冲了个澡回了房间。 指尖在梁唯一的手机号上停留良久,这通电话最终还是没有拨出去,许焰从未觉得有一件事如此棘手,哪怕当年目睹章礼出轨的场面他都没这么六神无主。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许焰把手机丢到了床上,他决定先静观其变。 好的结果无非就是梁唯一真的只是因为热心肠而帮了他一个忙,这样的话,他就当自己占了小朋友的便宜爽了一把。 而坏的结果可能就是梁唯一因为过于年轻,盲目地把对他的某些认不清的感情当做了喜欢。 那他就要好好的思考,该怎样在不伤害小年轻脆弱心灵的情况下拒绝梁唯一,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他和梁唯一都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合适也不可能。如果是别人他没有这种顾虑,直接拒绝就好,但梁唯一是唐秘的朋友,而且他也确实受了对方诸多照顾,不能不照应着小年轻的面子。 当把“梁唯一”这个小麻烦当做一个项目来看待,许焰很快有了对策,并且针对各种情况他心里已经有了周全的计划。 离上班还早,许焰也不准备在家里待着了。 他换好衣服走到客厅时,又回了趟房间,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文件袋,这里面是他的就诊病历。从醒来到现在,他都在为梁唯一的事而抓心挠肝,甚至都没时间去想想被章礼出轨阴影笼罩了两年的ED怎么突然好了,他打算上班之前去找一下自己的心理医生。 许焰把病历资料塞进公文包,低头按下了门把手打开了门,只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伸了过来。他吓了一跳,下意识退了一步,不小心被玄关的地垫绊了一跤,眼看就要往后跌坐下去。 “谚哥!”门外的梁唯一眼疾手快,胳膊又长,一把握住了许焰的手腕才免得让他跌倒。 许焰的心脏噗通噗通狂跳,一方面是因为差点摔倒,一方面是被像幽灵一样突然出现的梁唯一给吓的。他轻轻的挣脱开梁唯一的手,不自在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昨晚的事你不记得了?”梁唯一嘴角一扬,露出一排整齐好看的牙齿。 许焰内心挣扎了一番,猛地一拍额头:“昨晚我喝醉了,难道是你去接得我?” 梁唯一暗暗松了一口气,其实他很早就来了,在门口坐了半个小时,期间他胡思乱想了许多。一会儿想着,要是许焰没断片,昨晚发生的事全都记得,那他见了许焰该说些什么,顺势表白吗? 一会儿又想,要是许焰完全断了片,不记得昨晚的事了,那他该怎么办,也装作没发生过吗? 想来想去,他下定决心,如果许焰记得,他就只能硬着头皮表白,不能让这事发生得不明不白。如果许焰不记得,那他就当做没发生过,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再表白。 其实他内心里是希望许焰不记得的,毕竟昨晚的事许焰并没有点头同意,而且他也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他觉得自己现在还没有到戳破这层窗户纸的时机。 幸好,许焰给忘了。 “对啊,”梁唯一走进门,数落道,“上次我喝醉你还说我不设防,怎么自己就不注意了,昨晚我到酒吧的时候你已经完全没有意识了。” 许焰很是尴尬,一方面是想起昨晚的事,一方面是因为这已经是第三次在梁唯一面前醉得不省人事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嗜酒如命的酒鬼。 “昨晚谢谢你了,其实你不去也没关系,我失去意识之前给宴景行打过电话。”许焰拼命给自己找补。 梁唯一点头,他还以为是宴景行用了什么高科技手段定位了许焰的地址,原来是许焰主动告诉对方的。按时间来看的话,许焰是先通知了宴景行才告诉他地址,充其量他就是个“备胎”。 梁唯一低着头,有些沮丧地撇了撇嘴,但抬起头来的时候又是笑意盈盈。 许焰偏过头躲避梁唯一的视线,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去片场,顺便给你带一份早餐。”梁唯一举起手里的保温袋,“我买了肠粉、粥和小笼包,不过闷得有点久了,味道可能没刚出锅那么好了,你要去上班了吗?要不让你带去公司?” “不了,”许焰摇头,“反正时间还早,在家吃吧,你吃了吗,咱们一起吃吧。” “行。”梁唯一爽朗一笑,其实他让袁东帮他请了上午的假。 两人在餐厅坐下,各怀心事沉默地吃早餐。 许焰时不时地捏一下鼻梁,梁唯一只当他是宿醉后头疼,殊不知许焰正在琢磨他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我……” “你……” 两人异口同声开了口,许焰示意梁唯一先说。 “你是不是头疼?”梁唯一问,“我给你拿片止痛药?”他有些懊恼,昨晚忘记给许焰喂醒酒片了。 若是昨天以前梁唯一这么熨帖,许焰只是觉得他懂事会照顾人,但发生昨天的事后完全变了味儿了。 “不用,不疼。”许焰摇头,沉吟半晌终于问道,“我喝醉了容易做蠢事,我昨晚没对你干什么蠢事吧?” 眉梢狠狠地一跳,梁唯一下意识地低头回避了许焰深沉的双眼,他发挥出了进入演艺圈以来的最高演技,认真想了一下才回答:“你说脚丫子味道好,想咬一口。”说完他自己先乐了。 许焰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梁唯一才戏弄他,表面上他陪着梁唯一干笑了几声,内心里却叫苦不迭。 他看似历尽千帆,事实上他只谈过一次恋爱,和章礼,这一次就谈了十年。在恋爱这方面他根本没有什么经验,况且梁唯一这种小年轻,他实在是有些看不透。 难道梁唯一真的只是因为看他可怜而好心出手帮他吗?他大学的时候曾听同学说过,男生之间互相帮忙也并不少见,他们不是同性恋,但并不反感相互帮助,梁唯一会是这样的人吗? 心事重重的吃完早饭,许焰决定不再试探梁唯一的态度,既然梁唯一不承认那他也装傻,冷处理或许是个更好的办法。 ## 想不出小标题 吃完早餐两人一起下楼,一个往郊区走一个往市区走,许焰没有去公司,他约了自己的心理医生见面。 张洵穿着白大褂在工作室门口迎接许焰,揶揄他:“上次不是说再也不来我这了吗?” 许焰锤他一拳:“你还记着呢?” 别人治疗ED是去男性专科医院,而他因为是心理性的ED,一直在进行心理治疗。一年多的时间ED没有治好,倒是和他的主治医生张洵成了朋友。 上次他来复诊,把被孙潇堵在饭店的事向张洵倾吐了一番,治疗了一年多始终没有效果,他已经气馁了,于是临走的时候跟张洵说了句气话,说以后不来了,不治了。 张洵扶了扶眼镜:“我的患者质疑我的医术,我当然得记得。” “我不是质疑你的医术。”许焰自嘲一笑,“我是对自己感到失望。” 导致他ED的直接原因是他亲眼目睹了章礼的出轨现场,张洵也说过,要么把这件事放下,要么把这件事彻底忘掉。他不可能从自己的脑子里抽离掉这部分记忆,所以只能想方设法迫使自己放下,即便他认为自己早已放下章礼这个人,但是那段性爱实录还是时不时地出现在他梦里,最开始的那段时间他甚至会出现很严重的躯体反应,比如心慌和出冷汗。简单来说就是,他因为章礼的出轨而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 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及积极的治疗,他已经好了很多,但性/功能仍旧没有恢复,时间久了他便开始有些心灰意冷。 “今天可不是复诊的时间,你怎么突然过来?”张洵领着许焰往诊疗室的方向走。 “跟你聊聊。”许焰回过神来,“你能离岗吗,我们不去你治疗室了,找个地方随便聊聊。” 张洵耸耸肩:“其实我今天休息。”他把白大褂脱了,委托前台小姑娘帮他把衣服拿上楼。 两人在附近找了个咖啡馆坐下,许焰看了眼手表,言简意赅地把昨天自己被下药的事情告诉了张洵,只是隐瞒了梁唯一那部分。 张洵险些被咖啡呛道:“我靠,你要不去问问人家给你下的什么药吧?”他这么说是有原因的,除了心理治疗,许焰吃过药,尝试了市面上几种有效药物均没有任何效果。 许焰斜睨他:“你们心理医生就是这样给患者治病的?” 张洵大笑,笑够了才正经起来:“那你找我是想聊什么,聊你的生理问题还是心理问题?如果你想认真谈谈,那你就不该防备着我。” 被看穿的许焰垂皱着眉抿了一口香浓的咖啡,把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张洵,包括和章礼见了面,以及梁唯一帮他手冲的事。 张洵意外的挑了挑眉。心理咨询的第一步就是建立信任友好的咨访关系,许焰并不是不信任他,只是每次问诊总是下意识地保留一些自己的内心世界,通常都要经过他苦口婆心地深度挖掘才会全部倾诉出来,难得会像今天这样坦诚相告。 “我知道你想找我聊什么了。”张洵一眨不眨地看着许焰,“所有巧合都撞在一起,你不能肯定是什么原因让困扰你两年的ED突然就恢复了。” 他用的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许焰下意识地想否认,他此行并没有具体的目的,就是觉得需要一点心理疏导罢了。既然张洵这么开口了,他便想听听对方的说法。 “我觉得吧……”张洵将许焰的微表情都纳入了眼中,他抿了一口咖啡才幽幽道,“药、前任、潜在追求者,可能是三者其中一个因素,也可能是三个因素集中在一起,突然打通了你的任督二脉,所以你好了。” 说了等于白说,许焰听了简直想翻一个白眼,他回味了一下张洵的话,急忙否认:“没有潜在追求者这回事,只是朋友。” 张洵笑哼一声:“真的只是朋友?一点发展的可能性都没有?” 许焰下意识地回避了张洵探究的眼神,沉默了两秒他才回答:“没有,他在我眼里就是一个普通朋友。” “哦……”张洵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可是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你被一个你不喜欢的人‘摸’了,你的第一个念头居然不是自己被猥亵,要把罪魁祸首揍个鼻青脸肿,而是来找你的心理医生。” 张洵的话音刚落,许焰的手机便突然开始嗡鸣,是闹钟响了。 “我只请了两个小时的假,现在必须要赶回公司了。”许焰按掉闹钟,完全没有回答张洵刚才那个问题的意思。 张洵见许焰一副落荒而逃的样子,也不追问他,只是嘴角不禁稍稍扬起。 两人一起走到停车场,张洵拍了拍许焰的肩膀正色道:“我刚才的话不是开玩笑,也许是药真的有用,也许是你终于说出了真相彻底扫去了心里的阴影,所以困扰你两年的ED突然就好了。当然,也有可能就是像我所说的,天时地利人和,三者恰巧碰在了一起,你自然而然地有了生理反应,这个答案需要你自己去寻找,我下不了定论。” 许焰点头:“你说得对。” 张洵又突然蹦了一句:“昨晚你真的完全失去了意识?” 许焰开车门的手顿了顿,随后转头揶揄道:“要不我给你弄点药,你感受一下?” “去你大爷的。”张洵笑骂了一句。 目送着许焰的车右拐驶入车流,张洵耸耸肩自言自语道:“身体比脑子诚实。” - 下午,梁唯一回了片场。 他第一时间找到任磊道歉销假,最近他表现很好,所以任磊没说什么,只叮嘱以后请假的话尽量提前。 “你要是没正当理由,下次可休想请假啊。”袁东凑到梁唯一身边,咬牙切齿道。 “对不起,圆哥,这部戏拍完之前我都不会因为私事请假了。”梁唯一没有说理由,但是乖巧地认错。 袁东简直拿这位大少爷没办法,说他听话吧大多数时候是挺听话的,说他不听话吧轴起来的时候能气死人。他哼了一声,还是有些心疼道:“瞧瞧你那黑眼圈,赶紧去化妆做造型然后上车眯一会儿,开拍了我会叫你。” “谢谢圆哥。” 梁唯一蔫头耷脑地去了化妆间,李同也正在化妆,看见他以后毫不掩饰地“切”了一声。 有经纪人在旁边盯着时李同会收敛很多,一旦经纪人不在,他就像把活体菜刀似的“切”来“切”去。 梁唯一自然是不怕他,但经过上次热搜的事件之后,他也不想再和李同发生正面冲突,给袁东找麻烦,他只想平静地拍完接下来的戏份,顺利杀青,远离爱搞事的李同。况且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许焰,对李同根本连个眼神都欠奉。 想起许焰,因为休息不足而萎靡的精神马上又饱满了起来,梁唯一正了正衣襟,坐到了化妆镜前边。 化完妆又睡了一会儿,梁唯一神采奕奕地投入了拍摄当中,可是没多久他的积极性就被打散了。 今天要拍摄的内容是他伤害了代梦远饰演的女主角之后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去向女主认错,想和女主复合,但是看到女主和男二在一起有说有笑,他以为女主已经和男二在一起,所以很伤心。 说白了,就是这里有一场很重要的哭戏。 梁唯一天生是个乐天派,从小到大现实中都没哭过几次,之前拍摄的两部戏也没有哭戏,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正正经经演哭戏。从一个礼拜之前他就已经开始有些焦虑,或许墨菲定律作祟,长达一个礼拜的练习与焦虑并没有让这场戏顺利通过,而是连续NG了十次有余,连在一旁看好戏的李同都摇摇头,没了看戏的耐心。 任磊脸色阴沉,但到底没有责备梁唯一,只是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说道:“先休息一会儿,等下我再给你讲讲戏。” “好。”梁唯一沮丧地点了点头。 袁东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安慰道:“你别急,越着急你就越是慌乱,你上车坐会儿,要喝点咖啡提提神不?” “不用,我上车坐会儿就行。” 梁唯一闷头上了房车,表面上看起来挺平静,实际上负面情绪爆棚。他靠着椅背闭目养神,没几分钟后袁东突然跑了来,拽拽他的胳膊叫他:“少爷,快起快起。” “怎么了?开拍了?”梁唯一赶紧下车。 “不是。”袁东很是激动,但又压抑着兴奋,他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有个大导演来探任导的班了。” “谁啊?”梁唯一问。 “你去了就知道了。”袁东脸色变了变,“你也认识。” 他认识?既然是大导演的话,那他认识也并不奇怪。梁唯一没再追问,跟着袁东到了一片阴凉的空地上。 只见有七八人将任磊和另外一人团团围在中间,李同走在任磊身旁,代梦远也在,但是任磊旁边的大导演被两三个人挡着,看不清面容。 梁唯一问袁东:“到底是哪个大导演啊?” “梁华!”袁东再也难掩激动,“你快上去刷个脸熟啊,上次试镜落选了,以后没准有机会呢!” “什么?梁华!” ## 爸爸来了 因为过于惊讶,梁唯一没有控制好说话的声量,他这一嗓子喊出去,所有人齐刷刷向了他这边。 梁唯一透过人群,一眼就看到了任磊旁边的大导演——梁华。 对方戴着一顶一看就是某个剧组统一定制的鸭舌帽,身上穿着一件朴素的夹克衫,嘴角向下撇着,似乎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再加上两道长长的法令纹,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凛然气质。 梁唯一明白过来,袁东为什么说他也认识了。在接这部戏之前,他曾经去面试梁华导演一部刑侦剧当中的一个小配角,因为演技不过关落选了。就是那次试镜让他认识了唐秘,两人成为了好朋友。 刚才那一嗓子吼得袁东魂都快丢了,他扯了扯发愣地梁唯一咬牙切齿道:“快去打招呼啊!” 梁唯一不为所动,他暗叹口气,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袁东。 “小梁,过来一下。”那边,任磊眯着眼睛朝梁唯一招手。 梁唯一原本是想走的,但他不好拂了任磊的面子,只好走了过去,礼貌地打了个招呼:“梁导好。” 梁华不客气地“哼”了一声,与他擦身而过继续往前走。 周遭的人都露出或担忧或同情的表情,他们这些圈内“小菜鸡儿”哪敢直呼梁导的大名,刚才那声嗓门洪亮的“梁华”,怕是已经让梁导生气了,只是碍于场合隐忍着而已。 李同一脸幸灾乐祸,代梦远则是一脸忧心,梁唯一对她微微一笑,示意没事。 袁东急得汗都出来了,他走到梁唯一身边,用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叮嘱他:“等会找个机会跟梁导道歉!” “没事,等会等你说。”梁唯一镇定地拍了拍袁东的肩膀安抚他,在任磊的眼神示意当中跟了上去。 任磊带着梁华在片场走了一圈,两人聊了一些拍摄进度,拍摄手法,分镜头剧本等话题,其中掺杂着一些专业术语。 梁唯一听得一知半解,他揣着一肚子疑惑凝视着任磊的背影,在任磊漏了嘴管梁华叫了一句“师傅”之后,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明白任磊当初为什么说有人叫他帮忙敲打自己。 明白在进组之后为什么任磊对他的态度转变这么大。 明白还在拍摄电视剧的梁华为什么百忙之中抽空出现在他们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剧组。 梁唯一阴沉着脸,默默默地跟在后边,等着任磊主动找他。 果不其然,逛了一圈之后,任磊便道:“大家别跟着了,再回去休息一会儿吧。”说着,他打开导演休息室的门,让梁华先走了进去,随即又道,“小梁,进来聊聊。” 梁唯一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走进了休息室。 任磊把门关了上,招呼道:“师傅,您坐,我这只有纯净水和咖啡,您喝点什么?” “不用了,我坐会儿就走。”梁华摆摆手坐了下来,将视线转移到了梁唯一的身上。 梁唯一迫于梁华双眼迸射出的严厉,不情不愿地叫了一句:“爸。” 嘴里叫的是梁华,但梁唯一的视线一直落在任磊的脸上,见对方神色如常,他便知道,任磊早就知道了梁华和他的关系。 任磊当初所说的有人叫他帮忙敲打自己,这个人就是他爸梁华。在进组之后任磊对他的态度转变巨大,也是因为他是梁华的儿子,至于他现在主演的这个角色,没准也是因为梁华的原因才落在了他的头上。 梁唯一的胸口腾起熊熊怒火,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 任磊假装没看见,从小冰箱里拿了一瓶水递给梁唯一:“小梁,坐啊。” 梁唯一咬牙忍了忍,道了声谢坐了下来。 梁华睨了儿子一眼,又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地收回了视线,马上换上一副慈祥和蔼的表情去问任磊:“他在片场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没有没有。”任磊道,“小梁有天赋,又很勤奋,拍摄一直挺顺利的。” “他有个什么天赋?”梁华嗤笑了一声。 梁唯一感到脸颊像是被人抽了一耳光,火辣辣的,不疼但是丢人。 因为不是影视学院出身,又是从选秀节目出道,在他主演的第一部电视剧的路透图发出以后,网络上嘲笑他、不看好他的言论非常多。 【现在演员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做了吗?怎么谁都要来分一杯羹。】 【广电总局能不能颁布一条规定,选秀出来的偶像别来碰瓷影视圈。】 【还没开拍这部剧就已经进入了本年度十大烂片排行榜。】 【长得好就能演戏,这就是世界的参差吗?况且我也没觉得他长得有多出众啊……】 诸如此类的言论多如牛毛。 很少有人是真的不在意恶评、差评的,梁唯一也不例外,但他没有作品傍身,再多的争辩也成了狡辩。 他顶着巨大压力拍完了第一部电视剧,这部剧播出以后,反响很不错,观众对他的演技褒贬不一,但总体夸多过于贬。和导演一同出席宣传活动的时,导演为鼓励新人演员,曾经夸赞他是一个比较有天赋的演员,这句话一传十十传百就这样传开来。 梁唯一自然是不敢妄称自己很有天赋,但是这种说法未尝不是对他的一点点肯定,他的确是感到高兴的,可是他的父亲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撕破了他的一点光鲜。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有天赋。 奇 书 网 w w w . qi su w a n g . c o m ”梁唯一紧咬着腮帮子,回敬了一句。 梁华冷冷地数落:“你最好是有这种觉悟,浮于表面的演技还敢自称什么天赋,我看你被捧得都不知天高地厚了。” “啪”得一声,梁唯一重重地把手里的水拍在了桌子上,他蹭得站起身就往外走。 “怎么?连句批评都听不得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趁早别在这个圈子混了。” 梁唯一顿住了脚步,他听得了批评,但是他不想被无视、被否定、被定义。 “你配吗?”梁唯一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瞪着梁华,“你和我妈离婚后,你来看过我几次,你知道我中考、高考的成绩吗,你知道我生日是几号吗,你知道我大学读的是什么专业吗,你知道我参加的选秀是哪个电视台的节目吗?你看过我演的电视剧吗?你连我的家庭作业都未曾批改过,你凭什么来评价我的演技?” 他向前一步,因为身高优势而垂眸盯着梁华:“就因为你在这个行业是个佼佼者,你有评判的资格,所以你自认为可以在我面前指指点点了是吗?我告诉你,谁的批评,谁的指点我都能虚心接受,唯独你不行,因为你不配!” “混账东西!”梁华气得不轻,拍着桌子怒吼了一声。 “师傅师傅,消消气。”任磊赶紧出来做和事老,一边按住梁华,一边拼命朝梁唯一使眼色。 梁唯一也不想把梁华气出个好歹来,他学着梁华的样子冷哼了一声,一甩袖子出了门。 袁东一直等在外边,刚才拍在桌子上那一掌他听得真切,可是又不敢闯进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见梁唯一追了出来,他马上迎上去:“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吵起来了?” 梁唯一揽着袁东的肩膀,推着对方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跟我说说啊,你被打了?”袁东忍不住了,挣开梁唯一的手臂,急切地问。 “圆哥。”梁唯一爬上房车,“你先上来,我有事跟你说。” 眼见梁唯一这么郑重,袁东心底升起强烈的不祥之感,他吞了吞口水一脸凝重的上了车。 梁唯一关上车门,面对向袁东,正色道:“圆哥,其实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和公司,主要是我觉得没必要说。” 袁东双手捧着心脏,一脸壮烈。 “那个……”梁唯一闭了闭眼,咬牙道,“其实梁华是我爸!” 袁东原本缝隙似的眯缝眼因为太过于震惊而瞪到了极限,像开了大眼特效似的,竟然能完整地看到黑溜溜的眼球了。 梁唯一等了半晌,没有等到夸张的惊叹,反而等来了袁东挥向他后脑勺的一巴掌:“混蛋,你他妈的是不是顶梁导的嘴了,你顶嘴就顶嘴,你挨骂就挨骂,你还敢编胡话糊弄我。” 说一句,袁东就拍一下,看似狠厉实际上并没有用什么力。 梁唯一不觉得疼,但是感到特别冤枉,他抬起手臂格挡,快速坐到了后排座椅上去,急忙道:“圆哥,真的没骗你,梁华真是我爸,他姓梁我也姓梁!” 袁东收了手,怔怔地看着梁唯一,认真思考起对方所言的真实性,两秒后他仍旧觉得异常荒唐,又是一拳头准备落下去。 梁唯一捉住袁东的手腕,急眼了:“是真的!我六岁时他们就离婚了,那时候,那时候他还是个话剧演员呢,所以没几个人知道他结过婚!” 这回袁东是真的怔住了,梁华是话剧演员出身,后来一步步从场记、副导演到导演,如果不是特意去查过资料的话根本就不可能知道梁华曾经做过话剧演员。 “真、真、真的?”袁东嘴唇颤抖,话都说不利索了。 “真的。” 梁唯一叹息一声,简明扼要地把他家既简单又复杂的家庭关系向袁东梳理了一遍。 ## 嘴硬心软 也难怪袁东不相信,如果他不说,这个圈子里根本就没有人知道他跟梁华其实是父子关系。 陶菱和梁华结婚的时,梁华还是个话剧演员,两人骨子里都有那么点艺术家的“卓尔不群”,所以两人结婚也很低调随性,领了个证就成了夫妻。 两个过于相像的人或许是不适合在一起的,梁华追求事业上的高度,陶菱追求生活上的广度,总之他们结婚以后也是天南地北的各自过各自的,后来就自然而然离婚分开。 从他们结婚到离婚,只有几位亲朋好友知晓,况且梁华本来就属于生活低调性格孤僻之人,所以圈内人几乎没有人知道他其实结过婚有过孩子。 梁唯一之所以从不说自己是梁华儿子这件事,理由很简单,一是不想借梁华的东风,二是因为他和梁华只能在血缘关系上算是父子。 梁华和陶菱把工作看得比他重要的多,他们各自在自己的事业上风声水起,谁也没有尽到一个父母该尽的责任。如果以普通家庭的标准去衡量,他们两大概算在精神上虐待儿童了。 梁唯一对梁华的态度一向很明晰,见了叫一句爸,仅此而已。所以,他对梁华居高临下的管束语气非常厌恶,他觉得对方没有资格。 “那、那刚才不你们没发生什么吧?”袁东不确定地问。 “没,他就是瞧不起我罢了。”梁唯一自嘲一笑。 袁东糊涂了:“为、为什么?”就算夫妻离婚了,但是哪有老子瞧不起儿子的,梁唯一如今这发展势头在圈里那都算是天降紫微星了,他还勤奋努力有自我规划,作为父亲难道不是应该感到自豪吗? 而且梁华作为导演,有口碑有名声有资源,难道不是应该扶持儿子一把吗?只要他稍微提携一下,梁唯一几乎可以一步登天了。 袁东摇摇头,实在是搞不懂。 梁唯一苦笑一声,告诉了袁东。 其实最反对他进演艺圈的不是陶菱,反而是梁华。虽然当初他是因为陶菱的原因而没有报考影视学院,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也承受了部分来自梁华的压力。 当梁华得知他一只脚已经踏入娱乐圈的时候,已经是他在选秀节目中赛程过半的时期。梁华怒气冲冲找到他,让他退出比赛,他自然不肯,两人也像今天这样大吵一架不欢而散。梁华丢下一句“你迟早会在这个圈子里栽跟头”后,一甩袖子走了。 之后的事情就不再受梁华的控制,他在比赛中获得比较不错的名次,顺利签约了经纪公司。实际上梁华也无法控制,一个从来没有受过他的管教,已经二十多岁的大男孩,怎么可能还会受他的管束。 梁唯一之所以硬着头皮排除万难也要进入娱乐圈,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为了逆反心理作祟,想向陶菱和梁华反抗,他们越是反对他就越是要站稳脚跟让他们好好看看。 他之所以这么生气,是因为梁华对他的批评就是变相得在否认他的实力,他的反抗是不成功的。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经历了下午的NG事件之后,他觉得梁华说的是对的,他没有天赋也没有实力,他就是一块废铁,不值得锻造。 虽然他一直在努力学习,但此刻他重新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之处,和科班演员仍旧有非常大的差距。科班学生苦练四年扎实的基本功,不是他用一点运气一点天赋就能弥补的,况且,很多科班学生不仅仅是有苦练多年的扎实功夫,他们更是有天赋。 “别瞎想了。”袁东有些心疼梁唯一的遭遇,“你是我见过的最踏实的一个人,我相信你一定会在圈里有所建树。” “谢谢圆哥。”梁唯一将双手盖在自己脸上,闷声回了一句。 “行了,你先休息一会儿。”袁东下了车。 梁唯一拿了件衣服盖在自己头上,躲进了一片黑黢黢的空间当中。他在衣服下拿出了手机,无意识地触摸着屏幕,等他回过神来,指尖已经停留在和许焰的对话框上了。 他中午回到片场自作多情地向许焰报了平安,到现在都还没得到回复。 也不知许焰怎么样了,头疼不,心里还难受不,章礼还会去找他吗,他怎么不回我信息,如果我打电话说我心情不好,他会安慰我几句吗? 脑子里混乱的想法越来越多,拥挤在一起成了一股强烈的冲动。 梁唯一握着手机,用力地闭了闭眼,拨了电话出去。 许焰从张洵那里回到公司后就有些神思不属,喝了两杯咖啡强撑着完成了工作之后,他就托着腮在发呆。桌上的手机响了又响,直到外边的艾琳都听到了声音进门提醒,他才发觉有人打了电话过来。 许焰拿起手机像是拿起了一块烫手的山芋,屏幕上“梁唯一”三个字让他已经平静下去的心湖又再度掀起惊涛骇浪。 犹疑良久,他还是选择了接听,他想冷处理两人的关系,所以中午梁唯一发来的那条信息他看到了但是没回,或许正是因为他没回复,梁唯一可能在担心他所以打了电话过来。无论如何,许焰也没法硬着心肠拒绝梁唯一诚心实意的关心。 “焰哥,你在干嘛呢?”梁唯一沉闷的声音透过手机扬声器穿了出来。 “一直在忙。”许焰听出了对方声音里的无精打采,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 许焰一下子就听出了他心情不好? 这一认知让梁唯一像打满了气的气球似的,精气神马上就饱满了起来:“没事,就是问问你头疼不?” “不疼。”许焰捏了捏鼻梁,反问道,“被导演骂了?” 梁唯一没有反驳,既然许焰猜到了他就不想否认了,他想以许焰成熟的职场经验,一定能教他一些东西吧。 果然,许焰在梁唯一的沉默之下知道自己猜对了,他贴着手机说道:“我不太懂你们演艺圈的事,但是我想跟我们一般职场应该差不多吧,做错了或者做得不足难免会被数落几句,但责备你的人本质的目的肯定是希望你做得更好一些,所以呢,调整好心态,争取下次不要被骂就行了。” 梁唯一吸了吸鼻子,闷闷道:“焰哥,谢谢你。” 许焰不禁低声笑:“不客气。” “那……焰哥,你欠我的饭什么时候能吃上。” 许焰紧皱眉头,暗骂自己傻逼,他干笑一声敷衍道:“等我有空吧,行吗?” “行!”梁唯一爽朗地应一声。 挂了电话,许焰苦恼地长舒了口气,张洵那番话又开始在脑子里晃荡。 - 半个小时后,任磊再次回到了片场,梁华已经走了,被耽误了一个多小时的拍摄工作继续进行。 和许焰通过电话之后,梁唯一就像一只蔫掉的皮球再次打满了气,弹性十足。 任磊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和梁唯一讲了戏,一点一点帮他抠细节。梁唯像一个幼稚园小朋友似的,逐字逐句琢磨任磊的话,一帧一帧地琢磨男主该呈现的面部表情。这一段又NG了两次之后,终于顺利过了。 这段戏拍完今天就没他的戏了,梁唯一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去卸妆,任磊叫住了他。 “导演,有事要谈吗?”梁唯一明知故问,没了往日的亲近。 任磊也不恼,指了指自己的休息室:“里面谈。” 梁唯一再次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进入了任磊的休息室。 任磊从小冰箱里拿了一瓶冰水放在桌上,梁唯一垂眸一看,只见塑料瓶下半部分已经被挤压变了性,瓶身变得歪歪扭扭,在桌面上摇摇晃晃,随时要落地。 “别看了,你刚才砸的那瓶。”任磊笑道。 梁唯一讪讪地打开瓶盖,意思意思喝了一口。 任磊也给自己拿了瓶水,咕咚咕咚喝掉了大半瓶,才抹了抹嘴角开了口:“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梁唯一双手抱臂,不吭声。 任磊失笑:“小孩子心性,你不就是认为我是看在师傅的面子上,所以挑了你当这部剧的男主。” 梁唯一也不否认,反问道:“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任磊摇头,“你觉得师傅那种铁面无私的性格,会允许你在我这走捷径?” “真的?”梁唯一先是诧异,旋即一想,他爸确实不是会为他徇私的人,而且他爸当初那么反对他进这个圈子,估计更不可能从中帮他疏通关系。确认自己的角色来得光明正大,梁唯一放下了高傲的手臂,乖巧地坐端正。 任磊拿他没办法,解释道:“师傅最近忙得脚不沾地,我如果有事想请教他自然是主动去找他,哪有让他来我这里的道理,他今天是特意来看你的。” “……” 梁唯一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 任磊只知师傅离过婚有个儿子,并不知父子之间有这么大的嫌隙,不过从梁唯一盛怒说下说的那些话倒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他不由得叹了口气,他师傅性格冷硬,平常总是板着一张脸,连个笑容都少见,更别说说几句软话了,也难怪父子俩关系弄得这么僵。 他见梁唯一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便又替他师傅说了两句:“你试镜那天原本他也来了,敲打你那些话也是他嘱咐的,自你进组以后他时不时打来电话问你近况。其实他今天上午就来了,谁知你临时请了假,你也知道他的脾气,这要是在他的组里,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别说是你了,我也挨了批评。” “我……”梁唯一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如果不是任磊告知,他压根不知他爸背后做了这些事,“任导,对不起。” “行了,跟我道什么歉。”任磊心道这和事老可真不好当,“师傅是什么性格你比我清楚,我就是把实情告诉你,希望你别误会师傅,至于你该跟谁道歉,你自己琢磨。” “知道了……”梁唯一垂头耷脑地走出了任磊的休息室,他没去卸妆,找了个僻静地方打电话去了。 ## 不速之客 自那天一起吃了个早餐,梁唯一回到剧组继续拍戏之后,许焰和梁唯一的相处方式又回到了原先的样子,两人通过社交软件交流。但这次不同的是,梁唯一发信息的次数明显地频繁了起来,措辞也亲密了很多。 以前的“吃饭了吗”变成了“焰哥,你吃饭了吗”附赠一个小猪吃饭的表情包。 以前的“下班了吗”变成了“焰哥,下班路上注意安全”附赠一个小猪骑车的表情包。 许焰一改之前的态度,能不回复的信息尽量不回复,基本上梁唯一发十条他只回两条,而且措辞非常冷漠,通常是“好的”“嗯”这样无感情无用意的单字,他本以为梁唯一那么骄傲的人,应该会在他机器人般无情的敷衍下败下阵去,但梁唯一不知是没有感受到他的敷衍还是压根不在乎,依然每天早中晚热络的问候,从不间断。 一周以后,许焰狠了狠心,直接将梁唯一的账号设置成了免打扰模式,不管是信息也好电话也好,一概不理。虽然过意不去,处理方式很不成熟,但这是目前最不伤害对方的方法。 这段时间张洵那番话时不时地总会跳入许焰的脑海,使他苦恼了一段时间,但后来他便想通了。答案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他所愿彻底切断了和章礼的那段过去,困扰他两年的ED也好了。 至于梁唯一…… 不论对方是不是真的喜欢他,他的决定都是一样的。 - 在片场的梁唯一自然是内心焦灼,一开始他以为是许焰工作太忙,没有时间搭理他,他还暗自反省了自己是不是太过于聒噪,让许焰觉得腻烦了。 后来许焰连他的电话也不接了,他就回过味来了,随即便开始了天马行空的猜想。 会不会是许焰突然想起了那天的事生气了?可是如果许焰真的想起来了,以他的性格应该会用这样逃避的方法处理此事,他可以跟章礼直面讨论出轨的事,不可能没有勇气和他对质那晚的事。 那难道是许焰察觉到了他的喜欢,想冷处理这段关系? 梁唯一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他不敢再频繁骚扰许焰,忍着思念的辛苦终于迎来了假期。他的大部分戏份都已拍完,比预计提前了一周的时间,所以整个剧组也稍稍放慢了速度,让所有人都喘口气。 梁唯一接下来两天都没有通告,当晚他和袁东回了市里。 陶菱和Jonas都在家,梁唯一便把买房的事告诉了他们。陶菱很惊讶,但更多的是内疚,她当初和梁华因为意外怀上梁唯一才草率结婚,当时她既没有做好一个当妻子的准备也没有做好一个当母亲的准备,况且她的天性就是向往广阔的天地,所以她只成全了自己,没有成为一个好妻子好母亲。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以及心态的转变,她开始有一点向往安定的生活,恰巧就遇上了各方面都让她满意的Jonas。 Jonas三年前离异,有个二十岁的女儿,乖巧懂事,父女两的非常和谐平等。 上次梁唯一和她吵过一架后,Jonas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和她聊了很多,让她意识了自己的一些缺点,以及一直以来她和儿子之间缺乏的沟通以及陪伴。她一直想要找个机会和梁唯一好好聊聊,也放下了大部分工作,希望弥补以前的时光,但没想到梁唯一却斩钉截铁地说已经买好了房子,装修好就会搬出去住。 “唯一,你是不是在怪我?”陶菱内疚地蹙着眉,眼神有些哀伤。 “不是,别瞎想。”梁唯一否认,“我早就有买房的想法,现在攒够了钱就买了。” 买房确实是早就在计划之中了,但他真正下定决定要搬出去则是因为他感觉得到陶菱对Jonas很认真,是奔着结婚去的,如果他们以后有了孩子,那他迟早也是要搬出去的。 陶菱自知没有尽到过作为母亲的责任,对于儿子先斩后奏的行为她没有指责的立场。 她还是贯彻以前的方法,说会给梁唯一准备装修的钱,梁唯一回绝了,他表示自己的钱足够了。 事实上是不够的,但是《昨日不可追》这部戏就快要杀青,片酬很快就能到账,他就先向公司预支了片酬。 在家好好休息了一晚加一个上午,第二天下午梁唯一精神饱满地去了一趟超市进行大采购,然后直接去了许焰家里,他打算正面试探试探许焰的态度。 在他确定自己喜欢上许焰的同时,就已经做好了会被许焰拒绝的心理准备。首先两人不算小的年龄差就是一个大问题,其次是两人职业上的巨大差异,这都是无法跨越的鸿沟。 不过那时他还不知道许焰和章礼之间的错综复杂的关系,也不知道原来许焰遭受过背叛,有那么严重的心理阴影。 章礼这个前任才是他无法翻越的大山。 但他并不打算打退堂鼓,也不会放弃,翻越不过那就愚公移山好了,只要他有足够的毅力,他就一定能啃下许焰这个骨头。 况且现在情况未明,一切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悲观。 到达许焰家时间尚早,梁唯一也不急,在楼下从物业保洁阿姨那里弄来了一块干净的硬纸壳,垫着屁股坐在许焰家门口看《号角吹响》的剧本。 在面试上《昨日不可追》之后《号角吹响》这边的一个小配角也面试上了,本来以为要轧戏的,但是《号角吹响》的拍摄进度明显比计划当中要慢了点,而任磊这边的进度又快了点,所以如果顺利的话他可以在任磊这边结束后无缝进组,这样他的压力会小很多,也不用两个剧组来回奔波。 梁唯一拿到的《号角吹响》剧本只包含了他饰演的这个角色所出场的内容,所以前后不连贯,内容也少,他先按照自己的想法琢磨了一遍。 日头西斜,即将沉入地平线。 梁唯一等得有些犯困,就在他垂头耷脑快要睡着之际,耳畔传来“叮”的一声,是电梯停靠的提示音,他条件反射性地站了起来,殷切的眸光一眨不眨地盯电梯。 然而,电梯门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来的却并不是许焰,而是一个打扮得精致优雅的中年女性和一个娇俏可人的小姑娘。 从外表来看女人五十岁左右,穿着简洁精美的小香风粗花呢套装,梳着中分蓬松盘发,戴着简洁的白珍珠耳饰,给人一种优雅和知性美感。 梁唯一愣了一瞬之后便马上意识到,这个女人可能是许焰的母亲,许焰钝圆的杏眼和高挺的鼻梁几乎完全遗传她。 他正了正衣襟,有些局促地打招呼:“您、您好。” 林曼怡怔在原地,半晌都没反映。 穿着娃娃领羊绒大衣的小姑娘拽了拽她的手,小声问:“奶奶,这位叔叔是谁?” 女人这才回过神来:“哎哟,你好你好,你是找错门了吗?” “没有找错,我在这里等许焰。”梁唯一赶忙解释,又小心翼翼地问,“您是……” 林曼怡优雅地拢了拢耳边的并不存在的碎发,回答道:“我是许焰的妈妈。” 小姑娘昂着头,也说道:“我是叔叔的侄女!” 梁唯一心道,果然没有猜错。 “阿姨您好,我叫梁斯陶,可以叫我小梁。”他颇有些拘谨地伸出手和林曼怡松松一握,正式打招呼,又蹲下身来和许焰漂亮的小侄女打招呼,“你好,小朋友,可以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吗?” 小姑娘甜甜地回答:“我叫许多多。” 梁唯一笑:“好可爱的名字。” 林曼怡女士昨晚刚回到国内,经过一晚上加一上午的修整之后,疲惫的身子骨马上又支棱起来了。 国外地广人稀,她又住在郊区,除了寥寥无几的邻居,通常三两天都见不到人影。偏生她又是个爱热闹的性格,如果不是为了照顾身体不太好的老头,她早就想回国了。 今天刚恢复了点精气神,她就带着孙女去吃吃喝喝大肆采购了一番。她俩欢欢喜喜回到家,没想到还在家门口捡到一个大帅哥。 林曼怡将梁唯一上下打量了一番,个子高,长得好,又有礼貌,关键是年轻。她压抑着兴奋,热情道:“你等了很久了吧,许焰也不跟我说一句,早知道你要来我就不出门了,快进来喝杯茶。” 梁唯一薅了一把头发,尴尬道:“阿姨,是我唐突了,我自己跑来的,没跟焰哥打招呼。” “都一样都一样。”林曼怡打开门,先让许多多进了门,又招呼着梁唯一进门。 “阿姨,我就在外边等着吧。”梁唯一把买来的东西放在玄关,又退了出来,“你们一大一小待在家里,突然把我放进家里不安全,我在外边等焰哥回来。” 林曼怡在国外待久了,平常只和邻居互相串串门,一时倒也没有意识到安全问题。 她抿唇一笑,越看梁唯一越满意,乐呵呵道:“孩子,你想得可真周到啊,那要不我给许焰打个电话?” “不不不,不用了。”梁唯一连连摆手,“要不我还是回去吧,反正也没什么大事。” 说罢,他便打算离开。其实他主要是完全没想到竟然会碰上许焰的母亲,他觉得双方关系确定以及稳定之后才能到见双方父母那一步,在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要面对许焰的父母,他既紧张又害怕,完全不知该怎么面对。 即便是这一会儿,他已经开始在纠结刚才有没有说错话了。他长这么大,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憨傻过。 “别呀!” ## 不速之客(2) 一听梁唯一要走,林曼怡急了。 她就是为了儿子的终身大事才回国的,虽然许焰说自己两年来一直保持单身,但他一眼就瞧出眼前这青年和许焰的关系不一般。 谁家小年轻会买上一袋子蔬菜、鲜肉和水果来串门的。 林曼怡扫了一眼那一大袋子东西,温婉一笑:“这袋子东西太重了,你帮阿姨提到厨房去好吗?” “好,好。”梁唯一急忙应下,不仅提进去还帮忙把东西都分门别类放进了冰箱和柜子,做完了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别人家表现得太过于轻车熟路了。 林曼怡已经泡好茶端上了茶几,她笑眯眯招手:“辛苦你了,快来喝热茶,你要是不喜欢茶的话我给你煮咖啡吧?” “不用,我喜欢喝茶。”梁唯一微微一笑,既然都进门了,他也不再矫情,乖顺地坐了下来。 正当他搜肠刮肚琢磨着五六十岁的女人对什么话题会感兴趣,许多多从房间跑了出来,她把一小盒益智拼图放在茶几上,娇声问道:“哥哥,这个太难了,你会吗?” “我试试?”梁唯一放软了语气回答小姑娘,又纠正她,“不过应该叫我叔叔。” 许多多不解地看向林曼怡:“可是奶奶说,长得帅的,年轻的,都可以叫哥哥。” 林曼怡被小丫头逗乐,捂着嘴呵呵一笑,向梁唯一解释:“我觉得小姑娘要从小学会品鉴帅哥,以后才不会被轻易骗走,所以跟他说长得帅的都可以叫哥哥。” 梁唯一会心一笑,许焰曾经说过自己母亲退休前是大学老师,他还以为一定是一位严肃又严谨的太太,没想到竟这么随和开朗。 许多多同样也很是开朗活泼,她虽然在国外长大但中文很好。梁唯一带领着她完成了拼图后她又拿来了iPad,让梁唯一陪她玩益智游戏。 有了小姑娘的存在,梁唯一和林曼怡的相处也变得融洽自然。 林曼怡喜欢聊时尚话题,娱乐圈和时尚圈重合度高,梁唯一也拍过一些时尚杂志,所以还是挺有一些看法的,两人聊的非常投入,连玄关处传来的开门声都没有注意到。 在玄关换鞋时,许焰就听到了他妈那极富感染力的愉悦笑声,他无奈地摇摇头,笑着走进了客厅。当看到沙发上的梁唯一时,他就像被按下暂停键似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梁唯一其实是背对着玄关方向的,只是他的鼻子过于灵敏,许焰刚踏进客厅,他就先闻到了熟悉的香水味,余光一扫便看到了许焰平整的西装下摆。 “焰哥,下班了?”梁唯一马上站了起来。 “嗯,下班了。”许焰硬着头皮应付,“你怎么过来了?” “呃……”梁唯一忽然词穷,原本他是找好了理由的,甚至还买了菜准备在这里蹭一顿饭呢,但是未曾想许焰的妈妈和侄女都在家。眼看马上就到饭点了,他在逗留下去的话未免显得没有礼貌。 林曼怡看出梁唯一的为难,轻拍了一下许焰的手臂:“你怎么这么没有礼貌?串门还要理由吗?”又对梁唯一道,“小梁啊,留在这里吃晚饭吧,我们等下再继续聊聊那个服装设计师的话题。” 许多多也抓着梁唯一的手,挽留道:“哥哥,你陪我玩拼图吧,我还有一个最高难度的没完成呢。” 梁唯一不敢应声,噘着嘴一脸无辜地模样去看许焰。 许焰还能怎么说,只得在自己老妈和侄女殷切的目光下说:“留下吃饭吧。” “好的,谢谢焰哥!”梁唯一刚才还无精打采的眉毛立刻挑了起来。 林曼怡一边系围裙,一边说道:“小梁啊,你有什么忌口的不?” “没有。”梁唯一不舍的将视线从许焰身上撕了下来,跟着进了厨房,“我什么都吃,我来给您打下手。” 许焰脱掉西装,疲倦地靠在了沙发上。他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忙不迭地撤回了视线,烦躁地捏了捏抽痛的鼻梁。之前他还将信将疑,这会儿他可以肯定,梁唯一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许多多软绵绵的小手握住许焰干燥的手指,懵懂地问道:“叔叔,你怎么了?” “没怎么。”许焰把小侄女抱坐在自己腿上,“拼图完成了吗?要不要叔叔教你?” 许多多指着厨房的方向道:“小梁哥哥已经教我拼了几个了,还有最难的一个,我要留着晚上和他玩。” 许焰问她:“你喜欢这个哥哥?” 许多多一脸不解地抬头看向许焰:“叔叔,难道你不喜欢他吗?” “呃……”许焰被小朋友问得哑口无言,沉吟半晌他才自言自语似的回答,“喜欢,不过是哥哥对弟弟那种喜欢。” “哦,我懂了。”许多多似懂非懂,“那我就是小朋友对大哥哥的那种喜欢。” 林曼怡今天并不打算做饭,许焰昨晚上就说好了,带她和许多多出去吃。但因为梁唯一的突然到访,她忽然有了做菜的兴致,而且心情还非常美丽。 梁唯一给她打下手的时候,她就一直暗暗观察眼前的梁唯一,越看越压制不住嘴角的笑容。长得帅,性格好,又会做饭,像这么好的小年轻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了。 借着择菜做菜的功夫,她和梁唯一闲聊,一般是她问,梁唯一则乖乖回答。 当得知梁唯一是演员时,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捂住胸口惊叹道:“我就说嘛,你长得这么好看不当明星实在可惜了。” 梁唯一脸皮不算薄,但在林曼怡不停输出且夸张的赞扬下耳朵都红透了。 一直待在客厅竖着耳朵偷听的许焰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敲了敲厨房的玻璃移门,叹道:“妈,你是做饭还是调查户口啊,我们什么时候能吃上饭?” 林曼怡投来一个嗔怪的目光:“你还好意思催,三十多岁的人了连碗面条都不会煮,天天吃外卖,都瘦成什么样了。” 许焰举起双手表示投降,他就不该过来多那么一句嘴,结果引火烧身烧到了自己身上。 梁唯一见许焰一脸为难,替他解释道:“焰哥工作太忙了,有的时候顾不上。” “可不是么,忙得连找对象都顾不上。”林曼怡咕哝了一句。 梁唯一心虚地低下了头,他现在的脑子里乱的跟一锅粥似的。他觉得自己连第一步都还没迈出去呢,前面就好像已经是穷途末路了。 虽然他清清楚楚的认清了自己对许焰的喜欢,可是许焰的态度呢,就算许焰可能对他有那么点意思,那许焰能拔出章礼那根刺吗?那天在咖啡馆,从许焰和章礼的聊天内容可以听得出来,他们认识已经超过十年了,许焰曾经又说过初恋是在高中,所以章礼或许就是那个初恋,一个交往了那么久的初恋,几乎是根植入血液里了,真那么容易拔除吗? 还有许焰的母亲,看起来很是和蔼可亲,她似乎对许焰还没结婚的事情非常在意,那她知道许焰是同性恋吗?如果现在不知道,那她以后知道了的话能接受吗? 梁唯一越想越沮丧,猛地精神一振奋又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他杞人忧天了,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揣着满腹心事,梁唯一和许焰一家人吃了一个还算和谐的晚餐。 吃完饭,梁唯一帮着林曼怡收拾厨房,许焰则被林曼怡安排切水果。他真的不常做家务,削果皮的时候连着肉去掉了三分之一,险些还把手给切了。梁唯一看得提心吊胆,最后把刀接过来切好了水果。 林曼怡像看电视剧似的盯着许焰和梁唯一手臂贴着手臂,一个切水果,一个摆盘,怎么看怎么登对。 如坐针毡地陪着林曼怡聊了会儿天,又陪着许多多把那盘难度十颗星的拼图完成,梁唯一便提出要回家。 林曼怡很是不舍,拉着梁唯一加了微信留了手机号码,才恋恋不舍地和梁唯一挥别。 她拍了拍正盯着手机处理临时工作的许焰:“送送!” 许焰收起手机,朝梁唯一抬了抬下巴:“走吧。” 梁唯一想说不用了,但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两人一同步入电梯,梁唯一始终垂着头,只敢用眼角的余光轻轻地扫一眼许焰的侧脸,他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现在这个模样非常奇怪,有点莫名的娇羞。 可他确实是不敢直视许焰,一是因为看到许焰好看的眉眼心跳就异常,二是害怕许焰看到他眼里的异常。 许焰不看也能感觉的到,他表面上古井无波,心里却像点燃的干柴,哔哔啵啵一片焦灼。 两人站在密不透风的电梯里,各自沉默着,许焰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梁唯一给他手冲的那个晚上。耳廓又麻又烫,他干咳一声打破了沉默:“最近剧组不忙吗?” 梁唯一强壮镇定,回答道:“快拍完了,这两天休息。” “挺好。” 许焰干巴巴地敷衍了俩字,恰好已经到了负一楼,电梯门开了。 许焰步出电梯,但没有继续走,他说道:“那你开车注意安全。” “好。”梁唯一尽量装成原来的样子,洒脱地边挥手边离开。 许焰凝视着梁唯一渐行渐远的背心,忽然又叫住了梁唯一,对方回过头来,许焰扬声道:“正处在事业上升期,专心工作。” 浅浅的笑意像两个括号一样僵在嘴角,梁唯一敏锐地感觉到许焰这话似乎还有话在之音,正当他彷徨无措之际,许焰又说:“别到时候被导演骂了又来找我诉苦撒娇。” 梁唯一一征,蓦地松了口气,他咧嘴一笑:“知道了。” 许焰扬眉一笑,进入电梯之后才缓缓地叹了口气。 ## 否认×1 许焰无精打采地回到家,他妈果然在客厅里等着他。 许焰抢在她之前开了口:“妈,我知道你在想问什么,但是你误会了,我跟小梁真的真的只是朋友。” 林曼怡的心凉了半截,他这个儿子向来很坦诚,不会向她撒谎。而且她本来就是发愁儿子的终身大事才回国的,如果许焰真要有伴了,犯不着瞒着她让她奔波一次。 她哀叹一声,试图说服许焰:“小梁这孩子多好啊,长得好人品好又有上进心。” “是啊,妈,他是非常好。”许焰无奈地抓住了他妈的手,表情忽然凝重起来,“人家这么好,凭什么看上你儿子我啊?” 林曼怡心口堵得慌,不乐意他这么妄自菲薄:“看上你怎么了,我儿子也一表人才。” 许焰闷声笑,知道他妈这是听进去了,他笑道:“我和人家差了足足十岁,我都上大学了,人家才刚戴上红领巾呢,你觉得这合适嘛,这不是在欺负小孩不懂事呢吗?” “试试也不行?” “试试也不行,他还是一小孩子,哪懂什么叫做喜欢啊,况且他那职业你又不是不知道,谈恋爱就等于实失业。” 许焰这么三推四阻油盐不进,林曼怡作为一个母亲又怎么会看不懂儿子的心思,她微微蹙起眉心,慈爱地摸着许焰的鬓发,问他:“焰啊,你是不是还放不下章礼啊?” 许焰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身体变得僵硬。 当初他在他哥那里躲了两个月,一个人默默消化了章礼出轨的事。回到父母那里的时,他的精神状态并不太好,人也瘦了很多,并且带去了自己和章礼已经分手的消息。他没有说明缘由,父母也并没有细问,但他们应该都能猜得到发生了什么。 自那以后,家里人心照不宣地把“章礼”这个名字当成了敏感词,绝口不再提。 许焰知道,母亲每次的催婚只是个借口,她其实更想问的是,两年了,他有没有真的把章礼放下。 他们家是个开明、自由的家庭,他和章礼恋爱的事从一开始就没有瞒着家人,父母从来都是支持他的。 父母作为过来人,自然更明白十年的时间对一个成年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林曼怡见许焰表情呆滞,心口涌上淡淡的愁绪与哀伤,他一遍遍的抚摸着儿子的鬓角:“如果……” 许焰抬手,用指腹抚平了林曼怡眼尾的皱纹,淡淡说道:“妈,我早放下了。” 可是放下了,不等于还有重新开始的勇气。 - 因为许焰妈妈的出现,梁唯一假期的计划被打乱了,第二天他心事重重地去公司练习形体,在练习室里挥汗如雨。 剧烈的运动和猛烈的喘息,能让他混乱不堪的脑子短暂的休息一下,否则许焰的脸会无时无刻不在他脑子里乱窜。 一个上午他都没有停下休息过,袁东实在看不下去了才来打断他。 “休息会,有事跟你谈。” “什么事?”梁唯一撩起T恤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袁东扫了一眼他硬邦邦线条鲜明的腹肌,酸溜溜地回答:“星动少年节目组联系我了,想让你以助阵嘉宾的身份去录两期。” 梁唯一手上的动作一顿,忽然想起了许焰他们小区的小保安尤川。 他和许焰第一次见面那晚,他送醉酒的许焰回家在门口被尤川认了出来。两人聊了几句,他答应过尤川,如果能进入到前50名就去他现场加油,还把袁东的名片给了他。自那晚以后,他去过许焰家多次,再也没见到过尤川,是去参加比赛了吗? “去啊,我的出道节目,当然得去。”梁唯一丝毫不迟疑,又问,“你接到过一个叫尤川的人打来的电话吗?” “尤川?谁?”袁东一脸莫名。 “没事。”梁唯一摇了摇头,“现在赛程到哪里了?” “上一期是二百选一百,下一期应该就是一百进五十。” 梁唯一点了点头,现在还没到一百进五十的赛程,尤川当然不会联系袁东。当然,也有可能的是二百进一百的时候他已经被淘汰了。梁唯一在心里默默地给尤川祈祷,希望对方能获得一个好名次。 他抓了一把汗涔涔的碎发,问袁东:“圆哥,我想去录下一期。” “下一期?”袁东诧异,“节目组的意思肯定是让你去参与后面的录制,一百进五十就跟海选似的,收视率也不好,你去干嘛?” 梁唯一咬唇犹豫了一番:“我答应了一朋友,去现场给他加油,要是节目组那边没法安排的话,哥你给我弄张门票吧,我去当现场观众也行。” 袁东耸耸肩:“这有什么不行,节目组恨不得你每一期都去呢,反正他们又不给劳务费。我先问问吧,能调得出档期咱就去。” “行,谢谢圆哥。”梁唯一应了一句。 袁东歪着头,斜睨着梁唯一,蹙着眉一脸怪模怪样。 “怎么了?”梁唯一挑着眉梢,“我脸上有东西?” 袁东点头:“你这小子有点不对劲,在许总那里碰钉子了?” 梁唯一摇头,说不上碰了钉子,但确实不是很顺利。 袁东见他无精打采的样子便也不再追问,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回去休息吧,明天又要进组了,调整好状态。” 梁唯一借公司的浴室冲了个澡回了家,刚到家就接到了林曼怡打来的电话。 他本以为对方有什么事,林曼怡却只是打电话来告诉他今天一直都在看《环游日记》,已经看到他和许焰一起录制的那一期节目,还吐槽许焰体力不行脑子又笨。 梁唯一哭笑不得,和林曼怡聊起了录制期间的趣事,又聊到了之前拍摄的电视剧和选秀。 电话挂断前林曼怡邀请他去家里吃饭,梁唯一还没考虑好自己和许焰之间该怎么办,本来是要拒绝的,但是林曼怡说自己不久之后就要出国,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况且他太阳穴一抽,脑子里已经有了新的主意。 昨天许焰的妈妈那么热情,他只当对方是在客气,但是今日看来,许妈妈应该是真的挺喜欢他的。既然许焰那边没什么进展,先和许妈妈搞好关系应该没错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梁唯一暂时断了和许焰的联系,倒是每天都和许妈妈热络地聊着。 一周后梁唯一和代梦远的戏份同时杀青,连晚上的杀青宴都来不及参加,他就又和袁东匆匆赶往机场录制这一季最后一期《环游日记》。 《环游日记》的录制周期一般是十天,在拍摄《昨日不可追》期间梁唯一调出档期录制过一期,但后面一期因为任磊这边实在没法让他一走走三天,所以他缺席了其中一期的录制,最后的这一期收尾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缺席。 最后一期节目的录制地点是泰国,来回加上录制一共要五天的时间,梁唯一实在熬不住思念,假借分享美景的借口忐忑不安地发了几张照片给许焰,为了不让对方起疑心,他给林曼怡也发了。 许焰看到照片已经是在梁唯一发来的三个小时后了,而且还是在他妈的提醒下才看到的。 自从上次和章礼聊过以后,对方沉寂了好几天,许焰以为章礼已经充分理解了自己的意思,两人此番是彻底断了,可谁知这两天章礼又突然卷土重来。 他不接电话,不回信息,章礼就动员以前共同的同事、朋友联络他。他们高中认识并交往,十年之间,两人像是相邻的两棵树,根系早已盘根错节深深交缠在一起,并不是真的一刀就能两段。 之前的两年之所以两人从未产生交集,是因为许焰自我斩断根系放弃了京城的圈子来到了余州,而且章礼也并未找他,所以安稳的渡过了两年。 现在,章礼搬出了以前的同学、朋友,他有些招架不住。旁人都不知道他当初离开京城的真正原因,也不知章礼是怎么说的,总之以前的朋友都来替章礼说情。他可以对章礼视而不见,但现在既然被旧友都知晓了联络方式,他就没办法再一直沉默下去。 所以他这两天应付地有些精疲力竭,下了班根本就不想看到手机,也不想听到手机的提示音响起。 晚上吃过饭,许焰打了声招呼便去书房办公,再出来时便见他妈跟许多多坐在沙发上紧紧搂在一起。 电视上正在播放梁唯一之前主演的电视剧,她们俩没一个是在看的,埋着头嘀嘀咕咕在讨论些什么。 “妈,在聊什么呢,这么专注?”许焰也坐了下来。 许多多把她奶奶的手机递给许焰:“小叔,我们在看小梁哥哥发来的照片呢,奶奶说过了年就带我去泰国玩。” 许焰接过来一看,都是些风景和美食照片,其中有一张是梁唯一站在布帕壤寺外面拍的照片,他穿着简单的白T牛仔裤,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笑得比当地的好天气还要叫人心情舒畅。 许焰嘀咕了一句:“怎么跑去泰国了?” ## 尤川 林曼怡不满地斜睨了儿子一眼:“人小梁去泰国录节目。” 许焰无奈地把手机递还回去,他妈对梁唯一很是满意,自从上次在家里见过一面之后就一直保持着联络。虽然看似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但终究还是没有彻底死心,时不时地总要在他面前提起梁唯一。他为了让他妈死心,要么装作没听见,要么装作不在乎,他妈这两天急了,看他的时候总是横眉冷对的,好在她快回他哥那里去了。 “我先回房了,你们别看太晚。”许焰摸了摸许多多的头,“明天叔叔休息,带你去游乐园玩儿。” “哇,小叔你太好了,我爱你!”许多多高兴地一蹦三尺高。 林曼怡撇撇嘴,一脸不乐意道:“过几天就要回去了,我叫了小梁来家里吃饭。” 许焰弯腰,从沙发后面谄媚地搂上了林曼怡的肩膀:“想叫就叫呗,他在我眼里跟弟弟一样,吃顿饭是应该的。” “你可真好意思说。”林曼怡说道,“哪有弟弟照顾哥哥的道理?厨房顶柜里的五谷杂粮都是小梁给买的吧?药箱里的止疼药、退烧药那都是小梁买的吧?就连餐桌上那盆小花都是小梁买的吧?” 许焰耸耸肩:“他之前在我这借住了几天。” 林曼怡叹了口气,不再勉强,拍了拍许焰的手臂让他早点休息。 许焰洗完澡躺上床,习惯性地拿起床头的书,目不转睛盯了半晌,半个字都没看进去。其实洗澡的时候他就心不在焉,把沐浴乳当成了洗发水来用。 许焰认命地放下书,脑子里又想起他妈方才那番絮叨,越想越是心虚。 他以前是没意识到的,经他妈一提点,他顿时坐立难安。因为他蓦然意识到,如他母亲所言,他确实是一直在单方面的接受梁唯一的照顾。 从酒吧那次戏剧性的碰面开始,他喝醉的三次都仰赖梁唯一照顾他,特别是上次,他一时冲动去了从未去过的酒吧,差点发生意外。 在孙潇面前给他解围,急性肠胃炎的时候送他去医院,给他做饭。 许焰越想越心虚,两人相差十岁,他以哥哥自居,但两人的角色是颠倒过来的,一直以来都是他受梁唯一的照顾比较多。 一开始梁唯一还向他倾诉过家里的事,他意思意思开导过一番,但后来梁唯一便不说了。也不知是解决了,还是因为觉得他帮不上忙而不肯说了。 许焰心烦意乱地乱抓了一把头发,猛地合上了书,拿起枕边的手机。 一周前他把梁唯一的微信账号设置成了“消息免打扰”,再加上他最近被章礼缠得能不看手机就不看手机,已经一周没看过梁唯一给他发的信息了。 踌躇了一会儿,许焰紧绷着牙关在最近联系人里找到了梁唯一,而后打开了对话框。 毫不意外的,他也收到了那些好看的风景照片。 许焰从下往上,一张张细细地浏览过去,还顺手保存了几张。然而,令他感到诧异的是,梁唯一只给他分享了照片,没有留只言片语。让许焰更加意外的是,他发现除了今天分享的这几张照片之外,梁唯一上一次给他发的信息已经是一周之前的了,也就是梁唯一来找他并且在他家吃饭的前一天? 难道,那天在停车场他似有若无的那句提醒,梁唯一听明白了? 但是不可能,以梁唯一直率的个性,他如果听懂了一定会当面问出个所以然来,绝对不会憋在心里。 那难道从头到尾根本就是他自己会错了意?梁唯一压根就不喜欢他? 可是那天晚上梁唯一为什么要帮他那种忙,帮另一个男人解决生理需求,不会觉得恶心吗? 如果换做是别人,许焰是无法理解的,但对方是梁唯一,是一个跟他不认识就敢从十几个打手手里把他救走的梁唯一,他似乎真的可能只是因为古道热肠而帮他手冲。 耳廓一阵发烫,胸口没来由地腾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许焰觉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看似平静的心湖底下暗暗涌动着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的不甘。 许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距离梁唯一发给他这些照片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他只字未回,梁唯一并没有追问他在干嘛,也没有打电话过来,这说明这些照片很可能是对方群发的,对方并不在意他回不回复。 许焰气闷,拿床头的开关泄愤,重重地拍向开关关了灯。 在黑暗中睁着眼躺了片刻,又来回翻了两次身,许焰摸索到了自己的手机,憋着一肚子火给梁唯一回复了信息。 【风景不错。】 他自然是没等到对方的回音,因为梁唯一正在回国的飞机上。 抵达国内已经是凌晨了,囫囵睡了几个小时,梁唯一又马不停蹄地赶去电视台录制《星动少年》一百进五十的比赛。 在后台化妆间短暂休息的时候,梁唯一一张俊脸皱成一团,痛苦地伸了个懒腰。 在泰国录制的这期节目堪比铁人三项,没个两三天根本恢复不过来,可他连个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就来录节目了。 袁东打着哈欠,泪眼朦胧地嘟囔道:“你就是活该。” 梁唯一一哂,难得的没有犟嘴。如果不是他主动要求来录制这一期《星动少年》,现在他们俩应该都还在被窝里呼呼大睡。不过今天没白来,他向节目组确认过,尤川就在一百名以内。 梁唯一是作为神秘嘉宾上台的,除导演组外其他人都不知道他会参与节目的录制。所有参赛选手上台后,梁唯一很快就锁定了百人队列之中的尤川。 尤川昂首挺胸站在队伍中间,看到梁唯一后脸上的表情可以说是丰富多彩,难以置信、欣喜若狂轮番在脸上展示,还是梁唯一远远地用眼神暗示他有摄像机,他才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当天的录制十分顺利,尤川顺利晋级五十名,而且排名还很靠前。 未免给尤川造成不必要的困扰,录制结束后,袁东九曲十八弯才避开众人才找到尤川,将人带到了休息室。 尤川见到梁唯一激动地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梁唯一和他约定的是入围前五十名就来现场给他加油,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梁唯一竟然出现在了五十名入围赛的现场。 自参赛以来,尤川遇到过不少挫折,每当他心底生出想放弃的想法时就会回想起那天深夜,有个青年拍着他的手臂,真挚地鼓励着自己的模样。 梦想也好,目标也好,无论如何他都想踏进五十名的门槛,才能不辜负当初那一番真挚的鼓励。 今天他原本很紧张,在后台准备的时候甚至去厕所吐了一次,当他在台上看到梁唯一,原本的紧张恐惧统统转化成了取之不尽的勇气。比赛结果也没有辜负他这段时间以来的训练,获得了满意的成绩。 梁唯一和尤川聊了一会儿,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告诉尤川不出意外的话之后的录制应该都会到现场,最后又鼓励了尤川几句他才挥挥手告别。 走出电视台大楼已经是晚上十点了,两人上了车,袁东一脸好奇道:“你转移目标了?” “什么?”梁唯一不解。 “最近一个多礼拜你非常古怪,没有望眼欲穿傻不楞登地盯着手机,也没听你提起许总,为了刚才那个小青年,你还主动要求来录制今天的节目。”袁东眯着眼顿了一顿,“你被许总拒绝了,然后转移目标了?” 梁唯一恍然大悟,他笑骂一句:“去你大爷的,我那是改变战略了,至于尤川……”他把第一次送许焰回家遇到保安尤川的事告诉了袁东。 袁东啧啧:“看不出来啊,你还这么古道热肠。” “热不热跟你没关系。”梁唯一哼笑,“我就是在他身上看到了当初的我。” 当初他参加选秀,也是被父母家人极力阻挠,他赌着一口气终于撑到了决赛,虽然没有人替他鼓掌,但他自己觉得挺有成就感的。 “当初的你?个屁!”袁东刺他,“人家能跟你一样吗?你家庭优渥,妈妈是记者爸爸是名导,小姨是做生意的,你自己又是名牌大学毕业的,比赛落选对你来说算个屁,你的退路可多得很。” 梁唯一点头,同意袁东的说法,沉吟半晌,他说道:“所以,他才更值得鼓励。” 这个话题太过于沉重,袁东话锋一转,问道:“那许总那边呢?进展顺利吗?”话音落下,袁东感到一阵心酸,这个圈子还有比他更卑微的经纪人吗? 梁唯一未曾窥探到他的心思,他将手臂枕在脑后,琢磨着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这时,兜里了手机嗡鸣。 梁唯一看了一眼,笑容绽开在脸上,他把手机伸到袁东面前晃了一晃,说道:“还算顺利。” 电话是许妈妈打来的,问他明天有没有空,让他去家里吃饭。 梁唯一连忙应下,正好这次他在泰国给许妈妈和许多多都买了礼物,他正琢磨着什么时候送上门。 ## 礼物 第二天,梁唯一比约定的时间早了一个小时到达许焰家里。 许多多开的门,一见梁唯一就扑上去抱住了他的大腿,软绵绵地叫他:“小梁哥哥,我好想你哦!” 梁唯一把手上的东西放在玄关的立柜上,抱起了许多多,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我也很想你。” “哥哥,泰国好玩吗?奶奶说过完年就带我去玩儿。”许多多无限憧憬着泰国。 “好玩呀。”梁唯一无奈一笑,已经放弃了纠正许多多,他以叔叔自居,小姑娘仍旧固执地管他叫哥哥。他拿起立柜上的一个小手提袋,递给许多多:“我给你带了礼物。” “哇!”小姑娘兴奋得咯咯笑,挣了挣身子滑到了地上,急着要拆礼物。 “许多多,爸爸妈妈怎么教你的,收到礼物要说什么?”林曼怡举着湿漉漉的手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微低着头佯装生气的模样。 许多多吐了吐舌头,回过身乖巧道:“谢谢哥哥。”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羞涩地拽了拽梁唯一的衣摆。 梁唯一以为她有悄悄话要说,便弯下腰来,许多多忽然踮起脚尖在他的脸颊上“吧唧”一声亲了一口,随后噔噔噔往房间跑了去。 “鬼精鬼精的。”林曼怡噗嗤一笑,“小梁你先坐会儿,我把肉腌一下就行了。” 梁唯一卷起衣袖:“我来帮忙。”走进厨房,他下意识地往书房的看了一眼,如果不加班的话这个点许焰应该已经下班了。 林曼怡将梁唯一的动作尽收眼底,她淡淡一笑,不着痕迹道:“我打发许焰去买胡椒粉了,我在这住了一段时间,这厨房总算有个厨房的样子了,可老是少东西。” 梁唯一淡淡一笑:“焰哥不会煮饭,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厨房只有一口锅。” “可不是呢吗?”林曼怡一脸促狭,“多亏你经常过来给他打点一下,不然他这里哪像个家,我看像个酒店差不多。”她叹口气道,“我看啊,这个家呢就缺一个持家的人。” “是……是吗?”梁唯一心虚地垂着眸,不敢去看林曼怡,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做贼心虚,他总觉得对方话里藏着话。 “妈,您又在编排我什么呢?” 正当梁唯一不知所措之际,许焰回来了,他把买来的东西放在倒台上,佯装不满地盯着林曼怡。 林曼怡笑骂:“散德行,把葱给洗了吧。” “遵命。”许焰做了一个敬礼的手势,拿着洗菜盆里的葱走到了梁唯一身旁。 梁唯一感觉到许焰缓缓走近的气息,直到对方和他肩并肩并排站着,他才闷闷地叫了一句:“焰哥。”头都没有抬。 “嗯。”许焰低声应了一句,顿了一下又问,“去泰国录节目了?” “嗯,前天晚上回来的。”梁唯一没话找话应了一句。 “你前天回来……”许焰想问,你前天就回来了,但是直到今天你都没回我的那条信息。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小不点许多多不知何时闯进了厨房,抱住了他的腿,甜甜地问道:“小叔,好看吗?” 只见许多多高高举着一个留声机造型的八音盒,几只小仓鼠在留声机上围成一个圈跳着舞,另外一只小仓鼠坐在一旁拉着小提琴。复古精致又不失可爱,是所有女性都会喜欢的小物件。 “哪来的?”许焰故意问她。 许多多骄傲地挺起腰来,说道:“小梁哥哥送我的,你没有哦。” “臭美吧你。”许焰笑哼一声,“出去玩吧,厨房危险。” 许多多前脚刚走,梁唯一突然凑到了许焰耳边低声道:“你和阿姨都有礼物。” 许焰好笑地看他一眼,心道你把我当小孩呢,他想了想还是轻轻道了声谢。 林曼怡翘着嘴角,手上利落地揉面,耳朵却没漏掉半个字,她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去了。 有了梁唯一这个得力助手在,达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一顿丰盛的晚餐很快端上了桌。 许焰拿出了一瓶珍藏的红酒,不喝酒的林曼怡也让许焰给倒了一个杯底,啜饮了两口助兴。 吃完饭,梁唯一把从泰国买的礼物拿了出来。他给林曼怡买的是一条质地轻柔、色彩亮丽的泰丝丝巾。优雅的玛瑙绿衬得林曼怡的肤色更加白皙,她简直爱不释手,一边照镜子一边问许焰:“好看吗?” 许焰一直笑着:“好看,会迷死我爸的。” 梁唯一把送许焰的礼物也拿了出来,是用猴子木雕刻而成一只惟妙惟肖的暹罗猫。 小猫呈蹲坐姿势,身材苗条,长得棱角分明,腿细而长。梁唯一在录节目途中无意中发现了它,他觉得这猫微微翘着脖子高傲的模样和莫名的和许焰有点像,于是录完节目便匆匆跑去买了下去。 梁唯一买这个木雕除了因为觉得它很可爱,有点像许焰之外,还因为这只暹罗猫是一对的。它的旁边有一只稍大一点的猫,也是蹲坐的造型,抬起一只爪子搭在这只小猫的背上,像在哄它,又像在逗它,特别憨态可掬。他存了私心,把另外一只放在自己床头了。 “焰哥,我觉得它挺可爱的,就买了。”梁唯一把木雕递给许焰,尽量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谢谢,很可爱很精致。”许焰有些惊喜,梁唯一买的礼物都不是很贵重,但看得出来每一样都是细心挑选过的,符合他们三个人的年龄喜好。其实梁唯一没拿的时候他有点心里打鼓,虽然他也捉摸不透自己心里到底是在期待什么还有担忧什么,但当对方拿出木雕的那一刻,所有小心思都烟消云散了。 从梁唯一进门起,林曼怡扬起的嘴角就未曾下来过。她一脸慈爱地看着梁唯一,一想到许焰上次说的那番话,她又感到很是遗憾,连带着看自己儿子都多了两分不顺眼。 许焰甚是无奈,恰好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便凭着接电话的借口躲去了书房。 梁唯一的目光追随着许焰的背影,直到书房的门被关上他才不得已撤回视线,跟在林曼怡身后去帮忙收拾厨房。 许焰在书房待了一会儿才出来,他敲敲厨房的门说道:“妈,我有点事出去一趟。”他又问梁唯一,“今天自己开车来的吗?” 梁唯一点了点头。 许焰道:“你喝了酒,等下记得叫代驾,路上注意安全。” 话音落下,他便取了衣帽架上的外套出了门。 林曼怡回过神来,牵强笑道:“可能公司有事。” 既然许妈妈都看出了许焰的异样,梁唯一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况且他一直注意着书房,许焰方才出来的时候表情十分阴沉,绝不像是公司有事的样子。 梁唯一心里始终不安,他也拿起衣服告辞道:“阿姨,那我也先回去了,您出国那天我一定去送您。” “哎,哎,好孩子。”林曼怡送梁唯一出门,“要是忙的话就别来了。” 许多多跟在林曼怡身后,她探出个脑袋来恋恋不舍道:“哥哥你有空再来玩儿呀。” “好,一定。”梁唯一挥挥手进了电梯,他没料到的是,他没能送许妈妈上飞机,也不能再找许多多玩。 许焰接到的是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他本来是不想接的,因为他知道八成又是章礼,但为了躲避他妈那哀怨的眼神,他还是进了书房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章礼的声音,在被拒接了无数次电话后,他省去了客套的问候,直截了当道:“许焰,我在你家楼下。” 一句话轻易地拿捏住了许焰的七寸。 自前几天,章礼动用一切人际关系要求和他见一面,许焰就料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章礼的个性就是如此,只要他想得到的东西,哪怕是上天入地他都要弄到。说的好听一点是执着坚韧,说的难听一点就是死缠烂打。许焰当初就是因为章礼这种不屈的攻势而心软,继而心动。 但是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喜欢一个人会下意识地无限放大对方的优点,而自动忽略对方的缺点,而当你不喜欢一个人甚至是有些厌恶时,就恰恰相反。 许焰现在不怕章礼死缠烂打那一套,但是他妈和侄女在家里,他不希望两人被惊扰,况且梁唯一也在。 “楼下等我。”许焰冷冷地回了一句,跟他妈和梁唯一打了声招呼便下了楼。 许焰皱起眉心打开了单元门,章礼果然就在单元楼下等着,他不客气道:“你来干嘛?” 章礼丝毫不在意许焰的冷漠,他搓了搓手,温声问道:“今天好冷,不让我上去坐坐吗?” “不方便。”许焰慌乱地把视线从章礼身上移开,语气不自觉地软了一些。他想起高三的某一天,天气特别冷,章礼紧握着他的手揣在大衣兜里帮他取暖的样子。 达到目的的章礼扬起嘴角:“那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许焰没有回答,一声不吭地往人工湖的方向走去,章礼只得跟了上去。 ## 修罗场(1) 时间已经不早,最近天气也很冷,所以外边没什么人,小区的人工湖旁边更是安静。 两人在一棵光秃秃的柳树旁站定,许焰背着路灯站着,不耐烦地开口:“虽然我觉得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话可说,但是你大费周章一定要见我一面,那你就珍惜这个机会,有什么话快说吧。” 章礼苦笑一声,丝毫不掩饰眼里的低落与伤感,他向前一步走近许焰,亲昵地叫他:“小焰火,两年前我做错了事我不否认,但其中有内情,我需要一个解释的机会。” 他停顿了一下,见许焰没有出声,又继续道:“你知道的,我爸妈非常传统,一直没法接受我是同性恋。那段时间他们不断给我施加压力,为了稳住他们,我见了他们介绍的一个女的,那天我喝多了,她送我回家……”接下来的自是不必说了,许焰亲眼目睹。 许焰心里冷笑,酒这东西可真是背了不少黑锅,可他脸上并没什么表情,无波无澜地问:“说完了?” 章礼摸不透许焰的意图,继续说:“我和她之间只有那一次,自那以后从未再碰过她,我和她订婚是因为我爸突发心脏病,当时很怕他撑不过去。我和她没有结婚,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发展,我的心里从来只有你一个人,两个月前我已经和她解除了婚约!” 章礼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 记忆的闸门打开,洪水猛兽般的回忆汹涌而来,许焰被冲了一个踉跄,急忙伸手扶着柳树才不至于跌倒。 他暗暗深吸一口气,故作镇静地自嘲一笑:“都说完了?那换我说。首先,我不关心你和女人滚床单有什么隐情或者不得已的苦衷,因为当你瞒着我和她见面的时候就已经背叛了我;其次,我相信你说的所有话,但我并不在乎,因为在第一次被我发现的时候你就已经在我这里出局了;最后,你和她订婚并不是因为你爸的心脏病,而是因为你怯懦,你没有勇气放弃庞大的家族资产和你的父母正面对抗,你选择了妥协。当然,你解除婚约也不是为了我,你只是在经过一年多全方位的衡量之后发现,你还是爱自己更多一点,你下不了决心和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结婚。” 许焰的笑容狰狞,他一步步逼近章礼:“你大费周章找到我跟我解释这么多是为了什么?想修复我们的关系?在我躲起来的那三个月你不想着去找我解释清楚,时隔两年你觉得还会有用吗?如果你非要一个答案的话,那我告诉你,除非时光倒流回那件事发生以前,否则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许焰看似平静,实则内里早已鲜血淋漓。他的每句话都是杀敌一千的同时又自损八百。那十年是他人生最鲜活的一部分,他在否定章礼的同时也是在否定自己。 在这风刀霜剑的天气里,章礼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不仅仅是因为他第一次看到如此疾言厉色的许焰,也因为许焰说的每一句话都准确地戳中了他的所有胆怯心虚。 许焰轻叹了口气,表情缓和了下来。他和章礼交往的十年间,连闹别扭都像是在调情似的,两人根本没有红过脸,他从来没想过说这些让双方都难堪的话,可今天如果他不狠心一点,以后可能就永远斩不断这团乱麻。 “回去吧,我走了。”许焰闭了闭眼,艰难地转了身。 “不,别走。”章礼回神,下意识地从背后抱住了许焰,慌不择路地解释,“你说的我都认都认,但是那三个月我真的在找你,疯了似的找你,最后订婚真的是因为我爸的心脏病,我不敢刺激他……” 毕竟是爱了十年的人,许焰怎么可能真的无动于衷,但他是个执拗的人,认定了的结果就绝不会去改变。正如他自己所说,当章礼背着他去见相亲对象的时候,他就已经认定那是章礼的背叛了,他不允许背叛。 更重要的是,他也早已认清,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都不可能取得章礼父母的认可,他早该认清这件事。 许焰深吸口气,压下心口的不忍,用力地掰扯着章礼环在自己腰上的双手。可他越是挣扎反抗,章礼就抱地越紧,眼见远处有住户往这边走,许焰低吼道:“章礼,放开!” 两个僵持不下,在反抗和压制中双双站立不稳倒向了地面,差点就要掉进人工湖里。 - 梁唯一到达负一层,远远看到许焰的车停在停车位上,许焰并没有出去。他马上从安全通道上楼,在单元楼周边找了一次,并未看到人影,他又去小区门岗问了下,保安说许焰从大门走出小区,梁唯一只得悻悻地回了头。 也许是保安没看到?或者是许焰从偏门出去了? 找不到许焰梁唯一始终惴惴不安,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那个电话是章礼打来的。虽然有点嫉妒又有点难过,但他更担心许焰又被所谓的前任刺激到然后跑去买醉,想起上次许焰被下药的事他就一阵后怕。 梁唯一慌不择路在小区乱转,终于让他在人工湖边上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许焰正被章礼无礼纠缠,两人推搡之下双双倒在了地上,许焰似乎是磕碰到了哪里,痛得闷哼了一声。 梁唯一目眦欲裂,二话不说冲了上去先扶起许焰,旋即提起章礼的衣领照着他的脸就是一拳。 章礼被打懵了,侧着脸表情茫然,梁唯一举着拳头又再次挥了上去。 许焰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抱住了失控的梁唯一:“住手!别打了!” 章礼回过神来,他双眼血红怒不可遏地瞪着梁唯一,怎么处处都有这个傻逼! 第一次在商场阻挠,第二次在酒店泳池边打了他一拳,再加上今天这一拳,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使章礼也失了控,迅速起身,狠狠一拳砸向了梁唯一的太阳穴。 梁唯一被许焰抱着,毫无防备地挨了这生猛的一拳,他眼前一黑踉跄了一下,几欲作呕。 许焰清晰地听到了肉体激烈碰撞的声音,章礼几乎用了十成的力道!他扶着梁唯一,声音都颤抖起来:“怎么样?有没有事?” 梁唯一耳朵里一阵嗡鸣,他闭着眼晃了晃头,咽下了干呕的欲望咬着牙回答:“没事。” 许焰愤怒的转身,指着自己的太阳穴对章礼怒吼:“你知不知道打这个位置很危险!” 章礼咬牙蹙眉:“是他先打我,你还护着他?你知不知道上次在酒店泳池,他也打了我!” 许焰愣住了,认真地想了一下才想起来章礼说的是慈善夜那晚,可是梁唯一并没有说他和章礼起了冲突,还打了章礼。 许焰回头看梁唯一,当对方心虚地回避了视线,他便明白了,梁唯一骗了他,那天他和章礼的之间的纠葛拉扯应当都被瞧了去。 难怪那晚之后的第二天梁唯一在电话里旁敲侧击套他的话,他早该想到的。 许焰短促地呼了口气,没说什么,也没话好说,如果那天不是梁唯一出现,还不知道他和章礼会发生些什么。他烦躁地捋了一把头发,对章礼道:“我不知道你们那天发生了什么,也没兴趣知道,他刚才打你一拳,你也回了一拳,两人扯平了,如果还是不解气,你们到小区外面打。” 话说完,许焰转身要走。 章礼率先跨出一步挡住了去路,他眯起眼睛质问道:“许焰,他是谁?” “关你屁事!” “不关你事。” 两道冷冷的声音同时开口。 梁唯一把许焰拉到了自己身后,面色冷硬回答章礼:“我是谁跟你没半分关系,请你以后不要再来骚扰他。” 章礼用舌头顶了顶肿痛的脸颊,忽然嗤笑一声:“你是什么东西。” “我……” 许焰不希望两人再爆发肢体冲突,他打断梁唯一:“他是我朋友,请对他客气一点。” 章礼怔了怔,戾气在身体里暴涨,几乎要炸开。这段时间以来低声下气地道歉认错也好,委曲求全地求见面也好,他都不在意,他只想要换回以前的那个许焰。可是只不过隔了两年的时间,眼前的这个男人却让他感到异常的陌生。 以前的许焰有小脾气,但三两句就容易哄好,以前的许焰有些执拗,但总是招架不了他的执着,以前的许焰对谁都冷冷清清,唯独对他另眼相待。可是如今的许焰就像一副皮囊装了另一个灵魂似的,不论他如何示弱哀求,仍旧固执地像磐石,不为所动。 一定是因为这个小青年在许焰身旁从中作梗! 章礼把这段时间积压起来的怒气、怨气、火气都迁怒到了梁唯一的身上,但他隐忍着没有发作,皮笑肉不笑地上下打量着梁唯一。 他之所以问许焰,并不是他真的不认识梁唯一,他莫名其妙挨了一拳头,怎么可能会放过打他的人。能去参加慈善夜的人除了艺人就是商人,而且那天梁唯一穿的又很隆重,他不费吹灰之力便查到了对方的身份,小公司里的小艺人,不足挂齿。 章礼脸上那熟悉的笑容让许焰警惕起来,他戳了梁唯一一下,低声道:“你先走。” ## 修罗场(2) 梁唯一当然不肯走,虽然他并不知道两人说了些什么,但看许焰的脸色以及方才的挣扎便知道肯定是不愉快的,他怎么可能放心得下。 “你跟我一起走。”梁唯一回答。 许焰头疼不已,梁唯一没有理解他的良苦用心,他也没法告诉梁唯一,如果他被章礼盯上会有什么后果。 “朋友……最好是这样。”章礼忽然沉静了下来,像盯着猎物的鹰隼一样盯着梁唯一,话却是对许焰说的,“我的耐心只会给你一个人,他——我不会轻易放过的。” 梁唯一毕竟年轻气盛,这样的威胁让他觉得在许焰面前丢尽了脸面,他不禁挺起了胸膛:“你想如何不放过我,杀人……” “住口!”许焰厉声打断了梁唯一,“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与你无关,你不要掺和进来。” 梁唯一气得脸色煞白,他握紧了拳头,忽然指着章礼吼道:“这个混蛋那样对你,你还要两次三番见他?你还护着他?!” 话毕,三人都怔住了,余音在耳边回响。 章礼和许焰是因为想到了同一件事,而梁唯一是因为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而感到后悔不迭。 这时,夜间巡逻的保安听到动静往这边走了过来,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认识许焰,担忧地问道:“许先生,发生了什么吗,需不需要帮忙?” “不用,谢谢。”许焰勉强一笑,“我和朋友在这聊聊天,马上就走了。” 保安狐疑地看着面色不善的章礼,点头一笑,走了。 许焰用手捏了捏抽痛的额角,哑着声道:“章礼,刚才该说的我都说了,以后我都不想再见到你。”顿了一下,“你们如果还想打的话麻烦去小区外面打,别给我找麻烦。” 话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焰哥!” 梁唯一想追上去,后衣领却被抓住了,他用力挣开,一把揪住了章礼的衣领,低声咬牙切齿道:“你做了那些下流的事还有脸来见许焰?如果你还有羞耻之心的话,就别再来骚扰许焰。” 章礼不怒反笑:“梁唯一是吧,我会让你知道得罪我会是什么后果。” 梁唯一不逞强好胜,但也不会畏首畏尾:“尽管放马过来吧。”他愤愤地松了手,朝许焰离开的方向追去。 不过耽误了一小会儿,梁唯一就看不到许焰人影了,他健步如飞奔回单元楼,还没来得及打开楼下单元门,一只手臂猛地横过来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他重重地顶在了墙壁上。 许焰一只手臂横在梁唯一的脖子上,做出一副攻击的姿态来,厉声质问:“你知道了些什么?” 在方才的对峙中,梁唯一说的那些话,分明就是对他和章礼的关系以及之间的纠葛了若指掌的样子。 梁唯一本来就是来解释这件事,他没有躲避也没有反抗:“慈善夜那天我去泳池找你,刚好看到他亲你,你一直在反抗,我一时情急就打了他一拳。咳咳……”喉结被压迫着,他难受地干咳了两声,“我和他吵了两句,后来有人来找他,我就带着你走了。” 见梁唯一老实交代了,许焰松了力道垂下手来,冷声追问:“还有呢?” 如果仅是如此,梁唯一不至于对章礼有这么强的敌意,方才他说的那句“这个混蛋那样对你”也并不像指这件事。 梁唯一踌躇着舔了舔干燥地嘴唇,并未马上回答,他并不是不想说,就算他想隐瞒,许焰这么聪明应该早就察觉到了,他只是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许焰抱臂等着。 梁唯一紧张地嘴唇都有些哆嗦,他心一横眼一闭,说道:“他出轨那事我也知道……” “你他妈的跟踪我?!”许焰怒不可遏,情绪一时失了控,右手握成拳头狠狠地锤了出去。 拳风擦过,梁唯一下意识地紧闭双眼,等待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在脸颊与拳头仅有一寸之隔时,许焰骤然停住了。 “老实交待,你为什么跟踪我?”许焰阴沉着脸,愤懑地甩下了手。 “我没有跟踪你。”梁唯一给自己伸冤,“那天解宣约我在时代广场见面,我提早到了,就进了一家咖啡馆等他,没多久你和章礼就来了,还偏偏坐我在背后……”他确实是偷听了许焰和章礼当时的谈话,该挨许焰一拳,可是他没有做过的事也不会承认。 许焰身体里团着一团火无处发泄,刚才他在盛怒中稍微抽出了一丝理智去思考便意识到是他误会了梁唯一,那天他跑去找章礼完全是临时计划,而且是从公司出发的,梁唯一不可能知道也不可能跟踪他。可他完全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这么凑巧,他偏偏去了梁唯一所在的咖啡馆,还凑巧坐到了梁唯一的背后。 那天他一心惦记着和章礼把过往之事谈个清楚明白,根本没在意那天自己的背后有没有人。 许焰心情复杂,为什么每次他的丑态都偏偏被梁唯一撞上,孙潇的事、不举的事也便罢了,不差多他一人知道,可是和章礼之间的纠葛,他连父母都没有明说过。 许焰双手掐着窄瘦的腰肢,无头苍蝇似的原地打转。 梁唯一靠着冷冰冰的大理石墙面,动了动嘴皮子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明白许焰不希望他知道这些事,他也为那天躲在暗处偷听了那些话而感到愧疚,可他并不后悔。 如果他不是正巧听了那些话,他根本就不会明白许焰玩世不恭的外表下究竟埋了多少心事,也不会知道许焰的病症因何而起,更不会知道所谓的前任有多坏。 “虽然你都知道了,但是我希望你能装作不知道。”许焰无奈的呼了口气压压下情绪,这整件事确实也怪不得梁唯一,只能说两人之间或许是段孽缘吧,那天如果他没有去孙潇的酒吧,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但是既然发生了也没什么好逃避的。 “对不起……”梁唯一从耸动的喉结里挤出了一点声音。 许焰背对着梁唯一挥挥手:“这事不怪你,但是这是我和章礼之间的事,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再掺和进来了。” 如果章礼真的要做什么,凭他一己之力是保不了梁唯一周全的。如果梁唯一是普通职业也变罢了,他就算护不住也能另外安排,可偏偏梁唯一是个公众人物,破绽实在是太多了,章礼若要报复他,几乎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 梁唯一没有明白许焰的良苦用心,急忙道:“我并没有掺和进来,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再被他骚扰,他那样对你,难道你还放不下他吗?” 这句话就像一颗火星子,瞬间点燃了许焰体内积聚到快要爆炸的怒气,他深深地皱起眉,咬着牙道:“我乐意被他纠缠,被他骚扰,我放不下他,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算是我的什么人,敢这么管我?” “我……”梁唯一感觉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既酸又疼,他说,“我喜欢……” 梁唯一的声音很轻很轻,几乎就是藏在唇齿间默念似的,可许焰听到了,在梁唯一还没完整说出口时便不假思索地冷声打断:“我不喜欢你!” 梁唯一死死地盯着许焰抗拒的背影,脑子里短暂地空白了一下才恍惚恢复了意识。他并不是没想过会被拒绝,相反,他想得最多的就是被许焰拒绝,可是许焰这么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还是让他感觉很难受。 梁唯一深深地换了一口气,低沉道:“是因为……”他想问许焰是不是因为放不下章礼,所以接受不了自己,但他又怕许焰的答案不仅会让他难堪,更会断了他再向前一步的可能,于是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 许焰懊恼地揉了一把脸,揉散了一脸的狼狈,他回过头直视着梁唯一有气无力道:“没有因为什么,摒弃别的不谈,就凭我们之间相差了十岁,我也绝对不可能喜欢你。” 梁唯一舌尖发苦,切身理解了为什么当初他拒绝那些追他的女孩子时,她们都要抽噎两声抹眼泪,被告白对象毫不留情地拒绝,确实很令人难受,就好像整个人被闷在塑料袋里,喘不上气。 他幻想过无数个告白的场面,浪漫的,无趣的,朴实的,但未曾想过会是今天这样赶鸭子上架且又难堪的模样。他异常后悔刚才一时情急承认了这些事,也很后悔脑子一热就顺势表了白。 这时,单元楼的门被打开,一个年轻的女人拉着三四岁的女儿走了进来。新鲜的空气涌入,窒息沉闷的氛围稍稍缓和了一下。 梁唯一抿了抿唇,用力咽下酸涩,低声道:“谚哥,我从没想掺和你们的事,我只是不希望看到你再因为那个人伤心难过。你先冷静一下,我回去了。” 说罢,他也不等许焰回答,埋头走了。 “唯一!”手刚握上门把手,许焰喑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在我眼里你就是朋友、弟弟,如果你断了那些心思,我们还能继续做朋友,否则……” ## 修罗场(3) 否则什么? 梁唯一没让许焰继续说下去,他头也不回丢盔弃甲似的逃走了。 望着梁唯一消失于路灯下的背影,许焰心口微颤,他是早就猜到了梁唯一的一片心思的,可是近段时间以来对方忽近忽远的态度让他又有些捉摸不透,以为会错了意。 如果是平日里,他能平心静气开导对方,好好理清两人的关系,可是今天他自己也焦头烂额,冲动之下便口不择言。 他长叹了一口气,只希望自己这番话能让梁唯一清醒过来。 可是,即便梁唯一真的断了那份心思,两人以后也做不成朋友了吧。一想到那晚梁唯一那样对自己,许焰就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完全不能直视对方的眼睛。 - 自那晚之后章礼和梁唯一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再出现过,也再未通过任何方式联系许焰。 许焰并未感到松了口气,反而有种强烈的不安感,他觉得这几天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是在蕴酿接下来可能要发生的事。 令许焰感到不安的还有林曼怡女士,这几天他妈忽然像失忆了似的,绝口不提梁唯一。 他妈每日絮絮叨叨把梁唯一挂在嘴巴的时候,许焰苦不堪言,但是他妈忽然不提了以后他又惴惴不安,生怕她知道了什么,而且许焰总感觉这几天她妈看他的眼神变得古古怪怪,有的时候哀怨地扫他一眼,有的时候气愤地扫他一眼就转身进了房间,搞得他一头雾水。 好在两天后,林曼怡和许多多终于要回他哥那里去了。 在机场分别时,林曼怡幽怨地看着机场入口处,失落道:“上周小梁来我家吃饭还说今天一定来送我呢。” 许多多噘着嘴,附和道:“小梁哥哥还说会给我带漫画书呢。” 许焰一阵汗颜,梁唯一应该是怕他尴尬,所以爽约了,他有些内疚地向小侄女解释:“明星都很忙的,你想要漫画书的话,小叔给你买。” 许多多闷闷不乐地点了点头。 林曼怡睨了许焰一眼,轻斥道:“没串好供吧,小梁跟我说的是这几天严重感冒。” “……” 许焰苦笑:“我哪儿知道啊,他又没拴在我裤腰带上。” 林曼怡叹了口气:“你们俩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几天你也很是不对劲。” “我们能有什么啊,可能他最近工作烦又不好意思说吧。”许焰暗暗松了口气,看来梁唯一应该是什么都没说,他妈自己在乱猜而已。 “别敷衍我了,我不了解小梁,但我还不了解你吗?”林曼怡自是不信的。 许焰提起肩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忽然正色道:“妈,我们真的没什么。不过有件事情我得和您郑重地说明一下,我和小梁之间除了年龄差还有各方面的巨大差异,所以无论如何我和他都是不可能的,这方面您也别操心了。您就安心在国外养老,想回国了我随时去接您,我的终身大事您就别担心了,好吗?” 林曼怡陡然就红了眼眶,略带埋怨地说:“你真当我是老了糊涂了,乱点鸳鸯谱吗,我是怕你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呀!我不知道两年前你和章礼究竟怎么了,但我知道错肯定不在你,既然你没错,你为什么要用他的错惩罚你自己呢?” 许焰低着头,一下一下地摸摸着许多多顺滑的头发,他不敢抬头去看他妈那殷切哀伤的眼神,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妈太了解他了,他确实是失去了再开启一段感情的勇气,章礼这块心病是去掉了,但后遗症还在。他并未想过要重新开始一段感情,至少目前不想。 - 梁唯一没有撒谎,他是真的得了重感冒,但也并没有歇着。一是他脑子混乱,一闲下来就想很多,二是这几天他要用心准备一个试镜。 被许焰直接拒绝之后,他心里虽然很是挫败,但反而更加疯狂地惦记许焰。 一会儿想着许焰会不会在章礼的纠缠下突然心软,毕竟他们有十年的感情作为基底。 一会儿他又想,万一章礼又去纠缠许焰怎么办,许焰那清瘦的身板根本不是对手。 诸多患得患失的感觉折磨得梁唯一寝食难安,好在这两天有个重要的试镜要准备,缓解了他的部分焦虑。 从许焰那回家的那天,他忽然接到了他爸梁华的一个电话,说下部戏正在筹备中,有个角色很适合他,问他要不要去试镜。 如果是以前,梁唯一是断然要拒绝的。他并不是不想演梁华的戏,否则他之前也不会偷跑去试镜《法医笔记》的角色了,他只是不想用任何像是走后门的方式去拿到试镜的机会或者角色。 不过这次他答应了,因为发生了上次的事件之后,他决定尝试着用柔和一点的方式去和梁华相处,而且他也急需要一件需要极度凝聚注意力的事情去分散对许焰的惦记。 他爸是出了名的严苛、铁面无私,绝对不会因为是儿子而心慈手软,演技不行该刷掉就刷掉,而且正因为是亲儿子,可能还会更加严格,所以他更要集中注意力,好好地准备这次试镜。 袁东得知了这一消息很兴奋,连着两天跑到梁唯一家里给端茶送药。 自从得知梁华是梁唯一他爸以后,袁东的腰板都不自觉挺了起来,活像梁唯一已经是世界巨星。 梁唯一安静地在家待了两天做着试镜的准备,彼时的他还不知道一场酝酿已久的热搜将会把他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 第三天晚上,梁唯一很早就上了床,因为第二天一早便要去参加试镜,即便心里藏着人和事让他毫无睡意,他还是强迫自己熄了灯。 闭眼前他摸出了枕下的手机,点开了相册。 他之前偷拍了好几张许焰的照片,其中有一张是许焰在酒吧被下药那晚,他用手帮了许焰一次,许焰一脸餍足地睡了过去,他觉得煞是可爱,便偷偷拍了一张。 他苦笑着摩擦着照片中的许焰,这么软的一张嘴,怎么就能说出那么冷硬无情的话呢? 梁唯一在黑暗中长叹了一口气,恋恋不舍地放下手机闭上了眼。 奇异的是梁唯一竟然有了睡意,没多一会儿就睡着了。但他睡得并不安稳,胸口像压了一块石头似的沉闷难受,就在他半梦半醒之间,枕下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心脏猛地一颤,梁唯一被惊醒,他深吸一口气缓解了一下狂躁的心跳,随即接了电话。 袁东急促的声音响起:“唯一,快看微博热搜,然后给我回个电话。”说罢,便挂了电话。 梁唯一心中一凛,赶紧打开微博,顺便扫了一眼时间,差二十分钟零点。 微博卡机似的开屏广告后,直接跳到了热搜页面,#梁唯一霸凌#的话题赫然排在热搜第一。 霸凌?霸凌谁? 梁唯一莫名其妙地点进去,找到了热搜的来源。 一个“陌上少年人如玉”的微博账号在几个小时前发布了一条长微博,自称是上一季星动少年前五十名选手之一,他在参赛期间多次遭受人气选手梁唯一的霸凌。 微博中一一列举了梁唯一对他的各种恶劣行径,比如在他的运动鞋里放图钉,在他的保温杯里倒方便面作料,联合其他参赛选手孤立他等等。 每件事都说得有鼻子有眼,精确到哪一天哪个点,梁唯一自己都要信了。他退出微博,给袁东打去了电话,刚一接通他就汇报工作般冷静道:“他没有说自己的真名,所以我不太清楚他是否真的是参赛选手。但长微博里的事都是假的,我没有霸凌过任何人,你可以让公司发声明起诉他了。” 袁东义愤填膺道:“妈的,这人是想借你炒作吧?” 梁唯一蹙着眉没有回答,心中隐隐约约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袁东当他默认了,骂骂咧咧发泄了一通不满之后挂了电话发声明去了。 第二天一早,昨晚的热搜仍旧挂在热搜榜第三,#梁唯一代梦远片场房车厮混#的话题又以离弦之箭般的速度上了热搜榜第一。 看到这条热搜的时候,袁东和梁唯一两人刚到达剧组驻扎的酒店,等待着试镜。 两条黑热搜挂在榜榜上,袁东紧捏着手机急得原地打转,他道:“这不就是上次你跟代梦远在房车里聊天那天吗,这些照片一定是剧组里某个人拍的,搞不好是李同记恨上次的事蹭霸凌事件的热度买的黑热搜,我先联系代梦远的经纪人,商量一下怎么处理。” 梁唯一坐在塑料凳子上,双肘撑着膝盖,弯腰将脸埋在掌心里,闷声应了一句。 袁东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别担心,先调整一下心情好好试镜,我先去外边打个电话。” 消沉了一会儿,梁唯一直起腰重重靠向背后的墙壁,陷入沉思。昨晚那条热搜出来的时候他就隐约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今早这条热搜验证了他的猜想,有人在暗中炒作他的丑闻报复他。 毋庸置疑的是,这个人必然是章礼,对方有理由也有能力。 梁唯一一共见过章礼四次,早就从对方不俗的穿着和昂贵的手表将他的背景窥探一二,况且他是许焰喜欢了十年的人,又会平庸到哪里去呢? ## 报复(1) 脑子里凌乱地像一团钢丝球,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梁唯一不怕章礼这样的报复,也不觉得两个杜撰出来的热搜能毁了他,就算他的事业真的因此受了重创,他也绝不后悔,在看到许焰被章礼强吻、强抱他如果还是无动于衷,那他和孬种有什么区别。 但是令梁唯一感到挫败的是,面对章礼的报复他竟然完全束手无策,还连累了袁东和公司。而更令他感到狼狈的是,方才他猛然间意识到了,许焰在意的不单是年龄上的鸿沟,而是阶级地位的差异,不可否认的是,章礼虽然不是个东西,但他的身份地位必然是显赫的,一个资本家和一个小明星,确实没有可比性。 袁东打完电话回来便看到梁唯一失魂落魄地坐着,脸上的表情又傻又渗人。他一巴掌拍在了梁唯一的脑袋上,数落道:“魂飞魄散了?还能不能试镜?” 梁唯一有气无力地回答:“圆哥,我对不起你。” 袁东抬手在额上搭起了凉棚,作势往西边看去:“让我瞧瞧,今天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梁唯一苦笑一声:“别哄我了,不值得。” “不知好歹!”袁东轻斥一声,“你是不是得罪什么资本家了?” 梁唯一抬头:“你知道了?”顿了一下又说,“确实得罪了一个人,但也不是故意的。” “连着买上去的热搜,王总花了一笔钱都撤不下来,除了有人想刻意整你,我想不出谁这么傻缺花钱拱你上热搜。” 梁唯一点头,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袁东,关于章礼和许焰之间的事他就提了一嘴,并没有细说。 袁东一脸恨铁不成钢:“自从知道你喜欢许总以后,我每天都过得胆战心惊,我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已经计划好了如果你们被偷拍到到时候咱们该怎么公关,结果,你们怎么是这个走向啊!” “是啊,怎么这个走向……”梁唯一咕哝了一句,他自己也觉得挺魔幻的。 “那许总那边呢,如果他知道了的话会不会帮帮你,毕竟是因为他。” “别,千万别!”梁唯一下意识拽住了袁东的胳膊,生怕他要去找许焰似的,“已经够丢人的了,如果可以,我希望他不要知道这件事。”他站了起来,挺了挺胸膛,一脸凝重地对袁东说,“圆哥,这两条热搜恐怕还是开胃小菜,接下来说不定还有什么惊天猛料等着,如果保不住我了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该赔给公司的违约金我一分都不会少。” 袁东被梁唯一那破釜沉舟的坚毅眼神给震慑住了,他瞪大眼睛怔了怔,随即一巴掌拍向梁唯一的额头:“网上那些事你都做过吗?” 梁唯一下意识摇头。 袁东又拍他:“既然你没做过,那我们就可以告他们造谣诽谤啊。” “只能这样了。”梁唯一垂头丧气地应了一句。 方才在路上,他看了眼自己的评论区,已经沦陷了,热评全都是被热搜煽动后来声讨他的,偶尔有路人或者粉丝说上几句公道话也会马上被按上“水军”“脑残粉”的帽子。 目前除了发表声明表明清白,也只有起诉这一条路好走了,但起诉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至少要几个月才能出结果,而几个月过去,彼时的热搜早就被一轮又一轮的娱乐圈新闻所掩盖,谁还会在意你是不是清白呢。 他现在仍旧处在新人期,还没有大红大紫的代表作来巩固自己的地位,沉寂几个月或者半年之后谁还会在乎你是谁,况且能不能复出还是个问题。 对方也是掐准了这一点,所以用这种方法来向他发难。 梁唯一能想到的袁东自然也想到了,他微叹了口气,说道:“我跟你交个底,刚才《星动少年》那边给我打过电话了,意思是你上次去参与录制的那一期的镜头可能会被全部剪掉,之后的节目可能也不让你去录制了。如果任由事态这样发展下去,《号角吹响》那边可能也会和我们解除合约。” 梁唯一沉默地点了下头,比较庆幸的是《环游日记》已经收官,电视台如果害怕受到波及自然会把他的镜头都剪掉。《昨日不可追》也已经杀青,经过后期制作再到上电视台播放,至少也需要三个月以上的时间,那时候有关他的丑闻大概也已经澄清了,至少不会影响正常播出。唯一影响最大的只有他自己,很可能他会从此开始走下坡路,直至销声匿迹。 袁东心有不忍,拍了拍梁唯一的肩膀苦口婆心道:“依你所言,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今天的试镜可能是你最近能把握住的唯一机会了。当然,前提是你爸……梁导肯力排众议用你。” 梁唯一虽然有些消沉,但还不至于消极,在还未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至少还要挣扎一下。 “放心吧,我会尽我努力做到最好。”梁唯一反过来安慰袁东,“从小到大我干过最混账的事大概就是和解宣两人弄死了我姨夫养的两条过背金龙鱼,不论对方暴我什么黑料都是泼脏水罢了。” 袁东竖起大拇指:“哥就是看上你的根正苗红了,去吧,咱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在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后,梁唯一终于等来了工作人员叫他去试镜,袁东去外边打电话了,他呼了口气给自己鼓劲,然后跟在工作人员的后面进入了会议室。 推开门,梁唯有些错愕,因为梁华正拧着眉拿着笔端端正正坐在几个评审中间。他今天试镜的角色是个三番配角,照理来说不用梁华来盯着。 梁唯一暗自腹诽了两句就收回了视线,按照面试要求表演完了自己提前排练好的片段,又临场发挥表演了一小段。 他的心态很好,不慌不忙不急不躁,反正尽人事听天命吧。 试镜结束,梁唯一走出会议室,袁东马上迎了上来:“怎么样怎么样?顺利吗?” 梁唯一耸耸肩:“挺好的,没发生什么意外。” 两人正欲离开,一个男性工作人员走了过来,客气道:“梁先生您好,梁导想找您聊聊,请问有空吗?” 梁唯一其实不想去,八成是他爸看到了微博热搜,想教训他几句。踌躇了一秒钟之后他还是去了,训就训吧,谁让他待在他爸的地盘上呢。 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梁唯一进入了一间小型会议室,梁唯一正背着手欣赏墙上的一副装饰画。 “爸。”梁唯一干脆利落地叫了一声,“找我什么事?” 梁华转过身来,微抬着下巴,轻咳了一声问道:“网上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须有的事。”梁唯一老实回答,“竞争对手故意抹黑我呢吧。” “改改你那耿直的臭脾气,得罪人了都不知道。”梁华冷哼了一声。 梁唯一很诧异,他爸的语气一如既往的不耐烦,说出的话却是软绵绵的。不过他爸说的话他却是不认可的,他的个性不算圆滑,倒也没有真的耿直到会不分场合得罪人。但他没有争辩,听话地点了点头。 “回去吧。”梁华挥了挥手,想了想又说,“解决不了了再来找我。” 梁唯一有些想笑但又不敢笑,他挑了挑眉梢,问道:“爸,我今天表现怎么样?” “哼,马马虎虎吧。”梁华拧紧眉心。 “哦……”梁唯一表面上装作失落,实际心里挺开心,能从他爸嘴里得到“马马虎虎”的评价已经算是极高的赞许了。 他得寸进尺地又问:“那您看我拿到这个角色的可能性大吗?” 这下轮到梁华深感意外,他这个儿子倔强固执,从来不肯服软,进娱乐圈也是为了和他较劲,突然卖起乖来倒让他很是不适应。 “我这里没有后门。”梁华冷冷地回了一句,嘴角却是带着笑意的。 “哦……”梁唯一继续卖乖,“那好吧,那我回去等消息。” 他和袁东离开酒店,在附近找了一家饭店吃午饭,梁唯一抽了个空给代梦远打电话道歉。 代梦远的口碑一直很好,这次受了他的牵连遭受了无妄之灾,微博下的评论都不太友好。黑粉直接大开嘲讽,路人说她公费恋爱,粉丝则苦口婆心规劝她不要在事业上升期恋爱脑。 电话里,代梦远无所谓地笑了笑,说不要紧,她会在微博回应此事。这件事本来就是子虚乌有的是事情,除了双方各自回应澄清此事,也没有别的好方法了,梁唯一只得一遍遍得表示自己的歉意。 霸凌和片场恋爱的热搜还没下去,到了晚上,如梁唯一所料,第三、第四个热搜就又粉墨登场了。 这次的热搜简直离谱的没边了,#梁唯一潜规则#的话题高居榜首,一个百万粉微博营销号发了条爆料微博,声称梁唯一是因为陪任磊睡了一觉才能拿到《昨日不可追》的男主角角色,底下还配了任磊和梁唯一勾肩搭背的照片和动图。 ## 报复(2) 本来这条爆料的可信度并不高,《昨日不可追》既不是IP改编,也不是有名的编剧作品,更加不是什么名导操刀,以梁唯一的人气,出演一部偶像剧而已,何须牺牲自己。 但随后这位博主爆出了导演任磊师从梁华的背景,博文中说任磊原来读的是文学系,毕业之后进入梁华的剧组参与编剧工作,因此结识了梁华。任磊跟随梁华,一步步从编剧助理做起,做到了现在导演的位置。梁华非常器重这位“徒弟”,《昨日不可追》就是梁华牵线搭桥帮他拿下的剧本,任磊却借着老师的名号潜规则男演员。 这一通爆料拉出了梁华,可信度达便达到了百分之百。任磊不算什么,可梁华的名气大啊,梁唯一如果想搭上梁华这颗大树,那被任磊潜规则也不是不可能。 紧接着便是#梁唯一酒吧打架#的热搜,这个话题同样也是经由娱乐营销号爆料而迅速上了热门,并且还附上了视频。 视频当中梁唯一站在酒吧明灭闪烁的彩灯下,挺着胸膛和一个花臂男人对峙,虽然因为酒吧太过吵闹,听不清双方说了些什么,但从梁唯一怒目而视的表情可以感觉的出来双方剑拔弩张的气氛,周遭围观的人群当中时不时发出一两声起哄的口哨声。 这段视频正是梁唯一去酒吧接许焰那天,他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有人认出了他,并且把这段事情发到了网上,被有心人士炒作了起来。 梁唯一收起手机,内心已经麻木了。袁东忙着联络圈内人花钱撤热搜、请律师、发声明,忙得不可开交,梁唯一不想给他添乱,把自己的微博账号交出去以后就没管了。袁东要用上他的时候,自然会找他。 梁唯一这边身正不怕影子斜,还算沉得住气,反而是许焰焦躁不已。 在表面上平静了几天之后,预料中的风浪终于袭来。 从昨天晚上开始,许焰就一直处于一种心脏落不到实处的状态,他直觉有什么事情会发生。如他所料,他在上班的路上收到了梁唯一的微博热搜推送。 当时他还抱着侥幸心理,这条热搜可能是梁唯一的竞争对手弄出来的幺蛾子,但当#梁唯一代梦远片场房车厮混#这个话题登上热搜的时候他就坐不住了,他知道这是章礼发难报复梁唯一,梁唯一那边一定也发现了其中的猫腻。 他心神不宁地等了一整天,结果只等来了梁唯一公司发布的两份毫无说服力的严正声明,也等来了第三、四个黑热搜。 “许总,还不走吗?”今天并不忙,而且已经下班快一个小时了,艾琳见许焰还没下班,于是敲门问了一句。 许焰揉了揉抽痛的眉心,回道:“你先下班吧,我再待会。” 艾琳见许焰脸色不好,担忧道:“许总您没事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不用。”许焰并不想让助理看到自己颓丧的一面,牵强一笑,“昨晚没睡好。” “好,那我先走了。” 艾琳走后,许焰撑着额角盯着桌面上的手机沉思良久,他想给梁唯一打个电话问问情况,但始终没有按下拨号键。 一是怕梁唯一会错意,把他的内疚当做关心,二是他知道即便打了也没什么用,梁唯一那么小小一间经纪公司不可能对付得了章礼背后庞大的资本力量。这也是他之前为什么不把自己预料到的结果告诉梁唯一的原因之一,除了让梁唯一忧心,根本没有任何正面意义,梁唯一不可能应付的了章礼这些卑鄙的手段。 章礼找人策划的这四个热搜既阴毒又刁钻,不仅给梁唯一泼了脏水,还拉了其他人下水,梁唯一现在已经成了众矢之的,他们公司现在一定是乱成一锅粥又束手无策。 许焰下午翻了翻梁唯一最新一条微博的评论区,充斥着各种咒骂、质疑、嘲讽,想必私信只会更脏。他越想越焦躁,越想越愤怒。章礼的占有欲一直很强,但这次这么恶劣的手段已经不能用单纯的占有欲来解释了。 许焰的眼里盈满快要溢出的愤怒和厌恶,他果断拿起手机给叶松打了电话,让他无论如何想办法先把和梁唯一有关的几条热搜控制住,随即又给章礼拨了电话过去。 章礼显然一直在等他的电话,听到他的声音一点都不惊讶,甚至慢吞吞地说道:“你终于肯找我了。” “我们见一面。”许焰不带任何感情道。 章礼原本约了许焰在他余州的住所见面,许焰断然拒绝,最后两人约在了一家西餐厅见面。 许焰到达餐厅,一眼就看到了章礼。对方坐在临窗的位置,正一脸专注俯视着这个城市的璀璨夜景,表情倨傲。 许焰怔了怔,这样的章礼才是他熟悉的章礼,显赫富贵的出生让他生来就有倨傲的资本,讨好、示弱不过是他披起来的一件寒碜的外衣罢了。 “先生,这边请。” 服务生折着腰给许焰引路,章礼似有所感地回过头来,正好看到入口处的许焰,他招了招手。 许焰暗暗提了口气,走到了餐桌前。 章礼绅士地帮许焰拉开椅子,自己也跟着坐下来,含着温柔的笑意说道:“帮你点了一个套餐,我知道你喜欢。” 许焰“嗯”了一声,开门见山道:“梁唯一的热搜是你弄的吧?” 章礼扬起的嘴角垂落下来,沉声道:“你找我就是为了谈这个吗?” 许焰用沉默给了答案。 章礼低垂着眼帘,兀自哼笑了一声,随后道:“我们吃完再谈好吗?” “不好。”许焰拿起桌上的高脚杯抿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你应该知道我此行的目的是什么,我要你放过他。” 章礼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鸷:“我求了你那么多次,你连个眼神都吝啬于给我,我只不过找人给了他点颜色瞧瞧,你就急成这样?” 许焰忍了忍,咽下喉间一团怒火:“你这样会毁了他的事业!” “这是他咎由自取,不是吗,我说过我的耐心和包容仅限于你,可不包括他。” “他打了你,你也打了他,况且他打你完全是因为误会。” 两人面对面坐着,矩形餐桌并不大。 章礼忽然倾身凑近了许焰:“你认为我弄他是因为他打了我?” 许焰向后紧贴着椅背,垂眸避开了章礼炽热的视线,他明白章礼的意思,但选择装傻。 章礼并不打算就此作罢,他挺直脊背坐好,食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伴随着节奏一字一顿道:“他打了我,我可以打回去,我教训他是想让他明白,缠着你是要付出代价的。” 许焰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保持着风度:“他没有缠着我,就算他缠着我,你也没有资格这样对他,难道每个和我走得亲近的人你都要用同样的方法对付他们吗?”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章礼气恼地松了松让他感到窒闷的领带,“他喜欢你,觊觎你,他看你的眼神充满欲望。” 许焰面颊一热,在这件事上也许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也许是他下意识地回避着梁唯一的感情,以至于旁人看得比他清晰。 这时,服务生端来了餐食打断了两人。 章礼轻道了一句:“先吃饭,这么晚了你不饿吗?” 在餐桌上许焰不好发作,他低垂着头,沉默地拿着刀叉切牛排,刀刃重重地划在肉块上,借以发泄心中的不满。 两分钟后,一盘切好的牛排递到了眼前,许焰没有接,抬眸看向章礼。 章礼很自然道:“以前我经常帮你切牛排。” 许焰放下刀叉,正色道:“我们已经不是以前那种关系了。” 章礼眸光一黯,收回了盘子,低声道:“吃吧。” 许焰埋头用餐,柔亮的灯光,舒缓的钢琴曲不仅没能抚平他心头的褶皱,反而让他更加如坐针毡。吃了两口之后他放下了刀叉,将大半杯水一饮而尽。 章礼本想好好吃一顿饭,两人静下心来再聊,此番下来他也没了胃口。放下刀叉,他抿了一口红酒,也不拐弯抹角了。 “要我放过他也可以,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许焰不禁挺了挺腰:“什么问题?” 章礼:“你喜欢那小子吗?” 许焰不假思索道:“不喜欢,他也只是朋友的朋友。” 章礼微微歪头,凝视着许焰,想从对方那双好看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但他只看到一汪冷漠。 “我可以放过他,但我有三个条件。”章礼说,“第一,他要向我当面道……” “不可能。”许焰截断章礼的话,“他没做错什么,不可能向你道歉,要道歉也是你向他道歉。” 章礼攥着高脚杯,闭了闭眼掩盖住眼里的戾气。这段时间他从许焰那里得到最多的就是拒绝,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法习惯,原来温顺的小绵羊究竟去了哪里。 “如果你想要道歉,我可以替他向你道歉。”许焰并不愿激怒章礼,而且梁唯一招惹上章礼都是因为他,如果章礼真的只是想要一个道歉,他也不是不能开这个口。 章礼把腿上的餐巾扔在桌角,咬牙道:“我要你道什么歉!”他忍了忍,继续道,“道歉就算了,但是我要你答应我另外两个要求。” ## 你是不是被威胁了 “什么?”许焰问。 “第一,以后不要再见他。”章礼凝视着许焰,眼里带着一点警告的意味,剩下的话不言而喻,如果再见的话可能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可以,”许焰点头,“我本来就不准备再见他,还有呢。” “还有……”章礼迟疑了一瞬,话在舌尖转了一圈,“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我们再试着相处一下,如果你还是坚持要和我分手,我绝不再纠缠你。” “好。”许焰果断答应。 章礼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你……答应了?” “是的,但我也有条件。”许焰平静地回答,“第一,马上处理掉网络上和梁唯一相关的热搜,造成的经济损失,资源损失,对等的补偿给他和他的公司。第二,我不会再拒接你的电话,但你不要随意地来我的公司、我的家找我。第三,不要强迫我和你见面。能答应吗?” 章礼不想答应第一条,并不是心疼钱,而是厌恶许焰直至此刻都还在维护那个小子的模样,但他不得不答应,许焰眼里的坚决容不得他说半个不字。 “可以,我答应你。” “那我走了,你慢用。”目的已经达到,许焰不想再逗留一分半秒。 “许焰!”章礼抓住了许焰的手腕,试图挽留他。 许焰回过头,乌黑的眸子里没了方才的冷漠、烦躁,但也没有别的情绪,就像一口深井,无波无澜无光,眸光的背后是一种失望透顶之后的无奈。 “不了,我还要回公司一趟。”许焰挣脱了手腕的桎梏,淡淡地说了一句,离开的背影和他两年前搬离两人的住处那天一样果断、潇洒。 - 试镜结束回到家里,袁东让梁唯一在家里等消息,自己则去了公司,他忙得脚不沾地还不忘打电话来叮嘱梁唯一不要上网去看喷子的留言,不要对狙。 其实他担心过头了,梁唯一不仅没有去看网上的言论,甚至还把微博都卸载了。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此刻无比理智无比坦然。几条黑热搜不至于彻底毁了他的演艺事业,只要不是让他在这个圈子里完全没有立足之地,那他总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陶菱和Jonas都不在家,难得有这种什么都可以撒手不管的自由时间,梁唯一把家里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随后又趁着傍晚时间出去跑了个步,然后回家洗澡点了个外卖。 刚吃完饭就接到了唐秘打来的电话。 唐秘今天一直在片场紧张地拍摄当中,下了戏看到连番的黑热搜察觉了不对劲,马上打了电话过来。 在唐秘面前梁唯一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况且唐秘这么聪明,应该早就看出来了。 除了许焰被人下药以及被前任绿了的事,梁唯一把近期自己和许焰之间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唐秘,也包括热搜的由来。 早在梁唯一本人都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唐秘就已经看出来梁唯一对许焰是有意思的,但两人不管是年龄、性格、职业都相差巨大,他本就有些担忧,但他至多忧心梁唯一被拒绝,不曾想会发生这么多事。 感情的事外人不好插手,况且唐秘相信梁唯一自己能处理好,他温言安慰了几句,又问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 “不用,圆哥已经在处理了。”梁唯一拒绝了唐秘的好意,受他牵连的人已经够多的了,唐秘的工作才刚有起色,他不想把对方拉进这个漩涡。 唐秘没再勉强,安慰了几句之后挂了电话。 刚挂掉电话,梁唯一又接到了陶菱的电话,她刚下飞机,正在往家里赶。梁唯一本想说不用了,话到了嘴边他又咽了下去。 之后,解宣、《环游日记》的其他几位嘉宾以及其他同学、艺人朋友都陆续打来电话,大部分人都是真心的担忧,当时也有个别几个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思打来的。 梁唯一不太在意,接完电话后疲惫地向床上倒去。他闭眼躺了两分钟,倏地睁开眼睛将手机举到眼前,熟的不熟的圈内的圈外的悉数打来了电话,可他最想等的那通电话迟迟没有打来。 是因为太忙了没有看到网络新闻,还是看到了却视而不见? 梁唯一的心思很复杂很矛盾,他希望许焰此刻能打通电话给他宽慰他两句,但又不希望许焰看到网络上的那些热搜,看到他束手无策的狼狈模样,更加不希望许焰像上次那样悄悄找人帮他摆平了热搜。 脑中灵光一闪,梁唯一惊慌失措地坐了起来,他忽然明白那天晚上许焰为什么情绪那么激动了,因为许焰猜到章礼会这样对付他,所以希望他不要再去挑衅章礼! 许焰看到这些热搜就一定猜得到都是章礼所谓,那他会不会因为内疚而去找章礼? 心脏猛地一抽,梁唯一绷紧腰腹坐了起来,管不得许焰是不是还在生气,他直接拨了电话过去,等待了一两秒之后手机里传来了系统提示语音——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梁唯一感到强烈的不安,连外套都忘了穿就急匆匆出了门。 刚系上安全带准备启动车子,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嗡鸣一声。 梁唯一以为是许焰的回复,赶忙拿出了手机,但却是来自陌生号码的一条信息。他疑惑地点开,没有文字内容,是一段语音。 新型的诈骗术?可是诈骗不都是发链接的吗? 迟疑了一秒,梁唯一按下“播放”键,熟悉的声音透过扬声器在车厢里回荡。 “你喜欢那小子吗?” “不喜欢,他也只是朋友的朋友。” “第一,以后不要再见他。” “可以,我本来就不准备再见他。” “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我们再试着相处一下。” “可以。” 听完录音,梁唯一虚脱般地靠向椅背,用力地锤了两下心口才勉强缓解了一点窒息般的疼痛。他用力地咽了咽喉结吞下那点酸楚,随即将车开出了停车场。 - 许焰出了餐厅,心里纷乱但又不想回家。手机已经电量耗尽自动关机,他攥着手机上了车,径直往董承家开去。 董承被陆飞骗了以后消沉了挺长一段时间,时不时地骚扰一下许焰,倾诉一下心里的苦楚。 最近他忽然把拧巴的那根筋解了开,又过回了以往那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日子。 门铃骤响的时候他刚脱掉衣服准备办事,差点没被吓阳痿了,他骂骂咧咧地套上睡袍去开门,看到门外脸色苍白的许焰时他吓了一跳。 “我草,你怎么了?” 许焰将香喷喷地董承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屋里有人?” 董承还未来得及回答,房间里就传来女人娇媚的声音:“亲爱的,是外卖吗?” 董承没搭理,打开门对许焰道:“先进来吧。” “算了。”许焰摇头,“过两天找你喝酒。” “兄弟,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董承从没见过许焰如此失落低沉的模样。 “明天见面再说吧。”许焰牵强一笑,往董承的背后扫了一眼,“你这情伤疗愈得挺快啊。” 董承哈哈一笑:“李白说的好,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行吧,那你尽欢吧。” 离开董承家,许焰一时想不到还能去哪里,只得开着车回了家。 路上,阴沉沉的天忽然下起了下雨,车窗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水珠。许焰看得心烦,降下了车窗,任由雨丝飘进车窗飘在自己脸上。 出了电梯,看到自家门口那黑乎乎的一团身影,许焰顿住了脚步。 梁唯一出门忘了穿外套,身上就套了一件宽松的薄款黑色卫衣,虽然在室内,但晚间的温度几乎降到了零度,他冻得嘴唇苍白缩成了一团。 “焰哥!”梁唯一发了会儿呆,许焰走到面前了他才发现,立马站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许焰问他。 梁唯一出走的神思瞬间拨回正轨,他回想起了自己跑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焰哥,你是不是去见章礼了?” 许焰蹙眉:“你怎么知道?” 见许焰承认,梁唯一既懊恼又伤心,他着急地抓住许焰的双臂问道:“章礼是不是拿我的事威胁你了,所以你答应和他复合?” “你跟踪我?”许焰眉头皱的愈发深,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愤怒。 “没有!”见许焰误会,梁唯一赶紧解释,“是有人把你们的聊天录音发给了我。”说着,他便将手机递给许焰。 这份录音是谁发的,两人都心知肚明,梁唯一想知道的是许焰是不是被章礼威胁了。 许焰将录音完整的听完,内容被删减过,虽然结果没变,但经过与情绪却有极大的出入,不过他并不打算辩解什么。 “都是我说的。”许焰承认。 “为什么?”梁唯一质问。 来之前他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希望录音是假的,又或者是章礼拿热搜的事去威胁许焰。可是许焰不仅承认了,还承认的这么坦然。 “没有为什么。”许焰很平静地回答,眼底藏着一片暗涌。 “是不是章礼拿热搜的事威胁你?”梁唯一并不相信,“他为了报复我弄了几条热搜泼我脏水,然后拿这事威胁你对不对?” 许焰盯着梁唯一冻得苍白的唇色,依然否认:“他没有威胁我,是我主动找的他。” 梁唯一急了:“所以你让他帮我撤掉热搜,然后你答应和他复合?”只有这个解释是合理的,可是他无法接受,“我不需要你这样做,我能处理好。” -------------------- 先不要骂小许,他不会跟渣男怎么样的,他只是有自己的计划。 ## 否认×2 “你能怎么处理?拿两份毫无说服力的声明出来还是花钱找水军?”许焰反问,“这次你可以咬咬牙应付过去,那下次呢,下下次呢,你的名声都臭了,谁还会找你演戏?” 梁唯一被堵地哑口无言,是的,即便这次应付的了,但如果章礼还想对付他有的是手段。他作为一个活在荧幕之中的公众人物,就像是一个矗立在广场上固定的靶子,章礼想要毁了他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大不了我退圈,”梁唯一红着眼凝视着许焰,“说到底这就是我的一份工作而已,我没有那么高的思想境界,把职业当成艺术,当成第二生命。在我眼里演戏就是我谋生的工具,如果在这个圈子里我混不下去了我可以找别的工作,章礼他的手再长能伸到每个角落吗,我不希望你因为这件事受他挟制答应他无理的要求!”他越说越是激动,最后的两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许焰擦着梁唯一的手臂向前走了一步,他用颤抖的指尖贴上指纹感应区,嘴里平静地说道:“我确实是因为连累了你而感到愧疚,但我并没有被威胁,我和章礼只是平静地协商了这件事的解决方式。” “你……”梁唯一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他既生气又难过,强烈的背叛感让他喘不上气来。他替许焰不甘、愤怒,恨不得将章礼按在地上暴揍一顿,让他滚得远远的,可是为什么许焰反而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他不在乎被背叛,被伤害吗? 心里这么想的,梁唯一也这么问了:“为什么?他不是出轨了吗,他背叛了你,你这么轻易就原谅他了?” 门已经开了,许焰捏着把手却没有推开,他背对着梁唯一紧紧地闭了下眼旋即睁开,说道:“这和你没有关系,不要问了。” “好,我不问。”梁唯一的声音都开始发颤,他不死心地问出了心里最想问的一个问题,“你是真的一丁点都不喜欢我是吗?你已经决定和他复合了是吗?” “是的。”许焰转身,眼神凌厉地看着梁唯一,“一点都不喜欢,你幼稚冲动,做事不考虑后果,招惹了麻烦不是想着怎么去应对,而是第一时间想着放弃。那么多人挤破脑袋也不一定能进入的演艺圈,你迈开腿就能踏进去,你却说什么大不了就退圈这种话!年龄、性格、阅历、处事方式,不论哪一方面我们都不合拍,如果不是唐秘,我根本不会和你做朋友。” 砰,正中红心。 梁唯一踉跄了下往后倒了一步,幸好他反应灵敏及时伸手扶住了墙壁,才不至于让自己跌倒,可他一颗赤诚之心却重重地跌落地面,碎的七零八落。 许焰心中不忍,下意识地想去扶一下,又生生忍住。 “我……”梁唯一想说点什么,但嘴唇抖得吐不出半个字来,重重地咬了一下下唇,粗喘了两口气才好不容易低声应了一句“知道了”,话音还未落下便头也不回地地从安全通道步行下了楼。 许焰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抓住点什么,然而只抓到了一阵一扫而过的凉风。他茫然地站在原地,直到渐渐听不到那急促的脚步声,才回过神来进了家门。 后背重重地抵在们班上,门合上的瞬间许焰也滑坐在了地上,他在黑暗中用力地搓了一把脸而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 梁唯一回到家已经快零点了,他刚打开门走进玄关,陶菱就冲了出来,因为着急脸都拧成了一团:“你去哪里了?怎么不接电话?妈妈快急死了!” “我出去了一趟,没听到电话响。”梁唯一哑着嗓子应了一句,他现在非常疲倦,只想闷头睡他个地老天荒。 陶菱抚上梁唯一的脸想安慰两句,冰冷的触感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她这才发觉儿子的异常,追问道:“你身上怎么这么凉,外套怎么不穿?” 梁唯一抬眸,本就苍白地脸色在灯光下更显得灰败,他直勾勾地望着陶菱,忽然将头搭在了对方的肩头。 陶菱惊吓之余又很诧异,梁唯一十几岁以后就不曾和她如此亲近过了,儿子这副丢了魂的模样让她既心疼又内疚。 “唯一,你别吓妈妈,究竟怎么了,你是在担心网上那些流言蜚语吗?” Jonas察觉异常也走了过来,拍拍梁唯一的肩膀,用英文问他:“你还好吗?” 梁唯一抵在陶菱的肩上,酝酿了两秒才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红着眼眶故作轻松地回答:“没什么事,就是有点累了。” 陶菱自然是不信的,她想追问,Jonas摇摇头不赞同地用眼神制止了她,随后道:“我们都知道了网络上的谣言,你是个乖孩子,我们相信你,也相信你能处理好,如果需要帮助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们。” 梁唯一对这个即将成为他继父的外国男人一直是无感的,然而此刻他从对方的言语中深深地体会到了来自一个成熟男性的尊重与关心。 “谢谢你,Jonas。”梁唯一露出一个牵强的微笑向Jonas道谢,又以心情不好为借口搪塞了过去,旋即回房间拿着衣服去了浴室。 热水从莲蓬头倾泻而下,溅落在光滑亮洁的抛釉地砖和墙壁上,发出鸣溅溅声,环绕在梁唯一耳边的却始终是许焰那一句“如果不是唐秘,我根本不会和你做朋友”。 他自嘲一笑,原来能做上许焰的朋友还要靠别人的面子。冒着蒸汽的热水顺着后背重刷全身,冲走了一身的寒凉却冲不走心头的冰凉。 梁唯一就着热水重重地搓了一把脸,也不知抹走的是洗澡水还是泪水。 洗完澡回到房间便听到床上的手机在嗡嗡作响,梁唯一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接起了电话。 “快快快,快看看微博热搜!”袁东激动的语无伦次,“大事件!靠!吓死我了!” 章礼又搞了一个热搜? 梁唯一应了一声,用床上的平板电脑打开了微博。也不知是不是巧合,今天的开屏广告竟然是李同代言的一个化妆品广告,梁唯一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好在一两秒的时间便跳入了热搜界面,“梁华”两个字骤然映入眼帘,梁唯一眯眼仔细一看,只见热搜第一的话题赫然正是#梁华梁唯一父子#。 心脏猛地一跳,梁唯一胡乱地把湿漉漉地毛巾扔在床上,拿起平板点进了话题。该话题下的置顶微博正是他亲爹梁华转发的营销号微博,霸气地配文道“我儿子也需要潜规则?” 这个营销号正是最初爆料梁唯一被任磊潜规则的那个账号,原博已经被转发了十万次以上。 梁唯一抱着平板目瞪口呆,除了微信他爸不玩任何社交软件,这是新注册的微博? “少爷,还在不还在不?你看评论区没有,原博主快被骂死了!大快人心啊!”袁东还在电话那头亢奋地自言自语,“你再看看热搜榜,代梦远公开恋情了,哦对了,虽然没有热搜,但你去看看尤川那小孩,今天快被骂死了。” “啊,马上。”梁唯一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愣愣地应了一声打开了评论区,几条热门评论默契地发了一连串“惊吓”黄豆表情,其下的评论也都在表达一个意思——震惊。 【我靠,我我我我我我,我是不是时空错乱了!】 【梁导什么时候结的婚?居然还有个这个大的儿子?当年我是错过了什么热搜吗?】 【同震惊!我以为梁导献身影视,一直是单身来着。】 【救命,虽然都姓梁,但是谁能想到梁唯一是梁华导演的儿子!】 【震撼我妈,本来对梁唯一被潜规则这事我还是持怀疑态度的,现在我悟了,绝对的造谣!严惩造谣者!】 除了看热闹的路人,最激动的当属梁唯一的粉丝了,在激情冲击营销号的同时,还不忘在梁华的评论区底下齐声喊“爸爸”。 梁唯一咽了咽不自觉分泌出来的口水,又听袁东的话去找到了代梦远的相关热搜。原来是代梦远在两个小时之前发布了一条长微博解释了她和梁唯一那几张在房车里的照片的真实背景,在文末非常诚挚地解释了两人只是单纯的同事以及朋友关系,以及顺便公布了自己和圈外男友已经稳定恋爱一年,他男朋友还转发了这条微博与她互动。 梁唯一又赶紧去搜了尤川的微博,这才发现原来昨天那条霸凌热搜出来之后尤川就发微博试图帮他澄清了。尤川分享了他做小区保安偶遇了他的事情,坚决地表达了自己站在他这边的立场。 尤川刚刚入围前五十名,微博才两三千粉丝,大概都是看了他的比赛觉得挺喜欢的就关注了,还没来得及成为死忠粉。 眼见尤川替一个霸凌者说话,刚关注他的粉丝都纷纷倒戈相向成了黑粉,指责他、辱骂他,还有人曝光了尤川的私人信息,在得知他仅是高中毕业后又攻击他人品和学历一样低劣。 他的这条微博经过传播,已经有了几千条评论。 【不是吧不是吧,这种黑热搜的热度也要蹭,想红想疯了吧?】 【我看你估计和梁唯一是同一种人吧,只不过因为太糊了,无人在意你而已。】 【建议连这个糊逼一起封杀哦。】 看着那些恶毒的评论,梁唯一气的发抖,他拿起手机说道:“圆哥,先挂了。” 也不等袁东应声,他就果断挂了电话给尤川打了过去。 ## “真有你的” 《星动少年》是封闭式管理模式,入围了五十名的选手要搬进节目组准备的集体宿舍内,几乎24小时都活在镜头之下。而且手机也要上交,每天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可以使用手机联系家里人,梁唯一猜想自己这通电话可能是不会有人接的。 然而“嘟——”了两声之后,电话就接通了,尤川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响起:“梁哥!是你吗?” “是我,你还在节目组宿舍吗?晚上不是不能用手机吗?” 尤川在电话那头尴尬一笑:“我现在在家呢,下期节目录制在一周后,我现在家休息几天。” “是节目组要求你退赛了对吧?”梁唯一不安地抓了抓乱发,已经猜到了结果。 现在他正处在风口浪尖上,尤川顶风冒雪替他说话而陷入舆论当中,不管真相如何,节目组是不会允许尤川这样乱来把节目组也拖累进去的。况且这次的霸凌事件正是出自《星动少年》,虽然当事人是他,且他参加的是上一季的比赛,但是节目组很难不被迁怒。 而且,如果事情最后真的以他霸凌选手落幕,那节目组恰好可以以开除尤川的事件来表态。 “不,不是。”尤川否认,“只是让我回家等消息。” 但是两人都明白,不过是节目组留了点余地的说法罢了。 “你真傻,好不容易进了前五十名,结果现在没戏了,你以后会后悔的。”梁唯一很感动,但还是忍不住斥责了一句。 尤川爽朗一笑:“我的最高目标本来就是五十名,现在已经完成啦,我不会后悔的,看到你被污蔑,我却像缩头乌龟一样安心参加比赛,这样我才会后悔一辈子。” 梁唯一问:“那万一我真的是个霸凌者呢?” 尤川斩钉截铁道:“不会的,霸凌者不是你那样的。” 梁唯一心头涌上一阵暖流,又和尤川聊了一会儿,他告诉尤川,会尽全力和节目组沟通恢复他的比赛资格。 挂了电话,梁唯一久久缓不过劲来,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他一时有些消化不过来。 呆坐了一会儿,梁唯一给袁东打去了电话,让他帮忙向《星动少年》节目组争取一下尤川的比赛资格。 有了梁华这棵苍天大树出来撑腰,袁东讲话都硬气许多,说不仅要争取尤川的比赛资格,梁唯一的录制合同也要拿下。 梁唯一原本想给代梦远和梁华都打个电话,但时间不合适,只能留待白天再联络了。 没了说话声,房间顿时安静下来,梁唯一疲惫地倒在了床上,茫然地盯着天花板发呆。 “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 “请进。”梁唯一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陶菱推门而入,眼见儿子失魂落魄地倒在床上,被子也没盖,心里涌上一阵愧疚和懊恼。 她把一杯热牛奶放在床头柜上,而后坐到床沿上,轻轻摸了摸梁唯一光洁的额头,说道:“喝杯牛奶再睡吧。” “好。”梁唯一坐了起来,咕咚咕咚一口把牛奶喝了个干净。 陶菱一只手拿着已经空掉的杯子,一只手摸着梁唯一细软的黑发,歉然道:“唯一,妈妈最近反思了很多,我以前没有尽到一个做妈妈的责任,以后我会尽量弥补。热搜的事你不要担心,我明天会找你爸商量一下怎么应对,该起诉咱们就起诉,你喜欢演戏,妈妈以后无条件支持你。” 梁唯一瞪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事实上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让他觉得有些梦幻,所有坏事全部挤到一起发生了,所有好事也随即而来,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否极泰来吧。 “谢谢妈。”梁唯一眨巴了两下眼睛掩盖住眼底的委屈,轻轻地抱了陶菱一下。 因为梁华四两拨千斤的一句话,舆论风向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梁唯一一下子从一个霸凌者、投机取巧者马上变成了一个有长相、有气质、有背景却又很低调的星二代。 梁华是圈内十大名导之一,拥有多部口碑和收视率爆棚的经典作品,他的儿子,怎么可能会为了一部低成本的偶像剧被潜规则呢,而且这部剧的导演任磊还是梁华的徒弟。因此,这个谣言很快就不攻自破,该营销号知道自己招惹了不该惹的人之后火速删了微博,并且发文道歉。 一旦有了突破口,其他几个热搜也就变得站不住脚,诸多理智的网友开始质疑起新闻的真实性。 “还有,爆料你霸凌的那个人,我们根据IP查出来了。”袁东在电话里说,“确实是和你一起参加比赛的选手之一,当初跟你住一个宿舍,名叫郑常,这名字起的,缺啥取啥吗?你俩是不是有过矛盾?” 梁唯一一个晚上都“翻煎饼”似的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天大亮了才熬不住疲惫昏了过去,刚睡着没多久袁东就一个电话打了过来。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认真地回想了一下才想起来,确实是有这么一个人。刚进宿舍第一天,郑常因为谁先洗澡的问题,嘲讽了一个瘦小白净的男生是娘娘腔,他看不过眼就呛了郑常几句。 梁唯一把这件事告诉了袁东,又说道:“估计就是因为这样他惦记上我了吧,随后被章礼找的人给利用了。” “呸,我都查到了,这人叫郑常其实不正常,他高中因为霸凌同学被处分过,我都拿到证据了!”袁东义愤填膺地说着,“两千字的头条文章我都准备好了,结果这小东西他居然承认自己造谣主动道歉了,你说他图什么,是不是有病?” 郑常当然没病,他的道歉是章礼安排的罢了。 “圆哥。”梁唯一打断袁东的絮叨,“该起诉的还是起诉的吧。” “那当然,我们必须得告他。”袁东回答,“哎对了,说起来好奇怪,今天我接到两个国际著名美妆品牌中国代理公司打来的电话,有意向让你成为他们品牌的肖像代言人,我觉得这事有点蹊跷。” “推了吧。”梁唯一缩进被窝里闷声应了一句。 这事并不蹊跷,郑常的道歉也好,还是突然找上门的代言也好,都是许焰和章礼协商了之后给他的补偿,他不能要,也并不稀罕。 想了想,梁唯一又补充道:“圆哥,要是最近还有什么天上掉馅饼的资源找上门来都推了吧。” “真的?”袁东装模作样干咳一声,“梁导那边通知二次面试,咱也给推了?” “二试?”梁唯一一骨碌坐了起来,“我昨天面试通过了?” 袁东乐不可支:“过了,过两天二次面试,这次面试只有四个演员,也就是说你有25%的机会。” “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梁唯一一边穿鞋,一边说道。 “急什么,我还不是看你状态不对,想让你休息一天。”袁东不乐意道。 “不了,我去公司吧。”他现在不敢让自己闲下来,急需要工作来填补心里空出来的那一块。 连番热搜将梁唯一推向一个前所未有的流量高度,如果连番丑闻成真,那就是灭顶之灾,但是现在黑热搜全都翻盘,热搜就成幸运钥匙,这把钥匙能打开资源之门。 梁唯一到了公司,就见会议室的门大敞着,袁东正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在窗前来回徘徊。 “唉,是这样是这样,都是那个叫做郑常的他不正常,恶意中伤我们唯一。”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下期节目我们当然会去。” “哦,对了,那个叫尤川的小孩应该能回去录节目了吧。” “行行行,那咱们见面再说。” 梁唯一倚着门框抱臂等着,袁东挂掉电话一转身便看到了他:“来了?尤川的事已经处理好了,应该不影响。”他哼笑一声,“这小孩看起来文文静静的,没想到这么虎,够义气。” “那你跟王总商量商量收了他呗,我看他挺勤奋的。”梁唯一头靠着门框上,慢悠悠地说道。 “嘿,跟我想一块儿去了。”袁东挽住梁唯一的胳膊,“走,跟我一起找王总聊聊。” 梁唯一没动:“不了,你们聊吧,我找个地方看看剧本。” “哎哎哎!”袁东拉住他,眯着本就不大的小眼打量他,“你这两天怎么了,好像魂不附体了似的。跟……”袁东咽了咽口水,“跟许总不顺利?” 梁唯一抽出胳膊,径直往练习室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暂时以工作为重。” “臭德行。”袁东知道他不想说,也不再追问,“嗳,有件事跟你说一下。” “什么事?” 袁东摩擦着肉嘟嘟的下巴:“你和代梦远那个热搜可能是李同他们公司浑水摸鱼搞出来的。” 梁唯一点头,他并不惊讶,当他昨天看到微博的开屏广告是李同时就猜到了。 他问袁东:“咱们怎么办,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袁东哼了一声:“我把这事告诉代梦远经纪人了,他们公司不可能忍得下这口恶气,如果需要我们公司配合,那我们再伺机而动就行。” 梁唯一噗嗤一笑:“真有你的,” ## 否认×3 结束会议,许焰木着脸疾步走出了会议室。 艾琳忐忑不安的跟在身后,既要疾步跟上,又要小心控制着高跟鞋发出的声音。从今天早上起,许总的表情一直就很阴沉,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许总都一副阴云密布的样子。 方才的会议上,有个部门经理在汇报的时候说错了两组数据,许总大发雷霆拍了桌子,那一刹那整个会议室的人呆若木鸡,好久才回过神来。倒不是因为被许总发脾气给吓到了,而是因为,这是许总进入公司以来第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所有人都感到难以置信。 许总在集团内部口碑极好,除了过硬的工作能力,出挑的长相,还因为他脾气好,平时一直温文尔雅,甚少见他沉着脸,更别说发火了。 艾琳跟了许焰两年,也是第一次见上司发这么大脾气,还是因为一点小事,她敏锐的察觉到许总最近或许是遇到了什么糟心事。 许焰疾步走了一段路,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默默放缓了步调。 艾琳快走几步追了上去,问道:“许总,您没事吧?” 许焰疲惫一笑:“抱歉,我昨晚失眠了。” 艾琳微微蹙眉,许总似乎向来睡眠质量就不佳,可以前从未见他因此而影响情绪,今天这是怎么了? 揣着疑惑,回到办公室后,艾琳帮许焰将咖啡换成了果汁,然后默默地退出了办公室。 许焰睨了一眼香甜的橙汁,并未去动它,他重重地靠向椅背,许久之后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昨晚确实是整夜没合眼,不过一时情绪失控的原因倒不是因为失眠,而是因为心烦。至于心烦些什么,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硬要找出个理由来的话,或许还是和梁唯一有关。 从昨晚到现在,只要他稍一分神,脑海里便尽是梁唯一眼眶通红马上要哭出来的模样,使得他心口像堵了一团烂泥,沉重窒闷喘不上气。 当他确定梁唯一是真的喜欢上他以后,就一直在苦恼该怎么样才能在不在伤害梁唯一的基础上断了对方的心思,可是连日来来自他妈的压力和章礼的逼迫让他忽然乱了阵脚。昨天晚上,在被盛怒的情绪控制之下,他满脑子想的只又如何尽快摆脱章礼,尽快帮梁唯一摆脱困境,以及快速地断了梁唯一的念想,因此说了一些口不对心的话。 章礼松了手,梁唯一那边的困局迎刃而解,可他并没有松了口气的感觉。如他所愿,梁唯一显然不会再来缠着他,明明他的目的都已经达到,可他反而愈发感到困扰、烦躁。 他想,归根结底,这种烦躁大约来自于心底的愧疚。 “啪”地一声,许焰用足了力道,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昨晚他口口声声说梁唯一幼稚、不成熟,这话现在成了响亮的巴掌拍在了他的脸上,他又何尝成熟。 他应该用更稳重、温和的方式去整理和梁唯一之间的关系,然而他却轻易地被情绪操控,选择最快但却最糟糕的方式去处理。他像幼稚园的小朋友一样,本能的用推开的方式阻挡对方的接近,而不是用更理智的方式去和平解决。 梁唯一听了那些话应该很难过吧?昨晚他离开的时候好像是哭了,如果他现在道歉的话,梁唯一会接受吗? 这个念头一旦破土,就像施了肥的藤蔓一样疯狂攀爬。 许焰抓起桌面上的手机,打开了和梁唯一的聊天对话框,犹疑良久之后他退回了主页,过了会儿他又打开。 当第五次拿起手机的手机时,敲门声骤然响起,所有注意力都在手机上的许焰惊了一跳,手机从他掌心滑落,磕在了桌沿上,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捞手机。 手机是捞着了,但是许焰误触了屏幕,一不小心给梁唯一发了一个金毛憨笑的动态表情包过去。 许焰眼疾手快,慌忙想去撤回,可等他拿稳手机仔细一看,一个小小的红色感叹号停留在小狗的耳边。 心脏猛的收紧,许焰茫然地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梁唯一这是把他拉黑了?为什么突然拉黑了? “笃笃笃”地敲门声再度响起,艾琳在办公室外说道:“许总,刚才收到通知,下午的季度总结会议提前到半个小时后举行。” “好,知道了。”许焰回过神来,忙应了一句,顿了一下他又说,“艾琳,麻烦进来一下。” “许总,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艾琳开门进来,礼貌发问。 “艾琳,”许焰用力地捏了捏躺在掌心的手机,问道,“如果你很喜欢一个男的,然后向他表白,对方不仅拒绝了你,还……还说了些让你比较难堪地话,你会怎么办?” 艾琳瞪大了漂亮的瑞凤眼,在许焰饱含求知欲的凝视下才确认自己不是幻听,许总是在向他咨询感情问题。 她想起早上在会议室那肃杀的气氛,暗忖许总可能是表白被拒了,所以心情不好,对方到底是什么条件,竟然连许总都看不上? 艾琳替许焰感到不值,挺起腰气愤填膺道:“我会先骂他一顿再把他拉黑。” “啊……是吗?”许焰心虚地垂下眸,又自嘲一笑,看来梁唯一还算客气的。 艾琳刚走手机就响了,是董承打来的,约他晚上喝酒。 许焰其实明天一早要去京城,但他没有犹疑,马上就答应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有一天会迫不及待地想和董承见面。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一个灌满气的气球,再灌两口就得炸了,必须得找个人吐吐苦水才行。 收拾起私人情绪,一天内许焰几乎嚼空了一盒强劲薄荷糖才维持住了工作状态,下班的时候舌头都是麻的。 因为加了两个小时班,已经临近和董承约定的时间,吃饭是来不及了,许焰将手头上的工作收了尾,拎起大衣直接赶往护城河酒吧街。 到达酒吧,许焰站在入口并没有马上进去。 不久前他就是在这家酒吧把喝醉的梁唯一捡回家,也是自那次以后两人剑拔弩张的关系渐渐缓和下来,后来…… 许焰蹙眉,这大概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发什么呆呢?”董承刚进门就看到像尊雕像似的许焰,“当石狮子呢?” “也刚到?”许焰难得的没有理会董承的揶揄,一边往酒吧内走,一边问。 董承嘿嘿一笑:“嗯,和宁宁吃了个晚饭,耽误了一会儿。” “就是昨天你房间里那个女的?” “不然呢?”董承脱了大衣坐了下来,“我这次可是正经、认真地在和对方交往。” “浪子回头?”许焰挑了挑眉。 “唉……”董承老神在在地叹了口气,“我现在就特别向往稳定的关系。别说我了,说说你吧,你昨天怎么了?怎么突然跑我家去了?” 许焰见服务生朝这边走来,说道:“先点酒吧。” “啤酒行吗?再点两份小吃。”董承想起什么,又问,“你吃饭没,可别又空腹喝酒又胃疼。” 饥肠辘辘的许焰点头:“吃过了。” 两大杯扎啤端上酒桌,许焰闷不吭声地端起就喝,一口气喝掉了大半杯才长长地吐了口气,终于舒坦了一点。 董承眯着眼看许焰:“老实交代,发生了什么事?” 在董承面前许焰没什么好隐瞒的,他们两个没有重合的好友圈、职业圈,正是一个完美的倾诉对象。 许焰松了松勒得过紧的领带,删繁就简把最近发生的事告诉了董承。 董承的面部表情可谓丰富多彩,先是诧异,后是惊喜,最后瞠目结舌,但听完后又忍不住深深地皱起眉。 “所以,你答应了章礼?你要跟他重新开始?” “答应了。”许焰冷笑一声,“缓兵之计,我有我的计划。” 董承不知个中详情,便没有追问许焰到底有什么计划,他只是有些不赞同地道:“那你也不必那么绝情,你对孙潇尚且有三分耐心……” 许焰不停敲在酒杯手柄上的食指指尖顿了住,不由得想起了大半年前孙潇追他的时候,在家里等他,在公司等他,在健身房等他,每天告白信息、告白电话不断,送花送车送午餐,各种花招不断,何其烦人。可是,他尚且颇有耐心地应付了两三个月,处心积虑地找了一个女网红演了场戏给孙潇看,才打消了孙潇的念头。 是啊,他对孙潇这样的无赖尚且能拨冗出几分耐心去周旋,怎么偏偏对梁唯一就…… 一阵漫长的死寂过去,许焰始终没有开口,董承忍不住问道:“你扪心自问,你是真的不喜欢,还是怕。” 许焰始终垂眸没有说话,视线紧盯着飘在啤酒液上的乳白色啤酒花,一个个小小的气泡次第爆开,好像还能听到“滋滋”的声响。 良久,许焰才叹了口气回答道:“一颗二十岁的心,太难把握了,今天喜欢,谁知道他哪天会突然不喜欢呢。”与其在往后惴惴不安地等着对方变心,还不如不要开始。 董承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感情的事不便多言,他举起杯子和许焰碰了碰:“既然你已经考虑清楚了,那我也不多说了,希望你以后别后悔就行。” “后悔……”许焰呢喃了一句,沉默不语。 ## 各自 明天一早要去京城,许焰没有贪杯,和董承喝了两杯聊了会儿就叫了代驾送他回家。 “先生,先生?” 代驾师傅叫了好几句,发呆的许焰才回过神来:“怎么了?” 师傅憨厚一笑:“好像有人给您打电话。” 许焰才感觉到大衣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他尴尬地应了声:“啊,谢谢。” 电话是章礼打来的,虽然极不情愿,许焰还是接了。 章礼刻意放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在开车,没太注意。”许焰压抑着不耐,淡淡应了一句。 “才下班?” “嗯。”许焰问,“有事吗?” 章礼低笑一声:“没事,想你了。” 许焰感觉耳朵像被蛇信子给舔了两口似的,他将贴在耳朵上的手机挪开一公分:“没事的话我挂了。” “有事。”章礼阻拦许焰,顿了顿才说,“等我这边稳定以后,来我们公司帮我好吗?以前我们合作就很默契。” 许焰无声冷笑,他和章礼共事过两年,凭心而论确实挺默契的。 章礼的爷爷——章有成创立的有成集团,是以房地产开发为主业,兼营园林绿化工程服务、商业超市的大型企业集团。 章礼毕业后顺理成章进入自家公司,两年后,有成集团计划进军酒店行业,这个重担交到了初露锋芒的章礼手上。许焰不忍章礼一个人承受这么大的压力,在对方的不断说服之下辞掉当时的工作,进了章家公司。 那两年他们共同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在交出一份不错的成绩单后他果断辞职,和章家人拉开了距离。 现在想来,许焰感到庆幸,若不是当年他脑子尚算清醒,恐怕连事业都要交代在了章家。 “怎么不说话?”章礼又温声问。 “以后再说吧。”许焰应道。 “好。”听到许焰说以后,章礼感到高兴,语气都轻快了许多,“那我们明晚一起吃饭? ” 许焰:“明天不行,我要出差。” “好,那等你回来。” 章礼也不再勉强许焰,他了解许焰,只要是许焰答应了的事就一定会信守承诺,所以他不急,接下来他有的是时间让让对方重新燃起当年的火焰。 不过这次章礼失算了,许焰根本不打算守诺,正如他所言,人是会变的。 第二天一早,许焰登上了飞往京城的飞机。 几个小时候后,许焰落地京城,早有人在机场等着他。 许焰脚步一顿,温和一笑:“平叔,您怎么来了?” 来接他的人正是章礼爷爷章有成一直以来的助理,许焰喊他一声平叔。 平叔呵呵一笑:“老章董交代我一定要亲自来接你。” 半个小时后,平叔将车停在一栋有些年份的老式花园洋房前,他侧首对许焰道:“老章董一个人在家,这里你来过,我就不领你进去了。” “好的,谢谢您送我过来。”许焰礼貌地点了下头。 推开虚掩地院门,许焰走了进去。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半蹲在院子里,给一盆茶花树剪枝,听到声音他头也不回道:“来了。” 嗓音低沉,自带威严。 许焰恭敬道:“您老近来身体可好?” 章有成这才扶着膝盖慢悠悠起身,凌厉的视线扫过来,倏地一笑:“挺好,进屋坐吧。” 在协助章礼那两年当中,许焰见过章有成多次,那时对方还担任集团董事的职务,凌厉威严的气场让人不寒而栗,如今换上一身中山装养花弄草,仍旧不失往日威严。 以前章礼带许焰来过花园洋房多次,所以并不感到拘束。 两人在客厅坐下,章有成一边煮茶一边问:“突然找我,是有什么事吧?” 许焰也不扭捏,直接表明了来意,把这段时间章礼在余州弄出了事告诉了章有成。 前晚,和章礼分开后他就尝试联系了平叔,希望对方帮个忙,让他见章有成一面。没想到,章有成直接给他打去了电话,所以才会有今天这次会面。 许焰并不想叨扰将近八十岁的老人,但在章家只有章有成能压制得住章礼。当初也正是因为章有成极力反对他们俩在一起,章礼才会妥协于父母安排的相亲。 章有成听完许焰所述,气得将杯子重重砸在了桌面上,怒道:“不在工作上花心思,邪门歪道倒是有一套!” 许焰抿了口茶,暗暗松了口气。 当初,章有成是章家最反对章礼和他在一起的人,见了他通常没什么好脸色,所以他这次过来并没有很大把握。但他知道章有成为人挺正直,对章礼从小就很严苛,如果章有成知道章礼在余州的所作所为一定会从中干涉,所以他才会跑这一趟。 不过,他的计划是希望通过章有成给章礼施加点压力,好给他喘息的时间,把手头的工作安排好,他准备申请调去京城总公司摆脱章礼,远离是非之地。但事情的结果比他计划中的结果要顺利的多,看来他不用申请调去总公司了。 两人聊完,章有成要留许焰在家里吃饭,许焰礼貌地拒绝了。章有成没再勉强,将人送到了院门口,长叹一声道:“你放心,章礼不会再去打扰你了。” “劳您费心了。”许焰淡然一笑,“那您保重身体。” 章有成略感遗憾地拍了拍许焰的肩膀:“其实我是很欣赏你的,如果……” 许焰笑笑没吭声,他一直知道章有成对他的看法很复杂,一方面不希望他耽误章礼正常的婚姻,一方面又很欣赏他的工作能力。 章有成沉吟良久才问道:“如果我现在不反对你们了,你还考虑章礼吗?” 许焰毫不犹豫地摇头:“不会,我不要瑕疵品。” 章有成满意地笑了:“这才像你。” 原本打算在京城留宿一晚,因为这次见面太过顺利,许焰又搭乘下午的飞机赶回了余州。 候机室,许焰再次接到了章礼的电话,应该是章有成已经联系了他。许焰想象的出电话那头的章礼像只困兽一样逃不出名为家族利益的牢笼却又拼命伸出爪子无能愤怒的模样,他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直接拉黑、删号、关机一气呵成。 等他几个小时候到达余州再次开机,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以后也都清静了。 章礼绝对没有勇气放弃庞大的家族财产,更加没有勇气反抗章有成。 - 一个月后。 梁唯一擦着脖颈间的热汗从练习室走了出来,最近一个月他除了录节目,只要有空他就会来公司练舞或者学习武打动作。 一个月前他通过二次面试,凭借自己的实力拿到了他爸下部剧当中的一个三番配角。这部由公/安/部定制的军旅题材剧集将会有很多的打斗场面,而他饰演的又是一个硬汉特警,不仅要能打,还要打得专业,所以刚拿下这个角色袁东就给他找了一个动作指导老师教他格斗术。 “嗳?不是让你今天在家休息吗,怎么又来了?”袁东远远看到梁唯一扶着墙壁慢吞吞地从练习室出来,赶紧迎了上去。 梁唯一一边套上卫衣,一边回答:“我又没事可干,在家里能干嘛?” 一个月前那场网络闹剧结束以后,梁唯一的热度暴涨十几倍,公司接到了不少广告、影视邀约,《号角吹响》之前主动解约,后来又专门派了人来邀请他继续参演之前的角色,甚至表明会酌情增加戏份。 梁唯一让袁东都推掉了,倒不是他拿乔,只是他非常看中梁华新剧中的这个角色,想专注地为这个角色提前做些准备,他爸和袁东也都非常支持他的决定。所以这一个月来,他只接了《星动少年》固定助演嘉宾这份工作来维持曝光,以及一些零散的时尚杂志拍摄工作。 袁东心疼道:“你昨天不是说腿扭伤了吗?” 梁唯一推开袁东试图搀扶的手:“我只是练得多了肌肉酸,没扭伤。” 袁东在后面跟着,心里五味杂陈,自从上次热搜事件过后这位少爷就变了很多。话变少了,一天到晚不是埋头练习,就是埋头看剧本,脸上的笑容也不如以前多了,还经常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 虽然梁唯一没有明说,但袁东猜得到因由,可是感情的事他也爱莫能助,只能买了本心灵鸡汤假装不经意地丢在练习室里,希望能开导开导梁唯一。 梁唯一压根没发现袁东那些暗戳戳的关心,那本他并不知道谁落在练习室的《一个人不要哭》,被他大方地送给设计部的小张了。 他只是这段时间想通了很多事情,刚被许焰拒绝之后的那几天他确实感到失落、难过,也颓废了一段时间。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意识到许焰说的话是对的,他确实是幼稚冲动,做事不考虑后果以及自私。 他应付不了章礼的报复手段,所想到的不是如何去解决,而是用退圈来逃避。 最近他想了很多,也想通了很多,所以正在竭力去改变。 他面对黑热搜时那么被动,追根究底还是在于他不够红,不够有实力,选秀出身的偶像群体普遍连唱跳都很难做到尽善尽美,更何况跨行去演戏,他在路人眼中只是一个通过选秀而走红的流量小鲜肉,在没有好作品傍身的情况下,一旦爆出丑闻,路人粉都会下意识地抱着偏见认为肯定是真的。而且,这两年很多通过选秀出身的明星艺人多次爆出劈腿、XD、出轨的丑闻。 但如果他有好作品傍身,就能让一部分人因为他的作品而对他改观,至少愿意听听他的回应,至少愿意再等待两天静观其变,又或者肯为他解释一两句,这样子他也就不会像一个月前那样步履维艰,最后还得靠他爸出来帮他撑腰,以及许焰的帮忙才安稳地跨过了这道坎。 他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努力提升自己的业务能力,努力演好每一个角色,努力让所有人对他改观,努力…… 总之除了努力,好像暂时也没别的事可做了。 ## 打脸×1 短暂地休息了一会儿,梁唯一借公司的卫生间洗了个澡,顶着半干的头发准备离开。 “今天怎么这么早走?”袁东从会议室里探出头来问了一句,他最近带了一个刚签不久的新人,还挺忙的。 “我去新房看一眼。”梁唯一薅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 他买的是精装修现房,硬装已经做好了。交房以后他就找了装修公司修改了一些不满意的地方,然后做了软装,半个多月前就弄好了,现在主要是开窗通风去甲醛,他会经常过去看一眼。 “你等下!”袁东追了出来,“最近一个月李同上了三次黑热搜,丢了一个节目一个代言,但不是代梦远他们公司搞的,我找人打听了一下,没打听出来什么,你说会不会是许总弄的?” 梁唯一耸了耸肩:“不知道。” 说完,便走了。 以前来都是为了找许焰,现在是回自己的房子,梁唯一的心里始终有点杂念,但来的次数多了便也坦然了。 他把路上买的一盆绿萝放在主卧的飘窗上,检查了一下门窗便又匆匆下楼回家,陶菱说做了红烧排骨,让他早点回家吃饭。 电梯到达负一层,梁唯一低着头走出电梯,迎头撞上了一个准备进电梯的男人,对方手里的车钥匙掉在了地上。 “抱歉,我没看到有人。”梁唯一赶忙捡起钥匙递还给面前的男人。 男人没有接钥匙,拧着眉直勾勾地看着梁唯一,思索半晌才一脸恍然大悟道:“你你你,你不是梁唯一吗?” 梁唯一打量着面前西装革履的男人,对方三十来岁的年纪,不会是追星族,应该只是看到明星感到好奇。 他扬扬唇爽朗一笑,把车钥匙放进了对方手心,说道:“很多人说我跟我有点像,但你认错人了,刚才抱歉了,拜~” 话毕,大步流星地走了。 董承拧眉自言自语道:“没认错啊。” - 门铃声响起时,许焰正在厨房切水果,他举着水果刀去开了门。 门口的董承下意识地往后一仰:“我靠,我空手上门你也不至于拿刀迎接我。” 许焰懒得理他,转身又进了厨房。今天休息,董承本来是找他出去喝酒的,他不想出去,就叫了对方来家里看球赛。 董承倚着厨房门,抱怨道:“你最近坐月子吗?一个月没出过门了。” 许焰漫不经心地应他:“难道我的工作都是你去公司替我完成的吗?” “娱乐!娱乐!”董承着重强调,“你连健身房都不去了。” “我最近比较忙,都在家里锻炼。” “借口!”董承仗着许焰背后没长眼,无声地回了一句。自从一个月前两人在酒吧喝了一次酒之后,他就再也没能邀得动许焰,就连今天也是他在被许焰拒绝后主动要求上门的。 “你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什么吗?”董承憋不住话,“特像失恋了。” 许焰举着刀转身对着董承:“冰箱里有啤酒、矿泉水、果汁,茶几上有零食,如果都堵不住你的嘴,那我就要亲自动手了。” 董承察觉到到了一丝危险地信号,眯着眼一哂,急忙倒退了几步。 “对了,”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又走了回去,“我刚才在负一楼碰到了梁唯一。” 平稳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锋利的水果刀往右一撇,差点剁在了手指上。 许焰捻了捻发麻的指尖,强装平静道:“看错了吧。” 董承暗暗挑了挑眉:“那么大一帅哥,我还能看错?不信拉倒。”说着便回了客厅。 许焰把切的大小不一的水果装盘,原地站了几秒,等心跳恢复了正常的频率才端着果盘去了客厅。 他把果盘放在董承面前,顺手拿起了茶几上的钥匙:“有份文件落在车里了,我下楼一趟。” “哦,去吧。”董承憋着笑看着许焰欲盖弥彰地拿走他的车钥匙,也没提醒,直到许焰出了门他才乐出了声。 许焰匆匆下了楼,停车场又闷又安静,他扫了一圈,不见半个人影。 他又去自己的停车位看了一眼,他的车旁边停着董承的车。 他只有一个停车位,之前梁唯一开车过来只能暂时占用他隔壁那个空车位,为了让梁唯一停的心安理得,他便去物业把隔壁那个车位给租了下来,然而没用几次就搁置了,已经空了一个月了。 心底涌上一阵没来由的失落,许焰自嘲一笑,慢慢往回走。 当董承说看到梁唯一时,他的脑子里便尽是那天晚上梁唯一浑身湿漉漉缩成一团坐在他家门口的画面。 梁唯一嘴唇苍白,眼神湿润,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受了委屈只能来找他。可是,那天却在他这里受了更大的委屈…… 站在电梯里许焰怔怔地摸了一下酸胀的胸口,既沮丧又感到松了口气,如果真的再见面,他还没想到该以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梁唯一。 到了家门口许焰才想起当做幌子的文件没拿,车钥匙也拿错了,他拿的是董承的钥匙。好在董承正兴致勃勃地看电视,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心别的。 “嗳,快来看电视。”董承招招手,“下个节目就是梁唯一表演。” 许焰犹疑了一下才走过去:“什么节目?” 电视里的主持人替董承给了答案,是双人合唱。 许焰扫了一眼,电视里正在播放最新一期《星动少年》晋级赛,他几天前看过,今天这是重播。梁唯一是这个节目的固定助演嘉宾,每一期都要和抽签抽中他的一位选手共同表演一个节目,最新一期是和一个叫做尤川的选手合唱一首动感十足很能调动现场气氛的英文歌。 许焰认得尤川,以前是他们小区的一个保安。 本来他是不记得的,上周这个节目播出后,梁唯一和尤川表演的这个双人合唱节目因为特别出挑而上了热搜,他看到之后鬼使神差地点进了热搜,又顺着热搜点进了梁唯一和尤川两人的cp超话——#粮油#。 通过cp粉许焰又找到了尤川的个人微博,看到了一个月前梁唯一深陷舆论囹圄时尤川那条力挺梁唯一的长微博,他才得知两人结识的细节。 这条微博的说的不甚详细,但许焰马上把博文中的小区、朋友对上了号,继而想起来尤川就是曾经有一次在他喝醉后送他上楼的小区保安。按照尤川给的那些信息推算起来,梁唯一正是第一次从孙潇那个酒吧把他送回家那天晚上认识的尤川。 “真没想到他唱歌还挺好听的。”董承的话打断了许焰的回忆。 “他本来就是这个节目选秀出来的,”许焰一边开啤酒一边回答,“会唱歌有什么奇怪的。” 董承拿起一罐啤酒和许焰碰了碰:“听说现在的小鲜肉都是对口型假唱,百万调音师一调,音痴也能成高手。” “他不是那样的人,你没听到换气声吗?”许焰斜睨了董承一眼,随即又转过头盯着电视机。 董承耸耸肩,心道哪来的换气声? 屏幕当中梁唯一穿着一件酷酷的工装风夹克,里面搭配了一件普通的白T恤,这身装扮很低调,不会夺走尤川的风头,但因为出挑的长相和游刃有余的舞台表现力,也不会使他落於下风。 两人的配合非常默契,一曲结束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喝彩声。 梁唯一微微喘着粗气,做了一个酷酷地ending pose。 75寸全面屏电视使画面中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特写都清晰可见,此时镜头推近,梁唯一忽然微挑眉梢展颜一笑,交错的睫毛轻轻一扫,也不知是扫过了谁的心尖。 董承忍不住鼓起了掌,他虽然不看选秀节目,但基本的鉴赏能力还有的。 即便已经看了第三遍,许焰还是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莫名有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董承状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许焰,咳嗽一声:“嗳,梁唯一旁边那小青年是谁啊,两人好像关系不错。” 许焰扬起的嘴角垂了下来,把遥控器丢给董承:“球赛开始了。” 董承窃笑一声,乖乖换了台。 点的烧烤恰好这时送上了门,两人啤酒就着烧烤看起了球赛。 今天这场比赛踢得紧张刺激,但许焰心不在焉,全程都在喝酒,连自己支持的球队赢了比赛都没能让他的情绪有什么起伏。 董承不是个精细的人,喝完酒看完比赛,拍拍手打个招呼便走了。 许焰看着一片狼藉的客厅,不免又想起,如果是梁唯一在此,一定会收拾干净再睡觉,他喜欢整洁的环境。 虽然明早有家政公司的人来打扫,许焰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收拾掉算了。 他弯腰捡起地上空了的薯片包装袋,起身时胃部传来一阵扭曲钻心地疼痛,他猛地按着胃跌坐在沙发上。那种拧麻花似的疼痛并未减弱,反而愈演愈烈,不过短短两分钟的时间,额上就沁出一片细密的冷汗。 许焰咬牙扶着墙壁去储物间找到了药箱,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一些常见药物以及两盒醒酒片,就是找不到止痛药。 自从上次犯了肠胃炎进了一次医院后,家里的止痛药就被梁唯一给换成了醒酒片,可是这会儿再吃醒酒片显然已经没用了。正当许焰放弃,打算打电话给董承时,他看到两盒醒酒片中间夹了一张小纸条。 ## “你才发现?” 他抽出来一看,纸条上写着:止痛药在药箱下面的收纳盒里,实在疼得受不了才能吃。 许焰攥紧了纸条,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到底是身上哪个部位在疼。他咬牙隐忍着疼痛剥了两颗胶囊塞进了嘴里,然后回到客厅趴在了沙发上,十分钟后止痛药终于起了药效,剧烈的疼痛才缓解了一些。 许焰懒得再收拾客厅,捂着胃起身进了房间,澡也懒得洗,疲惫地躺倒在了床上。 他蜷缩着身子将整个人都埋进了被子里,但胃部那种断断续续地抽痛搅得他根本无法安然入睡,过了会儿他探出头来,把视线落在了床头柜上那只木雕暹罗猫身上。 明明是一小块没有生命力的木头,但那画上去的小猫五官在柔柔地灯光下显得非常灵动。许焰盯着不会叫的暹罗猫,忽然“喵呜”叫了一声,旋即又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堪称憨傻,他自嘲地笑了笑。 一个晚上没能合眼,第二天许焰精神恍惚地去了公司。在停车场,他碰上了刚到公司的宴景行和叶松。 宴景行出差一周,昨天刚回余州,今天又马不停蹄回到公司,但他脸上不见丝毫疲色,反而神采飞扬的像刚度假回来似的。 许焰欲揶揄他两句,不料被对方抢了先。 宴景行瞥了许焰一眼,冷飕飕道:“失恋了?” 许焰深吸一口气,忍了忍回敬道:“比不得你破镜重圆,现在和唐秘蜜里调油。” 两个月前宴景行和唐秘复合了,自那以后宴景行就格外骚包。 “嫉妒?”宴景行得意地挑衅。 许焰犹然记得两个多月前宴景行在酒吧喝得酩酊大醉,向他诉苦,管他叫哥的模样。但是今天他不想跟宴景行计较,“哼”了一声率先步入了电梯。 宴景行也进了电梯,叶松跟在后面,逮着机会朝许焰挤挤眼。宴景行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但并未吭声。 电梯到达许焰办公室所在的楼层,宴景行才开了口:“明天唐秘生日,他邀请你来我家聚一聚。” 许焰顿住脚步,下意识地想问问梁唯一去不去,但他回过头问的却是:“是你邀请我,还是唐秘邀请我?” 宴景行坦然地将自己的手机递出去:“要不你打电话给唐秘问问?” 许焰还真的是犹豫了那么一刹那,但没有真的打,潇洒地丢下一句“知道了”便走了。 许焰一走,宴景行回过头看着叶松。 叶松被盯得腿软,谄媚地嘿嘿一笑,交代道:“前段时间唐先生的朋友,就是梁唯一,他被人陷害黑热搜缠身,许总找我帮了几次忙。” “办得怎么样?” 叶松得意地抬抬下巴:“我搞了个‘套餐’,送那人上了三次热搜。” 宴景行意味深长地勾勾嘴角:“干得不错,以后你跟着许焰算了。” “嘤嘤嘤,老板我错了!” “滚,只有唐秘能嘤。” - 第二天,许焰精心挑选一份礼物去了宴景行家。 开门的是唐秘,看到许焰后明显错愕了一瞬。 “看来你没邀请我?”许焰笑着将礼物和带来的红酒递给唐秘,“我是来给你送礼物的,小梁应该会来吧,我怕他见了我尴尬。” 唐秘连忙否认:“不是不是,家里没有料酒了,我让景行去外边买,我还以为是他回来了。” 身后的电梯门应声而开,宴景行穿着一身宽松的运动服拿着两瓶料酒走了出来,奇怪道:“不进去?” 唐秘也轻声道:“小梁是个豁达的人,大家迟早都是要照面的。” 许焰也没再忸怩,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 唐秘的经纪人梁芳容和宴景行的堂姐宴景虞已经到了,正在布置客厅,许焰也上去帮忙。 唐秘和宴景行在厨房准备晚餐,许焰不经意往厨房看了一眼,只见宴景行挑起唐秘的下巴,温柔无比地亲了下去。 许焰打了个寒颤赶紧收回视线,谁知方才还在他面前给气球充气的宴景虞不知何时窜到了梁芳容的身旁,含情脉脉地亲了亲对方的脸颊。 许焰把手里的一只气球砸向地面:“我靠,合着就我一个单身贵族?” 宴景虞无辜地耸耸肩:“你才发现?” 梁芳容撩起齐腰的长发,风情万种地附和:“你才发现?” 许焰默默地挪到了角落去,原本他还在苦恼等会儿梁唯一来了他该怎么面对,现在他却无比希望梁唯一早点来。 三十多岁的人了,为了感情那点事扭扭捏捏,实在太矫情了。 原本他的计划是去申请去总公司,但现在留在了余州,大家有重叠的朋友圈,以后总是会见面的。再说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梁唯一的气性应该也过去了,如果还在生气,那他作为年长的一方也该主动道个歉。 恰巧这时门铃声骤然响起,许焰想应该是梁唯一,刚才做好的心理建设稍微动摇了一下,但最终他还是深吸一口气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并不是梁唯一,而是经过选秀节目洗礼,变得尤为帅气的尤川。 许焰愣了愣,随即才看到尤川身后正低头看手机的梁唯一,他穿着一身肃杀的黑色衣服,戴了一顶黑色的鸭舌帽,上半张脸完全挡在帽檐之下。 尤川看到许焰也很意外,惊喜道:“许先生?!” 许焰没有来得及收回视线,梁唯一听到声音抬起头来,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脸颊蓦然开始发烫,许焰下意识地回避了对方的视线,等他再次抬眸去看梁唯一,却发现对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梁唯一的眼窝很深,是典型的眉压眼,稍微严肃一些看起来就会有点凶,让人感到很强的压迫感。此刻的梁唯一也是沉着脸,但许焰并未感受到那种凌厉的压迫感,他只感受到了对方毫不在意的冷漠,情绪没有任何起伏。 尤川没有察觉空气中涌动的暗流,他见许焰不说话就又小声开口:“许先生,怎么了?” 许焰怔了怔,回过神来:“欢、欢迎你们。” 唐秘听到动静走了过来,他快速瞄了一眼许焰和梁唯一:“进来再聊吧,饭快做好了。” 许焰意识到自己正堵着门,退了一步让出位置来。 尤川仍旧保持着爽朗的笑容,大方地进了门。 梁唯一站在门外,冲许焰点头致意,随即轻声道了一句:“许总。”这就算是打过了招呼,然后跟在尤川后面进了门。 许焰滚了滚喉结,搭在门把手上的那只手骨节都泛了白。 两分钟之前他还在设想,梁唯一或许还在生气,可能会无视他,可能会掉头就走,恐怕会让唐秘处在当中为难。但他并没有迎来设想中的局面,梁唯一没生气,也没有不理他,甚至礼貌地和他打了招呼。明明是一个很恰当的行为,许焰却并不高兴,那声“许总”像一根刺一样卡在他的咽喉。 梁唯一进门后跟在了唐秘身后,问道:“哥,要帮忙吗?” 唐秘回头,一脸歉意地看着梁唯一:“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许焰会来。” 他是一个礼拜之前从梁唯一嘴里知道他和许焰之间的事的,怕两人见面尴尬,所以这次生日聚会便没叫许焰,他打算过两天再单独请许焰吃顿饭,谁知…… “没事。”梁唯一笑了一下。 “你……” 唐秘还想问点什么,只听厨房传来了“砰”的一声碗盘落地的声音,宴景行正一脸无措地望着一地的碎片,他赶忙奔进了厨房。 “手没受伤吧?”唐秘抓起宴景行的手检查。 “没受伤,没拿稳。”宴景行盯着唐秘的睫毛,温柔地回答。 唐秘见宴景行确实没受伤,便松了手,不满地瞪了对方一眼。 宴景行知道唐秘是在气他不打招呼就把许焰给叫来,他伸手轻轻捏了捏唐秘的脖颈,解释道:“你越是小心翼翼越会让他们感到不自在,他们都是成年人了,感情问题他们自己能处理好。” 唐秘无奈:“你说得对,但是……” “而且,我很了解许焰。”宴景行看了一眼客厅里倚着沙发发呆的许焰,“他一直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如果他后悔了、愧疚了,那说明他心里有鬼。” 唐秘眸光顿亮:“你是说……” “我可什么都没说。”宴景行又故意卖起关子,“你先出去,我把地上的碎片清理了。” 晚饭由唐秘掌勺,宴景行打下手,没一会儿,丰盛的饭菜端上了桌,唐秘招呼大家入座吃饭。 许焰在客厅磨蹭了一下才去餐厅,其他人已经落座了。 宴景行家餐桌是矩形的,除了他,其他人两两对坐,画面非常和谐,而他就像是个不识趣的闯入者,破坏了这副美好的画面。 好在迟到的叶松和唐秘的助理袁小夏在动筷子前赶到了,总算缓解了许焰如坐针毡的尴尬。 他拉开凳子坐在了叶松的旁边,随即往对角线的方向扫了一眼,梁唯一就坐在那里,距离不算远,但却是这张餐桌上最远的距离。 一个月不见,梁唯一的脸瘦了一圈,脸部线条愈发棱角分明,但他身上却精壮了很多,即便是隔着T恤也隐约看到流畅的肌肉线条。 ## 打脸×2 唐秘做的菜味道很好,所有人都赞不绝口,许焰却没什么胃口,夹了两筷子之后就感觉饱了。他倒是觉得红酒味道不错,抿一口再抿一口,不知不觉就自斟自酌喝了好几杯。 以往这种场合都是许焰来活跃气氛,今天他格外沉默,上了餐桌以后就没张过嘴,宴景虞自然而然地担任起了活跃气氛的活儿。她举起酒杯对着唐秘说了两句祝福的话,随即大家举杯一起给唐秘庆祝。 众人纷纷起身,许焰也拿着杯子站了起来,所有人的视线都在今晚的主角——唐秘身上,唯独许焰直勾勾地看着梁唯一。 梁唯一晃了晃杯里金黄的橙汁,笑了笑解释道:“我等会开车送尤川回家,就以橙汁代酒了。” 听到这句话,许焰垂在裤缝盘的手紧紧地握了起来。如果是一个月以前的梁唯一,一定会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会劝他少喝酒,还会送他回家,若是他醉了会给他泡柠檬水喂他吃醒酒片,还会帮他把明天的早餐做好。 许焰越想越是苦涩,就像干嚼了一个柠檬似的。 碰过杯后大家重新坐了下来,许焰才骤然松了一口气,晃了晃晕眩的脑袋。 饭吃得差不多了,大家都纷纷把自己带的礼物拿了出来,尤川也拿出了一个小小的手提袋递给唐秘,爽朗道:“小唐哥,这是我和唯一送你的生日礼物,希望你会喜欢。” 梁唯一公司很有意向签约尤川,所以今天梁唯一趁着两人都有空,带着尤川去公司参观一下。后来两人自然是一起去商场挑选礼物,恰好两人在同一家店买的礼物,出了商场才发现销售员疏忽,把两份礼物装在了一个袋子里。 所以,尤川递出去的手提袋里其实装着两份礼物。 只是说者无心,听者却是有意。 听到“我们”这样的字眼,许焰心尖猛地颤了颤。 我们?现在送礼物都要联名了吗?他们关系有这么好吗? 好像确实是挺好的。 从开始吃饭到现在,梁唯一给尤川倒了三次饮料,尤川给梁唯一夹了四次菜,期间他们头抵着头说了三次悄悄话,梁唯一被逗笑了两次。 所以,他们是在一起了吗? 许焰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从心底里不断开始涌着酸水,他一口喝掉杯子里的红酒压了压,这才感觉好了一点。 坐在许焰旁边地叶松忧心忡忡低声道:“许总,您没事吧?” 许焰的视线有点模糊了,他眯着眼去看叶松,顿了两秒才强撑起嘴角笑了笑:“我能有什么事?” 叶松心道,看您这状态事可大着呢。 梁唯一单手支颐稍稍侧过头看向许焰,在许焰第N次端起酒杯的时候他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就在他足尖点地屁股已经离开椅子的时候,许焰的酒杯被叶松夺走了,他才又不动声色地坐了回去。 吃完饭当然还有娱乐项目,叶松提议打麻将,但是尤川和袁小夏都不会,凑不齐两桌。众人商议后决定是玩三人斗地主,就像在许焰家聚在一起看节目那次一样,输了就换人,这样大家可以轮流玩,有趣还不累人。 吃饭时还蔫蔫的许焰突然活跃了起来,一半是因为酒精上头,一半是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太闲了,所以才总是忍不住去关注梁唯一,他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但其实他心里有那么一点自己都不敢直面的期待,他想在牌桌上梁唯一总不会连正眼都不瞧他了吧。 可事不遂人愿,玩了一个多小时的牌,许焰和梁唯一一局都没排上,一直都是你方下场我登台。期间梁唯一还指导了尤川几把,打的“地主”许焰溃不成军,被贴了好几张小纸条。 玩闹的时候许焰少有争强好胜的时候,但今天输的这几局牌气得他牙痒痒,后来他便借口有点头晕下了牌桌,一个人缩在沙发上玩手机去了。 结果一点开微博,热搜第一便是#梁华梁唯一父子首次合作#的热搜话题。 许焰点进了热搜,原来是梁华的新剧《特警力量》即将开拍,先行公布了主创名单。 梁华和梁唯一是父子这件事,许焰也是一个月前从微博热搜上知道的。梁唯一曾经向他倾吐过一些父母之间的事,偶然提过一嘴说他爸是导演,所以他倒也不似其他人那么诧异。 许焰点进评论区看了一眼,几乎一半的评论都在讨论梁唯一,有粉丝在吹彩虹屁,有路人质疑他星二代走关系进组,有黑粉嘲讽他子凭父贵,但大多数都是友好的评论,和一个月以前人人喊打的网络闹剧截然相反。 “切蛋糕了切蛋糕了。” 这时不知谁嚎了一嗓子,许焰只得放下了手机,众人开始点蜡烛、唱生日歌给唐秘庆祝生日,吃完蛋糕热闹的生日聚会便进入了尾声。 梁唯一把蛋糕吃完,率先道:“小唐哥,我明天得去参加剧本围读,就先走了。” 尤川也跟着起身:“我跟唯一一起回去。” 许焰迟疑了几秒,在梁唯一和尤川出门后也抓起外套追了出去,然而电梯门早已经关上了。 宴景行倚着门框,一言不发,平静地看着许焰。 许焰有些难堪,今天他的异样或许能瞒过其他人的眼睛,但绝对瞒不过宴景行。 “我……”许焰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宴景行走到许焰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在上班路上被一块石头绊了一跤,难道就从此不走这条路了吗?”他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许焰捏抓着手机的衣服,最终没有开口,沉默地进了电梯。 此后,许焰再也没有见过梁唯一,生日聚会后的心潮汹涌也逐渐恢复了平静。他照样每天上班下班,又过回了以前的日子。 这期间章礼给他打过一次电话,他一时恍惚没有意识到这个陌生号码可能是章礼打开的,于是便接了。 但章礼这次不似以前那么咄咄逼人,他哭诉自己被爷爷关了一段时间,说自己很后悔,又说自己背负的东西太多了,许焰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才意识到章礼应该是喝醉了。 “滚你妈的蛋!”许焰骂了一句脏话,直接撂了电话。 - 最近一周许焰每天下了班回到小区都会在地下停车场坐上一会儿,什么也不干,就是坐在车里发呆,有的时候太累了还能睡上一觉。但他的视线总是会自觉的看向旁边那个空了一个多月的车位,偶尔他还有自言自语抱怨一句“浪费”。这个车位他租了半年,结果也就只用了那么几次。 他清晰地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自从上次董承跟他说在停车场碰见了梁唯一,他下了班就会在这里等一会儿,试试看能不能偶遇梁唯一。事实证明,要么就是董承拿他开涮,要么就是董承认错人了,他连续等了一个多礼拜,皮毛都没碰上。 许焰逐渐意识到自己的状态越来越不对劲,自从参加完唐秘的生日聚会,他就变得非常焦虑、暴躁,除了工作时间勉强能保持专注以外,其他时间他无时无刻都在回想着聚会那天梁唯一木着脸叫他许总的样子,还有梁唯一和尤川头碰头窃窃私语的样子。 他的心底生出了一个念头,他想知道梁唯一被他拒绝以后是不是和那个叫尤川的青年在一起了,他们年龄相仿,又都是演艺圈人士,长得又都很出挑,任谁看来都很般配,所以他们在一起了吗? 想的越多,心中的焦躁就愈演愈烈,就像一个点燃的火把,燎地人坐立难安。许焰烦躁地低下头,重重地磕在了方向盘上。 这时,扔在中控台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扫了一眼屏幕,许焰马上挺直了腰,装出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才接起电话,是他妈打来的跨洋电话。 林曼怡的声音温柔可亲,总是带着特有的笑意,她问许焰最近忙不忙,身体怎么样,有没有经常出去应酬喝酒,又叮嘱他三餐按时吃饭,应酬要少喝酒,开车注意安全,事无巨细都叮嘱到了。 许焰静静地听着他妈的温柔的絮叨,嗯嗯啊啊地应了几句,他突然间觉得鼻子酸酸的,全身的力气也像被抽干净似的,他想家了,想吃他妈做的菜,想陪他爸钓鱼,想俏皮的许多多,想他哥,总之就是不想一个人待在这个只剩自己一个人的大城市里。 他几乎没有这种疯狂念家的时候,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 “焰啊,你怎么不说话啊?”林曼怡听不到许焰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 许焰吸了吸鼻子,强撑出笑意扬声道:“我听着呢,您还有什么要叮嘱的?” “你最近……”林曼怡支支吾吾半天没有问出口。 许焰知道他妈应该是想问他,最近和梁唯一怎么样,这次他没有阻止,静静地等着,甚至希望他妈能问出口。 可是等了一会儿,林曼怡却说:“你最近……嗳,许多多喊我呢,先不跟你说了,我过两天再打给你。” 话音还没落下,电话就挂断了。 许焰:“……” ## 偶遇 许焰哭笑不得,甚至怀疑他妈可能是故意的。以前他妈根本不爱给他打电话,半个月才会打一次。最近一个月来,每隔四五个天他妈就会打一个电话过来,全程不提梁唯一这个名字,但事实上总是拐弯抹角地提起和梁唯一相关的事。 “最近有什么好看的电视剧推荐吗?” “你餐桌上那盆风信子是不是死了?” “我准备过完年带多多去泰国玩,你有什么推荐的攻略吗?” 许焰再次脱力般地趴向方向盘,他承认自己后悔了,但是具体后悔什么呢? 后悔冲动之下对梁唯一说出那些不留情面的话? 后悔不听他妈的劝告? 还是后悔…… 许焰长吁一口气,没再继续想下去,松松领带下了车。 电梯上升,在一楼停了下来,电梯门缓缓向两侧打开。许焰往后退了一步让出位置,下意识地抬眸看了一眼,随即表情僵硬的怔在原地。 梁唯一正抱着一盆翠绿欲滴的绿萝站在电梯外边,他今天照样是穿了一身肃杀的黑色,但没有戴帽子。看到许焰后,他也愣了那么一瞬,在电梯门自动关上之前走进了进去,按下了关门键。 “你……”许焰盯着梁唯一写满疏远冷漠的背影,做了好几次心理建设才开了口,“你怎么在这?” 问完了他又马上后悔了,因为他意识到这句话听起来像质问似的,一点都不友好。而且,梁唯一该不会是来找他的吧,他这样说不就是在赶人吗? 果然,梁唯一僵硬地挺起了背脊,没有开口也没有回头。 许焰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懊恼地琢磨着该如何开口解释。 电梯还在持续往上爬,许焰闭了闭眼又开了口:“我……” “叮!” 电梯同时发出了停靠提示音,而后停了下来。 许焰的嘴唇保持着“O”形,茫然若失地看着数字楼显上的数字“7”。 电梯门慢慢打开,梁唯一长腿一迈走了出去,然后才回过头,低声说道:“我没有跟踪你。” “什么?”许焰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梁唯一是在向他解释。 他总共有两次气急败坏地质问梁唯一是不是跟踪他,但两次都是他缺乏思考的误会。 梁唯一会这么说是因为很在意吧? 许焰懊恼不已,心口一阵一阵地抽疼,每次身处险境都是梁唯一保护了他,他之前怎么会那么蛮不讲理地无端揣测梁唯一呢? “我……”许焰张了张嘴想道歉,可是一想到这么苍白无力的歉意根本弥补对方,剩下的话他就再也无法说出口。 电梯门即将自动关上,梁唯一伸手挡了一下:“我在这里买了房子,在发现喜欢上你之前就已经买下了,被你拒绝以后也没法退了。”所以,我才会出现在这里。 话音落地,他利落地转身走了。 将梁唯一的话反复咀嚼了两遍,许焰生了锈似的脑子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他迈步追了出去。 梁唯一的拇指刚碰到指纹感应区,听到脚步声他马上将手收回,可他没有回头。 许焰看不到梁唯一这细微的动作,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梁唯一充满距离感的背影,这次没有再犹豫,果断坚定地开口道:“之前我误会你跟踪我,我向你道歉,对不起,还有……” 梁唯一低着头,沉默地看着自己发颤的指尖,用力咬紧牙关,再次抬头时已经换上了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 他转过身打断许焰:“不必道歉,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而且我不生气。”又冲许焰笑了笑,“那我回家了。” 话毕,开门、进门、关门,一气呵成。 许焰窘迫地看着紧闭的大门,感觉身体里空落落的,就像被谁抽走了他的脊梁骨。 他是诚心实意来道歉的,只是没想到梁唯一连他的道歉都拒绝了。 可是能怪谁呢,这不是他自找的吗? 谁说道歉就一定要被原谅呢? 许焰茫然又失落地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家。 许焰住在十二楼,自从那天得知梁唯一把房子买七楼之后,每次电梯上升到七楼的时候他总会下意识地扫一眼按键“7”,甚至有按下去的冲动。 其实有一次他真的不自觉地按了七楼,等电梯停了他才发现自己停在七楼,犹豫了一秒他走出了电梯,在梁唯一家门口踌躇了五分钟之后他按下了门铃,自然是没人给他开门的。 梁唯一的工作性质特殊,大部分时间都在剧组,不在家反而才是正常的。 自这一次后许焰再没按错楼层按键,停在别人家门口,但最近一周他养成了一个经常下楼的习惯。 以往除非公司突然有急事或者去健身房,否则他只要进了家门就不会再踏出家门半步。反正家政公司每天派人来打扫,垃圾会有人处理,买东西就更简单了,现在几乎没有外卖买不到的东西,再说他本身就不是个爱折腾的人,每天回家也就吃个晚饭而已。 但最近他回家一趟之后都会去小区外面的饭店吃饭,吃完回来还会粗略地打扫一下家里,收拾收拾本就不多的生活垃圾拿到小区垃圾站去扔掉。从住进这套房子他就没去扔过垃圾,为此还厚着脸皮问了小区保安才找到垃圾站。 扔完垃圾他会在小区散会步,时间差不多了再回家。 平常家里的纸巾没了,水没了,他也会自己去楼下的便利店购买,总之,屁大点事他都要下楼跑一趟。 他突然变得勤快起来,首先发现的竟然是家政公司的保洁阿姨。有一天他下班回来发现桌子上放着一张便利贴,是保洁阿姨留下的,阿姨诚惶诚恐地问他,是不是对她的工作有什么不满意的次方,怎么最近都会自己清扫一遍,垃圾也自己扔,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提出来,她会马上改正。 许焰哭笑不得,他哪是有什么不满意,他只是…… 他只是找个出门下楼的借口,希望再偶遇一次梁唯一,可是遇上之后要怎么办他并没有仔细考虑,或许该为上次没说完的道歉再表达一下歉意,或许请梁唯一吃一顿饭,或许…… 这种傻乎乎的方式持续了一周,许焰放弃了,因为他没能“偶遇”上梁唯一,而且从梁唯一前两天发的微博知道对方已经提前进组参与剧本围读。 许焰也想过是否让唐秘帮忙传达一下自己的歉意,但又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不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总归少了大部分诚意,而且他这几天也烦透了自己优柔寡断患得患失的样子,倒不如见了梁唯一一次性说个清楚。 似乎是应他所求,几天后,他就遇到了梁唯一。 这天他下了班吃完饭便去书房处理一些工作的事情,弄到一半他发现存了一些参考报表的U盘落在了车里,便只能下楼去取。 他出门时忘了披件外套,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毛衣,地下车库冷得跟冰窖似的,他从车上拿了U盘搓着双臂走到了电梯间。 好在电梯还停在负一层,他赶紧按开电梯走了进去,就在电梯门快要合上时,外边有人喊了一句:“稍等一下。” 许焰迅速反应过来,好心地重新按开了电梯门,但三秒钟之后他就后悔了这个决定,因为他看见尤川抱着一个很大的超市牛皮纸购物袋迎面走来,身后跟着一个挺拔俊逸的身影,正是梁唯一。 尤川看到许焰很惊讶:“许先生,怎么是你啊,好巧。” “你好。”许焰手心紧攥着u盘,尴尬地笑了笑。 他以前开车从小区进进出出见过尤川几次,这个小青年穿着统一的保安制服,清瘦俊秀,眉目温和,但并未觉得有多出挑。 参加选秀过后的尤川变得自信了很多,经过娱乐圈的包装,穿上了亮丽时髦的衣服,整个人焕发出这个年纪特有的神采,让人忍不住悼念自己的青春。 许焰又转过头看向刚走进电梯的梁唯一,视线相触那一刻他蓦然瞪大了眼睛,因为他看到梁唯一居然把之前黑软清爽的头发给剃成了寸头,再加上从头到脚的黑色衣物和面无表情的面孔,整个人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硬。 很酷,很帅,但也比之前更加冷漠。 许焰直愣愣地看着梁唯一,半晌没有回过神来,直到梁唯一扬起嘴角没带什么感情色彩地叫了一句:“许总。” 这声许总叫得礼貌稳重,却像一耳光似的抽在了许焰的脸上,许焰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心脏一阵一阵地抽疼,无意识攥紧的掌心几乎要把手中的U盘捏碎。 他的脸上其实没有什么表情,但他是觉得自己的五官似乎被这滴水成冰的低气温给冻住了,应该挺难看的。 成年人的自负迫使许焰勉强收敛起了一腔情绪,他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晚上好。”也不知是冻地还是怎样,他的声音都在发抖。 梁唯一快速扫了一眼许焰身上单薄的毛衣,暗暗皱了皱眉,转身站在了许焰的前面,焦躁地戳了几下关门键。 ## 打脸×3 电梯门缓缓合上,向上攀行,小小的轿厢载了三个成年男性显得有些逼仄。尤川悄悄地看了眼许焰,又看了眼梁唯一绷紧的下颌线,感到气氛有些凝滞,他率先出声打破了沉默。 “许先生,吃晚饭了没?” 话音刚落,尤川便懊恼地咬了咬舌头,这都九点了,怎么可能没吃饭,这话搭得也太刻意了。 许焰倒是温和一笑:“吃了,你们呢?” “我们打算等会出去吃烧烤。”许焰的温和让尤川顿感如沐春风,他略显俏皮地应道。 “是吗,挺好。”许焰强撑着嘴角恍惚地应了一句,又往尤川怀抱着的牛皮纸袋子里看了一眼,是一些日用品,梁唯一的手上还提着两大袋子,两人应该是刚从超市购物回来。 尤川还欲说两句,站在他前面的梁唯一沉声道:“到了。” “叮”一声,电梯门打开,梁唯一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许先生,那我们先回家啦。”尤川很艰难地腾出一只手朝许焰挥了挥。 【我们打算等会出去吃烧烤。】 【我们先回家啦。】 许焰默念着这句话,目送着尤川追随着梁唯一的脚步走出了电梯。他们这个小区是一梯一户的户型,从电梯到家门口只有短短几米的距离,许焰僵硬地杵在电梯里,看着梁唯一一边和尤川说了两句话,一边打开了门。而后,梁唯一退了一步,让尤川先进门,极尽绅士风度。 有那么一瞬许焰是想追出去的,但双腿却像灌了泥浆似的,怎么都迈不出去,他只得眼睁睁地看着电梯门在等待了一会儿之后自动关上。 回到家,许焰背靠着门直愣愣地站了许久,掌心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才是使他猛然回过神来,无意识地将U盘攥地太紧,他的掌心已经被金属U盘压出了一个很深的印痕,红通通一片,险些就要被U盘盖子的尖端刺破了皮。 许焰茫然的盯着U盘看了许久,才想起来自己本来是在书房处理工作的,下楼只是为了拿U盘。指尖在光滑的U盘外壳上摩擦了两下,许焰呼了口气重新走进了书房。 只是这次完全不在工作状态上,明明在开足暖气的室内已经待了许久,可他还是感觉到双手冷冰冰的,脚也冻得发麻。他把暖气调高了两度,坐下没多久又感到温度太高,热得他呼出的气都是烫的。 原本很快就能结束的工作,许焰弄了半个小时却越来越乱,他焦躁地将手中的钢笔丢在了桌上。 钢笔被猛地一甩,一串墨水珠子飞溅在了摊开的笔记本上,许焰垂眸一看,那串墨迹恰好溅在了几个字上面,不知何时,他已经无意识地在笔记本上写下了十几个“梁”字。 许焰将双肘撑在书桌上,十指插进发间,惩罚似的揪紧了头发。 直至此刻,他不得不撕掉那层伪装,直面自己内心的愧疚、懊悔以及嫉妒。他承认自己后悔了,他承认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喜欢上了梁唯一,他承认自己看到梁唯一和尤川亲密无间的站在一起时,嫉妒地快疯掉了。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当初那些不留情分的话不是他自己说的吗?当初不是他把梁唯一的一腔热情放在地上踩吗?现在再觍着脸去问梁唯一喜不喜欢自己吗?就算他真的拉的下脸来去问,也没机会了吧,尤川不是说他们要去吃烧烤吗? 许焰脑子里乱得想一团泥浆,他不愿再继续想这件事,没完成的工作也不打算继续,他关掉电脑去了浴室。 冒着蒸汽的热水从莲蓬头里撒下来,许焰在水流下冲了一两分钟才觉得冰凉的四肢恢复了一点温度,可是胸腔还是感到空落落冷冰冰的。他一手撑着墙壁,低头任由热水在脖子和后背上冲刷,脑子却又不自觉得穿透一层层地板停在了七楼门口。 尤川那么自然的抱着购物袋进了梁唯一的家门,他们两个是已经住在一起了吗? 上次唐秘过生日,他们连送个礼物都联名,应该是在一起吧? 尤川说他们要去吃烧烤,两个人有什么好吃的,应该是跟朋友一起吧?和唐秘?还有解宣?或者其他朋友?那大家应该会喝点酒吧? 要是尤川喝多了,梁唯一也会给他泡柠檬蜂蜜水,喂他吃醒酒片,给他准备早餐吗? “艹……”许焰闷闷地骂了一句脏话。 冲了会儿热水,许焰撒气似的挤了洗发水往头上抹去,用力的揉搓着自己的头发,试图借助毫无章法的一顿揉搓揉散一脑门子的胡思乱想。 也不知揉搓了多久,直到一点泡沫弄进了眼睛里,又酸又疼,许焰抬起头想冲洗一下眼睛才回过神来。 水呢?他记得好像没把水关掉啊? 许焰闭着眼睛摸索到了花洒的开关,来回旋转了几次都没有任何反应,他从架子抽了条浴巾擦掉了眼睛里的泡沫,可还是很疼,流了一点眼泪之后终于能睁开眼了。 他走出淋浴间打开了洗手池的水龙头,滴答滴答滴了几滴水后彻底没了反应。他围上浴巾又去了厨房,水龙头一样干涸了。 一种屋漏偏逢连夜雨的凄凉和恼怒汹涌而来,许焰低吼了一声,狠狠地朝墙壁锤了一拳,用了九成的力道。一瞬间骨节就泛了红,许久之后一阵剧痛才顺着手背爬上了整个肩膀。 一通发泄之后许焰平复了下来,虽然已经很晚了,但他头上的洗发水还没冲掉,澡也没洗完,所以他还是给物业打去了电话。 物业的工作人员倒是反应迅速,没说具体原因,但说已经在检修了,看来应该不止他一家停水。 挂了电话,许焰无力地靠向沙发,后背还没贴上沙发靠背他又挺直腰坐了起来,因为想起头发上的洗发水还没冲掉。 许焰无声地又骂了一句脏话,最近这一个月他喷脏的次数比他过往三十年说的脏话加起来还要多。 被暖气蒸了一会儿,头发已经半干,但反而更难受了,一撮一撮粘在一起,硬邦邦的,就像冻住了似的。 许焰咬着下唇盯着被他扔在茶几上的手机,而后他拿毛巾胡乱擦了几下头发,穿上浴袍下了楼。 刚才坐在家里,许焰脑子里产生了一个冲动的念头,他想下楼问梁唯一借一下卫生间把头洗干净,不然太难受了。 在自己后悔之前他果断下了楼,可当他现在真的站在梁唯一家门口,他又踟躇了。 既然他家都停水了,那同住一个单元楼的梁唯一家理应也停水了吧?况且尤川说他们要出去吃烧烤,应该没这么快回来吧?就算回来了,这么晚了也该休息了吧?要是打扰了…… 去他妈的洗头! 去他妈的打扰! 许焰逃无可逃,绷紧牙关直面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他根本就不是为了洗头,他就是想找个理由在梁唯一这里探个究竟,他想知道梁唯一和尤川究竟是什么关系。如果今天不弄清楚,恐怕他以后每个夜晚都没法睡着。 如果错过了今天这个机会,那他短时间以内既找不到理由,也找不到时机了。 许焰闭了闭眼,走到了门前,食指指尖缓缓按向门铃。 就在他即将按下去时,“咔嗒”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梁唯一站在门内,身上穿着厚实的羽绒服,手上拿着一顶鸭舌帽正准备往头上戴。 许焰的舌尖抵着上颚,一个“梁”字压在舌头下面,并未真正发出声来。 梁唯一也很错愕,微微瞪大了眼睛,手里的帽子一直举在头顶,始终没盖下去。 两人无声地对视了十几秒,还是许焰先开了口:“你……要出去?” 梁唯一没有回答,视线从许焰乱糟糟的头发转移到发白的嘴唇上,他反问:“找我有事?” “有……”许焰犹豫了一下,“我洗澡洗到一半忽然停水了,想借你家浴室把头上的洗发水冲了。”说完了,他才猛然想起,要是梁唯一拒绝他了该怎么办?一想到这种可能,许焰就不敢去看梁唯一,他悄悄盖下眼皮,盯向地面。 “进来吧。”梁唯一叹了口气,又退回了了玄关。 许焰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赶紧跟了上去,生怕梁唯一反悔了似的。 梁唯一瞪掉脚上的运动鞋,趿上了一双浅灰色家居拖鞋,又弯腰从玄关拿了一双放在了许焰脚下。 许焰盯着地上那双和梁唯一脚上同款拖鞋,心里有些不舒服,显然这双拖鞋并不是特意给他准备的,也许不久前有人穿过,可能还带着温度,他跨过拖鞋,直接走了进去。 当赤裸的双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许焰才发现屋里没开暖气,难道梁唯一今天没打算住在这里吗? 梁唯一先打开了暖气,旋即进了卫生间,很快他又走了出来,说道:“要等一会儿,水刚开始烧。” 许焰点了点头,莫名松了一口气,原来梁唯一今天并不准备住在这里,而且尤川不在这里。 梁唯一沉默地盯着许焰的赤着的双脚,问道:“怎么不穿鞋?” 暖气刚开,地面并没有那么快热起来,许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冰凉的双脚,理由有点幼稚且矫情,他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 “穿这个,”梁唯一走到许焰面前,脱掉鞋子,“先坐会儿吧。” 在被梁唯一冷漠地对待了两次之后,此刻许焰竟产生了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人真的是犯贱,得不到了就开始怀恋,这种事如果放在以前,梁唯一做得得心应手,他穿得也坦然自若。 想到以前,许焰又难受了一下,他闷闷不乐地踩进梁唯一的拖鞋。 ## 我家停水了 梁唯一倚着沙发,一直低头玩手机,偶尔敲几个字,像是在聊天。 许焰忘了带手机,一个人干坐着有些尴尬,视线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他摸不透梁唯一的态度,但目前看来应该是能聊两句的吧? 偌大的客厅里安静地连彼此呼吸的声音都能听得到,坐了足有五分钟,许焰终于坐不住了,他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洗头,要是再这么坐下去就真的洗个头就要走了。 “那个……”许焰清了清喉咙厚着脸皮主动开口,“你们不是说去吃烧烤吗?这么早就回来了?” 梁唯一戳在手机屏幕上的指尖顿了住,不动声色地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许焰说的是刚才在电梯里尤川说要去吃烧烤的事。 他抿了抿嘴角,掩饰嘴角的笑意,这事其实是尤川胡诌的。 关于自己和许焰之间发生的事,除了袁东和唐秘,梁唯一没有告诉过其他人。但尤川是个敏锐的人,上周在唐秘家里吃饭,一下子就让他瞧出了端倪。 尤川的妈妈在这个小区做保洁员,他经常会过来看他妈,以免以后偶然碰面尤川会说错什么话让许焰尴尬,梁唯一便简单的提了两嘴。谁知尤川听过之后反而说他放弃的太快,还给他出谋划策如何重新追回许焰。 今天他来新房是为了买些日用品带过来,尤川恰好过来看他妈妈,所以他顺路载了尤川一程。在路上,尤川坐在副驾驶又旧事重提,给他出主意教他如何重新追回许焰,忽然提到了激将法,说是找个假男朋友,让许焰嫉妒。 尤川也就初中给女生写过情书这点比梁唯一强了那么丁点儿,他出的那些主意实在不靠谱,梁唯一便嗯嗯啊啊敷衍应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谁知尤川帮他拿东西上楼,就这么凑巧在电梯里碰上了许焰。 当许焰在电梯里主动搭话的时候,他想起尤川所说的“激将法”,私心想尝试一下。尤川仿佛会读心术似的,果真扯了个谎说两人要去吃烧烤试探许焰,可令他失望的是许焰当时的反应很正常,他不免有些低沉。 可是,此刻许焰为何又突然跑到他家里,问出这样的问题? 梁唯一收起手机,直勾勾地看向许焰:“没去成。” 许焰一直堵着的嗓子眼总算是通了一个孔,他不自觉地往梁唯一那边挪了挪,又问:“你刚才是要出去吗?” “嗯。”梁唯一如实回答,“回我妈那儿。” 其实他本来是要住在这里的,但是在电梯里许焰对于尤川的“激将法”根本不为所动,这让他很烦躁,估计又要失眠,所以他将家里打扫了一番后还是决定回他妈那睡算了。 “是这样……”许焰应了一声就不知该说些什么。 梁唯一见许焰或许只是想找个话题打破尴尬的气氛,他的心里五味杂陈,便又摸出了手机。 眼见梁唯一又拿出手机,许焰心急了,眼一闭心一横扬声道:“上次的话,我还没说完。” “什么话?”梁唯一看向他。 “道歉的话。”许焰一脸正色凝视着梁唯一,“那天晚上,我说你幼稚、冲动什么的,那些、那些伤人的话都是心口不一的话,我知道我这样很虚伪,但是我早就想跟你道歉,对不……” “不必了!”梁唯一忽然低吼一声打断了许焰,他抿了抿唇又重复一遍,“不必道歉,我觉得你说的是对的。” 他一点都不想从许焰嘴里听到这些话,因为他知道许焰是迫于唐秘的关系向他妥协。许焰这人习惯了八面玲珑的经营人际关系,一定不希望处在夹缝中的唐秘和宴景行为难,所以他宁可低声下气地道歉来修复他们之间的关系。 梁唯一也不希望唐秘为难,但他宁可用尽量避免两人在同一场合同时出现的方式不让共同的朋友难堪,也不希望许焰用这样的方式来化解两人之间尴尬的关系。 因为他认可许焰之前对他的指责,也正在努力变成一个更加成熟稳重且理智的成年人,如果此时许焰收回之前的那番话,会让他觉得自己这一个多月来的努力成了一个笑柄。 “我……”一番话刚开了个头就被堵了回来,许焰感到难堪又难受。 他是真心想道歉,在一个多月前那个情绪失控的晚上,他确实是觉得梁唯一有些不成熟,好好的明星事业说不干就不干了。而且,他当时想迅速地切断梁唯一对他的念想,下意识地将话说重了一些,无形中加重了嘴皮子的杀伤力,他希望梁唯一能够知难而退。 可是,后来他冷静下来以后很快就意识过来,梁唯一不是冲动、不是幼稚,他只是恰恰和章礼相反,把他看得比事业更重要罢了。 许焰心口一阵剧痛,他觉得指责梁唯一的那些话放在他身上才是最恰当的,他不敢承认自己对梁唯一的依赖、喜欢,像个三岁半小孩一样急切地用推开的方式证明自己的不在意,结果真的失去对方的喜欢后又自作自受起来。 “我是真的……”许焰面上的肌肉有些僵硬,喉咙也很难受,“想跟你道歉。” 梁唯一深深地皱起眉毛,冷声道:“水热了,去洗头吧,不洗的话就回去吧。” 见梁唯一不想继续聊下去,许焰叹了口气站起了身,剩下的话他决定等梁唯一冷静下来再聊,况且他顶着一头像干海带一样的头发确实难受的很。 “那我先去洗了。”许焰盯着梁唯一短短一茬的圆寸,低声说了一句。 “嗯。”梁唯一低着头应了一声,又说,“毛巾是新的,干净的。” “谢谢。” 许焰怕把梁唯一的拖鞋弄湿,脱了鞋子赤着脚进了卫生间。 热水从花洒里源源不断涌出,冲刷着头发和头皮,终于冲掉了那种紧巴巴地感觉,许焰舒服地长舒了一口气。 头发冲干净,他习惯性地去挤洗发水,按了半天没反应他才想起置物架上的洗发水不是自己的,而且这瓶洗发水是全新的,按压泵还没有拧开。 既然是新的,那说明这套房子连梁唯一自己都还没有入住? 许焰有些隐秘的开心,他在犹豫了两秒之后拧开了洗发水按压泵,快速地又洗了一次头。 几分钟后,许焰盖着毛巾走出了卫生间,然而客厅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他疑惑地走到沙发前,只看到静静地躺在沙发上的一个吹风机,以及贴在吹风机一张便利贴。 【我先回去了,帮我把灯和暖气关了就行。】 许焰做好了细谈的心理准备,结果就这样被迫打散了,他洗头的时候甚至打了三四遍腹稿。 “唉……” 许焰叹了口气,把便利贴塞进浴袍口袋里。他没有吹头发,把吹风机放在了茶几上,然后在客厅和厨房走了个来回。 这套房子的装修风格很符合梁唯一的性格,处处透着青年人的蓬勃生机,特别是阳台上那二十多盆绿萝。 许焰能猜到这是梁唯一拿来新房吸甲醛的,可是真的用得着这么多盆吗?而且这些绿萝完全没有吸完甲醛后的颓败,反而郁郁葱葱越长越茂盛,简直要将阳台变成绿萝花园。 许焰弯腰从一盆最茂盛的绿萝上面折了一段,随后替梁唯一拔了热水器的插头、关了灯和暖气回了自己家。 刚进家门,落在客厅沙发上的手机恰好响了。是物业的人打来的电话,说是因为水管冻裂了,11楼以上的住户都停水了,已经应急处理了一番,现在已经恢复供水。 许焰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他下楼借水洗头,梁唯一竟然都不质疑一下这是不是他拙劣的借口。他苦笑一声,也不知是开心还是忧心。 挂了电话,他把从梁唯一家里折来的一段绿萝插进了餐桌上的透明玻璃瓶里。这个瓶子是原来种风信子的那个,那株风信子茁壮成长了一段时间,开过漂亮的花,但最终还是死了。 许焰拧开矿泉水瓶,将半瓶水倒进了玻璃瓶里,对嫩绿的一节绿萝道:“你好好长。” 第二天,许焰神清气爽地去了公司。 敏锐的艾琳第一时间发现消沉了一个多月的顶头上司今天特别地春风得意,她把咖啡放在许焰的桌上,打趣道:“许总,最近遇上什么好事了?” 许焰挑眉一笑:“没有,前途未卜,也可能是坏事。” “啊,是这样……”艾琳尴尬地笑笑,“那您看起来心情还挺好。” “嗯。”许焰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因为有了计划。” “那就好。”艾琳温柔地应了一句。 今天许焰的工作效率出奇的高,一是因为工作状态很好,二是因为他心急,想早点处理好工作。 下午三点,许焰合上了手中的最后一个文件夹,随后从衣架上取下了自己的大衣。 他摞起桌上的一堆文件,走到外间办公室放在了艾琳的桌上,一边穿大衣一边交代道:“今天我有点私事要处理,提前几个小时下班,如果有事的话……” 艾琳忙接话:“有事我会给您打电话的。” “不。”许焰笑着摇了摇头,“有事的话打给叶松,让宴董去处理吧,今天最好不要打扰我。” “啊、啊,好好,我知道了。”艾琳这是第一次从一向把工作看得最重的上司口中听到这种话,瞠目结舌地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 那我就追你 市中心有点堵车,许焰在路上耽误了半个多小时,到达梁唯一所在的经纪公司——欢悦传媒时已经快五点了。 今天温度很低,袁东在公司门口不停地搓手跺脚还是冻得瑟瑟发抖,当看到许焰的车子停在门口时,他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赶忙迎了上去,竹筒倒豆子一样说了起来:“许总,您可算是来了,唯一本来都要走了,又被我拦了下来。话说许总,您找唯一有什么事啊?不会是他最近又得罪了您吧?” 午饭过后,袁东忽然接到了许焰的电话,对方在电话里问他梁唯一在不在公司,又说下了班会来他们公司一趟,让他把梁唯一堵在公司,但死活不说是为了什么。他战战兢兢等了一个下午,怕的就是梁唯一和许焰恋爱没搞成倒是成了仇人。 “他没有得罪我,是我得罪了他,我来赎罪的。”许焰把车钥匙递给袁东,“圆哥,能找人帮我把车停一下吗?” “我去停就行。”袁东应了一句,走了两步倏地反应过来,“什什什什么?谁得罪谁?” 许焰没有回答,食指朝上方指了指:“唯一在几楼?” 袁东睁大了眯缝眼,愣愣回答:“三楼练习室,上楼右拐第二个房间。” 许焰连等电梯的那点时间都不想浪费,直接三步并做两步从安全通道上了楼,按照袁东的指示走到了练习室门口。 练习室的门上有块玻璃,就像学校教室的门一样,可以看到室内的情景。 梁唯一正在跟着武术指导老师练习扫腿的动作,看的出来他很累了,黑色的T恤衫前胸和后背都汗湿了一大片,脸上也挂满了汗珠,每次蹲下又起立的时候总是拧着眉,应该是在忍耐着极大的疼痛。 许焰把身上的大衣脱了,扔在了不远处的一张靠背椅上,然后又松了松领带才用力敲了敲门。不等里面应声,他便推门走了进去。 指导老师自然不认识许焰,但看许焰西装挺括气度不凡地模样便以为是公司哪位领导,顿时拘谨起来,主动问了声好。 许焰握住了指导老师汗涔涔的右手,解释道:“您好,我是唯一的朋友,想和他聊几句。” 指导老师瞬间会意:“好好,您聊,我们今天也该结束了。”说罢,他向梁唯一打了个招呼,拿着自己的东西迅速离开练习室。 许焰将练习室的门反锁,才又重新走到梁唯一面前,在他眼前挥了挥:“发什么呆?” 梁唯一失焦的瞳孔骤然聚焦,从失神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他诧异道:“你……怎么在这里?” “当然是找你。”许焰逼近一步。 “找我?”梁唯一莫名,“找我什么事?” “找你继续昨天的话题,”许焰又逼近一步,两人几乎是胸贴着胸,“昨晚你突然跑了。” 梁唯一慌张地向后退了一步,脸色也沉了下来:“我不想聊那个话题,也不想听你的道歉。” 他弯腰从地上的纸巾盒里抽了一张湿巾,胡乱地朝自己脸上抹去。 许焰又逼近一步,从梁唯一手上夺过湿巾,替他擦拭着脸上的汗水,一边擦一边道:“好,不聊这个,我们聊点别的。” 梁唯一想躲,但身体却僵硬地像块铁,一动都不能动,又或者是他的本心根本就不想动。 “你想聊什么?”梁唯一忍了忍胸口的悸动,一把抓住了许焰的手腕,夺过了对方手里浸透汗水的湿巾,“你说吧。” 许焰仍旧举着手,和梁唯一的鬓角只隔着几公分的距离,他快速地用指腹帮对方抹去了鬓角下的一颗汗珠,才说道:“聊聊你和尤川的事。”顿了顿,他涩声问,“你们关系很好吗?” 梁唯一困惑不解,不明白为什么许焰突然问这个问题,他犹豫了一下才回答:“嗯。” “好到什么地步?”许焰又追问。 梁唯一拧起了眉心,对于许焰这样的追问感到不悦,因为他忽然想到许焰是同性恋,那他会不会是喜欢上了尤川,毕竟尤川长得好,性格又很讨喜。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梁唯一垂在身侧狠狠地握成了拳头,眼底升腾着怒火,他推了许焰一把冷冷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梁唯一力道不小,许焰踉跄一下差点摔倒。 梁唯一心口一跳,本能地想去拉一把,可是并没有成功拉住许焰的手腕,幸好许焰也并没有摔倒。 他内疚地扫了一眼许焰颇显慌乱的眼睛,沉默地捡起了自己的外套,一边穿一边往门口走去。 急促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梁唯一下意识地想回头看一眼,还未等他转过头去,一股猛烈的力道朝他袭来,随后他就被许焰揪着衣领,被迫转了个身靠在了门上。 梁唯一目瞪口呆地垂眸看着将他抵在门上的许焰,甚至忘了开口说话。 许焰也并不没有给梁唯一开口的机会,他霸道地揪着梁唯一的衣领,双臂抵在梁唯一硬邦邦的胸肌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说道:“当然有关系,如果你跟尤川已经好上了,那我马上就回去,如果你们只是普通朋友关系,那我就跟你表白,从现在开始追你!” “什、什么意思?”梁唯一觉得自己的脑子卡了壳,已经停止了运转,许焰说的话每个字都清晰地钻进了他的耳朵了,可是组合在一起他就反应不过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许焰见梁唯一像块木头一样杵着,简直比那个暹罗猫木雕还要木讷,他将身体压了上去,蜻蜓点水般在梁唯一的嘴角亲了一口:“就是这个意思。” “为什么?”梁唯一怔愣地看着许焰。 许焰松了手,嘴唇轻微地颤抖起来,他忍耐着错拍的心跳,郑重道:“因为我后悔当初不敢承认对你的喜欢,因为看到你对我无视、冷漠的样子心疼的快要死掉了,因为看到你和别人亲密无间的样子嫉妒地想要狠狠地给当初的自己两个耳光,因为想你想的无心工作,因为……总之,我现在在直面自己对你的喜欢,如果你还喜欢我,请给我一个追你的机会,如果你已经不喜欢我,但是你还单身的话,也请给我一个追你的机会。” 梁唯一怔在原地,胸口突然开始一阵猛烈的绞痛,脸色也瞬间变得苍白。 许焰未曾料到梁唯一是这个反应,慌张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训练过度了?还是……”因为太过于紧张,他的声音都有些发抖。 梁唯一垂着眸没有吭声,就在许焰对他摸头又摸脸问他是不是发烧时,他伸出手臂圈住了许焰的腰用力地拉至自己的怀里,一眨不眨地盯着许焰,带着一脸匪气道:“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未等许焰张口,梁唯一滚烫的嘴唇便粗暴的、霸道的、泄愤似的咬住了许焰的嘴唇,湿/软的舌头钻进了他的口腔。 许焰在短暂地愣怔之后迅速回过神来,梁唯一的举动给了一个无声的答案,巨大的喜悦淹没了他的理智,唯有心脏的悸动提醒着他梁唯一正在亲吻他,他攀上梁唯一的肩膀,认真用力的回吻了过去。 直到两人都尝到了一丝血腥味,这绵长又凶狠地一个吻才不得不结束,梁唯一剧烈地喘息着,眼睛、嘴巴和整张脸都红透了,像过了一遍开水似的。 他用拇指揩去许焰嘴角的水迹,盯着对方的眼睛,一脸凝重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说完以后他自己先反悔了,又抱紧许焰,把脸埋进许焰的肩窝,“不,我收回刚才的话,你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两人胸口贴着胸口,许焰能清晰地感受到梁唯一震动的胸膛和发颤的身体,也能感受到梁唯一那种患得患失的紧张不安,他温柔地拍了拍梁唯一湿漉漉的背,说道:“我后悔什么,你长得帅,又年轻,还是大明星,那么多人喜欢你,你别后悔才是。” 梁唯一松开许焰,一脸震惊地看着他:“那你之前……” “我之前不敢承认对你心动,”许焰戳了戳梁唯一的心口,“无法相信一颗二十岁的心会比一根芦苇坚定多少,你哥我,已经三十多岁了,不是二十多岁的年纪了。” 梁唯一心里一阵抽疼,他从一开始就考虑到了许焰会有这种顾虑,所以他并不急着莽撞地表白,他希望用更长时间的相处慢慢地获得许焰的信任、依赖,打消许焰的疑虑,可是章礼的一些行为打乱了打的步调,他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匆忙表白。 “我不会向你承诺什么的,”梁唯一捧起许焰的脸,“我会做给你看,一颗二十岁的心会有多坚定。”顿了顿他又说,“其实没有安全感的是我,小唐哥告诉我,你们公司百分之九十的单身女性都想嫁给你。” 许焰笑出声:“扯淡呢吧。” 这时外边传来了两声非常刻意的咳嗽声,两人这才想起现在是在公司里,立马松开了对方。 梁唯一帮许焰整理了一下蹭乱的头发后打开了门,袁东脸揪成一团站在门口,看到两人出来,他咬着牙压低声音道:“少爷!这是公司!隔音很差!” 许焰老脸一红,充分地感受到了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是什么感觉,他摸摸又麻又痛的嘴唇,已经有些肿了。 梁唯一把许焰挡在身前,歉然道:“圆哥,没人来过吧。” “我守着呢。”袁东得意地抬起下巴,“没让人过来。” “那就好……”梁唯一还没有从蒙圈的状态中彻底回过神来,眼神中还透着一股子茫然无措。 袁东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不早了,快回去吧。”转了又换了副面孔对许焰道,“许总,他今天没开车过来,麻烦您送咱家大少爷一趟?” 许焰笑了笑:“圆哥,今天麻烦你了。” “哪里的话哪里的话。”袁东谄媚一笑,“应该的应该的。” ## 我在追你 挥别可怜的袁东,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 上了车梁唯一马上打开了车窗。 “不冷吗?”许焰一边注意着路况,一边问道。 “汗臭。”梁唯一有些尴尬地应了一句,“没洗澡。” 平时他在公司训练完都是洗了澡一身清爽地回家,今天他不想许焰留在公司等他,便直接走了,现在汗是干了,但他总觉得身上有股味道。 许焰的衬衣早在刚才就被梁唯一给蹭湿了,不过他怕梁唯一又难为情,只是久违地会心一笑。 聊了这两句以后两人都默契地再没吭声,许焰原以为他主动上门低声下气地求和是愚公移山的开始,谁知因为形势所逼,他不仅没有低声下气,反而还挺横,还直接把进度条给拉满了,两人就这么吻在了一起。 虽然亲是亲了,但两人之间还是有很多事情没有说清楚的,比如许焰还没解释自己根本没有和章礼复合,说那些话就是为了气走梁唯一;比如梁唯一还没正面回应和尤川的关系。 不过这些都不急于一时,再慢慢说开就行了。 训练是一件枯燥又劳累的事,自己开车要集中注意力便没那功夫去打瞌睡,坐在别人车上一晃一晃,瞌睡虫马上就上头,梁唯一刚才还强撑着盯着车窗外吹冷风,没两分钟就睡了过去。 许焰关上车窗,又打开了暖风,视线在梁唯一疲惫的眉心上停留了一瞬,一种酸酸涩涩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不是为自己,是为了梁唯一。 他实在想不通,这么帅一个大小伙子被他明里暗里地拒绝了三次,怎么还能死心塌地地喜欢他这个三十好几的“残花败柳”?况且,他最后一次拒绝梁唯一的时候那么残忍决绝,这段时间每当想起来他就懊恼不已心生愧疚。 “唉……”许焰轻轻地叹了口气。 回到小区,许焰让梁唯一在车上睡了半个多小时才叫醒他,两人一同上了楼。 梁唯一睡得头昏脑涨,直到许焰打开了门他才反应过来进的不是自己家门,他没走进去,扶着门框道:“我不进去了,我回去洗澡。” 许焰原本已经换好了鞋子,听到梁唯一这么说,他又一脚蹬进了皮鞋:“在我这洗吧,昨天我去你家借水洗头,今天还回来。” 梁唯一无奈一笑:“昨天还真停水了?” 许焰笑道:“真的。” 两人又下到了七楼,进门后许焰看着梁唯一和他拿的那双新拖鞋,站在原地迟疑。 梁唯一向后看了一眼,解释道:“新鞋,要不你穿我的?” “不用。”许焰嘴角挑了一下,迅速换了鞋,顺势问道,“你已经搬过来了吗?” “还没,还有一些东西在我妈那里。”梁唯一走进了衣帽间,快速拿了一套家居服又走了出来,“拿好了。” 许焰站在阳台上,指着一地绿萝问:“怎么买这么多绿萝,吸甲醛?” 梁唯一抓了抓已经抓不起来的头发,背过身一边收拾茶几上的物事,一边应了一句:“嗯。”便再无他话。 许焰隐约觉得有点奇怪,但没有追问,两人拿完衣服又上了楼。 “洗澡去吧。”许焰将梁唯一往浴室的方向推了一把。 “你晚上想吃什么?”梁唯一回头问了一句。 “等你洗完澡再说吧。”许焰倚着沙发应了一句,其实心里已经有计划了。 梁唯一拿着衣服走进卫生间就呆住了,他的用品全都还端端正正摆在原来的位置。 在许焰家住的那一周,他零零散散添了不少东西,刮胡刀、护肤品什么的。走的时候这些东西他都忘了收拾,后来再过来也懒得再带走,其实那时候他就无意识地想和许焰有进一步的关系了吧。 他本以为许焰应该早就把他东西打包丢出去了,没想到竟然还原封不动的放着。 从许焰跑到公司和他表白的那一刻一直到刚才他都还迷迷瞪瞪的,不敢确定许焰是真的喜欢他,现在他有点相信了。 洗完澡刚走出卫生间,梁唯一就听到厨房传来乒铃乓啷东西落地的声音。他疾步走到厨房门口,只见案板拍在了地上,旁边都是小块小块切好的西红柿,红色的汁水溅了一地,有个许焰很喜欢的玻璃碗四分五裂躺在地上,许焰正蹲着捡碎片。 梁唯一一把抓住了许焰的手腕:“你想吃番茄?我来捡吧。” “唉?洗完了?”刚才太过专注,许焰这才发现梁唯一,他挣了挣手腕,“不用,我来就行,你去客厅看电视吧。” 梁唯一从许焰手里小心的接过碎玻璃,又问了一遍:“你想吃番茄?我来切就行了,你又干不来家务,等会儿小心把手也给切了。” “没有的事。”许焰有些尴尬,但还是据理力争,“我这不是在追你呢吧,我想给你做顿饭,刚才就是砧板没放稳。” 梁唯一愣住了,不确定道:“追……我?” “是啊。”许焰一边捡地上的番茄,一边应道,“不然总觉得亏欠你。” 梁唯一知道许焰是为了之前的事,他张了张嘴想说没有亏欠什么,但许焰又开了口:“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真的想做顿饭给你吃,我特意让我妈录了视频教我,不过只学了两个菜,番茄炒蛋还有尖椒牛柳,你吃不?” “吃。”看许焰这么执着,梁唯一没有再坚持下去,心里甜丝丝的,欺身亲了许焰的嘴角一下。 两人把地面收拾干净,许焰把梁唯一赶去了客厅。 厨房里传来“笃笃”不连贯的切菜声,梁唯一听得心惊肉跳,电视开着,他的耳朵一直留在了厨房门口。折腾了一个小时,两菜一汤终于端上了餐桌。 “看起来怎么样,是不是还行?”许焰得意地问了一句。 “很行。”梁唯一应了一声,一把抓起了许焰的手,“烫伤了怎么不说?” 许焰扫了一眼手背上那两个红点,笑了:“就被油给溅了,老腊肉了,没那么金贵,吃饭吧。” 梁唯一不吭声,直接去杂物间找来了烫伤膏,五谷不分的公子哥儿给他做了顿饭把手给烫伤了,他没法不心疼。 “唉?我家竟然还有这种东西?”许焰很惊讶。 梁唯一一边给他抹药,一边回答:“我以前买的,平常也用不到,就放在最下面抽屉里了。” 盯着梁唯一既专注又小心翼翼的眉眼,许焰的心口又涌上一阵内疚。 许焰第一次掌勺炒的两个菜味道实在不怎么样,西红柿炒蛋放多了糖,结果说不上来这菜到底是甜的还是咸的,青椒炒牛柳则又放多了盐,牛柳也炒的太老,嚼得腮帮子疼。 “好咸!”许焰吃了一口赶紧吐了出来,皱着眉直挥手,“别吃了,我点个外卖吧。” 梁唯一又夹了一筷子番茄炒蛋,浅笑道:“很好吃。” “唉唉唉,不用这么给我面子,我拿去倒了。” “真的好吃。”梁唯一赶紧护住了盘子,“配饭的话咸度刚刚好。” 许焰无奈:“我不丢人,你快别吃了,等会吃坏了怎么办?” “不会吃坏的。”梁唯一咽下嘴里的饭,“只要熟了就吃不坏,第一次炒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反正我觉得好吃。” 许焰苦笑:“那行吧。”他自己也重新端起了饭碗,其实多吃了两口他也觉得还成,虽然称不上好吃,但也没有到难以下咽的程度,而且至少饭还是煮的不错的,青菜豆腐汤也还行。 吃到一半,许焰猛然想起来:“对了,你马上就要进组了吧,是不是得控制碳水啊。” 梁唯一正在盛饭,顺便还拿勺子压了压,他回答:“一顿吃不胖,而且……” 后面的话梁唯一没继续说下去,但许焰能猜到,“而且这是你第一次给我做饭”,他知道梁唯一一定是想说这个。 许焰煮了三人份的饭,因为炒的菜味道不佳,他自己只吃了小半碗,剩下的全进了梁唯一的肚子,两盘菜吃的渣都不剩。 “你是不是吃太多了……”许焰忧心地看着梁唯一,“就算是我煮的,你也不必这么给面子。” 梁唯一收拾着餐盘:“我已经快一个月没碰过米饭了,今天难得敞开了吃,等会我运动一下。” “做艺人真辛苦。”许焰皱着眉不满道。 “比起这世界上大部分职业,艺人可太轻松了,控制个体重算什么。” 许焰欣慰一笑:“嗯。” 许焰做的饭,梁唯一便自觉地去厨房洗碗,刚打开水龙头,他又走到厨房门口说道:“你快去洗澡吧。”顿了下,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话好像歧义非常大,又补充道,“刚才在公司把汗都蹭你身上了。” 许焰乐了一声,应道:“那我先去洗了。”洗完澡他还有正事要干呢。 洗完澡,许焰急急忙忙出了卫生间,他怕梁唯一突然走了。 梁唯一自然没走,端端正正地坐在客厅,没玩手机也没看电视,好像是在发呆。 “在想什么呢?”许焰走了过去。 “没。”梁唯一回过神来,“你晚饭没怎么吃,我煮了两个鸡蛋,你等会饿了吃。” 许焰愣了愣,感觉鼻子酸酸的,他闷闷地应了一声。 梁唯一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支支吾吾道:“时间不早了,那你早点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许焰没有应声,只说道:“我手机落在房间了,能帮我拿一下吗?” 梁唯一不疑有他,直接进了许焰的房间,只是他在床上和床头柜上都没看到手机,正当他准备出去问问许焰是不是记错了,许焰已经走进了房间,并且反锁上了门。 ## “有件事忘了说” 梁唯一愣愣地看着许焰,紧张道:“怎、怎么了?” 许焰坏笑:“你说怎么了?” 梁唯一想到了某件事,涨红了脸,连眼睛都红了。 许焰踱步走近:“你那屋子还得散散味吧,今天在这住下吧,别回去了。” 意识到自己想歪,梁唯一的脸更红了,支支吾吾道:“行行,那、那我、我去客卧。” “别,就在这睡。”许焰走到梁唯一面前,将他按坐在床上,“今天我们要来个小型卧谈会。” 梁唯一明白过来了,这是要谈话的意思,他点头:“好。” 说是卧谈会,但两人并没有真的躺下,许焰拉一把椅子岔开腿和梁唯一面对面坐着,拿出了谈判的气势,掌握了谈话的主导权。 他正了正睡衣衣襟,表情变得认真、凝重,而后道:“我先跟你老实交代我和章礼的事。我跟他交往了将近十一年,分手的理由正如你知道的那样,从他再次出现那天直到此刻,我从来没有想过跟他复合,当然以后也不会。那天你听到的录音确实是我说的,我答应了他,但那是骗他的,我只是想让他快速帮你解决热搜的困境。至于我为什么不跟你坦白,一是因为我了解章礼,如果他发现我跟你仍有往来,那他可能会对你使用更恶劣的报复手段。二是因为我当时意识到自己对你有了些朦胧的好感,但我没有勇气和一个比我小十岁的小青年谈恋爱,我对感情是个很专一的人,我没有勇气再赌上我的五年或是十年。所以,我当时想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断了你的念头也绝了我的后路。现在我收回那些话,认真的跟你说一句对不起,你不幼稚也不冲动,我愿意亲近你不是因为唐秘,是因为你可爱、仗义、帅气。” 许焰没有说他当时准备离开余州的事,其实当时他打算申请去京城,一是因为章礼,二是觉得正好可以利用空间距离去淡忘掉对梁唯一那点朦胧的好感。他最终没有去成京城,也低估了那点好感,时间没有让他淡忘,反而像养料一般,助长了那点朦胧的好感疯长。 梁唯一心脏狂跳,努力保持着镇定,用力点了点头。 许焰看着他,继续道:“昨天晚上我去找你就是为了说这些,但你跑了,所以我只能去公司堵你。在感情方面我畏畏缩缩又拖泥带水,在一次次的刺激下才敢跨出那一步。现在我想通了,我不能因为怕噎死而选择不吃饭,最主要的是看到你和别人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的时候,我嫉妒得快疯了。” 眼见许焰红了眼眶,梁唯一心疼地抱紧了他,想了想他又不解地问:“嫉妒?嫉妒谁?”但他马上意识打许焰说的是尤川,难怪今天许焰一直问他跟尤川是什么关系。 许焰猛地将梁唯一推倒在床上,然后扑了上去趴在梁唯一的胸口,闷不吭声, 梁唯一温柔地抚摸着许焰的后背,解释道:“我跟尤川只是好朋友而已。” 许焰抬头瞪着他:“那你们送礼物还要联名,你们还要去吃烧烤,你还把他带到你家里去,你还给他准备拖鞋。” 梁唯一僵了僵,难怪昨晚许焰为什么不愿意穿拖鞋,原来他以为那双拖鞋尤川的。 “家里的拖鞋是给你准备的。”梁唯一抬起头,亲了亲许焰的鼻尖,顺便把礼物以及吃烧烤的事解释了一下,他无奈一笑,“我跟尤川只是朋友,他还一直帮我想办法重新追你。” 当许焰得知自己吃了半个来月的邪门醋,再厚的脸皮也扛不住这么大的冲击,他懊恼地将脸埋进了梁唯一的劲间,嚎了一声:“太丢人了!” 埋了没两秒,他就猛然抬起头来:“你刚才说什么?重新追我?” 梁唯一侧过身子,许焰从他身上滑在了床上,两人面对面躺着。 “嗯,重新追你。”梁唯一目不转睛地看着许焰,“我从来没说过我要放弃。” 因为他知道许焰并没有和章礼复合。其实一开始他也被许焰唬住了,消沉了一个多礼拜。但没有亲眼见到许焰和章礼出双入对,他始终不死心。 “我天天以看新房作为借口到这里来,我的停车位刚好能看到你的停车位,我在车上等着你回家,看看章礼有没有送你,但我等了一周,一次都没碰到,我就明白了,你在骗我。”梁唯一动情地亲了许焰的嘴角。 许焰想起梁唯一家那一阳台的绿萝,不确定道:“那那些绿萝……” 梁唯一苦笑:“我每次过来都带一盆绿萝,我想着如果被你发现,我就说是给屋里通风的,你就不会生气。” 许焰想起什么,又竖眉问:“那你为什么把我拉黑?为什么每次碰到我为什么都冷着一张脸,拽得二五八万似的?” “拉黑是因为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总想要找你,至于……”梁唯一心虚地垂下眼皮,盯着许焰的指尖,“因为我觉得你说的对,我确实不够成熟稳重,所以我想至少从表面上要变得沉稳一点。而且,我明天要进组饰演的这个角色是个不苟言笑的冷血硬汉,我要提前入戏……” 许焰挑起梁唯一的下巴,眯着眼看着他:“就没有掺杂一点点报复我的想法?” “没有,绝对没有。”梁唯一急忙否认,“但大概有点想试探试探你是不是一点都不在乎我的转变。” “那你试探出来了吗?” “没有,你隐藏得太好了。” 许焰笑哼一声,忽然起身跪坐在了梁唯一的腰上,他双手撑在梁唯一的耳侧,缓缓低下头去,将嘴唇贴在梁唯一的耳畔,低声道:“那我让你看看我不藏起来的样子。” 所有误会都说清,所有心结都打开,两人再没有言语,用最热烈的吻去占有、征服对方,用最紧的拥抱释放着被压抑了两个月的情感。 两人吻了很久很久,久到嘴唇发麻,久到两人某处又胀又痛才停了下来。但两人最终什么都没做,因为梁唯一第二天要出发去U市,还因为梁唯一没能及时做好功课,怕弄伤许焰。 第二天早上,梁唯一醒来的时候身旁已经空了,心口跟着一空,脑子马上清醒了过来,他正准备起身出去看看,便听到厨房传来的细微动静。 “呵……”梁唯一低笑了一声,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终于确定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他滚到许焰那一侧,将脸埋进了许焰的枕头里,额头却顶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 “什么东西?” 嘟哝了一句,梁唯一将手伸到的枕头下面,摸出了他送给许焰的那个暹罗猫木雕、他落在许焰这里没有拿回去的影视城通行证以及四张他写给许焰的留言条,包括昨晚他贴在吹风机的那张。 “哒哒”的脚步声靠近,梁唯一赶紧把东西塞回远处,躺下继续装睡。轻轻的开门声响起,他透过眼皮之间一条小小的缝隙看到许焰轻声走到了床边,然后一直盯着他看。 梁唯一藏在被子下面的手抠着床单,正当琢磨着是该发挥一下演技装作刚醒,还是继续僵硬地躺着,许焰忽然毫无预兆地扑在了他的身上,张嘴咬上了他的喉结。 梁唯一怕许焰摔到床下,马上搂住了他。 许焰松了口,笑道:“你的喉结出卖了你。” “你怎么起这么早?”梁唯一搂着许焰的腰。 许焰的大腿不小心蹭到了硬邦邦的小小梁,他耳朵一热,赶忙撑着手臂站了起来:“给你做早餐,快起来吧。” “嗯,马上。” 梁唯一在卫生间待了半个多小时才洗漱完走到餐厅,餐桌上已经摆了丰盛的早餐,中西式都有。 许焰坦诚交代:“糊掉的鸡蛋、烤肠是我做的,咖啡是我煮的,其他都是买的。” “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荷包蛋?”梁唯一坐下来,直接夹了一个煎蛋咬了一大口。 许焰皱着眉:“我刚才尝了尝味道,有点苦,别勉强了,吃点别的。” 梁唯一摇头,眯着眼温柔一笑:“你给我做的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不过以后别做了,我不需要你来追我,我追你就行。” “那不行。”许焰抿了一口咖啡,“有些读者说感觉不到我喜欢你,所以你追了我多久,我就要追你多久。” 梁唯一刚抿了一口咖啡,被许焰的话吓得咳嗽起来,他咳了两声无奈道:“我好像也没正经追过你,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聊起之前的事,许焰又有点如坐针毡,他耍无赖道:“那你给我做了多少次饭,我就给你做多少次饭,行了吧。” 梁唯一低笑一声:“好吧。” 吃完早饭,梁唯一要回自己家收拾行李,因为他要搭乘下午的飞机去往外地正式进组拍戏。 许焰拿了件外套披上:“我帮你一起收拾,今天我请了假,下午我送你去机场。” “不会耽误你工作吗?”梁唯一有点担心。 “这两天不忙。” 两人回到七楼收拾好行李已经临近中午,许焰提议去外边吃午饭,然后直接去机场。 梁唯一自然没异议,许焰便率先提着行李走出了门。 “等一下,”梁唯一拉住了许焰的手腕,“有件事忘记了。” “东西忘带了?”说着许焰就要进门帮忙拿。 “不是。”梁唯一微微一笑,握住了许焰的手,“给你录个门锁的指纹,这里也是你家。” 许焰愣了愣,旋即笑了:“好,我每天来给咱家开窗通风。” 到达机场,梁唯一不让许焰送他进机场,让他早点回家休息,许焰只好答应。 从后备箱取出行李,梁唯一弯腰透过车窗朝许焰挥了挥手,许焰勾勾手指示意梁唯一靠近。 “怎么了?”梁唯一倾身凑近。 许焰捏住梁唯一的下巴,凑上去亲了一口,说道:“有件事忘记说了。” “什么事?” “做我男朋友吧?” “好。” ## 看望(1) 《特警力量》最重要的取景地在U市郊区一个小型影视基地,这个基地专门用于拍摄动作片、警匪片,搭建的场景都是现代建筑,没什么观赏价值,又地处远郊,因此没有旅客也没有商户,荒凉得仿佛是被人类抛弃的某个地方。 梁唯一进组已经一周,这一周他的通告不多,每天就一两场戏。但不管几点开拍,他都必须一早到达片场等着,这是他爸对他一个人的硬性要求。他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苦了袁东。 这几天U市气温骤降,室外最高温度都没超过五度,袁东虽然一身脂肪,但是不扛冻,今早躺在床上哼哼唧唧说发烧了。梁唯一便给他买了退烧药,嘱咐他如果太难受就去医院看看,便自己来了片场。 今天不仅阴天,还刮风,比起昨天又冷了一些。 即便是室内也没有暖气,整个剧组的人都在严寒中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咬紧牙关干活,但谁也不敢在梁华面前吭声。 梁唯一今天的拍摄时间是在傍晚,所以他不急着化妆,找了个角落看剧本。 “喝杯热咖啡吧?”柔柔的女声响起。 梁唯一抬头,只见一个二十来岁长得挺漂亮的姑娘正笑盈盈地站在两步开外的地方,微微弯腰递了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过来。他微微拧眉想了一下,才记起来这姑娘是饰演一个重要配角的女演员,还是影视学院的在校生。 “谢谢。”梁唯一礼貌地微微一笑,“不过不用了,我最近不能喝咖啡。” 小姑娘的脸上的笑容立时僵住,脸也红了起来,抿了抿嘴唇说:“那、那打扰了。” 梁唯一无奈地摇了摇头,自热搜以后,圈子里几乎没人不知道他是梁华的儿子。他爸也不避讳两人的关系,但进组当天他爸就当着众人明确表态,该怎样就怎样,不允许给予他任何特殊待遇。 可是像方才这种示好却是禁止不了的,进组至今,这是他第二次接收到来自女演员的示好。 以前其实也遇到过这种情况,但那时所待的剧组氛围都比较轻松,又不在他爸的眼皮子底下,所以他拒绝对方的时候不会这么生硬,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不敢引起他爸的注意给女方添麻烦,更重要的是他现在不是单身了。 想到许焰,梁唯一又深深地叹了口气,刚确认关系他就来到了这蛮荒之地,每天只能通过手机联系。他们两个空闲的时间又总是岔开,许焰上午最忙,而他的戏大多都在下午和晚上,所以两人同频的时间仅仅是起床后的那一段时间。 心里惦记得狠了,梁唯一也没了看剧本的心思,他站起身来正打算出去溜达一圈,袁东打了电话过来。 “圆哥,怎么样了,好点没?”梁唯一接了电话,担忧的问道。 “没事,我在水泥大楼这里,你过来下。”袁东嘹亮的嗓门从扬声器里传出来,没有半点生病的样子。 “你过来了?”梁唯一忧心,“生病还跑来干嘛,我这里没什么事,你回去休息吧。” “快点过来,不然你会后悔的。” “……” 发生了什么事? 梁唯一只得疑神疑鬼地往水泥大楼走去。 两分钟后,当他看到袁东身旁挺拔俊秀、帅气逼人的许焰时,终于明白为什么袁东明明昨天还挺好的,早晨突然说自己发烧,终于明白为什么两个小时前给许焰发的消息,一直没有收到回复。 原来两人背着他接上了头,给了他这么大一惊喜。 见梁唯一愣愣地站在十米开外,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许焰莞尔一笑,张开了手臂:“干嘛呢,傻了?” 梁唯一回过神来,朝着许焰奔去,紧紧地把许焰抱进了怀里,连声问他:“你怎么来了?几点到的?冷不冷?”因为过于激动,他整个人都在发颤。 许焰用双臂紧紧圈住梁唯一的腰:“刚到不久,圆哥去机场接的我。” “我好想你。”梁唯一亲了亲许焰的耳垂,撒娇似的呢喃了一句。 “我也很想你。”许焰腻歪地回了一句,又揶揄他,“你刚刚跑过来的样子好像我家莱克。” “汪汪汪。”梁唯一一边学狗叫,一边作势去啃许焰的耳朵。 “咳咳咳!”一旁完全被当成透明人的袁东就差把肺给咳出来了,他紧张地观察着四周,“少爷,这可是在片场。” 许焰赶紧松了手臂,尴尬地笑了笑。 梁唯一把许焰推到一根大柱子后边,赶紧把自己身上的羽绒服给许焰裹了上:“冻坏了吧,怎么就穿这么点?” 许焰其实穿的不算少,里面穿了粗针织毛衣,外面套了一件厚实的长款羊绒大衣,还戴了围巾。这身行头在余州足以御寒,但他低估了U市的温度,羊绒大衣根本不扛风,可他也不想梁唯一挨冻。 “你穿吧,我不冷。”许焰想把羽绒服脱下来。 “穿着,我里面还有衣服。”梁唯一捏了捏他冻红的耳垂,帮他把围巾往上扯了扯,挡住半张脸,“直接从机场来这里的吗?我让圆哥带你回市里找个酒店。” 带着梁唯一体温的羽绒服往身上一批,许焰暖和了很多,他摇头道:“不用,我已经订好房间了,就在你们定的酒店。” “不行,我给你另外定一个。”梁唯一不赞同,他们这次住的是一个连锁快捷酒店,对他来说他住哪里都行,但他不想许焰住那。 “怎么不行了。”许焰抽走梁唯一的手机,“圆哥说你们就算下了戏也不能瞎跑。” “我等下跟导演请假,偶尔一次没事的,我们住的那酒店设施太差了,我想让你睡得舒坦一些。” 许焰无奈:“那行吧。” 两人幼稚地商议完,都突然都沉默了下来,旋即又相视一笑。 许焰推推梁唯一:“那你快回去吧,等会你爸找不到你人该骂你了。” 梁唯一沉默地点点头,眼里尽是不舍,他握着许焰已经稍微暖起来的双手,犹豫了一下问道:“想不想在这里参观一下?我的戏份要下午,现在有时间。” “能留下来吗?”许焰是很想参观一下梁唯一的拍摄现场,可他怕给梁唯一造成困扰。 梁唯一开心地点头:“能,咱们就在基地外面逛逛。” “好。” 梁唯一告诉袁东要带许焰在片场附近逛逛,袁东自觉道:“我去帮你把军大衣拿来,导演那里我去盯着,有事就给你打电话。” “谢谢圆哥!”梁唯一扑了上去紧紧抱住了袁东。 袁东很快把军大衣拿来,许焰扫了一眼那厚实又朴实的军绿色大衣,说道:“我穿那个吧。” 梁唯一闷声笑:“你不嫌它土啊。” 许焰也笑:“你都不嫌弃它土。” 梁唯一挑挑眉梢:“行,那你穿军大衣吧。这大衣是剧组统一发的,很多人都有,你今天原来那身太帅了,保准人人都要多看你两眼,正好拿大衣盖着。”而且这大衣随处可见,不会让人起疑。 许焰老脸一红,安生让梁唯一给他穿上了大衣,他自己重新理了理围巾,挡住了大半张脸,好像搞暗访似的。 梁唯一带着许焰在影视基地瞎逛,这基地实在没有什么可供观赏的景致,但因为有喜欢的人在身边,就算是一堆黄土也变得妙趣横生。 一路上梁唯一都在找机会去握许焰的手,奈何时不时就能遇到一两个剧组的人,而且许焰一直把手揣在军大衣的兜里。 走到一处小平房的背面时,梁唯一忽然感到手腕一紧,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许焰的细长的手指已经插进了他的指缝和他十指相扣,随后又拉着他的手揣进了大衣口袋里。 “你的手很冰,是不是很冷?”许焰拉了梁唯一一把,两人靠墙站着。 “不冷。”梁唯一哂然摇头,他想牵许焰的手,双手一直在裤缝旁徘徊,被风给吹久了。 许焰也不戳穿他,又伸出另外一只手贴上了梁唯一的脸颊:“又瘦了点,皮肤也被风吹得粗糙了一点,刚才我还以为是化妆化成这样的呢。” “今天还没化妆,妆效比这还要粗糙。”梁唯一解释道,“我演的是个特警,细皮嫩肉不符合人设,所以来这里以后我什么护肤品都没用过了。”他自己也摸了摸有点剌手的下颚,轻声道,“是不是变丑了。” 许焰不吭声,两秒之后倾身啄了梁唯一的唇角一口:“更帅了,特有男人味。” 梁唯一愣了愣,随即像被拧了开关似的,一手垫在许焰的后脑勺上,将许焰压向墙壁,用力的亲了上去。 连日的惦念全都化作了热吻,梁唯一含住许焰的嘴唇轻轻啃咬着,探出舌尖去勾缠许焰湿软的舌头,而后便急切起来,加深了这个吻。 许焰勾着梁唯一的脖颈,热烈回应着这个吻。湿软的亲吻让许焰被寒风吹得干燥发白的嘴唇变得殷红湿润起来,他不自知地抿了一下发麻的嘴唇,看得梁唯一心口火烧火燎的。 梁唯一垂下眸子,将自己的连帽卫衣往下扯了扯,哑声道:“咱们回去吧,这里风大。” 两人又往回走,走到半道上,许焰问:“万一不小心碰到你爸怎么办?” “他正在片场拍摄,不会碰到的。”梁唯一回答。 许焰下意识顿住了脚步,他这次过来已经做好了见梁华一面的心理准备,但是梁唯一似乎并不准备让他和梁华碰面。 许焰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去表白的,两人在一起之后可能会遭遇的波折他都完整考虑了一遍,父母这一关自然也在他担心的范围之内。他原本并不想过早地和梁唯一去谈论这个话题,毕竟两人确认关系才一周的时间而已,可是梁唯一现下的态度让他有点踌躇,他是不是应该把趁早把话说开? 梁唯一也停了下来,并且敏锐地发觉许焰的异常,他转过身认真得注视着许焰:“焰哥,你是不是担心我爸妈会反对我们在一起?” 许焰犹豫了一下,问道:“你跟你父母说过我们的事吗?” “还没有机会。”梁唯一淡淡一笑,用很随意的语气说出了很郑重的话,“不过他们不会反对的,就算他们反对也干涉不了我的决定。今天不让你见我爸是因为这个场合不合适,我要在一个正式的场合,并且在我父母都在场的情况下郑重地向他们介绍你的身份。” “嗯。”许焰感觉眼睛有点酸,他没想到梁唯一已经考虑了这么多。 ## 看望(2) 两人逛了半圈又回到了水泥楼,梁唯一很想让许焰多待一会儿,但这里的环境实在太恶劣,连个外卖都叫不到,许焰待在这里只能受冻。 两人站在水泥楼的挡风处等着袁东,梁唯一不舍的揉捏着许焰的指尖:“我让圆哥先送你去酒店,然后再带你去吃饭,据说市里有家很不错的粤菜馆,吃那个行吗?等会我再帮你找找看酒店附近有什么打发时间的地方,书店可以吗?或者电影院?你带羽绒服了没,没带的话你把我这件穿回去,你身上的衣服太薄了。” 许焰心口暖烘烘的,他笑着回握住梁唯一的手:“傻小子,我又不是许多多那么大,我会自己看着办的。” 梁唯一赧然一笑。 袁东吭哧吭哧地跑了出来,他喘着粗气道:“还有半个小时发盒饭了,你快进去吧,许总就交给我吧,晚上我再来接你。” 梁唯一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回了片场。 许焰和袁东到了市区一起去吃了顿火锅,又去咖啡馆坐了会儿打发时间。 袁东得了梁唯一的嘱托,致力于不让许焰感到无聊,使尽浑身解数逗许焰开心,把梁唯一在剧组发生的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抖落给了许焰。 许焰也非常捧场,用真心实意的笑容肯定了袁东的妙语连珠。 结果乐极生悲,因为过于得意,袁东不小心把梁唯一刚进组没多久就有女演员想约他吃饭的事给说了出来。 “哦?”许焰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 “啊哈哈哈哈哈。”袁东赶紧找补回来,“其实这也正常,他长得帅嘛,以前拍戏也有人想追他呢,还有制片人三翻四次想请他吃饭。”话音还没落下,他意识到越描越黑了,啪啪拍了自己的大嘴两下。 许焰抿了一口咖啡,仍是笑盈盈地说:“你们不会逼他去参加一些酒局、饭局吧。” “那必然不会!”袁东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咱公司虽小,但很正经,都不反对他恋爱呢。” 许焰的眉毛高高挑起:“那就好。”其实上次梁唯一被章礼陷害,陷入热搜困境那几天,他让叶松调查过欢悦传媒,虽然实力一般,但对梁唯一确实是还不错的。 从咖啡馆出来,许焰说想回酒店休息,没让袁东再跟着,他知道梁唯一那里更需要有人帮忙。 刚到酒店,梁唯一就打了电话过来,问他吃饱没,冷不冷,有没有回酒店,无不无聊…… 许焰耐心地一一作答,又反问他:“你已经开始拍摄了吗?下午的戏危不危险,袁东说你一直在拍打戏,好多地方受伤了。” “当然没有,我可是训练了一个月呢。”梁唯一怕许焰再追问下去,生硬地转移了话题,“那你先睡一觉吧,我的妆花了,要再去补补妆。” 许焰笑了声:“好,那剩下的事咱们晚上再聊。” 梁唯一有些好奇:“剩下的事?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许焰还是说:“晚上再聊。” 化妆老师已经在叫自己了,梁唯一只好应了一声然后挂了电话。 虽然是趁着周末过来,但是手头上还是有些工作要处理掉,挂了电话以后许焰就拿出手提电脑专心处理工作。 等他处理完工作抬起头来,天已经黑透了。 其实还没到六点,但冬天昼短夜长,眨眼的功夫天光便被暮色吞噬。 许焰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颈,脑子里盘算着晚餐吃什么。 这时,门铃骤然响起。 许焰疑惑,梁唯一来了?可他不是说大概八九点才能下戏吗? 马上,外面的人就给了答案。 “您好,送餐服务。” 送餐?许焰一头雾水的开了门。 一个年轻的男服务生推着餐车,微笑道:“您好,这是您预定的晚餐。” 许焰说:“我没有预定晚餐。” 服务生仍是微笑着:“是一位梁先生给您订的。” 许焰愣了愣,回过神来顿觉心口痒痒的,他退了半步将房门完全开:“推进来吧。” 服务生将餐食送到便走了,许焰望着桌子上鲜嫩多汁的牛排,一股暖流涌上心口。 他一个大男人,且是一个年纪不小的大男人,早就跨过了想要被宠被惦记的那个阶段。而且许焰回忆了一下,即便他二十啷当的年纪,也并没有渴望被人像这样细致入微地惦念着。可他不得不承认,梁唯一这种无微不至的体贴很受用,让他感觉到了充足的爱与安全感。 天太冷了,吃完晚餐许焰也不打算再出门,直接拿了睡衣进了卫生间。 洗完澡出来,他在晚餐前发给梁唯一的那条信息还没有收到回复,想必是还在紧张的拍摄中。 晚上的温度只会更低,一想到梁唯一在这天寒地冻的天气里还有拍夜戏、动作戏,他就感到一阵心疼。 以免自己再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许焰从行李箱里拿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书,靠着床头开始看书。 可是直到九点半,许焰既没等到梁唯一来酒店,也没等到梁唯一或者袁东的电话。心里升腾起一些不安,正当他打算给袁东打个电话问问,门铃声骤然响起。 许焰来不及穿鞋,赤着脚跑去开了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门缝里伸出手去,一把揪住梁唯一的衣襟将人拽进了房内,一边关门一边仰头凑上前去堵住了那略微干燥的双唇。 梁唯一怔了两秒回过神来,稍稍歪过头迎上了许焰这热情一吻,吻了一会儿他突然将许焰抱了起来,一路走到床边,将人放在了床上。两人的双唇一直没有分开,许焰勾着梁唯一的脖子让梁唯一顺势压在了他上边。 房间里静谧无声,亲吻的动静就格外清晰,接下来的一切都该将是顺其自然往下发展的。 奈何许焰等了半天,撑着手臂半压在他身上的傻小子都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只好先发制人将手伸进了梁唯一的衣服,沿着那条沟壑般的脊柱沟缓缓向上,攀上了对方的后背往下压了压,两人紧紧地贴在了一起,谁知梁唯一好像受了惊突然坐了起来。 许焰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急忙问道:“怎么了?” 梁唯一骤然红了脸,低着头含混道:“没,没什么。”然后他又不动声色地微微转了身,欲盖弥彰地将卫衣往下扯了扯。 许焰眯了眯眼,凑近了些许,将下巴搭在了梁唯一的肩上:“害羞了?” “不、不是……”因为慌张,梁唯一说话都开始结巴。 “那你来找我不是为了这个?”许焰不满道。 梁唯一深吸口气,转过头来和许焰对视:“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许焰瞪着他:“那你就是……还没学会?”他轻笑一声,轻轻咬了一下梁唯一的耳垂,“那我在上……” 梁唯一用嘴堵住了许焰接下来的话,双臂圈紧许焰的清癯腰肢,磨着牙道:“我会!我只是不想在这种地方,我希望在一个让你有足够安全感的地方做这件事,而且你有洁癖,酒店不干净。” 许焰眼眶发热,他把脑袋枕在了梁唯一的肩头,静静靠了几秒他才又抬起头来,贴在对方耳边含糊不清道:“那你可以像上次那样帮我……” 梁唯一僵硬了片刻,旋即咽了咽喉结紧张兮兮地问:“你都记得?” “不然呢?”许焰明眸闪动,他用额头抵住了梁唯一的额头,“我都记得……” …… 虽然没做什么费体力的事,但许焰仍旧双腿发软懒得动弹。梁唯一也没舍得让他动弹,起身拧了毛巾将他清理干净才也上了床把许焰捞进怀里。 许焰将头搁在梁唯一心口的位置,想起上次和张洵见面的事。那次见面后,他确实有计划去男科医院咨询一下自己能正常BQ是不是受药物的影响,但后来发生了那么些事便耽误了,现在倒是可以确认,确实如张洵所说,和药没关系,有关系的是人。 “饿吗?想不想吃点东西?”梁唯一轻柔地抚摸着许焰的后脑勺,问道。 许焰抬起头来,往上蹭了蹭躺在了梁唯一的胳膊上,摇了摇头。 “那我给你捏捏腿?”梁唯一又问。 “不用。”许焰又摇头,“我们聊聊天吧?” 梁唯一想起下午在电话里许焰说晚上有是要聊,于是侧躺着面对许焰:“嗯,聊吧,你下午不还说有事要说吗?” 许焰其实都已经忘了,梁唯一这么一提起,便想起来了。他也侧身躺着和梁唯一面对面,不怀好意地笑道:“聊聊你刚进组就有女演员想约你吃饭的事。” “圆哥说的?”梁唯一立马端坐起来,皱着眉道。 许焰不想出卖袁东,便没有吭声,但答案呼之欲出。 梁唯一懊恼地抓抓头发,急忙解释:“你别听圆哥胡说,我没答应,也没跟对方说过几句话。” 许焰只是想逗逗梁唯一,没想到对方反应这么大,他也坐了起来,抓着梁唯一的手道:“我逗你呢,我相信你。” 梁唯一长舒一口气,用力抱住了许焰,“我说过我不会给你承诺,但我会做给你看,我不想你因为这些事产生误会。” 许焰一怔,他回抱住梁唯一:“嗯,我相信你。” 但梁唯一还是有点心有余悸,他想了想把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要不你检查检查我手机?” 许焰哭笑不得,伸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那我的手机是不是也要交给你检查?” “不用不用,”梁唯一摆手,“你检查我的就行……” ## “我爱你”(正文完结) 十天之后,U市的戏份终于拍完,剧组又回到了余州。 因为拍摄进度比计划超前,所以梁华做主给大家放了一天假,但梁唯一却没能和许焰见上一面。就在他回余州这天,许焰恰好去外省出差,一待就是三天,等许焰回到余州,他又重新进了组。 不过比起在U市,两人至少见一面方便多了。许焰回到余州的当天就开了一个多小时车去影视城探班,还带了自己炖的玉米排骨汤。 梁唯一在U市待了半个月,不仅皮肤变得粗糙很多,人也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大圈,还大大小小受了些伤,许焰心疼的不行,所以带点汤给梁唯一加餐。 这汤也是跟他妈学的,一开始炖的汤味道不怎么样,连着炖了几次之后终于有点像模像样了。 梁唯一今天拍的是夜戏,许焰怕自己赶不上便没提前通知,他到达的时候刚巧赶上剧组发盒饭。 “焰哥,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白天没通告可以去接你。”梁唯一领着许焰往自己房车的方向而去,他有休息室,但和其他演员共用,所以不太方便把许焰带那里去。 许焰笑哼:“怎么老把我当小孩子,我那开车过来不算远。” 梁唯一打开车门,让许焰先上车,然后道:“这跟年龄有什么关系,我就是想照顾你,不想你累。” 许焰心里一荡,凑上前去亲了梁唯一一口。 梁唯一挑起许焰的下巴,刚想加深这个吻,车门便被敲响,袁东在外边道:“盒饭拿来了。” 梁唯一苦笑一声打开了门,袁东马上把头伸进车门和许焰打招呼:“许总,好久不见呀。” “圆哥,好久不见。”许焰笑笑,“唯一身上减的肉好像都跑你身上去了。” 袁东嘿嘿笑着:“可不是嘛,每顿饭吃两份盒饭呢。” 梁唯一接话:“剧组都让你给吃穷了。” “滚滚滚,有个摄像老哥吃三盒呢。” 袁东把两盒盒饭交给梁唯一便识趣地走了,走之前还不忘帮他们把车门给好好关上。 梁唯一帮许焰把餐盒打开:“这盒饭还可以,你先吃两口垫垫肚子,我再帮你叫个外卖,很快就能送到。” “别,”许焰抽走梁唯一的手机,“我吃盒饭就行,你吃得我就吃不得?没那么娇贵。” 梁唯一叹口气:“不是娇贵,就是想让你吃得好一点。” 许焰捏捏他的鼻子:“这盒饭两荤一素,营养搭配均衡,哪里不好了。” “好吧……”梁唯一妥协,“那这排骨汤你多喝一点。” “我不喝,这是专程给你炖的,你负责全部喝掉。”许焰直接把保温桶放在了他的面前,之前炖的那几回味道不怎么样的汤都进了他的肚子,他现在闻到排骨汤的味道都有点害怕。 梁唯一定定地看了一会儿许焰,然后揽搂住了他的腰,将脸埋进了许焰的颈间,闷闷道:“你对我真好……” 许焰摸摸他的后脑勺,刚认识那阵,他对梁唯一还不太了解,而且梁唯一对他也有点误会,见了他就龇着牙凶巴巴地把解宣和唐秘护在身后,一副紧张戒备的模样,像只凶恶的小狼狗。接触多了了解深了,便会发现你只要对“小狼狗”摸摸头,对他好一点,他就会收起犬齿舔舔你,乖巧地围着你转,把你也纳入他的保护圈内。本质上,梁唯一也是一个需要疼爱的小鬼罢了。 两人在车上吃了晚饭,梁唯一左顾右盼一番后才拎着空掉的餐盒拿去扔,有了上次和代梦远在房车里聊天被人偷拍的事件发生后,他就变得格外谨慎,他不想让许焰陷入娱乐圈的麻烦当中。 扔完餐盒回来正好撞上剧组有人请客喝奶茶,梁唯一就拿了一杯热奶茶,一上车就插上吸管递给许焰:“少糖的,喝两口?” 许焰没有伸手,直接叼着吸管喝了两口,点头道:“好喝,你怎么没啊?” “我猜你肯定喝不完。”梁唯一笑道,“剩下的给我就行。” 许焰拿他没办法,两人相视一笑。 这时,车窗玻璃又被敲响,梁唯一以为是袁东,便迅速打开了车门,然而外面站着的是一脸凶相的梁华。 梁唯一僵了两秒,紧张地咽了咽喉结,叫了一声:“导演,你怎么来了?”在片场他都只喊导演。 梁华竖起梁导浓浓的眉毛,呵斥道:“瞎矫情,吃个饭都要在车上,在外边是能噎死你是吗?” 许焰坐在里面,车外的人看不到他。 梁唯一按了按许焰的手,示意他在车里待着,自己则长腿一伸下了车,挡在车门前,没有争辩,只低着头道:“下次不会了。” 梁华的嗓门挺大,许焰自然听得一清二楚,他眉心一蹙思忖了两秒,将车门“哗啦”一声推开,也下了车。 未等梁家父子反应过来,他率先伸出手,恭敬有礼地开了口:“梁导您好,我是唯一的朋友许焰,听说他受伤了,所以今天过来看看他,很抱歉打扰你们了。” 这一番话既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也解释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理由,还适当的表达了突然到访的歉意。在说到“朋友”的时候许焰稍微停顿了一下,梁华不知其因,梁唯一却是听出来了,他抿着嘴朝许焰看去,许焰则悄悄对他笑了笑。 梁华回过神来,见许焰气度不凡举止成熟大方,凌厉的眉眼稍稍缓和了下来,伸出手来和许焰松松一握:“你和唯一不是同学吧?” “不是。”许焰换上商务式笑容,解释道,“因缘巧合下认识的朋友,我比他大很多。”说着,他双手递上了准备好的名片。 许焰这样的人,若是正经起来,很难不让人刮目相看。 梁华在名片上面扫了一眼,微微挑了挑眉梢,眼里是藏不住的欣赏:“许总经理真是后生可畏啊。”顿了顿他又睨了梁唯一一眼,“你要是……” 开了个头他又不说了,但梁唯一知道他爸想说什么,你要是不进娱乐圈,大学毕业出国留学或者找家大公司,再过几年也能这么风光。 “梁导,叫我许焰就行了”许焰自然也看出来,他不动声色地将梁唯一挡在自己的身后,“只要吃得了苦耐得住劳累,在哪行都是出类拔萃的,就像您当初一样一步一个台阶往上走,唯一也正在走这条路,以后他在这一行肯定会有所建树。” 梁华愣了愣倏地笑了:“急着回去吗,不急的话等下要不要看看这个臭小子是怎么吃苦耐劳的?” 许焰下意识地看了梁唯一一眼,受宠若惊道:“真的可以去现场观摩吗,如果可以的话我荣幸之至。” “没什么不可以的,来吧。”梁华畅怀一笑,眼尾挤出几道褶子,看起来很是慈眉善目。 目送梁华离开,许焰拍拍胸口,长舒了一口气,仿佛谈下一个重要大项目从紧绷的状态中骤然松懈下来,一身力气被抽了个干净。 天色已擦黑,他们所在的位置也比较偏僻,周围已经没了人。 梁唯一从背后揽住了许焰,贴着他耳边道:“焰哥,你刚才好飒!” “飒你个头!”许焰苦笑,“你爸没生气吧,我没给你添麻烦吧?” 他下车是因为不想梁唯一因为误会被责备,想帮他解释两句,但梁华的气势真的很强,不是那种商场上常见的凌厉气势,而是天生的威严,总之他难得紧张了一次。 “没有,剧组允许探班。”梁唯一亲亲他的耳垂,“而且他还主动邀请你去拍摄现场呢。” 许焰笑了笑:“那就好,那你快化妆去吧,快别耽误了。” 梁华来这么一趟,两人说体己话的时间便没了,梁唯一让袁东陪着许焰,自己便去了化妆间。 一个小时后,袁东将许焰带去了拍摄现场。 今天梁唯一拍的是一场营救人质以一敌二和歹徒搏斗的戏,据袁东说这样的打戏已经是小儿科了,在U市的打戏才是最激烈的。 许焰顿时感到遗憾,在U市的时候他没能进入拍摄现场,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还好没去,不然看到梁唯一被人又打又踹,即使知道大部分都是套招,他还是会心疼不已。 在工作人员外围看了一会儿,袁东捅了捅许焰的胳膊:“许总,梁导叫你。” 许焰往导演的工位一看,果然看到梁华在朝他招手,示意他过去,现场的很多工作人员都下意识看了过来。 许焰受宠若惊地走了过去,还未来得及开口,梁华便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监视器,示意许焰和他一起从监视器里看,并给他递了一条小马扎。许焰点头致意,坐了下来。 监视器里镜头推近来了一个面部特写,梁唯一脸上细腻的汗珠,嘴唇上的死皮,脸上的干皮和滚了一地在蹭上的灰尘都看得一清二楚。 梁华专注的盯着监视器,特写镜头固定几秒后他才喊道:“可以。” 场记出来打尾板,一个镜头便这样结束了。 梁华回过头看看许焰,问道:“怎么样?” 许焰不太明白梁华为什么问他这个门外汉,他看着正在场地中间和对手戏演员讨论着什么的梁唯一,笑了笑回答道:“未来可期。” 梁华哼笑一声,没说什么,但看那意思是挺满意的。 许焰明天还要上班,梁唯一在拍完这场戏后就一直眼神示意许焰早点回去,其实他是很想走到许焰面前当面说的,但是拍摄现场人很多,而且他爸还把许焰叫到身边去了,以至于许焰的出现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他只能不停用眼神示意许焰早点回家休息。 许焰在梁唯一第无数次眨巴眼睛的时候终于还是因为舍不得对方为他担心,和梁华道了别走出了拍摄现场。 不多会梁唯一也追了出来,许焰在一个暗处等他,梁唯一捧起他的脸“吧唧”了一口,语速飞快道:“不能送你了,你开车小心一点,到家了给我打电话,要是我没接可能是因为在拍戏,那你打给圆哥,知道吗?” 许焰无奈一笑:“知道了。” “好乖啊,焰哥。”梁唯一忍不住又亲了一口,最后捏捏许焰的双手,一脸不舍地走了,走了几步他突然又收住脚回过头来。 许焰揶揄他:“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忘了交代?” “嗯,有件最最重要的事忘了说。”梁唯一在灯光下展颜一笑,“我爱你。”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