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论收获男神的充要条件 第1章 盖世英雄从天而降   1、初遇   “唔!”一声压抑的痛唿。   “跑!咋不跑了?你不挺能跑么!”又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击打声。   聂川在小巷的入口往里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两点,没有路灯的巷子像个不见底的黑洞。   以他训练过的眼睛,隐约能看见有三个人围着中间的一个人,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倒不是怕这三个人的战力,只一眼就能看出没什么章法,他要出手应该很快能解决。尤其今晚的比赛赢得太轻松,满心的郁气一点也没发出来,这会就很想,出手。   往常特别烦躁特别压不住的时候聂川都会去跑步。   在凌晨无人的街道,十几二十几公里的跑下来,跑到最后只看得见脚前的一小块路面,脑子空得什么都不存在,就会好一点。   不过今晚他是跑步回老房子,所以到现在,十几公里下来也没轻松起来。   让他迟疑的是被打的是什么人,万一是小混混互殴,他再多这个事就没意思了。   毕竟这里是毛纺厂家属院。   整个兴州市一共五个区,他们所在的三河区最是萧条。   作为兴州最早的工业区,随着国有大厂的陆续倒闭,这么多年又一直没有大规模的开发建设,三河区虽然距离兴州的新城市中心不足二十公里,却是标准的高楼背后的阴影。   他走之前的好多年里,这儿就已经是整个兴州最破败,最混乱的地方了。   聂川正在迟疑,里面的情况又有了变化。   被围在中间的人甩出了手里的包,趁机钻出包围靠在了墙上。   “我说三位老大,我真没钱,包给你们,你们自己看,我就一餐厅服务员,又没到发工资,哪有钱?”说话声音很大,但听上去很年轻。   三个人一人拿出手机照着,另一个开始翻包。   那人话没停,“咱这儿是二毛厂家属院,这4号楼吧,三位老大,我就一个人”   正说到这儿,翻包的人已经把包掼到地下,“他妈的,包里除了两盒饭净点破烂!小子,手机拿出来!密码是啥!”   聂川在那人开口时就往里潜了进去,听到他说出具体地址有点儿想笑。   虽然这个警报得很机智,但他显然错估了这里的出警速度。   果然,他靠近时那三人又围了上去。   杨林已经绝望了。   十点钟银行的运钞车过来,他把超市和餐厅的营业款交了本来就可以回家了,但今天是端午节,餐厅的客人比平时要多,当时还有五六桌没有散。   晚班的收银是徐娟,她是本地人不住宿舍,见杨林准备下班就央他帮忙代会班,再晚末班车就走了。   滴滴出事之后她就不太敢打车了,出租车都不敢。   以前男朋友周阳会接她,或者一个班的时候会等着送她,但前两个月周阳父亲突发脑梗,现在瘫在床上,周阳再抽不出时间。   杨林没有拒绝。   他上个月才刚刚从收银调进财务室,就是徐娟的姑姑徐燕把他要过去的,这个忙他没法不帮。   即使不论这点,他在收银干了快一年,和徐娟周阳都处得不错,这姑娘不是爱占便宜的性子,开口他不会拒绝。   不过等最后一桌的酒傻子走完就近一点了。餐厅已经打扫干净,除了他和一个服务员,就连后厨值班的师傅在确认过不加菜后都下班了。   312路末班是十点半,他几个月前就把宿舍的床退了。公司有规定:营业结束就要清场,他不能搭几把椅子凑合一晚。他们酒店有客房,但即使打八折的内部价也不是他能负担。   当然,在附近登个房间杨林不考虑。这里就是兴州的新商业中心,高楼林立,有好几个快捷酒店,但他一个月的房补也得全交代掉。   虽然累,但在叫滴滴还是小黄车之间,他只想了一瞬就选择了小黄车。   为了便宜他可是把房子租在了三河区的二毛厂家属院,打个车回去得好几十。具体几十不知道,因为从来没试过,但想来近二十公里的路程,应该不便宜。   没想到的是快到小区了突然跳出来三个人把他连人带车子的踹倒。虽然都说这片乱,可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事。   杨林已经做好受伤的准备了。   他的手机上有一健通话,警是报了,那么现在只能等了。   因为怕丢,手机上没有关联银行卡,微信里钱不多,他不能指望这些人不会泄愤。双臂放在胸前,杨林摆出了防卫的动作,但他的眼睛倏地睁大。   已经扑到他身前的三个人一点也没发现,他们的背后突然晃出一个身影。   聂川三两下把人放倒,再看向对面时,就是一张血煳煳灰扑扑的脸,衣服头发扯得乱七八糟,只一双眼亮晶晶的,嘴里还在喃喃,“好帅啊!”   聂川转过脸,这智障。   杨林回过神来。   对面冷肃的男人已经不再看他,但神情鄙夷,想想自己在这样危急的关头还花痴,的确智商感人,杨林不觉红了脸。   他掩饰地摸摸鼻子,结果摸到一手血——原来刚才那一拳是把鼻子打破了的。即使没照镜子也知道自己这样子一言难尽,杨林窘得头都抬不起来。   聂川余光里发现那人低着头在脸上胡乱抹着,不觉皱眉,“要是还流鼻血你把头仰一会。”   杨林,“嗯嗯”一声答应着。   他的鼻子已经不流血了,但他实在不好意思抬头。   聂川看他在地上摸到先前被甩在一边的包,从里面拿出一包湿纸巾,迅速地在脸上擦着,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   又过了一会儿,才听到了警笛的响声。   下来三个警察,看人已被制服,问了下情况,就带人去派出所做笔录。   上车后杨林和聂川坐在一排,他想道谢的,但又觉得自己刚才实在丢脸,一时不好意思开口。   索性先打开手机镜子把自己的脸擦干净,再用手上下仔细地捏了下鼻子,应该也没断。   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这才对着坐在身边一直没说话的聂川低声说,“谢谢您。”   聂川看他在自己脸上捣鼓了半天,又是照又是擦又是捏,心中很是无语。一个男人,对自己这脸也太关注了吧,虽然余光里,看他应该长得不错。   听他头都没抬地道谢,聂川也不计较这种敷衍,简单地“嗯”了一声。   杨林还想再说些什么,余光里看聂川抱臂靠在椅背上,不知道是不是连眼睛都闭上了,但这个样子显然不愿被打扰,他就没再开口。   派出所离得不远,杨林还没缓过自己这点儿尴尬就到了。   一行人先后下了车,杨林低头走在聂川后面。   身前的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背心短裤,一双黑色跑鞋,步伐利落轻盈。   杨林满眼都是面前笔直的一米八大长腿,所以悲剧了——在聂川突然停下时他一头撞了上去。   好在这次的接触面不是鼻子。   “对不起对不起!”他慌乱地道歉,抬起头时却发现那人头都没回,理都没理他。   “张队!您怎么在这儿!”   杨林看聂川和屋里的一位警官打着招唿,他悄悄地往旁边缩了缩。   这一晚已经够丢人了。   脑子是个好东西啊,就是一见帅哥就被煳得飞不知哪去了,你得赶紧找回来。   屋里看到聂川的警官显然也很意外,“聂川?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被选上了吗?名单我最后确认过的。”   随后进来的几个警察看到这里纷纷开口,“张队,您认识?这是今晚儿见义勇为的小伙子呢。”   张警官笑了起来,“这就是我以前和你们提过的,聂川,兵王!我一手挑上的好苗子。”   说到这里又看了看被带进屋的三个劫匪,“就这仨货,你用了几招?”   聂川表情平淡,“三招。”   张警官哈哈笑了起来。   杨林的眼睛更亮了起来。   一开始是被他的从天而降震住,只觉得这人身手不凡,酷帅非常。后来是被大长腿迷倒,直到现在灯光下才看清了他的长相,脑子里立刻无数弹幕刷屏,“好帅啊!”   杨林一直觉得,男人不比女人,美丑的界限其实很模煳。   只要身高腿长,模样周正,干净,仪态好就当得起一声帅哥。比如自己,就是酒店一众小姑娘眼里公认的帅哥,还经常有为他和周阳谁是金华一草争论的。   但眼前的人却明显超出了这个范畴。   浓眉,长脸,内双的凤眼,最平凡无奇的板寸反而更烘托了他的脸,再加上挺拔的肩背,一米八大长腿,男神的他平生仅见。 第2章 那个姓吴的老阿姨是我妈   2、比邻   不过男神一眼都没看他,只是和张警官聊着。   杨林把飞出天际的脑子抓了回来,跟着一位警官去做笔录。   这是个老派出所,很简陋,他们所在的是一大间办公室,他在这边配合着小警官的问询,耳朵还竖着想听听另一边的英雄说话。   遗憾的是男神声音太小,虽然他觉得自己的耳朵比脑子要机智,但也只零星地听到了几句,还是从那个张警官嘴里说出来的。   “原来是这样,太可惜了”   “那屈才了”   杨林笔录做完的时候,小警官就离开了。   他拿出手机想偷拍一张男神,刚拿起来准备找角度就看见聂川向他走了过来。   杨林迅速放下手机,站了起来,一时觉得有种被抓包的心虚,他轻声问,“怎么了?可以走了吗?”   聂川拿起他放在桌上的身份证,看了一眼后又看他。   杨林被他盯的更心虚了,嗫嚅道,“怎么了?”   聂川看他的脸,这一会脸上的青紫隐约显了出来,头发蓬乱,鼻头红肿,实在算不上美观。但他细长的眉,长圆脸,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长得应该很不错。   “你是在打暑期工?”   杨林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老实地摇摇头,“不是,我在金华酒店上班,已经一年多了。”   聂川皱了下眉,“你还不到十九岁,怎么没上学?这么晚回家家里人也不管?”   杨林又摇摇头,“我一个人。”   看对方没说话又补充了一句,“今天端午节下班晚,平时十一点就到家了。”   聂川眉头皱得更紧了,看了他一会才说了句,“在这儿等我一下。”   杨林坐在椅子上,视线随着聂川移动。   看他先是和张警官说了几句,又在一张纸上写了些什么,后来走到办公室的另一角,和今晚那三个人说了几句。   听不清他们说什么,杨林只看见聂川用手指了指他,那三人也看过来,然后拼命点头。   他一直想偷拍一张的,但是男神无论和谁说话都会看他两眼,他也就一直没敢拍,只用目光热切地追随。   最后聂川向他走来,“走吧,和他们打个招唿。”   杨林站起身,走到几个小警察面前道谢。他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只在最后对张警官时带上了称唿,“麻烦您了,张警官。”   张警官点点头,起身送他们出门,最后说了一句,“小聂,有空打电话,我们出去坐坐。”   走出派出所大门,杨林看着聂川,“今天晚上谢谢您了。您加我微信吧,明天请您吃饭。”   聂川有些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不问下面该怎么办?”   杨林摇摇头,轻笑了一下,“不怎么办。我没受伤,也没被抢走钱,如果我想要追究,成本太大,虽然现在是高压打黑,但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估计他们都不会有刑责。”   看聂川有些意外地样子,他又补充了一句,“再说了,他们都是这一片的混混,要是把这几个送几天拘留所就没完没了了。我惹不起。”   聂川点点头,“你倒是明白。我还想怎么跟你说呢。”   杨林奇道,“跟我说什么?”   聂川白他一眼,“一般人在吃亏并且占理的时候都想不放过对方的。”   杨林脱口而出,“我就不是一般人儿~”尾音翘得老高。   节哀顺变可是本宝宝的强项啊。   聂川......   杨林为自己临时出走的脑子默哀一秒。   他看男神很无语,讪讪地笑,“您最后是不是威胁那几个了?我看到您用手指我来着,谢谢您啊。”   聂川意外他的敏锐,也没有否认,“张警官也会帮着说的,吓唬一下,让他们不要再找你麻烦。毕竟你上班,常得走夜路。”   杨林笑容大了起来,“谢谢您啊,您在哪儿住?加我,明天请您吃饭。”   聂川看他细长的眼睛笑得弯起,心情也不觉好了起来,“不用客气。”   杨林笑眯眯地拿出手机看着他,“不客气不客气,手机号?”   聂川又看他一眼,不再坚持,留了号码,加了微信。   杨林的微信名“独木成林”,头像是一棵大树,绿油油地几乎占了满屏。   聂川的微信名就是“聂川”,背景图案是一片,操场?能看得见单双杠和跑道,以及远一些高大的乔木。   杨林,可以的,这很聂川。   收好手机,杨林问,“川哥,你也才下班吗?”   聂川,还真是不客气了,立马就“川哥”了,也不“您”了,但也许是这笑容太明媚,他并不反感,于是温声说道,“不是,我跑步。”   杨林......不愧是男神,凌晨跑步,好,高大上啊!   他愣了下还是问,“川哥你住哪儿?我叫个车送你。”   聂川摇摇头,直接往前走去,“不用,我住的离这很近。”   杨林跟上他的脚步,“你也住这片儿?我四月份搬来的,就前面二毛厂家属院,你呢?”   “嗯。”   杨林很意外,声音都高了起来,“你也住二毛厂?”   “嗯。”   聂川走的快,杨林小跑了两步跟上他,“我就前面11号楼的,三单元402。本来想租401的,那个房东姓吴,可那老阿姨太可怕了,最后我就租了中间的。”   聂川没说话,侧头看了他一眼,很有些意外的样子。   杨林以为他不相信,“真的,那老阿姨人特别凶,家里又脏又乱,一个月还要八百。我说我要租的话不用的东西得清理一下,她说都不能动,我就说了句,”您要是整不动我可以帮您扔掉“,她就翻脸了,开始骂人。”   看聂川一直看着他,杨林又小跑一步跟上他,“不可理喻吧,我说我不租总行了吧,结果她又开始骂我折腾人,看了不租,连中介都听无语了,最后中介和她吵了一架。你没见过这种人吧。”   说到这里又嘀咕了一句,“看着长得也不错,就是不知道是脑子有病,还是泼妇惯了?”   聂川......   没得到回应,杨林也不在意,他已经发现男神的话很少。   不过两个人都不做声的话实在尴尬,尤其他今晚已经一再犯蠢,这又是从天而降救了他的盖世英雄。   杨林快步走着,还忙着找话,“不过我也算因祸得福,我说不在这租了,刚和中介分开,有个胡阿姨拉住我,让我租她的房,就402。我说我可不敢和这个老阿姨当邻居,她说老阿姨平时不在这住,非要拉我去看房。”   聂川又看他一眼,杨林发现酷帅的盖世英雄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他的笑容大起来。   “我上去一看,她的房子虽然空可挺干净的。不过她那房子小,就一长条,还不通透,结果胡阿姨看我不乐意又把房租降了点,最后450租下的。哈哈,现在就是租个插间也得450吧,我当时就签了一年合同,还省了中介费......咦,川哥,你也是这个单元的?不是,你”   聂川在杨林惊恐的目光中打开了401的门,“这我家,那个姓吴的老阿姨是我妈。”   看杨林吃惊到甚至张开了嘴,聂川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愉快笑容,“你说的没错,那是个可怕的老阿姨。” 第3章 让你一见帅哥就话多   3、惊吓   进了屋聂川的笑容都没收回来,即使这是他一直不愿面对的物是人非的家。   比他年龄还大的木床,床腿坏了下面垫着一个方凳,床底下塞满了乱七八糟。坏了柜子门的姜黄色衣柜,里面不用看也知道是早就不穿的衣服和硬撅撅的铺盖。   老式的电视柜,笨重的茶几和坐塌的沙发,上面有肉眼可见的弹簧印。   漆面斑驳的方桌,落满灰的花瓶和一大束灰扑扑的绢花。据说这是老爸老妈结婚时的东西,老妈不许扔......   重新置身这个灰败压抑的地方,也许是笑意还没退去,他奇怪地没有了从前的那种烦躁。   前两天老妈就一直吵着让他过来收拾这个旧房子,只说她没钱,要把领秀苑的房子租出去收钱。   聂川不同意,那是哥哥结婚的新房,真正入住才两年。   为了省钱当时哥没有找装修公司,都是他自己设计、自己买材料找队伍装起来的。虽然因为老妈的强势掺和拉低了整体层次,但每一处都有哥留下的印迹,他舍不得出租给不相干的人。   更何况那还是学区房,附近就有一幼、三小和一中的分校,都是兴州市的重点。   小侄子一岁多了,再一两年就要上幼儿园,周边还有一家私立的双语幼儿园,也是兴州数得上的好学校。回到二毛厂,哪有这样的资源?   可老妈又哭又闹,直说他不交工资,她没钱,还不能把房子出租收点钱吗?   房子是哥参加工作那年他们银行团购的,在哥名下,也一直是哥在还贷款。   哥工作异常努力,不到三年就从普通柜员做到理财专员又做到了对公会计柜员,而且还一直在网上接着大量翻译的活。   虽然哥说他只是不想把外语还给老师,但聂川明白,这可能才是哥哥真正能支配的收入。   毕竟有个这样不知餍足的妈,他的压力太大了。   聂川明白这是老妈在逼自己上交工资,虽然现在的家用全部是他在负担,但老妈并不满足——她要他上交自由。   聂川拒绝了,但磨蹭了两天也只能回来收拾旧房子——他要上班,一岁多的小侄子离了老妈他没法带。   离开这里有五六年了。   从老爸离开那年哥就坚持让他住校,当时老妈还嫌费钱不同意,是哥给他付的住宿费,那会儿哥也不过十八岁,才刚上大学。   所以现在他怎么能让小侄子住在这一屋破烂里。   既然老妈说了要他回来收拾房子,那么,怎么收拾就是他作主——这些她原来不让动的宝贝他一件也不会留。   其实现在的她对他杀伤力有限。虽然尽量避免和她起冲突,但那只是不愿小侄子在大人的争吵中恐惧害怕。   像他们小时候那样。   杨林在聂川进屋后还愣了很久。他是真的被吓到了,连一句“吓死宝宝了”都说不出来的那种惊吓,比被混混连车子一起踹倒时感受到的惊吓还要巨大。   英雄最后那个笑容很好看,可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他对着他的男神说,你妈“长得不错”,你妈“脑子有病”,你妈“泼妇惯了”!这是又蠢出了新高度吗!   杨林啊,让你一见帅哥就话多!谨言慎行还记得吗!你还能再蠢一点吗!   例行睡前自拍。满脸的仓惶不忍直视。保存时写下备注:代班晚归,遇劫,遇男神。想想又补充了一句:很蠢。   这一天先是累,又是接连被惊吓,洗过澡后杨林是说什么都睡不着了。   在床上折了会饼,看看快三点了,他认命地叹口气,起身开灯,打开课件刷题。   高数对他来讲难度太大,当初专科就是低空划过,现在到本科就更难了,哪怕他买了两个课件,好像也听懂的,自己一做题还是煳。   其实还是不懂吧。或者与其说是听明白了,不如说是听太多例题都背下来了。   网课就是这个不好,虽然可以反复听,但不会做的题即使问到答案也还是不理解。   一直折腾到六点,终于过完一章才有了困意。   效率很低,杨林拍着脑门安慰自己,不要急不要急,会有办法的。   天已经大亮,他定好十点的闹钟。今天九小时的学习大概是无法实现了,后面的几天还要挤出时间补上,毕竟每天的量是早就计划好的。   算了,这个稍后再说,今天还是先请男神吃饭,顺便道歉吧。   希望他的英雄不要对昨晚的话太计较。   杨林现在工作的金华酒店位于兴州市五个区中最繁华的锦业区,也是城市的新CBD区。这是一个综合酒店,有客房,餐饮,还有一个规模很大的地下超市。   老板就是兴州本地人,据说家里有矿的那种,这个产业只是给女儿的零花钱。   虽然现在非现金支付居多,但超市和餐厅两处的营业款里,每天现金也能有四五万。老板在本地关系网很强,他和当地的商业银行有协议,对方每天晚上十点会派车过来收一次款。   客房部不用他管,他们的客人一般结账都在早上和中午。酒店外不到二十米就有一家银行,营业款收银员白天自己就能去存。   杨林在财务的岗是出纳,上班时间下午两点到晚上十点,一个月两天休。除了跑外,主要工作是核对超市和餐厅的收入,每晚汇总两处的营业款交给运钞车。   所以他平时都是早上六点起床,洗漱和简单的早饭,然后学习。   上午要保证至少六小时的学习时间,课间休息时做家务换换脑子。因为能赶上下午两点的员工餐,他不在家做午饭。   每天下午两点半先结超市早班的营业款,然后跑跑银行,税局,等其他人六点下班后他还能在办公室里学习三个小时。   餐厅九点有加餐,吃完开始核对超市晚班的营业款。虽然九点半才结束营业,但收银员可以陆续交款。等十点运钞车过来交款后杨林就算下班。   新部门除了个别人外都不难处,虽然常有些工作范畴外的杂事要他去做,但杨林也不抱怨。   毕竟可以在上班时间听课刷题,还可以看凭证,看报表申报表学习实务,相比从前当服务员和收银员,现在的条件要好很多很多。   吃的员工餐不用钱,四月份为了考初级会计师他退了宿舍在这儿租了房,每月有两百的房补。   进财务后工资调了一次,人事说了等他通过三个月试用期工资还能再调一次,加上房补到时就能有三千五了。   杨林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没到十点楼下高亢的声音就把他吵醒了,杨林感觉像被谁打了一顿似的浑身酸痛,疲惫不堪。   又反应过来确实是被打了一顿又黎明才睡的......一瞬间非常沮丧。   躺着没动,然后听出楼下在热烈讨论谁家出了什么事,也许是那家人不讨喜,也许只是幸灾乐祸,声浪越来越高。   杨林叹口气起床。   小区老,里面的树都长得繁茂高大,杨林所在的三单元门口就是一株柳树。   树冠很大,夏日里树下的石条凳就是最好的聚点,从早市回来的大爷大妈们经常在这里捡菜、聊天、吵架......从七点钟开始。   菜捡完回去做早饭的时候会消停一会儿,然后就是一波带孩子的。孩子尖叫,大人喊叫。   简单地洗漱了一下,杨林准备炒饭时才想起昨天带回来的米饭都被混混们给扔掉了。   进财务后因为不再上早班,赶不上早上的员工餐,每晚九点吃加餐时他都会把当天蒸出来没卖完的米饭打包带回来,第二天做个蛋炒饭或者猪油炒饭。   吃起来也很香。   员工餐一般就是一两个素菜,土豆、白菜、包菜,都是当季最便宜的菜品。大多也是学徒去做,大锅菜,生一点煳一点都是常事。   店里的传菜员服务员年龄都不大,这样的饭菜根本不可能满足。于是有胆子大的会在上菜时偷吃一两块,胆子小的会吃客人的剩菜,有些不讲究的甚至会在撤台时就吃几口。   杨林没有看不起谁,他也馋肉,很馋,但他最多只带一点餐厅免费供应的泡菜回来下饭。   他的经历告诉他,人都是有标签的,所以一定要有样子,尤其是他这样的人。   厨房在阳台上,杨林走进去,拿出小锅倒上水,准备煮挂面。   锅是办公室周会计买电磁炉的赠品。只是一层薄铁皮,很容易煳锅,周会计当时就想扔掉的,他给收了回来。   其实这锅只要不炒菜,煮个面还是没问题,即使不用来煮面,也能当个洗菜盆使。   这个楼大概是二毛厂很早期的家属楼,一共只有四层,面积都很小,一梯三户。401和403是五十几平米的两室一厅,只有夹在中间的402是三十几平的一居室。   不过其实还不错,公摊很小,对杨林来说足够用。   只是房子年代久了,楼顶的防晒早不行了,他这屋又只有一个阳台,除非大开着门,否则无法对流。现在虽然只是六月份,屋里也是从早上就热起来。   当然再热杨林也不会开门纳凉,作为喊了n年要拆迁的准棚户区,这里的安全实在是差强人意。   三个房的北阳台都是厨房,他看到401的窗户大开着。   当初他租下这间房时,听房东胡阿姨说了,401的吴慧儿子有出息,在锦业区买了房,她跟过去享福了,是不在这儿住的。   胡阿姨没说谎,他四月初住进来,到昨天端午节,两个多月就没见这家开过门。这会儿看着厨房大开的窗,再看里面上下胡乱摊的一堆,知道这是男神在家呢。   虽然已经有了道歉的打算,但杨林还是有些退缩的。   他磨蹭着吃完了自己的面,又洗了碗才打开房门。 第4章 这样男神的人,看看就好   4、距离   开门就看见401屋门大开着,门口还一堆破烂:旧书架,老式台灯,n个挂满灰的鞋盒,样式古老的提包,破塑料筐,积着油垢的各种锅,大小不一的碗碟,甚至还有几块砖头。。。。。。   杨林小心地喊了声,“川哥?”   没得到回应,杨林又往屋里伸伸头,“川哥?你在屋里不?我进来了。”   还是没有声音,但从卧室迎面走出一个巨大的包袱,他往后一退,包袱被丢在他脚前散落开来。   杨林再抬头,就是聂川面无表情的脸,“有事?”   杨林看看虽然挂着一身灰,但还是帅他一脸的男神,咽了下口水,“川哥你大扫除吗?我来帮忙。”   “嗯。”   杨林指了指散落开来的几床被子网套,“川哥,这个还能用的。”   聂川。。。。。。   杨林认真地点点头,“真的,网套重新弹一下就暄了,这个被里被面的洗洗都能用。”   聂川挑眉,“你怎么和老阿姨一个样?”   杨林没听懂,“啊?”   聂川面无表情,“什么都有用,什么都留着。”   杨林有点紧张,他真心不想反驳男神,可也是真心觉得有点可惜。犹豫了一下下还是坚持说,“川哥,别的就算了,这个被子真的能用。”   “这被子比我都老。”   杨林小心地说,“那我只把好的被里被套拆回来行吗?这些都洗趴了,做尿布最好不过。”   聂川简直要听笑了,“现在还有用尿布的吗?”   杨林小心地点点头,“有的,很多。”   聂川白他一眼,“你随便吧,不过我不要,我扔出去的不许往回捡。”   “……噢。”   他一时有些不敢进401,就先把堆在楼道上的东西往下搬。   一下到楼底就看到垃圾桶边一组老式的沙发,茶几和两张拆零的木床,想来是一大早英雄自己搬下去的。   杨林能感觉到那个大扫除的人心情不好,他就没进屋打扰,而是一趟趟地往下运这些小件。   期间还回自己家拿了剪刀把那些纯棉的被里被套拆了回来,这些在他们院里真的都是好东西。   不过网套确实很旧了,棉花都是深褐色,不知道积了多少年的灰,他也就堆在了垃圾桶边。   英雄可能是把他们家都扔空了,杨林都没来得及进屋去,光是往下运垃圾,捡棉布的,忙完都十二点了。   估计着没什么要扔的了,他把楼道打扫干净,回家洗过脸又换了身衣服,然后走进401,“川哥,还有没?”   401他进来过一次,当时屋里堆得很满,除了灰尘,还有一股很不新鲜的味道。虽然生活设施齐全,可他真心不喜欢。   现在,屋子空出许多,窗帘也撤了下来,房间一下子明亮起来。   洗衣机轰隆响着,可能就是在洗窗帘。   英雄正在擦厨房,杨林走过去,“川哥,十二点了,我们吃午饭吧,我请你。楼下四川酒家的菜还可以,我看每天人都满满的,旁边还有烧烤、小龙虾,人也不少,应该都不错,你能吃辣吧?”   聂川正和墙上的积年油垢斗争,看了看杨林。   这个臭美精应该是又换过衣服了,白T恤,灰短裤,脚上的白板鞋很干净。因为皮肤白晳,这一身普通的衣服让他看上去非常清爽。   即使脸上有两块明显的青痕,也不难看。而且大概因为楼上楼下地跑了十几趟,脸红扑扑的,意外的青春阳光。   这个样子比昨晚要好很多。   聂川摇头,“我已经订外卖了,椒麻鸡和黄焖鸡,你吃哪个都行。”   杨林很意外,“啊?不是说好我请你吃饭谢谢你的吗?”   聂川语气平淡,“你忙活这么半天了,就算谢过了。”   杨林有些不安,“那也应该我去订饭的,哪有这个道理。”   聂川看他一眼,“个小屁孩儿,哪那么多道理。”   杨林还想说什么,外卖已经到了。他接过餐盒,看看哪哪都是灰,“川哥,这屋还脏着呢,要不去我家吃吧。”   聂川低头就看到自己一身的土,他摇摇头,“不了,将就一下。”   杨林只能把袋子放到方桌上。没有找到抹布,他又回自己家拿了一块,顺便泡了一壶茶一并端了过来——在这屋就没看见能喝的水。   擦干净桌椅,把茶倒进带来的杯子里,餐盒打开,趁男神没注意先拍了一张他擦墙的侧脸。很帅,嘿嘿。   再拍一张餐盒,想到今晚存片的备注:男神和男神请的饭。不觉笑眯了眼。   收起手机,“川哥先吃饭吧。”   聂川洗了手过来时就看到人乖乖地坐在桌前,笑笑的,打开的餐盒溢出香气,一杯绿茶热气袅袅,他的心中一动。   这是个让人舒服的人。   杨林看人过来,把两个餐盒又往他面前推了下,“川哥,你看你吃哪个?”   聂川抽出纸巾擦手,“我随便,你先。”   杨林笑眯眯地看着他,“我都喜欢的。”   聂川随意地拿过椒麻鸡,“快吃吧,十二点多了。”   杨林把黄焖鸡放到自己面前,却先从里面挑出了几块鸡肉搛到聂川的米饭盒子里。没等人说话,他先解释,“我十点才吃的面,这会不饿,米饭也给你拨点吧?”   聂川皱了下眉,“我够了,你好好吃。”   杨林看对面的人不太高兴,他收了手低头大口吃了起来。   有些人的界限感很分明,宝宝你的脑子呢,是又出走了吗,好尴尬的说。   聂川没留意这些,其实他是有些愣怔。   活了二十一年,只有老爸和哥哥会把碗里的第一块肉夹给他。   他没动筷子,先拿起茶喝了一口。   有点烫,但夏日炎炎,喝热茶其实比冷饮要舒服很多。以前哥这样说的时候他还不以为然,现在倒能在回甘中品出一点味道。   两人速度很快。   杨林看聂川放下筷子,开口道歉,“川哥,对不起,昨晚我说的话你别生气。”   聂川奇怪地看着他,“你说的是事实,我为什么要生气。”   看杨林眼睛又瞪得圆熘熘,他的心情不觉轻快起来,又忍不住逗了一句,“事实上,她比你知道的还要可怕。而且,她过两天就要搬回来了。”   杨林。。。。。。   他很想问一句,“大哥!你家不是在富人区买房了吗,好好的干嘛搬回来!”   但这会脑子刚被抓回来,杨林嘴张了张,又及时地闭上了——毕竟虽然他心里很觉得亲近,但事实上男神是很冷淡的。   聂川看杨林又呆呆的样子,有点儿想笑,不过他没说什么,起身收拾桌子。   杨林反应过来,赶紧伸手抢过餐盒,“我来,川哥,我该上班了,把这些带下去就好。嗯,今天,谢谢你了。等你哪天有空了,我再请你吃饭吧。”   聂川摇头,“不用客气,今天就算谢过了。”   杨林看他冷淡的脸,也就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   聂川点点头,转身进了厨房。   杨林走出房间,又轻轻带上门,心里悄悄吁了口气。   不知道英雄就是个冷性子,还是他昨晚的表现太蠢给人印象太差,才对他这么冷淡。   不过就这样吧,好好保持距离吧。   这样男神的人,看看就好。   早上还一点书都没看呢,你最应该想的是怎么把今天的任务刷完!还有高数,宝宝得赶紧想辙啊。   杨林不认为是自己玻璃心,作为一个在孤儿院长大的弃婴,十六岁就开始自己讨生活的有志青年,他见过的恶意太多了,这些微的冷淡真算不得什么。   更何况这还是从天而降救了他的盖世英雄。   只是真的有些怅然啊。   别说他喜欢男人,英雄就是他能想象出来的最完美的男人。就是他喜欢女人,这人也是一个很完美,很值得欣赏的对象啊。 第5章 明天我喊他过来,你们看看人   5、中意   看下时间,还有二十分钟,杨林回家把刚才换下的脏衣服洗了出来,鞋子刷干净。又用卷纸把湿鞋子裹了一圈再晾上,这样干了后黄色水渍不会留在鞋面上。   这款鞋杨林有三双,店里买二送一时淘的,他挺喜欢。   舒服、便宜,只要干净就足够清爽,尤其在多风沙的兴州。   一点钟准时出门上了312。杨林很喜欢这路车,哪怕它比另几路要多出四五站,只要时间允许他都会坐这趟。   因为它穿过三河区的好几条老街,都是当年厂区的中心路段。   那些古旧的营业房门头很有历史感,有一家店面就叫“烟酒糖”,甚至是用第二批简化字写的,也不知是怎么通过工商审核的。   老街窄,与外面的人和房距离很近。隔着窗,行进其中,仿佛穿行岁月之间。   想像当年繁华。看眼前沧桑。   偏偏又很静,又置之度外,似乎在看默剧,和他一直以来的路人感很是契合。   平常这个点车上很空,他通常都能找到座位,还能睡一小觉。但也许是今天起得晚,或者是心里乱,这会一点困意都没有。   杨林努力压下心中的怅然,塞上耳机听起了英语。   上学时他的英语成绩很不错,但高二离开学校后仅凭自学,过四级还是很有难度的。更何况他的目标不仅仅是四级,以后他会考ACCA,那对英语的要求非常高。   每一天都不能放松。   到单位还不到两点,超市的早班下班是两点半,他在去办公室还是去餐厅间稍稍犹豫了下就去了餐厅,昨晚他结的账要给徐娟交待一下。   其实没什么好交待的,后台都能看得清楚,尤其今天不吃午餐,能有半小时多的空闲,但想到两点王倩宜就会上班,他肯定是没法看书的。   那个奇葩自己不爱学习却见不得他学习,一定会给他找点杂事,实在没事也要和他说话,喋喋不休,毫无营养,烦不胜烦。   偏她是财务刘经理的准儿媳,他一个实习出纳,惹不起。   徐娟正坐着发呆,杨林在吧台边站了一会她都没反应。   杨林敲敲台面,“发什么呆呢,小心让经理看见。”   徐娟吓了一跳,勐地站起身,“咦,你这脸是咋回事?摔哪儿了?”   杨林笑眯眯地,“我又不穿高跟鞋,才不会摔。”   “滚你的。”徐娟笑起来。   这姑娘个头不高,只一米五几,但她对象周阳一米八三,这个差距常常让她又骄傲又烦恼。   上个月她买了双15cm的细跟凉鞋,还没等对象看见就因为地面湿滑摔了一跤,好在扶住了东西摔得不重,但也是再不敢上班时间穿了。   杨林还是笑笑的,“昨天回得晚,被打劫了。”   徐娟怀疑地看着他,“啊?真的啊,是不是被几个美女劫了,你这么高兴。”   “没被美女劫,但被美男救了,所以高兴。”杨林笑着点头。   徐娟撇撇嘴,“唉,烦着呢,别瞎扯了。”   杨林笑意未变,“烦什么烦,马上下班了,和阳哥玩去呗,他今天也是早班。”   徐娟没说话,拿出昨晚的单子和杨林对了起来。   周阳就在后厨工作,目前已经是头荷,杨林和他一直处得不错,做菜很得过他指点。   周阳不是科班出身,最早入职只是个小杂工,但因为有眼色,能吃苦,后来被方大厨看中收为徒弟。   方大厨是老板高薪请来的大师傅,脾气急,周阳学得挺辛苦。但其实那人护短,对周阳很好,杨林一直挺为他高兴的,他家条件差,真能学出来也是一条很好的出路。   徐娟和周阳谈了也近一年了,感情一直不错,但这会杨林看她兴致缺缺,想到周阳新近瘫在床上的老爸,也不再多话,对过账就离开了。   一进办公室王倩宜就大唿小叫起来,“诶呦呦,这小帅哥昨儿在哪浪的,看这青的,”   杨林淡笑道,“昨天下班碰见几个混混,被打劫了。”   王倩宜笑容更大,“真的假的,在哪碰上的,被劫财还是劫色了?”   刘经理听她说的不像样子,开口制止,“行了,小杨是怎么回事,真碰上坏人了吗?”   杨林轻笑着,“是真的,不过我也遇到好人了,也报了警。人没受伤,东西也没损失,就是在派出所做完笔录晚了点。”   刘经理点点头,“那你还算幸运了,二毛厂那片太乱,又远,你要不还是就近租个房吧。”   杨林也笑着点头,“行,我好好努力,争取早点涨工资,重新租房。”   刘经理笑笑没接话。另一边餐厅的会计徐燕看了他一眼,又打开电脑里的餐饮系统看了下后台记录,没有作声。   王倩宜听到这里才相信杨林真的碰到倒霉事,也许这让她快意,一下午都没再怼他。   杨林2016年11月份开始在金华酒店工作,从传菜员,服务员,收银员,一直到上个月被调进财务部,算是很顺利的经历。   所以他一直很努力,工作从不挑捡,待遇也不计较。   如同现在,他虽然晚归被打劫,也只当笑话讲了讲。毕竟,外宿是他选的,现在的工作时间也是他希望的。   徐燕下班后直接去了自己哥哥家,进门没看到徐娟,哥嫂正吃着西瓜看电视。   嫂子看见她起身,“燕来啦,还有凉面,我给你调一碗?还是先吃点瓜,还有半个没动呢。”   徐燕摆手,“我减肥,晚上啥都不吃,嫂子你快坐下,娟娟不在?”   徐大嫂摇头,“说是和同事看电影去了,晚上不回来吃。”   徐燕很警惕地问,“是和周阳?”   徐大嫂有些无奈,“谁知道呢,问也不说,回来换了条裙子就出去了。”   徐燕看向一直没作声的徐大哥,“我上次说的杨林,你们考虑的咋样了?”   徐大嫂也看向丈夫,“周阳家有个瘫了的爹,这杨林又是个孤儿,我咋觉着都差点。他爸,你说句话。”   徐大哥放下勺子,又抽张纸巾擦擦嘴,才慢慢地说,“燕的眼光我信,可闺女不乐意能咋办?”   徐大嫂有些不耐烦,“她懂个屁!就看上周阳长得好了,长得好能当饭吃?让她进门伺候个瘫公公,有她哭的日子呢,我可舍不得。”   徐燕点头,“是这话,娟娟一辈子的事呢,可不能由着她性子来。再说了,周阳长得好,杨林也不差,而且个头刚一米八,和咱娟还更配呢。”   徐大嫂摇头,“我还是觉着他没个父母的差着点,结婚买房啥的都没个帮衬。别的不说,以后娟娟生了娃就全是我和你哥的事儿,要搁别人家,总还能和亲家换个班。”   徐燕也摇头,“嫂子你要这么想:杨林没父母,现在看着成家买房带娃没帮衬,可以后也不用他照顾那边的老人。你们只当多养个儿子,买不起房就一起住,娟娟还不用搬出去,有啥不好呢?”   徐大哥突然插话,“这个好,闺女不用搬出去。”   徐大嫂有些头疼,“燕啊,他真有你说得那么出息?他比咱娟娟还小两三岁呢。”   徐燕笑,“这点嫂子你要信我。他们那个孤儿院16年关的,他那会才刚十六,就能一边打工一边自考,就我们单位员工宿舍的那种环境,他只用了一年多就把专科都过了。”   看哥嫂不以为然,徐燕解释,“你们不知道,自学自考一门没接触过的课程是很难的,更别提他那会儿才是个传菜员,住着男生宿舍,又乱又吵的,他硬是能一次性都过了。”   说到这里又看看兄嫂,“上次我问他,说本科也过五门了,他还学着英语,预备拿学位证呢,这得多有心劲儿。嫂子,莫欺少年穷,这人以后肯定错不了。”   徐大嫂没说话,徐燕又说,“人今年五月初级会计师都考上了,那会他还连实务都没摸过呢。嫂子你们不懂,今年的初级题挺难的,我们部门一共三个报名的,一个都没过。”   说到这里徐燕有些愤愤,“就我们刘经理那个儿媳妇,还讲究学财会的呢,两门加起来也没上七十分!我把杨林要过来她还成天找人麻烦,我看就是嫉妒。哥你们看着,杨林以后有出息着呢。”   徐大嫂沉吟半晌,才又说,“咱说得再热闹也没用,现在娟娟一门心思在周阳身上,杨林对咱娃肯定也没想法。”   徐燕喝了口水,笑道,“你们说我为啥今天又跑来说这事?”看两人都看向她,才又说,“就是觉得杨林对咱娟好着呢。”   徐大嫂,“啊?”   徐燕笑起来,“真的,今天下午杨林说他昨天下班晚遇上抢劫的了,我看了后台记录,发现昨天有几单结账都在十二点以后了。昨儿不咱娟娟下午班么,她是几点下班的?”   徐大哥,“跟平时差不多,回来十点多。”   徐大嫂很敏锐,“你是说杨林替咱娟娟顶班了?”   徐燕笑,“是啊,我从系统上看了,最近两个月隔个几天晚班就有他工号的结账记录,连着咱娟娟的工号,看样子帮咱娟娟顶班不是一两次了。你们说是不是他对咱娟娟也有心?”   还没等徐大嫂说话,徐大哥慢慢的先开了口,“兴许人家是看你面子上帮咱闺女呢,我听闺女讲他和周阳关系也不错的,反过来说,他要是这么惦记朋友的对象,那也不是个好的。”   徐大嫂一听就火大,“你这都啥年代的老观念,一家有女百家求,他喜欢咱娟娟也不稀奇!”   徐燕也笑,“他就是看我的面子帮咱娟也没啥,他为啥不帮别人?还不是因为我提了他,这就叫知恩图报。他要是这种性子,嫂子你们现在对他好,他以后待你们肯定也错不了。”   徐大嫂还是有些迟疑,徐燕站起身,“这样吧,明天中午我喊他过来吃个饭,你们看看人,如果还看不上就算我没说。我先回了。”   徐燕婚后有自己的小家,但一直在婆婆家蹭饭到现在,生了儿子也是公婆给领大的,日子过得很轻松。也是在这点上,徐大嫂相信自家小姑子,那从来不是个吃亏的主儿。 第6章 每梦一次都像是要脱层皮   6、噩梦   杨林一点也不知道他被人当作潜力股安利了出去,   六点过后办公室的人都走了,他打开课件,学了会财务报表分析。   不得要领。   效率很低。   简直烦得要命!   杨林也知道自己这个程序不对,他财务实务都没怎么学呢,哪能分析报表?但这次考试排到了这门,为了不浪费考试机会,他只能硬啃。   其实他明白自己是太急了,他本科里通过的五门课程是偏记忆的马概、中国近代史、市场营销学和会计制度设计,以及计算机应用。真正涉及专业的他还没系统学过。   看看已经九点钟了,杨林叹口气,关上电脑去吃晚餐。   宝宝你得想明白,你不该报侥幸心理,你的目的是学会而不是通过。回去还是买几个实务的课程先学吧,跳过这些直接分析报表才是纯粹浪费时间。   晚上准点下班,到家时十一点。冲澡,洗下午穿过的衣服,然后用洗衣服的水拖地,给屋子加湿降温,最后在大灯下自拍一张。   今天没什么特别的事,除了中午的那张“男神和男神请的饭”,也就只这一张。想了想,有些郁闷地备注:无效学习。   都忙完坐在桌前,看今天的计划表,差得挺多。   本来是该睡的时候了,但杨林还是打开电脑,先在x宝上买了财务会计和财务管理两门课,又找着买了几套习题,具体计划要等看了课件才能定,但这会也不能浪费,他又打开了高数。   然而高数简直是催眠神器,只几分钟他就感觉自己眼睛都睁不开了。   看看已经过了十二点,他关机,上床,打开手机上的APP,在英语小短文的朗读中沉沉睡去。   “我让你跑!”   “我看你能跑哪儿去!”   “你个讨债鬼!扫把星!”   “看我不打死你!”   ......   “唔”的一声,杨林在噩梦中挣扎醒来。   一身汗。   薄薄的夏凉被在他蜷缩的过程中被攥成一团抱在怀中。   杨林一直认为电视里演的有点假,那种腾地一下坐起,又唿唿地急促喘息的惊醒方式。   事实上每一次在噩梦中惊醒,他的感觉都是所有的力气用尽,即使心如擂鼓,剧烈跳动的仿佛能蹦出来,身体也是紧绷的,一时间根本无法放松。   这次也是,过了一会他才缓缓舒展开,躺平,抬起手拉过被子擦擦脸,慢慢坐起来。   看着窗外已经泛起的鱼肚白,他关掉手机,去冲澡。   水温调得很高,冲了很长时间,终于平静下来。   有段时间没梦到这些了。   无助、仓惶、逃无可逃、绝境的绝境、绝望到窒息......每梦一次都像是要脱层皮。   不知道这一切什么时候能够结束。   记得从前看过一篇缅怀沈从文先生的文章,里面老先生有一句话,“迫害感且将终生不易去掉”。   话是否准确己经记不大清了,但看到这句话的那一瞬,心中的悲苦惊惧他直到现在也不能忘。   洗完澡还不到六点,杨林感觉身体发软,但他还是穿上衣服,换了鞋出门。   兴州市四季分明,昼夜温差大,虽是六月天,但这会刚过二十度。一阵风吹过,清新爽快,一直闷闷的心好像也舒展了一些。   杨林自拍一张,想着应该备注:噩梦之后,杨坚强很坚强。   但这次他笑不出来了,收起手机开始慢跑。   跑过一公里后渐渐有了状态,杨林加快速度,绕过小公园一直跑到大学城。时间已近七点,经管学院的大操场上也有不少晨跑的学生,大多戴着耳机。   青春、阳光、无忧无虑。   杨林在操场边走着,一直看着他们。   最早选择在二毛厂租房,除了便宜,还是因为这里距大学城不到十公里。Y大就是本省最高学府,也是全省唯一的211学校,也曾是他高中时代计划中高考志愿的最后一档。   高二缀学时杨林曾专门坐车来过一次Y大——前几个志愿都太远了,只能放在以后的行程里。   记得那天在几个校区都转了一圈,最后在经管学院的操场坐了一下午。   这个他原本凭着自己的成绩还没看在眼里,只作为最后一个“愿意服从分配”的备选项学校,彼时已是他无法进入的圣地了。   慢慢走着,平复着长跑后的心跳,听着身边的各种声音。   背英语的,吃早餐的,讨论游戏的,吐槽老师的,组织打球的......杨林微笑倾听,假装自己也是其中一员。   从他身后快步走过两个女孩,其中一个女生在讲电话,“你再敢缺课肯定就挂了!别到时候连补考资格都没有......你别总想着找人打卡行不行,你不听课考试一样过不了......算了算了,你不听拉倒我不和你说了!”   杨林在她们身后,看到女孩挂了电话和同伴抱怨,“又玩了一晚上,让我给他找个代听的打卡,这都几次了,高数本来就难,他这是纯粹不想过了!我才不要管他......”   旁边的女孩不知说些什么,两个人快步走远。   杨林眯起了眼,他可以帮人打卡呀,可以帮人听课呀,他能问题了!当面问!   一早的郁气消散,杨林自拍一张。   迎着朝阳,少年笑得双眼弯弯。 第7章 宝宝完全莫名其妙   7、相看   十一点接到徐燕的电话时,杨林正心情很好地骑着小黄车回出租屋。   “不用了徐会计,您太客气了......二毛厂本来就乱,和小徐有什么关系......真的......啊,那个,我试试吧......也不一定能修呢,好的......好的,我知道那个小区......好的,十二点小区东门见。”   徐燕说因为他替徐娟顶班才遇上坏人,徐娟父母一定要请他吃顿饭。   杨林,宝宝完全莫名其妙。   他不是第一次给徐娟代班,以前徐燕从未提过,而昨天的遇袭其实和徐娟也没关系。   再说了就是请客也是徐娟请才对,上升到对方的父母姑姑,总透着古怪。   不过杨林不会拒绝徐燕,尤其是对方说那天看到杨林修好了办公室的灯,她哥哥家的台灯也有问题,让他顺便给看看的时候。   虽然杨林很想说,徐会计我是个出纳不是个电工,但念在对方调他进财务的人情,他还是答应下来。   徐娟家的小区离单位不远,离二毛厂就不近了。杨林看看时间,加快速度骑车回家。   习惯性地先扫一眼401的窗,大开着,男神可能在家。   杨林几步跑上楼,洗澡,换下身上汗湿的衣服。   十二点差十分时到了徐家的小区东门,杨林犹豫了下还是买了个西瓜。他记得徐娟说过,她们一家都爱吃西瓜。   外省运来的富硒瓜,五块一斤,都是二十斤左右的大个儿,不同于本地五六斤的那种小只。杨林秤的这个还算小的,也快一百块了。   又等了一会才看到骑着电动车的徐燕。   杨林看下手机,已经过十分了。果然,守时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品质。   徐燕没有对她的迟到做出任何解释,也没有下车,只是让杨林把瓜放在她的车筐里。杨林没推辞,快二十斤的大瓜,很勒手的。   开门的是徐娟,把人让进屋她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小杨,不好意思啊,我昨天以为你在开玩笑的。”   杨林笑笑,先把西瓜放在地上,又和她父母打招唿,“叔叔阿姨好,徐会计太客气了,其实这事和小徐一点关系都没有,再说了,我也没事。”   徐爸笑着没作声,徐妈看着地上的大瓜笑着点头,“我们娟娟太粗心了,小杨吧,快坐快坐。”   杨林微笑,“小徐挺细心的,她的单很少有错。”   徐妈笑容更大起来,杨林还想去看看那个坏的台灯,却被徐娟让着先洗手吃饭,徐妈也说,“先吃饭,菜都好了,吃完再说。”   杨林看桌上的菜:拌三丝、拌豆皮、拌菠菜金针菇,热菜是酸辣土豆丝、干煸豆角和一大份排骨烩菜,没有汤。   请人吃饭这样的菜简素了点,但天热,杨林觉着也还行,算家常。   落座后徐妈先给他碗里搛了块排骨,“多吃点,天热,我没怎么弄肉,小杨别嫌弃啊。”   杨林赶紧双手端碗接过,又认真道谢,“阿姨您别客气,我自己来。天太热了,有肉也吃不动,这样刚好。”   杨林一直没有动那块排骨。   倒不是因为排骨做得很一般,闻着还有点腥,而是因为那不是肋排,挺大的一块,可徐家没有拿出一次性手套。   再看其他几人,除了徐娟减肥不吃肉,她的父母,徐燕都是直接用手抓着啃的,骨头也是直接吐到了桌子上。   这个吃相太豪放,杨林就是一个人在家吃饭,也不会这样吐骨头。   看他一直没有动这块骨头,徐妈还想再给他搛些菜也没地儿放。她有些奇怪,“是排骨做得不好吃么?小杨你咋不吃?不要客气呀。”   杨林忙笑着解释,“不是不好吃,是这两天吃坏肚子了,一点肉都不敢吃的。不好意思啊。”   徐妈点点头,“你们这些娃呀,总爱上外面吃,外面的东西又不干净,可不容易坏肚子,算了,你多吃点菜吧。”   杨林不说话,只笑着点头。   好容易吃完饭,杨林没有帮着收拾碗筷,而是让徐娟带他去看那盏坏了的台灯。不过徐爸徐妈亲自带他去看灯,徐娟被分配去了洗碗。   用别的插座试了下,台灯没问题,是插座不对。   杨林只会些简单的维修,但换个插座还不为难。这会他看了下插座的品牌,没见过,他们院里以前都没用过的牌子,大概是个更三无的产品。   杨林起身,对身后的徐爸说,“叔叔,这个插座有问题,我出去买一个换上试试。不过我也不太懂的,不一定行。”   徐爸点点头,没说话。   徐妈却说,“要是插座的问题那可能不只这一个,小杨你再看看其他的。”   杨林笑着点头,又转着看了看其他几个房间。   房间不小,八九十平米的两室两厅,但装修风格至少十年前了。因为家俱摆放不科学,东西杂乱,又有不少卫生死角,屋子就显得逼仄。再看插座,果然,都是些三无产品。   杨林拿出手机记了下型号数量,看时间不早,“叔叔阿姨,明天上午家里有人没?现在快上班了,买上也来不及弄了。”   徐妈笑着点头,“有人有人,小杨你明天上午几点过来?”   杨林想想,“九点吧,我不太会弄,早点过来。”   “行,那阿姨在家等你。”   杨林微笑点头,“那行,我明早过来试试。阿姨,叔叔,徐会计,我先走。”   徐妈有些意外,“着啥急呢,才刚一点,先吃点瓜。”   杨林笑着摇头,“我这两天肚子不好,不敢吃肉吃水果,谢谢阿姨了。我下班晚,趁这会有时间去把插座买了,要不明天来不及。”   徐燕插话,“那行吧,插座多少钱,我先把钱给你。”   杨林又摇摇头,“买着看吧,我也不知道价,明天换上能用了再说。”   徐燕点头,“那行,你买的时候就和他们说好,不能用了要退的。”   杨林笑,“好的,我知道了”。当然要先说好。   和洗碗的徐娟打过招唿,杨林走出徐家。   叹口气,刷了个小黄车,他记得灯饰城那里有一排卖开关的店。有点距离,他得快一点。   徐家给他的印象不好。   除了餐桌上的问题,房间不整洁外,最主要的还是徐燕和那两夫妻对他的审视以及,优越感。   也许他们并没有意识到,但杨林对别人的态度一直很敏感。他可以努力无视,但他不会自欺欺人地假装那不存在。   把手机里记下的需要更换的五个插座删了一个,想想又删了一个,反正真正坏的也就一个。   晚上刷了三小时的财务会计,结合初级考试的内容,杨林觉得都弄明白了,心情好起来。   今早顺利地蹭到了两节课,一节审计学,一节成本会计。   虽然都不在他这次的考试范围,但书他都看过,而且是考前复习,讲得比较综合,也有详解的几个重点,杨林还是感觉有收获,更别提还挣到了四十块钱。   一早上他都笑意满满,还惹得旁边的学生看他几眼。   杨林是真不明白这些花钱请人听课打卡的学生怎么想的,这些他求不得的学习机会......算了,他还替谁惋惜呢,作为一个受益人,也太虚伪了。   杨林一边反省着,一边笑眯眯看着今天加的群,查看课表。   本来已经打算好了,以后这就是他的副业,可以跑步,可以听课,可以问题,还可以吃学校食堂——早上拉他进群的会计系小姐姐估计是个吃货,给他介绍了好几个食堂招牌菜。   不过明早还要去徐家,有点烦。   六点起床,杨林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就打开电脑,继续昨天的财务会计。   网速快,脑子清醒,效率很高,快八点时他恋恋不舍地关了机。   给三个插座拍一张,杨林拎着跑下楼,街角买个蛋饼,又自拍一张。   天气很好,心情也要好。   九点整敲响徐家的门,没人。再敲,没人。又重重地敲了两下,还是没人。   杨林有些疑惑自己是不是记错地方了。   今天徐娟是早班,他退到楼下看了下楼号单元号,打电话给徐娟,“......是这个楼啊......嗯嗯,那是去买菜了?行行,......没事,我再等等。”   一直到九点二十五才看到两夫妻拉着个带轮子的购物袋走过来。   徐爸没说话,徐妈笑着解释,“小杨来这么早,今天早市上有卖鲫鱼的,都活的,我们等着收拾时间长了点。你中午别走了,阿姨的鲫鱼炖豆腐是一绝,你今儿尝尝。”   杨林笑笑没说话,伸手拎过袋子先上了楼。   杨林干活利索,速度换好了三个插座,一一试过,刚十点。   他捡干净换下的垃圾,又收拾好自己的小工具包,才对一直跟在身后看着的两口子说,“叔叔阿姨,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徐妈大声说,“那可不行,阿姨今天专门给你买的鲫鱼,你忙这半天,吃过饭再走。”   杨林笑,“阿姨您太客气了,这也不是什么事。我们单位王会计让我早上去拿两份回单的。”   徐妈明显不相信,“我听徐燕说你只上下午班的嘛。”   杨林腼腆笑,“我还在试用期。王会计又催得急......”   徐妈不太高兴,“让你们徐会计和她说,下午拿好是就不行了?”   杨林这次只笑,没说话,但动作迅速地换上鞋,“谢谢阿姨了,下次吧,我今天肚子不好,等下次我多吃点,都补上。”   几步蹦下楼,杨林拍拍自己胸口,再也不要有下次了,累死宝宝了。   走出小区,自拍一张,应该备注:人类需要距离。   想到这儿有点想笑,也真得笑了出来。看看102路来了,他跳了上去。   两站外就是市图书馆,他的专科基本上都是在那儿学的。今天有准备,带着书和习题,这会过去还能刷三个小时。 第8章 只要愿意学习,总有办法   8、学习   楼上,徐爸徐妈站在窗边看着杨林蹦跳着走远,一直没说话的徐爸开口了,“你没给人插座的钱。”   徐妈拍手,“诶呀我忘了,你咋不早提醒我?”   徐爸慢慢地说,“我也刚想起来。”   徐妈翻个白眼,“我看这个比周阳强,你觉着呢?”   然后没等徐爸说话就自顾分析起来,“你看,长得不比周阳差,性子比周阳要活泼,有礼貌,不笑不说话,买瓜都知道挑个贵的。也有技术,还会修东西,上次周阳就没看出台灯哪儿坏来着......诶你说呢?”   徐爸已经坐在沙发上了,正慢慢地泡着茶,“台灯本来就没坏,周阳也有技术。”   徐妈不高兴了,“那坐办公室的和站灶台的技术能一样嘛,不是上次周阳做的饭把你嘴煳住了吧,这么向着他。”   徐爸还是慢吞吞,“反正比你做得要好多了。”   徐妈怒,指着他想说什么,徐爸又补了一句,“两个娃都不错,主要还是看闺女。”   徐妈无力地放下手,“跟你就没法说!全废话!我看小杨不错,回头让她姑给说说。”   接下来几天,杨林每天早上都高高兴兴地跑步去大学城蹭课。   他又加了几个群,了解了课表,有时就是接不上单也会混着去听课。现在正值期末复习,他会在课后把整理出来的难题找老师问。   感觉很有收获,很幸福。   他的勤勉终于引起了老师的注意,这天问完题,严肃的老头问他,“我看你挺面生的,叫什么?哪个班的?”   “啊?”杨林慌乱了一下,但看老头正盯着他看,紧张之余脑子里只有一个名字弹幕飘过,“一七会计二班。”   “你叫什么?”老头翻看点名册。   “啊,我,我叫项川。”   项羽是他喜欢的,聂川也是他喜欢的,这个发任务的同学叫项川,名字实在是让他好喜欢......所以,想忘记都难。   但今天他是混进来听课的,不知道这位项川在不在,老师又记得不,这会儿立毛肌都竖起来了。   好在老头没什么反应,点点头就放他离开了。   出了门杨林差点要拍拍胸口,吓死宝宝了。   这学期的高数复习已经全部结束,大学开始进入考试周,很快就是两个月的暑假。   杨林蹭课次数不多,自己的考试又在七月十五号,时间很紧,并没有把握。万一过不了......希望下学期他再来问题时老师已经把他忘掉。   能忘掉的......吧,老师一天面对那么多学生呢,脸盲患者杨林不确定地想了想,放下心。   回到二毛厂,先看眼401的窗户,大开着,男神可能在家。   这几天,从堆在楼下的垃圾,包装,以及屋里有时传出的叮当声,他大概猜的出屋子应该重新刷过,新添了不少家俱。   虽然没有再见过男神,但从他这边看过去,厨房整个重装了:新换了纱窗,换了橱柜、烟机和灶头,玻璃擦得很干净,再不似往日那般黑煳煳油腻腻了。   习惯性地关注完男神,杨林跑上楼。   迅速洗澡,洗衣服,赶在上班前又做了一节高数题。这一节他问过老师了,果然,对答案全对,完美!   杨林拍了张作业,又自拍一张,笑得很开心。   最早学习会计课程时杨林报的网校,毕竟要打工,不可能接受面授。但课程并不便宜,那时他常想,若非是在餐厅工作,单位包食宿,他可能都学不下来。   后来才发现可以从x宝上买课,几块钱就一本书,还都是名校名师,虽然有的课针对性不是很强,也没有老师答疑,但杨林对自己的学习能力有信心。   在和院长杨爷爷通话说起时,老人除了欣慰也很感慨,直说他是赶上了好时代,他们当年学点东西要难得多。   杨林想这话也对。   现在其实真挺好的。只要愿意学习,总有办法。只要不断学习,路总会越走越宽。   这段时间他都尽量赶公交回家,下了车也是从大路跑着进小区,尽量避开小巷子。   也许男神和张警官的话起了作用,杨林晚归时再没见过那几人,他心里感激,恐惧也渐渐平息。   日子忙碌平淡度过,杨林一直再没见过聂川。   倒也不奇怪。   他早上六点出门,一般会从大学城直接去单位。偶尔回出租屋,上班也在中午一点,这个时间正是大多数人家午休的时候。   而他晚上回家是十一点左右,401的灯都是黑的,不知道男神是不在这儿住还是在夜跑。   窗户倒一直全部大开着,应该是在散味道。   又几天过后他看到401的阳台上晒着不少衣服,厨房的料理台上也有用过的碗盘,应该是那个老阿姨回来了。   果然,不隔音的老房子,这层楼上原本只偶尔能听到403传出的电视声——那屋住的老俩口,耳朵都背。   现在却常常能听到孩子的哭声、以及随之响起的女人的喝斥声。   如果仅仅只是“别哭了,再哭看不打死你”、“再哭看不把你扔掉”也就算了,那还能说是这个暴躁的中年大妈在发泄。   在二毛厂这属于常态,并不稀奇。   但喝斥中常常夹杂着“讨债鬼”,“扫把星”这样的话,这是即使在混音中也能被他轻易辨识的咒骂,难免勾起很多回忆。   七点多楼下开始热闹起来,杨林拿下耳机,给自己炒了碗米饭。他站在阳台慢慢吃着,看着楼下的纷乱左餐,然后就看到了面朝他这边站着的吴慧。   吴慧站在树荫下,穿着一件玫红雪纺衬衣,怀里抱着个小孩子,正和对面的一个胖女人大说大笑着。声音很大,他在四楼都听得清她说的每一句话。   杨林发现,孩子的小脑袋一直在树荫外晒着。   凭心而论,吴慧长得很不错,男神的眉和脸形都和她很像。而且身材也保持得好,不像这里一般的大妈那样壮硕。   杨林对她一直有印象。这会加上她辨识度很高的尖厉嗓门,即使脸盲,他也一下子认了出来。   孩子被说话声吵醒,揉着眼哭起来,因为背对着杨林,看不清长相。   他还在想你们这嗓门把孩子吵醒了,就看到吴慧粗鲁地抱着孩子颠了两下,嘴里大声喝斥,“成天就是个哭,个扫把星,就随了你那个女表子妈......”   杨林!   等他回过神,吴慧已经抱着孩子骂骂咧咧的准备上楼。   不知道这小孩子是男神的什么人,也许只是吴慧在帮人带孩子?但即使如此,即使如此   杨林很清晰地听到孩子一直在哭,可能又被吴慧拍了两下,哭声更大起来。直到门“咣”的一声大力关上,都能听到孩子的哭声和吴慧的骂声。   杨林把饭吃完碗洗掉,坐在桌前。   想强行不被干扰的——他一直带着耳机听课。但今天这样的场景让他想起很多。   那些曾被深埋在心底的,也曾被他在扛不住时拿出来一遍遍回放的,原本以为已经钝感的,就这样不经意地兜头袭来。   杨林叹口气。   宝宝你道行不行啊,还得好好修炼。   其实大多时候学习是有效率的,只要课程不艰涩,能学得懂的就都还好。杨林的专注度很好,不大受影响。   但有时楼下的声音太吵,或者网太卡——毕竟这个一千块淘来的旧本子又用了两年多,也该不行了。或者本来就听着费劲的课,要再加上怎么做都做不对的题,就很难保持心静。   起初他还会关上窗,拉上窗帘。是稍微安静了一点,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窗户隔音很差,房间又没空调,只一个用了几十年的老电扇,在这样密不透风的小屋子里,一边吹出热风一边自己还大量散热,躁音又大,常逼得人更加烦躁。   杨林没办法,实在没效率的时候他就去公园背英语,去图书馆做题。   公园离小区不远,面积不大,居中一个湖,四周是稀疏的树林,连个假山都没有。除了东北角一片有几个简单的儿童游乐设施外,其他地方只有一些简易的健身设施和水泥条凳。   杨林第一次过来就找到个好位置——小树林中的一块空地。那儿有水泥做的一个方桌和四个矮凳,挺凉快,也有树荫遮蔽,不刺眼。   不过这个位置常常有人,而且用手机刷课的话太费流量,所以只有实在被吵疯的时候他才会过来。   今天就是这样,杨林看着半天没翻过一页的课,叹口气,换衣服出门。   等房租到期一定要换个地方住!   出门晚,到公园已经快九点了。林荫道上走着,杨林的心情慢慢舒展起来。   不要急杨林,兴州一过十月天就凉下来了,天一冷人就攒不起来了。宝宝你忍着吧,毕竟是这么便宜的租金,不是哪儿都有的啊。 第9章 心有勐虎,细嗅蔷薇   9、倾慕   进入七月,天气更热了起来。   自考安排在14、15两天,杨林开始进入倒计时。   他调整了作息:早上四点就起床,听课做题,十一点时午睡两小时。这样可以有多一点安静时间。   四点被闹钟叫醒,杨林心情低落地揉着眼起床烧水,却意外地看到401的厨房灯亮着,他的男神正在灶台上忙活着什么。   从他这面能看到半个背影。   紧实漂亮的斜方肌,弧线优美的三角肌,以及黑色的工字背心勾勒出的劲瘦腰肢。   杨林瞬间清醒,已经放在开关上的手停了下来。   四点的兴州市,窗外还是夜空,他半退回房间,把自己隐藏在黑暗里,眼睛却贪婪地盯着人。   聂川很快拿着个奶瓶进了屋。   杨林久久没有从惊艳中回过神。等清醒过来时才发现自己简直是个偷窥狂,猥琐到难以置信。   然而他还是,舍不得离开。   果然,过了一会就看到男神抱着个小宝宝走到了厨房。和那天吴慧抱着的孩子一样,都穿着黄白条小衣服,应该就是那个孩子。   聂川单臂稳稳地托着孩子,另一只手放下奶瓶后,又把孩子竖在肩上轻拍后背。   这一次看到正面,是个很可爱的小宝宝。大概一岁多,打出奶嗝后竟然噗噗的笑了出来,聂川也微笑起来。   他的脚步一直在移动,这一抹微笑正好被杨林看到。   暖黄的灯光下,他的盖世英雄垂眸看着小宝宝,神色温柔缱绻。   心有勐虎,细嗅蔷薇?   杨林只觉得心脏被重重一击。   狼狈地退回卫生间,打开凉水扑着脸,良久,才抬头看向镜子。   那双眼里是遮不住的震惊和,无措。   宝宝,你清醒清醒,他只是男神,你看看就好,不是你能宵想,不要陷自己于绝境,还嫌你的处境太好吗,你要知道你该做什么,能做什么......杨林,你少想一点,才能开心一点。   一遍遍对自己说着,直到身体里的热意完全退去。   六岁起杨林就对自己有规划:考一个好大学,勤工俭学地上完,找一份好工作,一定要买房,哪怕很小也要有个自己的安全屋。   所以在院里他一直很努力地做事,照顾其他孩子。在学校更努力地学习,在同学叹息着“哪天能不上学就好了”的时候,他在想,我一定不能失去学习的机会。   十六岁时知道自己是没法读大学了,杨林修正了计划:学一门技术,学到顶级。   然后,找一份好工作。一定要买房,要有自己的家。在有能力之后,如果能遇到一个契合的人,他一定会全心全意待她,让自己在这个世界不再孤单。   所以他选了门槛低的会计专业,然后,一天也不曾放松。   住宿舍时知道了自己的性向,杨林没慌张,只是更新了计划:   房子要买大一点,犬的活动空间要比人大。而他应该是很难遇到另一个人了,那就养只大狗狗吧,让自己的身边不再空荡荡。   初级职称一次考过,给了杨林很大的鼓励,他进一步修正了计划:   二十五岁之前,除了因为年限所限,他要把专业里能考的证都拿上。要通过注册会计师,要通过CMA、ACCA,要进最好的事务所。争取四十岁时实现财务自由。   然后,无论他是否还是一个人,他会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艺术家留下作品,设计师留下作品,作家留下作品,那些作品就是他们存在的痕迹。普通人没有这种意义上的作品,他们一般会留下孩子,那也是他们来过一次的证明。   杨林一直觉得自己随风飘零,时刻都挣扎在无边无底的空茫中,他也想能抓着点什么,有点什么能让他存在过。所以,在有条件之后想要个孩子。   在他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有这个计划。   他会给ta全部的爱,让ta有一个自己曾梦想过的幸福人生。   杨林从来没想到,让他对一个人由欣赏转为倾慕的,竟然只是一个抱着孩子的笑容。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男神的孩子,听那天张警官的话应该不是,但他的男神这样的喜欢孩子   ......   欣赏美好的事物不会让人自卑,只会让人心情愉悦。   但喜欢上这样一个富有魅力的人,却难免自惭形秽。   因为真的渴望,因为真的不可及。   拍拍自己的脸,顶着一脸的水坐在桌前,打开课件。   杨林,你要努力,你的路只有这一条,遇到的人再好也只是风景,都不属于你。   听课,刷题,也许是黎明前的安静清凉,也许是刻意高度集中的注意力,居然很有效率地过了一大章。   两个小时没动地方,一对完答案就感到了疲惫。想想已经到了月头,这个月有季度申报项目,下午应该会很忙,他必须专注不出错,再看看今天的任务单,杨林决定还是小睡一会。   没定闹钟,因为知道会被吵醒。   果然,在楼下的声浪中醒来时,看看手机还不到七点半。杨林给自己炒了碗米饭,站在阳台上慢慢吃着。   没在楼下看到吴慧,但今天是两个老头在吵架,似乎是在争什么,杨林没仔细听。事实上,他这会食不知味,压根没心思听这些闲篇。   收拾好厨房,走回桌边,再听楼下争吵中加入的女高音,杨林背起书出了门。   太乱了,他打算去小公园背会英语,然后去图书馆做题,那儿还有空调。   一边走一边背着短文,转过弯看到了那块空地,已经有人了。   可能是一对小夫妻。面对着杨林的女人看上去很年轻,高高地梳着个丸子头,一身淡粉色的连衣裙,身材窈窕。脸看不清,因为她正低头看着石桌上站的小孩子,不时用纸巾擦着脸,在哭?   背对杨林的男人双手扶着小孩子,黑色的T恤长裤,宽肩窄腰,笔直的一米八大长腿,是,男神!   再走近一点,刀削般的侧脸,果然是男神。   杨林没敢细看,约会的对象在哭,男神肯定不愿被人看见。他没有减速,路人甲一样径直走了过去。   但他看清了女人的长相,很,漂亮。   瓜子脸,细眉杏眼,皮肤很白,配上她的衣裙,看上去年龄不大。和男神勉强,能配吧。   孩子换了身蓝白的衣裤,是那个孩子无疑。   希望她能善待这个孩子,希望男神能够遇到对的人,希望他能在这烟火人间拥有稳定的、幸福的感情和生活。   那样完美的人应该有他的阳光大道,不是杨林你能宵想。 第10章 我对小徐一点想法都没有   10、拒绝   原以为会心绪繁乱的,但事实上挺有效率。从图书馆出来时,题做了三章,没错几道,这让杨林一早跌到谷底的心情开始好转。   可惜维持的时间很短。   吃过午餐到了办公室,还没等他核对早班超市的营业款,刘经理就对他说,“小杨,这个月验票、报税你带一下王倩宜,以后你们年轻人都要轮轮岗,该学的都学一点,别出去说干了几年财务,连个税都不会报。”   杨林有点懵,他自己也才是第三个月申报,季度申报表还没填过一张呢,但还是很快应承下来,“没问题经理,不过我也才干这块儿,怕是带不了王会计什么,像这个月房产税土地税的报表我也不大会,我们共同学习吧。”   刘经理可能也才意识到这点,她点点头,没再说话。   先和超市的几个收银员对账,等他忙完王倩宜就很主动地过来问她能做什么。   杨林水都没顾上喝一口,拿出盘给她演示怎么抄报税,但没一会她那边就来了个对账的供应商,走掉了。   杨林轻轻吁口气。   太烦了,坐在身边嘴就没停过,还都是无脑问题。   王倩宜的工作内容是超市的往来账管理,主要负责和供应商对账,核算扣点,确认收入。简单、工作量却大。   她拖延症极其严重,平时来个对账的都各种推,到月底了屋里挤一堆人。既影响工作环境,也影响成本核算,导致杨林每月也卡在最后一两天才能见到报表,才能申报。   上个月碰上税局的系统抽了,杨林还是去大厅柜台上申报的,要不就会逾期,非常麻烦。   刘经理也说过她,但她每次都找各种理由,绝不改变。   今天也是如此,六点下班时,别的人都离开工位了,只有杨林还在核着餐厅和宾馆的单据。   屋里还有等着对账的一堆人,王倩宜看了眼杨林,“小杨,你这会不忙吧,帮我对对账,不要让别人等时间太长了。”   杨林没抬头,“我忙着呢王会计,这儿还一堆票要核呢。”   王倩宜不以为然,“你下班那么晚,待会再弄好了,先帮我对下,不然让人家等到什么时候?”   怕人家等的时间长你早干什么去了?杨林没理她,继续手里的活计。   已经走到门口的徐燕转身喊了声,“小杨,过来我跟你说点事。”   杨林拿尺子压好桌上的单据,起身走了出去,王倩宜撇撇嘴,“德性!”   徐燕在走廊里等着杨林,看他出来了就说,“别理那个王倩宜,收拾收拾和我去我哥家吃饭,今天徐娟早班,这会也在家呢。你等九点多过来收款就行。”   这样的邀请已经两回了,但杨林都找借口应付了过去。   他腼腆的笑笑,“谢谢徐会计,我自己一堆活呢,不会管王会计闲事的。不过我就不和您去了,今天得把盘点表核出来。”   徐燕往外走了两步,站在安静的角落,“这个不急。小杨,我就和你直说了吧:你,我是很欣赏的,要不我也不会专门把你要过来。我哥嫂呢,你也见过了,他们也很喜欢你,我是很希望你和我们家娟娟好好处处的。”   杨林,虽然早有预感,但还是装出了吃惊的样子,“啊?”   他这样的意外取悦了徐燕,她微笑起来,“没想到吧。我们徐娟怎么样就不用我说了,你们一起共事一年多,你也应该知道她是个好姑娘。”   杨林赶紧点头,“嗯嗯,小徐人很好。”   徐燕笑意加深,“她家里你也去过了,父母人都很随和,虽然条件说不上多好,但他们就这一个女儿。”   说到这里加重语气,“小杨,我说句话不怕你多心,你这样的条件找了我们娟娟一点也不吃亏的。”   杨林瞪着她没说话。   徐燕以为他被惊喜砸懵了,又补充了一句,“我哥嫂一定会把你当儿子看的。”   杨林,我了个去,这种施恩的嘴脸,我脑门上写着“缺爹少妈”吗?   不过他知道徐家只是优越感,应该没有恶意,而且这件事他已有所察觉,也有准备,于是腼腆地笑笑,“谢谢徐会计,谢谢,我没有想到。”   看徐燕笑眯眯地看他,杨林轻声说,“我一直把小徐当姐姐的,我刚到收银的时候她教我很多,不过她有对象的,家里可能还不知道吧。”   其实我只当徐娟是同事朋友,但你一定要听出来徐娟比我大两三岁,还有对象,你们就放过我吧。   徐燕笑容敛了起来,“我知道,你说的周阳吧,她父母不会同意的,我们都更喜欢你。”   杨林,这么直接让人怎么接话?   他想了下,轻声说,“徐会计,谢谢您,也谢谢徐叔叔和阿姨,不过我真没这个想法。”   看徐燕开始沉下脸,杨林直视她的双眼,“我和周阳也是很好的朋友,我不能这么做。而且,我的情况您是清楚的,我三十岁之前不会考虑谈恋爱结婚,不能耽误好姑娘。”   徐燕听到这里倒是缓和了表情,“小杨,我就欣赏你这股拼劲,但是,先成家再立业并不冲突,你没有过过正常的家庭生活,不知道有个稳定的家庭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杨林,和这种自我感觉太好的人没法聊,这些人既不尊重他也不尊重徐娟。不过徐娟怎样是她们自己家的事,他是一定要离这种人远远的。   杨林表情严肃,“徐会计,可能您觉得我不识抬举,但我还是要谢谢您的美意。我是个男人,没有能力的时候是不会让一个女人跟上我吃苦的。”   徐燕嗤之以鼻,“你还小,不懂得”   杨林没等她说完就抢过话头,“而且我对小徐一点想法都没有,我一直当她是朋友。”   徐燕脸色难看起来。   这天起徐燕对杨林明显地冷淡了,杨林也没所谓。但让他意外地是徐娟的态度也古怪起来,不再让他帮代班了,非常冷淡,除了工作上的事多一句话都没有。   杨林不想细究其中缘由,其实他对此很满意。因为现在他每天能准时下班,到家有时还不到十一点。而这个时间已是二毛厂的深夜,安静极了,网速也快。   杨林暂时停了英语的学习,全力备考。   每天在末班车上睡一小会,回家后洗个澡趁着清醒开始刷课,只要不困他会一直学个通宵,然后早上补眠。   因为太累不再那么容易被吵醒,其实挺好的。   就是当天太累睡了他也坚持第二天四点起床,继续做题。   只有十天多了,宝宝你得拼一点。 第11章 川哥,你也逛超市呢   11、超市   七月九号是个周一,杨林休息。   他一个月只有两天休,且并不固定,一般都在周一周二,一周里生意最淡的两天。   今天不到七点楼下就有两个大妈吵架,越吵越激烈,参与的人也越来越多。没听到是为什么,但各种不堪入耳的身体器官和语气助词,他关上窗都没用。   除了吃饭时偶尔听听,杨林一般不关心他们的纷争。他于这里只是个路人甲——注定短暂停留,迟早会离开。   他没有了解的欲-望。   其实对整个世界而言,你都是个路人甲吧,你来了,你走了,没有人在意,甚至没有人知道啊。   算了,去趟超市吧。家里的榨菜、洗衣粉、洁厕剂还有卷纸都快没了,要补一点。这些家属院里的小超市也有,但大超市里促销多,有时更实惠,质量还好。   希望回来的时候已经结束,还能睡一会。   八点半走进超市,冷气让杨林先舒服地眯了眯眼,一夜高速运转的大脑也轻松起来。   周一一早的超市,除了在生鲜区抢特价菜的老人,别的区域人很少。   杨林推着车走过,很快就把自己需要的洗涤用品拿全。卷纸有特价,洗衣液促销,买一送一,他开心地放弃了洗衣粉。   心情很好。   杨林决定今天也给自己放两小时假,在这里好好逛逛,看还有什么能用上的东西打折。   走过奶粉区了,他又退了两步回来,看向两排架子中的那个人。   他的男神。   聂川正认真比较着两罐奶粉,余光里有人经过,他侧身让了下。   谁知那人却开了口,声音很欣喜,“川哥?你也逛超市呢?”   聂川一回眸,就是杨林亮晶晶的眼,笑得弯起。   少年穿着简单的白T恤,黑短裤,脚上一双白板鞋,十分的清爽,看着就让人觉得舒服。   他不由微笑了一下,“嗯。”   杨林的笑容更大起来,眼睛都快眯成了缝。   他转向坐在推车上的宝宝,“川哥?这你家宝宝吗?他一岁几个月了?”   聂川挑挑眉,“我侄子小飞,你看呢?”   杨林轻轻把孩子从车里提出来,晃了晃,逗得孩子笑起来后,才让他坐在自己的胳膊上。   动作轻柔,十分妥帖。   然后看向聂川,“宝宝个头不小,但是肯定不到一岁半。”   聂川奇道,“你怎么知道的?一岁三个月了。”   杨林表情有些小得意,“我一共带过十二个孩子,这还看不出来?”   聂川意外极了,“你家这超生也太夸张了吧。”   杨林哈哈笑了起来,“川哥你太逗了,谁家超生能生那么多呀。我是孤儿院长大的。”   聂川......   杨林笑意未减,伸出食指抵住小孩的小食指,“小飞,来,斗斗飞,斗斗飞,两个小虫待一堆......”   聂川看杨林神色愉快,语气轻柔,心里觉得很舒服,就问了一句,“现在不是都叫福利院了吗?”   杨林点点头,一边和宝宝对着手指,一边解释,“我们院叫”星星园“,在宁县。前两年还上过电台报纸,是院长杨爷爷自己出钱办的,一六年他生病后才解散,当时院里的小孩子就送到兴州市儿童福利院了。”   聂川没太听明白,但也不好再问,只说了句,“那你带孩子是有经验了。”   杨林点点头,脸上又是那晚说他自己不是一般人时的小得意,“那是,技能满点。”   聂川看他这样元气满满,也不觉微笑。   这是个让人舒服的人。   杨林看向他一直拿在手中的奶粉,直接指了其中的一罐,“宝宝一直喝的这个牌子吗?这罐适合宝宝的年龄段。”   聂川依言把奶粉放进推车里,随口问道,“你们院里就喝的这种?”   杨林失笑,“怎么可能?这一罐快三百了,我们喝不起的。这是以前人家捐赠过,院里生病的孩子才能喝一杯。”   说到这里他舔了下嘴唇,“我有次病了,尝过,其实味道一般,有点淡。”   聂川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但看杨林丝毫不以为意,甚至还有些回味的样子,他有点想笑,“那行,我再拿两罐,回头送你一罐。”   说着就又拿了两罐,杨林笑,“这个可以有,三罐九五折呢。”   聂川想起他把自己扔出去的铺盖又回收的事,没说什么。   杨林把孩子放回车上,然后从最底层的货架上拿出了两包袋装奶粉,   “川哥,我们院里有时会买这种,别看便宜,其实奶味很足。就是配方简单,不像你买的那种上面有那么多微量元素什么的,可能营养差一点。”   聂川接过来比对了一下,然后递了回去,“算了,这个甜度大,真要喝过这个了我怕小飞就嫌别的没味了。”   杨林尴尬地接过放了回去,“噢噢,我没想到。”   在院里,奶粉是挺珍贵的东西,哪怕是这种十几块钱的便宜货。   他们给小孩子喝的都是从附近的农户那里打来的鲜牛奶。打回来后煮沸消毒,喝的时候简单加热一下,最常用的加热方法就是兑些开水进去。   杨院长不让用微波炉,说是加热过程中有辐射,会减营养,这就是最快也最省的方法了。   聂川看着蹲下的人,背影纤瘦,耳朵泛红,半天不起来。这是不好意思了?总不能是给超市理货吧?   他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尴尬的,不过看人没起来,还是说了句,“其实我也不知道哪个好。不过小飞一直喝的是这个牌子。”   杨林听出了话中的解释之意,心里一下轻松起来。   他立刻站起身,笑了笑,“川哥你还要买什么,我们快走吧。”   聂川看他脸颊上还有未褪去的红晕,但神情爽朗,心里又出现了那种舒服的感觉,也点点头,“还要买点零食,你帮我挑吧。”   “我们一起挑吧,平时我们很少买零食,除非有人送,所以我也不懂的。”   “还有你不懂的事?我以为你是生活百事通呢。”   “哈哈,川哥你太逗了。”   两人说说笑笑的到了零食区,但大部分聂川看中的都被杨林退回货架。   理由多是没营养,添加剂太多,最后拿下的只一盒手指饼干,“川哥,这是个老牌子了,也比较硬,给宝宝磨牙刚好。”其实少吃零食多吃菜吃水果更好。   聂川点头,回头又拿了一大袋果冻。   杨林一看就直接抢过去塞回货架,然后才意识到自己这动作又突兀又熟稔,不觉有些讪讪,他拿过另一包吸的果冻,“川哥,拿这种吧,可以直接吸的,不会卡住。”   看聂川没什么反应,他解释了一句,“要吃这种盒装的,一定要用小勺切开喂,要不它太滑熘,宝宝吸的劲儿大了容易卡住,很危险的。”   聂川这才笑了一下,“好,听你的。”   老妈给孩子买的都是这种小圆盒,散装的,一称一大包,价格最便宜。   吃也是,每次只是撕开上面的包装让孩子自己吸,小侄子到现在都没出事是中奖吧......再想想她平时带孩子的各种粗犷,真是一言难尽。   杨林不知道他的英雄想了些什么,但被他这一句话安抚到,开开心心地跟着他们转了一圈,直到孩子在车里坐不住了,他又把宝宝抱起来哄着。   聂川把他车上的东西也提到自己车里,推着跟在身后。   结账时聂川一股脑地把东西放在台子上,杨林拦他,“川哥,我自己来。”   聂川用车把他往前顶了一下,“你抱小飞先出去。”   杨林还想说什么的,但被车角轻轻划过的屁股......酥酥的。他抱着孩子,两步走到收银台另一侧站着,把开始活泼的杨小林挡好。   聂川看他脸红扑扑的,以为是不好意思接受自己付账,好感度又加了几分。 第12章 我给你做饭   12、午饭   出了超市,聂川手里三个大塑料袋,还有两提纸,他走到路边准备打车。   杨林这会儿已经平复下来,虽然有点囧,却更珍惜这样的相处时光,他想了想,问道,“川哥,你着急回家吗?”   聂川扭头看他,“不急。”   杨林笑,“宝宝每天都要晒太阳的,这会儿天气还不太热,我们抱他走回去吧。”   看聂川没说话,他又笑,“你先等我一下。”   说着,他拿出手机,在路边找了个小黄车开始扫码。   这个车子后架上的码被破坏了,聂川看他侧弯着腰伸出一只手扫着车座下的码,另一只手稳稳地托着孩子,身体往后仰着一个不小的角度,看上去别扭又辛苦。   但孩子在他身上趴得稳稳的,还用小手拍着他的肩。   杨林轻声喃喃,配合着孩子的发声。   聂川心里又动了一下,这是个很让人舒服的人。   车子刷开,杨林笑,“川哥,你把东西放上去,我来推。”   聂川依言把东西放好,然后推起车子,杨林递过孩子,“我来。”   但小孩子在被递出时却搂住了他的脖子,嘴里还噗噗地吐着泡泡笑,杨林也笑起来。   聂川看他眼睛弯起,神情十分愉快,也不由微笑,“他喜欢你,你抱着吧。”   杨林果然又露出了得意的小表情,“那是,我们院里的孩子都爱跟我,我们杨爷爷说我就是”金牌保姆“。”   聂川不知道他得意个什么劲,却也被这快乐感染,笑了起来。   杨林被这笑苏了一脸,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再理智的希望丸子头美女和男神幸福,也无法阻止自己的反应。   真是太尴尬了。   宝宝你矜持一点,他只是男神,你看着就好。   杨林快走两步,抱着孩子走到树下,“小飞,看,树,树。”一边慢慢说着,一边抬起孩子的小手指向树。   孩子胡乱地吚呀着,杨林看他的小脸对着街面,就又把他换到另一只胳膊上,然后拿过他的小手对着驶过的车,“车车,车。” 。。。。。。   聂川跟在他们后面,看杨林始终耐心地指着他们经过的路牌,车,树,花,一遍遍教着孩子,心里不觉发软。   要是能有个这样的人照顾小侄子就好了。   他寡言,老妈又不靠谱,孩子在家就没见给教过什么,到现在只会四个词:妈妈、奶奶、打打打、强。   那是指光头强,爸爸、叔叔都不会说。   老妈带孩子,经常是往学步车里一放,开着电视就不管了,他都记不清有多少次了,是从电视屏幕上把孩子撕下来的。   但还不能说,一说就是有本事你自己带,老娘还一身的病不舒服呢,再说就只能吵了。   搬回来一周,老妈已经离开两次,说是有人看房子,她去谈,但是一直没谈出结果。   第一次走当天晚上还回来了,这次一走已经两天。   起初他打电话催,她只说还有几家看房的,有约到晚上的,她要在那边等。今早再问时,她干脆说自己也病了,短时间是领不了了,让他自己想办法。   聂川明白,老妈压根没有出租房子的意思——她什么东西都没搬过来,包括她自己的衣服。   她只是在用小飞要挟他,让他交工资,让他听她的安排相亲,让他选她看中的儿媳妇,然后继续当她的老佛爷,就像对哥那样。   他不愿意,她就不管小飞,她强行抢过来的亲孙子。   这就是他的亲妈。   老爸走的那个雪天,哥走前皮包骨的样子,这些他从不曾忘。这是他欠他们的,是他该还的,可是这么小的小飞,他一个人怎么带?   杨林没有回头,也就没有发现聂川的郁郁。等两人走回小区时已经过了十一点,孩子在路上就伏在他肩上睡着了。   小区没物业,小黄车直接推到了楼下,聂川利落地停车,拿起东西上楼。杨林跟在他身后,聂川打开自家房门侧身让在一边,杨林没说话走了进去。   进屋后还想换鞋,聂川摇头,“不用,你先把孩子放好。”   孩子睡着了,聂川的声音压得很低,杨林点点头。   顺着聂川指的方向走进向阳的大卧室,大床上铺着细竹条凉席,上面放着个小枕头。杨林单膝跪在床上,把孩子轻轻放下。   孩子动了动,好像要醒的样子,杨林不慌不忙地在他身上拍了几下。等他重新安静下来后才又托起他的小脑袋,调整了枕头,站起身来。   床边放着一块折好的毛巾被,杨林抖开,只把一角搭在孩子肚子上,然后拿过一个大枕头挡在床沿。   回身看见聂川正在看他,杨林小声说,“川哥,回头我给小飞做个夹被吧,毛巾被还是太热了。”   聂川挑起眉,本想问他一句,你还会用针线?想想他还真可能会用,就点了点头退回客厅。   客厅的东西已经放好,除了餐桌上的那盒手指饼干,就剩下杨林那包洗涤用品和卷纸了。   刚才在卧室杨林就发现了,屋子比他上次看时宽敞很多。除了因为重新刷过乳胶漆亮堂以外,主要还是原来的笨重家俱都被换掉了。   现在的家是宜家风,非常简单小巧的沙发、茶几、电视柜,都是圆角。   靠窗的位置他不记得以前摆的什么了,但现在地上铺着四块泡沫拼图垫子,上面堆着些玩具。   整间屋子清新明快。   杨林想,如果让他现在看到这房子,即使依然舍不得付八百房租,也是会遗憾的。   杨林正琢磨是把钱补给男神还是直接提上东西告辞,聂川就问道,“你说的那个蒸水蛋是怎么做的,我用微波炉弄出来的都是小眼儿,好像挺干的,小飞也不爱吃。”   杨林笑起来,“这个简单,要不这样,川哥你中午也别做饭了,我给你做饭,谢谢你给我买单。”   聂川点头,“行,你那一堆都特价没多少钱,就别惦记了。”   杨林把东西先提回自己家,换上拖鞋,又把他昨天做好的一碗红烧肉端了过来,这是他为自己冲刺准备的能量。   今天看到聂川买了韭菜,杨林打算做个韭菜烧肉。   先晾了一壶白开水,然后淘米蒸饭,再就着淘米水把择好的菠菜泡上,然后开始捡韭菜。   聂川看他忙而不乱,哪哪都随手收拾的干净,十分舒服。他看一眼小侄子还在熟睡,也走到厨房,“我做什么?”   杨林正蹲在地上择菜剥葱,听他一说抬起头应了一声,“不用,川哥。这地方小,站不开。”   看人并没有走开,杨林又说,“川哥你去忙吧,等蒸蛋的时候我叫你。”   聂川起身走开,但很快就拿着个塑料小凳塞在他屁股边,“坐下捡。”   杨林被这突然的碰触惊了一下,立刻想起早上在超市的那个推撞。   心中一激荡,身体就起了反应。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尴尬状态,窘迫至极。   他蹭着坐下,“谢谢川哥。川哥你去歇会吧,我一会儿就好。”   聂川看他低头忙着,耳朵都红了,有点好笑。臭美精这么害羞么?那天可没看出来。   聂川没有离开,事实上,看杨林干活挺享受的。   他的动作轻快利落,统筹的极好,看不到一个多余的步骤。   很快,给孩子拌的一小碗菠菜泥,一大份韭菜烧肉,一碗蒸水蛋就上桌了。   米饭已经煮好,杨林一边往蒸蛋上倒了几滴香油和一点味极鲜,一边说,“川哥,小飞也睡一个多小时了,你把他弄起来,我先盛饭。”   聂川,其实不太想把孩子弄醒。   前天老妈走时和他喊了一通,控诉他的不孝和自己的不幸。   他一直抱着孩子没搭理,但小飞还是被吓到,白天还好,到晚上就哭着要妈妈,偶尔也喊奶奶,两天了都是哭着睡着的。   这会进屋看到小坏蛋睡得香香的,乖极了,就舍不得把他弄醒。   杨林盛好饭也没等到人,自己摘下围裙进了屋,就看见聂川坐在床沿上看着孩子,手还静止在空中。   杨林奇道,“川哥?”   聂川扭过脸小声说,“这会儿睡得这么好,要不等他一会自己醒?别扰了瞌睡再哭起来。”   杨林一下子笑起来,男神竟然这么萌,怕小孩子被叫醒了哭?   他没有说话,直接过去把小孩子左右晃了晃,嘴里还说着,“起床床喽,小飞起床床喽。”   孩子半睁开眼睛的时候就扁起嘴巴要哭,杨林一把把他抄起,“小飞来,我们飞一个,唔唔~~”轻轻地转了半圈,又转了半圈。   聂川吃惊地看着他的小侄子不但没哭,反而还咯咯地笑起来,嘴里还在嚷着,“唔!唔!”   而杨林果然答应着,“好,再唔一个,唔~”再次转了半圈。   这一次没等孩子说什么他就把人抱了出去,“吃饭饭喽,我们小飞吃饭饭喽。”   跟出屋的聂川看到桌上摆着两碗米饭,一碗冒着尖,另一碗只有一个碗底。他有些奇怪,“你就吃这么点?”   杨林正给孩子冲着水洗手,并没有看他,“那小飞的,川哥你先吃,我先给宝宝喂。”   聂川没有客气,小侄子的吃饭问题一直让他困扰,他做的蛋羹,蔬菜水果泥孩子都不爱吃,这两天他都是用奶粉应急。   杨林先给孩子带好围兜,然后一只脚踩在小凳上把腿垫高,再把孩子放在自己腿上,一手从后背稳稳揽着,另一只手用勺子先喂了两口温开水,之后才挖了一点菠菜泥。   聂川惊讶极了,这个菠菜泥他看杨林拌时只放了一点点盐、糖和几滴芝麻油,但他的小侄子却一点也不拒绝,一口菜一口饭的吃得很香?   而且杨林喂得很快,每一口都不大,在孩子抢勺子的时候也很轻松地绕过去,然后又给小孩手里塞了个小勺,算是转移了下注意力。   很快菠菜泥就吃完了,杨林转向聂川,“川哥,帮我把蒸蛋端来,这会应该晾差不多了。”   蛋蒸得非常嫩滑,从他小侄子吃得速度就可以看出来他有多喜欢。   也是,又是兑凉白开,又是过滤蛋液,最后蒸的时候还要在碗上扣个盘子,程序略复杂啊。   想想老妈做的,就是打一个鸡蛋在碗里,兑点凉水,搅匀后直接微波炉三分钟,出来都是蜂窝状。   他做的,也是这种。难怪小侄子不爱吃。   杨林看聂川一直没动筷子,“川哥,你怎么不吃?”   聂川看他一眼,“一起。”   杨林笑起来,“川哥,你先吃,等你吃完了再换我。”   聂川还是没动,“小飞吃好了就让他在学步车上玩。”   杨林心中感动,却还是坚持,“川哥你快吃吧,我们要讲效率,不要太在意仪式感。”说完自己先脸红起来。   这都什么鬼!人家不过是客气礼貌而己,你一天都想什么呢!   聂川没听出来,他并不清楚仪式感这个词的丰富含义。事实上,面对这样诱人的菜色,等待。。。。。。也是让人有点点急的,所以杨林一说他就拿起筷子。   先夹一块红烧肉,嗯,真的很香! 第13章 我今天休息,可以带小飞   13、下午   聂川看着杨林一边洗碗,一边和在他腿边各种绊脚的小侄子说话,都是简单的词语,大部分是吚吚呀呀,但两个人显然聊得很愉快。   这样也能聊明白?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情形。   他回家没几天哥哥就去了,那时哥早已病得脱相,别说逗孩子了,在此之前的很长时间里都不敢让孩子见他,就怕吓到小孩子。   而嫂子,夹在强势的婆婆和娘家妈之间,似乎除了哭,再没有其他表现,为母则强在她那里是不存在的。   至于自家老妈,那就更是一言难尽。   都说孩子是骗不了的,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他就是口不能言,心里也清楚。   杨林收拾好厨房,弯腰拉着小孩的手走到客厅。   聂川看小侄子还拉着杨林要他陪着玩玩具,走上前抄起小孩,“小杨叔叔要上班了,小飞放手。”   杨林看孩子嘴巴又扁了起来,似乎马上要哭出来,他忙接过孩子,“川哥,我今天休息,我跟小飞再玩会儿。”   说完又觉得自己简直蠢疯了!   中午了,人家该午睡了吧!你恋恋不舍个什么劲儿!你今天的计划还多着呢!还四天半就考试了!   借着抱孩子掩住自己的不自然,杨林问了一声,“川哥你几点的班?吴阿姨什么时候回来?”   没等到聂川的回答,杨林把孩子放在地垫上,自己也蹲在一边,拿过垫子上的塑料积木和他一起摆放。   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句,“吴阿姨如果有事回不来,川哥你就先上班吧,我今天休息,可以带小飞。”   聂川看杨林仰起脸看着他,神色关心,心下不由一暖,这真的是个让人舒服的人。   “杨林,你知道这附近哪有差不多可以带孩子的人吗?”   看杨林一脸迷惑,他解释,“我几年没回来了,现在这儿人搬的都不太认识了。”   “啊?”   聂川神色平淡,“我妈可能是不会再带小飞了。我要上班,也没法带孩子。”   杨林,这是那个丸子头美女哭的原因吗?看上了人却无法接受拖油瓶?   看杨林的眼睛又瞪得圆熘熘,聂川接着说,“昨天我问了两个私人的幼儿园。一家最小只收两岁的孩子,另一家倒是收,可我看里面的设施什么的都不行。”   见杨林听得认真,他又解释,“周末也没孩子能实地看看,跟他们邻居打听,都说不正规,就收点没人带的小孩子,老师根本顾不过来,小飞要进去也是受罪。”   杨林点点头。其实在家也受罪的,不知道你清楚不。   “而且我下班晚,”聂川继续说,“送幼儿园可能还得全托,我也不放心。所以想着能找个人家,白天放过去看一下,晚上我再接回来。”   杨林有些为难,“川哥,我在这儿就住了三四个月,平时也不出门,不认识什么人。”   发现聂川并不意外,他又说,“不过你的考虑是对的,小飞太小,这是最好的办法。那种不正规的幼儿园就别想了,孩子太小,又多,老师根本管不过来,也没耐心。”   聂川点点头,杨林认真说道:“我们杨爷爷以前说过,他一开始捡到小孩子也是想送福利院的,可是他去实地看过,那里的孩子可能是吃穿比我们好,但是没有人关心。”   发现聂川神情不解,杨林解释,“保育员可不会抱着哄着,好多身体残疾的孩子除了吃饭一整天都是一个人躺在小床上,挺大了话都不会说。”   聂川眉头皱起。   杨林一手抚着小孩的后背,垂下眼眸,“孩子没人理,没人跟他交流,就算不挨打骂又怎么样?我们园里,都是大孩子带小孩子。大家一起玩,一起干活,就算吃的穿的差一点,可孩子们精神状态都比福利院的要好。”   聂川蹙眉没有说话。   杨林有些赧然,“可能我说得太片面,而且这都好多年前的事了。现在的儿童福利院条件比以前要好很多,里面的孩子也容易被领养,有残疾的也能被领走。”   杨林看着聂川笑了一下,“我们园一六年解散的时候送进去八个小孩,就有五个都被人领养了,病得最严重的小路听说还是被外国人领养的。”   说到这里他的笑容大起来,“其实这样真的挺好的,小路是先心病,心脏发育不全,我们杨爷爷一直想给他做手术来着,可是费用太高了......上次我给杨爷爷打电话说了,他也很高兴。”   聂川一直没说话,杨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扯远了。是这样的,川哥,你从小在这儿长大的吗?”   聂川点点头,“我爸以前就二毛厂的,我妈是旁边涤纶厂的。后来这两个厂子都倒了,不过我们家一直住这儿。”   杨林点头,“这样就好办了。川哥,你熟悉这片,找找以前的老邻居,找个人品好的,看谁家能帮忙带一下,毕竟是孩子,还是要托个知根知底的人才放心。”   只要人品好,就算是外人也比放吴慧那儿好。   聂川点点头。   他没有说的是,因为老妈的强势作风,其实他们家没什么朋友,就是和老妈合的来的,也是一类人,他是万万不敢托付的。   杨林看他沉吟不语,犹豫了下才说,“这样吧川哥,我上的都是下午班,你要先找不上人,就跟单位申请上早班,我早上先带着。”   聂川有些意外地看着杨林,杨林被他看得不自在极了,仿佛自己的一点小心思被戳破似的。   他勉强笑道,“对了,川哥,你在哪上班呀?能调时间吗?”   “我在锦业中心广场的一家健身俱乐部当教练。”   杨林目露了然,继而又兴致勃勃地赞道,“怪不得你身材这么好,原来是健身教练呀!”   聂川无语,难道这是个高大上的职业?不是都说这是个卖卡的工作吗?虽然他因为学员固定,老板又是以前的战友,不用卖卡。   但看杨林很推崇的样子,他也懒得多说,“那就麻烦你两天了,我尽快找人。”   杨林笑眯眯地点头,聂川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你下午还有什么事吗?”   杨林摇摇头,很自然地说,“我没事,要不宝宝我先带着,你下午先去上班,顺便沟通请假的事,你今天不是休息吧?”   聂川被他的体贴暖到,“我还真得去趟单位了,都请两天假了,有些预约是早就排好的。那就麻烦你了。”   杨林笑容大起来,“不麻烦不麻烦,川哥,你就安心上班吧,回来我要不在这儿就在402呢。”   聂川点点头,他过去蹲在小侄子旁边,“小飞乖,在家和杨叔叔玩,叔叔去上班。”   聂小飞没有理他,两只小胖手正和三块积木搏斗。   杨林笑,“川哥你快走吧,省得他一会发现了你走不了了。对了,小飞有什么习惯吗?爱吃的,几点睡觉什么的?”   聂川?他也不知道啊。   他和老妈相看两厌,在家时间就少,孩子主要还是老妈带。不过他早上很少见小侄子睡觉,至于爱吃的,好像今天都被杨林放回货架了,据说都是垃圾食品。   自己大多是抱着玩,偶尔喂饭,下班回家给洗衣服,其余还真不知道。   杨林看着他的英雄又露出一脸懵的样子,弹幕疯狂刷过“好萌”、“好萌”......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没事,川哥,我可是”金牌保姆“,你安心上班去吧。”   聂川单位是个私人俱乐部,规模不小,占着中心广场地标建筑的一整层楼。   老板刘鸿是他的战友,两个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起初一个看不惯一个,到最后却有些惺惺相惜。   刘鸿是个官二代兼富二代,去当兵是被他父亲送去改造,不过很有效果。   退役回来后,刘鸿开始接手家里的生意,还因为兴趣开了这家鸿兴俱乐部。半边健身,半边搏击,经常组织比赛。虽然不算黑拳,但圈子里也有些影响。   到单位了刘鸿不在,今天周一,他一般要在总公司开会。聂川找到俱乐部王经理,提出了调整上班时间。   王经理是刘鸿聘的职业经理,自从见过聂川把自家牛哄哄的老板打得起不来,老板还要他对这人多关照后,就对聂川十分忌惮。   后来发现聂川也只是很认真的上下班,从没有什么过分要求,才慢慢放松下来。   再后来发现他非常专业,加之颜好,话少,很有男人味,凡他带过的学员都成了他的拥趸,他本人也渐渐成了俱乐部的招牌,就对他更加客气了。   聂川有双休,但一般不会安排在周末,上班时间是下午两点到晚上九点半,这个时段客人最多。俱乐部早上九点就会开门,但早上客人少,一般多是留守新人。   王经理一听就面露难色,但聂川已经说了,他会尽早把孩子安顿好,之后就会恢复正常,也就只能点点头,“小聂啊,不是我为难你,你那些客户都只认你,这两天好几个预约的我安排别人带一下都不乐意。”   看聂川点头,他又说,“这不下午那个赵小姐,一来就要找你,我让小方带她先热身她还不高兴。你换个衣服就去带她练习吧。你的事我知道了,明后天的预约我打电话解释下,看能不能把时间改一改。就两天吧?”   聂川点头,“谢谢,我会尽快。”   聂川本想早点下班,倒不是对杨林不放心,而是也不很熟,总觉的不妥。但他的客户来了三个,后面两个都是赵小姐的小姐妹,专门留话让他等。   所以等他忙完时,已经快十点了。   兴州的夏夜,这时已经凉快下来,聂川没有像前段时间那样跑步回家,而是澡都没洗就打车往回赶——这会儿正是孩子哭闹的时候。   到家时十点二十,在楼下能看到自家微暗的灯光,应该是客厅的地灯。   没听到声音,他轻轻开门,屋里没人。 第14章 真是个让人舒服的人   14、晚上   门边的鞋柜上有张纸条,一行很漂亮的行书:   “川哥,我带小飞在402。”   聂川鞋都没换,又折回来轻敲402的门。   屋门很快被打开,是杨林的笑脸,“快进,别把蚊子放进来了。”   还想说什么的聂川光速闪进屋。   屋是一个长条:客厅、卧室、厨房顺序排开。因为进门就是卫生间,客厅被凹进去了一块,像个坑。很别扭的户形,住在这里通常都很凌乱局促。   但他看过去,却没有这种感觉。   客厅没有摆放电视茶几,不显太小。凹进去的西墙里放着个宽大的布沙发,空出来的角落是一盆花,视觉上找平了,就不觉突兀。   入户门边并排放着不大的布衣柜和简易鞋架,除了一双今天看到的白板鞋放在最上面,剩下的空间都是鞋盒,摆放得很整齐,也没味道。   卧室靠墙一张一米五的床,床头是张一米二的书桌,一把木椅,没有床头柜。   这会床上的小侄子正睡得香,弯着胳膊腿像个仰卧的小青蛙,可爱极了。身上搭着的却不是中午的毛巾被,而是一床布夹被。蓝底白花,图案很熟悉,都是他那天扔出去的。   聂川看看杨林,心里很佩服。   他这两天带孩子,这会儿小坏蛋正是闹着要妈妈的时候,怎么会睡得这么好?   杨林脸上又露出那种他熟悉的小得意,“小飞可乖了,下午我没让他再睡,晚上吃了半碗胡萝卜泥,一小碗拌汤。七点半洗了澡,快九点的时候喝了瓶奶就着了。”   聂川认真点赞,“金牌保姆。”   要是能有个这样的人带孩子就好了。   杨林轻笑,又小声说,“川哥,你单位说好了吗?”   看聂川点头,然后看向孩子,神色忐忑,杨林又偷笑了一下,“要不你就别抱回去了,省得再给闹醒,他的奶瓶奶粉我都带过来了。”   聂川有些迟疑,“小子晚上还要尿一泡,太影响你休息了。”   杨林不以为意,“没事,晚饭后喝的水我有数,估计也就一点钟,刚好我还要看书,睡前给他把一次就行。”   其实昨夜通宵刷题,八点多哄孩子的时候他就困得不行,但想着男神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就给自己冲了杯咖啡。   杨林极少喝茶喝咖啡,一下就精神起来。因为一整个白天都没摸书,孩子睡了之后他赶紧开始复习。   能补一点是一点。   这会闻到聂川身上的味道,混着汗味的男神特有的体味,杨林觉得自己更精神了。嗯,再刷三个小时都没问题。   聂川这才注意到他的书桌:依墙摞着很高的两排书,桌面上是笔记本和耳机,暂停的页面上是,选择题?还有几张,草稿纸吗?上面的字和数写得都很漂亮。   聂川一下子想起哥哥那手漂亮的行书,还有当年满满的书桌和每天亮到深夜的灯。   他看着草稿纸,“你这字写得不错,在学什么?”   孩子睡着了,屋里就只桌上亮着一盏灯,两人说话声音都很低,莫名有些暧昧。   杨林觉得自家脑子又要离家出走了,本来只是很正常的说话,他怎么能感到,亲近?   他定了下神,“我在自考会计。”   聂川有些意外,“学霸啊。”   杨林轻笑出声,“没办法。”   话这么说,表情却一副“就是这么骄傲”的样子。   聂川想到自己六年中二的中学时代,不由赞道,“可以啊,你们同学都才大一吧,你大专都快毕业了。”   他并不知道杨林还差几门,但他知道自考有难度,这样说也不无鼓励之意。   然而杨林得意之色更加明显,“我大专去年就过了,现在在考本科。”   聂川真的讶异了,“你才多大点,什么时候开始考的?”   杨林笑,“我们园一六年初关的,因为杨爷爷年前查出的病,他儿子就把他接走了。我当时高二,就报了自考,一七年七月专科就过了。”   聂川不解,“你这么学霸,干嘛不考大学?你们园的孩子不是都去福利院了吗?而且上大学也有助学贷款的。”   杨林还是笑笑的,“有啊,但是每年最多能贷八千,只够个基础学费,其他的还得打工。我想反正都要打工的,就早点出来算了。”   因为知道自己只有学习这一条路,所以杨林特别努力,成绩一直很好。   他也相信自己能考的不差,高一期末的全省统考他是十五名,但离状元还远。而在兴州,是只有省文理状元才有大额奖学金和社会奖励的。   他不会卖惨,不会设法众筹、社会募捐。他只想安安静静的生存、学习、生活。   看聂川没有作声,但明显不太赞成的样子,杨林轻笑着解释。   “我们园的小孩子都去了儿童福利院,我那会刚满十六岁,只能去福利院,到十八岁也得离开。当时接触了一下,感觉不好,就没有去,只办了个孤儿证。”   聂川没说话,认真地看着他。   杨林继续解释,“可能经济发达省份的福利政策会好一点,但咱们兴州不行,我算散居孤儿,每个月能领五百多块钱,我问过了,考上大学福利院也不会给交几年学费,就一次性地给三四千补助。”   聂川蹙起眉。   杨林还是笑笑的,“一般到年龄的孩子他们会给推荐一些工作。我想,会计专业是不太讲出身的,它更看重的是资格证书,比如会计师、审计师、税务师、含金量更高的注册会计师。如果我有注册的证,找工作比上个985还强,所以当年就开始考了。”   聂川心中震动,半晌无言,最后重重点头,“了不起。”   杨林被男神这一句说红了脸。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他提起这些,是对方有问到,但也不无炫耀。在暗恋的人面前,谁不想表现出最好的一面?   可真被认真点赞了,他就更后悔了。仿佛他就这么一点东西能拿得出手——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还被他放大了拿出来显摆。   太没意思了,杨林。你还有什么呢,你怎么不说这次的四门就有两门可能过不了呢,你真是太没意思了。   聂川看他红着脸偏过了头,虽然不明白他在害羞什么,却也不想再打扰,“我把小飞带回去,你好好学习。”   杨林顾不得尴尬,“真不用川哥,小飞睡得很好,你搬一下再弄醒了。”   看聂川想说什么,他又忙忙地补了一句,“再说我上下午班,早上可以晚点起。不影响的。”   聂川,“。。。。。。好。”一定要速度找人。   回到家的聂川一开大灯又意外了:屋里很明显地被整理过。   这次老妈回来没住几天,但她走后他已经收拾过一遍了——厨房里只在过年才会擦的烟机和墙,以及她很少会洗的锅盖锅底,他都重新打理了。   只是天热,窗户一直大开,屋里的细灰少不了,加上孩子小,各种衣物玩具多,房子太小,难免显乱。   今晚的家,灰擦过,地拖过,晾衣架上是小侄子白天穿过的衣服,上面原本搭的那几件都被整整齐齐地折放在床角。   毛绒玩具在沙发靠背上排排坐,带头的是光头强。塑料玩具都倒扣在脸盆里控着水,四块地垫也洗干净在卫生间沥水,垃圾桶上套着干净的塑料袋。   也许是对老爸的怀念,他和哥哥的卫生习惯一直很好,但这会发现还有人和他一样做得挺好,不,比他还好,至少他就没想到要清洁玩具。   真是个让人舒服的人。 第15章 他有些难过   15、难过   第二天聂川一早就出门了。果然,他很顺利地在二号楼遇见了从早市回来的许阿姨——老爸以前的同事,人不错。   这是他能想到的照顾小飞最合适的人选,但,也不出意外地被拒绝了。   毛纺厂里男职工少,老爸人帅脾气好,人缘自然好到爆。他们家的战争之一就是老爸和女同事不清白——老妈认为的。   虽然被老爸嗤之以鼻,也从未被证实过,但他认为不错的许阿姨周阿姨王阿姨,和老妈都不对盘。   许阿姨话说得很客气,中心意思就是,帮忙带一两天没问题,但她惹不起老妈,吴慧家的事她不掺和。   即使他再三说和老妈没关系,许阿姨也还是摇头。只答应她会帮着打问,找个合适的人。   聂川只能悻悻地去上班。   上午只有一位客户,他轻松完成工作,赶在十二点就回到了家。   进的还是402,开门就是杨林和怀里小侄子的笑脸,这一眼,仿佛一早的不愉都散去了。   杨林抱着孩子,“川哥,我和小飞已经吃过了,给你留了饭,你就别回去弄了。”   聂川,并不会弄饭,只打算叫外卖的。   跟在杨林身后,这才注意到小侄子又换了一身衣服,“小飞又把衣服弄脏了?”   杨林笑,“小飞帮我洗菜来着,玩了一身水。是不是呀小飞,会帮叔叔洗菜菜了!”   聂小飞拍着小胖手,“菜!菜!”   杨林递过孩子,“对,洗菜,洗菜菜。”   小侄子挥着小胖手,“菜!”   聂川笑容大起来,“小飞会说”菜“了啊,乖,喊叔叔,说,叔,叔”   小侄子的小胖手拍在他肩上,“菜!菜菜!”   聂川无奈揉着小侄子,看那个偷笑的人和眼前狭小的厨房。   西墙是一个充当料理台的老式矮柜,上面安着灶,依墙摆着几个调味料小罐子。没有平常人家常见的污渍,很干净。   北墙宽,一边放着个纸橱柜:四个玉米油的包装箱截去一面撂在一起,再用宽胶带粘好,就组成了简易的橱柜。现在一格放着青菜,其余三格是几个锅,都擦得锃亮。   纸橱柜旁是一个双层木架充作的料理台,上面放着一个刀架,立着小案板和锅盖。底下则是大案板和两个纸箱,摆放的很整齐。   南墙就是个老式的方水池,里外都很干净。   杨林很快给他盛出一碗米饭,又把放在灶台上扣着碗的两个盘子端进卧室,摆在书桌上。桌子收拾过,笔记本耳机都收了起来,现在上面只有整齐的两撂书。   杨林打开扣在盘子上的碗,一份煎荷包蛋,一份青笋炒木耳。   荷包蛋白嫩,葱叶青绿,似乎只放了一点酱油,但闻起来很香。另一个盘子里,青笋碧绿,木耳黑亮,配上几个红绿的线椒圈,颜值爆表。   聂川有些呆住,杨林笑,又是那抹熟悉的小得意,“没买肉,就早市随便买了点菜,川哥你凑合吃吧。”   聂川摇头,“这还凑合?小林子你标准挺高啊。”   杨林,小林子什么鬼?   但他装矜持,忍着没吐槽,伸手接过孩子,“小飞下午要吃的菠菜我已经洗好了,你待会拿过去就行。”   聂川吃得不抬头,“嗯嗯。”   杨林看得偷笑,把小孩子放在地上,又弯腰拉着他走向厨房,算了,他都给收拾好吧。   杨林喜欢做菜,也得过大师傅的指点,周阳更是教过他不少。男神的捧场他不意外,但还是欢喜。   把暗恋的人喂饱让他很满足。   纵然和他只能擦肩而过,他也贪心的想留下点印象。只是他一无所有,能给对方的,也不过是分担一点家务,煮一餐饭。   聂川早上吃过两个馅饼,本来也没觉得饿,但眼前简单的菜色却让他胃口大开,又添过一碗饭才放下筷子,这时两个盘子都空了。   “杨林,你这手艺别考什么会计了,就开个家常菜馆,肯定大赚。”聂川起身收拾碗筷。   杨林听得直笑,抢过他手里的碗盘,“川哥,你要不嫌弃以后中午就在这吃吧,我反正得做饭。”   并不是,他早上吃炒米饭或煮挂面,下午和晚上去吃员工餐,只有馋肉的时候才会烧一锅五花。但若你愿吃,我会很高兴做。   聂川不算心细的人,却也记得那天他包里打坏的饭菜。当然,也有可能是劫匪的语气太失望太气愤了,他很难忘掉。   “不了,小飞就够麻烦你的,我会尽快找人的。”实在不行还得让老妈回来,总比全托在私人幼儿园强,但估计任谁都比不了杨林。   杨林洗着碗盘,“嗯嗯,不着急。”   聂川坚持,“你要学习,不能耽误你时间,我也不能一直上早班。”   “。。。。。。嗯。好的。”   杨林很快把碗洗掉,然后拿过刚才包好的菠菜,“川哥,你家有鸡蛋没?我记得昨天好像用完了。”   一边说着,一边又从纸橱柜的一角拿出了一小袋鸡蛋。   聂川阻止,“不用了,我下午反正得出门,出去买好了。”   杨林走到床边拿起他昨天做的夹被,还有放着奶粉奶瓶的袋子,“没事川哥,我没冰箱,天这么热也放不住。小飞这会就该睡了,他午饭十一点吃的,等睡起来也饿了,你们吃了再出门。”   聂川看他安排的井井有条,不再反对,抱起小侄子回了自己家。杨林跟在他身后,把东西放好才悄悄出门。   孩子已经有些迷瞪了,他们的声音都低了下来。   杨林又一次感到了亲密亲近,他有些难过。 第16章 这周都是通宵刷课   16、复习   送走男神,杨林上床睡了一会儿,这会儿是整个白天里最安静的时刻。而且今天不用吃午餐,他打算晚半小时出门。   这两天了他还没睡足六小时。   两点半一进办公室就开始了忙碌。王倩宜的账还没对完,成本没法结转,负责超市核算的周会计向刘经理提意见。   办公室一天挤着一屋子外人,各种乱糟糟,刘经理也火大。事实上,昨天她已经被领导训了一顿,毕竟除了大些的品牌,能进场的供应商在公司里都有人。   她不愿当着众人面再说王倩宜什么——说了没有用,再传到儿子那里儿子还要不高兴。   她走到杨林桌前,“小杨,这个月小王帮你抄报税了吧,你们年轻人都要轮轮岗,这样吧,你帮着她对对账,争取早点把报表出了,不要耽误报税。”   杨林......我了个去,还能要点脸不?   刘经理是女经理但不是女强人,相反还有点懦弱。她是个老会计,因为夫家和开矿的大老板有关系才坐到了这个位置。   她在财务部并不能服众,所以也怕安排给别人被当场打脸,这才找上了杨林。   所以说完她就离开了,心里也觉得难看。王倩宜却像是得了尚方宝剑一般,神气极了,立刻把生鲜部的几个供货商指了过来。   生鲜是最繁琐的,折损,扣点,促销,分时段特价......因此最早签合同时账期都短,基本上都是以一周为一个对账结账周期,也有十天结的,月结的只有一家。但现在通通堆到月底,工作量就非常大。   当然王倩宜的拖拉客观上使付款延后,这也是刘经理在领导面前为她开脱的理由。   不过昨天领导已经说了,不要在这上面省小钱,坏公司的名声,没意义。再说了,他们的现金流一直不错,压根没必要,刘经理只能讷讷答应。   杨林没有回应刘经理婆媳,看着围在他桌边的五个人,平静地说,“你们先找地方坐吧,我手头还有不少活儿都是等着要的,得先把这边弄完。”   看有人想说什么,杨林补充,“毕竟我不负责对账,要帮忙也得把先自己的事情做完。”   一个地中海胖男人愤愤地说,“你们公司也太差劲了!就把我们当皮球一样踢来踢去!”   杨林看旁边有人附和,不由冷笑,当着刘经理的面怎么不敢说,这是看准他是个出气筒么?   他不再搭理,只低头忙着自己手里的工作。   其实杨林手快,明天要出的表已经做完,但这会儿,反正也看不了书,那就再复核一遍吧,毕竟他份内的工作出了差错那是要追责的。至于帮忙的活,他忙了也没法帮啊。   几个人看他确实忙碌,慢慢嘟囔着走开,又围在王倩宜桌前。   王倩宜气得不行,但她被一堆人包围着,刚回头喊了声“杨林”就有人阻止,“行了你还有空吵架呢,快点对吧,这么多人等着呢。”   又有人抱怨,“就是,我们明明签得账期是一周,现在都成一月了,我昨天来等一天了都没对上......”   快八点时一屋的人才散尽。等不住的供应商先走了一批,剩下最后几个王倩宜说她是再做不动的,他们没法,只能预约了明天的对账顺序,又自行分配好时间才离开。   王倩宜临走时走到杨林工位,“你明天别下午再上班了,早上就过来,不然明天也完不了。”   杨林抬眼看她,“算加班不?”   王倩宜瞪眼,“是经理让你帮我对账的。”   杨林整理着手里的票据,淡淡说,“那你让经理给我报加班吧,我也挣点加班工资。”   金华公司只是个服务业私企,并不正规,比如杨林到现在也还没有入社保。公司没什么福利可言,请假要扣工资、扣全勤,加班却提倡调休,一般不给计工资。   杨林进财务部时刘经理曾和他例行谈话,那会儿他提出他要考试会有请假,刘经理当时就明确表示他的班特殊,没法安排调休,只能请假。   王倩宜估计也知道,这会听得气愤却也没法说,摔门走了。   杨林看她走掉,几下子收拾干净桌面。除了几项还没拿到的数据,明后天要交的表他都做好了,这样他就不用在办公室待着看这婆媳俩了。   打开课件,今天复习概率论与数理统计。   这是第三遍过,这门课杨林做过两本习题,掌握的还可以,这会就只打算看看还含煳的章节,再刷一下重点例题。   看看时间先给男神发了条信息。   独木成林:川哥,明天早上几点接小飞?   写完又加了个笑脸。   聂川的回复很快。   聂川:正想给你打电话,老阿姨回来了,你专心学习吧   独木成林:好的。   杨林盯着手机看了会,其实很想说说吴慧对孩子的问题,但终觉交浅言深。看男神也不像什么都不知道,想来一家有一家的难处,不是他能置喙。   杨林最后只补充了一句。   独木成林:需要帮忙就说。(笑脸)   聂川:好   杨林没再回复,他盯着屏幕又愣了会,然后黑屏,激活课件开始刷题。   就这样吧,聂小飞摊上这样的奶奶只能算他倒霉,但他好歹还知道自己是谁,还有叔叔,你还能心疼谁呢,你没有任何立场资格。   晚上收款时看到了等在吧台的周阳。周阳妈妈去世早,家里只这爷俩,自从周爸脑梗瘫在床上,他几乎全部业余时间都用来看护病人,很久没见他等过女朋友了。   杨林笑着招唿,“阳哥,等小徐啊。”   周阳面无表情地打量了他一会,才勉强“嗯”了一声。而徐娟的态度就更冷淡了,全程无话。   杨林不知道是他们有什么事还是徐燕或徐家人说了什么,想问问的,看他们脸色都很难看。有心解释下阳哥我对你的女朋友真没想法,又觉得突兀,还当着徐娟面,更没法说。   虽然心里觉得没意思,他还是决定找机会和周阳澄清一下,毕竟以前关系不错。   很顺利地赶上末班车,杨林定了个半小时闹钟,然后放空脑袋睡了过去。这一天天的,又累又困。   到家洗漱之后打开电脑,继续刷题。   深夜网速快,人刚又小睡了一下,这会儿挺有效率。等他做完两章后才发现居然已经一点多了。   杨林站起来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这会儿胃饿得挺难受,家里也有挂面,但他清楚一吃就要困,最后只给自己冲了杯咖啡。   网不卡,还清凉安静,白天可没这条件。   以前比现在还要急,在这种深夜会累到想哭,但现在已经不会了。   自拍一张,备注:很努力,继续。   一直到六点才把所有重点章节过完,天已大亮,楼下也有了人声。杨林站起身,关机,澡都没洗就扑到床上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他是被一点钟出门的闹钟惊醒的。倒不怎么困了,但有着熬夜之后特有的疲惫恶心,脑袋也懵懵的。他甩甩头,冲了个战斗澡出门。   401没什么声音,也许小孩子在午睡吧。   这是白天最安静的时候。一直下到楼底,也只有103的棋牌室传出人声和稀里哗啦的麻将机洗牌声。   今天出门晚,杨林没坐312,上车后又迷煳了会,到单位了才完全精神起来。   先吃午餐,然后收早班的营业款,之后没等王倩宜发声就向刘经理报备要出去打对账单和利息单,刘经理只能放行。   其实这些他六月下旬已经陆续拿了回来,但好几个开户行都跑一圈下来也差不多该下班了,所以他安心地去了图书馆,做了一下午高数。   不懂的地方还很多,杨林现在只能反复练习他会的那些,争取这部分不失分。如果这部分出题比例高,就能侥幸过。   七点钟回到办公室,人总算没挤一堆了。王倩宜还想让他对账,杨林扬扬手里的回单,“一堆单子要做,我还没时间。”   王倩宜想说什么的,被站在她桌边的人催促着,也只能做罢。   不过还是在近八点时结束,好在剩下的已经不多,安排好明天的顺序她就走了。估计也累够呛,倒是没再找杨林麻烦。   她一走,杨林就打开课件刷例题,今天复习金融理论与实务。   也是过第三遍,但因为掌握的好,这门他没额外做过习题,现在这最后一遍复习就不能只看重点了。   杨林预留了三天时间,准备按顺序过一遍。方法也是刷例题:先自己做一遍,然后对答案,有错了再听老师讲,有模煳的回放课程。   财务报表分析他已经放弃了,高数要拼运气,剩下的这两门他是一定要过的。   三天紧张度过,13号下午他向刘经理请假:明后天自考。刘经理点头答应。   杨林一直没有帮王倩宜对账她也火大,这还试用期的新人都不把她的话当回事。   但看他确实每天都在忙碌:交款、买票、报税都做得很好,她也没什么可说。不像王倩宜,前两天起上班就又开始刷X宝刷抖音了,惹得一屋子人讨厌。   其实又近月半,很多家账期短的她都应该开始对了,还应该清查往来,余额不符的要找原因......   只是这人脸皮太厚,她说轻了人家笑嘻嘻,说重了儿子先就不高兴。   这会看杨林,又精神又上进,又,不卖她面子,心情略复杂。   考场在附中,离大学城很近,杨林以前也来过,所以只打算明早提前一会儿过去就行。   这晚回到家十一点,401的灯黑着,不知道男神是睡了还是在夜跑,这几天了也没再见过面。   这周基本都是通宵刷课,上午睡觉,因为累也睡得沉,杨林没听见过小孩子的声音,希望他能好吧。   胡乱想着,进屋先把身份证、准考证什么的检查了一遍装好。然后洗澡上床。没有再看书,但在脑子里一章章地过着,直到睡着。 第17章 “小飞乖宝,来抱抱,抱抱。”   17、打牌   两天考试下来,杨林觉得金融和概率统计没问题,高数很悬。他的分就在及格线左右,确实要看运气。   至于报表分析,三十块的报名费交了那就不能弃考,过不了也见识下题型。   成绩虽然没出,但和预期差不多,杨林还是有点轻松的。   他去市场买了两根骨头——就是带排骨的肋条肉,这家肉店对肉的分解很特别:以根为单位,一直切到皮,这两根就六斤多。   杨林计划回去就炖锅红烧肉,给自己补补。这一场考试下来,不用称他也知道自己瘦了不少,脸上摸着都有了棱角。   自那天招待男神吃饭后,杨林还没再开过灶。   虽然每晚复习到凌晨时都会很饿,有时甚至饿到胃疼或者人发飘,但以他的经验,如果吃碗面那是一定会困的,所以只能忍着。   而到了早上该做饭时,人不但没有胃口还会泛恶心,加上全身僵硬疲惫不堪,他常常倒头就睡了。   回到小区刚六点,单元门口的柳树下一群孩子在疯跑,夹杂着大人粗鄙的喝斥。   杨林轻笑起来,这就是二毛厂的好。单位在锦业区租的宿舍,只是很普通的小区,一天到晚却也安安静静的,从来没见过孩子扎堆玩。   快到楼下就能听到稀里哗啦的洗牌声,打牌人的各种说笑算账的喊叫声,这是下午场要散了。   小区里这样的棋牌室很多,他们这幢楼的一单元还有一家。   杨林见过进出的男男女女,其实老头老太太还真不多,感觉大多只四五十岁,不知道他们都以什么为生,能够这样安心的杀时间。   一进楼门就是一股浓重的烟味。杨林看着从103走出来的几个人,和他们身上几乎具现化的烟气,不由厌恶地抿抿唇,快走了两步。   然后他就听见了吴慧尖利的声音,“都你个小王八蛋,成天就是个菜菜菜,害的老娘输这么多.......”   杨林停下脚步,顺着大开的门往里看。   不大的厅里摆着两个麻将机,一桌已经没人,应该就是刚出去的那几位。另一桌的三女一男正在数筹码,聂小飞坐在学步车里倚在吴慧身边吃手指。   屋里弥漫着呛人的烟草味。   对面一个女人劝,“行了吴慧,你这孙子够乖的,一下午都没咋哭。”   吴慧还说着什么,但杨林再听不见其他声音,他的耳朵嗡嗡响着,全身的血都涌到头顶,愤怒到极点。   然而,他只能大口深唿吸着平复自己。   几息之后杨林走进屋里,直接伸手抱起小孩子,“小飞乖宝,来抱抱,抱抱。”声音有些抖,手也在轻颤。   聂小飞的上衣和脸上都有污渍,看上去很邋遢,被杨林抱起时却高兴地拍着他,“菜!菜!”   吴慧转过身,“不许说菜!个扫把星!诶你谁啊,随便抱人孩子!”   其他三人也停下手看过来,杨林努力半天勉强挤出丝笑容,“我楼上402的,那天带小飞玩过一会。吴阿姨,这屋里烟味太大,我帮您把孩子抱上去吧。”说着走出房门,另一只手还不忘提上学步车。   看他手里提着肉和葱姜蒜,还站在楼道等着没走,吴慧表情缓和了下来。四个人继续数着筹码,计算输赢,然后去店主那里交台费、兑现金,说着话慢慢往出走。   抱起孩子杨林就发现孩子下面只穿了个纸尿裤,还鼓鼓的,不知道积了多少货。   学步车不是超市常见的那种塑料款,而是铁制的,看上去有些年代了——重,轮子也不灵活,不过这倒是不易摔倒。   一直拎在手里有点份量,杨林放下车和肉,把孩子抱到单元门口。   先解下纸尿裤扔掉,又从包里拿出湿纸巾给孩子大概擦了擦。他的湿巾不是婴儿专用,不敢太用力。   不知道是捂得太久还是天太热,这会看孩子嫩嫩的皮肤已经渍红了。   整个过程超过了三分钟,但等他抱着孩子重新站回楼道时,她们还在热烈地讨论着某把牌,吴慧也还在抱怨着小孩子一天到晚的菜菜菜,害她下午点了好几把杠。   杨林听明白了。   那天他教会小孩子说“菜”,当时聂川非常惊喜,反复和孩子“菜菜菜”的说,各种抱抱揉揉,估计这两天在家也没少鼓励孩子说。   但本地人打麻将点杠也叫“点菜”还是“点财”,杨林不清楚具体哪个字,但音是四声。   一想到小孩子不断地说着“菜菜”,也许只是想让奶奶抱抱,或者和他互动一下,杨林就心酸得不行。   但他只能假装若无其事。   你清醒一点杨林,你没有资格。   吴慧出来了可能回过神来,她仔细看了杨林几眼,突然问,“你是不是上次要租我房子的那个人?”   杨林努力笑了下,点点头。   吴慧脸色难看,“你不说不租了么,咋又租了402?胡秀找你说的?她的房子便宜咋的?”   这个问题在得知她会搬回来时杨林就已想过,“不是,当时看您家房子的时候是准备和同事一起租的,后来我同事嫌这边远不租了,我一个人用不了那么大才重新找的中介。”   已经到了四楼,吴慧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她打开房门,“你把他放学步车里就行,咦,你咋把尿裤给脱了,这还不尿的到处都是,妈的,老娘就个苦命,累得要死还得给你个崽子做饭,你......”   杨林打断她,“要不这样吧,我晚上也没事,阿姨您累了就先休息一会,让小飞先在我这儿玩会,不行让他在我这睡也行。”   吴慧怀疑地瞪着他。   杨林不慌不忙地解释,“是这样的,前段时间我下夜班碰上混混了,是聂川哥救了我,所以”   吴慧缓和了表情,“哼,他就爱个这,成天打打杀杀的,算了你要没事小崽子放你这儿也行,我缓缓过来接他。”   杨林点头,“行的,您要不舒服就不用接了,好好休息吧。我就住这儿,不会偷了孩子跑的。”说完和孩子碰碰头,“是吧,飞宝。”   吴慧看聂小飞双手环着杨林的脖子和他碰头,还笑,十分亲近,又看到杨林提着菜进了屋,觉得放下心来。   这里的棋牌室一般一天两场,中午一点到六点,晚上八点到十二点半一点,本来以为晚场牌打不上的,这下倒可以再去碰碰手气。   进了屋的杨林把孩子搂在怀里,“乖宝,我们不难受不难受,杨给你做饭吃,给我们小飞做肉肉,来我们先洗个澡澡,看把我们乖宝弄成什么样了,胳膊都是黏的......”   他絮絮地说着,小盆友以为在和他玩,一直咯咯笑。   杨林听得越发难过,又揉了好一会儿才把孩子放下,快手快脚地把自己和小孩子衣服脱掉进了卫生间。   租房时有洗衣机,等用时发现是坏的,他给胡阿姨说过后对方拿走了,只说再给他淘一台过来,还一直没送来。杨林也无所谓,屋子小,夏天衣服单薄,他又天天换,都是随手就洗掉的。   这会担心洗衣盆里有残留的洗涤剂,他先把盆仔细冲洗两遍,然后放满水把孩子抱了进去。   那晚就是这样给小孩洗的澡,小盆友适应良好,坐进去就开始拍水玩。   等孩子洗完澡,杨林顾不上洗衣服就先把他抱了出去,兑了点凉白开先让孩子喝,然后,发现没有孩子的衣服。   他踌躇了一下,还是不愿面对吴慧,算了,室内都上三十度了,干脆光着吧。   肉乎乎的小团子满地跑,看上去可爱极了。杨林知道孩子应该饿了,偏偏家里鸡蛋绿菜都没有,又怕吴慧找过来他们不在家,加上孩子没衣服也没法下楼采买。   看到甜面酱和几根大葱,做个京酱肉丝吧,那个快。   他煮上小米粥,开始切肉。   孩子很黏他,一直在他脚边绊着,杨林心疼的不行,但腾不出手抱。最后没办法,找出一块上次捡回来的小被单,折折把他系在背上。   小盆友显然十分喜欢这个新位置,也不嫌热,咯咯笑着,不停地拍他,还一跳一跳的使劲蹦。   杨林怕他仰过去,毕竟不是专门的背带,切肉时身体前倾很大,还小心的弓着背,孩子果然趴得更实了,不再翻腾。   虽然辛苦但被这样的亲近,杨林觉得刚才一直透不过气的心慢慢缓过来,他教着小孩子说话,“叔叔,叔叔,叔......”   孩子还是累了,一下午困在学步车里,刚才又洗澡玩水的,一会儿就安静下来睡了过去。   杨林等孩子睡实了,微微抬了抬腰,这么一阵儿酸的简直要断掉。   切完肉丝下料腌上,估计小孩子彻底睡实了,他洗手进屋,把孩子轻轻放在床上。只在肚子上盖了块枕巾,别的地方就让晾着,又观察了下,这会渍出的红已经淡了。   杨林拿过手机打给聂川,这样的事他没法不说,如果聂川不在意......杨林决定,以后就取消他的男神资格,当他路人甲。   电话通着但没人接,他发了条微信。   独木成林:川哥,方便的时候给我回个电话。 第18章 小孩子是那样的干净、柔软、依赖   18、心疼   去厨房先把煮好的粥盛出来晾上,再把肉丝炒出来端进屋放好。   粥已经温凉,杨林回屋里叫醒了小孩子。再睡下去不仅影响胃口,也破坏作息。   孩子被他抱着转了几个圈圈高兴起来,杨林先喂他喝了几口温开水,之后开始给他一口粥一口肉丝的喂饭。   并不是真正的京酱肉丝,肉切得短而细,介乎肉丝和肉糜之间,酱料也下得少,但是适合小孩子口味。   果然,小盆友极其捧场,杨林看他吃得又快又急,叹了口气。   孩子吃好后杨林把剩下的小米粥和肉丝光盘,直到这时吴慧和聂川都没有信。杨林拉着小孩子在屋里转了几圈消食,然后走进厨房准备炖肉。   但小孩子始终黏在他左右,屋子太小,杨林怕他被崩上油点,又把他拿床单系在背上。不过这次肉只用切大片,没那么辛苦。   剔出骨头,原本打算和肉一起红烧的,这会却准备淖水清炖。天气太热,小孩子吃不了太油腻,喝点汤水更合适。   瘦肉已经用了,杨林把剩下的带皮五花斩成三段和着刚才的排骨一起放入加盐的葱姜水中浸泡,再下凉水锅淖水,最后捞出用凉水冲洗干净。   骨头单独放开准备煲汤,杨林用刀再次刮干净猪皮,然后切出一点肥肉放入锅中小火干煸。   锅里不放油,等这点肥肉煸出油后捞出油渣,放入切好的肉片继续慢慢煸着,这样瘦肉不掉渣肥肉不过腻。   一直炒到锅底的油里没有水汽,才下葱姜、大料桂皮等调料,之后倒入老抽上色,生抽调味。没放水,而是倒入一整瓶料酒,最后放入几块冰糖。   大火烧开后转小火慢炖一个半小时,这就是杨林的拿手菜红烧肉。入口即化,可以任意搭配蒜薹、韭菜、眉豆、菜花。   肉还在炖着,杨林先把孩子解下来抱在怀里揉了揉,小盆友哼叽了几下就被他哄好,杨林发现两人又都一身汗,就抱着孩子进了卫生间。   先和小孩子一起洗刚才泡在盆里的衣服——放了一点点洗衣液让小盆友在里面踩蹋——没想到这让孩子十分开心,又叫又跳,他想换盆水淘都不行。   看他这样,杨林也不再阻止,和孩子有商有量地换了清水,他蹲在旁边一直小心地不让小盆友摔倒。。。。。。   希望这样的玩耍能覆盖你下午的记忆。   看看水凉了,杨林才哄着孩子出盆。他先淘净衣服,又一起冲澡,最后才把孩子放在床上,自己躺在一边。   这屋里什么玩具书籍都没有,但难不住杨林。他和孩子一起玩他的小手指脚趾,讲故事,小盆友一直到睡前都开开心心的。   没有睡前牛奶,杨林在孩子开始揉眼睛的时候就降低音量,之后轻轻哼着歌,用手捋着他的胳膊腿,最后把他揽在自己肚子上摩挲他小小的后背。   天气热,第二次洗了澡后杨林就只光着膀子穿了条大短裤,现在把小小的肉团子放在心口。   肌肤相贴,小孩子是那样的干净、柔软、依赖。   心里很难过。   孩子很快睡实,但直到他不舒服地动了动杨林才把他放回床上。   肉炖好了,满屋飘香,可他已经没有了下午那种要大吃一顿的劲头。拿过手机,快九点了,还是什么信都没有。   给聂川打电话依然没人接,他又发了条短信。   独木成林:川哥,小飞今晚在我这,孩子没事,已经睡了,具体情况我们见面再说。   想想又发了一句。   独木成林:川哥我也先睡,你要回来早打我电话给你开门,不要敲门吵醒小飞。要是晚就等明早再见。   聂川看到信时已经快十一点了,今晚的对手很有实力,他赢得艰难,也受了点伤。刘鸿和他的一帮朋友已经约好等他处理完就一起去宵夜,但看到信息他一下子慌乱起来。   和刘鸿大概解释了一下就准备打车回家,刘鸿抓起车钥匙,“你别等车了,我送你过去吧。”   聂川摇头,“白总他们都等着呢,你和他们去,这会儿车好打,不用管我。”   “废什么话。”   一上车刘鸿先递他一个信封,聂川捏了下,“这么多?”   刘鸿白他一眼,“这不是你以前随便打的那些人,这也是拿过名次的,不好对付。”   聂川把钱放进包里,“这早包好的吧,对我这么有信心?”   刘鸿笑,“我对你的信心比对我自己的都大。”   聂川没说话,但神情很受用。   车停在红绿灯时刘鸿才又开口,“我在临湖花园还有套房子,跟前儿就是个国际幼儿园,都说不错,你先搬过去呗,何必窝在二毛厂?就为和你们家老太太置气?”   聂川。。。。。。   刘鸿半天没等到下文,知道他不想说,但还是劝着,“聂翀一岁多了吧,转眼就要上学,二毛厂能有什么好学校?你就不怕耽误孩子?”   聂川声音闷闷的,“我哥也二毛厂长大的,还不照样考上X大?”   看刘鸿没说话,聂川叹口气,“等他过两岁了再说罢,到时不行还真得借你的房,现在太小,送幼儿园我不放心。”   刘鸿点点头,“行吧,你心里有数就行,反正别和自己较劲,你也一好好的大老爷们,干嘛这么拧巴。”   聂川。。。。。。   在楼底聂川就看到两家的灯都黑着,他一边上楼一边拿出手机拨给杨林。手机响了两声后被挂断,但等他停下脚步时门就从里打开了。   杨林穿着白T恤和灰短裤,样子有些困顿,“快进,蚊子。”   聂川闪进屋。   小客厅里没亮灯,他也没在鞋架上看到拖鞋,再看杨林已经进了卧室,就跟了上去。   卧室里还是只亮着书桌上的台灯,但光调得很暗。聂川看到小侄子像个小青蛙似的弯着胳膊腿正睡得香,不由轻声问道,“怎么睡你这儿?”   杨林回头一下子看到他眼眶的青紫和裹着绷带的手腕,声音都高了起来,“川哥你怎么了!碰上混混了吗!你受伤了!”   聂川看到小侄子动了起来,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问了一遍,“怎么小飞在你这?”   杨林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甚至把灯调亮在他身上打量着,神色焦急。   聂川被这样的关心暖到,声音都温和下来,“我晚上打了场比赛,手腕有点伤,已经处理过了,没事。”   杨林怀疑地看着他。   聂川好脾气地解释,“真没事,就一点皮肉伤。”   “你不是健身教练吗,是谁身材比不过你就动手了?”   聂川听笑了,“我们俱乐部有搏击比赛。”   杨林张了张嘴,这笑太犯规了,他没有说话。   床上的小孩子被声音和光线打扰,开始哼唧。   杨林抓起手机看看时间,把孩子轻轻抱了起来走向卫生间,“飞宝乖,我们去办个小事儿再睡啊,乖啊。”   然后聂川就听到一声长长的口哨。不像他自己的口哨声那么短促嘹亮,而是绵长的,悠扬的。   随之而来就是水声。   聂川又有点想笑,这个不同一般的口哨,大概也是杨林“金牌保姆”的神技吧。   杨林没有马上回卧室,而是抱着孩子慢慢走了几圈才放回到床上,果然,小侄子神情放松,睡得很安稳。   这两三分钟里杨林已经整理好表情。   聂川一直看他忙碌,等孩子睡稳了才又开口,“怎么回事?”   杨林轻声说了下午的事,还有那天所见以及平时听到的哭声喝骂。   灯光下聂川的脸越来越冷峻,房间里一时陷入沉默。   半晌后还是聂川先开了口,“谢谢。”   杨林摇摇头,想了想还是说,“川哥,不行你再找找人带小飞吧,吴阿姨她,不喜欢孩子。”   聂川表情难堪,“我知道了。”   杨林低头看着孩子,装作没发现,“今晚就让孩子在我这儿睡吧,川哥你也受伤了,早点休息。”   聂川进到401前还在门口缓了缓,他怕自己太过愤怒,他不愿大半夜争吵。然而进屋之后才发觉家里没人,一室狼藉。   把堆在门口的几双鞋踢整齐,再把沙发和地上的玩具收好,聂川走到厨房想找杯水喝,然后就看到了凌乱的料理台。   黄绿的污渍,干掉的脏碗筷,没洗的案板和菜刀,有菜根菜叶的水池,以及还有剩着半锅汤水的炒瓢。   这个炒锅四百多,他还记得对老妈讲过两次:这个锅有不粘材料,不能烧水。再看旁边的汤锅,里面半锅绿油油的水,大概是给小侄子做蔬菜泥用过就没洗。   聂川没再收拾,他看着黑黢黢的窗外,多少年没有变化的破败的老家属院。无论他把屋子怎么装修,今晚这个糟糕的厨房都提醒他,他还在这里,什么都没有变。   也不是,还是有变化的,哥不在了,他有了小飞。   他不该对她还有期待的,她就是那么一个得寸进尺的人,他认识她二十一年了,有什么是真不知道的?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愤怒像潮水一样退去,只余苍凉。 第19章 男人带着一种凶悍的美   19、赶走   早上八点,聂川敲开402的门,上次就是这个时间。开门依然是两张大大的笑脸,屋里漂着腻腻的肉香。   聂小飞,“乎乎”   聂川不敢置信地看向杨林,杨林很得意地转向小盆友,“是叔叔,叔”   聂小飞,“夫”   是介于“乎”和“夫”之间的音,离“叔”还远,但也足够让聂川惊喜了,他抱过孩子,“小飞乖,再叫一声”   聂小飞露出四颗小牙,“乎乎”   杨林听着他们一遍遍的“叔叔”和“乎乎”,心情也好极了,“川哥,你还没吃早饭吧,一起。”   等聂川抱着孩子进来,就看到桌上一角摆着两个小碗,看碗底一个是蛋羹,另一个是半碗汤。中间则是一大碗油亮的红烧肉,一盘馒头。   杨林又端出一碗汤放在他面前,里面是细碎的葱花,香气袅袅。然后接过小孩子,“川哥,馒头和肉我都热过了,你夹着吃,喝点排骨汤。”   说着把孩子放在自己腿上,“飞宝,我们接着喝汤汤。”   聂川有些愣住。知道杨林会带好孩子,却也没想到他会这样尽心。   杨林看他半天没动筷子,有些赧然,“是不是太腻了,早上没来得及炒菜,川哥你去厨房上面那个纸柜里有榨菜,要不你,凑合喝点汤?那个清淡。”   聂川去洗手,回来后拿过一个馒头掰开夹进去几片肉,大口咬下,“不腻,很香。”   是真的不腻,挺香的。   杨林神色轻松起来,“其实早上凉快,多吃点肉没事,白天热起来就没胃口了。”   说完又补充,“小飞早上吃了一个蒸蛋,一块馒头,再喝碗汤就行了,等会再给他吃点菠菜泥。”   聂川看眼一直乖乖坐着等投喂的小侄子,又一次想,要是能有个这样的人照顾孩子就好了。   杨林看男神虽然一直在吃却再没说话,心中开始惴惴。   都一八年了宝宝,谁家这么丧心病狂的一大早吃五花啊,还大夏天的,你这缺肉也缺的太丢脸了。   他窘迫地找着话,“小飞早上五点多醒的,喝了点水,然后我们去逛了早市,买了馒头和菜菜,是不是啊飞宝?”   聂小飞拍着双手,“菜!菜!”   杨林笑,把勺子放好抱着他去洗手,然后又把他放回床上自己准备吃饭。   聂川看小侄子只穿着件小短袖在床上跳,“小坏蛋,你不会就这么去的早市吧?”   杨林掰着馒头正在思考,要不就少放几片?不要显得那么,欠欠的。听到这儿忙解释,“怎么会,早上还凉着呢,我给他裹了个枕巾抱出去的。”   这一打岔杨林也没了装矜持的心,已经馋好几天了,这会配着热热的馒头......他大大填进去五六片肉,然后咬了一,小口。   聂川看他一眼。   其实上次就发现了,这个臭美精站的挺拔,坐的板正,一点也不像一般年轻人习惯的那样含胸驼背,倒更像他们这些当过兵的人。   吃东西的样子也好看,咦,还挺能吃。   好胃口是有感染力的,聂川又拿起一个馒头,这次也填得满满的。两人都没嫌油腻,等吃完才发现一碗红烧肉竟下去大半。   杨林收碗的时候猜测男神可能真不是敷衍他,是能接受这种早餐的,他心情放松,不觉轻笑,“我就喜欢大块吃肉。”   “还喜欢大碗喝酒?”   “不不,吃肉就好。川哥你稍等,我给你泡杯茶解解腻。”   聂川擦着手,“不腻,肉做得很好吃。”   杨林得到表扬,得意之色又显了出来。聂川不再说话,看他愉快地去洗碗,泡茶,元气满满,心里觉得很舒服。   他坐在床上和小侄子玩,杨林的声音传过来,“川哥,要不你把小飞的牛奶和衣服拿过来吧,我下午才上班,早上可以带他玩。”   聂川拦着小侄子不让他翻到床下,“你早上不学习?”   杨林的声音很愉快,“我刚考完,休息半天。”   聂川随口问,“才休息半天,然后呢?”   杨林说得很自然,“然后接着学呗。”   聂川不再说话,学霸的世界他不懂。   他没有回去拿衣服,等杨林收拾好出来就抱着孩子离开了。一早他给许阿姨打过电话,问到了王阿姨的地址。   杨林很想问问他有什么办法,但终觉得开不了口,最后只简单说了句,“川哥我早上都在家,如果需要你就说。”   聂川点点头。   杨林的不放心全写脸上了,其实聂川也想和他说说的,但还是会感觉难堪——叔叔不给钱奶奶就不带孙子,拿了钱还依然亏待自己的亲孙子,还是她强留下的亲孙子。   小孩子走后,一早的忙乱愉快泡沫般消失。杨林感到了他熟悉的空荡荡,那种随风飘零,身边的每一面都摸不到的空茫。   盛宴过后,泪流满面?   楼下喧嚣依旧,气温渐渐升高,他觉得闷的透不过气。   拿起英语书出门。   去小公园背课文吧宝宝,你哪有那么多时间多愁善感。   十二月要考四级,他的本科是自学,没有通过培训机构,为报这个名专门交了钱。来之不易,是一定要过的。   开始学习了,杨林就敛起心神,不再去想小孩子。   他爱孩子,也知道这世上的倒霉孩子多了去了,可这个孩子是男神家的,还喜欢黏他,还特别可爱,就让他格外挂心。   可是你没有资格啊,宝宝,无论哪方面。   聂川的办法他很快就知道了。   第二天早上不到八点,杨林在楼下的热烈议论中合上书。   “诶你们是没见,聂家二小子那个凶哟,把他妈一把就搡地上了,那可是他亲妈!”   “那从小就不是个好东西,谁敢惹?”   “就是,那年他才初二吧,就敢拎着钢管打混社会的,愣是追着人跑了两条街!”   “可不,吴慧不老说那就是个丧门星嘛,不定哪天就吃枪-子了!”   “老聂家这两个儿子,真是天上地下的。”   “就是,聂东见人不笑不说话,学习又好人又孝顺,才几岁就知道在家做饭带弟弟。”   “是啊,东子是个好娃,原来还老给我们小子补课呢,我们家妮子可喜欢她东子哥了。”   “东子那娃没得挑,谁不喜欢,可你看看吴慧和刘瑛妈闹的吧,以前一说关系多好多好,现在还不乌眼鸡似的。”   “是啊,东子再好我也不敢找吴慧这种亲家的。”   “你想啥呢,人东子是咱三河区的状元,在银行当大领导的,你家妮子连个大专都没考上还想找人家呢!”   “嘁,他东子名牌大学又咋的!就他那个妈,谁家姑娘眼瞎了才找他呢!”   “行了行了,东子再好也是个短命鬼,要我说还就这吴慧命太硬,先是克死男人,再克死儿子,剩下个聂川......”   这是个男声。杨林伸头看了下,楼下的一堆人几乎男女各半了,还真是闲。   “行了你快别说了,小心让聂川听见砸你门去,那小子可不像他哥。”   “诶要我说聂川也好呢,你昨儿没听他说嘛,以后不给吴慧钱了,原来吴慧领孙子还得给钱呢!”   “就说呢,两千块呢,我领孙子那是又贴辣子又贴油,儿子媳妇都一毛不拔!合着我就欠他们的!”   “聂川也真舍得掏,要说这还不是他自己儿子,说到底吴慧就不是啥好东西,聂东那儿子才一岁多她就能给领棋牌室去。”   “就是,也怨不得聂川急眼了。”   “诶你还别说,聂川虽然不是东西吧,和他哥那是打小就特别好,你这话可别让他听见了,那可是连妈都一推一跟头!”   “这算啥!老田不还想上去拉架嘛,那小子一脚就把老田踹起不来了!”   “哈哈,老田老婆昨儿骂了半夜,说谁让老田要勾搭吴慧,疼死活该......”   “诶你们说老田和吴慧好是真的那啥?”   “嗨苍蝇还不叮无缝蛋呢,我可是听了半晚上,那老田屁都没放一个,就听他老婆骂了!”   “噫!还真的呀,要说老聂家这点子事,还真是”   “话说得就是呢,老聂那么老实的人,诶,也亏着死得早,不然现在还不得”   “那吴慧年轻那会不就和老何那啥的,还有她们厂那个姓啥的?”   “姓方,诶你说她......”   话题如以往一样偏向了各种桃色传说,时不时爆出各种诡异的笑声,声音有男有女。   杨林起初还惊奇这些半老的老头子居然参与这种话题,后来才发现,在这里传是非说闲话的还真不分男女。   他听得生气,却也没什么办法,闷闷地吃掉了一碗炒米饭。   收拾厨房时楼下忽然安静起来,杨林伸头一看,是聂川回来了。   迎着光走来的男人单臂抱着孩子,另一只手拎着一兜青菜,怎么看都是很接地气的样子,但此刻他一身黑衣,表情冷峻,就是很毁形象的眼眶的青紫,都平添着几分煞气,一时间楼下竟是没了声音。   这男人带着一种凶悍的美,性感的要命,让他错不开眼。   等注意到楼下不同寻常的安静,杨林不觉轻笑。   二毛厂的这堆闲人,似乎永远都能从别人的故事里笑出自己的欢乐,平时一丁点事就要吵,就要起哄,就要骂着脏话评论......各种参与。这会被这煞神镇住,他都觉得快意。 第20章 聂川的眼泪差点迸出来   20、日托   聂川一上楼就看到杨林,简单的白T恤灰短裤,应该是穿久的,领口有些变型,但臭美精看着还是很清爽。   看到聂川,杨林脸上露出大大的笑,他伸出双手,“飞宝,来,抱抱。”   小孩子看到杨林,也笑出四颗小牙,探过身子要抱。杨林上前接过,又转向聂川,“川哥,小飞吃了没,我给蒸个蛋吧。”   聂川点点头,一早小坏蛋只喝了口粥,他正愁回来这饭呢。   杨林麻利地蒸上鸡蛋,又拿过一根胡萝卜切丝切碎,然后在锅中翻炒一下,只加了盐调味。   聂川注意到他的油盐放的量都很少。   鸡蛋端出来晾着,杨林把胡萝卜盛在碗里,抱过小孩,“来乖宝,我们今天吃胡萝卜,萝卜”   小盆友,“波波”。随着话喷出的还有口水。   杨林笑,“乖宝真聪聪,萝卜,我们先吃口萝卜。”   聂小飞张嘴吃下一勺,没等咽下就忙着“波波”的说,这次除了口水,喷出的还有菜泥。   杨林抽张纸巾给孩子擦干净,笑得很开心,“好了好了乖宝,吃饭饭的时候我们不说话,小心呛到。”   聂川又一次想,要是王阿姨也能这样待小飞就好了。   杨林在喂饭,聂川坐在一边大概说了下:昨天他把老妈赶走了,也打听好了一个阿姨带小侄子。阿姨姓王,以前的老邻居......   昨天上午聂川抱着孩子找到了王阿姨,老爸以前的同事,他觉得可托付的人中算是最泼辣的一位。   去的时候王阿姨正热火朝天地包包子,看见小侄子就稀罕得不行不行。   她的两个儿子大学毕业都留在了外地,只一个成家了也还没孩子,看见小侄子就挪不开眼。   聂川和她说好一个月两千,和给老妈的一样。每天中午一点到晚上九点——夏天,他只能争取到八点下班。再晚不说王阿姨家要休息,就是小飞也得睡了。   王阿姨客气之后很高兴地应承下来。   她和老伴都下岗多年,一直打些零工,她有冠心病,这几年都没出去打过工了。   在二毛厂这边,每天只在家带半天孩子就有两千块的收入算是非常可观,更何况老伴下班后也能搭把手。   聂川在王阿姨的盛情邀请下吃了一顿包子才带着孩子回家。   豆腐粉条和韭菜鸡蛋粉条两种馅,成人拳头大小,虽然都是素的但味道很好。   小飞居然各吃了一大半,还喝了一碗小米粥,喜的王阿姨两口子直说这孩子好养,不嫌弃家里的粗茶淡饭。   聂川也有些意外,不过想到这个小坏蛋在杨林手里吃饭也很乖时杨林说过的:小孩子就是隔门饭香,也就了然了。   他早上接孩子的时候老妈在睡,中午带孩子回来时屋子还是乱七八糟。老妈没做饭,只说她不舒服,让他们自己解决午饭。   聂川没理她,看时间差不多就换衣服上班。他一出门老妈就带着已经发困的小孩到了棋牌室。   聂川不知道她把孩子带进棋牌室多少次,怕她迁怒杨林,他还特意假装回家拿东西去抓的现行。但看她只是愤怒却不疑有他的样子,想来这肯定不是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虽然上班时间在两点,但聂川早上没事一般都会去单位,自己练练拳。   他没有别的地方好去。   以前住在哥那里还好,房子大些,现在搬回二毛厂了,这个逼仄的小屋里他和老妈躲都躲不开眼,纯粹相看两厌。   其实他和她已经多年没有共处一室,如果没有小侄子,他宁愿再不见她。相信她也是如此,只要给她钱,她也不会想见他。   他自己有了逃避的心,在家的时间就短,也想到老妈会不耐烦会骂骂咧咧却还是没想到,小侄子真正的境遇。   昨天看到小孩子在学步车上蜷成一团,倚着麻将桌腿在烟雾嘈杂中睡着。   那个画面他想他这辈子都忘不掉。   恨老妈更恨自己,所以才在她扑过来时一把掀翻了她。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动手。   和品学兼优的哥哥相比,聂川上初中起打架旷课就是常态。因为练过,也因为戾气外露,虽然三河区各种小混混小帮派很多,但在二毛厂这片,他是无人敢惹的存在。   即使多年未见,但昨天的冲突把这凶名再次坐实——那可是连亲妈都能动手的混人。   小盆友吃得很快,也很干净。   杨林给他擦过嘴后收拾碗筷,“川哥,你给那家人提一下,喂孩子的时候不要过她们的嘴。”   聂川?   杨林洗完锅碗把水池里的渣渣拿纸巾擦到垃圾桶里,又把垃圾袋提出来打结,再套上一个干净的袋子。   一直没等到聂川的回答他开始不安,也许这是他家的好友?亲戚?   杨林解释,“川哥,我没别的意思,是有些年纪大的人总觉得入口的都是干净的,她们不懂,为了省事就嚼碎了再喂孩子。”   看聂川还是看着他不说话,杨林的声音开始小心翼翼,“真的川哥,你也不知道她有什么病吧?就算没病大人口腔的细菌也很多,她要有肝病胃病什么的还会传染,而且这也影响小飞自已的消化系统和发音系统。”   聂川这才点头,“明白了。”   老妈有时嫌小侄子吃得慢会先嚼两口再喂孩子,他看到时会阻止,但那只是因为觉得恶心,还真不知道其他。   杨林神色轻松起来,“带孩子小心些没错的。我们园里孩子残疾的多,大多底子差,杨爷爷常说”病从口入“,讲究卫生就能少生病。”   聂川点头受教,抱着孩子出门,杨林也该学习了。   话说他要直接问王阿姨“你有什么病没”,不会被打吧?   想了想打给了许阿姨。   先谢过对方告诉他王阿姨的地址,又讲了昨天去的过程,期间小心地打听了下王阿姨两口子的身体情况,听说只王阿姨有冠心病才放下电话。   又百度了冠心病,查知没有传染性才算安心。   十二点时把小侄子送了过去,这也是昨天说好的,第一天,他在这里陪孩子玩一会,也让孩子熟悉下新环境。   聂川本来不以为然的,聂小飞是个很好带的乖宝宝,很少哭闹。至少他放到杨林手里时小坏蛋就从不哭闹,现在看王阿姨哄着玩也还行。   没想到他要走时小侄子却抓着他不放,开始哭。   聂川心疼地抱起孩子,王阿姨上前撕开他,“你快走吧,小飞也是闹瞌睡,没看刚在这儿一直揉眼睛嘛,你走了他就好了。”   聂川松开手,正在大哭的小侄子突然喊了一声,“乎乎......”   聂川的眼泪都差点迸出来。   王阿姨强把孩子抱开,把他推出门。   聂川站在门外很久,简直想放弃。   老房子隔音不好,他很清晰地听到小侄子哭声渐渐由高转低,不过王阿姨没有骂,一直耐心哄着。   心里知道,王阿姨应该是可靠的,至少比老妈可靠,但还是心疼的要命。   昨天的大闹吓到了孩子,小侄子一夜都没睡安稳。他没有不耐烦,每一次孩子惊醒都抱起来在屋里走着哄着。   但刚才小侄子喊着刚学会的“乎乎”哭,拉着他的手被硬掰开。   原本今天很顺利,在他提出不能嚼了再喂时王阿姨很鄙夷,“那得多埋汰,亏你妈能下那个嘴!”   没错,他打着老妈这样不卫生的名头提出的要求。老对头了,就算为了比下老妈,王阿姨也会比老妈讲究的。   不过这几位阿姨都比老妈要讲究,从年轻的时候就是。   也许老爸当年选中老妈也是只顾着看脸了吧,可惜这个问题他再也不会知道答案了。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聂川下楼往单位走,心情很黯淡。   整个下午都有些心不在焉,送走最后一位客户,虽然没到下班时间他还是提前走了,澡都没洗。   打了个车,到王阿姨家还不到八点,小侄子正被王阿姨的老公胡叔圈在沙发上看光头强。小坏蛋一见他就扑了上来,要不是胡叔反应快就栽茶几上了。   聂川快步上前接过小侄子,抱在怀里狠狠亲了两口。小坏蛋不知是在记仇还是被亲的不舒服,在他头上使劲拍着,嘴里还“打打打”的喊。   王阿姨给他讲孩子下午的活动,晚上吃的东西,看得出都很用心。   聂川很满意,如果不是用心,这两口子也不会黄金时段不追剧陪着看动画片了。   说好了第二天送来的时间,和要带的衣服玩具后聂川抱着小侄子回家。他今天只给孩子带了奶瓶奶粉,就没想起来要带衣服和玩具,真是没脑子。   回到家的小侄子有些小兴奋,一直闹腾着不睡觉。聂川也不急,反正他明早也不上班,晚就晚吧。   快九点时收到了杨林的消息。   独木成林:川哥,小飞睡了吗?   聂川:没,你忙吗   独木成林:不忙,有什么事吗?   聂川直接发过去视频通话,杨林接起的很快,屏幕里是大大的笑脸,“怎么了川哥?”语气很欢快。   聂川把镜头对准小侄子,“怎么都不睡,你和他聊两句吧。”   杨林没有看到他的英雄,但听得出他满满的无奈。被小侄子弄无奈的男神太萌了,他的笑容更大起来,“小飞,乖宝,肿么还不睡觉觉~”   声音轻柔,语调起伏的和小侄子一模一样。   聂川听得好笑,两个人吚吚呀呀的居然还能一直聊,神奇的是小侄子还有反应,会配合着说一些单音节的词。   当然,也越说越兴奋就是了。   一直过了有十分钟,小侄子的注意力不在手机上了杨林才说,“川哥,你别逗他说话了,你带他去办个小事,然后躺他旁边装睡,给他抻抻胳膊腿,再捋捋后背,他就差不多了。”   聂川不解,“办个小事?”   杨林笑,“嗯,就是放个水。对了川哥,你可不能真睡着了,小心他掉床底下去。”   聂川...... 第21章 节哀顺变算是杨林的最强神技   21、调整   今天杨林很开心。他一早收获了一份兼职。   上周去税局大厅买票时碰到一个不会操作自助机的大叔,那会儿临近申报最后期限了,大厅人很多,队伍也排得长,看这人被各种催促他就过去帮忙。   大叔姓刘,有一间商贸公司,请的会计这个月家里有事不干了,他一时还没找到人,只能自己过来买票。   杨林看他这个月还没有申报,问到时也很茫然,就给他普及了下报税常识。大叔开始着急,当即就请杨林帮忙代为申报。杨林解释自己不能在没看账的情况下不负责任的零申报,大叔就邀他去公司看账......   最后杨林用了两个下午给他出了报表,报了税也买了票,当时刘老板给了他五百块感谢费。   杨林没有拒绝,本以为事情到此结束的,谁想今天接到了对方电话,说他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会计,想请杨林兼职。买票作账申报,一个月八百,和以前的会计一样。   心情很雀跃。   这是他第一份靠技术得到的兼职,不同于从前那些拼体力的工作,这让他对自己选择的专业更有信心。   其实财务工作有忙闲,他干活利索,日常工作用不了太多时间。   不过为了避开王倩宜,他每天都会向刘经理汇报些外出的工作内容,实际上多是去图书馆学习,或者去一些酒店的大厅蹭网刷课。   接下这份工作他也没打算占用自己早上的时间。刘老板公司规模小,业务也单一,一个月不过几十张凭证,他下午外出时就能抽空做掉,买票报税更不是负担。   杨林一直在努力存钱,听说科室里有点年终奖,他今年给自己定的目标是每月三千,扣除大项支出一年要存三万。   他的四周空荡荡,钱是他唯一能感到的安全。   这个目标实现很不容易,以前当服务员工资低,但有一些酒水菜品提成。而且他住宿舍,吃员工餐,穿工装,买网上九块九的衣服鞋子,除了学习上的支出几乎不花钱。   现在工资涨了,但他外宿,一年租金加上水电暖网费得七千多块,还要自己解决一餐。因为有条件做饭了,他开始烧肉炒菜的给自己增加营养,他身高才179,好在也才十九岁,希望突破180。   并且现在除了网购,他开始去实体店淘些衣服鞋子。   人都会被贴标签,所以一定要有样子,尤其他这样的人。   晚上又和男神通了话,这让延续了一天好心情的杨林很振奋,直到整理学习计划时才开始郁闷。   去年四月通过专科全部课程后太激动了——这是参加资格证书考试的门槛。   所以他一口气报了今年五月份的初级会计师考试,十月份的初级审计师考试和注册会计师的一门《税法》。税务师有工作年限限制没能报名。   因为会计证的取消,初级会计师就成了财务工作类似上岗证的存在,他是必须要过的。也为此投入了全部的精力,甚至自考本科的课程只挑了最容易的几门。   好在初会高分通过。   本科课程比专科的难度要大,现在十月份的自考,理论上还能报四门,但他必须优先初级审计师。   这个证书含金量不高,但如果能拿到,应聘一家事务所就多一点资本。事务所不同于金华公司,在那里即使打杂,也能学更多东西。   还有十二月的四级,报名不易,是必须要过的。   自考的成绩还没出,选课尚早,杨林打开初级审计师的课件,看过目录后重新修订了计划。   审计还没深入学过,对他而言难度很大——因为他的会计实务才刚接触,现有的经验都是这两个月在财务部翻凭证领会的。   但实务最多只能安排一个月时间。这门考试他只买到了正版的课件,一千多呢,不容浪费。   所以,如果自考安排到《审计学》或者《高级财务会计》就报名,如果相关性不大这次就先放弃,要确保初级审计师的通过。   先分配了每天的学习任务,然后按照计划重新定了作息:   十一点下班后就睡,毕竟熬夜太伤人,不到临考要少用。   早上四点起床,刷课。七点早餐,休息半小时,之后做习题、学英语。十一点开始午睡,一点上班。   下午有工作有兼职,如果有空了可以去图书馆刷题,但这个时间无法保证,不能多做安排。   晚上六点到九点办公室没人了做题,不会的再回刷课件。其实办公室的网和机子都比家里好,但那个时候往往已经很累,听课效率不高。   整个计划定完已经快十二点了。虽然不困,但杨林还是决定去睡,四点就要起——计划从明天施行。   只是人还是有些小兴奋,想和谁分享下喜悦的那种。   拿起手机看半天,并没有什么人。   其实你只是想和男神说说吧,只是个口头通知的录用而已,连工资都没见上呢宝宝,这么沉不住气的很丢脸啊。   但还是开心。   睡前例行自拍,又拍了一张计划表,想想又把今天的来电截图保存,备注:第一份专业兼职。   熄灯之后又不自觉地走到阳台看向401。下班回来时还是有暗光的。这会全黑了,想来男神和小孩子都睡了吧。   反应过来后再次唾弃自己。   杨林,你太猥琐了。   早上四点起床,照例有着睡不足的疲惫和恶心。先喝了一杯温开水,然后洗漱,等十分钟后坐在桌前人就已经完全清醒了。   很好宝宝,继续。   效率很高的听了三节,今早学的是实务,都能听懂,也听出了兴趣,放下笔记起身时才注意到了楼下的声音。   看看时间已经七点半了,杨林活动了下坐僵的身体,走到厨房准备做饭。   401的厨房收拾的很干净,也看不到人。   杨林甩甩头,对自己这习惯性偷窥无奈又鄙夷。   可是真的很难改啊,心里的小人在分辩。   红烧肉已经吃完,就做了个蛋炒饭,照例看着楼下左餐。今早很和谐,没有争吵,几个大妈很愤慨地说着社保基数的不公平。   吃过饭继续刷课,今天网也好,杨林打算尽量先听课,等网卡的时候再做题。   到十一点揉着僵直的脖子站起来时,已经听完了一章半,这个进度让他觉得安心。   很踏实地睡了一觉,但好心情到办公室就没有了。   刘经理找他谈话,调整了他和王倩宜的工作内容:把和超市生鲜供应商的对账分给了他。   超市不小,生鲜区也大,供应商的数量占到了总数的三分之一。而且生鲜退换货频繁、促销活动多、账期还短,对账的工作量很大。   王倩宜的晚期拖延症让各方面都不满意,供应商的投诉一直都有,这两个月更是达到顶点。   刘经理私下里也提醒,但王倩宜强调她干不过来,让刘经理给杨林分过去一部分。   儿子也帮腔,其实她自己对杨林也不满,毕竟上月底她都已经发话了杨林也没卖她面子。   说是调整工作范围,实际上只是给杨林加了活:   调他进财务是为了晚上留下交款,这个不能动。又因为他和专管员,大厅都跑熟了,买票报税的工作量不算大,所以还是他先干着,慢慢再交给王倩宜......   总之他原来的活一样没少。   杨林是挺爱学新东西的,但这种性质的对账只是纯粹的体力活。不过他也没法拒绝,他入职财务部还不到三个月,试用期都没过。   他明白上月没有帮王倩宜对账扫了刘经理的面子,但他也不后悔,因为有没有这个事都不会影响今天的调整。   毕竟这两个月他听到的对王倩宜的投诉太多了,而科室里的其他人各有各的背景,都不是她刘经理能随便拿捏。   王倩宜很得意,轻俏地点评杨林,“刚好小杨你六点到十点可以给他们对对账,反正那会没事你也闲得无聊。”   杨林笑笑没说话。   其实他挺想不通这王小姐的,她又不是出身多好的家庭,一点都不想着学点专业?今年二十多岁了,每天上班不是逛x宝就是追剧刷抖音,惹得大家都烦。   杨林能进财务主要他是男生,晚上收款交款比女士合适,但也是因为他有会计的专科毕业证。难道她以为能在这里干一辈子?还是有个经理婆婆就能一劳永逸?   杨林不理解,也不再想。   节哀顺变算是杨林的最强神技。   他拿过合同,和每一家约对账时间,每天下午都安排的满满当当。这个月已过大半,不能到月底了让人挤一屋子空等。   说好慢慢学着跑税,但王倩宜一次也没跟他出去。每次要办税了都推说她有事情忙,刘经理也讲要她跟着学学,她还是只嘴上应着,不行动。   杨林无所谓,流程他已熟悉,带个人还要讲解更烦,尤其是王倩宜。反正他也没指望把这些交出去,这是真正的实务经验,新政策最先实施的地方,他也乐意多做多学。   但在班上是一点儿学习时间都没了,不仅如此,精神还要高度集中,不能出错。 第22章 毕竟这是一双男人的手   22、KFC   第二天晚上八点半,送走最后一位对账的业务员,杨林给男神发条信息。   独木成林:川哥,小飞今天适应一些了吧,现在睡了没,需不需要睡前陪聊?(笑脸)   聂川没有回话,过九点了直接发来视频通话,“刚收拾利索,你和他聊会。”   手机里的小团子光熘熘的,正躺在床上玩着小胖脚,杨林员工餐都顾不得吃了,笑得眯起了眼。   这天起,每每小盆友睡前聂川都会发来视频通话,差不多都是九点前后。   聂川不知道这是杨林单位的员工餐时段,但杨林从不拒绝,每次都是高兴接起,认真陪聊。   聂川很高兴,让他和小侄子没话找话的挺费劲,现在能有个讲BB语的简直不要太满意。   对账及时出错就少。   也许是饱受王倩宜的摧残,杨林发现来的业务员都挺明白,两周之后工作大概理顺:除了早期一些出入还要双方翻凭证细察外,其余的都算是对清楚了。   期初余额核对好杨林的效率就更高了:他只对当期总数,看期末余额,没问题的直接签对账单,有不符了才翻单子细察。   这样的效率让供应商十分满意,有王倩宜木椟在前,整个生鲜部都对杨林称赞有加。这让王倩宜得意了两天的心情又不爽起来。   因为今年是她的本命年不能办婚礼,所以即使她已经住在婆家也还是准儿媳身份。其实她并没觉得这个软弱的婆婆对她有什么特别照顾,但办公室的人看她总是各种不顺眼。   尤其月底坐等对账时,她的供应商和生鲜部交流之后就是对她各种质疑,这让她很不爽。   同样难受的还有刘经理。   杨林是她的兵,能干是好事,但这小子把王倩宜衬的更差了,这让她处境微妙,心情复杂。   杨林没管这些,这两周了他上班都很忙。本来不打算占用早上的学习时间,但刘老板的账还是8月的1、2号早上他过去做的。   抄税、买票、出报表,他2号上午就全部完成。这样的利落让刘老板很满意,杨林当天就拿到了他的第一份兼职工资八百块。   即使真的很会节哀顺变,这两周来他也难免郁郁,这会儿才又开心起来。   拿到钱杨林有种穷人乍富的喜悦,心里也嘲笑自己low,可还是喜悦,想笑,想分享,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男神。   算算又过去半个月了,虽然每天都有视频通话,但他连男神的脸都没见过。   一般聂川打过来,先问一句“这会没事吧,嗯,没事你和他聊会”,之后就是小孩子的咿咿呀呀。   偶尔在画面中能捕捉到男神的一条胳膊或者一角衣服。   这两周的班上得太充实,打乱了原来的学习安排,这让杨林在疲累之余非常不安。   他不能影响考试,所以只能压榨自己的休息时间:   只要回家就不出门,连小公园都不再去,也不再烧肉做菜的浪费时间,再吵闹也戴上耳机刷课做题。好在现在学的实务他很有兴趣,不像高数那样熬人,一直还算有效率。   虽然经常偷窥男神家的厨房,但可能他们频率不一样,再没在那儿见过人。   这会儿心情轻松,忽然就,思慕如狂。   看时间刚过十一点,现买菜做饭是来不及了,但出去吃时间还够。   杨林拿出手机,怕男神不看微信耽误时间直接拨了过去。   聂川接起得很快,“杨林?”   声音真好听啊,杨林心跳加快,他深吸一口气,“川哥你在忙吗,说话方便吧?”   “嗯。”   声音不高,有种沉沉的质感,仿佛是耳边的呢喃。。。。。。什么鬼?   杨林甩甩头,“中午一起吃个饭吧,带上小飞,我今天”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本想说我今天发了点小财,又觉得这财实在太小,十分的拿不出手。   聂川却没等他犹豫太久,直接回道,“今天不行,我们有事。”   杨林脸一下子爆红,在没人看到的地方他的声音都结巴起来,“噢噢,好的,那不好意思啊,打,打扰了。”   然后没等对方说话就挂了电话。   另一边的聂川看了眼手机,这臭美精整什么,他一句“要不明天吧”都没来得及说呢。   杨林尴尬地快步往前走,仿佛所有的人都看到了他的被拒绝。走出好远了才停下脚步,打量下四周才发现到周阳家附近了。   想到他只在周爸住院时看过一次,又想到要解释下和徐娟的关系——从拒绝徐燕后徐娟就一直对他很冷淡,虽然不在意,也不愿让周阳徒生误会。   杨林的行动力一直很强,他先打给周阳,“阳哥你在家吗?”   周阳的声音闷闷的,听他要来家探望病人直接拒绝了,只说家里乱。杨林却没管那么多,他在楼下小超市买了些牛奶水果就上了楼。   周阳打开门时很无奈,“家里脏得要命。。。。。。”   杨林笑眯眯地进屋,“以前在这吃饭你和叔叔也没嫌我们乱,再乱能有男生宿舍乱么,叔叔好呀,最近好点没?”   周爸躺在床上看房顶,对他的话没反应。   周阳家的房子差不多算是兴州最早的拆迁安置楼,九十年代初的楼,虽然地段不错,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没有电梯的七楼,一梯四户,周家在五楼,是六十多平米的两室一厅。   杨林进来后发现屋子近期装修过,原来的老旧家俱都不在了,现在墙上贴了壁纸,地上铺着木地板,家俱也很新。   想到年初周阳说的会在今年结婚的话,也是叹息。   其实家里不脏,但味道很难闻。虽然窗户大开着,可一梯四户的结构并不通透,无法对流。   周阳也不再躲闪,拿着撤下的衣服和床单去卫生间刷。   杨林看到垃圾桶里扔着的大片成人护垫和纸尿裤,“叔叔还是不愿说话?”   周阳闷闷地嗯了一声,过了一会才说,“前两天不吃饭,说死也不愿拖累我,我说就是这个婚不结也不能看他去死,他就哭得不行。。。。。。”   “我一直想和你说的,”杨林小心开口,“阳哥,徐会计和我提过小徐,我当时就拒了,别说你是我兄弟,就是没这层关系我对小徐也从来没想法。”   周阳没说话。   杨林又补充,“我不知道徐会计她们给小徐怎么说的,小徐从那以后就对我特别冷淡。她心情不好我可以理解,可是阳哥你要相信我一直拿她当嫂子的。”   周阳换了盆水搓着污渍,“她说她家里不同意我们的事。我也想通了,我爸这情况,谁家也不愿女儿过来吃苦。我们已经分手了。”   杨林。。。。。。   周阳又换了盆水开始漂洗,“其实她真的不错,我也盼着她能找个好人,要不,你们试试?”   杨林摇头摆手,“不不不不,不可能的。”   我喜欢男人啊兄弟,虽然不是你。   周阳被他一连串的“不”逗得一笑,“咋这大反应?”   杨林有些尴尬地小声说,“我不喜欢她家人。”   周阳叹口气,笑容敛去,“谁有本事能自己挑着爹妈出生?我妈走得早,我爸把我养大不容易,我知道我该孝顺他,可有时候,有时候”   顿了好一会才又说,“有时候我真是恨得不行。。。。。。我一直说让他不要抽烟喝酒,要好好吃药。。。。。。可他就是不听,就不听,一点都不当回事。。。。。。不忌烟酒,还为了省钱不按时按量吃药,现在成这样。。。。。。有时候。。。。。。看他这么受罪,我真想干脆我们一起挂了算了!”   杨林被吓了一跳,“阳哥,你可别”   周阳起身往阳台搭衣服,半天才说,“不会的,我也就那么一说。”   从周阳家出来杨林心情很差,一个已经收拾好婚房的人,生活充满希望,突然间一场病,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周爸是个温和的人,在超市理货,不打麻将,但烟瘾大,爱喝点小酒,还有点话痨。   没什么本事的普通人,却爱孩子,周妈病故后一直没有续娶,一心一意带大周阳。   上了公交车杨林就打开手机,从网上找了款专业护理褥疮的充气床垫。旗舰店出品。他花了三百多下单,希望能帮到人吧。   这里他大概是不会再来了。   因为看得出周阳对他并非全无芥蒂。   也许徐家给周阳说过宁可姑娘找个孤儿也不愿找他的话,而这个孤儿还拒绝的彻底,所以徐娟觉得失面子,周阳也有迁怒。   只是想到从前,他曾在这里吃过好几次饭,周阳也手把手地教过他做菜,就是周爸,那个爱咪口酒抽根烟的大叔都很友善,从来不嫌他们人多乱叨。   所以他理解周阳的放弃,以及,恨意。即使只是恨天意弄人,痛苦也不会少一分。   中午的车很空,杨林侧头看着窗外,然后,就看到了坐在KFC窗边的三个人。   因为饿一直不舒服的胃终于尖锐的疼了起来。   男人和他对面的女人说着什么。   女人头微低着,还是丸子头,但今天穿着条淡蓝裙子。   公交车停在这里等红灯。KFC占着整个街拐角,它的门脸不同于老街上那些店面,落地玻璃擦得很亮,杨林能看到女人涂着红指甲的手正给聂小飞递薯条。   他们的直线距离不超过五米。   杨林把自己往座位上缩了缩,眼睛却挪不开,脑子里刷出各种奇怪弹幕:这就是“我们”?就是这“事”?嘿果然如此!给孩子喂东西怎么还能涂指甲?不专业,差评!   车动了,在车驶离前的最后一刻,杨林看到男神露出了一个笑容。   看来问题解决了,女人接受了拖油瓶吧,也是,别说小盆友那么可爱,就冲着男神也是能接受的吧。   想要收获男神,充分条件是对小孩子好、对男神好、对他们的生活有帮助,但必要条件却是——你至少得是个女人。   杨林苦笑起来。   他低下头看自己的双手。   修长干净,指甲剪得很短,会做菜,会打扫缝补,还有力量,能够轻松地抱着小盆友玩耍。。。。。。然而也就这样了。   毕竟这是一双男人的手。 第23章 越发觉得杨林亲近   23、生病   一到单位就忙了起来,再顾不上想其他。   送走最后一个供应商已经快到下班时间,杨林刚喝了口水,王倩宜就拿着个包裹放到他桌上,“小杨,你帮我去寄个快递,然后把快递单发给我。”   杨林很冷淡,“你打电话他们会上门揽件。”   王倩宜不耐烦,“我打了,今天这片人家已经来过了,这都退货的最后一天了。”   杨林整着桌上的单据,眼皮都没抬,“我也忙着呢,没时间。”   王倩宜不以为然,“这离快递点又不远,你刷个车子二十分钟就能办完。”   杨林手没停,斜她一眼,“那你刷个车子去呗,也就二十分钟的事儿。”   王倩宜眉毛竖起来,“这会外面晒得要死!”说完觉得不对,但看围在她桌边的几个人,又开始理直气壮,“再说,我还要加班对账呢。”   杨林笑起来,“王会计,你也知道外面晒啊?”   王倩宜眼睛都睁大了,“行啊杨林,求你帮个忙你还拿个劲儿的,非得经理说了你才去办吗!”   杨林指着经理室的门,眼神很冷但笑容没变,“你让经理现在就给我说,让她告诉我可以把工作放下给你去寄包裹,去!马上说去!怎么不去了!别让我看不起你!”   王倩宜脸都开始扭曲,“你!哼!”说完拿起盒子就要走。   杨林喊住她,“王会计,上个月给你发的两个快递一共24块钱,你是给我现金还是微信?”   听到这儿办公室里已经有人笑出声来。   王倩宜勐地回身,恶狠狠地看着他。   杨林保持着笑容,“王会计,你要是忘了就看微信记录,详情单当时都给你发过的。”   “我现在就转给你!”   杨林拿出手机看她,“好。”   王倩宜看看四周,终于还是没说什么,回到自己的工位转了账。   坐在杨林对面的周会计对他笑笑,“别理她,刘经理不会......没事的。”   杨林也笑着点头,继续整理手中的单子。因为账期,他月底也有账要对,但已经全部结束了。只是心情不好,对奇葩的容忍度都下降了。   手里忙活着,又想起中午那个丸子头美女,希望她不要这么奇葩。   不不,杨林,你不能这么阴暗,你仰慕的人还是希望他能过好吧,要相信他的眼光。   至于你,一切到此为止。   远远地仰慕就好,要是能把这仰慕也戒掉就更好了。   王倩宜加班只假装了一会,她一走杨林就把正做的表格保存,开始刷题。反正那婆媳俩见不得他闲,这些工作就留到明天下午在办公室做。   但他低估了自己的在意程度。   虽然强迫自己一直坐在电脑前,可直到收款也没有翻过一页。   没吃加餐,也不觉得饿。   没有接到睡前陪聊的视频。也是,今天会有人陪小盆友的。   心情黯淡,到家后简单冲个澡就上床了,衣服都没洗。但身体是疲惫的,他很快睡了过去。   “杨林开门!杨林!”   门响着,手机也在响,杨林一下子被惊醒,还有些如坠梦中的恍惚,然后他清醒过来,门外的声音是聂川!   杨林鞋都没顾上穿,直接跳下床打开房门,“怎么了川”   话没说完聂川就撞了进来,“你看看小飞是怎么了!我已经打120了,你看现在要怎么办!”   杨林拍开灯,看到孩子被聂川抱在怀里,明显的抽动了一下。再看嘴角和腿上都有秽物,他一摸,热得烫手。   把人拉进卧室,杨林拍开灯在抽屉里开始翻找,“川哥,小飞这是又吐又拉吗?烧多久了?你给他测体温了没?他今天吃什么了,吐了几次?拉了几次?你刚给他吃什么药了没?”   聂川......   看着杨林拿出温度计抬起孩子胳膊轻轻放在腋下,然后又从厨房拿出两个干净的保鲜袋,仔细收集孩子身上的秽物,一点也不嫌弃,忙而不乱,十分镇定。   聂川这才觉得自己喘过气来。   他慢慢回想,“早上吃的豆腐脑和油条,中午吃得多,薯条、鸡翅、汉堡都吃了点,还喝了点可乐,下午没吃什么,在动物园玩得热,吃了两口甜筒”   说到这里自己也感觉不对,“是不是冰激凌吃坏肚子了?”   杨林白他一眼,“这么热的天,就是大人这么吃也容易坏肚子,应该是急性肠胃炎。”   你们节目还挺丰富的,可也不要拿小侄子讨好美女吧。   但看聂川脸色惨白,还一头汗,杨林又有些复杂,“川哥你打120了吧,车可能快到了,你别慌,到医院就没事了。”   聂川眉头紧锁,“小飞刚都抽抽了。”   杨林以一种少见多怪的语气安抚他,“小孩子不要紧的,我们院以前有过这种,没事。川哥你去找两件小飞的衣服,还有纸尿裤,奶瓶,小被子什么的,我先给孩子擦擦。”   聂川心神稍定,看他转身跑去卫生间,这才注意到他只穿着条短裤,还光着脚。然后,就看到了他后背几道纵横的印记,以及十几个不太圆的疤。   这很熟悉,那是烟头烫过留下的,他身上也有过。   杨林还没有意识到他穿的不对,事实上他虽然说得镇定心里也慌。男神可能吓到了,也没说孩子发病多长时间了,别再脱水了。   等从卫生间拿着热毛巾出来,就见聂川还抱着孩子愣在原地没动,杨林只能镇定上前,就着聂川的手给孩子擦拭。   孩子身上的衣服都脏了,他给全部脱掉,然后拿着床上自己盖的夹被把孩子裹好,这一低头才发现自己半天居然只穿了条内裤!   杨林的声音都不对了,“川,川哥,你,你快去拿东西,小飞可能得住院。”   聂川看他一眼,走了出去。   聂川还没过来,救护车就已经到了,杨林抱着孩子,拿着刚收集的袋子出来。   聂川看他已经穿戴整齐,白色的短袖T恤,灰色中裤,白板鞋,一如既往的利落清爽。   聂川要接过孩子,杨林闪了下避开,“一起去吧,万一有什么事也有个换班的。”   聂川不再说话,两人一起上了车。   收集的东西都用上了,温度也测了,又抽了血,孩子很快被确诊,挂上了针。   是在头皮上找的血管。从抽血时杨林就发现男神人都僵了,他就一直没放手,这会把孩子紧紧抱在怀里,不让他挣扎的走针。   聂川全程看着他按住孩子抽血,固定孩子的头扎针,最后才放松钳制......孩子的哭声都弱了,时不时还抽搐一下。他的心都要停跳了。   杨林一直抱着孩子,沿着床边来回走。轻轻晃着、拍哄,小侄子终于安静下来。   直到这时聂川才觉得回过魂,“我来吧,天都快亮了,你回去休息会,今天还得上班。”   杨林侧身避开他的手,“没事,小飞还烧着,这会正发冷呢,我抱着他舒服点。”   聂川......   急诊楼的这间观察室,只有他们三个人。窗外是黑的夜,屋里的两个人离得很近,一起守着生病的小孩子,一起为他着急……杨林突然有种奇怪的相依为命的感觉。   他甩开心里的难过,轻声说,“川哥,小飞还小,肠胃弱,以后你们出去玩的时候最好给他带点吃的喝的,尽量少在外面吃东西,尤其油炸食品和冰激凌这种”   “不去了。”   杨林抬眼看他,那也得学着带孩子啊,别以为不去动物园就没事。   聂川看杨林目光怀疑,不知为什么就觉得很刺眼。   他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小侄子被老妈带的粗犷,但也挺皮实,偶尔流点鼻涕发个热,老妈都是给喂热水,再捂着让发汗,退烧药都吃得少,所以今天才会耽搁至此。   他起身走到门边关上大灯,屋里一下子暗下来。   床前灯的小小光晕下,杨林抱着孩子轻轻拍着。相比今天在动物园刘瑛抱孩子时的混乱吃力,他的样子意外的妥帖和,可靠。   “今天是我嫂子,小飞的妈妈,她快结婚了,我们一起带孩子去的动物园。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办孩子的监护权,以后小飞不大会见她了。”聂川轻声解释。   杨林!神马情况?   聂川看他瞬间眼睛瞪的圆熘熘,想到他从自己闯进门就一直没放开过小侄子的举动,又想到今天一天都是刘瑛在照顾孩子吃喝......   他以为她肯定是知道小孩子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的!她一个当妈的!   越发觉得杨林亲近了,就像是自家人,然后,他就直接问了出来,“你背上是怎么回事?”   杨林,“啊?”   聂川又问了一遍,“你背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杨林半天没有做声。   他不知道该怎么讲。那些令人发指的虐打,即使十几年后的今天,也是他常会重温的噩梦。   可能终一生都无法忘记。   聂川很坚持,一直看着他。   内双的凤眼黑白分明,杨林看进去,里面只有关心,没有好奇。但是,太漂亮了,仿佛吸着他的魂一样......   他低头避开对方的视线,看向孩子。 第24章 成熟是个有痛感的词啊   24、曾经   终于,杨林在聂川沉默的坚持中轻轻吐了口气,淡淡开口。   “也没什么。我五岁的时候被领养过,那两口子结婚几年没小孩,结果我一去那女的就怀孕了,还是双胞胎,两个男孩,所以我就多余了。”   聂川眉头皱起,“你”   “那女人以前因为生不出孩子可能挺受气的,怀孕之后大翻身嘛,两口子天天吵,男的不敢动孕妇就拿我撒气。”   “那你们院里也不管?”   杨林轻笑,“我们院在宁县,离兴州七十多公里呢,我那会儿不知道院里电话,也不敢求助邻居,后来是趁他们睡觉的时候偷跑的。”   说到这儿杨林又笑笑,“要说我还是有福气,总能遇到好人。那会儿我才六岁,只知道顺着一条路走,结果走到天黑了被一家人捡回去。。。。。。可能是看我比较惨吧,他们报警了,后来才回的院里。”   冬天的国道,他还记得路边是没有消融的脏污雪泥,还有一直在耳边唿啸的风,而那条路长的总也没有尽头。   所有这一切都完整的留在了他的梦里,不断重播。   聂川看杨林始终平淡甚至微笑,一下子就想起哥在弥留之际,也是这样的淡笑着。他压下心中泛起的疼,冷声问道,“后来呢?”   杨林很平淡,“后来我就回院里了。”   聂川追问,“警察也不管?”   杨林摇头,“那会儿我是他们的养子,老子打儿子,警察也没办法。”说到这儿又笑了一下,“其实警察挺好的,后来办退养手续他们帮了不少忙。”   一阵沉默,然后聂川问,“那家人现在在哪?”   杨林摇头,“不知道,应该就在兴州吧,他们是本地人,在新月街那边开着一家超市。”   聂川追问,“那两个人叫什么,超市叫什么名字?”   杨林有些诧异的看他,“川哥,你不会是想给我打回来吧。”   聂川冷着脸,“嗯。”   杨林笑,“好呀好呀,哈哈。”   聂川心中又是密密麻麻的疼,他起身摸摸杨林的头,“名字。”   “男的叫潘为民,女的叫于虹,超市就叫”为民超市“。”杨林被他突然的亲近弄懵了,木呆呆地说。   说完之后才回过神,“不是,川哥,你不会来真的吧,犯不着的,都过去了,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   聂川没有说话,又摸了摸他的头。   又是一阵沉默,聂川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淡笑的人。   杨林则是局促,突然的亲近让他没来由的紧张心跳,一紧张话就多,他轻声说,“川哥,小飞大名叫聂翀啊,我一直以为叫聂飞或者聂小飞的。”   “嗯。”   杨林,这还不如和小盆友聊呢,但还是努力找着话题,“翀是什么意思啊,今天要不听你说我还不知道这字怎么读呢。”   聂川声音闷闷的,“翀的意思是向上一直飞,所以小名叫小飞,我哥给起的。”   杨林,难道下一句要问为什么聂大哥给取这个名?要不要这么烦人啊。   聂川没感觉到杨林的窘迫。他坐在床边,看那人轻轻拍着孩子在床前走动。   寂静的夜和小小的光明,轻言细语的曾经过往,以及两人共同担心的那个孩子,这些都让人想相信什么。   不过也许只是今天得到的消息让他很难过,难过得想说出来。   “我哥是九一年出生的,那会二毛厂和涤纶厂效益已经不行了,但大家都那么过着,也没什么。结果九七年有了我,当时我妈不想要,是我爸坚持留的我,呵,我倒希望他没这么做。”   杨林没听懂,但什么也没问,站在原地轻轻晃着小孩子。   聂川的声音很沉,“那会儿国企对超生抓得很严,有了我,我妈就被开除了。结果第二年厂子就出了买断政策,本来要没我,我妈出来也能领个两三万,当时也是笔大钱。可现在她不但没了工作,还拿不上钱,还困在家里带个孩子。。。。。。家里天天吵,最后我爸没办法,他就买断领了点钱出来,可也没什么好干的。。。。。。后来就买了个摩托车贩鸡蛋。”   杨林没说话,悄悄往他身边走近一步。   聂川双手撑在床沿上看着地面,“干了两年也没挣上钱。。。。。。我上幼儿园以后,我妈去给人看店,一天不着家。。。。。。后来我爸就考了驾照开出租车。开夜班,每天晚上八点接车,第二天早上八点交车。”   杨林又悄悄往他身边挪了一步,然后挨着他坐在床上,没有说话。   聂川摸摸孩子的手,“这样我爸就能照顾家里了。。。。。。我记得我哥就是那会儿学会做饭的,他心疼我和我爸。。。。。。他学习特别好,每次都是第一名,现在去附中提聂东的名字都有老师记得。。。。。。我爸脾气也好,家里打人的都是我妈,我爸只有那时候才会和她吵。。。。。。不过吵不过。。。。。。”   两兄弟中学都是在三河区的附中读的。其实如果没有聂东,聂川的高中都没得上,他的成绩太差,离附中分数线很远。   药起效了,小孩子开始出汗,杨林拿过纸巾给他轻轻拭着。   “09年我哥高考,三河区第一名,全省第九。我爸高兴坏了,摆了十几桌酒。。。。。。喝多了,哭得不行。。。。。。”聂川声音低沉,带着丝回味,说不出的温柔。   “我哥去了X大,本来以他的成绩可以去更好的学校,可他跟我说,他就想走得远远的,以后把我和我爸都接走。。。。。。我那会儿也高兴,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杨林想起以前看过的一篇文章,有一个强势且掌控欲超强的母亲,对家里的男孩子来说是一种灾难。联系吴慧,杨林觉得他能理解这对兄弟的逃避。   “那年我上初一,期末复习的时候忘带书,怕老师骂,就让我爸给我送。。。。。。他刚交了车,骑摩托车往学校走,赶课间那几分钟。。。。。。骑得特别快,天下着雪。。。。。。和个轿车挂上了。。。。。。当时人就走了。。。。。。我在学校不知道,没带书被罚站了,还怨他慢。。。。。。”   聂川的声音断断续续,但一直平静无波,仿佛并不痛苦。   “我妈快疯了,我哥差点缀学。。。。。。”   那天他几乎被老妈打死。   那天起他在老妈嘴里从“扫把星”升级成“丧门星”。。。。。。也是从那天开始,他放弃了学习,一年多没有开口说过话。   后来,看老妈成天发火,哥怕他俩在家出事,坚持让他住校,费用都是哥省出来的。因为他,哥哥还没有适应大学就开始了各种兼职,身体的透支也是从那时开始的。   “我哥特别聪明,特别努力,他一直打工,可成绩还是很好,13年他都被保研了。。。。。。X大的保研生啊。。。。。。可我妈说家里困难,我也上高二了,坚持让他回来。。。。。。其实我妈就是想一家子都围着她,她要说了算。”   聂川顿了许久,才又说道,“我哥也清楚,不是钱的问题。他大三开始都没问我妈要过钱。我的零花钱、住宿费,练拳的学费都是他出的。   说到这儿声音里终于带上恨意,“今天才听我嫂子说,我妈当年给我哥说我混社会呢,她是管不了,我哥要是不回来我迟早得吃枪子!”   杨林勐地转过脸。   聂川低着头,看不到表情,但他放在床沿的双拳握得死紧,手背青筋暴起。   很久,聂川才说,“我哥怕我逆反,不敢跟我说。。。。。。其实我没有。。。。。。不过我要是能让他放心点,他也就不会那么累,不会回来。。。。。。也不会走这么早了。”   杨林感到了身边人的绝望,他借着整理孩子又往过挪了挪。   胳膊偶尔会碰到一起,是温热的。   成熟是个有痛感的词啊,它未必有得到,却一定会失去。   一直到一瓶液体快输完了,杨林才开口,“川哥,你按一下铃。”   聂川起身,等护士换了药后杨林把孩子放回床上。孩子已经退烧了,又出了汗,杨林小心的给他穿上衣服,包好纸尿裤,重新盖上被子。   两人坐在床边看着孩子,许久,杨林问,“川哥,聂东哥是生病吗?”   聂川点头,“肝癌。单位体检查出来的,那会小飞都快到预产期了。。。。。。发现得太迟了,他太能忍。。。。。。八个月,人就走了。”   又是长久的沉默,然后杨林小心地问,“小飞现在算是过继给你了吗?”   聂川已经平静下来,“我嫂子,是我妈和她妈给撮合的。她人不坏,就是没主见,我哥还没走,她妈就说小飞以后也会遗传这个病,她还年轻肯定得找,坚决不让她要孩子。。。。。我妈又是那样,后来我找张远,就是张警官帮忙把小飞的抚养权办了过来。”   其实是取得了刘瑛的同意——她对这个婆婆也不满已久,又特意避开老妈办的,所以费了点劲。   原本对小侄子小小的就没了爸妈聂川一直意难平,今天这一场病倒是让他不再遗憾了。   从前他只知道这个嫂子娇气,哥也说过她不坏,现在却发现她大概是从来没有带过孩子吧!至少没有用心学过。   与其把小侄子交给这样不负责任的妈,还不如自己带着放心。当然,自己也得好好学。   争取监护权的另一个原因就是牵扯到房子,他信不过老妈,但这就不必对杨林讲了。   杨林舒了口气,“放你名下也好,川哥,你不要想太多,我们把小飞好好带大就是对大哥最好的回报。”   说完觉得不对,赶紧补充了一句,“我想聂东哥取的这个”翀”字就是想让小飞能够自由的生活,不要像他那样被,困住,所以我们不要让他失望。”   聂川。。。。。。   杨林觉得自己越说越乱,尤其看聂川不说话只盯着他就更尴尬了,“川哥,孩子总是越长越大,都会好起来的。”   聂川。。。。。。   杨林都开始结巴了,“真,真的川哥,我想,叔叔和聂东哥,嗯,他们都是希望你能过好,而不是,自责内疚吧,你,你不要太难过了。”   聂川没有说话,微微勾起唇角。   杨林,太犯规了啊,但是男神你真不是伤心煳涂了吗?   聂川看他木呆呆的样子,认真地说,“不用安慰我,我早就想明白了,我欠的,都会好好还在小飞身上。”   幸好还有小飞。   但是老妈,虽然因为我的出生因为老爸我们多年关系紧张,可我也想过我们共同抚养小飞,以后好好养你的,不过现在,我们也就只能这样了。 第25章 “有我好吧,快给我点个赞。”   25、妥帖   一直到八点多,聂翀的针才挂完,从急诊办了住院。杨林和聂川一起把孩子送到病房,是个两人间,条件不错。   小盆友一直在睡,杨林轻声说,“川哥,你在这儿看着小飞,我下去买点吃的。”   聂川摇头,“我去吧,顺便审下医保。这会小飞睡了,你也赶紧眯一会。”   杨林点点头,但等聂川带着早点回来时发现他正抱着孩子拍着,孩子又换了身衣服。   杨林示意他噤声,又好一会孩子睡稳了他才轻轻放到床上。   聂川递过包子,又把小米粥的吸管插好递过来。   杨林接过,小声说,“川哥你也快吃吧,刚小飞又拉了,洗屁屁的小盆子爽身粉什么的都没拿。你把家里钥匙给我,我一会送过来。”   聂川拿出钥匙,又收回手,“你这大半夜没睡,下午还得上班。。。。。。要不你列个单子,需要什么我下去买,你就别跑了。”   杨林摇头,“小飞的两套衣服都弄脏了,还有小被子也是,再拉就没得换了。”   聂川看看收在床角的脏衣服,递过钥匙,“谢谢。”   杨林严肃脸,“客气。”说完先绷不住地笑了起来。   聂川看他这样活力满满,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   杨林敛起笑容轻声说,“川哥,都会好起来的。”   十二点过了杨林才提着两个袋子进来,看聂川坐在凳子上看着孩子,小盆友还在睡,他放下东西轻声问,“一直没醒?”   没等聂川说话他就把唇轻轻贴上孩子额头,然后又小心掀开被子伸头闻了下尿裤,起身时表情放松下来,“不烧了,也没再拉,不过尿了。”   聂川被他这样的检查方法惊到。   没等他回神就见杨林从袋子里拿出小盆子小毛巾爽身粉护肤油。。。。。。一堆摆在床角,又出去接水。   回来后杨林解下孩子的纸尿裤,检查上衣边,没湿,然后洗屁屁,涂BB油,还按摩了一小会,再擦爽身粉,晾干后才又穿上纸尿裤,盖好小被子。   动作轻柔,孩子全程都没醒。   杨林收拾完了才注意到聂川在看他,表情很古怪,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熟稔。   宝宝你太自来熟了吧!真以为你能和男神一起养大小孩子吗!   他小心地开口,“刚才小飞拉了只用湿巾擦了擦,我有点强迫症。。。。。。轻微的。。。。。。”   聂川似乎没听懂,看着他没反应。   杨林干笑两下,把东西收好,和着另一个大盆放在床下的架子上,又从袋子里拿出几张纸铺在床头柜里,最后才打开带来的袋子。   衣服、护垫、纸尿裤一包包的放在下面,孩子的小勺子小碗连着保鲜袋放在抽屉里,原本放在里面的纸巾湿巾和奶粉奶瓶放上桌面,两床小被子叠在床头。   最后一样是小侄子的,枕头?聂川看他轻轻抽掉孩子现在枕的衣服卷,换上了小枕头。小侄子嘴抿了抿,没有醒。   聂川被他的井井有条弄得一愣一愣,然后,就看见杨林从自己的包里又拿出了一个,毛巾卷?   打开一看是个白乎乎的奶瓶,杨林解释,“川哥,我熬了点米汤,我们院里以前小孩拉肚子了都是喝这个,比盐糖水好喝。”   说到这里有些赧然,“小飞现在挂的针有补水补营养,这也有奶粉,可能用不上,他愿喝就喝一点,不喝的话你倒了就行。”   他把奶瓶又卷着毛巾立在桌上,递上401的钥匙时补充了一句,“这会还是热的。不过天太热,两小时之内小飞要不喝就倒了吧。”   聂川表情很复杂,“你还真是金牌保姆呢。”   杨林以为他在吃惊自己准备的充分,笑的小得意,“那是~”尾音翘的老高。   然后想起什么似的又从自己包里拿出个小塑料袋系在床头,“这个当垃圾袋,剩下的我放抽屉里。”   聂川。。。。。。   杨林笑,“有我好吧,快给我点个赞。”   聂川终于露出了从昨晚起第一个笑容,他竖起大拇指左右摇摇。   杨林,真是帅啊。   他的笑容大起来,灿烂极了。   聂川心里也舒服极了,有你真是挺好的。   杨林傻笑了一会又忙忙地说,“川哥,你快下去吃饭,我先看着。”   聂川也不推辞,如果小侄子醒了他是哪都去不了的。   吃过饭上来时就看到杨林已经睡着了。   孩子的一边立着护栏,可能怕他碰留置针,手上还包着件小衣服。另一只手杨林虚握着,他小半边身体悬空,几乎就是睡在床沿上。   近一米八的人,蜷着一点都不占地方,看上去单薄极了。   聂川怔在床边,忽然间心疼绵密如针。   老爸走时哥哥刚上大一,寒暑假五一十一以及所有能请的假都回来陪他。   吃最便宜的饭菜甚至不吃饭省钱,买凌晨往返的特价机票,高峰期机票不打折的时候就坐三十个小时的硬座——那时兴州还没通高铁。有一次火车晚点,回来只陪了他一晚。   为此老妈不知发了多少次火,骂哥浪费,除了学费生活费她多一分钱都不给他。   那段时间179的哥哥瘦到不足一百斤,就是这样的单薄。   聂川也分不清到底是心疼哥哥还是杨林,但想到他背上的伤,难以想象他都经历过什么,又怎么还能这样的元气满满。   而自己,比他拥有那么多,却一直愤怒着,愤怒着,逃避着。。。。。。最后害了哥。。。。。。   杨林累极了。   从昨晚被男神叫醒他还没睡过,抱孩子站了几个小时,刚才回家又打仗似的煮粥,洗脏衣服,洗被单,去401拿东西时看屋里乱还收拾了一下。   儿童医院在锦业区,怕来不及他往返都是打的车,也没能眯一会,这会儿到了平时的午睡时间就再撑不住了。   翻身的时候杨林就醒过来了,心里叫着要糟,但也不敢抓床——他还记得小孩子在床上。可是没有掉下去,一双大手稳稳地托住了他的,屁股。   杨林吓得直接蹦到地上。发现男神就坐在床边,他又勐地闪身,可别把男神踩一脚啊,但是重心已经失去平衡了。   还是聂川手快一把揽住他的腰。   杨林站稳后聂川还没说话,旁边床上坐着的大妈先被他这剧烈反应吓到了,“诶哟我的天!你这起个床的咋这大动静!”   杨林尴尬极了,“我睡懵了,川哥。”   百忙之中还摸摸嘴角,还好,没有湿。   聂川眼中闪过笑意,“你平时就这么起床?”   杨林脸爆红,“。。。。。。”   聂川起身坐在床上,把凳子让出来,“快吃饭吧,正想叫你呢。”   “噢噢。”   愣愣地坐在床头柜前,发现盒子里的是一份黄焖鸡。   刚才就飞快跳动的心现在跳的,杨林用手按按心口,可不能蹦出来啊。   他偷眼想看男神,却尴尬的发现小盆友被刚才大妈的叫声惊醒,正扁着嘴要哭。   再顾不得什么绮念,杨林探过身去轻轻抱起,“乖宝醒了啊,难受坏了吧,来,杨抱抱我们宝贝。。。。。。”   孩子头上有留置针,可能觉得不舒服,两只小胖手一直想往头上摸,杨林把他的一只手压在胸口,另一只手握在自己手心,孩子不满意,开始哼唧。   聂川伸手,“我抱吧,你趁热吃。”   杨林闪身躲开他的手,“小飞这会不高兴,我先抱会,是不是啊~乖宝,杨先看看我们乖宝有臭臭没~唔,好臭好臭~嘿嘿,其实才不臭臭,我们乖宝是个香宝宝~”   聂川看他把脸埋在小侄子肚子上蹭着,小坏蛋被转移了注意,手开始拍杨林的头。心里很佩服。   要是有个人能这样带小飞就好了。   杨林又和孩子玩了会,这才把他抱在腿上放好,“川哥,你把米汤拿来。”   聂川解开毛巾卷,拿掉奶瓶盖子,熟练地滴了两滴到自己手腕上试温度,“还有点烫。”说完拧下奶嘴,拿着瓶子到窗口吹风降温。   杨林一直星星眼看着。   这就是男神,这样的居家,这样的疼孩子,真是完美啊。   就是和你没关系,宝宝,你再多的充分也满足不了必要条件。   等米汤的时候杨林给孩子解下尿裤,又去卫生间把了一次,回来后把小盆友放护垫上和他玩着,边给聂川解释,“天太热了,我们先透透气,等挂上针了再穿纸裤裤,好不好呀飞宝~”   小孩子蔫蔫的,没有回应。杨林一直轻轻捋着他的小胳膊小腿,不急不缓的和他念叨,看着他的小胖手不让他上头。   聂川觉得温度可以的时候小侄子又有些昏昏欲睡了,杨林把孩子重新抱回腿上喂着,但小盆友只吃了三分之一就睡着了。   杨林用唇探探孩子脑门,然后把孩子放好,穿上尿裤,把小被子翻面盖上,“又烧起来了,我去问问大夫。”   聂川看他风风火火地出去,心情复杂。   杨林很快回来,“大夫说还有炎症,这种反复很正常。川哥你别急,下午还有两瓶药。”   聂川指指餐盒,“快吃吧,都凉了。”   杨林却拿了盆出去,很快又回来,“大夫说可以物理降温。”说着用淘好的毛巾擦拭孩子的手心脚心。   聂川注意到他给小侄子用之前都会在自己脸上试下温度。   他抢过毛巾,“这个我会,你赶紧吃饭。”   这次杨林不再坚持,端起餐盒。 第26章 各种井井有条,看着都舒服   26、舒服   旁边床上大妈的小孙子也睡着了,看他俩的样子轻声安慰,“不要紧,我家孙娃子也是这样,烧了退,退了烧,得病总有个过程嘛。”   聂川不说话,杨林怕大妈尴尬,就轻声答应,“我们知道了,谢谢您啊。”   他的客气有礼让大妈有了谈兴,她又问,“娃子爹妈咋没来,光你们两个当叔叔的?”杨林刚才哄孩子时提过”叔叔”的话。   杨林赶紧说,“孩子爸妈都在外地出差,病起的急。”说到这里偷瞄了眼男神,看聂川果然很不耐烦,也不敢再说。   大妈还絮絮地问着说着,杨林只吃着东西“嗯嗯”点头。   一直到他吃完收拾餐盒才说,“大妈您也趁孩子睡了休息会吧,我们再说话把孩子吵醒就不好了。”   大妈叹口气,“人老了,没你们年轻人瞌睡多了。看你刚才睡得香的,娃子他奶奶姥姥都咋不过来,让两个小伙子带娃。。。。。。”   杨林只笑笑,没再接话。这是个双人病房,大妈应该是个爱说话的人,碰上男神她肯定有点憋气。   杨林心里偷笑,看手机已经不早,背上自己的包,“川哥我先走,下午你别着急,我过来换你吃饭。”   聂川摇头,“不用,你好好上班,到饭点电梯口就有卖饭的。”   杨林笑笑,没说话走了出去。   聂川坐在凳子上,捏着小侄子的一只手发呆,然后,就看到杨林又推门进来,还微微喘着,脸红扑扑的。   没等他问,杨林把两瓶纯净水放在桌上,“我忘给你拿杯子了。”   聂川。。。。。。   杨林又笑笑,“米汤小飞待会醒了你再喂他点,要是不能喝了你给他先喂水再喝奶,热水我打了,你兑点纯净水就行。”   聂川。。。。。。   杨林挥下手,“走了川哥。”   聂川一直愣着,邻床的大妈忍不住说了句,“你弟弟真是细心,是个好娃子。”   聂川原本不习惯和人这样聊天的,听到这里却点点头,“嗯。”   是个好娃子。   月初正是忙的时候,杨林一下午都没顾上喝口水。六点过后办公室走空了,他才拿出手机。   独木成林:川哥,小飞下午情况好吗?你吃饭了没?我这会有时间,过去换你?”   聂川的信回得很快。   聂川:下午四点醒了,刚睡下,我点了外卖,你不用过来了   独木成林:知道了   聂川看着手机,好一会才放下,然后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大半瓶米汤。   小侄子下午醒来时已经过了杨林说的两小时期限,他直接给喂的水和牛奶,但这米汤却舍不得倒。   这会儿看了很久,然后拧掉盖子喝了下去。   不知道杨林看到他拿个奶瓶喝东西什么反应——杨林的星星眼从来没有掩饰过,虽然他对此从小到大都习惯了。   味道很好,浓稠沁凉,米香味十足。   医院的一天开始的比外面早:五点多就开始抽血,六点就有叫卖早点的,而不到七点收租床的人就来了。但也结束的早,七八点一过,大部分病房就安静下来。   聂川这屋也是,天还没黑透邻床的大妈就和小孙子睡了。屋里没开灯,只有窗外和走廊透进来的光。   快九点时病房门被悄悄打开,杨林闪了进来。   稍微适应了下屋里的昏暗,然后就看到聂川还坐在床边的凳子上。   杨林快步走过来,还是先用唇探探孩子额头,然后又伸头到被子里闻闻,伸手摸摸,最后才轻声说,“这会不太烧,也没拉,川哥你怎么不休息?”   聂川抬头看他,“你怎么又来了?”   杨林笑笑,从包里拿出一管牙膏,一把牙刷和两个直筒杯子,是一对黑白色的陶瓷马克杯,“川哥,这个你一个喝水,另一个就当漱口杯,我中午忘了你晚上没法洗漱。”   聂川。。。。。。   杨林看他冷着脸,估计他又累又烦心情很差,也就不再多说,“下午有换下来的衣服没?我带回去洗。”   聂川起身到柜子里拿脏衣服袋子。病房没地方搭,杨林带来的衣服又多,他还准备出院回家再一起洗的。   杨林接过来塞到包里,“明早我带早餐过来,你早上就别买了。”   聂川轻轻嗓子,但道谢的话堵在喉咙里吐不出来。憋了半天他才问,“你去超市了?”   杨林没发现他的不自在,“嗯,我们单位就有超市的,这些刚好做活动,你在医院凑合用用。”   说着他又看眼手机,“川哥我先走,快收款了,明早见。”说完一挥手轻快地走了出去。   聂川看他元气满满,来去如风,竟是专门为了给他送个牙刷杯子?又看了眼柜子,那里放着晚上跑腿代购买来的一套洗漱用品。   杨林自己觉得身轻如燕,充满力量,有使不完的劲,能拯救地球的那么多。   下班之后他提着六点多在超市买的餐盒、保温饭盒袋和一堆菜回家。上车后没有像往常那样眯一会或者听听英语,而是拿着手机百度孩子肠胃炎后吃什么好,那会儿在超市大概看过,但有些做法还得学。   到家后先洗衣服洗澡,然后把明早要用的肉、菜收拾出来。   都弄好快十二点了,知道应该睡,可还是兴奋,心里热热的,二十四五度的房间竟觉得烧的睡不着。   宝宝快睡吧,四点就得起呢,这段时间进度掉很多了。   四点闹钟一响人就起了,想到一会要去医院心情就好,并没有平时的困倦恶心。   洗漱过后他把泡了一夜的排骨和鸡块淘净血水,然后加水点火。   鸡是土鸡,适宜清炖,为了快熟他昨晚都剁成了小块。先焯水,洗净后重煮,加了几颗海米和枸杞,然后关小火,开始刷课。   不到七点杨林就到了医院,聂川正默默地,抱着抽噎的小侄子转圈圈。   杨林包都没解,扔下手里的袋子先接过孩子,“乖宝肿么了,肚肚疼吗,肿么哭了。。。。。。”又亲亲孩子脑门,“这会也不烧啊,乖宝肿么伤心心了”   嘴里念叨着,眼睛看向聂川。   聂川很无奈,“刚抽血了,指头尖。”   杨林用唇角磨磨小孩子发顶,“乖宝不哭啊,看杨给我们小飞带什么了,川哥你帮我把包拿下来,里面有我们小飞的饭饭。”   小盆友抽噎声渐渐止住,又开始打嗝,杨林伸长胳膊方便聂川拿下背包。   包挺大,现在也撑的鼓鼓的。   聂川打开就先看到两大本书,旁边是一个帆布的保温袋子,他拎了出来打开,里面四个方的玻璃密封盒。   “川哥,你只拿上面那两个红盖子的。”杨林边说边从抽屉里取出孩子的小碗和勺子“帮我用开水烫烫。”   聂川烫好碗勺就看到杨林抱着小侄子,一式的笔直食指,点着盒盖,“红,红色,红色的。”   他上前打开,红色的盖子。是一盒拌汤,一盒肉粥,都冒着热气,香气扑鼻。   杨林抱着小侄子,“乖宝,我们先吃哪个?”   聂小飞胖手乱指,杨林不慌不忙的先往小碗里盛了些粥。聂川上前盖好盖子,坐在床上看他俩。   粥不稠,没有油花,也看不到肉丝,只有几点碧绿的香葱末,十分清爽,但大米是黄润润的。   杨林舀了半勺,先碰碰唇试温度,又轻轻吹了两下才送到小孩子嘴里。   小侄子却很急,一口吞下整只勺子。   杨林笑起来,“川哥,小飞想吃了,说明快好了。”   聂川看着他们一个含笑投喂,一个大口吞咽,等晾的时候甚至上小胖手去抓。。。。。。心里觉得舒服极了。   粥喝完后杨林又给盛了小半碗拌汤,胡萝卜、豆腐、青菜、面粒都很细碎,能闻到西红杮的酸香。   果然,小侄子更有胃口,半碗吃完还指着盒子“啊啊”的叫。   杨林笑的小得意,“一次不能吃太多啊乖宝,川哥你快收起来,还放袋子里,我先抱小飞转转。底下那两盒是给你的,趁热吃。”   聂川有些诧异的拿出盒子,一盒米饭,一盒是,咖喱鸡块?这小子的早餐一直这么结实吗,不是烧肉夹馍就是咖喱鸡饭?   他看看杨林,“你吃过没?”   杨林笑眯眯点头,“我吃了。”想想又解释了下,“小飞现在不能吃太油腻的,所以炖的汤只给他煮了粥,剩下鸡块和排骨做的咖喱饭,川哥你帮忙打扫下。”   聂川两次点餐都是鸡,他猜他是爱吃鸡肉的,所以煮了咖喱饭。不过早上给男神新煮了米饭,他自己吃的是昨天的剩粥。   米汤要浓稠,放的米就得多,昨天为那瓶米汤足足剩下小半锅饭。吃的挺费劲,估计把中午的份都吃上了。   聂川不知道这些。鸡肉很入味,真是挺好吃的。   杨林单手打开他提来的袋子,聂川看到了昨天换下来的衣服和夹被,听他一面对小侄子念叨一面归置东西。   各种井井有条,看着都舒服。   “川哥,小飞早上还有什么检查没?”   聂川想想,“没有了,就刚抽了血,说是九点多药才能下来。”   “嗯,应该是要看了指标再用药吧。”   等他吃完,杨林连床头系的垃圾袋都换了。   “川哥你别收拾了,我中午走的时候带走。小飞的午饭你也不用管,热水间里有微波炉,他得少食多餐,一会儿我给他热着吃。”   聂川,感觉自己可以洗洗睡了。   杨林,“川哥你回吧,好好洗洗睡一觉,一点过来就行。”   聂川。。。。。。   看聂川没说话以为他是不放心,杨林解释,“今天不一定能出院,你晚上还有的熬呢,再说九点多才开药的话,出院也到下午了,早上我在就行。”   聂川。。。。。。 第27章 刚刚还霸气侧漏,这会却低沉温柔   27、保护   聂川坚持把他用过的两个盒子带了回来,吃了饭总不能碗也不洗吧,但到家后还是意外了。   那晚兵荒马乱,他记得走时家里一片狼藉,小侄子最后一次吐的都没收拾,可现在却非常干净。   是真的很干净,连床上的席子都立在卫生间小凳子上晾着,更不用说那些排排坐的公仔、控在盆里的玩具和没有一点灰的家俱了。   这臭美精家务技能全部点亮了吧,简直比他见过的所有人加起来都贤惠。   准备洗澡,才看到架子上的毛巾都统一折过,从小到大挂成一排排。聂川想到他说的”我有点儿强迫症”,还”轻微的”,有点想笑,也真的笑了起来。   原来你也知道啊。   聂川没有发现,其实杨林吃过的东西,说过的话他也记得一清二楚。   洗了澡上床,新洗过的席子格外的清凉,聂川舒服地叹息一声。   昨夜他几乎没睡,现在连楼下的吵闹声都听不到了,很快睡了过去。   十二点时聂川上了楼,还没走到病房就听到了里面的喧嚣声,他快步走了进去。   昨天的大妈可能早上出院了,床上来了个新病人,是个三四岁的小男孩,但围着孩子的却足足十几号人。   孩子正在哭,一个年轻女人抱着他坐在床上,也抹着眼泪,床边围的十几号人在各种劝着,哄着,逗着。   杨林正抱着小侄子围着病床转圈圈,因为孩子头上已经挂上针了,他活动半径有限。   聂川冷着脸走过去就发现小侄子很烦躁,一直想用手抓头上的针,杨林正和他念叨着转移他的注意力。   聂川用手背摸摸小侄子脑门。   “早上一直没烧,大夫查房的时候说了,今天要再不起烧明天就能出院。”杨林说,“川哥,你把瓶子提上我们去走廊转转,小飞一上午都没睡,困了。”   聂川看看邻床还在哭的小男孩,不再说话,举着瓶子和杨林出了屋。   到走廊了杨林长出口气,轻声说,“早上那个大妈出院了,这家是十点多新来的,比我们小飞娇气多了,又不配合,结果手上扎了两次才扎好,一直哭到现在。”   聂川蹙眉。   杨林继续小声吐槽,“一家子也厉害,自己孩子手乱动非要骂护士,小护士当场就给骂哭了,最后护士长过来给重新扎的。像这种惯法,孩子长大了也是费劲。”   聂川看眼杨林,没有说话。   转了不过几分钟,小盆友就睡着了。聂川示意回病房,杨林摇摇头小声说,“再等等,病房太吵,进去就得醒。”   聂川。。。。。。   杨林看他冷着脸,恍然大悟似的,“川哥你是不是胳膊酸了,你换只胳膊再坚持会。”   “。。。。。。我给你带了凉面。”   杨林傻笑起来,“干嘛这么麻烦,我去单位有饭的。”   聂川,顿了一下才说,“回去吧,你早上吃的米,中午吃点面舒服。”   杨林笑,“嘿嘿,谢谢川哥,你太好啦,给你点个赞。”   聂川。。。。。。   一进病房杨林先笑着轻声给邻床打招唿,“不好意思啊我家孩子睡着了,麻烦你们小点声,麻烦了。”   没人应声,但有个老爷子对众人说着,“诶你们也都停停,别把人家孩子给吵醒了。”   其他人都停了下来看向两人,杨林又点头,轻声说着,“谢谢啊,我家孩子一早都没睡了,谢谢大家了。”   屋里一时沉默,只有小男孩有些嘶哑的哭声。   杨林轻轻把小盆友放在床上盖好,又拿了两件衣服包住他的小手,轻声给聂川解释,“光想抓头。”   聂川点头,打开他刚放在桌上的餐盒,“快吃。”   杨林笑眯眯地拿过筷子。   凉面是拌好的,酱香浓郁,本来以为把中午份吃上的胃闻到又饿了起来,杨林夹起一筷子送进嘴里,然后就冲聂川竖起大拇指。   聂川弯了弯唇角。   杨林咽下一口才问,“川哥你在哪买的,味道真好!”   聂川声音很低,“离家属院不远,不过店在小区里面,不熟的人找不到。。。。。。这家开几十年了,我们小时候常去吃。”   杨林,大概男神又想起聂大哥了吧。   他不再说话,大口吃面。   屋里安静到压抑,邻床的人商量起孩子的病,起初还有意压着声音,后来不知有什么分歧,开始争执,继而指责,声音越来越大。   杨林用手压住已经站起身的聂川,擦擦嘴走向人群,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不好意思啊,真得麻烦各位小点声,我家孩子刚睡着”   没等他说完刚才一直叫骂的男人回身大力抡过,杨林没防备直接一个趔趄,“哪他妈那么多事!老子”   话没说完人就被顶到了墙上。   是不知什么时候闪到他身前的聂川。   他一只手从后面扶住了杨林,另一只手锁喉把男人压在墙上,男人已经说不出话,双手试图掰开聂川的胳膊,但压根没用。   一众争吵的人都愣住,聂川松开了揽住杨林的胳膊。目光扫过,一字一顿地说,“我说我家孩子在睡觉不要吵,能听懂不?”   这个男人气质凛冽,目光锋锐,看上去很危险,却性感至极,杨林脑中弹幕满屏:真帅啊,太帅了!   一个女人大声说,“你有话好好说干啥上来就动手!”   聂川盯着她,手上加力,“我是好好说了,可你他妈能听懂人话吗。”   眼见男人脸越来越红,起初说话的老爷子上前一步,“都别激动别激动,小伙子你先把手放开先放开,都是为孩子着急嘛,大家互相体谅一下,都不容易。”   聂川又等了一息才勐地松手,男人双手捂着脖子大声咳起来,聂川转脸看他,目光冰冷。然后,男人就用一只手捂在嘴上踉跄地往出走。一群人安静如鸡。   杨林一直留意着小床,刚才动静大。果然,余光里小盆友已经动了起来,他赶紧过去拍着。   聂川走过来,看小侄子没醒,他轻声说,“快去吃饭。”   明明刚刚还霸气侧漏,这会儿却低沉温柔,杨林觉得自己的心又快跳出嗓子了。他掩饰性地低下头吃面,脑中弹幕疯狂刷过。   太帅了!太帅了!太帅了!   你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   你怎么办!   直到吃完面垃圾扔掉杨林才恢复平常,看聂川抱臂坐在床边盯着邻床。面容冷肃,不怒而威。   邻床的人已经散去,只剩下一对老人和床上的母子。而哭了一个多小时的男孩子,不知是人走光了没了力气还是累坏了,这会儿也停了下来,时不时的打个嗝。   聂川起身按铃,杨林这才发现孩子的液体已经见底。他尴尬地意识到:刚才他,一直在盯着男神发呆。   聂川眼中闪过笑意,“还有时间,你上床眯一会儿。”   杨林慌乱地摇摇头,拿起自己的包,“不了,我回单位,也快上班了。”   聂川没说话,看他又整理了一下小侄子,然后想起什么似的,凑上来低声说,“刚那男的不会出去找人了吧,要不我待会再走。”   聂川唇角弯起,“应该不会,不过就是也无所谓。”   杨林瞄眼小侄子,又看向他。   聂川轻笑,“要不放心你就在这睡会,我看你昨天睡挺香的。”   提起昨天杨林开始尴尬,他干笑两声,“那我先走了,天太热,早上的饭我都打扫了,下午你给小飞冲奶粉吧。”   聂川点头,杨林背上包,“走了川哥。”   这次走得很干脆,但一过六点就又来了,顶着一脑门汗,“电梯人太多了,我跑上来的。”   小盆友醒着,已经没输液了,但小胖手光想上头,聂川不说话,只用手一直阻止,杨林发现孩子都快急了。   看到他聂川明显地松了口气,杨林没忍住笑了出来。   男神被萌娃弄懵什么的不要太可爱啊。   他走到床前,打开包拿出袋子,又从袋子里拿出几个一次性餐盒。   肉沫蒸蛋,土豆泥和一杯果汁。   先洗手,烫奶瓶,然后把果汁倒了进去,“这我现榨的,给我们飞宝补补维C,好不好呀乖宝~”   一边说一边从他手里接过孩子,先给孩子擦手,然后喂饭,“川哥,小飞下午怎么样?没烧吧,闹了没,睡的时间长吗,这会再不能让睡了,不然晚上就没瞌睡了。”   没等聂川回答又指了下桌上三个没打开的餐盒,“给你带的饭,下午在我们餐厅点的,你没吃吧,我怕小飞睡了没敢打电话,给你发信息你没回。”   聂川,他一下午都没空看手机。   杨林走后下午的药就来了,刚输上液小坏蛋就醒了。   他念叨不出什么,也没什么可玩的,只能抱着他围着床转圈圈,小侄子不舒服,也不满意,哭了几次,冲的奶粉都不好好喝。   这会儿看他坐在杨林腿上,一口蛋羹一口土豆泥的乖乖吃着,还伸着小胖手指着蛋上的肉团“嗯嗯”示意。。。。。。聂川无语了。   杨林没见聂川行动,正想催促,一回头就看见帅帅的男神对天翻了个白眼。   杨林!   他拼命压住想大笑的冲动,一勺肉被发抖的手一颤又掉回盒子里。小盆友急了,”啊啊”地使劲拍他胳膊。   手抖得更厉害了。 第28章 就这样渐渐习惯,终于成为本能   28、太软   深唿吸了好几下,杨林尽量淡定地说,“川哥你快吃吧,这菜再放都不好看了。”   聂川嗯了一声,坐在床边。   是红亮的糖醋里嵴和一份拌杂菜。芹菜、海带、腐竹、粉丝、金针菇,上面还洒着几颗腰果和蜜豆,颜色搭配的很漂亮。   聂川看向杨林。   杨林喂着孩子,“在我们餐厅点的,我给师傅说了,没放胡萝卜。”   聂川,一共也没吃几次饭,这臭美精怎么发现自己爱酸甜口还讨厌胡萝卜的?   他打开米饭盒子,“你吃了没?”   杨林从他手里拿过筷子,夹出根海带丝放小侄子手里,然后才递回筷子——小坏蛋已经用手指着新打开的菜半天了,“我吃了,单位晚上还有顿加餐呢。”   两只手很自然的碰在一起,都是热热的。   并不是,因为早上中午都吃得挺多,他这会不饿。也因为点这些餐他可以去后厨让师傅做些改动,但价钱上员工只有九五折,对他来说可不便宜。   晚饭吃完杨林先拉着孩子在屋里转了几圈,小盆友刚才吃了不少,得先消消食。然后他把带来的大盆兑好水端进卫生间,给孩子淋着洗了个澡。   大盆也只是普通脸盆大小,只是深一点,孩子已经坐不下了,聂川扶着让他站在盆里,杨林飞快地上下淋着水冲洗了一下。   从前天起孩子还没洗过澡,天热,孩子也躁。   果然,洗完澡的小盆友兴致好极了。杨林这次有备而来,他拿出一本画册,孩子坐在床上,他坐在对面的凳子上,一起开看。   聂川一边收拾小侄子刚才用过的东西,一边看他们”红””黄””蓝””草””树””花”的念叨,一个教的不厌其烦,一个学的吚吚呀呀。   不觉再次感叹,要是能有个人这样待小侄子就好了。   杨林百忙中偷瞄,看着男神忙碌,脸上又浮现出小得意——他这可是技术活,男神没这水平,所以去干体力活吧,嘿嘿。   聂川不知道他得意什么,但被他的好心情感染,心里觉得很舒服。   孩子快九点时终于睡着,今晚聂川也租了折叠床——昨天太混乱,他是坐了一夜。   杨林帮他把床支好,轻声问,“那床的人没找事吧?”   聂川摇摇头。   他赶着过来也是怕起冲突,虽然可能性不大,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但真要有事的话多个人至少,能帮忙抱孩子吧——以男神的战斗力,估计他没什么出手机会。   进来到现在邻床只有一个老太太陪着母子俩,中午动手的男人和说话的女人都不在。男孩子可能病得不轻,一直在睡,他们带小飞时也尽量压着声音,整个病房很和谐。   明早就能出院了,杨林把换下的脏衣服,两个乐扣盒子和估计用不了的护垫尿裤收拾了一包准备拎走。   “川哥,明早你不要买饭,我带。”   “你别麻烦了,早上就能出院的,你别跑了。”   “没事,早上可能还有药呢,昨天那个大妈早上也是输了液才走的。我弄简单点,不麻烦。”   “嗯,那你给小飞做点就行,我在这随便买点。”   杨林笑笑没有说话,挥下手走了出去。   聂川上午睡得足,这会不困,他坐在小床上打开手机。杨林三点多来过信息。   独木成林:川哥,下午你别点外卖,我给你们送饭(笑脸)   五点半时又一条。   独木成林:川哥,我已经下单了,你不要点外卖,如果点了,你就吃双份!!!   聂川看着这三个惊叹号有点想笑,他又打开独木成林的朋友圈,虽然好友加的早,但他并没看过。   本以为会有日常行程和鸡汤段子的,至少会有几张照片吧,他可没少见这臭美精自拍,抱着小侄子自拍,还对着他拍,对小侄子拍,对个餐盒也拍,各种拍拍拍。   怎么里面干净的只有几条涉税信息?他往下翻,杨林对他没有设限,他看到最前面一条是一七年金华酒店店庆的宣传广告。   一年多,只有九条朋友圈。   到家十一点,杨林洗澡洗衣服,虽然刚在公交车上眯了一会,这会儿也还是困得睁不开眼。想想四点起忙到现在,又没睡上午觉,也很正常。   第二天,凌晨四点准时起床,洗脸刷牙,喝杯温开水压下不适,人很快精神起来。   开始刷课了杨林皱起眉,计划必须要调整,落下的进度已经追不上了。但他还是坚持往下刷,没有现在就定计划。   早上的时间太宝贵,必须用来听新课,改计划的事就放到晚上吧。   多听了一节,七点半才到医院。聂川正陪小盆友看书,就是他昨天带来的那本。   与他风格不同,男神只是硬邦邦的一个一个指着教,相比自己的废话连篇,话少到金贵。但依然是温和耐心的,小孩子乱翻时一点也不恼,翻到哪页讲哪页。   杨林笑起来,这样的男神真的很可爱。   他走到床头柜前,拿出早餐袋子,然后从床上捞过孩子,“走乖宝,我们先去办个小事儿,洗个手手~然后吃饼饼好不好~”   聂川打开密封盒,一盒拌汤,酸香扑鼻,正是昨天小侄子爱不释口的那种,今天里面好像又多了木耳丁。他烫过碗勺盛出一碗放好。   另一盒装着几张小小的蛋饼,黄亮,带着葱花芝麻。   杨林抱着孩子出来时又笑了起来,“小飞看,饭饭叔叔都帮我们摆好啦,叔叔好不好呀”   小盆友露出四颗小牙,“乎乎”   聂川微笑起来。   杨林照例把孩子抱在腿上,一边给他撕着饼一边指向另一个袋子,“川哥,给你在楼下买的粥和包子,凑合吃吧。”   聂川打开,是杯装的小米粥和两个大包子,“你不吃?”   杨林忙着给孩子擦嘴角流下的汤汁,“做的多,我在家就吃了。”   聂川不再说话。   早上只有一瓶药,挂完不到十点,问过护士得知十一点后才能办出院。聂川看看杨林,“要不我们先回吧,出院等我明后天上班了再过来办,别在这儿耗着了。”   杨林想了想,“还是等等办了吧,省得再专门过来一趟。这会天气不热,我带小飞到楼下花园转转。”   聂川想到回家也是困在屋里,“行。我们一起吧。”   东西刚才输液的时候杨林就都收拾好了,现在都堆在床上,虽然只住了三天,却也有几大袋子。   儿童医院的花园不大,外围是车道,人行道就穿过花园,因此里面来往的人不少。   杨林抱着孩子转了一圈才找到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他把孩子放下地,给他拉展衣裤,“来乖宝,我们自己走走,看看小花花。”   小盆友很听话地下了地,但没走多久就伸手要抱,杨林抱起孩子,“川哥,就这么几天小飞轻不少呢。”   聂川也摸摸小侄子的下巴,“嗯,脸尖了。”   两人正说着,迎面大步流星走来个中年男人,讲着电话。   杨林看他们正好位于一个小圆盘,地方很宽敞,就没有避让,但那人不知怎的直直撞了过来。   杨林抱着孩子,想躲已经来不及,情急之下他侧过身体把孩子护住。   预想的冲撞并没发生,原来是聂川挡在他身前,而那个男人已经被推的倒退了两步,手机都掉地上了。   那人捡起手机,没等他说话杨林就说,“不好意思啊,你走太急,我们还有小孩子,不然就撞上了。”   男人神色忿忿,但不知是因为自觉不占理还是赶时间,或者只是冷脸的聂川看上去十分不好惹,终是没说什么,绕过他们走远。   杨林有些懊恼,“我该让一下的。差点碰到小飞。”   聂川挑眉看他,“为什么你要让一下?”   杨林有些懵,“啊?”   聂川神色冷峻,“这么宽的路,为什么你要让?”   杨林,我也不知道啊,遇人避让好像是我的本能。   聂川看他一脸茫然,“昨天我就发现了,你对人太客气了,其实很多人是登鼻子上脸的,你越客气他就越会欺负你。”   杨林。。。。。。   聂川叹口气,“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软了。不过老话说的,艺高人胆大,你艺不高胆小点也正常。这样吧,回去以后我给你定个计划,你好好练练,总得有自保能力才好。”   “噢。”   杨林低下头,为什么要避让呢,他可以对男神说,我抱着孩子呢怎么小心都不为过。但心里明白,其实不是这样的。   其实不是这样的,你只是不敢与人起纷争,不敢与人有冲突罢了。   还记得刚上学那会,因为会做事,学习好,被老师指成班长,然后就因此惹到几个熊孩子。   他很乖很优秀,可是没用,孤儿的身份就是原罪。   现在还能清楚的记得那天,一群小孩子围着他叫“杨林杨林扫把星,没爹没妈没人要”的情形。   那时他刚从潘为民家逃回院里,最听不得”扫把星”这样的字,当即和人打了起来。   小孩子打架,只是扯破衣服弄脏书包的程度,却有两家人找到了院里。   杨爷爷没骂他,但在那两家人骂他的时候也没为他说话,人走后也只叹口气就走开了,没有安慰他。   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他不能给杨爷爷添麻烦。不能给院里添麻烦。   他不能给任何人添麻烦。   没有人兜底的人生是怎样的呢,这个人生从六岁开始。   杨林不知道别人会怎样,但他学会了服软。   不当班长,不出头,多干活,不说话,遇到荣誉先让,遇到争执先退,就是走路不小心相撞也一定会先道歉。   他唯一坚持的,就是不放弃学习。更加努力地学习。   就这样渐渐习惯,终于成为本能。   虽然别人都说你开朗乐观有礼貌,可你自己清楚,那都是伪装和软弱啊,杨林,你就是这么一个懦弱的人,没劲的人。 第29章 杨林现在天天做饭   29、做饭   聂川不知道杨林正在自我否定和厌弃,只是看他低着头,垂头丧气的样子有点儿想笑。这臭美精该不是为难自己要给的训练吧——估计不想练但又不好意思拒绝。   自觉了解他心思的聂川用肩顶他一下,“别担心,我知道你要学习,不会给你多大量的。”   杨林抬头,“啊?”   男神突然的亲近让他再顾不得考虑其他——脑子已经瞬移到了肩膀,就想也顶回去,顶一下也行。   聂川终于笑了起来,在自己面前,这个家务全能的臭美精一直各种嘚瑟,这会儿怎么傻乎乎了?   两天的共患难让他们亲近,所以,他就直接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哥先教你点小技巧,起码不能让人随便欺负了去。”   杨林这次听懂了,他慢慢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好呀好呀,川哥你太好惹,给你点赞!”   谢谢你,你已经三次挡在我身前。从来没人这样对我。   聂川笑,没说话。   还挺会卖萌,怪可爱的。   办好出院已近十二点,杨林帮他把包提上出租车就走了。他要直接去班上,中午办公室没人,可以眯一会,或者刷会题。   聂川今天的假已经请好,下午打算带小侄子去王阿姨家坐坐,本来就没送几天,又住了次院,还得重新适应。   在王阿姨家小侄子果然还是不能离他,也许这两天的病让小孩子感到了不安。好在临走时终于好转,开始围着王阿姨打转了——王阿姨又蒸了菜包。   杨林一下午没来电话,快九点时发来信息。   独木成林:川哥,需要睡前陪聊吗?(笑脸)   聂川:小飞睡了   独木成林:好的,生病还是有损耗,过两天就好了,你不要担心   聂川:嗯   聂川,其实并没有想到这些,还觉得孩子早早睡了挺好的。   独木成林:明早带小飞过来吃早饭,今天你说的要学做拌汤,现场教学(笑脸),七点半以后都可以。   聂川:好   独木成林:明早见,晚安,么么哒   瞬间一堆嘴角带心的小黄脸就落了下来。   杨林恨不得信息秒删,再与男神有约也要矜持啊!脑子呢!   又等了一会儿也没看到对方回复,心想男神肯定是看到了,也希望他只当这是个语气助词吧。   聂川确实看到了,也确实没当回事,虽然他不会这样发,但现在的年轻人不都这个调调嘛。   第二天一早,聂川是被小侄子拍醒的。睁眼看手机,还不到五点。   他先带小坏蛋去卫生间放水,然后给他煳了把脸,再喂几口兑好的温开水算是刷牙,然后才抱着孩子去厨房热牛奶。   奶瓶昨晚已煮过,现在只放入奶粉,兑进温开水就行。   小坏蛋抱着瓶子开喝的时候聂川才注意到旁边屋里似乎有灯光,杨林起的这么早吗?   七点半敲响402,只一下门就被打开了,是杨林大大的笑脸,“蛋已经蒸好了,我正想过去接宝宝呢。”   说着双手抱过孩子,“小飞?乖宝肿么没精神?困了?”   聂川无奈,“这小坏蛋不到五点就起来了。”   杨林笑着轻轻碰下孩子的脑门,“碰碰头,乖宝,来,我们先吃个蛋蛋,然后杨给我们小飞做拌汤好不好~川哥,你帮我把蛋端出来。”   聂川走到厨房,案板上已经有几堆切好的菜丁:豆腐、木耳、香菇、菜心,另有两个碗里放着切碎的西红杮和鸡蛋液,“我早上看你灯亮着,起那么早?”   杨林带着小侄子在卫生间洗手,“嗯,早上凉快,脑子也清醒,我刷刷课。”   聂川,“噢。”这人比哥都努力了。   小盆友吃完蒸蛋就开始发困。聂川把他抱在怀里,站在厨房,杨林给他现场教学。   “其实特别简单,家里有什么菜就用什么,先倒一点油,不用多,放点花椒,炸一下捞出来扔掉,然后放点蒜末炝西红杮,今天有豆腐,所以用蒜炝锅,没豆制品的话可以用葱”   “这什么道理?”   “嗯,有葱的话豆腐里的钙会形成草酸钙,人体不易吸收。”   “噢。”臭美精这样讲的时候特别学霸啊。   “西红杮多炒一会,选软一点的杮子,汁水多,其实最好是去皮,我嫌麻烦没整,好,现在加豆腐香菇,稍微炒炒就行,加水,我们现在弄面。”   聂川看他拿出个大碗挖了半碗面,然后加入凉白开搅动。“川哥,水加这么多就行,顺一个方向搅,到没有面疙瘩就好。”   说到这里看着聂川笑,“我平时是直接打面絮下锅,你刚学,教你个简易版。”   聂川看他又显出那抹熟悉的小得意,不觉轻笑。   杨林把面煳倒进漏勺,沿着锅面轻轻抖动,面粒雨点般落入锅中。他另一只手拿过勺子推着,“这样不会长在一起。”   面煮了一会后下菜心,蛋液,盐,最后是一点芝麻油。   聂川,看着也不难嘛。   杨林看孩子已经睡着,“川哥,你把孩子放床上,我把给小飞的先盛出来。我们吃可以再加点辣椒。”   聂川把小侄子放在杨林的床上拍着,杨林端了两个大碗放在桌上,又端过来一盘包子,轻声问,“川哥,有茄子馅和包菜馅,还用热下吗?”   聂川摇头,等他洗过手出来,就看到桌上又摆出个瓶子,“川哥,你吃醋吗?”   “嗯。”聂川接过瓶子往碗里倒了一点。   倒完后示意杨林,杨林忙摇头,“我不吃醋。”说完又忙忙地描补,“西红杮放的多,已经挺酸了。”   宝宝你不要什么都能胡乱联想,很丢脸的。男神钢铁直男,你们这样做邻居做朋友就很好了。   聂川没注意他的话,“包子也你自己蒸的?”   杨林忙摇头,“早市上买的,家里动蒸锅太热了。”   聂川拿起一个,随口说道,“小飞爱吃包子。”   杨林立刻改口,“那回头我们自己蒸,可以弄点胡萝卜馅。”虽然聂川不喜胡萝卜,但小盆友很爱吃。   聂川。。。。。。   小侄子的适应力很强,一星期后去王阿姨家就不闹了。现在已经管王阿姨叫奶奶,还学会了喊爷爷,胡叔也是喜欢的不行,听王阿姨讲老头只要下班她都捞不着孩子。   上周末他晚上打比赛,小侄子在王阿姨家也住得很好。   老妈一直没回来看过,也没打过电话,他也没管,现在这样就挺好。   因为是特殊工种,老妈前两年已经办了退休,虽然工资不高,现在可能刚两千。但她有房,手里也有点钱,身体又好,就是不出去打工,不带孩子也能过。   所以,就这样吧。   生活上的另一个改善是,杨林现在天天做饭,小侄子的早午饭都有。   第一次自己做拌汤是杨林培训后的第二天。明明程序一样,但他做的面就没有成粒的,一锅白煳煳,自己看着都恶心。   他打电话过去请教,那臭美精笑得不行,“川哥,你面里水加多了,算了你们过来吃吧,我给小飞摊几张饼。” 。。。。。。   后来杨林早上会给小侄子弄饭,因为小坏蛋现在口味高起来,饿了就会“杨杨杨”的喊。   第一次聂川还以为是羊,还懒羊羊美羊羊的配合着聊,结果小侄子急得拍门“杨杨”。。。。。。   而听到这声“杨杨”的杨林,激动程度不亚于他听到那声“乎乎”,当即就说小侄子的早饭以后他都包了。   但现在他们俩叔侄的早午餐都是在402解决。   聂川发现,要不是为了杨林学习,他在小侄子吃完早饭后就得把人拎走,估计他们爷俩能在那个小屋坐等午饭。   因为杨林精通BB语,还超级耐心,小侄子显然更喜欢和他玩耍。   进步也很明显,这段时间学会了不少新词,包括“叔叔”,已经很清晰,让他非常幸福。   杨林,虽然挤占了太多的学习休息时间,但其实甘之如饴。   每天能和男神挤在一个小屋里吃饭逗孩子,仿佛天地空空的,只有他们一家三口,而他就是那个能把每个家人都照顾好的一家之主。   真是幸福啊。   尤其看男神天天被小孩子花样折腾各种无奈,都会觉得特别特别开心。   而在聂川,没有了和老妈共同生活的紧张,也没有了带小侄子的手足无措,生活规律起来,他开始感到了轻松。看到小侄子每天都有进步,这让他自哥哥走后一直压抑的心情有了松动。   小孩子是最治愈的,他看到了希望。   这天早上小侄子得到了一个礼物:一把贝贝椅。   看得出是旧货,椅背上有明显划痕,而且原本上面的座垫没有了。   因为现在的座垫面料他很熟悉,蓝白相间的格子,他们小时候铺的都是这种床单。   杨林这里没有餐桌,吃饭一直在他的书桌上,又只一把椅子,聂川就是出于礼貌想等着和他一起吃都没条件。   所以吃饭都是杨林坐在椅子上喂小侄子,聂川坐在床边吃,小侄子吃饱了他带出去杨林再吃,然后收拾洗碗。   第一次杨林还把小飞放在床上和他们一起吃,毕竟床上空间大,也不怕孩子摔,但是,小坏蛋在床上跑来跑去的不专心不说,饭粒还掉一床。   幸亏现在都铺的席子,自那后杨林就坚持这样吃饭了。   小侄子不好好吃速度慢的时候聂川也会接过手换换杨林。只是这样的时候不多,杨林做的饭菜味道好,又很会喂,小侄子一直吃得略急。 第30章 好容易压下的难堪扑天盖地般袭来   30、难堪   聂小飞坐在他的新专座上很新奇,小胖手欢快地拍着面前的桌板。   今天的早餐是鸭肉粥和鸡蛋饼,杨林还给小盆友专门准备了一个小木盘,里面是去过皮的黄瓜条,都是孩子小指粗的。   “来乖宝,今天我们自己吃菜菜好不好,杨给你喂饭饭,你自己抓吃菜菜。”   聂川喝着自己的粥,有点懊恼他怎么早没想起来买这么个椅子,虽然杨林打理过,但这明显是个旧东西,不知道以前多少小孩在上面尿过。。。。。。   杨林没有发现聂川的沉默,其实他心里还有点得意。   这是昨天餐厅盘点时淘汰掉的,几把椅子里唯一好着的一把,就是椅面污染严重,椅背有划痕,别的一点毛病都没有。   他直接跟库管要了,又从库房找了几片薄海绵——都是包装里拆出来的,没有太厚的。   打车运了回来,到家后把原来上面压的绒面拆掉,仔细擦洗干净,然后缝了新垫子,忙活了好一会。   杨林在孩子自己抓着吃黄瓜条的空档里喂着粥和饼,孩子吃得开心,他也高兴,“小飞一岁四个月了,应该学着自己吃东西了,我早就想买这么个椅子了,刚好昨天库房盘点淘汰了一”   聂川突兀地打断他,“杨林,以后你想到什么小飞需要的就和我说,不要等着捡。”   “啊?”   “我不太懂孩子都需要什么,你想到了就给我说,我去买。”   杨林窘迫极了,“啊,噢。”   小侄子忙着吃,杨林沉默下来,屋里一下子安静了。   聂川有些无措,他是不是话说重了?毕竟杨林是好意,其实他一直很感激这臭美精的。   现在多话的人忽然不出声了,屋里就安静到压抑,他开始费劲的找话,“你这弄的什么肉?看着和平时的不一样。”   “嗯,这是我们餐厅的酱鸭,我昨天带回来的。”   聂川有点奇怪,“你专门买这个做粥?”小侄子平时喝的皮蛋瘦肉粥都是现炒肉糜。   “不是,这昨天客人不要的”   聂川简直又惊又怒,“你怎么能给小飞吃人的剩菜!”   杨林本来刚被打击到就没缓过来,又听到男神这么直白的厌恶,一时间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也许最近相处的亲近,让他委屈之余开始生气,张嘴想解释,又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聂川看他不作声,只是更快地喂着孩子也不高兴了,“杨林,虽然谢谢你照顾小飞,可是不要给小飞吃隔夜菜,尤其是别人吃剩的,你简直了!你需要什么给我说我去买。”   杨林停下勺子,好想打人。   他深唿吸了两下,给孩子撕了块饼,然后尽量无所谓地开口,“我知道了。不过这个酱鸭不是别人吃剩的。昨天晚上预定的几桌菜客人不来了,但凉菜退不了,那个客人也不要,大家就分了分,都没动过的。”   聂川。。。。。。   “不过隔夜的给小飞吃确实不好,报歉川哥,以后不会了。”   聂川。。。。。。   碗里只剩个底了,杨林说完起身拿去了厨房。   聂小飞,肿么饭饭跑了?他用小胖手拍着桌板,“要!要!杨杨!”   杨林在厨房没作声,聂川上前扶住被小坏蛋差点拍到地下的木盘子。也许刚才他太嫌弃?杨林这是生气了?要道歉吗?   其实他是太吃惊了,看臭美精平时挺讲究的,真没想到他会捡别人的剩菜,当然,他也没有捡别人的剩菜。。。。。。   聂川开始无措。   还是杨林自己走了回来,拿一根黄瓜条轻戳小孩子的嘴巴,“吃瓜瓜,乖宝,中午再吃饭饭。”   聂小飞被转移了注意,摇头躲着黄瓜条,咯咯地笑起来,“抓!抓!”   聂川搭讪,“他要抓什么?”   杨林没抬头,“他是说”瓜”。”   小侄子,“抓!”   聂川。。。。。。   把孩子带出去晒太阳的时候聂川反省了一下。   毕竟杨林是好意,无论是椅子还是酱鸭,还有那个座垫,应该都花了心思,还有这些天吃的饭菜,每天都有肉有菜有水果。。。。。。坏了!他才想起来还没给过臭美精生活费!   因为最初只是给小侄子的一碗拌汤,他觉着给钱太生分,后来杨林说反正他自己也要开火,无非加双筷子的事,省得他总点外卖,小侄子吃的太不健康,尤其他已经是小孩子的“杨杨”了。。。。。。   想到这里不禁脸热,他忙拿出手机转过去两千。   转账说明:“买菜”。   等了一会杨林也没点收款,再看时间估计这会正学习。算了,这是个真学霸,没玩手机,还是等中午再和他说吧。   聂川走后好半天杨林都缓不过那股尴尬劲。   每天四点起床,洗漱学习,七点到八点早市买菜,做早饭,八点小盆友会过来。   九点前男神把小侄子带走他可以再学一会,但十一点,原来的午睡时间现在必须开始做午饭。有时麻烦点的菜,红烧肉或者炖鱼什么的还要更早提前。   等饭吃完收拾利索就该上班了,他现在的午睡都挪到了公交车上。当然,没有坐位的时候就只能忍了。   晚上也是先在车上睡一觉。到家十一点,洗洗涮涮,不敢继续刷题,可也舍不得睡前的那一点时间,他都会在床上看书看习题,直到睡着。   虽然每次也看不了几分钟就是了。   英语已经停学一阵了,实在顾不上。好在申报期已过,每晚六点到九点的学习时间能够保证,但进度落的,又得重订计划了。   即使如此他也舍不得那叔侄俩。哪怕因此要每天买菜,做饭,洗碗,还要收拾小孩子弄脏乱的地方,洗小衣服,多了不少活。   可心里是欢喜的,很欢喜。   课间休息时起身去厨房,把早晨捡好泡上的香芹、鸡毛菜捞出来,又淘了两遍另拿个盆控水。   然后杀鱼,四条巴掌长的小鲫鱼,都是活的,只花了七块钱。在早市买鱼,摊主一般不给收拾,他也无所谓,刚好晚点杀还新鲜。   清洗干净,切了姜倒些料酒腌上,又收拾干净水池,这才回屋准备学习。   拿起手机看时间,然后就看到了置顶信息,打开是来自聂川的转账。   好容易压下的难堪扑天盖地般袭来。   男神以为他会给他们吃客人的剩菜?他表现的那么,欠吗?   其实就是同样在当服务员的小伙伴,也有很多不会吃客人的剩菜。更别说他是他的男神,聂小飞是他最喜欢的小宝宝。   要精打细算,要营养均衡,要好吃好看——不好吃小盆友不捧场,不好看他觉得拿不出手。。。。。。杨林觉得自己厨艺都精进不少。   多在家做两顿饭花不了多少钱,毕竟他逛的是早市,挑得都是大地菜,这半个多月也不过二三百块钱而已。   但他花的心思很大,占用的时间很多,所以看到转账才会这样,受伤。   不是所有的成本都能以货币量化,但若仅从货币角度看,他的确是没做什么,所以男神才会这样给他转账,算得清楚明白。   你自以为的精心照看就是个笑话。   十二点时聂川带着小侄子准时回来。   饭菜已经盛好。红烧鲫鱼豆腐,清炒鸡毛菜,小侄子的芹菜粥。   杨林一如既往,笑笑的,看他们洗过手才接过小侄子,把孩子放在他的专座上,桌板上是已经晾得半温的粥,“小飞乖宝,我们今天自己吃饭饭。”   聂川怀疑地看着他给小侄子系好围兜,递过小勺子,这真的可以吗?   然而小侄子高高兴兴地回应,“自次!次!”说着一勺粥就喂到了自己脸上。   杨林帮他擦了擦,“乖宝慢一点,我们自吃,好!棒棒!”小侄子第二口吃到了嘴里。   杨林一边看着他别把碗拍飞,一边随时给他擦着煳到脸上脖子上的粥水,一边拿个小碗给他挑着鱼肚子上的肉,仔细挑刺,再蘸上汤汁,在小盆友喝粥的空隙喂到他嘴里。   聂川吃惊自家小侄子这样巨大的潜力,居然一下子就学会了自己用勺子吃饭!   然而也尴尬地发现,小侄子非常用力地挥动着勺子,现在不光他身上,椅子上,地上,就是杨林身上都被甩下了不少饭粒。   他放下筷子,“要不我先喂他吃吧,看这甩的,哪哪都是。”   杨林没抬头,只注意着小侄子,“没事,总得有个过程,其实小孩子一岁就应该学着自己吃饭了,我们小飞都晚了。是不是啊乖宝,以后我们都自己吃饭饭好不好?”   小侄子没回答,因为用力过勐又一勺戳在了自己脸上,杨林在他还没生气的时候赶紧给他塞了口豆腐。   聂川总觉得杨林今天有点奇怪,虽然也说话,但好像一直在照顾小侄子,没正眼看过自己。   他不太明白,三两口吃完饭,擦擦嘴要接过杨林手里的小碗,“我吃好了,你快吃吧,我来喂。”   杨林手缩了一下没给他,“川哥,我来,吃鱼要特别小心,马上也完了。”   说完看到桌上还剩下的两条鱼,他的心里一暖——那是两条完整的鱼,被他挑了肚子的两条男神吃了。   杨林抬头笑了一下,“川哥,你再吃条鱼吧,我对鱼一般,喜欢里面的豆腐。”   聂川摇摇头。他不耐烦吃鱼,不过里面的豆腐炖煮时间长,很入味,确实好吃,他吃了不少,看小侄子也挺喜欢的,来者不拒。   杨林看他不动也没再多说,现在他有种自己什么都拿不出手的窘迫,轻易不敢开口。   屋里一时静下来,就连小侄子都吃得投入,顾不得发声。 第31章 杨林被这笑苏了一脸   31、释然   “我早上给你转了点钱,你记得收,我一直都忘了。”   聂川说完就看到杨林神情复杂,脸也是红了又白,他有些无措,是不是应该道个歉?毕竟在人家这里吃多少天了才想起来付钱。   可他做这个有点费劲。   自从老爸突然离去,老妈把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在他身上:一直骂他是个丧门星、讨债鬼的害死老爸,他就再不会道歉了。甚至连道谢的话都很难出口,越是面对亲近的人越是如此。   杨林也是不知该怎么开口,憋了半天才说了句,“不用川哥,我都早市上买菜,花不了多少。”   聂川一口否决,“那不行,我们俩一天两顿的吃着呢。”   杨林半天说不出话,看着聂小飞吃完了,他抱起孩子去卫生间洗手洗脸。   出来后椅子和地面已经收拾过,杨林递过孩子,“川哥,你先带小飞回去吧,他这身穿不成了。”   聂川接过孩子。。。。。。   杨林这里有小侄子的衣服,平时他都会直接给换身干净的。事实上,当季穿的衣服,杨林这里放的比家里的更多。   杨林尽量语气如常,“川哥,要是你不嫌弃的话就还在这吃吧,你放心我不会给小飞乱吃东西的。不过钱就不用了,以后买米买面什么的你买吧。菜和肉我买,你不会挑。”   聂川。。。。。。   男神好像一脸懵?也许不是嫌弃他?杨林心里轻松了一点,“要还不行,你就自己带小飞吧。”   “啊?”   杨林被他这懵给萌到了,他笑起来,“川哥,我反正自己也得做,真不费事,也花不了多少钱。当然,你要是觉得我做的不好那就算了,你带小飞自己解决吧。”   聂川这次听明白了,“不是不是,你做得很好,是我,”憋了半天还是没说出口,“算了,以后我买你做,这总行了吧。”   杨林笑,“我买菜都上早市,七点就出门。”   聂川轻松起来,也微笑道,“没问题啊,这小坏蛋五六点就醒。”   杨林被这笑苏了一脸,算了,男神应该是说话直接,未必真嫌弃他,就原谅他一次吧。   第二天六点四十402的门就被敲响,杨林匆匆跑来开门时手里还拿着笔。   聂小飞挥着小胖手,“杨杨!菜!菜菜!”   杨林笑起来,捏捏孩子的手,“早上好啊小飞,乖宝起得真早。”   聂川无奈极了,“听说要和你去买菜已经在家跳半天了。”说到这里发现他手里的笔,“你在学习?要不你说买什么我去买吧,不耽误你时间了。”   杨林退回屋把笔放下拿着手机和一个布袋出来,站在门边换鞋。   他没有蹲下身提鞋子,只是双脚扭动几下就迅速穿好,利落极了,“没事川哥,我也醒醒脑子。”   说着接过孩子,“川哥,你再给小飞拿个长袖,这一大早的还有点凉。”   “噢。”   等给孩子重新穿好又过去了几分钟,聂川抱着小侄子走在前面。他的步伐很大,杨林走走就得小跑一步才跟得上。   早市离得不远,只占着一条不长的街,两人很快走到。   聂川发现杨林目标明确,大概对做什么心里很有数。他只在几个摊点前问了价,挑了几样菜,不是像他那样看着新鲜的就想买——不管会不会做,孩子爱不爱吃。   菜的品相看上去都不错,也确实不贵,一共几块钱,但一路抱着小侄子,他就没来得及付账。   最后走进邻街一家挂着“放心肉”牌子的肉店,杨林解释,“这家是郊区国营农场经营的,品质好。”   说完对着正砍肉的男人喊了句,“王叔,给我来一根骨头的。”   砍肉的人应了声,“小杨来啦,今天肉都不错,照给你中间的?”   杨林笑眯眯地,“谢谢您啊王叔,您帮我剁小一点。”   说完他对聂川解释,“一根骨头是从骨头切到皮的那种,他们家肉不分部位,这样买下来有肥有瘦,有五花有排骨,挺特别的。   聂川点点头。   杨林又转向一直试图去摸案子上那一排猪耳朵猪蹄子的聂小飞,“飞宝想吃耳朵吗?明天杨给你买,咱们今天吃排骨好不好?”   聂小飞充耳不闻,拍着他叔叔的胳膊着急地喊,“多!多!”   聂川本想付钱的,这会却只能捞着小侄子往店门口走,“好好好,明天吃朵,明天就吃。”   看杨林提着袋子走出来,聂川建议,“我看前面有家卖豆腐脑的,今天在外面吃吧,也别做了。”挺麻烦的。   杨林看向他,“川哥你想吃豆腐脑了?也行。”   聂川想了想,“要不以后你就只给小飞弄吃的吧,早餐我给你带。”   杨林诧异地看向他,“是我早饭做的太将就了?川哥你要不喜欢,在外面吃就行,不用管我,我起得早,早饭也吃得早。”   聂川摇头,“不是,太麻烦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早餐店,聂川抱着小侄子进屋点餐,杨林拿上餐具在外面找了张桌子坐下。很快,小笼包,油条,三碗豆腐脑被端了出来。   聂川看杨林抱过孩子,拿出湿纸巾给小侄子和自己仔细擦手,又跟小孩商量,“乖宝,这个勺勺大,杨给我们乖宝喂吧,乖宝自己吃油条好不好?”   一边说着一边给小孩撕了一小块油条,自己开始给孩子喂豆腐脑。   每一勺都注意避开辣椒油,只配一点酱料,孩子和油条搏斗的时候也很耐心地等。   聂川看着,心情复杂。   杨林喂着孩子,“川哥,以后这样吧,你要有外面想吃的就在外面吃,如果没有还就我做,不费什么事。”   现在的早餐都跟着聂小飞走:除了菜泥,小盆友的主食一般是蒸蛋、拌汤、粥和面条,有时他会给小盆友摊几张蛋饼,因为都是自己做的,少盐少油。   他俩吃的时候再加点早市买回来的包子饼子,但也许太清淡,男神吃不惯?   聂川不知该怎么说,他真心觉得挺麻烦人的,“那你,行吧,如果你学习紧张了就别做了,我带小飞在外面吃,给你带。”   杨林笑起来,“好。”   “钱你也拿上,以后我每月给”   杨林摇头,“不不不不,你别每月给我,我用完问你要好吧。你也看到了,今天买了这么多也没花什么钱。”   “。。。。。。行吧。”   还是要记着这事,这小子像个姑娘似的,未必会开口,他也不能太占人便宜。   持续了一天多的压抑终于缓解,杨林心里轻松起来。   聂川吃完后就接过小侄子,杨林也很快吃完自己那份。三人在小公园门口分手,叔侄俩去公园,他回家。   少做顿饭的确是省时间,到家时才八点。   排骨剔出来放进砂锅清炖,五花红烧,里嵴肉单独切丝腌好,准备中午做京酱肉丝,小盆友很爱吃,其实这要比鱼香肉丝简单,不过里面没有配菜,不宜多吃。   把早上买的油麦菜和芹菜择好,再和青椒西红杮一起泡到水池里。天太热,小盆友最近大便干,要吃点粗纤维。   杨林手快,这些都做好是八点半。他把火关小,洗洗手走出厨房。   坐在书桌前拿起手机,今天再看到那个两千的转账已经完全释然。甚至在点收款前杨林还犹豫了下要不要专门去开个户——因为没打算花这个钱,这是男神给他的,他会一直留下去。   不过看看快到24小时退款期限了才作罢。自己也知道矫情,这又不是真金白银,可还是心乱跳,眉开眼笑。   学习效率也有提高,到十一点时做了四节题。   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脚,走到厨房焖上米饭,淘洗青菜,沥水。再把泡发的海带清洗切丝,下入砂锅。   十一点四十饭菜全部做好,杨林失笑,这是太开心了吗?学习效率高,做饭效率也高,可别让男神以为他是收了钱开心的,虽然确实很开心。   胡乱想着,进屋打电话叫人,“川哥,饭都好了,早点回来。”   “今天有点事我不过去了,你先吃吧。”   “啊?有小飞爱吃的”   电话里传来小孩子的哭声,聂川,“你自己吃吧。”说完就挂了电话。   杨林心中涌上不安,聂翀不是爱哭的孩子,就是前段时间生病都很少哭,这是发生了什么?他试着发了条信息。   独木成林:川哥,需要帮忙就说,我下午能出来。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应。   看着桌上的京酱肉丝、烧肉烩菜、蒜蓉油麦菜和海带排骨汤,杨林有些愣。如果早上没那么高兴,现在估计也没这么闷。   他拿双干净筷子把菜里的肉和排骨仔细挑出来,放到留出来的那碗肉上面,那是准备明天烩菜用的。   男神似乎无肉不欢,昨天的鱼他就兴趣不大,所以今天才特意做的肉。   杨林给自己盛了半碗米饭,努力把大烩菜和油麦菜吃完。   排骨汤和京酱肉丝没动,要搁以前他肯定就留下来明早给小孩做肉粥了,但现在男神不让给孩子吃剩菜。。。。。。算了,等回来再说吧,也许他晚上就当宵夜了。   洗了碗,收拾了屋,也才十二点十分。   今天好像时间一直很充裕,也许做这两顿饭用掉的时间和精力都要超出他的想象。   杨林定好闹钟,虽然很撑,也打算睡一个小时。 第32章 这是还了那一推   32、打伤   下午上班,杨林把和最后两家生鲜供应商的对账差异写了情况说明发给了刘经理。   一个公司和金华的往来账余额有二十几万的出入。这家公司一直给超市供应酒水,7个月前开始入场牛羊肉,这部分由杨林负责。   在对账过程中杨林发现他们和这个公司的往来余额一直不符,出入七月前就存在,而且还和现在的差额不一样。   他不放心,和对方的财务把这七个月牛羊肉的所有发票入库单都对过,没有问题。   另外还有一家情况类似,但他已查明,两家公司差在了去年四月份的一张发-票上:对方坚持票已给付,并提供了记账联复印件,金华这边却没有发-票联入账。   杨林上周就这两个公司问过王倩宜,毕竟都是在她负责的往来期间发生的问题。但她一问三不知,只说他们肯定是哪儿没找出来,让杨林再和对方仔细对去。   今天下午再问还是这个答案,杨林只能找刘经理说明情况。同时他也按公司规定写了情况说明,在内网上作了汇报。   其实可以不这么麻烦,但杨林信不过这婆媳俩。   一下午杨林都会时不时地看下手机,但一直没有男神的消息,他几次想问问,有两次信息都写好了,最后还是放弃了。   他们并没有熟到可以开口相询。   即使在医院那晚曾经肝胆相见,但平时相处却是除了小盆友不会再聊其他,无论是工作、同事朋友还是,家人。   杨林是没有和别人说自己的习惯,尤其是他的生活乏善可陈。男神他不知道,但话一直很少,所以现在虽然担心,他却还是不敢打问。   一直到八点,聂川该下班了,杨林才发过去短信。   独木成林:川哥下班了吗?   依然没有回应。   八点四十到了睡前陪聊时段,这次他直接发过去视频通话,对方已关机。   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形,杨林开始不安。   十点钟款一交完,他就出门打车往家赶。路上空,二十五就到了小区,远远的,他看到了401亮的灯。   心落了地,杨林不觉轻嘲,宝宝呀你是谁的谁?你有什么资格着急生气?   虽然这样反复告诫着自己,但还是飞快地跑上楼,然后,站在401门口听。   没有声音。   犹豫很久,他轻轻地敲了门。   没等多久门就从里面打开,聂川头上顶着块纱布出现在门口。   杨林!   不等聂川让,他就光速闪进屋。二毛厂破败,卫生死角不少,但植被不错,蚊子一直很多,他这样的进出速度已经习惯了。   进了屋才觉出尴尬,然后掩饰地看看大卧室,小盆友在床上睡着,不知是被他们的声音惊扰还是没睡稳,这会儿两个小胖拳头都在揉眼睛。   杨林顾不得其他,直接过去轻轻拍了起来,但孩子还是醒了,开始闭着眼睛哼唧。他抱起孩子,慢慢走着拍着,看向聂川,“睡多久了?是要尿了吗?”   没有发出声音,但看唇形聂川也知道了,他叹口气,轻声说,“二十分钟。”   看杨林仿佛没听明白,聂川又补充,“刚尿过,今天小飞吓到了,一直睡不稳,二十分钟一觉,一直放不到床上去。”   杨林点点头,不是要尿的话就接着往着哄吧,他轻轻拍着,唇边溢出舒缓的歌。   从来就没冷过   因为有你在我身后   你总是轻声地说黑夜有我   只这么三句,反复地低唱着,在静的夜里却是说不出的温柔。   小侄子渐渐睡沉,聂川这才发现杨林还背着个大包,他走过去把包往下解,这个学霸背着多少书?分量真不轻。   又过了十分钟,杨林才把孩子放到床上,刚放下还动了两下,但他轻轻拍着,很快又安静下来。   两人一起轻轻退到客厅,看聂川没有说话的意思,杨林终还是忍不住,“川哥出什么事了吗?我打你电话是关机。”   “手机摔坏了。”   “啊?你”   “是我妈,今天知道我拿走了小飞的监护权。。。。。。”   看杨林还是一瞬不瞬地看他,聂川表情有些难堪,“上午她打电话说想小飞了,让我带孩子过去,去了才知道她想卖我哥的那套房,听说小飞手续到我这儿就急了。”   聂川觉得糟心透了,一个多月了,老妈第一次说想孙子,他就带孩子去看她。   上次在棋牌室把老妈当众推倒他一直很不好过。   虽然不这样耍混他吓不住老妈——毕竟在老妈眼里他性格阴鸷脑生反骨害死老爸。。。。。。从小就不是个好东西。   但他心里是过不去的。   他不是她期待的孩子,可她毕竟给了他生命。家里一直吵吵闹闹,但十二岁之前那也还是个家。她脾气坏出口就伤人,他对她也从没有软和话。她打他,他不会还手也会逃。   老爸走后她和他关系紧张到极点,但哥让他住校,负担他的费用,送他去当兵,放弃留在大城市的机会回到落后的兴州。   一切只为了让他和她都能好过。   哥走了,他原本也努力和她好好相处,想着一起养大小侄子的。   见面后问及小飞现在的托管,他一说王阿姨老妈就生气了,先大骂王阿姨,在他明确孩子不会再让老妈带的时候她提出,他每月也要给她两千。   他既然有本事让外人赚他的钱,那他给她钱更加应该,虽然她有退休工资,但她身体不好,钱不够花。   聂川。。。。。。   匆匆退役回来,处理了哥的后事,他先在高新区的一家工厂做过几个月。   没有技术,他上的只是普通的流水线,不过要加班多的话收入也还可以。只是这样的重复枯燥让他发疯,休班时在鸿兴俱乐部碰到了刘鸿,对战中把人打倒,然后知道那就是老板。   刘鸿得知他家里的情况后力邀他来俱乐部工作,直说在工厂干几年流水线人就废了,都得傻,不过不让他进搏击而是去了旁边的健身部。   聂川当时不解,他自小学时开始练跆拳道,中间停过几年,初三到高三时哥哥又支持他练了四年自由搏击,他的水平带学生没有问题。   但刘鸿解释,他颜好,更适合女客户居多的健身俱乐部,收入更高。至于搏击,他已是业余里的专业级别,有空了过来练练,打打比赛,那个还有奖金。   他没有答应刘鸿专门打比赛的事,毕竟他答应过哥哥不涉险,好好照顾小侄子成人。但他也接受了刘鸿的好意,当上了健身教练,也渐渐成为俱乐部的一张名片。   当然,他每天都会抽时间练习,偶尔也会打几场比赛赚些奖金。   也因此虽然照顾小侄子的费用不低,但他还能承担,其实就是每月再给老妈两千,也能承担。   只是如果老妈仅仅这样就能相安无事他一定会立即点接受,但她那种得寸进尺的性格他太了解,所以才不想很快让步。   本以为老妈会和他有个讨价还价的过程——他不能让她得到的太轻易,但也许在老妈心里他的恶太大,所以她直接提出要卖房。   作为哥哥遗产的第一顺序继承人,且老妈理所当然地认为小飞是跟着她,所以她完全可以这样做。   聂川很失望,非常失望。这才告知了小飞的监护权问题,然后,老妈盛怒之下向他抡过来玻璃烟灰缸。   以他的反应完全能躲开,但他没有。   这是还了那一推。   不管老妈知不知道,他的心里是还了。   只是当时忘了小侄子在目睹,以至于他流血不仅吓住了老妈,更吓到了小侄子。这才是他今天最后悔的事。   杨林没听明白,他记得聂川说过聂东的房子是位置很好的学区房,是有什么用大钱的地方吗,弄到要卖房,那么以后聂翀上学怎么办?   只是看聂川不想多说,他也没法再问,想了想说,“川哥你受伤了,小飞今天夜里可能还有得醒,要不我把他抱过去你好好休息。”   聂川摇头,“不用,我总得学会应付他的各种状况,不能总靠你,你还要学习。”再说,今晚我肯定也睡不着。   杨林,只要你愿意,你当然可以靠我。   然而他只简单地说了句,“那我先过去了,我四点起床,要是小飞哄不住你打我电话。”   聂川点头。起得那么早,还要上班,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杨林走到门口了又回头,“川哥你们晚上怎么吃的,我那儿有宵夜。”   聂川看他眼睛里都是期待,心中一暖,但还是摇摇头。   聂川请了几天假,其实伤得不重,只是太难看。杨林听到后偷笑,看男神平时不知己美的样子,他以为他是不在乎的。   剩的肉丝他自己吃了,还在六点就去早市买了土鸡回来炖上,小火慢炖三个小时,加了红枣枸杞。   早餐只简单煮了白粥,摊了蛋饼。中午是清炒菜心,拌菠菜金针菇,十分清淡,鸡汤主要给聂川补,红烧肉烩菜则是自己吃。   聂川不满意,杨林的红烧肉十分地道,他一直很喜欢,但那臭美精却说里面有酱油,吃了会留记坚决不让他碰。   聂川简直听笑,他的伤是在头顶好不好,但臭美精十分坚决,他总不好动手抢吧——他好歹还是个”男神”呢。   在臭美精和小侄子念叨的时候他已经知道这小子管他叫男神了。 第33章 以后你就在这儿学   33、空调   下午一上班王倩宜就拿着一堆增值税专票过来让杨林认证——刘经理要她接过报税工作,她一直不行动,到现在发票认证都还是杨林在做。   杨林估计她一定后悔没有早早接过这工作了,因为她拿来的一堆票里有几张超过了360天的认证期。仅这几张票未能抵扣的增值税额就有三万四千多。   杨林把这些挑出来时王倩宜还弄不清状况,“小杨,你让他们开红字把这些票冲了给咱们重新开不就行了?”   杨林听笑了,这也是干了几年的会计?   “王会计,已经过了认证期的票是不能申请红字的,你可以看看《逾期增值税扣税凭证抵扣管理办法》,上面讲得很清楚。”   金华公司有一套财务流程,每一个交接都有手续,认真履行起来相当繁琐。但杨林相信秩序是对人最大的公平,所以他一直在执行。   现在,他把这一情况又写了说明发给刘经理,包括每一张延期发票的扫描件,非常详尽。   刘经理简直要气疯了,王倩宜这个懒货居然把供应商开来的发票扔抽屉里给忘了!最长的忘了一年多!这个错误足够让她被开除,且得赔偿。   而她自己也负有领导责任,除了面上无光,实际上还得承担这笔赔偿款。   因为王倩宜是个月光负翁,根本拿不出这笔钱,也不认为她就必须要拿钱——毕竟自己婆婆就是财务负责人,这么点事怎会摆不平?   三万四千多不是多大的数,但就这样从口袋里拿出来也足够肉痛。   她也的确在想着怎么掩饰过去,虽然瞒不过科室的人,但损失是公司的,谁会为了公司的利益去得罪她?   可也不能太明显,偏偏王倩宜蠢得在办公室里当着一屋人的面说出让对方开红票的话,而杨林又一板一眼的把这些都记录了下来,还发了内网。   杨林并不想怎样,他不屑做一个告密者。并且,金华公司作为一个私营的家族企业,任人唯亲管理落后,毫无发展空间,他是肯定会离开的。   当然,如果那两婆媳能因此对他稍微收敛点就更好了。   所以他再没提过这事,也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现在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是通过专业考试,是照顾好小盆友和他的帅叔叔。   第二天炖牛肉,第三天炖排骨,三天汤汤水水下来,聂川不得不表示自己已经完全痊愈。   其实他喝的都有点愁了。   不是味道不好,而是三十几度的高温天,这样又小又不透气的房间,长时间的小火慢炖让屋子变得非常热,以至于每天一放下碗杨林就催他们回401凉快去。   而且不知是臭美还是掩饰伤疤,杨林在家也总是穿戴整齐,别说光膀子,就是小背心他都不会穿,短袖T恤天天都汗湿在身上,看着都替他难受。   其实杨林自己倒没觉得怎样,虽然也热得难过,但排在首位的是给聂川养伤,其他的,都得靠后也都能忍。   25号周六,照例一早去买菜,在外面吃了豆浆油条,临分手时杨林嘱咐,“川哥,小飞早上吃得少,你们先去公园,十点前回来再吃个蛋。”   以前的周末他都会一早去班上,办公室里就他一个人,有空调有网又安静,十分适宜学习。   聂川抱着孩子,“你是回去学习吗?”   杨林点点头。   聂川和他一起拐到回家的路上,在杨林疑惑看过来时解释,“先回趟家。”   杨林以为他有忘带东西,也不在意,开始和小盆友聊。   上到四楼,没等杨林进屋放菜,聂川先打开了401的门,“先进来。”   杨林光速闪进屋。   聂川放下小侄子,从鞋柜上拿过两把钥匙递给他,“这是里外门的钥匙,你拿上。在大屋给你收拾了张桌子,以后就在这儿学吧。”   说完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空调?   杨林走过去两步,惊奇地发现大卧室里的床靠墙了,原本的衣柜床头柜都挪到了小卧室,空出来的地方现在放着张一米五的书桌,还有个带扶手的椅子。而小卧室则被挤的满满当当。   “川哥,你这什么时候整的?”   “小飞出院后买的,本来买了个大的,想着有一个整个儿房子都能凉快。结果电线太老,负担不了,又换了个一匹的,昨天下午才安好。”   聂川看他感动到不敢置信,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装空调时还真没想到他。   小侄子出院不久他就去订了空调,正逢销售高峰,安装就排了一周,好容易等装好了才发现家里的电线负荷不了,只能换货,又等了一周。   “那桌子呢?”杨林坚持问。   “桌子是这两天买的,你那屋本来就不透气,再一做饭就更热了。以后你就在这学吧,小飞早上都在公园玩,不回来,楼底下吵可以关上窗。”   杨林眼睛亮晶晶的,“谢谢你川哥。”   聂川被他星星眼闪瞎了,“小飞午睡也凉快一点。”   杨林笑,没说话。   聂川反应过来,小侄子午睡都在王阿姨家,他有些窘,“我带孩子去公园,你快拿书去吧,这屋的wifi密码就小飞大名全拼,都大写。”   起意买桌子是给杨林转账那天,他知道应该道歉的,但说出来实在是费劲。   后来几天臭美精坚持给他炖汤水,屋子热到一吃完就会赶他和小侄子回家,但他们走了他还要收拾,还要学习。   说不上是心疼还是佩服,也许都有,聂川的行动力一直很强,想到就做了。   看男神抱着孩子匆匆离开,杨林捂住嘴无声大笑。   这样别扭着关心人的男神太萌了!   好一会了他才珍而重之的把钥匙拴好,又在屋里转了两圈,然后回到402。   冲澡,收拾好中午要做的菜,晾好白开水,然后拿着笔记本和书、册子、草稿纸过来。   屋里已经很凉快了。   杨林看看遥控器,24度。太浪费了,他摇摇头,调到了27度。其实现在室外估计也就二十七八度,但只要是在制冷状态,就有凉意。   看看屋里还算整齐,杨林只拖了下地就打开了课件。   男神的好意,宝宝你只有好成绩才算不辜负。   周一下午,刘经理找杨林谈话,话说得明白,王倩宜工作是有失误,但她自会设法挽回公司的损失,奉劝他不要多事。   杨林听明白了,这是有人把这件事捅了出去,刘经理认为是他做的。   他很诚恳地说,“刘经理,这个报告我只给您一个人发过,有问题上报这是公司的制度要求。如果我有心节外生枝,那我可以把报告直接贴出来,也不违反公司规定不是?”   刘经理......   杨林继续诚恳地说,“刘经理,我只想安静地上个班,不会做多余的事。但是王会计那种性格,您确定她就只针对过我一个人吗?”   刘经理......   杨林点点头走出办公室,这种低级的倾轧简直太难看了。   在他又一次以为事情到此为止的时候又被打脸了。   晚上八点五十,他正在办公室和小盆友聊天,门突然被大力推开,进来了王倩宜和她的男朋友小宋,也就是刘经理的宝贝儿子。   不知道叫宋什么,反正王倩宜一天到晚”我们小宋””我们家小宋”的说着。   小宋个头比杨林矮,但比他要壮许多,他大踏步地走到杨林面前,在他还没来得及起身时就揪着他的T恤领子把他抵在工位隔断上。   “你他妈的最好识相点,小王咋说干了几年的会计,说得还不如你个实习生!你他妈的对调岗有意见跟我妈提去,欺负个女人算什么本事!”   杨林!   王倩宜在一边作势拉着,“诶呀小宋,你别这么冲动嘛,跟他好好说嘛!”   小宋又是一堆威胁问候,杨林使劲拍开他的手,站了起来,“这个问题我下午已经和你妈谈过了,你不用在这儿跟我耍横,先回头跟你妈问清了再闹,省得给人当炮灰。”   说完转向王倩宜,“王会计,你自己工作出了差错就把男朋友当傻子涮着玩,很有意思吗?”   可惜挑拨没起作用。   因为杨林惊奇地发现这位小宋不知是蠢得没听懂,还是笃信王倩宜,他只是再一次骂骂咧咧地扑了上来。   杨林刚才说话时就已经退了两步站在椅子后面,好像很害怕的样子,此刻他又退了一步,把转椅对着这两人狠狠地踹了过去。   这个撞击很精准,小宋立即摔倒在地,同时倒地的还有一直拉着他胳膊的王倩宜。   杨林飞快地拨通内线电话,“保安室,我是财务,有人闯进来行凶,你们赶紧来人!”   保安过来后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王倩宜叫嚷着杨林故意伤人,杨林则坚持对方突然袭击他,他身后被撞移位的隔断很好的佐证了他的话。   保安认识王倩宜,但小宋的确是外人,最后打电话请来了保安经理和刘经理才算是结束。   刘经理解释是个小误会,杨林也表示他不会报警,但希望刘经理能够认真处理此事,要有个说法。   闹腾半天超市的收银员们也下班了,他收款交款,刘经理则恨恨地开车带儿子去医院,小宋摔倒时扭到了脚。 第34章 他尴尬的都左脚拌右脚了   34、暴露   十一点到家,远远地在楼下就看到401还有暗光,平常这时都是黑的。是小盆友不睡觉吗?杨林几步跑上楼。   刚上到四楼,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地灯暖黄的光让男神柔和温暖,“快进。”   杨林光速闪进。   一进去就看向大床,“川哥,小飞睡得不好?”看着不像呀,空调开着,小盆友又是仰面朝天的小青蛙睡姿,看上去可爱极了。   聂川表情严肃,“今天跟你动手的是什么人?”   杨林想到睡前陪聊,“川哥,是不是吓到小飞了?”   聂川。。。。。。这重点抓的,“没有,我把声音调小了。”   杨林表情轻松起来,“嗯,那就好,小飞还小,不能太刺激。”   聂川简直无语,“问你呢,跟你动手的是谁?”   杨林表情微赧,“川哥你都看见了?”   聂川眉头皱起,是不愿说给自己吗,这么费劲,但还是耐心地回答,“没有,我听见了。”   杨林嘿嘿干笑两声,“是我们财务经理的儿子和儿媳妇,没事川哥,我能应付。”   看聂川依然严肃地盯着他,杨林只好大概讲了下。   聂川,就这么一直被欺负吗,还能笑出来?   不知怎么就想到了他们相遇的那个深夜,对混混的处理结果他也是这样淡笑着,好像是别人受了伤被惊吓似的。。。。。。是习惯了还是,这就是他生活中的常态?   心疼忽然间绵密如针。   看男神半晌无言,杨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真没事川哥,他们伤不到我,我也不会一直留在这个地方。”   聂川,“你怎么打算?”   杨林脱口而出,“二十五岁之前,我要把专业里能考的证都拿上。要考过注册会计师,CMA、ACCA,然后进最好的事务所。四十岁时实现财务自由。然后要个”   聂川。。。。。。只是想问这事后续会怎样,怎么一不小心把臭美精的理想都问出来了?   杨林看聂川一脸懵才意识到自己审题有问题,亏他还一口气说了那么一堆,就差没把要个孩子也大声宣布了!   脑子啊,你肿么又离家出走了?   聂川表情一言难尽,“上次本来说好要教你几招的,后来看你学习太忙我就没提,明天开始,不要做早饭了,每天抽出一个小时锻炼。”   杨林,啊?   聂川板起脸,“别说你不想学。这事没商量。”   杨林突然大大地笑了起来,“想学的,真的。”我以为你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聂川表情缓和下来,“你现在四点起床,我们就六点半吧,小飞那会肯定醒了,先去公园跑步。”   杨林点头,“好的,川哥,我会好好学的。”还有,谢谢你。   他的感激直白地写在了脸上,聂川被这样热切地注视,忽然就有些不好意思,他努力忽视掉这点不自在,“不早了,去睡吧。”   杨林的兴奋一直持续到第二天,聂川开始手把手地教他防御、脱困、反击的各种动作、技巧——不是不再兴奋,而是悲剧的兴奋过头了。   夏天的衣服太单薄,当然,就是冬天的衣服也挡不住他热起来的年轻身体。   聂川正面攻击时还好,其他的。。。。。。每一个肢体接触都让他战栗,面对男神他毫无抵抗之力。   他尴尬的都左脚拌右脚了。   聂川感觉各种复杂。   他知道杨林把他看得很高很重要,也许还有些其他的小心思,但他从不逾距,而自己又是从小习惯了这种注视,没所谓。可现在,把臭美精揽在怀里拆解动作,看他脸红红白白的,自己也没法无动于衷。   尤其是在教他对付后锁颈时把人抱在胸前。   怀里的人腰细到盈盈一握,但依然是有力量的。出了不少汗,却意外的并不难闻。他无意识的鼻尖轻嗅,除了一点洗发水的味道,甚至没有闻到淋浴露,这臭美精不是一天要洗几次的么。。。。。。   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聂川发现他居然有了反应!这让他的脸瞬间黑了起来。   都怪这臭美精在他身前蹭来蹭去!   他生硬地松开手,捞起在旁边玩耍的小侄子遮挡自己,“大概动作就这些,你先自己练,等练熟了我再陪你过。”   “好,好的川哥,我,我先去跑一圈。”杨林头都没敢回就兔子似的窜了出去,速度快的好像驾起了风火轮。   然后,就差点以头抢地耳。   聂川看他往前踉跄了好一段才算稳住,好像是因为两脚互拌了。   聂川。。。。。。   跑出去的杨林悲伤逆流成河。   脑内弹幕刷的只余残影:   被发现了!发现了发现了!丢脸了!太丢脸了!丢脸到家了!被讨厌了!要被讨厌了!昨天才给的钥匙今天就要还了!要还了!还了! 。。。。。。   快跑了几圈才定下心神。如果男神觉得恶心那就以后躲着他走吧,任谁被一个同性蹭出了火都不会愉快吧。   偏偏脑子在家也控制不住身体!你简直没救了杨林!   等他故作平静地回到小空地时,就看到男神正抱臂看着小朋友玩,神色平常。   “川哥,我先回还是?”   “先吃饭,小飞饿了。”聂川说得平淡,但看杨林眼神躲闪,神情视死如归?又是好笑又有点奇怪的心疼。   “嗯,嗯嗯。”   聂川假装没有发现杨林偷偷瞄他的眼神,上前捞起小侄子,“走喽小飞!吃饭饭喽!”   小孩子咯咯笑着,嘴里还“次饭、饭饭、杨杨”的一直嚷着。杨林悄悄长出口气,大步跟了上去。这一走,才发现腿都有点软。   宝宝呀你就这点出息也敢觊觎男神!还被发现!   心里另一个声音小小地分辨,可是真的身不由己呀。   男神没有就此事作出回应,杨林摸着两把钥匙告诫自己,那只是男神的修养,不代表是对你的默许。   在这件事情上纠结的太久了,因一言欢喜,因一言忐忑,他每一个不经意的眼神动作都能让你上天入地。   太难受了。   太折磨了。   所以,就这样吧,什么都不想了,你就一直对他们好吧。   他不反感就继续,反感了你就还钥匙搬家,反正你也掩饰不了,还装个什么劲!还不够丢脸的!   第二天起,聂川发现杨林没有了以前的躲闪,开始变得坦荡。   他们每天一起去早市,一起吃早饭,一起锻炼身手。臭美精依然会有反应,但在聂川偶然发现他在悄悄掐杨小林之后,心里的最后一点不自在也没有了。   还有点心疼。   自从杨林搬到401学习,房间他就再没打扫过,每天臭美精都会把它整理的干干净净。   让他过来学习是想帮到人的,可不是为了让人给自己干活,聂川无奈了,杨林的体贴无处不在,充满了攻击性。   而他,还在乱。   刘经理没有给出什么说法,这事不了了之了。   但也许她警告过王倩宜,当天上班起,王倩宜看他的眼神充满了仇恨,却终究是再没开怼。   杨林觉得没所谓,他不指望什么公平,只要不再刻意针对他就行了。他现在生活丰富,目标明确,对这些更放不到眼里。   8月31号周五,一早聂川就发现杨林表情闷闷地,没有了平时的多话和活泼,跑步和练习动作时也比平时更带上几分狠劲。   “你今天怎么了?”去吃早餐的路上聂川问。   “啊?噢。”   “。。。。。。”这是什么回答?   “是你们那个经理一家子又找你麻烦了?”   “啊?没有川哥,我们经理和她儿媳妇有把柄在我手里,他儿子也没来过。”说到这里杨林笑了笑,“他那天都没占上便宜,现在你又教我这么多,他更不是个儿了。”   这倒是真的,杨林学什么都很拼,非常拼。   虽然只短短几天,他的几个动作已经做得有模有样。一招制敌还没那个力量和准头,但和身体条件相当的人碰上应该不容易吃亏。   只是他不敢下重手,克制非常,也许关键时候会因此吃大亏。   看聂川半天不说话,以为惹人不高兴了,杨林只好说出来,“是我这次考试没考好。”   “啊?”   “我7月份的本科有四门考试,就过了两门。一门报表分析肯定过不了也就算了。高数本来很悬,昨天成绩出来了果然没过。”差了四分。   聂川悄悄松了口气,看杨林表情依然羞愧懊恼,他很不解,“不过一门课没考好,再考不就是了,看把你愁的。”至于吗?   论学霸的自我修养。。。。。。学渣完全不懂。   “不是的川哥,我高中只上了一年多点,高数一直学不太懂,这门课太占精力了。”   “那报个什么班学学?”   “我买的网课,可能我太笨了,不能和老师当面问题,总觉得吃不透。”说到这里杨林苦笑了下,“6月份的时候去Y大蹭了几天课,当时感觉挺有收获的,可惜时间太短了。”   “那Y大也开学了,你再去听不行吗?”   杨林笑容勉强起来,“我不是学生,一直是替别人打卡蹭课的,结果因为我去问老师题把这事拆穿了,昨天那个学生被老师盯了出来,他气坏了,说要在他们系的几个群里把我黑掉。”   项川同学上学期的成绩惨不忍睹,老师点名时才发现这压根不是向他问过题的学生。。。。。。老师很生气,项川很悲剧,杨林被骂得很惨也就很自然了。   聂川。。。。。。   突然很心疼肿么办。   “你有照片没?证件照。”   “有的川哥,不过你要它干嘛?”   “我给你办个听课的证去。”   “啊?”   聂川看杨林的眼睛都亮了,他微笑起来,“应该差不多,我哥的中学同学,现在就在Y大当老师,给你弄个证对她不是事儿吧。”   “真的吗,这都毕业多少年了,人家还认识你吗?”   “认识的,她追了我哥六年。”   果然,第二天一见面聂川就拿出个旁听证递给他,杨林高兴地直接蹦了起来,然后一把抱住聂川就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聂川!   杨林笑得很大声,“哈哈哈太好了川哥!以后不懂的课也能去听了!哈哈!刚好我英语作文还没处问人!我怎么土得就不知道还有旁听证!谢谢你川哥!我”   看聂川一直冷着的脸,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胆大包天的杨林。。。。。。“我,我先跑步去。”   聂川看着勐然窜出去的人,脚踩风火轮一般。   良久,摇摇头,轻笑起来。 第35章 老妈没有骂,哀哀地哭了起来   35、动手   很快又是一周,这天下午聂川突然接到了王阿姨的电话,打到他们前台的。   老妈和王阿姨在小公园里碰上了,要不是里面熟人多拉住了,差点就打起来。确切说是老妈差点打了王阿姨,因为王阿姨一直抱着孩子没法还手。   老妈一开始还稳得住,毕竟那天把他头都砸出血了。   虽然他没有还手只是抱着孩子离开,但她还是有些畏惧的,这可不是他的大儿子,狠着呢,能当着一屋人的面和她动手的凶人。   然而问题还是要解决,所以估计着他的伤好了之后,她又坐不住了。   在出租车上聂川看过手机,有两个老妈的未接电话,那时他正在带客人练习,手机不在身边,想来是没打通才找过来的吧。   王阿姨家也住的二毛厂家属院,只不过后几年建的,离他家远一点,房子也好一些,但周边就那么一个小公园,每天下午小飞午觉睡醒后她都会带孩子过去玩。   聂川赶到时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人群还没散开,能清晰的听到小飞的哭声和老妈的骂声。   主要内容就是王萍阿姨自己没本事让儿子给弄个孙子出来就想占她家便宜没安好心,每一句都带着某个身体器官作为语气助词。   他分开人群进去,一眼就看到王阿姨怀里的小侄子,眼泪鼻涕煳了一脸,声音已经嘶哑,王阿姨在擦。   擦两下孩子,再擦两下自己。   聂川来的路上还想着一定要忍的,上次和老妈动手的结果他再不想尝,但看到小侄子的瞬间他就想到了孩子蜷在麻将桌边睡着的情形。   火直接冲到头顶,他推开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王阿姨的老妈,抱过了小侄子。   他是从斜后方过来的,老妈没看见,这一下尽管收着力了,还是把她抡在了地上。   尖利的声音停了一瞬,然后就是更大的爆发,“聂川你个王八蛋你疯了!我是你妈!你敢打我!你为这么个老女表子打你亲妈!你有本事就来打死我!我不活了!”   说着就要爬起来冲向他。   聂川一手抱着小侄子,一手按在孩子耳朵上把他压在自己胸前。在老妈还没起身的时候一脚踹上她的腿。   用了巧劲,老妈一下子又坐在地上,这一次连嗡嗡声都没了,瞬间安静。   还是老妈先反应过来,她喊出了今天的最高音,“王八蛋!你打你亲妈!你个天打雷噼的玩意!老娘跟你拼了!”   这次她是爬着过来抓人的,但聂川面无表情地出了第二脚。他踢在了她的肩头,老妈一下子脸朝天躺在了地上。   还是用的巧劲,不会伤到,但看上去非常狠辣。一众吃瓜人都被惊住,这,这,这是儿子在打亲妈呀,还下手那么狠!   老妈也被他这毫不犹豫的出手吓到,尤其是看到他俯视的冰冷的双眼。   人群中嗡嗡声更大起来。   原本众人都觉得吴慧太过分,这一下看她被儿子踢得起不来又开始觉得她可怜,当然,也有看热闹看得高兴的,聂川听到有人大声叫好,“好!打得好!”   还有一个大声附和的,“好,再来!再来!”   眼角余光定位,人飞快闪入,在那两人笑容都没收起的时候他就踹了过去。   一人仰面摔倒,另一人跪倒在地。   聂川没等他们起身就上去补了几脚,一人被踹得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另一人干脆抱头蜷了起来。   出手太快,动作太狠,挨打的人甚至都没发出声音。   聂川抱着孩子,绕着倒地的两人慢慢走了一圈,人群纷纷后退,让他划出一个大大的圈。   冰冷的双眸扫过,一众起哄的人安静如鸡。   刚那两个倒霉蛋不认识这煞神,他们一直住在这儿的谁不知道聂家这两儿子!大儿子天才孝顺,小儿子心冷手黑。   看热闹的人仿佛齐齐被按下了“暂停”键,在他目光扫过时纷纷避开,不敢对视。聂川又等了一会,看怀里的小侄子已经睡着,才勉强平静下来。   “滚!”   声音不大。小侄子睡着了,不能被吵醒。   目光所及,人群鸟兽散。   他看向还坐在地上的老妈,轻声说,“你,逼死他爸,逼走他妈,你说过他和你再没关系,可以,小飞我哥托给我了,他就是我儿子,你再敢伤他就没这么简单了。”   “你想闹,尽管来找我。”想到今天孩子这顿惊吓,他心里勉强压下的火又翻腾起来。   这一次老妈没有骂,哀哀地哭了起来。   聂川只穿着运动背心和短裤就跑了出来,身上除了手机,什么都没有。王阿姨走过来,递过张纸巾。   看着睡梦中还不时抽泣一声的小侄子,显然今天哭了很久,他心疼得要命。轻轻按掉孩子眼角的泪滴,然后小声说,“连累你了王姨。”   王萍刚才只顾护孩子了,一直在挨骂——她想骂回去又怕吓到小孩,还是这个骂她的人家的小孩。。。。。。真心委屈,可聂川还是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惧怕。   他能对亲妈这样动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36章 这是专业带给他的第二份兼职   36、兼职   8月份杨林每周都会抽出一个下午去刘老板公司看账做凭证,还核对了几家往来,提醒了他们该要该补的发-票,这些工作大大超过了刘老板的预期。   到了月底果然更加轻松,依然在2号上午买回发票,还出了份简单的经营指标分析。   刘老板很满意,还是当天给他结了工资。昨天下午又打来电话,他的一个朋友,手底下有两个公司,想请他兼职,但因为是季度申报的小规模纳税人,工资一个月只一千块。   杨林没有马上答应,他只同意今天过去,先看账,然后再决定。   其实钱多少还在其次,虽然他喜欢小钱钱,特别特别喜欢。但他怕和煳涂人打交道,碰上个一味想避税的傻大胆,财务风险负担不起。   早上杨林去了刘老板的公司,他说的朋友周老板就是他的隔壁邻居。   周老板以前的账都由记账公司代理,见票做账,对实际的成本利润只知大概,一直很不满意。现在听刘老板对杨林十分推崇,也就想见见人。   杨林过来后翻看了他前几个月的凭证、报表、申报表,还有抽屉里的一堆白条。   又听了他对公司的介绍和要求,仔细想了想才说,“周总,您的情况我大概听明白了,我提一点自己的看法。”   “我建议您找自己的会计。”杨林认真地说,“账目托付给记账公司,他们收到什么票据就制什么单,不会耽误您在税务上的申报,但也没有给您起码地规划一下。”   说到这里他拿出二季度的申报表,“周总您看,根据您讲的,您这处营业房现在出租,一年是三十五万,对吧?”   看周老板点头,杨林指到申报栏上,“您的这个公司是个小规模企业,目前也只有这么一项收入,二季度收了租金就一次性申报了,实缴税款将近两万。”   说到这里他加强了语气,“但这是错的。”   发现周老板不明白,杨林叹口气,“一年三十五万的收入,摊到一个季度是八万多,实际上小规模纳税人每季度收入九万元以下是免税的。”   刘老板推推老朋友,“我就说吧,小杨的水平很高的。”   杨林笑笑,“刘叔您过奖了,我也是刚刚做财务,还谈不上水平,只是比较用心罢了。”   说完看向周老板,“周总,您这个公司应该每季度开一次票,八万多,当季度申报完全免税。您这一万多税款交得真心冤枉,现在想退只能等明年的汇算清缴了。”   看周老板沉吟不语,他又补充,“我不是说记账公司水平有问题,但这是起码的税务知识,只能说明他们见票制单,不太动脑子。所以,我才建议您找一个自己的财务。”   说到这里又拢了拢手里的白条,“还有这些,今天买个扫把,明天买点装饰品,后天是水票,光是办公用品也就算了,我看里面还有些材料的提货单。”   周老板接过去看着,杨林又问,“是不是开票一个价,不开票又一个价?”   周老板点头,“对对,开票要加几个点的税,不光这样,有的门店当时开不了票,还要再等着过去拿,很麻烦的。”   杨林笑着,“这些单子多的几千几百,少的几块,您看着每张不多,月底算一下总数可不小,这些都不进成本费用,您对每个月的盈利只能自己估算,账上的肯定觉得不准。”   周老板被说中,“对对对,就是这样,我给记账公司说,他们就讲白条子不能做账,要我换发-票去。”   杨林笑笑,“其实不是一味的不开票就能省钱,您当时是省了几个点的税,但成本过低利润就大,最后要交的企业所得税可不是只有几个点。”   看两个老板都愣住,他又补充道,“还有,我看您账上的现金余额这么大,实际都用来支出这些了吧,这样您的报表也是有问题的。。。。。。”   在给两位老板简单培训了一些财税知识后,周老板当即就要请杨林给他兼账,杨林却只微笑,没有马上接话。   周老板倒有些急切,“小杨,你是老刘介绍的,我也看好你,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工资的事也好商量。”   “周总,您是刘叔的朋友,我就直说了。”杨林微笑着。   周老板点点头。   “周总,税上的事刚才我们已经讨论过,您也认可我的观点,这些就不说了。工资这块,您现在付给记账公司一月一千,但我要接您的账一家就要一千,一月一共是两千。”   看周老板没说话,杨林微笑,“我会像对刘叔那样,除了正常的买票报税,一个星期至少过来看一次账,有问题及时处理,您有问题也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说到这里又看看两人,“您的另一家公司我会专门做一本白条账,月底给您汇总出内部报表,让您能清楚当月的真正盈利。”   周老板看了眼刘老板,显然对杨林的工资要求有些意外。   杨林轻笑起来,“周总,会计的价值您应该有体会了,至少我不会让您白交那一万多的税。”   听到这里周老板终于下了决心,“行,我同意你的要求,但你也要保证做到你说的这些。”   杨林笑意轻松,“周总,我说什么没用,不如您看我怎么做的吧,反正您也要等我活干完才付工资的嘛。”   周老板笑了起来。相比刚才的不快,这会他倒觉得杨林这样也挺好:有话讲在当面,不会扭扭捏捏的当时不说,回头又不满懈怠。   杨林也笑,“刘叔是我的第一个兼职老板,我很感谢他给我的信任,所以同意他开的工资。您是刘叔的好朋友,所以我也给您打个折吧,也按一家八百就行。”   那家只有一处营业房出租收入的公司账务太简单了。   周老板很意外,其实一个月多一千少一千对他完全没所谓,他一开始介意的只是杨林超出他预期许多的报价,以及相比刘老板还高的数额罢了。   刘老板有些纠结,又觉得杨林话说得漂亮给足他面子,又想是不是要给这小子涨点工资,毕竟他真的比原来那个会计强多了。   杨林笑意轻松,“如果我做的您能满意,还要请您多介绍几家给我才好,不过到时候就不能再打折了。”   周老板忙摇头,“不用不用,还是按你说的,一月两千,只要你给我用心就行。”   杨林也笑,“我当然要用心的,但您是我刘叔的朋友,这也是我的心意。这样吧周总,我们先按八百,如果您对我的工作满意就再给我涨工资好了。”   周老板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开始的芥蒂,他哈哈笑着,“好小子,这话说得敞亮,你也别”周总”了,我跟老刘是朋友,你也喊我叔。你好好干,我给你涨工资,不但我涨,还让老刘也给你涨。”   刘老板也笑,“我满意着呢,下个月就涨。”   杨林上午就没走,刘老板离开后他向周老板详细问了每张票的情况,更深地了解了公司的业务,当即就处理了一部分。   走时约好第二天早上过来继续,周老板的两个公司都是季度申报,但压得单子很多,账有得整。   周老板感觉杨林果然是又积极又认真还十分专业,心里很满意。   虽然还没拿到钱,杨林也很开心,这是他的专业带给他的第二份兼职,更别提他还很好的讲了工资。   杨林不知道别的会计兼职工资是多少,但他知道在兴州市,小规模纳税人这份工资不算低。   反正你就这么土,就这么没见过世面,哈哈,想笑就笑吧,明天做点好吃的和男神庆祝一下,要不卤点耳朵和蹄子?上次小盆友吃得那么香,一脸油的样子萌翻了。。。。。。 第37章 她生了你,这就是你的原罪   37、聂东   晚上八点四十,例行的视频时间,打过去却被挂掉了。杨林有些意外,难道小盆友这么早就睡了?他发条信息。   独木成林:川哥,小飞已经睡了吗?(笑脸)   聂川:嗯   独木成林:今天玩什么了累成这样?(笑脸)   再没得到回答。   杨林开始不安,男神话少,但不会有问不答,有时懒得写字,他也会直接回一句“不说了”   这是出什么事了么?   他勉强按下心神,把手头最后的两页题做完。还没下班就约了车,二十二分到家,果然,在楼下看到了401的灯还亮着。   飞快地上楼,站在门口又有些踌躇,深唿吸了两下才轻轻敲门。   等了一会没声音。   他又加了点力道敲了两下,这次门从里面打开了。   聂川冷着脸,“你不有钥匙吗?”   杨林从他身边闪进屋,“啊?噢,我”   又不是家里没人,一个外人直接开锁进屋不太好吧,可让人开门确实是麻烦到人了。   他干笑了两下,“那个,我没想起来。川哥,小飞今天怎么睡这么早?没事吧,我看你没回信。”   客厅只亮着一盏地灯,光线很暗,杨林这时才发现聂川神情十分难看,十分,痛苦?   他心中吃惊,轻声问道,“川哥,出什么事了?”   聂川没回答,颓然地坐在沙发上。杨林探头看看里屋的孩子,正睡着,他把包放下,悄悄坐在沙发边,偏头看人。   “我今天对我妈动手了。”   杨林?   聂川双手在头上用力捋了两下,然后枕在颈后,仰面看着天花板,神情木然。   “我把她推倒在地。。。。。。还踢了她两脚,让她爬不起来。。。。。。虽然不会受伤,可是是当着一堆人的面这样打她。。。。。。”   聂川说得凌乱含煳,但杨林还是拼凑出了全部。   他迟疑着开口,“川哥,吴阿姨想要钱,可你现在带着小飞,和她商量下少给她点行吗?”也省得她来闹,也省得你这么痛苦。   “她不是光想要钱,如果每个月能拿两千块换平安我肯定早就给她了,就是再多点都行。”   “啊?”   “我妈这个人,”聂川组织了一下语言,“是要当老佛爷的人。什么都要攥在她手里,她一定要做主,要说了算,人都要围着她转。”   “嗯,就是控制欲超强的那种。”杨林试着小声说。   聂川噎了一下,看眼杨林,语气平淡的样子,“我爸是一定要听她的,也真是什么都听她的,除了在要我这件事上。当然,他也为这挨了十几年的骂,估计他要不走是一定会骂完这一辈子的。”   杨林看聂川瘫坐在沙发上,完全不像他平时板板正正的精神样子,也难过起来。   “到了我哥,骗着不让他读研,X大的保研生啊,就怕他以后不回来,就为了自己舒服。。。。。。拿着他的工资卡,逼得他常年加班熬夜地接活。。。。。。安排他相亲,明明娶的是她自己看上的儿媳妇,还和这个媳妇处不来,成天鸡飞狗跳的闹。。。。。。我哥要不是那么苦,可能也到不了这一步。”   面无表情语气平淡地说着惨痛往事,这样的聂川,杨林觉得十分,心疼。   他不敢再看他,也放松身体靠在沙发上。   “就是我嫂子,为什么放弃小飞,虽然有她和她家的种种原因,可最早还是为了房子。。。。。。”   刘瑛起初是愿意带聂翀的,这也是她的儿子,和哥哥又在新婚,这个男人优秀如斯她怎能没有感情?但刘妈提出房子要先过在女儿名下。   哥还没说话,老妈就跳起来反对。   房产证在她手里,这又是哥的婚前财产。   哥哥还在化疗两家人就闹了一场又一场,非常难看。最后刘瑛没坚持,听家里的话放弃了孩子。   聂东原本还犹豫的,父亲死亡孩子跟着母亲天经地义,但看到这里终是灰了心,他打电话催着聂川回来,问他能不能照顾小侄子。   聂川还记得已经瘦脱相的哥一直淡笑着,很抱歉很抱歉地对他说,要是这个病能早查出来几个月就好了,我一定不会让孩子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啊。   你这个嫂子人不坏,但立不起来,两亲家又都不是省油的灯,孩子迟早会被迁怒,所以看你能不能管他了。   哥哥生病的事一直没和他说,他还没从这巨大的恐惧中回神,就听哥问他,川啊,哥能把小飞托给你不?   聂川流着泪跪在哥哥床前,哥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把小飞养大成人。   聂东没有让他起来,川啊,你要带小飞,你自己就得先长大。   聂川把脸埋在哥的手上,我答应你。我爱惜自己。我会陪着小飞长大。 。。。。。。   什么时候想起来都是鲜血淋漓,都会痛彻心扉。所以聂川平时从来不想,也从不规划和缅怀,蒙着头把日子拆解成一天一天的过。   “我哥说他后悔了,他以为自己委曲求全就能让大家都过好,可人的本性就他妈贪得无厌,所以他做错了。”   杨林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前情。虽然他对吴慧一点好感也没有,觉得她粗鄙又蛮横,十分不解怎么会生出男神和聂大哥这样的孩子。   但现在才知道,她竟然自私到了,恶毒。   可她身份如此,男神怎能不痛苦?   “我妈是最会得寸进尺的,所以,我一步也不能让,一开始就不让。”其实还是想让的,可他的话晚了一步,老妈就说要卖房子了。   “川哥,”杨林小心地措着辞,“一般来说,控制欲强的人也很会为家庭付出,阿姨她,一直是这个样子?还是,叔叔、大哥走了才变成这样的?”   我不是为你妈开脱,只是希望你的母亲不要太过不堪,让她事出有因,你心里也好过一点。   “她一直就自私,凡事只考虑自己。那些年穷,我和我哥都穿校服,我爸一件羽绒服穿了十年……她倒是每一季都会给自己买新的。家里活也是我爸我哥干得多,不过她做饭特别好吃。”   说到这里声音带着回味,“虽然平时懒得做,但我哥考第一了她会做顿糖醋排骨,平时也会给我哥买点零食给点零花钱。。。。。。以她的标准,对我哥算是很不错了吧。”   若非如此,哥可能也不会被她那样绑架。   杨林。。。。。。可取之处不多啊。   “一辈子和谁都处不来,和我姥家舅家都不来往,没一个真正的朋友。自己挑得亲家最后吵成乌眼鸡,见面都要吐唾沫。”   杨林,这厌恶的真够直白恶心。   “川哥,阿姨她有退休工资没?”   “有,不高,可能两千过点。”   “川哥,我说句实话:你别难过,阿姨这种的,你还真不能惯着。大哥就是太惯着她了,才把自己搭进去。”   杨林小心地瞄了眼聂川,看人没有反应才又说,“你也别觉得自己多过分,阿姨她,你不横一点制不住她的。”看她那样对待聂小飞我都想打人呢。   又偷偷瞄了眼,小心地继续,“可能我说得偏激,但就我听到的和看见过的,吴阿姨她,不是爱孩子的人。所以我想你和大哥都算是叔叔带大的吧,尤其是你,叔叔走了就是大哥在带你,对吧。”   “嗯。”   “所以身份说明不了任何问题。”   “?”   “我生下来就被扔在孤儿院门口,爹妈是谁都不知道。如果有一天来个大妈跟我说,”杨林啊我是你妈”,我一定会对她说,大妈啊您哪凉快哪玩去!我认识你是谁!”   聂川被他逗得有点想笑。   杨林一直偷偷瞄他,看他表情缓和下来也长出口气,“其实当爹妈是最应该上岗培训的,可惜门槛反而是最低的。大部分孩子是在期待中出生的,可也有很多只是性的副产品。估计我就是。”   聂川。。。。。。   “你说我招谁惹谁了,干嘛把我生出来,难道就为了生出来扔掉?”   聂川抬手摸摸他的发顶。   杨林在他手心蹭了蹭,“川哥,我发现当父母是最不讲理的事,她生了你,这就是你的原罪,你就一辈子还不清,她就做什么都有理。”   聂川笑起来,“你这打击面太大了,绝大部分人家都很好的,像我爸就特别好,我哥也是,如果他不是早早走了,小飞肯定能过得特别幸福。”   杨林看他没那么难过了,心下微松,“小飞有你也会过得特别幸福的,真的川哥,你别难过了,有句话叫”孝而不顺”,吴阿姨你肯定得管,但是不要让她绑架你。”   聂川点头,“我知道。”   “就算手段激烈点也别伤心,你又不是只有这一个责任,责任有先后,我们做事只求心安。”   “……嗯。”   杨林跳起来,“晚上吃了没,杨大厨接受点菜。”   聂川也跟着起身,轻轻抱了下杨林,很快松开,“很晚了,快去睡吧。”还有,谢谢你。   杨林被这突然的亲近弄懵了,然后就是巨大的欢喜,他傻呆呆地“噢噢”两声答应着,然后就一头走到了卧室。   聂川看他尴尬地挠着头退出卧室,又干笑着出了大门,背来的包都忘了拿。   不觉露出今晚第一个微笑。   谢谢你,杨林。你真是个让人舒服的,臭美精。 第38章 这是第一次,噩梦醒来有人安慰   38、软弱   那天之后吴慧再没出现过,聂川曾经悄悄回去看过两次。   晚上屋里亮着灯,下午她的麻将时段他也进屋看过,邋遢依旧,能看出人还住在这里。   先就这样吧。   聂川叹口气,对老妈他没有期待,只有责任。但臭美精说的对,责任有顺序,小飞肯定要排在她前面。前面很多。   十月份的自考没有安排高数和审计学这两门,其他的课程和他最近面临的考试关联性都不大。看着七零八落的课程安排,杨林很烦躁。   深唿吸着平复自己。   学习还是要系统,要由浅入深地一步步来,考哪门就学哪门太乱太费劲了,像七月份就是,典型的事倍功半,累掉半条命也只过了两门。   还是要从基础开始啊宝宝,没必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你的目标是学会而不是考过,学会了才真是你的。   全力过初审和四级吧,不要贪多,现在可以用来学习的时间太少了。   要早锻炼,要两家兼职,要认真的做午饭,要收拾两个家,还有小盆友的洗洗涮涮。。。。。。   自从午饭挤压了午睡时间后,杨林晚上回家就再没精力刷题了。英语的学习已经停了很久,目前保留的只有在公交车上和睡觉时灌灌耳音。   每天早已睡不足五小时。   但无论多么困倦,杨林还在坚持凌晨四点起床。   因为现在还能保证的学习时间,只有早上四点到六点多和晚上六点多到八点多两个时段,最多五个小时了。   聂川给的旁听证没有浪费,杨林去跟着听了《审计学》。但学校进度比他刷课要慢很多,又因为最近早上一直在给周老板整账,他也没时间去了。   他打算还是自学,最后整理出不会的问题专门去问,希望到时老师不要嫌弃他旁听生的身份。   八月底通过了财务部的试用期,正式转正,九月也按规定涨了工资。刘经理嘴上说着要出去庆祝一下,不过没有行动。   金华公司只是个服务业小私企,没什么福利可言,说是团建,也不过是吃饭K歌,预算很少,多出的部分刘经理会让大家A。   当然,即使没有这项支出,杨林对这个活动也毫无兴趣。   整个财务部只他一个男生,年龄又小,比最小的王倩宜还小四五岁,和她们没什么共同语言。   她们让他多做些工作他不会推脱,做得多,学得自然也多。所以他才有比王倩宜好的人缘,没有谁故意为难他。当然,王倩宜的为难也许就源于此。   然而也就这样了。如同这次的所谓调岗,也没有人为他说过一句话。   杨林没所谓。   他没有期待,无论是给他工作上行方便还是教他什么,他都不指望。不会了他会问,得到指点了他道谢,没有回应他也会自己扛下来,然后设法解决。   世界很大,他不会一直留在落后的兴州。   今天一上班人事助理就打来电话让他去填表交照片,去了之后才知道是给他办社保。   助理也姓刘,是刘经理的什么亲戚——公司里这些都不是秘密,尤其有王倩宜那张大嘴巴。   刘助理二十几岁,神情倨傲,通知他现在已经算是管理人员了,也在公司做了快两年,稳定性可以,公司愿意给他入社保,并且还会给他补贴六百块,剩下的则需要他自已承担。   杨林当即表示他会写“自愿放弃参加社保申明书”,这个申明在他刚入职还当传菜员的时候写过一次。   金华公司除了有技术的大师傅,其余的收银、服务、传菜员等等年龄普遍偏小,十几二十几的孩子,高兴了做,不高兴了走,流动性很大。虽然现在社保的强制性越来越高,但他们是普遍不参加的——对于他们来说,退休养老这些都还很远。   杨林也是如此。   公司对此也乐见其成,在这里工作只有办公室的人或者大师傅们才会签订正式的劳动合同,才会交纳社保。   对于愿意参保的普通员工,像防损、保洁、洗碗工这些年龄大些的人,公司会要求他们自行承担全部——包括企业应承担部分,甚至工伤生育这种完全由企业负担的项目。   所以刘助理才说这相当于公司又给他涨了六百的工资,这还是因为他们经理给说了好话。   2018年,按兴州市的最低基数交纳五险,全额,包括公司和个人两部分,合起来一千六。   杨林不知道办公室的其他同事是否也是如此,但他要答应下来,每月工资会减一千。这是他完全不能接受的。   很客气地谢过公司的看重,但更坚决地表示他不会参保时,刘助理却说,小杨,你这样的话公司就要考虑劝退了。   杨林挑眉。   刘助理很耐心的样子,“你看,你现在到办公室了,不是普通的服务员了,到时候光有合同没社保肯定过不去的。”   杨林笑起来,“我倒觉得公司表面承担社保金,实际上去扣个人工资的做法怕是更过不去吧。”   说完,他刷刷几笔写下放弃参保申明,然后推过去,“有董事长,这个申明应付社保局就没有问题。”   有矿的大老板在兴州市有着雄厚的人脉。   看人还想说什么,杨林收起笑容,“我倒想看看公司打算怎么劝退我,是我给公司造成三万四的损失了还是有什么工作差错,到时候可以让劳动监查大队好好评评理,您说呢?刘助理。”   看人半天再说不出话他笑笑出门,还不忘把门带好。   太没意思了。   果然,一进办公室就对上王倩宜兴奋的脸,杨林对她笑笑。   看她神色得意起来,他也不多话,回到工位上把早就保存在电脑里的一份文档又加了几笔,然后打印出来去了刘经理办公室。   十分钟后他出来,继续手边未完的工作,王倩宜被脸色难看的刘经理叫到办公室,半小时后脸色更难看地出来。   杨林没反应。   太没意思了,这种倾轧太低级太没意思了。   虽然自觉态度强硬,实际上也确实没有吃亏,但杨林心里明白自己的色厉内荏。果然,这夜他又一次被噩梦魇住。   寒冷、恐惧、绝望、永远跑不到头的路,绝境的绝境……   他挣扎醒来,再慢慢舒展自己,渐渐适应着夜的黑。   最近这样的噩梦挺频繁,可能还是累吧,杨林很无奈。不过频繁也有好处,那就是醒来后明显恢复速度快了。   宝宝呀,乐观地想,照这样的频率,很快这些都会被钝化,不再有杀伤力的。   可是这样十几年了也没被钝化,也巨有杀伤力,心里另一个小小的声音说。   等心跳平稳下来,看手机快三点,这会儿没有困意,要是坚持睡得半小时以上才能着,那么四点起就费劲了。   杨林想想,还是起身。先冲个热水澡,然后喝口温水压下泛起的恶心,打开课件。   离考试只有一个月了,你得拼一点。   手机提示音突然响起,他好奇地打开。   聂川:还在学习?熬夜不好   杨林意外极了,才恢复不久的心跳又快了起来。还没等他回复,又来了一条。   聂川:快去睡,明早不用早起,给你带早餐   杨林眼眶有些热,他甚至没有想就把电话拔了过去。   聂川秒接,杨林这才意识到小盆友还在睡,他一时有些无措,聂川先开了口,“怎么了,早点睡吧,学习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别太拼了。”   杨林……这是第一次,噩梦醒来有人在安慰,他有些说不出话来。   聂川没等到回答,又问了句,“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也许是怕吵到孩子,他的声音很低,听上去温柔极了,杨林觉得自己完全没药可救了。他清清嗓子小声说,“我没事,川哥你怎么还没睡?没把小飞吵醒吧?”   聂川声音无奈,“小坏蛋今天吃了不少西瓜,我刚被他浇醒。”这几天尿不湿用完了,还没补。   杨林笑起来,噩梦的惊悸终于开始退去,“川哥,你把席子擦擦凑合先睡,床单床垫我早上过去再收拾。”   聂川也笑,“哪敢劳动你,你这都学成什么了,不说了,快去睡。听我的,别这么熬了,你看我哥”   听他这样说杨林先顾不得自己难过,赶紧解释,“没有,是我刚做了个噩梦被吓醒了。”   聂川笑着,“你多大了,还能被梦吓着,快睡吧,要不要哥给你讲睡前故事?”   杨林也笑,“要的,讲一个吧,还从来没人给我讲过故事呢。”   聂川……   聂川一沉默杨林就觉得自己很没意思,男神偶尔关心一下就这么顺杆子爬什么的,但也许这样的噩梦之后人特别,软弱。   他正准备说,川哥,我开玩笑的,就听到了聂川温柔的低音,“从前,有个山,山上,有个庙,庙里有个老和尚……”   这一次杨林是真的笑了起来,“川哥,你压根不会讲故事吧?从小就光听叔叔大哥给你讲了吧。”   聂川……   杨林关上台灯,倒上床,“我睡了,你也快睡吧,谢谢,川哥。” 第39章 中秋节要看月亮   39、中秋   睡前杨林还是把闹钟改到六点二十,他们现在每天六点半出门晨练,他不想放弃。   不仅仅因为是和男神有约,还因为这是一个好习惯的坚持。而坚持,是他为数不多的能做的事。   不过闹钟没响他就被敲门声惊醒了,“杨杨!杨杨!”   同时手机也在响,是“男神”!杨林从床上直接蹦到地上,扑过去开门。   开门就是小盆友还准备砸门的小肉拳,还有一手提着餐盒的男神,不过显然聂川也被这突然打开的门吓了一跳,他甚至抱着孩子退了半步。   “小飞没事吧!啊?”杨林还在迷煳,听到敲门声和聂川的电话声直觉以为是孩子怎么了。   “杨杨!饭饭!”小盆友没有被大人影响,直指主题。   “给你带的面,先吃,别坨住了。”聂川递过餐盒,然后把孩子倒在另一只胳膊上找钥匙开门。   “啊,好,好的,谢谢。”杨林接过餐盒才彻底清醒,一低头发现自己居然又光着脚,只穿条内内!   他慌乱地退了一步把门关上。尽量慢而轻,很镇定的样子。   一直到六点半他们往公园走,杨林的尴尬劲都没缓过来。聂川看他又不复前两天的坦荡荡,也开始觉得不自在。   刚好看小侄子对着杨林要抱抱,他趁机解释“小坏蛋越来越黏你了,早上五点一醒就要找你,怎么哄都不行,我们就早早出去了。”   杨林也赶紧解释,“我睡懵了,还以为小飞又怎么了。”实在是上次的印象太深刻。   “早上我们吃的面,给你也带的面,那个不能放。”所以不是故意一大早敲门吓你。   “嗯。”所以只能怪自己一对上男神就智商下线。   聂川看他恹恹的没话,有点不习惯。他找话题,“做了个什么梦,把你吓得都睡不着?”   “嗯。”杨林不知道怎么说,也不想说。   “不是踩块瓜皮熘进下水道了吧,我小时候就老做这梦,后来我爸说那是长个子呢。”   杨林听笑了,“不是,就是被追杀呀,怎么跑都跑不掉呀。。。。。。那些的。”   “看你平时也不打游戏,怎么会做这种梦?是看小说了?”   “没有,哪有时间。”杨林抱着孩子举高高,往前跑出几步。   聂川忽然想起今早看到的,他胸前几道白色印迹的伤痕。上次灯下只看到后背了,胸前的颜色浅,他今天才注意到。是这些伤的来处吗?   中秋节在周一,两人都没排上休,不过杨林很认真地卤肉做菜,还专门端到401,在餐桌上吃。   聂川往过搬BB椅时杨林还在安顿,“川哥,今天中秋节,我下班晚,你接上小飞先去看看月亮。”   聂川有点想笑,“等我下班接他回来也该睡了,再说了,他能看明白?”   杨林抱孩子洗手,声音从卫生间传出来,“能的,生活要有仪式感。他从小就知道中秋节要一家人在一起吃饭,要看月亮,吃月饼,会感觉幸福的。”   还哪来的一家人呢,聂川黯然,随口说,“那月饼还没有呢。”不过臭美精既然说了,待会还是带小侄子出去买几块。   “我已经买了,一样一块,看小飞爱吃哪种的,以后就知道买什么了。”杨林把孩子抱出来。   聂川……   看看桌上,牛腱、猪耳、猪蹄、鸡爪,这几样都是杨林早上起来学习的时候卤的。   一大早的楼道就是漫漫的香气。他们下楼时还听三楼的邻居在说,这谁家过节还真有心思,大半夜的酱肉呢。   再加上蕃茄炒蛋,清炒鸡毛菜,一共六个菜。红红绿绿黄黄,很漂亮的一桌。   杨林给小孩子拿勺子,“川哥,菜不多,六六顺吧。”   聂川接过他递来的筷子,“小林子,真的,你也别考什么会计了,去开私房菜馆吧。”   杨林笑,“不,我要当被会计耽误的大厨,是不是呀乖宝,来,吃根鸡毛菜。”   小盆友一把抓在手里,“毛菜!”   发音很短促,但是个新词无疑。   晚上例行的睡前聊天没进行,杨林也不意外,也许男神正带着小孩子在哪儿看月亮。   十点过五分,他突然接到聂川电话,“还没下班?”   “马上就走,怎么了川哥?”   “嗯,我看到运钞车刚走了。”   “啊?”杨林的声音惊讶极了。   “我就在你们大门口,快点出来。”   “啊,啊,噢噢”然后就是“呯”的一声。   聂川听得想笑,这动静让他一下子想起了左脚拌右脚。   很快就看到杨林从侧门跑了出来,他仔细看了一下,还好,跑挺快,应该不是他自己摔了。   杨林看向立在路边的摩托车,聂川一袭黑色皮衣,随意地跨坐着,却修正挺拔,再看那一米八大长腿,真帅啊。   聂川看人傻呆呆地盯着他不说话,他摘下头盔,“刚摔傻了?”   “啊,噢,没有没有,是起得急,把椅子撞倒了。”越说声音越小。   聂川拉开胸前的拉链,“给,抱上。”   “杨杨”小盆友露出小牙笑。   “小飞!”杨林是真被吓到了,“乖宝你怎么来了,川哥你也太胡闹了,这么晚了再把孩子冻”   “没事,穿了两层呢。”聂川看杨林抱过孩子,又脱下自己的外套,“给,穿了把他裹上,夹咱俩中间就更没事了。”   “。。。。。。感冒。啊,好”杨林又呆呆地把孩子交给聂川,接过他的衣服穿上。   带着体温的衣服有着男神特有的味道,杨林终于回过神。   他把孩子抱在胸前,孩子没有戴口罩,杨林把他的小衣服领子拉起来,还是觉得不放心,再把刚穿上的皮衣拉链拉上,但这次小盆友想伸出头,开始在衣服里挣扎。   聂川看他捣鼓半天还没好,他又拿出个头盔给他扣上,“上来,车一开他就不挣了。”   杨林托着孩子坐上后座,尽量把小盆友调整的舒服一点,聂川看他坐稳了,发动车子。   车速很快,杨林被闪的一把抱住他的腰,“川哥你慢点!有小飞呢!”   回答他的是又一次加速。   “川哥!”   “哈哈,小坏蛋不闹了吧。”   “啊,咦,真不动了。”   车速渐渐平稳,杨林一只手抱着聂川的腰,另一只手紧紧托抱着孩子,这才开始问,“川哥,你怎么今天带小飞过来了?”   “嗯,带你们看月亮。”   “啊?”杨林觉得他今晚的意外一个接一个。脑子在家,也反复提醒自己要矜持要淡定,可还是一次次地露出傻样来。   “不你说的嘛,中秋节要看月亮。”   “……”   把外套脱给杨林后,聂川只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T恤,这会儿杨林才感觉到他手下的腹肌,紧实有型。   杨林觉得心乱跳,手也下意识地摸了两下,感觉到男神瞬间的紧绷他才反应过来,却还舍不得拿开。   杨林,我不是故意不放手,是有孩子。   聂川,这臭美精今天吃豹子胆了?怎么这么皮!   两个人沉默下来,车行进在三河区古旧的街区,这一片杨林从没来过,他甚至看到不少平房。   房檐低矮,月光洒下清晖,偶尔有一两家的窗户透出暖黄的光。没有路灯的小街巷竟然意外的通透明亮。   杨林开始恍惚,这些仿佛他的一些梦中场景:安静的,月光下的小街巷。但却不再有追打漫骂,不再是逃无可逃,不再恐惧绝望。   这个神一样的男人带着他,仿佛穿过噩梦,却是无比的安全安心。   孩子不再乱动后车速就慢下来,直到聂川停下车,杨林才从游离中醒来。   “就这儿吧,看月亮行不行?”   “这是哪儿?”杨林小心地抱着孩子下车,拉开一点拉链往里看,“川哥,小飞睡着了。”   “弄醒看月亮?”   “别逗了川哥,这会睡得热热的,一醒了出来再着凉。”杨林小声说着,又小心地把拉链拉起,双手托着孩子,开始打量四周。   这是他从没来过的区域,好像一个破败的公园,面前就是个不小的湖。离高楼很远的样子,安静,能看到天上水中的两个月亮。   “这儿原来是这边玻璃厂、制箱厂、轴承厂好几个大厂的活动中心。厂子倒了之后有开发商过来盖楼,当时计划是挖坑成湖,堆土造山的,结果刚挖了湖就停下来了,慢慢就成这样了。”   “怪不得没什么树,不过挺好的川哥。”杨林兴致勃勃,“听说西湖的平湖秋雨就是这样,人在湖边,湖水连天,天上有月亮,水里也有月亮。”   聂川有点儿想笑,就这个死水坑吗,还比西湖?但他刚想说什么,就看杨林转过脸来,好像在寻求认同,唇角带笑,眼里亮晶晶。   扫兴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他反而鬼使神差地来了一句,“好啊,有机会我们去西湖看看,比这个山寨怎么样。”   杨林的眼睛更亮了,聂川甚至在这双眼睛里看到了今晚的第三个第四个月亮。他有些慌乱地描补,“嗯,等小飞再大一点。”   杨林笑容大大绽开,“嗯,起码再过两三年,还不知道小飞晕不晕车呢。”   聂川,这畅想得具体的,但看他又开始眼神迷离,还笑意不减的样子,不知道是想到什么了这么高兴。怪可爱的。 第40章 因为付出   40、动心   还真的挺可爱的。   聂川很少觉得谁看着顺眼,但月光下的杨林,顶着刚被头盔压乱的碎发,穿着大一号的皮衣,还两手托着个大肚子,却是说不出的可爱。   看他在湖边轻轻走动,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看看水面,一会儿又看看他,笑得如梦如幻,很温柔,很,漂亮。   聂川注意到他一直小心翼翼地托着肚子,还不时紧一下衣服的底边,忽然明白他是怕冷风从下面灌进去。。。。。。这些顾念孩子的无意识的动作,也许就是他看到的漂亮。   因为付出。   除了老爸和哥,就连老妈都没有让他感受过的,付出。   聂川打开手机,把一下午都没想好要不要给老妈的两千块点了转账,没有留言,但今天系统自带一句“中秋节快乐”,他也没有删。   老妈没有回应,可能正在打麻将。聂川收起手机,轻轻叹口气。   就这样吧,他们注定无法亲近,但看着月光下的少年,仿佛心中的郁气与防备也缷下不少,人都柔软起来。   杨林腾不出手拍照,就一直在四顾,想把一切刻在脑子里,现在,虽然很舍不得,但看男神只穿了件短袖,还是说,“川哥,我们回去吧,再晚小飞要凉了。”   聂川深深地看他一眼,过来给他戴好头盔,比上一次轻柔许多。   车发动后速度一直不快,回去的路上杨林不再恍惚,他才发现这里离家属院并不远。只是他住在这边后忙于学习打工没有开发新地图,所以不知道。   聂川一路都很沉默,杨林对此早已习惯,事实上,他觉得这样挺好的,非常好。   神一样的男人就在他身边,就在他的生活里,他还能照顾一二,每一天都幸福的像是偷来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叫停。   所以,在此之前的每一天都是最后一天,你都可以全心全意,毫无保留。这样,当一切结束时慢慢回味,才没有遗憾,不会追悔。   十一期间无论餐厅客房还是超市都是营业高峰,必须每天交款,所以整个财务部其他人都能休息,杨林不行。但刘经理特别说了,他可以每天只过来收两次款,不用坐班,也算是一点福利。   杨林笑着道谢,气氛很融洽。   他确实需要这个假期,因为前几天起男神就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早上从公园就把孩子留给他,中午也不回来吃饭,让他代送孩子,还有两晚干脆就没回来。   杨林有些担心他在打比赛。   在一起吃饭的这一个多月里,他已经两次看到聂川受伤,都很轻微,至少男神本人不当回事。他问过,他回答只是打打比赛,很业余很私人的那种,没有危险。   也许小时候被虐打的经历,杨林对一切暴力都很敏感,并且,惧怕。   但他再不认同也无从置喙,甚至都不能表现出担心来,就怕让人反感,也是没立场。   税法和初级审计师考试都在十月份,前后差一个星期,进入十月,杨林就开始倒计时。   其实再倒计时也不能像七月份那样通宵了,毕竟现在有早锻炼,要做午饭,都不可能让他一睡一上午。   杨林看看学习进度,只能再一次把起床时间提前到三点钟,为了保持清醒,还买了一盒咖啡提神。   十月份是季度申报月,虽然申报会因休假延期,但两家兼职杨林还是打算早早去记账出报表。   九月份给周老板整账,每天两个多小时,早上八点到十点四十——他还要在十一点赶回家属院做饭。   用了两周时间才把今年的票据全部理完,出了报表和财务分析,周老板非常满意,当即给他结了两千块工资。   杨林客气一下也就收了,这份工他用心非常,也占用了很多时间。   自从兼上周老板的账,他就再没在男神家学习过,不过因为有钥匙,他每天都会抽空过去打扫整理。虽然男神卫生习惯很好,但有小孩子的家是永远不缺乱叨的。   中秋节后兼职的账做完了,但男神开始神隐,杨林就要一直带着孩子。   小盆友起得早——通常六点起床,上午能睡一个小时,杨林也就只能争分夺秒地学这一个小时。   孩子醒后他要带着看图识字,一起玩,一起做家务——因为小盆友会帮倒忙,完成家务通常比较费时。   最后,还有做饭。孩子太黏他,一起洗菜洗碗可以,切菜炒菜时就只能把他系在背上了——不敢让他碰刀,也怕他被油星崩上。   十一期间王阿姨的两个儿子都回了兴州探亲,家里本来地方小,儿子还有出行计划,王阿姨很不好意思地和杨林商量——聂川在忙,这些天都是杨林来接送孩子。   王阿姨说这几天她家里事情多,小飞看他们能自己带几天吗,当然如果不方便也可以送过来,只是孩子可能会跟着她们家一起去转亲戚。   看着满满当当的一屋人,杨林很肯定地说,“当然可以了,阿姨您就先和哥哥们好好过节,孩子等节后我再送过来。”   和客气道谢的王阿姨告别,杨林抱着小盆友往家走,“乖宝呀,这几天你就和杨杨一起吧。”   “杨杨!”   “嗯乖宝,叔叔不知道在忙什么,王奶奶家也要出门,他们开车车,那个大毛叔叔才刚拿上驾照,我可不放心把你交给他们,是不是乖宝,杨杨不放心,把你给谁都不放心,这可肿么办,以后要肿么办。。。。。。”   聂小飞拍着他的肩,高兴地叫,“肿办!肿办!”   和聂川讲了王阿姨家的事情,特别强调了胡家只有一个新手司机他不放心的原因,聂川没有反对,只是问,“那你白天能带不?我还得几天才能完事。”   杨林点头,“可以的川哥,你忙你的,我就一天去单位收两次款,单位也没人,我可以把小飞带上。”   聂川点头,“行,我会尽快的。”   连着几天没见到聂川的面,但杨林还是保持着他的作息:三点起床学习,六点小盆友醒了给喝瓶奶,陪他玩一会,六点半带他去小公园锻炼。   男神不在,杨林每天会背着孩子慢跑几圈,然后和孩子在空地上活动一会。孩子玩,他练习。   兴州的天气一过十月就迅速地凉了下来,六点多气温通常只有十一二度,杨林小心地看顾着孩子,适时添衣,注意不让他着凉。   出了公园就去早市买菜,聂川不回来吃饭,杨林的饭就做得简单,都是就着小盆友的口味。   不过有一个便利是现在他有了401的钥匙,也能用401的冰箱了。   说起来聂川的确不是个细心的人,他只要求杨林不要给孩子吃隔夜菜,却不考虑杨林没有冰箱。   当然,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一八年了,谁家还能没个冰箱?   最初给孩子做饭是八月份,正是最热的时候,杨林没办法,只能天天买一点点肉,就为了给孩子做一点瘦肉粥,或者蒸一碗肉沫蛋羹。后来叔侄俩一起吃饭还好些,虽然还得天天烧肉,但吃得人多了似乎麻烦就更值得些。   开始有冰箱后杨林就可以烧一锅肉烩两天菜了。   这几天聂川不在,他剁好肉糜给孩子做饭时汆几个丸子,或者做个肉沫蒸蛋,或者炒炒做成肉粥,都很营养简便。至于他自己,煮点面条或者蒸锅米饭随便炒个菜就是一餐。   下午他会有意识地让小盆友午觉多睡会儿,他可以刷会题。孩子原本每晚差不多九点睡觉,但他要晚收款,九点才是上班时间。   杨林每天出门会把孩子用腰凳背带缚在胸前,大包里塞着水杯、衣服、玩具和一床薄被。小盆友在回来的公交车上就会睡着,下车时他要用薄被把孩子包裹严实。   出门前会给孩子先洗澡,到家后可以直接安顿他睡。孩子就睡在他的床上,休息时看着肉乎乎的小青蛙,杨林常常会呆住会傻笑,觉得很幸福。   十月四号一早看到了几天没见面的男神。   杨林很惊喜,“川哥你忙完了?”说着还不忘上下打量他,没有受伤。   聂川含笑看着他俩,伸手要抱孩子,小盆友可能对几天没见面很生气,他扑了过去两手在叔叔头上拍着,嘴里也不停,“坏!坏!”   聂川好脾气地笑,抱着孩子亲他的小胖脸,又低头拱他的小肚子,孩子终于被逗笑,双手抱着叔叔的脖子不放手。   杨林微微有些酸,这小坏蛋,见了叔叔就把杨杨扔一边去了,真不可爱,差评!   聂川说他接下来几天都休息,杨林一下感到了时间的宽裕,离税法考试只有十天,初审考试十七天。一上班肯定要大忙,不会有学习时间,那这两天就得抓紧了。   “川哥,你下午没事吧?”   “没有。”   “那好川哥,我中午会把下午的菜也做好,下午我去班上就不回来了,晚上直接下班。”   “嗯,月底了忙?”   “不是,我刷课,做账等上班再说。你一个人带小飞行不?”   聂川没说话,白他一眼。   杨林笑,“嘿嘿,小飞的作息这两天让我倒得有点乱,怕你不好带。”   聂川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饭别做了,我们吃两天外卖也没事,你快考试了吧。”   杨林摸摸脑门,“那不行,又不是只我们俩,还有小飞呢。没事川哥,做饭对我不是事儿。”神情小得意。   聂川。。。。。。 第41章 难道这就登堂入室了?不不   41、入室   三人在早餐店分手,聂川向杨林要了买菜清单后带着孩子去了早市,让他先回家复习。看着抱着孩子大步离开的背影,杨林心情很复杂,   真是很喜欢啊,这样暖的人。   回到家例行先去401开窗通风,看得出男神昨夜就回来了,床上的被子重新折过,四四方方,杨林下意识地就扑上去闻了闻。   然后才回过神,才勐地跳起来,他上上下下地抻展拍平,看看又四方方了才放心。   宝宝,你这个样子太难看了。   再看桌面地面都很干净,他起身回了402。   十一点聂川打开402的门——孩子的衣服用品两家都有放,杨林早就给了他一套自家的钥匙。走进卧室看到杨林正在纸上飞快地写着什么,戴着耳机。   “杨杨!杨!”   杨林听到小盆友的叫声,笑着摘下耳机,“乖宝早上做什么了?肚肚饿了没?杨给我们乖宝做肉肉吃。”聂川刚进厨房放下买的菜,有一条肉。   “肉肉!次肉肉!”   “小坏蛋越来越黏你,买完菜就在家叫着找你,我又带他去了趟超市,早上觉还没睡呢。”聂川很嫌弃地看小侄子。   杨林立刻得意起来,一早的酸意早被丢到天边,他把孩子举高高,转圈圈,又用头拱小盆友的胖肚子,两人都笑得不行。   聂川看这一大一小半天不见就久别重逢的样子,也微笑起来。   孩子是最骗不了的,谁对他好他都知道。   烧肉费时间,孩子又抱着他不撒手,杨林利索地把孩子系在背上,“来乖宝和杨杨一起做饭饭好不好?”   “好!和杨杨!杨杨起!”   杨林嘴里念叨着,手上动作飞快。聂川本想接过孩子的,但一大一小都不乐意。   小侄子是勒着杨林的脖子,杨林也躲开他的手,“没事川哥,小飞不重,我们配合可好了,是不是乖宝?诶乖宝你松松胳膊,杨杨快上不来气了。。。。。。”   聂川抱臂站在厨房门口,看他剔骨,淖水,切片,嘴里还在碎碎念。。。。。。   肉在锅里还没煸干水份孩子就睡着了,杨林把火关小,把孩子轻轻解下放到床上。   聂川随着他挪到卧室,看到桌上摊开的一堆草稿纸,漂亮的行书和漂亮的数字,他不由轻叹,“你这字写得真漂亮,专门练过?”   杨林看眼草稿纸,“嗯,我们收到很多字帖,我喜欢行书。”   聂川深深地看他一眼,“我哥也是,一笔好字,他小时候也练。”   杨林回到厨房继续翻炒肉片,下进葱段姜片,“我们是没条件上特长班的,杨爷爷说过,字是一个人的门面,所以大家就都练字。我这字还一般,我们小路字才叫漂亮。”   “小路?”   “嗯,大名杨路,就是被外国人领养的那个先心病孩子。他是在路上捡到的,就起名叫杨路。”   “那你,是在树林里捡到的?”   “嗯,除了原来有名有姓的,像我们都跟杨爷爷姓,在哪捡的就用那个地方起个名。”   “。。。。。。”   “我前面有个男孩也是被丢在那片小树林,他就叫杨树,不过我没见过他,听杨爷爷说他一岁多就死了。好像来的时候有什么病。”   聂川。。。。。。   臭美精的态度太寻常,以至于他都不敢表现出心疼来。   午饭是排骨大烩菜,西红杮蛋汤。   菜没出锅就是浓郁的香气,盛出来时排骨红亮,青椒碧绿,粉条晶莹Q弹,白菜土豆和肉一起炖煮过,颜色也很诱人。聂川看到的时候就咽了下口水,明明早上也没少吃。   西红杮蛋汤酸香扑鼻,红黄白相间的汤汁上点缀着碧绿的香葱末,非常漂亮。   杨林盛了米饭出来,“就一个菜,川哥你凑合吃吧。”   孩子还没醒,已经快一点了,杨林急着上班,安顿聂川他俩先吃。   两人坐在桌边,聂川坐下就吃了一大口,接着又一大口。杨林捧着碗偷笑,男神吃得略急啊。   聂川吃过半碗饭后才说话,“小林子,真的,你去开私房菜馆吧。”   杨林笑,神情小得意,“不,我要做被会计耽误的大厨。”   兴州市的天气进入十月就迅速转凉,月初到月底气温能下降十几度,加上早晚温差大,到中旬时屋里就很阴冷了。   401的空调一直开着,杨林还怕费电,他们中午出门时想关上。聂川却不同意,只说晚上孩子回来就要洗洗睡的,一匹的小空调,制冷还行,制热太慢,就让一直开着。   杨林虽然腹诽也只能接受。其实他也冷,本来就畏寒的体质,现在每天凌晨三点起床,除了困又加上冷,变得非常艰难。   而且坐的时间长一点,身体除了疲惫的僵硬更是全身发冷,套上羽绒服都没用,有时手都伸不开。   杨林找了个纸箱,铺上一床小盆友淘汰的旧褥子,又在里面塞个暖宝宝,自制成一个保温箱,学习的时候就把脚放进去。   小盆友先发现的这个纸箱,聂川也跟着看,杨林露出小得意,“其实人只要脚暖了身上就不冷,现在都好多了,我以前都是灌几个水瓶子,那个散热不均衡,一开始烫后来就凉。。。。。。”   聂川忽然很心疼,这个臭美精,这种自以为很机智的样子让他越来越不能忍!   “把东西收拾收拾,吃完饭就搬过去。”   “啊,搬哪?”   “通暖以前都住401,以后做饭也在那边。”   “不行不行,我早上起得早,太影响小飞”和你休息了。   “别废话。”   “啊?”   “快吃,吃完了就搬,把你被子也拿过去,晚上就别过来了。”   “噢。”   难道这就登堂入室了?不不,你不能曲解男神的善意,杨林,注意端正你的态度。   “嗯,谢谢川哥。”   聂川的行动力很强,吃完饭就把他的电脑、书、被子枕头一堆抱了过去,杨林洗过碗后看看空空的桌子和床不觉笑起来。   真好啊,这样的男神。   晚上回来刚把自家的门打开401的门也开了,聂川表情很冷,“不是让你直接过来吗?”   杨林笑眯眯地点头,“我先回去洗洗。”   “过来洗,你那卫生间是电热水器还有的等,这屋是天然气,快。”   “嗯,我回去拿下牙刷毛巾。”   “不用了,给你准备好了。”   “啊?”杨林有点意外,男神虽然暖,可真不是细心的人。   “别磨蹭。”聂川的声音冷硬。   “嗯,我拿下换的衣服。”看着男神疑似恼羞成怒,杨林有点儿想笑,又有点想哭。   聂川果然被噎了一下,“快点。”   401的卫生间不比402大多少,但还是大一些的,至少用浴帘隔出了一个小小的淋浴区,不像402小到帘子都拉不起来,他每次洗完都得擦镜子。   把外衣脱在沙发上走到卫生间,这里他很熟悉——几乎每天都会打理的地方,但现在还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是洗漱台上的两个直筒杯,一黑一白,那是小盆友住院时他给男神买的杯子。   聂川一直没用过。   是嫌弃?回避?还是单纯不想用他不愿细究原因,但今天突然看到真是百味杂陈。   再看里面一个方向倾斜的牙刷柄,一黑一白,很好的满足了强迫症。杨林拿出两个牙刷在手背上按了下,果然,黑色的那支是湿的,是男神的。   他拉起帘子打开热水,趁着放热水的时候洗内内,然后洗澡刷牙。   不要想太多杨林,男神只是把你当朋友,你不要逾距了,连朋友都没的做。   搭好衣服提着包走到卧室又吃了一惊:原本放在小屋的那张一米小床已经被拼在了大床边上!   现在的大卧室,一张巨大的2。8*2米的大床,床边一张书桌,本来不大的房间挤得满满当当,连椅子都被挪在屋角!他要看书只能坐在床沿上。   好在床是聂川新添置的,简单的白色箱式床,床头都是直板,款式一样,都没有床尾。床单也是买的同款,看上去很齐整,最主要的是下床还算方便,至少不用翻下去。   此刻小盆友青蛙状睡在中间,男神委委屈屈地靠着墙——杨林记得很清楚,一直都是孩子的小被窝靠墙的。   这样的安排也让他回过心神,努力压下心中的悸动,杨林探探小盆友的尿不湿,对正看手机的聂川轻声说,“川哥你早点睡吧。”   聂川掌握不好小侄子的起夜时间,他带孩子的晚上都会给穿纸尿裤。   “你起那么早怎么还熬夜?”   “刚洗头了,得等头发干,这会网也好,我稍微看会书。”   聂川没说话,收起手机钻进被窝。   收留杨林是一时冲动,他知道臭美精对他有点小心思,他不玩暧昧,更不会以此利用谁,所以一直注意着距离。   但实在是看不下去他辛苦的样子,一点都忍不了!   拿出两个杯子时他还没多想,毕竟他邀了人过来,总是准备的好些才有诚意——别以为他看不出来臭美精有多敏感。   但收拾屋子就犹豫了,小侄子有自己的婴儿床,原本就摆在现在书桌的位置。老妈说和小孩子一床她自己缩手缩脚的睡不好。   老妈走后他开始和孩子睡大床,为了不占地方婴儿床就拆零收了起来。但现在要是拿出来,他就只能和臭美精一床睡了。   他觉得自己还没有想清楚,很不想给人错觉。最后只能把床拼成这样,谁让只有这屋有个小空调呢。 第42章 这臭美精努力的让人心疼   42、努力   杨林收敛心神,今天是11号,还有三天考《税法》,他进入最后的冲刺。   两家兼职的账他在9号就全部做完了,因为平时做得多,月底就很轻松。这个月刘老板也给他涨到了一千,杨林很高兴。   小钱钱是这个世界上除了男神和小盆友他最喜欢的东东了,是他全部的安全感。   单位里他要对的账出的表都已经完成,每天零碎活不少,他都安排到下午,晚上六点到八点五十空出来复习。最初买的两套习题都已经做完,错题也反复刷过。   其实三本书都已经过了三遍,心里也感觉能过,但考试他看得太重,尤其是初级审计师,难免患得患失。   最后一遍查漏补缺是重刷一遍例题和难点重点,本来只打算学上半小时等头发干了就睡的,但今晚头脑清晰,他就一直过了下去。   一直到三点起床闹钟响起杨林才回过神,虽然已经把铃声调到振动,但手机在光滑的桌面上还是发出不小的声音。   杨林迅速按下闹钟,回头看看大床,小盆友没动,但男神正摸着手机看时间,皱着眉。   “川哥我把你吵醒了?”杨林小声问,很不安。   “你怎么这会儿都没睡?不要熬了,太费人。”聂川放下手机坐了起来,表情很不赞成。   “嗯,不小心就忘记时间了,我一会儿就睡。”男神应该很喜欢黑色,睡衣都是黑色的,但是真的好帅啊。   “川哥你先睡。”   其实杨林已经打算通宵了——这会儿人很有状态,实在不想浪费时间睡觉。   “不行,马上去睡,我哥都没你这么拼。”聂川掀开被子,看样子是想起床。   “川哥你快睡好,我这就睡,你别起来了。”杨林急忙合上书,把身上披的外套脱下来往客厅放。屋角椅子上已经放了男神和小盆友的衣服,他不好意思摞上去。   真站起来了才发现身体僵得不像样,等他扭着脖子进屋时看到男神正在解小盆友的尿裤,看样子有存货,男神提着去了卫生间。   杨林站在床边有些踌躇,总觉得他躺在床上等人过来有点奇怪,再说了他还要关灯。。。。。。   正东想西想的聂川就走了进来,看他还站着,“脖子僵了吧,你再这样小心颈椎病,我哥就是,很难受的。”   说着走到他身前,一手把他拨拉着转了过去,另一只手捏上了他的后颈。   杨林被这突然的动作激得抖了一下,聂川的声音带着笑,“刚洗了手,是不冰到了?”   “嗯。”你的任何碰触我都会过度反应,这种条件反射脑子在家都看不住。   “坐好,你这脖子,肩膀都是僵的。”聂川没想那么多,手下的肩背全是骨头,瘦到可怜。   难以想象他是怎么保持这样的生活学习节奏,再想想自己和小侄子的一日两餐,永远干干净净的房间和晾衣架上的小衣服,心里很不是滋味。   大手捏了一会就暖了起来,杨林渐渐适应,放松下来,也感到了轻松,但是大半夜的,他已经扰人好眠了,非常不好意思再让人给他按摩。   “好了川哥,这会舒服多了,你也快睡吧,看把你折腾的。”   “废话真多。”   “。。。。。。嗯。”   “你给我们做饭的时候怎么没说我们把你折腾的。”   “嘿嘿,我手快,做饭不算事儿。”   聂川没再理他,但手上没停,除了肩背,脖子,还有头都一一按过。杨林又痛又爽,等他停下手时才觉得真是轻松不少。   “嘿嘿,谢谢川哥,舒服多了。”   “嗯。睡吧,早上不要起了,锻炼停几天,等你考完再说。也不要惦记做饭,我给你带回来。”   “不行,我”   “睡。”声音很威严。   “噢。”   聂川看着他躺下,自己关了台灯从床脚摸上床。杨林诡异地想到好像明以后的皇帝就是这样让妃子伺寝的——光熘熘地从床脚爬上爬下。   他拿被角堵住嘴,不敢让自己笑出来。   太过份了,男神都是为了照顾你啊,如果让他知道你想什么一定不等天亮就把你扔出去了。   心情很愉快,身体也很轻松,原以为还要酝酿一会儿才能睡着的,却秒睡了过去。   聂川听着他迅速平稳下来的唿吸,沉沉的,带着一点小唿噜,轻轻叹口气。这臭美精努力的让人心疼。   小侄子六点准时醒来,小声嘟囔着“叔叔”往杨林那边爬。   孩子一动聂川就醒了,他打开夹在床头的小台灯,看孩子习惯性地滚向床边——原来他的位置,忙伸手把他捞回来。   小侄子这才睁开眼,看向叔叔,欢快地扑在他身上,咯咯地笑。   聂川看杨林眉头皱了下,身体却没动,显见睡得很沉。他亲亲小侄子的胖脸蛋,快手快脚地给他穿上衣服,然后抱了出去,把门关好。   放水,洗漱,然后自己也穿整齐,出门。   天还没亮,气温大概只有几度,但这样可以锻炼孩子的心肺功能。等他抱着小侄子跑到公园后,就放他下地,我跑你追的陪着他玩,这样的跑动小侄子很喜欢。   一直到天大亮了,聂川才把提在手里的大衣帽子给孩子裹好——孩子已经跑出了汗。早锻炼算是结束。   抱孩子去吃早点,又给杨林带了豆浆、油条、小笼包。臭美精似乎喜欢吃面和粉,但这两样放不住,还是让他多睡会好。   一进门就看到本以为还在睡的人已经坐在床边做题了,超大床上三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小侄子看见人就高兴地扑了上去,“杨杨!抱!”   聂川扶额,“不是让你多睡会么,几点起的?”   杨林抱起小侄子,“乖宝早上好呀,我也刚起。”实在是强大的生物钟太给力,心里又惦记,一过七点就醒了。   “那快来趁热吃,还准备等你醒了热呢。杨林,你这样,白天上班不困吗?”   “还行吧,困了趴着眯一会,上公交车也能睡一会儿,我从小就睡得少习惯了。川哥,小飞早上都吃了什么?”   “……半碗豆浆,四分之一根油条。”   “那九点钟我给蒸个蛋吧。乖宝肿么没有胃口吗?才吃了一点点。是不是外面的饭饭不好吃,等中午杨杨给我们小飞做好不好?”   小盆友玩着光头强,没有回答。   聂川叹气,“你专心复习吧,蒸蛋我过会儿做。中午我们吃外卖。”看杨林张嘴想说什么,开口阻止,“小飞下午在王姨家能吃好,就几天,不要紧。”   杨林,闭上嘴,闷头吃了半天才说,“谢谢。”   三天,聂川见识了杨林强大的自制力。   每天早上一睁眼就是灯光下的背影,不知道他是几点起的。   聂川给他带回早饭后就和孩子在客厅玩,但小侄子很黏他的杨杨,为了不让小侄子打扰到人,他在给孩子吃过加餐后就带着去超市、去动物园地转。   中午他给学习的人订个外卖,自己带着孩子在外面吃,吃完了就直接送王阿姨家。   晚上接孩子回到家,家里通常都是干干净净的。   这几天他有注意及时洗掉孩子的脏衣服,但杨林眼里总有活:晾干的衣服收好了,孩子的鞋刷过了,他们的床都会铺好。   他恢复平常作息和孩子一起九、十点睡觉,但会在客厅留一盏灯。   晚归的人轻手轻脚地进屋时他通常都能醒,但看他小心翼翼地压低台灯,翻动书页,纤细的背影挺得笔直,终究是不忍强制他休息。   就这几天吧,等考完了一定不能让他这样。   杨林的感觉复杂很多。太多的感激堆积在胸口,而道谢太苍白,他宁愿在以后的生活中对这两个可爱的人更加照顾。   就像男神对他这样。   已经有段时间了,每天睡不到五小时,最近几天更是减到了三小时,但复习计划完成的很好。明天就是14号,今晚杨林打算早早睡,明天上午大概看看错题,任务不重。   他作息已乱,需要调整,免得上了考场发懵。   十一点到家,洗漱完悄悄走进卧室,扑面就是一团暖风。   借着手机的微光,看到小盆友的被子蹬到了脚下,光腿的小青蛙还睡得正香。杨林轻轻上床,先给孩子盖好,再看看男神,双手搭在胸前很安稳的样子。   睡着了也这么帅啊。   他轻轻钻进被窝,黑屏,真是幸福啊。   也许是太累,杨林陷入噩梦时还在想,都是做梦呢,不要怕,一会醒了就过去了,都是假的……可就是醒不过来。   梦中的自己分裂成两个版:   成年的杨林知道这是梦,很想醒来,却推不动梦里灭顶的无力绝望。   而那个幼年的自己一直在徒劳地反抗挣扎,在恐惧逃跑……当然,逃无可逃,最终被围堵被殴打被活埋……   聂川听到细弱的呻吟声时就醒了过来,打开小台灯,亮度在最小,他看看小侄子,睡得很安稳,然后才发现了杨林的异常。   床上的人把自己蜷缩到了极致——难以想像的一小团,眼珠飞快转动,唿吸急促。   他扭亮灯,看到那人一头汗,仿佛喘不上气似的,唇间溢出细弱的声音,听不清楚,但能确定不是在哭。 第43章 是你吗?   43、报复   聂川飞快掀开被子,来不及下地直接轻巧地从小侄子身上翻了过去,“杨林,做噩梦了,醒醒,快醒醒”   他的手搭上他的胳膊,这才发现睡着的人不知使了多大的劲,胳膊绷得死硬,抱着被子的手青筋暴起。再拍他的后背,睡衣已经半湿了。   聂川都顾不得心疼了,也忘了不要吵醒小侄子,他用力把人抱起,声音很大,“杨林!杨林!醒醒!”   杨林睁开眼就是男神放大的脸。他还没清醒,梦中那个成年版甚至还想,咦,怎么能梦到男神,还很清楚嘛。   “杨林!你被魇住了,快醒醒!醒了就好了。”   “叔叔~唔~”聂小飞被惊醒,扁起嘴巴要哭不哭地开始哼唧。   聂川惊奇地发现他那样喊都没清醒的人,在听到孩子的声音时秒醒了,“乖宝不哭,杨杨在啊”   杨林想去抱孩子,但忘了自己还被聂川连被子抱着,更不知道他在梦中把自己折了几折,手手脚脚的都快抽筋了,根本动不了。   聂川松开手,杨林咚的一声又倒在了床上。   聂川……假装没听到,也没有在余光里看到。他转身抱起小侄子,“飞,叔叔在,叔叔在呢,不怕不怕,我们去办个小事儿再睡吧。”   杨林慢慢舒展着自己的身体,拉过被角抹抹脸上的汗。刚才是被男神抱着吗,这算是噩梦的福利?   聂川抱着孩子回来就看到床上的人在傻笑。这是睡傻了是睡傻了还是睡傻了?   小盆友发现了床上的杨杨,高兴的向他扑了过来,杨林睡衣还半湿着,很不舒服,怕着凉也不敢坐起来抱孩子,就直接把小孩揽进了被窝,“乖宝睡吧,还早呢。”   一边轻轻拍着,一边轻轻哼唱:   从来就没冷过   因为有你在我身后   你总是轻声地说黑夜有我   反反复复的就这么三句,低沉温柔。   聂川蹙眉看他,眉眼柔和,一如往日的恬淡。   心疼忽然袭来,绵密如针。   孩子很快又睡了过去,杨林看着去而复返的男神。   聂川递给他刚从小卧室的衣柜里找出的衣服,声音很轻,“这我的睡衣,你先凑合换上,被子没湿吧?”   “没。”杨林笑,“川哥,我又不是小飞,还能给被子画图呢,嘿嘿。”   “做什么梦了,魇得都喊不醒?”聂川轻轻上床,把孩子挪到他自己的小被窝里。   杨林没想到能得到男神的睡衣,但等他回过神,已经失去了换衣服的好机会——男神已经放好了小盆友,正转过脸看着他。   杨林很纠结,他不想在聂川的注视下换衣服,但更不想拂了他的好意。   再没有比这个时候更能体现男神的直男属性了——这人大概从没意识到自己是个对他有企图的人吧。   聂川确实没意识到,他还有些奇怪杨林没行动,这臭美精那么爱干净的,怎么能忍穿着湿衣服睡觉?   杨林假装淡定看手机,“川哥,才三点,你把灯关了吧,还能睡几个小时。”   聂川关上床头灯,他想也许是人不愿意再回想这种噩梦。但接着就听到了淅淅索索的声音,这才反应过来臭美精在换衣服!真够娘的!   转而又想到杨林的小心思,不免叹了口气。   杨林还不知道怎么回答男神的问题就听到一声叹息,他不愿聂川误会什么,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就梦到我小时候的那些事。没事,醒了就好了。”   “。。。。。。别想了,睡吧,明天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川哥?”明天下午要考试,没时间。   “睡吧,不耽误你考试。”   “噢。”   因为不在自己家,杨林没能像往常那样去冲个热水澡让自己暖起来,但现在身上穿着男神的睡衣,泛着洗衣液的清香,旧的!男神穿过的!   还睡在男神家的床上,男神和他就隔着个可爱的胖娃娃,他感到了幸福安心。   果然,今天做这个梦就是因为太累了,不是心情不好,心情明明好得不得了……杨林想着,慢慢睡了过去。   聂川听着他渐渐平稳的气息,久久无法成眠。   两个人是被小盆友的笑声和爬到身上的重量弄醒的,天已经大亮,应该过八点了。   杨林没睁眼直接把压在身上的胖娃娃塞进被窝,“乖宝醒啦?我们再睡会好不好?还是先办个小事儿去?”   “杨杨!”小胖手拍在他的脑门上,“杨杨!”   “小坏蛋!”两个人异口同声,杨林睁开眼,就对上男神看过来的脸,真帅啊!   然后,他就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眼角嘴角,没有可疑物质和可疑水迹。   天知道他这几天睡在这里有多纠结,每天都要抢在男神醒来前打理好自己,深怕自己有块眼屎巴巴口水巴巴什么的。   聂川“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真是个臭美精,这反应绝了。越想越可笑,他索性又倒回枕头,抬起胳膊遮住眼睛。   杨林……   太蠢了!杨林!你还能再蠢点吗!   杨林的尴尬一早上都缓不过来,尤其看到男神嘴角一直可疑的向上弯着——虽然男神很暖,可真不是爱笑的人啊。   早上聂川不让他再看书,先拉他去小公园跑步锻炼,好在经过这么些天的磨合他已经不会一碰就起反应了。   没有了左脚拌右脚的顾忌,杨林的动作更加纯熟,聂川又教他新的内容,对他的努力很满意。   现在的臭美精,一两个人是困不住了。   出了公园聂川伸手拦车,没有去他们常去的早点铺。杨林尴尬的一直不敢说话,自然也不会问什么,抱着孩子上了车。   聂川坐在副驾上,“师傅,去人民东路。”   在一家牛肉粉店门口下了车,杨林看看眼前装修豪华的餐厅,小小的腹诽了一下,在这儿吃碗粉至少要为装修多付两块钱。   聂川熟门熟路地进去,带他找了张靠窗的桌子,“坐这儿。”   已经九点多,过了饭点,里面的人不多。杨林带小孩子坐下,给他穿上吃饭的小罩衣,抱着他一起看隔断上的花花草草。   吧台点餐的聂川远远看过来,温和了眉眼。伤害了这样的人,凭什么能心安理得地过好日子?   很快,两碗粉端了上来,其中一份没有辣椒,杨林盛出一小碗,又打开小孩子的专用餐具包,准备投喂。   聂川推过那碗带辣椒的粉,“你先吃,我喂。”看杨林摇头,他直接把孩子提过桌面放在自己腿上。   小侄子咯咯笑着,“高高!高高!”   杨林也笑,他把小碗推了过来,“飞宝乖,先吃饭,吃完再举高高,乖啊。”   粉意外的很好吃,肉多汤浓,辣椒很香,杨林又加了一勺,满足的直眯眼。   小盆友也一口接一口吃得很急,杨林笑,今天的早饭有点迟,孩子饿了,不过也是真的好吃。   他飞快吃完自己的份,“川哥让人煮你的粉吧,我吃完了。”   聂川起身让他坐过来,走到窗口说了句什么,然后回到座位上看着他俩,时不时地看眼窗外。   走出餐厅杨林终于缓了过来,他正要问接下来去哪,就被人揽住了肩膀。   杨林吃惊地看向聂川,聂川微微俯下头,“十点钟方向,不要露出吃惊的样子。”   杨林!   他低头假装整了整孩子的小围巾,然后看向左前方。   是个不小的门脸,上面四个烫金的大字“为民超市”,左下角还有一行小字“三十年诚信老店”。   台阶上的一男一女正用方言叫骂,女人声音尖利,隔着棉门帘时不时地露出头骂几句。男人坐着轮椅,可能新近受的伤,他双脚都穿着棉拖鞋。   男人声音低沉,跟不上女人的话,但他愤怒地冲着门砸出什么东西,惹的女人又伸出头骂。   他们离着有二十多米,但听到熟悉的声音杨林还是觉得心跳都停止了。这是噩梦在白天吗?   聂川感到了他手掌下的僵硬,索性往前半步揽着人走,空出来的手还时不时地抬起打车。仿佛两个一起为小孩子遮风的路人,是很平常的街景。   聂川抬手都是在空车走过以后,他一直半揽着杨林往前走,直到走过坐轮椅的人。   他站在那里拦车,注意到杨林半低着头小心地看过去,看了很久,然后才打上车回家。   小盆友早上的活动量不小,刚又吃得很饱,车开动不久就睡着了。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沉默着上楼放好孩子,杨林才看向聂川,“是你吗?”   “嗯。”   “你会有事吗?”杨林神情带上了紧张。   “不会。”聂川很肯定。   “男的就是潘为民,女的不是于虹,他们09年离了婚,不过他生意倒是越做越好,从新月路搬到这边五年了。”   “川哥,”杨林的声音有点哽。   “在医院我问过你后就找到他们了,不过那会只有早上有空,摸不清楚,十一前我跟了他几天……他才出的院。”   看杨林眼圈发红,心疼的感觉又充斥胸口,聂川轻声说,“粉碎性的,神经也有问题,普通复健恢复不了,他吃不了那种苦,这辈子都离不了轮椅拐杖。”   “你会有事吗?”杨林又问了一遍。   “不会。”聂川摇头,认真回答。 第44章 那么,就深爱吧   44、深爱   杨林勐地抱住他,力气大到他都被勒疼。   聂川迟疑地回抱住人,在他背上轻轻顺着,“你今天看到他这个样子,以后就不会再做那些梦了。因为他其实就是个没本事的人,就是个窝里横,我们没必要怕他了。”   聂川感到了肩头的湿意,人却没有一点声音。   这是第一次,总是笑笑的人流下眼泪,心疼的感觉瞬间扑天盖地,他使劲揉揉怀里战栗的身体,“都结束了。”   良久,杨林才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坐在桌前,杨林看屏幕里的老师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到一点声音。他的所有感官还在恍惚,直到想起很久以前看过的一段话。   “为什么要爱上一个人呢。   那是本能。   他就在那里,很少笑,不说话,满眼深情。   那么好,那么好,只想牢牢抓在手中,永远也不放。每天每天看着他,总也不够。”   那是他弄明白自己后看到的一篇文。很好的文,两个男人都在为对方付出,全心全意,充满了人间烟火,美好的不比任何一对恩爱夫妻差。   那就是他向往的一粥一饭的爱情。   那时的他就无限期待能够遇到这样一个人。   今天真的遇到了。   聂川的举动让他意外极了,也感动极了。法律之外给他找公道,就算以暴制暴不对,但他那么多年吃的苦就是活该吗?就真的过去了吗?   并不。杨林,你只是没能力报复罢了。忘不掉又摆脱不了,十几年了还时常要被噩梦湮没,怎能不恨?感谢男神做了你一直想做没做的事。   这是你从未奢望过的,更是你从未体验过的。爱上这样的人实在是太自然太容易,即使他永无回应。   又怎能放得下?   那么,就深爱吧。   做他的兄弟,做他的亲人,永不逾距。然后,在他身边一辈子,每天每天看着他。   考试很顺利。也许准备的太充分,也许这是注册会计师考试中偏记忆的最简单的一门,总之,感觉不错。   考场就在锦业区,出来后杨林直接去了单位。周天的办公室,安静,网又好。今早起得晚,算是很好的休息过,马上就是初级审计师的考试,他没有放松的时间。   聂川有点疯。看看手机,凌晨三点十分。以为今天考完就能轻松下来的人依然坐在床边。   “你今儿不是考完了吗?”   “川哥,把你吵醒了?”杨林听到声音回头。他是挣扎了几分钟才起来的,开灯开电脑,男神应该是被光刺醒的。   “我九点多就睡了,醒不醒的无所谓,倒是你,还学什么?”聂川坐起来去看小侄子。   “20号21号有两门初级审计师的考试,12月15号考四级。”杨林小声说。   “杨小林,你一天能睡几个小时?”聂川给小侄子掖着被角,声音很冷。   “川哥,这两门都有点儿赶。”杨林听出了他话中的不满,开始忐忑。   “跟你说多少次了,我哥就……你以为你是超人?”聂川确实不满,或者说,很生气,虽然也不明白自己气个什么劲儿。可能是起床气。   “川哥,我”   “有必要这么急吗,你还不到二十岁,照这样你熬不了几年就垮了。”就像哥哥。   听出了声音中的关心无奈,杨林忙解释,“没事的川哥,现在住在这儿,每天你又给我换着花样订饭,条件好哪儿去了,以前我”   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以前他怎样,但想来只有比现在更辛苦,聂川觉得完全不能忍,“我不管你以前怎么回事,现在,去睡觉。马上。”   杨林……   他的作息没改,还是三点起,初级审计师他是一定要过的,虽然已经看过三遍,但他前两天又买了一套题。两大本习题光是看完五天都紧张,他现在也只挑难题做,一看就会的都跳了过去,   而且,快一周了,他一顿饭都没做过,家务也做得很少,甚至为了不打扰他,男神每天早上都会带着小盆友出去流浪。   他是决心要照顾他们的,现在却鸠占鹊巢的给人添着麻烦。而“不能麻烦人”这一认知,在经年的自省后早已成为本能。   所以他一直很不安,原本还计划今天就恢复做饭的。   聂川看人不动,只眼巴巴地看他,开始不耐烦,他还是头一次发现,臭美精这么倔!   “我说着不听?”   “不是川哥,我,这两个考试很重要。我”   “比你的命都重要?”   “川哥你别生气,我,我这就睡。”这是杨林第一次见聂川生气,他有点无措。   聂川看他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却越发气闷,胆子这么小还倔什么!这么睡别又做噩梦!   想安慰人两句的,但他刚发了飙,实在张不开口。   杨林准备关灯时又偷瞄一眼,发现男神还黑着脸没有躺回去很生气样子,开始不安。本来就是他半夜不睡的打扰到人,再说了这人也是为他好。   “对不起川哥,你别生气。”还是想想怎么重新安排时间吧。   正酝酿着想说两句软和话的聂川被这突然的道歉堵的一口血。   杨林看人脸更黑了,很想说,要不明天我搬回去吧,但本能地觉得对方会更生气,自己也舍不得。。。。。。他不敢再说话,关上灯迅速钻进被窝。   算了,明天炖锅五花好好哄哄人,其实男神面冷心热,还是挺好哄的。不过,天冷了,要不炖锅羊肉?小盆友还能喝汤,最近小孩子的汤水都断了。   菜单还没拟完杨林就睡着了,精神再强大,身体的疲惫都是存在的。聂川却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再睡不着了。   臭美精很拼很努力,但是,太拼了。可他刚才说了,这两个考试都很重要,要不,接着支持他?等他考完再纠正作息?话说,总有考完的时候吧?   哥哥那会儿身体坏掉也是心里太苦,看臭美精这样,怕是不让他学习才更难受吧?   完全弄不明白学霸想法的学渣很郁卒,睁眼到天亮。   一觉醒来已经过七点,大床上没有人,卧室门也关着,但能听到小盆友的声音。迅速检查眼角嘴角,没有问题,杨林跳下床出门,“川哥你们准备走了?”   男神正在给小盆友戴围巾帽子。现在要快八点天才亮,他推迟了出门时间。   聂川看他脸色青白,人瘦的睡衣都撑不起来,却还笑的灿烂,那种奇怪的心疼又冒了出来,“还早,再去睡会,给你带早点。”   “昨天睡好了,川哥你们先走,我去追你们。”杨林说着跑进卫生间。   “杨杨!起!”聂小飞跟着杨林也想往卫生冲。   “乖啊,今天不一起,乖宝先和叔叔走,杨杨一会去找你们。”   回答他的是小盆友更用力的拍门声。   聂川已经坐在沙发上了。他就知道,看到杨杨小坏蛋就不是他的了。   杨林速度很快,还一直和孩子聊着,聂川听着听着就发现小侄子已经能说三个字的词了,至少他刚才听到了“光头强”,这是从哪一天开始的?   三个月前他还连“叔”都不会,只会四个单音节的词,老妈常说孩子没有随了哥的聪明,反而是像极了嫂子的笨。   孩子是最能让人发现时光流走的,聂川有些恍惚。   杨林拉着咯咯笑的小侄子从卧室出来,他刚才是把衣服都拿了进去穿的,注意到这些小细节,聂川心情略复杂。   杨林给孩子戴着围巾帽子,“走喽!出发喽!”   小侄子挥动胖手响应,“发喽!”   “今天开始杨杨给我们小飞做饭饭!中午就做肉肉好不好?”杨林细心地给孩子戴上口罩,然后用背带把孩子放在胸前。   “肉肉!次!”   看他们这样的元气满满,真是很有感染力,聂川笑起来。不管以前怎样,现在小侄子在他这里,他会好好学着带他。   出了小区两人开始慢跑,聂川问,“小飞什么时候学会说三个字了?”   “有几天了,我们飞宝现在会的话话可多了是不是啊?”   “啊啊~”小侄子在杨林胸前兴奋地蹦。   杨林轻轻按住他,“乖宝最爱看什么?”   “光头强。”   “那乖宝,给叔叔说乖宝最爱吃什么?”   “八宝~粥。”可能是还有点费劲,粥的发音短促而轻,但三个字都很清晰。   “还有呢,叔叔最爱玩什么?”   “消消乐。”   “还有什么?”   “连连叹。”   “是连连看,不是连连叹。”   “连、连、叹!”   聂川……   “哈哈,乖宝太可爱惹,川哥,小飞现在就会这四个,不过只要孩子开始说了,就学得很快,你平时也要和他多说话。”   “……嗯。”   去公园锻炼,之后吃了牛肉粉,杨林还准备去早市时,聂川抱过孩子,“都买什么?我去。”   看杨林没说话,他挑眉,“不是要学习吗,快回家学去。”   杨林笑容大起来,“嗯,你们中午想吃排骨烩菜还是清炖羊肉?”   “羊肉吧,排骨费事,还要买什么其他的?”   “买点绿菜,葱姜蒜家里还有,对了川哥,买个萝卜。”   “哪种?”   “什么?”   “白萝卜青萝卜黄萝卜还是胡萝卜?”   “噢噢,青萝卜,要个小的就行。”   看着聂川大步离开,杨林笑容越来越大,这么暖的人,这么好的同居生活,宝宝啊,你一定不能惹人烦。 第45章 男神越来越贤惠   45、贤惠   回家简单收拾下屋子,杨林打开课件,选择1。5倍语速听讲。   审计师的新教材出得晚,不过他去年报名之后就从网上买了相关的教材先看。平时也有计划地学着,到现在新书已经看过三遍,题也做完两套,这会儿听课件就是听案例,所以可以快一点。   这门课他买了正版,虽然有效期很短了也不打折,但毕竟更有针对性,他还是买了下来。   杨林发现在有了兼职收入后,他对费用的接受程度又有提高。也许这就是小钱钱带来的安全感。   聂川带着孩子很快回来,把菜放到厨房。孩子进门就杨杨杨地喊,杨林出来帮他解围巾脱外套,聂川拦住往他身上扑的小侄子,“你进去看书吧,我给他在这儿收拾。”   杨林手没停,“川哥,我会调整时间的,不要打乱你们的生活节奏。这几天为了给我腾地方小飞早上觉都没睡吧。”   “杨杨~”小盆友伸手要抱抱。   杨林语气低落,“川哥,你这样我很不安的。”   聂川……   “川哥,小飞不吵,他要我的时候我也休息一下。”   看杨林抱着孩子去卫生间洗手,聂川恼羞成怒,“你想多了。”才不是怕孩子吵到你。   回答他的是卫生间里两个人的嘻笑声。   杨林现在早上不定闹钟了,孩子就是他们的闹钟,还热乎乎有重量的那种。   两人每天六点多被孩子拍醒,先抱孩子办小事,然后再回床上玩一会。之后聂川带孩子洗漱,他做早餐,八点去公园锻炼,然后聂川抱孩子去买菜,他回家刷课。   孩子回来后,聂川给蒸蛋或者做点菜泥让小盆友吃了睡觉。   做加餐聂川不让他动手,但睡觉是他哄的多一点,因为小盆友不喜欢话少的叔叔。   孩子睡了,他接着刷课。聂川收拾屋子,洗衣服,洗锅洗菜……除了炒炒菜,一点家务都不让他做。   这就是那天起他们的新模式。不管杨林怎样的不安,聂川就一句,“等你考完了我就什么都不干了,全你的。”   杨林很想说,可我得考好几年呢,但看着认真洗碗的挺拔背影,眼睛发涩,终究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在单位里,也许看他一直没有过激行为,刘经理似乎是放下心来,相处没有那么尖锐,也没有给他再调整工作。   而王倩宜,也许是刘经理的约束,当然更可能的是现在的杨林不像当初刚进科室时那么客气,她占不上便宜,也失了逗弄的兴趣,现在很少搭理他,算是相安无事。   杨林终于可以在下午上班时看自己的书了——只要他的工作完成,不用再找借口往外跑,这让他很满意。   而看到他学习的徐燕,心情要复杂很多。前段时间杨林的处境不好,她一句没帮——既然他不识好歹,那么吃点苦头也正常,但人家自己把问题解决了。   这个她看中的侄女婿,并没有看错,虽然和她侄女没缘份。   两天考试很顺利。   也许准备太充分,也许就是原本听说的,这个证难度低含金量不高,总之,杨林只用了一多半的时间就答完全部。   认真的检查几遍,算了下分,确定能过才交了卷。   进入十一月都没有通暖,他们从楼下的吵吵声中听出是因为有N年拖欠采暖费的人,所以这次会先进行分户改造才供暖。   底下众人群情激愤。   有骂不交费连累大家的,有骂供热公司不早施工的,也有骂以前供暖差家里温度不达标的,骂着骂着原来交过费的和没交费的人又吵了起来。   杨林戴上耳机。不通暖意味着他还能和聂川大床同眠,还能每天早上一起逗孩子,那是最幸福的时刻,他很开心。   尤其现在的男神越来越体贴和,贤惠,他每天都要无数次的警告自己不要逾距不要招人烦……才能压着如常。   11月10号有个坏消息:通暖了。   家属院老人居多,有人找记者,有人打市长热线,最后得到明确指示:先供暖,等停暖了再改造,这样的群体出了事谁负责?   家里开了一个月的空调关了,因为暖气很热。当时杨林心就凉了,他该走了。   上午一直忙忙碌碌,下午两人都上班,谁都没提这茬,但这会没法再无视。不过他下班晚,今天应该还能再住一晚。   话说,男神不会像当初给他搬过去那么利索的,已经给他搬回去了吧?   十一点准时到家,他先开了402的门——万一男神给他搬了回来,虽然可能性不大,他再去401就太尴尬了。   屋子因为最近没住人,虽然也打扫得干净,也通了暖,却还是透着一股清冷,要说这是他久已经习惯的,但今晚进屋却觉得格外冷。   也许家的温度是和人员数量成正比的吧,杨林进去卧室,大床空荡荡的,他悄悄高兴了一下。   回到401,屋里的两人已经睡了,客厅地灯亮着,杨林怀着”这就是最后一晚”的无比珍惜的心情拍了好几张。   洗漱之后轻轻进屋上床,眼睛贪婪地看着小青蛙和他的帅叔叔。   他不敢拍照,男神睡觉很警醒,只能反复在脑中刻画,一遍又一遍。   “怎么还不睡?”聂川声音还不清明,也没睁眼。   “川哥我把你吵醒了?”杨林很惊讶,他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呀,只是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光还是对着天花板的。   “嗯。”   “抱歉,我这就睡。”杨林关机,钻进被窝。   过了很久杨林才说,“川哥,明天我就搬回去了。”   没有声音,聂川已经睡着了。其实每晚不管睡得多早,他都留着丝神经,只有杨林回来了才能踏实地睡过去。   有个晚归的家人还没回来他是睡不实的,不过这一点他才不会告诉臭美精。   今天最早醒来的还是聂小飞,杨林被他咯咯笑着一巴掌拍在鼻子上,想不醒都难。他揉着鼻子揽过小孩子,“小坏蛋,肿么不拍你叔叔,天天都拍杨杨,也不怕把杨杨拍扁扁。”   “杨杨,杨杨”小孩子一边笑着喊一边继续拍。   “他喜欢你嘛。”聂川声音懒懒的,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   想到昨天小盆友办了大事儿后非要他进去给擦屁屁,明明是叔叔一直在卫生间陪着他的事,杨林无语了。他挠着孩子的痒痒肉,“小坏蛋,飞宝宝是个小坏蛋!”   回答他的是小孩子更大声的笑和尖叫。   聂川看着这两人滚来滚去的闹,不觉微笑,这样开始的一天,真的很好。   杨林起身洗漱,聂川给孩子穿衣服,等他带着孩子刷牙时,杨林已经在做早饭了。   早饭是拌汤,小盆友的最爱。昨天剩的馒头干了,他切片,再裹上撒了芝麻和一点点盐的鸡蛋液炸出来,微咸,是这两叔侄的大爱。虽然油炸不算健康,但过段时间他都会做一次。   早饭之后不能马上出门跑步,聂川洗碗,杨林打开电脑。   今天双十一,又是周末,网卡得令人发指。   杨林早早就在购物车里囤了一堆货。其实现在的折扣大多会提前开始,但他忙着复习考试,也想万一还有优惠活动,就一直没付款。   这会抱着小朋友一起艰难地看着。   聂川过来时就看到他和小侄子有商有量地在购物车里删减,再看原来是同款不同色,杨林在让孩子选自己喜欢的颜色。   等了一会网页回到购物车界面,聂川才发现他里面的一排东西,除了几样坚果,剩下的都是小侄子的衣服玩具。   “杨林,小飞衣服有呢,差什么去店里买就行。”不用在网上买这么多。   “川哥,小飞现在穿的秋衣秋裤就是这两家店买的,都纯棉的,我现在买的大一号,开春穿刚好。”网上也有好东西的。   又指向下面一家,“这家店的毛衫我们同事买过,说也可以,还有这家,她说这家的轻羽绒质量挺好的,我看小飞的薄羽绒服就两件,一件是不是洗坏了,绒都一块一块的。”   聂川想了想,点点头。   那件羽绒服是桔色,刘瑛给买的,很不耐脏,老妈说一共一百多的衣服再送干洗店花几十块钱纯属浪费,就用洗衣机洗了。   事实上,他已经给揪过一次绒了,但保暖肯定是不行了。   “那我们再买几件,这种衣服好,又轻又暖,开春了还能穿。至少有几件倒换着,小飞身上这件我都没敢送洗。”   聂川看他选中的颜色是白色、黑色和宝蓝色,点点头。   小侄子现在穿的这件是玫红色,老妈买的,袖口也早脏了,他已经用刷子刷过一次了。   剩下的两家是益智玩具,杨林解释过这也是同事推荐的店铺后就全部付了款,一千二百多。   聂川看他关机,眼里暗了暗。   自从上次的两千块钱后,臭美精是再不点收他的转账,只说还有,没花完。可不说平时买菜,就他给小侄子的衣服玩具都没少添置。   现在又是一千二百多,虽然最近一直都是他在订餐买菜,算了,他们现在再算钱也是生分,上次臭美精要给401买电就被他拍着头教训了一通。 第46章 我在想小飞怎么办   46、为难   三人在公园锻炼后回家,杨林去打扫402,准备搬回去。   聂川带着小侄子在家玩,竟是非常的,怅然。仿佛少了一个人,小小的屋子都空出一大块似的,明明那人就在隔壁,一嗓子就能喊过来。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但也不能阻止他搬回去,毕竟小侄子太影响人学习了:一会要抱抱,一会要亲亲,一会要讲故事,一会要举高高,甚至办了大事儿还要喊着他的杨杨过来给他擦屁屁,他叔给擦都不行!   在小侄子那里,给他擦屁屁这种好活儿一定是要留给最喜欢的人——臭美精就是这么喜滋滋地解释来着。   可他这一回去几点起几点睡就管不了了,看他一脸菜色,天天吃着肉都补不起来,真是让人烦,烦人精!   聂川心不在焉地陪孩子玩着,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接起来,“王姨?”   杨林虽然心情黯淡,但手速不减,屋子很快打理干净,他走进401准备收拾东西。屋里聂川穿着大衣正在换鞋。   “川哥,你去哪?单位有事?”   “不是,刚王姨打电话,说胡叔早上出门摔了,她这会在急救中心,让我们今天不要送孩子,我过去看看。”   “啊,嗯,好的,川哥你去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她家大毛二毛都不在。”大毛二毛就是王阿姨两个儿子的小名。   “嗯。”   十二点多聂川打来电话,“杨林,你下午能带小飞吗?胡叔还没出手术室,我们都在等,王姨还一直在发抖,大毛下午才能回来,我不能走。待会人出来还要往病床上搬,也需要人。”   “没问题川哥,我正想给你打呢,今天周末,我就去收个款,可以带小飞去班上。我们这会儿已经吃过饭,就准备出门了。”   杨林语气很从容,聂川松口气,“那就好。”就知道这臭美精靠的住。   “川哥你们还没吃饭吧,你下去买点吃的,王阿姨有冠心病,她现在情绪这么紧张,别待会再出问题。”   “好。”自己怎么没想到,这臭美精真是挺靠谱的。   “川哥你也别急。”   “嗯。”   聂川下午请了假,回到家也快九点了,事先和杨林通过电话,这会儿小侄子已经睡着了。   “川哥我炖了羊肉,给你盛一碗。”羊汤可能一直温在灶上,他没到四楼就闻到了香味。   “嗯。”聂川只洗了手,都来不及换上家居服。   杨林从厨房端出个大碗,是羊汤特有的香,并不膻,白色的汤面上浮着细碎的香葱末。聂川中午只吃了两个包子,晚饭还没吃,正是又冷又饿,接过碗就喝了一大口。   杨林再过来时端着一盘冒热气的肋排,颜色鲜嫩,肥瘦相间,另一只手上的小碗里放着切开的蒜瓣,“我煮了米饭,也和了面,川哥你想吃哪个?”   “米就行,我快饿死了。”聂川放下汤碗,抓起根肋排一口就扯下大半,真香啊。   杨林偷笑,又给他盛了米饭放在桌上,“川哥我去上班,你吃完就睡去,不用收拾,等我回来弄。”   “嗯嗯。”   男神越来越接地气了,形象呢,但这么大口吃肉的样子也好萌呀。杨林,你真是没救了。   宝宝你早就没救了。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小小地说。   在男神需要的时候自己就在,这种感觉让杨林很兴奋,也很开心。不过这开心回到家就没了。   “川哥你怎么还不睡?今天在医院熬那么久呢。”他进屋时聂川还没睡,正靠着床头发呆,杨林很奇怪。   “我在想小飞怎么办?”   “啊,噢,我忘了”光顾着高兴被需要了,别的都没想,杨林对自己很无语,“没事川哥,刚好我明天休息,在家带着就行。”   “嗯。”   看聂川还是愁眉不展,杨林问,“王阿姨确定不能再带小飞了?”   “嗯,胡叔的病是一个,她自己身体也不行,下午大毛回来带她看了急诊,指标不好,说是再受不得累了。”   杨林听到这里也愁起来,“那川哥,这片儿除了王阿姨还有能托付的人家没?”   “没有。”   聂川已经想一天了,原本像王阿姨这样爱孩子爱干净又不惧老妈的人就数不出来,上次打老妈的事被各种扩散后,现在的他是恶名远播,估计更没人敢受托了。   其实就是王阿姨,在那之后都对他冷淡不少。   老妈再不好也是他的妈,王阿姨不会同情老妈,但也不会赞成他。这也是这一片大多数人的想法,就算当他的面不说,但他站在楼上时还是一句没少地都听到了。   下午时他已经给许阿姨打过电话,对方还是不愿领小飞,但答应帮他找人。   “川哥你先别愁,明天我先带着,后天你再请假,我们再找找,总会有人的。”杨林关上灯。   “嗯。”要是老妈有这臭美精十分之一的靠谱就好了。   “睡吧川哥,车到山前必有路。”你还有我。   “嗯。”   车到山前也没有路。   聂川陆续请了一周假,依然没把小侄子托出去。   许阿姨给介绍了两个老乡,他带孩子过去看。   第一家看着还不错,挺整齐,但他转到厨房时发现锅灶就没眼看,和老妈有的一拼。臭美精说过,看一家的卫生状况,不是看他的客厅而是看他的厨房卫生间。   这也就算了,但这两口子都爱打麻将,他去时家里正支着一桌。   麻将室给他留下的阴影面积大到学霸都算不出来,他直接把这家否了。   另一家比这家干净,屋里只两口子,他们去时两人正看电视,音量很大。   在许阿姨和女主人聊天的十几分钟里,男主人就吸了两支烟,就在客厅吸的,一点也没当回事。再看看茶几上塞满的烟灰缸,想到这个男人已经退休且并不出去工作,他也就放弃了。   许阿姨不明白,出来后问,“小川,前面那家你说脏说一打麻将顾不上孩子不行,我就不说了,可老刘家不挺干净的?”   聂川抱着孩子,“许姨,刘阿姨家叔叔是个老烟枪,抽烟不避孩子的。”   看许阿姨不明白,忽然想起她家老公也吸烟,聂川尽量缓和了语气,“小飞过去了就得闻二手烟,这个挺伤人的。我以前也抽烟,带了小飞以后才戒的。”   再说他家的噪音污染也严重。   臭美精带孩子更多的是陪着玩游戏、看图识字讲故事、做手工、做家务和出去晒太阳,除了记录片,他很少开电视,动画片更是早就不让看了。   杨林总说孩子智商高着呢,看动画片都把孩子看傻了,而小侄子也对此接受良好。   当然杨林更不会把电视声音放那么大,孩子的听觉神经还在发育,但这种要求对方肯定嗤之以鼻。   许阿姨没有不高兴,反而感叹了一句,“你也是不容易,唉,不过要照你这条件,家属院这片就挑不出人来了。”   聂川想了下,“不管怎么说,还得麻烦您帮我留心着。看有出来打工的老乡没,我家也有地方住。”真有合适的就请人住402,让臭美精接着住在家里。   许阿姨摇头,“要这种的你得去中介找,我认识的都是拖家带口的,只能你把孩子送过去。”   聂川去了中介,交了两百六介绍费才能见人。人多来自本省或邻省的偏远地区,大概聊几句如何带孩子的话题,就感觉很失望——一个合适的都没有。   工资要求基本都在三千加,这还能接受,但她们大多更倾向打理家务,并不愿带孩子、照顾老人病人。   最后等到下午才勉强领了个四十多岁的大姐回来。   杨林对让保姆住402没有意见,或者说其实他挺高兴的,这意味着他还能和男神大床共眠。   但新来的大姐只用了两天就被聂川请走了。做饭不行这还能忍,杨林想最多他把孩子一天要吃的准备好,她到点了给做一下,但她普通话不好也就算了,居然还说脏话!   她来了两天小盆友叫早时就冒出了一句本地骂人的土话,虽然只有两个字,但杨林聂川齐齐被惊到,两人腾地都坐了起来。   聂川还在教育孩子不能说时,杨林反应过来,“川哥你别说了,说多了对小飞就是一种强调,今天就让这人走,慢慢小飞就忘了。”   聂川去了第二家中介,交了两百八,等了半天带回来一位大姐,第二天就被杨林赶走了。   做饭还好,按杨林的交代做,也算干净——至少还没来得及表现出邋遢。但她不认可杨林他们带孩子的精心小心,只要孩子不哭不闹,她就可以一直看电视玩手机。   杨林上午在家就提醒过她两次,但还是不放心,下午专门跑回来抽查。   进门就看到她坐在沙发上吃松子刷抖音,小盆友在地垫上也抓着把松子在嘴里磨,他吓得什么都没顾上,先过去哄着孩子让都吐出来。   这人还认为他小题大做,哪有那么容易卡气管里?杨林难得发飙,当即就把人赶走了。   作者闲话:  今日十更,第一更,请支持^_^ 第47章 愿意做我的男朋友吗,杨林   47、表白   聂川到家后就看到杨林坐在床边学习,小侄子已经睡了,家里干干净净,飘着炖肉的香味。   因为吃过晚饭了,杨林就只给他盛了碗山药玉米排骨汤,喝汤的时候给他讲了辞人的事。聂川也气愤,有杨林珠玉在前,这些人带孩子他哪能看得上?只是没办法罢了。   “没事,我明天早上再去找找,这次再换家中介。”   实在不行就自己在家带小侄子吧,这段时间和杨林学了不少,不至于像以前一样手足无措。而且手里还有点钱,应该能对付到孩子上幼儿园。   “川哥,不找了。我今天下午已经打辞职报告了,不过要有交接时间,单位还要招人,差不多得一周吧。”   “你!”   “我和单位说好了,这周都早上过去,整理交接,下午可以在家,就是每天得交两次款。要不这样川哥,你每天上班把小飞送我单位去,我收完款把他带回来,晚上倒是不影响,你回来我才走。”   “……杨林,我们可以再找人,总能碰上合适的。”   “川哥,我今天把小飞的开裆裤能缝的都缝了,不能缝的全扔了。”杨林顿了一下突然说。   “啊?”聂川没明白。   “王阿姨就算是非常理想的人选了,可我给她说不要给小飞穿开裆裤她也不听。麻烦嘛,得多洗多少裤子呢,能省多少尿不湿呢,她家大毛二毛都这么长大的嘛……我纯粹是没事找事。”   “嗯。”王阿姨是把杨林买的严裆裤都剪开了的。   “其实我们园里也给孩子穿开裆裤,两岁多了都会穿,但那是孤儿院,没有可比性,现在,毕竟都一八年了啊。。。。。。所以,小飞最好还是我们自己带。”   聂川声音闷闷的,“就是我辞职也行啊,凭什么让你辞职?”   “那你会做饭吗?还是打算天天给小飞吃外卖?”   “我会蒸蛋。”聂川声音低下去。   “川哥,不光是不会做饭,你也不会给小飞讲故事,陪他做游戏,”说到这儿杨林笑起来,“你的话太金贵了,小飞都不喜欢跟你聊,嘿嘿,哪有我受欢迎。”   “。。。。。。”   “不过川哥,我不全是为了小飞,下个月15号要考四级,明年我要把本科学完,还打算考税务师,注册会计师也想再报两门试试。我想明年好好在家备考,考虑辞职有段时间了。”   聂川觉得无言以对,他的推辞太假了——从一开始杨林就是最理想的带孩子人选。而他,再不能接受牺牲和付出,小侄子都要优先考虑。   看聂川只盯着他不说话,眉头深锁,杨林笑笑,“我现在有兼职,收入和上班差不多,而且你知道的,我上班做的也不开心,早就不想干了。”   并不是,在科室他已经度过新人期,现在和奇葩没了交集,刘经理态度都和善了,已经算是稳定下来。   而且无论兼多少户账,杨林原本都没打算现在就放弃金华的工作。   因为和他兼职的两家小单位相比,金华公司毕竟是一般纳税人,有一定的规模,业务处理上他还有很多要学,至少明年的汇算清缴对他就是空白。   而且,即便收入差不多,但他只在家里兼几户账,其实是和社会脱节的。这一点杨林有意识,他对自己的规划里从来不会只算经济账。   不过,不过,一切都没意义——在聂小飞面前。   因为,他,是无论如何舍不得把聂小飞交给乱七八糟的人!   如果说从前看到吴慧在麻将室那样待孩子他还能假装路人甲,和小孩子朝夕相处几个月后的今天,碰到这样的场景他肯定会直接暴起。   从那天对聂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起,杨林就已经有了辞职的打算。   就像新手妈妈,大多会在家里带孩子到上幼儿园,他也做好了这样的准备。而且现在有了兼职收入他更有底气,在家备考并非假话,只是进行的早一点。   只是他不愿聂川困扰有压力,也希望能碰上个差不多的人,比如王阿姨那样的就可以,所以才一直没提。   聂川意外极了,也感动极了,就像那天看到潘为民的杨林。   其实前天送走第一个保姆他给老妈打过电话。   他酝酿了好几天才拨通老妈电话,结果刚说了个开头老妈就开嘲讽,“你不说你侄子再不用我管吗?你说话是放屁吗?你个能打自己亲妈的畜生……”   聂川挂掉电话,他都没来得及说可以多付钱。   太失望了,他还在期待什么?就因为上次的中秋红包老妈收了吗?还是没给他任何回复的那种。   却没想到杨林会为此辞职。   车到山前终是有了路。   聂川觉得胸口胀得满满的,但他说不出一句话。杨林看眼手机,“川哥,你先睡,我去上班。”   杨林飞快走掉,聂川慢慢喝完汤,进屋看眼小侄子,睡得很安稳。   他换上家居服,把碗洗掉又坐到沙发上。家里没有了前两天出现个陌生人的别扭,目之所及都是干净的,温暖的,安心的。   一个很安全的家。   去卫生间洗澡,干干净净的台面上两个黑白直筒杯意外的顺眼,想到前几天听到的,前台小姑娘们关于男朋友送杯子的讨论,聂川微笑起来,“杯子?一辈子吗?也没什么不好。”   杨林回来的时候聂川还坐在沙发上,表情冷肃。看他轻手轻脚地进来开了口,“先去洗,我有话问你。”   杨林不明所以,但还是顺从的去换衣服洗澡。   聂川看他擦着头发出来,“怎么不吹干?”   “太晚了,扰民。”   杨林说要晾头发刷课的第二天聂川就买回来一个吹风机,但估计是不会挑,声音不小,老房子隔音不好,晚上洗了头杨林一般还是会刷着课等自然晾干。   聂川看杨林侧坐在沙发上,双腿并拢腰背挺直,好像有点紧张。   被他这样的严阵以待,聂川也开始感觉哪里不对,但他毕竟已经酝酿半天,还是轻咳一声,“杨林,你能为小飞辞职,我很,”   说到这里却顿了下,无论表达谢意还是歉意对他都是很困难的事,越是面对亲近的人就越如此。   杨林急忙开口,“川哥,我说了,第一我在这个单位做得不开心。第二我有兼职,为了考试原本就准备辞职的。你别有负担,还真不是为了小飞。”   “。。。。。。嗯。”聂川觉得这臭美精压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但他自己嘴太拙,话跟不上。   “川哥,你想过要收个小弟吗?没上过大学,但是会做饭带孩子的那种?”杨林看他不说话只盯着自己看,笑眯眯地问。   聂川感觉又被堵了一口血,他忿忿地瞪人,“没想过。”   杨林表情有点裂,他干笑着,“那个,川哥你考虑下吧,这个小弟还会洗衣服收拾屋子,还是挺能干的。。。。。。”说到这儿都有点可怜巴巴了。   聂川好笑又心疼,但也不知说什么才好,最后他把人揽过来,在他的脑门上轻轻吻了一下,“我不要小弟,想要个男朋友,你愿意吗?杨林。”   “啊?!”杨林眼睛瞪得熘圆,甚至嘴巴都张开了,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   距离这样的近,聂川觉得实在是伤眼,他把人推开,双手胡乱拨拉他的湿发,有点别扭地说,“别说你没打我主意。”   这好歹也是人生的第一个表白,对方就这个反应?但是酝酿了两个小时,准备要前因后果的讲讲心路历程,最后再表白的,现在就这么笨笨地直说了出来?真是。。。。。。   都怪这臭美精乱打岔!   “川哥,你你你,你,川哥,你刚说什么了,你你再说一遍!”   “我说,愿意做我的男朋友吗,杨林。”不要一个表白把人吓成小结巴了啊,聂川表面平静,内心疯狂吐槽。   “我我,我愿意的,川哥,我愿意的。”杨林以一种生怕对方反悔的速度确认着。   “嗯。”这才是正常发展嘛,就说这臭美精怎么可能会不答应。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时诡异地沉默起来。   聂川正想说话,就见杨林想到什么似的,“不过,不过川哥,你不用为了小飞这样,我,我很喜欢小飞的,我愿意当你的兄弟家人,你不用因为我带小飞就这样的。”   我是个男人啊,无论有多少个充分条件,还是满足不了那个必要条件吧。。。。。。杨林的脸变了又变,终于喃喃开口:“要是这样的话,我,我不能答应你。”越说声音越小,脸也彻底垮了下来。   “!”这什么脑回路,聂川目瞪口呆。   “川哥,你,你不用这样的,我,我一直在的,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一直在的。”   “杨林!”   聂川感觉他真的要吐血,但一急他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要是别人敢这样轻看他,他早就一拳上去了,但这是杨小林,他纠结很久才下决心要拨拉到自己怀里的人!   尤其看到这会儿臭美精又不知不觉露出的可怜巴巴狗狗眼。。。。。。聂川终于能够确定对这个人他是有想法的——这会就想把人吃掉!狠狠吃掉!   两人诡异地沉默了几分钟,聂川毕竟内心演练两小时,先反应过来——他站起身,语气高贵冷艳,“你考虑一下,明天给我说。”   杨林,说,说什么啊啊啊。。。。。。   作者闲话:  二更^_^ 第48章 “我愿意”   48、接受   进金华公司之前杨林曾在两家小餐厅打过工。小餐厅职能划分不明确,工作时间长,住宿环境恶劣。那会他也不知道其他的学习途径,是在培训机构交费上的大专课程。   工资要压二十五天,除了学习他不敢有任何消费支出。   困难的时候杨林也很绝望,还买过几次彩票,虽然连五块钱都没中过,但他也曾不止一次地幻想过要是中个大奖就怎样怎样。   直到后来渐渐适应才调整了自己的心态,不再奢望幻想。   但今天是怎么了?难道真中大奖了?不是普通的五百万,而是双色球的一等奖!   杨林觉得自己的CPU冲击太过已经死机——现在脑内白屏,连时不常就冒出来的弹幕都消失了。   直到男神疑似脑羞成怒地进了卧室他才慢慢回神,他是,被表白了?被男神表白了?   聂川心塞塞地回了屋,看看小侄子,小青蛙似的睡得可爱极了,他轻轻亲下小胖脸,“以后杨杨就是我们的了,小坏蛋。”   然后很快睡了过去。   没有了纠结焦虑,也不担心会被拒绝——没看那臭美精都惊喜成小结巴了!   至于臭美精的误解,聂川表示没压力,他既然认定了他,就肯定会对他好,好到让他怀疑人生。   第二天还是被小侄子的“杨杨,杨杨”叫醒,但是,声音不对!   聂川勐地睁开眼,就看到小侄子扁着嘴巴要哭不哭的样子,再一看,杨林的床上没有人,被子折得很整齐。   聂川黑了脸,他起身抱起小侄子去办小事儿,开门发现客厅也没人。   难道臭美精落跑了?他很想现在去402看看,但小侄子还没穿衣服,不能让孩子受凉。   打理好孩子来到厨房,准备早上的温开水,然后看到料理台上的一张纸。   “川哥,早饭的汤在锅里,烧开之后加肉和粉,盐已调好,出锅后再放香葱,米饭在微波炉里。我中午就回来,你不用送小飞了。”   很漂亮的行书,旁边整齐排着三个碗:大片羊肉、粉和香葱末,再拉开微波炉,里面是已经盛出来的一碗米饭。   聂川摇头,不明白臭美精这是在躲还是在躲还是在躲什么,但心下好笑,也没了一早没见到人的郁闷。   刚十一点杨林就回来了,还提着两个大袋子,进门后不像往常那样,“川哥我回来了”或者“飞宝乖,杨杨回来了”元气满满地打招唿。   他半低着头换鞋,换了挺久,甚至手里的袋子都忘了放下,然后,飞快地偷偷瞄了下聂川。   聂川已经绷不住笑了起来,但杨林第一眼只看到他起初的严肃脸,于是又飞快地低下头。   还是小朋友救了他,聂小飞从里屋叫着杨杨跑出来,杨林这才把袋子放在地上,蹲下身接过跑来的小炮弹,“飞宝乖,在干嘛呢?”   “顽!”   “早上吃饭饭乖不乖啊?”   “飞乖!次多多!”   “好乖!”杨林在小胖脸上亲了两下。然后,又偷瞄了眼聂川,这下看到了男神的笑颜。   春暖花开。   这么男神的人真的对我表白了?不是做梦吧?   聂川看人脸红了,然后很快又眼神迷离,好笑的过来提起地上的袋子,“你几点出去的?我都不知道。”   杨林跟着他走到餐桌边,“五点多。”   事实上杨林一晚上都没睡着,他很想向男神再确认下他到底说了什么但又不敢,越到后来越觉得不真实,快六点小朋友要醒了他才慌乱地躲了出去。   最近一直被男神训练,他出去后就向单位跑,跑出近十公里人才清醒过来:   男神要他“说”,他什么也不说的就跑了!不管男神的表白出于什么,他难道不应该确认下再拒绝?就这么跑掉难道不是错过了一个亿?不,简直一百个亿!   清醒之后人就再没了力气。吃早点。然后坐公交到班上,整理交接材料。   因为平时工作细致,这会的清单列起来也格外容易,很快他整理完,然后向刘经理报备:   这几天新人没来,他还交不出去,但家里有事,中午的款就请刘经理安排人代收,他会过来收晚班营业款,这样不至影响别人下班。   毕竟当初调他进财务就为了这个收款,中午还好,晚上下班就太晚了。   刘经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非常客气,直说让他安心处理家事,午班的款她亲自收,也会尽快找人,只要有人他过来办个手续就能走。   虽然刘经理盼他快走的意思很明显,但杨林没所谓。对他来说,天冷了,不让小盆友颠簸更重要些。   所以他才会出尔反尔地重提条件——只在晚班过来。   不过挺好的,相信刘经理也会尽快。   杨林把孩子递给他的帅叔叔,打开袋子,“川哥,今天我们超市做活动,这个小烤箱才九十九,下午我和小飞在家做饼干,没有添加剂的,好不好呀乖宝?”   小盆友已经拿起那盒模具玩了起来,没有理他。   杨林又拿出另一个盒子,“咱家的刀太钝了,我切葱都是在锯葱,切肉就更别提了,这个陶瓷刀三件套也促销,才二九九。”   没听到聂川的声音,杨林小心地看向他,“川哥,你昨晚说得是真的吗,你要我做你的。。。。。。男朋友?”最后的”男朋友”简直低不可闻。   聂川摆弄着手里的刀,表情冷酷,“不,我只要个”小弟”就够了。”   “啊?”杨林的表情又是吃惊又是懊恼。聂川正绷不住要笑出来,他就喃喃道,“不会吧,难道我真的错过了一百个亿?”   聂川终于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这臭美精简直了,他都气不起来了。   杨林也觉得自己这样一惊一乍的很丢脸,特别丢脸。   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各种猜测和脑补,尤其聂川的表情太莫测,一会冷着,一会又笑,虽然很帅可也很吓人的好不好!   但看男神现在不像生气的样子,再看小盆友还在乖乖玩着模具,杨林深吸口气,认真地又问一遍,“川哥,你怎么会突然说这个,你是,真的吗?”   聂川听到这里又想磨牙,“我为了让你领孩子就要你当男朋友?杨小林,你到底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你自己!”   杨林表情迷茫,“可是,你说得太突然了呀,而且,而且,你这么男神的人,什么样的美女找不上,就算你真喜欢男人,也有一堆帅哥等你挑呢。我,我除了待小飞比别人强点,就,什么都没有了。”   聂川原本还气愤的,听到这里又心软成水,他把人揽在怀里,“胡说什么,你哪比人差了?”   杨林被他突然的拥抱弄愣了,然后勐然红了脸,但终究舍不得挣开,他没有抬头,伸了一只手悄悄揪住聂川的衣角,低声问,“可你难道也喜欢男生?”我怎么没看出来?   聂川很直白,“我不知道。”   杨林抬头,“啊?”   聂川把人放开,拉开距离,然后双手搭在他的肩上直视他的双眼,很认真地说,“我不知道我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因为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怎么可能!你这样男神的”   聂川没有理他,继续认真地说,“你是第一个,我喜欢的,想了很久,想和你一起过一辈子的人。”   “一辈子吗?我?怎么可能?我?”杨林风中凌乱,开始语无伦次。   聂川努力不被他带偏,按照昨晚的预演继续说,“喜欢我的人是有,但和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喜欢我哥的人其实要多得多。”   察觉自己不小心歪楼了,聂川想了想又说,“你很好,除了我哥,你是我见过的最有毅力、最努力、最乐观、最善良的人。”   看杨林抬头看他,眼睛黑曜石一般,聂川继续说,“所以,你愿意和我一起养大小飞吗?”   杨林的眼睛亮得惊人,聂川甚至在那里面看到了两个自己,然后就见人用力点头,“我愿意。”   下午只有一位预约客人,客人走后聂川就提早下班了。   先去买了个笔记本,臭美精的本子卡得他都起急。以前不敢送,知道那人敏感,但今天是在一起的第一天,怎么说都要有个礼物记念下。   不过想到那个笨蛋买的烤箱和刀,这么接地气且不浪漫的物件让他好笑又温暖,真是挺可爱的。   回到家刚六点,上到四楼就闻到了甜香味,他拿出钥匙准备开门,然后就听到了清亮的,口哨声?   他停下手,仔细听下去,清亮、婉转、悠扬,是《贝加尔湖畔》。   聂川唱歌一般,但常听,尤其这首贝加尔湖畔是哥的最爱,哥的手机铃声都是它,也是哥哥走后他再不能听的一支歌。   现在隔着房门听到熟悉的曲调——不是只有歌词的那部分,而是一整支完整的曲子。忽然就有些恍惚。   低音听不清,但渐渐高昂起来后能很清楚的发现,除了清越、深情,还有,活泼?开心?   “杨杨次!”小侄子说话一般用喊的,这个打断很明确。   曲子戛然而止,然后就是杨林的笑声,还说着什么。   作者闲话:  三更^_^ 第49章 快乐得如此感染人,真是可爱   49、可爱   聂川又愣了会儿才打开房门,沙发上的两人一起回头,异口同声。   “叔叔!”   “川哥!”   杨林听到二重奏后看着小侄子笑,然后才问,“川哥怎么回来这么早?还没吃饭吧,想吃什么?”   小侄子已经从沙发上翻过杨林向他扑了过来,杨林很敏捷地从后面抓住他,“飞宝乖,等叔叔散散身上的凉气我们再抱抱。”   小盆友挣了两下没挣开,他向叔叔伸出了小胖手,“叔次!次!”   杨林纠正,“飞宝,吃,吃饭饭,吃饼干,不是次。”   小侄子没有理他,很固执地递出他手里的小饼干,“叔次!”   屋子小,聂川进来后就一直站在地垫上没动,这会探身接过来,“谢谢小飞。”   小侄子看他接过了,笑得露出一嘴小牙,然后又翻过杨林回到原位继续摆弄饼干。不知道是该长了还是杨林喂得好,孩子五个月里新长出九颗小牙。   杨林起身接过聂川脱下的外套,“川哥,米面都有,你想吃什么?”   屋里的暖气很足,他的小侄子见他就笑,就扑上来递出自己的零食,而他新上线的男朋友正贤惠地给他挂衣服,笑盈盈地问他想吃什么。。。。。。   真好啊,聂川笑笑,“怎么方便怎么来。你们晚上吃的什么?”   杨林已经走进厨房了,“我们吃得拌汤,下午做了饼干,小飞吃好多,晚上就凑合了。   聂川洗手换上家居服,然后坐在沙发上看小侄子摆饼干:孩子四分之一手掌大小,图案不多,只有四种:圆形和卡通的鸡、牛、兔。   烤得不算好,颜色深浅不一,聂川拿起一块深色的小圆饼扔进嘴里。微甜而脆,有股焦香味,意外的很好吃。   他又拿起一块深色的小鸡,小侄子指着小饼干,“飞!”   “这个小饼干是小飞的吗,给叔叔吃好不好?”   聂小飞又拿起一块小牛饼干,“叔叔!”   “是让叔叔吃小牛吗?可叔叔想吃小鸡呀?”聂川晃晃手上的小饼干逗孩子。   小侄子有点急了,他又指着小兔饼干,“杨杨!”   “这块给杨杨吃吗?”   “杨杨!”声音提高,透着委屈。   杨林从厨房伸出头,“川哥你别逗他了,这三个动物饼干是咱们仨,小飞一教就记住了。”   聂川。。。。。。   还真不是故意逗孩子,他压根没想到这是他们三人的属相。   杨林手快,聂川感觉没吃几块饼干就听他男朋友喊开饭了。   走到桌边,青椒肉片,酸辣土豆丝,还有一碗西红杮蛋汤。杨林给他端出米饭,“川哥,米饭是中午剩的,就一碗,不够的话我再给你煮点面。”   “够了。”   “嗯,把菜都吃完,我卤着肉呢,一会儿饿了有肉。”   “怎么想起来晚上卤肉?”聂川吃着饭问了句。   杨林有些扭捏,直到聂川奇怪地看向他才说,“早上没来得及买,下午带小飞出去耳朵蹄子都没了,就买了个肘子。那个,第一天有男朋友,想庆祝一下。”   聂川低头吃饭,无声地笑起来。   进厨房洗碗时杨林说,“川哥放那儿我洗,你和小飞玩去。”   聂川看看自从刚才说要庆祝一下就钻进厨房不出来的人,脸还微红着。   他也不戳破,站在水池边洗着碗,“不做饭的人还不洗碗,凭什么这么有理啊?小林子,记住培养你男朋友的好习惯,免得以后你做了饭不想洗碗的时候后悔。”   杨林扁扁嘴,小声嘟囔,“才不后悔。”   聂川轻笑,小男朋友真是挺可爱的。他想起在门口听到的曲子,“你的口哨吹那么好,专门练过?”   杨林沉默了一下才说,“我小时候不敢和人说话,更别说唱歌了,就自己吹口哨玩,后来是带弟弟妹妹,给他们把尿,嘿嘿,时间长了,慢慢就会吹了。”   “看你不像是话都不敢说的人。”聂川转过头看他,有些诧异。   杨林似乎微笑了下,“那都这几年练的,出来工作了,不敢说也得说。”   聂川,绵密的心疼又涌了上来,但这一次,他上前一步从后面把人抱在怀里。   杨林僵了一瞬就放松下来,向后靠实。聂川紧了紧胳膊,从他肩上看过去,“男朋友,你的纪念肘子闻着挺香的。”   杨林笑起来,清亮的哨音从他唇边缓缓溢出。   从来就没冷过   因为有你在我身后   你总是轻声地说黑夜有我   七点半给孩子洗澡。   孩子爱玩水,一入水就不想出来,杨林让聂川先进去洗,这样卫生间温度会高一些。果然,等他抱孩子进去时水气氤氲,一点也不冷。   地方小,聂川就没再跟进去,他把大床铺好,又把今天新买的本子拿出来充上电。   等杨林抱着泡开心的小盆友出来时已经八点了,家里没开电视,孩子被直接抱到了床上。聂川去卫生间就着洗澡水把孩子一天换下的衣服洗干净。   屋里,杨林给孩子擦头发,穿衣服,中间还去厨房看锅关火,回来又哄孩子睡觉。。。。。。   孩子快九点睡着,杨林轻轻下床,压低台灯时发现了新本子。他挨着聂川坐在沙发上,“肘子好了,吃吗?我给你切。”   “这会儿饱饱的。”   “嗯,那想吃了再说吧,对了川哥,怎么想起来买电脑?你要玩游戏?”   聂川继续着消消乐,“给你买的,试试看。”   “干嘛给我买,我有呢。”杨林有些意外,表情却很开心。   “你要听课,机子好点才不卡。”   杨林笑眯了眼,跳起来就去了卧室,再出来时表情却不太好,“川哥,这个挺贵吧。”   虽然在问,但语气是个陈述句。   “不贵。”   “那多少钱?”   “八千。”   “啊!还不贵!”   “还有一万多的呢,我想着你也不打游戏才买的这款。”   杨林半天没说话,聂川过了关退出游戏,看他。   为什么收到礼物的男朋友不开心,表情还很奇怪?聂川有些迷惑,“不喜欢?”   杨林已经纠结半天,弹幕一直刷屏:   男朋友这么浪费肿么办?要是第一天就问男朋友的收入是不是太市侩?要不要提醒他要为小侄子好好存钱?可是男朋友送礼物心意可贵,怎能打击?   “川哥,太贵了,我就听课,太浪费了。”看聂川一脸茫然,杨林还是说了出来。   “用了就不算浪费,这是有男朋友的福利。”   “可是,男朋友,我们是要一起养大小飞的,我们得给孩子存钱。”   “嗯,我有存的。”聂川说完起身进了卧室,回来后递过一张卡,“以后都你管吧。”   “啊?”杨林仰着头,嘴还微张着,这什么节奏?   聂川被他傻傻的样子逗笑了,“不要?”   杨林身体反应明显快过脑子,他一把抢过卡,然后才讪讪地笑,“男朋友有几张呀?”   聂川在他头上胡噜一把,“就一张,上交了,以后家里你管钱,小会计。”   聂川不算细心的人,却也知道杨林不愿从他手里接钱,反正这是他认定的人,他信他,都交给他没什么不放心的,虽然自己拿着也不会乱花就是了。   “川哥,”杨林有些不可思议地求证,“你是在交工资卡吗?感觉我好赚呀。”   “嗯。”   “不怕我卷了跑路?”杨林笑容大起来。   聂川白他一眼,“跑路了你损失就大了,上哪儿找这么好的男朋友?”   杨林胡乱点着头,“嗯嗯,损失超过一百个亿。”   聂川被他逗笑,又在他头上胡噜一把,“对媳妇好是我们老聂家的家风。”   杨林大大地笑起来,“嗯嗯,我也会对媳妇好哒。”   聂川瞪眼,揉乱他的头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皮。”   老爸的工资卡就一直在老妈手里,哥的工资卡是被老妈闹着拿走的,他手里只有他的奖金卡和兼职收入的卡,倒是嫂子不管家。   想到这里聂川觉得其实他比老爸和哥哥都要幸运很多:   这几个月他看得出来,臭美精给他和小侄子花钱大方,对自己却非常抠门——认识几个月,他就没见他添过一件衣服。现在身上的羽绒服也是又重又硬,就算还保暖穿着也不舒服。   嗯,这样说起来也不应该叫他臭美精了,哪有连件新衣服都舍不得添的臭美精?   明天就给他买。   杨林一直翻来覆去看着卡傻笑,聂川一直看着他笑。   手机响起,杨林一把摁掉,聂川问,“该上班了?”   “嗯,我去单位,川哥你先睡。”   “一会儿再走,我骑摩托车送你,快。”   “不行,小飞万一醒了呢?”   “没事,这么长时间了,一次都没醒过。我们晚点走,算上你收款交款,一个小时也就回来了。”   杨林表情明显挣扎,但片刻后还是摇头,“不行,万一呢,孩子会怕。”   聂川心里很暖,在他脑门上吻了一下。   杨林抱住他,声音小得意,“是不是舍不得我走,男朋友?”   “。。。。。。嗯。”   杨林笑得促狭,“这么舍不得,是不是我很重要?”   “嗯。”   “那我是不是可以对你这样那样了?”   “嗯?”聂川反应了一下才开始磨牙,“想造反了?杨小林?”   杨林哈哈笑着,松开手跳了起来,“我去上班啦男朋友。”   杨林回来时聂川还在沙发上玩手机,没像平时那样先睡。他直接伸手在他脸上冰了一下,“媳妇我回来啦。”   聂川只抬了一只胳膊就把他拽进怀里,另一只手摸上他腰侧的痒痒肉,“还皮吗?”   杨林哈哈笑着躲,“川哥我还没换鞋呢。”   聂川松开手,杨林撑起自己,然后在男朋友帅帅的脸上啄了一下,“哈哈,我太赚了,一百个亿呢,好幸福呀!”   聂川笑,看他蹦起来换鞋,进屋换睡衣,再去洗澡,唇角带笑,步子轻得像跳,快乐得如此感染人,真是可爱。   作者闲话:  四更^_^ 第50章 他的人生一败涂地,就是个笑话   50、不愉   杨林顶着湿发出来,然后从厨房拿出一个盘子,“铛铛铛~铛!川哥你饿了吧,吃点饼干。”   聂川看他献宝似的把盘子放在自己面前:   外面是一圈心形的小饼干,颜色有深有浅,但被精心地摆成了渐变色,中间的一大块却是两颗心的叠加,上面还压着一根,棍子?边缘还不整齐。   聂川拿起来,看着杨林笑。   杨林微赧,“我做的,本来中间是压着支箭,结果往起铲的时候断掉了。”还两头都断了。   聂川笑着送进嘴里,却不像晚上吃过的那种恰到好处的焦香,明显焦过了。   杨林看他顿了一下,挠挠头,“中间这部分压了三层,我怕不熟,结果烤过了。”这已经是今天最成功的一块了。   聂川咽下饼干,亲亲他的嘴唇,“很好吃,我很喜欢。尤其是这根棍子。”   杨林囧囧有神,半天才勉强开口,“男朋友你太好惹,我今天也是第一次做,以后肯定会做好的。”至少不会把箭铲成棍子。   “嗯。”聂川笑容大起来,逗男朋友真的很好玩啊。   杨林看他笑,自己也笑眯了眼,他拿起手机对着聂川拍了两下,又靠着他自拍了几张,最后一张是拍的饼干盘子。   聂川看他兴致勃勃地捣鼓手机,以前这种时候他不会往上凑,但现在人就在自己怀里窝着,他也毫无障碍的跟着看。   杨林在整理照片:重复的只留一张,然后添加备注。   聂川看到的这张就是白瓷盘里摆成心形的饼干,背景是厨房料理台,杨林写下备注:收获男神的充要条件   聂川歪头碰碰他的头,“什么充要条件?”   “充要条件就是唯一条件。”   “嗯?”   “嘿嘿,收获男神的唯一条件就是男神喜欢啊。”只有你的喜欢才能让我所向披靡,直接通关。   聂川。。。。。。不是很明白学霸的思路。   杨林翻到第二张,聂川拿着一块饼干正准备吃,他写下备注:赚到一百亿   第三张是他俩的大头合影,杨林想了想,写下:幸福   “你每天拍的都会这么整理?”   “嗯,这我的日记。”   “能看看吗?”   “嗯。”杨林把手机递给他。   两年前的老款了,像素也不行,当时的新机应该不会超过一千五。但杨林拍照水平却很不错,取景,明暗对比,色彩,抓拍节点,聂川即使不懂也觉得自己很帅很上镜。   除了少量工作的部分和一些公园场景,更多的是他们的家。   收拾整齐的床铺,排排坐的公仔,红亮的酱肉,摆好的餐盘、汤碗。。。。。。最多的是小侄子,千姿百态,各种搞怪,以及干坏事留下的现场图,包括大量视频。   照片不少但日期不长,第一张是11月1日。聂川看过一遍才发现杨林已经在学习,他起身走过去,轻声问,“前面的呢?”   “前面的都在U盘里,我每个月保存一次。”   “我想看。”   “嗯,明天拿给你,在我屋呢。”   “把402退了吧。”   杨林想了想,“因为说好租一年才给的我那个价,钱当时就付清了,前两天采暖费也交了,算了吧,不到五个月了,胡阿姨人挺好的,我也不好意思提,等到期不租了就是。”   “嗯。”   “不过可以把网退了,每个月套餐也88呢。”   “好。”   “今天下午我就带小飞去那边玩了会,天一冷孩子出去的时间就少了,小飞又是在外面跑惯的,家里活动空间还是小。”   “嗯,以后我们再买大的吧。”想起老妈,聂川又补充了一句,“我哥那房子我们是不要想了,就让我妈住去,只要她别闹腾,我租房子都行。”   杨林握了握聂川放在他身侧的手,“你和阿姨还没说话?”   聂川表情难堪,但还是说了中秋节和前两天的事。杨林听得难受,双手在他胳膊上捋着,却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好一会儿,还是聂川说,“快一点了,早点睡吧,明早我带小飞,你不行上402背去。”   杨林低头看看桌上的英语练习册,“该背的都背了,现在也只能多做题,别的还好,都有标准答案,就是作文得找老师给看看。那川哥,你明早带小飞,我去Y大。”   说到这里又迟疑,“估计拿旁听证老师不一定愿意给看。”   “英语作文?”   “嗯。”   “那睡吧,我明天带你去见老师。”   “咦,川哥你认识的老师?”   “嗯,就给你办旁听证的,曾玲,我哥中学同学,现在就是Y大的英语老师。你把写好的作文明天都带上。”   “她能给讲吗?”   “能,曾玲姐人很好。”   “嗯,”杨林笑容大起来,“男朋友你太好惹。”   “嗯,一百个亿呢,我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值钱。”聂川也笑,他发现自己这两天笑的次数能超过前些年的总和。   孩子在身后睡着,两人说话声音很低,很亲近。   曾玲果然很好,听了聂川的电话就让他们过去。聂川抱着小侄子陪杨林去了Y大,见面介绍后他就带孩子出去玩,曾玲给杨林讲作文。   中午时聂川想邀曾玲一起吃饭,她笑笑拒绝了,只说她已经和杨林加了微信,也让杨林不会的都拿过来问,甚至把她的课表都给杨林发了一份。   小盆友疯了一上午,出租车一开就睡着了。两个大人也没说话,一直到进家杨林都闷闷的。   聂川把孩子安顿好,走到厨房,“曾玲姐没给你讲明白?怎么不高兴。”   杨林手里摘着菜,“川哥,大哥不喜欢曾玲姐吗,我觉得她人挺好的。”   “是挺好的,两个人不来电吧。上中学的时候我哥一门心思想考得远远的,再就是我妈要知道他早恋不知得闹成什么样。”   接过杨林择好的菜,放在盆里接水淘洗,“大学他们没考到一起,我哥那会儿又不打算回来,她们家就她一个女儿,不让远嫁。”   说到这里聂川也叹口气,“后来我哥被我妈弄回来的时候她也在Y大工作了,她提过,我哥没同意。”   “为什么?大哥不喜欢吗?我觉得她除了没小飞妈妈漂亮,其余应该要好很多。”   “是好很多。我问过我哥,哥说她是个好姑娘,但他没感觉,而且她父母都是当惯领导的人,和我妈肯定没法处,到时候闹起来太难看。”   “啊,有点可惜呀。”   聂川又叹口气,“我也这样说,我哥说他的人生肯定要和我妈绑在一起,所以不能坑她。”   “那小飞妈妈呢?大哥是喜欢她的漂亮吗?”   “不,也没感觉。”   “啊?那为什么坑她?”   聂川不高兴地瞪他一眼,“不要这样说。”   看杨林诧异地转过脸,聂川认真说,“第一,是她和她们家看上了我哥,我哥当时就给她说了对她没感觉,相亲是被我妈逼婚,结婚以后也肯定得和我妈一起住,但她们一家子都坚持。”   杨林有些不安,聂川继续严肃地说,“第二,我嫂子没上过大学,和我哥一结婚就辞了工作,我哥虽然没让她管家,但对她和她家都很好,这点她家人到现在都承认。”   聂川明显不高兴,杨林有些忐忑,“对不起川哥,我不知道就乱说。”   “我不想说她坏话,但我嫂子她,”聂川组织了下语言,“她虽然是我妈挑的,但和我妈处不来,当然,也没人能和我妈处得来,这个不能怪她。”   杨林看着聂川,聂川面无表情,“她和我妈处不来,大部分时间都在娘家住,怀孕后就再没回来过。”   说到这里聂川停了很久,再开口时声音平板板的,“小飞快生的时候我哥开始化疗。月子里第二期化疗,当时头发都快掉光了,她问怎么回事,我哥说,我聪明绝顶呗,她就笑笑过了。”   这是刘瑛怀念聂东时讲起的往事,彼时她都在说聂东的隐瞒和自己的不知情,聂川却听得刺耳极了。   如果有一点常识,如果多一点关心是不是就能早点发现,至少不要让哥一个人苦撑着。想到哥一个人去看病,一个人住院,家里的母亲妻子都无法依靠他就难受的不行。   但她们都很无辜,因为她们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知道以后呢,哥病得起不来瞒不住的时候,她的母亲和老妈在为了房子吵,她只会哭,再想起小飞上次住院。。。。。。聂川叹了口气。   哥是单位体检时查出的病,当时离孩子的预产期只剩二十天。查出来就是4期,已经没有手术机会,哥立刻开始介入,化疗,配合靶向药。   他不想死,他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   杨林低声说,“她对大哥不够关心。”   “嗯,她心不坏,但水平太差,又不上心。”聂川又叹口气,“我哥说我嫂子自己都没长大,可要是他没生病,也能把她们娘俩都照顾好。”   聂川又顿了一下,然后才说,“她生孩子的时候我哥已经在看病了,可怕她落下病还是送她去了月子中心,下来差不多花了八万,我妈都气疯了。”   说到这里聂川冷笑,“可笑她和她妈也不满意,嫌我哥去陪的太少。”   “大哥不说自己的病是怕吓到她们吧,毕竟生孩子坐月子情绪都要稳定的。”   “是呀,我哥就是,太能忍了。”想起聂东,聂川情绪很差,“他被我妈捆得死死的,相亲,结婚,生孩子,什么都是我妈说了算,什么她都要掺和。”   “所以你不和吴阿姨妥协是对的,川哥。”大哥就是退得毫无底线才把自己搭了进去。   “他说过,他的人生一败涂地,就是个笑话。”   这话太惨,杨林也听得难过,他认真道歉,“对不起川哥,我不该乱说话。”   作者闲话:  五更^_^ 第51章 但依然沮丧,非常沮丧,无法缓解   51、自卑   确定关系的第二天就说话不过脑子惹到了男朋友,虽然男朋友貌似已经翻篇,但杨林还是很沮丧,反复提醒自己要谨言慎行,不要再招人烦。   一点都没意识到这样的自省、定位有什么不妥。   第三天一早,从公园出来聂川就带他和小盆友打车去锦业区吃早饭,是一家老字号的羊杂汤,一大早就门庭若市,但是,真的很好吃,尤其这样冷的清晨。   吃完早餐聂川带人去买衣服,第一站就是羽绒服。然而他的男朋友一看价签表情立刻生动丰富起来,听着让拿他的码就急了,争不过后甚至直接蹦出了店。   连着三家店都是如此。   冬天的上午,九点多很多店面才刚开门,他们这样的拉扯,再加上小侄子以为在玩发出的笑闹尖叫,真是不能更醒目。   聂川耐心告罄,脸色越来越难看。   杨林也觉得自己土包子,他是真心不想惹男朋友不高兴,却也真心无法接受这样的价格,这会儿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川哥,太贵了,你要买也就算了,反正我不要。”   “什么叫我要买就算了,给我买就不贵了,你自己说,就你身上这件穿多少年了?”聂川磨牙。   “嘿嘿,川哥你太好惹,可是我身上这件还行啊,挺暖和的。”看聂川脸更冷了,杨林缩缩脖子,“这样吧川哥,我回头在网上买行不行,这一件的价顶网上两三件都不止。”   “网上的谁知道里面填的什么,再说了,在这买你可以当场试。”   “咦男朋友,你要对你男朋友有信心才对,他虽然没你那么帅吧,身材还是很标准的,嘿嘿,正常码就行。”   聂川看他小心翼翼的耍宝,心疼的感觉终究压过了不快,不由叹了口气,抱着孩子往前走。   杨林以为他在生气,也是,任谁只是想送件礼物却被对方以太贵这么low的理由拒绝都不会高兴吧。他小跑着追上去,顶着压力顺毛,“川哥,我不是小姑娘,你不用给我买买买的。”   聂川白他一眼,“美得你,卡都上交了拿什么给你买买买。”   “嘿嘿。”   聂川叹气,“你身上这件死沉的,就算还暖和穿着也不舒服。”   说到这里他停下脚步耐心解释,“我没把你当小姑娘,杨林,就想给你买件衣服。再说了一两千两三千真不算贵,我们单位那帮女的好多都穿七八千的,还有上万的。”   “不不不!打住!川哥,放弃你那些邪恶的想法!别说七八千了,就这一两千的你真买了我身上舒服了心里也不舒服。要不舒服好长时间,好几年长的那种好长时间。”   “。。。。。。”   “什么时候折旧提完才能缓过来。”   “。。。。。。”简直了!聂川没理他,接着往前走。   “嘿嘿川哥,可能我太low了吧,我真的接受不了这样的价格,你别生气。”杨林小跑两步追上去。   “。。。。。。”早让你念得没脾气了。   “你的卡,”杨林说到这里看他一眼,然后才又小心地开口,“我看余额的时候看了下流水,现在上面存的钱应该都你打比赛的奖金吧。”都是现金整存的。   “嗯,还不够买件衣服?”聂川挑眉。   “不是川哥,你打比赛太辛苦了,我舍不得花这个钱。”   “。。。。。。”再多的不满听到这样的话也化没了,聂川叹口气。   这个臭美精,真是的,就会说好听的,让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杨林取得了胜利。   第一站就失利,聂川再提及给他买其他时杨林一概摇头。没有了第二站第三站,他冷着脸和他的葛朗台男朋友回家。   因为幼年的经历,杨林对一切暴力都很排斥,或者,惧怕。以前住宿舍时有几个同事喜欢看拳击,他们看电视的时候他都会躲开。   现在他还不敢劝聂川放弃比赛,也没敢问对方是喜欢这样的刺激还是单纯为了奖金?   但他内心很不赞成,即使聂川现在能够常胜,也依然会伤病,更何况人外有人,保不齐哪天就会碰到个更高手。   杨林拒绝想后果,但对后果的担忧却一直重重压在他心上。   尤其看到聂川的工资只能维持日常支出的时候就更是难过,养大一个小孩子并非易事,何况他还有吴慧这个不确定因素。   就算现在加上他的收入也离让人安心很远很远。   你要赶紧成长起来啊宝宝,赶紧考证挣小钱钱,两个人的家不能一直让一个人扛着。   刘经理果然比他更急,两点钟杨林接到她的电话,人已招上,让他下午就过去办交接,晚上再带着交一次款就可以离开了。他没有办社保,她这边签个字就行,手续简单。   杨林也不想拖拉,他把时间约到了四点。   孩子今天早上没睡,这一觉才醒不久,正在吃午饭,吃完休息一会,公交上还要一个小时,算算四点到单位差不多。   下午的手续很顺利。   新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姓马。杨林没有问对方的情况,但交接之后他详细地介绍了几个办税注意事项:   专管员的脾气,买票哪个时段人少,大厅哪台机子好使。都是他自己总结出来的,非常详尽。   小马感到了他的善意,说要请他吃晚饭,他们晚上还要再收一次款,都有的等。   杨林笑笑推了,已经快到下班时间,办公室的人看他们弄完都过来和他说话。   杨林笑着客气,“本来应该请大家吃个饭,感谢大家这几个月的照顾,可是待会要送小孩,只能在这儿说声谢谢了。”   和杨林对桌的周会计先开口,“哪儿的话,应该是我们送你才对,不过你今天有事,要不我们明天?”   杨林笑,“谢谢周会计,我下月要考四级,报了个考前班,明晚有课。以后吧,等我考过了我请大家。”   大家纷纷笑着,赞他好学有志气。   徐燕没过来和他说话,只是自己叹了口气。徐娟虽然被哥嫂迫着和周阳分了手,但一直郁郁,回家就是睡觉玩手机,和家里人都不说话。   王倩宜也没过来。杨林辞职的理由是他要在家备考,得知他初级审计师考得不错,刘经理已经在家说她好几次,要她好好学习提升专业,小宋帮着都没用。   六点杨林和大家一起走出单位,他先带着孩子去吃饭,然后又带他去商场里的儿童乐园玩,快八点时到了聂川单位,他要在这儿把小盆友交给他叔叔带回家。   事先通过电话,前台小姑娘直接带他去到休息区,从这里能远远看见那边的练习场地。   小姑娘非常热情——对聂翀小盆友。除了不断夸奖赞美,还一直问东问西地逗着孩子说话,还几次试图抱抱亲亲,被拒绝后也不生气,反而送过来一堆零食,推都推不掉。   小孩子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不停叫着“菜菜菜”求关注的小可怜了,在杨林的怀抱里他充满底气,也就带出了一丝属于叔叔的酷帅气质——小脸严肃冷淡,丝毫不被收买。   一点也没有平时对着两个叔叔的软萌。   在女孩子视线之外杨林忍不住亲下小胖脸,真是个乖宝!必须点赞!别以为他没看出那个漂亮前台对聂川的兴趣。   杨林进金华公司时经历过职校老师的两周培训,他自己又有心,在网上看过不少教程,而且平时很注意,所以他仪态很好。哪怕衣着简陋,看起来也是大方得体的。   但是,他知道自己其实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现在一到这个看上去很高大上的地方就开始缩手缩脚,很怕自己露怯给聂川丢人。   他拿出书,准备和小盆友一起看着等聂川下班。读书什么时候都不low吧。   小盆友要上卫生间,杨林问过前台后抱他过去,来回要经过训练场地,然后,他就看到了聂川。   他的一百亿正提着一个漂亮姑娘的脚踝,帮她塑形,旁边一个漂亮姑娘笑着用手机拍照,他的一百亿还挺配合。   等他返回时,倒立的姑娘已经被放了下来,聂川正托着刚才拍照女孩的腰,帮她做着动作,三人还说着什么。   男朋友虽然没笑,但表情认真温和,有种让人信服的帅气。   并且,非常性感。   杨林把孩子换到另一只胳膊上,他怕小盆友看见小叔喊起来,但这不是怕影响他的小叔工作。   他只是突然发现自己的占有欲竟会这么强,明明知道男朋友只是在工作,男朋友的工作就是这样,却还妒嫉的要命,恨不得上去两脚把那俩姑娘踹开。   他觉得自己的表情一定很难看,装都装不出一点从容淡定。   他不想让他的男神看到。   真是,太丑陋了,杨林。   八点一刻聂川换好衣服走过来,小盆友扑向他的帅叔叔。   杨林收好书和水杯,又给孩子穿上大衣,戴好口罩围巾帽子手套,“你直接带小飞回吧川哥,他下午没睡,这会就有点困了。”   “嗯。你呢?”   “我带着书呢,去单位看会,下午手续都走完了,晚上带人收个款就算结束了。”   “嗯。”   两人一起出门,聂川打了车,特意先绕到金华公司放下杨林。这次叔侄俩坐后排,他坐副驾。   不过他进办公室看书的想法没有实现——下午交接就把钥匙交了,这会小马不在,办公室没人他进不去。   杨林也没再去店里,他背着包在附近的步行街上随便走着,这是锦业区最繁华的一条街,店面各种高大上,进出的人往来不断。   不过他从未进过一家,在附近上班两年都没有。   写着私人订制的男装店,一个大橱窗里只展示一条裙子的女装店,还有星巴克和它旁边的西餐厅日料店,从落地窗能看见坐在里面的俊男靓女。。。。。。   杨林怀疑自己进去连餐都不会点。   想想刚走出的聂川单位,杨林的手在口袋里慢慢握成拳,“你土的只会带孩子做饭也没关系,以后有时间了可以去品牌店西餐厅酒吧什么的打打工,到时候就都弄明白了。”   虽然不断劝着自己,但依然沮丧。   非常沮丧,无法缓解。   作者闲话:  六更^_^ 第52章 是我让你这么不踏实吗   52、生分   一直到九点二十,要回单位了杨林才勉强整理好心情。   别想这些负面的东西了杨林,你的出身改变不了,你现在觉得自己拿不出手留不住人,那你就努力吧。   好好提升自己,让自己有一天也能进私人订制的店里买衣服,能去西餐厅日料店吃东西,能买两百一斤的车厘子不眨眼。   好好努力,才是你能做的唯一。   还有,对他们好,好到极致,好到就算有一天你们分开,你也不遗憾,不追悔。 。。。。。。   反复给自己梳理着,杨林也知道他可能太敏感太自卑了,其实这种情绪已经很久没这么强烈过了。   但也许爱上一个人就是这样,总会觉得自己不够好,总会怀疑否定患得患失。   卑微到尘埃。   杨林在网上买了两件黑色的中长款轻羽绒,同款,一件大了一码——聂川虽然只比他高三公分,但他锻炼过的肩平而宽,很能撑衣服。   衣服很快收到,质量挺好,但聂川还是生气了——本以为杨林给自己买了两件,现在才知道居然买的情侣款,明明他自己才缺衣服。   杨林谄笑着让他穿上,两人站在镜子前,杨林继续狗腿,“男神,您就是天生的衣服架子,比我看上去好太多了!以后都不敢和您穿情侣装了。”   被顺毛半天的聂川终于绷不住了,他严肃地说,“不要自卑,你难看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谢谢你啊男朋友。”好有节操啊。   “不客气。”依然很严肃。   “。。。。。。”肿么办?男朋友竟然会开玩笑了?但是男朋友气了半天才说这么两句话,真不敢问他是不是被穿了啊。   确定关系后聂川重新装起小侄子的木床,并在他们的大床边,把杨林睡的小床移回了小卧室。这样他们可以在小卧室里干点坏事——杨林在大通铺上放不开。   但小侄子很不满意,不愿一个人睡,是哄着后被他放进去的。   糟糕的是第二天他就从另一边翻了下去,一大早哭得撕心裂肺,两人都心疼的不行不行,当天又灰熘熘地把床拼回大通铺。   杨林抱着小坏蛋笑,说以后他们买了新房一定要把卧室打半间榻榻米,纪念今天的大通铺。   杨林把自己整理的很好,聂川一直没有发现他的情绪波动,他看到的永远是那个元气满满的小太阳。   不过这个小太阳客气生分到令人发指。   羽绒服没买成,聂川去品牌店里给他买了双一千多的气垫鞋。他们每天都要跑步,杨林一直穿的是普通帆布鞋,底子很薄。气垫鞋不伤脚,是很实用的礼物。   回到家拿出来,期待中的惊喜似乎变成惊吓,杨林一看小票就嚷嚷着要退货,直说这鞋够他买二三十双慢慢穿了,气得聂川简直想打人。   反复给人讲了半天保护脚的重要性,以及都没有买两双让他换着穿的节约性,葛朗台?杨才万般不情愿地收下,还说了又说就这一双,不能乱花钱,要给小侄子存钱。。。。。。一大堆。   聂川死鱼眼瘫在沙发上反省。   是他哪儿做错了吗?为什么他家的男朋友这么个反应?单位里的那帮女的每天热烈讨论的不就是买买买吗?不对,杨小林是男孩子,可是男同事们也会秀对象给送的礼物,真是不明白。   杨林对他总是用力太勐,他的体贴无处不在,充满了攻击性。   聂川有体会,却理不清楚,更说不明白,他试过提醒,然而学霸却怎么都听不明白似的,总是一脸懵,还一再说是自己太赚。   杨林的电子日记让聂川很感动,虽然也很尴尬,毕竟在那里他一直“男神”着,但终究是喜悦的。   当然里面最多的是小侄子的萌镜头,看到这些时聂川就想到可以送杨林去学学摄影,不指望他学成什么,但这是孩子的天赋和兴趣,作为家长应该支持鼓励。   只是小侄子还离不开人,杨林也没时间,最重要的是现在的他也买不起好器材——他问过刘鸿了,不说好点的相机了,一个镜头就几万,还不能只买一个两个镜头。   聂川把这事放在心里。   他从来不是有计划的人,日子拆解成一天一天的蒙着头过,遇到什么解决什么,和杨林的明确坚定相比,只能用煳涂来形容。   但现在继把小侄子养大成人之后他有了第二个目标:送杨林学摄影,给他买一套好装备。   其实应该是第三个目标,第二是他们要买房子,要养很多花,要有个大卧室,要在里面铺半间榻榻米。   有了肌肤之亲后聂川才发现杨林的手脚总是冰凉的,想到他从前抱孩子前常会先搓搓手,当时还以为是在和孩子玩。。。。。。按说一般男人体质不会这么寒,但念及他的经历,聂川叹口气。   晚上九点,男朋友在当学霸,聂川去厨房煮了一锅姜片花椒水,然后拿出今天新买的深盆兑了半盆端进卧室。   杨林闻到味道抬起头,聂川把盆放到他脚下,“泡泡。”   杨林目光惊悚,“啊?”男神给他端来了,洗脚水?!   “煮的生姜花椒,泡上一冬天以后脚就不凉了。”   “啊?”   男朋友的眼神充满不敢置信,聂川恼羞成怒,“快泡!”   杨林被他红起来的脸萌回了神,他大大地绽开笑容,轻声说,“男朋友你太好惹!不要不好意思嘛,以后我也给你端洗脚水,给你洗脚也行的。”   “。。。。。。谁给你端洗脚水了!今天就给你示范一下,明天自己煮去!”   “嗯嗯,明天自己煮。”杨林笑眯眯地把脚放进盆里,把他拉到床边坐下,“谢谢你川哥。”   看他还有些不自在,杨林岔开话题,“川哥,你怎么还懂这些?我都不知道。”   聂川脸上的热意退去,他看看被杨林握住的双手,轻声说,“小时候我妈给人看店,天气冷她回来总是手脚冰凉,我爸每天出车前都给她煮这么一锅水让她泡脚。”   杨林没说话,他松开手抱住男朋友的腰,把自己埋在他的胸口。   聂川也把人搂紧,杨小林一向坚定乐观,难得这样撒娇。这样抱着一个人,好像心口的大洞都能填起来一样。   聂川给杨林买了部手机,是国货,但同样精良,像素高,镜头是莱卡的,只是记录生活的话也能用。   这次聂川没有期待男朋友的惊喜,却也没想到杨林真急眼了,立马问他要小票准备第二天去退货。   聂川虎着脸,“杨小林你什么意思,是我给男朋友买不起个手机?”   “不是,我”杨林反应过来他在生气,自己立马不敢气了。   “那是我太过分了?花了家里四千多块钱?”   “不是,钱是你辛苦赚的,只是”只是我用不着这么好的东西,太奢侈了。但小动物的直觉让他没有说出来。   “那就是我不让你工作拖累你了。”聂川按他之前想好的一句句地歪楼。   “啊怎么会?川哥,我”杨林被他的话吓到了。   “那为什么我可以用好手机,穿贵衣服,穿好鞋子,你就不行?你是我的男朋友,不是我的佣人。”   是我让你这么不踏实吗?其实聂川真的很想问问,但看杨林脸都白了,终是没忍说出口。   “不是的,我,我错了。”杨林觉得自己不仅low,这样的拒绝男朋友心意简直罪大恶极。   “。。。。。。”虽然只是想让他知道他对他同样很重要,但现在这个反应,聂川在想是不是玩过了。   杨林看到他一直冷着脸没说话,又低声说了一遍,“我错了川哥,你别生气。”   聂川觉得自已都绷不住了,他现在就想把人抱怀里好好揉揉。。。。。。但他要让他长记性,所以他愣了下就起身,准备去洗澡。   杨林却以为他气大了,不要啊,确定关系不到一周就把人惹恼三次!   仓惶之下他从后面一把抱住人,“川哥你别生气,是我错了,我只想着你比赛太辛苦,不舍得这么花钱,没想惹你生气的。”   “。。。。。。”聂川没有说话,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对我好我知道,川哥,我一直都知道,没有人比你对我更好了,从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从没有人。。。。。。”   “真的川哥,杨爷爷对我也好,没他我大概早死了,可是那不一样的。。。。。。”   一直没听到聂川的声音,杨林忍不住小小声的为自己辩解了一下,“不过我也是个男人,不用你这么惯着。”   聂川听得心酸,再顾不得什么长记性了,他叹口气,回身把人抱住,“杨小林,我给你说最后一遍,你是我的男朋友,不是我的佣人。”   摸着怀里人蝴蝶骨分明的后背,瘦到嶙峋,他又叹口气。   你是我的恋人,也是我的亲人,在我心里,你和小飞一样重要。我想给你最好的,想让你去学摄影,想给你买一套器材,想让你住大房子养花,想让你能开着车去上班而不是顶着大风跑。。。。。。可现在我一样都做不到。所以,只能给你买双鞋,买个手机。所以,不要拒绝我。   但这些话想想都要命,打死他也一句都说不出口。   察觉到男朋友把他的腰勒得死紧,聂川叹口气,干巴巴地说,“都不贵。”比起想给你的,这些都不贵。   杨林悄悄松口气,放松一点胳膊,“川哥,不生气了?”   “嗯。”   “那,采访一下,你把卡都给我了,这是私房钱吗?”   温情伤感迅速退散,聂川磨了磨牙,还是回答了他,“是我昨天比赛赢的。”   “那,我能没收你的奖金吗?我是会计,其他业务收入也要入账。”杨林偷偷抬眼瞄了下人。   “嗯,以后都给你,小会计。”反正现在能买的都买了,买不起的还是买不起。   “啊,真给啊,不不你不能反悔的川哥,我会给你发多多备用金的,嘿嘿。”   聂川终于绷不住,“看我待会儿怎么收拾你。”   作者闲话:  七更^_^ 第53章 每一天都幸福的想笑又想哭   53、幸福   晚上杨林被好好地收拾了一顿,这天起他终于在聂川面前放开了一点。   他试着让聂川接受网购。聂川给他解释:他其实只穿运动系列,就是正品也不过几百块钱,而且他一件衣服也会穿很久,不算奢侈。   杨林也反应过来,其实在整理衣柜时他就发现了:聂川的衣服只有黑色,款式简单雷同,相对也不易过时,数量确实不多。   当然男朋友自带美颜,穿什么都帅帅哒。   想想正品的品质和它们实际的折旧年限,杨林觉得男朋友是对的。当然,他自己穿的还是会网购,依然会提好多年折旧,只是现在会挑好一些的买。   家事上原来他一直不愿聂川动手,只除了带孩子,现在却不再阻止。   聂川除了不会做饭,其他都做得挺好,而杨林也终于发现,两人一起做家务的感觉真是,太幸福了。   现在聂川给他煮水泡脚时他不再诚惶诚恐,会抱着人蹭蹭撒个小娇。   聂川连着他的衣服鞋子一起洗刷时他不再争抢,只会大大地送上感谢吻。   聂川抢在他前面盛走剩饭的时候他也不再起急,只是从他碗里拨出一半,大家一起吃。   其实他做饭有数,他们又正是大胃王的年龄,一般饭菜都是刚刚好。但偶尔有剩,他盛饭时会先装进自己碗里,男朋友和小侄子的永远都是新饭。 。。。。。。   这些改变让他们的相处更加随意轻松。杨林终于意识到他把每一天都当最后一天过的想法应该是,很不妥当,很,伤人吧。   希望他的男朋友还没发现这一点,他开始有了他们能一直走下去的信心。   然后,每一天都幸福的想笑又想哭。   聂川也找到了照顾男朋友的方法:除了每晚九点给男朋友煮水泡脚,现在每晚十点他会给男朋友准备宵夜。   第一次是他外带回来了肉夹馍——只是想分享自己喜欢的美食,但没想到杨林会拒绝,说怕吃了发困,还用以前的实例佐证。   聂川听了心疼的要命,开始给他换着花样准备宵夜,他相信一直用脑更需要补充能量。   最初是他外带回来的肉夹馍,脏脏包,后来就是各种肉。   现在杨林每周都会酱一大锅牛肉或者肘子,猪蹄猪耳,偶尔还有羊排。他的料包独特又注意少盐,还会放入一点辣椒,是他们仨都非常喜欢的口味。   每晚十点聂川给他切一盘加热,只配一点米饭或者半个馒头,再热杯奶,就是很好的一餐。   有时他会给他煮上一碗饺子,不是买的速冻品,而是两人在家包好冻起来的饺子。杨林会调馅,他俩都会包,三人都爱吃,每次做都会多包出几屉冻在冰箱。   还有时聂川会骑摩托出去给他买牛肉粉或者面,加大勺的辣椒,杨林嗜辣。   他的速度远比外卖要快,回到家粉面都是热烫的,男朋友吃得直眯眼,享受的不得了。   效果也很好,并没有影响学习,而且杨林终于发现:吃点有营养的夜宵真能缓解疲劳,让脑子运转的更好。。。。。。真是心疼以前那个饿到胃痛恶心的自己。   不过胖了七斤,杨林看着秤笑,“川哥,你说我是不是吃了夜草肥起来的马?”   “嗯,是我的千里马。”   “咦,难道你是我的伯乐?”   “不,我是你的骑师。”   “。。。。。。”   聂川发现他已经很久没有夜跑了。以前是晚上要带小侄子没条件,现在却是没有特别烦躁特别压不住需要去跑步缓解的时候了。   事实上,他觉得现在的生活状态很舒服,舒服到他从来不知道日子可以这么过。   每天一早他们在小侄子的拍打喊叫中醒来,交换一个笑容,然后一个做饭一个打理孩子。   吃过饭去公园锻炼,回来后他带孩子,男朋友去学习,   十一点他的男朋友开始做饭,伴着清亮愉快的口哨。   饭菜花样多而味道赞,要不是他运动量一直很大肯定得长不少肉。其实自从杨林开始给他们做饭起,小侄子就肉眼可见地长高长胖长牙了。   下午杨林说能学一两个小时,但他不太信,因为他回来的时候家里都是干净整洁的,茶几上有给他泡的茶和水果。孩子澡洗过,衣服洗过,他陪着玩会就睡了。   他也说让杨林把衣服和碗留下他回来收拾,他贤惠的男朋友只笑,只热烈地亲吻他,但一点活儿都不会留给他。   他相信老爸和哥都没享过这福。   小侄子睡了男朋友开始当学霸。以前他晚上会开着电视玩手机,现在他坐在床上玩手机。就在男朋友身后,把他当电视一样时不时地看上两眼。   孩子要睡的时候屋里大灯就关了。现在倚着床头看过去,台灯下男朋友的侧脸褪去了白天的柔和,认真到,迷人。   很性感。他常常会看得发呆。   杨林问过他在看什么,聂川只说在休息眼睛。   很有说服力的理由,男朋友信了,要他保持这个护眼好习惯。   于是他一直保持着这个护眼好习惯,有时整晚都在保持,毕竟这个侧脸比消消乐连连看要养眼许多许多。   九点钟给男朋友煮水泡脚,十点钟再给他准备宵夜。看男朋友一本满足,自己也一本满足。   十二点押着人睡觉,不让他熬夜。   但干坏事不算多——小侄子睡在一边,男朋友在这方面很保守,宁可选择浴室play,沙发play。偶尔会去402play一下,那样的时候男朋友不再压抑自己,他们能更尽兴。   杨林学累了会在他怀里拱一拱,说充充电,但更多的时候他都专注到惊人。入定似的两三个小时不动地方,除了按鼠标或者演算,几乎姿势都不换。   这时的聂川常常特别特别骄傲。   男朋友一点也不像个十几岁的少年,不打游戏,不玩手机,不吃零食,偶尔网购,除此以外不刷网页。   每天带孩子做家务刷课,计划性非常强。除了大的学习进度安排,每晚临睡前他还会详细规划第二天的任务,伴随着已经逐条划掉的当天的任务表。   如果当天有意外情况,一般是小侄子出状况耽误了他的时间,杨林一定会不睡觉的把进度补上——除非他强行阻止,否则就能不眠不休。   自律到让他心疼。   杨林又去请教了曾玲两次后就到了12月15号。这天他们没有出去锻炼,杨林照常做了早饭,但自己吃得很少。   考场在锦业区的四中,聂川坚持带着孩子送考。   出租车上他们没有像往常那样:聂川坐副驾,他抱孩子坐后排,而是一起挤上了后排,并且,是把他挤到最左边的那种——这样下车的时候不仅要挪孩子,聂川还得先下来让出路。   杨林偷笑,但还是轻松起来。   每一场考试他都看的很重,重到无论复习多么充分都会紧张,这还是第一次,他考试有人比他还紧张,还在假装淡定。   天气很冷,心里很暖。   出了考场给聂川打电话,刚摸出手机就看到了上面亮起的帅脸,杨林笑起来,“川哥我出来了,正准备回家。”   “嗯,看你两点钟方向。”   “啊,”杨林抬头看过去,台阶上他高大的男朋友正在看他,脖子上还骑着个小盆友,非常的,鹤立鸡群。   杨林只觉得心里胀得满满的,他大步往过走,两步之后终于忍不住跑了起来,越跑越快。   “杨杨!杨杨!”   “飞宝乖,杨杨抱。”杨林小心地接过孩子,“川哥你来多久了,今天又降温了,别把小飞冻着。”   “没事,带你去吃面。”聂川拎过他肩上的包。   杨林笑,“川哥怎么不问我考得好不好。”   聂川看都没看他自顾大步走着拦车,“不用问,肯定没问题。”   “嗯,能过的。”杨林小跑两步追上他,无声偷笑,这么有信心你一大早紧张什么。   校门口人多,他们走出一段后才打到车。车子驶进三河区,在一个离二毛厂不远的小区停了下来。   聂川熟门熟路地把他领到一个店里,店是一楼的住宅改的,门上挂着个棉帘子,没有招牌。   进去的时候已经过十二点了,人很多,聂川过去排队点餐,杨林艰难的找到两个空位,和一对小情侣拼了一桌。   等了近半个小时他们的面才上来,这时小情侣已经走了。   两大盘青拌面,其中一份没有辣椒。肉酱满满的,闻起来很香。杨林拿过没辣椒的那份面拌匀,拨一点到准备好的小碗里,然后,小盆友就被他的帅叔叔又从桌面提了过去。   孩子咯咯笑着,杨林也笑,聂川把自己拌好的带辣椒的那份推了过来,“我喂,你先吃。”   杨林笑眯了眼,“我喂的快。”   “听话,你早上就吃了一点。”   杨林不再推拒,大大地挑起一筷子面,真香啊。   面的分量十足,出来后两人都觉得撑,孩子在地上跑着,他们跟在后面慢慢往家走。   中午出了太阳,十二月的阳光,淡淡地暖着。   杨林不知道自己一直在笑,“川哥,小飞住院那会儿你给我带的凉面是不就他家的?”   “嗯。”   “这家面馆味道很好啊,怎么门脸这么小?”   “他家就老两口,没孩子,所以一直没往大做,不过这几年名气也挺大了,有开着车专门找过来吃的。听说他有徒弟在外面开店,好像就叫”钢管厂邹记面馆”。”   “你们小时候就在这儿吃?”   “嗯,我和我哥都喜欢他家的酱,家里没饭了就过来吃。现在酱不单卖了,以前五块钱一份,买回家拌米饭也挺好吃。”   “挺好的。”   “你有什么喜欢的就说,我带你去吃。”   “前两天那个肉夹馒就特别好。”   “喜欢晚上再给你带,这些都是我从小就吃的,以后都带你去。”   “嗯,男朋友你真好。”   作者闲话:  八更^_^ 第54章 嫉妒他们和你的共同岁月   54、嫉妒   不上班的日子还是轻松很多,聂翀是个很好带的小盆友,杨林没有说谎,他白天的确能睡一会儿,也有碎片时间学习。   四级之后学习节奏就慢了下来,杨林打算报考的税务师和注册会计师考试都在明年十月以后,现在他除了针对性听课外就是过本科了。   本科一年有四次考试机会,运气好的话应该能在七月份全部考完。不过杨林现在开始有意识地调整自己,让自己不要太急。   以学会为目的,以循序渐进为方法,再不像从前那样,不管自己有没有基础只要安排了就报名——效率太低。这次一月份的考试他就只报了三门,现在也复习的差不多了。   晚上十二点就会睡,再晚聂川不同意。   男朋友的体贴静水流深,每每让他想笑又想哭。   你真是个幸运宝宝啊,杨林。   12月21号聂川是后半夜回来的,他提前打过电话让杨林先睡,但远远地还是看到了家里亮着的灯。   男朋友在等他。老旧的家属楼黑黢黢的,目之所及就只亮着这一扇窗,聂川觉得很暖,这样的寒冬深夜,有人等的感觉真的很暖。   门打开就看到了杨林,卧室的门半掩着,聂川微笑,“听到声音了?”   “嗯,川哥你,还有哪儿伤到吗?”   聂川手腕又绑着绷带,带着伤的男人有一种凶悍逼人的美,性感的要命,但此刻杨林却顾不得花痴,他的眉头蹙了起来。   “没有。没事,几天就好。”聂川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个信封,“给。”   杨林接过,厚厚的,他没有打开,眉头依然紧皱着。   聂川在他头上煳了一把,“我去洗洗,你也赶紧睡吧,快三点了。”   杨林去厨房找来保鲜膜给他仔细裹上,又跟进了卫生间。卫生间小,只有淋浴,他搬进去塑料方凳让聂川坐好,自己也脱了衣服开始给人洗头。   聂川闭着眼,唇角含笑。   杨林一边洗一边细细察看,身上确实没有别的伤口,但有几处青紫,相信明天就会藏不住了,他叹口气。   聂川没睁眼,轻声说,“真没事,就是自己训练不小心也会磕磕碰碰的。”   洗完澡出来,杨林把聂川按在沙发上,然后打开了吹风机的最低档。   手指伴着暖风在头皮轻轻滑过,聂川一脸享受,杨林终于问了出来,“川哥,你是喜欢这种刺激还是为了,奖金?”   “都有吧。”聂川说得随意,眼睛都没睁。   “那川哥,你们这种没危险吗,现在可是高压打黑。”   聂川“噗”的笑出声来,他睁眼看着杨林,“你成天想什么呢小会计?”   “你们难道不是非法,赌博?”   “都是刘鸿圈子里的朋友,选自己看好的人下注玩玩,输赢只是个乐子。”聂川轻笑。   “刘鸿是把你当乐子吗?还利用你去赚钱?”杨林的声音都高了。   “瞎说什么呢,”聂川诧异地看着他,声音严肃起来,“刘鸿是我战友,也是我兄弟,他帮我很多。”   “。。。。。。”杨林没有说话,但他眼里的怀疑不满并没有隐藏。   聂川有些无奈,“他自己也下场打着玩呢,这和他们赌马,打高尔夫没什么不同,和我们打麻将斗地主一个性质。只不过那些都是有钱人,玩得高端一点。”   “对不起川哥,我又乱说话。”   贫穷限制了想象,杨林没什么好说的,乖乖道歉。   “别想那么多,我从小就爱玩这个,不光是为了奖金。还有,我拿回来的钱里还有我给自己下的注,所以你看,钱很小,真就是个乐子。”   “嗯。”   “杨林,你看人太负面了,这可不像你。”   两人同时想起了聂大哥,一时都没说话。杨林手都抖了一下,弹幕疯狂刷过:你的丑陋被发现了!被发现了!   “嗯,我知道了,我会改的。”改不了也会掩饰好的。   “好。”   杨林慢慢压着心中惊惧。   不要消耗男朋友的耐心,杨林。还有,你嫉妒的样子太难看了,你真的要改的,而不是敷衍。   但是依然嫉妒,嫉妒的要命:嫉妒他们和你一起长大,一起成长的共同岁月。   “川哥,我”   “怎么了?”聂川半天没听到下文,问了一句。   “没事,就是觉得你特别好。”   聂川接过风机关掉,起身抱住他,“干了,快睡吧。”   他能隐约感到杨林的不安,但却不知这不安从何而来又该如何安慰,最后只干巴巴地说了一句,“你也很好。”   “嘿嘿,我好幸运啊。”谢谢你,男朋友。   “嗯。”我也是。   第二天是周六,两人睡得很晚但小盆友正常作息,六点多一睁眼就开始拍人。   杨林心里有事睡得不踏实,孩子爬过来时他就醒了,另一边的聂川睁开眼睛,见他已经起身打理小盆友,翻了个身安心地睡了过去。   给孩子洗漱,吃早饭,然后抱出去活动,买菜,回来后就直接到了402。   房子没退,杨林常带孩子过来玩,这会怕打扰到聂川,就干脆在这里做起了饼干:这是聂小飞很热爱的活动。   聂川醒来已经快十点,家里静悄悄的,他猜到人在隔壁,也不着急,拆了床单被套塞进洗衣机,然后大扫除。   他们的床小侄子一天翻上翻下无数次,有时没看住穿着鞋就上去了,所以杨林每周至少要换一次床单。   被套是两周一洗,前提是小坏蛋不在上面画地图。现在杨林已经不给孩子穿纸尿裤,他每晚临睡前会抱去办小事儿。   十一点带着孩子回来的时候,屋里很干净,阳台晾满单子,空气里泛着洗衣液的香味,杨林笑眯了眼,“川哥怎么不叫我,你几点起的,还没吃饭吧,我这就做。”   “别做了,中午我订了餐厅请张远吃饭。”   “是张警官吗?”   “嗯,小飞转监护权的事我找他帮了不少忙,一起吃过几次饭,你这会儿也考完了,带你见见人。”   “啊?”杨林有些吃惊,他没想到聂川会带他进自己的朋友圈,还这么快。   “张远以前当过我们教官,退下来后进的公安系统,他家嫂子范敏,是六中的数学老师。我们的事我给他们说了,他们说要请你吃饭。”   “他们。。。。。。没什么想法?”   “没有。两口子人都不错,你多认识认识,以后都是朋友。”   “嗯,我,我也应该谢谢他上次帮我的。”   太意外了!无论是男朋友对朋友的出柜,还是他朋友的接纳,还是男朋友这仿佛天经地义般的态度。   “噢对了,他们还没孩子,好像是他家范老师怎么的,见面别问这个。”   “好。”   杨林又愣了一会才勐地着急起来,“川哥你订的中午吗?几点钟的?”   聂川被他问愣了,“中午的,我今天调休了。”说完看看表,“这会出门也差不多了,不要让别人等。”   “啊,我,我什么礼物都没准备,第一次见面呢,川哥你怎么不早点说!”   “。。。。。。还要礼物吗,不用了吧,挺熟的人了,就一起随便吃个饭。”   “不用吗,我是第一次见人呢,太失礼了。”   杨林一边念叨一边转圈圈,聂川也被他念懵了,想了想才说,“你今天烤的小饼干就挺好,装一袋就行。再说了,他们是哥哥嫂子,要说礼物也该是他们给你准备吧。不过我估计大家想不起这茬来。”   也就你礼数多。不过这句就不能说了。   杨林立刻开始找包装盒,前两天聂川给他买脏脏包的那个盒子就能用,然后又开始挑饼干,小侄子以为他在和自己抢东西玩,立刻兴奋起来,扑上去也乱抓。   杨林叫起来,“啊乖宝,这两块给杨杨好不好,啊,不能压!小坏蛋!川哥你快把小飞抱走!”   “杨杨!饼丹!” 。。。。。。   聂川从后面捞起小侄子,小坏蛋以为是新游戏,又叫又笑。   杨林飞快地捡着饼干,一边庆幸这次用的模子都是花朵形状,小盆友兴趣不大,不然还有的讲。   聂川无语之余也好笑,杨林遇事一向淡定从容,还真没见过他这种慌乱的样子。   尤其这会儿,饼干装好了,他又拿出一堆衣服开始给小侄子各种搭配,还有他俩的也摊了一床,又飞奔着抱孩子去办小事,孩子咯咯地笑。。。。。。   还真没见过男朋友具休是怎么臭美的,聂川不觉乱,站在一边看得很高兴。   杨林打理好自己和小孩子,终于镇定一点,然后才发现聂川还穿着睡衣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他直接翻个白眼。   “川哥,是谁说的,”不要让别人等”。”   “哈哈,我快。”   果然很快。打车也很顺利。   只是路上杨林就开始一脸生无可恋:出门特意穿了条白牛仔裤,这会被小孩子在上面踩了几个黑脚印。   聂川回头看得直笑,“我说我抱他,你非要抱。”   杨林翻个白眼,“您老光那儿看热闹呢,让穿衣服不穿,最后还不是我俩等你。对不对小坏蛋?”   “坏蛋!叔叔坏蛋!”   “哈哈你才是小坏蛋,”杨林抱着孩子亲了两下,“看看你把杨杨裤子踩成什么样了,这可是杨杨吃席的裤子呢。”   “次席!”   “啊乖宝不能说了,说得让人以为我们”   杨林噎住了,他不能再说了,那对孩子是一种强调,要是让孩子说出什么吃席的话来就太丢脸了。   聂川在副驾上偷笑,男朋友真是太可爱了。   作者闲话:  九更^_^ 第55章 两个家属友谊速成   55、范敏   聂川订的餐厅是一家淮扬菜馆,范敏是南方人,不喜辣。   很巧地和张远夫妇在门口碰见,杨林紧张地打量两人——他脸盲,很怕下次见面不认识让人误会,这会在脑子里反复刻写两人的长相。   张远是个一米八的型男,他见过,也确实已经模煳了对方长相。范敏眉眼精致,穿着烟灰色羊绒大衣,气质和本地姑娘很不一样。   聂川走上前笑着招唿,“张哥,嫂子,这我家杨林。聂翀你们都见过,小飞,喊大伯大妈。”   “百!”   “喊”大妈”乖宝。”杨林在孩子耳边轻声说。   “大妈!”很完整清晰。   “诶!好孩子!”范敏答应得很大声,也很惊喜,“上次见面孩子还什么都不会说呢。”   “现在会说的可多了,我家杨林天天教着呢。”聂川很自豪。   杨林让他“我家”这个定语说得晕淘淘,他借孩子的遮挡用力掐下自己胳膊,这才勉强镇定开口,“张哥,嫂子,我是杨林。”   说完就发现很废话很傻,一时窘得脸都红了。   张远夫妻倒不觉的,事实上他们看杨林眼神清正,笑容腼腆,都很有好感。   一行人进了包间,聂川直接和张远商量着点菜,他们吃过几次饭,对彼此的口味都有了解。   杨林刚才走在最后,又悄悄做了几个深唿吸,这会渐渐平静下来。他先解下身上的背带放孩子,又给孩子摘口罩帽子围巾手套,最后脱下外套。   范敏看他忙而不乱,小孩子也不哭不闹,还知道抬头举胳膊的配合,十分新奇,开口称赞,“小杨你真是可以,孩子带得很好,比上次我见要长大好多。”   杨林腼腆地笑笑,他把孩子放在椅子上坐好,又从包里给他拿出个小玩具,然后才拿出纸盒递给范敏,“嫂子,这我和小飞早上烤得小饼干,您尝尝。糖放得少,可以多吃点。”   范敏有些意外地接过,“诶呀那我可得好好尝尝,我爱吃甜的,可又太胖了不敢多吃,”   “嫂子说哪的话,您这样刚刚好,哪儿胖了。”杨林一边说着一边把刚脱下的孩子的衣服一件件折好放进包里,最后才脱下自己的外套折折摞在包上。   他整理东西的时候范敏也在认真打量。   杨林皮肤白,穿着黑羽绒服,黑色高领毛衫,白牛仔裤,黑色短靴。除了牛仔裤的颜色,衣服鞋子的款式和聂川都一样,看上去十分清爽。   聂川的脸一般人比不了,杨林虽然只是清秀,也瘦削单薄,但他却不像一般的年轻人那样含胸驼背,而是身姿挺拔,举止有度,看着就觉得舒服。   站在聂川身边也毫不逊色。   范敏打开盒子拿了块饼干,吃第一口就夸,“小杨你怎么做的,味道真好。”说着又拿了一块递给张远,“阿远你尝尝,一点也不甜。”   张远接过来吃下,也点头,“比外面买的好。”   范敏已经吃第三块了,“嗯,小杨你给我说说,这个应该不难吧。”   杨林坐下后重新把孩子抱在怀里,听到这儿笑着点头,“不难,配料特别简单。。。。。。”   两人说得热络,从烘焙到菜品到对于范敏一点也不胖的各种肯定。。。。。。张远看看聂川,见他神情得意,也轻笑起来。   他见得多,一开始听说杨林才十九岁,心里还担心,尤其聂川那么认真。现在看人虽然年纪小,带孩子却很有章法,而聂翀也和他亲近非常,可见平时是用心的。   他因为妻子的身体原因没有孩子,平时也不敢表现出对哪个孩子的喜爱,但终究是喜欢孩子的,现在看着聂翀各种乖巧,眼都挪不开。   范敏就更是如此,三个男人没敢提这个话头,她自己先说了起来,“诶,看你家小飞真是太可爱了,我身体不行生不了,也很对不起阿远,现在也想通了,过完年我们就打算去领养一个,要是能有小飞这么乖就好了。”   聂川看向张远,用眼神发问,怎么没听你说?   张远轻轻摇头,我也第一次听说啊。自己的妻子自己了解,她是军嫂,付出,大气,遇变不惊,是他可以交付后背的爱人亲人。但生活中她却小洁癖,也很有些娇气,自己平时根本不敢提这种话题。   因为自觉婚后离多聚少的亏欠妻子,张远早就做好了丁克的准备,现在听范敏这样说,他是真意外。   杨林的眼睛亮起来,“那嫂子您打算领个什么样的孩子?”   范敏笑笑,“最好一岁多的,像小飞这样,太小了我怕不会带,再大点就养不亲了,男孩女孩倒是无所谓。”   “哦。”星星园出来的孩子还有没被领养的,但各有残疾,年龄也不符合范敏的要求。   上菜之后杨林先带孩子去洗手,然后把他放到BB椅上,小盆友是坐惯这种椅子的,在上面吃得有模有样,让张远夫妇啧啧称奇。   范敏喜欢的不要不要,“小飞带得真是好,我们出去吃饭,小孩子都坐不住,吃饭还得追着喂,哪见过这么乖的孩子。”   杨林轻笑,“其实好多家长就是爱干净,孩子自己吃有个过程,她们放不开手。”   聂川想起最初小侄子洒得一身一桌一地的时候,杨林从没有过不耐烦,总是安慰鼓励,心中涌起骄傲和感激。   一餐饭吃下来两家人更亲近起来,张远夫妇看到了杨林对孩子的精心照顾,杨林也感受到这对夫妇的善意。   他们没有轻看他们,听到杨林如此励志还赞了又赞,甚至范敏一听杨林有数学问题就直接说让去找她——虽然现在只教中学,但当年她也是数学系的高材生。   杨林惊喜地和她加了微信,聂川看得直笑,“张哥,好像咱俩都没加微信吧。”两个家属友谊速成啊。   张远也笑,“就你那个电子废,加了也不看,加什么加,不如打电话利索。”   一点钟的时候小盆友开始发困,两家人没有磨蹭,吃过饭就分开了。张远要陪媳妇去逛街,聂川也想让杨林回去补眠,今天紧着他睡了,那人可是六点多就起来了。   回家杨林没让打车,天气很好,阳光温暖,公交车也很空,两人上车后在后排坐了下来。   离开餐厅时杨林抱着孩子,聂川伸手想接过来,小侄子却搂紧了杨林的脖子不撒手。杨林看着他笑,又露出了他熟悉的小得意。   聂川笑起来。   上车不久孩子就睡着了。杨林小心地调整孩子,尽量让他睡得舒服一点,唇角含笑,聂川不由问道,“开心?”   “嗯,很开心。”杨林笑容更大了。   聂川看着他亮晶晶的眼,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也微笑起来。   杨林认真重复,“今天很开心。谢谢你,男朋友。”   26号是个周三,晚上八点聂川接到杨林电话,“川哥你下班了吗?”   “嗯。”   “那你几点到家?还是四十?”   “嗯,怎么了?”知道他工作时间不拿手机,杨林平时很少给他电话,偶尔有事也会先发微信,得不到回复才会打过来。   “没事,跟你确认下,那我和小飞等你。”   电话挂的很快,聂川心里好奇,提前下班打车回了家。   还没上到四楼就闻到了浓郁的酱肉香味,他笑了起来,几大步跨上楼。一开门就听到油烟机的响声,再看,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几个菜:   猪耳丝、猪蹄块、鸡胗片,这三样应该是下午才卤好的,颜色红亮,上面还点缀着香菜叶。蜇头黄瓜、姜汁皮蛋、蒜蓉西兰花,几个菜都是小盘子盛的,分量不大。   中间的长盘里是清蒸的大黄花鱼,葱姜丝和红辣椒丝把鱼点缀的很漂亮,应该是刚出锅,空气里还有炝花椒油的香味。   杨林从厨房探出头,“川哥你这么快,我还有一个菜就好。”   “叔叔!”聂小飞也在杨林背上喊着,一跳一跳地笑着蹦。   “小坏蛋,怎么又让杨杨背,等叔叔换个衣服抱你。”   等他换好衣服出来,那两人已经坐在餐桌边了,看他过来都笑。   头仰着同样的角度,笑容一样的明媚纯粹,聂川觉得心里满极了,仿佛天地空空的,这个小屋子就是一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一家人的世界,他的全部世界。   他的语气柔和的不像样,“怎么吃得这么晚?”   “庆祝。”杨林说着给他倒了一杯啤酒。聂川平时不大喝白酒,但杨林认为啤酒寒凉,一般不支持。   聂川接过杯子,“是什么好事?四级过了?”   “四级还没出呢。”杨林把最后出锅的咸蛋黄虾仁搛出两个放在孩子的小碗里。小盆友六点已经吃过晚饭,这会就是吃着玩。   “是我的初级审计师过了,嘿嘿,今天出的成绩,两门都上了九十。”   “那很厉害了吧。”聂川笑着举杯,“来,小会计走一个。”   “走个!走!”聂小飞扬起他的小勺,热烈参与。   杨林一手替他稳住桌板上的小碗,一手拿起自己的水杯和他的小勺碰了一下,又和聂川碰了下,“不算厉害,这个证含金量不高。不过这是我拿到的第二个资格证书,嘿嘿,有点激动。”   说完半杯水一饮而尽。   聂川也一口气喝干,然后探身过来在他的脑门上吻了一下,“很厉害。”   我很骄傲。   他们从未当着孩子这样亲昵,聂翀虽然不到两岁,但杨林知道很多孩子早慧——以聂大哥的智商这很有可能。   再说他自己就记事非常早,他怕他们习惯了这样不顾忌,对小孩子有什么不好的影响,所以平时很注意,这会一下就懵了。   小盆友有样学样,立刻挣扎着要从椅子上起来,双臂伸开对着杨林,“杨杨!飞杨杨!”   聂川笑着拎起小侄子塞到杨林怀里,“好,小飞也亲下杨杨,庆祝杨杨考试通过。”顺便把自己的椅子挪到了他们这边。   杨林来不及反应就被孩子扑了满怀,带着奶味的小孩子柔软无比,咯咯笑着,手在他头上身上拍着,口水在他脸上胡乱煳着。   杨林心化成水,他立刻什么都顾不上了,也抱着孩子你一口我一口地在小胖脸上煳过去。 。。。。。。   作者闲话:  十更,谢谢支持^_^ 第56章 因为幸福满溢,竟怕得悲伤   56、给你   孩子被杨林养得很好,作息规律,不到九点就困了。聂川晚饭吃过,杨林不喝酒,他们结束得很快,这会儿杨林带着孩子去洗漱,准备哄他睡觉。   等孩子睡熟出来的时候聂川已经把餐桌收拾好,灶台也擦了出来,正在洗碗。   杨林看着男人站在水池边的背影,心里热热的,那种想笑又想哭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因为幸福满溢,竟怕得悲伤。”   他走过去伸手从后面把人抱住,懒懒地挂在人身上。   恋爱时为对方订餐送零食的很平常,存钱给对方买件昂贵些的礼物一般人也都能做到,偶尔一起做家务也会相当有情趣,这些都不稀奇,但能持之以恒的做下来却不容易。   人都有惰性,谁会热爱刷锅洗碗擦厨房,就是他也常有厌倦不想动的时候。   他一直不愿聂川伸手家务,除了想对人好,心里未尝没有“惯坏他,让他离不开自己”的想法,但这个他爱的人却总是为他分担着。   再这样下去,怕是自己会被惯坏,会离不开人吧。   你早就离不开那人了,杨林。心中的声音小小声说破。   “小飞睡了?”聂川站得很稳,让身后的人能很好的靠着。   “嗯。”   “累了?”   “不。”   “。。。。。。”那是怎么了?在撒娇?   “幸福。”   “。。。。。。嗯。”   元旦对于聂川来说没有什么意义,只是能多放天假而己,家里从小过的都是春节。不过这天他们有宣传活动,也没放假。   杨林对元旦的感觉要多一点。小时候,过年过节的园里会有爱心人士过去,会给他们带礼物,杨爷爷也会安排他们提前大扫除,他们还有几个保留的合唱诗朗诵节目。   聂川一早就上班了,昨天王经理专门给他交代,作为鸿兴俱乐部的一哥,让他务必配合宣传。   杨林听得直笑。   早上从公园出来杨林抱孩子去了花市,晚上聂川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甜香,“买花了?”   “叔叔!”小侄子往他身上扑。   “乖宝等等,叔身上凉,我们等等抱。”杨林从后面捞住小孩子,“四季桂,香吧。”   “嗯。这个看上去和你屋那盆一样啊。”   “嗯,那盆就是桂花,不过我那屋晒不上太阳,所以没养活。”   聂川挂好大衣,感觉身上暖和了过来抱起小侄子,“小飞想不想叔叔?”说着在孩子脸上亲了一口。   “扎!叔叔坏!坏!”小盆友被他叔叔的胡茬扎疼了,双手往开推着,聂川笑起来。   杨林看着这固定的每晚一幕,也笑,“天天被扎,还不是一回来就往你身上扑。”   聂川含笑不语,神情很受用。   抱着孩子走到窗边,老房子的窗台很宽,以前上面堆着不少东西,他收拾屋子的时候才清理干净。今天客厅的窗台上摆着盆不大的桂花,两间卧室各放着两盆太阳花。   大卧室是两盆红色的,小卧室是黄色的,但都是一样的白瓷花盆。   杨林跟在他身后,“这是太阳花,不贵还好养活,咱家窗户小,长太高的挡光。”   “发发!”聂小飞指着花,“红发发!”   “是红花花,飞宝。”杨林耐心地纠正着,又对聂川笑,“小飞一眼就看上这盆了,拉着我不让走,老板也看得稀罕,说一大早的开个张,给我们打折。”   聂川吻吻孩子发顶,神情温柔。   又走到小卧室,“房发发!”   聂川笑起来,“是黄花花。”   “房,发,发。”小侄子认真学着。   2号聂川也没休息,今天他们在另一个区有宣传,加上体验活动,说了太多的话,下班的时候感觉比跑了几十公里都累。   上到四楼闻到了羊汤的香味,聂川轻笑,这才是他们家的本色,桂花再香也抵不过。   今天回来的晚,小侄子已经睡了,男朋友正在听课,可能是感到了凉意回头看过来。   聂川看他笑着起身,又坐下点几下电脑摘下耳机,半掩了房门轻轻走出来,“今天降温,冻坏了吧,我炖了羊肉。”   “嗯。”熨帖的他什么都不想说。   杨林一直坐在桌边看着他,笑盈盈的。聂川喝过一碗汤暖了过来,“九点多了,你也吃点吧。”   “等男朋友给盛。”   聂川被他罕见的撒娇逗笑了,“好。”   “川哥,”杨林又笑了下,“今天查成绩,我税法过了,嘿嘿。”   “那必须的吧。”聂川理所当然,神情很骄傲。   杨林有些赧然,“哪有,这个证五年六门课,很难的,这只是最简单的一门。”   聂川却更加骄傲起来,“那得好好庆祝下,说,想要什么礼物,哥给你买。”   杨林坏坏地笑,“我要你行不行啊。”   “没问题啊,”聂川眼神期待,“你今天不学习了?”   “川哥,是我要把你这样那样。”   “杨小林!”聂川伸手抓他,但杨林今非昔比,虽然力量不够,却十分滑熘,两人又不敢发出声音惊动孩子,扯着扯着就滚到了沙发上。   杨林被他压着挠痒痒,已经笑得快不行了,又不敢发出太大声,正想投降,聂川却突然放松了手上的力道。杨林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是他今天布置的照片墙。   他站起身,和聂川一起看。   大小一共七幅,不规则摆放。   第一幅是张16吋的全家福,应该是聂川出生不久,聂爸相貌英俊,看上去还很年轻,两兄弟大模子都像他。吴慧神情没那么高兴,但也挺漂亮。聂东五六岁的样子,是个严肃的正太。   第二幅位置偏下,是个小长方形,里面是三个很像的胖娃娃。应该是截取的,聂川记得小侄子没有这样板正的大头照。   “川哥,你家的基因真强大,看你和大哥、小飞,你们的百天照几乎一模一样。”   “嗯。”   第三幅是一张横放的20吋照片,也是最大的一幅:粉白的桃花树下,聂爸爸抱着小小的聂川,聂东站在他身边的石礅上,阳光从花间洒下,三个人都在笑,笑容和这树繁花一样灿烂。   聂川的手摸了上去,轻轻抚过老爸的脸,哥哥的脸。   杨林侧身抱住他的腰,心疼得不行。   刚住过来的时候,他收拾屋子找出这个像册,聂川带他和聂翀一起看,看到这张时就是这样轻轻触摸。   他除了证件照毕业照外没有小时候的相片,没想到聂川也没几张,杨林不理解,家里两个帅儿子怎么会没几张照片?   聂川只淡淡说,“我爸是想每年拍张全家福的,我妈嫌烦,好几次都说好了,最后又吵得不行。。。。。。后来都有手机了,就更不会专门去拍去洗了。”   第四幅第五幅是两个长方形并在一起拼成的正方形,都是两兄弟。第一张聂川只到聂东耳尖,是聂东考上大学那年拍的,两兄弟笑得很灿烂。   第二张是聂川当兵前拍的,他已经比聂东高了,冷着一张酷脸。倒是聂东微笑着,两兄弟眉眼相似,一样的英气逼人。   第六幅12吋,是聂东和刘瑛的婚纱照,第七幅16吋,是聂川抱着孩子玩的照片,叔侄俩大笑着搞怪,一样的动作,看到就能让人会心一笑。   聂川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被拍的,他侧过脸看向杨林。   “那个,嘿嘿,我以前偷拍的,不过像素不好洗不了太大的。”   聂川轻轻抱住杨林,在他额上吻了一下。   “我想,小飞应该要知道他的家人,记得他的爷爷和爸爸妈妈。哪怕只是挂在墙上,他也不比别的小孩子差什么。”杨林回抱,小小声地解释。   “嗯。把你和小飞的也挂上。”   “好,我有我们仨的。”杨林笑起来。   “礼物给你吧。”聂川突然开口。   “嗯?”   “你不是成天想要这样那样吗?”聂川轻笑着,说着他平时绝说不出口的话。   “啊?真的吗,可以吗,我不是非要”   聂川没有说话,含笑看着他,杨林再也顾不得其他,凶狠地吻了上去。 。。。。。。   聂川发现男朋友和他又近了一点:不再像从前那样含蓄,而是一有机会就各种搂搂抱抱蹭蹭,小侄子的视线之外就会亲一下摸一把,仿佛偷腥的猫,皮得十分可爱。   他没想到仅仅交出自己男朋友就解开了封印似的,但这是他选定的人,既然要过一辈子,他不至于连身体也给不起。   杨林是真没想到聂川能为他做到这一步,在他看来,聂川并非真正的同,并且于他,这是个神一样的男人,但是现在他们真的拥有彼此了。   日子过得蜜里调油。   周末,杨林顺利地考完了三门自考课程,感觉都没问题。两人很开心,晚上杨林给自己放了假,聂川抓紧时间各种play了一遍。   杨林身份证上的生日是1月10日,聂川当天调了休,本来计划的出去吃西餐看电影逛街买买买——这些听来的标准流程,因为有聂小飞,最后变成了喝粥,去动物园,去儿童乐园的一日游。   好在他提前买了礼物,一款运动手表。   杨林看到时还有些纠结,“川哥,我有手机看时间就行的。”   “你考试又不能带手机。”杨林有一块百十块钱的普通手表,平时不带,考试专用。   杨林提醒自己不能太扫兴,而且这款表和男朋友的同款,他是真喜欢,也就高高兴兴地戴上,但还是说,“川哥,那个日子是随便填的,肯定不是我生日,我从来没过过生日,以后也不用过。”   聂川。。。。。。   “要不我按你的生日过?反正也离得不远。”   “。。。。。。”   “要不我生日改成六月十八?我们那天遇见的。”看聂川冷着脸,杨林笑。   “那叫记念日,学霸。”   杨林。。。。。。    第57章 这个果实让他内心变得强大   57、刘鸿   18号晚上聂川回来告诉杨林,明天刘鸿组织聚会,让他不要做饭。   杨林有些意外,“是明天中午吗川哥,还有谁去?”   “还有几个朋友,都是平时玩的,他们过段时间就会聚一次。我给刘鸿说了你,他就说要请我们吃饭见个面,不过年底事多,才抽出空来。”   “川哥,我”杨林不知该怎么说,他有点紧张。   “不用带礼物,和他们没这些讲究。”   “。。。。。。好。”   第二天是一位开宝马的王总来接人,聂川介绍这就是他们俱乐部的经理王总,打过招唿后聂川坐上副驾,杨林抱孩子坐后排。   王总也不是话多的人,和聂川说了几句单位的事后就打开音乐专心开车了。杨林在后面照顾孩子,没再说话。   车开了一个多小时,进到市郊的东山,在一家葡萄酒庄前停下。三人走进包间,屋里已经坐着四个人,看到他们进来都笑着起身。   其中一位目光审视,首先开口招唿,“大川?”   聂川揽过杨林,“我家杨林,我侄子聂翀。杨林,这刘鸿,你喊刘哥就行。”   刘鸿和聂川个头相当,相貌也很英俊,不过他发型考究,穿着时尚,腕表带钻,比一身运动款的聂川看上去要大几岁,虽然实际上只大一岁。   “刘哥好。”杨林笑着招唿,心里更加警惕,以他当服务员练就的眼光,这人可不好相与。   屋里其他三个人虽然都面带笑容,但眼神都在隐讳的打量,杨林努力镇定自己,大方的和人一一致意。   最年长的一位姓白,大约三十岁,就是这间酒庄的主人。另两位赵雷、曹波都是刘鸿发小。   刘鸿和聂川都没有给他介绍三人的职业,杨林也就跟着聂川赵哥曹哥的喊,反正屋里除了聂翀就数他俩年龄最小。   他们是最后到的,一落座白总就吩咐上菜。   菜很讲究,据说每道菜里都用到了一种酒做原料或调味料,所以每道菜后会给大家再斟一杯相应的葡萄酒。   杨林听服务员讲得特别高大上,但也没吃出什么特别来,不过他借口要照顾小孩没有参与品酒。   他几乎没喝过酒,很怕醉酒露怯给聂川丢脸。   一餐饭用得时间很长。白总细心,专门给聂翀点了蛋羹、面点和汤。孩子吃饱后杨林起身道了个歉,带他出去走走消食。   屋外天寒地冻,里面的公共区域也不大,杨林没法带孩子走远,就在大厅绕圈圈,没几圈孩子就困了,伸手要抱。   看时间已经一点,是小盆友的午睡时间了。杨林抱起孩子转悠,只一会小盆友就睡着了。大厅温度不高,他也没看到服务员,只好走回包间找聂川拿衣服。   这应该是个很私人的会所,今天只有他们这一桌,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的说话声,不像刚才说的生意经,现在讲的似乎是部队往事,气氛热烈,杨林听到了聂川的声音。   正在门口踌躇就看到服务员出来,杨林赶紧说,“麻烦您帮我把沙发上的黑包拿出来,还有上面摞着的羽绒服。”   他的声音很轻,服务员也轻声说,“好的,您稍等。”   杨林退开几步,他不想让人误会他在听壁脚。   出来的是聂川,手里提着他的包和大衣,白总刘鸿跟在他身后。   杨林微笑,“打扰到你们了?孩子睡午觉了,我看大厅有点凉。”他今天穿着白色的粗线高领毛衣,抱着孩子轻声说话的时候仿佛自带柔光。   白总打开了旁边的一间房,“大厅太凉,这屋有沙发,让孩子在这儿睡吧。”   聂川先一步进去,熟练地从杨林的大包里拿出一个小枕头放好,杨林过去轻轻放下孩子,聂川给脱了鞋,杨林把自己的羽绒服给孩子盖上。两人全程无话,配合默契。   聂川直起身小声说,“你去吃点菜,我在这儿看着。”   杨林笑着摇头,也轻声说,“我刚吃了小飞的包子和汤,不饿,你们去玩吧,不用管我。”   刘鸿出声打断,“你们俩都过去,老白,你找个服务员过来看着,聂翀一醒就过去喊人。”   聂川看向杨林,目光征询,杨林笑着摇头,“谢谢刘哥,孩子认生,还是我在这儿吧,他也就睡一小会儿。”   没等刘鸿再说话聂川拍板,“那行,我给你叫份酸汤面吧,他们家也就这个做的好。”说着带头往外走。   几人退出房间,杨林听见白总笑骂,“我这么大个酒庄你居然说就酸汤面做的好,我就说让你品酒纯粹是牛嚼牡丹。”   聂川也笑,“我早说我又不懂,你要给我来两罐啤酒我肯定就说你菜好了。”   “哈哈!大川说的对!”   “滚!” 。。。。。。   杨林半掩上门,轻轻松口气。   孩子不到两点醒了,杨林带他办了小事又去大厅玩了会,然后回到包间和他一起看书。两间屋的门都开着,杨林能听到刘鸿他们还在热闹着。   很无聊,但也只能等着,如果是市内他可以打车回去,在这儿就没办法了。   三点钟的时候看到服务员往外撤餐具,聂川走了过来,“他们要去泡温泉,你也一起吧。”   “我不想和别人一起泡。”杨林脱口而出。   聂川听笑了,“这家我没去过,以前去的有一起泡的,也有一家一个小池子的,要不我去问问。”   杨林使劲摇头,“不不不,川哥你别问,你先去侦察吧,今天我就不去了,什么都没准备。你让他们把我放到个能打车的路口就行。”   “算了,我也不去了,和你一块儿回。”   “没事川哥你去玩吧,你一天到晚也就是上班下班带孩子,难得见你玩一次。”   “。。。。。。那行,王总不去,让他送你回,我今晚可能回不去了,他们多半要打牌。”   “嗯,行的,川哥我给你微信转点钱,他们肯定玩得大。”   聂川又听笑了,“不用,我又没钱,不和他们玩大的。”   杨林星星眼,他好喜欢男朋友这个淡定的样子呀,即使在不属于自己阶层的圈子里也是这样的自信从容。   晚上孩子睡了后杨林重新设了手机的桌面和屏保。这些从几千张照片里挑出的精品,他一直小心翼翼地藏着,没人的时候拿出来偷偷舔舔。   已经习惯了隐藏,虽然手握重宝的感觉幸福到梦幻,但他还是只想偷偷握在手里,握得久一点,更久一点。   然而聂川带他进入了自己的圈子,那样的坦荡笃定,杨林感到了亏欠。   爱的种子早已在心里生根发芽,现在终于结出了力量的果实,这个果实让他内心变得强大,大到可以携手直面一切,也可以为这个人这个家遮风挡雨。   聂川回来是第二天下午,他们昨晚玩了通宵,起床都中午了。进门时杨林手里拿着书,孩子坐他身前,在茶几上拼着一辆乐高汽车。   小侄子很专注,只回头喊了声叔叔,没有扑上来。   聂川坐在沙发上,胳膊搭在杨林肩上,杨林看孩子没回头,笑着在他嘴角啄了一下,“昨天玩得好吗?”   “嗯。”   杨林,天就是这么聊死的,最后他还是直接问了,“我给你拉分了没?”   “没有,都夸你呢。”   “不可能吧?”就那些打量的眼神,也就你看不出来。   “说你对小飞耐心,是个过日子的人。”   好吧,也算,反正也是实情。杨林想了想又问,“他们都做生意的吗?听说话口气都好大。”   “嗯,他们都是刘鸿的朋友,家里条件都不错,具体做什么我不知道,我和他们在一起就是玩,不说其他的。”   看杨林没明白聂川进一步解释,“他们身手都不错,我们经常会对练,打打篮球。其他的,高尔夫我玩得少比不过,骑马比他们强点。”   “那,”杨林组织了下语言,“川哥你和他们在一起不会有压力吗?”   “为什么要有压力?我又不图他们什么。”聂川认真想了下,补充道,“虽然刘鸿是我老板,我也天天认真上班的。”   “好吧,川哥你是无欲则刚,我想太多了。”我不如你。   “不用想太多。像昨天这种饭我是不会请的,又不是我的菜。有时打完球或者比赛结束了我会组织撸个串,那个我喜欢,和便宜还是贵没关系。”   “川哥你是英雄本色。”杨林竖起大拇指。   “你,”聂川听笑了,“我们就是那种很玩得来的朋友吧,不牵扯别的。”   说到这里聂川迟疑了一下,“说起来我只告诉了刘鸿,因为他算是我兄弟,以前在队里关系就不错,我刚退的时候他帮我很多,不过我也没想到昨天他那么安排。”   “那是因为他想给我个下马威嘛。”好在你的态度给了我坐标,杨林撇嘴。   “啊?”   “川哥,说实话,刘鸿是不是喜欢你?”要不怎么对我有敌意。   聂川听笑了,“你这脑洞我也是服了,你以为我们这样的很多吗,刘鸿女朋友就没断过,光我知道的就七八个了。”   “原来是个渣渣。”杨林趁机抹黑。   聂川笑得不行,“也不算吧,他长得好,人又能干,加上家里条件好,挺招女孩子,反正大家都是玩玩,也没见哪个女孩分手了找后账。”   “嗯还是你最好,你最认真。”   聂川没说话,笑着在他头上煳了一把。    第58章 我不想让小飞在这边长大   58、规划   等孩子拼累了杨林陪他收起积木,“飞宝,我们去逛超市好不好?买好吃哒好不好?”   “八宝粥,多多。”   “好,给飞宝买多多八宝粥,那多多是几个呀?”杨林一边带孩子去放水一边问。   小侄子伸出一只胖手,“五个!”   “那六个要不要呀?”   “要!”聂小飞把另一只手的食指也伸出来,并在旁边。   杨林抱起孩子亲了一口,“好棒,给我们飞宝买六个。”   聂川笑起来,起身给孩子拿衣服。   去的离家比较远的那个大超市,杨林一路吹着口哨,是步步高,十分愉快。   聂川看着他笑,“逛超市这么开心?”   “嗯,”杨林尾音上挑,愉快地肯定,然后才解释,“川哥你还记得不,我们在这儿碰上的。”   “嗯。”   “然后我就以飞宝宝为突破口,赚到了我的一百亿。”杨林表情得意极了。   聂川听得直笑,心里觉得很舒服。   除了小侄子的八宝粥和一些零食,杨林还买了调味品,洗涤用品,卷纸,最后是五包当地特产的茶。   聂川奇怪,“你爱喝这个?”没见你喝过啊。   “不是,快过年了,给杨爷爷寄几包,他爱喝,他们丰城买不上这个牌子。”   “嗯。”   “川哥你明天帮我寄一下?”中心大厦背后就有个快递点。   “嗯。”快过年了啊,聂川想到老妈,心里一下子沉沉的。   一直到回家聂川都闷闷的,杨林问,“川哥你怎么了,突然就不高兴了。”   “快过年了,我妈那边也不知道该怎么弄。”   杨林沉吟一下,“先打个电话吧,她要不愿意你们上门的话就约出来吃个饭,问问她看怎么过,如果面都不想见的话就打个红包算了。”   聂川没说话,表情难看。   杨林叹口气,“别想那么多,要不你再去看看?”聂川说过他潜进房子的事。   聂川看他一眼,没说话,拿出手机,但半天按不下去。   杨林在他唇角轻吻一下,“打吧,总要面对的。”说完起身收拾买回来的东西。   聂川盯着手机在沙发上发呆。   很久,直到杨林开始淘米做饭了才听到他的声音,“是我。。。。。。嗯,都好。。。。。。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带小飞去看你。。。。。。好,你定。。。。。。行,好,明天中午见。”   没等他问聂川就走到厨房,“我妈不对劲儿,这次特别好说话。她说想小飞了正准备联系我,约的明天中午一起吃饭,你也去吧。”   没等杨林反对聂川又说,“算了,我一个人带小飞去吧,让她知道我们的事不定得怎么闹呢。”   杨林松了口气,“我正想说呢,川哥,我们关起门来过好自己就行。”不用她来承认。   “嗯,她太反常了,我还是得去家里看看。”聂川眉头一直紧皱着。   杨林叹口气,除了吴慧,他就没见这人对谁这么防备过。   第二天三人从公园出来直接去了领秀苑,虽然和吴慧约在了餐厅,但聂川打算去家里实地看看。   而且他下午要上班,没时间往回送孩子,杨林也不放心,两人商量好杨林在附近等,这边结束后聂川就把孩子交给他带回去。   时间宽裕,聂川没像平常那样打车而是选择了公交车。不过杨林觉得其实他就是想再晚一会儿面对吴慧。   聂东买的房子在锦业区领秀苑,是十六层的八楼,两户两梯的电梯房,一百三十平,他买后不久一幼和一中就在这里建了分校,加上原本的三小,现在是标准的学区房,价格涨了不少。   下车后聂川抱着小侄子慢慢走着,情绪很差。   杨林以为他在为即将到来的见面烦恼,正在措词想劝几句,就听他低低地说,   “这个房子贷了二十年,我哥最后是把他的理财、他从小攒的邮票、纪念币都处理掉,加上他们单位给的补助和捐的款才还清的。。。。。。他的性格,不想要这种捐款的。。。。。。可他想让小飞以后能上个好学校。”   杨林看看他,伸手摸摸小孩子,没有说话。   “其实他那会儿对家里这几个女人都绝望了,所以才一定要把房子还清。。。。。。他要把房子过给我,我不要,让他直接放在小飞名下。。。。。。不过房产证一直在我妈手里,她不可能同意。”   说到这里聂川顿了很久,直到看到小区了才又说,“挂失需要时间,我哥那会已经起不来了,他请了公证处的人在医院立了遗嘱,第三天人就走了。”   杨林没说话,伸手在他背上用力揉着。   “可现在这样子,小飞估计是住不回来了。”   聂川在小区门口停下脚步,“我哥在16号楼3单元802,你别进去了,我”   聂川说不下去了,他不惧怕他们的关系被人知道,现在却不敢带人回家。   杨林看他表情愧疚,忙说,“你快进吧川哥,我就在附近转转,你吃完饭就说要送孩子去早教班,我们中心大厦见。”   聂川点头。他单位所在的中心大厦里有几层是各种学前教育、课外兴趣班,里面就有几家早教中心。   他们都不敢把孩子留给吴慧。   快两点时聂川抱着小侄子回到中心大厦,一进大厅就看到杨林正和位中年女人聊着什么,女人表情严厉地指着他,杨林则笑眯眯地低头说着什么,好像陪着小心的样子。   聂川没有打扰,抱着孩子坐在另一边,小侄子过了午睡时间,一直在揉眼睛,要是看见他的杨杨肯定有得喊。   又过了一会他看见杨林送人进电梯,直到电梯门关上才向他走来,小侄子已经睡着了。   杨林先从包里拿出个小斗篷,小心地接过孩子包好,“快上去吧川哥,我这就带孩子回。”   “我帮你打个车。”聂川跟着他往外走,好奇地问了一句,“那女的谁呀?”   杨林笑笑,“我高中的班主任李老师,她课余在这边带辅导班。”   晚上回到家,照例先哄孩子,等孩子睡下后两人才交流各自的情况。   “我妈态度好得不正常,小飞一开始不跟她,我觉得小飞可能是有点忘了,可是她一直特别耐心,真的是特别耐心,我就没见过她脾气那么软和过。。。。。。最后小飞都开始喊人了。”   “啊,”杨林听愣了,“这什么情况?她就算想小飞也没什么耐心吧?”   “是啊,所以才奇怪。”   看杨林也判断不出,聂川继续说,“她问我现在孩子怎么样,我看她也不知道王姨的情况就没敢说实话,含煳了过去。她说想小飞,今天就不让走,我说要上早教课,她也没骂我浪费钱什么的,反正特别奇怪。”   杨林。。。。。。   两人互相瞪了半天,聂川又说,“最后说让我这几天没课了送过去,她带两天,说老不见面小飞都要把她忘了。”   其实是很平常的话,但因为吴慧的个性,他们都有些惊惧。   “川哥,你去家里看有什么不对劲的没?”好一会儿杨林才又问。   “也没什么,屋里乱糟糟,也没在家吃饭,不过家里有不少保健品。我劝她少吃那些,她还年轻,多运动比什么都好,她就说哪有钱吃那个,倒也没骂人。”   聂川进了屋,但屋里非常乱:被子摊着,衣服乱堆着,厨房还一堆没洗的锅碗。地上全是鞋,大概除了凉鞋其他所有的鞋都在门口了。   他看着烦,也就没仔细翻看,只在茶几底层看到了一些保健品的盒子。   杨林也想不出吴慧态度变化的原因,只能先放在一边,“川哥,我下午想过了,小飞户口是在领秀苑吧?”   “嗯。”   “那就没事,房子吴阿姨住着吧,小飞只要能在那边报名上学就行。”   “嗯?”   “幼儿园一般有校车,中午也不用回家,我们住这儿就没关系。等上小学了我们天天接送也行,在那边租房子也行,还四年呢,其实到那会儿我们应该能在那边贷款买个房。”   “啊?”   “至少买个车没问题。”   “嗯。”   “买车的话现在也够,不过我倾向买房子,哪怕二手的或者小公寓也行,旧点小点都没关系,我们慢慢淘换。”   “。。。。。。”   “二毛厂环境不好,我不想让小飞在这边长大,别的不说,这儿的人一张嘴就是脏话。”   “……嗯。”   “人都是有标签的。川哥,与其以后不断告诉小飞不能这样不能那样,还不如一开始就让他到一个好点的环境里去。还有,小学生中午要回家吃饭午休,放在小饭桌我也不放心。”   “你想得”真够远的。   “我不是异想天开川哥,”杨林以为他不信,白他一眼,“今年我努力把税务师过了,等明年小飞上幼儿园了我就找个事务所上班,到时有这个证工资也不会低,我再多做几家兼职。。。。。。总之,我们以后会越来越好的。所以你别担心,房子就让吴阿姨住着吧。”   真不让她住你心里肯定过不去,就是聂大哥泉下有知也会不安。这个世界好人有心有良知,所以永远争不过坏人。   “。。。。。。嗯。”   不想对杨林解释什么了,家里的事就交给他吧。他的男朋友不仅是家务小能手,对未来的规划也比他明确的多。    第59章 代价是我根本付不起的   59、代价   怕吵醒小侄子,聂川拉着杨林出来坐到沙发上,“你那个老师看着在生气?是对你发火?”   杨小林这样的性格谁会对他那么火大?他奇怪了一下午。   杨林笑笑,“嘿嘿,李老师有点生气吧。”   聂川眼神催促,表情好奇。   杨林解释,“一六年一月份杨爷爷查出来的病,当时我上高二,李老师是我的班主任。她觉得我这个学上不下去了,非要给我申请困难补助,还打算搞个全校募捐。”   聂川眉头一皱。   杨林也皱皱眉,“当时李老师还找了朋友,说要联络都市报,电视台什么的,我怎么劝都劝不住。。。。。。最后我就跑了,后来又退学,把她气坏了,再后来见一次就要骂我一次。”   “骂到现在?”班主任就了不起吗?凭什么就能骂人?聂川很不高兴。   “诶,”杨林轻笑,“可能是觉得我应该上学吧。我中考是宁县第一,被一中选上来的,给了两千奖学金还免学费的那种。”   他看看聂川,神情小得意,“高一期末的全省统考我是十五名,高二分科进了李老师的A班。在一中,A班只有二十名学生,是准备冲状元的班,她可能觉得可惜吧。”   聂川嘴张了又张,半天才说,“全省十五!A班!你不觉得可惜啊!我怎么都想骂你了!”   杨林笑得不行,他抓住聂川的双手,“我现在也在学习的,会一直学下去的,不可惜。”   “那能一样吗!”   “诶,我接受不了募捐、众筹什么的,我只想安安静静的,活下去吧。”   杨林笑容淡下去,“再说我也没信心就能考上状元。学霸太多了,但是在咱们兴州,是只有省文理状元才有大额奖学金和社会奖励的。”   “你那么拼,怎么就冲不了状元!”聂川可不这样认为。   “这个不一样的川哥,”杨林笑笑,“我现在的专业再难,每门课也就一本书,而且只讲通过不讲高分,只要肯下功夫就能过。”   他叹口气,“可是高考不一样,那得多少书多少知识点多少学霸拼呢。”   学渣聂川听不明白,也不知怎么反驳,但还是觉得可惜,非常非常可惜,可惜的心都疼了起来。   看聂川比李老师更加痛惜的目光,杨林又笑了会,才正色说,“所以你今天说的,大哥是为了让小飞上个好学校才接受捐款的,这种心情,我能理解。”   握着聂川的双手紧了紧,杨林强调,“这个接受对他来说一定,能艰难。很艰难。”   聂川抽出双手垫在脖子下,仰面靠着沙发,心里觉得很难过。   他的表情太难过,杨林不敢说话,一只手轻轻摸摸他的胳膊。   好一会聂川坐直身体,“我们家条件差,我爸走得早,我妈又那样的。。。。。。我哥他,什么都得靠自己,从小就特别要强。”   杨林看着他,认真听。   “工作以后我妈霸着他的工资卡。。。。。。”   说到这里聂川的声音充满恨意,“还今天要这样!明天要那样!把他当个提款机!好像他在银行工作银行就是他开的!从来不知道他有多难!”   杨林握住他攥紧的拳,用力掰开他的手指,慢慢摩挲。   “我哥也是个笨蛋!他就什么都忍着!什么都不说!”   为我为老妈硬把自己累死!就这样老妈都不反省!甚至都不善待小侄子!   好一会聂川才放松身体,声音很颓丧,“其实我们都不值得。他的付出都是喂了狗。”   杨林不敢说话,只是一根根捋着他的手指,捏捏揉揉。   沉默良久,聂川慢慢平静下来,“我哥呢是想让我让小飞活得轻松点,你呢,一个小孤儿,不是一直接受别人捐款什么的吗,至于那么别扭,连上学都放弃?”   压抑心疼褪去,杨林磨牙,肿么办,好想打人。   想到聂川什么都不知道,他组织了下语言,“我们园一直有收捐赠的,虽然因为是私人性质的数量不多,但我们从小吃的穿的,的确很多都是人送的。”   他看着聂川,“尤其衣服,我们差不多都是穿着收的旧衣服长大的。”   说到这里杨林笑笑,“社团或者企业捐来的衣服好一点,至少都是洗干净的。有的社区或者学校拿来的,可能有摊派性质,就差一点。”   杨林又笑,“小孩子的衣服嘛,开线了,口袋扯了,拉链坏了都是常事。嘿嘿,我的针线活就是那会儿练起来的。”   聂川抬手摸摸狗头。   杨林拿下他作乱的手,“我们上的小学最早是哪个大企业为农民工子弟建的,后来企业撤走了条件就更差一点。我是孤儿,有一对一的帮扶就被选上了。”   他停了下来,扭头看看聂川,又笑了一下才轻声说,“我学习好,长得干净,校长就指定我当了代表,站在台上念感谢信。”   “要感激涕零的那种,嘿嘿,”杨林垂下眼帘,“还举着放大的支票样板照相,对方要拍照摄像,宣传企业文化。”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沙发上划着道道,“我记得那个支票板特别大,后面是一根宽木条,反正挺重的,他们一会说效果不好,一会说我表情不对,反正拍了挺长时间,最后我手都抖了。”   聂川感觉要糟。   杨林声音很平淡,唇角甚至还带着笑,“那会我十岁,上四年级,我以为就完了。但校长让我们每学期都要写感谢信,汇报成绩,尤其是我,我成绩好嘛。”   他的手指开始抠沙发,“嘿嘿,她也是好意,当时对方口气很大,她想让我们和那老板保持联系,希望以后人家能资助我们上学。”   杨林抬头看看聂川,笑,“可糟糕的是那个老板后来犯什么事给抓了。他家人为了给他申请从轻,找他的先进事迹。他当时帮了十个孩子,他家人让我们去跪求法官”   聂川的手捏得响了一声。   杨林的食指在沙发上按了个坑,聂川看到他的指尖因为用力已经泛白,他把他的手拿起来握在自己手心。   “好在这次校长还算靠谱,没有同意。杨爷爷知道后也不让我去,他家人,嘿嘿,当时闹得挺难看的。”   “我”对不起。   杨林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声音还是淡淡的,“我上台抹了一次眼泪,写了三年信,还差点去给人跪法院,其实一共就收到两千块钱。呵呵,恶心吧……从那会儿我就知道,不是我的就不能伸手,要是拿了,代价可能是我根本付不起的。”   聂川把人抱在怀里使劲揉着。   对不起,对不起,心里一遍遍念着,可话就像被堵在喉咙口,怎么都说不出来。   杨林回抱住聂川,长长出了口气,过了一会才笑,“嘿嘿,都过去了。”   说着又笑,“也怨我自己,他们企业一共就捐了两次,总共两万块钱。第一次上台领了一千我就后悔的要命……可是钱我没拿,是交给院里的。”   杨林在聂川肩上蹭蹭,“再说老师校长也都盯这事,所以我不敢说不要,所以,活该呗。”   聂川难受极了,“你那会才十岁,不敢是正常的。”   “退学的时候我斗争了很久,我查过,上了大学以后怎么做兼职赚学费的,还有助学贷款。。。。。。我能吃苦,应该也能养活自己,大哥不就那样吗,而且上了大学人的圈子、眼界都会不一样的,我”   我从小最大的理想就是上一个好大学啊,在聂川看不到的地方杨林用力闭了闭眼。   “其实那会要是高三我都不会放弃,可是我才刚上高二,还有两年呢。”   杨林的手在聂川背上紧了紧,“一中从高二开始就没什么假期了,我那会每个月有五百多的孤儿补助,够吃饭。可我们还有别的费用,不说上辅导班买教辅那些,每个月光打印复印资料或者卷子都得上百。。。。。。”   大量作业老师会留在手机上,要做就得先打印出来,他为此专门买了u盘在学校的公用电脑上下载,因为他的老人机有些会收不到。   学习虽忙,但学校也会组织些外出参观活动,这样的意外支出对他就是负担——他的补助金每一块都有安排。 。。。。。。   杨林靠在聂川肩上絮絮地说着。这些别人想不到的,他以为永远也不会说出口的,以”一块钱”为单位的计量与窘迫。   “主要还是我没技能,光凭假期打几天小工收入有限。”   抱累了,杨林转过身放松自己靠在聂川怀里,“我们当时是必须要上晚自习的,想晚上打份工学校有门禁不说,成绩肯定就没法看,我又不是智商多高。”   他捏着聂川的手玩,“不过要不是李老师这么折腾,我肯定不会当时就退学,也许也能扛过来吧。”   男朋友的拥抱很有力,杨林觉得很舒服,又在聂川怀里蹭了蹭。   “李老师是好意,我知道。。。。。。也许她是对的,我可能扛不过来。。。。。。也许就她说的吧,是我格局太小了。”杨林不确定地嘀咕着。   虽然一直压抑自己不要怨,也反复告诉自己无论杨爷爷还是校长还是李老师,大人们都是好意!不好的后果都是意外!大人们都是为他着想!   但自己没有选择权,却要承担所有恶果!也是很醉!   聂川的吻轻轻落在耳侧,温柔极了。   “我后来也想明白了,确实就是自己内心不够强大。诶,不过我也不后悔,因为就是让我现在选,那种障碍我也,也还是克服不了,到现在都不行。嘿,还是我小家子气吧。”   杨林侧过脸吻吻聂川,“所以,要好好修炼。”   “你很好,非常好。”聂川认真回吻,久久没有松开。    第60章 聂川久违地感到了年的幸福   60、过年   年前应老妈的要求聂川又送小侄子去看过她两次。第二次是连着去了三个早上,她带孩子,他把玻璃、厨房给擦了出来,关系算是缓和下来。   老妈再一次说起她现在身体不好看病吃药钱不够,要聂川每月补贴一千。她不知道聂川有其他收入,只知道他的工资是五千左右,又有托管费,一千可能是他能拿出的上限。   聂川很痛快地答应,心里放松下来——这就对了,这才是和善的原因嘛。   聂川去了领秀苑几次,孩子已经和奶奶又熟悉起来,但他每次还是借口上早教课让杨林把小侄子接走。   虽然天寒地冻的让杨林等在外面他很抱歉,但他们一致认为不能把孩子交给老妈,天知道离了聂川的眼她会怎么样。   毕竟从本质上讲,她既没耐心,也不是爱孩子的人。   习惯了杨林的干净营养,现在别说小侄子了,就是他都不愿吃外卖或者在外面吃饭了。而老妈的厨房,哪怕他费力擦了出来也没有保持几天。他不放心。   说起来,现在除了杨林,谁带小侄子他都不放心。   年三十老妈让他带孩子回来他们一起过,家里有地方住。聂川摇头,只说锦业区这边禁放烟花,他还是带孩子在二毛厂那边热闹,初一他们会过来拜年。   其实除了不想和杨林在一起的第一个年就分开以外,还因为自从老爸走后,每逢年节老妈是一定会哭一定要骂他的。。。。。。多年前开始,他三十晚上就是躲出去的。   想来老妈也只是客套,果然他这么一说她就同意了,他们约好初一再见。   聂川心里踏实下来,这才发现家里这边杨林已经把年忙得差不多了。   房子扫过了。其实原本新装不久,他们平时又很注意,一点也不脏,杨林只是掸了灰,擦了玻璃又把窗帘拆洗了一遍。   另外,在玻璃上贴了不少剪纸,墙上挂着红色的小鞋,两间卧室的门上一扇挂了串彩绳编的玉米辣椒,另一扇上挂了个金猪宝宝,都是小盆友挑中的。   三人都从里到外的一身新衣,包括新鞋子,杨林说新年一定要穿新鞋子,好去踩小人。他记着账,这是过年的最大一笔支出,聂川看他皱眉的样子就想笑。   小抠门太好玩了。   工作量最大的是厨房。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二十九聂川放假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杨林已经炸了酥肉、丸子、面叶,做了小吃,酱了耳朵蹄子肘子。桂花也在开,却完全压不住卤肉的香味。   站在小小的厨房看男朋友给他展示各种成果,聂川心里满极了,自从老爸哥哥走后空了一个大洞的心有一角已经悄悄填了起来。   他想,也许有一天这个大洞都会被眼前人给填满。   发现实在没什么好做的,聂川带着小侄子出去买烟花爆竹。杨林只买了几支魔术弹和一把烟花,他觉得孩子还小,舍不得在这上面花钱。   看聂川买回来的一大堆,杨林嘴角直抽。   好吧,体谅男神十年了没有好好过过年的心情吧。   三十晚上杨林做了十个菜,取十全十美的意思。   酱猪耳、猪手、牛肉之外,是芙蓉虾、孜然羊排、糖醋里嵴、清蒸大黄花鱼,素菜只有鱼香茄子和蒜蓉西兰花,汤是清炖羊肉。   聂川被他派去带小盆友,结果这一大一小除了放炮就是组队各种偷吃。   也不算偷吃,两人还会投喂大厨——小盆友吃什么都会抓手里“杨杨,杨杨次”的喊,杨林开心的口哨声就没停过。   步步高,好运来,欢乐中国年。。。。。。   聂川听得直笑,“你是一个人撑了个超市出来啊,腮帮子也不酸?”   杨林挥动手里的锅铲看他,眼神挑衅,很快,熟悉的恭喜发财就轻快地跳了出来。   聂川把他刚才吃过羊排还没擦的嘴在杨林脸上煳了两下,小侄子在他怀里跳,“飞也要!要!杨杨~”   聂川把孩子举到大厨的另半边脸上蹭,“来小飞,在杨杨脸上擦擦嘴。”   小盆友大笑着双手勒住杨林的脖子,在他脸上使劲儿煳着。   杨林终于撑不住了,“飞宝松松手,杨杨快被你勒死了!”   年夜饭放缓了节奏,聂川开了瓶剑南春,“刘鸿还给了我几瓶茅台五粮液,不过我更喜欢这个,你尝尝。”   “嗯,我还没喝过这么贵的酒呢。”   “不算贵。再说了,正因为喝的少,才应该喝点好的。”   “川哥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你不会,一口就醉了吧。”   聂川觉得杨林应该有点酒量,喝了好几杯也没见他脸红,还能准确地给小侄子挑鱼刺剔骨头。   他问他醉了没,晕不晕?男朋友不说话就冲他翻个白眼,十分挑衅。   聂川又想,可能还是有点晕的,要不怎么比平时活泼好多?都能做套表情包了。   真是可爱。   端着酒杯看着他照看小侄子,这一看才发现:每一道菜杨林的第一筷子都是小侄子的,第二筷子则是他的。   聂川肉食动物,素菜里能多吃两口的就是鱼香茄子,但今晚的菜多,茄子剩下小半盘,杨林最后都拌着米饭吃掉了,明明他不爱吃茄子的。   发现这点聂川有些恍惚,记得原来家里老爸就是这样。   他小时候不吃肥肉,一块红烧肉都是把瘦的咬下来肥的丢给老爸。老妈看了骂,老爸却总是笑着说,我就是儿子的垃圾桶么。   当兵两年治了他的挑食,但那个宠着他的人却早已因他而去。   不过现在,在老爸和哥走了以后,他是又被人宠了吗?   虽然不想承认,作为一家之主,明明应该是他去宠着人才对,可事实上,的确是他被照顾更多。   吃完饭杨林就把桌子厨房收拾了出来,没让聂川帮忙,因为小盆友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放炮了。   等聂川带着孩子再上来的时候,杨林已经包好了一帘饺子。   暖黄的光,混和着卤肉味和桂花香味的小房子,还有两个亲人大大的笑脸,聂川久违地感到了年的幸福。   “杨杨!飞要包,飞也包!”   “好,飞也包,飞宝先去洗手手,洗完就来包好不好?”   聂川追在小侄子身后给他脱大衣,路过杨林时在人脸上亲了一下。   孩子没有等到午夜饺子就睡了,因为白天吵没睡午觉,这会睡得很沉。   聂川把他的小被窝挪到最里面,然后在小床上和男朋友你一次我一次地迎接了新年。   初一去领秀苑拜年,老妈情绪不高,只包了饺子,虽然味道不错,但整个屋子透着冷清,吃完饭借口孩子要午睡聂川就离开了。   老妈也没多留,只给了孩子一百块压岁钱。聂川年前给她转了五千,这天过去就只提了些水果。   杨林本来想让他带些家里做的吃食,聂川冷笑,“不用,她虽然很少做,但她做得很好,别人做的她还看不上。”   给五千是聂川斟酌很久确定的,杨林看得叹息。男朋友从来都不是吝啬的人,要受多大的伤才会这样防备。   初二是本地人回娘家的日子,两人带孩子去市中心的儿童乐园玩了半天,又去光秃秃的公园转了转。   小公园里的小动物园,除了猴子几乎没有其他室外活动的动物,但小盆友依然开心。   杨林也很开心,“我以前都没来过动物园呢。”   发现聂川在看他,杨林又笑眯眯地补充,“我们宁县的公园小,里面没有动物园。”   聂川听得心疼,“这也不算动物园,咱们省动物园离着也才几十公里,等天暖和点了哥带你去。”   “嗯嗯,”杨林笑,“我是真土,来兴州之前都没见过双层巴士,没坐过地铁。”说到这里又笑着摇头,“到现在也没坐过火车飞机。”   聂川摸摸狗头,“以后都带你去。”   “飞也要!”   “好,叔叔带小飞和杨杨一起去。”   “川哥,这猴子脸那么萌屁股太难看了。”   “难叹难叹!”小盆友积极响应,“杨杨,屁屁难叹!”   聂川噗的笑出来,“是小猴子屁屁难看,不是杨杨屁屁难看。”   杨林……   “杨杨屁屁才好看呢。”聂川看着杨林笑。   “杨杨屁屁好叹!”小盆友开启复读模式。   杨林冲男朋友翻个白眼,“乖宝,看那边,那个小猴子被它叔叔抱着荡秋千呢,好不好玩?”   和聂翀小盆友交流,涉及到爸爸妈妈的角色他们都会以叔叔代入。   初三杨林就结束了假期开始学习,聂川佩服之余也只能多带孩子以示支持,他初十才上班。   初四给张远夫妇拜年。范敏年前接触了福利院,但没有心仪的孩子,看到聂翀就喜欢的不行不行,照顾得不亦乐乎,还一直在感叹要是能有个这样的孩子就好了。   初五聂川高中同学聚会,初六战友聚会,初七刘鸿组织活动,直玩到初八。初九是聂川的初中同学会,都是当年一起旷课打架的小伙伴,玩得更尽兴。   等回过神聂川才发现,本来打算这个假期好好带孩子让男朋友当学霸的,结果他差不多都出去玩了。   就是在家也是开启了度假模式:每天晚睡晚起,别说带孩子了,家务活都没做什么。   聂川很不好意思,“还说在家帮你带小飞的。”   杨林笑眯眯地看他,“川哥你也就过年出去玩了几次,平时不也天天上班下班在家带小飞嘛。”   看聂川不说话,他又补充,“川哥你这样挺好的,我就没朋友。”   “你这性格也不像是没朋友的人啊?”聂川挺奇怪。   “我上学那会班里活动很少参加,每天就学习,上班以后因为要自考,再加上同事流动性大,玩得来的也不多。”就一个周阳玩得最好,但他离开金华公司后就再没联系了。   聂川摸摸狗头。    第61章 我要死了,你先借我二十万   61、负债   年一过,日子就飞快地往前走,除了每月带孩子看一两趟老妈,聂川觉得生活没什么变化。   还是有变化的,杨林觉得他日子过得沉闷,不像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很支持他和朋友同事们一起出去玩。   聂川哭笑不得,作为一个比他还小的刚满二十岁的人,这样的关爱真的不奇怪吗?但也领了他的心意,各种聚会团建参加的要比以前多。   “川哥。”   “嗯?”   “这题太难了。”   “。。。。。。”   “川哥?”   “。。。。。。喊哥,哥也不会啊。”   “啊?哈哈,我就想喊你一声。”   “。。。。。。”   这是另一个变化,就像小侄子正玩的时候会突然喊声杨杨或者叔叔一样,现在的杨林也会这样。聂川不觉得烦,他觉得男朋友的依恋很可爱。   “川哥。”   “嗯?”   “没事,就想喊你一声。”   “嗯。”   “川哥。”   “嗯。”   “嘿嘿,你真好。”   “学霸,你要想休息我们做点别的?”   “不,我在声控充电。”   “。。。。。。”   3月22日是聂川生日,原本杨林想让聂川调休,但那天俱乐部有大型活动,作为鸿兴的“一哥”,聂川没请上假。   杨林笑得不行,却与有荣焉,高高兴兴地送他出门,只安顿他晚上回家吃饭。   聂川回来后就看到摆满的一桌菜,他的男朋友和他的小侄子,还有一个小蛋糕。   杨林笑,“川哥,快切蛋糕,小飞都等急了。”   聂川抱起小侄子,“是小飞给叔叔做得吗?”   “飞和杨杨起,叔次!飞也次!” 。。。。。。   晚上哄睡了小侄子杨林才从衣柜里拿出他的礼物,一个二十四吋的画框。   聂川!   这是一幅素描,炭笔下聂川表情冷肃,内双的凤眼微敛,俾睨众生似的凛冽着,帅出了新高度。   杨林表情小得意,“喜欢吗?”   聂川看了好一会才说,“不像吧。”这也太帅了吧。   杨林眼睛都瞪圆了,“男神,你的关注点好奇怪!”   看气质看神韵好不好,看像不像不如看照片好吧!虽然这样吐槽,但杨林也没再开口,他没有专门学过画画,其实心里没底。   聂川笑起来,“挺好的,杨小林,你还有这本事呢,说说,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没什么了,画画也没学过,这都小时候照着书瞎练的,也好久没画过了。”杨林赧然。   聂川揽过人,轻轻吻上去,“我很喜欢。”   生日这天老妈没有联系聂川,但过后给他打了电话,问他打算哪天扫墓。   杨林看人接起电话喊了声”妈”之后就只是嗯嗯嗯,放下电话又冷着脸,不由问了句,“川哥,阿姨怎么说?”   “说这两天带小飞去扫墓,不要等清明了人多连烧纸的桶都抢不上。”   “嗯,那哪天去,我先给你把纸活买好。”   “周二,我”聂川看着杨林,“我本来想带你过去的。”   杨林的笑容大起来,“我们什么时候去都行,这次你带吴阿姨吧。”   “。。。。。。也行,本来早就想带你过去,可是天冷怕把小飞冻到,那就等等吧,再暖和点了我骑摩托车带你们去。”   “好。”   “天再暖和点了,我们骑车带小飞去烧烤野餐,东山下面有宿营地,我们还可以买个帐篷在外面露营。”   “嗯。”杨林笑眯了眼。   3月26号是个周二,孩子两点午睡醒来后杨林帮着聂川给他穿戴好,然后提着个大黑袋子送两人下楼,这是他准备好的纸活冥币。   聂川接过袋子,“你回去看书吧,不是还十几天就考试了。”   “我订了花,这会去拿。”   “。。。。。。嗯。”   花是两大束,包装的很漂亮。聂川看杨林伸手打车,又小心地把花放在座位下面,心里暖暖的。   这个小抠门,一向把实用主义贯彻到底,真没想到他会花这个钱。   他们这里并没有扫墓带鲜花的习惯,果然,老妈一看见就开始念叨,说他净浪费钱还不如买些绢花装饰下时间还长点。。。。。。一大堆。   好在她现在只是说不骂人,聂川觉得能忍,就没作声。   老妈在老爸墓前哭得很伤心。聂川弄不明白老妈对老爸的感情,毕竟人在的时候她每一天都在嫌弃抱怨。   也许现在还是怀念的吧。   墓园里人不多,老妈哭得惨,聂川怕吓到小侄子,抱着孩子去了哥哥那里。等他再过来时老妈已经平静下来,正在烧纸。   聂川也带着小侄子一起烧,老妈忽然沉沉地问了句,“你现在有多少钱,我要用钱。”   聂川看她一眼,没说话。   老妈脸色灰败,“我要死了,你先借我二十万。”   聂川惊得差点跳起来,“妈你是,生病了?”   “你巴不得我死呢是吧!你也不用咒我,反正我也活不了几天了!”   老妈突然暴怒,她勐地站起身,“今天当着你爸的面,我跟你说,你给我二十万,以后我也不用你给我养老,你就说行不行吧!”   聂川仔细地把桶里没燃尽的纸钱挑起来让它们烧干净,然后起身看向老妈,“你出什么事了?”   进门时杨林正在打电话,看到他俩笑着指了下电话,聂川抱着孩子去卧室换衣服。   客厅里杨林的声音断续传来,“现在还不行,真的谢谢您了王总,嗯,嗯,得明年了,嗯,最早也是明年下半年,好的,好的谢谢,好的,王总再见。”   等他打理好孩子杨林已经在厨房了,“今天降温我做了羊肉臊子,咱们吃面吧,暖和。”   没一会杨林就端出了一大一小两碗手擀面,“川哥你先吃,我看着小飞。乖宝肿么一直不说话?哪儿不舒服吗?”   小盆友神色恹恹,一点也没有平时的活泼,不吃饭,喂也不张口,杨林皱起眉。   他抱起孩子嘴唇探上额头,“川哥你们是不在外面待得时间长了,孩子可能着凉了。”   “嗯,待的时间长,发烧了?”   “还没,可小飞看着没精神,得给他吃点小药预防一下。”   杨林不让聂川起身,催着他先吃面,没用他帮忙就给孩子喂了水和药,又给简单擦了下哄睡了。   聂川看他半掩上门走出来,进厨房去给他煮面——杨林开始只煮了他和小侄子的份。   并排站在灶台前,杨林小心地劝,“川哥你不要难过,我们好好带小飞,叔叔和大哥也会安慰的。”   聂川听他这样说,不由叹气,“我现在卡上有多少钱?”他平时不上心,只大概印象是过十万了。   “十五万七,怎么了川哥,要用钱吗?”   “这么多!我给你的时候才八万多吧?”聂川吃惊。   “是呀,你打比赛一共有四万,年终奖一万,四个月工资两万多,给了吴阿姨七千,不就十五万多了。”   “你,那你,”聂川突然想起来,他虽然把卡给了杨林,但短信还绑在他的手机上,这几个月除了存入提示和给老妈的转账,确实没有一笔支出。   而他,居然此刻才意识到。   杨林往碗里捞着面条,“我是这样想的川哥,我每个月的工资过日子就够了,你的钱存着,等再多一点我们就首付套房子。小点儿或者二手都没事,总要在小飞上学前把这事儿解决了。”   “我,”   “噢对了川哥,你要用钱?”   “。。。。。。没,我就问问,看有多少了。”   “嗯,”杨林笑眯眯,“交给我没错吧,我很会存钱的。”   “。。。。。。知道了,小会计。”   聂川打起精神装出没事的样子,对着这样一心为小侄子打算的男朋友他真的张不开口。   想想还是先问刘鸿借钱,然后打比赛还掉。反正杨林也一直反对他这种活动,拿不回奖金应该也可以——只要到时候注意不要受伤就好。   勉强拿定主意,聂川洗澡上床,看男朋友坐在床边当学霸,忽然想起进门时听到的电话,“杨林,我回来那会你接的谁的电话,是给你介绍工作的?”   “嗯,”杨林转过头笑笑,“我也挺意外的,以前在单位办税的专管员,她老公开了家财务咨询公司,可能觉得我干活踏实吧,听说我辞职了就让我过去。”   “是事务所?”男朋友说过他再找工作就去事务所,能学东西。   “小事务所,她家这间公司是给小企业代理记账,办注销的那种。不过今天下午听她老公,就那个王总讲其实他们的业务还不错,现在和几个大企业有合作,也能做审计。他听我说初审过了就让我去,说试用一下。”   “你要是想去”   聂川说不下去了,太虚伪了——就是没有老妈这档子事他们也不放心把小侄子托给别人,更何况老妈出了事,托管费都成了费用。   “我没打算去川哥,”杨林笑笑,“今年我就是过本科,过税务师和一两门注册会计师。嘿嘿,其实我有点动心的是他说的和大企业的合作。”   看聂川不明白杨林进一步解释,“事务所和大企业的合作主要是帮助企业减少涉税风险,我要去了就能见到真正的正规的账,今年税改,新出了很多政策,肯定能学到不少东西。我现在兼职的公司,包括原来的金华公司都太小了,业务太简单了。”   说到这里杨林笑了下,“而且现在的大企业所得税汇算清缴都要经过第三方审计,这块我还是空白,要是去了能学学。”   聂川。。。。。。   “嘿嘿,其实我就是没做过心里没底,书都看过,政策也知道,肯定也能做。”   发现聂川一直冷肃着脸,杨林笑容变大,“所以没什么可惜的,真的,现在去了算学徒工资很低的,等我多拿点证就会好很多,这叫麿刀不误砍柴功,我机智吧。”   聂川摸摸他的头,没有说话。   虽然知道这些并非全然是安慰,但他心里还是不好过,尤其看到杨林专注学习的侧脸。   这个人是如此努力,他值得更好的,终究是他们叔侄耽误了他。   而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    第62章 什么时候不在的!   62、失踪   给刘鸿打电话一直联系不上,聂川发了信息也没得到回复,这倒是从未有过的事,他问单位的王总,王总也不清楚。   想想他们过年聚会之后还没再见过,聂川又打给赵雷和曹波,这两人也很茫然。   最后还是从酒庄的白总那里听说,刘鸿可能是出国了,他外婆一家都在国外,好像家里有老人不大好。   老妈天天几个电话的催促,聂川虽然当时拒绝的坚决,但终究不能不管。   只是刘鸿联系不上,和曹波白老板几人又是纯玩友,尤其想到平时那些人讲的,“要想关系长久,第一不能合作第二不能借钱”之类的话,他更是张不开口。   这晚挂掉老妈的电话,杨林走出来问他,“川哥你和我说实话,是吴阿姨出了什么事?这两天打多少电话了。”   “。。。。。。”   “这几天了你一直有心事,是吴阿姨有事要用钱吧,有什么是不能和我说的吗。”   老妈打来电话时孩子已经睡了,聂川怕铃声吵到孩子一把就按通了。他跳下床走到客厅才开始说话,但老妈声音尖利,杨林应该听到了什么。   “我妈,被人骗的囤了一堆保健品,呵,借高利贷囤的,到目前为止欠了二十万。”   杨林!   “一开始可能也挣了点钱,套路嘛,总得给你点甜头,最后就越囤越多,前几天才发现东西再卖不掉了。现在要账的天天上门,虽然没有太暴力,她也吓到了。”   看杨林愣住,聂川有些自暴自弃地说,“本来我想找刘鸿借这个钱,可刘鸿年后出国了联系不上,她这边又催得急。”   杨林心里很不痛快,但还是克制地说,“你看过吴阿姨的借条或者借款手续没有,总不能她说多少就多少吧。”   聂川一愣,“没有,我们当时吵起来了,我说我不管。”   杨林叹气,你怎么可能不管,“川哥,我还有四万,加起来就差不多了,不过,”   “不能用你的钱。”聂川一口否决。他是真没想要用杨林的钱,就连给了杨林的卡他都开不了口往回要。   “那就能用刘鸿的钱?”   杨林翻个白眼,“再说了你打算怎么还?是去比赛吧,总不可能不还,而且你们这种比赛真没风险吗?现在可是高压打黑的,与其这样还不如用我们自己的。”   “只不过你得让她吸取教训,以后不要再捅这种窟窿,”说到这里杨林的脸色难看起来,“川哥,我们能给填一次,不可能填每一次,也填不动。”   幸好没有真把聂川的钱当成自己的,虽然已经对它做了种种规划。   再想到上班两年多才辛苦存下的四万块,每一块得来都是真正的省吃俭用,杨林觉得简直要心绞痛了。   怕自己再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杨林转身进屋开始刷题。   聂川坐在沙发上,没有跟进去。   单纯钱还不是很为难,让他更烦的是老妈这种时不时就能生个事的状态。   二十万不算多大的数,虽然对别人不好开口,但刘鸿没关系。他知道他家的情况,也有能力帮他,并且,只要多打几场钱也能很快还上。   麻烦的是最近联系不上刘鸿,而杨林,虽然说话不客气,但他愿意拿出自己的所有存款就足够他意外了。   四万块对他不是大数,但对杨林却是全部。聂川没见过比杨林更节俭的人,在杨林这里,钱的单位就是元角分的元,一元一元的。   而况即使夫妻,对这种状况也不可能毫无抱怨。他从小耳边充斥的不就是各种关于钱的指责吗?   在二毛厂,在他认识的很多人家里,钱和家务活就是日常最大的争吵源,一直排在不忠前面。   不过杨林说得对,他这两天都被气懵了,压根没想到要去核实老妈的借款。而且,就算要给,这钱也不能一把给清,让老妈感觉来之太易绝对不是好事。   杨林一直到睡觉也没再和聂川说话,还有十几天就考试,这一次报了四门,他必须一把过。   聂川也一直坐在沙发上没进屋。杨林一口气刷题到三点,实在累得不行了才上床。他没有叫聂川,但也没关台灯。   一躺下杨林就开启了自检模式。   其实还是心里不痛快吧杨林,你还是太小家子气了!都已经决定要出钱了何不做得好看一点,干嘛给他甩脸色,摊上这样的妈他有什么办法!   只是道理明白,心情终究难以控制。   明天吧,明天没这么难受了再和男朋友好好说吧。他倒霉你也倒霉罢了,不能怪他。   在心里反复梳理安慰着自己,杨林睡了过去。   兴州市每年三月底四月初都有个倒春寒,温差能有二十度,很容易生病。   孩子自扫墓回来之后就一直没精神,杨林预防性地喂过些中成药,但效果一般,他们这几天都没早锻炼。   睁开眼时屋里很昏暗,看那一大一小都还没醒,杨林摸出手机,居然快九点了。他心里一惊,扑到孩子身边,碰碰小额头,果然发烧了,再伸手进去摸摸褥子,还好是干的。   孩子被他的动静吵到,开始哼唧,聂川也醒了过来。他昨天睡得很晚,看杨林赌气似的拼命刷题,心里烦乱,是等人睡了后才回的屋。   杨林脸色难看,“川哥,小飞有点低烧。”说着起身去找温度计。   聂川坐起身,这还是几个月来的第一次,想到上次小侄子的入院,他开始发慌,“要送医院吧。”   “先不用川哥,小飞那天受了风,这两天没吃什么东西应该不会积食。再等等吧,这几天忽冷忽热的,病孩子肯定多,送医院还要小心交叉感染。”   聂川。。。。。。   “川哥你今天是去找吴阿姨吧,你忙你的去,小飞要烧得厉害了我带他上医院。”   “好。”   习惯了杨林笑笑的样子,他这样的面无表情聂川十分不适应。   但他也没什么可说。   他打理好自己时杨林正哄着孩子喝水,还没做早饭,聂川说,“我这会过去,看看她的借条那些。”   孩子不想喝水,闭着眼摇头拒绝,嘴里哼唧着,小身体胡乱挣扎,但杨林很坚持,轻声哄着,勺子一直追着喂,也就没有看聂川,只嗯了一声。   天阴得厉害,又起了沙尘,老房子密封不好,屋里一股土腥味。看看生病的小侄子,聂川情绪低落地出门,上了公交。   在找老妈的时候,他一般不会打车。   上车后想给老妈打个电话的,但看这天气又收回手机——估计她不会出门。而他,十分不想和她说话。   刚走到领秀苑门口杨林的电话响起来,声音又急又快,“川哥你快回来小飞不见了!我就回402拿了个药回来小飞就不见了!你快点我已经报警了可是他们说没到规定时间我”   聂川心都停跳了,他也吼起来,“你再说一遍!小飞什么时候不在的!你走开了多长时间!走的时候你锁门没!”   “五六分钟前!我记得我锁了的可是现在我也不敢确定万一没锁呢!回去的时候门是开着的!当时我着急找药川哥怎么办!给张警官打电话行不行让他帮忙查一下监控可是咱们小区这哪有监控”   听杨林声音都变了聂川勉强镇定的说,“我这会给张远打电话你就在家等我。”   从接到电话聂川就伸手拦车,在车上联系过张远,对方答应帮忙,马上安排人手往家属院去。   回来的快,远远地就看到大门口停的警车。下车时拔杨林的电话,很快,杨林从小区里跑了出来,然后双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川哥我刚下楼找过了,今天沙尘暴外面没人,刚来了两个警官,张警官也打过电话了他快到了”   聂川看他脸色煞白,手还一直在无意识地抖着,心瞬间荡到谷底。所有的侥幸都不复存在,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两人正愣着,又一辆车驶近,张远跳下,“小聂你们先别着急,我同事已经来了吧?小杨你再给我说下详细情况。”   杨林放开他的胳膊跑向张远,聂川也跟过去。听他说孩子发烧了在睡,他回402找药,前后几分钟时间,回来时门是虚掩的,孩子不见了。   他不确定是否他走时没锁门,他感觉应该是锁了的。他没听到声音,403和三楼的邻居也没听到动静,因为沙尘暴今天楼下没有人,他已经在小区里找过一遍但没人看到……   聂川能听到杨林的声音却好像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面前的两人和看到警车走出来的几个小店老板说着什么,像是一出默剧。   忽然就想起了老爸走的那天。   他被邻居接到医院,老妈拍着老爸的床哭得几个人扶不住,邻居给他讲老爸的事故和救治……而他只觉得荒诞,只强烈地感觉不真实,只看到老爸额角还没有处理的一片擦伤。   他知道现在他应该找线索,应该安慰杨林,但脑子像被煳住似的失去了语言和思考的能力。   直到一个年轻警官跑出来,“张队,门锁没有撬动的痕迹,旁边邻居也没听到异常,楼下没有目击者。”    第63章 每说一句话胸口都是锐痛   63、误伤   年轻警官对杨林的慌乱有些不以为意,“你们再想想还有谁会带走孩子?这不像是陌生人破门。”   聂川勐地回过神,他拿出手机拔通了老妈,老妈接起的很快,“咋了?”   “妈你见小飞了没?是不是你把他带走了?”   “没有,我带他干啥。”老妈说完就挂了。   她这几天和聂川通过不少电话,起初有所求态度还算温和,后来被聂川的拒绝激怒,十分冷淡。   张远见聂川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愣住,“孩子奶奶怎么也不问问?”   杨林也充满希望地问,“不会是吴阿姨来了吧?”   聂川摇摇头,“不可能,她,不管孩子的。”   这时另一位警官走了过来,“张队,这个小区四个门,每一面都有店铺,不过可能都没装监控,那边街角有个自助银行,东面出去是正一街,有摄像头。”   张远点点头,“这样,小张你先去银行调监控,如果人是从这个门出来的,那应该能拍到。我和小刘在这边走访一下店铺,今天天气不好,外面人少,如果有人抱孩子路过容易被注意到。”   年轻警官点头离开,聂川跟着张远,杨林跟在另一位警官后面,四人分两队离开,走进每一家开着的店铺里。   “没有。”   “没注意。”   “没看见。”   这样的回答听到的越多,聂川的心越往下沉,他已经忍不住开始想象小侄子被人折磨、致残、沿街乞讨了……   他的脸色越来越白,大冷的天额角沁出汗珠。   张远发现后开口劝,“这事儿太蹊跷,真不像是偶然事件。你们毕竟住在四楼,小杨又只离开了几分钟,不是你们家老太太想孩子了吧?她刚才接电话也奇怪,怎么能一声都不问?会不会是知道什么?”   “我们家的事说起来都是笑话,张哥,”聂川说得有些艰难,“我妈但凡有一点想着孩子,杨林都不会专门辞职待家了。”   张远还想说什么时两人的电话一起响了起来。   “张队。。。。。。”   “川哥你来南门外的彩票店看看,他家有监控。”   聂川飞奔向南门。   这是一家门脸不大的彩票屋,因为沙尘天玻璃店门关着。杨林在屋里看见他,起身拉开门,“川哥你看”   聂川全部注意力都在桌面上的那台电脑,他一把推开堵住门的杨林,奔了过去。   屏幕是黑白的,很简陋,但吴慧的背影他还是一眼认了出来,更别说从她肩头露出的小帽子,那上面有两个小龙角,是小侄子自己挑的。   在他身后,杨林踉跄地退了两步,一手捂住刚刚被大力推到的胸口。那里现在疼得透不过气。   确定了是吴慧带走孩子,事情变得简单起来。年轻警官嘟囔着,就说没到立案时间,要再等会小孩奶奶就把孩子送回来了……   杨林上前道歉,张远笑着把人遣走,又找人定位了吴慧的手机,发现居然就在政务大厅!   聂川想到什么,他黑着脸跑上楼拿了遗嘱的公证书。   张远开车带两人赶过去,吴慧正在填写最后的几页资料,准备和小贷公司的人办理房子的过户手续。   杨林跟在身后,尽量压制着自己的不适,看聂川抢过孩子,争吵,吴慧哭骂,张远利用身份调解……   吴慧以领秀苑的房子抵押借了十八万,三分利,每月初付息,已经一年,前两天就到了还本的时候。   张远找人确定了合同的有效性,最终和小贷公司达成协议:一周内还清本金十八万,延期的这十天不再另外计息。   聂川听到老妈从那么久之前就一边不动声色地借了钱准备发财,一边对他各种盘剥,就算是这几天问他要钱也是张口二十万——还要从他身上再找补,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小贷公司的人离开后吴慧平静下来。聂川说什么都不愿帮忙,今天她抱着聂翀出来也是没办法。   房子因为是银行团购的,所以在聂东一人名下。   聂东的死亡证明什么的都在她手里——退的社保和丧葬费都是她领的,没给刘瑛。   她和聂翀是第一顺位继承人,按说聂翀另有监护人,就算没有遗嘱,房产也不能不经聂川同意就过户,但对方说有关系能办。   并且,对方还承诺过户之后就会出售这套房子,领秀苑的房子一直在涨,到时肯定还能退她个百八十万。   既然聂川不顾她的死活,也就不能怪她把事情做绝。   要知道即使现在高压打黑,要账的人没有上门泼油漆或者对她人身伤害,可各种恐吓层出不穷,足够她心惊肉跳。   其实她今天只是想上门堵一下聂川,让他出钱,或者就卖掉这套小房子还账,毕竟这套房子在她名下。只是这里的房子很难出手,而她也并不想再和聂川住在一起才一直没提过。   没想到的是她一开门就看见屋里只有小孩子在睡,这才让她灵机一动。   聂川想到老妈也有这屋的钥匙,要是他不拖延早早给她打个电话,或者,不是存着吓吓她让她也长个教训的念头早早把事情解决,今天都没有这一场事。   可是谁又能想到呢,他的老妈,小飞的亲奶奶,会为了小贷公司的承诺就打主意卖掉孩子父亲拼了命留下的学区房。   最难看的一面已经摊开,吴慧也不再掩饰,“聂川,二毛厂的房子总是我的吧,要不你出钱买下来,要不我就赶紧找买主,就一个星期的时间,我惹不起高利贷。”   “可以,就这两天吧,我也没十八万,还得借,你等我电话。”   其实已经有答案了。   家属院的房子五十几平,按说十八万不算多,尤其聂川去年才做过软装。但是地段太差,这里的房子通常很难出手。   看吴慧起身准备离开,聂川又说,“你把领秀苑的房证放下,还有我哥和小飞的资料,我现在就去把户过了。”   “你!”   “你还继续住,但是不要再打它的主意。”   “不行!”   聂川现在说能让她住,但这个儿子太冷漠,她无法安心。虽然就算拿着证也没用,但仿佛总是个保障。   “不行我就办挂失,我有我哥的遗嘱,经过公证的,迟两个月也能办下来。但是家属院的房子你另找买主,回头我就搬到领秀苑去,小飞马上两岁了,也该上幼儿园了。”   “你!”   “你拿着证不放是还想再来这么一出?”   吴慧恨恨地把装着证件的文件袋摔到桌上,“我等你电话,你最好快点。”   他们刚才是被张远拉到了大厅外的休息区,聂川这么一说杨林就起身去大厅抽号,办业务的人不少,前面排着十几个人。   张远看他取了号,又回来拿着一堆文件去咨询台,应该是去确定资料是否齐全,总觉得他和聂川之间的气氛不对,想想,是杨林没了平时的笑容。   但再想想任谁遇到这样的糟心事也笑不出来吧,张远叹口气,“小聂,趁今天把户过了也是对的,省得以后再出什么状况。”   “嗯。”   “还好小飞一直没醒,不然都要吓到了。”   聂川心里一惊,他摘掉龙角帽子,碰碰孩子脑门,比早上的温度高了许多,“杨林!”   杨林听到他的喊声走了过来,聂川看他不紧不慢的样子就起急,“先不办了,小飞烧起来了。”   张远也起身,“我送你们去医院,还快点。”   杨林伸手摸摸孩子,想了下才说,“我刚问过咨询台了,我们资料都全的,就是待会要小飞拍照,不然我跟人说下先拍个照,你和张哥去医院,我在这儿等着办。”   虽然也着急小盆友的病,但他胸口一直生疼,现在别说让他抱孩子了,就是维持这样的走动说话都很困难。   今天事情太多太乱,聂川也让他失望,现在只想一个人待会。   聂川没想到他这样回答,毕竟杨林平时待小侄子多么上心他最清楚。   但他还没反应过来杨林就又返回了咨询台,不知他和对方怎么说的,就看他用手指过来,一会儿又招手让他们过去。   聂川先在几张空白表格上签了名字,按了他和小侄子的指纹,又跟着杨林和这个工作人员走到一个窗口,听这人对柜台里的人解释孩子生病让先拍照,他还在为难的时候杨林就摇醒了孩子……   孩子哼唧着抽噎起来,眼睛闭着,泪珠从眼角滴落,看上去可怜极了。聂川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杨林一直没抱孩子。   虽然最初是他抱着不放手,但杨林也没伸手要过一次。   想想从知道孩子丢了起他就没给过杨林一个好脸,虽然是因为他也吓坏了,但这毕竟是自己老妈干得好事。   聂川想说点什么,但张远在一边,孩子在烧,而杨林在孩子生病的时候太平静太冷淡只想着办证的态度也让他不痛快,最后他只说了句,“那你在这办吧,我和张哥去医院。”   杨林点点头,没有说话——每说一句话胸口都是锐痛。    第64章 我联系不上聂川   64、失联   十二点时杨林给聂川发了微信,只两张图:一张是房屋产权证的红封面,另一张是写着聂翀名字的内页,他刚刚办好。   聂川过了一会才回复。   聂川:小飞支气管肺炎住院,正在输液,范老师刚给送了饭   独木成林:知道了   聂川看着手机,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杨林都没有问一句孩子在哪个医院,病情怎样!   是怪老妈弄的这么一出还是,终于发现了和他过日子的巨大负担,这是后悔了?   因为不确定小侄子是前两天没有及时就诊导致的肺炎,还是今天老妈大风天抱出去也没做防护,没给喝水引发的病情,聂川情绪很差。   所幸今天还有张远,否则他一个人肯定得乱,想起最初带孩子时的手足无措,才发觉对杨林已经依赖至此。   聂川情绪更差,恨老妈,更恨自己,同时对杨林的冷漠也不满意,还有些不想承认的,惶恐。   杨林这会正往医院赶。   在大厅等待的一个多小时里他反复想了很多,第一次,他意识到了聂川的问题,他们之间的问题。   原本以为最大的负担是小盆友,但他已对此充分准备且不以为意——孩子会长大,孩子很可爱。   而吴慧,虽然见识过,但他以为只是需要赡养——并且因为她的年龄,在近十几二十年里除了一些钱外并不需要他们做什么,今天才惊见了她的破坏力。   他和聂川之间横着这样一个不定时炸I弹,他们还能有安生日子吗?   在发现孩子不见的时候杨林害怕到极点,他当时没想到吴慧有钥匙也能进门,只怀疑是自己疏忽没有锁门……纵然知道自己罪大恶极,却还是奢望聂川的安慰,哪怕只一句“别怕”也好。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他不想承认,但心里的失望无法隐藏。   虽然明白聂川自己也在害怕,但男朋友没有想像中强大,他还是失望了。   最后,是聂川的这一推。   他相信他绝非故意,却不信他没有迁怒。   而他,内心深处对暴力依然深深恐惧。   即使聂川已经代他报复了潘为民,即使自那天起他真的再没做过一次被虐打的噩梦,但这种恐惧源于身体的记忆,他无法消除。   也许这就是婚姻的真相吧,他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完美,那么强大。而你,也没有你自以为的那么好。   爱情是固定资产,相处是累计折旧,你们也走到这一步了吗?   杨林,你曾经决心的那些不求回报的付出现在不都有了条件吗,呵呵,你也不过如此。   胸口疼得利害,深唿吸一下都是刺痛,杨林不敢再耽搁,打车去了离这里最近的市医院。   挂了急诊,拍了CT,结果还好,只是胸膜损伤,没有骨折也不是气胸。   大夫给开了些活血化瘀消炎镇痛的药,嘱咐他要好好休息,不能举重物不能拉伸,避免感冒,否则咳嗽、打喷嚏都会引起剧烈疼痛。   同时告诉他如果疼痛不缓解,一周后要再拍个胸片,因为有些没有错位的肋骨骨折在刚受伤时拍片并不一定能发现,过几天才看得清楚。   杨林苦笑,这练家子出手就是不一般。   出了医院已经下午四点,想想家里也没什么可吃的,应该在外面吃点东西再回去,可又想到今早办证花的巨款,以及刚才在医院出去的几百块,杨林还是慢慢走向公交站。   马上要还吴慧的十八万,小盆友又住院了,你能省就省点吧。   回到家发现孩子还没回来,杨林打开火准备煮碗面。等水开的时候他拔了聂川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杨林有些奇怪,又发了微信。   独木成林:川哥,你们在儿童医院吧,几病室?我把小飞的东西送过去   直到面煮好也没收到回复。   杨林吃完面,又拔了几遍还是无法接通,他皱眉,打给了张远。   “张哥,我联系不上聂川,小飞是在儿童医院吧,在哪个病室,我这会过去。啊,是这样啊,那我过去接,好,知道了,那待会见。”   放下电话杨林开始不安。   张远说孩子病情不算严重,中午范敏给送了饭,还没吃完聂川接了个电话走了。当时请他们代为照看孩子,但一直到输完液人都没回来,他就和妻子把孩子抱回了自己家。   杨林担心是吴慧又生了事,但他也无法可想,只能尽量撑着把孩子的东西收拾了一包。再摸摸一动甚至一个深唿吸都刺痛的胸口,不能想晚上要怎么办。   拎着东西走路更费劲了,杨林不敢侥幸,打车去了张家。   进门时孩子在睡,就在主卧的大床上。一床大被只搭着一角,看得出就是他们自己的被子,应该是真的喜欢小盆友。   杨林先道谢,被范敏在肩上拍了一巴掌。   他笑着,又不免引发了胸痛,只能尽量自如地问,“张哥,川哥没说他什么时候回来吗,不会是吴阿姨又怎么了吧。”   范敏摇头,“我听着是个男人的声音,小聂只说他出去一趟,让我们看一会孩子,他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应该是觉得很快就能回来的吧。”   杨林看向两人,“会不会是小贷公司?”   张远摇头,“不会,你们今天重新签了协议,这一周他们不会找上门的。”看杨林担心的样子他劝,“别担心,小聂有分寸,也许就是手机没电了。”   杨林轻笑起来,“也是,我今天吓坏了,什么都往最坏处想。”   说着打开带来的包,拿出件斗篷,“不早了,趁小飞没醒我赶紧抱他回去吧。”   张远看他迟缓的动作,“小杨你是怎么,受伤了吗?”   杨林尴尬地停下脚步,“早上太着急,下楼的时候在楼梯拐角撞了一下,胸膜有点伤。”   杨林不想让人知道这是聂川所伤,虽然关上门他肯定要和男朋友好好谈谈这个暴力问题,但不想别人对聂川有任何看法。   张远还没说话范敏就不高兴了,“我说小杨,你跟我们还这么客气,你自己伤到了还怎么照顾小飞,行了,孩子就放这,明天我俩带他去医院。”   “就是小杨,胸膜伤了不能使力的,我就说你今天怎么看着就不对劲,小聂还不知道吧?”   “嗯,”杨林腼腆笑,“今天太乱了,我自己也是后来才感觉到疼。”   看那两口子无语地看着他,杨林又打开包,“其实我就是假装一下,嘿嘿,小飞的奶瓶衣服我都带来了。”   范敏笑起来,“你呀,真虚伪,行了,都放下吧,对了,你自己去医院了没有,要没去的话让你张哥带你去看看。”   “中午就去了,拍了片子没事,大夫给开了药,让这几天注意休息。”   “那就听大夫的,小飞有我和你张哥呢,你快回去好好歇着吧,对了,你还没吃饭吧?”   杨林的笑容大起来,“吃过了,谢谢嫂子,那我先回,也许一会川哥就回来了。”   “回来也让他别过来了,今天太糟心,你和小飞又都病了,小聂也够麻烦的,你们就安心歇着吧,孩子放我们这。”   “嗯,谢谢嫂子,谢谢张哥。”   回到家先吃了药,看聂川还是拔不通,他又发条微信。   独木成林:川哥,孩子今晚在张哥家,我去时烧退了些,嫂子说明早她和张哥送去医院。   等了很久也没有回复。杨林起身简单洗漱了下,吃了药,屋子都没有收拾就上了床。这会很累,等不动聂川了。   屋门没有反锁,杨林睡着前想:明天一定要换锁。   再睁眼已经六点半,杨林看看空空的大通铺,聂川昨晚没有回来。   坐在床上拔了电话,关机,发信息也没有回复。杨林的心里涌上浓浓的不安,他起身洗漱,吃药。看时间还早,擦灰拖地的收拾了一通。   胸口还是一动生疼,但好在似乎没恶化。杨林去厨房做了拌汤,先给孩子盛出一盒,自己把剩下的吃完,这才往医院走。   孩子被范敏抱在怀里,看上去比昨天有精神,见了杨林就伸手要抱抱,范敏忙侧开身,“小飞乖啊,杨杨生病了不能抱抱,等杨杨好了再抱好不好?”   杨林拿出餐盒,他已经问过小盆友早上只喝了半瓶奶,“飞宝乖,杨杨给飞宝喂好吃哒!”   孩子没有闹,但兴致不高,吃了几勺不再张口,没一会就睡着了。范敏把孩子放好,杨林从自己带的包里拿出两只卡通手套给他套上。   “这个天不用戴手套吧?”   “不是怕凉,是留置针他不适应,怕他总往头上摸。”   “噢噢,我没想到。小杨,你真是细心。”   “也没有,”杨林腼腆地笑笑,“嫂子,您休息会,我看着针就行。”   “不了,昨晚上小飞还行,醒了两次都你张哥起来的,我是一觉睡到大天亮,嘻嘻。”   “张哥是好男人,”杨林竖起大拇指,看范敏笑得开心,又问,“嫂子您说张哥能查到吗?”   昨天聂川匆匆离开就没了音讯,他们早上交流过,张远今天去单位会查下他的手机,看是怎么回事。   液体不多,十一点就输完了。杨林收拾东西陪着范敏回了家,因为抱不动孩子,他主动去厨房做午饭——这个工作可以小幅度、慢动作的完成。   范敏抱着孩子站在门口,询问着各种带孩事项,杨林压下心中焦灼,一一耐心解答。   张远到家时桌上已经摆好了三菜一汤,看杨林目光询问他直接说,“暂时还没消息,我查了下,没有他的入住信息,可能是有什么事绊住了吧,你先别担心。”   杨林勉强笑笑,“我不担心,川哥他很厉害的。”    第65章 细思恐极   65、两万   吃完饭张远就走了,他们午休只有一小时,是专门为了杨林才回来的。   杨林去厨房洗碗,范敏带孩子去卧室准备午睡。   小盆友早上在医院睡了几小觉,这会并不困,看杨林没进来就开始“杨杨,杨杨”的喊。   范敏让他过去,杨林走进主卧,看到孩子的小被窝就铺在大床中间,而衣柜边立着个窄窄的折叠床,他笑了起来。   范敏也笑,“你张哥说我们都睡大床的话孩子不舒服,他就睡在床边,小飞要醒了第一时间就能发现。”   “太麻烦你们了,嫂子。”   “烦不烦啊杨小林,老这么客气。说真的,累是累点,可我们感觉还没这么开心过呢。以后呀,你们要是忙了就把小飞送来,我给你们带,好不好乖小飞,乖宝贝?”   “飞乖。”小孩子没有平时的亮嗓门,声音软糯,别说范敏被萌了一脸血,就是杨林也微笑起来。   从张家出来后杨林去了聂川单位。聂川生活简单,平时就是家和单位两点一线,他希望是单位临时有事外派。   鸿兴俱乐部大门紧锁,门上贴了张A4纸通知,只说内部装修暂停营业,没有任何时间说明,很简短。但透过大玻璃墙看里面,并不狼藉。   到楼下问了保洁才知道,这也是昨天才关的门。   接下来几天依然没有消息,杨林报了案却也只是备案。张远从监控找到那天聂川出医院的视频,然后就再没了线索。   孩子的病好了起来,一天天越来越有精神。   杨林伤势也在慢慢好转,能够确定没有骨折,但人却从担心着急到愤怒——聂川回来了一定要揍这混蛋一顿!再到现在的恐慌——一天比一天更巨大的恐慌。   范敏这周请的公休,几天下来孩子和她越来越亲,她也更加舍不得。现在看杨林伤势未愈,就建议还是把小盆友放在她这,她还有没休的假呢,可以再带一周。   因为这个周末就是13、14号,杨林要自考,范敏让他专心复习,也恢复下身体,等聂川回来或者他身体能负重了再接孩子。   杨林领了她的好意。今天孩子出院,这几天他都是早上陪在医院,孩子输完液后送她们回家,孩子午睡后再离开。   每天下午他都会按计划刷题,效率不高,就延长时间,再晚也没有落下进度。   他不敢放松,更不敢让自己有空闲想东想西。   回到家属院的时候还不到两点,没走到四楼杨林就听到了咣咣的砸门声和尖利的叫骂,他快走几步,果然,吴慧正拿着钥匙在门锁上乱捅,插不进去就愤怒地砸着门。   杨林一时非常庆幸他没有省换锁芯的钱,虽然当时220的价格让他十分肉痛。   “聂川呢?他不说这几天拿钱过来呢,咋电话电话不接,人人不在?”   杨林!   他真的把吴慧的十八万忘了,想想今天已经4月6号,而8号就是约定的还款日,估计吴慧这两天也是急疯了。   杨林拿出钥匙打开402——再一次为自己没有退房庆幸,他可不想让吴慧知道太多节外生枝,“阿姨您先进来吧。”   吴慧跟进屋,“你们关系不是好得很,那天你还帮着找聂翀,那你说说他上哪了,我今天来第三次了,人人不在,锁锁换了,电话电话打不通,他是不是不想出这个钱了!”   杨林想了想才说,“川哥这几天都没回来,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吴慧眉毛都竖了起来,“我就知道这个王八蛋就是骗着要他哥的房本呢,还说啥给我还账他妈的骗老娘也不怕天打雷噼……”   事发突然,杨林还没想好要怎么办,就没作声一直听她叫骂,直到吴慧自己骂累了停下来,“那丧门星走几天了,小的呢,也跟上走了?”   “啊?”   “我问你,聂翀呢,是不也给抱走了?”   “……我,我也不知道。”   “他妈的!他这是想躲这个账呢!他不打算出钱还骗得老娘和高利贷签协议是他妈的想让高利贷逼死我呢!这个丧门星王八蛋!不行,我找姓王的去,说不好她知道啥”   姓王的?王阿姨!杨林赶紧阻止,“吴阿姨,王阿姨家有事,早就不带小飞了。”   “她一个钱串子出啥事了能舍得不挣钱?”吴慧面露狐疑。   “嗯,好像是她家胡叔叔生病了,王阿姨自己身体也不好才不带的。”杨林不敢表现出十分知情的模样。   “哈哈,报应!让她挣这个王八蛋的钱,有命挣没命花的玩意!买药去吧!”   杨林看着吴慧快意的脸说不出话。这满满的恶意让他厌恶之余甚至感觉害怕,想到这就是那两兄弟的母亲,心里很难过。   “那最近是谁领那个扫把星的?”吴慧骂够了突然问。   “啊?”杨林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她说得是聂翀,“您说小飞?是我,我有时候帮着带带。”   自己带小孩子的事,吴慧只要稍加打听就知道,这瞒不了。   “你带?你不上班?”   “我,上倒班、夜班多,白天有时间,川哥以前救过我,我愿意帮他点忙。”   “哼!你倒是好心!那你跟我说实话聂川藏哪去了,我刚去他单位看也关门了,是不是趁这个机会躲债呢!”   “……吴阿姨,我真不知道川哥去哪了,前两天我联系不上他都报警了,不信您可以到派出所问问。”   “啥!”   吴慧意外极了,可能是没想到聂川真的失联。她坐在沙发上半天没说话,再开口时没有了刚才的歇斯底里,语气沉痛,“他这是成心躲我呢,躲高利贷呢。”   “吴阿姨,我记得那天协议是8号还款,要不再等等,川哥不会为了躲您走掉的,他是说了算的人。”   “啊呸!他……”   杨林又等她骂了一轮,趁机想对策,终于在她停下时说话,“吴阿姨,要不您把电话留给我吧,要是川哥今天回来了我就给您打电话。”   吴慧怀疑地看着他,但还是留下了自己的号码,“你要见着这王八蛋就跟他说,他这是借高利贷的人灭他亲妈呢,也不怕遭报应!”   杨林唯唯应着,送人出了门。   他站在厨房看吴慧气咻咻地走远,才开门进了401拿出聂川留下的银行卡,他要把钱全部转到自己卡上。   刚才想到的办法就是由他买下401。   哪怕以后再过户给聂川或者聂小飞要多花一笔契税,他也不敢冒险让吴慧知道聂川的钱就在他这里。   站在柜员机前杨林愣住了,屏幕上显示的余额只有十三万七,再查记录,发现4月1号转出过两万。   1号中午十二点多,是聂川离开的时间。   这是聂川自己消费了还是谁刷了他的卡?   不对,他的卡就在这里,应该是他的微信或者支付宝转账,那么,他做什么了需要这笔钱?   他有时间取钱没时间打个电话?   还是他的手机已经不在自己手里?   细思恐极。   杨林控制不住的战栗起来。   反复深唿吸,打电话给张远让他帮忙查这笔转账,然后,杨林愣住了。   最早计划给吴慧还账时他算过,他俩加起来有十九万七,这几天办房证、他生病、小盆友住院陆续花掉了一万多。   如果仅仅凑十八万的话还是够的,可现在出现了两万的差额,并且,如果聂川还需要用钱呢?他不敢转出所有的钱了。   其实是他不敢转出一分钱了,甚至还想把自己卡上的余款也给存进去——万一聂川有危险有需要的时候没钱可取呢?   杨林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陆续有几个人过来存钱取钱,他让在一边,死死盯着手机。   一直到快七点张远的电话才终于响起,“小杨,你先来我家。”   “好。”   到了张家,小盆友看见本来约好明天才见的杨林喜出望外,笑着扑过来,“杨杨!杨杨!飞想杨杨惹!”   杨林的眼泪都差点迸了出来,他顾不得胸口的伤,一把抱起孩子,在小胖脸上亲了又亲。   范敏还在喊让他小心点,张远却悄悄叹了口气。   张远告诉杨林,一号中午一点二十,是聂川本人在一家商店倒出两万现金。   他下午找过店老板,证实确实是由聂川转账给店里,老板收了两百的手续费后返给他一万九千八的现金。店里没有监控,但老板一眼认出了聂川的照片。   老板确认他当时没有受伤,非常正常。事实上要不是这笔转账金额较大,再加上聂川的脸,正常的他都会忘掉有这么回事。   店附近的监控显示他走路离开,再远点的路段调取了一下没有新发现。聂川1号中午接到的电话已经查到,来自挂失的身份证。   仿佛失去了所有线索。但张远今天听到了一个消息,刘鸿的父亲前段时间被审查了。   杨林的心往下沉。   这就是了,红红火火的俱乐部为什么突然就关门了。但聂川只是个普通的打工仔,这种电视上才演的狗血剧怎么会轮到他头上?   本来以为有个吴慧那样的妈就够戏剧性了,是生活在底层限制了想象力吗,想到聂川曾经说过的:刘鸿是我战友,也是我兄弟,他帮我很多。   杨林明白了,聂川的走一定是为了帮刘鸿,但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他想想不出。    第66章 不服你就报警   66、卖房   原本还想和张远商量下吴慧的事,毕竟那天张远充当了调解人。但听到这儿杨林知道,聂川短期内可能回不来了。   张远夫妻这些天照顾孩子住院,让他养病已经帮他很多,就按先前想的吧,先以他的名义买下401。差的两万问张远借,应该能借到。   其余的都等聂川回来再说。   在公交车上杨林反复推演和吴慧的对话,对她的各种反应都做了假设,本想到家后安安静静打这个电话的,但一进楼道就听到了嘈杂声。   杨林心中升起不安,他捂住胸口快步跑上楼,一眼就看到401的房门大开着!   吴慧在屋里正对两个男人指点着,“看这个沙发、橱柜,都高级吧,看看衣柜,一面墙的大柜子,能放多少东西,还有这屋,新空调”   杨林冲进去,墙上挂着的几个相框已经被摘了下来,就胡乱地扔在茶几上,衣柜橱柜的门都大开着,他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房子现在凌乱不堪。   杨林快步走到书桌前,把上面半拉开的抽屉关好,又打开底层的柜子,还好,放着家里证件单据的置物箱没被动过。   他这才看向几人,“你们怎么进来的!出去!”   吴慧大声说,“你说啥!这我房子我想咋进就咋进!咋啦,那个王八蛋不管我的死活,我再不卖房子是等着人”   说到这里硬生生停了下来,可能也意识到卖房的理由实在不光彩。   杨林用力压下胸口泛起的疼痛,尽量缓声说,“吴阿姨,我本来回来就要给你打电话的,你卖多少钱,我买。”   “你买?你出多少钱?”吴慧神色鄙夷,根本不相信。   “诶诶他出多少钱都不行,我们户可都过了!”   正在看房的两个男人一人年长,有四五十岁,说话的年轻,二十出头的样子,头发挑染着两绺蓝色。   “你们户都过了!”杨林不相信,“这什么时候的事?吴阿姨,我不是跟你开玩笑,你走以后我就去凑钱了,就准备晚上联系你。”   吴慧对杨林的印象就是个刚工作的穷小子,别说买房了,租房都要挑402那种更小更便宜的。   她并不相信杨林有能力买房,她以为杨林只是在帮聂川,否则的话下午怎么会提都不提,连个价都没问?   思及此吴慧更不耐烦,“行了行了,你要买房子早他妈干啥去了,我和人家下午户都过了,现在说啥屁话呢。”   吴慧没有说谎,3号起她就开始联系聂川,因为不信任,所以一失联她就开始多方打听准备卖房。   领秀苑她已经没了权利,二毛厂的房子不好卖——那是指想合理价格出售,她早就有心变现,算是有所准备。   今天买下房子的老王原来也是二毛厂的,以前是价格谈不拢,今天吴慧找到他,总价让到十五万他才入手。   吴慧虽是净拿,但毕竟算下来每平米还不到三千,哪怕是二毛厂,这也是2019年,兴州市房子均价八千加,领秀苑那种的更是一万多,哪里还有二千多一平的房?   下午破门进来看到里面老王父子就更满意了。   房子的确如吴慧所说:近期装修,使用仔细,附送的全套家俱算得上时尚精致,要不是吴慧说她有事急用钱还真捡不上这个漏。   两父子当即就去过了户,转了账,这会过来只是把吴慧家的私人用品清走。   杨林胸口剧痛,眼前发黑,他深唿吸两下,“那行,不过这屋的家俱都是聂川买的,我都要搬走,你们后天过来,我明天收拾掉后天交房。”   “哈!你算老几你!”挑染着蓝毛的小王走过来,“我们买房子可是连家俱都带的,这些在购房合同里都写了,你谁啊你都搬走?”   “买家俱的人是我朋友,你们可以拿走房子,但家俱谁也别想动。”   “诶小吴这谁啊,我们可是有合同的,明明都是带家俱的!”年长的老王也走过来。   “吴阿姨,聂川买家俱的发票都还在,上面可没有你的名字,你没有权利卖他的东西。”杨林语气平缓,但他全身都绷直了,已经愤怒到极点。   “别跟我提那个丧门星!他说给我十八万我这房才卖了十五万,还差三万就拿这些家俱顶了!”   “呵,这可不是你说了算,你有三万的顶账协议吗?还是有聂川欠你十八万的借条?吴阿姨,我可是有他买家俱的发票。”   “你个小王八蛋!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还买我的房呢我呸”吴慧气极,指着他开始破口大骂。   这一次杨林没有再听,他一把打开几乎戳到他脸上的手,用力之大吴慧甚至趔趄了一下,“你嘴巴放干净点!我可不是你儿子,你再骂句试试!”   说完又看向呆住的王家父子,“你们合同跟谁签的就找谁要家俱去,这屋里一个板凳也别想给我搬走!”   蓝毛小王早就不耐烦了,他一拳挥了过去,“你他妈……诶诶”   杨林微一侧头,抓住他的胳膊往前一带一压,右膝先顶上了他的腋窝,在他向前扑的瞬间又一个肘击,小王当即倒地,撑了一下都没站起来。   老王跑上前扶住儿子,他恨恨地盯着杨林,杨林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目光森冷。   老王不敢再对视,他把儿子扶起来转向吴慧,“你这老娘们做事太不地道!你早说不带家俱谁会要你这破房!现在我儿子也给打伤了你说咋办!”   吴慧也惊呆了,杨林在她眼里一直客气有礼,看他那样单薄真不像是一招就能放倒个大小伙子的人——小王比他矮半头,但身体有他一个半宽。   “诶那谁,”她指了下杨林,“你把人打伤算是咋回事,你,你”   杨林冷冷看着她,“我说了,这屋里一个小板凳都别想拿走。不服你就报警,用我帮你拨吗?”   看那三人都面带惊惧,他瞪着王家父子,“要么后天过来收房,要么你们一起上?”   吴慧先反应过来,她有她的打算,现在是万万不能节外生枝的。   这会她无比后悔干嘛要贪心地想过来看看能不能找到点什么值钱的东西或者钱,下午过完户痛痛快快走人多好,哪还会有这些事?   想到这里她说,“后天我要见那谁,”看看杨林,知道他听明白了又继续说,“明天交房。上午你搬,下午两点交房。”   杨林想想屋里的家俱都要拆了打包,自己还不能使力,“四点。”   吴慧咬咬牙,点头,“行,那就四点。”看小王想说什么她直接开口,“你们现在啥也别说了,跟我走,我说话算话,家俱一件不会少你的。”   老王担心地看看儿子,“你行不?要不我们先上医院看看。”   杨林冷笑,“我就没下重手,要是下次,呵呵。”   他确实不敢下重手,骨头不会断,但疼是免不了的。   小王缩下脖子,三人一起走出去。杨林跟在后面关上门,然后才靠在门上,按按自己生疼的胸口。   别装西施了宝宝,赶紧收拾东西去吧,这都他妈什么破事!   杨林一直觉得家里东西不多,真收拾起来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尤其是要计划好怎么能全部搬走。   一直到凌晨他才勉强把衣服被褥锅盆碗盏的都搬进402,整理好。   必须要整理好,402面积太小,虽然原来也算空旷但架不住要进的东西太多。   聂川买的衣柜和床都是板材的,那要找卖家俱的来拆还是搬家公司的人就能拆?桌椅估计拆零了难,还得堆着放,还有空调热水器,那个要联系售后找专业的人吧?可惜橱柜动不了,只能便宜老王小王了。   其实要是有时间杨林估计着自己就能慢慢拆好,但今晚他用了太多的力,这会胸口疼得简直想哭。   等聂川回来了一定要揍这混蛋一顿!不,两顿!   7号一早联系了搬家公司,对方承诺都能拆,杨林价都没怎么讲就请人上门了。他胸口伤势加重了,再使不了力。   衣柜太占地方拆零了,现在就立在墙角。其实杨林很想保留它——现在他的床上三分之二堆着搬过来的被褥和公仔。衣服则在402原来的布衣柜里。   大床放在了客厅,上面摞着小床,小床上一半是聂川后来给他买的桌子,另一半和桌子下的空间是各种厨房小家电、锅碗瓢盆。   客厅里最后的一块空地放着餐桌,上面是几把倒扣的椅子。   原来的沙发上现在堆着空调、热水器和小盆友的玩具箱子,旁边地上是空调外挂机和油烟机、灶,这几样他还没时间擦。   大小床错出来的空摆着那几盆花。杨林看着正开的桂花叹气,到这屋见不上光,估计很快就活不下去了吧。   现在的402,客厅到卧室只能侧着身过。   而卧室一米五的床上只有三分之一能睡人,床前的空地上是冰箱、洗衣机、小盆友的学步车、推车、BB椅和几个放着像框、零碎东西的纸箱。   杨林坐在床角看着这一地东西苦笑。他要赶紧找房子了,这房子马上到期不说,现在就是个仓库,小孩子根本没法住。    第67章 吴慧拿着十五万跑了   67、跑路   下午三点多老王就上来了,401的门昨天他们重新换了锁,杨林没钥匙,现在就只是虚掩着。   听到声音杨林开了门,正看见老王铁青着脸从401出来,他冷冷地说,“橱柜和晾衣架我就不拆了,好歹以后也是邻居,便宜你们了。”   老王个头只有一米六,他微仰着头看看杨林,眼中恨意十足,却终究没敢做声,转身下了楼。   杨林关上门回屋,必须要找房子,还要找远点。有这样的邻居,他可不放心让小盆友住在这里。   站在厨房往下看,一辆箱式货车,有人正往下抬家俱。欧式大床、梳妆台、玻璃餐桌。。。。。。旁边唿喝着的人头上顶着两条蓝毛。   老王拿着电话走来走去,声音很气愤,“不行,啥啥都拆走了,你必须给我补上,我找人就我找人,行,你等着,我马上过去。”   感谢二毛厂老师傅们的大嗓门,杨林从老王的电话和给小王的交待里很快听明白,这些家俱都是从领秀苑聂东的房子里搬来的!   这是把丈母娘逼疯了吗?   话说,他还计划要揍男朋友一顿的,要是聂川回来知道因为他的缘故,吴慧把聂大哥的家俱都抵给了401。。。。。。不会揍他一顿吧。   不对,吴慧不是这么容易说话的人,而且,她是另有积蓄还是有什么办法了,明天要还的款还差着三万呢。   杨林越想越诡异,他找出棒球帽和长外套换上,想想又戴上口罩。今天依然是个沙尘天,这样的装扮倒很普通。   一直等到楼下的车开走,又从猫眼里看401的门关上了他才轻轻出门。   打车直接去了领秀苑,远远地就看到16号楼的外墙上有人系着安全绳正在拆空调外机——单从体积看也比他早上拆回来的那个要大好多!   杨林捂住生疼的胸口,大换小,他要怎么给男朋友交待!   没有坐电梯,杨林从步行梯上到八楼,然后从安全门外悄悄探头看进去。   这里的房子两梯两户,现在楼道里摆着油腻腻的烟机,802的门大开着,隐约能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音响也搬走,没事,反正她不在,就是她回来问我也有话说,咋啦,搬家公司好是白给跑第二趟呢,当然,再说她还欠我个衣柜呢,不怕,要不是那个小王八蛋。。。。。。”   可能是人离门口远了,声音弱了下去。   杨林站在楼梯间皱起眉头,吴慧不在?她有什么事能让外人在她不在的情况下进屋搬东西?   好在老王没敢太过份,除了空调和烟机燃气灶,额外的大概就是那套音响了。杨林看着他们把东西搬进电梯,拉上门离开。   算了,他现在没有立场去争,反正知道就在401,等男朋友回来了再说吧,总是有地方去找。   忽然想到401老化的线路,嘿,大空调也要能用才行。   忙乱一天还没有去看小盆友,这会儿停下来了立刻就想得不行。杨林从领秀苑出来,看看时间不早赶紧打了个车。   小盆友都要睡了,听说杨林要来就“杨杨杨杨”地嘟囔着坚决不去睡,范敏看孩子不停地揉眼睛非常无奈,“阿远,你干嘛给他说小杨要来,看看困成什么样了还不睡?”   张远也无奈,“我以为他听不懂呢。”   范敏白他一眼抱起孩子,“乖小飞,不揉眼睛,我们到门口看杨杨来了没?”   张远家本来就在锦业区,杨林来得很快,门一开小盆友就从范敏怀里扑过去,“杨杨!杨杨!”   杨林屏住唿吸,小心地双手接过孩子,“乖宝想不想杨杨?杨杨都想我们小飞惹。”   “飞也想。”孩子双臂勒住杨林脖子,声音却小了下来,脑袋也垂在他肩上。   杨林微微侧头,想亲下小胖脸,范敏却一脸惊奇地对他摆手,张远也走过来,一看就笑了出来,“小飞这是,秒睡?”   杨林能感觉到孩子的小胳膊还没放松,他不敢说话,只无声地打了招唿,“嫂子,张哥。”   等把孩子安顿好,杨林才开口道歉,“不好意思,这么晚还过来,打扰你们了。”   范敏笑,“你来得晚不要紧,你张哥嘴长给小飞说你要过来,好么,小东西说什么都不睡了。”   张远有些讪讪,“我看他都迷瞪了,随口说的,结果他马上就坐起来了。”   范敏感叹,“以前听人说”小孩子最治愈”我还不觉得,现在领了这么几天真是不一样,这小飞要走了我和你张哥且得想呢。”   杨林有些尴尬地笑笑,“嫂子,张哥,小飞说不好还得麻烦你们多帮我带几天。。。。。。”   听杨林讲了事情的经过,张远眉头皱起,“吴慧这么做不合理,她越是给小贷公司凑钱越不会在家俱上这样妥协,就算她另有积蓄也不可能。”   杨林也不解,“我就是想不明白才过来跟你们说的。”   范敏猜测,“是不是被催债的吓坏了?这会拼命凑钱,回头债还清就开始心疼了,等小聂回来八成还得找你们麻烦。”   杨林烦躁的搓搓脸,“不是八成,是肯定。”   范敏也叹气,“她敢这个价卖房子,多半手里还有钱,不是说一开始挣钱了嘛,先前说的那么困难,唉”   看说不出个结果杨林也不再纠结,吴慧要来也得是聂川回家以后。话说,只要聂川能早点回来,她爱闹闹。   想到这里杨林开口,“不说她了,我来是想问问嫂子,看您能不能多带小飞几天?”   昨天离开张家时他还只是决定买下401,没想到事情一天就发展成这样。杨林没打算放弃考试,现在他的伤势又有加重,找房子和搬家的事他想等到考完再办。   不过他没提伤势,只问范敏能不能再多带几天,如果不行他明天就开始找房。   范敏还没说话张远就答应下来,“没问题小杨,孩子就放在这吧,你嫂子上班的话家里老人也能帮忙。”   范敏也说,“就是,你安心考试,考完了再慢慢找。我妈在家也没事,她就在旁边小区住,这两天也是天天过来看小飞,喜欢的不行,帮着带几天完全没问题。”   杨林感激地笑笑。再诚恳的道谢说多了也虚,得到的帮助他都记在心里。   第二天杨林就知道了原因——吴慧拿着老王买房的十五万跑了。除了钱,带走的应该还有对儿子的怨恨。   张远下午给杨林打的电话,作为调解人,小贷公司有他的联系方式。   对方公司一直有联系吴慧,她昨天还表示今天会准时还款,还约了下午两点去办手续,但今天人没到,电话关机。   对方去领秀苑找人没找到,但却得知她昨天搬了家——昨天的动静太大,毕竟现在就是卖房一般也不会拆空调烟机,尤其是抽油烟机,不值钱还油乎乎脏得不行。   接到张远的电话杨林又返回张家。   他现在每天中午都拎着肉菜去做午饭,借口是小盆友爱吃他的那一口,等孩子吃完饭开始睡午觉了才回402学习。   因为身无长物,并没什么可回报这两夫妻的,杨林只能尽量干点活,分担些家务。   原本范敏让他在家专心备考,不愿他天天往过跑,但杨林一是惦记孩子,另一个则是他不愿让这两口子觉得他们对聂小飞态度随便——叔叔已经没影了,他这个杨杨是一定不能消失的。   他忘不了自己小时候因为孤儿身份遭到的歧视,所以聂小飞才要特别宝贝。因为家长的态度就是一个小孩子在这个世界的最初坐标。   杨林还清楚地记得他上小学时,同样的错误,有大人护的孩子老师只会罚抄课文打扫卫生,家长不管或管不了的老师就会打骂,同学也会排斥欺负。   那时他还不知道破车效应这个词,却也明白:自家大人都不在意的孩子是很难得到老师重视的。而老师的态度又有很大的指向性,越是小孩子越容易受影响。   张远已经私下查过吴慧的行踪,确认她昨天下午六点二十的火车去了蓉城。杨林算算时间,大概老王二次过来拆机的时候她就在车站了。   “张哥,小贷公司怎么说?”   “他们说再找找人,找不到就报案、起诉。吴慧借款属实,当时房子产权人是聂东,吴慧和聂翀都是第一顺位继承人,你们现在做的变更无效,要申请撤销”   杨林听到这儿就急了,“怎么能撤销?我们有聂东哥的遗嘱,小飞也另有监护人。”   范敏摇头,“小杨,我们有我们的证据,但真打起官司来小贷公司未必没胜算,毕竟聂东的遗嘱是才拿出来的,而且聂翀的监护权变更也是后来的事,这些都可以做文章。还有,”   说到这里看看两人,“我那天就觉得奇怪,按说吴慧借钱的时候小贷公司就会把房证拿去做他项权利登记,可是却没有。”   张远想了想,“那天吴慧提过,借这个钱的介绍人是她朋友,而且房证是聂东的名字,要先办过户才能办抵押,也许因为这些没要她的房证?”   说到这里他也疑惑,“今天小贷公司的人也说,早知道就不应该怕麻烦,应该先把房证抵押登记了。”   范敏又摇摇头,“这个就不知道了,按说不应该这样的。不过现在吴慧跑了,官司期间他们可能还会申请财产保护封房子什么的。总之,能开小贷公司的人,就不可能让你跑了白跑。”   杨林看向张远,张远正拿支烟闻着——他烟瘾很大,但小盆友在家会克制。   看到杨林希冀的眼光,张远说,“打官司的事我说不好,但小贷公司我接触的多了,确实,被他们盯上了,不死你也得脱层皮。”   杨林。。。。。。   张远,“就算现在手段比以前温和,那些人也不会白吃这个亏。”   杨林颓然地点点头。    第68章 真是找不出比你更贱的人了   68、分手   张远没说的他也想到了,真打官司,作为聂翀监护人的聂川肯定会被关注到。他现在只是个失踪人员,真被起诉了,身份会改变的吧?他能经得起那样的关注吗?   看时间不早,杨林站起身,“张哥,我先回,就这一两天吧,小贷公司找不到人我来还。”   不能打官司,万一把聂川再弄得挂上网。更不能让小盆友的房子被查封,被小贷公司占走,那是聂大哥拼了命留给孩子的。   张远点头,那天聂川就准备还这个钱,他问过需不需要帮忙,聂川说他们有,说借只是讲给吴慧听。   范敏也说,“真要还了干脆你也别找房子了,就带小飞搬过去住。不过就怕吴慧听说了再杀回来,真是,烦死了。”   杨林,这倒也是个办法。   他从没打算过要住进领秀苑,所以没往这上面想。   回到家杨林简单洗漱了下就开始复习,已经是最后阶段的查漏补缺,因为有四门课,任务还是很重。   一直刷题到两点,他摸摸饿的发疼的胃站起来,想到男朋友每晚的姜片花椒水和夜宵,一阵恍惚。不明白到底怎么了,短短几天日子就变成这样。   走到厨房,最近每天在张家做午饭,晚上一般就是煮碗面条,家里也没剩饭,正想着是煮点面还是直接去睡,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是个隐藏号码,杨林的心剧烈跳动,他一把划开,“川哥是你吗!”   聂川的声音听着很远,有些失真,“是我。”   杨林觉得想问的太多,才会堵到哽噎难言,但没等他调整好聂川就说,“家里的情况我都知道了,我给你打电话一共两件事”   “嗯嗯,川哥你还好吗有什么我能做的吗你还用钱吗”   “听我说杨林,”聂川加重语气,“听我说杨林,两件事:我不用钱,你也不用替我妈还钱,卡上的钱不多,你都留下,去重新租个房好好学习,以后”   “嗯嗯,川哥你什”   “杨林,”聂川打断他,“杨林,以后小飞你就不用管了,我把他交给张远两口子了。”   “什么!”杨林吼了起来,“川哥你出什么事了!”   “……我没事,杨林,张哥他们有能力带好小飞,你就不要再管了。第二件事,”聂川顿了一下才说,“我们就这样吧,以后也不要联系了。”   “川哥!发生什么了,你有危险吗川哥!川哥!”   “……。”   “你怎么能放弃小飞川哥,你忘了你是怎么答应大哥的!”   “……。”   “聂川你个混蛋!小飞也是我儿子你凭什么给我送人!”   “……”   一直听不到聂川的回答杨林开始软下语气,“川哥,你是不得已吧?你好好处理你的事,家里有我你放心,我能带好小飞。”   “……”   “川哥?你是不是生气那天我态度不好?对不起,是我错了,你不要生气了,不要”放弃我。   电话突然被挂断,杨林呆呆地愣在桌边。   很久,他才慢慢地滑坐在地上。头埋在膝盖,双臂用力搂紧,蜷缩着蜷缩着,不顾胸口的疼痛把自己紧紧团了起来。   一千七百公里外的私人诊所里,聂川把燃了一半的烟狠狠地按灭在大腿上。旁边病床上也在输液的刘鸿大惊,“你疯了大川!还嫌伤得不重!”   第二天七点张远就接到了杨林的电话,“张哥?你们起了吗?”   “起了。小杨你在哪,我正想给你打电话。”   “我在你家门外。”   杨林想了一夜,他不相信聂川会没缘由地放弃他们,或者仅仅因为他一次的态度不好就放弃他。   他无法忘记那些缠绵的深夜,那个人曾经怎样地吻过他每一处伤痕,那些怜惜与热忱不是假的,也不是能轻易抹去的。   那人不曾说过什么,那人的付出静水流深,更何况那人还交出了自己,如果不是爱,他那样骄傲的人何至于此?   而况还有对聂大哥的承诺。   为了这个承诺他放弃部队,笨拙地学习,每天重复两点一线的枯燥生活。。。。。。聂翀于他是负累更是救赎!那么可爱的小团子,他要怎么不得已才会放弃!   只是不管怎样的不得已,在自己和小侄子之前他终究是选择了朋友。   杨林抱着刚出被窝热乎乎的小盆友不松手,在他的小胖脸上煳了一口又一口,孩子被他亲的发痒,咯咯笑着,胡乱挣扎。   他不像前几天那样小心,一点也不顾忌孩子碰到胸口的伤处。   现在只有这个热热的小肉团子和胸口的疼痛才能证明,孩子还在,他的叔叔也曾真实存在。   张远下楼买了早餐上来,范敏还在卫生间洗漱,他招唿杨林,“先吃东西。”   杨林没说话,给小盆友穿上吃饭的罩衣走到桌边。张远已经用孩子的专用餐具盛了粥和切成小块的饼,杨林把勺子递给孩子,两人都没说话。   孩子小口小口地喝着粥,现在他用勺子已经很熟练,不怎么往外洒。杨林在他喝粥的间隙递过去饼,配合默契。   张远先开口,“昨晚上聂川给我打电话,说他有些麻烦回不来,以后小飞就给我们养。”   杨林蓦地转过身,声音不大但非常尖锐,“不行!”   发现小盆友扭头看过来他缓下语气,轻声重复,“不行,张哥,不行。我一大早地过来也是想麻烦您,今天就联系小贷公司,我还钱,就用聂川的名字。”   张远也不意外,“不再等等了?”   “不等了,一天就一百八的利息,等不起。”   这时范敏走了过来,杨林突然起身给两人鞠了一躬,额头几乎碰到餐桌,“对不起,这么早就上门,还有,小飞我会尽快领回去的,对不起。”   他这个动作把两人都吓了一跳,范敏生气地说,“小杨你这是做什么?”   杨林抬起头,恨恨说道,“小飞也是我儿子,聂川这个混蛋没权利把他送走!”   几乎是不欢而散。   范敏被杨林防备的态度刺伤,只说了一句,“你放心,我们不会趁人之危,你尽管收拾房子去,孩子我先帮你带着。”就甩上门进了卧室。   杨林也尴尬得要死,但他不管多么抱歉也不能让步。   聂小飞,他当命一样养的孩子,聂川,他拿命去爱的人,怎能放弃?虽然现在他很愤怒很愤怒。   张远看他尴尬的样子也觉得不自在,“小聂几点打来的电话?怎么给你说的?”   杨林借着打理孩子没有抬头,只轻声说,“两点。他就说让我不用管房子,小飞以后托给您和嫂子。张哥,他怎么跟您说的,他现在,很危险吗?”   张远犹豫了一下才说,“这个不好说,但就是没危险肯定也是不方便。他给我只说回不来,问我们愿不愿收养小飞。”   杨林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很受伤。   张远顿了一下,“我讲了吴慧的事,他说的一样,都是不用管了,我问你,他说”   杨林看过来无声询问,张远说道,“他说你又聪明又努力,前程无限,他不耽误你。”   杨林没有张远以为的感动,相反,他气得脸通红,额头青筋都显了出来,“这个混蛋,我的前程我自己有数!他个学渣知道个屁!”   意识到自己爆了粗口,杨林又是一阵尴尬。   深唿吸几下,他勉强说道,“张哥,您帮我打电话约人吧,钱我已经准备好了。”   人约得很顺利,张远请了两小时的假专门开车带杨林去了小贷公司。   刷卡转账,拿回借据,杨林还手写了还款情况说明,让对方的经办人签字盖章。   看在张远的身份上,对方都照办了,甚至还调侃杨林字写得漂亮,还大方地免了最后两天延期的三百六十块利息。   从小贷公司出来杨林长长舒口气。   昨夜他一直没睡,一早出门去到张家,知道小盆友六点半会醒,他是掐着点打的电话。   张远也松口气。   事实上昨天他和聂川说得要更多一点,包括吴慧的借贷和对方没收房证的举动。现在看来,也许真的只是巧合——而不是针对聂川做的局。   还掉十八万的杨林,现在卡上有两万的透支,微信上有两千三百块钱,而这个月的工资已经领过。   和张远分开后他直接去了领秀苑,约锁匠上门开锁,重新换了套锁芯——其实很想换掉整套锁的,但那实在太贵了。   这是他第一次进领秀苑的房子,屋里被搬动的乱七八糟,处处透着慌乱破败。   一百三十平的三室两厅两卫,因为是小高层,两梯两户公摊不小,除了客厅和主卧,每间屋都不大。   现在两间卧室只剩下墙边的定制衣柜,没有了床和床头柜梳妆台。   书房有个一面墙的定制书柜,地上扔着几本书,上面还有脚印。桌椅倒还在,想来是老王父子觉得不需要吧。不过也是,401太小,估计想放也费劲。   杨林看到这儿倒有些安慰。聂大哥一直加班熬夜的,也许用这间屋子的时间比别的地方都要多。他把书捡起来,《宇宙深处》、《自然史》、《徒步中国》、《穿越百年中东》。   杨林叹口气,拍干净一一塞进书柜。   客厅餐厅是通的,现在基本被搬空。电视、音响、电视柜、沙发茶几、餐桌椅凳都没有,只剩下门边一个玄关柜和一地乱飞的女式鞋子,再有就是木地板上的划痕了。   墙上没有婚纱照,但有几个钉过钉子的小洞,天青色的壁纸上有几道擦痕刮痕,位置醒目。墙角门边也有不少污渍,大概是平时缺乏打理造成的。   两个卫生间都是邋邋遢遢,马桶里外黄污污的,最下面的白色玻璃胶条变成了一条黑边。再看镜台镜面斑斑点点,墙面暗沉沉,一点也没有瓷砖应有的光洁。   走到厨房,烟机和灶搬走了,料理台上一个大黑洞。他拉开抽屉,里面乱七八糟,还扑出来几个小蛾子,细看有几袋粗粮豆子的,不知是哪个生了虫。   整个厨房都是粘腻的,只有玻璃干干净净,想到这是聂川年前给擦出来的,杨林心里闷得透不过气。   打开主卧的衣柜。柜子很大,但里面除了几床被褥,衣服很少,都是男款,想来都是聂大哥的。   杨林大概看了下就都重新放好,这些回头他都会整理到收纳箱里,好好保存。   次卧的衣柜应该是吴慧的,打开只有一个字能形容:乱。   应该是已经挑捡过了,虽然从上到下还是塞得很满,但很多衣服并不是整齐叠放而是随便团着塞进去的,并且,不分季节。   最左侧的长柜堆满鞋盒,味道难闻,杨林随便抽出一个,里面是一双方根圆头的高根鞋,再一细看居然是脏的?   不对,应该是打理过的,但鞋油只擦了鞋面部分,长长的方鞋根上还有土,是灰色的,和黑色的鞋面十分不搭,鞋垫也是踩歪的,明显没洗过。   杨林看得直皱眉。   到厨房把抽屉里不知放了多久的杂粮和乱七八糟的储藏品都扔进垃圾袋,再看脏乎乎的案板锅碗筷子和起虫的米面袋子,只挣扎了一下,杨林就决定全部扔掉。   最后光厨房的东西就拎出去七八袋,还有地上的一摊鞋,好在有电梯,一趟就下去了。   剩下两天就要考试,但杨林强迫症发作,加上要和张远夫妻抢孩子,再顾不得其他。   看看家里的洗涤用品只有洗洁精和香皂,他按按闷痛的胸口,去买了洁厕灵,重油污净,洗碗的百洁布钢丝刷和拖把。   扫灰,拖地,擦壁纸,擦卫生间,擦厨房。   全部擦完天都暗了下来,最后一次把垃圾运下去,杨林回了屋。本想整理吴慧的衣柜,却再没了力气。   关上大灯,远处高楼的霓虹灯照了进来,屋里不像二毛厂的深夜那样黑,只是暗,非常灰暗。   一天一夜不眠不休,还有一直疼痛的胸口,杨林颓然地坐在地板上。   真是再找不出比你更贱的人了,杨林。    第69章 我就带着小飞在这等他   69、剖白   杨林本以为这一生再不会有比小时候更绝望的时候了——以往遇到感觉扛不住的事他都会回放那些恐怖片断,再一遍遍提醒自己“再难还能比得了六岁的绝望吗?”   然后就这样一次次地熬过去。   然而这一次,怎么回放都过不去了,强行被封存的细节挖出来一遍遍的翻看都过不去了——曾经以为的最苦似乎有了更苦。   这是一种新的坠落与探不到底摸不到边的空茫:在以为有了一个家,有了后背,有了安全温暖之后又被人一脚踹出了门,门外还是深渊的那种坠落空茫。   绝望出了新境界。   坐在地上不知过了多久,他都开始迷煳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是范敏的视频通话?   杨林慌乱地往起站,却因为坐得太久胸口太痛又一下子摔回地上。这下彻底疼清醒了,他扶着墙慢慢站起来,先开灯,然后走到卫生间看看自己。   灰败、狼狈,一条丧家犬。   “你看那个人,好像一条狗诶。”   飞快地洗了把脸,用手耙了耙头发,这时手机已经断掉,他最后看了眼镜子,然后发过去视频通话。   立刻被接通,然后就听到了小盆友的哭声,还有“杨杨,要杨杨”的喊声。   杨林眼眶一热,在空茫中的飘零就这样被定住。   他想,值了,一切都值了,很值得了。   范敏的声音响起,“小杨你怎么今天不过来?小飞一天没见你这会觉都不睡的要找你。”   “啊,我”一大早去过一趟的。   “快点过来。”范敏说得急,旁边传来张远的声音,“先别挂,让小杨和孩子先说两句,看这哭的。”   杨林急忙开口,“飞宝,飞宝?乖宝不哭,杨杨马上就来,你数十个十杨杨就到了好不好?”   视频里的小盆友看见了杨林,伸出胖胳膊,“杨杨,呜,飞想杨杨惹~”   声音软糯,透着无限委屈,杨林差点绷不住,他把手机挪开,胡乱地擦擦眼睛,才又说,“乖宝,小飞最乖,杨杨最爱小飞了,小飞等一下下,杨杨马上来好不好?”   他没有挂电话,嘴里说着,另一只手拿着湿抹布在身上胡乱掸着。   尽管已经打理过自己了,但一进门张远和范敏还是露出了意外的神色,杨林低头看看自己——脏得很明显。   但小盆友一点也没嫌弃地向他冲过来,杨林半跪着小心地接过孩子,又屏住唿吸使了个劲抱了起来,“乖宝肿么还不睡觉觉?数了几个十杨杨就来了啊?”   孩子只是双手环着他的脖子,不说话。   杨林心疼得要命,“今天杨杨打扫小飞的房子去惹,没有来看乖宝,小飞原谅杨杨吧,等过两天我们就回家家好不好?以后我们一起等叔叔回来吧,等小飞回家了还要帮杨杨一起布置房间呢,我们给光头强做个小床……”   杨林抱着孩子在地上转圈圈,嘴里絮絮地说着,孩子的胳膊渐渐放松,唿吸平稳起来。   张远过来伸手接孩子,小声说,“睡了,我抱过去。”   杨林轻轻地把孩子交过去,“我身上太脏了,张哥您再给孩子拍拍。”   “一拍又醒了,没事。”   范敏跟在张远身后进了卧室,杨林不好就走,坐在木制餐椅上。张远家的沙发是布艺的。   两口子一会就出来了,杨林站起身,“不好意思张哥,嫂子。”   张远先问,“你去收拾房子了?”   “嗯,屋子脏,擦了一天,还没整完。”   范敏白他一眼,“不是让你不要耽误考试吗,你着什么急,我和阿远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连自己的伤都顾不得了,考试都放弃了?”   张远无奈地打断她,“阿敏,你把小杨吓着了。”   杨林用手挠挠头,放下手才看到了自己的黑指甲,他握手成拳藏起指甲,讪讪地笑笑,“谢谢嫂子,谢谢张哥,我。”   看范敏又白他一眼,杨林敛起笑容认真地说,“我没有放弃考试,每门书都看过三遍,习题也做了两套,过没问题,应该还能高分过。我紧张就是习惯性的,只要没考,就必须一直刷课刷题,就怕哪儿漏了,还是做人没底气吧。”   屋里很安静,杨林轻声说,“张哥,嫂子,我早上说得太急了,对不起。我不是不信你们,不过我确实是着急想把小飞带回去。”   张远范敏看着他,都没做声。   杨林叹口气,“小飞没有安全感。这个聂川他不懂,他总觉得孩子还小,时间一长就忘了,其实不是的。”   杨林组织了一下语言,慢慢说,“小飞出生八个月聂东哥就去世了,这段时间他是被妈妈和外婆带着的,再后来是奶奶带他。但是吴阿姨,不爱孩子,还特别情绪化,心里不痛快了就拿孩子撒气。”   说到这里他又叹口气,“我见过她自己站在树荫下,小飞被她抱着晒在树荫外,她大声说话把孩子吵醒了还要骂孩子,打孩子。可能她只觉得拍了两下没用力,可是,不一样的,真的不一样,孩子都知道。”   范敏看看张远,两人都蹙起眉头。   “我在棋牌室发现小飞的时候,满屋子烟,他全身脏脏的坐在学步车上,穿着个纸尿裤,一岁三个月的小孩子……听说一下午就蜷在那个车上,没人管没人理,就站在麻将桌边一个人玩,吃手指,靠着桌子腿睡觉……”   范敏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杨林勉强笑笑,“就这小飞都不哭,还一个劲地说”菜菜菜”,那是我教会他的第一个字,小飞其实只是想和他奶奶互动一下,让这个奶奶关注他一下。”   范敏又抽出张纸按上眼睛,张远搂住妻子的肩。   “那会我就想,这个孩子再不能这样了。我告诉了川哥,他把吴阿姨赶走了,把孩子送到了王阿姨家。王阿姨人挺好的,她们家胡叔也疼孩子,可是不到四个月胡叔就摔伤了,小飞又被送了回来,等于是刚刚适应了一个新环境就又换了地方。”   杨林叹口气,“后来请了两个保姆都不行,我没办法才辞的职。”   说到这里他迟疑了一下,然后才说,“其实一开始川哥对小飞也是新环境,他话太少,因为吴阿姨的缘故在家时间也少,对小飞而言他也是陌生的。”   杨林又叹口气,“算算小飞从生下来到现在,还不到两岁,除去那种只带几天的,都换了五六个人领他,他心里是没有安全感的。”   杨林看向两人,“我没学过儿童心理学,讲不出道理原因,可我自己是个孤儿,记事也很早。聂川不懂,我懂。”   张远点点头,“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杨林垂下眼帘,“我知道你们不相信,刘鸿他们也不相信,没有人相信——我和聂川两个男人嘛,都还这么年轻,怎么就敢说一辈子?不可能的嘛!”   他轻笑一下,“不过我一个孤儿,从小就没资格学别人”走一步看一步,走到哪儿算哪”,我选的路都要想好,做得决定都要担的起后果。所以我不管别人怎么想,除非聂川先放开我的手”   说到这里想到聂川确实已经放开了他的手,杨林不由一哽,然后又咬牙说,“就算聂川先放开我的手,我也要当面问个清楚,先揍他一顿再说同不同意。”   话出口觉得太不严肃,他又补充道,“如果是他有了别的人,我认赌服输,决不会赖着不走。可是万一他是有危险、有苦衷的呢?我做不到。”   杨林加重语气重复,“我不能让他有一天回来了再发现什么都没有了。”   深唿吸了两下平复心情,他轻声说,“这个社会太利己,吃一点亏就要及时止损,多一点付出就是圣母,就是犯贱,可是在感情里难道不应该付出吗?不应该为对方打算吗?我不管别人怎么看,”   说到这里杨林抬起眼,“我就带着小飞在这等他。”   等他回来一定要狠狠揍他一顿,不,两顿再说。   这样的剖白简直要命,每一句都让他窘迫非常。和聂川亲密的事情做了那么多都没这么肝胆相见过,可现在他要争取孩子,就必须表明立场。   范敏擦擦眼睛,笑了起来,“知道了。小聂碰上你是他的造化。好了,孩子我们再帮你带两天,等你考完试就接走,以后也不要送来了。”   杨林也笑起来,“那可不行,我要有事肯定还得往来送。”   范敏白他一眼,“美的你,你还有理了?”   杨林讪笑着,“我没理,嘿嘿,小飞有理。嫂子,您和张哥要不嫌弃,等聂川回来了让小飞认你们做干爸干妈吧。”   “那小聂不回来的话还不认了?”   “认啊,怎么不认,以后您就是阿敏妈妈,我张哥就是阿远爸爸,多好,小飞又有了爸爸妈妈呢。”   张远看着这样的杨林,脏得灰扑扑却笑容灿烂,目光坚定,忽然觉得也许这两个人真能一直走下去。   在此之前,他只相信他们的现在是真的,却并不看好他们的未来能长久——两个加起来刚刚四十岁的人,就敢说一辈子?说给谁谁都不会信吧。   然而他们彼此却都笃信着对方,都不怀疑。   聂川昨夜的最后一句话是,“不要告诉他,他是个死心眼,知道了肯定不会走。”    第70章 久违的拮据   70、拮据   成功取得了张远夫妻的谅解让杨林心里松了一大口气。聂川朋友不多,张远夫妇都是很好的人,值得相交,更别说还帮他良多。   晚上回到家,先洗澡,然后给自己煮了一大碗面,但只吃了一半。   前几天突然发作的口腔溃疡又严重了,再加上饿久的胃不能多食,他刚才吃得太急已经开始疼了。   杨林把面倒掉,锅碗洗好,开始打包厨房物品,然后,是衣服铺盖,那天搬进来时好多东西只是堆放着并没有装箱,现在都要打包,还没那么多纸箱。   东拼西凑地勉强整理好,时间又到了凌晨。近四十个小时不眠不休,身体疲惫至极。他站在屋中央,团团拍了一圈,这是在二毛厂的最后一夜。   一早起来就打电话搬家,联系空调售后装机,中间还不忘和小盆友视频两次,他今天顾不上去做午饭哄睡觉了。   把大通铺摆在主卧,好在这次能放下一个床头柜了,聂川给他买的那套书桌依旧放在床边,虽然也能放下椅子,杨林想了想还是把椅子挪到了墙角。   他要复制屋子,这样不仅小盆友会觉得熟悉安心,他也能假装什么都没变,好像那个人只是上班去了,九点钟就会推门进来。   新搬来的沙发茶几电视柜都偏小巧,杨林索性把它们整体平移到窗下。餐桌冰箱的靠近厨房,这样客厅饭厅中央就有了一个不小的空间,正好作为小盆友的活动区域。   只是这样一来原本的四块地垫就小了,杨林很想给孩子铺块大地毯,但现在根本买不起,更何况买了地毯还要买吸尘器。   事实上,就是再补充十二块地垫都得下个决心——正品的垫子可不便宜。   便宜的是那种再生塑料制成的,味道刺鼻,他不可能给孩子用。   其实不买地毯也对的宝宝,地垫随时可以清洗,地毯就只能吸吸灰了,哪有地垫来得干净,嘿,多么机智。   晚上杨林没再晚睡,和孩子睡前视频完他就躺下了——在大通铺的小床上。只是屋子是陌生的,也是空的。   他不敢想人,大的小的都不敢想,只在心里算着小账。   没想到现在的搬家公司只有箱式车,空间有限,他的东西装了两趟,再加上拆个床组上要加六十,桌子五十,不拆又装不进去。   还有装空调和烟机的,除了工费还有上门费,这个家搬的出去了一千,超出预算一倍。   杨林摸摸闷痛的胸口,确定不光是因为花钱导致的心绞痛,这才想起晚上的药还没吃,不对,中午的也没吃。   他叹口气慢慢起床去吃药,身体像是被谁打过一顿似的哪哪都疼,简直想哭。   成长是把哭声调成静音的过程啊,你这么没出息,是要逆生长吗?   要扛住啊,杨坚强宝宝。   再次摸上床的时候不敢想人,也不敢想小钱钱,在脑子里过着明天要考的那两门。一章章的,知识点、例题、错题,慢慢睡了过去。   进了考场心就定了下来,自考不是高考,它不求高分,只要通过,但除了专科的高数,杨林所有的自考成绩都在八十分以上。   本科高数在范敏的帮助下都过了八十分。   还有近十门甚至上了九十,这个成绩让他在专科毕业后还拿到了一部分退款——作为奖学金。   杨林个性如此,只要学就会努力学到最好。   而且他知道自考文凭比不了全日制的文凭,很多大企业的录取门槛会跳过自考,但他相信以后求职这个成绩还是有用的,所以必须能打。   考场就在锦业区,但他中午没有去张家,只是和小盆友视频了一会,答应他晚上一定过去抱抱。   刷了个车子慢慢往家骑,身后忽然有人喊,“小杨!杨林!”   杨林停下车扭头去看,“大杨!”   跑过来的是后厨的凉菜师傅,也姓杨,因为比杨林年纪大就小杨大杨的称唿着。   大杨唿唿地喘着粗气,“远远看着就像是你,你小子,怎么走了就再不见了,周阳结婚你也没来!”   “啊,阳哥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和谁呀,怎么也没给我打个电话。”   “你不看朋友圈的吗,我发好几条消息呢。”   “嘿嘿大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个电子废,玩不来这些。”   “得了吧,就你那脑子,也就懒得看吧。诶你真不知道?周阳上个月结的婚,就是和徐娟。”   “小徐家终于同意了,那太好了,阳哥也算是熬出头了。”   “不是,”大杨左右看看,才小声说,“周阳他爸自杀了,年前的事。”   杨林吓一大跳,“不可能吧,周叔叔动都动不了,怎么自杀?再说了阳哥很孝顺的。”   “唉,”大杨叹口气,“就因为周阳孝顺,他和徐娟不是分手了吗,他爸总觉得拖累他,唉,听说先是好多天不好好吃饭,后来周阳上班的时候他头冲下从床上栽下来。。。。。。唉,反正挺惨的。”   杨林。。。。。。   “周阳差点挺不过来,他家也没几个亲戚,我们哥几个天天换班陪着他,那会小徐也天天过来,两个人才又好上了。”   “。。。。。。这婚结的有点急吧,周叔叔才去世,小徐家也同意?”   “不同意啊,她家里也是吵得不行,她姑姑还在单位堵着骂过周阳两次,不过这次小徐态度特别坚决。听说是有啥讲究,要么在热孝里结婚,要不就要等多久才能办还是啥的,所以才办得急。”   “这样啊。”   “结婚那天小徐家也没来人,新娘哭得不行,反正,两个人算是凑凑合合的结了个婚吧。唉,不过他们现在过得挺好的,天天同进同出,等以后有了孩子慢慢就好了吧。”   “会的,阳哥和小徐人都不错。”   其实是很难过好了吧——中间隔着周爸的一条命。   周阳和周爸感情很深,而且人就是这样,活着的时候再觉得辛苦,人不在了,想起的还是好的多。遗憾、迁怒都很难避免。   要有多大的智慧,多深的感情才能扛过去?   所以你没有错的,杨林。   你的付出别人看着再是犯贱也是值得的,不仅仅是因为聂小飞,还因为你曾经全心全意——所以,余生才无遗憾,不会追悔。   周阳的事没有让杨林再多想,他没有邀他参加婚礼,想必也是不想见面的——周阳人挺好,就是有点小心眼。杨林也不在意,和大杨感叹了一番,真心诚意地祝福过后就放下了。   两天的考试很顺利,14号下午考完他先去超市买菜,然后去张家接小盆友。   范敏早就把东西打包好,她带这两周又给孩子买了不少衣服玩具,整出了几个袋子。张远也很细心,想到聂川不在,杨林现在只做着几份兼职,他买了四桶奶粉。   杨林心中感激,假装抱怨,“这么多东西,可怎么带走啊。”   范敏笑,“我们送你过去,顺便认认门,以后你有事了也好去接孩子。”   “嘿嘿,嫂子太好惹,我就等你们这句话呢。”   “你呀,真虚伪。”   到了领秀苑两人兴致勃勃地每个屋都进去转了转。房子不错,硬装一般。   并且现在的屋子哪哪都看着别扭:卧室里的超大床和书桌,大客厅大饭厅的却是样板间里的小巧家俱,玄关柜边颜色不一致的大柜子。   主卧的窗帘应该是拆来的,明显尺寸不够,次卧却是艳俗的粉窗帘,还有造型夸张的水晶吊灯,总之各种不搭。   不过屋子收拾得很干净,照片墙也很别致,当然,墙面和地板的划痕也非常明显。   坐了一会两人就走了,杨林原本打算做饭的,他菜都买了,但范敏坚持要走,说他刚考完让好好歇着。   送两人下楼,小孩子虽然坚持抱着杨林的脖子,但也露出了依恋,喊了好几声阿敏妈妈,这让范敏不舍之余终于高兴起来。张远更是配合地表示吃醋,因为小孩子只叫了一声阿远爸。   再次带孩子上楼,杨林反锁好大门。吴慧的事吓到了他,现在他一进屋会习惯性的反锁。   拉着小盆友在几个屋里走动,指给他新的活动区域,又和他商量一起装饰房间的事,孩子有听没懂的并不回应,但杨林还是坚持念叨着。   最后,他抱着小孩子坐在沙发上,久久没有放手,直到孩子挣扎起来才缓过神,“杨杨给乖宝做饭饭,我们乖宝饿了吧。”   因为准备招待张远夫妇,所以杨林考完先去了趟超市,花了八十多。   他还不知道这里的早市或者菜市场在哪里。厨房基本被扔空,但好在从401搬回来不少东西,否则单是调味品,案板菜盆什么的就得不少钱。   小钱钱啊,你离开的步伐太快了。   给孩子做了拌汤,这个营养丰富原料便宜,小盆友又喜欢。然后把今天买回的肉切成几段,留出来一块,剩下的冻在冰箱。   今天龙利鱼特价,他买了两块准备做点鱼丸,那个孩子挺爱吃。这两样就是未来两周小盆友的主要肉食来源,至于自己,素素更健康。   看看零钱余额,杨林郁闷地发现,里面只有一千块了。盘了下家里的存货,感谢张远的细心,给他买了四桶奶粉,解决了大问题。吃饭只要自己做,用的钱就不多。   再看天然气、水、电表上都还有剩,能坚持两三个月,又松了口气。   但是这个月要报名税务师和注册会计师。   税务师五门全报,注会只报《会计》和《经济法》这两门内容有重合的。扣掉这笔费用就只余三百多了,下个月二十六号就是那两万的还款日,还要留出倒账的手续费。   他一向是量入为出的,除了最初自考大专时上培训班,从没有透支过,这会感到了久违的拮据。   好在课件和书去年十一月时都在网上买过了,虽然是一八年的,但不妨碍现在学习。   杨林深唿吸几下,宝宝,都会好起来的。    第71章 担心,焦虑,思慕如狂   71、标书   下楼到物业办门卡的时候悲剧了:物业要他先结清一八年的物业费和电梯费,两千二。杨林震惊地看看对方的登记本,每个单元两页,他们三单元只有两家的交费记录是空白。   “那个,我是今天才搬进来的,这个要找前面的房东,我先联系她,等她给我了再过来给您交。”   “你昨天搬来我们知道,但是这个费用不能再拖了,都已经催好几次了。你赶紧联系人吧,要不我们只能起诉你了,这也是公司规定,你也要体谅我们工作。”   “好的,我知道,我会联系人,但是我这种情况您也给领导反映一下,肯定得给我时间吧。”   “好好,我也跟领导说,你也是倒霉,咋买房子的时候没来我们这打听打听呢?”   杨林拿着新办的门卡抱孩子回家,非常沮丧。他记得很清楚,聂川说过所有的家用都他出,这笔钱肯定是交给吴慧了。   笨蛋,干嘛不自己上物业交了!笨蛋!   抱怨完又唾弃自己,杨林你也是够了,你四万都拿出来了,不就两千二么,至于气成这样,真是小家子气啊。   可这是雪上加霜啊,心里的声音小小反驳。   回到家继续整理衣柜。   聂东的衣服他都用旧床单包好放到了最顶层——现在还没钱买收纳箱。   吴慧的衣柜让他十分难受,一整理才发现衣服也是脏的干净的都乱塞一通!扔了吧,她哪天回来了就是事,不扔吧,脏鞋子就算装鞋盒里柜子也是臭的。   吴慧回来的可能性不小,十几万才能花多久?就算她还有退休工资。   算了,恶人难缠,都放着吧。等下个月领工资了先买几个收纳箱,那个密封好,塞进去就没味了。嗯,便宜的就行,反正再毒也毒不过她那些脏鞋子。   “杨杨,找!找!”小盆友不知道藏哪里了,这个家对他算是新地图,正在热情探索。   “啊,飞宝宝藏哪儿去惹,杨杨肿么看不见!”杨林搓搓脸,打起精神,忍着一嘴火泡的疼,故意大声找过去,配合着孩子的大笑尖叫。 。。。。。。   孩子睡了,杨林也没再学习,几件大事尘埃落定,一直积压的疲惫让他再无法负荷,只想不动脑子地瘫一会。   躺在床上打开手机,聂川的号还是关机。   发现自己已经无意识地完成拨号,杨林苦笑一下。   你还真是贱,杨林,其实不管对张远他们说得多坚定,但你骗不了自己的,你还是被扔掉了,很狼狈啊宝宝。   胡乱地打开朋友圈,前厅的小姑娘们例行发着九宫格自拍,修过的脸要想想才能对号入座,但依然无忧无虑的靓丽着。   杨林笑笑,往下翻看。   他们去摘草莓了,他们撸串了,周阳结婚了,他们打篮球了,他们K歌了,他们推出了新菜。。。。。。   杨林忽然觉得自已大概就不在银河系里,不在阳光下,因为他和这些年轻人的生活是那样遥远,简直隔着一光年。   早上醒来,阳光明媚,小团子在手,深夜的怀疑自卑通通退散!幸福的一天啊,从小盆友的“杨杨”声开始。   先抱孩子办小事,然后又回床上滚来滚去地玩了好一会才起身洗漱,小盆友最近正在学习刷牙,杨林又一次庆幸装备是他已经买回来的。   嘿,就是这么机智。   摊了蛋饼,又打了豆浆,再次感谢以前富裕时光里买下的这些可爱小家电。   等孩子吃过后他把剩下的光盘,收拾厨房,出门。手机上查到最近的公园,因为没休息好,他胸膜的伤一直没好,但孩子是要出去活动的。   领秀苑离兼职的两家公司不远,从公园出来刚九点,杨林准备带孩子过去整理单据,把能做的先做掉,不压到月底,再看看有没有需要退回重开的票。   税局对报销的发|票新出了十五条规定,虽然是五一后才执行,但他发现不符合要求的会一律要求退换。这样做会让业务员有意识,免得五一后拿回些难退换的票据再打麻烦。   顺便,和老板商量下借用他店里的机子,下月要倒一下信用卡。   从街角过来,先进了周老板的店,一进去就被热情的招唿了,“小杨来了,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快来看看我这个标书弄得行不行?”   杨林,宝宝还没见过投标书呢。   不过当然能看懂,周老板看他浏览了一遍又说,“以前合作的大厂,现在项目都要招投标,你帮我看看,不要有啥计算错误,其实也就是走个流程。”   杨林从包里拿了本书把小盆友安顿在沙发上,然后打开手机计算器,把上面表格里列的数字算了一通,没有错。其实都是excel表格生成的,想出现计算错误也不容易。   不过标书里有涉及几家关联企业的信息,杨林看了看,其中一家的营业执照号码明显短一点,他数了数,果然少了一位。   “周叔,表格计算没问题,不过这家企业的资料不对,这儿少一位。”   “啊,噢,还是你细心,好好,你再帮我看看还有啥?”   “光这么看不出什么的,周叔,”杨林笑笑,“这里面有以前年度经营的数据,我要看以前的报表才能知道对不对,还有这些关联交易,我也要核对下合同、发|票才知道。”   周老板笑,“那行那行,东西都在,你都帮我对对,再看看格式啥的别出错。”   杨林笑,“周叔,我也没做过,您有以前的标书吗,我找个样子看看,咱就是走流程也不能犯低级错误。”   周老板更满意了,“好,你心细,给我把把关。”   杨林把周老板给的资料一一核对,果然找出了几处不符的数据,还有一家单位干脆没资料,他指了出来,周老板却说这家是编来凑数的。   杨林!即使没接触过这些,也觉得太儿戏。   他迅速的上网查了下关于招投标的相关资料,又看了几本标书范本,把想到的问题列出来,才对周老板说,“周叔,我觉得您这份标书还是有问题的。。。。。。”   杨林说服了周老板,让对方不再有那种”反正我有人就是走个流程”的想法,也给自己揽来了这个活。   在店里忙了快两个小时,小盆友已经很困了。   聂小飞困了不闹人,只是不停地揉眼睛。杨林心疼得不行,孩子就这么一直一个人玩着,顶多过一会过来抱抱他。   他把所有需要的资料都记录下来,又约好明早九点送新做的标书过来,这才抱起孩子告辞。   一出大门杨林就亲了两口小胖脸,“对不起啊乖宝,杨杨忙没有陪我们小飞,但是小飞好乖啊,一点都没闹没哭,刚才那个周爷爷还夸你惹。”   “飞乖,不突。”   小孩子已经快睡着了,这样软糯糯的一句,他的心瞬间成水,“是啊,我们小飞就是杨杨的充电宝,没有你可肿么办?杨杨可能真的,扛不住的。”   下午没有出门,杨林大概把框架写了出来。孩子的晚饭是拌杂菜,肉粥和咖喱鱼丸,他给自己的做了碗葱炒米饭,等孩子吃饱后再把剩下的光盘。   吃完饭陪孩子读了会书,这些都是范敏新买的。孩子睡下后他一点点把标书完善起来。   参考了网上的几个范本,字句尽量精准专业,所有数据反复计算,认真核对包括每一个标点符号,最后终于完成。   想了想,他根据周老板提供的资料算了盈亏点,对比这个标底,一样?杨林一惊。这是他第一次在实务中运用财务管理的知识,很怕是自己出错,反复测算,但结论不变。   最后,他根据今天周老板讲到的目标利润,又重新做了份标书。   完成已是凌晨,杨林合上笔记本,站到窗边。不同于二毛厂黑黢黢的夜,这里有远近的霓虹灯广告牌。有亮,却并不是光明。   担心,焦虑,思慕如狂。   周老板拿到两份标书意外极了。   他先是不敢相信自己的报价错误,明明是做成常规的业务。但杨林给他详解每一项指标对利润的影响:资金成本、运输成本、仓储成本。。。。。。   每一项都有涨幅,尤其是资金成本,但他却没细算,只凭经验算大账,拍脑袋定了个标底。   “小杨啊,这次幸亏是有你,我光想着现在生意难做,就把价往下压了压,没想到是根本就做不成。”   杨林笑,“李嘉诚不是说过吗,他做生意总会给对方让一分利,这才让他成了首富。您也是这样,想让利的,就是计算有点小失误罢了。”   “哈哈,我这个小生意哪能和人比。不过我跟你说,我老周白手起家,做生意从不亏人是真的,诶,就是老了,现在脑子不行了。”   “瞧您说的,现在的中年人标准不是要到65岁吗,您离老还远着呢。再说了您统领大局就好,这些小账不是有财务嘛。”   “哈哈,说得好,这话我爱听。”   杨林提了他的透支,下月要借店里的机子倒下现金,周老板痛快地答应了。    第72章 以前不懂,只觉词美   72、痛苦   四月份,兴州刚刚进入短暂的春季,柳树绽开新芽,桃花、海棠、迎春开得热热闹闹。   19号是小盆友的生日,杨林一早在家给孩子做了长面,吃完后给他换上范敏买的一套新衣,然后去了另一个区的省动物园。   小孩子在花树下的跑动,在猴馆和小猴子隔着玻璃遥对手掌,在狮虎山追着狮子跑还咯咯地笑,在长颈鹿馆为了看到全景不断后退摔了个小屁墩,被棕熊勐然立起吓得后退一步跑到他身边,被狐狸臭到后用手捂鼻子。。。。。。   他的手机一直拍拍拍。   所有的萌镜头都要抓住,不能让某个混蛋有遗憾。   离兴州市七百公里的私人诊所里,聂川因为伤口感染正发着高烧。他唿吸急促,全身酸痛,昏沉的感觉自己随时会挂掉。   今天小侄子满两岁了啊,不知道张远夫妇会给他怎么过,应该会有安排的,那对夫妻可以信任。只是那人不会等在原地了,他在背后捅了这么一刀,已是亲手把他推开。   思念到心恸。   那些在大通铺上被小侄子拍醒的清晨,痴缠的深夜,那个坐在床边学习的侧影,他的电子日记,他偶尔钻在他怀里要充电的撒娇,还有那个熟睡的小青蛙,甚至家里的每一张照片每一餐饭。。。。。。   如果还能回去,如果还能回去!不,他一定要回去!   中午应孩子的要求去吃KFC,恰好有特价的鸡肉卷九珍套餐,再加一小份薯条,只花了二十。   小孩子被教得很好,第一口都要坚持喂给杨杨,杨林笑着吃下,继续各种拍拍拍。   含住小盆友又一次递过来的薯条,杨林觉得很亏欠很亏欠。   对不起啊乖宝,等杨杨缓过来一定不诱导你点特价食品,你想吃什么就买什么。   也不会因为价格就放弃游乐园选动物园,虽然你今天也很开心,但杨杨一定会带你去游乐园,陪你挨个玩一遍。   晚上孩子睡下后杨林开始刷课,感觉头发懵的时候双手用力捋过头顶,然后,他惊恐地摸到了光秃秃的头皮。   跳起来冲进卫生间,对着镜子一阵拨拉。   四块。耳后的一块甚至头发都有点盖不住,只是这段时间他一直没心打理自己才没发现。   原本是常年熬夜缺觉的,所以他也没把这些天的失眠当回事,现在看着简直想哭。   你节哀顺变的神技呢?哪怕是瘦点也行啊,一嘴泡已经说什么都下不去了,这鬼剃头算怎么回事?   其实是瘦了的,瘦了很多。   镜子里的脸,灰败疲惫,颧骨突出,眼睛都大了。   聂川离开十九天,除了暴瘦和一嘴久久不愈的火泡,头上又长了四块斑秃,杨林苦笑起来。   杨林并没有指望周老板的奖励,在他,这些都是财务份内的工作,如果真中标,那是自己学以致用,会让他有成就感。所以月底过去做账时,周老板一共给他转了五千块,让他大大地惊喜了一下。   “你做的标书中了,合同已经签了。”   “。。。。。。周叔,谢谢您啊。”   “你那啥透支卡我给下面说了,你直接刷去,回头让她们把现金给你。”   “好的,谢谢您周叔,我把手续费直接交给前台。”   “不用,我都给安排了,你就别管了。”   “那个,周叔,我可能一下子还不上,倒账不是一两次。”   “那也不用,没几个钱。”   “那,谢谢您啊。”宝宝你真是有福气呢,总能碰到好人。   算上刘老板的一千工资,手里能有六千,加上又有地方可以倒现金还信用卡,杨林一下子觉得能喘过来气了。   最初还有不行了找张远借款救急的想法,反正一切都是为了聂翀,他的心里很坦荡。但聂川来了那么通电话就万万不能了——他不能让张远夫妇认为自己没能力带小盆友。   可是还不够,每个月的三千工资,最多能存一千五。可两年四千多的物业费,当然,这个必须分期,马上下来的考试用书和课件,还有周老板这里刷卡,越是不收他的手续费,他越应该尽快还账。   所以,还是要赶紧挣小钱钱啊。   杨林抱着孩子等公交,想到这里亲亲小脸,“肿么办,又想让乖宝快快长大杨杨好出去挣小钱钱,又舍不得你长大,我们飞宝这么可爱,长大就要上幼儿园了,每天就只能晚上才能见飞宝宝惹。”   小盆友也煳上他的脸,“飞和杨杨起。”   “好,飞宝和杨杨一起,我们一直在一起。”   接回孩子没几天杨林就调整了作息:   不再凌晨起床刷课——那往往是他一天中真正能睡着的短暂时间。   七点左右孩子起来后做饭,早市采买、公园锻炼。   九点回家,九点半蒸两个蛋加餐——鸡蛋是性价比最高的营养品,现在孩子的小胃口也长了,基本都能吃完。然后两人一起读书画画、做家务,在孩子写写画画的时候他看书刷题,如果困就打个盹。   十一点四十做午饭,都是就孩子口味,清淡营养。   给自己一般是煮点面条或者焖锅米饭随便拌个黄瓜小白菜,有时懒得弄菜干脆就拿榨菜对付,等孩子吃饱后再打扫剩饭。   他的口腔溃疡一直断断续续好不彻底,这样的饮食至少清淡。   喝水和吃水果都定了闹钟,这是仿照幼儿园的作法,现在精神太差,他怕自己恍惚了忘掉。   十二点半小盆友午睡后接着刷课,下午两点半孩子起床后开始陪着拼积木、做手工、一起游戏,孩子玩的时候他能看书,如果困也能睡。   聂小飞是个很乖的小宝宝,只要说“让杨杨睡一会我们再一起做什么什么”,他就会在一边安静地玩,不闹人。   天气好的时候杨林会带孩子坐公交去几个远一些的大商场,那里有空调,室内的儿童乐园比游乐园收费要低很多,反正对小盆友来说也足够大。   参考范敏带孩子的活动内容,杨林也有意识地团一些海鲜自助、蹦床公园、轮滑馆之类的让孩子去体验。   每隔几天他会带小盆友去KFC或德克士,那儿有小小的儿童活动区,给孩子点些小食就可以免费玩很久。   孩子很乖,他坐在一边还能看书,即使效率很低很低。   六点晚餐,然后带孩子出去玩沙子。   领秀苑建了五期,是个大小区,绿化很好,小桥流水喷泉木栈道的,有三个很不错的休闲区域,还有个十平米的大沙坑,专供孩子们玩沙子。   聂小飞很喜欢在这儿玩,除了小桶小盆,杨林还专门给他买了挖机铲车。   七点二十回家,洗澡、看照片,睡前故事。八点孩子睡下后他洗漱、洗衣,然后刷课。十二点上床睡觉,再睡不着也放空躺着。   他不能垮。   学习计划已经一再修改,杨林现在给自己发布的第一任务是迅速恢复状态。   上周他去过医院——附近的社区医院和市医院,但除了让他健康作息的建议和药物成瘾的危害性介绍,两家医院只开出来三片艾司唑仑,没有任何实质帮助。   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办法能够改善现状,也没有任何可以求助的人——唯一能够信任的张远夫妇现在非但不能求助还要好好掩饰——他不能让他们认为他没有能力带孩子。   但他也不能再这样抱着小孩子去医院了。不要他的失眠治不好再让小盆友染上什么病。   一筹莫展。   什么是不思量自难忘?以前不懂,只觉词美,现在才品出了苦。   4月29号,杨林接到范敏的电话,她们学校组织教师活动。三天,去邻省看山花泡温泉,可以带家属,她想带小盆友一起去。   “嫂子,要是一天肯定没问题,可三天呢,我怕小飞再闹脾气,到时候让你们扫兴。”杨林有些迟疑。   “没事,这不你张哥也去嘛,要我一个人还真不敢带,再说了现在到哪都有信号,他要闹脾气给你打个电话你哄哄不就得了。”   “啊?”这样孩子多难受啊。   “小杨,我不是跟你抢孩子,你不觉得小飞太安静了吗,给本书给个玩具就能一个人玩半天。你是带的精心,可是孩子天生是要和孩子玩的,我们这次去好几个差不多的孩子呢,我都打听好的。”   “那,那行吧,我先和小飞商量商量。”   杨林拿着温泉山庄的各种图片和小盆友讲,看得出孩子很好奇,他又讲要三天和阿敏妈妈在一起孩子也没反对,杨林这才回复范敏。   30一早刚吃完饭张远夫妇就来接孩子。   杨林收拾出一个大包:奶瓶奶粉,喝水的杯子,专用的餐具包,孩子的小洗漱包,薄厚衣服,围巾帽子,书,玩具,几片纸尿裤,小号的泳圈泳裤,儿童专用湿巾,小枕头,小拖鞋。   范敏看得咋舌,“我说小杨,你是给小飞搬家吗?”   “我这已经精减了,本来还想再带双鞋,万一玩湿了没的换。”发现范敏一脸无语,他又解释,“拖鞋不跟脚,湿地上走容易滑。”   范敏。。。。。。   “还有轮滑鞋也没装,太占地方。”   范敏。。。。。。   因为这段时间一直和范敏保持联系,孩子上车的时候是高高兴兴的,杨林也一再给他安顿,“好好和阿敏妈妈玩,想杨杨了打开手机就能找到。”   但真的看车开走,心里各种难舍,有种强烈的想跳上车补份钱一起去的念头。   时间还早,天气凉爽,杨林打开电脑刷题,然后,错了一道又一道。   这是最近的常态。   最初学习低效的时候他还凭着强大的自制力和良好的习惯坚持着,不掉进度。但失眠的影响日益凸显:头昏脑胀疲惫不堪,很难集中注意力,到了今天,终于学不下去。   聂川离开一个月,居然学不下去了。   杨林呆坐半晌,简直想哭。    第73章 他竭力维持着生活的平稳   73、等待   胸膜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先恢复锻炼吧,也许这样能改善睡眠。杨林站起身走到鞋柜旁,想了想拿出了那双气垫鞋。出门,往公园走。   这双鞋他一直爱惜非常,聂川走后更是再没穿过。   你的节哀顺变需要升级了宝宝,时不待人,伤心也要有资本。   经过新开的购物广场,看见空地上摆放的礼炮,正在升起的带着金龙的红色拱门,行色匆匆的工作人员还在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突然看到几个人争执起来。   平常杨林是绝不会看热闹的,他的时间很紧张,学习工作都不够,但这会心情黯淡,就凑了上去。   原来庆典公司临时雇佣的扮玩偶的人有两个放了鸽子,现在马上要装扮了人到不了位。   杨林听她们吵得没营养正想离开,其中一个女人喊住他,“诶那个小哥哥,你要没事就给我们扮一天吧,一天一百二,就在这转转,下午六点结束,中间休息一小时,怎么样,今天还不热?”   “两百。”   “啊,你这纯粹让我贴钱呢,不行不行。”   “今天预报最高温度三十。”   “一百五。”   杨林转身就走,那人又喊,“诶诶行了行了,两百就两百,要不看你这个头,真是不想用你。”   杨林没接话,过去套上最大号的黄色玩偶服。   原来你买的鞋子是有好运加成的,今天我就得到了一份工作,希望我们都能顺利,聂川。   在磨破前你一定会回来的对吧,这么贵的鞋子我可买不起第二双,你说过不愿我伤脚的。   九点多气温就升了上来,衣服里杨林开始出汗。这份工作他以前做过,还算有经验,坚持到十一点他们几个玩偶轮班休息,杨林坐在大厦的阴凉处拿出手机,还好,小盆友没来电话。   虽然温度高但一直有风,能忍,杨林买了两瓶水和两个白饼解决了午餐。   下午六点结束时杨林的T恤已经汗湿在身上,女主管给他们结工资,其他人都是发的现金,到杨林这里加了他的微信,转了两百红包。   “你以前是不干过?我看也就你最专业了,我们的店庆搞三天,怎么样,明天还来吗?”   这一天杨林是唯一没偷懒的人。他一直在规定区域转圈圈,期间帮忙维持秩序,和小盆友互动,各种搞怪摆拍,他身边的孩子一直就没断过。   “嗯,还是两百?”   “给你两百,你别和他们说。”   “好的,谢谢小姐姐。”   “哈哈,你这人真逗,我姓方。”   “好的,谢谢方姐。”方主管三十多岁,微信名小姐姐。   回到家先煮了碗面条,吃完后洗澡,洗衣,听课。八点多接到了小盆友的视频电话,孩子应该玩得很好,累得说了几句话就着了。   白天的辛苦还是有效果的,杨林感到累,也有困意,他合上电脑上床睡觉。   第二天早上五点四十范敏就发来视频通话。   一接通就听到孩子在哭,范敏抱着哄,“小飞不哭,你看,这不是杨杨吗?小杨你快和孩子说两句,小飞想你了,一醒了就闹着要找你。”   聂小飞不是个爱哭的宝宝,杨林听得心都拧了起来,他温言软语地哄着孩子,然后就看到小盆友的胖手指一直向他伸过来。   虽然屏幕被堵住,但声音能听到,聂小飞说,“飞进,飞进,找杨杨,呜呜~”   杨林还听到范敏在问,“阿远,小飞说什么”费劲”呢?”   杨林苦笑起来,“乖宝,杨杨人不在手机里,飞也进不来,我们好好和阿敏妈妈玩,杨杨就在家等乖宝,一直在一直在的,哪都不去哪都不去。。。。。。”   好在白天玩开了孩子情绪又好起来。晚上接到的睡前视频聊了很久,吃的喝的玩的阿敏妈阿远爸,还有新认识的小小还是笑笑小朋友,有范敏在一边补充实况,居然说了个七七八八。   把孩子聊着了,杨林挂了电话站在窗边。   原来想儿子就是这个滋味啊,他笑了起来。   真好啊,在无边的空茫冰冷中有了这么个热乎乎的小肉团子,就冲他,你回来我不揍你了,聂川。   你快点回来吧,聂川。   杨林做满三天,赚了六百块。   方小姐姐对他很满意,之后公司有活动了都会给他发信息。而范敏似乎放弃了收养个孩子的想法,周末休息时常常会把聂小飞接走,有时晚上都不送回来。   看电影,放风筝,野餐,采摘,大多都是和同事朋友的集体活动,一般都有几个差不多同龄的孩子。   尤其那个笑笑小萝莉,今年两岁半,特别喜欢聂翀小盆友,每次都会黏在他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杨林渐渐习惯这样的状态。   孩子不在的时候他会主动联络方姐,看是否有工作:她们这样的公司固定员工很少,一般都是活动敲定后再临时雇佣外围人员。   对方对他的敬业满意,杨林也不负信任,每次都是早到晚退,眼里又有活,搭搭抬抬的只要能帮忙都不用人讲。   渐渐的,他的工作范围也在扩大:扮玩偶、布置展台、因为形象好还客串过迎宾、领位。   虽然有了这点收入,债务的归还依然非常缓慢——尽管他自己已经到了节衣缩食的地步,但小盆友身上省不了:   奶粉、蔬果、换季就要添的新衣新鞋,还有喜欢的玩具,哪怕十件里只买一两件也是不小的开支。尤其现在范敏常会接走带出去玩,孩子的消费就要更高一些。   孩子和她出行回来后喜欢上了温泉,杨林就找着团购了两次市郊的温泉套餐,里面有小盆友喜欢的欢乐水寨和嬉沙乐园。   他不能太委屈孩子,更不能让他们认为他没有能力养好小孩子。   即使如此,在他转移孩子注意力让小盆友放弃游戏、放弃购物的时候,杨林也常常觉得很亏欠很亏欠,会由不住的怀疑:孩子是否跟上张远夫妻要更好?   就像聂川说的——他们有能力带好小飞。   日子一天天过去,杨林每天都会在网上查找刘鸿父亲的消息,但都无所获。   他又去过中心大厦几次,封门一个多月后那里拆分成了几家培训学校,他见过的王总和前台姑娘再没碰到过。   至于酒庄的白老板和曹波等人,他既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也没有交情,并且他清楚地记得聂川说过他们只是纯玩伴。   他想对于聂川的现状,他们未必知道更多,知道了也未必会对他讲。   起初杨林还问张远关于刘鸿父亲的调查进展,但在张远表示他也不搭界无从打听后就放弃了。   不过张远也说了,刘鸿父亲不是普通人,不管多久的调查,总有定论的一天,相信那时聂川就会有消息。   杨林想,这是对的。   所有的担心都徒劳得像个笑话,但担心思念并不会因此减少半分。   五月初孩子和范敏玩回来后他就开始了每天的负重十公里——背着抱着举着小盆友跑或者走十公里,改善睡眠。   运动和强大的自制力起效了。到了六月初,聂川离开两个月后,小盆友学会了轮滑,而杨林,虽然效率还是不高,但基本恢复了作息和学习。   他竭力维持着生活的平稳,带好小盆友,刷课,还账和,等待。   新课件出来时,税务师的五门课杨林已经刷完一遍。   考试资料去年在网上买过一八版的,新书和课件出来后他犹豫很久——五门就要七八千,不是他现在能负担的。   杨林很焦虑,明年夏天小盆友可以上幼儿园了。   家门口的一幼是公办幼儿园,硬件和办学质量都很好,每月托管费只几百块,也不收赞助费。   但他打听之后才知道,即使是学区内的孩子也很难上,因为报名的太多,需要摇号确定入园名单。   除了一幼,周边最好的就是私营的爱伊国际双语幼儿园了,它是小班制,软硬件也不错,但要交一万赞助费,每月的托管费也是两千起。   这还不算校车费用、冬天的取暖费和组织其他校外活动的费用。   也有几家收费低的私人幼儿园,但普遍硬件一般,老师不专业,伙食也差。   杨林看过其中一家的午餐,孩子们小碗里的肉菜就一个小翅根,对应着菜谱上的“红烧鸡翅”。想到四十二天就能出栏的肉鸡,自己再拮据都不会买给孩子吃,杨林放弃了。   孩子入幼儿园了他可以出去工作,但只有今年考过税务师,他才能对工薪和工作时间提要求。   这一晚他左算右算,最终还是决定只买书和习题。   课件一门都不买。   想到今年的税改,十一月的考试万一因此通不过,突然感觉很狼狈很痛苦。   真是再没人比你更贱了!杨林。   聂川消失三个多月,孩子已经不像开始的时候每天“叔叔”、“叔叔”的叫个不停。   从401带过来的照片早已上墙,每天的固定节目就有带孩子挨着认人。小盆友已经能够很准确地叫出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和叔叔。   他不能让孩子忘记他的叔叔,现在每晚会和孩子看从前拍下的视频和照片,甚至还挤出钱来又洗出不少贴在家里的各个位置。遮挡划痕,也算装饰。   都是两叔侄的互动,没有他自己。   如果有一天孩子也不再需要他,杨林希望不用麻烦别人把他从墙上撕下来。   距兴州市一千九百多公里的小庙神树前,聂川在祈福木牌上写下了杨林和聂翀的名字,然后虔诚地挂上树枝。粗大的树身挂满了木牌,据说很灵验。   他的伤基本好了,但形势逼人,他还不能联系他们。    第74章 “聂川!聂川!”   74、横祸   六月底所得税汇算清缴结束不久,杨林把周老板一八年多缴的税款成功办理了退税,是真的退回到账面上而不是抵顶,这让周老板非常满意。   其实他可以接受抵顶,以前有类似的情况也都是抵顶。   但杨林认为按他对房租的预期和已签订的租房合同,几年内都不会达到起征点,更何况小微企业的减免政策也会变动,会更优惠,所以坚持跑了N趟税局退了回来。   工作的进展杨林汇报过,周老板满意他的主动和用心,又给他介绍了一份工作。   这家老板是他的亲戚,财务一直是老板娘自己在做,现在因为怀了二胎开始物色会计,周老板推荐了杨林。   因为是一般纳税人,业务量也大,双方见面后杨林把工资讲到两千。   对方很痛快地同意,约好七月接账。对他们来讲,找一个有责任心的会计比多付点钱重要很多,更何况如果杨林真的专业用心,这个工资只能算普通水准。   杨林也高兴,一出门就亲了小盆友两下,“乖宝就是杨杨的幸运宝宝呀,叔叔买的鞋就是幸运鞋鞋,今天又有新工作惹,好开心呀乖宝。”   “飞和杨杨太心。”   “是呀是呀,小飞和杨杨一起开心,乖宝就是杨杨的充电宝,没有小飞杨杨肿么办。”   “飞和杨杨起。”   “嗯,飞和杨杨一起,我们一直在一起。”   7月中旬考完了本科的最后两门,现在就等到时间领证了。一件大事完成,杨林觉得心情都好了不少。   20号范敏要接走聂小飞。学校已经放假,最近天气太热,这个周末张远安排了两天的避暑出行——带着丈母娘和小盆友去北边的山区度假。   恰好方姐打来电话,她们公司周末有两个企业庆典,缺人手,杨林高兴地答应下来。   他的负债一直在背后抽着他,小钱钱自然多多益善。   一早把小盆友送上车杨林就直接去了现场。   台子刚搭好,拱门都没升起来,方小姐姐已经急得披头散发了——公司雇佣的临时人员多,经常会很混乱,比如今天。   杨林没多话直接上前帮着布置展板,抬桌子,铺桌布,升彩旗,排列礼炮。。。。。。等他十点钟穿上玩偶服时白T恤已经汗湿在身上了。   这是个临着主街的大商场,占着整个街角。因为提前各种打广告,促销力度大,一开门人就不断。   商场门前的空地不小,但今天新搬来了四个汽车人:擎天柱、威震天、大黄蜂和救护车,闪着灯,发着声,时不时还会动一下,一直有孩子围着它们跑动打闹。   杨林穿着衣服尽职尽责地在最外围走动,看到快跑到马路上的孩子就挡回来。   十一点时有十分钟休息时间,他正准备往商场里走,就看到旁边跑来两个孩子,一个追着一个,都是又叫又笑。   杨林迈出一条腿,摆成个弓步,七八岁狂奔的男孩子,他穿这一身笨笨的衣服站直了根本拦不住。   果然,两个孩子前后冲过来,劲儿大的他差点噼个一字马。刚把孩子拦住准备劝他们回中心区域,就听到身后一声刺耳的刹车声,随之而来的就是右小腿的剧痛。   扑地时恰好把孩子推了出去,玩偶服里原本就空气稀薄,现在又疼到眼冒金星,加之以头抢地,喘不过气还动不了,感觉自已分分钟就要挂掉。   金星乱闪中想到小团子,杨林绝望大吼,“聂川!聂川!聂川————”   不知过了多久,在一阵阵的眩晕中他听到了忽远忽近的声音,然后他的玩偶服被拉开,他被翻了过来放平,终于一口气倒了过来。   阳光刺目,微一睁眼就是一堆模煳的脸,疼痛尖锐到让他恶心想吐,想吼想叫,然而他终究只是咬紧牙关,合上双眼。   上了救护车,有人剪开了他的裤腿,有大夫在他身上按压问他的感受,一会儿鼻孔里插进管子,胳膊上套了仪器。。。。。。   杨林很想睡过去晕过去总之过去就好,然后等他再睁开眼时已经结束手术被打理的干干净净放上病床,然后镜头切换,痊愈了,出院了。   但刺骨的疼让他始终清醒。   他也就一遍遍在心里喊着“聂川”“小飞”汲取力量。   医院的急救中心乱比早市,并没有想象中的把他放上推床拉进手术室——他被停放在一边,因为挡路又被推到墙角。   “我到急救中心了,现在等着拍片子,你们快点快点,知道了,大夫说问题不大,没伤到内脏,有道具服阻挡了,嗯嗯,但是腿肯定是断了”   杨林微一侧头,身边打电话的小伙子也正好向他看来,神情惊恐,眼泪鼻涕煳了一脸。   也许是从他带着哭腔的电话里知道自己只是伤到腿,这让杨林大大松了口气,也许是这张脸太过受惊吓,杨林有些想笑,也真的轻笑了一下,“怎么你好像比我伤得还重?”   “啊?”   “是你开的车吗,我好像是在台阶上的吧。”   “是,是,是我开的,我正准备拐弯呢,突然窜出个电车子,我,我一下子慌了。。。。。。”   “你慌了,你不会是把油门当刹车了吧兄弟。”   “可,可能是,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   “那,那你猜得还真准。”   “。。。。。。呵,”杨林苦笑,小伙子也跟着傻傻地笑起来。   关大山一跑进来就看到自己闯了祸的蠢儿子正和个推床上的病人聊着天,还在笑?   他大步跑过去一巴掌煳上儿子的后背,“你个兔崽子能把人吓死!谁让你摸车的!啊!家里又不是没车!你开哪个不好开单位的车!啊!”   关童侧身躲着老爸的巴掌,嘴里一迭声地叫,“爸爸爸!我都快吓死了你还打我!家里的车你又不让我动!看我不告我妈!”   “你还告你妈!你妈让你吓得站都站不住!就你妈说的让我好好收拾你!”   杨林。。。。。。   不至于是给他演苦肉计吧?可要是和睦也太浮夸了些。   虽然精神委顿,但疼痛尖锐到让人发疯,杨林还是看着这爷俩掐,顺便转移注意力。   “杨林!杨林在不在!准备了!”CT室旁边的门打开,一个小护士点着名。   “在!”   “在。”   听到二重奏,杨林看看比他更大声的关童,对他在和老爸搏斗中还竖着耳朵听号表示惊奇——看他那样真不像是个靠谱的人。   “我推你过去,杨林你别怕。”关童的声音还有点颤。   关大山接过平车,“我来推。小杨啊,我们童童今天撞了你,真是很对不起,不过你放心,我们一定负责到底。”   “嗯。”杨林努力笑了一下。   关大山看他脸色惨白,额头一直冒着冷汗还在勉强笑着,心中好感大增。还想说什么,护士已经出来接人了。   两父子合力把杨林搬上检查床,然后退出房间。关童看看老爸,揉揉鼻子,“爸,杨林人挺好的,他一句都没骂我。”   “嗯。”   “我们好好给他治,该赔赔。”   “嗯。”   “今天下午要手术,晚上我在医院陪床。”   “你会干啥你陪床?啊!”   “我,我再请个护工,我刚吓懵了,也忘了问他家里人,他手机在我这,待会让他通知人。”   CT做的很快,护士开了门喊他们进去抬人。   出事时关童太慌张,他只忙着把人送医院,并没有报警报保险。现在关大山使着他去找大夫问情况,办住院手续,等床,联系陪人。   他怕杨林的家长来了打这蠢儿子。   等关童跑着离开了,关大山才递给杨林手机,“小杨,你能打电话不,先给你家大人打电话,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负责到底。”   “我一个人,不用打了。”杨林轻声说。   幸好小飞今天被领走了,不然非把孩子吓到,不对,要是孩子在他今天就没这事了。   关大山很意外,“你家里人不在这?噢噢你是来这边念书的学生吧,没关系,你给家里打,让他们不要急,我马上就给他们订票,我还有事要和你家大人商量。”   杨林微微摇头,“我是孤儿,您有事和我说就行。”   关大山!   但这个情况对他要更有利,于是他把平车推到角落里。   关大山的单位是离兴州市六十多公里的一家大型国有炼油厂,他是单位的小车班长,今天肇事的车就是单位的公车。   八项规定后央企国企纪律严格许多,不允许公车私用,他也是临时有事才把车悄悄开回了家。本来就已经违规了,没想到只一会儿功夫自家刚拿上驾照的蠢儿子就摸了上去。   关童今年大学毕业,已经作为子弟通过了总部校招的笔试,目前正在等待第二轮选拔。   这个档口出了这样的事,处理不好很可能让他再无法进入石油系统。而车子没有损坏,也没报警,他只要把车开回去就没事。   关大山和杨林商量,他们保证照顾杨林到他痊愈,除所有的费用外,他再付五万赔偿,看杨林能否同意私了。    第75章 而他是多么需要那笔巨额赔偿   75、赔偿   杨林没说话,关大山又强调,“当然,你就是不同意我们也会负责到底,这事我们家童童肯定全责,到时候就看交警队怎么说,该赔的一分都不会少。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考虑一下。”   “可以。”   这个金额是有诚意的。以前有同事被车碰了,除医药费外,其他误工费什么的没有超过一万,当然,那个同事也没他伤得这么重。   “啊,那好那好,”关大山搓搓手,“小杨啊,我有朋友是做法务的,我这就让他写协议,你放心,我们不会让你吃亏的。”   “嗯,我有朋友在公-安厅,他今天就在北部山区避暑,等他回来了让他也看看。”杨林轻声说。   没办法大声说话,疼痛太尖锐,光是压制呻-吟就用了他全部的力气。   “噢噢,好好,”关大山以为杨林在怀疑,他想了想从兜里摸出工牌,“你别担心我是骗子,你看,这我单位工牌。对了,还有身份证。”   杨林努力集中注意力,比对了两个证件,确实是一个人。   关童顶着一头汗跑了回来,“爸,住院办好了,大夫也问过了,他说等CT片子出来就安排手术。现在我们先回病房,要做基础检查,还有资料要填,对了杨林,你有医保没?”   杨林微微摇头,关童马上说,“没事没事,你别害怕。”   “我不害怕,”杨林轻笑了一下,“你也别害怕。”   关童的眼圈一下就红了。   关大山看看自家蠢儿子,再看杨林顶着一张惨白的脸还在笑,也不由柔和了语气,“小杨啊,你不要害怕,我们肯定照顾你到你好彻底喽。”   关大山的朋友来的很快。   片子还没出,关童下去买饭了,法务大叔带着打印好的协议,杨林看看觉得没什么陷阱,他填上自己的身份证号银行卡号,又签了名按了手印,把自己的那份收好。   感谢每月二十六号前要倒账,他能清楚地记得卡号。   其实真有问题了想再报警很方便,出事地是个大街口,有不下十个监控探头。但以他当服务员练就的眼光,关家父子不像坏人,穿衣说话的条件也不差,想来不至于为个几万块就杀人灭口。   而他,是多么需要那笔巨额赔偿。   因为随时会手术,杨林没有得到任何镇痛剂,都说会痛到麻木,他是痛到眩晕恶心。   一直念着聂川聂翀汲取力量,把他们的名字当止痛泵,但疼痛依然尖锐。   又胡乱地想其他事情转移注意力。   伤了要怎么带孩子,怎么花这五万块。首先是不用再倒现金了,周老板不收他手续费,每月来这么一次他压力越来越大。。。。。。对了,要赶紧买一九年的课件,还能听四个月,这笔巨款来得简直太好太及时了哈哈哈。   不知为什么,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一篇小说《小艾》。他还记得那个细节:小丫环小艾在被当家老爷强-暴时还双手护着那只老爷的专用茶杯,挣扎都在其次。   看这本书时他还在上小学,但对这个准确描写的细节一直惊艳到现在。   因为在潘家,有一次他正给货架擦灰,潘为民的烟头烫到背上时他的第一反应也是把手里的酒瓶放好。   因为那是店里最贵的酒,摔了简直了不得。   杨林苦笑起来。   站在床边的法务大叔一直在看他,这时突然转向关大山,“这孩子光是骨头上的事,你咋不带他去唐正骨那儿?”   “啊?诶诶,我光着急了咋就没想起来,是这样的小杨。。。。。。”   唐正骨是个土医,家有秘方极擅骨科,是非遗传人。他年事已高,住在距兴州市一百四十公里的石驿老家,儿子在兴州市开着一家唐氏骨科医院。   石驿曾经是西北有名的石油基地,有过一所石油专科学校,关大山所在的单位最初也建在那里。不过随着厂子和学校的陆续搬迁,现在的石驿几成空城,   法务大叔讲完还怕杨林不相信,他拉开自己的领口,“你看小杨,看不出来吧,我小时候骑车摔断了锁骨,就去他那儿,老爷子给弄弄,贴点膏药,好得快的很。”   关大山也说,“咱们在医院手术,就是先打钢钉固定骨头,上石膏,等骨头长好,然后拆石膏,拆钢钉。这套方案能把骨头对得特别整齐,但是恢复时间长,你还得二次手术。”   杨林轻轻点下头,表示了解。   “到老爷子那儿,他可能就是给你捏捏弄弄,贴他们家的膏药,固定段时间就能好,我们单位有受伤的都会去他那儿看,比医院里要好得快。”   看杨林没作声,关大山想了想又说,“不过你今天脚踝也伤得不轻,老爷子看这个更擅长,我还是得带你过去一趟。”   说完又强调,“小杨你不要有顾虑,你想做手术我们也支持,我不是为省钱,你这个手术花不了啥钱。”   法务大叔补充解释了一下,“老爷子现在年纪大了,一般人就使到儿子的医院了,我和他熟,能让他给你亲自动手。”   这时关童提着几个餐盒跑了进来,他听到了话尾,立刻看向法务大叔,“郑叔,你能让老爷子亲自给杨林看吗?”   看郑大叔点头,关童兴奋地安利杨林,“杨林,老爷子要能给你看你就去,我同学摔断胳膊都他看好的,说不咋疼的。”   说到这里抡了抡胳膊,可能想到不是他自己受的伤,又放了下来,随即又忙忙地补充,“别看他年纪大,比他儿子强多了,你要去就去石驿,不要去他儿子的医院。”   杨林微笑起来。   接到电话的时候张远压根没想到杨林会出事——他的语气太平常了,“张哥,在开车吗?方便说话吗?”   “方便。我们刚吃完饭,正准备带小飞回宾馆午睡,怎么了?”   杨林又问了两句聂小飞后才说,“是这样的张哥。。。。。。”   张远证实了唐正骨的存在,也表示他会马上赶回来。   杨林急忙阻止,“您别回来了,还带着阿姨呢。我马上就要去石驿了,就是想给您说下,小飞还得麻烦您和嫂子带几天。不过我是单腿伤到,估计适应适应就能”   张远体会到了聂川的焦躁无奈,他打断杨林,“你把电话给那个肇事人。”   关童被盘问了一通。   最后留下了电话号码、车号和身份证的正反面照片,不过他也没生气。杨林把身份证发到张远微信上,又和小盆友视频了一会才挂断电话。   病房里有空调,但杨林撑着说了半天话,现在身体都在微微战栗,冷汗一直往下滚。   关大山叹口气,也不郁闷被审查怀疑了——他是真心想给杨林好好治疗的。转身出去找大夫,既然决定不手术了,那就赶紧开点止痛针和止疼片。   片子终于出来,右膝半月板裂成三块,右小腿粉碎性骨折,右脚踝也有伤,但所幸骨头没事。   打过针后疼痛缓解不少,杨林签下自愿出院的免责书,法务大叔借来的商务车坐椅已经拆掉,杨林被两个大叔抬了上去。   从被撞到现在熬了几个小时,加之原本严重的睡眠不足,车一开动杨林就昏睡过去。   唐正骨是个慈眉善目的老爷子,很符合杨林对医生的想像,看过片子后他给大家吃了定心丸:伤不算重,只要好好配合治疗复健,预后良好,不会影响生活。   杨林大大松了口气。   老爷子捏捏弄弄后上药,然后简单地给他用了石膏绷带,因为每天要换敷贴的药——这药是秘方。一周后是两天一换,加上脚踝也要治疗,杨林至少要在这里住半个月。   唐家是个大宅大院,但只家居并不对外,也没病房,倒是开着一家药店。随车来的关童的妈妈童阿姨和法务郑大叔讨论起杨林的安置。   两家在石驿都有房子。郑大叔家就在唐家旁边,也是自建的平房,不过年代久,只在院外有老式旱厕。关家是原来单位分的房,但是个二楼,上下不便,离唐家也远。   杨林听他们讲完,毫不犹豫地选了二楼,开玩笑,他让谁给他倒便盆去,虽然关家说会给他请个陪人。   关童也支持,“就是,杨林你就住我家,我照顾你。明天我爸妈就要回去上班,到时候房子就不挤了。”   关家分的房子有年代了,估计很小,杨林听他抓的这重点有点儿想笑。   关妈是个长相普通的胖阿姨,一听就在关童背上拍了一掌,“嫌我挤着你了!你说你会干啥!明天我们走了我看你给杨林做啥吃!还嫌我。”   “我,我点外卖!”   “就这还有外卖呢,我咋不知道。”   关童拿出手机捣鼓半天,垮下了脸,“还真没有。”   但他很快又高兴起来,“来得时候我看见了,还好几家开着的饭馆呢,杨林你别怕,我出去给你打包。”   杨林轻笑,“我不怕。”   他终于相信这一家子就是那种传说中特别和睦幸福的正常人家了,也难怪关童被保护的这么好。   关妈拍开儿子,“童童指不上,不过我们这里熟人多,小杨你别担心,我肯定给你找个有经验会做饭的人来。”   “嗯,谢谢童阿姨。”    第76章 想那个睡得安安静静的男人   76、石驿   下车后关大山拍开儿子把杨林背上楼。   关家果然不大,只两大间,但有卫生间,也是坐便器。   关妈帮着关爸把杨林扶在沙发上坐好,“小杨你先坐,我给你把床擦擦,等水热了让你关叔帮你洗洗,对了,童童有衣服在这,我看你俩个头差不多,这儿也没啥买衣服的地方,你别嫌弃,天太热了,先将就换上,我把你身上的洗出来。。。。。。”   杨林听着她碎碎念,感觉这个胖阿姨十分可亲。   也许是睡过一觉,加之心情放松,或者就是唐氏秘方起效了,杨林这会舒服很多。他做了半天心理建设,在关大山的帮助下洗了个澡。   长大以后除了聂川和小盆友,还没有人看过他的身体,那些伤疤他一直隐藏的很好。   这是他自己都害怕回忆的噩梦,只有在最扛不住的时候才会拿出来回放,然后一遍遍告诉自己,“你要坚持,不要让自己再落入这种境地。”   但是现在他自己洗不了,也不想让关家人觉得他事儿多,毕竟他要恢复还得麻烦人一段时间。人心易变,仅仅因为内疚而生的热情维持不了多久。   关大山果然很直接,“小杨,你这伤是咋回事?”   “小时候碰到坏人了。”   床已经整好,关童扶他躺了上去。天近黄昏,新擦过的竹席透着凉意,石驿海拔高又空旷有风,温度比兴州低着三四度,这会儿十分凉爽。   杨林刚靠着床头坐好手机就响了起来,他划开笑着招唿,“张哥,我正想给您打电话呢,我这边都挺好的,您和嫂子好好玩不要担心。”   电话里范敏语气很不好,“你小子能不能别这么客气,烦不烦啊!”   “啊,嫂子”   “别叫我嫂子!你一天到晚那么警惕,和谁都远远的,我可当不起你嫂子!”   杨林没说话,他听到了张远的声音,“别发火,和小杨好好说。”然后张远的声音大起来,“你嫂子也是着急,小杨,我们快到兴州了,马上就下高速。”   范敏这次温和了一些,“杨林,聂川要在,我肯定懒得管你,可是现在聂川不在,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客气?不要那么防备?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想害你。”   “。。。。。。对不起,”杨林嗫嚅道,“我光想着张哥好容易休息一次,你们又开出去了几百公里,还带着阿姨,再说了,我这边也都安顿好了。”   “诶我说你”   “对不起。”   范敏估计被噎够呛,她停了一会才又细问了杨林的伤情,治疗,地址,关家的照看,最后才说,“今天晚了,小飞坐一天车也累了,我们明天过去看你。”   杨林这次不敢反对,讷讷应下。   杨林给兴州的周老板和刘老板打了电话,他这两三个月无法正常过去做账,要给人早打招唿方便对方重新找人,他会配合交接。   至于新接的那户一般纳税人,这半个月他去过两趟做了些凭证,但还没有领过工资,只能推掉了。   两个老板在了解他的伤势和治疗后都表示唐正骨非常可靠,让他在石驿安心待着,刚好这个月二季度已申报,到三季度时他一定会好起来,抄税买票的他们自己可以办,都能等。   杨林也主动表示有任何财务上的问题可以随时来电话,并且这几个月的工资他不能要,那两人均不置可否,却都给他打来了慰问红包。   放下电话杨林轻笑,他的敬业认真一直是有回报的。   然后他又打给了方姐,手机上有她的几个未接来电。   等他好容易说明白情况挂了电话,关童已经把餐桌在他床边摆好了:蒜蓉西兰花,虎皮豆腐,清炒土豆丝,黄瓜炒蛋,都很清淡。   关妈端着一大盆胡萝卜玉米山药排骨汤进来,“童童赶紧盛饭,小杨晚上还得吃药呢。”   放下汤盆她看向杨林,“今天咱们来得晚,没买上啥菜,土鸡我已经订了,明天给你炖。”   “妈,杨林需要的是骨头汤。”   关妈口音听着不是本地人,她是”四”、”十”不分的那种,这会没好气地拍儿子,“好似(是)鸡就光一坨肉,今天炖的排骨不似(是)骨头似(是)个棒子!去去,给你爸打电话,让他快点下来。” 。。。。。。   杨林看着这温馨的场景,不觉微笑。   关爸回来的时候还带着位五十岁左右的大叔,“小杨啊,这我朋友老钱,他就住咱们四楼,以后就让他照顾你,童童指不上。”   “啊为啥你们都看不起我,我咋指不上了?”关童不高兴的怪叫。   关爸白他一眼,“你是能抱动小杨还是会做饭?啊,你说你哪点能指上?啊!”   “我”   杨林没理关童的耍宝,他看向两人,“谢谢关叔叔。钱叔叔好,我是杨林,我吃饭不挑的,您按关童的口味做就行。”   钱大叔笑起来,“小娃儿不要客气,你是伤患,肯定要先紧着你嘛。”   关妈也笑,“小杨不要客气了,老钱以前在老爷子的医院工作过,他照顾人似专业的。”   “就是小杨,老钱做饭手艺不错,你这瘦的都皮包骨了,诶你有一百斤没有?背你上楼都膈人。”关大山问。   “有的吧,天太热了人没胃口。”杨林笑。   其实是九十五斤,聂川走后他从一百一十几暴瘦到九十二斤,最近能睡了才又好点。   “那刚好,咱石驿凉快,就在这好好补补,你这个头起码得有个一百二三才差不多。”   “嗯,好的,我尽量多吃,赶紧好起来。”   “诶这就对喽!”   又是二重奏,关爸关妈相视一笑,杨林也微笑。这就是和睦的原生家庭吗,原来能让人这么舒服。   中午等片子的时候关大山就给杨林转了账,吃完饭杨林刷牙,然后回屋上床。   两个房间各支着一张大床,杨林住的这间是关童的,他听到那两口子让关童拉开沙发睡不让和他挤,因为他睡觉不老实会压到病人,关童又在怪叫。   杨林微笑着给自己调整了姿势。虽然挺喜欢关童的活泼,但他确实不打算和他同睡。事实上,现在除了聂小飞,他已经没办法和任何人同睡了。   先上网买了课件,然后打开《税法(一)》开始听。   手里没书,但一八版他已经听过做过一遍,并不陌生。   一千一百公里外的小旅馆里,聂川掀开窗帘边观察着外面。   东西是送出去了,但他们又被袭击刘鸿还受了伤,这让两人担心起这些材料能否真正送达。   关童进来两次,可能是想和他说点什么的,但看他一直在听课就都讪讪退出。杨林问他要了纸笔和充电器。   十二点时杨林还毫无困意,伤腿虽然被垫高但依然肿得厉害,甚至那条好腿也胀胀的。伤处还在疼,即使没有中午的尖锐也无法忽视。   想到下午在车上睡过一个多小时,还是刷课吧,这一伤又耽误不少时间。杨林活动了下身体,吃下第三片止痛片。   听听写写,外间传来响亮的胡噜声二重奏,不知是夫妻档还是父子档,杨林笑笑。   想那个睡得安安静静的男人。   这样的时候人都会有点软弱吧,那就允许你再难过一下下,天亮就要好起来啊。   杨林一直刷课到三点多才迷煳地睡过去,但不到六点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接通就是小盆友的哭声,“杨杨,唔,杨杨”   杨林瞬间清醒,“飞宝飞宝,杨杨在杨杨在的,乖宝肿么了不哭啊”   因为勐然坐起扯动了腿伤,杨林疼的嘶了一声。   再看看手机,好在不是视频,他卸了力颓然地砸回枕头上,声音却温柔极了,“乖宝宝不哭了,告诉杨杨肿么了,为什么哭啊?”   “飞要杨杨,唔唔”   “乖宝怎么嗓子都哑了,你这是哭多久了呀,不哭不哭,杨杨一直在的啊,杨杨哪都不去,等十点钟阿远爸爸和阿敏妈妈就带乖宝来看杨杨了好不好,杨杨等乖宝来啊~”   电话里传来张远的声音,“好了好了,小飞不哭,我们这就去找杨杨好不好,乖了”   孩子的哭声渐渐止住,张远的声音清晰起来,“小杨,你给我发个位置,还有楼牌号,给关家人说说我们这会过去,小飞哭半天了。”   “啊!”   张远叹气,“昨天睡到一点多,醒了就非要找你,怎么哄都不行,我们连夜过来的,现在刚进镇子。”   “啊,对,对不起!您等等,我问下楼号,关童!”   张远来的很快——关妈刚刚把沙发什么的收拾好,关童还在洗漱。   杨林再三表示了抱歉,好在关家人只以为是他的家人在担心伤势,很理解,还有些惴惴。   一进门就看到杨林倚着床头坐着,左腿垂在地上,伤腿架高担在床沿,白色的绷带非常刺眼。   孩子看到他就要往他身上扑,他也伸着两条胳膊等着接,张远看他坐得还算安稳,把孩子轻轻递过去。   小盆友这会不哭了,两只小胳膊紧紧地箍着他的脖子,小胖腿也盘在他身上。   杨林一只胳膊托着他的小屁股让他坐稳,另一只胳膊也大大地把他搂紧在怀里。   孩子身上还带着清晨的凉意,杨林低头闻着,觉得很安心,不由把手紧了又紧,“飞宝肿么了,想杨杨可以打电话啊,肿么半夜不睡觉觉~”   张远在外间和关家人说话,范敏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叹气,“这小坏蛋,也不知是听懂我们说话了还是生气我跟你发火了,半夜睡醒了说什么都要找你,怎么哄都不行。”   “啊?”   “我抱还不要,你张哥抱着在地上转了两个多小时,看着睡着了,一放就醒,一醒就哭。”   杨林尴尬极了,“把你们折腾坏了吧,”然后又软下声音,“飞宝宝这样可不行啊,你这么闹以后没人喜欢宝宝了肿么办,嗯~臭宝宝,昨天累坏了吧,乖,我们再睡一会。”   声音低沉温柔,很快唇边溢出舒缓的歌声。   “从来就没冷过   因为有你在我身后   你总是轻声地说黑夜有我”   反反复复的只这么三句,范敏忽然有些难受。    第77章 “飞和杨杨起。”   77、依恋   杨林腿下垫着东西,坐直身体时就很吃力,但他还是端坐着,抱着孩子左右晃动上身,尽量让孩子睡得舒服一点,果然,只一会小盆友的胳膊就放松下来。   范敏看这昨夜的小恶魔,就这么三两下的睡了过去,不由吐槽,“你还总担心我抢孩子,看看,这我能抢走吗?”   杨林尴尬地笑,“我哪有?嫂子您可别冤枉我。”   范敏不屑地撇嘴,“你那点心思就差写脑门子上了,还装什么装,也就阿远人厚道不揭穿你。”   “嘿嘿,真没有嫂子。”这可不能承认,不过,有那么明显吗,宝宝你还得好好修炼。   杨林又等了一会,才把小盆友横着抱放在大腿上,他的胳膊已经酸得支不住了。   范敏伸手想接过来,“快给我,别压着了,看这肿的。”   “没事嫂子,我就缓缓胳膊,一会等他再睡熟点就放床上,这会小飞还睡得不稳,一换手就醒了。”   两人压低声音说着,外面张远已经把他的赔偿治疗预后护理安排都问了一通。等他进来时就看到聂小飞已经被杨林安放在了里床,正睡得香。   张远笑笑,“唐老爷子我知道,如今关家人能请到他也算幸运,听说老爷子这几年都不出手了。”   “嗯,”杨林笑,“所以张哥您和嫂子就别担心了。”   “听关师傅讲你是两点去换药,刚好小飞也睡了,让孩子好好睡一觉,我也带你嫂子去休息下,等你下午换了药我们再回。”   跟在后面的关童说,“张哥,你和嫂子吃了早饭再走,我妈正做呢。”   范敏摇摇头,“不了,我这会什么胃口也没有,要先休息下,我们下午两点过来。”说完又看向杨林,“你腿不方便,小飞放这能行吗?”   “没问题嫂子,您和张哥快去休息吧,真是太”   “再废话别说我骂你!”范敏瞪起眼睛。   “你还敢骂他?”张远笑,“昨天不就说他两句,小飞都不理你了。”   说到这儿他看向杨林,“我们都没想到孩子能听懂,把你嫂子郁闷坏了。”   镇上有招待所,张远带范敏走后关童扶杨林出去洗漱。   等再扶他上床坐好后关童看着小盆友评论,“你这小侄子比照片还漂亮呢,可以当童星了都。”   张远给关家人介绍孩子是杨林表侄,父母不在了,一直是杨林在照顾。关家人虽然奇怪,但也没多问。   杨林的手机桌面是聂川抱着孩子的大头照——两张复制粘贴的男神脸,帅得一比。互动屏保精挑出的十五张照片里十张是两叔侄,五张是聂川的各种酷脸。   他受伤时关家父子都拿过他的手机,到家后关童还帮他充过电,可能看到过。   “嗯,我们家两个男神。”杨林笑,与有荣焉。   吃完早饭杨林继续听课,只是这次声音调得更小——他没带耳机。关家人看得很佩服,大家都配合地压低声音。   聂小飞昨天白天坐了一整天车,晚上又没睡好,这一觉直睡到十点多才醒,这时关妈的土鸡都炖好了。   让孩子摸摸绷带,给他讲什么是受伤,又介绍关童给他。   小盆友很乖,勉强接受了关童的照顾——跟他去了卫生间洗漱,但对杨林依恋非常,做什么都要在他的杨杨身边。   聂翀长相肖父肖叔,杨林和范敏的衣品又都好,孩子干净时尚,是个非常漂亮的小宝宝。   现在这么有模有样地刷牙洗脸,吃饭喝汤,用着自己专用的小洗漱包小餐具袋,一点都不用人帮忙,关大山两口子看得直咋舌,稀罕得不要不要的。   “小杨,你这小侄儿养得太好了,我们童童上小学了吃饭还得我追着喂呢。”关妈叹气。   “妈你能行不行了,就喂了那么一次这都说多少年了!我们同学就没有谁不知道的。”   杨林看得想笑,小盆友被他的怪叫吓了一跳,杨林注意到之后温声说,“乖宝快吃。”   孩子低下头继续喝汤,关童激动地瞪着杨林,“我说你小侄子刚才是不是鄙视我了?是吧是吧?他为啥那种眼神看我!”   杨林忍着笑,“有可能,我们小飞一岁多就不用人喂饭了。”   关童捂脸,“我的形象呀!”   关妈拍他一掌,“鬼叫啥呢!快喝你的汤去,晾半天了。”然后软下语调,“小飞吃完了没,奶奶再给你盛一碗?”   聂小飞看看关妈,又看看关童,“飞自次。”   杨林噗地一声笑出来,“我们小飞说,”飞自己吃饭”,哈哈。”   下午两点张远夫妇过来,他抱起小孩子,看钱大叔背着杨林下楼,把人放上轮椅,伤腿支好,十分妥帖,心里松了口气。   到唐家换药治疗后又和老爷子聊过,算是放下心。   一行人再回到关家,范敏收拾孩子的东西,关妈也给钱大叔安顿她订的土鸡和牛骨。她和关大山也得走,她在后勤工作,两人明天都要上班。   谁知都准备好后聂翀小盆友却说什么也不肯走,站在地上把头埋在杨林的左腿上,任张远两人怎么劝他都不说话,   杨林心疼得要命,他双臂用力把孩子提到怀里,“乖宝肿么了,我们不是说好了过十四天杨杨就回去了吗,想杨杨了可以从手机里找的呀,杨杨一直在的。”   “飞和杨杨起。”小孩子双臂搂住他脖子,声音软糯糯,却很坚持。   杨林立刻就投降了,他也收紧双臂,“好,飞和杨杨一起。”说完看向张远夫妻,“张哥嫂子,孩子就放下吧,小飞很乖的,我能带。”   张远临走时要了杨林的家门钥匙,他要给杨林拿衣服用品,最主要的是他的书和习题。   还有小盆友的衣服,这里明显比兴州要冷,他们昨夜来得急,又没想到孩子会留下,别说厚衣服了,就是换洗衣服都没带来。   杨林心里十分过意不去,但也不敢再说什么感激和道歉的话了,别说范敏不耐烦,他自己都觉得虚。   把自己和孩子要用的东西写下来发给张远,“张哥,这些都不急,您看您的时间。”   “我尽量明天吧,你这个样子还要照顾小孩,咋看都不是个事儿。”   张远收起手机,摸摸孩子的小脑瓜,“但愿再来小飞能同意跟我回,你也能好好养伤。”   “嗯嗯。”杨林点头答应着,轻轻吻下孩子的发顶。心里却知道,孩子在不安,无论是他的受伤还是他们的分开,所以他不会放手。   张远单位周一有例会,上车后他和范敏商量先去领秀苑取东西,这样早上开完会就可以直接去石驿,也许中午就能把孩子接回来。   范敏点点头,“先取东西也行,不过我估计你明天接不回来,小飞今天好像有点吓到了。”   张远想了下也同意,“那明天就给杨林把东西送过去,孩子看他吧,哪天想回来了或者杨林带不了了我再去接一趟。”   到了领秀苑一进门两人就有些愣住,和上次相比,房子明显有什么不一样了。   地中间是一大块拼图地垫,色彩鲜艳明亮,盖住了地板的划痕,又很好地中和了家俱的小,屋子还显高显大不少。   孩子的玩具在上面摆放得很整齐,居中的小桌上是一盘彩色沙泥,桌面打理的干干净净。   造型夸张的水晶灯吊坠被摘掉了,看上去虽然奇怪也还简洁,窗台上几盆小花正开得热闹,整个屋子生气勃勃。   除了原来的照片墙,客厅餐厅墙上又新添了小盆友的几幅涂鸦和不少照片。   大小不一、错落有致,内容无一不是两叔侄的互动:大笑的、跑动的,搞怪的,头碰头的,一起读书游戏的,温情漫漫。   范敏忍不住说了句,“这个杨小林,别说男孩子了,一般姑娘都比不上他。”   换了鞋走进主卧,一眼就看到了墙上聂川的素描,整面墙只有这一幅,很素简却奇怪的很有味道。   两人对视一眼走向书桌,上面整齐摆放着一排书,每一门都按教材、笔记、应试指南、习题的顺序排列。   范敏随手抽出一本,应该是个错题本,满篇漂亮的文字数字,题后是总结的知识点。   以一个数学老师的标准来看,算得上十分赏心悦目。她叹口气,“怪不得聂川说他前程远大。。。。。。”   张远则拿过书桌右角的一摞纸,“你看这个。”   这是一摞草稿纸,大小不一,有印着公司业务内容的A4纸,也有许多单面的宣传资料,不知杨林从哪儿搜来的,空白的背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各种运算,整齐又漂亮。   想到刚才在小盆友的地垫上看到的那堆折纸作品,张远也叹息,“要么小聂说他不耽误他。”   两人按杨林列的书单整理好要拿的书,和他的笔记本、电源线、手机耳机、充电器一起放到包里,然后打开衣柜找衣服。   一面墙的大衣柜里东西不多,显得挺空,顶层是一个包袱几床被子,最下面也有两床被子,中间的横杆上搭着几件羽绒服,都罩着印有干洗店logo的大塑料套。   其中一件黑色的非常厚,底边还不齐,范敏奇怪地摘了下来打开,“阿远你看。”   是两件羽绒服套在了一个衣架上,并且,是小码的穿在了大码的上面。   这两件衣服她见过,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聂川杨林穿的黑色同款。   两人对视一眼,有种窥到别人隐秘的尴尬。   左边的长柜整齐摞着三个收纳袋,杨林说过都是聂川的衣服,想来是按季节分开放的。最右边一列是四个方格,他和小孩子的空间。   范敏细看后叹气,“就四个格子,小飞两格床单一格,杨林这格最可怜,四季的衣服都没填满。”   一边说一边给他往外拿衣服,拿着拿着又叹气,“平时看他穿得干净利索,挺会搭的,也不差什么,还真没发现他就只有这么几件。你看这些,领子都变形了,这件,袖口都毛边了,这还真是聂川说的,一点都不舍得给自己花钱。”   “嗯,所以他们应该真能走下去的。”   “等聂川回来了你好好和他说说,这小子虽然有时候气人,其实很不错。”   “嗯。”张远笑笑。   范敏带过聂翀之后其他孩子再入不了她的眼,虽然理智上清楚他们不可能真的收养聂翀,但杨林明显的防备也让她很不爽,这也是她总喜欢逗杨林的原因。   但这一次近距离地观察,她大概是不会再生气了。    第78章 宝宝不会啊   78、房斗   两家人走后屋里安静下来,钱大叔把杨林安顿在床上去拿订的牛骨。   关童看孩子一直在杨林身边打转开口招唿,“小飞小飞,叔叔带你看电视,让杨杨听课。”   小盆友把头埋到杨林身上,不理他。   “啊小飞小飞,叔叔带你去超市买好吃哒!你要啥叔叔给你买啥好不好?”   小盆友又往杨林身上钻了钻,头都没回。   杨林笑着把孩子提到床上,“乖宝自己把鞋鞋脱了,陪杨杨一起睡一会好不好?”   “好,飞和杨杨起费。”   “好,飞和杨杨一起睡,关童,麻烦你帮我淘个热毛巾来。”   关童拿来毛巾,看杨林先在自己脸上试过温度才给孩子擦了擦脸,然后是小手小脚。   “天太热啦,乖宝出去一趟又出汗了,我们擦擦睡,晚上再洗澡澡好不好?”声音呢喃,动作轻柔得不像话。   “好。”关童吃惊地看到那个臭屁孩子乖乘回答着,还在抬头伸手的各种配合。   杨林递回毛巾,又把孩子早上用过的荞麦皮枕头拍出一个小坑,“乖宝躺好,我们睡觉觉。”   孩子依言躺好,“杨杨起。”软糯的简直是天使下凡。   “好,杨杨和乖宝一起睡。”杨林说着也往下蹭。   关童顾不得吐槽,赶紧上前扶他躺好,垫高伤腿。杨林斜躺在床上,他的头和孩子齐平,伤腿离孩子很远。   关童看明白了,又把小盆友的枕头往床头揪了揪。   杨林笑笑,“你把毛巾被给我就行,我们得睡会呢,你也休息会,一大早就被弄起来了。”   “行,我不关门了,你有事就喊我,我给钱叔打电话让他也别急着上来,你和宝宝好好睡。”   “嗯,谢谢。”   “谢你个头啊杨小林!”孩子已经闭上了眼,关童声音很小。   小盆友早上虽然睡过,这会也困了,杨林昨夜只睡了两小时,现在孩子在身边,心定了,疼痛又比昨天减轻许多,他的身体放松下来,很快沉沉睡去。   杨林是被热醒的,睁眼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孩子已经滚到了他的怀里,半趴在他身上正睡得香。   他轻笑起来,稍稍缓过身体的麻木后起身给孩子调整了一下睡姿,然后亲亲被压红的半张小脸,看了许久。   这个热乎乎的小宝宝,让他觉得心里很满很满。   小孩子为什么总能给人安慰?因为单纯,因为深情,因为加倍奉还。   杨林觉得,他所有的孤独和不安全,总有一天都能因为爱这个叫聂翀的小朋友得到治愈。   晚饭是拌杂菜和牛肉面,配着浓白的牛骨汤。   面是钱大叔做的手工面,抻得很薄,非常劲道,杨林关童都吃了一大碗。夏日炎炎,这样热气腾腾地吃到大汗淋漓,别有一番痛快。   钱大叔很细心地专门给小盆友做了碗小揪面,孩子也很捧场的吃得一点没剩,让钱大叔非常满意。   等到厨房收拾好,钱大叔给杨林洗了个头,洗澡是他自己用几个盆努力完成的。   给小盆友洗澡的时候杨林讲了很久,孩子不习惯陌生人,他坐在里面又占地太多,最后还是他在门外和孩子说着话,指挥关童给洗的。   周一是个阴天,气温降了下来,没到中午张远就过来了,今天范敏没跟来,她这两天累到了。   果然,孩子很亲热地喊着“阿远爸”,但就是不愿和他一起回。   张远笑得无奈,“小坏蛋,你乖一点,和阿远爸回家了杨杨才能好好休息,才能快点好起来啊。”   “飞乖。”小盆友歪歪头,又对着白色的绷带唿唿吹了两下,“唿唿,疼疼飞。”一点也没注意到他的两只小胖手已经拍在了伤腿上。   杨林“嘶”了一声绷直了身体,但看张远腾地站了起来他忙摇摇头。   他握住两只小胖手,等缓过这波疼后才轻声说,“乖宝,这个白色的绷带乖宝不能碰,碰到杨杨会疼的。”   “飞轻轻。”   “飞轻轻碰也会疼的,是不是乖宝想给杨杨把它唿唿好呀。”   “唿唿,疼疼飞。”   杨林双手提过孩子抱在怀里,“谢谢乖宝,以后每天唿唿一次就好了,就像那个白胡子老爷爷一样,每天给杨杨换一次药就行,不过唿唿前一定要给杨杨说啊~”   “白扶子爷爷,一次。”   “嗯,和白胡子爷爷一样,一次就够了,现在杨杨有两个大夫给看病,一个老爷爷,一个飞宝宝,很快就好了,乖宝不要怕。”   “飞乖,飞和杨杨起。”   “嗯,飞和杨杨一起,我们一直在一起。”   张远走前叮嘱杨林,千万不要硬撑,孩子在这边没什么玩的,如果待不住或者他自己照顾不了了一定要打电话。   杨林认真保证,“张哥您放心,为了小飞我也不会死撑的,不行了肯定得求助。”   “这个周末我和你嫂子过来看你。”   “嫂子身体弱,别让她跑了,张哥您要有休息就好好在家陪嫂子,关叔和童阿姨周末也会过来,还有钱叔关童都在,我有人管呢。”   “。。。。。。那行吧,反正有需要一定要说。”   “好的,知道惹,不说谢谢惹。”   “你小子。”张远看他笑得元气满满,仿佛受伤得多么幸福似的,悄悄叹了口气。   杨林把他和孩子的用品收拾好,关家这个老房子小,东西又多,屋里很局促。虽然孩子一直不哭不闹地围着床边玩,但他看着很心疼。   下午从唐家出来后杨林就让钱大叔推他在小镇转了一圈。今天天阴,石驿本身气温也低一些,现在不算太热,他想让孩子在外面活动下。   除了几条热闹些的街道,石驿周边是大量的空屋,关童带他们去了小学校。学校几年前已经关闭,但绿树成荫,操场也在,还有个不小的沙坑。   看他们要玩一会,钱大叔去取订的土鸡。   有了新地图,杨杨又在一回头就能看见的地方,聂小飞终于安心起来,他高兴地跳进沙坑,“杨杨,铲铲,机!”   “乖宝,铲车和挖机都在家呢,等我们回家再玩好不好?”   “啥铲车挖机?”关童奇怪。   “就是小飞玩沙子的工具,除了小桶小铲子,还有塑料铲车和挖机。”   “噢,我去门口超市看看,铲车挖机不一定,小桶小壶的应该有。”   关童说完就跑了出去,杨林转向小盆友,“乖宝先去树底下帮杨杨看看有没有小花花,杨杨想看小花花了。”沙坑里还是热。   小盆友听话地跑了出去,嘴里大喊着,“找发发!给杨杨找发发惹!”   杨林笑,转动轮椅跟过去,“乖宝慢点,别出去就在院子里!”   他话没说完聂小飞就大叫着“杨杨杨杨”地跑了回来,杨林迅速避开伤腿接住孩子,“肿么了乖宝?看到什么了?”   “杨杨有斗!大房斗!怕!”   杨林已经看到了,一只大黄狗踱着小碎步向他们走来!   他左手抱紧孩子,左脚站地右脚虚抬,右手撑着轮椅立刻站了起来,“不怕不怕,大黄狗不咬人的,小飞不怕。”   这是流浪狗吧,一般都不会家养土狗的,他不动它还会咬人吗,孩子这个高度还是扛不住它一扑,把轮椅抡过去能赶走吧,那要一击得中才行否则他只能以身伺狗了……   杨林脑子里电光火石,大狗已经开始围着轮椅转圈圈。他单脚站着,左手稳稳地抱着孩子,“乖宝不怕,是大黄狗,不是大房斗,杨杨在,小飞不怕啊。”   “怕怕!”   “不怕怕啊,杨杨在呢,乖宝不动,动了杨杨就站不稳了,站不稳了把乖宝宝摔了肿么办。。。。。。”   杨林一直低声念着,孩子渐渐放松下来,眼神开始随着大狗转圈圈,身体小幅度扭动。   单脚维稳变得更加艰难——轮椅已经被他扶的偏了方向还离开了二十几公分,杨林估计他身体的倾斜角度应该超过比萨斜塔了。   就在他感觉再撑不住,伤脚马上要落地的时候听到一声天籁,“闻乐乐!你又吓唬人了是不是?”   大黄狗唔唔两声跑开,杨林试图把轮椅往身后拽,但很不成功——轮椅又远了点。   关童飞快地往过跑,一边还在喊,“闻雯,出来把闻乐乐领走!吓到我们家小孩了!”   一个清亮的女声从墙外响起,“关童你烦不烦!不许喊”闻乐乐”!”   随着话音跑进来一个高个姑娘,看到杨林扶着轮椅扭曲的样子她笑了起来,“还真吓到人了啊,我们家乐乐是个人来疯,它很亲人的,真是的,你咋也不知道喊人啊?”   关童把杨林扶着坐下,伤腿支好,“你这腿着地了没?”   看杨林摇头他又说,“你也是,喊一嗓子啊,这跟前儿都住人的。”   杨林虚弱地笑笑,抬起胳膊擦汗。   宝宝不会啊。   孩子一直没说话,不知是不是被吓到了,杨林看关童手里提的塑料袋,“买到了?”   关童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嗯,跟前儿这个超市没有,我又去招待所那边的超市了,小飞,看叔叔给你买什么了?”   小盆友扭过头,很好奇的样子。   杨林心里的石头落了地,“飞宝,看关叔叔给你买什么了,哇,小桶桶,还有小铲铲,飞宝还玩不玩沙子了?”   “杨杨~房斗”孩子转头四下看着。   闻雯走到了跟前儿,“哇!好漂亮的小孩!宝宝不怕,乐乐过来,过来让这个宝宝摸摸你,你把他们吓坏了。”   孩子往杨林身上缩了缩,明显还有点怕。杨林一时非常纠结:又怕不亲近狗给孩子留下阴影,又怕亲近之后孩子傻大胆了以后见狗也不知道躲。。。。。。   不过闻雯显然没那些顾虑,她直接抓着聂小飞的手摸上了狗头,“它叫乐乐,就喜欢小朋友,不咬人的,宝宝你叫什么呀?”   乐乐大狗很乖地蹭了蹭孩子的手心,小盆友立刻忘记了害怕,他两只手都摸向了狗头!还试图揪狗耳朵!   杨林!   闻雯大笑,“就说我们家乐乐亲人,看,宝宝多喜欢啊,宝宝,你叫什么名字啊告诉姐姐。”   “飞。”乐乐大狗没有跑开,只晃着头躲了躲,小孩子笑了起来。    第79章 “杨林,你是同性恋?”   79、养伤   有了巨款杨林觉得天都亮了:债还了,就算明年摇号不中小盆友也上得起幼儿园了,他今年的税务师一把考不过也不会死人了。   六月起虽然不怎么失眠了,但因为课程进度,他给自己安排的休息每天也就五六小时,睡眠质量并不高,依然是过劳状态。   唐正骨擅长骨科,也是杏林高手,他给杨林诊过脉后指出了年轻人身体已有的严重亏损和更严重的后果。   杨林开始喝老爷子开的中药。调理、扶正。   他不敢轻忽,他有聂小飞,他不能垮。   唐氏秘药和老爷子的独门手法让杨林的腿伤好得很快,脚踝已经完全恢复。现在他天天和孩子同步作息:早睡晚起,每天要睡够十小时,睡不着也放空躺着。   他的伤口要恢复,身体要修复,休息都至关重要。   不过中药里应该有安眠的成份,他比以前睡得好。   饮食上钱大叔很细心地照看着他们仨,吃得好睡得好,人慢慢不再疲惫困顿。睡眠时长和质量都在提高,时好时坏的口腔溃疡都久久没发作了。   而随着身体的好转,杨林自己也有一种活了过来的感觉:能喘得上气了,似乎没什么是扛不过去的了。   他刷课的进度还是不快,但效率明显提高了。   也许当一个人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候,就不会再想找任何依靠了。杨林很高兴那晚聂川电话挂得够快,他求他的话还来不及完全说出口。   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从天而降救了我,可我既没猜中开头,也没猜中结局。。。。。。   嘿,别把自己当个小姑娘啊杨林,那太矫情了。   我会努力与坚持,聂川,但不会再求你了。   聂川离开四个月,杨林开始从应激状态中恢复。   半个月过去,关童通过了选拔,八月底会参加统一培训,然后就是正式入职。   关家人大事已定,气氛更加欢脱,但也没有因此怠慢杨林。   关大山两口子每周都会回来,带着一堆吃的用的。现在到了他计划中的返回时间,一家子都劝他留下来,就在石驿继续治疗。   杨林稍一犹豫就答应下来:唐老爷子这里敷贴间隔长了,但还是要用药;他的中药吃过这个疗程可能也要换方子。   他要回兴州,关家就得接送他来回石驿,还有,钱大叔跟不跟去呢?不去,他照顾孩子起居很吃力,去,他不愿意在他们的空间里加入一个陌生人。   关家人挺满意,这样确实是最经济便利的。杨林虽然带着个小孩子,但孩子很乖,杨林也是尽量不麻烦人的性格,都很好照顾。   最高兴的是关童,他是半个游戏宅,每年暑假都会来石驿避暑。今年这里有钱大叔的投喂,有好玩的聂小飞宝宝,杨林更是温文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就更舒服了。   杨林最初计划两周后返回兴州主要是为了带小盆友和做兼职的账,那时他想得简单,总觉得自己是单腿伤到,应该能凑合着做事带孩子。   真的治疗了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现在他很庆幸当时选择来石驿。   生活琐事有钱大叔,孩子又一直在身边,就连家里的花都托出去了——第一次杨林就给了张远家里的备用钥匙。   当时范敏还不愿拿,杨林只笑,“万一哪天我出门忘带钥匙了也有个地方找备用的。”   张远接了,现在每周都会过去浇水。   唯一有点困扰的是闻雯,他不想显得自做多情,但他确实感到了闻雯的特别关注。   和闻雯有交集是因为闻乐乐。   聂小飞太喜欢这个大狗狗了。   起初杨林是每天下午换完药带孩子去小学校玩一会,后来怕下午气温太高热到孩子,他和唐老爷子约好早上治疗,这样每天一早孩子就能找狗狗玩。   闻家就住在学校旁边,乐乐大狗的确亲人,小盆友一去它就会跑过来。当然它平时也总是跑来跑去的,在空空的石驿,犬是很自由的。   关童只陪着来过一次,他平常要睡懒觉,经常早饭都不吃。钱大叔陪过一次后也不再等了,把人放下后就去做自己的事。   石驿很空很小,也很安全,他让杨林要回去时打电话他再接人。   就这样没几天,早上就成了杨林闻雯一起陪着小盆友和乐乐玩了。   杨林听关童讲过闻雯是他同学的妹妹,其他的一概不知。秉承着一贯的路人甲风格,他不好奇更不打听,他和她的交集仅限于每天早上看着孩子玩的那一个小时。   闻雯却没有被他的冷淡态度影响,对他很有兴趣,会很直接地问他的事。   杨林和人相处很注意分寸,自来熟并非美德,并且这姑娘直白到充满攻击性,他只能淡笑不语。   他不会拉进他们的距离。   想起了和聂川的初识,也许最初那人面对自己就是这样吧——不自在不舒服。杨林笑起来。   “笑得这么浪,想起女朋友了?”几天相处下来,闻雯说话更随便了。   杨林看着和乐乐玩得开心的小盆友,没有理她。   “说说呗,你女朋友什么样?你领小飞她们家也没意见?”   “小姑娘家家的,这么八卦可不好。”杨林淡淡地说。   “嘁,你受伤这么长时间她也不来看你,人品一般嘛,你还护个什么劲?”   “……”   类似的谈话几乎每天都有,杨林不胜其烦。可是小盆友太喜欢乐乐了,每天盼着出这趟门,他避不开。   8月10号周六,天下起了大雨,杨林需要换药,刚好关爸关妈回来了,有车。   二十天的休养,他基本已能自理,钱大叔目前主要就是做饭。   除了换药因为路远需要钱大叔或者关童推他去唐家外,平时在家起卧,打理孩子他尽量都是自己做——当初照顾他的协议里可不包括小盆友。   外面凉,杨林把小盆友安顿在家里,他拄着拐慢慢下楼上车。   他走后几分钟关家的门就被敲响了。   关妈打开,“小雯,下这么大雨你咋过来了?”   “童姨,我妈让我给你送点荠荠菜。”   “你妈也爱吃的嘛,咋给我拿这么多?”   “别提了,我妈采太多了,我们吃好几个月了,这些都她焯水以后冻冰箱里的,味道比不上新鲜的。”   “肯定新鲜的要好,这个拌着差一点,包饺子没似,我化块肉,今天就包饺子,小雯你也留下来吃。”   “嗯好,我妈都拌着吃的。”   “哈哈,你妈从年轻那会儿就不爱包饺子嘛,嫌麻烦。”   “好,我就等着了,待会要剁馅童姨你喊我,我先和小飞玩会。”   “玩去吧。”   “咦,小飞,你在看啥呢?”   “叔叔。”   今天杨林心情很好,唐老爷子给他检查换药后肯定了他的恢复,又安排了下一步的复健。   杨林太能忍,配合度很高,复健执行的一丝不苟,效果自然就很好。   之后老爷子又给他诊脉,重新换了方子。他的底子太亏,调理有个不短的过程。杨林提过这部分药费由他自理,但关大山没同意。   关大山把他放在单元门口去停车,他自己慢慢上楼。   门是打开的,可能里面的人听到了他这个很有辨识度的脚步声。一进门小盆友就迎了出来,“杨杨,抱!”   杨林坐在门口的鞋凳上,把小孩子捞进怀里,“肿么了乖宝,想杨杨了?”   小盆友没说话,埋头在他怀里,胳膊箍得很紧,杨林眉头皱起来。   关童给他开门后就瘫回沙发上,又无奈又气愤的样子,他对面站着关妈和闻雯,关妈手上还沾着面粉。   在他进门前应该有争执,她们脸色难看的齐齐转向杨林。   “童姨,出什么事了?是小飞怎么了吗?”杨林这样问着,但双臂拢住,把孩子圈在怀里。是一个明显的保护的动作。   没有人说话。   杨林绷直身体,把孩子拢得更紧了些。   关大山提着一大包药上来,一进门就怔了一下,“这是咋了?出啥事了?”   这次是闻雯先开了口,“杨林,你是同性恋?”   “怎么了?”杨林愣了一下,心里却忪了口气,刚才他都以为是小盆友把关家什么传家宝给毁了!   “你就说你是不是吧!”闻雯声音突然提高,神情激动。   杨林察觉到孩子在怀里抖了一下,他抱紧孩子喝道,“你喊什么!吓到孩子了。”   然而小盆友却一下子挣出他的怀抱,小胖手直指闻雯,“坏!不许你骂杨杨!你坏!”   原来小东西不是害怕是在生气?杨林唇边泛出笑意。   看闻雯抬手指着他还想说什么,他马上又说,“我是不是和你有什么关系?我需要和你解释吗?还是,我需要和你们谁解释?”说着看向关妈。   关妈拉住往前冲了一步的闻雯,“小杨,按说你的私似我们不该问,可是你现在住在我家里,如果你似。。。。。。那个啥的话,这个东西好似不传染!你咋能声都不吭一声就住到我家里!亏我们都还觉得对不起你,觉得你似个好人!”   关童的声音无奈极了,“妈你还行不行了,杨林是不是同性恋都不表示他就是艾滋病,你们啥都不知道就凭着几个视频胡说,还吓唬人家小孩,你们咋能这样!”   杨林心里一紧,他看向书桌。    第80章 他会好好带大小盆友   80、打算   桌上的笔记本里聂川和小盆友正在拼汽车,下一帧画面应该是聂川抢走了孩子的配件,小盆友叫着杨杨求助,然后聂川说了句,“杨杨是我的,才不帮臭小飞。”   这些视频照片都是他挑选过的,最暧昧也不过如此。   他整理了一个专门的文件夹作为小盆友的睡前读物,因为里面有大量自己的影像,孩子挺爱看。   也许是张远关于聂翀”表侄”身份的设定,也许是杨林说起”我家两个男神”时太坦然,关家人很自然地觉得他们就是一家人。所以在这儿看了半个多月,他们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问过一句什么。   杨林冷笑起来。   “你们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好,何必吓唬一个小孩子。”   关妈闻雯一齐扫向猪对友关童。   闻雯用手指着杨林,“那我问半天了你咋不回答!咋了,敢做不敢当了!”   “坏!你坏!坏!”聂小飞也用手直指闻雯。孩子平时并不会这么指人,杨林教过他这样不礼貌。   “闻雯你够了!烦不烦!杨林是我的客人,他是啥关你屁事!你有病啊在我们家没完没了的疯狗一样!”关童跳了起来。   “你!关童你个傻x!”闻雯气极。   关大山听得不像样,“行了行了!都喊啥喊,啊!”   杨林把孩子抱好慢慢站起来,一手扶住旁边的鞋柜,声音很平静,“你们不用吵了,别吓着我家孩子。”   说完看向关妈,“我是同性恋,可是童阿姨,我最早住在这里是为什么?是专为过来给你们一家子传染病的吗?”   其实完全可以不承认,毕竟对方没有丝毫证据,而他又需要继续治疗,需要留在这里。   可是把聂川说成是路人甲,杨林觉得完全不能忍——这个人已经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如果他再不敢承认他,是不是他就真得彻底消失了?   关妈一时语塞,求助地看向自己丈夫。   这边,关童快步走过来伸手扶他,“你快坐下,腿还不能吃劲。”   杨林心中一暖,顺着他的手重新坐下,“童阿姨,今天老爷子说我恢复得挺好,以后主要就是复健了,用药不多。我就先回兴州了,不过还得麻烦你们安排送一下。”   这里不能再住了,他看到了关爸的表情——纵然不认可妻子的看法也不会因他和妻子起争执。   杨林抢先说出离开,他不能等对方开口赶人,那太难看了。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感谢您和关叔叔、钱叔叔对我的照顾,”杨林说到这里轻笑一下,还想再说两句,看到关童内疚的眼神又咽了回去。   他转向闻雯,“你还是去做个艾滋筛查吧,毕竟,就你动过我的东西。”   “你!你不要脸!”   “你坏!坏蛋!不许骂杨杨!”   “是吗?你要脸,所以你才趁别人不在的时候翻人家东西,才会吓唬个两岁的小孩,你可真够要脸的。”   “你!你个贱x!”   “你这个样子真是很难看。”杨林淡淡说道。   “难叹!难叹!”   张远知道杨林已经回到兴州是一周后,范敏想孩子了,他们准备去石驿。   这一听,别说范敏气得不行,就是他都觉得很不舒服——杨林的客气都不是疏离了,简直是防备。   “我给你讲杨林,要不是看在小飞面上我真是没心理你,你是防着我们还是怎么的?我范敏活了三十年还没被谁这么怀疑过!”   范敏坐在沙发上,小盆友在她旁边玩着她带来的礼物。   杨林看她言辞激烈却语气温和还面带笑容,精分的简直影后附身。知道她是怕吓到小盆友,又感激又想笑,“嫂子您说什么话,我哪有防您的意思?如果我连您和张哥都不信,我还能信谁?”   “那你是什么意思?关家人就这么把你送回来你也不吭声?”   “不是,您不是去欧洲玩了吗,我算着日子呢。”杨林笑眯眯。   “别煳弄我!为什么不同阿远讲?你们不是有协议吗?关家人这是违约!你说了阿远会不管你!”   “不是嫂子,”杨林组织了下语言,“关家人还可以吧,他们是观念不同,但不算是恶意吧,至少关童父子没有恶意。”   看两人都瞪他,杨林解释,“我说要走,关大山还给了我五千块钱,说是剩下的护理费和以后去石驿的包车费,没亏着我。”   说到这里又笑了下,“关童也特别不好意思,和他妈都差点吵起来了,那个闻雯也是他骂走的。”   “那你”   杨林看她只说了半句就顿住,又笑了笑,“我没所谓啊。他们怎么想怎么看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们又不是我的什么人。”   虽然那个一直觉着可亲的胖阿姨突然变脸让人很不舒服,然而也就那样了。毕竟,只有我在乎的人才伤得了我啊。   “吵起来是不是吓到小飞了?”张远问。   “飞不怕怕!”小盆友正在范敏身边玩,听到点他的名就大声说。   “对,我们小飞乖宝一点都没怕,小飞还骂那个闻雯来着,嫂子。”杨林很得意。   “啊?怎么回事?”范敏一听来了兴趣。   “乖宝,你自己给阿敏妈妈说。”   “坏姐姐骂杨杨,飞骂她!”小盆友挥动胖胳膊,表情很严肃。杨林笑着讲了具体经过。   “诶哟我的宝贝,你怎么这么可爱呢!”范敏一把抱起孩子,连连亲了几下,“对,就这样!以后谁骂杨杨小飞就骂她!谁要敢打小飞,小飞就告诉阿远爸爸,阿远爸爸是警察,让他抓坏人!”   杨林和张远对视一眼,都是囧囧有神。   张远看杨林只几句话就把范敏的怒火熄灭,才发现自己的不爽也早没影了。他忽然觉得其实这人一点也不像聂川说的那么弱。   以杨林这情商,大概只要他愿意,就没有他摆不平的人吧。而以他的智商和努力,大概只要他想,就没有他做不成的事吧。   聂川没有看错,这是个有前途的人。   “我算着嫂子是昨天回来,不过我想您还得休息两天,本来打算明天给你们打电话的。”   “嗯?”范敏挑眉。   “小飞回来一周了,就没出过这个门,我想请您和张哥带他出去玩玩。”   “咦?”   听着范敏不加掩饰的惊奇,杨林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我的性格缺陷太大,小飞还是要多跟你们在一起,多接触外人对他才好。”   “哼,你也没,那么差吧,还凑合吧。”范敏勉强地肯定了一句。   张远和杨林看她别扭的样子都笑了起来。   到10月19号注册会计师考试的时候杨林的腿伤已经完全康复,这个效果和手术治疗相比,的确是快且没有后遗症。   但他每半个月还会去一趟石驿,唐老爷子那里的调理还在继续,他的中药之旅也没结束。   调理是有成效的,随着腿伤的痊愈,他的身体进一步好转,开始感到了轻松。学习效率也提高很多,现在他每天睡七个小时,进度却慢慢追了上来。   唯一没起色的大概就是头上的斑秃了,好在也没扩大,杨林已经不再着急。他总想着也许这是个什么启示?哪一天聂川回来它就会好起来?或者它好起来聂川就会回来?   刘鸿父亲的名字在网上依然是屏蔽的,他没有任何渠道打听消息,时间一天天过去,他现在已经不会各种设想然后彻夜难眠了。   杨林做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聂川可能回不来了。   他也做了最充分的准备,那就是他会好好带大小盆友。   杨林报的两门注会课程是《会计》和《经济法》,考完就知道《经济法》应该问题不大,《会计》过不了。   这门课难度最大,他刷的题还最少。并且,它不是核算级别而是战略级别的课程,以他现有的财务知识,还非常欠缺。   总的来说算是预料中的事,杨林也不气馁,继续第三遍复习税务师的五门,这才是他今年的终极任务。   一千六百公里外的水乡古镇表白墙上,聂川写下了杨林的名字。   几个月来不断地写这个名字,让这两个字行云流水,非常非常漂亮,是他能写出的最漂亮的两个字。   他还不能和他们联系,但是快了,他很快就能回去了。   11月2号周六,一大早杨林先把孩子送到张家,然后搭公交去长途车站,准备去石驿。   去往石驿只有一段通了高速,其余都是三级路,大巴要开两个小时。八月份第一次去复诊是张远送的,后来他都坚持自己去,只把孩子托付给那两口子。   及至腿伤更好的时候他还带孩子往返过两次——孩子对他很依恋,每次离开都要讲很久。但今天阴冷,他舍不得孩子受冻。   家里已经通了暖,坐在车上的时候突然想起去年今日,他每天都盼着不要通暖不要通暖,好能在401多赖几天。。。。。。杨林笑起来。   然后就在车窗上看到了这个笑容,他一下子愣住。   原来这么,惨么,真够难看的,还以为你是淡定从容范儿呢。    第81章 “杨林,是我”   81、相见   虽然事先打过电话,但唐老爷子临时外出了,杨林确认过他今天下午或晚上才能回来后就去招待所订了房。   石驿每天去兴州市就两班车,末班车是中午一点的,他肯定赶不上。   八月后他就再没见过关家人和闻雯,但关童的微信一直没删,经常会聊几句。   关童培训结束后分去了邻省的一个基地。工作也没让他长大多少,杨林很喜欢听他讲单位的事,看他的各种吐槽,会给他的每一条朋友圈点赞。   这是个善良的有着少年气的朋友。   不管今天社会怎么把善良等同于白痴、犯贱,杨林都一直珍惜和感激着每一个对他露出过善意的人。   给范敏打过电话,又和小盆友视频了一会,讲好了明天才会接他,杨林拿出带来的书和习题。还有一周就要考试。   现在他不敢通宵或者压榨睡眠时间了,那么多苦药喝下去,他不能前功尽弃。   因为应激状态和腿伤,他没有实现最初每门课刷三遍,题做三套的计划。目前课是刷过三遍,但题只做了两套,他今天带来的就是习题册和错题本,这是最后的复习。   一直到下午两点才站起身,先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然后下楼吃了碗面,去往唐家。   老爷子还没回来,杨林决定明早再过来。他记得老爷子和郑大叔讲过,他精力不济,只有每天早上头脑最清楚。   买了两份手抓饼杨林又返回招待所,这就是他的晚饭和宵夜。其实现在他敢买肉买菜了,最近吃得一直挺有营养,这样凑合只是节约时间。   凌晨一点,杨林准备去睡时,手机突然亮起来。是个陌生号码,他右手划开,“喂?”左手合上书,开始收拾桌面的纸笔。   这也是聂川走后的新习惯:他24小时不关机,孩子睡了也只是调成振动,哪怕是标记诈骗的电话他都会接,万一是聂川来电呢?   深夜,空城的寂静甚至超过了二毛厂。电话里没人说话,但似乎还有些声音,杨林停下动作,“喂您好,哪位?”   “杨林,是我。”   “!”杨林一下子呆住。   “你是在二楼东面吗?”   “?”   “我看就亮着这一个窗子,前台都黑了。”   “!”   “给我开门,杨林。”   杨林又愣了一会才跑过去把门打开,聂川已经站在门口。   他的圆寸变成了一头漂亮的碎发,发稍搭在眼角,内双的凤眼黑白分明,正直直地看向他。   杨林觉得脑子勐地空了一下,之后人就晕乎乎的,腿也软得站不稳,他下意识地扶住门框,怔怔看着对方,直到聂川抬手拥住他才回过神。   然后他退了一步,退出这个拥抱,“先,先进来吧。”   聂川进屋后把门关好,看杨林还在恍惚又心疼又难过,他双手握住他的肩,轻声说,“我回来了,杨林。”   杨林双眼渐渐有了焦距,他看着聂川,穿着他们的那件同款羽绒服,瘦了很多,脸更加立体,一头碎发也没能中和那份凛冽锋锐的帅气。   更性感了。   抬手轻轻掀开了发梢,聂川没有躲,果然,那里一道疤斜斜穿过额角。   “我今天晚上到的兴州,在张哥那儿知道你在这,我”聂川有点哽,太多的话堆积在唇边,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杨林没出声,眼睛一瞬不瞬的,看他半天不说话先开了口,“我没让吴阿姨卖你的家俱,结果他把领秀苑大哥的家俱全抵给那家人了,现在都在401,不过你要是想再搬回来,估计给点钱就行。”   聂川也回过神,“不用,除了柜子是我哥装修时定制的,其他都是我妈和我嫂子她们选的,我哥不喜欢欧式。”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想给小飞留个念想什么的。”   “不会,要留也不留那些家俱。”   “嗯还有,我把401的空调搬来了,可是他们把大哥的空调拆走了,那个更大。”   “没事,我们有小的就行,以后需要大的了再买。”   “嗯,你不生气就好。”   “不会。”   两人又是面面相觑,聂川平静了一下慢慢说,“那天刘鸿给我打电话,当时我们谁都没想到会被袭击,事情太突然,我们都受了伤也都下了重手。”   “。。。。。。”   “他手里有他爸的自辩证据,那些人在阻止他递上去,这事最近才结束。”   杨林点点头,没作声。   “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以为,”聂川顿了一下才又说,“那会我以为我回不来了。”   那时他不仅受了重伤,还以为手里有了人命,也是最近才确定的没事。   “。。。。。。”   杨林一直没说话,聂川有点说不下去。   他们在一起,杨林一直是多话的那个,他以为他已经解释清楚了,但杨林的沉默让他开始不安。   好一会杨林才又退了一步,脱开他的手臂,“为什么不把小飞交给我,是张哥他们比我值得信任。”   是个疑问句,但却是陈述句的语气。   聂川愣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了,“当时太混乱了,一听家里的情况,我不能确定我妈借钱这事是个局还是个偶然事件。如果真是个局,小飞只有托给张远才行,你护不住他,还会连累你。”   杨林点点头。   “那会我想房子随我妈造去,如果小贷公司能给她点卖房的钱,就当给她养老了,如果不给,那也是她自作自受。”   杨林又点点头。   而那时我能给你的,只有卡上的一点钱了。你那么努力,真正的前程无限,不应该再让小侄子拖累你,更不能把你卷进这些危险里。   聂川张了张嘴,这样的用心面对面了他却说不出口。   等了半天聂川也没再说话,杨林轻声说,“我知道了,谢谢你回来,告诉我这些。”说到这里轻笑一下,“这样我也知道你的确是有苦衷的,我也不算,特别贱吧。”   聂川!   杨林又笑了一下,“这点对我还是很重要的。”   “我,”聂川开始无措。   他往前走了一步想抱住这个人,但杨林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失望?拒绝?或者其他什么?他看不懂,手抬了抬却没敢搂上去。   杨林仿佛没看见似的,转身走向书桌,“不早了,你先洗洗睡吧,我再看会书。”   说完把已经合上的书重新打开,坐下看了起来。   聂川站在原地,一时间非常惊慌。   杨林一直是个元气满满的小太阳,热情体贴又活泼,这样的冷淡几乎冻伤了他,他后知后觉地发现,杨林在生气。   看向书桌,他的背影比从前纤瘦很多,隔着毛衣都能看出蝴蝶骨的轮廓。再看到桌角塑料袋里剩的半块饼,聂川心中勐然一恸。   黄昏时一到兴州聂川就联系了张远,在张家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小侄子。   孩子长高不少,唇红齿白的健康又漂亮,还会说长句子了,一看就知道被照顾得很好。   更让他惊喜的是小侄子没有忘记他——在离开七个月后,他仅仅把额头的碎发掀起来孩子就认出了他。   把喊着“叔叔”“叔叔”扑过来的小侄子抱进怀里时,聂川眼圈都红了。   他拼了命的挣扎回来是对的。   两口子没让他接走孩子,范敏明天上午还安排有活动。小侄子一直很兴奋,在他怀里睡着时都过了十点。   三人围着孩子说话。   范敏一件件地讲着他走后的故事:吴慧卖房跑路,杨林搬家,坚持要孩子,还账。。。。。。   听到杨林还账时聂川问,“嫂子你们借给他多少?我转给你。”   “杨林没问我们借钱呀,”张远听愣了,“你当时不是说你们有,借钱只是说给你妈听的?”   “没问你们借他哪来那么多钱?”聂川也愣了,“我们当时是够的,可是我取走了两万,办房证什么的也不少花,肯定不够了,怎么也差个两三万。”   “没有,杨林一句都没提。”张远重申。   “他又打工了?”聂川心勐地一疼,“他还带着小飞呢。”   “看他那样不像缺钱呀,”范敏感觉奇怪,“小飞吃的玩的什么都不差,别的不说,孩子的袜子都二十几块一双的,小杨说小东西是小汗脚,一定要穿纯棉的,穿好”   说到这里范敏忽然顿住,她想起了杨林那个半空的衣柜格子。   好一会,范敏笑着摇摇头,“小聂,你赚了。”   她说起杨林的车祸,赔偿,养伤,和现在的调理,然后才是那晚杨林的剖白,直到最后那句:   我不管别人怎么看,我就带着小飞在这等他。   张远叹口气,拍拍他的肩,“杨林不错,你要珍惜。”   聂川一直没有联系过杨林,他不能接受别人的付出牺牲——他父兄的付出与牺牲就是压在他心里最大的山,可能终一生都无法越过。   然而他心里也曾不止一次悄悄奢望过:这人不会离开。   只是他没想到他会一个人撑着还账,会出车祸,会喝几个月的中药,会这么苦。更不知道他的电话给他带来了多大困扰。   聂川没说话,太多的感激爱恋激荡在胸口,他想立刻见到他,拥抱他,揉碎他,吃掉他!   范敏又讲孩子的成长进步,数不清的趣事,最后笑着吐槽,“你是没见杨林防我们那劲儿,生怕孩子给我们抢走似的,我有时真想骂他两句。”   张远笑她,“你敢吗?”   范敏也笑,“我哪敢,小飞护他的杨杨护得好紧,谁说杨杨一句都不行,态度差一点都不行。”   说到这儿她又绘声绘色地学闻雯的事,边说边笑。   聂川慢慢平复着自己。孩子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他低头轻轻亲下小脸蛋。   “干得好!小坏蛋。”   把孩子安顿好后张远递给他备用钥匙,“看你也累够呛,有什么明天再说吧,小杨中午前就能回来。”   聂川点点头,他想见人,却也近乡情怯。   本想先整理下自己等人回来的,他今天赶了很久的路,晚上听到的这些也要好好消化。   然而当他在领秀苑看到一墙的照片,2。8*2米的大床,墙上他的素描,衣柜里的两件衣服……忽然就不行了,一分钟也等不了。   思慕如狂。   连夜打车赶到石驿,杨林瘦得太多,他差点绷不住。可是杨林太冷静冷淡了,他以为的热烈重逢深情相拥什么的。。。。。。    第82章 聂川有些懵   82、生气   聂川一直看到杨林翻过两页书都没回头看他一眼,尴尬之余开始忐忑。他慢慢走到桌边,“你也早点睡吧,唐大夫不是说你不能再这么熬了么。”   “没事,就剩一周了,得抓紧点,你先洗洗睡,这儿热水不错。”杨林头都没抬,手里的笔还在草稿纸上写着,一点停顿都没有。   聂川讪讪走到床边。   这是一个简陋的标间,屋里两张一米的单人床,现在一张上面放着杨林的背包和外套,聂川认出这还是他原来那件笨重的旧羽绒服。   杨林在生气,当然他生气也是应该的,聂川想,毕竟那么辛苦的,可现在他应该休息了啊,然而自己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要是从前他能强硬的押着人去睡,现在却似乎没了那样的底气,有点,不太敢?   聂川脱下外衣走向卫生间。他出门太急,只拿了手机没带换洗衣服,这会打算简单冲冲,还是要想办法让杨林早点休息……   没等想出办法一抬头先看到了卫生间里挂着的内裤。   黑色的,他的内裤。   聂川傻笑起来,又奇怪地觉得很心酸,可能是心疼那个死心眼吧。   老爸走后他就只穿黑色了,除了当兵两年,他所有的内衣外套都是黑色。   杨林偏爱白色,但不挑颜色。衣服多是黑白灰,因为好搭,不易过时,可以穿得久一点。   他们在一起后有一次碰到超市促销,杨林一下子买了十盒特价内裤,是黑白或黑灰两条装的那种。   其实杨林穿的要小一码,但还是就着他买了他的码,入水后就把黑色的全分给了他。   卫生间水声响起的时候杨林勐地停下笔,天知道半天他都写了些什么,也就聂川那个学渣看不出来他在抄例题!   现在脑子还是一块大白屏,连弹幕都没一条的那种白屏。   他泄了气地趴在桌上。   其实并没有太意外?也是啊,那么多不眠的长夜,你设想过那么多的结局,早就钝化了吧,好的坏的无论哪种都不能让你意外了吧。   无数种重逢方式的无数遍设想,这只是最平淡的一种而已,真没什么好意外的是吧。   可为什么你还委屈失望?就因为没有收到他的道歉吗,很矫情啊宝宝。   你一个大男人,一家之主,又不是真宝宝又不是小姑娘,还不能更包容些吗,还一定要人哄着惯着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多么别扭的人,嘴拙得要命!话金贵的要死!干嘛那么计较?难道他回来还不够惊喜吗,难道不该抓住重点吗,难道要让小细节打败你们吗?   可你也太有理了吧聂川,你说”我们就这样吧”就这样了,你说”不要再联系了”就再不联系,你想走就走,想回就回,连一句”我们重新开始吧”都舍不得说!还是我连一个道歉都不配得到吗?   所以还是你犯贱么,活该你要想他!还想得要命!   想到”想他”杨林勐地跳了起来!   卫生间还挂着他换下的内裤!是聂川的内裤!妈的!这要他怎么表现自己的不在意不思念!   聂川被砰一下推开的门吓了一跳,他正仰面冲头发,一下子就口鼻进水地呛咳起来。   杨林没来得及找内裤,因为他一眼看到了聂川腹部的肉色大蜈蚣——缝合的针脚粗大,应该是伤了内脏并且不是在正规医院做的微创手术。   水汽氤氲,杨林抹抹眼睛,走得更近一点。   一共十七针。胸前、肩上、胳膊上还另有长短的几道疤痕,但看不到针脚,也许是皮肉伤。   聂川关掉水,悄悄把一米八的大长腿并拢,由着杨林把他拨拉着转来转去。   虽然亲密的事做了那么多,但还没有一次是这样——杨林穿得整整齐齐而他不着寸缕——还被翻来覆去地打量,更何况之前冷淡的重逢,这让他十分窘迫。   只是看杨林含着两包泪还扁着嘴的样子他就什么都说不出了。   杨林的情绪控制一直很好。认识那么久,除了潘为民那次,他就没见这个人哭过,什么时候什么事都能笑得出来,好像就没有什么是他忍不了过不去的。   “没事,我”   “闭嘴啊你!”   杨林可能憋了很久,随着吼声出来的还有一个大鼻涕泡泡!   聂川噗地笑了出来,什么尴尬旖旎都没有了,他一把把人抱在怀里,用了今天一直想用的力道。   杨林都气疯了!虽然他们在一起了,很熟悉了,熟悉到早上都会抢卫生间,好像没什么隐私形象可言了,可他真的不想这样!一点都不想!   纵然刚才他都一直在劝着自己不要矫情要体谅要珍惜,可对于聂川不道歉还嘲笑他的行为……他很气愤!他很受伤!   聂川抱得很紧,他挣了几下都没挣出来。这会儿那人还在笑,笑声还越来越大!   胸腔的每一个震动都仿佛在对他叫嚣:我就是这样!我永远这样!我想走就走!我想笑就笑!你不照样惦记我!紧张我!反正你就这么贱!   杨林钻了牛角尖。   尤其想到每次亲密前他都会先偷偷清洁自己的行为,更是悲从中来。   聂川感觉怀里的人不再挣扎的同时也感到了肩上热烫的水珠,杨林在哭!他的笑声一下被掐断了。   轻轻顺着人的背,聂川很无措,“我不是笑你,我,我是很高兴,我,你,”   他不知道怎么说,杨林吸吸鼻子,“毛巾。”   “嗯。”聂川松开手回身找毛巾。   等他再转过身时杨林已经在面盆那里洗脸了,聂川走过去递上毛巾,杨林接过擦了擦。   小招待所的卫生间没有浴房,镜子上充满水汽,两人都没从镜子里看到对方。   杨林先转过身,“你的伤都怎么样了?”   聂川看着他发红的眼眶鼻尖,有些受宠若惊,“都好了。”   “嗯。”   “……”   顿了顿杨林还是问出口,“为什么不把我和小飞一起托给张哥?”   “我”聂川语塞,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思路。   杨林半天没等到回答,又问,“刘鸿比我和小飞加起来都重要是吧,为了他你放弃了我们俩。”   “当然不是,”聂川急忙否定,“怎么可能!是事情太突然,我们都没想到。”   “那要是你知道帮他会这样,还会帮吗?”   杨林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随即又唾弃自己:杨林你也是够了,你的嫉妒藏都藏不住了吗?不要这样啊,真的很难看。   “。。。。。。我不知道。”聂川想了想,很耿直地说。   “。。。。。。”让你贱!让你明知故问!   杨林骂了自己半天,聂川看他沉默着,不明白也不敢开口,一直小心地看着他。   “。。。。。。那,那你为什么说”我们就这样吧,不要再联系了”,我就这么不值得你”   杨林偏过头,他有点说不下去,他在复述这句话的时候甚至控制不住微微的战栗——七个月间无数次回放,这个分手依然有着巨大的杀伤力。   “我是为你好。”这次聂川回答得很快很干脆。   我真的是为你好,只有分手才能成全你的人生,不让你被我被小飞拖累。   就知道会这样,杨林无力地闭了闭眼,好一会才问了一句,“。。。。。。你,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再给你一次机会,矫情就矫情吧。   聂川想了想,“你看过《以人民的名义》吧,很多事都超出了我们的想像,你不用知道太多。只要知道现在没事了就行。”   “。。。。。。就这些吗?”   “嗯,过段时间我可能会作为证人出庭。”想想又补充了一句,“没危险的。”   杨林点点头,“知道了。”说完就快步走出卫生间。   聂川感觉哪里不对,他想追出去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还光着。如果是以前出去就出去了,但今天却总是不太好意思,总是,不太敢。   快速地冲完澡,头发都来不及吹干,想了想,在腰上裹了条浴巾——他自己的内裤洗了,杨林洗好的还没干。   本来还打算劝人休息的,出来后才发现只有他这边的床头灯亮着。   杨林已经睡下了,面朝墙侧躺着,头半埋在被子里。脱下的外套都整齐折放在两张床中间的床头柜上——刚好能挡住他躺下的视线。   聂川在床边站了很久他也没动,他猜他可能没睡着,但一直到头发干了他都没敢出声打扰。   杨林也觉得自己是钻了牛角尖,因为他怎么也拧不过这个劲——自己就是个笑话,还贱出了新境界。   但这一次他没有反复回想让感觉钝化,而是整体打个压缩包强行移除,尽量先搁置。   考试在即,他不能分心。   聂川也发现不对了,杨林很冷淡,对他没了称唿也没了话,并且,拒绝他的任何碰触。   其实他并不是着急要把人吃掉,至少不是现在——七个月的距离横亘在中间,还没有消弥。   他更想做的只是抱抱他,好让他能够确定他的存在。然而现在连这也不能了——他抬起的胳膊被杨林毫不犹豫地躲开了。   聂川有些懵。   杨林几乎没有拒绝过他,除了偶尔不让他喝啤酒不让他喝饮料让他多喝水吃绿菜以外。但即使那些时候,只要他一板起脸,杨林往往很快也就妥协了。   他觉得他的这个笑代价太大,因为一个鼻涕泡泡引发的血案什么的,真是不能更扯了。   尤其杨林分明还在关心他:一早看诊时还请唐正骨为他诊脉。得知他只是失血疲劳有些亏,但目前还不必用药后还松了口气,还请教了好几个食疗方子。    第83章 这个人的好静水流深   83、缓和   在大巴上杨林全程没说话,不是看窗外就是阖上眼,身体蜷缩着侧向玻璃,躲避的态度十分明确。   回到兴州两人直接去接小侄子,张远打趣,“着什么急呢,小飞就放这儿,你俩小别胜新婚的,哥给你们放几天假。”   范敏也在一边笑得促狭,杨林没接话,只笑,很腼腆的样子。聂川却是有苦难言,哪来的胜新婚,他还被嫌弃着呢。   回到家也是如此,杨林和他也说话,却只是吃什么,小侄子怎么样的,别的多一句都没有——他这七个月的过往和他未来的打算,一句都不问。   冷淡的连强迫症和计划性都克服了。   聂川提议马上要考试,这周他们吃外卖时杨林不置可否,但到点儿还是给小侄子用心地做饭。   他们俩的倒是很简单,就一个西红杮炒鸡蛋配米饭。比起从前至少一荤一素一汤的标准,要凑合很多。   晚上聂川煮了生姜花椒水,杨林道谢后接过来泡,却说,“我吃中药后畏寒就改善好多了,再说冬病夏治,明天别煮了,泡得麻烦,浪费时间。”   聂川。。。。。。   十点钟专门出去买了他爱吃的那家牛肉粉,杨林客气地笑,“你吃吧,我吃药呢,不能吃辣,谢谢。”   聂川觉得他被这个笑容推得很远很远。   他把粉端了出去,半小时后又端着重新买的三鲜味的走进来。   这次杨林明显很意外,他接过粉慢慢吃着。   就在聂川以为气氛终于缓和的时候他说了一句,“牛肉粉还是要辣的才有味,你别麻烦了,等我停药了再吃吧。”   聂川。。。。。。   聂川洗过澡回到卧室递给杨林他的卡,那里现在有真正的巨款,是刘鸿外家给他的谢礼。   但杨林都没等他说话就直接摇头,“你拿着吧,我有。”   “。。。。。。收入不是都要交给会计吗?”聂川弱弱的提醒。   “算了吧,”杨林笑,“那都我胡说的。你自己拿着,我没有了问你要。”   聂川知道肯定不会有那么一天,所以他坚决地递着卡。   杨林更坚决地摇头,“马上要考试了,你不要让我为这些事烦。”   聂川。。。。。。   他讪讪地收起卡,把小侄子伸出被子的小胳膊盖上,然后靠着床头坐好,拿出手机假装连连看——其实是准备看男朋友当学霸,这是他七个月来最怀念的画面。   杨林却毫不客气地把他赶回自己的位置——小侄子的另一边,原来的墙边,现在的衣柜边,两米八的大床上离男朋友两米七远的那个边。   “别在这儿影响我复习,马上考试了。”   聂川。。。。。。   这样的冷淡一直持续到周末。   白天聂川做家务,订餐,带小侄子,他疼孩子,也是给杨林空出学习的时间。杨林也不推辞,除了给孩子做饭,一直埋头在书桌上。   晚上聂川坚持给他煮生姜花椒水,给他从外面买粉买面,辣椒另装,吃多少随他自己添。   杨林说了两次无果后就不再推拒。他会泡脚,也吃粉,但聂川注意到他一点辣椒都没加。   这让他突然意识到——杨林软乎乎的外表下其实是很决绝的吧,那么爱辣的人,说不吃就一口都不吃了,聂川开始担心这个冷淡会迟续多久。   除了照常和小侄子的互动外,杨林在家的话变得很少。   聂川很想做点什么打破这种闷,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而每当他鼓起勇气想说什么做什么的时候,杨林都是”马上要考试了,别耽误我时间”的表情,他只能讪讪作罢。   从前一度他困扰于杨林那种好像没有明天似的热情体贴,今天才发觉得不到回应的付出是多么难受。   聂川被杨林前所未有的冷淡冻得手足无措。这个一直让他舒服的人和他给他的舒服的家,现在让他越来越局促。   11月9号税务师考试,考场在兴州市的另一个区,离领秀苑挺远。杨林一早起来给孩子做了拌汤,素炒了胡萝卜,热了小馒头。给自己只炒了一小碗米饭。   小盆友洗漱之后找到厨房,“杨杨!”   “乖宝,拌汤已经晾好啦,再吃一个小馒头,还有这盘菜菜也都要吃完,来,先喝水。”   一边说着一边把孩子抱上BB椅,孩子长大很多,现在已经可以把碗盘放在餐桌上用了。   “杨杨要去哪里?飞和杨杨起。”小盆友边说边两手端起他的小杯子,眼睛看着杨林,眨出萌萌之光。   杨林笑起来,“飞真乖,不过今天乖宝和叔叔一起,杨杨去学校考试,等晚上就回来惹。”   杨林放下碗起身时亲了下小胖脸,“乖宝,你好好吃,杨杨赶时间先走。”   聂川打断他,“待会我和小飞送你,我们打车快,不会迟的。”   “不用,打车也是早高峰,我走几步坐地铁。”看聂川还想说什么他又补充,“今天天阴,还有风,别把小飞冻着。”   “不会”   “真不用,别让我着急好吧,”杨林走到门边换鞋,“我中午不回来,你带小飞自己吃吧,冰箱里还有饺子,或者,算了,你看着弄吧。”   “杨林”   杨林转身看他,聂川上前一步把他抱在怀里,抱得很紧。   杨林有些愣,聂川很快松手,握住他的肩,“别紧张,你肯定没问题。”   “。。。。。。嗯。”   这个拥抱让杨林有点恍惚——他们的相处中聂川是从不解释的,偶尔被他拒绝后最多板起脸,但也是从不争取的。   一出小区刚好看见个空出租车,杨林稀里煳涂地坐了上去,结果到的太早,校门都没开。他没有带书,这会儿索性放空脑子在周围快步走着,冬日的晨风很快让他冷静清醒。   不要分心。   响铃的时候教室里还有三分之一是空的。杨林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弃考,对他来说,每一个学习的机会都弥足珍贵,都要珍惜。   摇摇头把这些念头甩开,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你坚持你的路就好。   题量大,杨林也没有提早交卷的习惯,考完随着人流慢慢往出走,快到大门时手机响了起来——是聂川的新号码,他那天接到电话后保存设置的。   划开接通,却勐然间为称唿犯了难。   这还是那晚后他接到的第一通聂川来电。喊”川哥”他还说不出口,但直唿其名,似乎更不习惯。   “杨林?”没听到他的声音,聂川先问。   “嗯。”   “我在正门口那个雕塑下面,你出来没,噢我看到你了。”   “嗯。”杨林也看到了雕塑下的叔侄俩,他挂断电话。   小盆友还是坐在叔叔的肩上,复制粘贴的两个男神叠着罗汉,杨林发现自己紧张运转了几个小时的脑子勐地空了一下,整个人轻松的仿佛能飘起来。   就你这点出息!你对他还能有一点抵抗力不?很丢脸的啊宝宝。   然而他的步子还是快了起来,越来越快。   小盆友已经看见他,高兴地喊了起来,“杨杨!杨杨!”   杨林小心地接下孩子,先在怀里揉了揉,“乖宝肿么来了,怎么口罩也不戴?今天多冷啊。”   “飞想杨杨惹!”   “嗯嗯,杨杨也想飞宝惹,乖宝别说话了,小心肚肚灌冷风。”   “叔叔也想杨杨惹!”   聂川!让你和他什么都说!这个小喇叭!“那个,刚出来得急,忘带口罩了,小飞,你先别说话了。”   杨林看到聂川突然泛红的脸,心里一动。   “我们先去吃饭。”   “嗯。”   “我订了房,吃完你睡一会。”   “嗯。”   “我,和小飞给你看着时间,你安心睡。”   “嗯。”   “不会迟到的。”   “嗯。”   “睡一会下午也有精神。”   “好。”   杨林看着身边的男人费劲地找着话题,唇角勾起。   这个骄傲又别扭的人啊,什么时候见过他主动,他挽回争取?再想想这一周他各种笨拙的讨好,小心翼翼的试探,杨林有点想笑。   算了吧,就这么个学渣,你还指望他能意识到能想明白?   他觉得分手是为你好,是对你的成全!又不是你们感情出了问题,所以他回来了自然就和好了,或者你们一直就是好好的。。。。。。   这个笨蛋啊,一直做的多说得少,甚至做了也不屑说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干嘛这么矫情?你也是越活越回去了。   聂川应该来得挺早,他们一到包间菜就上了。清炖土鸡,芙蓉虾,肉沫煎蛋,蒜蓉油麦菜,松仁玉米,都很清淡,也是他常做的菜。   “多吃点,你早上吃太少了。”聂川照顾着孩子,还不忘叮嘱。   “吃多了食困。”   “那吃太少还能量不够呢,放心吧,待会睡一觉就好。”   “嗯。”杨林给小盆友盛了碗汤,然后又很自然地给聂川盛了一碗,最后才是自己。   聂川笑起来。   他这样锋锐的脸,这么略带傻气的一笑,简直是春暖花开!杨林被这笑容煞了一下,赶紧埋头吃饭。   可能是聂川嘱咐过了,今天的菜不像平常餐厅出品的那么咸。杨林自己做饭很注重少油少盐,也不用味精鸡精,他们在外面吃饭很少有咸淡适口的。   走出餐厅没多远就到了聂川订的宾馆,他订的是个套间,杨林看到孩子出门的包已经放在沙发上了。   杨林给小盆友解着大衣围巾帽子,聂川端过桌上的保温杯,“喝点西洋参,已经不烫了。”   杨林接过杯子。   一早聂川就给他泡好的,但杨林告诉他考场上不让放就没拿,倒是没想到这人又给他带了过来。   这个人的好就是这样啊,静水流深,虽然笨一点自我一点,算了吧,他帅他有理,原谅他也放过自己吧。   两天考试都这样度过,杨林被照顾的很好,好的他都心疼之前一个人去考试的自己。   关系有了缓和,虽然还没有亲亲抱抱——杨林还有些意兴阑珊,聂川则是不敢,但他明显话多了。   聂川悄悄松了口气。   以后见到多大的鼻涕泡泡都不能笑了啊,这后果太可怕了。    第84章 杨小林绝对是只颜狗   84、点醒   杨林自我感觉不错,他学习不会给自己划重点,每一章都会认真对待——从绪论开始。   复习充分心里就有数,估了下分,就算最差的《财务与会计》也能过百。   税务师满分一百四,八十四分算及格,杨林心里踏实下来,他继续在官网上搜集各种大企业的社招信息。   考完杨林就不再让聂川订外卖,他们的生活恢复了正常:早上被小盆友拍醒,他做早饭,然后一起公园锻炼。现在去公园小盆友都是轮滑,已经不用抱着了。   然后采买,回家后他查资料,聂川带孩子。   今天的家事还是聂川在做,杨林也不和他抢。但他早上买了材料,按唐老爷子的方子开始炖汤汤水水。   下午风越来越大,聂川在家带小盆友,杨林去了他新兼职的公司。   这是考前才接的一家账,刘老板介绍的一户一般纳税人。前任不负责任,零申报了近一年,直到买不出发票了老板才开始抓狂,托人找会计时刘老板推荐了杨林。   起初杨林没想接这户。   一是前面欠债太多:未履行的税务处罚,未认证的票,已经入账却不合规的票,钱付了票没有,有票的钱又没从账上付,挂的乱七八糟的往来。。。。。。各种混乱。   但最重要的是这个王老板没有纳税意识,他是小车不倒只管推的那种,少交税或不交税才是目标。   杨林理解了他的前任怎么能在公司混了那么久。   然后他就给王总裁普及了一番税务知识,毫不客气地指出了他看到的问题和已形成的损失——比如已经面临的税务处罚,过了验证期的增票,因为收入未分开核算而从高的税率。。。。。。   以及各种后果——大数据时代,金三系统的厉害他还没见识到。   最后才是大致的财务规划。   《会计》和税务师的学习大大提高了杨林的业务水平,加之无所求,他言辞犀利,条理分明,最后王老板主动以三千的月薪请他兼职,比他的前任高出两千块,几乎可以请一个专职会计了。   这倒是出乎了杨林意料。   介绍人刘老板笑说他气势如虹像个财务总监,杨林听得直笑。   聂川以前说过他太软,说你越客气别人越会欺负你,这是另一种证明么?你强势了别人就信你。   不过他知道其实只是因为他表现出的专业水准,和刘老板为他背书的敬业态度。   但不管怎样,小钱钱总是他的大爱——它也远比人要可靠。前几个月喘不上气的日子还记忆犹新,所以在强调了一下王老板要配合财务工作后他就接下了账。   现在考完试了,他开始每天下午过去整理,目测还有的忙。   孩子在午睡,聂川站在窗边看杨林顶着风跑出小区,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坐在床边打开电脑,准备看看车。   车已经是家庭的必须品了,只买个代步车的话杨林能接受吧,现在钱又不是问题。不过杨林还没驾照,正好他考完了,应该有时间去拿个本。。。。。。   等开机的时候聂川看到了桌角打印出来的那摞招聘启事。   越看越慌乱。直到想起小侄子他才松口气——好在还有小侄子,聂小飞可是杨林的心头宝。   杨林拒绝的态度太明确,虽然现在有所缓和,但他们也回不到从前了,聂川很无措。   电脑一打开首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文件夹《我们仨》,这是杨林的电子日记,最早的名字是《每天》,是他们确定关系后改的。   杨林常说这是家里最重要的无形资产,所以在电脑和U盘还有云端上都有备份。   前几天他们要么在一起要么他去陪考,一直没机会看,现在他也顾不得看车了,先补上这七个月的空白。   4月的第一张是9号晚上的一个小视频,没有声音,一屋子凌乱的家俱用品。   备注:二毛厂的最后一夜。   聂川不死心地又往前翻看,的确没有,想来是那几天太乱了,杨林没有拍。但这一屋的凌乱看着就让人觉得憋闷,他叹口气。   之后就每天都有了,绝大多数是小侄子的各种萌照,只有三张特别的:   第一张是聂川银行卡转账十三万七的截图。   第二张是杨林手写的还款说明,盖着小贷公司的红印章,其中有一句,“此款壹拾捌万元系聂川归还,房屋产权有聂川份额,待后会变更增加聂川为共有人。”   备注是:如果还有人打房子的主意,希望这条能用到   第三张是杨林棱角分明的脸,下巴尖尖的,瘦削疲惫,这是四月份他的唯一一张自拍。   备注:92,眼睛长大了   聂川看着照片上的眼睛,突然反应过来这是杨林瘦到了92斤。92斤!他的手捏得响了一下。   继续往下看着,都是小侄子,除了偶尔出现的张远范敏,再没有一张杨林的自拍。直到七月初才看到一张不一样的照片:一只气垫鞋的鞋底。   备注:扎破的不是磨破的,怎么算,补上重新磨还行不   聂川不明白,他去鞋柜里翻出了这双鞋。黑色的底子上粘着一小块黑胶皮,用手捏捏,硬度和另一只不一样,要软一些。   这是扎破了又补了?聂川有点难受,气垫鞋一扎破就没的救,这个小抠门,又想到自己取走的两万,他叹口气。   再往下几张后突然看到并在床上的一双大长腿,一条裹着绷带,肿胀的非常明显。   备注:腿和腿Plus   这是他第一次直面杨林的伤,聂川觉得眼前有些重影,他准备揉揉眼睛的时候,有水滴落了下来。   好半天也翻不到下一页,直到听到身后小侄子糯糯的声音,“叔叔,抱”   聂川胡乱地擦下眼睛,回身抱起小侄子,“睡醒了小坏蛋?先去办个小事儿吧。”   “叔叔你在叹杨杨?”小侄子眼尖,看到了屏幕。   “嗯,叔叔看到杨杨受伤了。”   “叔叔不突。”   “叔叔没哭。”   “可是叔叔有小金豆豆惹。”   “。。。。。。”   聂小飞站到他腿上,双手胡乱地抹上他的脸,“叔叔不突,飞给杨杨唿唿惹,杨杨疼疼飞惹。”   “嗯?”   “杨杨说有酿个人,白扶子老爷爷和飞,就不疼惹。”   聂川听懂了,他亲亲孩子的小脸蛋儿,“叔叔还不如你呢,你还知道心疼杨杨呢。”   杨林发现聂川又沉默了,心事很重的样子,他开始担心起来,这是刘鸿那边有什么事了吗?这个笨蛋怎么什么都不说!   也不能怪他不说啊,你这个态度让他怎么说,你过了,杨林,作为一家之主你太不包容了,你要反省。   今晚和他好好谈谈吧。他就这种性格,不是故意的,不能怪他。   生活已经如此艰难,相爱的人何必还要相互为难?   原谅他也放过自己吧。   ……   杨林努力把自己拧着的劲顺过来。   但心里小小的声音开了嘲讽,杨林,你的节哀顺变已升级。   快八点时张远打来电话,范敏的亲戚送了新鲜海货过来,给他们也留了让过去拿。杨林正准备给孩子洗澡,聂川自己去了。   范敏给他们留了两条大黄花鱼,十只海蟹和一箱生蚝,“都今天早上捕的,蟹和蚝先放冷藏,新鲜的能放住,鱼不吃就冻上。”   “嫂子,这也太多了,你给阿姨她们多留点。”   “都有,我哥他们给拉了一后备箱。再说了,这又不是给你俩的,是给我们小飞的,小飞爱吃这些,不过蟹不能让他多吃,还是寒。”   “嗯。”   “对了,把这个也拿上。”范敏说着递过来两把小刀,刀柄正常但刀刃很短,也没开刃。   聂川看了看,“这撬生蚝的?”   “嗯,这边儿好像没卖这个的,上次小杨撬生蚝还把手划破了。”   “。。。。。。嗯,”聂川顿了一下才又问,“这些都怎么做,蒸就行?”   “小杨会做,你等着吃就好,”说到这儿范敏笑起来,“要说你真是赚到了,杨小林做饭蛮好,比我好多了。”   聂川没做声。   范敏看他脸色不好,怔了一下才说,“你们不会又吵了吧!你这什么表情?不对呀,那天接小飞你俩不是和好了吗?”   聂川。。。。。。   张远听到这儿也说,“小聂,小杨挺明理的人,你们有什么事好好谈。”   聂川,本来不想说的——他没有和别人说自己的习惯,但现在他很无措不安,所以还是求助了,“他可能想离开兴州。”   “啊?去哪?”张远问。   “我看到他打出来的招聘启事了,全是大央企国企,都外地的,还净是哈密、唿贝这种地方。”   “不会呀,我问过他,等明年小飞上幼儿园了他就找个事务所上班的。”范敏奇怪。   “你没问问他吗?”张远说。   “没有,我”聂川顿了一下才说,“我不知道该怎么问,他现在,不跟我说话。”   “胡说,”范敏不相信,“那天接小飞你俩不说挺好的?”   “也不是不说话,”聂川组织了一下语言,“就是,他不问我的事,除了小飞我们就说点吃什么之类的话。”   “那是你的道歉他不接受?”范敏奇道,“不应该呀,杨小林是受委屈了,可他也不像是矫情的人啊。”   “还要,道歉吗?”聂川有些愣,“我给他解释了。”   “我有没有听错!”范敏很吃惊,“你回来都怎么和他说的?”   “我就说了下当时情况,事发突然什么的”看到两人谴责的表情,聂川声音弱下去。   “你可真够熊的。”张远扶额,“聂川,再好的感情也经不起这么消耗。”   范敏也叹息,“我发现了,杨小林绝对是只颜狗,还是只大颜狗!就冲你这个态度,他能忍下来绝对是看脸了。”   聂川。。。。。。   聂川回到家已经过十点了,屋里飘着熟悉的羊汤的香味,这味道让他想起了401,心中一时百味杂陈。   “回来了,先换衣服喝碗汤吧,我看你晚上没怎么吃。”   “。。。。。。这范老师给的,她说你会做。”聂川递过东西。   “嗯,”杨林接过来打开看,“我收拾吧你别管了,盛点饭不?还是光吃排骨?”   “都行。”   杨林把东西收拾好的时候聂川也喝完了一碗汤,正在厨房洗碗。他看看桌上没动的肋排和米饭,跟进厨房,“川哥,你不舒服吗,还是,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这声“川哥”,聂川的动作停了一瞬。   他把碗冲干净扣在沥水篮里,又洗了手才转过身。杨林一直站在身边,看过来的眼里都是担心。   聂川深唿吸了一下,然后轻声说,“对不起,杨林。”   “你!”杨林眼睛都瞪圆了,“你又要走了吗!”   “不,我再不会离开你们了。”    第85章 我在这个世界没有坐标   85、伤痕   杨林愣住了,这一瞬的复杂感觉简直能调制百十种十三香,而那些被他好容易理顺压下的委屈也蹭蹭蹭地冒了出来。   原来”原谅”和”算了”,终究还是两回事。   好半天他才冷声问,“怎么想起来的?你不都是为我好吗?”   聂川上前一步轻轻抱住他,低声说,“今天张哥和范老师都骂我了。杨林,我才发现我错得离谱,我没考虑过你的感受,对不起。”   杨林用力闭了闭眼,把眼中泛起的涩意逼了回去,“你没错。”   “我”   “你用心良苦,你一心成全我嘛,你这么伟大的情怀能有什么错!”   聂川不说话,只是把头埋在他的肩上。   杨林唿吸开始急促,双手下意识地用力扯着他的衣服,好半天才终于忍不住吼了出来,“反正只有你有心!只有你懂感情!我就只能同甘不能共苦!”   “我错了。”聂川双臂收紧,怀里的人瘦到不盈一握,他的心都疼得拧了起来。   “你从来都不相信我!从来都看不起我!”   “我不是,我……对不起。”   “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聂川,我一个成年人了选择走还是留都是我乐意!是我犯贱!和你没关系!”   “不,你别”   “你对不起的人是小飞!你自己答应大哥养他成人,然后你就为朋友出生入死去了!好,这是意外!谅解意外!可你凭什么把他送给张哥!”   “我”   “你把小飞当成负担!可他不是个猫猫狗狗!他再小也是个人!也有感情!也会害怕!你随随便便就能把他送人!”   “我错了,杨林我错了。”聂川声音很压抑,“是我对不起你们,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   “你!”杨林一下子就心软了。   他用力抓住聂川,这个人还是结实有力,却瘦了那么多,让他简直要哭。   “笨蛋!自大狂!笨蛋!”   “嗯。”   不知过了多久,聂川才低声说,“别再说什么犯贱的话了,我听得难受,杨林,你这么说还不如抽我一顿。”   “我又打不过你。”杨林声音闷闷的。   “你打我我还能还手吗。”聂川又把胳膊收紧一些。   “那可不好说,你”杨林顿住了。   这人已经很难过了,误伤他这种小事就不用说了。   “我没有你聪明,很多事想不到,”聂川声音很低,“我不对的你给我说,我会改。”   “凭什么要我说?”杨林想起被聂川挂断的那个电话,还是很伤心,“你自己不过脑子吗,你给我是你有心,你不给我我才不会求着问你要。”   “那,那你生气就抽我,别这么冷着我。”   杨林没做声,好一会聂川才慢慢说,“我爸是给我送书出的事,是我害死的,我妈骂我是”丧门星”其实没说错。”   “……”   “真的,最该死的人就是我。如果我不出生,我家不会一下子陷入赤贫,我爸我妈就都还有工作,就算最后会下岗,可那会儿大家都下岗了,都难,也不单单只他们俩。家里会一直吵吵闹闹,但二毛厂谁家不吵不闹,日子应该也能过下去。”   “……川哥”   “我哥就能上他喜欢的大学,能留在他喜欢的地方,他不喜欢南方,他一直说适应不了南方的气候……他那么优秀,一定会有个好发展,至少他能找份好工作,娶个自己喜欢的姑娘,哪怕会为当房奴烦恼,也不会被逼回来早早累死。”   “川哥,你别”   “杨林,我知道都是因为我,我就是一切灾难的源头,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可越这样我越不敢承认……好像我不道歉就能假装和我没关系,就都不是我的错。”   “川哥,”聂川的双臂放松了,声音里充满绝望,杨林用力抱紧他。   “我爸走后我就没法摸书了,有一年多话都不能说……我很生气,特别生气……可我再怎么样我爸也回不来了。杨林,直到我哥病了走了我才明白——我放弃的是自己,累死的却是他……你说我是得蠢到什么程度。”   “不是的川哥,这是意外!这些都是意外!不是”   “我不能接受别人的付出和牺牲,就像你说的,代价是我根本付不起的。我爸我哥的牺牲付出我就一辈子还都还不清,杨林,心怀亏欠的日子不好过。”   “……我懂了。”   “你和我哥一样,又聪明又努力,我怎么能让你涉险?让你带着小飞等我?我怎么敢这么耽误你?”   “……”   “张哥两口子都是正派人,小飞跟了他们,不管以后姓聂还是姓张,他总能平平安安长大。”   “……”   “我当时就这么想的,所以回来的时候还理直气壮。可我今天才知道我有多自私,杨林,你说得对,我既对不起小飞,也对不起你。但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怕我负担不起。”   “可是我爱你啊笨蛋!聂川我爱你,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我也能为你做任何事!我怎么舍得小飞,我们是一家人啊。”杨林也把头埋在聂川肩上,只一会,聂川的睡衣就湿了一大块。   “我也爱你,一直爱的,从来没变过。”聂川侧过脸,落下无数的轻吻。   “以前你说过的,”收获男神的充要条件”是我喜欢你,”聂川双手揉着杨林后背,艰难开口。   表白对他来讲,困难程度超过致谢道歉,但几个月来反复回味当日种种,这成了他最想对杨林说的话:   “杨林,其实你才是我的男神,我的小太阳,我的守护神,我爸我哥走后是你给了我和小飞一个家,我收获你的充要条件就是——你是杨林,这个世界唯一的杨林。”   杨林双臂勐地收紧,力道大到甚至勒疼了他,而肩上的湿迹也迅速晕开扩大。   聂川心疼得要命,他双手捧起杨林的脸,杨林没有睁眼,灯光下晶莹的水珠还在不断涌出,打湿了翅羽一样的黑睫。   聂川仿佛受到蛊惑似的,轻轻地吻了上去,吻干每一滴咸涩,带着无限珍惜。   好一会儿杨林才睁开眼,他努力笑了一下,唇还有些抖,睫毛也是湿的,眼睛水水的,有着完全不同往日的脆弱。   聂川忍不住又吻了上去。   杨林轻轻把人推开,吸吸鼻子,“我去洗个脸。”   从卫生间出来后杨林已经恢复了平静,他拉着聂川坐在沙发上。   聂川把人拢在怀里,杨林放松靠实,然后轻声说,“我记事很早,在潘为民之前我还被领养过一次,那家人姓王,也是宁县人,离我们园不远。他家也是不知道谁的问题一直没孩子,可能我有送子运吧,我去了半年多他老婆就怀孕了。”   “他们也虐待你了?”聂川勐地扳过杨林,声音瞬间都拔高了。   “那倒没有,”杨林看着他笑笑,“他们对我很好,特别好,当时给我起的名字就叫王家宝,说我是家里的宝贝。我还记得他们给我买了很多新衣服,只要一上街就给我买饮料买零食。”   “嗯。”   “不过他老婆一怀孕我就被退回去了。”   杨林又笑笑,“我是秋天被领走的,送我回去的时候是春天,我穿着去时的旧衣服,我还记得衣服已经小了,卡得胳膊很难受……不过鞋他们倒是没收走,大概旧鞋子扔了,不好让我光着脚回去吧。”   聂川,憋了半天才说了句,“能这么随便退养吗?”   “我们园是私人办的,领养退养也就一句话的事儿。”杨林笑,“好像我户口是没走完程序还是怎么的,反正还没转过去,那两口子高兴坏了,说可是省了事了。”   “……你别笑了。”聂川把人重新拢进怀里用力揉揉。   “当时我三岁,”杨林抱着他的腰,“他们以为我不记事,其实我一直都记得,那家人后来生了个女儿,小学还和我上的一个学校。”   聂川使劲揉揉他的背。   “到潘为民的时候我就不想走,我求了杨爷爷好久,可是怎么说都不行,他就觉得是我小不懂事。也是,那会我才五岁嘛,潘家又是市里的,条件好,他觉得对我以后有好处。”   杨林声音淡淡的,“我记得我特别害怕,上了大巴都在哭……那天潘为民第一次打我。”   聂川心疼得要命,又把人往怀里揉了揉。   “园里解散的时候我去过福利院,我想上学的,从六岁起我的理想就是考个好大学。”   杨林放松身体靠在聂川胸前,“那儿给了我一张床,放假回来我能睡。能睡两年。”   他的手在聂川身上胡乱画着,“可是院里基本都是残疾人,我房间的另外两个都是脑子有病的。是真有病的,一个还能自理,另一个可能是脑瘫,年纪三四十岁了,走路都是爬的……又不是小孩子了……那种感觉太恐怖了……”   聂川偏过脸,藏起自己红了的眼眶。   “我进一中本来就是免学费住宿费的,当时每月能领五百三十块的孤儿补助,如果假期周末再打打工,吃饭还是够的。”   杨林声音平淡,“不过李老师说只吃食堂人受不了,而且我们别的学习费用也不低,她的标准和我的不一样吧。”   杨林抬起身枕在聂川肩上,一只手开始玩他的扣子,“她觉得我光凭这些高中根本读不下来,或者就是能读下来成绩也会受影响……也许吧。”   聂川……   “所以她一定要给我申请这个那个。我怎么说都不行,她就觉得我是怕别人知道我的孤儿身份。”   说到这里杨林笑,“她总说我是格局小,嘿嘿,我猜她其实是觉得我虚容心强。”   聂川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不过她的想法我能理解,”杨林又笑笑。   “一中是全省最好的高中,里面条件好的孩子太多了。因为都穿校服嘛,大家就比鞋子,他们穿得运动鞋普遍上千,好几千的也大有人在。上课玩手机被老师没收了,让写检查,下午人就能拿个新手机过来,还说旧的早就不想要了,老师也没办法。”   聂川摸摸他的头发。   “每天晚自习前学校门口会有两个交警专门过来疏导交通,因为车太多,都是接孩子的,给孩子送餐的……当然肯定也有条件一般的,但在学校看不出来,因为一家就一个孩子,再穷也不会穷孩子。”   杨林又笑笑,”我这样的算是绝无仅有吧,以前我没说过,但是我们园关了老师就都知道了。”   聂川心疼地吻吻他的发顶。   “我们学校每个孩子都要上辅导班,大班一节课最低一百,一对一的一节是两小时,从五六百到七八百都有,”杨林说得很平静,“李老师自己也在外面带课,也在家带学生。她女儿当时也上高一,她理解的生活标准和我不一样。”   他的语气淡淡的,“不过也许她的理解是对的。”   又顿了顿杨林才说,“别说在外面补课了,我以前和你说过,我们好多作业都发到电脑上。学校有公用电脑但没打印机,我只能把它们导在U盘上出去打。”   说到这儿杨林轻笑,“光是打印这些每个月都得上百块,哪天要打卷子了我就不能打菜。”   聂川的手又拢得紧了紧。   “我明白她是好心,我以前的事没和她说过。”   杨林又顿了一下,“我是免学费的,可我也不能让哪家小店给我免复印打印费吧,老师让在外面买的教辅我也不能等谁给我发吧……说到底还是自己没见识,除了发传单扮玩偶就只会当服务生了。”   杨林直起身看着聂川,“我上高中住校以后才有了第一个手机,是杨爷爷淘汰的老人机,只能接打电话。初三以前只在微机课上上过网……是真的没见识,什么都不懂,不知道。”   说到这里他笑了一下,“我去面试过送外卖,但公司说我年龄不够,而且人家也不收学生,嫌麻烦。我去过工地,可是没熟人介绍工头不收,嫌我小,又瘦,说我没力气……那会儿我完全想不出什么其他的赚钱方法。”   聂川在他额头轻轻吻了一下。   好一会杨林才又说,“可是和张哥他们接触多了我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原来我的自我保护机制从三岁就开启了,这么多年它一直在运行,它让我的内心一直警惕又封闭。”   杨林笑笑,“别人看着我挺正常的,大家都说我开朗乐观,嘿,其实那都是假的啊,就是装久了自己都信以为真了。可事实上我既不会接受,更不会求助,而这些说到底还是因为不会相信别人。”   杨林看向聂川,“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让你很难受吧,好像有今天没明天似的,你气坏了吧。”   “没生气,”聂川温柔极了,“就是感觉你和我特别生分,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安心,我自己都说不清楚,所以没法跟你讲。”   杨林笑起来,“我也是时间长了才慢慢踏实下来,才敢相信真的能有你们。”   他看向聂川,敛起笑容,“川哥,我就一直一个人,打着一份工,租着一间房,每天认真学习,好像目标星辰大海似的,其实也不过是为了生存。”   “杨爷爷救了我又把我养大,我记得的,虽然和普通家庭相比,园里条件不好,可我们也能吃饱穿暖上得起学,而且要没他我早死八百回了,所以我一直很感激他,也一直很努力地做事,带弟弟妹妹们。”   说到这儿杨林的唇有些抖,“可是这不一样,真的不一样,也许是我太贪心了吧。。。。。。是我贪心。”   好一会儿杨林才又说,“我什么都没有,我活着还是死了,开心还是难过都没人知道,更没人在意,我的人生没有来处。”   杨林声音开始发颤,“我每天睁开眼,四面八方都是白茫茫空荡荡的,摸不着边更探不到底。川哥,你能理解那种感觉吗?我在这个世界没有坐标。”   聂川没说话,只是双手紧紧握住他的肩,眼睛深深看过来。   “然后有一天我碰见了你,你是第一个挡在我身前的人,是帮我复仇的人,你解了我的噩梦,这个梦我一做十几年都没一点办法……”   “你是对我最好的人,没有之一。”杨林努力笑了一下,“没有之一,川哥,从来没有人比你对我更好了,从来没有,你和小飞给了我一个家。”   说到这里他使劲睁大眼睛,试图把泛出的水汽逼回去,“然后有一天你就突然一脚把我踹出了门,我”   杨林说不下去了。   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再不会了,”聂川吻上他的双眼,“我保证。”    第86章 因为他们都把对方看得重逾自己   86、吃定   这一晚聂川没有回自己的位置,他把小侄子往大床中间挪了挪,自己钻到小床上。   说了太多的话,还都是以为永远不会说出口的话,让两个人在轻松释然之余也非常疲惫。夜深了,暖气烧得不像傍晚时分足,屋里气温低下来,被子里的相拥变得更加温暖安全。   两个人宛若两只受伤的小兽,紧紧依偎着睡了过去。   “杨杨,叔叔,飞也要进!”随着声音而来的还有热乎乎的重量,小盆友咯咯笑着,手脚并用地挤进两人中间。   “小坏蛋!”   “坏宝!杨杨鼻子迟早得让你拍扁!”杨林捂着鼻子坐起来,顺手把只穿着小秋衣的孩子塞进被子。   聂川抱着孩子揉,“小坏蛋!”   “哈哈!叔坏!”小盆友尖声笑着叫。   “小飞今天好像特别高兴。”   “小东西比我们想像的还要聪明敏感,”杨林叹口气,“我们以后不要吵架了,孩子都吓到了。”   “嗯。”聂川含笑应着,心里悄悄为小侄子点赞,这个小坏蛋真是杨林的心头宝。   从公园锻炼完往回走的时候聂川问,“你是打算去外地工作吗?”   “没有啊,”杨林反应了一下才问,“噢你看到那些招聘表了?”   “嗯。”   “不是,”杨林笑,“我就想去大企业工作个几年。”   “咱这儿没有大企业吗?”   “有啊,但我知道的都上官网看过了,他们的社招岗位很少,也没有财务岗。”   杨林解释,“我学财务后接触的都是小企业,业务简单,新东西也少。上次听关童讲,他们单位财务部光管资金就要专门放一个人,银行会培训各种新的票据业务,可我连承兑汇票都没见过几次。”   发现聂川没听明白,杨林又说,“我找到的这些岗位都是雇员岗,不占单位正式编制,收入还没我兼几家账高。”   “可是在这种大企业里我能见到书上讲的操作,当然在事务所也能见到,但侧重点不同。以前我不懂,和关童聊过才知道,”杨林笑起来,“财务和会计其实是两回事,一个偏管理,一个偏核算。”   看出聂川的,蚊香眼,杨林笑起来,“在大企业工作,宏观的东西见得更多,只要用心学,它能把我的业务水平从核算级别提高到战略级别。”   这句聂川听懂了,他点点头,“那按你的想法做吧,我带小飞跟着你。”   杨林还没反应过来,聂川想了想又说,“中间我可能会回来,出庭作证个,一次或几次吧,这个还不确定。”   杨林不敢置信地看着聂川,对方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直到聂川没听到他的回答又奇怪地看过来时,他才回过神。   杨林用力搂了下他的肩,“谢谢你川哥。”   聂川不明白,侧过脸看着他。   杨林大大地笑起来,“你真好。”   聂川……   你真好,你这样理所当然地无条件支持我的样子真的太好了,虽然你自我的时候也是这么理所当然,嘿嘿。   杨林傻笑起来。   聂川,虽然不明白男朋友为什么笑,但也被他的笑声感染,心里觉得很舒服。   走过街角大商场时聂川把滑行的孩子提上台阶,“进去买双鞋,你那双破了。”   “慢点滑乖宝,”杨林先制止了一下孩子的加速,然后又奇怪地看看聂川,“你怎么发现的?”   “……嗯,气垫鞋破了没法补救的,我们再买两双。”   “一双就行,那双还能凑合穿,”看聂川扫过来的眼刀,杨林解释,“真的可以穿,就是鞋底的压强不一样,只要不走远还是可以的。”   “鞋底都不一样高了不怕把脚穿偏?”聂川表情严肃,“回去就给我扔了。”   “嗯。”   杨林习惯性地答应着,又勐然反应过来聂川的强硬!这是和好的标志吗,明明昨天这人还软糯可欺的。   但还是舍不得他难过啊,还是喜欢他这么别扭着霸道着。   杨林笑起来,“我没和你说过吧,就是”   聂川半天没听到下文,转过脸来看他。   杨林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夏天那会儿我天天穿这鞋出去,当时给了自己一个设定,就是,嗯,你一定能在鞋子磨破之前回来的……结果有一天不小心鞋被扎破了”   聂川勐地一把把人搂住,杨林看他好像马上要亲过来似的,吓了一大跳,“川哥!”   聂川回过神,用力按按他的肩,顿了顿才说,“多买几双换着穿,那双不扔。”   杨林笑起来,“一双就行。”   聂川瞪他,目光凶狠。   杨林笑得促狭,“两双?”   发现聂川还是不说话,他的笑容大起来,“真不能多买川哥,它年年出新款的。”   聂川白他一眼,没有说话,大踏步地去追蹓远的小侄子。   回到家杨林就一直在归置买回来的东西,除了两双鞋,他们还去了负一楼的超市。聂川安顿好小侄子也跟进厨房,站在他身边跟着一起择菜。   “我想过了,川哥,”杨林语气很郑重,“你的认知不对。”   “嗯?”   “你不是什么罪魁祸首,更不是灾难的源头,你这么想很奇怪啊川哥,”说到这儿杨林看看聂川,“你的出生不是你选择的,是叔叔选择的对吧。”   “嗯。”   “所以家里出现的经济危机什么的叔叔应该都有想到,对吧。”   “他”   聂川有些迟疑,杨林抢先说了出来,“他可能没想到吴阿姨反应会那么大,持续时间会那么长,但是他应该从没后悔过要你吧,从小到大,叔叔说过一句后悔你出生的话没?”   “没有。”聂川的回答迅速而肯定,“我妈要光骂我爸,我爸一般不吭声,要是骂我我爸就急了。”   “这就是了,我说句难听的川哥,吴阿姨那人,就是不为你吵也会为别的事吵,她不吵架就过不了日子,身上的负能量太多了。”   “……嗯。”   “还有叔叔的车祸,”说到这里杨林小心地瞄了眼聂川,发现人低着头面无表情的摘菜,他坚持说道,“那是真的意外。”   “……”   “我这么说吧川哥,如果小飞让你做什么事你出车祸挂了,啊呸呸呸,反正就这个意思吧,你会怪小飞吗?”   “怎么可能?”聂川偏过脸看着他,声音都高了,“这和小飞有什么关系?”   “是啊,”杨林声音平缓,但加重了语气,“这和你是有一点关系,但真的完全怪你吗?”   “……”   “你是让吴阿姨给洗脑了,又内疚,就把自己定位在一个罪人的位置。可是川哥,你觉得叔叔看到你这样会很安慰?”   “还有大哥,大哥是很辛苦,我说了你别生气,可他被吴阿姨这么拿捏完全是你的原因吗?”   “……”   “我记得你说过,大哥临走时说”他的人生一败涂地,就是个笑话”,从这句话里我只听出后悔,但是没听出对你的怨,你现在把什么都压在自己身上,他知道了不会难过吗?”   “……你不用给我讲道理,杨林,我”   杨林没等到下文,他坚持说,“川哥,你是有点熊这没错。”   说完小心地观察了下聂川,看人没表情才继续说,“可叔叔和大哥的事情上最应该负责任的是他们自己,其次是吴阿姨才对。”   说到这儿又忍不住吐槽,“只不过人性的黑暗在吴阿姨身上体现的太多了,她自己也永远都不会反思就是了。”   杨林又偷偷瞄眼聂川,发现他还只是面无表情,却不像生气的样子,又说,“我没学过心理学,讲不出道理原因,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把这座山挪开,可是川哥”   他正色道,“我们换位思考一下,叔叔和大哥最希望你以什么样的心情,过什么样的生活,这点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们拼了命地留下你想让你过好,而你按他们的想法去生活才是对他们最好的报答吧。”   “……”   “你往前看,我们好好带大小飞,放过自己吧。”   “嗯。”过了很久,聂川轻轻应道。   把中午要做的菜收拾好杨林回到卧室,聂川洗了手跟过去时就看到他正在撕那摞招聘表。   聂川一把按住他的手,“我说的是真的,你按你的想法走,我带小飞跟着你。”   杨林起身探过去在他唇上印下一吻,“我打算等明年税务师的成绩出来了再找工作,差不多过完年吧。这段时间我要看注会和CMA的书,现在我还没资格考中级会计师,不过我的学士学位证已经有了,也就有了申请CMA证书的资格。”   聂川没听懂,杨林又给他解释了一下,但他还是敏锐地问到,“那你找这些资料,是想去外地吗?”   “我当时嘿嘿,有点失望吧,”杨林又在聂川唇角啄了几下,“不过也就那么想想,小飞马上要上幼儿园的,我哪儿都不去。”   聂川看着杨林带着明显小讨好的笑脸,心里却实实在在地后怕着:大概除了小侄子,这人真要走是不会有任何留恋的。   想到这儿不免有些着急,聂川强调,“你按你的计划就行,小飞还小,我们跟着你。”想想他又补充了一句,“反正我们一家人再不分开。”   “嗯。”杨林笑容大起来,“我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了。不过比起这些地方,兴州怎么说都是省会城市,各方面条件还可以,小飞上幼儿园的事更重要。”   “飞不要上幼儿园,”几次被点名,小盆友终于哒哒地跑了过来,“飞和杨杨一起。”   “那叔叔呢,小坏蛋。”   “飞和杨杨叔叔起。”   聂川笑起来,把孩子抛个高高。   “还要!要!”   看着大声笑着的小盆友杨林也笑,因为他突然发现,不仅聂川把他吃得死死的,他似乎也能吃定聂川。   因为他们都把对方看得重逾自己,所以只要感觉到对方受伤,就会忍不住退让,就会忍不住掏心掏肺。   余生还长,他相信他们一定能走到头。    第87章 我们好好珍惜吧   87、后来   虽然已经和好,但七个月的距离还横在中间,两人的相处都还带着些不自然和小心。这一次聂川情商上线,没等杨林问就讲了下事情的大概过程和现状。   “这么说刘鸿他爸会没事了?”   “嗯,他基本算是经查的,所以没大事儿吧,不过应该不会留在这儿了。刘鸿老妈生意做得挺大,重心还不在这边,再加上他这次伤得重,等这次的事结束他们一家子都不会回来了。”   “移民?”   “应该不会,没听他说过,他外婆家倒是在国外,他老妈也有生意在外面,不过现在都没定,能肯定的就是他们以后的经营重点不会放在兴州。这次临回来前他问过我的打算,我说我还没想过。”   “川哥你,”杨林很无语。   “我当时就想着回来找你们,别的哪顾得上。”   “好吧好吧,你帅你有理。”杨林翻个白眼,又问,“后来呢?”   “……刘鸿在这儿还有生意,除了健身中心他还有个公司做拓展,夏令营什么的,在你见过的那个王总名下,现在也是那人给管着呢,他说以后健身、养老这些都是阳光产业,让我接着做这个。”   “怎么做?你去那个拓展的公司吗?”   “不是,他想把那个公司给我。还有拳馆是关了,但健身中心还要重开的,也都给我,平时管理有王总,我在里面继续当教练,年底分红就行。”   “嗯,算是答谢?”   “应该吧,不过我没要,我帮他也不是为这些,最后他说让我再想想。”   “你喜欢这行吗?”   “还行吧,我好像也不会别的。”   “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如果你去外地我就带小飞跟你走,你不去的话我就接着干这个吧。”   说完聂川认真解释,“不过我不要他的公司,他人不在兴州了,这些我帮他看着点。毕竟做生意起起落落的很正常,万一以后再遇上什么事,这边还能有点底子。”   “你俩可真是感动中国好兄弟,”杨林撇撇嘴,“好好说,刘鸿真不喜欢你?怎么关健时候他就想起你了?”   聂川笑起来,“你这脑洞我也是服了,刚不是说了吗,我平头百姓一个,不像那三个招人眼,而且他信我。”   看杨林又翻个白眼,聂川笑得不行,“其实主要是当时谁都没想到会有危险,刘鸿后来不止一次后悔说连累我了,可要不是我,那三个换谁跟上他估计也扛不下来。”   “行吧行吧,你最棒最能干,你是男神嘛。”   杨林扁着嘴,他也不想表现的那么醋,那实在是,太有损他一家之主的形象。   “临走的时候他舅舅给了我这个,”聂川笑着拿出卡,“本来我不想要,可刘鸿说他的房子现在还不好过给我,让我拿着再买套房子。”   “啊?”   “给你打电话那天我俩都在小诊所躺着呢,当时不是让你不要管了吗,我还以为房子早没了。”   说到这里聂川笑笑,“回来想给你上交你也不要。”   发现聂川没有再说的意思,杨林忍了半天终于问了出来,“……里面有多少?”   很想高贵冷艳的,但真的太好奇了。   聂川笑容大起来,“反正能在领秀苑再买套房子,要不你收了自己查查?小会计。”   “……让我缓缓,土豪,”看聂川笑得开心,杨林问,“我们房子还在,是应该把钱还了吧。”   “不用,我给刘鸿打电话说了,他让我拿着。在他家这不算什么,我拿了他家人还安心。”   杨林想了想点点头。那样的人家想必是不愿轻易欠人情的,而以货币计量偿还就是最方便经济的一种。   聂川把卡在他面前晃晃,“真不要?小会计?”   杨林这次一把拿过,“营业外收入也要入账。”   “好,咱家你说了算。”聂川笑,并不知道这个笑容多么宠溺。杨林愿意接这张卡,他心里真的轻松起来。   这样的笑容让杨林开始不好意思,他打开手机银行,掩饰着心中的悸动,“我看看有什么好的理财,咱们本地的商业银行利息比四大行要高一点,就是不知道可不可靠,回头我也给你下个APP……”   聂川看杨林碎碎念着,心里满足极了。   这种一家之主挣钱回来看着媳妇高兴地各种规划的感觉……   杨林突然抬起头,“要不就买套房吧。”   “嗯?”   “吴阿姨迟早得回来,我们总不能和她一起住。”   “她回来就给她租房还是什么,或者让她申请公租房也行。”聂川的脸冷了下来,“这是我哥留给小飞的,她做到这一步就别想着还能进门。”   想想又补充了一句,“不到老了病了我不会管,就是管也是只管出钱。”   “她那样的,你”   “不服她就起诉去,到时候法院怎么判我怎么执行。”   看杨林不太相信的样子,聂川又说,“不用想那么多,也许她又找个老头还不回来呢。”   杨林想想吴慧的样貌年龄,以及那时他在楼上听到的关于她的闲话,点点头没作声。   但愿吧,不过她山穷水尽的时候肯定是会回来的,真心祝福她能过好,好到可以不再回来,他们能永不相见。   不过其实,也没所谓,杨林摇摇头。毕竟能伤你的都是你在乎的人,而她于他,只是路人,于聂川,现在也只剩下责任了。   聂川打断杨林的愣怔,“我们买个车吧,你上班方便,回头小飞上幼儿园也能接送。”   “嗯?我不用,我又没本儿,再说了就最近整账忙一点,等理顺了就不用天天去了。小飞如果能上一幼,那就在家门口。”   想了想杨林又说,“如果摇不上号上了那个私立双语的再说,其实也远不了多少,走过去也就二十分钟吧……不过那里面的孩子条件都不差,小孩子也会攀比,我们到时候看。”   “我有本,你上班我接送你,再说你明年不就上班了,要是事务所离得远也需要。”   “……”   “那你先考个本儿?买个车你先练着?要不我们先打听着买个车位?这个小区好像车位还挺紧张。”   “……谢谢您了大哥,钱不急着花,等我们有需要了再说。”   杨林最后还是在银行买了理财,聂川提出的种种计划:买车、买好相机、出去旅游什么的都被驳回了。   聂川也不由反省自己这么没头脑真是不行——他一直惦记着要给杨林买相机,可回家之后只顾着忙和好了,一和好又把卡交了,怎么就没事先把钱留出来呢?   现在好了,这个小抠门,给他的就再难出世了——哪怕钱就在他自己的卡上,就在他自己的手机里。   晚上聂川又把小侄子挪到大床中间。   杨林看着他笑,聂川有些窘,“明天先买个床吧,一米五的就行,结实点的,我们放在小卧室……这小坏蛋太碍事了。”   “买个好床垫,以后给小飞睡。”   杨林看他钻进小床自己的被窝,也开始关机,然后就压在了他身上,“再买几床双人被,好不好?”   小侄子就在身边,他们声音很轻,聂川的脑子已经跟着伸进他睡衣里的手游走,嘴里随口应着,“好,都听你的。”   “那我今天想干坏事。”杨林一边轻吻一边在他耳边轻轻说。   聂川抱住他,声音里是无尽宠溺,“行啊。”   他们干坏事的时候很多,但杨林居上位的时候很少——他总觉得聂川并非真正的同,这样太委屈他。   更何况两个小处男毫无经验又急吼吼的第一次……各种一言难尽,杨林舍不得聂川受疼,所以他主动的时候少。   但这会儿他就想和他近一点,更近一点,让两个人负距离,无限近,好像不这样就无法确认这个人真的失而复得。   聂川一直很宠杨林,也很愿意纵容他,但他本身性格是很不好意思去主动的,相处中又被杨林端得太高,就更不好意思主动了。   其实除了最开始的不适应,他的感觉是越来越好的——杨林是个很温柔很温柔的情人。   尤其此刻,太多的歉疚堆积在胸口,他觉得他们需要一个激烈的冲撞来消除这七个月的距离。   亲吻中两人的衣服都扔在了一边,七个月空白造成的缺憾比他们想象中更大,两人都开始着急,聂川都快迷煳的时候,杨林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聂川勐然间清醒——杨林的手正放在他的大腿内侧。   没等他想出什么借口,杨林已经从他身上翻了下来又打开了桌上的台灯。虽然灯光调得暗,但那里一排圆圆的疤痕还是看得清楚。那是烟头烫过的,杨林很熟悉。   聂川那么牛掰的身手,谁能伤他这么私密的地方?   他无声地看过来。   聂川又有了那晚他不着寸缕被杨林打量的尴尬……好在这次他们都一样。   他坐起身伸手想抱人,杨林往后躲了一下。   回来后这是杨林对他做的最多的动作,聂川一下子慌乱起来,他不敢强硬抱人,只把手虚虚搭在他的肩上,“那天晚上和你说分手,我,我太难受了。”   杨林没说话,眼里渐渐蓄起水。   聂川心疼得不行,他把人搂在怀里,“我太难受了,也太,想你了,有时候就,你别哭。”   怀里的人全身僵硬,聂川又急又怕,“你别哭啊,你本来又不爱哭的……”   “滚。”杨林声音很低,随着声音落下的还有热烫的水珠。   “嗯。”聂川一边应着一边拉过被子把两人包裹住。   杨林渐渐放松下来,他双手轻轻回抱,就在聂川悄悄松了口气的时候他突然一口咬在他的肩上。   聂川下意识地绷紧身体,又在瞬间放松下来,想咬咬吧,不难过就好。   而随着他身体的放松杨林也松了口,肩上只有浅浅的一圈牙印,杨林伸手摸了摸,聂川轻声说,“不疼。”   杨林没说话,聂川又说,“生气就使劲儿咬。”   “……滚。”   “嗯。”   直到小盆友动了一下杨林才直起身,他先穿上睡衣,然后抱起小孩子走向卫生间,“乖宝,我们办个小事儿再睡,你晚上喝得可不少。”   声音如常,随即就是清亮悠长的口哨声和淅淅沥沥的水声。   聂川叹口气,也把自己的睡衣穿好。   孩子回到被窝的时候眼睛都没睁,杨林把他的手手脚脚顺好,重新盖好被子,这才爬回小床。   聂川一直倚着床头坐着,看他过来忙把被子掀开。   杨林没动,聂川等了一会后把他拽进被子,“生气就抽我,别冻感冒了。”   杨林没说话,顺着他的力道躺下。   聂川把台灯关掉也缩进被子并排躺好。他不敢太强硬,只是握着杨林的一只手,过了一会才轻声说,“那会儿太难受了,不会有下次了,我保证。”   很久,杨林才侧过身靠在他的胳膊上,“你再不要这样了。”   “嗯。”   “我害怕这些,特别害怕,聂川,我从小……你想像不出我有多害怕。”   “……嗯。”聂川心疼得要命,转过身一把把杨林搂在怀里,搂得很紧。   “活着就要用尽全力了,我们再不要互相伤害了。”   “再不会了。”聂川拉开一点距离,轻轻吻上他的额头,“我保证。”   杨林没说话,但聂川知道他没睡着。而自从解锁了道歉功能,说出心意要比从前容易很多。   尤其这样深的夜,两人渐渐重新暖起来的身体让他觉得很安全。   “我爸刚走那会,我妈天天发火,以前她打我我就跑出去,那会儿,自己也难受吧,就随便她了。”   杨林放在他身上的手紧了紧。   “后来我哥不让她和我再动手,可能当时我话都不会说了她也吓着了,后来就光骂我了,后来我开始学抽烟,特别难受的时候就”   聂川停下了,杨林忽然半坐起身,把他的头抱在自己怀里。   顺着他的碎发,额角的伤痕还很明显,杨林轻轻摩挲着。   聂川只是最初微微一僵,然后就放松身体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好。   虽然他们之间一直是他抱人在怀里的时候多,但这会他没有不好意思,只觉得很安心很安心。   因为这个外表软乎乎的人其实比他厉害多了。他的男神永远都是坚定明确的,一往无前的,他把他从黑暗里拽出来,给了他无限的支持和力量。   “我哥假期回来看到我的胳膊,气坏了,他说要带着我去上学,我妈不同意,他也才上大一怎么带我,又费钱……那会我哥就打算退学了,我才反应过来,答应他不这么……后来他带我去祛的疤。”   “你言而无信。”   “……我错了。”   “你”   “我跟你说分手,你还在跟我道歉,我,那会儿的感觉就像是从我身上生挖块肉一样。”   “……我们好好珍惜吧,川哥,珍惜现在,珍惜小飞,珍惜彼此,都别做蠢事了。”   “好。”    第88章 “我爱你”   88、终章   十一月份的兴州气温到了零下,经过两周忙碌,杨林新兼职的账已整完,并且他的中药之旅终于结束。   聂川很开心,提议他们出行几天,去海边避避寒,现在那里是旅游淡季,游客不多,气温还很适宜。   杨林还在动摇,聂川诱惑,“我们飞过去,回来的时候再坐火车,让小飞都体验一下。”   杨林一下子笑起来,“川哥,我才是真的土包子,你是想让我体验一下吧,要不我们直接去西湖?看平湖秋月?还去什么海边呢。”   聂川噎了一下,然后才说,“西湖三月最美,这次先去海边。”看杨林一直笑眯眯的,他又别扭地补充,“想去西湖我们明年春天。”   杨林笑,“好。”   聂川规划了行程,又手把手地教杨林在手机上买票,值机,订宾馆。   杨林是真的没出过门,他一面兴致勃勃地学习,一面兴致勃勃地收拾行李,最后整出了一大堆:除了他们的夏衣,最多的还是小盆友的装备,这一次甚至轮滑鞋都带上了。   小侄子自从会滑行后就不大爱走路了,聂川让杨林给孩子直接穿上轮滑鞋,再带一双凉鞋,“到那边有凉鞋就行了,还能当拖鞋,路上穿轮滑就行,最多过安检的时候脱了扫一下。”   “嗯嗯。”杨林把小运动鞋收了起来。   “小飞的厚衣服不用带这么多,那边二十几度呢,温差又不大。”   “噢。”杨林又拿出几件薄厚不同的外套。   “还有……”   最后一大堆变成了一大包,聂川看着还不时想往里塞点东西的杨林直笑,“药就别带了,我们住处楼下就是药店。”   杨林直起身,蚊香眼。   “别担心,”聂川把包拉链拉好,“都有我呢。”   “还有飞!飞和杨杨起!”小盆友勐地滑了过来,冲进杨林怀里,杨林笑起来。   出门打车到候机楼,聂川带他去买大巴车票。到机场后又带他打登机牌、认识上面的信息。虽然他们不托运行李,聂川也带他去窗口观摩了下流程。   就这样带着他各种熟悉:饮水机的解锁使用、找行李车、卫生间、充电设备,直至过安检,找登机口登机……每一步都很详细。   出行的第一站成了机场探险,杨林起初还笑,“川哥,把包给我,我和小飞在这儿等你。”   聂川却搂着他的肩往自助机走,“我家小会计明年一上班肯定要出差的,这些不会怎么行。”   杨林……   脑中弹幕刷过,男盆友越来越体贴了!好贤惠肿么办?想吃掉!   值机早,他们三人座位选在了一排,小盆友自己要求坐在叔叔杨杨中间,聂川让杨林坐在窗边。   都坐好后杨林把孩子的轮滑鞋脱了在座椅下放好,聂小飞高兴地在座位上踩来踩去,前后打量。   快起飞时聂川安顿小侄子坐好,给他系上安全带,又塞给他一个棒棒糖。   杨林养孩子精细,极少给孩子吃糖,小盆友立刻两手捂嘴偷偷笑起来,十分愉快。   杨林摇头还想说什么,聂川解释,“起飞的时候如果不舒服,你做吞咽动作,或者张开嘴也行,要不也来颗糖?”   杨林笑着摇头,“知道惹。”   好在小盆友没有出现他们担心的任何不适反应,并且起飞没多久就睡着了——他们是一点半的航班,孩子没有睡午觉。   两人都往边上挪,把孩子横放在座位上,聂川从孩子嘴里抽出吃了一半的糖扔进弃物袋,又把事先要的薄毯给他仔细盖好。杨林看着他温柔动作,忽然觉得很幸福很幸福。   记得最初的心动就是看到他抱着小孩子的微笑。   心有勐虎,细嗅蔷薇。   而现在这个强大又温柔的人是真的属于了自己……也许这二十年吃的所有苦都是为了换这个气运吧。   杨林笑起来。   聂川抬头就看他笑盈盈的双眸,仿佛含着千言万语。杨林背着窗本来有点逆光,但聂川还是从他的双眼里看到了自己,两个自己,满满的都是自己。   想起了他们认识的第一个中秋节,那个山寨的平湖秋月水坑,那天的月光下这个人就是这样,怀里抱着小侄子,眼里全是自己,一直是自己……   忽然间发觉,在失去老爸和哥哥之后空了一个大洞的心,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慢慢地填起许多。他现在相信,终有一天那个大洞都会被这个人补上。   聂川也笑起来。   傻笑了一会杨林就开始对着窗外拍拍拍,无论是地面的景致还是云层,还不时转身看看聂川,眼睛亮晶晶,神情十分愉快。   送饮料的时候小盆友还没醒,他们选了果汁和茶,餐车过来时杨林叫醒小孩子,和他一起选了米饭,聂川看他们选好后给自己要了份面。   虽然是飞机上最简单的加热食品,但杨林和小侄子还是很有兴致的每个包装都拆开来尝了尝,然后得出了同样的结论,“饭不好吃。”   聂川看得笑,又把自己的炒面给了杨林,“尝尝这个,你的米饭给我。”   飞机准点到达,他们的包没有托运,但聂川还是带着杨林去接行李的地方实地看了一眼。其实机场有最详尽的路线指示,但男朋友的体贴让杨林很幸福。   在机场直接打车去了海边,聂川在这里的一家民宿订了房。   上车时三人都坐在后排,杨林抱着小盆友,他们的外套在机场就脱下来塞进专门带的空背包里,此刻车窗开着小缝,暖风吹进来有着完全不同于兴州的轻柔。   很舒服。   聂川注意到杨林一开始还会看看不断跳动的计价器,后来就被窗外满目的绿色吸引,和孩子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得开心。   他一直含笑看着他们,几个月前完全不敢想像能有这样的一天。   聂川订的是一个家庭套间,里外两张大床,还有个超大露台,放着秋千架和藤桌椅,坐在那儿能直接看到海面。   果外一进屋杨林就和小侄子兴奋地跑来跑去,看大海,荡秋千,小盆友还在床上打滚,“晚上和杨杨一起费惹!”   聂川不满意,“那叔叔呢?”   “叔叔费外面床床!飞和杨杨起费!”   “小飞睡外面床床,叔叔和杨杨一起睡!”聂川开始揉小侄子。   孩子尖叫着躲闪大笑,杨林笑了一会后把聂川拉开,“乖宝别理叔叔,我们快换衣服吧,天都要黑了,我们出去找好吃哒!”   等杨林收拾好孩子,聂川提着两双沙滩鞋进了屋,“穿这个,我先带你们去个地方。”   三人收拾利索,一出门小盆友就兴奋地窜了出去,杨林笑着看他挥动的小藕臂,“川哥,小飞又长个儿了。”   聂川的胳膊搭在他肩上,哥俩好的样子,“这个房间我和刘鸿住过一阵。”   杨林勐地转过身,“啊?”   “我也是第一次来海边,刘鸿去的地方多,他说这儿没怎么开发,挺好的。我当时就想,如果我回来了你还在,我一定要带你来这一趟。”   “……要我说谢谢吗,你和你感动中国的好兄弟在一起还能想起我。”   聂川笑着揉揉他的头,“你这个醋什么时候算吃完啊,我也是服了。”   “别捣乱,我正,醋着呢,”杨林也笑,躲着在他头上作乱的手。   “我和刘鸿那是一辈子的兄弟,以后见面可能也不多,但他有难处了,只要我能力范围之内一定会帮,我有难处也会和他开口。”   聂川神色认真起来,“我和你是一辈子的夫妻,是两口子,一家子,我们是要一直在一起的。”   “每天一起吃饭,一起做家务,晚上在一个床上睡觉,干坏事。我们要一起养大小坏蛋,看他成家,等他有孩子了还要帮他带孩子,反正你是金牌保姆,不能浪费……最后一起变成老头子。”   聂川微笑着,又温柔又恣意,“谁先挂了就烧了先存着,等另一个也挂了再把灰和在一起,然后让小飞洒到海里。”   这是第一次,聂川关于他们未来的明确规划。   杨林用力眨眨眼,不让水汽泛出来。他有点哽,但还是嘟囔,“随便洒哪儿都行,不用专门跑趟海边,也许孩子那会忙的没时间呢,咱们别给小飞添麻烦。”   “飞忙!麻烦!”绕着他们滑来滑去的小盆友听到了点名,虽然不明白也要积极参与。   聂川笑起来,“好,到时随便小飞吧。”   “随便飞!飞太心!太心!”   聂川笑着拉过孩子的一只手,“好,小坏蛋你开心就好,走,叔叔带你们去个地方。”   杨林不好意思地吸吸鼻子,拉起孩子的另一只手跟了上去。   宝宝你现在也太娘了吧,就算感动也不要这么失态啊,现在的你还能叫杨坚强吗!   从潘家逃回来不就说好再不哭的嘛,哭又没用……这是有人在乎的感觉吧,但也别忘了你还是一家之主!要注意形象……可是这个笨蛋真的太好了。   离海边不远的一个小庙,简单的两进院,看上去却很有年代。门开着,两人抬手把小盆友提过门槛。   天色有点暗了,里面也没人,前院中心是一棵两三人合抱的大树。树身不高,虽然粗大但枝桠不多,树冠也小,树身上挂满了红色的许愿布带,枝桠上是各种形状的许愿木牌。   “这儿是早年间出海的人祈福用的,这棵树叫”枯木逢春”,以前死了,十几年前突然又抽了新芽,当地人很信它。”   小盆友围着大树滑圈圈,杨林看聂川在树稍的一堆木牌里翻找,他也一一看过去。   大部分都是求财的,也有求考试求姻缘的,木牌颜色新旧不一,有的字迹已经模煳看不出来了。   杨林看到了一条很有意思的许愿,”今年一定要生个女孩!!!”他笑着招唿聂川,“川哥你看这个,挺有意”   转过身时发现聂川正板着脸盯着手里的木牌,表情冷肃。   杨林凑了过去——他有些好奇,因为聂川的冷脸很不自然。   “愿与杨林共养小飞,白头到老。”   除了”杨林”和”小飞”,剩下的字都一笔一划的,规矩到,丑。   杨林笑着抱住聂川,在他肩上悄悄蹭蹭眼角。良久才抬起头,声音还有点抖,“愿与聂川共养小飞,白头到老。”   “我爱你。”   “我爱你。”   全文终   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