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痛吻》作者:不甜茶   文案:   我是林远之养的狗。   一条疯狗。   他并不知道,除了他,我还有另一位金主。   爱情拯救不了我,钱才可以。   *洁党勿入   *he be皆有,章节名中会标明   标签:强强 救赎 虐 致郁 第1章   透骨的冷。   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醒来时全身冻僵了,嘴唇冻得发紫,身上只挂一件衣不蔽体的浴袍。   我会不会冻死?温何夕想。   他醒来,又不知浇了多久的冷雨,被冻到又丧失了大半意识。   意识朦胧间有人抱起他,怀抱温热,随后热水笼罩了他的身体,他靠在那人怀里,寒意渐渐消散,终于有了一点力气。   阖紧的双眸睁开,看见一张俊脸,每每看见这张脸他都想甩一巴掌过去,不然对不起他遭过的罪。   林远之一脸紧张,攥住温何夕僵硬的手,大手包裹住,用掌心的温度去暖他冰冷的肌肤,温何夕疲惫地又闭上了眼睛,懒得再看一眼。   他那一脸紧张的演给谁看,他操晕他,随手像丢物件似的把他丢在了露天阳台,这会儿又把他当宝贝了,知道他冻着了。   他都怀疑林远之是不是精神分裂。   睁眼闭眼的小动作没逃过林远之的眼睛,他冷了脸,捏住温何夕的后颈:“生气了?”   温何夕闭眼装死,他实在没力气应付林远之。   “是你自己不知道爬回来,还怪到我头上了!白眼狼的东西,我就应该让你冻死在外面。”林远之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掐得温何夕骨头咔嚓作响。   温何夕睁开眼:“我没生气,也没怪你,我只是累了。”   听见温何夕话说得有气无力的,看样子不像是说谎,林远之气消了不少,脸却依旧冷冰冰的,手扣在温何夕后颈把他扯开。   动作一大,浴缸里的水溅出不少,落到了地板上。   温何夕被他这么一扯,后背撞到浴缸壁,碰到了后背的伤,疼得他差点喊出声。   林远之没施舍给温何夕一个眼神,站起身跨出浴缸,抽出浴巾裹在腰间,往外走。他走着,温何夕诅咒着:摔死你!摔死你!   可惜林远之踩过一地板的水也没摔倒,等浴室里没了林远之的身影,温何夕往后一瘫,靠在浴缸里,一动不动。   他累,还疼。   全身青一块紫一块,一片片又细又密的伤口,都是林远之弄的,他跟了林远之快三年,只要林远之找他,他就没有一回不带伤回去的,隔三差五进医院,有好几次差点死掉。   别人只知道他是留在林远之身边时间最长的人,却不知道他之所以能留那么长时间,仅仅因为他没死掉,而其他人没撑住死掉了。   他没泡多久,外面再次传来了林远之的怒吼:“滚出来。”   刚恢复一点的力气,转瞬间用光了,走到林远之面前,他腿软得想跪,索性真跪下了,跪在林远之脚边,双手往他膝盖上一搭,脑袋一搁,嘴角挂着笑,用讨好的语气说:“谢谢主人抱我回来。”   林远之紧蹙的眉心舒展开,他喜欢温何夕这幅讨喜的样子,不喜欢他半死不活的。   温何夕还赤裸着身体,之前身上的浴袍早在进浴室前就被林远之扒了,出来时也没来得及裹上浴巾,他很白,肌肤像上好的瓷器一样,整个人充满了易碎感。   林远之看了他一眼,心头又有点火热,拉他起来。   抱起。   扔床上。   温何夕很软,柔进骨子里的软,可以像没骨头似的挂在他身上,可以在他身下被他摆成各种姿势。   林远之满足了。   无论他心里有多空荡,抱着温何夕操他,他就能满足,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一夜,一夜不行就三天三夜。   他看着怀里昏睡过去的温何夕,心里莫名舒坦。   卧室里,厚重的窗帘遮挡了所有光线,像黑天漆黑一片,外面雨未停,雨声透进来,淅淅沥沥。   林远之搂抱着温何夕。温何夕未醒,睡得很沉,他很少在林远之身边睡这么沉,除非是累到不行,醒不来。   林远之被温何夕压着一条胳膊,他一直没动,胳膊从麻木到酸疼,他终于忍不住了,把胳膊抽了出去。   他这一动,温何夕醒了。   温何夕被林远之打怕了,睡觉时也警惕着,林远之动一下他都能吓得一激灵,瞬间清醒。   林远之见人醒了,打开了床头的台灯,灯光下,他看见温何夕惨白的脸和满头的汗,心尖上像被人掐了一下,开口时声音都颤了:“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他去摸温何夕的额头,有点烧。   还好只是有点烧。   他松了口气,去找药。温何夕很配合,给他药他就吃,吃完继续躺下,他不奇怪林远之突然紧张他。   他习惯了。   林远之就这样,心情好的时候给他点甜头,心情不好就拿他出气,拳脚相加,像训狗一样。   也对,他就是林远之养的狗。   林远之难得询问温何夕的想法:“饿吗?想吃什么?”   温何夕没有喜欢吃的,也没有不喜欢吃的,他对食物无感,能饱就行,但他还是点了个菜:“红烧狮子头,小月宫他家的红烧狮子头。”   每次问,他都只会点这一个。   林远之疑惑:“总点这个,你也不腻?换一个。”   温何夕很坚决:“不换。”   林远之没辙:“好。”   他出去了一会儿,应该是去订餐了,过了一会儿又回来了。   温何夕刚因林远之离开而放松下来的心再次提了起来,一动不动躺在床上,林远之陪着他,什么都不做,单纯抱着他。   这个时候温何夕总是担惊受怕,林远之什么都不做就意味着他下一秒什么都有可能做,他怕林远之下一秒会一脚把他踹下床。   挨打的前一秒远比挨打更加难熬。   直到送餐员上门,照顾林远之起居的佣人来唤他们,他才从这种煎熬中脱身,穿上衣服,跟在林远之身后亦步亦趋地下楼。   他距离林远之一步半,这个距离最安全。   若是林远之想踹他,他可以及时后退,虽然会被林远之踹到身上,但伤不会太重,林远之解了气,他保了小命。若是林远之想抱他,伸手一拽,他就会跌进林远之怀里。   下到一楼。   他和林远之面对面坐着,林远之吃饭时动作很优雅,赏心悦目,可他不会看,他永远低着头,吃自己碗里的米饭。   甚至不去夹菜。   他记得有一次他陪林远之吃饭,夹了一筷子林远之喜欢吃的菜,然后可想而知……他惨了。后来他就懂了,他陪林远之吃饭,重点在于陪林远之,而不是吃饭。   细嚼慢咽,不发出声音,仿若不存在一样,这样才能少挨揍。   “啪”林远之突然将筷子摔在了餐桌上。   温何夕见怪不怪,林远之一天总有生不完的气,跟座活火山似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毫无预兆地喷发,他都习惯了。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他还会听见一声……   “滚。”   果然,还是一样的配方。   温何夕外套也不敢拿,滚了。   外面还下着雨,又浇了温何夕一身。这破天,跟林远之一样够操蛋的,他在别墅外面等了一会儿,门一如既往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胖胖的阿姨,林远之家的佣人,温何夕不知道她的名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说大家都叫她胖姨,他也跟着这么叫了。   胖姨给了他一把雨伞,还有一个用两层塑料袋裹着的餐盒,里面打包了红烧狮子头。   他不喜欢,但他妈爱这口。   “每次麻烦您了。”温何夕接过。   “不麻烦,顺手的事。”胖姨笑了笑,温何夕帮她扛过好几次林远之的打,不过是做些举手之劳的事,她自然是愿意的“不过你的外套在楼上,老板在上面,我也不敢去拿,这天儿冷,你别省钱了,叫车回去吧。”   “嗯。”温何夕含含糊糊应了,但他还是没打算叫车,这地方来往没个出租车,打车打不着,叫车又死贵,一趟一二百,他才不舍得花那个钱。   他宁愿走下去。 第2章   沿着路边,撑着伞,往别墅区外走。   一辆跑车疾驰而过,擦着温何夕,从他身侧飞驰过去,喷了他一身,那车跑得太快,再抬眼就远远看见个车屁股,幸好他不是个近视眼,还能看清车牌号。   默默记下。   最好别让他再碰见,不然别怪他偷偷给他放气儿。他温何夕不是恶人,但绝不是什么善茬,大恶不做,小恶不少做。   裤子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他拿出来一看,到账十万元,瞬间他对林远之多了点好感。   当然,只是从﹣9999升到了﹣9998而已。   他就是这么讨厌林远之,但他还得跟他,因为林远之能给他很多钱,比别人给他的多得多,十万不过是一次小费,每到月底他还会得一笔大的。   他需要钱,很需要。   第一次见林远之,他就说过,只要你钱给的够多,我什么花样都能玩。   他原来也是个不愁钱的小少爷,可惜在他很小的时候家里破产了,欠了一屁股债,他爸一蹶不振,在外面迷上了赌博,债越垒越高,他那混蛋父亲到处借不到钱没钱花,逼他妈去卖,他妈带他跑过,最后被抓回来用铁链锁住。   一间不到三十平的房子,除了一张一动就咯吱响的床没有其他家具,他父亲每天带不同的男人进来,那个时候他妈就让他躲进卫生间,告诉他捂住耳朵别听别看。   后来卫生间的门被他父亲发酒疯砸碎了,他就背过去,捂着耳朵不听不看。   他那混蛋父亲在他们面前厉害得很,每天在外面鬼混完回家耍酒疯,打女人孩子砸东西,可追债人一上门就怂,要么躲起来不回家,要么像只鹌鹑似的缩在床底下,不敢叫嚣,一遇见狠角色把妻儿往前一推,自己撒腿就跑,跑不过就下跪求饶。   他原以为他那混蛋父亲再不是人也不过如此了,直到他十一岁,他父亲用行动让他明白了人性的恶劣是没有底线的。   那混蛋不知从谁那搭上条野路子,以两万的价格卖了他的第一次,那是个恋童癖的肥胖大叔,进了门拽着他就要扒他的裤子,他妈想阻止却被他父亲拉住按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被强奸。   他妈受了刺激,疯了,捅死了他父亲。   他父亲死后,追债人没有放过他们,他带着他妈东躲西藏,他们睡过大街,睡过公园,翻过垃圾箱,跟狗抢过食,运气好能找一份零工做,一天累个半死挣个几块钱。   没办法,他一个孩子他妈一个疯子,能抢一份活儿做,只有挣得少干得多才有人要。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差不多一年,他妈的身体扛不住了,落了病,发高烧烧了两天不退,他吓坏了,他们没钱去医院,所以他把自己卖了,那时候小,不懂事,不知道那种地方一旦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除非他年老色衰没人要了,或者傍上一个厉害角色。   出来卖的第三年,他十五岁,遇见了林远之,他知道林远之手里有过人命,这种人是要拿命跟的,但他还是跟了,跟别人睡一辈子都还不起债,跟林远之也许几年就能还上,还能借他的势离开那个鬼地方。   他向来命硬,他不信林远之这把凶刀能把他砍死。   伞压得低。   温何夕出了别墅区,走在无人的路上,没注意到一辆现代迎面驶过,又转了方向追了上来,最后停在他旁边,连按了两声喇叭。   温何夕扭头。   透过半开的车窗,许宁与在车内朝他招手:“上车。”   温何夕看了眼自己:“我身上脏。”   “我以前送你去医院,车坐垫被你弄得全是血,现在还能嫌弃你满身泥点子,赶紧上车。”许宁与不耐烦道。   温何夕无奈,收起伞,乖乖上车,拆了裹餐盒的最外层塑料袋,铺在座上。   “你怎么来了?给林远之送文件?”温何夕问。   许宁与是林远之的助理,经常被那家伙使唤来送文件,温何夕下意识地以为他又是来送文件的。   可他想错了,许宁与不是来送文件的,是胖姨给他打电话,说温何夕肯定不舍得打车,全身还浇透了,没穿外套,他一听就急忙开车来了。   不过他知道温何夕不喜欢给人添麻烦,就顺着他的话应了:“嗯,刚送完回来。”   说着他打开了车内的照明灯,看了温何夕一眼,本是想看清温何夕的伤,伤的重的话,他就带他去医院,温何夕那个德行,伤的再重都不会说的,也不舍得花钱去医院,总是自己硬挺过去。   结果这一眼看见温何夕没伤多重,却是坐得拘谨,哪也不敢靠着,屁股下垫了个塑料袋,生怕把车弄脏了。   他气得一把抽出塑料袋扔到脚下,推了温何夕一把,顺手把副驾驶座椅背放下去:“睡你的,我明天正好要去洗车,里里外外都洗,不怕脏。”   怕不怕脏的,温何夕不知道,但是许宁与那么一推,车已经被他弄脏了,他索性靠着椅背睡着了,想着一会儿把洗车钱给许宁与。   他睡醒,也到地方了。   摸兜掏钱,发现兜里多了二百,不用想就知道是许宁与偷摸塞给他的,这把戏许宁与还真是百用不腻。   许宁与一看事情暴露了,坦然道:“就两百,给我收着,我上次看见你在书店蹭书蹭了一下午,那店员要不是看你长得好看估计都得拿大扫帚赶人了,知道你不舍的花钱买,别人的钱你总舍得吧。”   温何夕:“我凭脸蹭书,为什么要买回来?”   许宁与无语:“你买回来看完给我,我正好给我家儿子启蒙,行了吧?”   温何夕也很无语:“你确定要用十宗罪给你家孩子启蒙?”   许宁与被气炸了,大骂:“我操了,让你收着你就收着,那么多废话。”   “我不要。”温何夕把钱一扔,迅速下了车。   只要他跑得够快,钱就追不上他。   许宁与看着温何夕的身影隐入夜色中,无奈地收起了钱,一数发现多了一张。   他妈的,温何夕这兔崽子又变法给他塞钱。 第3章   温何夕天生执拗,他不喜欢欠别人的,更不喜欢接受别人的施舍,他不可怜。   许宁与的儿子患有白血病,高额医疗费让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的学霸给林远之卖命。   胖姨的丈夫和儿子三年前出了车祸,丈夫当场死亡,儿子截肢,她肯为林远之工作就是想给她儿子多留下点钱。   这个世界上艰难过活的人有很多,他并不比他们多些什么。   更何况,路是他自己选的,他不需要那种旁观者用来感动自己的东西。   那天警察问过他,他是否要放弃过去的一切,开始新的生活。他可以进孤儿院,被新的家庭领养,拥有新的爸妈,但是他不愿意。   他不承认他是孤儿。   他有妈。   他选择了最艰难的路,是他自己活该,他认。   走上这条不归路,也是他自己选的,他也认。林远之给他钱,他把身体给林远之糟践,这很公平。   这是个穷人拿命换钱的时代,他不过是其中一员,没什么可怜的。   穿梭在又矮又破的旧楼之间,冷风轻轻松松透过半干的衣服,冷得温何夕直打哆嗦,他租的房子在离小区门口较远的一栋里,到家时他都感觉自己快要冻僵了。   家里漆黑一片没开灯。   畏缩在黑暗里的人似乎被开门的声响吓到,尖叫起来,抓起手边的东西就往门口的方向扔。   温何夕抬起手臂挡住飞来的杂物,出声安抚道:“妈,是我。”   他按了一下手边的开关。   打开灯。   屋内瞬间亮了,温何夕的母亲夏箐闻声,看向门口的温何夕,安静了下来。这么多年过去,他妈的病好了很多,起码有他在的时候,他妈没再发过疯,胡言乱语的,只是喜欢安静地发呆,偶尔跟他耍脾气。   温何夕换上拖鞋,去卫生间冲了个澡,换了身睡衣,然后把打包带回来的红烧狮子头热了一下,又煮了点米饭。   他租的房子很小,进门就能一览无余,除了卫生间单独隔出去,分不清卧室客厅和厨房。   温何夕放下折叠小矮桌,一盘红烧狮子头,一碟咸菜,母子俩在小矮桌上简单凑合一口,红烧狮子头归夏箐,咸菜归温何夕。   在家里,温何夕放得开,不像和林远之吃饭时那般细嚼慢咽,他的吃相跟他精致的长相完全不沾边,全程狼吞虎咽,饭量还大,一张小嘴不停,塞得满满的,吃得双颊鼓起来,好似有人跟他抢似的,一碟咸菜一碗米饭也能让他吃出饕餮盛宴的感觉。   温何夕不挑食,他记得他小的时候好像挑食过,后来尝过挨饿的滋味儿,饿得前胸贴后背,看见什么都想啃一口,这种矫情病再没有了,每次吃饭都跟饿死鬼似的,什么都吃,吃到撑得快吐了才放下筷子,生怕没有下一顿。   温何夕吃得快,他吃完的时候,夏箐还在对面一勺一勺剜着红烧狮子头。   夏箐不紧不慢吃着。   温何夕已经起身去拿药箱,悄悄挪到了夏箐身后,脱了衣服给自己上药,身上青一片紫一片的,还有各种细小的伤口,上药的时候疼得他差点哭了,躲在夏箐身后一声没出,咬牙把林远之骂了一千一万遍。   温何夕处理完身上的伤,夏箐正好吃完,温何夕看着她吃完药,帮她洗漱,哄她去睡觉。   他自己收拾完桌子,关了灯,把小桌搬到阳台,开了盏小台灯照亮,又拉上窗帘,防止光线扰到夏箐睡觉。   他在桌前就地而坐,翻开历史课本,开始埋头苦背。   温何夕初中没念就辍学了,在跟林远之的第二年,他壮着胆子求林远之供他上学,这才有机会读书,直接跳的高中,插班进高一。   他的成绩不算特别好,毕竟落下太多,基础薄弱,而且他还要陪林远之,经常旷课,几乎算在自学。   名牌无望,但他努努力,以他现在的成绩,考个垫底的211还是有可能的。   温何夕背着背着,听见屋内有轻微的响声,撩开窗帘就看见夏箐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乱甩,还要往嘴里送。   光线暗淡。   他没看清她手里拿的是什么,走过去一看,发现她手里拿的是他的银行卡,他的钱可都在那张卡上。   他忙抢过来:“妈,这可是我们未来的希望,不能乱动。”   夏箐呆呆地望着那张卡:“何夕的希望?”   “对,是何夕的希望。”   夏箐听完,又发了呆,不知在想什么。   温何夕把卡放回抽屉里,哄夏箐睡觉,但夏箐怎么也不肯睡。他没办法,索性不管了,回到阳台继续背历史。   刚坐下,夏箐也跟了过来,坐在旁边,抱着膝盖呆呆地望着他。   他背了不到十分钟,夏箐坐着睡着了,他又把夏箐抱去床上。   九点半,夏箐醒了一次,再次跑回温何夕身边。十分钟后,温何夕把她抱回床上去。十一点,夏箐又醒了,迷迷糊糊地爬了过去,头枕在温何夕大腿上睡着了。   温何夕又要把她抱去床上,夏箐不愿意,抱着温何夕的腰不松手:“陪何夕,不睡。”   温何夕无奈,合上课本,也去睡觉了,夏箐睡床,他打地铺,那床实在太小了,两个人睡不开。   当晚,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还完了债,带着他妈离开了这座恶臭的城市,他考上了不错的大学,毕业后有个安稳的工作,赚了钱,买了房,两室一厅,终于有了自己的房间,还有柔软的大床……   梦醒,他躺在硬邦邦的地板上,盯着斑驳的天花板。   他又要爬起来去挣扎。   像是腥臭腐烂泥土里扭动挣扎的蛆。   .   温何夕起的有点晚,踩点进的教室,老师似乎已经对他的迟到早退常常缺席习惯了,淡淡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翻开教案开始讲课。   温何夕回到自己的座位,扫了眼桌面上摞垒的几本书,摸了摸杂乱的桌斗。   他的笔应该放在桌子上的,现在没了。   “谁他妈拿我笔了?”   温何夕一声怒吼把老师和同学们吓一跳。   老师从讲台上拿了根自己的笔给了温何夕:“先用着,有什么事下课再说。”   温何夕攥着老师给的笔没再闹下去。   等下课后,温何夕突然站起身,揪住前座同学的头发一拽,手里攥着笔往下狠狠一扎,那位同学吓得尖叫出声,所有人望着这一幕也都吓傻眼了。   笔尖在离他眼球只有几厘米的位置停下了。   “谁拿了我的笔?”温何夕问。   那同学颤颤巍巍指了靠墙那一排最后一位的男生:“他拿的。”   温何夕松开了前座同学,把手中的笔扔给了他:“帮我把笔还给老师,谢谢。”   说完朝那个男生走了过去。   温何夕记得他,长得帅的容易让人记住,尤其是这种活力满满,满身阳光气息的少年,站在人群中就像个小太阳。   他是大概一个月前转校过来的。   叫陈照。   陈照看着温何夕,咽了口口水,刚才温何夕的狠劲儿真的吓到他了,他就一普普通通的高中生,哪见过这种场面。   他单纯觉得温何夕好看想逗逗他。   温何夕长得不像个凶狠的人,平时在班里也挺温和的,坐在那不说话安安静静的,美得像副画似的,谁知道温何夕这么容易生气,生起气来还这么狠。   “我、我就开个玩笑。”他吓得说话都结巴了。   温何夕瞧见他那副怂样,笑了,拿光了他书桌上的笔,一脚把他桌子踹倒,然后把笔放进自己的桌斗里后就走了。   陈照望着温何夕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门口,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小心脏跳的砰砰快,捂着脸低声道:“卧槽,他笑起来怎么那么好看!” 第4章   温何夕出了教室,他们班教室离男厕不远,出来后他就看见有个男生在男厕门口盯梢,准是有人偷摸抽烟。   温何夕也抽烟。   以前有客人好这口,他就学了,不过他从来不买,都是蹭别人的烟抽。   厕所门口盯梢的男生看见温何夕走过来,不禁又在心里鄙视了温何夕一次。   又来蹭烟!   温何夕无视他鄙视的眼神,绕过他进了男厕,厕所最里面有个个子很高的男生正在吞云吐雾,看见温何夕,呲了呲牙。   温何夕食指中指一并,勾了勾:“烟。”   男生不情不愿地递烟。   温何夕抽出一根咬嘴里。   男生叼着烟,戏谑道:“没火。”   温何夕冷笑一声,贴近过去,两烟一碰,借了个火。   男生被他这突然的举动吓蒙了,呆愣地眨巴了两下眼睛,低声骂了一声:“操。”   “你他妈蹭了我一个多学期烟了。”男生像头暴躁的小狮子。   每次他发飙,温何夕总想给他顺顺毛,揉巴他那头板寸,他俩做了一个多学期的烟友,他算是温何夕在学校里唯一的朋友。   温何夕理直气壮:“文书言,我也帮你写了好几次作业。”   文书言不屑:“我不缺人帮我写作业。”   温何夕双手一摊:“我没钱,就一条烂命,你看着办。”   文书言气笑了:“你蹭别人烟,就这种态度,你没被人打死过?”   “我有还的。”温何夕吐了口烟,透过烟雾看着文书言的俊脸,痞里痞气的,赏心悦目。   “你怎么还的?给别人写作业?”文书言道。   温何夕没回答,他蹭别人的烟可是用嘴还回去的,那些老板们喜欢的玩法,自己抽烟没意思,美人用嘴渡过去的烟才够劲儿。   文书言还在耐心地等待温何夕的回答,但温何夕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聊下去,于是狠心地抛出了一句刺得文书言胸口疼的话:“你别管我怎么还的了,你还是多管管你自己吧,言哥,表白成功了吗?”   上周文书言就跟他说过,周末要跟喜欢的女生表白,这已经周一了,至于结果如何,看文书言这闭口不提的样子,估计是没成,不然早跟他嘚瑟了。   果然,文书言捂着胸口,作痛心状,心有不甘道:“男儿越挫越勇。”   温何夕掐了烟,将烟头扔进水池里,接道:“屡战屡败?”   文书言开口大骂:“他妈的,温何夕,你找死是不是?”   文书言气得去踹温何夕。   温何夕躲得快,撒腿就跑。   他感觉自己可能有点心理变态,他就喜欢挑逗文书言这只小狮子,看他发飙,给他撸毛,文书言越痛苦他就越开心。   回教室时,在教室门口碰见陈照在跟一个漂亮小女生说话,还动手动脚的。   这已经是他看到的第七个了。   才转来一个月,就撩骚了七个小姑娘,这个陈照是属花孔雀的吗!   见人就开屏。   还把门口堵住了,不知道好狗不挡道吗?   温何夕双手插兜,面对着挡路狗,语气不悦:“让开。”   陈照背靠着门框。   伸腿。   脚踩在另一边门框上,腿横在半空,把温何夕拦在教室外:“你叫声哥哥听,我就让你进去。”   温何夕冷笑:“你信不信我踹折你的腿?”   温何夕的眼神冰冷,没有温度,对上这样的温何夕,陈照有点怂了,放下了腿,不敢再拦温何夕,但却对温何夕更加感兴趣了。   温何夕进了教室,他也跟着进去了,完全没管刚才撩到手的小女生。   渣男!   温何夕默默鄙视着陈照,无视他的有意搭话,趴在桌子上,脸一埋。   他明明白白表示自己不想搭理人,偏偏陈照不罢休,用笔戳他胳膊:“笔还你。”   温何夕抬头。   陈照手里攥着两支笔。   那种很廉价的一元一支的黑笔,笔身已经有了几道裂痕,笔尾和笔盖有不同程度的磨损,估计是用了很久了。   是他的笔。   “别想让我还你笔。”温何夕一脸警惕地将手伸进了桌斗里,按住了桌斗里的笔。   那是之前从陈照那抢来的。   他可不会物归原主,抢到了就是他的。   陈照愣了愣,道:“你不用还,那你的笔是不要了吗?可以给我吗?”   温何夕微微惊讶,老子什么时候说不要了!怎么说也是我花了两块钱买的。   他拒绝道:“不可以。”   说着伸手去夺笔。   陈照躲开他的手:“那你把我的笔还给我。”   温何夕眼睛一瞪。   陈照被他这一眼瞪得红了脸,他喜欢长得漂亮的,更喜欢温何夕这种有个性有脾气还长得绝美的。   温何夕终究舍不得刚到手的新笔,嘴上松了口:“那破笔你愿意要就拿走。”   陈照拿着威胁到手的两支笔,珍之重之地放在了校服内侧口袋里,贴身放好。   温何夕看见他那一番动作,忍不住挑了下一边眉梢,心想:这不愁钱的人多少有点毛病,两支破笔也那么稀罕。   陈照收好笔,却没走。   他拽了个椅子凑到温何夕身边,追问道:“对了,你家在哪啊?顺路的话,放学一起走啊?”   温何夕随便编了一个:“静安路那边。”   陈照一脸惊喜:“我们顺路诶。”   温何夕立马改口:“我记错了,是晋北街那边。”   陈照不动声色地向温何夕倾身:“我们也顺路啊。”   如果不是温何夕知道静安路和晋北街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他还真有可能相信陈照真的顺路。   温何夕看了陈照一眼:“这俩地方一南一北,你确定你都顺路?你家在哪?哪个方向?”   “我家它……东南西北都可以。”陈照被温何夕看得有点心虚。   “可我家在西南方向,这就不顺路了。”   铃声响起。   温何夕不耐烦地推了一下向他不断贴近的陈照:“上课了。”   陈照捂着胸口,他的心跳有些不受控。   刚才温何夕推他,他下意识地护住了胸口口袋里的笔,温何夕的手恰好推到了他护在胸口的手。   那触感好软好滑啊!   他没能回味多久。   老师进了教室,见陈照没回自己座位,训斥道:“陈照,你没听见铃声吗?滚回自己座位去!”   陈照心不在焉地应着,回了自己的座位。 第5章   温何夕并不喜欢和人打交道,他孤僻乖张,天性凉薄。至于文书言,那是以烟交友,而且文书言从不因为他长得好看就多看他一眼,不会用打量女人的眼神看他。   没有邪念,纯粹地把他当成哥们。   可陈照……   他的注视让温何夕感到恶心。虽然他是出来卖的,但他不喜欢男人。   好像他对女生也没有兴趣。   可能他天生性冷淡。   温何夕保持远离无视的态度,可陈照似乎盯上了他,一下课就凑过来,即使有漂亮小女生找他也不出去,像个跟屁虫,温何夕去哪,他去哪,温何夕不说话,他就没话找话,温何夕不理他,他就自言自语。   放学了,他还跟着。   温何夕忍不了了,在校门口,给了陈照一拳。   陈照自信有自己这张脸,只要足够不要脸,没有谁是他追不上的。然而,他遇到了温何夕,他的死皮赖脸纠缠不休只换来一个拳头和一句“别他妈缠着我”。   他没有沮丧,反而越挫越勇,对温何夕更感兴趣了。   谁让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不过他没有再紧追不舍,死缠不休往温何夕跟前凑。   温何夕很满意他没有再烦自己,他顶多算条狗,不想做招蜂引蝶的花,陈照这只花蝴蝶还是去围着别的娇花转吧。   .   晚上。   晚自习结束,温何夕刚回到家,接到了风月经理的电话。   风月表面上是个夜总会,唱歌喝酒的地方,背地里就各种脏了,他之前就是在风月工作,后来跟了林远之就离开了那里,但他偶尔还是会去那里。   因为除了林远之,他还有另一位金主。   林远之占有欲强,温何夕跟了林远之后,再没有过其他客人,这位金主是个例外。两年多以前,也是在风月,他点了温何夕。当时温何夕已经离开风月跟了林远之,但风月得罪不起他,背着林远之偷偷联系了温何夕。   温何夕也得罪不起他,从那以后他们就保持着这种奇葩诡异的关系。   他从来没碰过温何夕,去风月找温何夕只有一件事——折磨温何夕,他嫉妒温何夕,因为他喜欢林远之。   温何夕两边都惹不起,他一直帮着这位金主瞒着林远之,林远之不知道他还有另外一位金主。   接通电话。   温何夕态度冷淡:“他找我?”   电话那头的经理语气略带戏谑:“嗯,他说了,如果他半个小时内见不到你就要你好看。”   “知道了。”   温何夕挂了电话,换了身衣服,匆忙赶了过去。   他打车到风月,径直上三楼,进贵宾包厢,离金主要求的时间还有三分钟。然而,他推门而入,一个酒瓶朝他砸了过来。   他一闪身躲开了,酒瓶飞出了包厢,砸在了对面包厢的门上。   “你是爬过来的吗!来的这么慢!”怒气冲冲的训斥声钻进他耳朵里。   这不无理取闹没事找茬嘛!   “问你话呢,哑巴了!”   又是一个酒瓶袭来,擦过他耳边而过砸到了墙上,酒水和碎片四溅,打湿了他的头发,耳朵被碎片划了一道。   他摸了摸耳朵上破了的小口子,毫无歉意地道歉:“对不起,是我来的慢了。”   说他来得慢只是借口,对方就是想拿他出气而已,他服软就对了。   果然,对方满意了,看向温何夕的眼神里怒意消了不少。   这个坐在沙发上一副高高在上姿态的英俊男人就是温何夕另一个金主——韩晓,韩晓旁边还有一个人,是风月的经理,正一脸谄媚地给韩晓倒酒。   韩晓不悦地看了他一眼,他顿时身体僵了一瞬,酒没倒成,缩着脖子就跑了。   门一关,包厢就剩下温何夕和韩晓两个人。   韩晓扬了扬下巴:“倒酒。”   温何夕走过去,跪在韩晓脚边,给他倒酒。   乖是挺乖的,就是他半垂着眼皮,死气沉沉又散漫,看上去半死不活的,半分没有在林远之面前的那副讨喜模样。   偏偏温何夕这幅样子才是最勾人的,能轻松点燃男人的征服欲。   韩晓看见温何夕的那张脸,就一肚子火,想到自己今天去找林远之,没见着人却在他办公室里看到了温何夕的照片,这股火就烧得更旺了。   林远之竟然把温何夕的照片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珍之重之地用简约漂亮的白色相框装裱着。   照片上的温何夕没有看向镜头,很有可能是林远之偷拍的。   一直以来,韩晓从没把温何夕看进眼里,他看不起温何夕,觉得他脏,不过是个出来卖的,他不认为林远之会看上这种人,温何夕不过是林远之的玩物,和林远之的前几任没什么区别,可现在看来林远之心里似乎有温何夕的一席之地。   他看着温何夕细白脖颈上的暧昧痕迹,白天温何夕将校服拉锁拉到头遮住的地方显露无疑地呈现在韩晓的眼前。   那么的刺眼。   韩晓想象着林远之和温何夕在床上有多么疯狂,忍不住冷讥道:“和他做爱是不是很爽?”   温何夕一怔,没想到韩晓会问这个,他从没觉得那种事爽过,恶心倒有,本来就是别人爽他赚钱的事,他不用真爽,演爽把人哄好就行。   至于林远之,那尺寸他想想就疼。   撕心裂肺的疼。   林远之根本就是个野兽,又猛又粗暴,还爱咬人。   温何夕的一瞬失神,在韩晓眼里,成了他在回味和林远之在床上的缠绵。   嫉妒把理智烧了个精光,韩晓一脚踹倒温何夕,用脚别开了温何夕的膝盖:“自己弄给我看。”   温何夕早已习惯了这种羞辱。   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地板上:“先说好,这项服务明码标价五万,谢绝讲价。”   “钱不会少你的。”韩晓看见温何夕那副不知羞耻跟他讨价的样子,心里就犯恶心。   温何夕对韩晓眼中的鄙视和厌恶视而不见,面无表情地解开了自己的腰带。 第6章   包厢里很静,能清楚地听见微微急促的呼吸声,可偏偏呼吸该急促的人面无表情,坐在沙发上看的人反而红了脸,呼吸不受控地急促起来。   “你就没点反应吗?”   “我性冷淡。”温何夕脸不红心不跳“若是金主您想要爽版的,那也不是不行,表情控制要加钱。”   “你……”   韩晓没成功羞辱到温何夕,反倒差点被温何夕羞死,他一小处男,最多在书上小视频上见见猪怎么跑的,现场直播还是第一次,主角还这么没皮没脸。   他又羞又恼地踹了温何夕一脚,正好踹到温何夕大腿内侧,这下双腿分得更开了,韩晓都没眼看下去。   “你给我把裤子穿好了。”   温何夕不紧不慢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看见韩晓羞红的脸,忍不住笑了。   韩晓的长相没有林远之那么冷硬,有点奶,程度刚刚好那种,可以在小狼狗和小奶狗之间自由切换。一脸红,就像是被人调戏了,看起来特无害。   他羞辱着温何夕,却自己红了脸,搞得好像温何夕欺负了他似的。   “你笑什么!”韩晓又给了温何夕一脚。   这还不允许他苦中作乐了!   “你踹了我两脚,这算工伤,医药费要报销的。”温何夕整理好衣服,在地板上躺着不动弹,那一副摆明了不给加钱就赖上你的架势,气得韩晓额角的青筋暴凸。   韩晓拿出自己的钱包,甩出一张卡丢到温何夕手边不远:“卡里有三十万,没密码。”   温何夕伸手去拿手边的卡。   韩晓突然走过来抬脚踩在那张卡上,蹲下身抓住温何夕头发一把揪起:“这两脚可不值三十万。”   说完韩晓一拳砸向了温何夕的脸,颧骨的位置顿时青了。   这钱挣得可真不容易,温何夕想。   等他还完债,一走了之之前,一定要狠狠报复回去,就把他录的那段韩晓喝醉酒后表白林远之的录音曝光,让他们狗咬狗去。   韩晓打累了,看着温何夕裸露出的腰间,一片片的青紫,憋在胸腔里的怒火散了不少。   他踹了一脚在地板上躺尸的温何夕,这回没用力:“别在那装死。”   温何夕被踹了依旧一动不动。   他全身都疼,左边脸颊火辣辣的,刚才韩晓一巴掌下去扇太狠了,这会儿他脑子里都在嗡嗡作响,左耳朵特别疼。   好像还流血了。   韩晓见温何夕在那继续装死,作势去捡地板上的卡。   温何夕虽然闭着眼但反应极快,一把按住了地板上的卡,然后缓缓掀起眼帘,看向韩晓。   “不装了?”韩晓讥笑道。   温何夕没回应韩晓。   韩晓的声音他听不清楚,咬牙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来,把卡收好。   “我可以走了吗?”温何夕问。   “滚。”   温何夕还是没能听清楚韩晓的话,但是看嘴型,知道韩晓让他滚。   他没走:“你还没给我钱,服务费五万,作陪一万,概不赊账。”   韩晓不屑:“这点钱我还不至于赊账。”   这句话温何夕听清了,右边耳朵听清了,但左耳完全听不见声音。   韩晓朝温何夕要卡号,给他转钱,可温何夕半天没搭理他,抬起手捂了一下左耳,又拿开。   被无视的韩晓不耐烦地厉喝:“温何夕!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温何夕的思绪被韩晓一声厉喝扯了回来,指了指自己的左耳:“你把我耳朵打聋了。”   他的语气稀松平常。   韩晓心里闪过一丝愧疚,心虚地低下头:“我叫司机带你去医院。”   他说着拿出手机。   电话没拨出去,就听见温何夕没有波澜的声音:“不用,你给钱就行。”   韩晓那点愧疚瞬间烟消云散,他就不应该可怜温何夕,这人就是个贱骨头。   从钱包里再次抽出一张卡,甩到温何夕脸上:“滚。”   温何夕拿着卡。   没滚。   “卡里有多少钱?”温何夕问。   “三十多万。”   温何夕满意地收起了卡,又问道:“密码呢?”   “林远之的生日。”韩晓回答时特意抬眸看了一眼温何夕的反应,令他失望的是温何夕根本没有反应。   温何夕对这俩人的纠纠缠缠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只想赚钱,赚够钱走人,至于这俩都不是好玩意儿的东西,什么锅配什么盖,他觉得挺般配的。   他不介意在走之前替韩晓传达一下心意,成了当他行善积德了,省得这俩玩意儿去祸害别人,不成他更开心。   想想这俩人真在一起后天天互殴,或者林远之知道韩晓喜欢自己后,那一脸难以置信加厌恶,他就暗爽。   拿到了钱,温何夕心满意足地走了。   他没回家,去了风月一楼的化妆间兼休息室,那里备有公用的药箱,家里的双氧水没了,他来顺两瓶。   取了药箱,找了一个没人用的化妆台坐下,处理身上的伤。   他旁边的位置坐着一个挺漂亮的小姑娘,年龄不大,二十岁左右的样子,估计是新来的,第一次卖。   眼神不安又紧张。   温何夕侧着脸,对着镜子清理耳朵里的血。   旁边的小姑娘看他一个人弄了半天,有点笨手笨脚的,拿过温何夕手里的棉签:“我帮你弄。”   温何夕没拒绝。   “新来的?”   “嗯。”   小姑娘是个话多的,温何夕开了个头,她就自己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听她说,她叫李敏,她父亲得了病,需要钱做手术,她四处借不到钱,这才迫不得已出来卖的。   她想着,等赚够了钱就不干了。   可惜,风月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为他赚取利益的人,除非那个人他惹不起。这种地方陷进来容易,出去难。   温何夕不是个好管闲事的,他光是活下去就已经很累了,哪里还有精力去管别人,可是他没忍住,还是多了句嘴:   “我劝你一句,赶快走吧,这种地方进来了就很难出去的。”   温何夕声音发涩,眼睫微颤。   “当初我也和你一样,想着就卖一次,可是后来我妈被他们绑了,我不懂规矩报了警,当天晚上我就被人敲了闷棍,他们关了我整整十天,玩了我整整十天,才把我和我妈放出来。”   李敏脸色发白,显然吓得不轻,跟温何夕道了声谢,拿起包就要跑。   她不想再留在这里了,太可怕了。   温何夕抓住她的手腕:“你这样是出不去的。”   那一瞬李敏腿都吓软了,脑海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温何夕顺了两瓶双氧水塞口袋里,拉着李敏往外走:“跟着我。”   他们走出化妆间不久,没能离开风月,经理就带人堵了他们。   “温何夕,别多管闲事,别以为你跟了林远之就能无法无天了。”经理道。   “能不能无法无天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们惹不起我。”   温何夕拉着李敏,径直往前走,眼看就要撞上经理,他停了下来,冷冷喝道:“让开!”   经理气不过,但他不敢惹林远之,只能让开了路。   温何夕带着李敏离开风月,拦了辆出租车,把人送走。   他自己沿着马路,走回去,路过商店时,买了瓶啤酒,用牙别开瓶盖,喝了几口。   一路走。   一路喝。 第7章   温何夕走后,经理偷摸跟了出去,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温何夕后面,看见温何夕突然左拐,闷头扎进巷子的黑暗里,他攥了攥手里的棒球棍。   温何夕太嚣张了,他今天一定要给他个教训。   他跟着温何夕进了巷子,身子半边刚隐入黑暗,一个啤酒瓶砸向他的脸,他没顾得上疼,下一秒手中的棒球棍被夺走。   温何夕抡起棒球棍,狠狠打在经理身上,下手毫不留情。   经理抱着头哀嚎:“别打了,我求你,我求你别打了……”   “你还记得你带着人玩了我整整十天的时候,我是怎么求你的吗?”   那些记忆,就像扎在他身上的钉子。   他忘不了。   他第一次出去卖,被经理坑了一半的钱,那是他妈治病的钱。他还在风月的时候,经理经常把他按在化妆台上当众操他羞辱他,逼他跪舔。   看着昏死过去的经理,温何夕满意了,手里的棒球棍已经弯曲了,经理的四肢被他打折了,头破血流,满脸的血。   他扔掉棒球棍,背靠墙,拿出手机,打给了林远之。   电话拨通。   林远之没说话,静等着温何夕开口。   温何夕:“你的狗被人欺负了,你管不管?”   林远之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你在哪?”   温何夕说完地址,电话那头就迫不及待地挂了,过了大概一个小时,一辆加长版的豪车停在了巷口。   林远之下了车。   他刚参加完晚宴,喝了点酒。   微醺的状态。   一身正装,细碎刘海笼了上去,禁欲又透着贵族气质,眉间的狠戾浓重得化不开,眼中锋芒毕露,充满了攻击性,似乎浑身长满了刺,令人不敢靠近。   温何夕背靠着墙,半边身子隐入巷子里的黑暗,嘴里叼着根烟,烟是从经理兜里顺的,林远之不喜欢烟味,微微蹙眉。   温何夕掐了烟。   林远之看了眼地上只剩一口气的男人,语气略带愠怒:“你叫我来就是让我给你善后的?”   温何夕很想回一句“不然呢?指着你给我出头吗?”。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林远之的脾气,他狐假虎威,用林远之的名号吓唬吓唬人还行,指望林远之给他出头,下辈子都不可能。   温何夕自嘲地笑了笑:“我拿命跟你,这点事总可以满足我吧?”   “你跟我提要求!”林远之微微眯眼,一把抓住温何夕的头发,把人拖进车里。   司机见状,打开车门就跑。   别看林远之对温何夕不好,但谁敢多看他一眼,保证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车里。   林远之坐在车后座上,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跪在他脚边的温何夕,揪起他的头发,迫使他抬头。   温何夕一边脸肿着,一边脸青了一块。   林远之看见了,但他不在意。   温何夕就不是个安分的,他第一次见温何夕是在风月,温何夕把一位赖账不给钱的客人打得头破血流。跟了他以后,温何夕也经常跟人打架,受伤。   温何夕自己作,他也不用心疼他。   林远之拍着温何夕红肿的半边脸,一下比一下重:“你的命是我用钱买的,你的身体也是,你还敢跟我提要求!”   温何夕仰视着林远之。   他现在很不痛快,不想去讨好林远之,乖张才是他的本性,乖顺听话都是装的。   他冷笑道:“你操我操的爽吗?”   林远之愣了一下。   “是不是比前几个更让你舒服?”温何夕继续道“我收点小费,不过分吧?”   温何夕的一反常态,令林远之很不悦,他一脚踹倒了温何夕。   狠狠的一脚把温何夕踹清醒了。   他是林远之养的狗。   他该听话。   温何夕扯出个笑脸,爬了过去,像只小猫一样舔林远之的脸颊。   守在外面的司机远远地瞥见半开的车窗一只修长削瘦的手抓着玻璃窗边,手指紧绷,而后被一只大手拽进了车内。   车窗随后关上。   “操”他暗骂一声,把头偏向另一侧,不敢再去看剧烈晃动的车身。   .   虽然林远之气恼温何夕刚才的话,但不得不承认,温何夕确实比其他人更能让他舒服。   他抱着温何夕,一脸餍足。   拔吊无情。   爽完,满足了,他一把推开温何夕。   温何夕被他推了下去,向后仰倒在他脚下,他用脚别开温何夕的膝盖。   脚下凌乱地丢弃着温何夕的衣服,手机和从经理那顺的烟盒都掉了出来。林远之拿起烟盒,抽出一根,用烟盒里装的打火机点燃。   “你现在学坏了,学会抽烟了。”林远之道。   温何夕想翻个白眼。   他早就会了,只是林远之不知道而已。   林远之抓起温何夕的脚踝,将烟头碾灭在温何夕白嫩的小腿上,看他疼得小腿绷紧,蜷起脚趾:“我讨厌烟味,记住了,别再让我闻到你身上有烟味。”   林远之扣弄着他烫下的烟疤:“听见了没有?”   温何夕:“听见了。”   林远之似乎觉得温何夕的回应里缺了什么:“嗯?”   温何夕:“主人。”   这下不缺了。   林远之满意地放过了温何夕:“穿上衣服,你可以滚了。”   温何夕本来就浑身的伤,这下又伤上加伤。他疼得动作僵硬,穿得慢了些,脸上的表情因疼痛有些失控,而林远之是个有病的,他把人弄得半死,还要要求人笑。   温何夕那副样子,林远之看着不舒服,打开车门,把温何夕踹了下去。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次数一多,温何夕就有了心理准备。他没有躲,迅速拿上手机和衣服,借林远之那一脚,顺势抱头滚下车。   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为了躲林远之那一脚,跑下了车,什么都没拿。林远之开车走人,留他一个人赤条条站在马路上。他打车回去,被司机误认是变态,差点被送进派出所。   他可不想再经历一次了,踹就踹吧,总比裸奔好。   司机见到温何夕滚下车,连忙跑了回去,开车走人。林远之走后,温何夕彻底松了口气,坐在马路边,不慌不忙地穿衣服。   穿好。   他看了眼巷子里奄奄一息的经理。   从明天开始,风月再没有这个人了。   回到家,他妈早睡了,去上晚自习之前他就把他妈哄睡了。他没敢开灯,怕弄醒夏箐,拿了药箱到阳台,开了小台灯。   他装走的两瓶双氧水,丢了一瓶,估计是丢在了小巷子里或者林远之的车上。   烟也没来得及拿,白瞎了一盒长白山。   处理完身上的伤,温何夕关了灯,进屋里,拽出枕头,就地一躺,没有铺被褥,就那么睡了。 第8章   “饿。”   这已经是夏箐喊的第九声了,不负她望,温何夕被她吵醒了。   外面还是黑天。   屋子里漆黑一片,温何夕想爬起来,但他发现他动不了,太疼了,全身剧痛,那种渗进骨头里的疼痛剥夺了他所有的力气。   夏箐还在喊着:“饿。”   “我知道,你别喊了。”温何夕的声音太微弱,连他自己都听不清。   他挣扎着,咬牙爬起来,然而腿发软,他站不住,跌回了地板上。   他实在起不来,从床头柜里拿出一块压缩饼干,撕开包装,拿给夏箐:“你先吃这个将就一下,好不好?”   夏箐甩手把饼干打掉了,摇着温何夕胳膊:“狮子头。”   温何夕狠心拒绝:“没有。”   “啊!”夏箐突然开始失声尖叫。   又是这样,一不顺她的心意了,就这么折腾他,跟他闹脾气。   尖锐的叫喊吵得他头一阵阵刺痛,他跪趴在地板上,抱着头,狠狠地用拳头砸了两下脑袋。   他妈再这么喊下去,一会儿住在隔壁的房东就得来敲门,上一次他已经被警告过,再半夜扰民他们就赶人了。   温何夕缓了会儿,哑着声道:“你别喊了,我去买!”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站起来的,他就像踩在云朵上,深一脚浅一脚。他妈只吃小月宫家的红烧狮子头,别家的不吃。   距离太远,这回他舍得花钱打车了。   打包了红烧狮子头。   回到家,夏箐捧着自己爱吃的菜,满意了,乖乖等在矮桌边。   温何夕取了勺子,递给她。   夏箐伸手去接,手伸到一半,勺子掉落在地。   砰的一声更大的闷响,温何夕倒在了地上,晕了过去。   他的身体早就被糟践坏了,他一直撑着,这次没撑过去,曾经加在他身上的伤病一次性爆发了。   他昏迷了两天三夜。   醒来,他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就像是一觉睡醒,起来若无其事地做早餐,他妈饿坏了,吃了三碗粥。   他刚才看了一眼床头柜的抽屉,仅有的几块压缩饼干都被他妈吃光了。   吃完早餐,他喝了药,退烧药消炎药乱七八糟吃了一大堆。额头滚烫,烧得厉害,他有点晕晕乎乎的,走路都感觉在飘。   看了眼时间,他已经迟到了。   不慌不忙赶到学校,正好第一节 课下课,他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睡觉。   这次病倒,他感觉自己的身体状况远不如从前了,虚弱得很。以前发烧了,也能照样活蹦乱跳,熬夜学习。   现在他只想睡觉。   他后悔来学校了。   温何夕前座的人转过身来,戳了戳温何夕脸上青紫的一块:“你怎么总打架?”   温何夕睁开眼,狠狠瞪了过去,眼中的凶狠在看见那人的一瞬消散了。   他惊讶地看着前座的陈照:“你怎么坐这儿了?”   “换座了啊,以后我就是你的前桌了。”陈照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呵呵。”温何夕闭上眼,继续趴桌子睡觉。   “别睡啊,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总打架,还有,你这两天去哪了?你和谁打的架?我可以帮你报仇,你别看我这样,我打架挺厉害的。”   陈照在那絮絮叨叨没完没了,温何夕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拿出一本书,往桌上一立,躲在书后面睡觉,隔绝陈照的脸。   陈照瘪了瘪嘴,他有那么讨厌吗?   明明他挺受欢迎的,为什么在温何夕这儿屡屡被嫌弃?   他还特贱骨头,自讨没趣地缠上温何夕了。   他才不贱!   大不了他换一个追就是了。   温何夕也没那么好,就是长得好看,可是脾气差啊,整个人死气沉沉的,没半点少年该有的阳光活泼。   像个只剩一口气的活死人。   不过笑起来挺好看的,陈照想起那天温何夕的笑……他好像可以更贱一点,贱骨头就贱骨头吧。   .   温何夕睡了一节课,还没醒,课间没出去。   文书言突然没了烟友,一个人孤零零叼着烟,像条被舍弃的小狗。   他郁闷地掐了烟,出了男厕。   温何夕睡得昏天黑地,感觉到有人捅他,他半睁眼睛,看见文书言站在他旁边,狠眨了两下眼睛。   文书言扣住温何夕的肩膀,往后拽了一下。   温何夕向后仰去,目光呆滞地靠着椅背,许久才开口:“有事?”   文书言把手里的卷子放在温何夕的桌面上:“帮我写作业,下午给我。”   “你谁啊,凭什么让他帮你写作业?”陈照转过来。   他怒瞪了文书言一眼,又扭头看向温何夕:“是不是他打的你?我帮你报仇!”   温何夕平时没个朋友,文书言突然出现,还一副和温何夕很熟的样子,陈照误把文书言当成了造成温何夕满身伤的罪魁祸首,除了这个,他想不到温何夕还能和谁有交集。   “你谁啊?哪个坟头蹦出来的?关你什么事?”文书言怒吼道。   这个年纪的少年冲动又嚣张,一点火星就能燎原。   陈照猛地站起,拽着文书言的衣领子:“你才是坟头里蹦出来的!我就管了,以后他,我罩了!”   “操,还你罩!挺厉害啊,出去练练?”文书言气笑了。   这是哪来的傻逼,他堂堂校霸,居然被一个小白脸抢了兄弟。   “练练就练练。”   陈照推了文书言一把,随后拍了拍温何夕的肩膀,对他说:“你等我回来,以后谁都不能欺负你。”   幼稚!   温何夕翻了个白眼。   他旁观着少年的荒唐和冲动,那些在他身上刚刚生长出萌芽就被磨灭的东西,他们长在阳光下肆意生长。   而他,在烂泥里挣扎,生活满目疮痍,活得不人不鬼。   温何夕自嘲地笑了笑,没去管两个摩拳擦掌的少年,提起笔,默默写着文书言的卷子。   他们说出去练练,估计是翻墙到学校后街打架去了,文书言身手不错,学校里再嚣张的混混都得叫他一声哥,而陈照新来的,个子高,身板也不错,身手应该不会差。   可能会两败俱伤,文书言险胜,如果文书言不偷奸耍滑的话。   大课间快结束的时候,陈照一瘸一拐地回来了,灰头土脸的,校服领子凌乱,裤子左腿膝盖的位置磕破了。   温何夕看了他一眼,轻挑了下一边眉:“输了?”   “没输!”陈照面上一红,怕温何夕不信,又刻意强调了一下“平手!”   “哦~”尾音拖得意味深长,明晃晃的调侃之意。   “是他耍赖,翻墙的时候就给我下绊子,我摔下去了,磕破了膝盖,才会一时不敌他的。”陈照解释道“你相信我!”   “我信。”温何夕说得极敷衍。   你明显没信!   陈照憋屈地咬着嘴唇,拽了下温何夕的袖子:“你陪我去医务室。”   温何夕拒绝:“自己去,又不是没长腿。”   陈照理直气壮:“我是为了给你报仇才受的伤!”   温何夕反讥:“你给我报什么仇?打我的人又不是他。”   “不是他!”陈照震惊了一瞬。   随后开始耍无赖,坐在地上抱住温何夕的腿不放:“我不管!你陪我去,反正我是因为你受伤的。”   温何夕无语:“你还赖上我了?”   陈照蛮不讲理:“就赖上你了。”   温何夕厉声:“松开!”   陈照不松,反而收紧了手臂。   温何夕无奈:“我陪你去。” 第9章   他们到医务室,校医不在。   温何夕扶陈照坐下,亲自给他处理伤口,比给自己处理时还用心温柔,但陈照还是疼得吱哇乱叫,嗷嗷着:“轻点!疼!”   温何夕鄙视:“你要不要这么矫情。”   陈照委屈:“疼还不让我喊了?”   温何夕讽刺:“你是小孩子吗?用不用我给你吹吹?”   “也行。”陈照一脸期待把脸送了过去。   其他的伤都处理好了,只剩下破了的嘴角。   他微扬着下巴,等着温何夕。   陈照这张脸太欠揍的,比林远之还欠揍。温何夕的拳头攥紧又松开,最后叹了口气,无奈地给陈照破口的嘴角消毒,边给他吹吹。   温何夕的气息微凉,却烫得陈照红了脸,喉结滚了又滚。   温何夕消完毒,抬眸对上陈照那一双充满欲的眼睛,本能地厌恶,退后了两步。   “完事了,回教室吧。”温何夕说。   他把药品放回原处,转身就走,没有等陈照。   温何夕走后,陈照还愣在那里,缓缓捂住自己的心口。   无法控制的心跳声,那么剧烈。   他向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没有谁真正牵动过他的心跳,只有温何夕,能轻而易举地拨动他的脉搏。   完了!他沦陷了!   他真的喜欢上了温何夕。   温何夕并不知道自己牵动了一个少年的心,他回到教室,第三节 课已经开始,班里历史老师正在讲课。   他像个隐形人,斜穿过整个教室,回到自己的座位,陈照在他之后也回来了,落座前一直紧盯他,目光灼热。   他淡淡地扫了陈照一眼,无视,继续写文书言的卷子,一共三张卷,一张历史两张政治,这两科的题不难,但字多,写到他手疼。   终于就剩一张卷了,他埋头写着政治卷,没注意到历史老师站在他旁边。   历史老师一把扯过他的卷子,黑笔一顿,在卷子上划了一道。   历史老师满脸不悦,抖着手里的卷子:“上历史课做政治!你不愿意听给我滚出去罚站。”   温何夕站起身往外走。   够果断够拽,气得历史老师直接把卷子甩到了温何夕桌面上,一扭头看见陈照捧着政治书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明目张胆地冲他眨巴眼睛。   这个小兔崽子不仅旷了半节课,还敢在他课上看政治!   “你也给我出去!”历史老师暴怒。   “得令。”陈照把政治书一扔,欢欢喜喜地跟着温何夕出去了。   两人站在教室外,靠墙罚站。   陈照看了旁边的温何夕一眼,温何夕双手插进裤兜,站得扬了二正的,而他板板正正,规规矩矩,脊背挺得笔直。   他放松了肩膀,学着温何夕,往后靠着墙,双手插进裤兜,痞里痞气地吹了口哨:“挺拽啊!”   温何夕白了陈照一眼。   对口型。   无声道:傻逼。   陈照被骂了也不气:“你居然骂人,不学好。”   温何夕别过脸,不搭理陈照。   他们站了没多久,突然听见隔壁的隔壁,传来一声怒吼,然后文书言灰溜溜从教室里跑出来,站到墙边。   又一个出来罚站的。   文书言看见他们,沿着墙边平移过去:“好巧啊,你们也上课睡觉了?”   陈照:“谁像你那么没出息。”   “呵呵,都是出来罚站的,你出息到哪去了。”文书言伸手把陈照扒拉到一边,想越过陈照,挨着温何夕站“你给我站一边去。”   陈照推了文书言一下,站在文书言和温何夕之间不动地:“我就站这儿。”   这俩幼稚鬼,温何夕都没眼看了。   陈照死死霸占着中间的位置,没有偷奸耍滑的机会,文书言还真拿他没辙,郁闷地用肩膀去撞陈照。   陈照不服。   撞回去。   温何夕看不下去了:“你俩够了。”   俩幼稚鬼互瞪了对方一眼,同时别过脸去,轻哼一声。   温何夕无语。   摸了摸干燥的嘴唇,课间没去蹭烟抽,他有点犯烟瘾了,伸手朝文书言勾了勾:“给根烟。”   文书言递烟过去。   陈照看不惯温何夕和别人很熟悉的样子:“吸烟有害健康。”   “呵呵”文书言冷笑两声。   等温何夕把烟盒还给他,他自己也点了根烟,咬嘴里,冲着陈照吐烟雾。   陈照被呛得直咳嗽,抬手在文书言后背上招呼两巴掌。   .   俩烟鬼吞云吐雾,好一番享受。   烟抽到一半,下课了,历史老师从教室里出来。   温何夕和文书言手疾眼快。   扔烟头。   脚踩住。   可烟味消灭不了,历史老师一闻就知道这仨玩意儿刚才抽烟了,书一卷,往他们脑袋上砸,一人一下:“不学好,让你们罚站,你们在外面抽烟。”   温何夕没感觉到疼。   因为陈照的手护在他头顶。   那一刻,他觉得陈照没那么讨厌了。   历史老师训斥了他们一嘴就走了。老师走后,陈照仍没拿开手,温何夕看在他刚才护自己的份儿上,忍了。   下一秒,陈照得寸进尺,在他头上揉了两下。   温何夕忍无可忍,拿开陈照的手,一巴掌呼在陈照后脑勺上。   文书言见状,连声叫好:“打得好,他就欠收拾。”   陈照能忍受温何夕打他骂他,但文书言凑什么热闹。   他抬腿给了文书言一脚:“有你什么事?”   文书言自然忍不下这口气,这俩人又撕巴开了。   一对欢喜冤家。   之后的几天,温何夕逍遥自在,林远之没找过他,韩晓也没找他出气,他天天两点一线,除了家就是学校。   生活仍是一潭死水,却有了点涟漪。   每天课间跑厕所偷摸抽烟的人变成了三个,温何夕和文书言抽,陈照在一边看,嘴还不停地唠叨:吸烟有害健康,吸二手烟更是有害健康,跟你俩在一起我都折寿。   这几句翻来覆去地说,可温何夕和文书言该怎么抽还怎么抽。   少年总是阳光且灿烂,像是活在阳光下的太阳花,向阳而生,温何夕混在其间,似乎能偷到一点光照。   温暖。   而短暂。 第10章   林远之再找温何夕,是在一周后。   下午放学,温何夕夹在文书言和陈照中间,走出校门。   文书言的胳膊搭在温何夕肩膀上,陈照不甘示弱,搂上温何夕的腰,俩幼稚鬼谁都不服谁。   温何夕无奈,视线触及一道笔直的身影,脚步顿时僵住了。   他迅速拿开肩膀和腰上的两条手臂。   但没用。   林远之怒气冲冲朝他走过来,抓着他的头发,往路边的车上磕,温何夕的头撞上车引擎盖,额头瞬间红了一片。   林远之动作太快太突然,文书言和陈照一时没反应过来,回过神来,温何夕已经被林远之拽着头发拖走了。   他们冲过去,推开林远之,护住温何夕。   文书言怒吼:“你他妈干什么!”   林远之比他更凶:“滚!”   温何夕顾不上疼。   他感觉到林远之不对劲,他依然暴躁,满身戾气,双目赤红,你一靠近,他就会攻击你,却有点和平时不一样。   他很痛苦。   像只受了伤的野兽。   他不应该是这样的,从来都只有他伤害别人的份儿,谁能伤害得了他。   温何夕见不得林远之这个样子,他是讨厌林远之,但他也同样感激他,在那个没有尽头的黑夜里,是林远之拉了他一把,给了他一条出路。   痛吻。   也是吻。   “你俩别管。”温何夕拉开护在他身前的两人。   他上前几步,抱住林远之。   “你怎么了?”温何夕的声音放得很软。   林远之眼睫微微颤抖,有些无措,推开了温何夕。   他在抗拒。   却没用全力去抗拒。   如果他真的想推开温何夕,那温何夕早就摔惨了,然而,事实是温何夕只是被推得后退了两步。   “我抱抱你,好不好?”温何夕再次靠近。   林远之一把掐住温何夕的脖子,紧实的小臂绷紧,不让他靠近。   窒息感袭来,脖子上的手越收越紧,温何夕伸手拽住林远之的衣服,不要命地往林远之身上贴。   要么他被林远之掐死,要么他在林远之掐死他之前抱住他。   来啊,看谁先赢。   有那么一个瞬间,温何夕好像看到了走马灯,只闪了一下就消失了,那只修长有力的手松开了他的脖子。   他没能抱到林远之,林远之也没弄死他。   谁也没赢。   意识一瞬回笼,温何夕腿一软,膝盖磕到地上,跪地猛咳嗽。   嗓子疼得厉害,一呼一吸都火燎燎的。   林远之拽着他往车里拖,动作粗暴,文书言和陈照欲上前拦下林远之,却被温何夕瞪了一眼,脚步顿住,没有上前去,眼看着人上了车。   车驶远。   温何夕坐在车后座,捂着脖子,咳嗽声不停,林远之将他按到自己腿上,手在温何夕背上轻拍。   温何夕趴在林远之腿上,又咳了一会儿,好受了许多。   林远之拿出瓶水。   拧开。   递给温何夕。   温何夕伸手去接,林远之没松手,温何夕只好借着林远之的手,让他喂了自己几口。喝完水,嗓子没那么火燎燎的疼了。   林远之的目光一直落在温何夕的脸上,直勾勾的,明目张胆的。   温何夕的长相太过精致,美得不真实,偏偏他又是个冷淡凉薄的人,像是从画里走出来,不带烟火气。   让人很想亵渎。   林远之的呼吸微微急促,手中的矿泉水瓶被攥得扭曲变形,他想操温何夕,就在这里,操到他哭。   他快要忍不住了。   手指不断收紧,矿泉水瓶彻底失去了原来的样子,水溢出,流了林远之一手,他直接把水瓶扔到了脚下。   修长的手伸到温何夕面前。   温何夕会意,粉嫩的舌探出唇缝,细细舔舐林远之手上的水,从指尖到骨节。   “够了。”林远之的声音低沉,像在竭力压制着什么。   他快要憋疯了。   但他不想当着别人的面操他,谁也不能多看他一眼,听个声都不行。   温何夕闻言,停下了动作,小舌头往回一收,收时下意识舔了下嘴唇。那小动作太勾人,林远之感觉一团火气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   他搂温何夕入怀,让他跨坐到他身上。   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直视温何夕的眼睛:“我要操你。”   温何夕没说话。   他和林远之,在这种事上,他永远只能是被动承受的那一个。   “当着司机的面操你。”林远之道。   温何夕眼睫微颤了两下。   “你怕不怕?”林远之的语气,似乎很期待温何夕说怕。   “怕。”温何夕撒了谎。   他不怕的。   这种羞辱,他已经经历过太多次了,早已无法在他死寂的心湖上荡起一点涟漪,哪怕现在让他看自己被人操的视频,他都可以很冷静地分析,哪里他的表情不够完美,演得不够像。   他说的谎,林远之信了。   信以为真,所以后半程的路上,林远之搂抱他,手在他后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过,没说话,用沉默又硬邦邦的方式安抚他。   他还是讨厌林远之。   一边讨厌他,一边在此刻觉得他有点可爱。   他对林远之是矛盾的,亦如同林远之对他。   车窗外景色定格。   到了地方,林远之没让温何夕从自己身上下去,一路抱他下车,上楼,进卧室。   扔床上。   干他。   林远之今天格外的猛,温何夕晕了又醒,醒来又晕过去。   等再次醒来时,他瘫在床上,身体居然还没缓过来劲儿,全身发软,动不了。卧室里孤零零就他一个人,浴室里有水声,林远之应该去洗澡了。   水声停止,过了一会儿,林远之裹着浴袍,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头发还在滴水,水珠沿着脖颈,蜿蜒过锁骨,滑向结实的胸膛。   单看外表,林远之能让人爱他爱到疯狂,可惜这具迷人的躯壳里藏的是一个暴躁的灵魂。他把手里的吹风机往床上一扔,背对温何夕坐到床边。   那意思就是让温何夕给他吹风头。   懒死他得了。   温何夕心里腹诽,不情不愿地爬起来,反正林远之背对着他,看不见他的表情。   插头插上,打开开关,一股热风喧嚣。   他跪立在林远之身后,胡乱扒拉着他那头柔软的头发,水滴甩的哪都是。他不敢跟林远之发脾气,就拿他的头发出气。   好吧,他没那么刚,是因为不小心甩第一下的时候,林远之没恼,他才敢再二再三,越发嚣张。   温何夕没能看见,林远之背对他,嘴角荡漾开的淡淡笑意。   头发吹了八分干。   温何夕关了吹风机,热风一停,林远之从温何夕手里夺过吹风机,扔在了地上,随后推倒温何夕,压上去。   头埋在温何夕的胸口。   啃咬。   温何夕差点痛呼出声,太疼了,林远之下狠口啊。   雪白的肌肤红了一片,咬痕错落,微微渗出血。   林远之低头舔了一下。 第11章   “嗯~”   林远之愣了一下,温何夕的声音实在太诱人,比在他身下浪叫的时候还要诱人,勾得人心尖颤。   他不就舔了他一下吗?怎么这么大的反应?   温何夕喜欢这种?   林远之在床上永远简单粗暴,没花样,甚至很少吻温何夕,更不可能舔他,他喜欢咬,最多偶尔动情的时候会亲一下,但从不亲温何夕的嘴唇。   温何夕知道,林远之其实是嫌弃他脏的,心里介意他是别人玩过的,林远之的前几任都是雏儿,只有他不是。   林远之双臂撑在温何夕身体两侧,半起身,看向温何夕,目光意味深长。   温何夕被探寻的目光紧盯着,面上从容淡定,仿佛刚才那个声音是个错觉,只是眼睫颤了又颤。   他紧张的时候,就会颤眼睫,越紧张,颤得越厉害,痛或者害怕的时候也是如此。   他没想到他自己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他不是没被别人舔过,怎么到林远之这儿,他的反应那么大,他自己也奇怪。   那一声不是他装出来的,而是脱口而出,憋都没来得及憋。   太突然了。   他自己都吓一跳。一吓着,他就习惯性装淡定。   林远之的目光向下滑到温何夕的嘴唇,粉嫩嫩的,他低头吻了上去,最开始只轻啄一口,看见温何夕脸颊晕染绯色,他起了兴致。   嘴唇再次压上温何夕的唇,吻得又深又狠,舌头伸进温何夕嘴里大杀四方。   林远之舔那么一下,温何夕酥了半个身子,这回是亲他,他全身都软了,又酥又麻,眼眸含着迷离的水光。   林远之睁眼吻他,将他这幅样子统统收进眼底,他慌张地闭上眼。   林远之贴着他的唇,命令他:“睁开。”   他睁开,视线撞上林远之的目光。   一睁一闭,迷离之色消了不少,林远之继续狠狠吻温何夕,让迷离之色再一次染上温何夕的眸子,看他动情,看他沉沦情欲。   吻到嘴唇疼,林远之停下了。   他翻身躺到温何夕身侧,头枕在温何夕的肩膀,温何夕太瘦了,骨头硌人,他往下移了移,枕在温何夕的胸膛。   温何夕被他压得呼吸不顺畅,林远之感觉到了,又往下移,移到温何夕腹部,枕着温何夕柔软的肚皮。   拉过温何夕的手,手指插进指缝,紧紧锁住。   这个浮躁的世界里,染上燥热的他,只有在温何夕这儿,才能卸空所有的暴躁情绪,回归平静,就像泡在冷水里,被吸走了所有的热。   林远之枕着温何夕的肚子,拉着温何夕的手,满足地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   一个糟糕的梦。   他梦见了白天的事,那个被他关进监狱里的男人对他说:“你是我养大的,是我培养出来的,你恨我,但你却改变不了我在你骨子里刻下的东西,你看看你自己,像不像另一个我?”   不!   他不像他,他才不会像一个打死自己妻子的混蛋。   忽的,一只手按在他头上,轻柔地揉着,他的梦从一片黑暗蜕变成花海。   他看见他手腕的疤生长出一朵红色绣球花。   那是伤疤里生长出的希望。   浓烈   又炽热。   温何夕醒着,但他累迷糊了,刚才感觉到林远之的身体微微颤抖,他就想起了要发飙的小狮子,无意识地伸手去撸了撸毛。   揉了几下,他的手顿住了,脑子瞬间清醒。   消无声息拿开手。   他一口气没松到底,林远之把他的手拽了回去,按在自己头上,还动了动去蹭他的手心,似乎很想他继续揉他脑袋。   温何夕揉了揉。   他想笑,但不敢,硬憋着。   还有点飘,现在让他去摸老虎屁股,他都敢,林远之的头他都揉得了,老虎能比林远之可怕吗!   .   林远之一觉睡到天亮,自然醒。   而温何夕不是,他是被林远之从床上拽起来扔到门外,摔醒的。   温何夕还懵逼地坐在地上,门又开了,他的衣服被扔了出来,然后门再次关上。   林远之就是个有病的!   等到下月底,他就能还清债务了,而且还完后还会剩很多钱,到时他片刻都不会留,带着他妈就走,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林远之这个煞神了。   再忍忍。   温何夕穿完衣服,下楼,走人。   昨天他给许宁与发了消息,让他帮忙照顾一下他妈,他回到家的时候,许宁与的老婆张雅琪正在陪他妈吃早饭。   张雅琪看见温何夕回来,道:“还没吃早饭吧?我买了两份,你也吃点。”   “谢谢嫂子。”温何夕道了声谢,在门口鞋柜上张雅琪的包里塞了两百后,走过去和夏箐一起吃早餐。   他不想欠许宁与他们的,如果不是找不到人帮他,他根本不想和他们有过多来往,他们不是一类人,合不到一起去,不是许宁与他们不好,而是他们太耀眼了,即使坠落黑暗,光也会穿透黑暗照在他们身上。   而他,长于黑暗,自己发光。   他一辈子都不会与这个带给他无尽苦难的世界和解,注定用一生对抗这该死的命,要么输了死掉,要么苟且抵抗。   “你们吃着,我先走了。”张雅琪起身去拿包。   “嫂子再见。”温何夕埋头吃着早餐。   老旧的门一开一关,生锈的转轴发出咯吱的刺耳声响,温何夕抬头看了一眼门口鞋柜,没有红票票留下,张雅琪应该没发现他塞了钱,不然该拿出来放鞋柜上了。   吃完早餐,温何夕钻进浴室冲了个澡,洗漱干净,拖到了九点多,然后他不紧不慢地步行去学校。   到学校已经十点多了。   数学老师在讲台上画着函数曲线,温何夕听得脑袋疼,他偏科特别严重,最不好得高分的语文他都能考130以上,其他科几乎全满,只有数学二三十分。   光是听见数学两个字,他都脑袋胀。   他听得迷迷糊糊,脑子里像是有个和尚在念经。倏忽,一张纸条拍在他桌面右上角。   陈照给他的。   纸条上写着:昨天那个神经病是谁?   神经病?林远之吗?   若是林远之知道有人当他是神经病,他会不会跳起来打人?   温何夕提笔写了两个字:别问。   他戳了戳陈照的后背。   陈照回头看了一眼纸条上的字,随后扭回头去。过了一会儿,他把纸条拿走了,写了什么后还了回来。   温何夕扫了一眼,纸条上多出一行字:我后天过生日,我请你撸串,去不去?   似乎怕温何夕不愿意,没等温何夕提笔写字,陈照再次把纸条抽了回去,又补了一行字后送回来。   这回又多了一行字:没有别人,就咱们仨,文书言,你,和我。   温何夕提笔写道:好。 第12章   陈照生日那天。   晚自习结束后,三人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烧烤店,地方是文书言选的。据他说,这学校附近的烧烤店他都吃过,这家是味道最好的,尤其一绝是他家的烤翅。   鸡翅烤得金黄,香而不腻。   他们到那,店里坐满了人,店外临时摆的桌只剩两个空桌,三人选了离马路较远的那桌坐下。   陈照拿笔,在点菜的单上勾勾画画。   文书言:“给我来五串羊鞭。”   陈照调侃道:“你这么小年纪就需要补了?”   文书言又羞又恼:“补你个大头鬼,那东西好吃!”   “你不用解释,我们都懂。”陈照道“要不要我再帮你点几串韭菜,听说那玩意儿也壮阳。”   文书言更气了:“滚,我才不需要,要补也是温何夕这种虚的补。”   温何夕本来在旁边看这俩冤家斗嘴,看得挺开心的,听见文书言把话题扯到他身上,还说他虚,他气得瞪眼:“关我什么事?”   瞪完文书言,转头就跟陈照说:“陈照,给他各来20串,让他好好补补。”   陈照笑答:“好嘞。”   “我去了,你俩真是……”文书言无语了。   “我知道我俩很好,你不用说。”陈照拍了拍文书言的肩膀,论起没皮没脸,陈照能甩文书言几条街。   文书言一口气憋闷在胸腔,愤愤地锤了陈照后背一下。   陈照吃痛,指着文书言,跟温何夕告状:“他打我。”   “我帮你还回去。”温何夕说着给了文书言后背一拳头。   陈照见状,朝文书言扬着下巴,那嘚瑟样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文书言抱臂,瞪着陈照:“陈照,你别太嘚瑟,我才是正房,你这小妾得意不了太久。”   文书言喊出声,旁边几桌的人看他们的眼神都变了。   温何夕捂脸。   这顿烧烤吃的,没法见人了。   他们点完,文书言又要了几瓶啤酒,就着盐水花生,自己就咕咚咕咚灌了一瓶,脸不红心不跳的,跟喝了一瓶白开水似的。   等服务员端盘上串,文书言已经喝了两瓶了,嘛事没有。   那酒量,真是可以。   串上齐。   陈照把羊鞭和韭菜都摆到文书言那边:“来,言哥,都是你的。”   文书言眼神无望:“陈照,你真的够缺德。”   陈照一脸委屈:“言哥,你太让我失望了,我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文书言扶额,拿起一串羊鞭,狠狠咬进嘴里。   一下一下,就像在咬陈照的肉。   温何夕在旁边幸灾乐祸,自己拿了一串鸡翅,咬了一口,口感香嫩,辣味刚刚好。   果然名不虚传,可以称得上一绝了。   三人都是实干派,串一上,谁都不怎么说话了,啤酒陪烤串,吃的火热。   温何夕也喝了点酒,他一喝酒就上脸,红扑扑的,特软特可爱,看上去好像喝醉了一样,他这幅样子把陈照吓一跳。   陈照夺过他手中的酒杯,放远:“你不能喝就别喝了,喝饮料吧。”   “言哥,把你手边的饮料递过来。”陈照转头喊文书言,看见文书言佝偻着背,用手肘怼了一下文书言“你脸都快贴桌子上了,干什么呢?”   文书言绝望地抬头:“我他妈棍硬了,我干什么!”   温何夕和陈照:“……”   他们看了一眼文书言面前空了的盘和只剩几串的韭菜,这是都吃了!   陈照没忍住,笑出了声。   文书言威胁道:“陈照,你再笑一声试试!”   陈照连忙捂住嘴,但手掌下嘴巴咧成什么样就不得而知了。   文书言见陈照虽然捂着下半边脸但眼睛都笑弯了,气得咬牙切齿:“陈照!你他妈的还笑!我这样是因为谁,你不知道吗?亏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你大爷的,你他妈就是咬吕洞宾那只狗。”   “你还给我准备了礼物!”陈照惊讶道,转而眼含期待看向温何夕。   温何夕坦然:“我没准备。”   陈照有点小失望,眼眸暗了暗,转瞬又变得亮亮的:“没关系,你亲我一下就行。”   温何夕:“……”   陈照见温何夕不愿意,连忙道:“我开玩笑的。”   这一番对话实在令人浮想联翩,在一边旁观的文书言瞪圆了眼睛,一会儿看了看陈照,一会儿又看了看温何夕,艰难地开口道:“你俩……什么情况?!”   温何夕:“没情况。”   陈照同时道:“我在追他。”   文书言眼睛瞪得更大了,震惊下,忍不住一连骂了三声:“操操操。”   陈照被文书言这幅傻样子逗笑了,唇角勾起,修长的食指点了点桌面:“别草了,你给我的礼物呢?”   文书言斜了陈照一眼,“你给我等会儿,让我捋捋,我现在有点乱。”   他挠着头,望向自己的两个朋友,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一个朋友在追他的另一个朋友,他还无知无觉地在做一个发光发热的电灯泡。   “我是不是应该走?给你俩腾地方?”他问。   陈照笑了:“不用。”   “也对,我走了,你俩可能会更尴尬,哥明白,这过程哥熟。”文书言拍了拍陈照的肩膀,“哥能帮你的就到这儿了。”   “谢谢哥。”陈照无比真诚地感激道。   随后话风一转,他朝文书言伸出手:“哥,我的礼物!”   文书言:“……”我好像只是被短暂了感激了一下下。   陈照还伸着手,满眼期待。   文书言打开书包,拿出一个小盒子,扔给陈照,正方形的,巴掌大一个,外层裹了一层花纹简单的淡蓝色包装纸:“拆开看看。”   陈照拆开外层包装纸,里面是一个木盒子。   他打开。   一个骷髅脑袋砰的弹了出来,陈照吓了一跳,甩手将盒子扔向文书言。   文书言躲开:“没打着。”   “文书言!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陈照抄起桌上的签子,朝文书言那张欠揍的脸扔过去。   文书言左躲右躲。   他看见陈照气得扭曲的脸,心里舒坦了不少。   这边俩人一人扔一人躲,玩得起劲儿,另一边陈照扔过去的吓人盒子和签子砸到了文书言身后那桌的人,那几人也是高中生,从学校出来,几人聚到一起来撸串。   和文书言背对背坐着的男生被砸的次数最多,他终于忍无可忍,一拍桌子站起来,嚯的一下,那一桌全站起来了。   他们几个男生聚到文书言背后,带头的男生吼了一嗓子:“给我住手,别扔了!”   话落,三根签子砸到了男生脸上。   陈照的手还保持着扔的动作,看见自己伤及无辜,比无辜者更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操你大爷!”男生气恼了,攥起拳头招呼上去。   然后,这帮人就打起来了,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一群傻逼!   温何夕叹了声气,放下手中的串,抄起桌上的空啤酒瓶,对着一个抡椅子砸文书言的男生的脑袋砸了下去。   傻逼是会传染的。   温何夕这边人少,一挑二,可扛不住他们仨猛啊,三两下解决掉两人的文书言回头看了一眼温何夕。   温何夕正拽着一个男生的胳膊,往后一掰,抬脚踹在男生屁股上,男生作势被踹出好远,脸着地扑到地上。   文书言一直以为温何夕是被欺负的那类人,结果这货比他还猛,他朝温何夕吹了声口哨:“不错啊!”   温何夕白了他一眼。   “快走,刚才有人报警了。”陈照拽上温何夕就跑。   “诶,没结账呢!”文书言大喊。   可那俩人已经跑远了,文书言掏出钱塞给躲进店里的服务员,不等服务员给他找零钱,拔腿就跑。   跑出好几条街,他们才停下。   温何夕倚着路灯杆,莫名开始傻笑,笑声像是能传染,另两个人也跟着笑起来。   一群傻逼!   温何夕想,他现在也是傻逼中的一员了。 第13章   猛烈。   又疯狂。   这是温何夕从未拥有过的,不知何时,童年那点美好幸福的回忆渐渐忘却,只剩下满目疮痍,和活在废墟里躯体溃烂的自己。   陈照道:“何夕,我送你回家。”   温何夕笑了笑:“不了,我们不是一路的。”   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即使有短暂的交集,但交点过后,是无限远离。他穿过马路,孤独地行走在黑夜里。   不知是林远之最近忙还是腻了他,这个月林远之找他的次数比以往少太多,让他竟有时间混在人间偷欢。   温何夕回家冲了个澡,铺好被褥,爬进被窝里。   手机响了。   屏幕上明晃晃“主人”两个字,这是林远之改的,为了满足他的恶趣味。   接通。   没有以往简单粗暴的两个字“过来”。   林远之没说话,温何夕心有点慌,小心翼翼道:“主人,需要我过去吗?”   “不用。”林远之道“我在公司。”   温何夕撇嘴,你又不是没在公司操过我,装什么正人君子啊。   “在忙。”林远之确实很忙,从昨天开始他就没回过家,吃住都在公司,忙得连轴转,就是太忙了,他才更烦躁,见不到温何夕,胸腔里的那团热火像是无处发泄。   哪怕只能听见温何夕的呼吸声,他都觉得好受些。   “那你忙吧。”温何夕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没他妈逼事儿就赶紧挂电话。   他想睡觉。   但他不敢在语气里透露出不耐烦,也不敢先林远之挂电话。   “你要睡觉了?”林远之问。   温何夕哪敢直言回答,拐着弯说:“本来打算要睡的。”   “你睡吧,电话不要挂,放近点,充上电。”   温何夕照做。   电话另一头,林远之戴上耳机,放大音量,听着温何夕的呼吸声,燥热的心渐渐平静。   耳机里温何夕的呼吸声变浅了一点,应该是睡着了。温何夕睡觉时的呼吸比平时要清浅一些。睡在他旁边,不抱着他,似乎都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林远之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抱着温何夕躺在床上,和做爱时被满足的疯狂占有欲不同,那个时候他总感觉温何夕会陪他到永远。   “饺子,冰淇淋,草莓……”耳机里传来温何夕的呢喃,他念了一堆吃的。   他饿了,烧烤那种东西根本填不饱肚子啊。   夜有所梦。   他梦见了一堆吃的,所有他想吃却不舍得买的都在梦里出现了。   难得温何夕会有这么幼稚可爱的一面,林远之低声笑了,端咖啡进办公室的许宁与被这一幕吓得放下咖啡就跑。   他看见了什么?   他家老板笑了!是不是有人要遭殃了?   .   接下来的几天,林远之每天晚上都打电话给温何夕,一如既往,听着温何夕的呼吸声忙到深夜。终于,林远之不忙了,但他明天要出差,而今天仅剩的一个晚上,他还要去参加一个晚宴。   林远之扫了一眼宴会厅里谈笑风生的众人,最显眼的自然是宴会的主角——韩晓。   韩明启的儿子。   看着光鲜亮丽,撕开那张华丽的皮,里面就是一个懦弱的胆小鬼。   林远之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高中时期,韩晓总被人欺负,不敢反抗就会哭,哭得人脑仁儿疼,他就顺手把欺负韩晓的那帮高年级学生揍了。   韩明启带着韩晓像两只花蝴蝶,穿来穿去,宴会厅里每朵“花”他们都要光顾一下,唯独没凑到林远之跟前晃悠。   林远之周围一圈,就像是隔离区,谁也不敢踏进去。   林远之乐得他们远离自己,他来这儿不过是给韩明启一个面子。   韩林两家是世交,韩明启算是他叔叔。   其实到林远之这辈,两家关系淡了不少,毕竟以林远之的脾气,他的人缘不说差到举世皆敌,也接近举世无朋友了。   虽说关系不怎么样,但看在上两辈的交情上,林远之还是要给韩家点面子的。   这时,音乐声响起。   一个妆容艳丽的女人大着胆子朝林远之走过来,优雅地伸出一只手:“林先生,能邀请你跳支舞吗?”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看得出她很害怕接触林远之,同时又希望林远之答应她。   这很矛盾,但事实就是如此。   林远之太优秀太耀眼,也太可怕了,让人倾慕又让人恐惧,仰慕他爱慕他的人很多,真正愿意陪他的人却没有。   林远之比女人高很多,他微垂眼皮,看了女人一眼。   跳舞吗?   和温何夕跳的话,他还有点兴趣。   他没说话,冷冷地看了女人一眼后,转身走了。   在宴会厅外的走廊,透过落地窗,林远之望着庭院里坐落的如巨大鸟笼般的温室,一个念头闪进脑海。   他是个行动派,有了想做的事就会去做,从不克制自己的欲望。   于是,他拿出手机,打给了温何夕。   温何夕接到林远之电话的时候正在上晚自习,还是数学自习,数学老师在上面讲卷子,他在下面睡觉。   一首英文歌打破教室里的独角戏,他猛地醒了。   数学老师听见歌声,脸色不悦,他看了一眼温何夕,却没说什么,随后完全无视掉温何夕和教室里回荡的歌声,继续讲题。   温何夕这种情况出现了太多次,他不高兴归不高兴,可温何夕是校长交代过的人,他也不敢管。   温何夕举手:“老师,请假。”   数学老师:“去吧。”   温何夕双手插兜,跑出教室。   一出教室,他掏出手机一看,看见主人两个字,一阵头皮发麻。   接通。   对方简单粗暴说了两个字:“过来。”   这熟悉的配方,还真是有几日没听见了。   出校门。   门口一辆宾利在等他,他上了车,司机送他到地方。   那是一座庄园。   处处透着金钱的味道。   迎他进去的是个女佣,温何夕看着前方领路的漂亮女佣,暗暗咂舌,有钱人的恶趣味真不少,女佣就女佣吧,非要穿个女仆装。   还那么暴露,白花花的两条长腿,半个胸脯都快露出来了。   这是情趣用品店买的?   他被领到一处鸟笼状的温室,各种名贵的花草,扫一眼,都是钱。   比他都贵。   可这些比金子还贵的花花草草没能留住他的目光,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停留在温室中央巨大的钢琴上。   不,是弹钢琴的人。   老天爷真是不公平,难不成林远之是老天爷的崽子?那么丑陋暴躁的灵魂,却给他裹上能迷倒众生的皮囊。   琴声停止。   林远之起身,向温何夕伸出手:“过来。”   温何夕乖乖过去,手轻轻搭在林远之的手上。   猝不及防的,林远之将温何夕按进怀里,手覆在他的后腰处,掌心的温热令他一颤:“会跳舞吗?”   “不会。”   “我教你。”   从宴会厅里传来的音乐声很轻,压不过耳边剧烈的心跳声,温何夕不知道林远之在激动些什么,他小心翼翼,避免踩到林远之,紧张得手心微微出汗。   这场双人舞,在林远之看来或许是乐趣,是浪漫,但在他眼里,不过是工作。不同的是,他对这项工作有点陌生,应对起来稍稍显得笨拙无措。   当然,他心里想的和表面上做的并不一样。   他脸上带着羞涩的笑。   服务到位,让客人满意,是他的宗旨。   被表面所蒙蔽的林远之,搂着温何夕又细又软的腰,嘴角带笑,看起来很享受。   他自然知道温何夕是条疯狗。   但温何夕心里怎么想的不重要,温何夕只要在他面前装得乖,能讨他喜就够了,他是个极度自私的,自私到偏执,从不在乎别人的想法和感受。   温何夕不比别人多什么,一个离不开的玩物而已。   而离不开的原因,只是温何夕抗得住他糟践。 第14章   宴会厅里,韩晓显得有点心不在焉,林远之走后,他的心就像追着人跑出去了。   他明明知道他和林远之不可能,但还是收不回那颗仰慕的心,越是得不到越深深刻在心上。   韩明启见韩晓走神,拽了一下他的胳膊,小声道:“我办这个宴会是为了谁!你不知道吗?别在这个时候给我丢脸。”   “知道了。”一股无力感袭上韩晓的身体。   这个宴会是为他办的,为了给他找个门当户对的未婚妻,可他根本就不想要未婚妻。   他们从来不问他想要什么,就擅自决定他的一切,一旦他反抗,他们就会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但真的是为他好吗?他们不过是需要一个听话的傀儡罢了。   如果他能像林远之一样勇敢就好了,那个人向来无惧一切,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那个迎着光,挡在他身前,把欺负他的人都打倒的身影,总是那么耀眼。   想着想着,他又走神了。   韩明启的声音把他扯出回忆:“铃音想出去走走,你陪她一起去。”   这暗示太明显了。   他父母挑来挑去,就挑中了这个!   韩晓看了许铃音一眼,这姿色也不怎么样啊,难不成他真的要大半辈子都和这样一个姿色平平的女人睡在一张床上?   他宁愿和温何夕睡,毕竟温何夕确实长得好看,是他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甚至温何夕不需要做什么,只是眼皮子一垂,随便看你一眼都是带钩子的,是个正常男人都会对他起反应。   “韩晓哥哥。”许铃音声音甜美。   她抱住韩晓的胳膊,娇柔的身体缠上他的手臂。   韩晓本能地厌恶,想推开,但韩明启看着,他没敢。在韩明启的眼神杀下,他只能笑着陪许铃音出去,嘴角勉强牵起的弧度透着苦涩。   韩晓不满意许铃音,许铃音却挺满意韩晓的,长得帅不说,看上去还很温和,一看就是个温柔的人。   她拽着韩晓走在宴会厅外的走廊,和他有说有笑。   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说,韩晓偶尔接几句,她没过分在意,心想:可能韩晓哥哥是个腼腆的人,以后熟了就好了。   她跟韩晓哥哥说笑着,突然发现韩晓的目光早已不在她身上,而是一直看着窗外,似乎根本没有听她说话。   她有些不悦,却没表现出来,装作好奇道:“韩晓哥哥,怎么了?”   韩晓猛地收回了目光:“没什么。”   他没注意到,在他转回头来时,许铃音身体颤了一下,像是在害怕。他还是嫩了点,放出的愤怒和嫉妒没能一瞬间收回来,狰狞的面孔吓到了许铃音。   虽然现在韩晓已经恢复了那副温润的面孔,但许铃音仍有些心悸,不敢再和这个凶凶的韩晓哥哥待在一起了。   她说:“韩晓哥哥,我不想出去了,我们回去吧。”   “好。”韩晓自然愿意回去,不用再陪着这个便宜未婚妻。   他陪着许铃音往回走,想起方才看见的一幕。   透过鸟笼状温室白色栅栏间的玻璃,那道熟悉的身影,两条勾在他腰上的长腿,和从他肩上露出的一双含了水的眸子。   月光润色下,雪白到发光的脚背绷紧,脚趾蜷缩,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亦或是欢愉。   温何夕真美啊,美到让人憎恨。   韩晓的眸子暗了暗,拳头攥紧,指甲刺进掌心。   这是为他而开的宴会,这是在他家的庄园,林远之怎么可以这样!   .   鸟笼状温室里。   温何夕的双腿有点发软。   林远之这个混蛋,他还以为今晚这种场合只用提供跳舞这项服务,结果林远之跳够了,就把他放在合了盖的钢琴上要他。   “还能站得住吗?”林远之问。   温何夕的手拽着林远之的衣服不放,慢慢从钢琴上下来,脚落地的一瞬,他感觉双腿像没了骨头,若不是林远之及时扶住他,他就跪地上了。   林远之轻笑一声,打横抱起温何夕就走。   “去哪?”温何夕见他没有沿着自己来的路回去,有些奇怪。   “带你去吃东西。”林远之说。   音乐声越来越清晰,林远之抱着温何夕出现在宴会厅内。   众人目光聚焦,那一双双眼睛,充满震惊、嫉妒和嘲弄,然而焦点的主角跟完全没看见他们一样。   就林远之那性格,眼里根本没有过别人,把我行我素这个词贯彻到底,而温何夕也是泰然自若,他早就习惯了各种恶意的目光,比起这些NPC一样的人物,他可能对韩晓那张绷紧的脸更感兴趣。   甚至暗暗在心里寻思,要不要做点什么让韩晓那张面具彻底崩坏呢?他可是知道那张温润斯文的面孔下藏着一个什么样的肮脏扭曲的灵魂。   韩晓就是个衣冠禽兽,斯文败类。   林远之让人拿了个椅子过来,他将温何夕放在椅子上,转身去拿宴会的各种小糕点给温何夕。   “给我的?”温何夕问。   “嗯,吃吧,不够我再去拿。”林远之点头。   其实林远之对人好的时候,特别容易腻死人,温何夕想,这或许就是林远之以前养过的那几条“狗”宁愿死在林远之手里也不离开的原因吧。   可惜,温何夕向来是个感情淡薄的。   不,他就莫得感情。   有了林远之的许可,温何夕完全成了个干饭机器,像是饿死鬼投胎,他坐在那吃,林远之帮他拿,宴会的各种食物他都没放过。   温何夕放开了吃的结果就是林远之感觉自己的手长少了,那么小的嘴是怎么一口把整个糕点全吞下的?   不过挺可爱的,吃货人设是真的讨喜。   林远之看着温何夕嘴巴塞得跟个小松鼠似的,忍不住捏了下温何夕的脸。   温何夕没理他。   他又捏了一下。   温何夕终于理他了,眼睛直勾勾地看向他,嘴里东西一咽,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角:“你帮我挡一下好不好?他们一直看我。”   那一双双眼睛,从他们出场就一直盯着他,看得温何夕觉得自己是个珍奇动物,差点想去收门票了,这些人还都是有钱人,肯定能收不少钱。   想想太美了。   他是真的快要克制不住自己赚钱的欲望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刚才他看见韩晓冲他笑了一下。   好邪恶的笑容啊,笑里藏刀啊。   他有点小怕怕。   不,他是太爽了,他都快忍不住要笑出声了。憋屈死那个衣冠禽兽,还有什么是比得到别人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更能报复人的,嫉妒死他。   至于明天会有什么洪水滔天,他先不管,今天爽完再说。   温何夕就坐在宴会摆放食物的长桌前,和长桌之间的间隔容纳不下林远之,林远之往后拉了下椅子,插身进去,挡在温何夕面前。   “这样可以了吗?”林远之问。   “嗯”温何夕点头。   虽然看不见韩晓的脸了,但想想就知道脸色肯定很难看,温何夕爽了,继续吃。 第15章   吃饱。   温何夕打圈揉着肚子,太撑了,撑得他快吐了。   林远之捏了捏温何夕的脸:“吃饱了?”   “嗯。”温何夕蔫蔫的。   他吃饱了,有点犯困。   林远之抱起温何夕,像抱小孩似的,手托着温何夕的腰臀,温何夕的双臂挂在他脖子上,双腿环上他的腰。   温何夕吃饱了,他们该回家做运动了。   林远之连声招呼都没跟韩明启打,就抱着温何夕离开了,至于韩明启的脸有多黑,他没去看。   他赶时间,他很急。   温何夕的身体抱着好软,他快要控制不住想要入侵进去的欲望了。   到家。   林远之抱着温何夕径直上了二楼,进卧室,门还没关,两具身体就交缠着倒在了床上。   他有几天没见温何夕了,只是这短短几天,他就已经想温何夕入骨了。   想念他的身体。   想念他躯壳里那具独一无二的灵魂。   想到恨不得和他长在一起。   那个时候,林远之还未意识到自己离不开温何夕的真正原因,并不是他认为的——温何夕抗糟践。   而是,他无法克制自己不去想念温何夕。   有些东西深入骨髓,抽出的时候会要他的命,温何夕就是,他比毒品更厉害,染上他的人会上瘾,永远戒不掉他。   林远之整个晚上就像发了疯,精力无穷,温何夕被他折腾到快天亮,然后林远之这个怪物睡了两三个小时就回血了,神采奕奕地出差去了,留下温何夕睡得昏天黑地。   睁眼,天都黑了。   温何夕拖着疲软的身体回到家,倒头继续睡。   他两天没去学校。   这两天,他小烧不断,脑袋晕晕的,其实林远之这次下手不算重,但他的身体以前被糟践得太狠了,早早步入了衰弱期,一点小伤就发炎,动辄就发烧。他现在觉得小区里晨早甩鞭子的大爷都比他身体好。   他本以为韩晓这几天会找他,但出乎他意料,韩晓没找他。   估计是在哪憋大招呢。   在家休息了两天后,温何夕照常去上学,他可一直想当个好学生的,虽然他常常早退迟到,经常请假,还在学校里偷摸抽烟。   但他喜欢学校是真的,想当个学生也是真的,做不成好学生,做个坏学生也行。   现如今,也只有学校能提醒他,他还是个十八岁的少年,不然他自己都要迷茫了,他总感觉自己是个快死的老头。   就像一个活了几万年,烂到腐朽的灵魂,装进一个表面年轻,内则溃烂不堪,注定早死的身体里。   很难得,这一天的温何夕没有迟到,早早来了。   他走在校园里,斑驳树影落在他身上,美得令人心颤,可周围人看他完全没有欣赏,只有高高在上的审视。   从进学校大门开始,周围人就一直有意无意地躲开他,好似他是个瘟神,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鄙视和厌恶。   他们看着他,和身边人窃窃私语,说着“恶心”“变态”这样的词。   温何夕倒是平静,完全没受影响,甚至还心情嘲笑韩晓。   他以为韩晓会放什么大招呢,结果就这儿?韩晓也太小瞧他了,他会因为这些无关者高高在上的批判而受伤?   不可能,他还没那么脆弱。   走进教室,一瞬班级同学的目光聚拢而来,他们每个人好像只有表现出对他很明显的鄙视和厌恶,才能凸显出自己是和他不一样的人。   真是清高而骄傲。   温何夕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他刚坐下,后座的同学就把桌子往后移了很大的距离,桌角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随后那同学还说了什么,他没听清,但能知道那不是什么好话。   桌面上好几张新发的卷子,高三就这样,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卷子,他整理了一下,叠放着从中间一折,塞进桌斗里。   他趴在桌上,闭了闭眼睛。   他在等。   等陈照跟他说话。   陈照是个话多的,他开朗又活泼,可今天陈照格外沉默,从他进教室开始,陈照就一直沉闷地低着头,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将鄙夷的目光投给他,他就是装作看不见他。   他们之间的友谊本就稀薄,看似轰轰烈烈,一起喝过酒,一起打过架,但其实就像一层窗户纸,偏见一落,就破了。   三   二   一   温何夕默数了三秒,陈照仍是保持沉默,只留给他微微弓着的肩背。   从进校园,到察觉周围人眼中的鄙视,再到被人厌恶地疏远,温何夕都可以无动于衷,唯独陈照和文书言,他想要知道他们两人会给他什么样的答案。   陈照已经给了,他的沉默就是答案。   温何夕望向窗外,晨早的阳光刺目,刺痛了他的眼睛,令他眼眶发酸。   他收回了目光,闭上微微泛红的眼睛,脸埋进臂弯里,深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呼出。然后猛地睁开眼,起身离开了座位,把自己的桌椅拽了出来,搁置在两排座位之间的过道。   他看向他后座的同学,眼神冷漠:“换个座,你去前面。”   那同学有点不乐意。   温何夕拿起一只按动式黑笔,一下一下按着。   他上次用笔尖差点戳瞎人眼睛的事情可是令全班同学都记忆犹新,他不信这小男生不怂,果不出其然,那同学怂了,乖乖跟他换了座位。   温何夕原本是坐在靠窗倒数第二排的,现在换到了倒数第一排,他将桌椅往后移了移,与前座拉开距离,他和其他同学就像是两个互相融不进的圆圈,中间隔着看不见的墙。   他们绕着太阳。   而他徘徊在太阳系之外。   早自习,班主任来教室里走了一圈,看见温何夕换了座位,什么都没说。   温何夕是个例外,迟到早退他不能管,请假他不能问原因,班级活动从来没有温何夕的影子,例外久了,他甚至已经把温何夕排除在班级之外了。   温何夕注定是个孤独的星球。   他没有他的太阳,他也不会像月球一样绕着不会发光的行星转。   但没关系,他可以自己发光。 第16章   阳光扰得温何夕睡不安稳,慵懒地抬起手,将展开的书往自己脑袋上一搭,一到数学课,他只想一觉睡到铃响。   和他一样的同学有很多,教室里趴倒一片。   终于,铃响了。   睡得东倒西歪的同学们瞬间清醒,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不已,一双双期待的眼睛望向讲台上的数学老师。   数学老师狠心道:“把这道题讲完就下课。”   教室里响起一阵阵哀嚎。   温何夕拿开脑袋上的书,伸着懒腰,扭动了几下僵硬的脖子。   讲台上数学老师卖力地提高嗓门,想让同学们认真听讲,但效果并不理想,同学们的心已经飞到了教室外,没几个人听他讲题,听的人还有一半是像温何夕这样,眼睛盯着他,脑子放空了。   一回神,数学老师讲完走人了。   可以去抽根烟了。   温何夕起身朝教室外走,每一步他都踏得很实,他从不是个懦弱,逃避的人,他勇敢而果断,决定去做一件事的时候就像带着赴死的决心。   一进男厕,他就闻到一股浓浓的烟味。   文书言没有像陈照一样躲避温何夕,对他视而不见,他好像早早就在这里等温何夕,脚下一地的烟头。   他熟稔地递烟给温何夕。   温何夕抽出一根咬嘴里,嘴唇微微抿住,文书言给他点着火。   似乎一切都没变。   却又隐约透着疏远。   文书言吸了口烟,缓缓吐出,突然开口道:“你真是……”,话说到一半,浅尝辄止。   “嗯。”   “为什么瞒我?”   “我没有瞒你,我只是没有告诉你而已。”   文书言质问道:“这有什么不一样嘛?”   温何夕垂眸不语。   他在思考,该怎么向文书言解释这两个是不一样的,但好难啊,就像把成年人的世界剖析给小孩子看。   温何夕的沉默,令文书言愤怒,他夹着烟的手指有些颤抖,脸上的表情倔强又受伤:“朋友之间不应该有隐瞒,我以为我们是坦诚相见的,我都把我的秘密告诉你了,可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温何夕听了文书言这句话有点想笑。   文书言干干净净,当然可以坦坦荡荡,可他呢,扒了这层皮,下面又是怎样的肮脏恶臭,血管里流动着淤泥和蛆虫的尸体,器官成了蛆虫的巢穴,身体溃烂似一具尸体。   他吸了口烟,任呛人的烟雾在他的肺里走上一圈,然后从嘴里呼出,飘向文书言。   烟雾一笼,眼前的人好似缥缈又遥远。   “温何夕,我决定戒烟了。”文书言将抽到一半的烟头扔进洗手池。   “嗯,戒了好。”烟雾呛得温何夕眼睛泛红。   文书言转身离开。   温何夕透过雾蒙蒙的烟,望着那道背影,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烟缓慢燃着,烫了手指。   手指一松,只剩下烟嘴的烟蒂掉落在地。   “我也该戒烟了。”温何夕盯着手指烫红的地方。   以后再也蹭不到烟了。   他以为他会很平静地接受文书言和陈照给他任何答案。   事实上,他表面确实平静,可这具壳子里的灵魂正在歇斯底里,揪着头发,发出刺耳的嘶吼,像濒死的野兽在痛苦的呻吟。   温何夕后仰头,呼吸沉重,像是有点喘不过气。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从他四肢百骸里抽离,像老树硬生生被人从温暖的土地里拔出来,根断了大半。   很疼。   他沉重地闭上眼睛,缓了缓。   复又睁开。   漆黑的眼眸中,暗淡的光芒像是冷夜里的火,挣扎着,反抗着,似乎随时要熄灭,却不甘地迸溅着火星。   他要燃到生命尽头。   哪怕没有燃料,他也要用自己的身躯献祭火焰,用生命燃烧。   这个世界上好像所有人所有事都想击溃他,但他偏不让他们如意。   .   晚上。   温何夕刚放学,接到了风月那边的电话,说是韩晓找他,他自然知道韩晓找他干什么,无非是韩晓想验收一下自己恶作剧的结果。   真是小人得志的嘴脸。   夜晚的风月招摇,霓虹灯耀眼地亮着,两个兔女郎站在门外,不顾冷风吹得她们打哆嗦,搔首弄姿地吸引着客人。   其中一个温何夕还认识。   李敏。   她彻底变了样子,画着精致妆容,穿着暴露,似乎羞耻心被磋磨死了,有个客人摸了她屁股一下,随手赏给她小费,她笑着将红票票塞进软胸里,取悦客人。   卑微,讨好,又低贱。   李敏瞥见了温何夕,目光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了目光,装作视而不见,环住一个客人的胳膊,酥胸紧贴,挤变了形,脸上挂着俗媚的笑容。   她搔首弄姿地招待着每一位进风月的客人。   温何夕从李敏面前走过,没有一丝停留,他们像是陌生人一样,甚至没给对方多一秒的目光。   他给了她再次选择的机会,也告诉了她——这条路的前方是地狱,这是他仅能做的了,无论李敏是因为走投无路还是自甘堕落再次选择了这条路,都跟他没关系了。   他救不了她,他背上还有个妈,他拉不动另一个人。   人,说到底,还是要自己救自己的。   可偏偏大多时候,一个人的力量在生活面前是微不足道的,你拼了命的努力,往往抵不过生活一次不怀好意的捉弄。   然而,我们别无选择,没有退路,只能咬牙向前。   温何夕的长睫微微颤了一下,脚下的路熟悉到闭着眼就能走过去,两年了,每一次都是那一间包厢,每一次都在奔赴羞辱与折磨。   这一次也会一样。   回不了头,因为他也一样没有退路。   温何夕赶到包厢时,已经超过了韩晓规定的时间。   韩晓不怀好意地笑着:“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呢?”   他的目光落到温何夕的脸上,隐隐透着期待,可令他失望了,温何夕那么平静,平静到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失望爬满了韩晓的整张脸,温何夕静静地看着他,心里暗爽。   韩晓在等着看他沮丧受伤的狼狈样,同样的,他也在等着看韩晓失望的样子,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亮到闪星星,然后被他一颗一颗的摘走,渐渐暗淡下来。   温何夕没忍住,嘴角勾起了弧度,韩晓一直盯着温何夕的脸,自然发现他笑了,灯光下那张笑脸美到令人恍惚。   韩晓愣了一瞬,他看呆了,理智及时将他拉了回来,但他还是无法容忍自己会被温何夕那张脸迷住,哪怕只是一瞬。   他恼羞成怒:“过来。”   温何夕朝他走过去。   刚走了一步,韩晓又冷声道:“跪着爬过来。”   温何夕跪下,爬过去。   像条狗一样。   韩晓捏住温何夕的脸,讥讽道:“你还是真是条听话的狗,怪不得能讨林远之的欢心。”   温何夕不语。   “既然你那么喜欢当狗,就当吧。”韩晓松开温何夕的脸,随后将酒杯放到地上“酒赏给你了,给我舔到一滴都不剩。”   这比跪舔那腥臭的棍子好多了。   温何夕伏下身子,去舔杯里的酒,但他根本够不到,酒杯里的酒剩的不多,他便咬住杯沿,仰脖,让酒液顺杯壁滑进他嘴里。   忽的,手指传来剧痛,他痛呼出声,酒杯没咬住,掉在地上,摔碎了。   韩晓踩着他的手指,俯视着他:“我是让你舔,没让你喝。”   “舔不到。”   韩晓按着温何夕的脑袋往下压:“那正好,这样能舔到了吧?”   地板上一小片酒液形成的小水洼,映出温何夕面无表情的脸,粉嫩的小舌从唇缝间探出,轻触清澈的酒液。   他的动作没有一丝犹豫。   不过羞辱,而已。 第17章   韩晓的视线从未离开过温何夕,他看着温何夕去舔地上的酒,粉嫩的小舌从唇缝间滑进又滑出,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想从温何夕脸上看到什么样的表情,他只记住了温何夕那个勾人的样子。   温何夕天生就是所有男人的克星。   韩晓艰难地咽着口水,克制着自己身体的兴奋,但他发现徒劳无用,温何夕牵走了他所有的兴奋点,他的身体只听命于温何夕。   他狠咬了一下舌尖,让自己恢复理智。   然后一脚踹在温何夕的肩膀上,将人踹倒,他恶劣地笑了笑:“真应该让你同学见识一下你这幅骚*样,不如拍照片发给他们吧?”   “你钱给够就行。”温何夕无所谓。   “衣服脱了。”韩晓命令道。   温何夕一件一件脱衣服,脱到裤子,韩晓喊住了他:“下面不用脱。”   可他都把拉锁拉开了。   动作顿了顿,他扯着拉锁头,欲往上拉回去。   “别动,躺回去。”韩晓忽然道。   温何夕没能把拉锁拉回去,放任不管了,往后一仰,躺在地上。   “别像个死尸一样,双手放头顶。”韩晓显然对温何夕的姿势很不满意。   温何夕双手往上一举,韩晓扯下自己的领带,走过去绑住温何夕的双手,又顺手把温何夕裤子往下拉了拉。   迷人的腰际半露,内裤边若隐若现。   温何夕一动不动,任由韩晓像个专业摄影师一样摆弄他的身体。终于韩晓满意了,他看了温何夕一眼,紧紧皱起了眉。   “你别给我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他不悦道。   “我就长这样。”温何夕道。   韩晓不再跟温何夕废话,直接将手指伸进温何夕嘴里,搅了搅。   温何夕的眼睛瞬间红了,韩晓的手扣到了他嗓子眼里,弄得他想咳嗽,还咳不出来。   韩晓抽出手指,不敢再多看张着嘴喘息轻声咳嗽的温何夕一眼,他转身背对着温何夕,去找纸,用纸巾狠狠地擦着手指,仿佛在用疼痛唤回他的理智。   可是温何夕刚才那副诱人的样子一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好不容易唤回来的理智全都灰溜溜跑了。   那双红红的眼睛杀伤力太强了。   喉结滚了又滚,他才克制住自己,淡定地转身,迅速拍完照,把衣服扔到温何夕脸上:“穿上衣服。”   他拿着手机,坐回到沙发上,眼睛在手机屏幕上瞥了一眼,连忙按灭了屏幕。   缓了好一会儿,他又按亮手机,把照片存进私密相册。   这张照片决不能让别人看!   他深呼吸,平复着身体的燥热,一抬眸,看见温何夕坐在地上,用牙咬手腕上绑紧的领带,他扔给温何夕的衣服,温何夕一件没穿,赤裸着上半身,裤子微坠着。   那模样实在太绝了。   韩晓鬼使神差地又拍了一张。   这张也不能让别人看见。   拍完,存进私密相册,他冷着脸道:“温何夕,你收敛点你的骚气。”   温何夕伸手给韩晓:“解不开。”   韩晓无故产生了错觉,他觉得他像个绑架犯,温何夕是他绑架来的无知少年。   这个错觉让他有点郁闷。   韩晓帮温何夕解开绑手腕的领带,随手将领带嫌弃地扔到了地上。   温何夕穿好衣服,坐在地上没起来,眼睛盯着韩晓,直勾勾的。   “看什么!”韩晓色厉内荏。   温何夕眼睛红红地看着他,好像被谁欺负了,委委屈屈的,对上这样的温何夕,他还真有点心软了,以前他想折磨温何夕羞辱温何夕让他痛苦,现在他竟然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想法,他想欺负温何夕,看他眼睛发红,看他哭。   “给钱。”温何夕的声音像哭过一样。   “……”韩晓觉得自己快顶不住了,他迅速转钱给温何夕,语气外强中干,吼温何夕:“滚!”   温何夕拿到钱,滚了。   他下到一楼,右侧方不知哪间里传出一阵混乱的声响,在风月这种地方,有人闹事挺正常的,他没在意,继续朝门外走。   然而,一道熟悉的声音让他骤然停下了脚步,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关我什么事。”他小声嘀咕道,又往前走了一步。   那个声音持续不停。   “草!”温何夕骂了一声,脚尖调转九十度,一头扎进右侧方的走廊。   那间有人闹事的包厢很容易找到,因为包厢外面站着几个被吓坏的姑娘,温何夕冲进包厢,里面有个男人正在撕扯着一个女人的衣服,女人披头散发,看不清脸,但声音是温何夕所熟悉的。   是李敏。   “不要,王老板,我求你了,不要……”李敏拼命反抗着,可是她的力气哪里比得过一个成年男人,三两下后,胸前的衣服被撕开。   大约半个小时前,温何夕从李敏面前走过,头也不回地上楼,那道身影消失,李敏再撑不住讨好的笑脸。   她去找经理请了假。   温何夕在这里,她做不到若无其事,更做不到委身给那些男人。   请完了假,她从化妆间换完衣服出来,准备回家,路过走廊时,被刚从包厢里出来的王老板拦住了,王老板是她的老客户了,找过她好多次,今天也是来找她的。   她突然请假,王老板算是白来了一趟,心情自是不爽,硬拉着李敏进了包厢,李敏原以为敬杯酒道个歉就可以走了,结果敬完酒,王老板竟要强上。   于是出现了现在温何夕看见的这一幕。 第18章   温何夕抄起门口的酒瓶,照着男人的后脑砸了下去。   男人正处在尽兴的时候,没注意到有人从身后靠近,这一下躲都没躲,后脑勺挨个结结实实,顿时酒水、酒瓶碎片迸溅,血顺着后颈往下淌。   男人哀嚎一声,却再没有下一声,因为有人拽着他的后衣领把他提拎了起来,碎掉一大半的酒瓶那一圈锋利尖锐的底部抵着他的脖子。   温何夕冷冷喝道:“闭嘴。”   男人瞬间收声。   温何夕拿开随时可以收割男人喉咙的凶器,扔到了地上,伴随着玻璃破碎的声响,他一把推开男人,男人被他这一下推得跪趴在地,随后他又伸腿踹了一脚:“给我滚。”   男人连滚带爬地逃跑,跑出包厢,才敢指着温何夕,面相凶狠道:“你给我等着……”   温何夕瞪了他一眼。   男人气势立刻弱了几分,到嘴边的话改了口:“别再让我看见你。”   说完,他就跑的没影了。   温何夕脱下外套,丢给沙发上衣不蔽体的李敏,没说话,转身就走。   但没走了。   李敏拽住了他的袖子,“你手受伤了。”   她尾音颤抖,像是随时要哭出来一样,大概是因为刚才喊得过猛,嗓音有点哑。   温何夕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手指骨节红肿,是被韩晓踩的。   .   化妆间里,温何夕坐在化妆台前,李敏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此刻正动作轻柔且细致的给他擦药,   “差不多就行了。”温何夕说。   “不行,这活血化瘀的药要通过按摩才能更好地发挥药效,不然效果会减半的,这可是来自专业人士的劝告。”李敏表情格外认真。   “专业人士?”   “嗯,我是学医的。”李敏对自己学的专业颇有些小骄傲。   “了不起,救死扶伤。”   李敏被夸得有点羞:“我还不是医生。”   “以后就是了。”温何夕说。   他像是在想什么,话落后顿了下,又呢喃般嘀咕了一句:“医生还是穿白大褂好看。”   穿成兔女郎的样子去取悦男人,不是一个未来要当医生的人该做的,温何夕想。   “你卡号给我。”温何夕突然说。   “嗯?”李敏疑惑地看向温何夕。   “先给我。”   “哦。”虽然不明白温何夕要干什么,但出于对温何夕的信任,她没有怀疑,张口念出自己的卡号给温何夕听。   她看着温何夕用没受伤的手摆弄手机,过了一会儿,她放在化妆台上的手机响了一下,瞥了一眼,竟是一条到账信息。   好多钱!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转的,她眼眶不受控地红了,喉咙发涩,过了几秒才艰难地开口道:“……我不能要你的钱。”   她在风月有段时间了,经常能听见有人说起温何夕的事,那是个用命赚钱的,这是她听到的用来形容温何夕最多的话。   她不能要温何夕的钱,那是温何夕用命挣来的。   “就当是我借给你的。”温何夕站起身“我走了,未来的大医生。”   李敏望着温何夕往外走,哽咽堵得她说不出话,直到温何夕快要迈出化妆间,她才发出声:“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温何夕回过头,笑了笑:“好,我等你。”   后来,李敏挣够了还温何夕的钱,但她却再也找不到温何夕了,于是她用这些钱资助了三十多个上不起学的学生,再后来,那三十多个学生长大,学着自己恩人的做法,资助了更多的学生。   一代传下一代,下一代传给下下代。   温何夕那时传递下去的一点善意,分支不断蔓延,最后长成了参天大树。   那是温何夕去世以后的事。   未来的事暂且不论,此时此刻,从化妆间出来,温何夕只有一种感觉——肉疼,白花花的钱就这么被他送人了,他捂着脑袋,虽说不后悔,但是越想越心疼。   他算过的,等到月底,钱够还债的,可他还完债,他就几乎是一分都没有了,剩下的钱可能就够一个月的生活费。   算了,再苦的日子都过来了,不就是挣钱嘛,难不倒他。   温何夕走出风月,门前的车位停得满满当当,豪车数不胜数,他从中间穿过,忽的看见一个很熟悉的车牌号。   妈的,这不是溅他一身泥的那辆车嘛。   真是太巧了。   温何夕坏笑了两声,想到接下来的事情,肉疼的感觉都轻了不少,他抽出随身携带的弹簧刀,他是个很没安全感的人,所以贴身会备着武器,虽然他很少用,更多的时候顺手边有的东西就能解决,而且动刀子多危险啊,很容易出人命的。   四个车胎通通被他扎爆。   就像是罪犯杀人后都会返回凶案现场欣赏一下自己的成果般,温何夕跑远一些,找个越野做掩体,躲着看自己的杰作。   大概十分钟之后,他看见韩晓走向那辆车。   韩晓毫不知情地坐进驾驶位,一分钟后,他怒气冲冲打开车门下车,车门被他砰的一声重重关上。   他看了眼被扎爆的轮胎,狠狠踹了一脚,怒吼道:“谁啊,他妈这么缺德。”   温何夕捂着嘴,无声地笑。   他在偷窥韩晓,有人也在偷窥着他,从他走出风月一直到现在,那道身影就像小尾巴一样,不远不近跟在温何夕后面,看他恶作剧,看他捂嘴笑。   他似乎想跟温何夕说什么,但又放弃了,后退着,隐入阴影里,消失不见。   温何夕笑着笑着,似乎察觉到什么,回头看了看,却什么都没发现。   那边,韩晓郁闷地坐在车引擎盖上,打电话叫人来接自己,接下来的事情毫无看头,温何夕最后看了一眼韩晓那张郁闷的脸,猫腰离开。   到家。   温何夕洗了个澡,湿着头发也没吹,自己搬着小桌到阳台学习。   翻出一张数学卷。   提笔。   做了两道后,他往桌子上一趴。   不行了,他的脑细胞死光光了,脑子里空白一片,思维都不转了。   数学好可怕。   这时,手机响了。   温何夕伸手把手机拿到眼前,盯着手机屏幕上主人两个字,如同卡顿的机器,思维缓慢地运转着,他的眼神像在发呆,呆了十多秒。   他终于反应过来——他要接电话。   接通。   “你怎么接的这么慢?”林远之问,语气里透着不满。   “我在做数学题。”温何夕如实回答。   “题有我重要?”林远之愠怒。   温何夕感觉自己好冤枉:“不是,是做数学题会让我变傻,傻了就反应慢半拍。”   林远之:“……”   温何夕看不到林远之的脸,但那长久的沉默让他感觉林远之在无声地嘲笑他。   可能是他的脑子还处于卡顿的状态,没能及时掩饰自己的情绪,脱口而出没好气的一句话:“你上学的时候数学很好吗?”   “不算好……”   温何夕冷笑一声,刚想嘲讽回去,结果他又听见林远之继续道:“……离满分总差一两分。”   温何夕:“……”   林远之能想象到温何夕吃瘪的表情,生动又可爱,没忍住笑出了声。   温何夕气得咬笔。   在林远之身上,他总能体会到身体内本该死寂的怒火在反复纵跳,但他脑子已经清醒了,不会去说过分的话。   他许久不语,林远之有点担心,声音柔软了不少:“生气了?”   温何夕:“没有。”   温何夕的语气里听不出生气,林远之没继续深究,而是道:“我睡不着,你给我讲故事听。”   你是小孩子吗?温何夕暗暗吐槽。   他咬咬牙:“好。” 第19章   林远之那边不说话了,只传来浅浅的呼吸声,像个等待听故事的乖孩子,可他根本不是个乖小孩,他是熊孩子。   温何夕默了一会儿,想了想,讲了一段历史故事。   “话说三国,那是一个动乱的时代,也是一个英雄的时代……”   林远之都听愣了,温何夕这是在说书?   他受不了了:“停,换一个。”   温何夕懵懂又无知:“那换什么?换水浒?倒拔垂杨柳?”   林远之无语了:“温何夕,你小时候没听过睡前故事吗?”   “呃……”温何夕拖着长调。   林远之威胁道:“想好了再说话。”   温何夕怂了,他可不是明天就走,他还要熬28天呢,现在就把林远之这个大魔王惹急了,那他之后的28天可想而知,和地狱无异啊。   他怂唧唧地讲起了故事:“小王子来到了第五颗星球,第五颗星球非常奇怪,是这些星星中最小的一颗,行星上刚好容得下一盏路灯和一个点路灯的人……”   故事讲完。   温何夕自己给自己将困了,可林远之却丝毫困意没有,听完还淡淡评价了一句:“这故事怎么这么熟悉。”   “小王子。”温何夕说。   “为什么不从第一颗星球开始讲?”林远之好奇。   “因为我只记得第五个星球啊。”   “为什么?”   温何夕沉默了几秒:“……我也想要个点灯人。”   温何夕想,如果他有了点灯人,那他的点灯人一定很轻松,因为他没有他的太阳,他的世界一直是黑暗的,点灯人只用点上一盏长明的灯就行,不用熄灭它。   可他没有点灯人,他得自己发光。   林远之竟从温何夕的话里听出了一丝丝脆弱,若有若无,不易察觉,他莫名心揪了起来,声音微微喑哑:“你不开心?”   温何夕一怔,下意识否定:“我没有啊。”   “不,你有。”林远之的语气莫名有着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的既视感。   既然你说有就有呗,你霸道你有理,温何夕在林远之看不见的地方翻着白眼:“嗯,林远之,我不开心。”   “那……怎么样才能让你开心起来?”   温何夕笑了:“给我打钱。”   “好。”   到账三十万。   “开心了吗?”   “不开心。”   到账三十万。   “这回呢?”   “差点。”   到账五十万。   再这么下去,温何夕感觉自己能赚够还债的钱,可他犹豫了,他只会因为钱待在林远之的身边,还了债他就没理由待在他身边了。   他需要这个理由,他还想陪林远之到月末,这是他为自己划定的最后期限。   他想,最后纵容自己一次。   下一次不会了。   “开心了?”林远之问。   “嗯,开心了。”温何夕说“不过还差点,可我不想要钱了。”   “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爱。”   “……你是疯了?去洗洗脸清醒一下。”林远之翻脸不认人。   温何夕看着手机屏幕从通话界面返回到主界面,笑了,说不清的滋味。   他可能真是疯了。   他需要洗把脸,清醒一下。   真去洗了把脸后,温何夕坐在小桌前,一把将数学卷扔到一边,他怀疑刚才他发疯就是因为数学题,所以他决定离数学题远点,换张地理卷。   他埋头写题,一张接着一张,再抬头已经凌晨一点了。   耗不下去了。   关灯。   睡觉。   夜里迷迷糊糊听见敲门声,他被吵醒了,那敲门声不停,沉重又急促,破旧老门像是要承受不住,发出咯吱的呻吟声,仿佛要被沉重的敲门声砸开。   追债的?   温何夕一个激灵,迅速爬起来,抽出弹簧刀攥在手里,浑身冷汗直流,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帮追债人有多可怕,他们就是一群畜生。   他们那些折磨人的手段,他现在想想还觉得全身颤抖不止。   他深呼吸,平复着过于剧烈的心跳。   不应该啊。   距离上次还债不到一个月,他们不应该这么快就找上门,而且他现在有能力还债,他们不会把他逼得太紧。   他看了一眼床上的夏箐,夏箐没醒,但因为敲门声太吵,她睡得并不安稳。   看到夏箐,他的心稳下一半。   没什么可怕的,再可怕的事他都经历过了,他攥紧手中的弹簧刀,走到门前,脚步缓慢而稳重。   透过猫眼,向外看了一眼。   他愣在了那里。   他想,他一定是在做梦,不然他怎么可能看见林远之呢,且不说林远之在外地出差,就算林远之没出差,他也不可能来找他啊,他从来都是一个电话把他叫过去,自己爽完又把他踹走。   敲门声仍在继续。   咚咚咚。   声音和始作俑者一样暴躁。   温何夕的手按在门把手上,缓缓拧动,他倒要看看他会梦见什么有关林远之的事。   门开。   林远之站在门外,他微微皱着眉,但不像是不耐烦,更像是着急,隐隐透着点期待,看见这样的林远之,温何夕更加确信自己是在做梦了。   “换身衣服下来,我在楼下等你。”林远之说完转身下楼,根本没给温何夕拒绝的机会。   温何夕也不会拒绝。   他回屋里换了身衣服,然后下楼去找林远之。   到楼门口,他发现没有司机,林远之正坐在驾驶位上,显然要自己开车,开的还是一辆红色超跑。   林远之很少会自己开车,开的话也是那种低调普通一点的,不会是这种高调的跑车。   他到底要做什么样的梦啊?   他满怀疑问地上了车,问林远之:“你要带我去哪?”   林远之没回答他,默不作声启动跑车,驶出小区。   跑车独特的引擎轰鸣声响彻黑夜,穿透整个市区,急驰在高速公路上,温何夕望着窗外飞速闪过的风景,路灯发出的光浮光掠影般照在他脸上。   他们在渐渐驶离市区,这会儿道路上已经看不到同行的车了。   车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速度越来越快。   这是在加速?   林远之开车很平稳,温何夕坐在车内对速度的感知不明显,可他往速度盘上一看,惊得瞪大眼睛,林远之这是要起飞啊!   他的惊愕来不及平缓,林远之这个作死的又把车篷打开了,敞篷开高速啊。   这他妈是真的速度与激情啊。   风一股脑地灌进来,温何夕整个人都被吹傻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管是开心的事还是不开心的事都被吹到了脑后。   此刻,他只想像个傻子一样站起来呐喊。   林远之双手握着方向盘,板板正正地开着车,瞥见温何夕猛地从副驾驶座上站起来,他吓得连忙腾出一只手拽住温何夕的衣服。   “啊……”温何夕展开双臂拥抱风,放声大喊。   反正这是梦,当然是怎么开心怎么玩了,所以他完全放开了。   按林远之的话就是他疯了。 第20章   “林远之,你个大笨蛋,你个暴力狂!”   温何夕在那放飞自我地大骂,林远之听完脸都黑了,他觉都不睡了,这么远赶回来,就为了哄温何夕开心,结果还被骂了,顿时胸闷气短。   “你那么讨厌,可我为什么这么喜欢你啊!”   林远之心尖上一颤,一种莫名的情绪将他的心脏整个包裹,像泡在温水里,差点溺死。   心跳得好快。   完全不受控制。   那是除了愤怒烦躁外的另一种情绪,可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从很久以前,他的情绪感知就出现了问题,愤怒和烦躁在他身体内像在不断膨胀,让他渐渐丧失了其他情绪。   跟温何夕在一起时,他会正常一点,但反复无常,情绪极不稳定。   他好喜欢这种陌生的情绪。   他要再来一遍,于是要求温何夕:“你再说一遍。”   温何夕笑得灿烂,没按林远之的要求再说一遍,他坐了回去,但没老实地待在副驾驶座上,而是朝林远之爬了过去。   “危险!”林远之喝道。   温何夕仿若未闻,爬到林远之身上,跨在他腿上,嘴巴凑在他耳边,发出像小猫撒娇一样的声音:“林远之,我喜欢你。”   说完就赖在林远之怀里不动了,笑得像喝醉了一样,寻到林远之的嘴唇吻上去。   啄一口。   又啄一口。   亲得波波响。   林远之被温何夕这种亲吻磨得心痒痒,按着温何夕的头吻上去,他另一只手控制着方向盘,眼睛目视前方,车开的依旧很稳。   却同时和温何夕亲得火热。   温何夕今天格外主动,柔软的小舌头在他口腔里乱窜,和他打得激烈,呼吸间全是灼人的热度。   喘息时又低声呢喃着:“我喜欢你。”   等他亲够了,就躲开林远之的嘴唇,小脑袋在林远之颈侧乱蹭。   林远之抱着他,开车进入盘山道,速度降了下来,夜风不再粗暴,温柔地吹拂着温何夕的头发,细碎的发丝扫过林远之的侧脸,痒得他身体内火气乱窜。   忍了一路。   终于到了山顶,车稳稳停住,温何夕先林远之一步,吻上林远之的嘴唇,边亲他边扯下他的领带,双手绕到他身后绑住他的手。   “我们玩个好玩的。”温何夕狡猾地笑了笑。   林远之没反抗,他看着温何夕眼角都含笑,不忍心拒绝这样的温何夕,温何夕想玩就玩吧。   夜风微凉。   他们在敞篷跑车里亲吻,拥抱,做爱。   玩完,他才知道温何夕这么会玩,简直打开了他新世界的大门,他深深反思了一下自己,发现自己以前怎么那么无聊,就知道简单粗暴地捅完。   以后他们两个再做,还是让温何夕来吧,他决定乖乖受温何夕摆布了。   温何夕赖在林远之怀里微微喘息,他头一次尝到性*的美好滋味,有点无法自拔。   果然,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他自己来不但不疼还很爽,林远之若是能像梦境里一样老老实实任他摆布就好了,那么乖,那么听话。   不对啊,这是梦,当然不会疼了。   温何夕忍不住想拍自己脑门一巴掌,喊一句:你是不是傻?   他拧巴着身子,转了个身,背对着林远之,坐在他腿上,往后靠进他怀里,望着天上繁星。   这梦好真实啊。   他感叹。   真实又美好,可惜是个梦。   “林远之,你喜不喜欢我?”他问。   “……喜欢。”林远之说。   他当然是喜欢温何夕的,但那是对玩物的喜欢,温何夕是他最喜欢的玩物,也是他最满意的玩物。   温何夕笑了笑,后仰着头,嘴角里含的都是蜜,甜的腻人。   他们一起熬过黑夜。   一起等待日出。   一起看黎明刺穿黑暗,天边泛起鱼肚白。   然后林远之说送他回去。   他知道,梦要醒了。   .   重回吵闹的市区。   林远之开车驶入一条狭窄的马路,温何夕租的房子这一片都是破旧筒子楼,像是被城市遗弃之地,处处透着破败,道路坑坑洼洼,窄到只能勉强并排容下两辆车,一到早市夜市开放,根本无法通行。   行至一半,路完全堵住了,各种乱停乱放的车辆像一个个小方块一样挤在一起。道路两边还有卖小吃卖水果蔬菜的小贩。   这个点正好早市开放。   “车停这儿吧,我们走过去。”温何夕说。   林远之对这种拥挤嘈杂的环境异常反感,但却答应了温何夕,把车停在路边,陪着温何夕穿过拥挤混乱的早市。   他一身昂贵奢华又一本正经的西装革履,在人群中格格不入,就像他那辆超跑挤在一堆杂牌车里一样。   再加上他浑身上下充满了抗拒,走在人群里,仿佛是白天鹅走进了黑鸭子窝,一脸让人看了就不爽的傲慢。   突然,感觉到有人拽他的衣服。   回头一看,温何夕蹲在路边摊前,眼巴巴瞅着他:“林远之,我想吃草莓,你给我买。”   “好。”   温何夕挑了一盒草莓拿走,林远之付钱,直接给了小贩一张百元大票,很大方地跟小贩说:“不用找了。”   卖草莓的小贩没有一丝一毫捡到便宜的欣喜若狂,反而紧张地拽住林远之不让他走,拿着钱对光看了又看,又用手指搓了搓,确认钱是真的,才肯放开林远之,他知道自己警惕心太重冤枉了人,于是一脸歉意地找零钱,执意要塞给林远之,一边又低声下气地道歉。   林远之推脱不掉小贩塞过来的零钱,随手把钱装进钱包里,眉间烦躁地蹙起。   温何夕看见林远之额角的青筋都在跳,知道他快忍不住想揍人了,别人多说两句他就觉得烦。   他连忙帮林远之说了句:“没关系的。”   卖草莓的小贩像是松了口气,满含歉意地笑了笑,他似乎也感觉到了林远之周身可怕的戾气,不敢再多跟林远之废话,而是转移了目标,扭头对温何夕说:“你叔叔对你真好。”   温何夕惊愕得睁大了眼睛。   他刚想跟小贩解释,可没等他解释,林远之就把他拽走了。   望着林远之怒火沸腾的背影,温何夕忍不住笑出了声,林远之回头瞪了他一眼:“笑什么?”   “叔叔。”温何夕笑道。   其实以林远之比温何夕大了整整十岁的年纪,温何夕叫声叔叔不过分,而且林远之觉得温何夕叫叔叔挺好听的,于是他生了一半的气全消了。   林远之傲娇地扭回头去,就算他能接受,但他绝不承认自己能接受。   “叔叔?”   “叔叔。”   “叔叔。”   温何夕跟在林远之身后喊他,一声接着一声。   林远之最开始还能傲娇,后来就扛不住了,渐渐享受温何夕喊他叔叔,可是他享受了没几声,后面的人不喊了。 第21章   林远之一回头,看见温何夕已经吃上了。   “没洗。”林远之有些错愕,他这种患有洁癖的人无法理解温何夕吃水果不洗的行为。   “嗯,知道。”温何夕还在吃。   他才不管什么脏不脏的,反正这是梦,到家梦就结束了,现在他不吃更待何时啊,没洗就没洗,就算这草莓上沾了泥巴,他也能吃得下去,现实中他都啃过沾了泥巴的馒头,梦里还啃不了没洗的草莓了!   “那么好吃吗?”林远之有点无语。   温何夕点了下头:“好吃,我从来不知道草莓居然这么好吃。”   林远之疑惑:“你没吃过草莓?”   “没有。”温何夕思维一顿,这么说好像不准确,他可能小时候吃过,但他忘了,也不记得是什么滋味了。   嘴里清甜的味道这么逼真,或许是根据大脑潜在的记忆而来的,这样的话,他小时候应该吃过。   他拿了一个草莓递到林远之嘴边:“你要吃吗?”   林远之这种有洁癖的怎么会吃,他果断拒绝:“不吃,你都没洗过,不干净。”   温何夕只好收回手。   过了一会儿。   温何夕再次把草莓递到林远之嘴边:“这回洗过了。”   听了温何夕的话,林远之下意识地咬了一半进嘴里,咀嚼了几下后反应过来,他们连水都没有,温何夕拿什么洗的?   他问:“你拿什么洗的?”   “唾液。”温何夕眨了眨眼睛,把林远之咬剩下的半颗草莓递了过去“还有一半,你还吃吗?”   林远之张嘴,差点咬到温何夕的手,他狠狠地咀嚼着,心想:这也就是温何夕,换了其他人,他弄死他。   温何夕吃了一路,除了草莓,还有锅贴、烤苞米。   在梦里,林远之格外惯着他,他要什么,林远之都给他买,还愿意陪他一起吃,听他喊他叔叔也不生气。   他们手牵手走在人群中。   穿过喧嚣。   温何夕租的房子离早市很近,穿过早市,过一个十字路口,再行一段就到小区门口了,十字路口的交通灯似乎坏了,一直闪着绿灯。   车流在狭窄的十字路口纵横穿插,林远之左右张望,小心翼翼地护着温何夕过道,他感觉温何夕就像喝醉了一样,又可爱又迷糊,过马路都不知道看车。   他就像个看小孩的家长,操碎了心。   “哎。”他叹了声气,默默感叹他这个叔叔越来越像真的了。   林远之微微用力,握了握温何夕的手,温何夕的手不老实,摇来摇去的。不过显然他的暗示没什么用,温何夕还在继续摇。   “别摇了,你是不是真把自己当小孩了?”林远之这么说着却没有松开温何夕的手,无论温何夕怎么摇,他都不松。   “我十八岁。”温何夕发出很孩子气的声音。   “十八岁已经成年了,该长大了。”林远之说。   “可是我已经长大好多年了,我就偷偷地当个小孩儿好不好?就一小会儿。”温何夕摇着林远之的胳膊,跟他撒娇。   林远之扛不住温何夕像小猫似的黏他,“好,那你是谁家的小孩儿啊?”   “我是林叔叔家的小孩儿。”温何夕说。   林远之笑了,心头念头闪过,他突然想把温何夕的备注改成——我家小孩儿,之前他给温何夕的备注一直是我家疯狗。   进小区。   左拐右拐穿过一栋栋筒子楼。   林远之把温何夕送到楼门口,转身要走,温何夕却拉住了他,不让他走。   “我该走了。”林远之说。   温何夕没说话,眼睛红红的,他抱住林远之,附在他耳边,又说一次:“林远之,我喜欢你。”   但与上次不同,没有热烈到令人心颤,他像在跟林远之说再见,尾音缱绻。   林远之听完心里涩涩的。   温何夕最后又说了一遍:“我喜欢你。”   但他不能继续喜欢林远之了,他要往前走了,他有自己的路要走,不能再为林远之停留了。林远之给予他的痛吻,终有一天会杀死他。   他是爱林远之,但就到此为止了。   他默默等了这个人三年。   他不会再等了。   “再见,林远之。”温何夕在林远之脸上亲了一口,然后迅速跑进楼道里。   林远之望着温何夕的背影,心里莫名空落落的,像是心脏丢失了一部分,力不从心地跳动着。   那种感觉只是一瞬,随即便消失了。   好似从来没有过一样。   温何夕回到家,爬回被窝里,在梦中睡醒会在现实中醒来,这场梦该结束了,他该醒了。   睡着。   再一醒来,他真当是自己做了个好梦。   沐浴在阳光下,懒洋洋伸了个懒腰,拖沓着步子走到厨台前做午饭,他醒来时已经快到中午了,完美错过了早餐,奇怪的是他居然不怎么饿。   难不成是昨天晚上吃多了?他暗自纳闷。   下午。   旷了一上午课的温何夕乖乖去上学。   他手撑着下巴,姿势懒散,听语文老师讲各种野史,本来语文课应该在上午,但语文老师家里孩子生病了,上午请假,就和历史课换了,换到了下午。   他们班语文老师是个胖胖的大叔,特别喜欢讲野史,一讲起来就眉飞色舞,忘乎所以,完全忘记了正事,所以他们班的语文进度总比其他班慢上一大截。   所有学科里,温何夕最喜欢上的就是语文课,上语文课像在听说书。   下课铃响。   语文老师一拍桌子,像个说书人拿醒木一拍,范儿顿时有了:“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教室里响起同学们的起哄声。   哄堂一闹,像是散了场。   温何夕伸手去摸地上的水杯,他最近戒烟,戒烟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找一个替代品,一想抽烟了就用替代品解解瘾。   他太穷,舍不得在这种事上花钱,于是烟瘾一犯他就喝水,水最便宜,尤其学校的水不用花钱。   拿起水杯。   一看,没水了。   他起身去接水。   学校的饮水机在走廊,一个楼层只有一个饮水机,四个班的学生共用,但平时只有怕凉的小女生才会去喝饮水机的水,因为那水有股怪味儿,很多学生宁可买矿泉水喝也不喝饮水机的水。   温何夕按了下温水的按钮,不好使,他只好接热水。   虽然学校的饮水机在味道上很糟糕,但在温度上它可是很合格的,热水最热的时候可以达到八九十度,温何夕的杯子就是个普通塑料杯,他边接水边暗自思量着一会儿直接用手拿杯子会不会烫手。   “喂。”   身后有人叫温何夕,听声音是个女生。   温何夕没理会,静等着水杯接满。 第22章   “喂,卖屁股的,你听没听见我在叫你!”身后那女生不罢休。   听这话,明显就是来找茬的。   温何夕回头看了一眼,觉得说话的女生有点眼熟,又多看了一眼才想起来,这个女生好像和陈照在教室门口打情骂俏过,还被他骂过一句“好狗不挡道”。   他没心思搭理这种断背之犬,水杯已经接满,他无视掉那个女生,再次按了下热水的按钮,关停热水,然后直接用手碰了下水杯。   这一碰,烫得他缩回了手。   正当他拽着袖子,想用袖子套住手再去拿水杯时,那个女生快步冲到了他旁边:“你是不是聋啊!”   她吼着,伸手拿起他的水杯就要往他脸上泼,但水杯太烫,她没泼成,自己却被烫得半途松开了水杯,水杯摔到地上,整杯水全溅了出来。   温何夕躲得快,一点热水没溅到他身上,可那个女生没躲开,满满一杯热水几乎一半洒到了她身上,估计衣服下的皮肤都烫起泡了。   “啊!”   一声尖锐刺耳的尖叫声响彻了整个楼层,走廊上所有同学齐齐望过来,还有从教室里探头出来观望的。   整个层楼似乎在沸腾,像一滴水落入一锅油里,瞬间炸锅。   邻近教室里走出来一个男生,温何夕在学校里认识的人不多,但他认得这个男生,文书言是四班的,而男生是四班班长,文书言有一次搂着温何夕的肩膀,指着他们班班长跟温何夕吐槽过。   那个女生也是四班的,四班班长出来管闲事应该是为了给自己班的同学撑腰:“怎么回事?”   “他烫我。”女生哭着说。   温何夕听完她这么说,一阵无语,她要烫他没烫成把自己烫着了,这也叫他烫她?使坏不成改栽赃了?   “自作孽不可活。”温何夕看了一眼地上自己的水杯,水杯被摔裂了,杯壁上摔出清晰的两道裂痕“你把我杯子摔坏了,记得赔。”   温何夕不想和他们纠缠,说完就要走,可四班班长按住了他的肩膀,不让他走:“你把人烫成这样就这么走了?”   “我烫她?”温何夕笑了笑。   笑意冷冰冰的。   他脸上挂着笑,一把掐住女生的脖子,把女生的脑袋塞进了饮水机热水开关下面,按下按钮,热水灌到女生脸上,白嫩的脸蛋瞬间烫红了,有几处开始起水泡。   “这才叫我烫她。”温何夕笑着说。   四班班长吓愣了一瞬,回过神来连忙关停了热水,把女生从温何夕手中救出来,朝温何夕怒吼:“你他妈有病啊!”   他的怒吼大半被女生的哭声掩盖,刚才被温何夕按到热水下,热水灌进她嗓子里,这会儿嗓子已经烫坏了,完全哑了,哭着哭着时不时往外咳血。   这辈子温何夕都会是她的噩梦,她最初只不过是想嘲讽温何夕两句,可温何夕不理她,她的小脾气就闹起来了,理智一飞走,拿起水杯就想往温何夕脸上泼热水,结果自作自受了。   人做了坏事,因果落到自己身上,往往第一时间不会去忏悔自己的过错,而是会去责怪对方为什么不按他想的那样乖乖被他祸害。   她气那水杯太热,气温何夕为什么不自己泼自己一脸热水让她出气。   班长出来后,她起了栽赃嫁祸让别人帮她教训温何夕的心思,谁知道温何夕这么狠,一点不怜香惜玉,把她烫成这样。   她会不会毁容?嗓子会不会坏掉好不了了?   她又疼又怕,哭嚎着,完全顾不上自己的狼狈被别人看到。   这回算是闹大了,走廊上的同学无法再坐视不理,很多教室里的同学也走了出来,走廊被堵得水泄不通。   温何夕望了眼四周,他在人群中看见了陈照。   陈照没有躲开温何夕的目光,他直视着温何夕,用和其他人一样的眼神,他鄙视他厌恶他,之前他一直不愿意相信温何夕会是做那种工作的,但他亲眼看见温何夕从风月里出来,他无法再蒙蔽自己的双眼。   他不承认自己喜欢上了这样恶心肮脏的一个人,他觉得是温何夕欺骗了他,他包裹着美好的伪装骗走了他的感情,他以前有多喜欢温何夕,现在就有多厌恶。   “向她道歉。”陈照说。   陈照这一声后,越来越多的人叫嚣着让温何夕道歉。   “道歉”   “道歉。”   ……   温何夕困在一声声叫嚣中,眼中的世界天旋地转。   偏见这种东西,是社会环境和教育刻在人骨子里的基因,这个社会崇尚成功者,鄙视失败者,社会如此,人们也是如此。   他们鄙视着像温何夕一样生活过得一塌糊涂,活得半人不鬼的“失败者”,可这个世界上大多数“失败者”并非是真的失败者,他们仅仅是受害者。   “都闹什么呢!回自己班教室去!”   走廊动静太大把教导主任引来了,教导主任一声厉喝驱散了人群,他走到温何夕面前,跟温何夕和四班班长说:“你们两个去我办公室等着。”   温何夕和四班班长去了教导主任办公室后,教导主任叫来了四班班主任,让四班班主任送受伤的女生去医院,然后他回办公室教育那两个在他办公室等他的小子。   当然,他不敢真教育温何夕,话狠的时候他就对着四班班长喷吐沫星子,全程温何夕像个看客,而四班班长才是教导主任要教育的人。   .   四班的教室里。   文书言看见自己班的同学一脸愤愤不平地回到教室,他们和身边人议论着刚才的事,他低下头,装作没听见,烦躁地翻着手里的漫画书。   他心想:他已经和温何夕没关系了,既然温何夕不把他当朋友隐瞒他,他也没必要为温何夕出头。   他认为自己没有做错,后来的很多年,他也一直这么认为。   直到一次同学聚会,他听说了温何夕在他转校后遇到的事,他心里后悔了,当晚他喝得很醉,回到家后哭着跟自己的妻子诉说心事,他希望得到支持,希望有人告诉他——他当初没有做错。   可是他的妻子跟他说:朋友之间不一定要毫无隐瞒,只要不背叛对方就好了。   他恍如一梦惊醒,温何夕隐瞒了他,而他背叛了温何夕,其实他才是那个不合格的朋友。从那以后,他总是做着同一个噩梦。   梦见很多双手将温何夕推下深渊。   他也伸了手。 第23章   从教导主任办公室出来,温何夕若无其事地回到教室。   同班同学一个个瞪着充满愤怒的眼睛,仿佛下一秒就要动手一起群殴温何夕,可引起众怒的温何夕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们,若是会咬人的狗还能让温何夕多看两眼,但叫都不敢叫,只敢瞪人的狗,他怕个屁啊。   “看够了吗?再看把你们眼睛挖出来。”温何夕威胁道。   温何夕的声音清清凉凉的,毫无攻击性,反而听了让人舒爽,他就用这样悦耳的声音威胁人,一点不可怕,却偏偏吓得教室里的同学没一个敢再看他。   事态在学校领导的处理下平息下来,受伤的女生转了学,她的家长收到了一笔赔偿金后没再追究,赔偿金是由学校出的。   这是温何夕知道的,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件事背后有林远之的痕迹,那个女生不止转了学,她们一家都搬离到了另一个城市。   至于赔偿金究竟是谁出的也可想而知了,除了林远之,谁会闲的替温何夕掏钱。   当然,如果温何夕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感激林远之的话,林远之就活该为他掏钱,谁让在学校档案里,温何夕的监护人是林远之。   几天后,温何夕接到了林远之的电话。   “喂,林叔叔。”一开口他有点被自己吓到了,那个梦太真实,真实到他沉沦于林远之的宠溺无法自拔,忘记了现实中林远之有多么暴戾,一时得意忘形了。   好在林远之似乎并没有对他这个称呼反感。   “你现在学会欺负小女生了?”林远之调侃道。   温何夕没想到林远之特意打来电话会是说这件事的,惊讶了好一会儿,反问道:“你不觉得是我被别人欺负了吗?”   “谁能欺负你啊?”   “你。”   温何夕说完沉默了,紧张地抿起嘴唇,他说这话林远之会不会发飙啊?毕竟林远之就是那种我欺负了你但你不能觉得我在欺负你的精神病。   他预想的可怕结果并没有到来,电话那头林远之笑了,笑声很轻,荡进人心窝里:“对,就我能欺负你。”   温何夕暗暗松了口气,同时在心里感叹:上天如果把林远之的暴戾抽去,那林远之一定会是世界级男神,绝对的人见人花见花开,女人见了飞孩子,男人见了叫老公。   “你什么时候回来?”温何夕问。   “大概半个月后,怎么?想我了?”   温何夕恍惚了一下,他觉得自己现在好像在做梦,现实中的林远之不会这么温柔,迷糊间,真心话脱口而出:“嗯,想你了。”   “我争取早点回去。”林远之说“不说了,挂了。”   电话挂断,温何夕盯着返回到主界面的手机屏幕,愣怔了许久,林远之今天格外反常,以前他可不会先打声招呼再挂电话,他从来都是想挂就挂,弄得人猝不及防。   林远之这是犯病了?还是病好了?温何夕纳闷。   他把手机揣回兜里,又在兜里掏了掏,掏出两块钱零钱付给小商店的老板娘,然后拿了二十个一毛钱一块的水果硬糖塞兜里。   转身出了小商店,小商店开在学校教学楼的一楼楼梯旁边,一出来,他直接拐上楼回教室。   这时间正好大课间,其他同学都在外面操场做课间操,教学楼里没几个人,温何夕从上学第一天开始就没参与过课间操,一直躲在教室里不出去,就连体育课他都很少上。   上到四楼,他们班教室所在的楼层。   温何夕刚迈入走廊,就看见陈照站在教室门口张望着,似乎在等人。打课间铃的时候,温何夕是亲眼看见陈照跟着其他同学一起下去的,这会儿又回来了,估计是偷跑回来的,也不怕被班主任抓到,罚抄赤壁赋。   温何夕一出现,陈照像是等到了要等的人,眼睛直盯着温何夕,可温何夕完全无视掉陈照,走过去,欲绕过陈照进教室。   陈照拦住他,挡在他面前:“我有话跟你说。”   “说。”温何夕显得很不耐烦。   “你能不能不做那种工作?”陈照控制不住自己,他鄙视温何夕,却又在梦里一次又一次地梦到温何夕,然后在第二天早上去洗内裤。   他戒不掉温何夕,他一边厌恶着温何夕却又一边喜欢着他。   他没有办法了,他快被逼疯了,以前他希望温何夕美好又干净,现在他已经要求不了那么多了,过去他改变不了,只要温何夕以后干干净净的,不再做那种肮脏的工作,他就可以接受他。   温何夕轻声笑了笑,对陈照说:“我不做那种工作,你养我啊?”   “我养你。”   “那你的意思是你要包养我喽?”   陈照抿了抿嘴唇,似乎对包养这个词很反感:“随便你怎么想。”   “那……我的金主大人,你能给我多少钱?”温何夕说“我现在的金主每个月能给我两百万左右,你能吗?如果你出的钱比他多,我就跟你。”   “我没有那么多钱。”陈照顿了顿,抬眸直视温何夕“但是我爱你。”   温何夕不屑地勾起嘴角:“不好意思,爱情拯救不了我,钱才可以。”   他推开陈照,走进教室,至于陈照那一脸受伤又痛苦的表情,他一眼没看。   他本来就不喜欢陈照,他对陈照顶天算是友情,而那点友情还被陈照这些天败坏没了。陈照在他心里早就和其他同学没什么区别了,这样一个伤害过他的同学,他的话伤到他,他不止不愧疚反而还爽着呢。   温何夕回到自己的座位,剥了颗糖吃,美滋滋的。   又解烟瘾又解馋。   阳光落在他身上,温暖又舒适,而教室另一边,陈照站在阴影里失魂落魄,像丢了魂似的,黯然离去,脚步深一步浅一步。   直到大课间结束,他仍没有回来。   那一天,他离开后没再出现在温何夕面前,第二天他就转了学,没过几天,文书言也转学走了。   短短一个星期的时间,转走了三位。   但这些都和温何夕没关系,他的生活依然照旧,学校和家两点一线,像是一滩死水,石头砸进去,发出一声闷响,然后沉入湖底,销声匿迹。 第24章   “你们都高三了,长点心吧,看看自己那成绩,明年就高考了,再不努力你还想什么时候努力,以后捡破烂的时候吗?”   数学老师在讲台上恨铁不成钢地喊着,“温何夕!你给我站起来,全班就你考得最差,你还有脸睡觉!”   温何夕迷迷瞪瞪睁开眼,慢悠悠站起来。   数学老师看见温何夕那副懒散的样子就痛心疾首,好好一个孩子其他科都名列前茅,为什么就他数学考那么点分,“你但凡把你用在其他科的时间抽出一点来学数学,也不至于考个三十多分。”   “老师,我进步了。”温何夕不服气,他自以为他这次期中考试考得不错。   “你考个三十多分,你很骄傲吗?”数学老师气得拍桌子。   “我以前都考二十多分。”温何夕理直气壮。   数学老师:“……”我他妈还要夸夸你?   温何夕还真觉得数学老师应该夸夸他,这段时间他可是很努力地在学数学的,毕竟其他科再往上提分不容易,想考到630以上他就必须得把数学的分拉上去。   可数学老师为什么就看不到他的进步?   还数落他。   他好委屈。   将近半个晚自习,数学老师逮着温何夕不放,讲讲卷子就拿温何夕做反面教材,甩着他的卷子展示给其他同学看。   他那张卷真没什么可看的,后面几道大题写的缺一块少一块的,选择和填空倒是全做了,但大叉叉连了一片,一道接一道地错。   终于熬到晚自习结束。   温何夕收拾书包回家,他家在学校的南边,从学校北门出来,要绕过半个学校,绕到学校南面去,途中会路过学校后街的巷子口。   到晚上这个点,后街巷子又没有灯,路边邻近巷子口的路灯发的那点光根本照不进去,巷子里面黑漆漆一片,像是深渊入口,一旦触及就会被拖进黑暗里。   温何夕双手插兜,悠哒走着,灯光落在他身上,在地上投出长长的影子。   他有点心不在焉,满脑子都在想着以后考出好成绩打数学老师的脸,下次就争取考个……   好吧,四十分吧。   太高他也考不上去。   突然,背后一阵极速靠近的脚步声将他的心神拉回到现实中,他猛地回过头,刚看清眼前几个人的脸,他就被那几个人拖走了。   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们钳制住他的手臂,硬生生把他拖进了巷子里。   他被狠狠地扔在了地上,眼睛还未习惯突如其来的黑暗,一个人骑在他身上,开始扯他的衣服,另外几个人压制住他,控制住他的双手。   “你平时不是很狂嘛,再狂一个啊。”骑在他身上的男生说。   这个声音温何夕很熟悉。   是四班班长。   那天从教导主任办公室出来后,他就没再见过他,只知道他挨了处分,被撤了班长的职务。   “老子倒要看看你他妈被草的时候还能不能狂。”四班班长扯开温何夕的校服外套,又要去拽温何夕的裤子。   温何夕挣脱不开那几双手,索性不挣扎了,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他看着黑暗中四班班长朦胧的脸部轮廓,感觉到一双手摸到了他裤腰上,“不用你给我脱,我自己来。”   “操,果然是出来卖的,不要脸的贱货。”四班班长站起来,退到一边“你自己来,让我们看看你平时是怎么卖屁股的。”   四班班长从温何夕身上起来后,钳制住温何夕的手也全部松开了。   冷白的灯光一晃,旁边有个人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照亮,还有一个在拿着手机拍视频。   温何夕被灯光晃得眯起眼睛,抬手挡了下光,不经意的一个动作,又美又撩人,他的校服外套敞开着,里面的白色衬衫被扯掉了两颗扣子,露出精致迷人的锁骨。   他的肌肤白而润,指尖微微泛着粉红色。   没有人可以抵抗温何夕的魅力,何况这些心智不成熟的少年,如果不是隐在黑暗里,便能看见他们痴迷的眼神和耸动不止的喉结。   眼睛适应了光亮,温何夕放下手,慢吞吞地脱校服外套。   “快点的。”四班班长催促道。   “急什么。”温何夕微微扬起头,仰视着四班班长“你们钱还没给,给我钱,我再给你操。”   温何夕的目光从四班班长脸上漫不经心地一扫,四班班长就感觉自己的气血在翻涌,他的喉结重重地滚动了一下,完全被温何夕迷了心智,稀里糊涂的竟然真的掏钱出来,零零散散凑出来一千多,扔到温何夕面前。   “钱已经给你了,赶紧脱。”四班班长等不及了。   温何夕看着地上那些钱,满脸不屑,冷笑一声:“小弟弟,你知道哥一次多少钱吗?”   他已经脱去了校服外套,将之随手扔到一边,手指勾进衬衫松垮的领子里,扯了扯,以俯视的角度正好能看到衬衫里面隐藏的美景。   目睹到美景的少年一个个眼睛直盯着温何夕胸口。   粉红色的……   寂静的黑夜中响起吞咽口水的声音。   “哥最少的一次还要两万,你这千八百的是打发要饭的啊。”温何夕抄起地上的啤酒瓶,猛地站起身,狠狠砸向四班班长的脑袋。   四班班长的注意力全被温何夕那衬衫下的美景勾去了,等啤酒瓶砸到他脑袋上,鲜血迸溅,他才反应过来,捂着头痛呼出声。   这时,其他人也迟迟地回过神来,七手八脚地拉扯温何夕。   场面顿时混乱。   温何夕像只发狂的野兽,和几个少年撕打在一起,但凡他够得着的人,他都揍上几拳,踹上几脚,巷子里的地面上到处是破酒瓶和破木棍,他只要抄到手就往人头上敲。與。夕。糰。懟。   一敲准出血,下手极狠。   几个少年都被他打怕了,这世道,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温何夕的打法完全是个不要命的,以伤换伤,仿佛感觉不到疼似的,头破血流了还能跟个没事人似的。   换了别人早废了,地上那几个头上挨了一下的还在那抱头哀嚎爬不起来呢,可挨了两下的温何夕却骑在一个男生身上,拳头发狠,往男生脸上砸,砸得满脸血。   男生的鼻梁已经断了,温何夕的拳头也没好到哪去,指骨全破了,皮肉都烂了。   除了这个被温何夕暴揍的男生,整个小巷里就还有两个男生是站着的,其他都被打趴下了,那两个男生见自己朋友被揍,连忙上前帮忙,攥着棍子往温何夕后背招呼。   温何夕回手拽过一人抡倒,夺过他手中的棍子,砍向另一个人的肋骨,那人直接痛呼一声,捂着侧肋倒地。   这回就剩一个能站起来的了。   温何夕甩了甩棍子,看向被他抡倒的那个男生,那男生本来是要爬起来的,但看见温何夕那架势,他又躺了回去。   不起了,打不过。   温何夕就是个疯子,谁他妈敢跟他单挑。   见男生怂了,温何夕扔掉手里的棍子,捡起地上四班班长之前扔的钱,全揣进了自己兜里。   理直气壮地说:“这些钱就算是你们付给我的医药费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   出了巷子。   温何夕竟然发现还有观众,这些人估计是路过时听见动静,又不敢进去,就在外面围了一圈,好奇地往里面张望。   大多数是学生,穿着和温何夕一样的校服。   温何夕这样浑身是血的出来,把他们这些人吓坏了,纷纷往后退。   路灯闪了一下,暗了那么一瞬,黑暗埋葬了这些旁观者不同的长相,只有一双双相同的眼睛。   它们冷漠地看着温何夕。   法律没有规定旁观者有罪,但旁观者真的没罪吗?   不,在受害者眼里,旁观者和施暴者同罪,他们的恶意那么无辜,又那么可恨。 第25章   温何夕单挑八人的战绩在学校里传开,这里面就有当日那些旁观者的功劳,在他们的大肆渲染下,学校里的同学再次认识到一个事实——温何夕不好惹。   以前他们是尽量不去惹温何夕,现在他们是打死不敢惹温何夕。   不过这些都是后来发生的事,当天夜晚单挑了八人的温何夕苦兮兮走去医院,那一身血的模样拦车都拦不到。   血顺着发丝往下滴答。   世界像在旋转,温何夕越走越飘,脚下的土地像是柔软的沼泽,一脚踩下去仿佛会陷进去,眼前白花花的一片,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砰”的一声巨响,感觉到剧痛,他才意识到自己摔倒了。   他挣扎着,再次爬起来。   他知道,自己倒下的话,在这个时间段,几乎是不可能有人帮他的,他会在这里躺到第二天早上,以他的伤势和身体素质,这样的结果就是他可能会死在夜里,如果万幸遇到个热心群众很可能就把警察招来了,他可不想惹上麻烦。   距离医院还有好远,路是漫长的,他有点犹豫——要不要叫个救护车,可是一想到叫救护车要花480,他突然觉得自己还能坚持一下。   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一直都是这么挺过来的。   眼皮越来越重,白色的建筑,红十字的标志,这是他在晕倒前最后见到的画面。   看,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一次,他不一样挺到了地方嘛。   .   醒来时。   是在病床上。   医生建议他住院观察几天,毕竟伤了头部,但一天的住院费他都心疼得要死,更不要提住几天了,于是付清了住院费和医药费就跑了。   之后一连三天温何夕都歇在家里,小身板这次折腾得不轻,一直断断续续地发低烧,每天睡得昏天黑地。   啊!头好疼!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   那天在医院头上那两道口子缝了好几针,现在仿佛要裂开了一样。   摸摸肚子,好饿。   家里估计什么吃的都没了,昨天冰箱里仅剩的鸡蛋也被他做成鸡蛋羹吃掉了,想到一会儿要去买菜还要做饭,他是一点干劲儿都提不起来。   饿死算了。   若是他是一个人的话,他一定会这么干,但可惜他还有个妈。   “妈,我们晚上吃红烧狮子头,我去给你买。”他实在懒得做饭了,偶尔奢侈一下。   屋子里静了许久。   温何夕没有等到夏箐欢呼雀跃的声音,一股冷意袭上他全身,他猛地起来,因为起的太猛了,头一阵晕眩又倒了回去。   很快,他再次爬起来,扫视了一眼整个屋子,屋子很小,一览无余。   夏箐不见了。   门开着。   她跑出去了?这一猜想出现在温何夕已经空白的脑海的瞬间,他发疯般冲了出去,鞋都没穿,就那么赤着脚把整个小区找遍了。   可他没找到人。   他站在小区门口茫然无措,焦急和担忧把他的脑子搅成了一团浆糊,像是所有神经缠在了一起,无法思考。他用哀求的眼神望着路过的人,张张嘴,却在那一双双冷漠的眼睛下失了声。   谁来帮帮他?   他急得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他已经忘了自己有多久没哭过了,大概是在一次次察觉到自己的眼泪换不来任何人的疼爱的时候,他就决定不再哭了。   粗暴地抹掉脸上的泪水,然而徒劳无用,视线再一次朦胧,脸上又出现新的泪痕。   他没有在哭,只是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这时。   一道声音突兀地响起:“孩子,出什么事了?”   那声音很糙,典型的破锣嗓子,还是个大嗓门,一点也不温柔。   温何夕睁着含泪的眼睛,寻声看见了一个朝他走过来的大爷,愣怔了一下。   下一秒他突然哭出了声,哽咽道:“我、我妈不见了,她丢了。”,他越哭越大声,话都不说不利索了,嘴唇直抖,身子都在打晃。   大爷连忙扶住温何夕,安抚道:“别着急,小区外面这几条道都有监控,咱们一起去派出所,让他们帮你找,肯定能找着。”   大爷是个好心的,不仅帮温何夕出主意,还一路扶着温何夕去派出所,温何夕看上去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孩子,和他孙子一样大,他不放心让温何夕自己一个人去。   到了派出所,民警询问情况的时候,温何夕已经冷静了许多,至少能清楚地回答民警的问题,但他的脸色刷白。   他的身体时刻提醒着他——他无法真的冷静下来。   那是他妈,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更是他活着的唯一念头。   民警询问完情况,分派人员去调监控找人,温何夕无法坐在派出所里等结果,他焦急不已,拽住刚才向他询问情况的民警:“我可以一起去吗?”   那位民警是个中年大叔,他双手撑着膝盖,保持着和温何夕平视的高度,像哄小孩一样哄着温何夕:“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她的,你在这里乖乖等结果,好不好?有了消息我们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   温何夕抿了抿泛白的嘴唇,低下头,不说话了。   他不想给他们添麻烦。   民警大叔摸了摸温何夕的头,特意避开脑后那两道伤:“真乖。”,随后他吩咐了一个小民警照顾温何夕,自己跟着其他人一起出去找人了。   温何夕望着他的背影离去,直到看不见了,眼睛还一直盯着门口,目光迟迟不收回来。   坐在旁边的大爷看出温何夕的担忧,轻拍了拍温何夕的后背,安慰道:“没事的,一定能找到的,以前我家狗丢了,就是他们帮我找到的,狗都能找到,一个大活人肯定能找得到。”   大爷估计是想让温何夕放松一下,但温何夕显然放松不下来,他的手拧巴在一起,后背绷紧,为了让大爷放心,他恋恋不舍收回了目光,不再盯着门口瞅。   再次低下头去。   原本白花花的瓷砖上多了一个黑色的不规则球状物体。   胖胖的小民警蹲在温何夕面前,伸手去够他的脚踝。感觉到有人摸自己,温何夕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下脚。   小民警抬起头看向温何夕:“你脚受伤了。”   温何夕看了眼地上他踩出来的一个个血脚印,咬了下嘴唇:“我会擦干净。”   “啊?”小民警一时没明白温何夕这话的意思,想了几秒他才明白,连忙解释“不是,那个……我是想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我自己来就好。”温何夕不习惯被别人照顾。   “你这个自己弄不方便的,还是让我帮你吧。”小民警执意。   最后温何夕没扭过小民警。   小民警抬起温何夕的脚放自己膝盖上,他一边给温何夕处理伤口,一边心惊肉跳,说实话,他一个看的人都感觉到疼了。   玻璃碎片扎进肉里,还这样一路走过来,想想就疼。   处理完。   小民警回了自己的休息室一趟,拿了双运动鞋出来,放在温何夕脚边:“你穿上它。”   温何夕犹豫了一下,没有穿。   小民警又道:“没事,你穿吧,这是我不要的鞋子。”   温何夕这才穿上,他的脚偏小,而小民警的鞋又很大很肥,穿上后有种穿唐老鸭布偶装的感觉。   “谢谢。”温何夕说。   “不客气,应该的。”小民警憨憨地笑了笑。   不,这不是应该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丝善意是应该的,所以才稀少而珍贵,温何夕对此深有体会,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无法因为那一点善意,与冰冷的世界和解,他甚至拒绝那一点善意。   就像现在,他无法心安理得接受别人的善意,他很彷徨,他欠了他们好多。   他要怎么还? 第26章   天色渐渐暗下来,离民警大叔离开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时间过得越久,温何夕越不安,各种不好的猜想从他混乱的脑海里冒出来,明知那些事发生的可能性很小,但他还是忍不住在幻想中一次次将自己拖进可怕的噩梦里,自己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听见了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是派出所门外传来的。   从始至终,他的神经都一直紧绷着,所有的感官都被牵引至门口的方向,即使他不去看,他的余光他的耳朵也会告诉他——不是错觉,真的有人回来了。   他迫不及待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望向门口的方向,紧张得手心出了一层薄汗。   一定要找到,他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上天不会听见他的祈祷,但人民警察会。   民警大叔走进派出所,他身后跟着一群人,一个矮小的身躯挤在他们中间,她缩着脖子,像只惊恐的小动物。   在看见温何夕的一瞬,她眼睛一亮,朝着温何夕飞奔过去。   温何夕眨眨眼的时间,眼前闪过一道残影,夏箐飞速跑到温何夕身边,拽着他的衣服,躲到他身后,像受了欺负的孩子找到了家长。   还狐假虎威地冲民警大叔他们瞪眼。   然而,一般这种情况,家长第一时间不会先给自己家孩子撑腰,而是先质问自己孩子:你又闯什么祸了?   神同步的,温何夕冷着脸,质问夏箐:“你跑哪去了?谁让你自己一个人偷跑出去的?”   夏箐缩着身子,一言不发。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温何夕看见夏箐手里攥着一张卡。   他伸出手,要过来:“给我。”   夏箐乖乖交给温何夕。   温何夕拿到手里一卡,是张银行卡,他质问道:“这卡谁的?”   夏箐没回答。   站在民警大叔旁边的一个年轻人帮夏箐回答了:“那是我的,我刚从银行存完钱出来,你妈就把我的卡抢走了。”   年轻人语气里多少带了点烦躁,碰见这种事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会不痛快,能忍住不骂人就已经算是教养很好了。   “对不起,我妈她脑子有点问题,这卡还给您。”温何夕把卡递过去。   没等年轻人伸手去接,夏箐突然从温何夕身后跑了出来,一把夺过卡,紧攥在手里,另一只手牢牢护住。   “还回去。”   这一声,温何夕几乎是吼出来的,吓得夏箐缩着脖子往后退了一步,可偏偏就是不肯交出银行卡。   两人僵持着。   见状,民警大叔上前几步,拍了拍温何夕的肩膀。   “孩子,别着急,你慢慢跟你妈说。”   随后他扭头招呼胖胖的小民警,“你带他俩去休息室,让他俩单独聊聊。”   民警大叔显然看出了夏箐对人群的恐惧,尤其对男性。   小民警带着温何夕和夏箐去休息室后,民警大叔遣散了人,让大家各忙各的去,完事后又看向被抢了卡的年轻人:“你也别着急,卡和人都在这儿,跑不了。”   另一边。   小民警将温何夕和夏箐领到休息室,自己退了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休息室内,只剩下母子两人。   温何夕耐着性子,放软声音哄夏箐:“妈,把卡还回去好不好?还回去我们就可以回家吃饭了,吃你最爱的红烧狮子头,好不好?”   夏箐不还。   “那是别人的东西,我们不能拿别人的东西,你想要,我们回家拿自己的卡玩,把这个还回去。”温何夕继续哄道。   夏箐仍没有还卡的意思。   三番两次后,温何夕的耐心用尽了。   对夏箐,他从来纵容,但今天他真的累了,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都疲惫不已,他还在发烧,头疼欲裂,实在没有耐心更没有精力去哄着夏箐。   “卡给我。”他没有吼。   他连吼出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夏箐死死攥着卡,一副打死不给的架势。   “我再说一遍,把卡给我。”温何夕重复了一遍,声音一次比一次冷。   夏箐还是死死攥着卡,看着温何夕,表情很委屈。   她的表情刺痛了温何夕,他不明白,夏箐有什么可委屈的,“你委屈什么?我委屈着你了吗?这么多年,我宁可自己吃苦,也没有让你受过一点委屈,我到底还有哪里对不起你?”   他用最平淡的声音质问夏箐。   “你告诉我啊,你是不是很恨我,恨你儿子这么没出息,连给自己妈治病的钱都要靠出去卖,我给你丢人了,是不是?”温何夕眼睛发红,声音沙哑,含着哽咽“所以你这么逼我,和那个混蛋父亲一样,你们都要逼死我。”   崩溃往往是一瞬间的事,轻轻的一根羽毛压在上面,所有的强撑都塌了。   “你是我妈啊!你以前很疼我的啊,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被强奸的人是我,为什么疯掉的人是你?”温何夕抓住夏箐的肩膀,嘶吼着“你清醒一点好不好?你看看你儿子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他吼到破音,吼到把最后一点力气用尽。   然后疲惫地放开了夏箐,双臂垂下去。   他太累了,累到崩溃撑不过一分钟,甚至累得连表情都维持不下去了,上一秒满是痛苦的面容,下一秒痛苦隐去,恢复平静。   就像曾经无数个崩溃大哭的深夜,默默擦干眼泪,第二天照样去讨生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温何夕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崩溃是没有用的,除了一双发红的眼睛,什么都不会留下。   而生活依旧糟糕。   外面还有人等着他们,温何夕不想再和夏箐僵持下去了,他一点点掰开夏箐的手,眼看自己的第三根手指也要被掰开,夏箐急的哭喊起来:“不给,何夕的希望,谁也不给。”   听到夏箐的话,温何夕愣在原地,手也松了劲儿,夏箐趁机飞快收回手,将双手背到身后,像小鸡护崽似的,一脸警惕地望向温何夕,双脚向后缓慢移动。   温何夕狠狠闭了两下眼睛,依旧无法止住眼眶发热的冲动,原来是这样,他妈认错了卡,那张卡确实和他的卡长得一模一样,除了卡号。   那天他说自己的银行卡是希望不过是开玩笑的,他妈却记住了,其实没变的,一直没变的,他妈还是爱他的。   下一秒泪水夺眶而出,无法控制,温何夕咬住下唇才强忍着没有哭出声。   他抱住夏箐,哽咽道:“妈,你才是何夕的希望啊。”   没有你,何夕早就不想活了。   银行卡的主人还在等着他们还卡,温何夕没有哭很久,擦掉眼泪,哄着夏箐说:“妈,有你在,何夕不要卡,把卡还回去好不好?”   这回夏箐听话了,抿了抿嘴,虽然有点不愿意,但还是把卡上交给温何夕。   他们走出休息室,还了卡。   温何夕向民警道了谢后,带着夏箐离开了。   民警大叔望着温何夕离开的背影,目光晦涩,刚才隔着一层墙,他们听见了休息室里温何夕的嘶吼,那么声嘶力竭,那么歇斯底里,那么痛苦。   他很无力,穿了这身警服这么多年,这种无力感曾有过很多次。   这个世界上,总有光照不到的地方。   他攥了攥拳头。   但他们在努力,包括他在内的很多人都在努力,为了让光照得更远。 第27章   出了派出所。   温何夕牵着夏箐沿着长街漫步,路边有推着小车卖麻辣串的,烤鸡脖的,还有各种烤玉米烤红薯之类的小吃,经过时香味肆意地往鼻腔里钻。   太馋人了。   “妈,你想不想吃啊?”温何夕问夏箐。   如果他妈想吃,他就买一点,然后自己顺几口解解馋。   结果他妈根本没理他。   他又拽了他妈一下,“妈?”   尾音刚落,他被他妈拽走了。   温何夕:好吧,看来他妈并不想吃。   夏箐拉着温何夕往前走,温何夕还扭着头,目光停留在心心念念的烤红薯上,完全没看路,差点被翘起的地砖绊倒,他才恋恋不舍收回目光,扭回头去。   一回头看见,他妈正拽着他往药店里钻。   他忙停下,拽住他妈:“妈,走错门了。”   “没错!”   温何夕:“……”,没错什么没错!他家要是能开得起药店,那他也不用每次出去顺药了。   他暗暗在心里叹气,他妈疯病是好了,但是她又傻了,明明她是他妈,可他为什么总有一种养了个傻女儿的感觉。   他还拿她没辙。   犟是犟不过夏箐的,只能暴力解决了,温何夕拽着夏箐,和夏箐拉锯,一个要进去,一个要把人往外拖,夏箐在力气上比不过温何夕,被温何夕强硬地拉走。   她不服气,“去药店!”   “药店什么药店,我们不去药店。”   “何夕发烧,要买药!”夏箐语气坚定。   夏箐的一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温何夕的心口上,温何夕眼眶又有点发酸,手上不自觉松了点劲儿,这下夏箐占据了主场,扯着温何夕的胳膊就要进药店。   温何夕又再次把她拽回来,哭笑不得地问她:“所以你偷偷跑出来是想给我买药?”   夏箐还在不罢休地叫喊着:“买药!”   “你傻不傻啊?我们不买药,家里有药。”温何夕拉着夏箐,把人拖走“你真是我亲妈啊!”   他嘴上抱怨,却笑得很开心,牵着夏箐的手,飞奔似的往前走。   前路漫长且坎坷。   但……只要脚下有路,温何夕就可以一直坚强又倔强地走下去,他要背着他妈奔赴阳光下。   当天晚上,坚强又倔强的温何夕回到家就趴炕了。   高烧不退。   这一天把他折腾的够呛,又是丢了妈,又是找妈,情绪起起伏伏,一会儿崩溃,一会儿笑,身体和心理完全透支,彻底垮了。   温何夕又继续在家养了几天,身体好的差不多,头上的伤口拆了线,身上的淤青也消了七七八八,但他丝毫没有想去学校的念头。   以前学校对他而言是种怀念,怀念他已经逝去的天真,而现在……   现在还怀念个屁啊,他去那要么和人打架,要么像是在接受审判,他一点不想靠近那里。   索性他就不去了,等下次去估计就是去办转学了。   数数天数。   还有15天,他就自由了。   “嗡”的一声震动后,放在手边的手机放起了歌,手机屏幕上明晃晃两个字——主人。   林远之冷落了温何夕好几天,这会儿终于想起来自己家还有只狗在摇着尾巴等着主人宠幸。   温何夕接通电话。   “我晚上的飞机,大概10点半到,你来机场接我。”林远之本来是打算明天再回来的,但他迫不及待想见到温何夕,就赶了个晚班回来。   “好。”温何夕乐呵呵应着。   他的尾音是上扬的,林远之很容易就察觉到了他的愉悦心情:“心情很好?”   “嗯,因为你回来了啊。”温何夕用甜言蜜语糊弄过去,不然他跟林远之说——老子要还完债了,可以远离你这个暴力狂了,老子当然高兴?   那他一定是疯了。   电话那头林远之发出很轻的笑音,传过来,若有若无的。显然,林远之很吃温何夕这一套。   他高兴了,就乐意和温何夕多说两句,开始问这问那的,温何夕被他烦得不行,还要很耐心地哄着林远之,装作很开心的样子。   边打电话,他的手边攥紧着,忍无可忍,咣咣敲地板。   林远之听见声音,问道:“你那边什么声音?”   “没什么声音啊,可能楼上在装修。”温何夕说着又敲了几下。   林远之似乎异常反感温何夕制造出来的噪音,继续聊下去的兴趣也在一声声敲击中消散了。他单方面宣布结束通话,“我先挂了,晚上见。”   “嗯,拜拜。”   温何夕把手机一扔,拜拜了您嘞。   他从被窝里爬起来,系上他的小围裙开始做晚饭,见林远之会是个体力活,他得先吃饱,不然既要饿着肚子还要被林远之折磨,那他也太惨了。   鉴于距离解放日只剩半个月,他稍微奢侈了一下,炒了两个菜,一素一荤,晚上和夏箐一起吃了丰盛的一顿。   吃完。   他和夏箐隔着一张小矮桌,摊在地板上,打饱嗝,揉肚子。   祖传消食法。   然后很同步的,开始犯困,吃饱了就想睡觉。   林远之晚上10点多才到,温何夕不着急去机场接他,于是消了打起精神的想法,放空大脑,眯了一觉。   睡得香甜。   美梦做到一半,他被吵醒了,是手机在响。   伸手够到手机,拿到眼前。   一个陌生的电话。   他接通,放耳边:“喂?”   “给我滚过来。”一个傲慢的声音传来。   这个声音很熟悉,睡迷糊的温何夕一时脑子不转个,竟然没想起来是谁,他听见对方那欠揍的声音,说话不过脑子,骂了回去:“你他妈谁啊!”   对方狠狠咬着字音:“我是韩晓。”,他说话间,伴随着几个男人的哄笑声。   ……是韩晓,温何夕瞬间清醒了,也怂了:“我马上滚过去。”   卑微何夕,在线认怂。   不认怂他还能怎么办,找死吗?他还不能死,死也要死在他妈之后,不然他死了,自己是轻松了,可谁照顾他妈啊。   迅速换衣服,赶去风月。   这次韩晓有了点新意,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了几个狐朋狗友,温何夕一进包厢,那几个男人就用打量玩物的目光在他身上扫来扫去。   像个人形扫描仪。   扫描完,其中一个男人评价了一句:“不愧是林远之的玩物,就是不一样啊。”   温何夕在心里翻白眼,老子当然不一样,老子可与众不同了,特别是拳头,有机会让你体验一下。 第28章   “过来。”韩晓朝温何夕招了招手。   温何夕自动切入专业模式,乖乖过去,韩晓坐在大沙发中间,他旁边坐着那个刚才恶意评价温何夕的男人,温何夕要过去就得经过那个男人的面前。   在温何夕走到男人斜侧方,快要走到他面前的时候,男人刁难起温何夕,伸长腿往茶几上一搭,不让温何夕过去。   他背靠沙发背,坐姿懒洋洋的,目光漫不经心地盯着温何夕那张漂亮的侧脸。   温何夕无奈停住。   那一刻,他真想一脚上去踩断那狗东西的腿,暗暗把坏心思藏起来:没关系,早晚有机会的。   他摆了张笑脸,看向人模狗样的男人,抬腿,跨步。   迈过去。   脸上的笑容灿烂又有点嘚瑟,好像在说:我腿长,了不起。   男人吃了瘪,一张俊脸崩裂。   其他几人看见男人受挫,幸灾乐祸地笑起来,韩晓也笑了,之前这帮人嘲笑他连一个玩物都搞不定,现在就让他们自己尝尝温何夕这个玩物有多难搞,看他们在温何夕面前吃瘪,简直不要太好笑。   温何夕在韩晓脚边蹲下,拿起酒瓶为他添酒。   一只手摸上他的腰,回头一看,是刚才在他这里吃了瘪的男人,这男的估计是和他干上了,一副势要从他这找回脸面的架势。   不过想看他难堪,那还真是不容易。   温何夕绽开笑容,“摸一下,五万。”   赶上门来送钱,他可是很欢迎的。   男人再一次被温何夕噎到了,话都说不出来,咬咬牙,扯了下嘴角:“你还挺贵,身价挺高啊。”,话里话外都是嘲弄,讥讽他是个出来卖的。   温何夕心里不屑,不就是话里有话嘛,他也会,当即说道:“那当然,多亏了林远之,跟了他,水涨船高,我身价自然不低。”   话里的意思是:老子是林远之的人,你他妈再碰老子一下试试,看林远之剁不剁你。   若是换了别人,威慑力可能不大,但换了林远之,谁他妈敢碰他的人啊,脑子被驴啃了也不会上赶着找死的,商界人人都知林远之是个经商的天才,可他单单天才的话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天才的同时还是个疯子。   前年因为有人跟他抢地皮,他直接一顿死磕,直到把人家公司弄倒闭了,然后收购掉,让原公司老板给他打工。   坐在这里的都是些靠老子的人,他们老子尚且不敢和林远之正面刚,他们自然不敢惹林远之。   男人怂的一批,悻悻然收回了手。   “拿钱来,请不要赖账。”温何夕笑容一收,咄咄逼人。   男人咬牙给温何夕转了钱。   货到付款,交易结束,温何夕看着到账信息,心里由衷地感谢这个总往他枪口上撞的男人,真的太大方了。   早知如此,他就说一百万了。   韩晓旁观着可笑的闹剧,他很乐意看到男人吃瘪,但他其实也很期待温何夕恐慌无措,不然他不会带这几个人来,还跟他们说自己在一个小玩物手里吃了亏,让他们嘲笑了个够。   他是想借这几个人的手好好羞辱温何夕的,然而结果让他很失望,这几个人都个顶个的没用,相比之下,温何夕从来都是一副从容淡定的样子,无论被怎样羞辱为难,他都波澜不惊。   他表面上那么卑微,可实则他骨头很硬,背挺得笔直。   韩晓一直想敲碎他的骨头,让他那张淡定的漂亮面具裂开,看他崩溃痛苦的样子。   忽的,一个念头闪过。   他戏虐道:“如果你被我们睡了,你敢告诉林远之吗?”   韩晓的目光落在温何夕冷淡得不沾情绪的脸庞上,他已经可以想象到温何夕惊愕的面孔了。   目光呆滞,面容僵硬。   在想象中他差点要笑出声。   他憋着恶寒的笑意,“我们是不敢得罪林远之,但你就敢得罪我们吗?虽然我们对付不了林远之,但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话落,他并未在温何夕脸上看到他想看到的样子。   温何夕依旧平静,不带烟火气。   他甚至有闲情暗暗咂舌:真是难得啊,韩晓今天居然开窍了。   韩晓说的没错,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温何夕都惹不起,林远之这么个大后台只能用来说说,吓唬吓唬人,他没那个权利动用这张牌,牌根本不在他手里,他手里最多是个牌的影子,不然当初韩晓那么折磨他羞辱他,他早就反抗了。   可惜啊……   开窍得有点晚了,若是韩晓早一点想明白,他估计能被韩晓玩死。   “我确实是不敢得罪你们,那你们要出多少钱?买我的身子还得封我的口,只要你们出得起,我保证服务到位。”温何夕脸上挂着职业微笑。   韩晓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温何夕会是这样的反应。   一张俊脸上,大写的懵逼。   缓过神来,他沉默了一会儿,心想:难道林远之没有告诉温何夕他今天回来吗?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可真是……   他打听过,林远之是今晚回来,他回来一定会第一时间叫温何夕过去陪他,这是林远之每次出差回来的习惯。   算算时间,这边结束,温何夕就得赶去林远之那。   只要温何夕在这里和别人睡了,到时候林远之就可以用自己的身体感受一下温何夕有没有被别人碰过。   而温何夕不敢得罪他们,必然不会把他们招出来,只能默默承受林远之的怒火。   对了,他记得温何夕还有个妈,等他从林远之那死里逃生回到家,看见自己母亲满身是伤,那张漂亮脸蛋上一定会露出很有意思的表情吧。 第29章   想到温何夕未来凄惨的结果,韩晓心情顿时好了,拿出钱包,抽出一张卡放在茶几上:“一百万,让我的朋友睡一次,够不够?”   每到月底林远之会给温何夕两百万,温何夕一直等着月底那两百万填补上最后九十万的债务,然后彻底还清所有债务。   现在韩晓给他一百万,足够他还债,他无需再等林远之那两百万了。   他说过,不会有下一次了。   他该离开林远之了。   不过在走之前,他决定狠狠敲韩晓一笔。   于是温何夕摇摇头,一百万虽然够,但这个价格他觉得还可以再提提。   韩晓又放上一张卡:“再加一百万,这两张卡里总共两百多万,多的那几万算是你的小费。”   这下温何夕满意了。   “成交,不过两百万只是一个人的价钱,你们谁来?”温何夕的目光在几个男人身上扫过,勾人的很。   几个男人被他看得心头火热,跃跃欲试想上前,但忌惮于林远之的威名,稍稍犹豫了一下。   最后,那个在温何夕面前吃瘪的男人先其他人一步,站了出来,擒住温何夕的手腕往沙发上一扔,玩世不恭地笑了笑:“我来。”   “你说的可不算,掏钱的说的才算。”温何夕往后深深靠进沙发,懒洋洋的,看向韩晓“金主爸爸,你这几个朋友,我伺候哪个啊?”   韩晓无所谓哪个,有人自荐,他就选了。   他指指已经迫不及待压到温何夕身上的男人:“就他吧,他满意了,钱你才拿得走。”,韩晓冷冽的目光落在温何夕身上,却只看到淡然的漫不经心。   “您放心,我可是专业的。”温何夕脸上挂着职业微笑。   被人围观不是第一次。   被人上也不是第一次。   但自从跟了林远之之后,他就没遇见过这种恶心事了,他还记得那天林远之找到他,跟他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话是:你跟我吧,我可以给你很多钱。   然后他答应了。   第二句话是:我只有两个要求,一是听话,二是陪我睡觉,只陪我睡,从今以后,不能有第二个人碰你。   现在他被第二个人碰了。   没什么感觉,就是恶心,恶心到想吐,这让他怀念起林远之给予他的疼痛,至少疼痛比起恶心要好受得多。   温何夕陷进沙发里,后仰着头,眼睛迷离地望着彩色灯光浮掠而过的天花板。   怎么又想到林远之……   他将脑海里突然冒出来的林远之扔出去,屏蔽掉所有有关林远之的记忆,放空大脑,继续机械地表演着。   视线掠过旁观者和身上大汗淋漓的男人,这些人令他作恶。但他是专业的,从不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中,他内心的感受是一回事,表现出来的又是另外一回事。   做他这行的,没点演技还真混不下去。   他一边恶心着,一边表现得很享受很舒服,活活把又骚又浪表演得活灵活现。在他身上这个男人眼里,他就是个被他征服的小可怜,一副受不了的样子,眼尾红红的,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男的有多厉害呢。   然而,事实上温何夕只觉得他的尺寸有点小,毕竟见过大号的,再一见小号的就有点不够看了。   不过,他可没有表现出嫌弃,反而还很陶醉。   演爽嘛,他最在行了,就算对方是根金针菇,他都能眼里闪着崇拜的小星星,浪叫到哑声。   他这一套服务下来,旁观的几个男人看得眼睛发直,喉结滚了又滚,就差没馋的流口水了,连韩晓都扛不住了,别过脸去,羞得耳朵通红,身子弓着,一看就是在掩饰自己的反应。   尝到温何夕味道的男人一结束,另一个人男人就上前把他拽开,自己扑了上去。   温何夕一脚踹开飞扑而来的臭男人:“两百万就够一个人的,你不付钱,想白嫖啊?”,他的嗓音微哑,令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被他踹倒的男人没生气,痴迷地望着温何夕,勾唇道:“不就是两百万嘛,我给你,咱们去隔壁慢慢玩好不好?”   两百万,他还是很肉疼的,可为了温何夕这种尤物,值了。   “不好,今天的服务到此结束了,暂不接客。”工作一结束,温何夕的笑容就没了,从职业模式转入日常模式,偏偏他这样更迷人,后仰头,垂眸斜睨着人,慵懒的眼尾微挑,勾得人心尖在颤。   几个早就看馋了的男人在温何夕的“眼神杀”下被迷得一愣一愣的,像饿狠了的狼,眼睛发光,直盯着温何夕。   温何夕倒是淡然,对于这些臭男人眼中的炽热视而不见,自顾自地穿起了衣服。   臭男人的东西弄得他身上哪都是,他用纸巾擦干净身子,穿好衣服,拿起茶几上不知谁的酒杯,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漱了漱口。   吐掉。   然后扭头问韩晓:“我可以走了吗?”   “滚。”韩晓没看他,脸色红了黑,黑了红,格外精彩。   得了韩晓的允许,温何夕拿上自己的报酬,滚了。   温何夕离开后,几个被美色迷了心智的男人才回过神来,望着包厢门,怅然若失,其中一个看不懂脸色的家伙凑到韩晓身边,问起温何夕的联系方式。   虽然温何夕这一次不接客,但下一次接不就行了,反正温何夕这种尤物,他一定要尝一次才算没白来这人间。   韩晓被他气得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心里暗骂:温何夕是属妖精的吗?凡是碰见他的男人都他妈被迷得神魂颠倒,就没有一个能像他一样坚守住心关的吗?   他完全忘记了自己方才根本不敢直视温何夕,就怕自己也被勾走了魂。   其实以前温何夕刚出来卖的时候没这么勾人,十几岁的小孩凭着稚嫩和漂亮可爱的脸蛋确实吸引了一大批特殊癖好者,但却做不到把男人掰弯,扭曲男人的喜好。   后来渐渐温何夕张开了,才开始有了这股勾人的劲儿,尤其现在18岁的年纪,脱离了稚嫩,一颦一笑都是诱惑。 第30章   温何夕走在包厢外面的走廊,脚步略显疲惫,不过他不是被草累的,是他自己演累了,表演是个费体力的活,尤其演爽。   虽然累是累了点,但他现在是一身轻,钱够还债了,一会儿也不会用去陪林远之了,到家收拾好东西还完债就可以跑路了。   走廊两边包厢里传来各种嘈杂纷乱的声音,掩盖了从他身后靠近的脚步声。   他一时没注意到有人追了上来,直到那人从他身后抱住了他,温热的气息喷在他耳廓:“去哪?我送你。”   那人声音黏糊糊的,换个好听点的词就是含情脉脉的,这嗓音若是换一种语气,温何夕就熟悉了,是刚操完他的那个男人。   这是草上瘾了?   “不用,我自己可以打车回去。”温何夕回绝。   “免费的不坐?”男人轻笑。   温何夕笑了笑,在男人怀里转了个圈,推搡着男人到墙边,仰着头,勾着唇角,凑了上去。   男人以为温何夕要亲他,于是闭上了眼睛,可下一秒他等来的不是香甜的吻,而是胯下一击,温何夕狠狠地用膝盖顶了他的致命部位。   那一瞬间,疼痛席卷他身体里全部的痛觉神经,疼得他弓下腰,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呻吟。   “操我操的很爽吧?”温何夕戏谑地笑着,一把推倒男人,用尽全力给了男人腿上几脚“你知道吗?我想把你的腿踹断想很久了。”   温何夕几脚下去,男人的两条腿折了,怪异地扭曲着,刺耳的尖叫响彻了整个走廊,“啊啊啊……”   事了拂身去。   做完了想做的事,温何夕不再停留,在包厢里有人出来看热闹之前,他就跑了。   韩晓说的是没错,他不敢得罪他们,但他今天就要跑路了,得罪了他们又如何,人都跑了,他们再想报复已经晚了。   温何夕远离乌烟瘴气的花街柳巷。   打车,回家。   坐在出租车后座上,温何夕已经能想象到未来的美好生活了,他还完债还能留个一百万左右,到了下一个城市,要租个好点的房子。   终于可以有自己的床了。   等离开这里,在另一个城市安顿好,他要好好庆祝一下,吃好多好吃的,以前不舍得吃的也可以放开了吃了。   未来一片光明,世界都变得明媚而可爱了。   “He said, one day you’ll leave this world behind.”   他说,总有一天你将会离开这个世界。   “So live a life you will remenber.”   就活出你的人生,这记忆值得你铭记。   “My father told me when I was just a child.”   父亲对我说这些时,我还只是个孩子。   “These are the nights that never die.”   这些夜晚永远不会逝去。   “My father told me: when thunder clouds start pouring dowm, light a fire they can’t put out, carve their name into those shinning stars.”   父亲对我说,当风暴乌云席卷而来,点燃无法熄灭的火焰,将你的名字刻入那闪耀的繁星中。   “He said, go adwenture far beyond these, don’t forsake this of yours……”   他说,离开海岸,去远方冒险吧,永远不要放弃你的人生……   车内,传出温何夕温柔而欢快的清唱声。   随风。   飘向远方。   很快,出租车到达目的地,停在小区门口,温何夕甩了张红票票给司机,不等他找钱就下了车,向家飞奔而去。   压在他瘦弱肩膀上的石头消失,他的脚步变得轻快。   像要飞起来。   他怀揣满心欢喜,推开家门……   多彩的世界瞬间变成了黑白电视,只有地上那一片血红如此刺目耀眼。   这操蛋人生,总在人浮出水面喘息一口的时候,唤来巨浪将人吞没。   温何夕不知道别人故事里的美好,他的故事里充满了悲剧,他以为自己能熬过悲剧,迎来尽头,可现实告诉他——悲剧没有尽头,除非死亡。   .   深夜。   城市灿烂,璀璨的灯光透进车内,闪过林远之阴沉的脸。   一个小时前,他下了飞机,没有看见温何夕,向来脾气暴躁的他难得耐着性子等温何夕过来,结果等了半个小时也没等到。   于是他不等了,回家。   此刻回家的路上,林远之黑着一张俊脸,看得许宁与一阵阵心悸,小心翼翼问道:“老板,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也许是堵车了,一时来不了,也或许可能出什么事了,他不会无缘无故……”   ‘放您鸽子’这四个字被许宁与生生吞了回去,他怕说出来林远之会发飙。   林远之冷冷斜了许宁与一眼,一言不发。   老板不说话,那意思就是默许了,许宁与一边留意着林远之的反应,一边摸出手机打给温何夕。   “嘟嘟嘟……您好,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   许宁与战战兢兢缩着身子,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没用。   林远之斜睨着他,他只能梗着脖子说:“要不我去找找他?”,越说他的声音越小,话尾几近于无声。   似乎他的提议让林远之满意了,林远之没有继续为难他,收回了目光,“停车。”   车稳稳停下。   许宁与飞速下了车,幸好这段路不是高速公路,很容易就能打到车,他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坐车离开。温何夕手机打不通,他打算先去温何夕租的房子看看,打上车就朝着温何夕住的小区去了。   林远之远远望着乘载许宁与的出租车离开,浓眉皱起,眉宇间满满的戾气,几乎要压制不住。   他烦躁地往后仰了下头,靠着后座椅背,跟司机说:“回家。”   如果回到家,他还没有听到温何夕的消息,那他就真的要发飙了。他可是为了温何夕才早早赶回来的,结果温何夕居然放他鸽子。   等他见到温何夕的,他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温何夕(在床上),让他知道不乖的下场,想到这他心情好了些,脸色缓和了不少,以至于后半程的路上,车内没有化为人间地狱,但气氛依旧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开车的司机偷偷打开车窗,透了一条小缝,新鲜又清凉的空气钻进车内,他才觉得自己能正常呼吸了。   作者有话说:   the nights,永远的神,在此致敬A神 第31章   林远之所住的那个别墅小区距离机场大概一个小时的车程,途中要经过两段高速公路,下了最后一段高速公路就意味着快到地方了。   车驶入最后一段高速公路,十几分钟后又驶下高速公路,距离许宁与离开将近半个小时过去了,许宁与那边还没有传来一点动静。   司机直视着前方,余光往后视镜上瞄了一眼,看见林远之黑沉沉的脸,他额头上又是一层冷汗冒出,抬起手臂,用袖子擦了擦汗。   眼看快到家了,驶过这一段路就能拐进别墅小区,望着越来越近的建筑群,和林远之眼中愈加浓重的阴戾,司机的心渐渐往下沉。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一段轻快的钢琴曲冲散了车内的沉闷。   是许宁与赶在林远之发飙前来了电话。   接通。   电话那头传来许宁与颤抖的声音:“老、老板,你快来,温何夕他、他流了好多血,我摸不到他的心跳……”   林远之微微蹙眉,心里有点不舒服,却又搞不清自己不舒服是因为什么,突然而来的异常感觉让他很不爽,平静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烦躁:“叫救护车了吗?”   “我叫了。”   “那好,一会儿医院见。”   林远之挂掉电话,吩咐司机调头。   心头沉甸甸的,却又跳的飞快,他能感觉到自己心跳的异常,可他感受不到自己的情绪,于是更加烦躁,像一头濒临发狂的野兽,眼睛通红,红血丝爬满了整个眼球。   脑海里一帧帧闪过温何夕的笑脸,他揉了揉自己钝痛不止的胸口。   没事的,温何夕以前不也总是受伤嘛,没见他哪次倒下,血流不止,心跳骤停,这种事在温何夕身上发生的还少嘛,他在他手里那么多次差点死掉,还不是每次都挺过来了,无论前天受到了怎样的虐待,第二天温何夕都能笑容灿烂地站在他面前。   他就是个打不死的小强,这一次也一定不会有事的……   猛然间,林远之的思绪一顿。   ……他是在紧张吗?在不安?他在担心温何夕?   察觉到这一点,心中的不安顿时被无限放大,那一瞬间,他仿佛找回了自己的情绪,然而,下一秒,一切归于平静。   他又恢复了冷漠。   在不会产生一丝情绪波动的绝对理性的支配下,他否定了去医院看温何夕的决定,温何夕身边有许宁与照顾他,他去了又能做什么?等明天温何夕好了再把他叫过来就是了。   他开口让司机调头回家。   司机已经开到地方了,医院的大门近在眼前,偏偏这时听到了调头回家的命令,他无奈地旋转方向盘。   就在车调头时,一辆救护车停在了医院门口,从上面抬下来一个鲜血淋漓的人,他的一只手臂和一条腿从担架上垂了下来,以怪异的姿势扭曲着。   林远之望向车窗外的目光轻轻在那人身上扫了一眼,担架上的人一头白发,近乎被血浸染,只留下斑驳的几处能辨清头发本来的颜色。   林远之的心脏猛然一痛。   撕心裂肺的疼痛只持续了一秒,转瞬间就消失了,他揉着胸口,甚至不知道那一秒的疼痛是不是错觉。   车调过头,驶离医院。   车窗外那一幕血腥的画面消失不见,窗玻璃上闪过色彩斑斓的灯光,浮光掠影映在林远之的脸上,眼眸在迷乱的光下显得更加深邃。   他眼中闪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情绪。   林远之刚刚出差回来,公司有一堆事等着他处理,回来后连续几天都被困在公司,没有精力去找温何夕了,偶尔想起温何夕的时候,最多打个电话过去。   不过温何夕的电话一直打不通,他只能联系照顾温何夕的许宁与,每次打电话,许宁与都说温何夕还没醒。   几次下来,他连打电话过去的欲望都消散了。   直到公司的事情都解决完,他终于有时间“临幸”自己养的玩物了,摸出手机,拨了温何夕的电话。   又是关机状态。   他皱了皱眉,找到许宁与的号拨了过去。   “喂,老板。”许宁与的嗓音微哑,透着浓浓的疲惫。   “温何夕呢?”   “他还没醒。”   又是没醒,偏偏他一打电话过去温何夕就没醒,是故意躲他还是怎么着啊?想到这儿,林远之心头火起,愠怒道:“那就叫醒他,让他来公司见我。”   “我要是能叫醒他就好了。”许宁与冷笑。   许宁与从来不敢和他这么说话,林远之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呵呵,林远之,你他妈还是人吗?就算养条狗,三年了!也该有点感情了,你这个人是不是血都是冷的!”许宁与咬牙切齿地吼道,多日来积攒在胸腔里的愤怒一股脑冲林远之发出来。   林远之还从未被人这么劈头盖脸地吼过,脸一黑,冷声道:“许宁与,注意你的语气,我不介意换个助理。”   “注意你他妈的语气,老子不干了。”吼完许宁与挂了电话。   林远之再打过去,许宁与不接了,把人拉黑。   他还没搞清楚情况就被许宁与莫名其妙地骂了一顿,暴脾气碰着一点火星就燃,找温何夕快活的事被他放在了一边,一心想先教训许宁与一顿,他倒要看看许宁与当着他的面还敢不敢这么硬气。   他怒气冲冲去了医院,结果没找到温何夕的病房,更别提找到许宁与了,护士查了几遍都没在普通病房的登记册上找到温何夕这么一个人,在这几日登记已出院的患者中也没有温何夕这个人。   可温何夕又不可能在其他家医院,这家医院离温何夕租的房子最近,救护车应该会第一时间将患者送到最近的医院才是,再者,这家医院在设备技术上不弱于其他医院,不可能出现无力治疗而转院的情况。   找不到人的林远之暴躁得像只快炸毛的狮子,那可怕的眼神把护士吓坏了,小护士急忙找来了护士长。   护士长听到林远之找一个叫温何夕的病人,她立马想起来前几天抢救的病人好像就叫这个名字。   “这个病人他没转入普通病房,他在重症监护室。”   护士长话一出,林远之黑沉沉的脸瞬间刷白,所有的怒气消散不见,沉淀在心湖湖底的什么东西似要随时翻涌上来,冲破坚硬的壁垒。   他的情绪在松动,如同深埋在土壤里欲破芽而出的种子。 第32章   在护士长的指引下,林远之找到了重症监护室。   那里只有满眼的白色。   与死一般的寂静。   除了那几台机器运作时发出的声响,再没有其他声音。   温何夕就躺在那里,而他只能站在外面,隔着玻璃,看着重症监护室里面那张戴着氧气罩的削瘦脸庞。   像是气管堵住了,他有点喘不过来气。   怎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温何夕的头发为什么变白了?他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然而,没有人回答他的疑问。   走廊尽头,拐出一道身影,许宁与端着碗泡面,低着头走过来,他看上去神情疲惫,挺拔的腰背微微佝偻,眼睛通红,像是好几天没有好好睡过觉。   事实上,他确实没怎么好好睡过觉,这几天温何夕一直徘徊在生死边缘,光心脏骤停就有七次,好在都抢救过来了,但下一次呢?谁能保证一定能抢救过来。   他真怕一觉睡过去,错过了抢救,万一温何夕就那么死了,那就连个在温何夕死前给他送行的人都没有了。   那样的话,太可怜了,温何夕已经够可怜了。   之前医生跟许宁与说——可以多和患者说说话,激起他的求生意志,许宁与的嘴张开又闭上,反复了几次,他都不知道和温何夕说什么,跟他说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也死了?还是说把他祸害成这样的犯罪嫌疑人因为伪造出来的不在场证明被释放了?   许宁与说不出口。   他自己无能为力,于是想找别人跟温何夕说说话,人是种群居动物,活在世上总少不了亲人朋友,想找一个孤孤单单的独行者不容易,可偏偏温何夕就是这样一个人。   许宁与取出了温何夕的手机卡,手机已经坏了,摔碎了,他把卡装进自己手机里,翻开通讯录,找了一圈,找不到一个可以跟温何夕说话激起他求生意志的人。   温何夕没有朋友,连一个要好的同学都没有,现在唯一的亲人也没了。如果那天许宁与没有去找他,他大概会死得消无声息,直到尸体发臭腐烂才会被人发现,然后尸体无人认领,没有人为他买一块墓地,也没有人为他祭奠。   他在人间走了一遭,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许宁与没注意到林远之的存在,端着泡面坐到走廊的公共椅子上,他浑身散发着颓废的气息,短短几日,他的温和气质就被磨没了。   他曾经坚信的一切崩塌。   那些发生在温何夕身上的一切,他仅仅旁观了一部分,就差点被逼疯了。   几天前,他去温何夕租的房子取证件,房东把屋子里的东西全部扔了出来,一边咒骂温何夕一边跟他要补偿金。   “要死也不死在外面,以后我的房子还能有人租吗?早知道是个能惹事的,我打死也不租给他,还带个疯子妈,动不动就扰民,我怎么就这么倒霉,这种人怎么就过来祸害我了呢。”   “什么证件?不知道,扔了,死人的东西我敢留吗!”房东这么说着,踢倒了一个铁盒子,那一堆都是从温何夕租的房子里扔出来的。   铁盒子倾倒,发出哐当一声,盖子打开,里面装了大概有一千的现金。   房东眼睛一瞪,手疾眼快地把钱吞了,冲他吼道:“看什么看!这些钱就该是我的,他把我的房子弄成这样,还不准我收点赔偿了,我告诉你,不给我一万,你别想拿到他的证件。”   温何夕已经那样了,这些人却不肯施舍给他一点善意。   贪财自私的房东,不过问学生情况反而一味强调没有学校责任的校领导,甚至还有那些未踏入社会的学生们。   心智不成熟的少年们肆意编排着温何夕,听说温何夕进了医院至今昏迷不醒,没有丝毫怜悯,他们用最恶心的词形容温何夕,用最恶毒的话诅咒温何夕,好似温何夕成了大恶人,他们都是揭竿而起联合起来对抗恶势力的英雄。   许宁与只是以旁观者的身份踏入温何夕所处的世界,只是接触了一点温何夕平时所受到的恶意,他就已经喘不过来气了,他无法想象温何夕是怎么在那样压抑的环境下生活的,换了另一个人可能早就被逼疯了。   温何夕是没有被逼疯,但他被逼进了ICU,至今凶手逍遥法外,罪证不足,嫌疑人又有不在场证明,他们明知那些人是凶手,也明知不在场证明是假的,但他们偏偏没有证据。   法律上,罪证不足不予定罪。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凶手大摇大摆离开警察局。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如今,他才真真切切地明白这句诗写得有多么刺骨。   临走前,凶手还嚣张跋扈地指了指他,对他说:别多管闲事。然后第二天,他老婆就差点出了车祸,那些混蛋在警告他,让他不要再管温何夕的事。   可他不能不管温何夕,他不管他,就没人管他了。   作者有话说: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回答(北岛) 第33章   许宁与捧着温热的碗装泡面,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又困又饿,这几天一直睡在走廊长椅上,睡得哪哪都疼。   从始至终,他都没注意到旁边还有个人。   不过林远之却注意到许宁与了,听见脚步声,林远之回过头来,他紧抿了下嘴唇,艰难地开口:“他……怎么样了?”   许宁与后知后觉地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林远之,对比这几日起伏波折的经历,而今面对突然出现的大活人,他已经波澜不惊了,没好气地白了林远之一眼:“还能怎么样,快死了呗。”   林远之双目赤红,拽着许宁与的领子把人拎了起来:“你说什么!”   他的动作太迅速,许宁与一时没反应过来,手里的碗装泡面没拿住,掉在了地上,汤汤水水洒了一地。   许宁与本来就看不上林远之,现在看着林远之一副紧张的样子更觉得恶心,他掰开林远之的手指,将林远之推到墙上:   “他身上被捅了三刀,一刀擦着心脏而过,还有两刀扎进左肺,他的四肢全被打断了,下巴被人卸了,肋骨断了三根,其他大大小小的淤青伤疤就不算了,对,还有脑震荡,额头上那么长一道口子。”   “他抢救的时候,你不在,他在里面昏迷八天,你都没有看他一眼,你现在跟我吼什么?”   许宁与的每一句话像重锤敲击林远之的心口,心脏外层包裹的坚硬石壁被一层层敲碎,露出里面鲜活的心脏,砰砰跳动着,抽痛着。   空白的大脑闪过一幕幕那日在医院门口看到的画面,那是他的温何夕啊,他养的疯狗……他家的小孩儿。   林远之拽住许宁与的衣服,手死死攥住那一角衣物,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用近乎哀求的语气问许宁与:“他会死吗?”   他声音颤抖,眼睛盯着许宁与,似在逼迫许宁与给他一个答案,一个他希望的答案。   “医生说,拖得越久越危险。”许宁与并没有给林远之一个明确的答案。   “他会死吗?”林远之红着眼睛,执着地又问了一遍。   “他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许宁与用尽可能委婉的话表达着温何夕很有可能会死,不直接断言温何夕会死是他仅剩的抵抗了。   “所以说,他会死?”林远之又重复了一遍,似乎非要许宁与给他个明确的答案不可。   许宁与紧咬牙关,腮帮紧绷,林远之的一次次质问像是按着他的头,要他面对温何夕会死的结局,逼着他去接受。   他红了眼睛,浑身颤抖,吼了出来:“对,他会死。”   吼声响彻了整个走廊。   林远之被震得脑袋里嗡嗡响,像是浑身的力气被瞬间抽空,他无力地松开了许宁与,往后退了一步,靠着墙,身体脱力般滑坐到地上。   “他会死,他会死,温何夕会死……”他失了神,一遍遍重复着许宁与的话,那日温何夕浑身是血被抬下救护车的一幕好像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   那鲜血红艳,流到他的脚边。   温何夕一直都很坚强,好像什么都打不垮他,羞辱,伤痛和折磨,这些在温何夕面前不过是一笑而过的事。   他命硬的很。   林远之习惯了温何夕的命硬,是温何夕把他惯坏了,可现在温何夕不惯着他了,他用残忍的事实告诉他:温何夕很脆弱,温何夕会死。   许宁与听着林远之失魂落魄地念着同样的一句话,他竟然有一点暗爽。   真是活该啊。   林远之这种冷酷无情的人就应该一辈子求而不得孤独终老才好。   他正想多嘲讽几次,刺痛一下林远之冷硬的心,然而,没等他开口,就突然看见林远之倒在了地上,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呻吟,身体痛苦地扭曲着。   “林远之,你怎么了?遭报应了?”许宁与不轻不重地踢了下林远之的腿。   林远之艰难地咬着字音,但他的下巴和舌头好像不听使唤,嘴里蹦出不清不楚的两个字:“好疼……”   他疼到身体发抖,额头冒出一层薄汗,额角的青筋暴凸,嘴唇已经没了血色,脸色也刷白,疼痛席卷着他的全身,折磨着他的每个细胞,他的四肢、胸膛像被重型卡车碾压而过,心和肺像是有刀子插在里面,脑袋里仿佛有个铁球在咣当咣当地撞他。   许宁与见林远之这幅样子,调侃嘲讽的心思散了,连忙叫来了医生。   他看似好心,尽职尽责,又叫医生又陪林远之做各种检查,却又一边诅咒林远之得绝症,早点死,最好是得那种折磨人的绝症,把人折磨到半人半鬼,然后死掉。   林远之这顿疼来的突然,还来的莫名,经过一番检查,医生拧着眉毛,拿着片子的化验单,告诉他说:“你很健康,没病。”   各项指标全部正常,不止没有一点病,还好的很,现代人的身体多少有点小毛病,什么三高,亚健康,颈椎病啊,但这些,林远之一样都没有,明显是属于能无灾无病长命百岁的那一类人。   没发现病症,疼痛却真实存在,且持续折磨着林远之。   因为不是真实存在的病痛,所以打止痛针也没用,林远之只能一日日的硬抗,看的许宁与甚至都对林远之升起一丝同情。   不到十天,林远之被折磨得没了人形,瘦了一圈。   而温何夕那边情况奇迹般地稳定了下来,渐渐好转,许宁与每次趴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外往里看,都能看到温何夕平静安详的睡颜,他好像真的睡着了一样,不再紧皱着眉,也没有发出破碎的痛吟。   好似没了痛苦。   甚至许宁与产生了种错觉,温何夕的疼痛好像转移到了林远之身上。 第34章   林远之被折磨了两周后。   温何夕醒了。   许宁与得到这个消息,飞奔去林远之的病房,一推开门,就看见林远之下了床。   “他醒了?”林远之问。   “……嗯。”许宁与被人抢了话,反应有点迟钝“你不疼了?”   林远之没回答他,径直走出了病房,许宁与看着林远之大步流星离开,愣愣地点点头,自问自答:“嗯,应该是不疼了。”   温何夕从重症监护室转了出来,就转进了离林远之的病房不远的一间单人间病房。   林远之推门而入。   躺在病床上的人一头银发,双眼无神,看着那双熟悉却又陌生的眼睛,林远之心脏又开始疼了起来,他见温何夕的第一面就记住了这双眼睛,眼眸里闪烁着暗淡却又坚韧的光。   可现在他在温何夕的眼睛里看不到光了。   “温何夕。”林远之轻唤。   温何夕四肢打着石膏,全身包扎得像个木乃伊,脖子被固定着,听见林远之的声音,他的眼珠子动了动。   他沉默地看了林远之一眼,随后阖上了眸子,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后来他也很少说话,喂到嘴边的东西就吃,大多时间都在闭着眼睛睡觉,不知是真睡还是在装睡。   温何夕醒来以后,林远之一直亲力亲为照顾他,他想要温何夕对他笑,想要温何夕跟他说话。   不过他的方式……挺不是人的,有的时候又挺傻的。   为了逼温何夕说句话,他给温何夕打了催尿针,温何夕不说话,他就不让温何夕上厕所。   因为这事,许宁与劈头盖脸骂了林远之一顿,把林远之祖宗上下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整个医院走廊里都能听见许宁与的臭骂声。   翻身农奴把歌唱,许宁与可谓是狠狠出了一口气,他骂爽了,看着林远之乖乖挨骂的样子,心里舒坦,讨厌的林远之也变得顺眼多了,他甚至还对林远之有所改观,觉得林远之最近脾气好了很多。   当然,这只是许宁与认为的,事实上……   那天,在病房门外,许宁与因为林远之给温何夕打催尿针这事骂林远之,林远之不经意间瞥见病房里温何夕好像笑了,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   能让温何夕笑,他不在乎多挨几顿骂。   之后他就故意惹许宁与生气,让许宁与骂他,头几次还能逗笑温何夕,后来就没用了,于是有一次,许宁与还在耀武扬威地骂林远之,林远之迟迟不见温何夕笑,便不耐烦地抬手捂住了许宁与的嘴,冷冷地说了一句:“闭嘴。”   很显然,林远之的脾气并没有变好。   时间飞快,眼看到了年关。   街道上充满了新年的味道,然而医院里依旧冷清。   除夕那日,许宁与征求了护士的同意,在病房的窗户上贴了张剪纸,他自己剪的。   “你这是喜字。”林远之说。   “我就会剪这个,福字不会,你将就一下,反正都是红的,一样喜庆。”   林远之翻给许宁与一个白眼:“你不会就别剪。”   “我这不是看病房里太冷清了嘛,想添点别的颜色,你俩可是要在这病房里过年的,没有点红色哪像是过年啊,再说了,这又不是双喜的那个囍字,只有一个喜,一个喜应该不代表新婚,它代表喜庆。”许宁与辩解道。   “呵呵。”林远之回以冷笑。   在林远之的嘲讽下,许宁与拍拍屁股走人了:“不许撕啊,我走了。”,说完逃之夭夭。   许宁与要回家陪妻子和孩子过年,至于林远之,这货向来是对新年这种节日没什么概念,在哪都无所谓,医院里有温何夕,他就在医院过了。   敛起许宁与用剩的红纸,林远之回忆着许宁与剪纸的顺序,又剪出一个喜字,然后把它和许宁与剪的喜字紧挨着贴上。   看着拼凑出的囍字,他满意地笑了笑,一转身对上温何夕毫无波澜的眼睛,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不知为何,他突然有点尴尬,自己怎会有这般幼稚的举动。   他强行辩解道:“许宁与胡闹剪的,我正要撕掉。”,说完他回过身,伸手去撕。   手伸到一半,听到身后有道声音响起:“别撕。”   悬在半空的手猛然停住,他回头看向病床上的温何夕,温何夕又闭上了眼睛不搭理他。   林远之忍着笑意:“你刚才说什么?”   温何夕闭着眼睛,不理他。   “你再不说话,我撕了?”林远之威胁道。   温何夕仍是不理他。   威胁不管用,林远之又软下声音,哄着温何夕:“你再说一句,就一句,我就不撕它,贴到你出院。”   这回温何夕睁开了眼睛,他瞪了林远之一眼后又闭上了。   林远之自讨没趣了一番,悻悻然看了看窗户上的剪纸,无奈地叹了声气。   哎!让温何夕跟他说句话怎么就这么难。 第35章   虽然今天是除夕,但对于温何夕和林远之来说,这一天没什么不同,还是和往常一样,五点多就吃晚饭,十点前就睡觉了。   别人家过年热热闹闹,病房里这俩人过年,跟面壁似的,一个对着天花板面壁,一个对着病床上的人面壁,等到了睡觉的点,俩人一起对着天花板面壁。   无言的沉默持续到零点。   窗外的天空炸开灿烂的烟花,林远之忽然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时间,零点零一分,他爬起来,走到了床边,小声跟温何夕说:“温何夕,新年快乐。”   温何夕睁眼,看着林远之,眼神空洞。   林远之温柔地在温何夕额头上亲了一口,话也说了,亲也亲了,他满足了,转身回去睡觉。   他刚转过身,就感觉到有一股很小的力道拉住了他。   目光寻过去。   是温何夕的手指勾住了他的袖子。   “你……”   “新年快乐。”温何夕道。   “嗯。”林远之笑了。   “额头。”温何夕又道。   “什么?”林远之疑惑。   “额头伸过来,够不到。”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温何夕说话最多的一次。   林远之俯身,将额头送了上去,温何夕扬了扬下巴,亲了一下林远之的额头。   两瓣柔软一触即分。   “这就没了?”林远之留恋着额头上柔软温润的触感,忍不住笑意。   温何夕没有回应林远之贪婪的索取,只是道:“剪纸,贴到出院。”   “好。”林远之话音里含着笑意。   温何夕在渐渐恢复生机,不再像一具被掏空灵魂的躯壳,虽然这个过程缓慢,但林远之相信,终有一天,他会等到以前的那个温何夕回来的。   ……他原以为自己能等到的。   可是鲜血淋漓的事实打碎了他的美梦,在温何夕拆掉石膏的第二天,温何夕自杀了,他用水果刀割断了自己的颈动脉,微长的银发尽染血色,如果林远之发现的再晚一点,人就没了。   林远之和许宁与三个月的努力没能拯救温何夕,他们救了温何夕的命,却没能救他的心。   那天林远之守在温何夕床边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早晨他把夏箐的骨灰盒放到温何夕的面前,告诉他——杀害你母亲的凶手还活着,他们不止活着,还活得很好。   他想了一夜,却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让温何夕活下去。   对于一个已经绝望的人,活下去的动力往往不是人间的美好和温暖,而是仇恨,这很可悲。   林远之知道。   但他别无选择,他想让温何夕活着,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温何夕堕入仇恨。   温何夕抱着夏箐的骨灰盒没哭没闹,他没有再闹自杀,他变得很听话,尤其对医生的话言听计从,唯一不听话的时候是在做康复训练时过于卖力。   康复训练的过程是疼的,可温何夕却好似丧失了疼痛一样,如果不是林远之看到了温何夕额头一层密密的汗,可能真的以为他是不痛的。   林远之用力揽住温何夕的腰,支撑温何夕身体的全部重量,“今天就到这儿吧,我们休息一下。”   林远之打横抱起温何夕,放到床上。   温何夕还是那样,没有半分好转,再没笑过,也很少说话。   林远之凝望着面前满眼死寂的少年,他像一朵半枯的将要凋零的花,他想要养好他,他必须做点什么。   “想去外面看看吗?”林远之问。   林远之没能等到温何夕的任何回应,他像一个漂亮的人偶,活像个死物,林远之心里堵的难受,“我去推轮椅过来。”   林远之把温何夕放到轮椅上,在他腿上盖了一层毛毯,又给他披上一件厚衣服,他推着他走出病房,光从窗外透进来,投到脚下的白色瓷砖上,落下一个个方形的轮廓。   医院这个地方,总在不停地上演生离死别。   林远之推着温何夕从走廊路过,听见一间病房里传来哭声,林远之向声源处望了一眼,那是一个老奶奶在哭。   她的老伴死了,躺在病床上的老头双眼紧闭,平静而安详。   旁边站着医生和护士,似乎这种事看得太多了,他们的表情有些麻木。   林远之不禁有点喘不过来气,他想到了温何夕,如果温何夕有一天死了,那他怎么办,光是想想,他就要痛的快死掉了。   “温何夕,别死了。”别死在我前头。   失去你的痛苦,我不想再尝了。   温何夕沉默着。   林远之推着温何夕到楼下,冬末春初的时节,天气还没有回暖,空气包裹着一层寒意,在这寒冷的末尾,生命的坚韧悄然怒放,枯黄的草坪上出现星星点点的绿色,枝杈上抽出嫩黄的芽。   “你看,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林远之说。   温何夕依旧沉默,他不明白林远之为什么那么说,或许林远之真的看到了美好吧,可他眼前只有黑白色的画面。   没有色彩。   “林远之,我们回去吧。”灰白的世界没什么好看的,他只觉得空气冰冷。   “是冷了吗?”林远之碰了碰温何夕的手。   有点凉。   “那我们回去吧。”林远之说。   林远之推着温何夕回去,他们回到病房的时候,许宁与在,他拎了饭盒过来。   “你嫂子给你做得十全大补汤,快尝尝。”许宁与说。   林远之拿起温何夕腿上的毛毯和他肩上的外套,放到一边,然后抱起温何夕放床上,那边许宁与舀出一碗汤,递给了温何夕。   两人配合默契,把温何夕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温何夕在那喝汤,许宁与神神秘秘的拉着林远之走出了病房。   “别拉拉扯扯的,有什么事快说。”林远之挣开许宁与的手。   许宁与往病房里看一眼,压低声音跟林远之说:“墓地我选好了,我们什么时候跟他说?商量一下安葬的事。”   “没必要跟他说,尽快安葬吧。”林远之说。   在林远之眼里,温何夕现在就是一个脆弱的花瓶,一点打击都有可能击碎他,林远之怎么可能让他再去面对这些事情,想起那些痛苦的回忆,他恨不得温何夕彻底忘掉才好。   “林远之,那是他妈,只有他才有权利决定这些,火化的时候你就擅自做主,之前警察过来询问案情你又擅自做主,把人给赶跑了,还扯什么失忆了,你怎么那么能耐,谁给你的权利让你这么做,现在你又搞这一出,你根本没有权利替他做决定。”   “我有,许宁与,我有,我是他的监护人。”林远之不禁有些激动。   许宁与反驳:“不合法的。”   林远之气结。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可是温何夕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事情已经发生了,你难道要让他一直逃避吗,他总要面对现实的,亲人安葬不是小事,而且那是他唯一的亲人,你瞒着他把事办了,他以后会怨你的。”   “那他就怨吧。”总比让他看着温何夕寻死腻活的好。   许宁与头疼地看着死活不松口的林远之,这人怎么好赖话不听啊。   “这事你别多管了,我会处理的。”林远之一句话把许宁与置于观众席。   许宁与:你处理个屁。 第36章   林远之把许宁与打发走,回到病房,温何夕还在小口地喝着汤,轻吹两下,送进嘴里,看见人进来,他淡淡瞥了一眼。   “骨灰盒在第二个抽屉里。”温何夕说。   林远之有点被惊到,他知道温何夕把骨灰盒放哪了,他本打算晚上趁温何夕睡着偷偷拿出来,没想到温何夕竟然主动上交。   这是听到了他和许宁与的对话吗?   “嗯,我知道了。”林远之犹豫了一下“你……要参加葬礼吗?”   他不希望温何夕去,但许宁与说得对,温何夕有权利去。   温何夕默了几秒,“人都死了。”   葬礼那天,温何夕没有去。   他失踪了。   林远之和许宁与走前,还看见温何夕躺在病床上,办完葬礼回来,人就没了,医院里到处找过了,没找到。   “他能去哪啊?”许宁与急道。   “我想我知道他去哪了……”林远之说“我去把他找回来。”   温何夕一定是去报仇了,林远之太了解温何夕的性格了,温何夕就是条疯狗,他骨子就透着一股疯狂的劲儿,乖顺都是装出来的,乖张才是他的本性。   他的成长环境和悲惨遭遇造就了他这样的性格。   他与反社会人格只差一点,那就是有人教会他温柔和善良,像镣铐般拴住了这条疯狗。   果然,被林远之猜中了。   布满铁锈的大门开着一条人能通行的口子,这里是林远之公司名下的一间废弃工厂,前几年查出土壤重金属污染严重,被封了,正好那几个伤害温何夕的狗东西没地方关,他就把人扔这里了,还不用专门派人看守,门一锁,三四天给送次饭不让他们饿死就行。   留着他们的命,是为了给温何夕出气用,不然他早把他们剁了喂狗了。   从大门延伸进去一串血脚印,看来温何夕来过,已经走了,林远之沿着脚印寻到一间仓库,仓库的锁被打开了。   钥匙一直在他手里,但这锁表面却没有被破坏的痕迹,看得出来,开锁技术很专业。   林远之突然发现他并不是很了解温何夕,他不知道温何夕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明明他从未说过,他更不知道温何夕会开锁。   拉开仓库的门,入目一片赤红。   满地的血,血腥味浓到刺鼻,林远之凝视着惨不忍睹的尸体,胸口一阵沉闷的痛。   凶案现场彰显着凶手的残忍,可他只看到温何夕身上背负的沉重伤痛,他那时该有多么的痛苦,才会这么失控,这么歇斯底里地发泄。   他必须到他的身边去,现在,立刻,马上。   .   三月的风,温柔而缱绻,不热不冷。   晴空万里。   阳光照在身上,很温暖,至少温何夕是这么觉得的。   就是可怜了他旁边的人,目睹这么一个诡异的人从自己身边走过,一个个仿佛见鬼了似的,心惊胆战,寒意直窜脑瓜顶。   温何夕现在看上去确实像个鬼,满身的血,衣服是黑色的,不细看看不出来,只是从袖口边缘时不时滴落的血珠和脸上脖子上被喷溅的血痕,看起来尤为吓人。   他一路走过来,吓坏了不少路人。   不是他故意的,他也想找个地方清洗一下,可是找不到,刚才他回了趟之前租的房子,锁已经被换掉了,他找到房东,没要到钥匙反而把房东吓得差点报警,好不容易安抚好房东,房东还死活不给他钥匙,把他臭骂了一顿赶出来。   明明他的房租是预付一年的,还有两个月才到期呢,不让他继续住,那把钱还他啊,他兜里一分钱没有,卡没了,手机碎了,什么都没有。   林远之那他不想去,可他能去哪呢?   他好像无处可去。   不是好像,是确实无处可去。   好想抽根烟。   摸摸兜。   没钱。   算了,忍着吧。   夜幕降临,天边最后一点光亮被吞没,温何夕还在漫无目的地游荡,渐渐远离他熟悉的街道,走到哪了,他自己也不知道,四周都是没见过的建筑。   ……好饿。   温何夕饿到走不动了,他靠着路边居民区的外墙坐在地上,他旁边放着一个纸箱,雪白的猫咪两只小爪子扒着纸箱,探出小脑袋望着温何夕。   温何夕看了小猫咪一眼,又探着身子,看了看纸箱前支着的牌子,牌子上赫然三个大写的黑体字——求收留。   “你也没家可回了吗。”温何夕摸了摸小猫咪的头,雪白的毛被他蹭上了点血。   小猫咪一点不怕生,仰着小脑袋让温何夕摸,在温何夕收手时,还用爪子扒拉温何夕的袖子,不让他收手回去。   那模样好像在央求温何夕带它回家。   可温何夕也没家,没法带它回家,他和这只猫一样,什么都没有。   不,猫比他强,至少猫还有个纸箱和一个求收留的牌子,一想到这儿,温何夕有点嫉妒,一把抢过牌子。   ……感觉好多了。   小猫咪:!!!???   温何夕拿着求收留的牌子,又瞧上了小猫咪的纸箱。   真好啊,还有个睡觉的地方,可惜他太大只了,睡不进去的。   难不成要露宿街头?   行吧,反正又不是没睡过大街,只要不下雨不下雪,他没在怕的。   下雨下雪的时候,是真的很冷,能冻到人失去知觉。   温何夕双腿蜷着,双臂抱膝盖,求收留的纸牌被他支在小腿前,头往胳膊上一枕,没过多久就迷糊上了。   长街冷清,过往无人。   脚步声响起,格外清晰,温何夕的眼皮挣扎着,长睫微微颤了颤,眼睛始终没睁开,他心想:这个纸牌这么有用吗?这么快就有人要领他回家了?   他懒洋洋抬起头,眼睛终于睁开了一条缝。   然后眼睛越睁越大。   他娘的,林远之是不是在他身上安了追踪器,不然他怎么能找到他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   林远之没说话,直接上手,扯下自己的领带,将温何夕的手腕捆住。   捆完,他手握领带的另一端,牵着温何夕转身就走。   他觉得,他就应该这么把温何夕拴住,省的人跑掉。   温何夕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拽得踉跄了一步,匆忙把纸牌还给小猫咪,无可奈何之下,被林远之牵引着往前走。   “你解开。”温何夕挣了挣。   林远之没反应。   林远之不给温何夕解,温何夕就自己解,他刚伸手去解,林远之就似有所感地回过头来,他看了一眼温何夕未被捆住的手,走近两步,又绕着领带将温何夕的另一只手也捆住了。   温何夕:“……”   林远之继续牵着温何夕往前走。   “林远之,你解开。”   “林远之!”   温何夕对着那个背对他的身影喊了好处几次都没有得到回应。   “林远之,我走不动了。”温何夕是真的走不动了,他好饿,腿还疼。   这次,林远之有了反应,他走到温何夕面前,背对温何夕蹲下:“上来。”   温何夕愣怔了一下。   “我背你。”   温何夕呆愣了两秒,才回过神来,爬上林远之的背,双臂往林远之脖子上一套。   林远之背起温何夕,颠了两下。   太轻了。   以后养胖胖的。   “以后”这个词就像温泉水流过林远之的四肢百骸,浑身暖洋洋的,甚至嘴角都荡起一丝幸福的笑意。 第37章   到家。   林远之给温何夕脱衣服,洗澡,吹头发,他已经习惯了去照顾温何夕,即使温何夕现在能自己做这些事,他也不会让温何夕自己做,他更喜欢温何夕被他照顾着。   吹完头发,林远之把吹风机放回浴室里,他从浴室出来,温何夕还是之前那个姿势,像是一个定格住的画面。   猛的,温何夕仰起头,望着他:“做吗?”   这种露骨的邀请,林远之哪里扛得住,呼吸间气息瞬间燥热了几分,喉结滚了滚,可当视线对上温何夕的眼睛,他的欲望提不起来了。   温何夕没等林远之的答复,他躺到床上,双腿打开。   又慵懒又丧,这幅样子的温何夕是最诱人的,让人想把他彻底玩坏,看他哭,看他眼里升腾起情欲。   可林远之偏偏最不喜欢这个样子的温何夕,他觉得半死不活,看着难受。   不,不是不喜欢。   他是……心疼。   他爱了温何夕那么久,心疼了温何夕那么久,却察觉得太晚了,如果不是温何夕濒死,他也许一辈子都不知道,在他察觉不到的地方,他的心在为另一个人而跳动着,为他疼,为他痛。   他病了太久,丢失的不止是情绪,还有感情,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心在疼。   当枷锁打开,一切的疼痛如此清晰的传达给他,他才知道,原来心疼别人会比自己受了伤还疼。   林远之扣住温何夕的膝盖,将他的双腿合上。   温何夕只穿了一件浴袍,里面什么都没穿。   空挡!   林远之真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禽兽起来,在温何夕不愿意的情况下把人上了,他是霸道了点,也很自私,但他爱温何夕,爱到胜过爱他自己。   他在努力为温何夕改变自己,收敛脾气,克制己欲。   “我去楼下给你弄点吃的。”林远之抓住被子一角,拉起,盖住温何夕的身体“别着凉。”   胖姨不在,订餐的话得一段时间后才能送过来,林远之只能自己动手给温何夕弄点吃的,他不会做菜,翻了翻冰箱,拿出袋水饺。   煮饺子这种简单只需烧开水、下饺子两个步骤的事情,他应该会吧。   应该会,他觉得。   等到亲手实践,林远之发现煮饺子不止两个步骤,他还得看熟没熟,可怎么看熟没熟呢?他可不想跑上去问温何夕。   他问不出口。   感觉会显得自己很没用。   林远之摸出手机,搜索——如何看饺子熟没熟。   -饺子飘起来。   -饺子鼓起来了。   -饺子胖乎乎的发亮了。   林远之不禁感叹,有手机真好,这真是救命的东西。   在网络的帮助,林远之成功煮好了一盘饺子,虽然卖相不怎么样,好多破了皮,明明他没有戳,也没有煮过劲儿,可那些饺子就是跟他过不去似的,难不成他天生在这方面很没天赋?   林远之盯着那一盘皮陷分离的饺子,犹豫要不要给温何夕送过去,煮成这样似乎看上去不是很好吃。   他犹豫的一会儿,突然出现的一双手已经把那盘饺子端走了,林远之太过专注于饺子熟没熟,竟然没发现温何夕什么时候来的。   等他发现的时候,温何夕已经成功偷走了饺子,他拉开椅子坐到餐桌前,用筷子夹起一个送进嘴里。   咀嚼着,眉微微皱了一下。   林远之看见温何夕皱眉,有点受挫,“是不是不好吃?”   温何夕摇了摇头,然后说:“没有酱油。”   林远之笑道:“我给你拿。”   之前从不靠近烟火气的林远之翻箱倒柜的,才找到酱油,他倒出一小碟给温何夕,自己也坐到温何夕旁边,看着温何夕往小嘴里塞得满满的。   大概是饿坏了,温何夕不等上一个饺子咽下去,下一个饺子就塞进去了。   林远之用手指轻蹭了蹭温何夕的脸,暗道:饿了都不知道回家。   不过没关系,他会去接温何夕回家的。   吃完。   林远之抱着温何夕上楼,帮温何夕刷牙,换上睡衣,哄着人睡着后,自己去浴室冲冷水澡。   太上火了。   温何夕的两条白花花的长腿在他眼前晃,身体靠进他怀里的时候,又那么软。   他好不容易把一身火气压下去,出了浴室,本应该在睡觉的温何夕径直扑进了他怀里,直接吻了上来。   火瞬间复燃。   林远之的小火山爆发了,压不住了。   他们接吻着纠缠着就滚到了床上。   “要了我。”   “林远之,狠狠要我。”   林远之已经很久没碰过温何夕了,久到他身体里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温何夕的名字,渴望温何夕的味道。   尝过肉味的男人是很难戒掉肉瘾的,尤其是林远之这种重欲又忍耐力极差的。   终于开荤的林远之猛的一塌糊涂。   结果就是温何夕很疼。   但是疼才好。   疼了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温何夕抱着林远之一次次任由其索取,直到晕了过去。   在换姿势把温何夕翻过来时,林远之才发现身下人已经晕过去了,他狠狠吻了温何夕一下,停了下来。   温何夕太脆弱了,不能太折腾他,会折腾坏的。   可他没想到,还是出了事。   他把温何夕弄出血了。   刺目的红让他大脑一片空白,慌乱去摸手机,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总按错键,急得他后背冒汗。   调出通讯录,找到私人医生的电话,却在关键时候手一抖,按错了,拨错了号。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的备注——江医生。   修长的手指暴躁地在手机屏上点了好几下,那一下一下的力度像要把屏幕敲碎,他挂掉电话,拨通了另一个号码,这一次拨对了。   打个电话,像打了场仗,后背湿了一片。   私人医生收着林远之大笔的酬金,态度自然很好,听林远之说完情况,并没有因为林远之小题大做而生气,表示马上赶到,另外又安慰了林远之几句让他安心,服务态度堪称一流。   通话结束,林远之还是觉得心慌,他知道这只是小伤,没大碍,但他就是见不得温何夕流血受伤,一点小伤也不行,那日温何夕从救护车上被抬下来的一幕在他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一看见温何夕流血,他就完全慌了,无法冷静。 第38章   床上的人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全身的汗,林远之用毛巾擦干温何夕身上的汗和血迹,给他盖好被子,他坐在床边,攥着温何夕的手一下一下轻吻,“医生马上就来了。”   明明温何夕听不见,他这句话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楼下的访客铃响起。   林远之松开温何夕的手,立刻跑下楼去开门,途中差点自己绊自己摔个脸着地。   他以为是自己的私人医生来了。   但不是。   他开门看到了一张沉睡在他记忆里的脸。   “好久不见。”门外的男人优雅而稳重,面目温润。   “你怎么来了?”林远之皱眉。   “我接到了你的电话。”男人晃了晃手里的手机,他正是林远之备注的江医生。   “那是我打错了。”林远之解释道。   江医生显得有点失望,但没有选择离开,而是指了指门内:“可以让我进去吗?”   “进来吧。”林远之侧过身让路。   江医生走了进去。   林远之没理他,径直上了楼,继续守在床边,为温何夕抚平紧皱的眉间。   江医生也跟了上来,走进卧室,看见林远之攥着床上人的手,有些惊讶:“他是你的?”   “爱人。”林远之说。   江医生扫了眼被单上的血迹,“你的病情似乎并没有好转,我还是那句话,你需要治疗。”   治疗,这个词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对林远之而言,等同于死亡,所以林远之一直拒绝治疗。   但现在他不得不承认江医生说的是对的,他需要治疗,他需要变成一个正常人,他这种精神病患者不适合去爱别人,他会伤害温何夕,他控制不住自己。   他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克制,可是温何夕一扑过来,他就失控了,像个野兽一样在温何夕身上发泄着自己的全部精力,发现温何夕晕了他才像被唤醒了似的,他刚刚给温何夕擦汗,看见温何夕腰间被他掐得青紫。   可他做的时候完全没意识到,全程就好像不清醒一样。   “……我真的能被治好吗?”   曾经失败过一次,再尝试是需要勇气的。   “能。”江医生语气坚定。   其实他不能保证林远之能否被治愈,这件事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患者自身,而不是他。   他撒了谎。   以林远之这个状态,想让他接受治疗就必须给他希望,模糊的回答会击溃这个人的勇气。   拥有爱的人是很怕死的。   而接受治疗,对于林远之来说,是用命在赌,赌一次可以变成正常人的机会。   江医生知道那次的失误让林远之无法完全信任他,“如果你不相信我,我可以介绍其他医生给你。”   林远之似在考虑,沉默不语。   楼下的访客铃响起。   突然的响声打破了略显凝重的氛围。   江医生:“我去开门。”   这次来的是林远之的私人医生,没过一会儿,江医生带着私人医生走进卧室,林远之让出位置,和江医生一起走了出去。   关上门。   林远之靠着墙,板着脸,“我最后再相信你一次。”   那次的失误不全是江医生一个人的错,还有他的,是他在逃避,不敢将那些不堪的往事倾诉与人,他对自己的心理医生有所隐瞒,导致江医生误判。   .   出了别墅,江医生上了路边的车。   车里等待的助手打着小瞌睡,听见声响立马精神了,揉着快要睁不开的眼睛,嘀咕道:“什么人让您大半夜跑过来?”   “以前的病人。”江医生说。   “是复诊吗?”   “不,他很早以前就拒绝治疗了。”   这一行,病人拒绝治疗的情况太多了,心理疾病并不直接危害生命,也无法像身体生了病一样,吃药做手术,只要接受治疗就会有用,很多时候治疗的效果并不好。   助手对这种情况已经安之泰然了,只是想不明白自己的老师为什么要去见一个已经拒绝治疗的人,“既然他已经拒绝治疗了,您为什么还去找他?”   “因为我差点害死他。”   三年多以前,他刚读完博士,在老师那实习,林远之是他的第一个患者……   江医生回想起那个时候的林远之,暴躁,思维敏捷且具有极强的跳跃性,情绪激动时表达不清晰,有严重暴力倾向,这些是很明显的躁狂症症状,所以他当时很轻易就下了诊断,然后对林远之采取了治疗躁狂症的常规方法。   然而林远之在服用药物三个月后自杀了。   其实在服用药物一个月的时候,林远之就表现出了很明显麻木,毫无情绪,甚至偶尔出现抑郁厌世状态,那时他只当是药物的副作用,并没有过多在意,现在想想那个时候他就应该察觉到林远之患的并不是躁狂症,他用错了药,导致林远之抑郁,差点死掉。   那以后林远之就拒绝了他的诊治。   他们再没见过,他以为林远之的号码会永远沉没在他的通讯录里,没想到他居然等到了林远之再次接受治疗的一天。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失误了。   他后来曾调查过,林远之的母亲是被他父亲活活打死的,而林远之亲眼目睹了命案现场的全部经过,林远之的暴戾全部始于那一天。   创伤后造成的情感麻痹,且伴有躁狂易怒表现,有严重暴力倾向,甚至偏向于虐待倾向。   太棘手了。   可刚才的林远之,让他感觉就像一个脾气暴躁,自控力弱的正常人,如果不是被子上的血暴露出某人之前的残暴,他真的不敢相信他见到的林远之是以前那个林远之。   这太不可思议了。   没有人会知道,将一个情感麻痹的虐待狂变成现在知道疼人的林远之,是温何夕用三年的伤痛换来的,把林远之拉回人间的是温何夕的血,是他的伤,是他的死亡。   三年前,温何夕在林远之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他用血浇灌它成长,而在他濒死的那刻,这颗种子发了芽,在林远之意识到自己爱温何夕的那刻,它开了花。   道路两旁灯光璀璨。   江医生望向车窗外。   那天,他也是经过这一路的璀璨灯光,赶去林远之的家。   在那里,他看见了一个面无表情为自己包扎手腕伤口的林远之,近半个手腕被割裂,鲜血像是决堤般涌出,迅速染红了绷带。   他是有多厌恶这个世界,才会对自己下那么狠的手。   可他偏偏又在自杀中途停下了。   那晚,江医生曾问过林远之为什么。   林远之只是笑笑,说:“我看见了一双眼睛。”   “什么样的眼睛?”当时他想那一定是一双灿烂明亮的眼睛,坠入黑暗的人,应该都是向往阳光的,在所有有关救赎的故事里都是这么讲的,他们被身上披着光的人拯救。   可是林远之的回答出乎了他的意料:“很黯淡。”   然后林远之想了好久,才又道:“……那是一双写满了痛苦与挣扎的眼睛。” 第39章   疼。   这是温何夕醒来后的唯一感觉。   尤其是双腿剧痛,像是接好的地方又再次裂开了一样,昨天走太久了,他的双腿虽然能够正常行走,但却不能像普通人一样奔跑,跳跃,肆意地徒步到天涯海角,一胡来就会像现在这样,好像又断了一回一样。   下床,行走,每一个动作似乎都能听到骨头的呻吟。   他执拗地没有停下脚步。   楼下厨房里,一道身影伫立,笨拙地摆弄着电饭煲,见煮粥的标志亮起,因苦恼而皱起的眉渐渐舒展开。   拖鞋摩擦地面发出的声响,引得他回头。   温何夕站在餐桌旁,拿起桌角上放着一张粉红色的帖子。   扫了一眼。   是张订婚贴。   帖子内白色区域清清楚楚地写着一个熟悉的名字——韩晓。   温何夕纤长的睫毛微颤了一下。   失重感袭来。   “你怎么下来了?”林远之抱起温何夕。   他抱着温何夕上楼,把人重新放回床上,眉间紧张地皱起,“还疼吗?”   温何夕愣了愣,反应过来林远之问的是什么,“不疼。”   沉默了几秒,他盯着自己的腿,又道:“腿疼。”   林远之的目光移到温何夕的双腿上,他伸手在膝盖的位置按捏了一下,宽厚的手掌缓慢地一点点往上移,力度微重地按揉着温何夕的腿。   温何夕感觉疼痛缓解了一些,他往后靠去,后背微微陷进靠枕,看着一脸认真的林远之,手指折弄粉红色的订婚贴。   “你去吗?”温何夕问。   林远之手上不停,抬眸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   看到温何夕手中的订婚贴,他这才明白温何夕问的是什么,参加完上次那个宴会,他就猜到韩家要给韩晓订婚。   “不去。”   若是以前林远之还会看在韩明启的面子上去凑个热闹露个脸,现在温何夕比什么都重要,在家陪温何夕才是他的正业。   “我想去。”温何夕说。   “那就去吧。”林远之立马改口。   温何夕继续折着婚贴,折成一个纸飞机,向窗户的方向一丢,看纸飞机狠狠撞在玻璃上然后坠落。   明天得去找许宁与要手机,他寻思着。   他的手机已经摔坏了,开机都开不开,不过他当时买手机买的是个储存全靠储存卡的老式智能机,是他花两百元在二手店买的,那种手机只要储存卡是完好无存的,里面的东西就还在。   那段录音也就还能找着。   .   许宁与的近况,温何夕并不了解,但他猜应该挺忙的,通电话的时候就能感觉得出来,他们通了五分钟的电话,却只说了几句话,其他时间都在被人打断。   但他觉得现在的许宁与充满朝气,说话时给人一种斗志昂然的感觉,他终于找了自己想做的事,不再只为了生活。   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只有温何夕被无情地留在了原地。   温何夕打车到和许宁与约定的地方,那是一栋小洋楼,楼前横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普光基金会。   牌子还没挂上去,有搬运工在往楼里搬家具,许宁与不断穿梭,大声指挥着:“小心点,别碰着了,这个放那边……”   温何夕走过去,“哥。”   许宁与听见声音,扭头望向温何夕,看见人来,他笑了笑,皮肤晒得有些黑了,这一笑,在雪白贝齿的衬托下,更显黑了。   “小刘,你先看着,我离开一会儿。”   他吩咐旁边人一声后,领着温何夕走了,“东西我放车上了,你跟我去车里取一下吧。”   “哥,这基金会……是你成立的?”温何夕跟在许宁与身后。   “是我们整个团队一起成立的,走了几个月的流程,终于把手续搞定了。”许宁与忍不住吐槽“这还得多亏你家那位的钱,要不然还真搞不起来。”   许宁与叹了声气:“哎,没钱寸步难行啊。”   温何夕皱了皱眉,想了会儿,才明白许宁与口中的他家那位是指林远之。   停车场不远,两人没走多久就到了,许宁与找到自己的车,掏出车钥匙解锁,打开车门,从驾驶座之间的暗格里摸出了一个旧手机盒。   他拿完东西,关上车门,转身交给温何夕。   温何夕打开手机盒,填充的隔板塑料已经拆掉了,里面只有一个摔碎的手机和一个读卡器,他合上盒子,准备走,却没有走。   他知道,许宁与有话说。   “何夕,我们聊聊吧。”   果然,许宁与特意领他过来取东西而没有直接把东西交给他,就是想和他单独说说话。   可其实没有什么可说的。   “嗯,哥,你说。”温何夕一副乖孩子听老师讲话的感觉。   “警察后来又找过你吗?”   “没有。”   “不是没有,是林远之又把人赶跑了吧?”许宁与一提到林远之,免不了语气里带点埋怨。   “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那些凶手已经死了吗?”许宁与看着温何夕,想从温何夕脸上看出什么,但温何夕异常平静,就连眼神都像是一潭死水般毫无波澜“尸体是昨天发现的,被人切成块,拼都拼不出来了。”   温何夕垂眸,心想——林远之善后做得不错,不愧是惯犯。   “和你有关吗?”   温何夕不语。   他的沉默让许宁与确定了心中的答案。   “何夕,只要你出庭作证,他们就可以被判刑,你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许宁与痛心疾首道。   “哥,那晚……是我先动的手,我看见我妈就那么躺在那里,她看着我,眼睛眨都不眨一下,那个时候我脑子里就一个声音,我要弄死他们。”   那晚,温何夕疯了,他用刀,用手,用牙,用能找到的所有武器刺穿对方的皮肉,他要吃肉要饮血,只要他还能动,他就像条疯狗一样咬紧对方。   “哥你应该明白这件案子里有太多的漏洞可以钻了,若是找个厉害的律师,他们可能连十年都判不了。”温何夕情绪有些失控,越说声音越像发狠般咬牙切齿“我那么艰难地活下来,不是为了给他们减刑的!”   法律救不了任何人,它发挥作用的时候,受害者和受害者的家庭早已经被毁了,法律只能用来惩罚坏人,却还要对坏人施以仁慈。   可是,凭什么那种人渣的几年光阴就能换他们的整个人生啊!   “你这么做是犯法的!”   “那又如何。”温何夕冷笑道。   “你这样是错的,何夕,回头吧,你窥视罪恶,罪恶也会窥视你,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走再远也是不会有好结果的。”许宁与语重心长地劝说道。   “何夕,放下吧,只盯着阴影看的人,就会永远地活在阴影里,你不该被困住,你还有那么长的人生要过呢。”   他抓住温何夕的肩膀,“放下吧!不然你这一辈子就真的毁了。”   放下,谈何容易,那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是他对未来所有幻想的根。   “哥,我真的不甘心啊,明明黎明就在眼前,我已经看到他了,就差一点点,可是我终究没能等到,我只能看着他被别人一点点毁掉,你懂那种绝望吗?”   温何夕眼睛泛红,喉咙发涩,每一个字音发出来都像是割破喉咙的刀。   “我挣扎了那么久,努力了那么久,结果那些人轻轻松松就否定了我的所有努力,凭什么!他们不该遭到报应吗?还是说我就活该被他们糟践?”他低吼着,句句都是泣血般的质问。   “不是,不是……”许宁与拼命地摇头,什么都说不出来,那些深明大义的大道理在温何夕面前那么苍白无力。   他无法开口劝温何夕善良,那太残忍了。   所以他最后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眼睁睁看着温何夕放弃挣扎放弃光明,一头扎进黑暗里,寻不到背影。   “哥,你的未来那么光明,你就应该向着光,别管我了。”   话落,温何夕掰开许宁与的手,转身离去。   如果说不放下就意味着坠落深渊,那他就坠落好了。   他不去阳光下了。   作者有话说:   仅表达文中人物想法,不代表任何观点 第40章   十字路口的红灯闪烁,随即变换成绿灯,人流穿梭,温何夕垂着头,双手插兜,脚下的路不知会通向哪里,这个城市太大了,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温何夕钻进路边的网吧,挑了个最角落的机子。   如他所愿,手机是碎了,不能用了,但储存卡和手机卡还完好无存,他将储存卡插进读卡器里,然后用电脑,导出了那段录音,通过聊天软件发到自己的新手机上。   新手机是林远之昨天才买给他的。   文件传输完毕。   他将录音保存到手机上,退出PC端账号,拔出读卡器,直接捏碎了储存卡。   走出网吧,温何夕继续漫无目的地走着,谁让他无处可去呢。不知走到哪里,双腿有些疼,他坐在马路牙子上,望着偶尔经过的路人。   他们看起来好幸福。   那么平凡的幸福,却是他努力了这么多年都没能得到的。   在温何夕看不见的地方,一辆黑色宾利停在路边,车内的人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定位,暗暗出神。   林远之没有靠近温何夕,直到雨滴砸到了车窗玻璃上,他才举着伞朝温何夕走过去。   雨下得很急,他步子飞快,最后直接飞奔了过去,但赶到时温何夕还是被雨水薄薄地浇了一身。   “冷吗?”   林远之一手拿伞,一手抱起温何夕,手臂拖住温何夕的腰臀。   他抱着温何夕迅速钻进了不远处路边的车里,温何夕一直闷声不语,将脸埋进林远之的肩上,直到在关门时,夹杂在关门声和雨声里,他发出一声闷沉沉的:“冷。”   雨下得淅淅沥沥,并不大,但随雨而降的冷空气肆虐,温度一下降了下来。   到家。   林远之抱着温何夕上楼,放好热水,帮温何夕脱去衣服,把人放进浴缸里,“你先自己洗着,我去楼下让胖姨煮碗姜汤。”   “嗯。”温何夕轻轻应了一声。   林远之摸了摸温何夕的头,转身出去了。   咔嚓一声,门关严了。   浴室里只剩下蒸腾的热气,和朦胧热气里的人影,热水包裹住身体,大概是因为水温太暖,温何夕有了一丝睡意。   在倦意下,眼皮渐渐垂了下来。   他泡在浴缸里面,身体缓缓下沉,水一点点漫上下巴,嘴唇,鼻子,眼睛……他想,如果能一觉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就好了。   楼下,林远之让胖姨在旁边指导,他来亲手煮,特意多加了点红糖,想着温何夕应该更喜欢甜一点的味道。   煮好后,他看着像药汤一样的液体,皱了皱眉,这卖相不怎么样啊。   尝了尝味道,甜甜的,又不过分甜,还有一股浓郁的姜味,微微有点辣。   还挺好喝。   他端着姜汤上楼,卧室里没人,他想温何夕应该还在浴室里,他把姜汤放到床头柜上,暗暗思忖:怎么泡了这么久?   “温何夕?你洗好了吗?”外面林远之等得有点着急,忍不住出声问道。   可里面什么动静都没有。   而且,不知为何,他莫名地一阵心慌。   “温何夕,我进去了?”   仍是没有回应。   林远之冲进浴室,眼前的一幕给了他重重一击。   水已经漫过了温何夕的头顶,林远之差点受不了打击,跌倒在地,他发疯般扑了过去,把温何夕捞上来。   “咳咳咳”温何夕轻咳了几声,缓慢地睁开眼睛“林远之……”   林远之许久才缓过那阵要命的心悸感,他差点被吓死,一阵后怕袭上全身,他紧紧抱住温何夕,声音颤抖:“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死了。”   他用力吻住温何夕的嘴唇,将所有的后怕发泄在那两片薄唇上。   灼热的呼吸纠缠在一起,同登顶时不同,接吻所带来的快感绵长,一点点渗进骨髓里,会渐渐瓦解掉人的意志。   林远之着了迷。   “林……唔”温何夕微微喘息着,想推开林远之却不能,想说话却被林远之全都堵了回去。   和喜欢的人接吻是永远不够的。   吻到嘴巴酸,林远之才作罢,抱起温何夕去床上。   继续。   磨着温何夕嘴唇不放。   “林远之……”   “不喜欢?”林远之微微撑起身体,指腹摩挲了一下温何夕红肿的嘴唇“是不是弄疼你了?”   “嗯。”   “我就是要弄疼你,让你长长记性。”林远之说“如果你以后还敢这么吓我,我还这么罚你。”   林远之的惩罚,让温何夕第二天嘴唇都是火辣辣的疼。   于是第二天温何夕醒来,第一句话就是:“林远之,你这个有病的。”   可惜,他骂的人并不在。   林远之刚参加完基金会的成立仪式,正在回家的路上。   车内,他和许宁与商讨着捐款金额,许宁与这个坑货几个亿几个亿地讲价,林远之是不在乎那点钱了,但是他看见许宁与的嘴脸就是不想给他那么多,一口气砍下去就变成了几千万。   这明显已经到达了许宁与的预期,他得逞地笑了笑,才反应过来的林远之气得给了许宁与后脑勺一巴掌。   “谢谢大佬的捐助,我代替全国人民感谢您。”许宁与没皮没脸道。   随后他掏出一沓名片,递给林远之:“这个您收好。”   “什么?”   “基金会的名片,你可以发给其他人,最好都发给有钱人。”   林远之无语了,抽了一张名片,其他都没要,他又没有关系好的人,难不成发给仇人去?   还是别恶心人了。   名片倒是挺好看的,有山有太阳,阳光照在山的向阳面,而背阴面却开满了红色的绣球花。   名片右下角有一行小字:让希望开满阴暗的角落。   林远之摩挲着手中的名片,余光里,车窗外忽然闪过一片艳丽的红。   “停车!”   三分钟后,林远之抱着一束绣球花,回到车里。   这种东西明明什么用都没有,但他就莫名其妙地买了,看着红艳似火的绣球花,他暗暗摇摇头:算了,总归是个好的寓意。   回到家。   他进门,看见温何夕懒洋洋躺在沙发上,电视上播着广告,心想——这个小懒虫终于起床了。   温何夕听见开门的动静望过来,灰白的世界突兀地多出一种颜色,红的似火,将整个只有灰白黑的世界烧出一个洞来。   “你怎么买花了?”温何夕问。   “送你的。”   “哦。”温何夕迟钝了一下,起身走过来,接过花。   他不是很喜欢花,他觉得自己和这种生机勃勃的东西格格不入。   “你知道绣球花的花语吗?”林远之忽然道。   “嗯?”   “是希望。”人有了希望,就不会想死了。   “希望也是生长在向阳面的。”   向阳面才有春暖花开,而背阴面永远满目疮痍。   温何夕说得慢条斯理,漫不经心,他拆开花束的包装,找了个花瓶,倒点水进去,把花全部插进花瓶里,放在了窗台阳光照耀下。   “不是的,绣球花也可以生长在背阴面,它不需要阳光就能开花。”这是许宁与普及的知识,林远之原封不动地搬了出来。   温何夕拨弄绣球花的手指顿了顿,他笑了笑,阳光照耀下他面目柔和,肤色和发色雪白,像是要融进光里般,变得透明。 第41章   韩晓订婚宴那天。   温何夕和林远之一同出席,礼服是林远之选的,黑色衬衫配白色西装,银发微长,就像个混在人间的堕落天使。   他们一进入宴会厅,就瞬间成为众人眼中唯一的焦点,这种被注视的境地并没有持续太久,林远之虽说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但他讨厌别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直盯着温何夕。   在他的冰冷回视下,所有投来的目光纷纷收敛,然后他们的周围一如既往地像是出现了真空圈。   没人来打扰最好,林远之拉着温何夕的手奔食物去了,温何夕晚上没吃多少,他可不想让温何夕饿着肚子,他还想把温何夕养的胖胖的呢。   林远之想要努力成为一个合格的投喂机器,但被投喂者却不是很配合,温何夕只吃了几口就不吃了,他来这儿可不是为了吃的。   目光向斜侧方轻轻一扫,掠过宴会主角——韩晓,刚才进来的时候,韩晓看见他,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这会儿却又装作看不见他一样,和旁边的人说说笑笑。   温何夕拿出手机,在林远之的眼皮子底下给韩晓发了条短信。   韩晓叫他出去向来是通过风月那边的,但最后一次韩晓叫他出去可是用的自己的手机,他当时有心就存下来了。   他发完短信,等了一会儿,没见到韩晓有什么反应。   “我出去一下。”   “去哪?我陪你。”林远之一刻都不想离开温何夕的。   “去卫生间而已,不用你陪。”   .   韩晓看似对温何夕视而不见,实则眼睛一直偷瞄着温何夕,温何夕一消失,他就注意到了。   温何夕就像个定时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爆炸,看得见的情况下起码能有个准备,但看不见人了,他顿时慌了。   突然有个服务生走来,附到他耳边小声说了句:“少爷,有位先生让我提醒你看手机。”   说完服务生就走了。   韩晓下意识地摸了摸手机,刚才手机确实是震了一下,但他没搭理,他拿出手机,看到了一条短信:凶手先生,我们的游戏还没结束。   来信人是温何夕。   宴会厅外,温何夕手里拿着手机,食指一下下敲在手机背面上,他在等电话,对方并没有让他等很久。   黑屏亮起,有电话打了进来。   接通。   微微急促的呼吸,透着惶恐的声音故意压得很低,像是怕别人听见,似只被欺负的小白兔一样,可惜韩晓这幅可怜的样子没能引起温何夕的怜悯,反而助长了温何夕施暴欲。   “你想怎么样?”韩晓声音颤抖,听上去恐惧极了。   “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聊聊吧。”温何夕的语调平静而缓和,一点不像在威胁人。   “好。”   这偌大的庄园,要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实在简单,韩晓将地点选在了后花园,那里离宴会厅最远。   温何夕是先到的,在后花园里逛了一圈后,韩晓才姗姗来迟,看来宴会的主角想抽出时间并没有那么容易。   后花园里。   矗立在那里的身影挺拔削瘦,月光落在温何夕的身上,像层轻纱笼罩,带着点朦胧的意境,美得令人愰神,可韩晓此刻只觉得那是个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这么久不见,你还真是长了本事,居然敢来威胁我。”经历了一段时间冷静下来的韩晓开口就把温何夕的路堵死了“但现在证人都死了,死无对证,你想拿这件事威胁我,我想认都难。”   “你想错了,我可没有那么幼稚,用这种事威胁你,那多没意思啊。”温何夕说。   就算证人在,也只能判韩晓一个指使伤人的罪名,如此轻的罪如何能浇灭温何夕的愤怒。   “我有更有趣的东西,韩少爷想不想听听?”   温何夕根本没等韩晓的回答,就兀自拨弄着手机,放出了那段录音。   -“林远之,我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就是看不见我?连这种恶心的东西都能爬上你的床,我却只能远远地看着你。”录音里说话的人醉意熏熏。   录音很短,但足够劲爆。   “你说,我把这东西在你订婚宴上一放,会怎么样?”温何夕笑着,带着令人恶寒的冷意。   韩晓瞬间全身凝结,像是血液被冻住,心脏跳动的剧烈声响敲击着耳膜,险些要震聋他。   “不、不要……”他呢喃着,央求着。   录音放出去,他的订婚宴就毁了,他讨厌被养在温室里,走父母给他规划好的路,但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他生于温室,一旦离开就会死掉,被遗忘在荒野,无人问津地死去,这就是傀儡不听话的最终下场。   “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别把它放出去。”   韩晓是真的害怕了,他再没有刚才嚣张的气势,开始露出他懦弱的本性,怯懦无措的,仓皇寻找着能让温何夕消气的方法,但他显然找错了,温何夕更加生气了。   “呵呵,你用钱来买我妈的命是吗?”温何夕冷笑道“韩晓,你是不是以为什么都可以用钱买到?也是,你这种人啊,看我们就跟看蝼蚁一样,怎么会把我们的命放在眼里,你一句话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毁掉我的人生,就像碾死一只蚂蚁。”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没让他们杀人啊。”韩晓辩解道。   韩晓没想让夏箐死,他只是想让夏箐受点伤,可从他雇的人失手杀死夏箐后,一切都不可控地走向了另一条道路。   “你是不是故意的不重要了。”温何夕上前,一把掐住韩晓的脖子“重要的是,你害死了我妈,害死了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我这个人没什么追求的,我就想背着我那个疯了的妈,堂堂正正地站起来,活下去,可是就连这点奢求,你们也要毁掉!”   “我妈是因为看到自己儿子被强奸才疯的……”   温何夕忽而像在倾诉,忽而像在嘶吼,又突然间像个疯子一样放肆大笑,笑得悲凉:“哈哈哈,可笑的是,她死后还死不瞑目,只能睁着眼睛看自己的儿子被人轮奸,她就那么睁着眼睛看着我,一直看着我。”   韩晓已经快要被他掐得失去了意识,愤怒上头的那一刻,温何夕真想就这么掐死他,可是他不能。   他不会杀了韩晓,他要让韩晓经历过他所经历的绝望,然后亲眼看着他走向毁灭,就像韩晓毁了他一样。   他要韩晓和他一样痛苦地活着。   温何夕松开了手,摆脱了窒息的韩晓捂着脖子,像条死狗跪趴在地上,剧烈呕吐咳嗽着。   “韩大少爷,我不会把这段录音放出去的,但你也要乖乖听我的话,我现在需要一个住的地方,我想这对于韩大少爷是很简单的事,对吗?”   温何夕蹲下身,拍了拍韩晓的肩膀:“赶紧去你的订婚宴吧,新郎官,别让你的新娘等急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韩晓搞不懂温何夕到底想要什么,他以为温何夕会破坏他的订婚宴,但他没有,而是莫名其妙地朝他要什么住的地方。   这简直就像有人拿大炮对着你,却向你要挟了一根棒棒糖,滑稽可笑又荒诞。   “我想……玩啊,不止是你们有钱人爱玩,我这种不要命的也很爱玩的,等我玩够了,会放过你的,哈哈哈……”温何夕微哑的嗓音里透露着疯狂。   笑声在黑夜里放肆,癫狂,然后泯灭。   韩晓望着温何夕远去的背影,周身只剩下一阵寒意,他以为自己从受霸凌者蜕变成为施暴者,就能变得强大。   然而,施暴者也会害怕被施暴。   暴力是一层皮,扒下来,里面还是那个胆小鬼韩晓。 第42章   宴会厅里,林远之等了许久,仍不见温何夕回来。   心急之下,他把宴会厅的两个卫生间找遍了,结果没找到人。   又跑了。   再有下次,他就把温何夕拴起来。   这么想着,他调出了手机定位,红点显示的位置还在庄园里,他寻着定位去找温何夕。   林远之找到温何夕的时候,温何夕正站在路灯下抽烟。   他靠着路灯杆,单手插进裤兜里,嘴唇抿着烟头,灯光直照在他身上,透出几分阴郁感。   那一瞬间,林远之忽然想,如果温何夕没有家道中落,如果他一生活在富贵里,那他应该会长成一个温文尔雅的温柔少爷,而不是现在这个满身透着绝望气息的少年。   林远之走过去,夺走温何夕嘴里的烟,扔到地上,踩灭:“烟哪来的?”   “从别人那要的。”   “我不是说过,我不喜欢烟味。”林远之低头去吻他。   温何夕躲开:“你可以不亲。”   “我忍着。”林远之不悦地皱了皱眉,掐住温何夕的下巴,强硬地亲了一下“你刚才去哪了?”   “去找下家。”   “你敢!”林远之再次失控了。   他直接就地要了温何夕,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温何夕赤裸的背抵上冰凉的金属,身子微颤了一下。   这轻微的颤抖让施暴者更加兴奋,他失控地发泄着怒火,然而,听见温何夕痛吟了一声,他就像被唤醒般瞬间回神。   他的动作变得温柔,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轻易饶过温何夕,他要让温何夕长记性,让他用身体记住——他这辈子都不能离开他。   他将温何夕圈在怀里,含住温何夕柔软的嘴唇,碾磨着,吮吸着,吻到温何夕喘息才作罢。   他放过了那两瓣被他亲得微微红肿的唇瓣,沿着细白的脖颈,细密的吻落下,最后在温何夕的锁骨上留下红痕,威胁道:“下次你再乱跑,我就把你关起来,让你只能见我一个人。”   还找下家!   下辈子都不可能。   可后来他发现,温何夕从来都不属于他,他栓不住温何夕的,他们的地位从不平等,而他是卑微的那个。   .   两天后。   林远之的威胁迎来了兑现的一天,温何夕又跑了,而且他还真找了个“下家”。   韩晓帮温何夕找到了住的地方。   一楼,一室一厅,房子不大,窗户没安防盗窗,环境安静少人,这是温何夕要求的,大房子他住不惯,觉得空,另外楼层高,不能跳窗逃跑,会让他没安全感。   韩晓找的房子完全满足他的要求,而且里面家具用品一应俱全。   空气有点闷,温何夕坐在窗台上,一只脚踩在上面,一条腿垂下来,他打开窗户,冷空气一下钻进来。   “你还想要什么?”韩晓直挺挺站在门口,似乎根本不想踏足这个房子。   温何夕朝韩晓招了招手,“过来。”   韩晓不情不愿地走过去,温何夕一把掐住韩晓的后颈,声音很低很沉:“韩晓,你是不是还没搞明白我和你的关系?”   韩晓咬咬牙:“您还需要什么?”   他狠咬着您字。   “还缺点什么。”温何夕呢喃。   “缺什么?”   温何夕松开韩晓的后颈,拉着他的手按在窗台上,另一只手迅速伸进口袋里,再出来时手握一把弹簧刀,刀刃瞬间弹出。   新买的,还未沾过血,正好沾点血。   他握紧匕首,往下狠狠一扎,所有动作几乎发生在瞬息间,韩晓只是眨了下眼睛,一阵剧痛就从他手掌传来,疼得他痛吟出声。   温何夕在韩晓的痛吟声中说:“以后要叫我主人,听明白了吗?你这只不乖的狗。”   “听、听明白了。”韩晓怂唧唧道。   温何夕拔出弹簧刀,跳下窗台,从茶几上的纸抽里抽出两张纸,细细擦拭着染血的刀刃。   擦完,折叠好放回口袋里。   随后他扫了眼整个房子,各种生活用品准备得那么齐全,药箱应该也有,他很快速地找到了药箱。   打开,翻出止血绷带和药水。   韩晓捂着流血不止的手掌,跪在窗边,简直像个被校霸欺负的好学生,而温何夕就是那个无恶不作的校霸。   “校霸”坐在沙发上,凶巴巴道:“滚过来。”   韩晓那副怂唧唧的样子看着实在烦人,他还以为韩晓能厉害点,和他干一架松松筋骨。以前打他的时候挺能耐的,到了关键时刻需要他硬了,他倒软了,这幅欺软怕硬的嘴脸,真是越看越烦。   韩晓听见温何夕的命令,才敢动,刚才那一下把他吓坏了,生怕自己又哪里没做对惹到温何夕,再挨一刀子。   曾经被霸凌的经历,像坏了泵的水管,记忆涌出,将他卷入中心,他好像又变成了那个在角落里只会哭泣的少年。   不敢反抗,被打了还要反省自己——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们才会打我,下一次绝对不能做错了。   总是在愚蠢地讨好那些施暴者。   韩晓几乎下意识地一步一步,跪着挪动过去,就像身体里有一道指令,一旦遇到启动的开关,就会机械地执行。   “你他妈真是一条狗啊!”温何夕讥讽道。   韩晓的骨头太软了,欺负他跟捏橡皮泥似的,温何夕只觉得无趣。   “你是不是不会走道?跪着很舒服是吗?”温何夕说“站起来!”   韩晓爬了起来。   “我他妈让你站你就站,让你趴下你就趴下,你可真够听话的。”温何夕冷笑。   温何夕懒得和韩晓废话,走过去,拽着韩晓的领子,把人拖到沙发旁边,他自己坐回沙发上,给韩晓处理伤口。   给一鞭子再一颗糖的道理,他也懂。   不就是训狗嘛,把以前林远之对他使的那一套用在韩晓身上就行,不然单纯地欺负韩晓多没劲啊。   韩晓眼神发直,看着温何夕为他包扎,莫名的不那么害怕温何夕了。   温何夕似乎和曾经那些霸凌他的人不一样。   然而,温何夕的温柔是带有欺骗性的,温柔下面包裹的是一个遍体鳞伤歇斯底里的灵魂。 第43章   空气有点潮,似乎要下雨,明明是正午,却因为阴云蔽日,一点阳光透不下来,有点阴冷。   “对不起……”   寂静无声的房子里突兀地响起一道声音。   温何夕恍惚了一下,循着声音望去,他看见了韩晓。   韩晓低着头,像在忏悔。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他们的对不起太沉重了,那是一条人命的重量,温何夕接不起。   韩晓抿了抿嘴唇,沉默不言了,他以前只把温何夕当成一个拜金又讨厌的臭虫,哪怕他间接造成了温何夕母亲的死亡,他也只是有点被惊到,并不觉得有什么可内疚的,毕竟错的不是他,是那些动手的人。   他一直这么认为,可是当他渐渐了解温何夕,见到他从未见过的温何夕,他阴郁暴躁却又温柔,他并不令人讨厌。   韩晓迟迟地发现——他好像真的错了,不管是不是故意的,他都是造成温何夕母亲死亡的人。   可他的愧疚,温何夕并不需要,他需要的是韩晓像他一样痛苦。   温何夕摸了摸自己扁平的肚子,“去做饭,我饿了。”   “我不会做。”韩晓一个大少爷哪里会做饭!   “那就订餐去。”   手机一直响个不停,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温何夕直接关机。   林远之那,他不会再回去了。   他住在这儿,随时都可以收拾韩晓,平时还能把韩晓当佣人用,何必回去看林远之脸色。   中晚连订了两顿,温何夕吃惯了胖姨的手艺,再吃外面做的,就有种遇到了妖艳贱货的感觉。   吃的虽说不咋样,但拿韩晓出出气就可以了。   一个白天的时间,温何夕就暴揍了韩晓三次,揍得韩晓怀疑人生,缩在角落里,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人了?他怎么会觉得温何夕温柔!   经历了三次暴揍后,他终于忍不下去了,心里那点愧疚消磨的干干净净,他想起了自己今天来是为了什么——他是要找机会删录音的。   他早就不再是那个被欺负了只会哭泣的少年,他学聪明,也变坏了,为了不被施暴,他选择变成施暴者。   韩晓自知自己打不过温何夕,这点他白天的时候已经见识过了,所以他只能来阴的了。   可遭受过社会荼毒的温何夕怎么可能看不穿韩晓的那点小把戏。   当韩晓端杯子过去时,温何夕就察觉出来了,他装作无知无觉地接过杯子,往嘴边送,等送到嘴边又停下了。   余光里韩晓的眼睛发亮,那渴望的小眼神差点看乐温何夕。   “加了什么?”温何夕笑眯眯道。   韩晓平静的面容绷不住了,“没加什么。”   温何夕:“过来。”   韩晓走近几步。   温何夕:“跪下。”   韩晓膝盖一弯,跪到温何夕脚边。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温何夕俯视着韩晓,把刀横在韩晓脖子上。   “安眠药。”   温何夕轻笑一声,手中的杯子甩飞出去,砸到墙上,发出哐的一声响,玻璃碎片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水湿了一片地板。   “以后这种把戏还是省省吧,太没劲。”温何夕用刀刃拍了拍韩晓的脖颈。   “是,主人。”金属特有的冰冷让韩晓觉得头皮发麻。   刀刃离开韩晓白皙的脖颈,温何夕将弹簧刀放在茶几上,同时另一只手将手机开机,打开录音记录界面,韩晓想找的那条录音明晃晃地摆在那里。   韩晓不明所以地望向温何夕。   “就这一份录音,没有备份。”温何夕说“你不是想要嘛,我把它放这儿,你抢到就是你的。”   韩晓震惊地睁大眼睛,茶几上的手机屏幕消息一条条弹出。   “来,韩晓,跟我拼命。”温何夕的声音里透着隐忍不住的疯狂,嘴角带着戏谑的笑。   几乎是一瞬间,韩晓就做出了选择,他要删了录音,可他伸出去的手在半途中被温何夕用刀狠狠插在茶几上。   “啊!”   “你真有够蠢的,没有武器就想从我手里夺过手机,你觉得可能吗?”温何夕发狠转着刀柄,嫣红的鲜血刺激着他的施暴欲,让他全身每个细胞都感觉到痛快。   韩晓疼得脸色发白,“主人主人,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他像只老鼠,被猫戏耍,却又不能抱怨半句,还要求饶给猫听,至于听不听还要看猫的心情。   显然温何夕这只猫并不想饶过韩晓,他好不容易找到点乐子,怎么能就这么结束。   “再来。”温何夕拔出刀刃。   “不、不要,主人,我错了,我真的不敢了。”韩晓求饶道。   “忘了你是个孬种了。”温何夕将弹簧刀再次放回茶几上“这回可以了吧?”   温何夕朝韩晓笑了笑,笑容温和,像个鼓励孩子的家长。   下一秒他就收了笑,冷冷道:“快点,我没有多少耐心。”   话落,韩晓出了手,紧紧攥住了弹簧刀,刀柄上还留有温何夕手掌的余温,鲜血聚成的小溪蜿蜒过刀刃。   在他攥住刀柄的那一刻,一只手按在他的手腕上,将他的手压在了茶几上,温何夕的另一只手握紧成拳,给了韩晓一拳。   韩晓脸上挨了一拳头,怒火再压制不住,“你他妈耍我啊!”。   “我他妈就是耍你啊。”温何夕笑道。   “温何夕,你他妈有病啊,你妈死了关我什么事。”韩晓怒吼着“又不是我让他们杀的,是他们失手,关我什么事啊。”   温何夕的笑容一点点变得冰冷。   韩晓在气头上,哪里注意到这些,还在张牙舞爪地吼着:“是,就算我有错,我也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硬生生停住,温何夕掐住韩晓的脖子,手指一点点收紧,血液涌动的感觉在他手掌下跳跃着,令他感到不可遏制的兴奋。   韩晓呜咽着,死扣扼住他喉咙的手,但一点用都没有,温何夕劲太大了,他比不过。   他被掐得涨红了脸,忍不住翻白眼。   就在他以为他要被温何夕掐死的时候……   突然,一首英文歌响起。   温何夕松开了韩晓的脖子,看向了茶几上的手机,是林远之的电话打了进来。 第44章   接通。   “温何夕!你给我下来!”林远之的暴怒声传来。   温何夕拿着手机,走到窗边,果然林远之那挺拔的身影就在楼下,这里是一楼,比平地高不了多少。   两双眼睛透过窗户玻璃对望着。   温何夕看着窗外的那道高大又修长的身影,左手肘撑在窗台上,漫不经心地笑着:“我不下去又如何?”   林远之渐变狰狞的面孔隐在昏暗光线里。   “林远之,从今天开始,老子不干了。”温何夕说“我找到下家了,所以您请回吧。”   “别胡闹。”林远之字字压抑着怒火。   “不信啊……”温何夕一手拿着手机,转身用另一只手把像狗一样趴在地上的韩晓拽了起来。   他拽着韩晓到窗边,扣住韩晓的后脑,在林远之充满杀气的注视下,在韩晓脸上亲了一口。   手机贴在嘴边,“林先生,这样您可信了?您要再不信,我就只能当着您的面,和他睡一觉了。”   韩晓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他刚从死亡边缘蹦跶回来,这下又要下地狱了,从窗外投过来的眼神杀气腾腾,他现在只有一个感觉——腿软。   他想摇头,向林远之解释,但温何夕的眼刀扫过来,他一动不敢动。   你俩神仙打架能不能不带上我啊,他在心里哀嚎。   下一秒,他感觉压力减轻了不少,余光里林远之的身影不见了。   走了?   不可能吧。   他的念头一转,还没能寻思出个结果,就听门哐的一声,好像外面有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门。   哐哐,还在不停地撞。   在第四下的时候,门开了,不止是开了,它是整个被拆掉了,被人一脚踹倒,摊平在地板上,林远之怒气冲冲走了进来。   那一刻,韩晓真想原地消失,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配吗?   不,他不配。   这地狱级的修罗场,以他的战力值一定会死在第一集 。   他只能默默在心里祈祷: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韩晓以为自己要死在林远之手里了,但很快,事实证明了一件事——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也许你在别人眼里和透明人没什么区别。   林远之根本没把韩晓当回事,忽视掉这么个大活人,直接把温何夕扛走了。   “林远之,你放我下来!”温何夕拼命挣扎。   林远之一巴掌拍在温何夕屁股上,下手不轻,“老实点。”   “林远之我草你妈。”温何夕骂道“老子脑充血,难受,你放我下来。”   “短暂倒立引起的脑充血可以促进血液循环,对身体有益,难受的话就忍着。”   “我去你妈的。”   林远之又在温何夕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别骂人。”   “草!”   走到车边,打开车门,林远之把温何夕塞进车里,自己钻进去,顺手带上车门,把温何夕压在车后座上,对温何夕的嘴唇连啃带咬。   温何夕躲开,他就掰回来,继续吻上去。   狭小的空间里,温何夕双手双腿都在反抗,但林远之轻轻松松就控制住了他乱动的手,一只大手扣住他的双手按在头顶。   “你居然敢当着我的面亲别人,谁给你的胆子。”林远之不忍心真把温何夕的嘴唇咬出血,只能不敢用力地用牙齿磨。   温何夕:“那我下次不当着你面亲。”   “你!”林远之气结,憋了半天才吐出一句“你真行,温何夕。”   “我还能更行。”   林远之气的恨不得当场草哭温何夕,但司机还在,他强忍着没这么干,怒气无处发泄,于是他转头凶巴巴吼了正试图消无声息下车的司机:“跑什么!开车!”   “等到家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打不得骂不得,他还能怎么办,只能在嘴上吓唬吓唬温何夕,然后在床上多折腾折腾温何夕,就这样,他还不敢真过分折腾,就怕再把温何夕弄伤了。   车开了一路,温何夕不安分地挣扎了一路,然而挣扎无效,所以他顺便骂了林远之一路,把林远之祖宗上下十八代问候了一边不说,还骂林远之绝子绝孙,把林远之骂笑了。   林远之嘴角噙笑道:“摊上你,我可不就得绝子绝孙嘛。”   温何夕沉默了两秒,继续骂道:“你个恋童癖的变态大叔。”   “你当我喜欢小孩子的身体啊。”   如果不是温何夕,他才不要。   按林远之的喜好,那就是在具备美感的同时,身体越结实的越好,他的第一任是个女人,没两天被他玩死了,后来他就换男人了,男人结实一点,不会那么容易死。   温何夕是个例外,少年如此单薄的身体,却让他一次又一次见识到生命的顽强。   “变态大叔。”温何夕又骂了一句。   林远之急了:“够了,闭嘴,再骂一句,我就吻你。”   温何夕轻哼一声,别过脸去。   到家。   林远之扛起温何夕上楼,将人扔到床上,他脱掉上衣,露出精悍的上身,满身的肌肉彰显出食肉动物的野性。   “你想干什么?”温何夕往后退。   “干你。”林远之逼近,欲欺身而上。   “林远之,我已经不是你的玩物了,你TM精虫上脑找别人去,有的是人排队等你草。”温何夕伸腿踹向林远之。   林远之一把抓住温何夕的脚腕拉向一边,身体整个压上去。   他以前确实只把温何夕当玩物,可他现在还能把温何夕当玩物吗?   一个离不开的玩物还能是玩物吗?   “你不是我的玩物,你是老子的命。”   “你也配说这话,林远之,我跟了你三年,你除了会打我草我,你还会干什么!”温何夕冷笑,句句讽刺“你把我弄进医院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是你的命,你现在跟我说这种话,你TM能要点脸吗。”   林远之双目不受控地泛红,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   他以为只要他对温何夕够好,过往的一切都可以当做不存在,可是根本不是那样的,他现在再爱温何夕,也抹不平温何夕曾经受过的伤痛。   他和温何夕之间就像埋着一个雷,他费尽心思在上面种满了花,栽满了树,想要掩盖溃烂的根,然而只要温何夕轻轻地按动机关,所有腐烂就会重新翻出来,炸得他面目全非。   心口的抽痛让他有点喘不过来气。   “林远之,以后咱们两个没关系了,别再来找我了。”温何夕推开林远之。   他的身体刚刚撑起一点,又被林远之压了回去。   “别想和我断绝关系,永远不可能,温何夕,你只能是我的,你永远都得是我林远之的。”林远之强硬地吻住温何夕的唇。   他要让温何夕知道——他是谁的。   他会对温何夕好,宠他一辈子,什么事都可以顺着他,但只有这件事不行,他别想甩掉他。   温何夕这辈子都别想逃出他的手掌心。   他要把他关起来,精心地养在自己铸造的笼子里。 第45章   林远之勾缠着温何夕滑软的舌,在温何夕口腔里攻城略地,温何夕想推开却推不动,林远之就跟磐石似的压在他身上,拳头锤上去,只出个闷响,皮糙肉厚的程度让温何夕无可奈何。   气的温何夕摸到床头的台灯,举起来往林远之脑袋上砸。   “啊”林远之发出一声痛呼。   林远之因突然而来的疼痛而全身松懈的那一刻,温何夕趁机收腿,屈膝,狠狠往林远之腹部一顶,然后一脚踹开林远之。   他扔掉手中底座沾着林远之鲜血的台灯,下了床拔腿就跑。   “温何夕,你给我回来。”林远之忍着头上的钝痛,追了出去。   温何夕跑下楼,双腿的疼痛不禁让他脸色一白,眼看就要跑到门前,这时,一只手臂突然出现,拦在他腰间。   林远之的手臂紧紧锢住温何夕的腰。   紧实有力的手臂往后给了温何夕一道力,瞬间温何夕被迫后退了一步,而腰间的手臂也随之消失。   眼前晃了晃,那道高大的身影堵在温何夕面前,林远之像只猫,饶有兴致地看着温何夕逃窜,那一副志在必得的嘴脸气得温何夕牙痒痒。   “跑啊,我看你能跑到哪去。”林远之堵在门口。   “靠。”温何夕暗骂一声“不跑了。”   “这才对,以后不许跑了,乖乖待在我身边多好。”林远之往前一步,贴了上去,搂住温何夕的细腰。   温何夕像是放弃了,顺从地让他抱着,甚至主动把他推到门上,吻了上来。他闭上眼睛,享受薄唇上的柔软的触感,下一秒蛋疼的剧痛让他整张脸都狰狞起来。   温何夕一记膝击击溃林远之,然后迅速脱身,转身奔向了客厅的窗户。   门被堵了,那就跳窗,反正是一楼。   他打开窗户,双手一撑,爬上窗沿,欲跳下去,可是一只手臂横在他的腹部,有力的手臂一收,他就往后倒进了那个人的怀里。   砰的响声,在他跌入林远之怀里时,同时响起。   窗台上的花瓶在他挣扎时,被他的手臂打落,摔碎在地,声响传进耳朵,听觉反馈给大脑,大脑又下达指令的几秒过程中,他已经被林远之拉下窗沿,随后他的身体乘上了林远之这个“交通工具”,残破的,红艳的花,从他视线里闪过。   他被林远之一把扔到了沙发上,高大的身躯欺身而上。   “你是真不怕把你老公废了啊。”林远之压着他,发狠地咬住了他的锁骨,像在惩罚他。   脑海中残留的破碎的、红艳的花在痛觉刺激下消失不见。   温何夕回过神来,怒骂道:“滚,别他妈碰我。”   这样的张牙舞爪的温何夕像极了林远之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林远之以前喜欢温何夕乖巧听话,可现在的温何夕一点不听话,乖张的本性完全暴露出来,他却更喜欢了。   越看越喜欢。   他低下头,咬住温何夕的耳朵尖厮磨。   他要占有这个人,从里到外的,完全占有。   突然一阵火辣辣的痛从手臂上蔓延开,温何夕挣扎间摸到了果盘里的水果刀,他反手把刀刃插进了林远之的上臂,“你再碰我,我捅死你。”   林远之看了一眼自己不停流血的上臂,他抓住温何夕的手腕,把刀拔出来,半撑起身体,刀尖对准着他的心脏,“你有本事往这里捅。”   温何夕迟迟不动。   见状,林远之笑了,“温何夕,你舍得吗?”   话落的那刻,温何夕拧着手腕,刀刃一歪,刀尖调转角度,又扎进了林远之的左上臂。   “怎么不往心脏上捅?嗯?”林远之不顾自己血淋淋的手臂,一点点掰开温何夕攥住刀的手指,夺走水果刀扔在地上。   他俯身亲吻温何夕的下颌和脖颈,温何夕闭上眼睛,双手攀上林远之宽厚的背……   林远之是个怪物,温何夕再一次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一点,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领主,被侵略者一点点侵占地盘,最后脚不着地,飘在半空中,被侵略者完全征服。   随着另一个人的动作,上下沉浮。   从沙发到床上,血腥味混着情爱的味道。   爱该是什么样的,温何夕不知道,但他和林远之的爱一点不浪漫,它混着血腥味,纠缠着那三年伤痛和怨恨。   “不求饶吗?”林远之俯下身,舔了一下温何夕的喉结“你求饶了,我就停下。”   温何夕别过脸去,死咬着下唇。   林远之轻笑了一声:“算了,不折腾你了。”   林远之在温何夕额头轻吻了一下,提上裤子,给温何夕盖好被子,自己下了床,坐在地板上,后背靠着床沿,拨了私人医生的电话。   通完电话,他后仰着头,脸侧向温何夕的方向,“宝宝,伤口疼。”   “活该,疼死你。”温何夕翻身背对着林远之。   “心疼我一下。”林远之温柔的声音格外酥人“过来,亲我一口。”   温何夕活动了一下酸软的胳膊,撑起身体,坐了起来,他爬到床边,保持着跪立的姿势,身子前探,双手撑在床沿边缘,低下头,和林远之对视。   “林远之,你这是在跟我撒娇吗?”温何夕问。   “如果我说是呢?”   “是的话,亲你一下。”   林远之抬起左手,温热的手掌心覆在温何夕的脸颊上,“那……是的,宝宝,我在跟你撒娇。”   温何夕亲了亲林远之的额头。   “这里也要。”林远之微抬下巴。   温何夕又亲了亲林远之的嘴唇。   “还要。”林远之贪心道。   “已经两下了,林远之,别太贪心。”温何夕慢慢挪回了床中央躺下。   医生来的很快,林远之下楼去开门,然后没上楼,直接在一楼让私人医生给自己处理好伤口。   私人医生没问林远之受伤的原因,只是心里有点奇怪,以前受伤的都是温何夕,现在怎么换人了?   可能是换花样了吧,有钱人就是会玩啊。   私人医生给林远之处理好头上和手臂上的伤口,嘱咐了一大堆注意事项,毕竟是金主大人本人,他得小心认真对待。可惜林远之一点不领情,他摆摆手,示意医生退下,那些注意事项他一点没听进去。   医生无奈地闭嘴离开,心里暗暗骂了一句:真难伺候。 第46章   林远之上楼,回到房间。   床上的人双眸紧闭,薄被滑至腰,露出光滑白皙的肩背,吻痕如落梅般印在白嫩的肌肤上。   林远之走过去,抱起温何夕,温何夕皱眉,在林远之怀里不安分地扭动了一下。   温热的鼻息扫过林远之的颈侧,林远之不禁吞咽了一下。   “我抱你去洗一下。”林远之抱着温何夕进了浴室。   温何夕没骨头似的挂在林远之身上,任由他摆弄,清洗完身体,林远之给温何夕穿上睡衣,抱起温何夕去了次卧。   主卧的床上染了血,没法睡了。   林远之很喜欢做爱后抱着温何夕躺在床上,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就这样让温何夕枕着他的胳膊,他的另一个只胳膊环住温何夕的腰,两只手臂将温何夕死死困在他怀里。   “以后别再这样故意气我了,乖一点。”林远之轻吻温何夕的后颈。   又是洗澡又是换房间的,温何夕已经清醒了不少:“我是认真的,林远之,我没跟你开玩笑。”   温何夕感觉到后颈一阵灼热的气息。   林远之的呼吸微沉,“那你以后就别想出去了。”   林远之说到做到,第二天,主卧的阳台门锁了,窗户全部上了防盗网,还有出去的门也打不开了,他可是知道温何夕会开锁的,所以用的锁都不是普通的锁。   毫不知情的温何夕迷迷糊糊被叫醒,拽了拽被子,想用被子盖住头继续睡,但林远之抓着被子不放,他拽不动,于是身体往下移动,整个人缩进了被子里。   林远之哭笑不得地又往下拉了拉被子,露出温何夕的头,“小懒猫,起来吃点东西,我煮了蔬菜粥,起来吃点再睡。”   “你煮的?”   “嗯,胖姨请假。”   而且林远之喜欢看温何夕吃光他做的东西,那种幸福和满足感是其他事情替代不了的。   “我不要吃蔬菜,我要肉。”温何夕显然是睡迷糊的状态,说话像在撒娇。   这样的温何夕太过可爱,林远之根本不忍心拒绝,“好。”   “我还要煎蛋,溏心的。”温何夕伸出一根手指,半睁的眼睛看了看自己的食指,随后又掰出一根手指。   他柔软地笑了笑,两根手指竖起在林远之眼前晃了晃:“两个。”   “好。”林远之宠溺道“不过你得亲老公一下,老公才能下楼给你弄吃的。”   温何夕听话地在林远之脸上亲了一下,然后把脸埋进被子里,眯觉了。   得了便宜后的林远之满足了,下楼去煮粥煎蛋。   温何夕闷在被子里好一会儿,被叫醒后再睡就睡不着了,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困意一点点消散全无。   双目无神地望了一会儿天花板,然后再床上滚了好几圈,一骨碌坐起来,睡是睡不着了,再躺下去头疼,最后他选择了下楼吃饭。   一楼厨房里,林远之被一个溏心鸡蛋折磨到抓狂,他已经浪费掉了五个鸡蛋了,不是焦了就是蛋壳混进去了,只弄出来一个是看起来不错的,但是不是溏心的还不一定。   本来冰箱里就没有多少鸡蛋了,这下几乎全军覆没了。   温何夕下到一楼,看见林远之拿着铲子和鸡蛋较真,莫名觉得喜感,看了一会儿,忽然在余光里瞥见了地板上那一片残破的红。   他走过去,蹲下身,一支支捡起。   林远之转身看过来,“你别动,全是碎片,扎着你。”   温何夕仿若未闻,捡起所有的绣球花,扔进纸篓里。   林远之莫名心头一紧,“我一会儿去买新的回来。”   “没必要,都会坏的。”温何夕似乎毫不在意,只是长睫轻微地颤了一下,他缓慢地将视线从纸篓里的残花上移开,抬起头。   窗外的防盗网映入眼帘,温何夕狠眨了下眼睛,看向另一个窗户,然后他发现所有的窗户外面都安上了防盗网。   他静默了两秒,一动不动,随后朝门走了过去。   温何夕的所有动作都被林远之看在眼里,他看着温何夕和门较劲儿了一会儿,然后放弃,转身靠着门坐在地上。   林远之锋利的眉立刻皱紧,“起来,地上凉。”   “腿软,站不起来。”温何夕说。   林远之快步过去,抱起温何夕,这时他才注意到温何夕没穿拖鞋,“你怎么不穿拖鞋。”   “没找到。”   林远之恍然想起,他一心顾着煎蛋,忘记在床边放一双拖鞋给温何夕了,“我的错。”   林远之把温何夕放到餐桌旁的椅子上,自己又去和鸡蛋较真了,他忙了半天,最后温何夕吃到的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煎蛋,虽然没有焦,但它也不是溏心的。   “不是溏心的。”温何夕夹起咬了一口露出蛋黄的煎蛋给林远之看。   林远之汗颜,他承认他在厨艺这方面确实没天赋,为个溏心鸡蛋,他把所有鸡蛋都浪费掉了。   温何夕喝着有点腻的粥,吃着煎蛋,心想:幸好他是个不挑食的,不然林远之这厨艺真是让人抓狂啊。   温何夕吃着,林远之看着,渐渐目光向下移去,落到温何夕曲起的双腿,踩在椅子边缘的双脚……   他伸手摸了摸。   冰凉。   他抓住温何夕细瘦的脚腕,将温何夕的脚塞进自己上衣里,用温暖的腹部去暖,“另一只脚也伸过来。”   “这么曲着不舒服。”温何夕拧巴着身子。   林远之挪了挪两把椅子,让温何夕能伸直腿,又不妨碍温何夕吃饭,他用上衣包住温何夕的双脚,手掌隔着一层衣料覆在温何夕的脚背上。   他静静看着温何夕把他做的早餐全吃光,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   让一个男人满足很简单,吃干净他做的东西,还有,吃干净他的东西。   “吃饱了吗?”林远之问。   “嗯。”   “还睡吗?”   “不睡了。”温何夕已经不困了。   “那我抱你去洗漱。”林远之把温何夕的双脚从衣服里拿出来,抱起温何夕上楼。   照顾温何夕已经成了林远之的习惯,在温何夕亲自动手前,他就习惯性地帮温何夕挤好牙膏,接满漱口杯。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帮温何夕刷牙,像在医院的时候一样,但温何夕已经不需要他照顾了,他夺过他手里的牙刷,一把推开他,跳下洗漱台,转身面对镜子刷牙。   林远之不由得眼眸暗了暗,他不喜欢被这样推开。   这种不被温何夕需要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有时候,他真想让温何夕瘫痪一辈子,那样的话,这个人就哪也去不了了,只能被他照顾着,他的一切都归他管,没了他就活不了。   可是他又希望温何夕能跑能跳,张牙舞爪,哪怕满身利刺刺伤他也没有关系,因为那样的温何夕才是他爱的温何夕。   林远之从后面抱住温何夕,埋头在温何夕后颈蹭了蹭,温何夕被他弄痒了,躲了一下,嘴里满满的牙膏沫,发出唔唔的声音,听不清说的什么。   但他能猜到他说的什么,林远之笑了笑,松开温何夕,消失了一会儿,再出现时,手里拿了双拖鞋。   他将拖鞋放在温何夕脚边,“穿上拖鞋。”   温何夕低头看了一眼,乖乖穿上。   “我下午出门,你要乖乖待在家里,等我回来,听到没有?”林远之吻了吻温何夕的耳朵尖。   温何夕白了林远之一眼:我想出去出得去吗! 第47章   本来温何夕觉得自己还有逃脱的机会,万一有个窗户忘记安防盗网了呢,万一阳台那边可以出去呢,万一……   在林远之出门后,经过了各种尝试的温何夕放弃了。   唯一可能有点希望的是阳台门,但他试了一下,那玻璃是加固过的,一般情况下砸不碎,他下楼去找趁手的工具,然后就看见一个陌生男人站在客厅的沙发旁边。   男人看见他后,礼貌地微微鞠躬:“您好,我是您的生活助理,如您有任何需求请尽管吩咐。”   这他妈哪是什么生活助理,这明显就是来监视他的,林远之这是一点活路不给他留啊,这是摆明了在威胁他——你敢出去,我就把这个生活助理给废了。   太卑鄙了,居然用别人来威胁他。   温何夕气的从厨房里拿出件趁手的“武器”,看见东西就砸,电视、花瓶一类的装饰,还有酒柜里林远之珍藏的酒,全被他砸个稀碎。   砸累了,温何夕扔掉手中的已经坑坑洼洼的“武器”,坐到沙发上,双手狠狠蹂躏着抱枕。   还是气。   气着气着,他就困了,昨天林远之折腾了他那么久,今早又是被迫醒来的,尤其是下午这个点,正是容易犯困的时候。   他蜷在沙发上,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时旁边依旧站着个人。   职业微笑,职业站姿。   温何夕把大半张脸埋进抱枕,仅剩的视线里,纸篓中的一抹红极为醒目。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很久。   猛地,温何夕坐了起来,望向始终一动不动像个木雕的生活助理:“我要出去。”   “不可以。”木雕说话了。   “你跟我一起。”   生活助理静默了两秒,答应了:“您要去哪?”   “花店。”   .   红日将落,余辉洒尽人间。   临近街尾,一家名为A place of romance的花店门口摆放着一簇簇红色的绣球花,在暖黄色的光芒下,似火般耀眼。   温何夕从车上下来,脚步在店门口蓦然停下。   店员开门,正巧撞见温何夕站在门口凝视着绣球花,“要买花吗?”   “嗯。”   温何夕鬼使神差地买了一束绣球花,等拿到手的时候他就后悔了,觉得自己犯神经了。   算了,买都买了,他如此安慰自己。   他拿着花,转身打算回车里,抬眸的瞬间看见对面巷子里人影凌乱。   买个花而已,居然还能碰见一群混混勒索学生。   真扫兴,他最讨厌这种吸血虫了,想起以前累死累活干一天挣的钱被抢走,想起在风月时每个月上交的保护费,他就气。   一帮畜生。   温何夕看向车旁等他的生活助理,“等我一下。”   在生活助理疑惑眼神的注视下,温何夕走进了对面的巷子,巷子里光线有点暗,越暗的地方,越是各种妖魔鬼怪肆意妄行。   “喂。”   突然出现的声源,引得混混们纷纷转头看向温何夕。   说这几个人是混混,也不算准确,他们身上穿着校服,但说他们是学生吧,挽起的袖子下露出的手臂纹的花花绿绿的,耳朵上一排耳钉,看上去实在不像个学生。   带头的男生看见温何夕就是一嗓子:“看什么看?找揍啊?”   满脸的凶相,加上露出的手臂纹得花花绿绿的,看起来确实挺吓人,换了别人早就吓得撒腿就跑了。   可温何夕反应淡定,“是你们在找揍。”   “你说什么?”男生听见温何夕的话,差点要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他摆出凶狠的架势,伸手向温何夕抓去。   温何夕拿花的手一扬,手臂挡开了袭来的手,随后甩手而下,花束扇在了男生的脸上。   他睨了一眼破碎的花,“你弄坏了我的花。”   “卧槽!”好一个恶人先告状。   男生的一声刚落下,温何夕一脚袭来,正中红心,蛋疼的痛苦瞬间击垮一个凶神恶煞的“混混”。   看着男生捂裆跪地哀嚎,其他人也反应过来,好在人不多,只有三个,对付这么点人,温何夕还是绰绰有余的。   被勒索的学生早就跑没影了,巷子里温何夕一人暴揍四个混混。   “大哥大哥,饶命,我赔你花。”男生求饶道。   温何夕挥下的拳头顿了顿,手张开,往前一摊。   男生扣扣搜搜从兜里凑出来五十多块钱,双手奉上,温何夕拿了钱后,忽然想起自己不缺这点钱了。   可他又不想还回去,然后他当着男生的面,一张张将钱撕了。   男生瞪大眼睛:“大哥?”   温何夕继续撕:“有钱任性。”   男生欲哭无泪:那是我的钱啊!!!   “纹身哪纹的?”   “啊?”男生疑惑了一下,老老实实回答“金南街有家叫鬼墨刺青的纹身店。”   温何夕听完,幅度微小地点了点头,不知在寻思什么。   “警察叔叔,在这里。”一个稚嫩的少年音穿透巷子。   一听到警察两个字,几个前一秒还像混混的学生下一秒立马抖三抖,连忙开溜,那速度比百米冲刺还快,宛如一阵风从温何夕身边掠过。   等温何夕回神,巷子里已经没人了。   一个小男生悄悄探出头来,正是刚才被欺负的学生,他见巷子里只剩温何夕一人,这才大胆走过来,羞赧的脸颊泛红,板板正正朝温何夕鞠了个九十度的躬:“谢谢你。”   “警察呢?”温何夕问。   “没来,公安局太远。”小男生看上去小小一只,似乎很好欺负的样子。   温何夕忽然笑了,“你也太可爱了。”   “我不想要可爱,我想学会打架,不被他们欺负。”小男生眼神里闪烁着渴望“你能教我打架吗?你好像很厉害。”   “打架啊……”温何夕顿了顿“很简单啊,用拳头去反抗回击就可以了,挨打挨多自然而然就会了吧。”   说起来,他自己都不记得他是怎么学会的,好像就那么莫名其妙的会了。   小男生整张笑脸皱了起来,他想学打架是为了不再挨打,可为什么学打架要先挨打,那他岂不是本末倒置。   看见小男生一脸像喝了苦瓜水的表情,温何夕笑了,弹了小男生额头一下:“小朋友学什么打架,知道110就够了。”   说完越过小男生身侧走了。   回到车上。   温何夕透过后视镜看见那张再次挂起职业微笑的脸。   “接下来您要去哪?”   “金南街。”温何夕说。 第48章   林远之回到家,没看见温何夕。   整个一楼像是被强盗横扫过,如果不是他雇的生活助理给他发过消息,他都要以为家里有劫匪来过,把温何夕绑走了。   林远之坐在沙发上,看着渐渐暗下来的手机屏幕,脸色愈加阴沉。   电话也不接,消息也不看,就连他雇的生活助理的手机都关机了。   好你个温何夕,我等你回来的,林远之愤愤地想。   余光瞥见手臂上新纹的纹身,手表卸掉后的手腕上突兀地出现一条深深的伤疤,几年过去了依旧狰狞,单支红色绣球花的纹身从伤疤处生根,像是从伤疤里长出来的。   温何夕就是他伤疤里生长出来的希望。   他第一次见到温何夕,他给他唯一的印象就是不乖,他从未见过那么彪悍的小孩,打人的时候像只张牙舞爪的小兽,他不喜这样的,只是那双眼睛让他多看了几眼。   可他没想到,就是那双眼睛救了他一命。   那夜,他放了一浴缸的热水,水温微微有点烫,有人说人死的时候会觉得冷,他就想着泡在热水里就不会冷了。   可是还是冷的,越来越冷,然后渐渐听不见,看不见。   视线里全黑的一片。   他在黑暗里看见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里装满了痛苦与挣扎,是要遭受多少苦难才会那么痛苦,可为什么那么痛苦了还要挣扎,为什么不放弃?   温何夕眼中那一点暗淡的光照亮了他的整个世界,温何夕从来不是身上披着光的人,他不被阳光所眷顾,他是发光的那个。   后来他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震惊的决定——他要包养温何夕,多少钱无所谓,他要那个人成为他的所有物。   林远之把挽起的袖子复原,重新扣好袖扣,他后仰着头,后背深陷进沙发里。   他突然好想温何夕啊。   咔嚓一声,门锁打开的声音。   林远之的目光循声望去,客厅里没有开灯,月光从落地窗照进来,进门的温何夕无处可躲,完全暴露在银色月辉下。   林远之望着温何夕,一动不动,目光不移,“知道回来了!”   温何夕无视掉林远之,往楼梯的方向走了两步。   “你给我过来。”林远之叫住温何夕。   温何夕停下,转身望向林远之,没有过去。   两人对视了半分钟,终是林远之败下阵来:“好,你不过来,我过去。”   林远之起身走过去,抱起温何夕,温何夕还生着气,闹别扭的突然很讨厌被林远之这样像小孩似的抱着,眉间不悦地皱紧,林远之抱着温何夕坐回沙发上,让温何夕跨坐在他身上。   他轻吻了一下温何夕的眉间,“给你看样东西。”   林远之解开一颗颗袖扣,像拆礼物一样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纹的绣球花纹身,把希望承给温何夕,“送给你,这回不会坏了。”   红色的花像火般烧掉灰白黑的画面,世界重现它原本绚烂的颜色,耀眼的灯光,窗外璀璨的夜景,可温何夕的视线依旧停留在林远之手臂上那支绣球花纹身上,仿佛世界再美好,都不及这支绣球花讨他欢喜。   温何夕摩挲着林远之手腕上的疤,林远之平时总是戴着手表,掩盖住伤疤,但他又没有刻意地掩盖,洗澡睡觉时会把手表摘下来,所以温何夕早在三年前就看过这道伤疤了。   可是三年来,他从没有问过。   他们在这件事上很有默契,谁都不愿去探究对方的过去,那里没什么可看的,一片废墟罢了。   “……林远之。”温何夕莫名红了眼睛“我想吻你。”   “随时可以,我的宝贝。”   突然涌出的情绪让温何夕有些混乱,只能用亲吻这种笨拙的方式去宣泄,唇瓣相触,碾磨,有什么滑溜溜的东西钻进他嘴里。   “不许伸舌头。”温何夕推开林远之。   “好,听你的。”   嘴唇再次亲密地贴合在一起,温何夕疯狂地宣泄着,两瓣唇瓣越来越红,但是还是不够。   还想要更多……   “林远之,我想要更深的。”温何夕喘息道。   “是你不让我伸舌头的。”   温何夕眼含水汽,眼尾泛红,“是那种……更深的。”   林远之喉结重重一滚,翻身把温何夕压在沙发上,三两下脱去了温何夕的上衣,温何夕背对他跪立在沙发上,银色月辉洒落在雪白的背上。   朦胧如纱的月光下,林远之轻吻着温何夕的腰,从腰一点点向上,白皙的后背上因体温的变化呈现出颜色。   像染料滴落,渐渐漫开颜色。   深浅有致的单支赤色绣球花,在情欲的晕染下,愈加红艳,似滴血般。   林远之将额头抵在温何夕的后肩,呼吸沉重,“温何夕,你真是……”   他顿了顿,续道:“一会儿如果我收不住力,你可要忍着点。”   由于温何夕后背纹身引起的兴致,林远之格外的猛,力气跟用不完一样,倒不像是以往那种失控,而是清醒着失控,粗暴和温柔统统呈现给了温何夕。   从沙发到床,温何夕全身发软地趴在床上,虽然不疼,但是他累啊,“林远之,我求饶还不行嘛。”   “求饶啊,那你得说点好听的。”   “……林远之。”温何夕没能说出什么好听的,单单叫了声林远之的名字,但声音含着几分委屈可怜,尾音勾的像在撒娇。   林远之撑起身体,吻了吻温何夕的耳尖,“饶了你了。”   林远之说饶过温何夕,他确实是没再折腾温何夕,但他也完全放过温何夕,他撑在温何夕身体上方,避开纹身的那处,低头一下下在温何夕背上轻吻着,看着温何夕后背颜色渐褪的纹身再次晕染上一层薄红,像是找到了什么新奇好玩的宝贝。   “林远之,睡觉。”温何夕声音里透着疲惫。   “你睡吧。”   “你不睡?”   林远之苦闷着脸,“火大,睡不着。”   温何夕轻笑了两声。   林远之咬住温何夕的右耳尖,厮磨着:“你再笑,我就拿你灭火。”   温何夕不敢笑了,他的双腿现在还打颤呢,就他这小身板真扛不住林远之这么折腾啊,他翻了个身,侧躺着,他的左手被林远之的手扣住按在枕边。   温何夕伸出另一只手,手指游走在林远之的手臂上,指腹描绘着优美的肌肉线条,绕过绣球花纹身。   一直到手腕,停在了那处深深的伤疤上。   温何夕摩挲着林远之腕上的伤疤。   那么深的疤,下手时一定是狠了心地想死吧。   “你还会想死吗?”温何夕问。   “会。”林远之说“在你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   “林远之,你应该长命百岁。”   温何夕觉得自己大概会是个英年早逝的人,心老得快,身体也死得快,可他希望林远之长命百岁,安享晚年。 第49章   晨光从厚重窗帘缝隙间钻进来,在地板上刻出一条又细又长的光柱,光柱一直延伸到床上。   林远之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   他昨晚很晚很晚才睡,睡了不到三个小时,他被温何夕弄醒了。   温何夕躺在他怀里,用头顶蹭他的脸和脖子,用近乎撒娇的语气说:“林远之,我饿了。”   这火啊,是下不去了。   “好,我去给你弄吃的。”林远之坐起身,准备下床穿衣服,忽然又俯下身来“宝宝,早上我做,中午你做好不好?我还没有吃过你做的东西。”   温何夕没说话,但是他翻了个身,背对林远之,还往床边挪了挪,用行动表示自己不愿意。   林远之忍不住笑出声,“我就要吃你做的,就这么说定了。”   “我讨厌你。”温何夕把头闷进被子里。   “我喜欢你。”林远之说。   林远之掀开被子,在温何夕的眉尾亲了一口,然后下楼去做早餐了。   林远之的厨艺有所长进,起码水饺都没煮破,就是有一点不是很完美,他煮少了,其实也不算少,两盘水饺,但耐不住温何夕能吃啊,而且昨晚他们还做了那么消耗体力的事。   “宝宝,最后一个了。”林远之看着温何夕夹起最后一个饺子。   “嗯。”温何夕把最后一个饺子塞进鼓囊囊的嘴巴里,咀嚼着“没了。”   “可我还没吃。”   “你再煮。”温何夕嘴里塞得满满的,说话含糊不清。   “没有了。”   “那……”温何夕想了想“你饿着。”   林远之:“……”   “哎,好吧,等着中午吃你做的。”林远之叹气。   .   在饥饿感的加持下,林远之格外期待温何夕做的午饭,时间刚到十一点,他就把温何夕从床上拽起来,催着温何夕下楼去做饭。   温何夕没好气地下楼,走进厨房,拿起铲子。   静止了两秒。   然后他一把摔了铲子,咬牙道:“做你妈。”   林远之还在楼上等着温何夕做好饭叫他,谁知温何夕下去几分钟后又回来了,而且是怒气冲冲回来的。   进门后,温何夕一把将门关严,靠着门旁边的墙,堵住了自己的一边耳朵。   林远之听着他在那数数:“3……2……1……”   只听楼下砰的一声巨响。   像是什么爆炸了。   “舒坦了。”温何夕扭头看向林远之“炸了,这回做不了了。”   林远之:“……”   林远之不知是被声音震傻了,还是被温何夕这骚操作搞懵逼了,坐床上愣怔了好一会儿,才迟迟回神。   最后迟迟地来了一句:“我们出去吃,换衣服。”   林远之打电话订包间叫司机,另外联系专业人员维修厨房,温何夕去换衣间换衣服,他的衣服都是林远之买的,几乎全是浅色系,他一直不明白林远之为什么偏爱这种。   他翻出一件黑色卫衣和偏工装风的休闲裤穿上。   林远之进来时,温何夕已经换好裤子了,正在套上衣,林远之双手抱臂,像欣赏世界名画似的,目光在温何夕身上扫。   温何夕穿好上衣,目光斜向林远之。   林远之还在那痴痴地看着,他更喜欢温何夕穿浅色,那样的温何夕好似收敛了全身的刺,整个人柔软极了,但这样一身黑的好像也不错。   拽拽的少年,意外地带感。   林远之几乎控制不住要在这里狂野一下的冲动,他想让这样乖张的温何夕在他身下红了眼睛,一双蒙了雾气的眼睛倔强地不肯落泪。   草,林远之暗骂一声,想想就硬了。   温何夕被林远之灼热的目光盯得有点不适。   林远之朝温何夕走了过去,揽着他的腰抵在了衣柜上,“宝宝,我们晚一点再去吃饭好不好?”   “你不是饿了嘛。”   “是饿了。”林远之跟温何夕咬耳朵“想吃你。”   “不给吃。”   “勾引完我就赖账,这可不行。”   我怎么就勾引你了???温何夕暗暗叫屈。   无故被冤枉的温何夕顿时不想跟林远之说话了,推开林远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换衣间,兀自下楼了,没等林远之。   可他走到楼下,发现一件事,没有林远之,他出不去。   他只能在楼下等着。   林远之换完衣服下楼,看见的就是这样一个可怜巴巴等在下面的温何夕,他走过去,揉了揉温何夕的头,“走吧。”   温何夕上下打量了林远之一眼,不得不说,林远之的皮囊长得真好,平时林远之西装革履的,今天换成了件黑色风衣,更显得他身形硕长。   成熟男人的魅力,令人无法抗拒。   “林远之,你真好看。”温何夕忍不住由衷道。   “好看也是你的,上上下下都是你的。”林远之低头亲了亲温何夕的额头。   “我才不要。”温何夕说完快步走到门口。   然后他站在门前不动了。   “开得开门吗?”身后的林远之问。   “那你还不过来开门!”温何夕没回头,对着门生闷气。   林远之笑了,快步过去,手从温何夕腰侧与手臂间穿过,打开门,然后手收回来,顺势放在了温何夕的腰上,搂着温何夕一起走出去。   林远之一般不自己开车,他开车只会飙车,所以在市区尽量不碰车,这次也一样,提前叫了司机过来,不过因为是临时起意要出去,也没有提前多久。   但大概司机已经习惯了林远之的随心所欲,竟然在短短时间内就把车开了过来,没让雇主等。   司机将老板和他的“小娇妻”送到小月宫,自己开车去了停车场。   小月宫这个地方,温何夕对它的唯一印象就是那道死贵死贵的红烧狮子头,似乎是有什么特殊的配料,其他地方做不出那个味道,他自己还尝试着做过这道菜,但他妈根本不喜欢吃。   林远之搂着温何夕进了提前订好的包间,小月宫整体的风格偏清冷简约,包间里也是一样,单一浅白的色调,餐桌上那个蓝色的花瓶,和里面插着的几支蓝色妖姬算得上是整个包间里唯一的亮色了。   林远之把菜单递给温何夕:“想吃什么?”   温何夕没接:“你点吧,我都可以。”   温何夕看上去没什么兴趣的样子,林远之只好代劳,他翻开菜单,点了几样,然后抬眸睨了温何夕一眼,点了最后一个菜——红烧狮子头。   温何夕的眼睫轻微地不易察觉地颤了颤。 第50章   菜很快上齐。   林远之将那道红烧狮子头移到了温何夕的面前,温何夕喜欢点这道菜,他以为温何夕是因为喜欢吃才总点的。   温何夕依旧沉默,用筷子夹起一块送进嘴里。   林远之没有动筷,他的目光停在温何夕身上,他感觉温何夕哪里不对劲,但他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他看着温何夕狼吞虎咽,看着他红了眼睛。   “……温何夕。”   林远之想问温何夕怎么了,但没能问出口,在他开口之前,温何夕捂着嘴跑出了包间,他跟过去就看见温何夕趴在马桶上,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他身体剧烈颤抖,脸色惨白。   林远之吓得脸色也跟着白了几分,他蹲下身扶住温何夕,下一秒温何夕直接脱力,倒进了他怀里。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林远之连忙问道。   温何夕的头深深埋进林远之的怀里,许久未回应,急的林远之额头冒汗,他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一出声,嗓子是哑的,声音里没有含一点哭腔,却透着浓浓到化不开的悲伤:“林远之,我没妈了,我真的没妈了。”   失去亲人的痛苦是持续性的,持续到温何夕习惯了痛,甚至误以为自己不痛了,可其实那种疼痛从未消失。   那么沉重的痛苦一下罩在他身上,他发现他还是好痛好痛。   他头晕,想吐。   林远之抱紧温何夕,他从来没安慰过人,不知道说什么能让温何夕好受点,他的心跟着一下下抽痛,最后只能干巴巴地从嘴里挤出一句:“你还有我。”   “我不要你,我要我妈……”温何夕的声音更哑了。   .   司机大叔以为自家老板和“老板娘”要很久才会出来,他为此都做足了准备,提前下好的电影,看电影时吃的瓜子喝的茶水,垫肚子的面包,和一盒消遣用的烟。   一切就绪,结果他电影还没看到一半,他家老板出来了,怀里抱着他家“老板娘”,他连忙把手机收了起来,瓜子和瓜子皮往脚下一扫。   林远之抱着温何夕上了车,怀里的人动了动,从他身上下去了,靠着车窗坐下,他们之间明明隔得不远,他一伸手就能够到温何夕,但他却觉得那一刻的温何夕很遥远。   车驶出停车场,行驶在公路上。   温何夕望向车窗外,手肘轻轻搭在车窗下边缘,小臂随意地下垂着,他身上好似笼着一层厚重的苦痛,厚重到令身边的人都感到压抑。   “有烟吗?”他太痛了,他需要烟来压一压。   司机透过后视镜将目光落在了林远之身上,老板不发话,他不敢给温何夕递烟。   林远之拉温何夕入怀,吻住他的嘴唇,舌尖描绘着唇形。   温何夕闭上眼睛,迎合着。   亲吻似乎也能缓解一下这沉重的伤痛,他像是寻到了解药,不停地索取着,动作急迫且粗暴,把林远之的嘴唇咬出血,吮吸微甜的血腥。   他渐渐越来越不满足,咬破林远之的舌尖,但这样还不够。   身体像被挖空了一样,又疼又空,他需要东西填进去,“林远之,我想做。”   林远之看了一眼车窗外,这还在路上,不少车从旁边擦过。   “回家再做。”林远之说。   “我现在就要做。”温何夕等不及回家了,他现在就痛的快要死掉了,以前被追债人生生掰断十指的时候,他都没觉得这么痛,他痛得想哭。   林远之拒绝不了。   司机把车开到车少一些的地方停下,然后迅速下了车,林远之尽量动作小一点,他堵住温何夕的嘴不让他出声。   做爱比亲吻更有用。   宣泄完,温何夕觉得自己好像没有那么痛了。   “温何夕,我爱你。”林远之的告白是生涩的,他的声音不是自带深情,无法让人沉迷,但他是认真的,认真到想把自己的心挖出来给温何夕看。   他吻了下温何夕汗津津的额头,“我会永远陪着你,别难过了,你还有我。”   “林远之,我们做不了爱人。”   不是报复回去了,也不是伤害你的那个人回头,开始对你好了,就能抹去曾经所有伤痛的,要有多爱才能若无其事地跨过伤痛去再次拥抱那个曾经伤害你的人。   温何夕不知道,但他绝没有那么爱林远之。   他也不是那样的人,他天性凉薄,还记仇。   “你放我走吧。”温何夕说。   “不可能,你永远别想离开我。”林远之态度坚决。   温何夕笑了笑,笑得莫名,笑得毫无缘由,“你关不住我。”   林远之不信。   但第二天,温何夕用事实证明了——他确实关不住温何夕。   当天晚上,从江医生那回来的林远之刚下车就听见一阵玻璃破碎的巨响,声音是从二楼卧室的露天阳台传来的。   他飞奔上楼,冲进卧室。   阳台门被砸个稀碎,玻璃碎片铺了一地,几滴血迹像玫瑰花瓣洒在碎片间,地上还有一个工具箱,林远之之前把这东西藏起来了,不知道温何夕是怎么找出来的。   里面各种工具都被翻了出来,锤子锥子丢在一边,温何夕大概就是用这些东西把加固过的阳台门砸碎的。   温何夕坐在露天阳台的围栏上,远远地朝林远之笑了笑,随后像个被水打湿翅膀的蝴蝶往后坠落。   “温何夕!”林远之冲了过去。   他没能抓住温何夕,温何夕掉了下去,心脏仿佛骤停了,一瞬血液停流,眼前发黑,一块块黑斑蒙在瞳孔上,斑驳的视线里温何夕从草坪上爬了起来,好似伤到了腿或者脚,走路一瘸一拐的。   额头的汗顺眉骨滑落,滴到了眼睛里,刺得林远之眼睛疼。   他忘了,这里是二楼,摔不死。   林远之腿软的跪在了地上,心脏还保持狂跳不止的速度,他缓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翻过围栏,跳了下去。 第51章   温何夕一瘸一拐的,走不远,林远之很快就追了上去,扛起温何夕往回返。   “林远之,你放我下来。”温何夕在他肩上挣扎“这次我走不了,还有下次,你关不住我。”   还下次!再他妈让我看你跳一次!林远之又气又恼,心里还莫名地一阵难受,像是胸腔里堵着什么沉沉的东西,呼吸都不顺畅了,他怒吼道:“我TM让你走!”   从林远之说爱温何夕的那一刻,林远之就输了,永远输给了温何夕,他可以把温何夕关起来,甚至锁起来,但温何夕同样有办法对付他。   坠落前的微笑就像在嘲笑他,你看,你爱的人在我手里。   一个人想伤害自己有千千万万种方法,可想保护一个人却总会有疏忽的一刻,林远之不敢赌,温何夕在用命跟他赌,在用自己的命威胁他。   他只能认输,只能服软。   他扛着温何夕上楼,把人放到床上。   “伤哪了?”林远之拿来药箱,他蹲在温何夕面前,表情凶巴巴的,仰视着温何夕,眼睛发红。   温何夕的左脚被玻璃碎片划了几个小口子,林远之生着闷气,憋着一肚子的气,给温何夕处理伤口。   包扎好,林远之拿来鞋,帮温何夕穿上。   “你就非要这么逼我吗?”林远之低着头,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语气很凶“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别人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别人给不了你的,我也能给你,我对你还不够好吗?可你非得用这种方式来逼我。”   他猛地抬起头,整个眼睛都是红的,“那个韩晓就那么好吗?值得你这样!”   “也不怎么好。”温何夕说“但是他乖。”   林远之紧咬牙根,“我也可以乖。”   温何夕笑了,食指挑起林远之的下巴,眼含挑弄,“怎么证明你乖?”   “你想我怎么证明?”   “你送我去韩晓那。”温何夕说。   林远之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笑意,这是把路都堵死了啊。   “好,我送你去。”林远之几乎咬牙切齿。   “乖。”温何夕伸手在林远之头顶轻轻揉了一下。   这番动作简直像是讽刺,林远之臼齿狠狠咬合,双腮绷紧,仰头望着温何夕,目光像要把温何夕活活生吞了。   “别瞪我。”温何夕训斥道。   林远之闻言耷拉下脑袋,闷声将温何夕鞋带系得死紧,无声地宣泄着怒火。   “一会儿鞋带被你扯断了。”温何夕不轻不重地踢了林远之小腿一下。   林远之一肚子火,还得忍着,不敢对温何夕发,忍着怒气抱温何夕下楼。   他没有叫司机过来,自己开车,公路被他当成了高速,高速当赛道,幸好这个点车比较少,不然保不齐要出车祸。   直到温何夕骂了一句“你TM要找死自己找死去”,他才踩刹车,把车速降下来。   稳稳开到地方。   温何夕没下车,掏出手机,拨了韩晓的电话,他猜韩晓应该不在这儿。   电话很快打通。   “你在哪?”温何夕问。   “家。”   果然不在。   “谁允许你回去的,给我滚过来。”说完温何夕挂了电话。   林远之在旁边嘲讽道:“你这可不像对待金主的态度,倒像是在训狗。”   本来就是狗,温何夕想。   目光向林远之倾斜,“那林先生也愿意当我的狗吗?”   “温何夕,我想做的是你的爱人。”林远之的身体倾向温何夕。   温何夕推开他:“我不需要爱人,如果你愿意做条狗跟着我,我可以考虑考虑,不然的话就离我远点。”   温何夕轻声笑了笑,有点捉弄的意思:“林先生,你愿意做我的狗吗?”   林远之惨笑一声,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   韩晓已经很清楚地认识到了温何夕的恐怖,接到温何夕的电话就匆忙赶来,不敢耽误,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   他把车停在楼下,下了车,马不停蹄往楼门跑,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叫了他的名字,那个声音清清冷冷的,很好听,可他却感到毛骨悚然,身体不受控地颤抖了一下。   他僵硬地转过身。   温何夕打开车门,朝韩晓招了招手:“过来,扶我一下。”   尾音刚落,驾驶座的车门打开,林远之从车上下来,绕到车另一边,伸手去抱温何夕。   “不用你。”   温何夕无情地推开林远之,随后转头没好气地喊韩晓:“韩晓,滚过来,抱我上去。”   林远之心口堵的难受,偏偏没处发泄,又无可奈何,只能用充满杀气的眼神盯着韩晓。   韩晓抱不是,不抱也不是,两双眼睛盯着他,林远之那快要吃了他似的,温何夕又是那种阴冷冷的,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最后他在早死和晚死之间选择了晚死,现在温何夕在这里,林远之应该不敢动他,他已经摸清了这两位的家庭地位,见惯了林远之不可一世,再见他这幅受制于人的样子,他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他仰慕的存在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了。   不过这种境地下,他没空管心里什么感受了,命要紧啊。   韩晓一副快哭的表情,走过去,每一步好似都离地狱更进一步,他小心翼翼绕过林远之,却还是没躲过林远之故意撞上来的一下。   那一刹那就像是肩膀撞到了钢筋水泥上,痛的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现在说他胳膊断了还有机会吗?   温何夕不耐烦地看过来,他想,没有机会了。   韩晓以赴死的姿态,抱起温何夕,双腿发颤走进楼门,楼道门已经关上,但好像那吃人的视线还在,他后背一阵毛骨悚然的战栗感。   他要不要去殡仪馆提前定个位?   韩晓怕得要死,温何夕却看得挺乐呵,吃醋的大狼狗还挺好玩。   到了林远之看不见的地方,温何夕就从韩晓怀里跳了下来,他可不喜欢别人触碰他,虽然脚受伤了,但那点伤还不至于让他在意。   走上矮矮的几节台阶,站到门前。   门换了新的,看上去挺厚实的,应该是特制的加固门,看来韩晓被林远之那一下吓得不轻。   “开门。”他可没有钥匙。   韩晓傻站在原地半天,满脑子都是林远之那快杀人的眼神,这会儿听见温何夕说话才回过神来,呆愣地掏钥匙开门。   韩晓的所思所想,温何夕能猜到,他笑了笑,多是调侃之意,“他不会杀你。”   但是别的就不好说了。   还有什么比让你喜欢的人为了别人折磨你更狠的报复呢。   温何夕稍稍有点期待了。   这让他心情不错,大晚上没再怎么折腾韩晓,进了门后,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电视,让韩晓在一边跪着。   他虽然懒得折腾他,但也不想让他好受。   困意一来。   温何夕关了电视,走进卧室,卧室门一关,他洗漱完,走到窗前,准备拉窗帘睡觉。   可这一走近,他望见了窗外站着的人。   林远之居然还在。   你不走,我有的是办法逼你走。 第52章   “韩晓。”温何夕朝房门外唤了一声。   没有温何夕的允许,韩晓不敢离开,他刚结束罚跪,揉着膝盖,还没能在沙发上多坐一会儿,听见声音,几乎反射性站了起来,飞速赶到温何夕的面前。   温何夕背对窗外,拉韩晓到身前,手伸到后面勾住韩晓的后脑,仰头吻了上去,“摸我,随便摸。”   韩晓惊得瞪大了眼睛,心脏狂跳不止,带动着血液似乎都在沸腾,那刻他放弃了思考,大脑一片空白,原始的本能让他的双手丧失了控制。   从掌心传来温软的触感,隔着一层衣料,那种触感依旧清晰。   他忍不住将手伸进温何夕衣服里面,指尖像摩挲过上好的羊脂白玉,细腻光滑,又比那更胜一筹,带着令人兴奋的温度,和引得手指微陷进去的柔软,让他痴迷到无法自拔。   可是就在那根残留理智的线即将绷断的瞬间,温何夕推开了他。   他看见了他眼中的冷漠。   温何夕垂眸,目光扫过他的腰下,轻蔑地笑了一声,“口口声声说我脏,就你这样,应该也干净不到哪去。”   “我才没有。”韩晓反驳。   “哦,还是个小处男。”温何夕语气更轻蔑了。   “……”韩晓又气又羞,从耳朵尖到脖子全是红的。   温何夕一脚踹倒韩晓,他这一脚不轻,韩晓连连退后了两步,小腿碰到床沿,整个人往后跌坐到了床上。   他稳住身体,下一秒温何夕贴近过来,他一条腿曲起,脚踩在韩晓膝盖之间的床边缘,手肘撑在曲起的膝盖上,另一只手轻挑起韩晓的下巴。   这番动作像极了调戏小姑娘的痞子。   “小弟弟,要不要哥哥给你启个蒙?”温何夕笑得狡猾。   韩晓的喉结重重滚了一下。   温何夕继续问道:“用嘴还是用手?”   想都没想,韩晓就回答了:“嘴。”   “你还挺会享受。”温何夕轻笑。   韩晓的目光明目张胆地落在温何夕柔软的嘴唇上,淡粉的颜色极其诱人,看着就想咬一口,嘴唇的主人收腿,下蹲。   温何夕低下头,耳侧的银发垂落。   韩晓口舌一阵干燥,喉结因为吞咽的动作滚了两下,心跳声快的不正常。   他在这儿激动不已,而温何夕那边却忍不住笑了场,抬头对上韩晓那一双欲海翻腾的眼睛:“你还真以为我会给你舔啊,韩晓,你脑子里是不是进水了?”   就像一盆冷水直接从头顶灌下,欲火一下浇灭了,韩晓一时全身僵硬,连带着脸上的表情也僵住了。   温何夕站起身,转身去拉上窗帘。   再回身时,发现韩晓还像个木头似的坐在那里,不耐烦道:“滚出去。”   闻声,韩晓像个提线木偶似的,活动着僵硬的四肢,站起身,往外走,整个人仿佛丢了魂般。   身后关门的声响传来,像摄魂铃,让韩晓找回了丢失的魂魄。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可耻的反应,脸上烧得厉害,羞愤欲死:韩晓,你真没出息,他就是在玩弄你,你还上当。   温何夕这个混蛋,他在心里骂了温何夕千遍百遍,但还是午夜梦回之时梦到了温何夕……   一场荒唐的春梦。   释放的那刻,他还在回味温何夕柔软的腰,下一刻却猝不及防地醒来。   他羞耻不已,连忙跑进卫生间。   从卫生间狼狈地出来,他坐回到沙发上,身体深深陷进沙发里,头后仰着。一闭眼,梦里疯狂的画面就映在眼前。   指尖碾了碾,好似那滑嫩的触感还在。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温何夕那么不符合林远之的喜好,却能被林远之选中,而且跟了他那么多年了。   温何夕这个人能扭曲你的所有喜好,让你疯狂地迷恋上他。   抬起手臂,搭在眼睛上方,手臂的重量压迫着眼球,有些难受,却不足以唤不回他的理智。   他想和温何夕做爱,他的身体在如此疯狂叫嚣着。   难怪他那个狐朋狗友即使被温何夕踹折了腿还对温何夕念念不忘,他现在算是清楚那种感受了。   馋啊。   像是饿了好几天的人遇到了一碗温度刚好入口的粥,米香钻进鼻腔刺激着你的感官,进食的欲望让你在此刻化为了剥去人类外壳的低等动物。   韩晓不禁有些失神,思绪陷入方才的梦里出不来。   “韩晓,滚进来。”   猛然一道声音唤回他的心神。   是温何夕在叫他。   这祖宗居然还没睡,韩晓不情不愿地听命“滚进去”,进门看见床上有道身影,光线暗淡,身影朦胧。   “我腿疼,给我按腿。”温何夕的嗓音喑哑,透着疲惫。   他被腿疼折磨得一直没睡着,从二楼跳下来对现在的他来说还是太勉强了,他感觉自己的骨头好像错位了一样。   温何夕是真的腿疼,但韩晓不以为然,他觉得温何夕是在故意折腾他折磨他,可他敢怒不敢言,心里MMP,身体却动了起来,乖乖给温何夕按腿。   看见温何夕躺回去继续睡觉,他气得后槽牙都咬疼了。   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地走着,一圈接着一圈,他摇头晃脑地跟着转,按着按着他都快睡着了,安静的房间里接连响起他打哈欠的声音。   ……应该睡着了吧,韩晓看了眼温何夕。   “温何夕?”韩晓小声唤道。   温何夕没反应。   “温何夕,我草你大爷。”韩晓小声骂。   温何夕依旧没反应。   看这样子,应该睡着了,韩晓手一收,罢工了。   他活动着自己酸疼的胳膊,余光不经意间滑到了枕边的手机,心脏砰砰砰的像是要撞出胸腔。   删了录音,他就不用受温何夕威胁了。   韩晓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手机近在咫尺。   手机旁边安安静静地放着一把弹簧刀。   不知是不是温何夕之前给他留下的阴影太重,他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去拿手机,而是选择了弹簧刀,银白色刀刃弹出,刀影闪过漆黑的眼底。   那一瞬,他起了杀意。   脑海里有个声音不停地告诉他——杀了他!杀了这个羞辱你的蝼蚁!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身体先他一步做出了反应,刀刃抵住温何夕的脖颈,划破肌肤,流出鲜红的血,刺目的红唤醒了他,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恍然回神,收回手去,然而,收手的动作进行到一半,他的手被人抓住了,温何夕猛然睁开眼,禁锢住他的手,锋利的刀刃再次横在了细白脖颈上。   贴近着,仿佛下一秒就可以在上面多添一道血痕。   “怎么不继续了?你不是想杀了我吗?”温何夕往前送了送脖子。   疯子!   温何夕就是个疯子!根本不要命!   温何夕大胆的举动把韩晓脑子里被炸得乌烟瘴气,所有不该有的念头断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恐惧。   握住刀柄的手像被恶鬼缠住,韩晓连连大叫,甩开温何夕的手,连滚带爬跌下床。   “怂货。”温何夕坐起身,漫不经心地擦了擦脖子上的血。   伤口划得不深,很小的一个口子,温何夕甚至懒得处理,等它自己凝血结痂。 第53章   温何夕将弹簧刀的刀刃收回去,放回原位,重新躺了回去,“爬回来,继续按。”   韩晓爬回去,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手上也没了轻重,把温何夕按疼了。   “你会不会按!”温何夕吼道。   “我没伺候过人。”韩晓委屈道,他一个大少爷这辈子还没伺候过别人呢,都是别人伺候他。   温何夕冷笑一声,“行,你不会伺候,我叫你喜欢的人过来伺候我。”   他坐起身,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轻轻一划,突然出现的光线让温何夕微微眯起了眼,他调低了亮度,眼睛这才舒服些。   调出通讯录,拨打了林远之的电话。   几乎秒通。   “林远之,我腿疼。”温何夕说的可怜兮兮的。與。夕。糰。懟。   挂了电话,温何夕拿手机照了照韩晓,韩晓厌恶地躲了一下,但温何夕还是看清了韩晓的脸。   果然一脸菜色。   他爽了,爽到笑出了声。   手机扔到一边,他躺回床上等林远之,心情好了,似乎腿都没那么疼了。   林远之到的很快,快到好像他刚才就在楼下,林远之确实一直在楼下,他就没离开过,只不过被温何夕气得躲起来了。   敲门声响起,韩晓如同个提线木偶,动作机械地去开门。   门开。   林远之看见韩晓直接无视,冲进了卧室,韩晓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像个奴才似的去伺候温何夕,他心里又酸又涩。   在他眼里,林远之一直是最耀眼的存在,他就像是浑身披着光一样,他高高在上不可攀,他以为他会永远那样高贵冷傲,可现在林远之简直就像条狗,被温何夕挥之即来挥之即去。   凭什么啊!温何夕哪里好了。   脑海里突然出现破碎的画面,温何夕沉痛的嘶吼,温何夕为他包扎,温何夕泛红的眼睛,柔软的细腰……   温何夕很好,他漂亮、勇敢、坚强、温柔,他值得被喜欢,值得被爱。   直到此刻,韩晓才发现温何夕那么好。   他以前以为温何夕自甘堕落,是个为了钱出卖身体和灵魂的人,可真正的温何夕并不是他以前看到的样子,他是和林远之一样优秀的人,只是他更温柔,像月亮。   可那么好的人被他毁了。   是他把温何夕逼成了一个阴郁暴躁不可理喻的人。   沉重的愧疚感压过了心里的醋意和嫉妒,韩晓站在卧室门外,望着里面温暖的画面,他望见了温何夕笑,笑得像个干干净净的少年。   原来他也会这么笑啊。   真好看。   他竟有些看痴了。   .   晨光透过浅色窗帘,如幕般铺洒进来,惹得温何夕睡得很不安稳,眼皮挣扎了几下,最后还是睁开了眼睛。   细碎的光跌进弥漫着水光的眼眸里。   林远之不禁心脏漏了一拍,默了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腿还疼吗?”   “不疼了。”温何夕掀起被子盖住头,隔绝太阳光,想继续睡个回笼觉。   温何夕这睡懒觉的毛病被林远之惯出来后就改不过来了,而且还越来越严重。   “别睡了,该起床了。”   “不想起。”温何夕头闷在被子里,发出的声音闷闷的。   林远之拿温何夕没办法,“那就再睡会儿吧,我先去买早餐,等你睡醒吃。”   林远之起身走出卧室,缓慢关上门,将声响降低到最小。   客厅的沙发上,韩晓睡得正香,林远之走过去,一脚踹醒他,他一个激灵,鲤鱼打挺坐起身,茫然地望向眼前的人。   “去买早餐。”林远之才不会自己去,反正有韩晓这个劳动力在,“还有,换个窗帘,浅色的窗帘透光,他会睡不好。”   “……哦。”韩晓一脸懵逼,迷迷糊糊的就起来了,像个收到指令的机器人,异常听话地出门买早餐去了。   走出楼道门,他才恍然回过神来——他凭什么听林远之的啊!   那俩人在他的房子里腻腻歪歪,还把他当奴才使,明明房子是他的,他就不配拥有姓名吗?想到林远之在他的房子里大摇大摆,仿若在自己家一样,他的拳头不禁攥紧,钥匙硌得他手掌心生疼。   韩晓憋屈归憋屈,但他不敢反抗,毕竟命要紧,他还怂。   韩晓以为早上这会儿已经够憋屈了,直到他买了早点回去,三人一起吃早点的时候,他才知道什么叫憋屈。   他抬眸看了眼老妈子一样的林远之,一个商业大佬怎么就成了舔狗,不怕毁人设吗?传出去不丢人吗?   他又看了眼仿佛双手瘫痪的温何夕,在林远之面前就可以软的跟没有脾气一样,在我面前就像个暴君,也太双标了,就不能对我也这样吗?   他咬着吸管,吸管的上端都快被他咬烂了:我真是又酸又多余。   韩晓没有发觉,自己嫉妒的对象正在渐渐转移。   “别动。”林远之止住温何夕要去擦嘴的手,凑上去,将温何夕嘴边的牛奶舔干净“干净了。”   靠!韩晓嘴里的吸管咬断了一半。   “吃饱了?”林远之问。   “嗯。”   “我抱你去洗漱。”   洗漱还要人抱着去?!韩晓嘴里的吸管彻底咬断了。   他看着林远之抱走温何夕,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臂,心里暗想:我要不要练练臂力?   韩晓的思想转变,温何夕并不知,他只当韩晓脸色发青是因为吃他的醋妒忌他,所以便顺从了林远之秀恩爱的举动,故意气韩晓。   效果不错,韩晓咬牙切齿的样子,他看的挺嗨的。   洗漱完。   林远之抱温何夕回床上,温何夕看着林远之眼下的黑眼圈,指腹轻轻摩挲过他的下眼睑,“你昨晚是不是一晚上没睡?”   “嗯。”林远之确实没睡。   “回去睡会儿吧。”   “我不回去。”林远之语气坚决“不困。”   “眼睛都是红的,回去睡吧。”   林远之抱住温何夕,头埋进温何夕颈侧,声音发闷,含点哀求的意思:“我不回去。”   “林远之,别撒娇。”   “我不撒娇我还有别的招吗?”林远之又气又无可奈何,他拿温何夕一点办法都没有“你多刚啊,二楼你说跳就跳,就你这胳膊腿,你不怕摔断腿是不是?”   温何夕现在跟个瓷器似的,他碰他一下都怕他碎了,可温何夕却一点不心疼自己。   “三楼我都跳过。”温何夕毫不在意。   想当年,被追债那会儿,温何夕背着个人都能从五楼顺水管滑下来,两栋筒子楼之间说跳就跳过去,被逼无奈,自学跑酷,瘸着腿都能跑遍一个城区把人甩掉的。   林远之一口气憋在胸腔里出不来,咬着字音,声音里含着若有若无的哽咽:“你行,温何夕,你最行,这样可以了吗!”   他真是栽到温何夕手里了,他就没这么憋屈过。这也就是温何夕,能让他这么没脾气,把他这座活火山压成死火山,不然换了别人,他弄死他。   温何夕对大型猫科动物莫名的没有抵抗力,林远之这么磨他,他有点扛不住,顺了顺林远之炸起的毛,“好了,要不你在这儿睡会儿?”   “嗯。”林远之的气一下消了大半。 第54章   林远之抱着温何夕躺下,双臂将怀里单薄的身体紧紧困住,膝盖顶进温何夕的大腿之间,腿部隔着衣料紧贴,炽热的温度烙烫对方。   林远之的双手不安分地伸进温何夕的衣服里面。   “别乱动。”温何夕说。   “别人都摸了。”林远之怨声怨气的。   “是,不仅摸了,还亲了。”温何夕故意气林远之。   林远之的呼吸微沉。   感觉到环住自己的双臂在收紧,温何夕继续道:“挺多人都摸过,亲过,还草……”   声音戛然而止。   林远之抬起温何夕的下巴,强硬地堵住了他的嘴。   唇碾磨着:“已经没有了。”   “什么?”温何夕没听清。   “没什么,睡觉。”   林远之轻咬了一下温何夕的下唇,不疼,温何夕只感觉到嘴唇有点微微发麻发酥,随后林远之放过了那两瓣柔软,闭上了眼睛。   “嗯,你睡吧。”温何夕轻声说。   卧室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绵长灼热的呼吸在两人之间传递着,咫尺之间的距离,温何夕能看清林远之眉间淡淡的川字纹。   这个人总喜欢皱眉,凶人的时候皱,烦的时候皱,而他大多时候不是在凶人就是在烦,活该年纪不大长了皱纹。   他记得他刚认识林远之的时候,这几道纹好像更重一点,可能是错觉吧。   温何夕往前凑了凑,额头轻轻贴上林远之的,林远之还没睡着,感觉额头上微凉的存在,将温何夕抱得更紧,他们之间的距离更近了,鼻尖轻蹭着鼻尖,稍稍抬一下下巴就能碰到嘴唇。   “林远之,太近了。”温何夕说。   林远之没反应。   “林远之。”温何夕又唤了一声。   “睡着了,听不见。”林远之闭着眼睛。   温何夕:“……”   林远之睡了好久,温何夕无聊的也起了困意,陪着林远之睡了一会儿,一直到中午,温何夕迷迷瞪瞪睁开眼。   林远之还在睡。   他又陪着躺了一会儿,无聊到数林远之的眼睫毛。   太密了,数不清楚。   温何夕伸出手指拨了拨那浓密的“羽毛扇”,轻声道:“你怎么还不醒?”   指尖滑到林远之高挺的鼻梁,落到柔软的嘴唇上。   轻点了点。   真软真滑啊。   “林远之,你个大懒猫。”林远之总叫他小懒猫,这回他终于可以还回去了。   他都怀疑,那个草了他一晚上结果睡了两三个小时就回血的王八蛋是不是眼前这个,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虚了。   他捏了捏林远之的脸,“你最近补一补吧,挺虚的。”   声音猛然响起:“我不需要。”   “你醒了!”   温何夕惊了一瞬,迟迟反应过来,狐疑道:“你是不是早就醒了?”   “没有,我还没睡醒。”林远之往下挪了挪,把脸埋进温何夕胸口。   “你糊弄小孩呢。”温何夕没重重地拍了一下林远之宽厚的背。   皮糙肉厚,肯定打不疼他。   “是啊,我糊弄小孩呢。”   “我才不是小孩,我十八了,不,十九了!”温何夕反驳。   “你过生日了?”林远之猛地抬头,看向温何夕,他明明记得温何夕的生日在四月下旬。   “没有啊。”   “那才十八。”   温何夕抬高了声调,强调道:“是,十八!不是小孩。”   “你多大都是小孩,是宝宝,我家的。”林远之又把头埋了回去。   温何夕莫名心口发热,眼眶好像也跟着有点热,他狠眨了两下眼睛,缓解这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悸动。   沉默了几秒,他开口道:“你睡醒了就回去。”   “没睡醒。”   “林远之,乖。”温何夕话说的温柔,像在哄人。   可钻进林远之耳朵里,像极了威胁,他身体僵了一瞬,用头顶蹭了下温何夕的下巴,“就不能再睡一会儿吗?”   “不能。”   林远之翻身压住温何夕,双臂撑在温何夕身体两侧,他凝视了一会儿那双近乎冰冷的眼睛。   双唇上下一碰:“那我走了。”   “嗯。”   “想找我,就给我打电话,我永远在。”林远之没动。   “嗯。”   听到温何夕的回答后,林远之才动,起身下床离开,背影看上去蔫头耷拉耳朵的,说不出的可怜。   “可怜”的林远之一出卧室,关上门,就瞪向韩晓,轻声威胁道:“出门,小心点。”   上一秒还是快要被抛弃的可怜大狗狗,下一秒就变成了凶狠的猎豹,死死地盯着自己的猎物,变脸几乎瞬间完成。   韩晓吓得脸色刷的一下白了,双腿发软。   林远之轻蔑地笑了一声,笑声很轻,目光扫过韩晓打颤的腿,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些。   他没再说什么就离开了,但那个笑足够韩晓明白林远之的意思了,林远之根本没把他瞧进眼里,他从不认为温何夕会看上他那种人。   他的每一道目光都像在说——你也配!   虽然林远之瞧不上韩晓,但不意味着他会这么轻易的放过韩晓,他的人可不是随便就能碰的,不过在等来林远之的报复之前,温何夕的报复在时刻上演着。   温何夕打韩晓似乎从来没有什么理由,可能只是他心情不好,就比如早上会一脚把韩晓踹醒,只因为太阳光晃醒了他。   可是韩晓明明换了窗帘,不透光的。   而且温何夕折磨韩晓的招儿总是层出不穷,一招接着一招,单方面暴揍已经满足不了他了,他开始尝试各种新鲜的玩法。   比如……不让韩晓吃东西,故意饿着他。   可能温何夕打累了,所以想出这种不用动手就能折磨人的方法。   这个方法无疑是成功的,韩晓在经历跪着观看两次温何夕的现场吃播后,他的胃终于忍受不住开始抗议了,况且温何夕吃东西是真的香,看他吃东西食欲起码涨了一倍,这对于饿了两顿的韩晓来说致命至极。   “主人~”   在生存面前,尊严算个屁,饥饿让高高在上的韩大少爷放下了尊严,开启各种花式求饶。   “主人,我给你捏捏腿。”   “主人,你渴不渴?我去给你倒水。”   “主人……”   对于韩晓的百般讨好,温何夕始终无动于衷,他吃着韩晓刚洗好的草莓,“饿了?”   “嗯。”韩晓用力点头。   “饿肚子的滋味不好受吧。”   “嗯。”韩晓更加用力点头。   “你不好受,我好开心啊。”温何夕幸灾乐祸道。   这张脸这么好看,可为什么这么欠揍?韩晓差点没绷住微笑的脸。   温何夕到底没有给韩晓东西吃,也没有给韩晓任何偷吃东西的机会,甚至晚上的时候会锁上厨房的门,藏好钥匙,避免韩晓半夜偷吃。 第55章   温何夕饿了韩晓整整三天,第一天韩晓还有讨好的力气,第二天韩晓软得像坨泥,踢他一下才知道动一下,第三天韩晓饿得神志不清,看什么都像吃的。   刚开始,韩晓还会恨温何夕,在暗地里咒骂温何夕,但到最后,他连恨都没力气去恨了,眼中只有哀求,他忘记了温何夕是让他变成这样的人,只记住了温何夕是能救他的人。   韩晓这幅卑微的样子,让温何夕想起了曾经的自己,温何夕想——原来饿极了的人都是一个样子。   他抚摸着意识不清醒的韩晓的脸,“等一下,我给你下面吃。”   他可不想真的饿死韩晓,那他岂不是没得玩了。   韩晓处于半昏迷半迷糊的状态,温何夕的话钻进他耳朵里,仿佛绕过了大脑又钻了出去,直到温何夕煮好了面,放到他面前,他才有所反应,饥饿感让他丧失了往日进食时的优雅,狼吞虎咽起来。   刚出锅的面条烫得他嘴唇泛红,舌头发麻,他却好似全无察觉。   胃袋似乎变成了一个无底洞,一碗面下去,还是饿。   吃完,他用哀求的眼神望向温何夕。   “还要吗?”温何夕问。   “要。”韩晓虚弱的声音若有若无。   “锅里有,我做了很多,自己去盛。”温何夕笑了笑。   笑容背后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丑恶心思,人在经历极度饥饿后会疯狂摄食,仿佛怎么吃都填不饱肚子,但这只是大脑传给你的错觉,这个时候一旦你控制不住摄食量,就会胃部痉挛,剧痛,呕吐,吐到你想把胃抠出来。   他看了一眼左摇右晃跑进厨房里狼吞虎咽的韩晓,自己漫不经心地坐到沙发上,深深靠进沙发背,打开了电视。   这个黑色长盒子里播的很多东西总让他有种莫名的隔阂感,无法共鸣,就像隔着一堵很厚的墙,午间新闻已经错过了,他换了换台,调到了法制频道。   听着主持人讲各种法条,他鬼使神差地想到了林远之。   法外狂徒。   他没由来地笑出了声,随后目光落到自己手上,神情恍惚了一下。   满手的血红,鲜血是滚烫的,如同沸水般灼烧着他的皮肤,烧得他每一寸皮肤一阵细细密密的疼。   闭了闭眼,再睁开,手上并没有血,肌肤在冷白的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他攥紧拳头,指甲刺进掌心,有些痛。   疼痛让他冷静下来,他再次将目光转到电视上,一切若无其事。   继续看了一会儿电视,温何夕就看见韩晓捂着胃冲进了卫生间。   药箱里应该有胃药,他寻思着,翻了翻药箱,果然找到了胃药,按说明倒了两片出来,然后拿上水杯,跟随韩晓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韩晓趴在马桶上呕吐不止,眼睛红红的,疼得眼泪都出来了,额头上全是汗,顺着眉毛额角往下流,哪有平时温润贵公子的样子,狼狈极了。   温何夕蹲下身,把水杯放在一边,拉起韩晓,拿纸擦了擦他的脸,搂他进怀,揉着他的头:“吃了药就不疼了,把药吃了,乖。”   温何夕温柔地哄韩晓吃药。   在疼痛的折磨下,韩晓毫无主张,温何夕喂给他药吃,他就吃了,也许是疼痛让他变得极度脆弱,渴望关怀。   温何夕的温柔立马取得了他的信任,他吃完药,靠进温何夕怀里,“还是疼。”   带着哭腔的声音听了让人心疼。   “一会儿就不疼了。”温何夕的声音越发柔软,他轻抚着韩晓的背,嘴角勾起,笑容没有半点温度。   药效渐渐起了作用。   疼痛减轻了很多,可韩晓靠在温何夕怀里一动不想动,他好想一直抱着温何夕,好柔软好温暖,以前他生病的时候从来没有人这么照顾过他,他的父母只会像上级一样对他提出各种要求。   他故意装出一副疼得要死的样子,赖在温何夕怀里,演技之拙劣让温何夕想笑。   “还疼吗?”温何夕拍了下韩晓的后背。   “疼。”韩晓的脸埋进温何夕怀里,发出的声音有点闷闷的。   他享受着温何夕怀里的温暖,忽然感觉脖颈上一只手缠了上来,那双手的手指逐渐收紧,掐住他的后颈,强硬地将他拉离温何夕怀里。   抬眸,他对上一双冰冷的眼睛,刺骨的寒意将他对温暖怀抱的留恋碾碎。   “韩晓,你可真够傻的,现在还没想明白吗?”温何夕冷笑。   温何夕的一句话瞬间点醒了韩晓,温情退去,只剩下残忍的现实,韩晓像是承受不住打击,脸色刷白,刚刚回温的一点血色又消褪得无影无踪。   “你是故意的?”韩晓质问道。   “是啊,我故意的。”   “为什么耍我?”话语间又泛起了哭腔。   韩晓好不容易才得到一点温暖,温何夕将他搂进怀里的那刻,他甚至忘记了温何夕对他做过的事,忘记了温何夕恨他报复他。   他甚至想对温何夕说——我爱你。   温何夕挑了下眉:“好玩啊。”   “温何夕,我要杀了你。”韩晓狠狠瞪着温何夕,眼睛发红。   温何夕猖狂地笑着,“哈哈哈,来啊!”   韩晓恨得咬牙切齿,偏偏他打不过温何夕,为什么这家伙看着那么瘦弱,力气却那么大。   他憋屈的脸色涨红,甩开捏住他后颈的手,往后退,避温何夕如瘟神。   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嘛。   温何夕看见韩晓那副敢怒不敢言到最后只能自己憋屈的样子,莫名心头苦闷,“还真像……”   “像什么?”韩晓没好气问道。   温何夕笑了笑,没说话,默默退出了卫生间,嘴唇蠕动着却没发出声音:还真像以前的我。   他路经客厅,目光扫过茶几上开了瓶的胃药,只是那时候他买不起药,更没人抱他。   似乎这次温何夕玩过了,刺痛了韩晓的痛点,韩晓一直在给温何夕甩脸色看,不过温何夕指使他干什么,他还是会去干,毕竟他怕挨揍。   温何夕的拳头虽小,锤在身上那也是真的疼。   收拾过韩晓一次,温何夕短期内却是没兴趣搭理韩晓,这一点韩晓也发现了,每次温何夕折磨完他,心情就会好很多,还会对他格外温柔,小小地纵容他一下,仿佛之前那个狠心折磨他的人不是他一样。   像个精神分裂。   这也导致韩晓有时想躲他,有时又想靠近他。   晚上温何夕难得下厨,炒了两个小菜,明明是很普通的家常菜,可就是馋得韩晓走不动道。   “过来吃饭。”温何夕唤他。   他屁颠屁颠去了,吃完还帮忙刷了碗。   没记性!   吃饱喝足的温何夕往沙发上一躺,眼皮慵懒地半垂着,漂亮的面孔在暖色灯光下一照,整个人显得格外柔软。   韩晓又忍不住凑了过去,他觉得自己可能对温何夕的温柔上了瘾,这一念头冒出脑海,他头皮一阵发麻。   他绝对不可能喜欢上温何夕的,绝对不可能。 第56章   温何夕倚在沙发上看了会儿新闻,念新闻稿的主持人的声音,像极了数学老师在讲课的时候,他不禁犯困,懒散地半垂着眼帘,钻进了浴室,准备洗漱一下去睡觉。   他后背纹身还没好全,不能洗澡,只用毛巾简单擦了下身子,洗了个头,从浴室出来,他身上换了一身黑色睡衣,头发湿哒哒的,发尾滴落的水珠弄湿了衣肩。   “韩晓。”温何夕叫来韩晓,扔给韩晓吹风机“给我吹头发。”   韩晓嘴角抽搐了一下,这是把我当佣人了吗?   迫于温何夕的武力,韩晓屈服了,乖乖选择当个佣人,细心地给温何夕吹头发,手拨弄着细软的银发,隐约能看见银发下隐藏的雪白后颈。   韩晓觉得,温何夕越发像月亮了,白得像月光似的。   吹干头发,温何夕拿出抽屉里的药膏,扔给了韩晓,“涂药。”   “涂哪?”   “后背。”温何夕说着背对韩晓脱下了睡衣。   韩晓严重怀疑——温何夕在勾引他,不然怎么会随随便便给男人看自己的背,显然温何夕是有意的。   不然就是温何夕没把他当男人。   事实证明,温何夕可能真没把他当男人,只见白雪的后背上结了一片薄薄的痂,除此之外,其他地方白到没有瑕疵。   温何夕是个无疤痕体质,这是个难以让人心疼的体质,再深的疤也会随着时间消失,仿佛那些伤痕不曾存在,甚至连他自己都忘了。   “你后背怎么了?”韩晓有点受挫。   “闭嘴,涂药。”温何夕压根不想跟韩晓废话。   韩晓撇了撇嘴,挤出点药膏,轻轻点涂在温何夕背上,一点点揉开,指腹滑过结痂的地方,薄痂的粗糙质感令指尖兴奋地微颤。   如果温何夕是真的在勾引他就好了,韩晓暗想,那样他就可以坦白承认,他兴奋了,看一眼,他就硬了。   没有人会不喜欢温何夕的。   他的躯体令人着迷,他的灵魂令人敬仰,喜欢上他是理所应当。   但韩晓不会喜欢上温何夕,对他而言,爱上温何夕等同于地狱,没有人明知前方是地狱还会义无反顾地冲进去的。   就像他喜欢林远之,却从不去靠近,因为他知道,靠近林远之就是在靠近地狱。   可是那时的他并不知道,他会爱温何夕爱到失去理智,忘掉自我。   爱到……没有他会死。   “好了没有?”温何夕有点不耐烦。   结痂的地方都已经涂过药,指腹在光滑无痂的地方蹭了蹭,“没有,还差一点。”   韩晓很不擅长说谎,如果温何夕面对着他就能看见他紧张不安的视线在飘忽不定,嘴唇不自觉地微抿了一下。   在温何夕忍耐力到达极限的边缘,韩晓放下了手:“好了。”   “好了就滚出去。”   “哦。”韩晓乖乖出去。   关上门,韩晓靠着门板,盯着自己的指尖,指腹上还有残余的药膏,薄薄一层,在按摩下化为了透明。   鼻尖似乎还萦绕着淡淡的沐浴露的香味,混着药香。   血液在不停地往下涌,失去了控制,脑海里再次浮现那场荒唐春梦的画面,他不禁陷入回味中。   突然响起的铃声唤醒他。   寻声望去,茶几上的手机在嗡嗡作响,手机屏幕上明晃晃的两个字——母亲。   拿起手机,接通。   “你这几天都在哪?”   “在……”韩晓支支吾吾。   “公司也不去,家也不回,你是不是要死在那些腌脏东西的肚皮上?”看来对方很了解他的动向。   “他不是!”韩晓下意识反驳。   “你现在都敢为了外面的野狐狸跟我顶嘴了!”对方说“你在外面爱怎么玩怎么玩,我不管,但你别给家里丢脸,不然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明天给我来公司上班。”   话落,对方挂了电话。   “温何夕才不是什么腌脏东西,更不是野狐狸。”韩晓凝视被挂断后返回主界面的手机屏幕,小声反驳道。   温何夕那么好,他就只是对他不好。   韩晓眼眶有点发酸。   缓了缓后,他敲响了卧室的门。   里面许久没有回应,过了一会儿,才传来温何夕懒洋洋的声音:“什么事?”   “我明天得去公司,晚上下班我就回来。”韩晓说。   “嗯,去吧。”   温何夕这一声像极了早上没睡醒迷迷糊糊跟要去上班的老公道别,让韩晓忍不住遐想联翩。   .   第二天温何夕醒来的时候,已近中午,他喊了几声韩晓的名字,没有回应,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昨天晚上快要睡着意识迷迷糊糊时韩晓跟他说的话。   韩晓去上班,他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无聊透顶,中午简单吃一口,然后就赖在沙发上发呆。   电视开着,播着什么无所谓,但有声音会觉得不那么空。   或者说是孤独。   内脏仿佛被挖空,只剩下一个躯壳,他总想填些什么进去,宁愿疼也不想那么空着,报复也好,做爱也好,总之不想这么无所事事,会想起不好的回忆。   温何夕摸到手机,轻轻一划,翻出通讯录。   通讯录首位是一个备注为老公的家伙。   林远之改的。   电话打过去,几乎秒通,林远之的低沉性感的嗓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腿又疼了?”   “不是。”温何夕说“想你了。”   “我马上到。”   林远之说的马上真的是马上,不过两分钟,温何夕就听见有人敲门,电话还没挂,手机里传出的敲门声和门外的声音完全吻合。   “开门。”   “你自己想办法进来。”温何夕蜷着身子窝在沙发上不动,反正林远之肯定有钥匙,不用想他怎么弄到的,但他猜他肯定有。   果然,电话挂断的下一秒,门那边传来门锁和钥匙契合的声音。   然后,门开了。   林远之走进来,反手关上门,他走到沙发前,蹲下身,揉了揉温何夕的脑袋,温何夕这样蜷着很像只猫,摸起来也像,软绒绒的。   “林远之,我们做爱吧。”   温何夕这样说,但林远之在他的眼里看不见一点情欲的影子,温何夕的眼神很空,漆黑的眸子像黑洞般,不断吞噬,不断消亡。   那种感觉就像他守着一个躯壳,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里面的灵魂逐渐泯灭,无能为力,他想给里面那个快要枯萎的灵魂一点生机:“我们不做爱。”   温何夕闻声一怔。   林远之的眼眸里闪着微弱的光,“我们去约会。”   “……?!”温何夕惊到了,约会这个词怎么想都和他与林远之没有半点关系。   “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电影院,游乐园都可以,或者,你想玩什么?”   “我想……”温何夕想了想,他不知道同龄人平时都会玩些什么,他好像一直在疲于奔命,玩乐什么的几乎跟他无缘。   想了许久,他道:“……上体育课。”   温何夕的回答大大出乎林远之的预料,让他不禁发出一声疑问的:“嗯?”   “这一次有人陪我玩了。”温何夕交到同班的朋友就一直可期待上体育课了,不过高三的体育课等一节比等彗星还难,在等到体育课之前他就和陈照掰了。   “好。”林远之宠溺地笑了笑。   高三的体育课堪比珍稀保护动物,但温何夕不会问林远之我们去了会不会碰不上体育课,因为林远之会让整个世界绕着他转。 第57章   高三二班时隔半个学期终于迎来了本学期的第一堂体育课,而且还是两节课,连上到放学,整个班级的同学都像遇见了33年才有一次的狮子座流星雨高峰期,充斥着沸腾的尖叫声。   少年们成群结伴冲进操场,撒了欢似的奔跑打闹。   几个要好的男生勾肩搭背往篮球场走,其中一人手里抱着篮球,他们赶到篮球场,发现篮球场竟然有人抢先了。   他们只能避开,去另一个没人用的篮筐下。   “那个人不是温何夕吗?”   “卧槽,真的诶,居然没死,不是说他当了三儿,被原配找人打死了吗?”   “应该只是被打进医院了,不然站那的就是鬼了,大白天的,哪来的鬼。”   “教他投篮的那个男的是谁?”   “不认识。”   “他不会又勾引了一个有妇之夫吧,还带到学校来了?”   “跟咱们没关系,打球吧。”   少年们不加掩饰的放声议论着,篮球场上没什么人,环境虽不是安静到针掉地上都能听见,但这些闲言碎语还是能听清的。   林远之眉间紧紧皱着,满身的戾气像刺猬背上的刺竖起一样,覆在温何夕手背上的手顿了一下,温何夕却毫不在意,双手轻轻往上一扔。   篮球从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落进了篮筐。   “挺简单的。”温何夕说。   林远之刚才只不过给温何夕演示了一遍,温何夕就一次投中,而且还是在不跳的情况下,单纯靠手臂和腕部的力量。   没办法,他这腿不允许,就算他想尝试一下,林远之在这儿他也不敢。   不过温何夕的运动神经确实很好,明明第一次做却动作几乎标准,力度方向把握得恰好。   “他们平时都这么说你的?”林远之快要压抑不住自己的愤怒。   “谁会去听狗吠声。”   温何夕看了一眼落地的球,想过去捡球,林远之拉了他一下,自己跑去捡球,他拍着球一步步走来。   停在温何夕面前:“是没人去听,但他们叫起来挺烦人的。”   “那你能怎么办?”   “割了他们的舌头。”林远之脸上面无表情,但话却凶狠极了。   温何夕笑了笑,这确实很有林远之的风格,他点了点林远之的眉间:“林远之,不要那么可怕,我更喜欢你温柔的样子。”   林远之嘴角不自觉荡起一丝温柔的笑意,将球递了过去:“还要再来一次吗?”   “要。”温何夕接过球,双手举过头顶,瞄准篮筐,腕部带动手臂。   橘色球体投出……   温何夕的身体经不住长时间站立投篮,十几分钟后,双臂就抬不动了,腿也开始有点疼,更何况他的肺器官残缺,因为左肺破裂割了几乎大半个左肺,根本经不住长时间的运动。   温何夕本来还想再投一个,投球数凑个整数,但林远之硬拉他去休息,死活不让他碰球了。   他们坐在篮球框架下,林远之拧开保温杯,递给温何夕:“喝点水。”   温何夕没接,就着林远之的手,让他喂了自己几口。   天气正好,不冷不热,微风吹得人很舒服,阳光照在人身上很暖,暖的让人有点犯困,一切似乎都刚刚好,温何夕歪头靠着林远之的肩膀,缓缓闭上了眼睛。   林远之动作轻缓,手搂上温何夕的腰,放松着肩膀,让温何夕靠的更舒服些。   温何夕眯了一会儿,半梦半醒。   直到一道声音把他吵醒:“同学,麻烦把球踢过来。”   温何夕半掀起眼皮,看见了滚到他们脚下不远处的足球,也清晰感受到了身旁林远之快要爆发的怒气。   他从林远之身上起来,拉开腰上的手:“你踢过去。”   肩膀上重量的消失让林远之更加不爽,这帮兔崽子能不能消失一下!他怒气冲冲站起身,运球到离温何夕远一点的地方。   离温何夕太近,他怕误伤。   将球摆到一个合适的位置,他屈膝,抬腿,狠狠一脚,踢在足球上。   足球飞过的时候,温何夕好像听见了风声。   “呼”的一下。   足球远远飞入刚才叫他们的男生怀里,沉重的力道逼得男生连连后退了几步才稳住,然后一脸痛苦地跪趴在地。   温何夕都替那个男生疼:“会不会伤着人?”   “我收力了。”   这叫收力了?!那你用全力不得弄死个人?温何夕暗暗腹诽,不过他不得不承认林远之挺厉害的,怪力大叔,而且会的东西挺多的,钢琴,拳击,足球,篮球……   “林远之,你还有什么不会的?”温何夕扭头问坐回他旁边的林远之。   “有啊。”林远之贴在温何夕右耳旁说“我不会不爱你。”   温何夕庆幸,自己聋的是左耳,不然他就听不到这么动听的情话了,他靠进林远之怀里,跟林远之咬耳朵,笑道:“你还不会下厨。”   林远之脸色一沉。   “几点了?”温何夕问。   “快放学了。”林远之看了眼时间。   “我睡了那么久?”温何夕还以为自己只是小小的眯了一会儿。   林远之:“嗯。”   温何夕:“我们该回去了,韩晓快回来了。”,他想和韩晓玩点新的。   林远之的表情几乎在一瞬间骤变,不情愿不高兴,心里想的毫无保留地表现在脸上,可是他又拿温何夕毫无办法,这个人手握着他最在乎的东西,以此来威胁他。   他治不住温何夕,但温何夕总有招治他,最后他只能乖乖听话。   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不平等的,温何夕随时可能会不要他,但他不能没有温何夕,他就像条等着主人临幸又害怕被主人抛弃的狗,而他的主人不止养了他一条狗。   林远之声音温柔,“吃完饭再送你回去,好不好?”   “……好。”温何夕犹豫了一下“那吃饭之前,先去趟书店,我买几本书。”   等从书店出来,林远之才知道温何夕所说的买几本书是个什么概念,他抱着一摞书跟着温何夕身后。   “你买这些书干什么?”林远之问。   “书当然是买来看的,无聊的时候翻一翻。”   林远之看了看最上面的那本书——人体解剖学,无聊的时候会看这种书吗?   上了车。   林远之把书放到一旁的车座上,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拿出来看了一眼,迅速按灭手机屏幕。   嘴角浮出一丝恶劣的笑,像是做坏事得逞了,他若无其事将手机收回口袋里,手搂上温何夕的腰:“晚上想吃什么?” 第58章   林远之恶劣的笑容,温何夕看见了,他大概能猜到林远之要做什么,但……关他什么事,他看热闹看的开心着呢。   晚上和林远之在外面吃完晚餐,回去时,韩晓还没回来,按理说韩晓早就下班了,应该回来了才对,温何夕将书放到茶几上,翻开最上面的那本书看着,一点不急。   林远之玩过头了,下次得警告他一下,别让他耽误了他的时间。   他看着书,手指在书页上轻点着,后悔没买个人体模型回来了,一边看书还能一边找找位置,方便下一次捅人的时候找对地方。   等他学成,就让林远之见识一下什么叫刀刀不致命但疼得要命。   门外传来轻微的声响,是开锁声。   咔嚓一声后,门被打开。   韩晓回来了。   温何夕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眼,除了衣服凌乱头发有点乱糟糟的,好像没什么变化,就是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嘴唇干到起皮。   他默默感叹一声,还是林远之手段高,折磨人都不带留伤口的,一点血不见,温何夕瞥了眼手里的书,顿时觉得自己有点low。   要不跟林远之学学?学成了再用到林远之身上?   韩晓站在门口,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一动不动,他怀里抱着一个黑色的包,抓在黑包上的手用力到青筋明显。   他保持着静立的姿势许久,终于开口道:“温何夕,我们做笔交易吧。”   他的呼吸沉重且急促,宣示着内心的不平静,恐惧和紧张杂糅在一起,令他后背渗出一层密密的汗,额头上的汗顺着眉尾脸颊滑落,双腿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但他不能退缩,他再不做点什么会被这两个人弄疯的。   果然啊,勇气都是逼出来的。   “哦?说来听听,你要和我做什么交易?”温何夕饶有兴致地看向韩晓,后背微微陷进沙发。   韩晓迈开双腿,大概因为站了太久,腿有些麻,他踉跄了一下,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不熟练地操控着两条大长腿,走到温何夕面前。   手扶到单人沙发的扶手,他喘出一口气,像坐在砧板上似的,板板正正坐到单人沙发上。   黑包里的东西被他一一拿出:“这是我名下所有的房产、股份,还有车,我所有的钱也都在这儿了,这些都是你的。”   他将所有东西往前一推,“温何夕,我只求你放过我,你给我条活路。”   “你给过我活路吗?”温何夕笑着,笑容很空,没什么情绪“你们有钱了不起是不是?”   他顿了顿,笑意中掺进一丝恨意,“是,你们有钱了不起,可你们了不起你们的,关我什么事?你们看见蝼蚁就非得把他踩死才甘心吗?”   最后两句几乎是咬牙切齿从嘴里吼出去的。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韩晓好像在真诚地忏悔着“对不起……”   “你踩死一只蚂蚁,你跟他说对不起,跟他说你不是故意的,可他能活过来吗?”温何夕有些失控,手里的书被他狠狠摔在茶几上“你的道歉屁用没有。”   “温何夕,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可你总要考虑一下你自己,你拿着这些去过普通人的生活不好吗?事情已经发生,无可挽回,但我可以补偿你,让你以后过的很好。”   “你觉得我放得下吗?”温何夕冷笑。   他抓住韩晓的衣领,往前用力一拽,几乎和韩晓面贴面,耳鬓厮磨,说出的话却阴冷的让人心里发寒:“我放不下,可你别想放下,你就和我一起烂着吧,谁也别想好过。”   他一把推开韩晓,愤然夺门而去。   本来他心情不错,但现在韩晓这么一闹,好心情全毁了,只剩下不爽了,他敲响了对面的门。   两分钟后,门开了,开门的是林远之。   林远之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暴露了,满脸的震惊没消,“温何夕……”   “我需要发泄。”温何夕直接吻了上去。   对温何夕来说,性爱和吸烟大概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可能是做爱更管用,那种大汗淋漓精疲力竭的感觉让他更舒坦。   结束后。   温何夕趴在林远之身上,他喜欢做爱后赖在林远之身上,这种肉贴肉像要融在一起的感觉,令他感到满足,心里踏实。   一离开,会觉得空虚。   林远之吻了吻温何夕的发顶,“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他惹你生气了?”   “你把人玩坏了,我看他快崩溃了。”温何夕有点蔫儿。   “我可什么都没干。”林远之装无辜。   “是,你没干。”温何夕冷笑“你派别人干的。”   “你生气了?”林远之的声音不自觉放轻,带着点小心翼翼。   “没,不过,不许有下次了,我怕他那个怂样真被你给玩坏了。”   林远之的手不安分地在温何夕后腰上摩挲了两下:“好,我乖乖听话,你也乖乖睡觉。”   话音刚落的下一秒,温何夕从林远之身上爬了起来,拿起衣服往自己身上套:“不睡了,我走了。”   发泄也发泄完了,空虚的那个劲儿也过了,林远之已经没用了。   他想一个人待会儿。   外面已经黑天,时间不早了,温何夕下楼在小区里找了一圈才找到一家还开门的小商店,他买了盒烟和一打罐装啤酒。   找了个背风的墙角,背靠墙,就地而坐。   啤酒是刚从冰箱里拎出来的,还散发着凉气,入口冰凉。   他不是以酒消愁买醉来了,这一打啤酒还不至于让他醉,他就是莫名想喝,一口啤酒一口烟,快活似神仙。   到这个点了,来往没人,清净得很。   可总有人不想让他清净,他坐了甚至没超过半个小时,某人就找来了,坐到他旁边,一言不发。   温何夕懒懒散散的,“我想一个人静静。”   “你可以当我不存在,我不说话。”林远之看了眼温何夕左手啤酒右手烟,微微皱眉,竟也拿了一瓶啤酒。   打开,喝了一口。   那味道,他一点都不喜欢,甚至难喝到他连忙放一边,再不想去碰,他又抽出一根烟,点上火,学着温何夕抽了一口,呛得他咳嗽了好一阵。   温何夕看着林远之在那笨拙地模仿自己,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吸了口烟,手向后勾住林远之的后脑固定住,在林远之愣神的刹那,将那口烟用嘴渡了过去。   林远之努力压制住想咳嗽的欲望,忍得眼睛发红,直到唇瓣分离,他才咳嗽起来。嗓子刚缓过来,有一个力道迫使他抬头。   温何夕勾起林远之的下巴,“林远之,不可以学坏。”   下巴上传来的温度消失,可林远之还在微仰着头,一动不动,许久他才动了一下,手指摩挲过温何夕触碰的地方。   那里被人落了火星,正在燎原。   作者有话说:   林远之:男男双打可还扛得住?   韩晓:……你别嘚瑟,虐你的在后面呢,咱俩谁都跑不了 第59章   “林远之,活着一点都不好。”温何夕后仰着头,仰望星光寥寥的夜空,烟雾朦胧了他的脸“可我会活下去的。”   “敬自己。”   温何夕高举手中的罐装啤酒:“生命不息,挣扎不止。”   林远之一直知道,温何夕会自己爬起来的,他永远那么坚强,可他此时此刻还是会要了命的心疼。   他拿起地上那瓶被他嫌弃的啤酒,高举,两瓶罐装啤酒轻轻一碰。   “敬了不起的温何夕。”他红着眼睛说。   温何夕醉了。   自信一打啤酒干不趴下的温何夕,因为一打啤酒醉了。   他靠在林远之怀里,开始耍赖:“我要星星,你给我摘下来。”   “好,摘下来。”   温何夕一脸我知道你在耍我的表情:“你骗人,根本摘不下来。”   林远之:“……”你还知道啊!   “你醉了,我们回去睡觉好不好?”林远之没脾气地哄着怀里的小醉鬼。   “你背我。”   “好,我背你。”   林远之背起温何夕。   夜色微凉,月光黯淡,暖黄色的灯光从路旁照下来,投下一个交叠的影子,温何夕趴在林远之背上,头不安分地乱蹭。   “小祖宗,你别乱动,弄得我好痒。”林远之忍不住道。   温何夕很听话地不再乱动。   过了一会儿,林远之感觉肩膀上有点湿,他听见背上的小醉鬼说:“林远之,你为什么这么晚才来爱我……”   “……对不起。”林远之胸口一阵剧痛。   温何夕没再说话,可能真的睡着了,林远之背着他回到住处。   把小醉鬼放床上,林远之将毛巾浸湿拧干,给温何夕擦了擦脸,然后帮他拖去鞋袜,他爬上床,想帮温何夕把衣服脱了。   脱了外套,里面的卫衣下摆撩起一半,露出细瘦的腰腹。   温何夕突然醒了。   他抓住了林远之的衣服领子,往下一拽,林远之忙伸手撑在温何夕耳边,但已经晚了。   嘴唇贴上了。   “你想做?”贴在他嘴唇上的那两瓣柔软微微动了动。   “不是,你穿着衣服睡觉不舒服,我帮你脱的。”   温何夕似乎根本没听见他的话,带着点孩子气,俏皮道:“你想做,得先勾引我。”   “怎么勾引?”林远之撑起身体,解开自己上衣纽扣,衣衫敞开,他抓住温何夕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这样吗?”   林远之的身材很好,有种充满野性的性感。   指尖划过结实的胸膛,绕过胸口,落到腹肌上,温何夕轻轻在林远之腹部划了一道,“这里可以捅。”   温何夕的声音很小,又混着笑,林远之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问道:“你说什么?”   温何夕翻了个身,不说话了。   林远之:“……”睡着了?   他叹了声气,继续帮温何夕脱衣服,脱完给温何夕盖好被子,下床直接冲进了浴室,冷水驱散了一身燥热。   小祖宗只撩却不负责。   林远之因为温何夕直到后半夜才睡着,温何夕却睡得很好,一觉到中午,醒来吃了顿林远之的黑暗料理。   也不算黑暗料理,能吃,就是不是很好吃。   林远之最近可能较上劲儿,非要把厨艺提上来,温何夕还不好打消他的斗志,只能虚伪的鼓励一下。   本来温何夕不想回韩晓那,但在林远之拿起铲子声称要亲自做晚饭时,他跑了。   他是不挑食,但人总不会拒绝吃点更好的的机会。   他寻思着晚上吃什么,一边拿钥匙开门。   门开。   他扫到了玄关的拖鞋,两双,放的板板正正。   韩晓不在。   他拿出手机,翻出通讯录,拨打了韩晓的电话。   第一遍没人接。   第二遍被挂了。   他盯着手机屏,冷笑一声:韩晓行啊,长胆儿了,敢不接他电话了。   温何夕转身去敲对面的门。   .   头顶的灯闪的人眼睛疼,周围满满的是脂粉味,韩晓厌烦地推开凑上来的女人,旁边另一个男人拉过那个女人到身边,手往女人腰上摸。   “真不知道怜香惜玉,来,爷疼你。”男人猥琐地笑了笑,一看就不是个好人。   人倒霉的时候,糟糕的事总是一件接一件,被温何夕威胁完了,居然还有不长眼睛的人找上来威胁他。   韩晓满脸不悦地看着对女人动手动脚的男人。   “韩少爷,兄弟最近缺点钱,你作为好兄弟,是不是得……”男人话说到一半,但意思相当明确了。   来要钱的。   还好兄弟呢,如果他不出现,他大概都要忘记这个人了,高中时候他可是被他弄得挺惨的。   “你要多少?”能用钱打发的都好说。   “怎么能说是要呢,是借。”男人伸出食指“一百万,等哥有钱了一定还你。”   韩晓掏出钱包,甩了张卡给男人。   “以后别再找我了。”韩晓起身要走。   可男人哪能让他就这么走了,连忙起身跟上去,手臂搭上韩晓的肩,却被韩晓躲开了,男人也不恼,拿出手机调出一个视频,在韩晓眼前晃了晃。   韩晓瞳孔微缩,男人再次将手臂搭了上去,“咱们可是好兄弟,你怎么能说以后别再找我这种伤人的话呢,咱们以后啊,要多多联系,我知道当初那帮小伙伴们后来被你整的挺惨的,那是他们笨,我可不一样。”   说着他又拿着手机在韩晓眼前晃了晃,威胁的意思明显。   突然,一只手好像凭空出现,劫走了半空中的手机,男人不悦地转头去看那个抢走手机的人。   “你谁啊?”   温何夕没理会他,点开视频,混乱的声音传出,令韩晓全身微微颤抖了一下,脸色立刻不正常地白了几分。   男人被人无视,脸色不爽地沉了下来,伸手去夺手机,温何夕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狠狠一拧。   “诶诶,放手。”男人疼的叫喊着。   “闭嘴,再几把吱哇乱叫的,我就拧断你的胳膊。”温何夕一脚踹在男人的腿弯,重击之下,男人扑通一下跪下了,他的一只手腕被温何夕扣得死紧,手臂被迫扭曲着,肩关节传来好似脱臼的疼痛。   但他一声不敢吭了,生怕温何夕真把他胳膊拧断的。   温何夕看了一会儿视频就关了。   校园霸凌,无论过去多少年都大抵一个样,没什么看头。   “你就因为这个狗东西不接我的电话?”温何夕看向韩晓。   韩晓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他不知道那是温何夕打来的,没看就给挂了。   “你认识他?”男人狐疑地盯着温何夕那张漂亮脸蛋。   “我的狗,我当然认识。”他俯身附在男人耳边,“你他妈敢威胁我的狗。”   男人竟有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恐惧令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不敢……”   “不敢?”温何夕冷笑了一声,松开了男人的手腕,一脚踹倒男人,男人撑起上半身,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然而下一秒温何夕的手盖在他脸上,往下狠狠按压,男人的后脑一下下磕在地板上,“我看你敢得很。”   温何夕打架不厉害,但他够狠够疯,那股不要命的狠劲儿足够对付一般人了,男人被温何夕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后脑撞击下带来的眩晕感让他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温何夕终于停手,晃了晃手里的手机:“还有备份吧?”   “我删。”男人忙道。   “真乖。”温何夕拍了拍男人的脸,皮肉顿时红了,疼的男人咧了咧嘴。   手指一滑,滑到了一张照片,温何夕看了一眼照片上的女孩,挑了下眉,把手机亮给男人看:“这个是谁?”   “我妹妹。”男人老实回答。   “那你可要小心点了,这么可爱的小姑娘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办啊,你说是吧。”温何夕抓住男人的头发,揪起“你最好删干净,不然你也许会在某天的新闻上看到一女孩半夜被人拉入小巷,遭受了惨不忍睹的虐待。”   男人惊恐的提高了音量:“我一定删干净。”   温何夕把手机丢给男人,起身朝呆若木鸡的韩晓走了过去,他拽着韩晓的衣领就走,扯得韩晓差点站不稳。   “窝囊废,你TM以前打我的时候不是挺嚣张的嘛,现在怎么怂的跟个鹌鹑似的。”   韩晓任由温何夕骂着,真的像个鹌鹑似的一声不吭,他望着温何夕的背影,灯光在温何夕身上浮光般掠过。   出了门,月光直直照了下来,此刻没有了斑斓的灯光,只有银辉镀了温何夕一身。   那一刻,他好像看见了“月亮”。   太阳在前,谁会去看月亮呢,可是这是个黑夜,这里没有太阳。   于是他看见了月亮。   他爱上了月亮。 第60章   温何夕拽着韩晓到路边的车旁,打开车门,一把将韩晓推了进去,然后关上车门,自己坐进了副驾驶位。   充当司机的林远之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车后座上有些狼狈的韩晓,恰好撞上韩晓望向温何夕的目光。   那种目光,可不是一条狗该有的,看来韩晓喜欢上他家宝宝了,真是好大的胆子。   韩晓毫不知情,有只凶狠的猛兽已经盯上他了。   “手怎么了?”   林远之看见了温何夕手上的伤,是被温何夕揍了一顿的男人挣扎时抓伤的。   温何夕没在意:“回家处理一下就好。”   林远之拗不过温何夕,一路飙车回去,他和温何夕是不讨厌这种速度与激情的感觉,但是韩晓就糟了,一下车就蹲在路边吐了。   “啧,真没用。”林远之轻蔑地瞥了韩晓一眼,搂上温何夕的腰上楼了。   韩晓擦了擦嘴,匆忙跟上去。   当他看见林远之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下意识地将目光移到了温何夕脸上,温何夕一脸淡然,他心里顿时跟堵着什么似的。   温何夕难道把钥匙给林远之了?他给温何夕买的房子关林远之什么事啊,凭什么把钥匙给他。   林远之什么都没做就气的韩晓胸口发闷,他本人还不自知,进门后,像在自己家似的,翻找着药箱。   韩晓先他一步,拉开他手旁的柜子,拿出药箱,走到温何夕面前蹲下,打开药箱,抽出一根棉签,沾了点碘酒,小心擦拭温何夕手上的伤口。   温何夕睨了一眼低气压状态的林远之,抬手朝他伸了伸,示意他:你来弄。   其实谁弄都一样,但谁让他心里偏向林远之呢。   肉眼可见的,林远之嘴角嚣张的扬了起来,像开了屏的孔雀似的,耀武扬威的,他挤走韩晓,帮温何夕给伤口消毒。   “疼不疼?”   “你给吹吹就不疼了。”温何夕笑道。   哄林远之太简单了。   林远之被哄开心了,嘴角的笑意浓的久久不消,他轻吹了一下,“以后打架不要自己上。”,温何夕每次打架总是两败俱伤,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看着温何夕身上的伤口就难受。   “好。”温何夕敷衍地应着。   处理完伤。   “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温何夕对林远之说。   “你不和我一起回去?”林远之这样活像条粘人的狗。   温何夕没回答,只是揉了揉林远之的头:“乖。”   一个乖字压得林远之毫无反抗之力,他仰着头,有种快要被抛弃的狗子的可怜感:“明天呢?”   “明天……再说,看心情。”温何夕说。   林远之走了,关门前还狠狠地瞪了韩晓一眼,眼神凶狠的似盯着猎物的野兽。   狗和狼都被他一个人演了。   “主人……”韩晓欲言又止,他也想要温何夕的温柔。   可回应他的只有关门的声响。   温何夕恨他,他们之间隔着不可逾越的鸿沟,他不知道他爱温何夕的下场是什么样的,但一定不会是好下场。   那一瞬间,他起了杀意。   在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之前,在他完全陷进去丧失理智之前,除掉威胁,不然他就真的是在奔赴地狱了。   阴云遮月,黑暗隐去了他的面容。   墙上的装饰钟显示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温何夕应该睡了,韩晓蹑手蹑脚打开卧室的门,他爬上了床,跪立在温何夕身体上方上,手里攥着从厨房里拿来的水果刀。   高高举起。   温何夕,这辈子算我对不起你,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得太痛苦的。   韩晓闭上眼睛,握在刀柄上的手用力攥了攥,然后整个手臂的肌肉瞬间绷紧,狠狠往下扎去。   刀尖在温何夕的脖颈上方停了下来,韩晓紧咬牙根,全身肌肉紧绷,手臂不受控制地颤抖,他身体里好像有个声音不停地在刺破他的耳膜:杀了温何夕,杀了他,杀了他!   闪着银光的刀再次举起,落下。   他几乎崩溃,机械的一次次摆动着手臂,往下扎去,可每当刀尖快要割破温何夕喉咙的时候,都停下了。   他下不去手。   眼泪滴落到温何夕的脸上,他竟不知什么时候哭了。   已经晚了,他已经陷进去了。   温何夕猛然睁开眼:“闹够了吗?”   韩晓顿时全身僵硬,震惊到失了神,温何夕夺过他手里的刀扔掉,拽住他的衣服往旁边一扯。   “闹够了就睡觉。”人顺势钻进了韩晓怀里,被窝里有点凉,韩晓怀里挺暖的。   韩晓无声地惨笑了一下,抱紧温何夕:温何夕,我栽在你手里了,我认栽了。   时节快进四月,按理说应该天气转暖,白天的时候确实不冷,但夜里却突然刮起了凉风,像突然的一阵寒潮来临,冻得温何夕手脚冰凉,本来身体的“供暖”功能就不是很好使,他寻到暖和的东西就使劲往上凑。   韩晓也感觉到了,冰凉的手往他衣服里钻,冰的他一激灵,还有蹭着他小腿的脚也是冰凉的,隔着裤子就能感受到。   但他没觉得冷。   “我去开空调。”韩晓拉开床头柜抽屉,摸出遥控器,打开了空调热风,调高温度。   卧室里的温度渐渐升高,韩晓捂在被子里都觉得热到冒汗了,但衣服里那两只手好像还有些凉,他感觉温何夕像只小蛇,而不是个恒温动物。   明天得去买个电热毯,早早就把被窝暖上,他想。   .   温何夕是被热醒的,空调显示三十二度,吹的热风,他怀里还有个电热宝,身下的好像是电热毯,中午的大太阳光直照进来,晒得被子微微烫手。   韩晓这是真怕他热不死是不是!   “韩晓!”温何夕朝外面喊了一声。   没人回应。   他愤然起床,打开卧室的门,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掉地上了,而且是不止一样东西掉地上了。   声音是从厨房传来了,他走过去,看着手忙脚乱的韩晓挥舞着铲子,看戏似的双手抱臂靠着门框,站姿慵懒。   地上掉了几块切得很厚实的土豆片,一个摔碎的盘子,一个装油的瓶子,幸亏是塑料质地的,不然可能此刻地上还应该有一地的油。   还有锅盖也在地上。   一个不会下厨的男人下起厨来,破坏力不弱于一只二哈。   温何夕突然觉得林远之挺好的,虽说他不会下厨但他不会搞破坏,就算油蹦到脸上都不带躲一下的,多硬汉啊,再看看这个,韩晓跟只受惊的兔子似的,一下蹦老高,之前手里攥着什么摔什么。   就那把铲子挥舞的像击剑,那气势像极了在击剑比赛,紧张的一批。   温何夕实在看不下去,捡起地上的锅盖,盖住不断往外溅油点子的锅,关了火。   随后扭过头,看向韩晓:“你作什么妖?”   韩晓委屈地低下头不语,他就想炒个菜,没想到会这样啊。   “比林远之还蠢。”温何夕简直无语。   韩晓咬着唇,暗暗下定决定,他一定要比林远之强。   温何夕看了看厨台上的一塑料袋的新鲜蔬菜,韩晓是指望不上了,他还是自给自足吧,不然这些食材就浪费了。   让韩晓把厨房恢复原样后,温何夕亲自下厨炒了两个菜,炖了一个汤。 第61章   温何夕的厨艺不赖,韩晓吃惯了各种高端食材精致菜肴,可他对温何夕做的家常菜却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吃饱后,韩晓还不舍放下筷子,夹盘子里的菜吃,温何夕比韩晓吃得快,早早就吃撑了,深靠着椅背,揉肚子消食。   一边和林远之发消息。   林远之:吃饭了吗?   :刚吃完。   林远之:他做的?我没看见有人送餐。   :我做的。   林远之:委屈.jpg他都能吃你做的饭。   温何夕看着聊天界面上的小仓鼠委屈的表情包,挑了挑眉,林远之不像是会用这种表情包的人啊,他都怀疑对面是不是换了个人。   林远之也没办法啊,谁让他不可爱,本人不可爱,只能表情包来凑。   :晚上我去你那给你做。   林远之:亲亲.jpg   温何夕这边聊得挺欢,韩晓那边已经完成了光盘行动,懂事的收拾碗筷去厨房刷碗了。   他带上橡胶手套,忽的想起什么,跟温何夕说:“主人,我下午要去公司。”,不然他妈又该给他打电话了。   事到如今,主人这两个字毫无障碍地从他嘴里出去。   “嗯。”温何夕眼睛不离手机。   韩晓去上班,他正好去找林远之,不过林远之确实是真的闲啊。   他忍不住打出一行字发过去:你不用上班吗?   林远之:不用。   林远之这个人控制欲极强,所以一直不肯放权,自己做董事长又兼CEO,但为了照顾温何夕,就辞去了CEO的职务,除非重要会议和重要事项决策,否则他一般不参与公司日常管理。   毕竟赚钱没有老婆重要。   温何夕有点担心:那你还有钱吗?   林远之:……   林远之:有!   林远之:钱有我重要吗?   如果这是个视频电话,那么林远之就会看见温何夕那一脸‘这不是明摆着嘛’的表情。   人间清醒温何夕发来一句:当然。   人没了爱情不会死,但没了钱会。   林远之看到这儿,按了按不停突突的额角,心想:幸好他有钱。   日子从波折渐入平淡,温何夕偶尔去林远之那寻欢,大多时间在韩晓那,似乎新花样玩的差不多了,一开始韩晓还会觉得难以忍受,到后来竟然没有那么害怕了,甚至隐隐期待小打小闹后温何夕给予他的短暂温柔。   他有时会忍不住想,或许温何夕对他的恨没有那么深了,或许等温何夕报复够了,他可以央求一点爱。   可现实总在他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的时候就给予他重击,提醒他——温何夕有多么恨他。   日落余晖落了挺拔修长的身影一身,往日高高在上的韩家少爷像个家庭煮夫,拎着刚从超市买的菜走进家门。   说这个地方是家,温何夕听见大概要笑,但韩晓真的把这里当成家了,比起那个冰冷的没有人情味的家,他更喜欢这个有温何夕的地方。   进了门,他没有看见温何夕的身影,往日他下班回来,温何夕都会坐在沙发上看书,除非他是去林远之那了。   不知道一会儿会不会回来。   韩晓想着,期盼着,换了拖鞋走进厨房,他已经学会了两道菜,经温何夕鉴定过,味道不错。   他做好饭菜,摆上桌,等着温何夕回来。   客厅墙上装饰的时钟一分一分的走着,余辉落下的影子越来越长,韩晓望着始终没有动静的门。   看来温何夕是不会回来了。   他夹起一块排骨,咬了一口。   放凉了,味道有点腻。   温何夕怕冷,虽然天气预报说夜里应该不会很冷,但谁让温何夕的感温系统异于常人,晚上还是得早早把被窝暖好才是,万一温何夕晚上回来睡呢,他一边吃一边想。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   韩晓放下筷子,跑去开门,脸上的表情虽然还算镇定,但眼睛却藏不住笑意,像是星辰跌了进去,闪着碎光。   门开了。   但门外并不是温何夕,而是他并不认识的人,门外站着的几个小年轻看上去流里流气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你们找谁?”韩晓的语气里透着浓浓的失望。   “找你。”   韩晓疑惑地挑起眉,疑问已经滑到了嘴边,就要脱口而出,但下一秒他被其中的一个男人狠狠一推,他后退了几步,差点摔倒。   那几人一拥而入,将他的手控制住,他一看情况不对,张口欲呼救,却被捂住了嘴,眼睁睁看着门被关上。   无法反抗。   他如同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摆布,他们的手在他身上不安分的游走,粗暴地扯碎他的衣服。   恐惧,恶心,绝望,时过多年,他体会到了温何夕曾经的痛苦。   门内一场大戏正要上演,门外突然出现一个身形削瘦的少年,少年不慌不忙地掏出钥匙,打开门,他靠着门框,观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神色晦暗。   手里的手机显示拍摄中。   温何夕的脸色沉得像梅雨季的天,长睫轻颤着,他闭了闭眼睛,呼吸微微加重,眼前的画面恍惚,像是接触不良的灯,一灭一亮。   明灭间,他好像看见了很多血,还有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温何夕失控般吼了声:“滚。”   那几个正在按着韩晓的人纷纷收了手,鱼贯而出,韩晓被吓得不轻,人都走了,他还跪在那里,久久未缓过来。   就差一点,他就被……   温何夕狠狠摔上门,视线恍惚不定,他往前走了几步,身体摔在了沙发上,韩晓下意识地去寻求温暖的拥抱,向温何夕靠了过去。   温何夕一脚踹开他:“滚去洗干净。”   韩晓垂眸,熟悉的声音钻进他的耳朵里,那一刻有太多的情绪混进他的神色,差点被强暴的恐惧和后怕,还有被温何夕嫌弃的委屈……   再睁眼,那些情绪都不见了,只有一双渴望的眼睛。   他想抱抱温何夕。   可温何夕嫌他脏。   他飞快地冲进了浴室,脱掉衣服,打开花洒,一遍遍冲洗身体,他看着自己身体上那些人留下来的淤青和指印,扯下毛巾,狠狠蹭了蹭,蹭的皮肤都红了,出现一个个小红点。   用沐浴露又洗了两遍,他才关水,换上衣服出去。   客厅里,温何夕坐在沙发上,他弓着腰,低着头,手肘支在膝盖上,双手抱头,狠狠揪着头发,呼吸沉重急促,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手机扔在一边,上面显示通话中,备注是老公。   韩晓觉得温何夕很不对劲儿,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主人。”   温何夕恍若未闻,他眉间皱的很紧,像在承受着什么痛苦一样,眼睛发红,看上去如同一只受了伤的小兽。   猛然,温何夕用力攥紧拳头狠狠捶了下自己的头。   他还要砸第二下,但韩晓慌忙控制住温何夕的手,抱住他,没有让第二下捶打落下。   温何夕眼前明灭不定,一幕幕鲜红占据了他的视野,有人突然抱住他,他下意识以为是林远之。   仰起头,按住那人的后脑,吻了上去。   他们热烈地吻着,温何夕只是在发泄,韩晓却动了情,抱住温何夕的双臂渐渐收紧。   身后响起开门声,然而这时的韩晓已经听不进其他声音了,温何夕的呼吸和自己心脏的跳动,侵占了他的五感,只有那两瓣柔软的触感如此清晰地从嘴唇传递而来,像电流般攀上他的脊椎,直击后脑。   酥得他全身发麻。   林远之进门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温何夕在和别人接吻,一瞬间,怒火燎原,烧断了他的理智,他上前拉开韩晓,一脚将韩晓踹倒在地,抱起温何夕进了卧室。   韩晓坐在地上,盯着紧闭的卧室门,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笑意从眼睛里跳出来,还未达嘴角,他就听见卧室里一声呻吟,随后声音消失,被隐约可闻的呜咽声替代。   像是被人堵住嘴。   眼里的笑意还未来及褪去,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胸口堵塞,胸膛起伏间像是有个石头在里面滚动,尖锐锋利的棱角扎进肉里。 第62章   手臂挡住眼睛。   温何夕突然说了一句:“林远之,她一直在看着我。”   温何夕的声音很小,林远之没听清,又问了一遍:“什么?”   他轻吻温何夕的眉尾,一路往下,忽的嘴唇感觉触碰到一阵湿润,他沿泪痕吻上温何夕的眼尾。   “怎么哭了?”   温何夕的嘴角扯出浅浅的弧度,“被你草哭的。”   “胡说。”林远之捏了捏温何夕的腿“腿疼不疼?”   “嗯?”温何夕不明其意。   “刚才抖得厉害。”林远之说。   “那是被你操的。”温何夕调笑道“老公,你太猛了。”   “……”林远之难得羞了,耳朵尖泛红,躲避温何夕投来的视线,“我抱你去清洗一下。”   清洗完。   林远之搂抱着温何夕躺在床上,温何夕枕着林远之的胸口,剧烈的心跳声近在耳边,有点吵,但对于温何夕来说却像是安眠曲,能让他睡得更好。   林远之的作息时间异常规律,不论前一天晚上多晚睡,第二天保定六点多就醒,他醒不要紧,他还把韩晓折腾起来了,让韩晓起来做早餐。   有这样一个情敌,且等着倒霉吧。   以前韩晓总会在梦里幻想他和林远之一起做早餐,现如今他却要在厨房里忙活来忙活去,做早餐给林远之和他的情人吃,关键是他还爱上了林远之的情人,真够讽刺的。   他热上牛奶,做了三个三明治。   “一个不够他吃的。”监工林远之提醒道。   韩晓:“他两个,我一个,没你的份儿。”   林远之冷笑一声,掐住韩晓的脖子压在厨台上,“你再说一遍。”   “没你的份儿,要吃自己做。”韩晓梗着脖子又说了一遍,男人的勇气总会在两个时刻猛然爆发,为信仰而战时,还有对上情敌时。   韩晓曾经确实喜欢过林远之,但那种程度的喜欢不过是少年时的仰慕罢了,因为得不到而被虚大,一旦遇到了真正爱的人,林远之便会坠下神坛,现出原形。   就如现在,韩晓看见林远之就烦,他觉得自己以前是瞎了眼才会看林远之满身是光,他明明满身缺点,一堆臭毛病,还跟他抢温何夕。   “昨天的账我还没跟你算,你居然还敢惹我。”林远之手上加重了力道。   “主人!”韩晓大喊。   林远之快速收手,往外看了一眼,指了指韩晓,威胁道:“你行,等着。”   回到卧室。   林远之钻进被子里,把温何夕亲醒,开始告状:“你养的狗欺负我。”   “你确定不是你欺负他?”温何夕没睡醒,困得睁不开眼,起床气令他的语气不是很友善。   “你就这么护着他!”   温何夕深吸一口:“好浓的醋味。”   “让我尝尝是不是这里的醋味。”说着温何夕亲了林远之一口。   林远之瞬间没脾气了,捧着温何夕的脸,加深了这个吻。   占了便宜后,林远之还不收敛:“他没有做我的早餐。”   “那你回去吃。”   林远之:“……”   “就为了这个把我弄醒,林远之你去死。”温何夕说完,用手肘怼了林远之胸口一下,背过身,蒙上被子。   你有见过两条狗打架,主人去劝架的吗?如果有,温何夕只想说一句——你TM闲的蛋疼啊,有那时间两个都揍一顿,就都消停了。   狗,都欠教训。   被人弄醒后,温何夕就睡不着了,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滚了好几圈,最后揪着头发坐了起来,头顶几根头发不服帖地翘起。   “林远之,你大爷的。”温何夕怒气冲冲跳下床,走出卧室。   餐桌旁,林远之和韩晓相对而坐,对视着,互相看对方不爽,目光碰撞间,电光火石,温何夕走过去,拽起林远之推着他到门外,一把关上了门。   林远之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差点被门砸了脸。   弄走了林远之,温何夕消了点气,到餐桌旁拉开椅子坐下。韩晓呆愣地眨巴了两下眼睛,震惊后,是掩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主人,要吃早餐吗?”他笑道。   “嗯。”   韩晓起身去厨房,把牛奶和三明治端过来,和温何夕一起吃早餐。   “你惹林远之做什么?不怕他收拾你啊?”温何夕咬了一口三明治。   “不怕,有主人保护我。”   温何夕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投向韩晓的目光里充满了玩味和嘲讽。   韩晓低着头,吃着早餐。   只要他装作看不见,那就可以当作不知道。   他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么犯贱,可爱情这东西,它能让一个自私的人爱别人超过爱他自己,他明知温何夕恨他却还是忍不住想留在温何夕身边,甚至哪怕温何夕找人差点强暴他,他也可以装作若无其事。   只是……   在又一次看见那些人在自己身上的淤青时,那一瞬间恐惧重新笼罩住他,他泡在水里紧紧抱住自己,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你再泡下去就快泡成浮尸了。”温何夕直接推门进了卫生间,把吹风机放回了原位。   他们之间隔着磨砂玻璃,能看见对方的轮廓,温何夕的目光停留在镜子里磨砂玻璃上映出的身影。   “……我怕。”韩晓的声音里含混着哭腔。   其实他没那么怕,温何夕站在那他就安心了,他是在故意装可怜,他知道温何夕容易心软。   “我站这儿陪你。”   “我还是怕,我想……抱你。”韩晓说。   韩晓的声音天生有装可怜的优势,模样也是,眼睛一红,秒变小奶狗,容易让人心疼,温何夕推开浴室门,走进来,看见韩晓可怜兮兮的。   他莫名心一软,蹲下身,抱住了他,“可以了吗?”   韩晓觉得不够:“我想抱得更紧一点。”   两人之间隔着浴缸壁,只是虚抱了一下。   温何夕没多想,韩晓喜欢林远之这个设定在他印象里太过深刻,他根本没想到韩晓会对他有别样的心思,只当韩晓受惊过度需要安慰才会索求拥抱的。   于是温何夕没有顾虑太多,为了抱得紧些,他自己也坐进了浴缸里,跪立在韩晓大腿上方,紧紧抱住了韩晓。   两具身躯之间只隔了一层薄薄的布料,韩晓抱着温何夕,感受那透过衣料传递过来的体温,还有那柔软的腰。   韩晓兴奋地快要摇尾巴,像条粘人的大狗般,头埋进温何夕的肩颈处。   “抱够了吗?”温何夕被韩晓的呼吸弄得有点痒。   “再抱一会儿。”   “好了,别撒娇。”温何夕揉了揉韩晓的头。   不顾韩晓那一脸不舍,温何夕挣开禁锢他的手臂,起身时不经意瞥见韩晓伸手往下挡。   他笑了:“刚才你光溜溜的都不知道遮一下,现在倒知道羞了。”   韩晓被这话逗得,连耳朵尖都红了。   “……别闹我。”韩晓蜷腿弓腰,像个被调戏的小媳妇儿似的。   温何夕感觉此刻自己特像个老流氓,这错觉让他一阵头皮发麻,极度不适,丝毫不想再停留,连忙跑到了浴室外面换衣服去了。   平常浴室外面的架子上都会备好换洗的衣服,但刚才他洗完澡已经换了,于是架子上只有韩晓的换洗衣服,没有他的。   他脱下湿透的衣服,无奈先用浴巾裹住,然后去房间里找衣服。 第63章   浴室里,韩晓只觉得自己全身热的要烧起来一样,他脑子里满是温何夕起身时那副全身湿透,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迷人身躯的样子。   强烈的视觉冲击勾起了沉睡的记忆,他想起了那次他花钱让别人睡温何夕,心里懊悔的要死,他当时是脑子进水了吗,为什么不自己睡。   早知今日会如此馋温何夕,何必当初啊。   韩晓越想越难受,懊悔让他心塞,那时温何夕的叫声一遍遍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导致他无法冷静。   他不敢出去,只能在浴室里躲着。   “你死里面了!”外面传来温何夕的催促声。   他确实要憋死在里面了。   在温何夕的不断催促下,韩晓还是出来了,脱离了热气,感觉身体凉飕飕的,但皮肤下血管里血液仍在沸腾。   幸好他出来的时候,温何夕不在客厅,已经回了房间,他暗暗松了口气,心想:没被温何夕看到就好。   他坐在沙发上,等自己冷静下来。   可惜,他还没能放松一秒,下一秒温何夕从卧室里出来了,“我饿了,你去弄点吃的。”   视线在对撞的那一刻僵持住了,气氛极度尴尬。   韩晓成功体验了一把社死,死的透透的,偏偏温何夕还一点不善解人意,笑道:“你刚才看片了?什么片这么……”   温何夕想了想词来形容:“……刺激?”   韩晓听见温何夕的话,脸红的欲滴血,那一声“那刚才看片了?”在脑海里放大,爆炸,将一切思绪炸的乌烟瘴气,他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在放烟花,每一朵烟花炸出来都是一句——你刚才看片了?。   看个屁片,他才没有看片,他只是想了一些比片还刺激的事情。   温何夕在那种场所混迹久了,在这方面的脑回路和普通人有些不一样,他认为韩晓这样很正常,这个年纪的男人血气方刚的,不过看见韩晓那个羞愤欲死的样子,他觉得有趣,忍不住逗了逗韩晓。   不过比起逗韩晓,他还是更在乎自己咕咕叫的肚子,“我刚才说话你听见没,去弄点吃的。”   韩晓没动。   温何夕朝韩晓走过去,踹了韩晓小腿一下,力道重了些:“聋了?”   “等一会儿。”韩晓说。   “现在就去,我饿了。”温何夕语气恶劣。   “我、我现在……”韩晓欲言又止,红着脸,倔强着不起身。   温何夕瞬间明白了韩晓的意思,但他不会体谅韩晓的难处,“赶紧去,别等我踹你。”   韩晓一脸委屈又可怜的表情,在温大魔王的逼迫下,起身去厨房弄吃的。温何夕吃饱喝足后就回房睡觉了,留韩晓一个人消化心理阴影。   太丢脸了,虽然温何夕没说什么,但他心里一定在笑话他,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反应那么大,真是不争气。   遇见温何夕,就是他的劫。   他还不躲。   他在沙发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意识到自己爱上温何夕后,那些荒唐的画面就完全丧失了压制,不停冒出脑海,时不时就要骚扰他一下。   今晚更是丧心病狂的占据了他的整个大脑。   温何夕的身子那么软,抱着那么舒服,要是能一起睡就好了。他的嘴唇也一定很软,看着Q弹,不知道会不会比樱花果冻好吃。   不能想了,睡觉!韩晓摇了摇头,把脑子里的东西甩空,狠狠闭上了眼睛,大脑放空的状态并未保持太久,那些画面再次像冒出海面的气泡一样咕嘟咕嘟地泛滥开。   他猛然睁眼,紧盯卧室的门,思绪翻飞。   温何夕应该已经睡了,那他是不是可以偷亲一下?   念头一出现再收不回去,韩晓蹑手蹑脚爬起来,像做贼似的,为了避免发出声响,没穿拖鞋,光脚过去的。   耳朵贴在门板上,没听见动静。   他放轻呼吸,缓慢地拧动门把手,将声响降到最低,偷摸溜进去,全程心脏快要提到嗓子眼了。   床上温何夕平躺着,他轻手轻脚爬上床,身体撑在温何夕上方。   马上就要得逞了!   他已经能想象到那柔软冰凉的触感,馋死他了。   屏住呼吸,迫不及待低头去寻那两瓣唇瓣,黑暗中猛然响起了一道声音:“怎么?又想来杀我?”   温何夕缓缓睁开眼。   “不……不是。”韩晓咽了下口水。   “那是什么?”   “……我害怕。”韩晓想哭,他快要崩溃了,为什么每次都这样,这么晚了温何夕怎么还不睡觉啊,就为了抓他个现行不成?   温何夕不耐烦地皱了下眉,伸手拽住韩晓的衣服,往自己旁边一扯,“一起睡吧。”   “那能抱着吗?”韩晓开始得寸进尺,亲不到总要抱到。   温何夕翻了个身,侧躺着,一只手搭上韩晓的腰,手在他后背拍了两下。   韩晓心满意足了,觉得此行不亏。   温何夕睡觉时呼吸特别浅,浅到有时候会觉得他不存在,韩晓不禁双臂收紧,抱得更紧些,细嗅下会闻到淡淡的沐浴露的香味,明明用的是同一个沐浴露,在温何夕身上闻到却有种格外的迷人。   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每晚都抱着温何夕睡。   可韩晓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温何夕的温柔是短暂的,后来的几天任韩晓怎么装可怜撒娇都没用,温何夕直接关门上锁隔绝他那张脸。   .   西边天际,像是打翻了颜料,云染上一层粉紫色,沙发上温何夕倚靠抱枕,双腿交叠,搭在茶几上,手里翻着书。   韩晓把洗好的水果放到茶几上,转身进厨房去刷碗,他刚打开水龙头,微凉的水冲洗着手里瓷白的碗。   忽然,他听见从客厅传来一声很苏人的声音:“我爱你。”   是林远之的声音。   厨房的门开着,所以即使声音很小,他也听到了,他还听到了温何夕很轻的笑声。   他能猜出温何夕在和林远之聊天。   他心口顿时堵了,心想:真好啊,林远之可以这么明目张胆表达爱意,而他根本没资格说出口。   可明知如此,他还是会忍不住幻想,如果他跟温何夕说我爱你,温何夕会是个什么样的反应呢。   ……好像并不会是什么好的反应,他心里堵的更难受了。   韩晓刷完碗再出来时,晚霞像是缺了一块,沙发上温何夕眼睛紧闭,他后仰着头,手机放在一边,左手搭在书上。   像是睡着了。   突然而来的冲动总让人宛如失了智般,他鬼使神差地走上前,附在温何夕耳边很小声地说了一句:“我爱你。”   “你冲我耳朵吹什么气?”温何夕猛然睁眼“还是你说了什么?”   韩晓顿时僵住了,他有一种不好的猜测,“你耳朵……”   “左边听不见。”温何夕说“你到底说了什么?”   韩晓僵硬的身体像是被注入了一股寒流,他抓住温何夕的手腕,拽着他就要往外走,“我们去医院。”   温何夕挣扎了几下:“放手,你弄疼我了。”   韩晓忙松开了手,看着温何夕手腕上被他攥红的一圈,揪心的疼,“温何夕,你乖一点好不好,我们去医院把你耳朵治好,如果只是耳膜破裂是可以通过手术修复的。”   “乖你妈,你有病就去看病,别再这烦我。”温何夕厌烦到直接骂了出来。   又不是全聋了,他才不想做手术。   韩晓急的语速快了几分:“温何夕,你求你了,你听话。”   “再哔哔滚出去。”温何夕一脚把韩晓踹倒“装什么良心发现。”   韩晓整个人像个扎漏的皮球,瞬间瘪了下来,心脏疼的要命,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曾经有多么混蛋,他恨不得穿回去把自己弄死。   韩晓那一副跟死了妈似的表情,温何夕看见就烦,捏起韩晓的下巴:“别跟死了妈似的,我又没整你,笑一个。”   韩晓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   “别笑了,太假了。”温何夕松开手,进了卧室。 第64章   门被重重关上,这一关就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开,在见不到温何夕的十六个小时里,韩晓一遍遍回想着自己曾经做过的混账事,他打过温何夕,羞辱过温何夕,不止一次。他还破坏了温何夕平静的校园生活,甚至毁了温何夕的希望……   他越是回忆他越是意识到他没资格被原谅,没资格央求温何夕的爱。   在愧疚和懊悔的煎熬下,他整夜没睡,直到太阳露出一角,红肿的眼睛疼的睁不开,他才跌进噩梦中,眉心痛苦地紧皱。   经历了几个小时的噩梦,似乎终于柳暗花明,他在梦的尽头看见了围着围裙的温何夕,温何夕亲昵地捏了捏他的脸,“老公,起来吃饭了。”   然后梦醒了,他闻到了一阵香味,是从厨房里传来的。   温何夕端菜出来,“醒了就过来盛饭。”   如果不是温何夕语调冷冰冰的,韩晓差点要以为这梦没醒,这是第一次他觉得自己受不起温何夕的温柔。   他怎么配。   “你没听见我说话吗?还是你打算绝食了?难不成等着我去伺候你?”温何夕见韩晓迟迟不动作,没好气道。   韩晓这才有了动作。   饭菜上桌,两人面对面隔着餐桌坐下,饭菜是熟悉的味道,坐在对面的人也是,韩晓又有些弄不清现实和梦。   莫名的,眼眶又一阵发热。   温何夕看着韩晓吃了几口后突然哭了起来,怀疑起了人生:我没干什么啊?怎么就把人给整哭了?   他回想了一下,今天他也没欺负韩晓啊,昨天倒有,可他不就是把韩晓的小指拽脱臼了嘛,后来他都给他安上了,又没断。   “别哭了。”温何夕训道。   话落,韩晓哭的更厉害了。   哭声扰的温何夕心烦,他不明白韩晓有什么可哭的,没人心疼的时候,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他索性不管了,该吃吃该喝喝。   吃完饭,他依然没管还在哭的韩晓,自己跑沙发上打开电视,调高音量,盖住哭声,同一个空间里出现了两个截然不同的画风,一边哭的像在办丧事,一边无动于衷地盯着电视屏幕。   那边哭声停了,这边的电视还在播着。   直到插进了广告,温何夕终于有空扭过头来看韩晓一眼,这才发现哭声停了,他看着蔫头耷拉耳朵的韩晓:“哭完了?”   “嗯。”韩晓鼻音很重。   “那就滚过来。”温何夕说,他昨天终于把书看完了,总结了三十四个可以下手的地方,于是想摸摸位置,但没有人体模型搞不起来,他就想到了韩晓。   可是韩晓后来神经质的行为搞得他烦躁,就忘了这事了,不过不着急,现在来也一样。   韩晓抹了抹红肿的眼睛,屁颠屁颠凑过来。   “衣服脱了。”   “……”韩晓僵了一瞬,动作迟钝地开始脱衣服,虽然温何夕看过他全身赤裸的样子,但这么正式地要他坦露上身还是第一次,他不禁有点紧张,还有点小期待。   然而,令他失望了,温何夕一点邪念都没有,他像个看片的医生,摊开一张人体构造图,上面用黑笔画了好多条短线,然后他对照着图,指尖在韩晓身上划了几下,还摸了摸。   温何夕单纯在找位置,但韩晓的心思却完全不单纯,温何夕手指划过的地方都留下一阵酥酥麻麻的痒,令他气血翻涌。   “……主人。”韩晓忍不住微弓起腰。   温何夕抬头睨了韩晓一眼,韩晓的长相不像林远之那么硬朗,这就导致他在脸红的时候有一种小奶狗的感觉,像被调戏了似的,尤其耳朵变红的时候,显得格外可爱。   让人忍不住想捏一下……   温何夕这么想着,手已经抬起,触碰到韩晓红透的耳垂,捏了捏,果然很柔软,又微微有些发烫。   他突然有个想法:“我给你打个耳洞好不好?”   “啊?”韩晓刚发出一声疑问,就看见温何夕已经行动了,拿上手机和钥匙跑了出去。   过了差不多十五分钟,温何夕回来了,手里拿着什么,像枪一样的金属质地的东西。   韩晓看见那东西就发憷,他不知道怎么打耳洞,但他觉得在耳朵上穿个洞一定会很疼,他最怕疼了。   “……主人,能不能不打?”他的声音因为害怕而微微发颤。   温何夕正在用酒精擦拭耳钉枪消毒,“没事,没有多疼,一下就进去了,我又不是给你打舌钉,那个才疼。”   曾经有个客人为了更爽当场给他穿了舌钉,一般打舌钉都会先用镊子夹住舌头,把舌头夹到发麻,没感觉了再穿,这样会减少疼痛,但对方才不管他疼不疼,直接上手,你敢躲,针直接穿进你下颚,甚至为了寻开心,不是一气呵成,而是缓缓往下扎进去。   刚穿完,舌头肿的说不清话,就那种情况下他还得给人去口。   那次真的疼到他至今印象深刻,后来一直不敢把舌钉摘了,就怕再有个混蛋喜欢这套,再给他穿一次,直到遇见林远之,林远之不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让他摘了。   温何夕消完毒,安装好,朝韩晓走过去,将耳钉枪架好,耳钉针对准韩晓的耳垂。   “……主人。”韩晓忍不住想往后缩。   温何夕用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别动,不然打歪了还要重新打。”   韩晓立马不敢动了。   一刹那的时间,温何夕按下了耳钉枪,耳钉穿透皮肉打进耳垂,他只感觉到手掌里猛地震了一下,然后韩晓就开始捂着耳朵哼唧上了。   温何夕有点烦,摸不清自己在烦什么:“有那么疼吗?”   “疼。”韩晓像是快哭了一样,双眸蒙上一层雾气,有点红红的,看上去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其实韩晓没那么疼,他装的,他就想趁机抱抱温何夕,谁让温何夕只在他受罪的时候才会抱他。   可是这一次温何夕并没有抱他。   他听见温何夕轻笑一声,他不明白温何夕在笑什么,但那笑声莫名让他心里发涩,有点难受。   温何夕拿上耳钉枪走了。   他这次装的再可怜,也一点用都没有。 第65章   其实很多事情早就埋进记忆的坟墓里了,可那些回忆都太痛苦了,痛苦到你看见坟墓就能想起那坟墓里埋的是什么。   温何夕总觉得自己是不怕痛的,可没有谁是一开始就不怕痛的,人对疼痛的承受能力是一点点增强的,孩童生来就会为疼痛而哭喊,但越长大越是哭不出声了,小时候擦破点皮就能闹得人尽皆知,可后来经历过更痛苦的事情就再不会为了擦破点皮而哭闹了。   报复韩晓,把自己曾经遭受过的痛苦统统重现在韩晓的身上,最开始是爽的,但越到后面,他越会在韩晓身上看见曾经的自己,那种感觉就像是重新挖开那些坟墓。   已经不痛了,但看见那些腐烂的回忆,会恶心,会很不舒服。   走进街边的一家美发店,把耳钉枪还了回去,店里有顾客,离门口很近的那位正和造型师商量着染什么发色,那人还指着他说“我想要他那种酷酷的银发”。   温何夕看了一眼那人的黑发,又看了眼面前镜子里的自己,他揪了耳侧的一缕头发,手指捻了捻。   黑色不好吗,他这样的活像个快死的老头。   离开了美发店,温何夕顶着大太阳闲逛,满身黑格外吸热,他买了瓶冰啤酒,喝了几口,那股热意才下去些。   小区后面是一个公园,这个点没什么人来,温何夕坐在大树下的长椅上躲阴凉,大概这个点睡午觉睡习惯了,他坐着坐着犯困,把啤酒瓶往地上一放,蜷着身子躺在长椅上眯了一觉。   不知是玩闹的孩子吵醒了他,还是阴影移动漏下的光晃醒了他,他睁开眼,阳光刺得他半眯着眼睛,坐起身,揉了揉压麻的胳膊。   公园渐渐有了人,多是家长带着孩子过来玩的,小朋友总是追追闹闹就可以玩得很开心,干净稚嫩的笑声传得很远。   温何夕伸手摸了摸地上的啤酒瓶,瓶身已经变温了。   他喝了一口。   然后放下了,温的啤酒一点都不好喝。   人越来越多,尤其太阳下山那段时间,熙熙攘攘,人声沸腾,人太多太多了,他满眼都是过往的人影和世俗的喧嚣。   他又去摸啤酒瓶,拿起来一看,发现喝空了。   不好喝,还不带劲儿,温何夕起身把啤酒瓶丢进垃圾箱,离开了人影渐散的公园,西边天际的那抹光像被黑夜一口口吞噬,天彻底黑了下来。   他想再去买瓶酒,这回买瓶够劲儿的,一抬头看见了路边的酒吧。   一家清吧,不是摇头晃脑鬼祟横行,也不是震耳欲聋,有酒,还有悦耳的民谣,他找了个吧台前的座位坐下,要了杯酒。   他不懂这个,那个调酒师推荐了一大堆,他就随便点了一个。   “第一次来?”忽然有人坐到了他旁边。   他没理,一个眼神都没瞟过去。   调酒师把他点的酒调好,推给他,那个自来熟的男人看了一眼那杯酒,目光瞬息间变得锋利,如利剑般扫过调酒师。   他的手掌盖住杯口,“这酒很容易醉的,后劲很大。”   “哦。”温何夕终于回应了一次,虽然表现的极为冷漠。   男人愣了愣,没想到会是这种展开。   “还有事吗?”温何夕捏住酒杯杯壁,将酒杯抽出男人的手掌下。   男人讪讪收回手,“……没事。”   说完,他像条受挫的狗似的,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他是和朋友来的,见他没搭讪成功,朋友忍不住笑道:“这么快就回来了,你不行啊。”   “太高冷了,不好搞,难度太大了。”   “可是脸好看啊。”朋友道。   “……确实。”他望向那张绝美的侧脸,舔了舔嘴唇。   “我去试试。”朋友跃跃欲试地站起身,朝那个绝美的少年走了过去。   他单手撑着脑袋,暗暗撇了撇嘴,他可不觉他那个只会发*的朋友能搞定那么高冷的美少年。   他看见他朋友从身后贴上少年的背,嘴凑到少年耳边,动作亲昵。   然后……少年一个酒杯砸在他朋友的脑门上。   那一瞬间,他真庆幸自己安分守己,没动手动脚的,不然挨这一下的可就是他了。   “不好意思,你从后面突然搞袭击,我没收住力。”温何夕朝调酒师要了一张纸和一个笔,写下了林远之的号码“你打这个电话,后续医药费朝他要。”   喝酒没喝痛快,还闹出了事,温何夕更烦闷了,出了酒吧后,他在附近寻到家超市,拎了一瓶白酒出来。   牛栏山二锅头,经典老品牌,果真够劲儿,半瓶下去就飘了。   温何夕没喝过白酒,陪酒一般要么是死贵死贵的洋酒,要么是便宜的啤酒,这还是他第一次喝白酒,感觉酒精直全往脑袋上去,走路都打飘了。   他扶着墙,坐下。   眼前的世界像是两张半透明的画重叠在一起,忽然视野被一大块黑影占据,那团黑影缩小了一圈。   林远之蹲下身,揉了揉温何夕的头顶,“我们回家了。”   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还带3D立体环绕式回音,温何夕呆呆地眨了眨眼睛,整个人被笼罩在醉意里,眼尾有点红:“我没家。”   “你有家,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林远之似乎觉得这样说不够,又补充道“明天我就去把你的名字加在房产证上。”   “我不要房子,我要家,那种一辈子都是我的,哪怕我死了也署着我的名字。”   林远之将温何夕的手掌按在自己心口:“我的心房给你。”   “永远署上我的名字吗?”   “永远署上你的名字。”林远之说。   温何夕沉默了,盯着林远之的心口发呆,酒精让他的大脑停滞了,感觉也迟钝了很多,但他却能清晰感受到从心口传来心跳声的震动,一下下有力的敲击着他的掌心。   “我们回家。”林远之说。   温何夕迟钝了一下,“你背我。”   温何夕还是那么轻,林远之背起温何夕,走到路边的车旁,温何夕突然挣扎起来:“不坐车。”   “好,不坐,我们走着。”他只好让司机自己开车回去,他背着温何夕沿着路边走下去。   头顶上方一片黑幕,没有月亮没有星星,路灯投下的光没有温度,在这个冷意肆然又黑暗的夜,温何夕的下巴搭在林远之肩上,风是凉的,但消不散紧贴在一起的温热。   不知是醉意上头,还是心绪间不易察觉的愉悦搞的鬼,他感觉自己有点飘飘然,像要飞起来一样。   嗨到他想放声高歌,然后不知不觉地唱出声来了:   “向前跑……”   “迎着冷眼和嘲笑,生命的广阔不历经磨难怎能感到,命运它无法让我们跪地求饶,就算鲜血撒满了怀抱。”   “继续跑,带着赤子的骄傲,生命的闪耀不坚持到底怎能看到,与其苟延残喘不如纵情燃烧……”   “哪怕只有痛苦作伴也要勇往直前……不妥协直到变老。”   温何夕几乎全程在喊,喊完又从歌曲最开头重新唱:   “充满鲜花的世界到底在哪里,如果它真的存在那么我一定会去……”   作者有话说:   歌词摘自追梦赤子心,11年的歌了,看过那年那兔那些事的应该听过这首歌 第66章   “林远之,你累不累?”温何夕嗓子有些哑。   “不累。”   “那我们就这样一路走回去好不好?”   “好。”   温何夕说要一路走回去,林远之就真的一路走回去,哪怕后来温何夕趴在他背上睡着了。   到家。   林远之把温何夕放床上。   尽管他动作尽可能的温柔,但温何夕还是被弄醒了,他嘴唇小幅度地蠕动了一下,唤了一声:“林远之……”   “我在。”   “你说……人活着就是为了遭罪吗?充满鲜花的世界到底在哪啊?”温何夕望着天花板,眼神有些空洞。   林远之心口猛地一下剧痛,像要被生生撕裂一样,他痛得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充满鲜花的世界在哪,但是你想要,我给你。”   温何夕转动了下眼珠子,看向他。   “这个世界给不了你的,我给你。”林远之说“我林远之说到做到。”   “说到做到?”   “嗯,说到做到。”   外面刮起了风,雨点淅淅沥沥落下,被风狠狠拍到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林远之亲了下温何夕的额头,“睡吧。”   .   温何夕发誓,他再也不喝白酒了,太他妈带劲儿了。   喝白酒的结果就是飘,吐,头疼,晕,继续飘……   而且因为没吃饭就喝,他早上起来胃里火辣辣的,吃了两碗粥才觉得好点,现在他正在吃第三碗,好久没吃到胖姨做的东西,想死他了。   明明只是普通的莲子粥,可是在胖姨手里却能化腐朽为神奇,出乎意料与众不同的好吃。   林远之顶着两个黑眼圈走下楼,拉开温何夕旁边的椅子坐下,他被某个小醉鬼折腾的一晚上没睡,某小醉鬼不是在吐就是在闹,他把垃圾桶都递过去了,小醉鬼却偏偏不忘那里吐,往他身上吐,一晚上他换了两次衣服。   吐完了小醉鬼还特别能闹,在床上滚来滚去的,滚够了就往他身上爬,开始咬他,逮哪咬哪,手臂上肩膀上脖子上就连脸上都有牙印。   小醉鬼闹了一晚上,直到后半夜才消停,然而睡着了他依旧不是很安分,动不动就诈一下尸,几次差点掉下床去,他吓得在床边守到了天亮,天亮后才睡一会儿。   “喂我一口,啊。”林远之张嘴等投喂。   温何夕撇撇嘴,喂了林远之一口。   胖姨从厨房里又端了一碗粥出来给林远之,林远之把自己的那碗推给温何夕:“你吃完了喂我。”   “你如果觉得你自己的手多余,我可以帮你剁掉。”喂一口就够了,还蹬鼻子上脸了。   林远之:“……”   “……不多余,它还有用。”林远之拿起勺子自己吃粥。   他挑出粥里的莲子放到温何夕碗里,等挑没了,三五下吃光剩下的粥,进厨房占着整个锅,用勺子挑出满满一碗的莲子。   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把那一碗莲子推到温何夕的面前。   温何夕一口一个莲子,画风一下子变得细嚼慢咽,他喜欢莲子的口感,尤其是粥里煮的莲子,带着米香和粘稠的滑腻感,又不失莲子本身的倾向。   “林远之,我想染头发。”他突然道。   “染。”林远之说“染什么颜色?”   温何夕想了想,说:“……红的。”   顿了顿,他又续道:“你给我染。”   “好。”林远之说。   吃完饭,为了温何夕一句“你给我染”,林远之跑去学艺了。   染发挺简单的,他看别人染了一遍,觉得自己学会了,于是买了染发剂后就回来了。   等回到家真正实践后,他发觉一件事——看会和亲自动手做是两回事,不过总算是手忙脚乱的搞定了,至于染完的成果……   温何夕看着镜子里那一头微微有些发暗的红发:“林远之,你是不是买错色号了?”   “吹干应该就不暗了。”林远之越说越心虚。   吹干后,依旧是偏暗红的颜色,比起红色来说显得低调了许多,但显然不是温何夕想要的颜色,他想要的就是高调。   “挺好看的。”林远之说。   以温何夕那个神仙颜值,想难看确实不容易,偏暗红的发色衬得他皮肤更加白净了,刘海笼了上去,有几缕不服帖地垂下来,显得有点叛逆,格外的有少年感。   “……”温何夕勉强接受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染完头后总算有点生人气,不再像个快死的老头了。   他心情还算不错,赏给林远之一个深吻。   到了林远之这儿,一个吻可不够,他抱起温何夕去了床上,从下午折腾到晚上,又从晚上折腾到后半夜。   中间吃了个晚饭,本来晚饭后林远之不想折腾温何夕的,他更想抱着温何夕美美睡一觉,可吃完饭后温何夕说要走,林远之就改变主意了,扛着温何夕上楼,压着他折腾到后半夜。   温何夕骨头架子都快散了,他心里暗暗发誓——明天他能下床了就走。   可是林远之就没给过他走的机会,他一要走,林远之就缠着他做爱,让他下不了床,他想拒绝又拒绝不了,他的身体像是已经擅自臣服于林远之了,他一吻他,勾住他的舌尖,他就腿软,舒服的想呻吟,就这样还拒绝个屁啊,他能控制住自己不去迎合林远之的动作就不错了。   林远之没日没夜的征伐,拉着温何夕坠入欲望的深渊。   肉体交缠着越坠越深。   视线无法聚焦,朦胧一片,像蒙上了一层雾,朦胧里那张脸满是痴迷,林远之不是一个情话连篇的人,但他的身体格外坦诚,他在用亲身力行告诉温何夕,他爱温何夕。   爱到能把床做塌了。   温何夕再一次认识到,林远之他不是人,他就是个猛兽。   还有,贵的床它睡着舒服,但它并不结实,可能有钱人也并不需要它很结实。   “我们去客卧。”林远之抱起软的像摊烂泥的温何夕。 第67章   韩晓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想一个人到寝食难安,最开始忐忑地扑到那个人的床上疯狂吸那人留下的味道,到最后忐忑着忐忑着,整个房子里都找不到那人存留的温度了,他开始疯狂地想念温何夕。   他疯狂搜寻那些残留着温何夕味道的东西,用过的毛巾,穿过的衣服,还有那条曾捆过温何夕的领带,他找到它的时候,它满是褶皱,被丢弃在换衣间的角落。   他将领带缠在自己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吻着,全身卷在温何夕盖过的被子里,看着私密相册里的那两张照片,一次又一次地登上云端然后坠落,   他将自己藏在温何夕残留的味道里,将所有想对温何夕做却又不敢的事情幻想了一遍又一遍。   他不知道温何夕为什么不回来,大概是生气了,也可能是去陪林远之了,但他知道怎么哄温何夕开心,他受罪,温何夕就会开心,温何夕开心了应该就会回来了。   于是他在另一个耳朵上也打了耳钉,甚至打了舌钉,头两天都说不清楚话,他不想温何夕看见他那个狼狈的样子,推迟了两天,能说清楚话了,才拍了张照传给温何夕。   只拍了耳钉的。   舌钉,他想温何夕回来后再告诉他。   拍照的话,会有点羞耻。   他满怀期待等了一天,直到半夜他以为温何夕不会理他了,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的时候,温何夕的视频打了过来,他连忙接通,睡意一下消散的无影无踪。   温何夕的声音有点哑,“你那边怎么那么黑,没开灯?”   “我这就去开。”他刚才没来得及开灯,就着急点了接通。   画面晃了晃,扫过黑漆漆的房间,忽然掠过两个很小的光斑,温何夕微微惊了一瞬,那是……   画面突然亮了,重新出现韩晓的脸,这一回不再是模糊的轮廓,温何夕能清晰地看到韩晓耳朵上的两个黑色简款耳钉。   还挺好看的。   “不是怕疼吗?怎么自己把另一边打上了?”温何夕笑道。   韩晓没回答,而是道:“主人喜欢吗?”   不知是不是灯光的问题,韩晓眼里像是装满了小星星。   “喜欢。”   温何夕的声音刚落地,就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又有力气了?”林远之推门进来,把手里的热牛奶递给温何夕“喝了,今晚好好睡一觉,不折腾你了。”   “不喝。”温何夕说“我要回韩晓那。”   林远之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韩晓的脸,脸色瞬间像乌云蔽日般黑沉沉的,他将牛奶放到床头柜上,夺过温何夕的手机,挂掉了视频电话,扔到一边。   掐住温何夕的下颌,凑上去。   嘴唇相碰之前,温何夕开口道:“林远之,你够了。”   林远之的身子一顿,泄了气般坐到了床边,他背对着温何夕,狠狠揉了把自己的头发,“我一个人满足不了你吗?要我一个他妈不够吗?”   他气的一脚踹在床头柜,哐的一声,牛奶杯震了一下,险些倒了。   “林远之,乖。”   林远之将脸埋进手掌里,用力搓了搓,过了一会儿,他起身进了换衣间,再出来时,身上的衣服换了,他手里还拿着温何夕的衣服。   他把衣服扔给温何夕:“换衣服,一会儿我送你。”   温何夕换好衣服,林远之一把抱起他下楼,塞进车里,他亲自开车把温何夕送到地方。   车停。   林远之拉着温何夕到自己腿上,“亲够了放你走。”   他把人按进自己怀里,咬着温何夕柔软的嘴唇不放。   .   韩晓听到视频那边温何夕说要回来,他兴奋的睡不着觉,守在窗边张望着。   不负他望,他等到了林远之的车,他外套都来不及穿就飞奔下楼,脚步快的要飞起来,可他离那辆车越近,心越是像是捆了一块石头,不停地往下坠。   他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有另一个人正在放肆地做。   温何夕被吻的有点喘不过来气,他推开林远之:“够了没有?”   “没够。”   嘴唇再次贴了上去,林远之不满足地勾绕着温何夕的软舌,直到温何夕快要缺氧了似的喘息不止,他才肯停下。   车门被打开,温何夕从车上下去,脚着地的时候感觉腿有点发软,他扶着车门缓了缓。   “腿软了?”林远之也下了车,手臂揽住温何夕的腰。   温何夕瞪了林远之一眼。   “我抱你上去。”林远之说。   “不用。”温何夕缓的差不多了,拿开腰上那只手,一扭头看见了站在楼下僵硬的像个木头似的韩晓,他斜了林远之一眼。   林远之绝对是故意的。   他不想搭理林远之,他着急上楼看看那两个光斑到底是不是他想的那样,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他跟林远之没完。   见温何夕走过来,韩晓迟钝地跑了过去,可林远之飞速闪到了温何夕面前,隔在他们中间,狠狠推了韩晓一把,韩晓被推的往后踉跄了好几步。   看得出,林远之这一下用了多大力了。   温何夕不悦地皱着眉,将这两个人统统无视,径直钻进了楼门,韩晓揉着自己胸口跟了上去。   林远之眼看着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消失,气得转身狠狠踹了一脚车轮胎,骂了一声:“操。”   他不喜欢爆粗口,能用拳头发泄何必用嘴,可是遇上温何夕,他爆粗口的次数呈直线上升。   绕到车子另一边,拉开车门钻进去。   一路狠踩油门。   他需要找个人练练拳头发泄一下,不然他会被活活憋屈死的。 第68章   温何夕一进门就关了所有的灯,拉上窗帘,拿着手机四处照,韩晓看他那阴沉的脸色,站在门口一动不敢动。   “卧室两个,客厅两个,厨房还有一个,林远之,你可真行,你他妈怎么不再在浴室里安一个。”温何夕重新打开灯,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差点被林远之气笑了。   “主人……”韩晓不明白温何夕在那嘟嘟囔囔的说些什么,但能感觉到气氛不对,温何夕好像很生气,他小心翼翼地上前几步,乖顺地跪在温何夕脚边。   温何夕动作粗暴地揉了揉韩晓的头,蓬松的发丝支楞了起来,他又抬手把它按下去,蹂躏了一番韩晓的头发,他的气消了不少。   还是韩晓乖,林远之一点都不乖。   韩晓感觉到头顶上那只手离去,有些不舍,“主人,我胸口疼。”   “我看看。”   韩晓撩起自己的衣服,露出胸膛,胸口的位置青了一块,显然是林远之刚才那一掌弄的。   下手真是不轻。   “主人揉一揉就不疼了。”韩晓说。   韩晓声音放软的时候特别奶,像个乖弟弟,温何夕突然特想听韩晓叫声哥哥,估计挺好听的。   他挑起韩晓的下巴:“叫声哥哥来听听。”   “哥哥。”韩晓乖乖叫了。   果然好听,温何夕心情好了不少。   “真乖,哥哥给你揉一揉。”他伸手在韩晓胸口揉了几下“还疼吗?”   “还疼,再揉几下应该就不疼了。”   温何夕抬眸看向韩晓,那目光像是要把韩晓整个看穿一样,韩晓紧张的呼吸差点停滞,额头全是冷汗。   过了许久,温何夕终于开口打破了这沉重的窒息感:“你是在撩我?”   温何夕并不确定,但说的好似很笃定一样,吓的韩晓当即心跳失控,每分钟心跳直奔140,温何夕看韩晓那一脸惨白的样,就知道他猜对了。   “就你这跟个白斩鸡似的?什么时候把肌肉练出来再说吧。”温何夕指了指韩晓的胸口,不屑地笑了笑。   韩晓有肌肉,不至于是个白斩鸡,但他的肌肉线条并不特别明显,温何夕看惯了林远之的身材,比对之下,才会觉得韩晓瘦弱了些。   韩晓紧抿着唇,耳朵微红,他很小声的说了一句:“以后会有的。”   “什么?”温何夕没听清。   “没什么……”韩晓脸一红,连忙转移了话题“主人怎么染新发色了?”   “好看吗?”   “好看。”韩晓说,虽然他更喜欢温何夕之前染的那一头银发。   温何夕笑了笑,伸手捏了捏韩晓的耳垂,指腹摩挲着黑色耳钉。   韩晓忍着微微的刺痛感,乖顺地微微侧脸,羞赧道:“主人,我其实还打了舌钉。”   温何夕惊了一瞬,饶有兴致道:“给我看看。”   韩晓仰起头,张开嘴,微微伸了下舌头,温何夕能看见那一颗小小的银色钢珠,手指伸进去,碾了碾。   他抽出湿润的手指,用纸巾细细擦干净。   “听说戴着这个给人口会很舒服,主人要不要试试?”韩晓这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小心翼翼,目光时刻观察着温何夕的脸色。   温何夕往后一靠,嘴角勾了勾,目光直直落在对面的墙上。   这机位绝佳啊,不知道林远之在不在看……   他按住韩晓的头,拍了一下:“那我就试试吧。”   .   “喂。”   “你们在干什么?”质问的语气,声音微颤,像是压制着无尽怒火。   “你不是看见了吗?他在舔我啊。”   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呼呼的风声裹挟着车辆飞驰而过的声音。   震惊,害怕,担忧,疑惑,愤怒,种种情绪压得林远之说不出话,他刚才开车开到一半,突然想看看温何夕他们在干什么,是不是又睡到一起了。   他停了车,打开了连接摄像头的软件,然后看见了……   他一时愤怒,想不了那么多,没想到会被温何夕发现。   林远之久久没说话,可温何夕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他。   “说吧,什么时候安的?”温何夕问道,语气像拷问犯人似的。   林远之迟了两秒,回答道:“上次去的时候。”   温何夕静默,想了想,林远之上次来的时候好像是他跟他告状韩晓不给他做早餐的那次,他知道林远之控制欲强,但既然他想留在他身边,那这些毛病就得改的。   一条狗想去控制主人,那还不反了天了。   他可不惯着他,“林远之,我是不是太宠你了?嗯?让你认不清自己的位置了,都他妈给我蹬鼻子上脸了,谁他妈给你的勇气让你敢监视我!”   “我不是想监视你,我想监视的是他。”林远之解释道“他看你的眼神不对,他喜欢上你了。”   “那又关你什么事?你过界了,林远之,你不乖啊。”   温何夕的一句话直接把林远之点炸了,“我还不够乖嘛,我TM看着你们跑一个床上睡觉去,我说什么了吗,我TM得忍着!”   “林远之,我不是你的所有物,我想干什么你也管不着,你忍不了可以滚蛋。”   话落,砰的一声,手机甩了出去,砸在墙上,又摔到地上,屏幕碎的四分五裂。   温何夕后仰着头,按在韩晓头顶的手微微收紧。   地上碎裂的手机屏幕一会儿亮一会儿灭,一个接一个的电话打进来。   温何夕身子轻微的颤了一下。   “主人……”韩晓抬眸,盯着温何夕因后仰头而显露出的优美下颌线,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温何夕的左臂搭在沙发靠背,他低下头,用右手捏住韩晓的下巴,抬起,“还是你乖。”   韩晓嘴角扬起微小的弧度。   下一秒,温何夕突然倾身向前:“林远之说你喜欢上我了,是不是真的?”   一起一落,韩晓的心脏跟坐过山车似的,而在这一刻,过山车来到了顶峰骤然下落,全身血液受惯性影响涌上大脑,思绪停滞,身体僵硬的像冻结了般。   许久的沉默后,温何夕笑了,笑声里满是嘲讽。   灼热的气息直往韩晓脸上喷,可韩晓却觉得自己的身体冰冷极了,“韩晓,你真是太有意思了。”   “你一个,林远之一个……”温何夕松开手,一脚踹了过去,吼道:“都他妈喜欢犯贱啊。” 第69章   伤害过后,再来谈爱。什么狗屁啊。   温何夕的手掌盖住上半张脸,后仰陷进沙发,笑得前仰后合,“你们真的……让我觉得恶心。”   笑够了,笑累了,他仰着头,透过指缝,望着天花板。   嘲讽和厌恶汇成了一句话:“你们说爱,不觉得脏了这个词吗?”   韩晓沉默着,他没法反驳,温何夕的话就像锥子直直扎进他的心脏,鲜血不停地往下滴答,心脏好像快要死掉了。   窗外忽的闪过灯光,有车开过。   这个点也不会有别人了。   温何夕放下手,整理了一下裤子,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往外望了望,楼下停着一辆车,林远之从车上下来。   “温何夕,跟我回家好不好?我求你了。”   他一步一步走来,一条腿有些跛,他走近,温何夕才看清他腿上的鲜血淋漓,血流了一路。   瞬间,他就跳上了窗台,然后越窗跳了下去。   林远之下意识张开双臂,上前接他,结果受伤的那条腿一用力,他直接摔倒在地,温何夕落地后,一把拉起林远之的胳膊,把人拽上背。   “你背不动我。”   “别小瞧人,你给我搂住了就得了,不然摔死你。”温何夕勾住林远之的腿弯,猛地起身,突然的失重感让林远之连忙搂住了温何夕的脖子。   同时,他听见温何夕暗骂了一声:“草。”   “你放我下来,你真的背不动。”林远之感觉温何夕身体都在发抖。   “林远之,你给我闭嘴。”温何夕艰难迈动着双腿,边走边问“车还能开吗?”   不用林远之回答,温何夕已经看见了车另一侧明显凹陷的车头,而这时林远之的话更是明确的告诉了他答案:“开不了了,驾驶位下面那块凸出来了。”   温何夕无奈放弃了自己无证驾驶一回的想法,背着林远之往小区外走,他走的不慢,不如说很快,但是不稳,感觉像是随时会摔倒一样。   额头的汗水顺着眉尾,划过脸颊,有的从下颌滴落,有的沿着青筋凸起的脖颈滑进领口里,后背也瞬间湿了个透。   微凉的风吹来,凉爽舒人,但温何夕却跟个蒸炉似的,全身散发着热气。   出了小区,温何夕打了辆出租车,把背上的人往车里一扔,自己揉着酸疼的肩膀也上了车。   “去最近的医院,麻烦快点儿。”温何夕跟司机师傅说。   车往医院赶去,车窗外的风景飞速掠过,灯光忽明忽暗的闪过温何夕的脸,他喘着粗气,彻底瘫在了车后座上。   没人去纠结这般愚蠢的行为,叫个车过来甚至叫救护车过来都可以,然而,那种情况下,鲜血已经击溃了人的理智。   温何夕想,林远之这个人,对于他而言,到底是不一样的。   这种被偏爱的感觉瞬间安抚了林远之所有不安与愤怒的情绪,他笑着,捧着温何夕的脸,给了温何夕一个蜻蜓点水的吻,他现在心里热乎乎的,特想亲温何夕。   温何夕狠狠一拳捶在林远之肩膀上,“腿断了也不耽误你发情是不是?”   “你放心,骨头没断,你老公我有分寸。”林远之双手放到温何夕肩膀上,一下一下按着。   到了医院,温何夕冷静了下来,也一点不紧张林远之了,下车后兀自往医院里走,林远之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一个双腿正常的走在前,一个约等于瘸了一条腿的跟在后,距离保持在五十厘米,且特别稳定,没有忽远忽近。   .   拍了片,跟林远之说的一样,腿没断,就是那条伤口看上去实在骇人,缝完线后像条蜈蚣爬到腿上一样。   伤也处理完了,人也老老实实躺床上了,温何夕站起身要走,“你好好养伤,我走了。”   “别走。”林远之忙拉住温何夕。   “林远之,你是不是觉得苦肉计特别好用?”温何夕伸手按在林远之的伤口上,微微用力。   瞬间像是压泵一样,挤出血来,白色纱布眨眼间浸湿了一小片。   林远之疼的脸色刷白,眉心狠狠拧着。   温何夕还在继续加重力道,直到小半圈白色纱布几乎全部浸湿,他才收了手。   染血的手抬起林远之的下巴,“我可不吃你这一套,别跟我耍心思,我要的是乖乖听话的狗,如果你不乖,那我就不要你了。”   林远之慌了,双臂颤抖环住温何夕的腰,脸埋在温何夕腹部,“我乖,温何夕,我乖。”   温何夕抱住林远之,在他背上轻拍了拍:“我让护士给你重新包扎一下。”   按了床头的呼叫铃,护士很快就赶了过来,看见林远之那不正常的流血情况,追问他们怎么弄的,林远之胡诌几句搪塞了过去。   护士给林远之重新包扎完,叮嘱了一番才走。   “你桃花可真旺。”温何夕冷笑道。   刚才那小护士频频脸红,看林远之那眼神,啧啧啧……不言而喻。   “你吃醋了?”林远之捏了捏温何夕的手心。   温何夕回给他一声冷笑:“呵。”   林远之不明其意,这到底是吃醋还是没吃醋。   温何夕陪林远之在医院呆了三天,林远之这种千年祸害没个亲人没个朋友,听说他出车祸估计大家都在喝酒庆祝呢,除了许宁与过来看他一趟,没人探望他。   而唯一来探望的许宁与进病房第一句话就是——听说你腿断了。   一看就是来看林远之笑话的。   温何夕觉得林远之绝对是那种死后没人祭奠的人,不过想想自己,他好像没比林远之好到哪去,但总归好点,因为林远之会去祭奠他的。   思绪顿了顿,正在灵活地使用水果刀削苹果的手停住了,温何夕看向林远之:“林远之,如果我死了……唔”   话说到一半,他的嘴就被林远之捂住了,“不许说什么死不死的,晦气。”   温何夕“唔唔”了两声。   林远之放下手。   温何夕斜着眼睛看林远之:“不说就不说,你别乱动,不然一会儿护士小姐姐又要来唠叨了。”   林远之怔了怔,这关护士什么事?他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原来某人当时是真的吃醋了,还醋了这么久,这么长时间过去都不忘。   他想笑却不敢,憋得两颊有点酸。   这时,门口的方向传来咚咚的声响,他抬头望去。   “我还以为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放我鸽子,原来是腿断了。”站在门口的江医生笑道。   温何夕看了看这个陌生人,又看了看林远之,这又是一个来看林远之笑话的?林远之这人缘啊……   他看向林远之的眼神带上了同情:“你说,你活了这么久,你都干了什么啊。” 第70章   “你好,我是……”   江医生的自我介绍进行到一半,被林远之打断了:“宝宝,我们有事要聊,你先出去一下。”   “哦。”温何夕拿着削到一半的苹果出去了。   他没有偷听的意思,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出了门后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削苹果,但病房里的人生怕他偷听似的,在他出去后,居然把门关上了。   “我才没兴趣听。”他撇了撇嘴,继续削苹果。   削着削着还腹诽了一句:吃苹果不吃皮,真奢侈。   病房里。   江医生坐在温何夕刚才坐的椅子上,习惯性的打开了录音笔:“你没告诉他你的病情?”   “没必要。”   以林远之的倔脾气,江医生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没用,索性换到了下一个话题:“你这几天感觉如何?药有按时吃吗?情绪不稳定的情况出现几次,不稳定到失控的情况出现几次?具体原因是什么?睡眠状况如何?失眠过吗?食欲如何?”   江医生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没有给林远之插话的机会,他需要知道林远之的记忆力有没有衰退,思维是否存在迟钝。   “感觉并不好。”   “药有按时吃。”   “情绪不稳定很多次,忘了几次了,原因是……”林远之顿了顿,他情绪不稳定的原因是看见温何夕和别人睡在一起,可是这种事他并不想告诉别人“总之不是不合理的原因。”   “失控最近没有过。”   “睡眠时好时坏,有他在的话就会睡得好,他不在,有时候会整夜睡不着。”   “食欲没什么变化。”   江医生观察着林远之脸上的微小表情变化,他捕捉到了什么,林远之和他爱人之间的事,他后来打听到了一些。   一联想,他瞬间明白了。   他盯着林远之的脸,开口问道:“你情绪不稳定是因为你的爱人吗?”   “是。”   再继续估计问不出什么了,江医生果断放弃追问这件事,“性欲如何?”   “你看看我的腿。”   “很多姿势用不着腿。”江医生一本正经道。   林远之哑口无言,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还是你骚。”   江医生:“……”   江医生又问了很多问题,了解完后他再次对自己的作用产生了怀疑,他的治疗还没有温何夕一个人的作用大。   这个人翻掌之间,林远之的病情说好转就好转,说恶化就恶化,简直是手握着林远之病情的开关。   如果温何夕能够配合的话,林远之的病或许能更快治好。   他得找温何夕聊一聊。   .   温何夕在外面等着等着,苹果都削完了,里面的人还没出来,他拿着削好的苹果举了半天,人还是不出来。   他没法拿给林远之,等的也有点来气,直接自己啃了一口。   自己吃,才不管林远之。   一个苹果吃完,他盯着仍没有动静的房门,折叠的水果刀被他甩的刷刷响,一下出刀一下收回去。   终于门开了。   江医生走出来,顺手带上了门,他走到温何夕面前:“我可以和你聊聊吗?”   “私聊吗?”温何夕看着他,指了指房门,暗指他关门的行为“你看起来并不想让林远之知道。”   江医生因被猜中心思有一瞬怔住。   温何夕站起身,折叠的水果刀在手里转了几个圈后顺势滑进了口袋里。   那动作顺滑的一看就是个长年玩刀的。   “那边有个茶水间,去那边吧。”温何夕指了指右边的方向,兀自走在前面。   离病房不远的走廊里有个独立的开放小厅,空间很小,其实算不上茶水间,只是简单放置着热水器和一排座椅,温何夕这几天都在这里接水。   江医生跟随温何夕走进小厅,他们进来时恰好没人,正好方便了他们。   “你想聊点什么?”温何夕问。   “聊聊林远之。”江医生说“你对他了解多少?”   温何夕怔了怔,这陌生男人的问题突然让他意识到——他好像一点都不了解林远之,他只知道那是个暴躁的野兽,有钱,现在再加上一个爱他和活好。   在他出神之际,他听见了眼前这个陌生男人在诉说着他不了解的林远之……他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   他的父亲是个虐待狂   他从小生活在暴力里   他的母亲是被他父亲活活打死的   他亲眼目睹了命案现场   他……   那些话灌进他耳朵里,最后言简意赅的只剩下这么几句了。   .   病房里,林远之发觉出了不对劲。   温何夕没有回来。   他瞬间就猜到了是江医生多管闲事。   “你还不能下床。”进病房的护士看见林远之下床行走的动作连忙阻止。   林远之挡开护士的手,“刚才从病房里出去的那个人去哪了?”   “往那边去了。”护士指了个方向。   林远之一瘸一拐的,扶着墙,不顾自己腿上裂开流血的伤口,出了病房,往护士指的方向走去。   从小厅里传来的声音让他止住了脚步。   他不敢进去,声音里的寒意与冷漠像一堵墙挡在了他的面前,让他站不住,他靠墙,稳住自己快要摔倒身体,手掌按在心口的位置。   就像有个刀子在里面搅动,疼的他几乎窒息。   “凭什么?”   小厅里,温何夕看着江医生,目光冷漠到令人生出寒意,“就因为他有病?”   “有病了不起啊?”他冷笑道“精神病人伤人不犯法,这种狗屁话在法庭上好使,在我这儿不好使。”   “他是个病人,我们不能要求一个病人像正常人一样能控制自己的行为。”江医生据理力争。   可其实他早已不占理了,违背患者意愿,向他人透露患者的病情,从一开始,从他对林远之说谎起,他就不单单是在为患者了。   他在为他自己。   林远之的存在,是他白色幕布上的黑点,这个人一天不痊愈,他就被执念困一天。   在执念的纠缠下,他已经迷失了作为一个医生的初衷了。   林远之听着里面两个人的争吵,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往他心脏插刀子,他不是疼温何夕说伤他的话,他是心疼温何夕身上那些已经看不见疤痕的伤。   他为什么不是个正常人,为什么要让温何夕去受那三年的苦。   他想发出声音,可是哽咽堵在喉咙,身体颤抖,全身僵在那里。   动不了,发不出声。   小厅里的争吵随着一声椅子挪位的声音戛然而止,江医生被温何夕推倒在地,温何夕愤然转身离去,再和这个男的聊几句,他怕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拳头。   不爽!   不爽到想揍人!   温何夕浑身充满戾气的刺全都支了起来,锋利的刺朝向所有靠近他的人。   三年啊,他踩在生与死之间的线上,像走钢丝一样,每走一步都是未知的,他不知道自己下一次还能不能那么命硬,从林远之手里头活下来。   他那个坏掉的手机里一直存着一封遗书,满篇写满了恳求,他希望他死后,林远之能把他妈送去疗养院,养他妈一辈子。   他那么多的伤,那么多的痛,那么多次在生的边缘挣扎,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他一辈子都放不下了,林远之有病林远之可怜,那又不是他造成的,凭什么要他去承受这所有的一切。 第71章   出茶水厅后左拐,温何夕脚步不停,余光却滞了滞。   靠墙站立的那人身形高大,这具高大的身体曾无数次包裹住温何夕粗暴地入侵,温何夕对这具身体太熟悉了,熟悉到不需要量就知道那人的肩有多宽厚。   林远之拉住了温何夕的手,阻停了温何夕的脚步,他声音发涩:“……我会治好的。”   温何夕挣了一下,没挣开。   林远之攥得很紧:“我会像正常人一样爱你,去疼你宠着你,不会再打你了。”   “林远之,你看你以前多酷啊,看我像看蝼蚁似的,就算我满身是血的被送进医院,你也不会多看一眼的,你说你现在何必犯贱。”清冷的嗓音化作尖锐的刺,刺向林远之。   “呵,你爱我……”温何夕冷笑了一声,忽然贴近林远之,胸膛之间几乎紧贴在一起,“你TM得用命爱我。”   腹部突然传来撕裂的痛,温何夕不知何时手里竟攥着一把水果刀,刀锋刺入林远之的腹部,温何夕连捅了两刀后往后退了一步,眼神冷漠地看着林远之身体下移滑坐到地上。   爽了。   随后走出来的江医生看见这一幕吓得瞪大了双眼:“你……”   “看什么看,他自己捅的。”温何夕蹲下身,把刀塞进林远之手里,在林远之冷汗津津的额头上亲了一口,“自己叫医生,乖。”   医生和护士急匆匆赶来,温何夕沿着墙边,逆行离开。   室外的风一吹,指尖的温热散了个干净,温何夕摸了摸兜,摸出包纸,抽出一张擦了擦手上的血。   不爽是没有了,两刀下去他就痛快了,可是不爽下隐藏的那一丝怪异的疼痛又出现了。   他攥着染血的纸巾,纸巾已经被他捏成了小小的一团。   “你TM疼个几把,你在为谁疼啊。”他狠狠揉了揉头发,头顶的几根头发被揉起电了,炸了起来“烦死了。”   把纸团丢进路边的垃圾箱,他掏出烟,咬住一根,点上火。   抽了几口,就碾灭了。   他想亲吻,想做爱,都是林远之给他惯的,让他习惯了抽烟以外缓解疼痛的方式。   想到林远之,他更烦了,没了林远之,他还活不了了不成。   这世上能替代林远之的多的是。   .   暧昧的灯光在头顶闪烁着,晃得温何夕更晕了。   一杯酒接着一杯酒,酒意上头,让他觉得头也难受胃也难受,但总归心里不那么疼了,他冷嘲一声:“没了你,我照样能活。”   他不知在说给谁听。   这世上能替代林远之的很多,只是温何夕一个都接受不了,能和他做爱的人有很多,大街上到处都是人,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拉过来一个就可以去开房,但温何夕光是看见他们就提不起欲望,甚至恶心想吐。   没有人能像林远之一样,让他兴奋到身体发抖。   最后他晃晃悠悠进了酒吧,反正喝醉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什么林远之啊什么做爱啊什么疼不疼的,都不知道了。   他喝得迷迷糊糊,趴在吧台上,意识涣散。   忽的,混乱的视野里出现三个熟悉的身影,他闭了闭眼睛,熟悉的身影变成了两个,“两个林远之……”   他猛地站起身,身子晃了晃,手扶住吧台才站稳,他朝那两道身影走过去,脚步不稳,身体一晃一晃的,“一左一右,两个林远之。”   他嘟囔着,醉意熏熏地笑了笑。   双臂张开,左边搂一个,右边搂一个,砰的一下,他迎面撞上了一个人的后背,然而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搂到。   两个林远之没了,变成了一个。   被撞的那人转过身来,关心道:“你没事吧?”   酒吧里太吵了,音乐声震耳欲聋,温何夕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连他的声音都没听见,他扑到了“林远之”怀里,双手锁住那人腰身。   抬起头,视线里那张脸像是好多张脸重叠在一起,他都看不清原来是长什么样的了,他直接上嘴咬了一口,不知道咬哪了,反正挺软的。   男人全身绷紧,双手僵在半空,唇上的尖锐让他微微有些刺痛,随后那柔软温润的触感又让他忘记了疼痛。   嘴唇动了动,青涩地回应这个吻,可他怀里的人并不配合,唇瓣划过他嘴角脸颊耳垂,最后头枕到他肩膀上一动不动。   “喂。”他喊了一声。   没反应。   他扶住怀里的人,一时无措,这可怎么办啊?他不是来帮他小姨抓他小姨夫回家的吗?这半路捡了个人算怎么回事啊?把人丢这儿好像不好,长这么好看,万一被人捡尸了怎么办?   他寻思来寻思去,最后决定去旁边的酒店开个了房间,他本想把人往房间一丢就走,那边他小姨夫还没抓着呢。   可是……   晨光刺得他眼睛有些睁不开,他看了看他旁边睡着的人,昨晚荒唐的画面疯狂闪过脑海,他望着天花板,仰天长叹一声。   温朝阳,你个畜生啊。   这他妈还是个孩子啊,成年了没?就算一见钟情也不能这么狗啊,你怎么下得去手的,就算是对方缠上来的,你就不知道拒绝吗?你是个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吗?   他掀开被子,蹑手蹑脚下了床,忽的感觉踩到了什么,他抬起脚一看,是个byt,地板上一个,垃圾桶里还有一个,不过地板上的显然只是从包装里拿出来了而已,没用过。   当时某人翻身而上,骑在他身上,他没来得及戴就已经……   后来他就像条发情的公狗,戴byt这事从此被他扔到了脑后,再想不起来了。   羞耻的画面再次浮上脑海,他捂着脸:温朝阳,你个畜生啊。   他一边在心里骂了自己一遍又一遍,一边跑进浴室冲了个澡,出来后穿好衣服,把另一个人的衣服叠好放在床尾,捡起地板上那个byt扔进垃圾桶,然后坐在床边,看着那张漂亮的脸,思绪混乱。   这孩子应该也就十七八岁,估计还在上高中,养个上高中的对象,未来还得供他上大学,万一他再考个研,一年花销不小,可是他还在读研,花家里的钱,他想起昨晚他带着人走出酒吧被拦下时结的账单,一个月生活费没了,这小孩太能花钱了。   看来得找份兼职了,不然养不起对象。   也不知等他们都到了可以结婚的年龄的时候,国内能不能通过同性婚姻法,不能的话要去国外结婚,在国外举行婚礼又要花好多钱。   温朝阳,你得努力赚钱啊。   他摸了摸温何夕软滑的脸蛋:还不知道你叫什么,不过我会对你负责的,一辈子照顾你,赚钱养你。   他还要好好锻炼身体,争取多活几年,不然对方老了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多可怜啊,他得去劝劝自己妹妹结婚后多生几个,往后多和外甥外甥女亲近亲近,等他不在了也好有人替他照顾爱人。   温何夕睡得很沉,大概昨晚累坏了,他看着温何夕的睡颜,心里像是含了蜜一样,谁说理工男找不到对象了,他不仅找到了,他对象还是天下第一美人,他就没见过长这么漂亮的,等他回去就跟他舍友们嘚瑟去,让他们羡慕死。 第72章   温何夕迟迟不醒,温朝阳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就拿着房卡跑了出去,他不知道温何夕爱吃什么,就每样都买了一份回来。   他买完早餐回来时,床上人不见了,浴室里有水声,应该去洗澡了,他把早餐放在桌上,拉开椅子坐下,拿出豆浆和牛奶,插上吸管,又一一打开餐盒的盖子。   他跑回来的快,早餐还是热的。   温何夕洗完,发现衣服忘拿了,反正外面没人,他就光溜溜出去了,然后……被外面刚回来的人看光了,画面诡异的静止住了一般,双目相对,让温朝阳感到有一丝尴尬,明明昨晚他们那么热烈的赤身裸体的打了一架,今早再看见还是觉得有点热。   他默默挪动着身子,转了过去。   温何夕却是个没皮没脸的,毫不在意,又不是第一次被看光,他走到床尾,拿起衣服一件件往身上套。   “你喝豆浆还是牛奶?”温朝阳一手牛奶一手豆浆,拇指小幅度的捏弄着塑料杯,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他的紧张和局促不安。   温何夕下意识道:“牛奶。”   说完,他停下了动作,惊讶地扭头看了对方一眼,他突然很想找个人问问——一夜情的对象不但没提上裤子后就跑了还给他买了早餐,这是什么走向?   他昨晚把对方当成了林远之,稀里糊涂就那么睡了,早上那会儿躺在床上才琢磨出不对劲来,但那时他以为人走了,他最后决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可这人又回来了,他该怎么办啊……算了,先吃东西吧,他饿了。   穿完衣服,温何夕走到桌边,拉开椅子坐下,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牛奶,小口小口的喝着。   “我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都买了一份。”温朝阳说。   “谢谢。”温何夕不知说什么,干巴巴地道了声谢。   对方的视线一直锁在他身上,他感到一阵别扭,吃东西的速度加快了不少,一口一个蟹黄虾饺,两口一个奶黄包,直到早餐空荡荡,只剩一个叉烧包,他拿起最后一个叉烧包,咬了一口,一半进肚了。   对方眼神变得更不对劲了。   他忍不了了,“怎么了?”   “没、没什么。”温朝阳收起了震惊的小情绪,心想:这孩子太能吃了,我会不会养不起。   温何夕看了看他手里的豆浆,忽然想明白什么:“你还没吃吗?”   “没,吃了。”温朝阳说,但他的肚子背叛了他,发出一声抗议。   “我以为你吃了。”温何夕略带歉意。   “没事,我有豆浆就行,最近减肥。”温朝阳喝了一口豆浆,缓解了一下饥饿感。   温何夕将剩下的半个叉烧包塞进嘴里,咀嚼着,一边下意识往他身上扫了一眼,对方的身形和林远之很像,怪不得他会认错,不过这身形需要减肥吗?   虽然林远之挺重的。   温何夕的目光,令温朝阳感觉自己像正站在大太阳底下,浑身燥热,他局促地转移了注意力:“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   “……”温何夕沉默了两秒,他是想甩掉对方的,往后也不会见面了,告诉名字没必要“我们昨晚……”   温朝阳放下手中的豆浆,挺直腰背,坐得板板正正,比上课时还要认真,他紧张的喉结上下滚动,然后他听见对方说:“那是个意外,我喝醉了,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吧。”   他的心一下沉了下去,砰的一声砸了个稀碎。   许久,他才红着眼睛,哽咽出声:“……我没喝醉啊。”   “那不然你想怎样。”温何夕只想快速撇清关系“我再让你免费睡一次?”   温朝阳低下头,神情崩溃,这就好像有人给你编织了一个美梦,你期待着兴奋着,然而那人却在你面前亲手一点点把梦撕碎,留你一人面对满地的废骸。   上一秒他的眼前还是美景一片,下一秒画面突然就裂开了,他甚至来不及反应,却只能接受。   “你要回家吗?我送你。”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眼眶湿湿热热。   “不用了。”温何夕站起身就走了。   门轻轻被带上,温朝阳头埋的低低的,小声嘟囔道:“什么啊,睡一次就想甩掉我,睡一辈子还差不多了。”   他像是忽的想起来,狠得一拍脑袋:“草,名字没问出来,我靠,那我上哪找人去啊。”   显然温朝阳并没有彻底放弃,然而温何夕已经把这人扔进了记忆深处不打算翻出来了,他若无其事走出酒店,外面风和日丽,阳光正好。   温何夕揉了揉自己又开始作妖的心脏。   又来了。   他发现跟别人做爱根本没用,还不如喝酒来的有用呢,起码能屏蔽一会儿,于是他又去泡酒吧了。   不是每次喝醉后都能遇见一个温朝阳,他还遇到了捡尸的,幸好他没睡死过去,收拾完几个臭男人,他用最后的意识打了个车,说出位置后他就睡死在了车后座上。   到地方后硬生生被司机给晃醒,司机肉嘟嘟的脸在他眼前忽近忽远,嘴唇张合,不知说了什么,反正他只听见一个钱字。   “什么钱,没钱,找里面的人要去,我没钱。”那天他手机摔出去后就没拿,兜里也没钱,两次喝酒的钱还都是捡他的人买的单。   司机拿醉鬼没招,又没从温何夕身上摸到手机和钱,只能问具体的地址几单元几楼哪屋,可醉鬼任他吼了一遍又一遍,就是恍若未闻的嘟嘟囔囔说些没用的。   气的司机把人拽出来,在楼下扯着嗓子大喊:“这是谁家的,出来认认。”   突然旁边的一个楼道门打开,一个男人走了出来,他飞奔而来,一把将温何夕从司机手里抢走,搂在怀里,“我家的。”   韩晓一直在等温何夕回来,每晚都守在窗前,起初看见出租车停在楼下,他第一时间没觉得那是温何夕,温何夕回来一般是林远之送回来的,但司机把人拽出来后,他认出了那是温何夕,这才飞奔下来。   “他车费没付。”司机说。   “够了吗?”韩晓从口袋里抽出钱包,打开,拿出一张百元交给司机。   “够了,你等我找下钱。”司机转身,身体探进车里,打开驾驶座之间的暗格,里面胡乱的塞了一堆零钱。   “不用找了。”韩晓抱起温何夕进了楼门。 第73章   韩晓从没见温何夕喝醉后的样子,乖乖软软的,脸红红的,嘴唇莹润,让人想亲一口。   他把人放到床上。   目光描摹过温何夕精致的眉,泛红的眼尾,一直到泛着水光的嘴唇,温何夕醉了睡着了,这一认识让他变得大胆起来。   手撑在温何夕耳侧,俯下身子,吻了温何夕,那两瓣嘴唇和他想象中的一样柔软,被他含住的嘴唇动了动,像在回应他。   可他很快就听见温何夕说:“林远之,我心疼你。”   眼泪从温何夕的眼尾滑落,无声地流过耳廓,温何夕并不是回应他,他在回应另一个人。   心脏像被凌迟,疼的韩晓眼睛一下就红了,他哽咽道:“我也爱你啊,温何夕,我TM也爱你啊。”   他狠狠一口咬在温何夕的颈侧,牙齿颤抖,根本没用上力气,只留下浅浅的微微有些发红的印记。   他全身微微颤抖着,额头抵在温何夕肩膀上:“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都改,温何夕,我改。”   “你就喜欢我一点点好不好。”他卑微的哀求道。   可是温何夕没有回应他。   他突然笑了,笑声里透出浓浓的自嘲和悲凉,脸上还挂着泪,“韩晓,你活该,你自作自受。”   他有什么资格央求温何夕喜欢他。   他抹了抹眼泪,从温何夕身上起来,默默离开了卧室。第二天,他像往常一样,若无其事地准备早餐。   温何夕似乎并不记得昨晚的事了,脖子上那个红色的印记也消失了,他觉得庆幸,却又感觉心里空了一块似的,难受得紧。   时至今日,他越发认识到自己曾经犯下的罪,可温何夕好像已经没那么恨他了,他不再动不动就打他折磨他,就像是小孩拿着一个新玩具,过了一段时间玩腻了一样。   他不知道他和温何夕之间,除了恨还剩下什么,也许什么都不剩了。   现在,温何夕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坐在窗沿上,一只脚踩上去,一只脚自然垂落下来,背靠着敞开的窗户,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放在他脚边的屏幕已经四分五裂的手机不停地弹出消息,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可他就是不接也不看,却又会去充电,不让手机关机。   他的烟瘾变得很大,有时大半夜他在客厅里都能闻到一股烟味从卧室里飘来,他猜温何夕晚上又没睡,起来抽烟了。   温何夕和林远之之间应该发生了什么,不然温何夕不会这样,能让温何夕这样的人只有两个,一个已经死了,另一个便是林远之。   他好羡慕林远之,因为如果是林远之的话,就有资格也有勇气上去夺过温何夕手里的烟,狠狠吻他。   而他永远都做不到。   .   夜空无云,月光无遮拦地洒下来,朦胧地勾勒出隐在黑暗里的人,单薄的黑色长袖T恤包裹着削瘦的身形,一头红发在夜里微微发暗。   温何夕指尖夹着烟,手臂懒散地垂到了窗外。   其实已经没那么疼了,但那一点渗进骨头里的疼痛还在折磨着他,让他忍不住想抽烟,他总想起那天的对话,一想起来,脑子就会自动幻想那个时候无助又脆弱的林远之。   林远之满身的刺,一靠近就会把人扎的全身是血,可那刺下面隐藏的是伤痕累累的身体。   他恨他的刺,也心疼他的疤。   这并不对立,就像爱和恨可以并存,他对林远之向来如此矛盾,爱与恨纠缠着,早已分不开了。   风吹得他有点冷,肩膀不禁抖了一下。   忽的,一件外套扔了上来,正好盖在了他身上,他用手理了理,宽大的风衣将他整个上身罩住。   风衣上还存留着另一个人的温度,暖暖的,身体瞬间没了寒意,一直折磨着他的心脏深处的疼痛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好似从未存在过,下一秒他指尖的烟被人夺走了,修长骨感的手指插进指缝,紧紧扣住他的手。   他熟悉对方手指上的茧,摸过后腰时,令他战栗,忍不住呻吟。   手背触到两瓣柔软,林远之站在窗下,吻了吻温何夕的手背,指尖被烟味浸染,贴近时呛人的味道钻进了鼻腔。   他们谁都没说话。   晚风静静地拂过,紧扣在一起的手传递着灼热的温度,也传递着不必言说的爱意,悄无声息润进人的骨子里。有些人的爱被藏了起来,注定无人知晓,就像温何夕的那三年等待,他从未提过我爱你,他只提钱。   可他留在林远之身边的每一分钟都在无言地说着:温何夕爱死了林远之。   他对林远之的每一分恨意里,都埋葬着曾经不语言说的爱。   “林远之,我想吻你。”温何夕忽然道“但我不想弯腰。”   他要林远之来爱他,来吻他。   “等我。”紧扣的手松开,那只手的主人消失在浓浓黑夜里。   林远之跑到小区保安室,甩下几张钞票,拿了保安大爷的两把椅子就跑,“借用一下。”   回到窗下,将两张椅子垒在一起,爬上去,脚下有些不稳,他扶住窗框,现在他比温何夕高了,“你不用弯腰,我会来吻你。”   他作势弯腰贴了上去,在温何夕唇上盖了个章,温何夕的手轻轻捧住他的脸,加深了这个吻。   他们吻的热烈,温柔和粗暴纠缠,分不清彼此,林远之吻到忘情,手松开窗框,伸向温何夕的脸庞。   然而,脚下没稳住,两个叠起来的椅子倒了,他仰面摔了下去。   他狼狈地躺在地上,望着温何夕笑得双肩抖动,他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在地上躺了一会儿,也笑够了,他挣扎着爬起来,腿上的伤口好像裂开了,甚至能闻到了一股血腥味,腹部的伤口不知道有没有裂开,但疼得厉害。   他靠着墙才站稳,受伤的腿不敢用力,全身的重量由另一条支撑着,他伸手勾住了温何夕垂下来的手。   攥紧。   人没了爱不会死,但……人有了爱,便多了一个活着的意义。   爱,浪漫,理想,信念,希望和光,是人们热爱生命的原因。 第74章   窗户未关,晨风微凉,阳光照在身上,温暖的将那一丝凉意驱除,温何夕躺在床上,望着敞开的窗户。   昨晚保安大爷找来要椅子,劈头盖脸地训了林远之一顿,还质疑林远之在这儿是不是做坏事呢,问他是不是这里的住户?怎么证明。   林远之说是,但是他没拿对门那个房子的钥匙,他是从医院里溜出来的,江医生觉得林远之受伤是他造成的,所以在温何夕不在的时间里一直照顾着林远之,半夜还在门外守着他,防止他伤没好就擅自跑出去,加重伤势,导致他只偷了件御寒的风衣和手机就出来了,他风衣里面甚至还穿着病服。   温何夕幸灾乐祸地把风衣扔到林远之头上后,就跳下窗户躲起来看热闹,没帮林远之解释,最后害得林远之被保安大爷赶出了小区,他还特欠地朝林远之挥了挥手,笑得前仰后合。   现在想起来他还想笑呢,看林远之吃瘪太好玩了,他觉得他能拿这事笑话林远之一辈子。   他在床上滚了好几圈,还是没忍住笑意,笑得趴到床上,头闷进被子,小腿在空中摆动了好几下。   笑累了,也饿了,他走出卧室,韩晓已经把早餐做好了。   对韩晓,他不是不恨了,只是他倦了累了,他玩够了闹够了也疯够了,他想好好生活了。   他吃着韩晓做的早餐,随口问了一句:“今天几号?”   韩晓回答:“19号。”   温何夕愣了愣,他原本只是想算算离高考还有几天,但一听到19号,他就怔住了,明天是20号——他生日。   他马上19岁了,这一回真的19了。   居然才19,他经历这么多,竟然才19,他还以为他要91了。   其实他一直没怎么过过生日,这天对他来说特别的大概就是他每年的这一天都会逼着他妈跟他说生日快乐,他什么招都试过,威逼利诱下,终于在他18岁生日那天,他妈跟他说了句生日快乐。   今年不会有人跟他说了,以后也不会有了。   温何夕曾经觉得,墓地这种东西是最没用的,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骨灰放到再精美的盒里又能怎么样,随风洒了才好,节省资源。   可是当他独自徘徊在这人间,思念装满胸膛,他突然发觉,墓地的存在大概不是为了死人,而是为了还活着的人。   不然这满腔的思念该如何宣泄啊。   在即将来临的生日的前一天晚上,温何夕躲过看守员,翻进了墓园,这个点墓园是不开放的,他只能趁着月黑风高偷偷溜进来。   他特意拿了一个手电筒,但是这个点打扰别人安息确实不好,他一边找他妈的墓,一边说:“对不起,打扰了”,不知说到第几声对不起,他终于找到了他妈的名字。   没有照片,只有名字。   他连张他妈生前的照片都找不到,早知如此,拍一张好了。   他关了手电筒,像个蜷在妈妈肚子里的小婴儿一样,挤进两个墓碑之间,紧靠着他妈的墓碑。   “妈,我想你了。”温何夕语气平常,没哭没闹,就像回到家埋怨妈妈没给他做好吃的一样“你儿子马上快19了,你都欠我那么多次生日快乐了,你现在又欠了一次。”   声音里终究是透出一丝哭腔:“你还耍赖不还了。”   不知是墓地里特有的阴风,还是今夜本就凉风习习,温何夕缩了缩身子,蜷的更小只了,他的头微微倾斜,碰到冰凉的墓碑,双腿已经麻木了,动一下就感觉有虫子钻进骨头里一样,又痒又难受。   他蹲不住了,便坐在了地上。   摸出碎屏的手机,看了眼时间——23:59。   恰好数字跳了,变成了00:00,而同时砰的一声引得温何夕抬头,漫天绽开了绚烂的烟花,耀眼火光映入他的眼眸。   他笑了笑,“我还挺幸运,蹭了个烟花看。”   火光接连窜上夜空,绽开刹那的美丽,灿烂而短暂,在漫天的烟花即将消失的那刻,一束红色火光升空,在火树银花的末尾爆开。   夜色中仅剩那耀眼的四个字——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温何夕。”他说。   没人跟他说,他就自己跟自己说。   冷风更加肆意了,还落了雨,温何夕上一秒还在说自己运气好,下一秒就被打了脸,冷风裹挟着冷雨狠狠拍在他脸上。   这个世界总是对他格外残忍,然而,有人会为他挡风挡雨。   黑伞的边缘遮挡了他的半个视野,身后的风好像停了。   不,不是风停了。   是有人替他挡住了风。   “起来,一会儿裤子湿了。”   “站不起来,腿蹲麻了。”   林远之叹了声气,蹲下身,把雨伞交给温何夕拿着,双臂从温何夕后背和腿弯绕过,把人抱了起来。   那条受伤的腿用力落在地上时很疼,伤口好像又快崩开了,从墓园里出来到外面的车上,短短的一段路,疼的他额头沁了一层密密的汗。   雨越下越大,雨点砸在车窗上噼啪响,温何夕蜷在车后座上,头枕着林远之的大腿,身上盖着林远之的外套。   “今天我生日。”温何夕说。   “嗯。”   “你该说生日快乐。”   林远之:“我说了。”   “你没说。”   林远之:“烟花替我说的。”   “……”温何夕沉默了两秒,在林远之看不见的地方勾着嘴唇,无声地笑了笑“有礼物吗?”   林远之牵起温何夕的左手,温何夕感觉无名指上一凉,冰凉的质感滑过,收手到眼前,无名指上的戒指泛着银白的冷光。   他盯着手指上的银环发愣。   林远之:“温何夕,嫁给我吧。”   温何夕拒绝的很痛快:“不嫁。”   但他却没把戒指摘下去。   林远之并不意外温何夕的回答,他用左手扣住温何夕的左手,手指交叉,两个银环碰在一起。   外面的雨声没有那么大了,雨点打在车窗上的声响变得不再暴躁,温和的像是一场演奏,车内暖风开着,温度惬意。   不知不觉,睡意将两人拖进梦里。 第75章   林远之醒来时,发现温何夕又跑了。   温何夕不是跑了,他是去学习了,在所有同学还没到教室的时候,他就早早到了学校,他想要好好生活,不只是想想而已。   先从好好学习开始,离高考还有一个多月了,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以为他的桌子上会叠了一堆卷,但是没有,他的书桌干干净净,他的书和笔也都没了,就连书桌都是他在杂物间找到的。   他把桌椅搬回教室,又在讲桌下面找到了他的书和笔记,在班级公用物品箱里找到了他的笔,敛了敛讲桌上发剩的卷。   很多以前会的知识过了这么久不复习,被他忘得差不多了,他一边背,一边通过做题巩固重点。   温何夕的出现,令进教室的同学惊得瞪大了眼睛,和前后座同学小声议论着什么,整个教室乱哄哄的,直到班主任走进来,这才安静下来。   班主任看到温何夕亦吃惊了一下,随后就当没看见一样了。   上午的课结束,学生蜂拥出教室,温何夕还坐在座位上不动,他打算中午去食堂吃,吃完回教室继续学习,就不出学校了,所以不着急。   他没去过食堂吃饭,并不知道晚去是可能打不着菜的,等他刷完那道数学题,赶到食堂的时候,那里已经是人山人海,他没有饭卡,又去办了饭卡才去打饭,到他的时候,窗口的菜只剩土豆丝了。   他要了两份米饭,一份土豆丝,还有一碗免费的蛋花汤,目光扫了一圈,没找到空桌,但有空位置,他朝离他最近的空位置走了过去。   沉了沉手,然而餐盘没落到桌上,就听旁边的同学说:“这有人。”   “人呢?”温何夕把餐盘一撂“透明的?”   那同学撇了撇嘴,“我占个座不行?”   “你占座,我就得让你占,这是学校公共财产,不是你一个人的,你要占可以,但你得问问其他人让不让你占。”   温何夕才不惯着他们,无视他们难看的脸色,往那一坐。   同桌的其他同学满脸不悦,但没人敢和温何夕正面刚,一个个灰溜溜地端起餐盘走了。温何夕乐得他们滚蛋,他不喜欢和不熟的人在一个桌上吃饭。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土豆丝送进嘴里,这味道……一言难尽。   算了,将就一下吧,也不是不能吃。   他这么想着,又夹了一筷子往嘴里送,送到一半,突然有个学生把一个保温盒放到了餐桌上,“有个人让我给你的。”   说完那学生就跑了。   “……我又不是瘟神。”温何夕嘟囔了一句,推开了餐盘,把三层保温盒够到面前。   打开,两荤一素加一汤。   闻到香味,他就知道是胖姨做的,口腔里已经开始分泌唾液,诱人的香味往远处一飘,回头率高达百分之百,瞬间成了全食堂的焦点。   在众学生羡慕的目光下,温何夕夹起了一块排骨,咬了一口,再咬一口……   一顿饭下去,他觉得自己还可以不眠不休和学习刚两天。   当然,不眠不休是不可能的,当天在他学到十一点多的时候,教学楼只剩下一间教室亮着灯,学生早已走光。   熬夜学习对他来说是常有的事,甚至熬到凌晨三点,早上五点又醒来学习的情况都常有,但某人显然接受不了。   他埋头背着东西,忽然身体腾空了,林远之抱起他:“你该休息了,我们回家睡觉。”   “我还没背完。”   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课桌上的书本离他越来越远。   林远之把温何夕绑回家,勒令他必须睡觉,帮他洗漱完就把他压在了床上,“要么被我草晕,要么自己睡,选一个。”   温何夕选了后者。   他缩进林远之怀里:“林远之,你不乖。”   “我乖着呢,是你不乖。”林远之灼热的呼吸喷在他额头上,嘴唇在光洁的额头上压了一下“快睡觉,你是不是真想被我草?”   温何夕闭上眼,把脸埋进林远之怀里,没动静了。   在林远之的强迫下,温何夕睡了六个小时,按林远之的要求,必须睡满六个小时,中午还要睡半个小时的午觉,如果温何夕不执行,那么将由林远之来强制执行。   气的温何夕早上到教室后就一直憋着一肚子气,手里的笔转的飞快,差点飞出去。   他望了望窗外,校外停着一辆黑车,虽然看不清车牌号,但那个车形他再熟悉不过了,是林远之的车。   他对着窗外竖了个中指,一个感觉不够,他放下笔,又竖起另一只手的中指。   车里拿望远镜偷瞄自己家小孩的林远之看到这儿,忍不住笑了几声。   窗外下起了雨,雨不大,但淅淅沥沥下个没完,这一下就下到了大课间,广播通知课间操取消,同学们欢呼着闹在一起,几个班委聚在一起不知在商量什么,过了一会儿,好像商量出了结果,几个班委的目光集中在班长身上。   这时,班长走上了讲台,“咱们快毕业了,我和几个班委商量了一下,想大家一起凑钱给老师买点礼物,你们有没有什么提议,可以尽管说。”   教室里顿时热闹了起来,说什么的都有。   笔尖点在卷子上,发出哒哒的轻响,声音被淹没在这混乱的教室里,温何夕突然做不下去题。   他想抽烟。   笔一扔,他站起身,从后门出了教室。   他想找个没人的地方,但这个学生自由活动的时间,没人的地方只有杂物间了,昨天温何夕就是在那里找到自己的桌椅的。   杂物间的灯是坏的,里面随意地堆放着桌椅扫帚拖布,一进去,尘土味扑面而来。   温何夕拽了把椅子出来,但一看那椅子上满满的灰,没比地上干净多少,他瞬间不想坐了。   站着。   门一关,杂物间里陷入黑暗,橘红的火光忽亮忽暗,不知不觉,温何夕手边的书桌角已经碾灭了两三个烟头了。   忽然,杂物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外面的天气不知何时放了晴,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进来,门一开,杂物间离门近的区域便被光割裂了出去,一直割裂到温何夕脚尖往前一点的位置。   光线刺得温何夕微微眯眼,那一刻,他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他去不了那边。   阳光太刺眼,好像会灼伤他。   “温何夕,过来。”林远之站在光下唤他。   “我过不去。”他说。   “那我过去。”林远之一步步走来。   他迈进杂物间,温何夕叫住了他:“林远之,你看那边,阳光好温暖,人就应该向阳而生。”   温何夕的目光远远地落在窗外的风景上,林远之回头看了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然后他看着温何夕,毅然决然地走了过来。   他向着温何夕,他的希望不输阳光。   指尖夹着的烟头掉了,温何夕望着林远之逼近的脸,想说什么。   他从来不需要有人来救他,也不需要有人拉他到阳光下,他在黑暗里被困的太久了,有根链子至今还拴在他身上,强行拉扯,只会疼。   他已经习惯黑暗了,他不怕黑,可他怕孤独。   这世俗,熙熙攘攘,只有他一人形单影只。   他想有个人陪他,走在这个漫长没有尽头的夜路上,不问归途,不问远方。   “林远之,你背我,我想回家。” 第76章   林远之背着温何夕穿过走廊,教室里同学们的声音在走廊汇成了奇妙的合奏曲,二班大概结束了为老师准备礼物的话题,此刻正三五个人的聚在一起聊着什么。   走近了才听清,他们聊的是温何夕。   声音挺乱的,无法听清每个人都说了些什么,但有几句林远之听清了。   “你说他怎么又回来上学了?看着就烦,他不怕把艾滋病什么的传染给别人吗?”   “其实我一直好奇,他为什么还上学,难不成有学历的会价格高一点?”   “也不知学校是怎么搞的,这种人也能上学啊,不是市重点嘛。”   林远之只觉得一股怒火升腾,差点控制不住自己,如果不是他还背着温何夕,他直接就冲进去了。   就在这时,温何夕清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将其他声音镇压得死死的:“你放我下来。”   林远之稳稳将温何夕放到地上。   “等我一下。”温何夕说完朝教室前门走了过去。   没人会听狗吠声,但吵人的时候,人还是喊上一嗓子的。   他一脚踹开前门,双手抱臂,站姿慵懒地靠着门框,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同学们纷纷低下头假装学习。   “刚才谁说的,我怎么就不能上学了,你有没有看过宪法?宪法里明文规定,公民有平等受教育的权利,老子凭什么不能上学了。”   温何夕冷言嘲讽道:“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不是说的挺欢的嘛,说啊,当着我面说,背后说三道四的算什么本事!”   教室里依旧一片宁静,各个低着头不语。   “啧”他咂了咂舌“一帮窝囊废。”   不知是谁,小声嘀咕了一句:“至少我们没出去卖。”   还有几人小声跟着附和:“就是。”   温何夕冷笑:“呵呵,你们很骄傲是吗?骄傲你们没有出去卖,没有用身体换钱。”   他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教室,但无人敢应。   “你们该骄傲不是这个,你们该骄傲的是你们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你妈你爸供你吃供你喝供你上学,你们不用为了挣几块钱洗碗洗到手开裂,穿着布偶装在大太阳底下站一天,不用为了一口饭去翻垃圾桶,跟流浪狗斗智斗勇,更不用为了躲追债的东躲西藏,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温何夕的声音有些发颤。   他讨厌他们,这些人不过是比他幸运而已,他们凭什么拥有着他羡慕的东西,还要来鄙视他的不幸。   他犯了什么错吗?他没有。   “你们有人养你们,你们不需要挣钱还债,不需要养一个疯了的妈,不会有人在你们拿不出钱的时候掰断你们的手指,更不会有人在你脖子上套上铁链子,扒光你的衣服,把你扔进男人堆里……”   颤音里面泛起了一丝哽咽,下一秒他被人抱住了,所有未说出口的话都被闷在了温暖的怀抱里。   “……别说了。”林远之的声音也颤的厉害。   “林远之,我没事。”   “我知道。”林远之忍着喉咙间的哽咽“可是我心疼啊。”   温何夕回抱了林远之一下,“我们回家吧。”   “好,回家。”   温何夕不再是一个人,他有人疼有人爱,有家了,也有人供他吃供他喝供他上学,别人家孩子有的,他也迟迟地有了。   林远之背着温何夕,一步步走下楼梯,肩上感觉到湿漉漉的,他听见温何夕发闷的声音:“林远之,我要好多好多爱。”   “都给你。”   “我不想再来这里了。”   “我们转学。”   “转学了会有朋友吗?”   “会有的。”   “考好了,老师会夸我吗?”   “会的。”林远之说。   他家小孩想要的,都得有。   林远之背着温何夕到停在校外的车上,上了车后温何夕才看见了林远之满头的汗,脸色苍白的没有血色,可林远之却表现的若无其事。   “是不是伤口裂开了?”温何夕问。   “没事。”   温何夕撩起林远之的裤腿,纱布上一片红色极其刺眼,“我们去医院。”   “好。”林远之拉着温何夕从座上起来,让他跨坐在自己身上,捧着温何夕的脸轻轻啄吻。   温何夕在林远之腹部伤口处点了点:“这里还疼吗?”   “不疼。”   温何夕稍稍用力地又点了一下,林远之疼的微皱了下眉。   温何夕见此突然笑了,“活该,疼死你,以后我还会捅。”   “好。”林远之把温何夕圈进怀里,“你开心就好。”   林远之话里的宠溺让温何夕觉得自己现在就算是要林远之的命,林远之都会给他。   .   第二天,温何夕转了学,转到了本市最次的高中,最开始林远之挑中的是一个和市重点的教学实力不相上下的学校,但温何夕没相中,他反而相中了什么都差的第三中。   位置偏,教学设施落后,教师水平不高,录取分数极低,升学率极低,好名声一个没有,坏的却多的是,甚至有学生给它起了个外号——不良少年管理所。   温何夕一听,立马来了兴趣,这不良少年有他不良吗?能打得过他吗?他到了那能不能当上大哥啊?   林远之是想反对的,但在温何夕异常坚定的态度下,他只好同意让他转到第三中,不过看他家小孩兴奋地睡不着觉,不安分地在他怀里转来转去,他突然觉得这个学校没有那么差劲,至少能让他家小孩高兴。   早上,林远之把温何夕送到学校,温何夕兴奋一晚上,早上还处于一个极度兴奋的状态,扒着车窗往外瞅,目光定在那些赶去上学的学生身上就移不开了。   他以为他会看见一群红毛绿毛黄毛的聚在一起,人手一个棒球棍,特别有气势,跟要去打群架一样成群结队往学校走,但他看见的好像都挺普通的。   男的板寸,女的不是扎着马尾就是齐齐的短发,校服也很规整地穿在身上。   怎么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车停在了路边,林远之把温何夕拉进怀里,紧紧抱住,“中午我来接你。”   温何夕满心的疑惑暂且放在了一边,回抱了林远之一下,“好。”   “去吧。”林远之不舍地松开了温何夕。   温何夕没下车,他拿出手机,交给林远之,“手机给你,里面的视频和录音,你处理吧。”   他不想和韩晓继续纠缠下去了,人不能总停留在原地,他该往前走了,东西交给林远之,林远之后续会做什么他很清楚,他要的就是这样,他要让韩晓失去一切,像曾经的他一样,韩晓毁他一次,他毁韩晓一次,这才公平。   “好。”林远之不问原因,他知道这是温何夕想做的,这就够了。   以后温何夕的身边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第77章   温何夕下了车,跟其他学生一起往学校里走,林远之望着那道身影渐渐消失,望眼欲穿,像个第一次送孩子上学的家长,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新学校和温何夕想的完全不一样,没有不良少年,而且教学楼表面看上去也没有那么差,果然传言不可信。   班主任领着他进了教室,“这位是新转来的同学。”   教室里立刻乱哄哄起来,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离高考还有一个月多点了,这个时候还转过来。”   “卧槽,这哥们拽啊,你猜一会儿教导主任过来会不会过来给他剃秃的。”   “这发色太酷了,等我毕业一定也染一个。”   “你染了不会酷,只会变成杀马特。”   “滚。”   “你说他是男的是女的?”   “你瞎啊,那他妈是男的,胸那么平能是女的嘛。”   “长得比女的还带劲儿。”   “你弯一个?”   “去你的。”   “我可以尖叫吗?这颜值!神颜啊!我太幸福了。”   “花痴。”   “你先把你的口水擦干净再说话。”   “安静!”班主任敲了敲桌子,“来个新同学给你们激动成这样。”   “你先坐在那个位置,那儿没人。”班主任指了指最后那排的空位跟温何夕说。   温何夕朝那个空位走了过去,这个班级的座位都是两列合并的,也就意味着他有了个同桌,他的目光落在所谓的同桌身上。   可惜一本书竖着,挡住了那张脸。   他将书包放到书桌上,拉开椅子坐下,一股好香的味道从旁边传来,他扭头看过去,这回没了书本的遮挡,他看见了那张脸,也看见了那张脸的主人躲在书后面做什么。   他白白胖胖的同桌吃着辣条,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来一根?”   “不用了,谢谢。”这个同桌看起来很好相处的样子。   他随和的同桌叫彭莱,这是他从见面开始就一直在不停说说说的前桌说的,他前桌叫马超群,他前桌的同桌叫王浩宇,这也是他前桌说的。   另外好像长了八张嘴的前桌还帮全班同学做了个自我介绍,并详细给他介绍了各科老师的情况,名字、性别、年龄、已婚未婚、有孩子没孩子、孩子几岁了、讲课风格、口头禅等等等等,甚至家住在哪。   听得温何夕想捂住他的嘴,他还从未见过这么能说的人,不像他同桌,沉默着一直在吃吃吃,咀嚼声不停。   最后王浩宇从桌斗里拿出一卷胶带,撕出一段,他的前桌和同桌突然像是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身子一僵,前桌不再说话了,同桌也不再吃了。   王浩宇又把那一段胶带捋了回去,他转过身子,看向温何夕,把那卷胶带珍之重之地交到温何夕手里,“这卷给你用,我下午再去买一卷。”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他好像进了一个不正常的学校。   大课间的时候,他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班主任是教数学的,这导致温何夕一看见他就头疼。   “我刚才讲的题你是不是没懂?”班主任问。   “嗯。”他确实没懂,听得稀里糊涂。   班主任拿出刚才讲的卷,又给他讲了一遍,讲了整整一个大课间,细细地拆分知识点,从最基础的地方开始给他讲,哪怕他问初中水平的问题,他也没有不耐烦更没有嘲笑,细心地跟他一点一点瓦解疑惑。   他头一次听懂了数学这个东西,一个大课间下来,他突然发现数学好像并不是那么难了。   “其实你脑子转的很快,就是基础太弱了,不过没关系,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们慢慢来。”班主任说“有不会的就尽管来问我,也可以问你同桌,彭莱那小子就数学一科拿得出手。”   班主任拿了几套题给温何夕:“这些你拿回去做,练练基础。”   温何夕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抱着题本回了教室,等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后,他的表情还没能收回来,甚至题本还抱在怀里。   马超群转过身来,看见温何夕那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   “老班讲什么了,把这孩子都讲傻了。”   “老师也给你们讲过?”温何夕问道。   “咱班就没有没被拎出去单独讲过课的,不止老班,其他老师也这样。”马超群拍了拍温何夕的肩膀“你习惯就好。”   温何夕不自觉地收紧了手臂,题本的边缘硌得他臂弯疼,以前他从未想过未来自己会从事一个什么职业,那个时候的想法就是能赚到钱就行,但这一刻他想以后做个老师。   最好就在这个学校里教学。   他喜欢这里。   “诶,你是从哪个学校转过来的?”马超群忽然问道。   “一中。”   “卧槽,市重点啊。”这下连平时最淡定的王浩宇都不淡定,转过身来“那你学习是不是可好了?”   温何夕:“一般。”   马超群追问:“你平时考多少分?”   温何夕:“五百八九。”   马超群突然扑了过来,抱住温何夕一顿蹭:“我靠,学霸,让我沾沾你的学霸之气。”   “我不算学霸。”温何夕觉得学霸这个词离自己有点远,毕竟之前的学校六百多分的挺多的。   “怎么不算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考这么高分的学霸,还是活的。”马超群激动道。   温何夕想想这个学校以往的升学率和升学最高分数,拍了拍马超群的背,“你沾沾吧。”   这一沾,引起全班性热潮,马超群自己沾完不够,还喊来其他同学一起沾,温何夕感觉自己就像那个旅游景点的大雕像,是个人都来抱一抱摸一摸,就差拍个合照了。   而且还有女生,他根本不敢动,抱就抱吧摸就摸呗,反正隔着衣服……草,谁刚才亲了他一下。   一个上午的时间,温何夕就彻底融入了这个集体里,好像他已经在这里上了三年学一样,甚至让他有点恍惚,过往的一切像是一场噩梦,而此刻噩梦终于醒了。   中午放学,四人一起出校门,林远之高大的身影在人群中很显然,温何夕一出校门就看见了。   林远之也看见了他,朝他走了过来。   待林远之走到眼前了,温何夕才和身边的同学告别:“有人接我,我先走了,下午见。”   “你叔叔?”马超群看着眼前的高大男人,觉得这个年纪应该不是温何夕他爸。   温何夕看向林远之,牵住了林远之的手,笑道:“不是,他是我的监护人。”   温何夕一辈子都不会对林远之说我喜欢你我爱你这样的话,但他会说林远之是他的监护人,他和林远之没有血缘关系,没有亲属关系,亦没有抚养关系,成为监护人的所有条件一一排除,最后只剩下一个——配偶关系。   这是温何夕最隐秘也最深沉的告白。 第78章   学习几乎占满了温何夕的全部生活,每天学校——家,两点一线。   听林远之说,韩晓是同性恋一事曝光后,韩晓的未婚妻一家闹上了门,婚约取消了,韩明启的两个私生子出来作妖争家产,而韩晓被赶出了家门,彻底成了一个边缘人物,唯一能帮他的母亲还被他气病了进了医院。往日的韩家大少爷如今成了一个笑话。   但这些都和温何夕没关系了,所有关于韩晓的消息还不如一道数学题对他更有吸引力。   他咬着笔,眉头紧皱,和一道函数题死磕。   忽然,眼前一黑,一只手蒙住了他的眼睛,“你该睡觉了。”   “马上,做完这道题。”温何夕拉开林远之的手。   “你这道题已经做了快有十五分钟了。”林远之倾身过来,看了眼题,又看了眼演算纸上温何夕的解题步骤“你思路不对。”   温何夕一脸疑惑。   林远之的右手包裹住温何夕的右手,像老师教小孩写字,控制着他的手在演算纸上勾勾画画,给他讲题。   林远之讲了两遍,温何夕才懂,最后评价了一句:“你不如老师讲的好。”   林远之:“……”   林远之:“睡觉!”   他抱起温何夕扔到了床上,欺身而上,啃了温何夕一口:“晚安。”   “晚安。”温何夕说。   林远之往旁边一躺,胳膊一伸,温何夕抬起脑袋,往林远之怀里缩了缩,枕在林远之胸口,林远之的手搂住温何夕的肩头。   听着林远之的心跳声,特别助眠,温何夕很快就睡着了。   他做了个梦。   梦见了很小的时候,幼儿园放学,他狂奔出去扑进妈妈怀里,他妈抱起他。   他跟他妈说:“妈妈,今天老师问我们长大以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那你回答了什么呀?”   “我说不知道。”他说“妈妈,你希望我长大以后成为什么样的人啊?”   “妈妈希望我们小何夕成为一个幸福的人。”   “妈妈也要幸福。”   “妈妈看着何夕幸福就满足了。”   梦醒了,眼角滑过一丝痒意,温何夕擦了擦眼角的泪痕。   他往林远之怀里缩了缩,搂在他肩上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了些。   温何夕又补了一觉,早上是被林远之叫醒的,他是很期待上学,但也是个起床困难户,林远之又帮他洗漱又帮他换衣服,全程他都迷迷瞪瞪,半睡半醒,照旧是没时间吃早餐了,林远之把早餐装进他书包,这样他可以在学校早自习的时候吃。   坐车去学校的路上,他又迷迷糊糊睡了一觉,直到车停在学校门口,他才清醒,下车往学校里走,和碰见的同学打招呼,结伴进教室。   林远之给他带的早餐是五人份,他吃两人份,另外的分给马超群他们,大家一起吃,他同桌也会把自己珍藏的辣条拿出来分享。   学校是不允许上课吃东西的,但是早自习管的不严,同学们互相打掩护,所以不用怕被抓。   “终于周六了,要放假了。”马超群吃着东西也堵不住他的嘴。   马超群这么一提醒,温何夕才想起来今天是周六,晚上会早放学,他中午得提醒林远之一下,万一林远之不知道呢。   “你们周日出不出去玩啊?”马超群问。   “有那时间不在家打游戏,出去浪什么浪。”王浩宇是个游戏迷。   彭莱:“死宅。”   王浩宇:“你个肥宅。”   彭莱:“把辣条还我。”   王浩宇:“我个死宅。”   彭莱:“……”   温何夕在旁边听乐了,每天听他们斗斗嘴,生活简直乐趣无穷。   上午的时候,温何夕还想着提醒一下林远之,结果中午忘了,他的旧手机上交了,林远之后来又给他买了个新手机,但他上学的时候一般不带,下午上课时他就在想,如果林远之不知道他早放学,他就在学校里学到林远之来接他,反正回家也是学习。   放学后,他和马超群他们一起出校门,远远就看见了林远之鹤立鸡群的身影,看来林远之作为家长还是很称职的,知道他今天早放学提早来接他。   人群中还有一个和林远之几乎一模一样的身形,温何夕的视线一触及那人,就像被烫到了一样收了回来,眉间紧皱。   马超群他们也看见了林远之,他们挥手和温何夕告别:“你家长来了,那我们走了。”,说着混进了人群里。   林远之走到温何夕面前,见温何夕脸色不好,问道:“怎么了?”   “我头疼。”温何夕扶额,他已经能想象到某人被林远之大卸八块的画面了,最好是巧合,不然他真的不保证会不会出人命。   可是现实总是不遂人意,那道身影飞奔而来,温朝阳抓住温何夕的手腕,从林远之手里抢走温何夕:“叔叔,借用一下你家孩子。”   林远之抓住温何夕的另一只手腕,没让温朝阳得逞,他看向温朝阳,眼神犀利:“松手。”   温朝阳怔了怔,松了手。   “林远之,别那么凶,他是我朋友。”温何夕决定先撒个谎,把林远之应付过去再说。   林远之暂时被安抚了,眼神缓和了一些。   但心里却仍是不舒服,温朝阳看温何夕的眼神让他很不安,走了一个韩晓,怎么又来一个。   他甚至有了找人偷偷把温朝阳绑了扔河里的冲动。   温何夕对林远之身上散发出的杀气特别敏感,瞬间就察觉到了林远之的小心思,他立刻开口道:“我和他只是单纯的朋友,你别乱想,也别想做坏事。”   林远之的目光滞了滞,戾气尽收。   温朝阳对这场生死局毫不知情,他紧盯着温何夕的脸庞,兴奋地眼睛发亮,他找了这么多天终于把人找到了,因为不知道温何夕的名字,他只能在学生放学的点等在校门口找人,他找遍了所有的高中,终于找到温何夕了。   他激动到难以言表,可大庭广众之下,他又不能抱抱温何夕。   在听见温何夕一句只是单纯的朋友后,他像被人浇了盆冷水,情绪低落下来,忍着心口的微痛:“这个给你。”   温朝阳把一张纸条塞进温何夕的手心里,随后转身就挤进了人群里,骑上他的自行车,双腿用力踩动自行车脚踏板,外套被灌了风,鼓了起来,朝气蓬勃这一词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温何夕打开纸条,上面写着:周日,游乐园,上午九点,你一定要来,不来的话我就一直等你。   温朝阳用这种方式,根本没给温何夕拒绝的机会。   温何夕狠狠拍了下额头,看见目光降落在纸上的林远之,头更疼了。   林远之脸色阴沉:“你什么时候交的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这就是一个醋包啊。   被林远之压在车后座上啃了好几口才算是把林远之哄好,可他还得应付温朝阳。   周日那天。   温何夕付了约,但他不是来约会的,他是来说清楚断干净的。   自己惹的祸,自己解决。 第79章   游乐园的人异常的多,温何夕在入口附近找了一圈,没找到人,但来都来了,他不想白跑一趟,于是在入出口的大花坛边上坐下,等着人来。   已经过了九点了,温何夕等的有点不耐烦,告诉他九点还威胁他‘他不来就一直等’,结果自己迟到,这什么人啊。   温何夕四处东张西望,没注意到一个人穿着厚重的布偶装朝他走了过来,大笨熊将手里的玫瑰花递给他。   “我不要。”温何夕以为他是卖花的,摆了摆手拒绝。   大笨熊特傲娇地叉起了腰,一挺胸,“哼”了一声,生气的样子挺可爱的,温何夕被逗乐了,接过花:“多少钱,我买了。”   “不要钱。”大笨熊俯下身,掀起沉重的大脑袋,露出了里面那张阳光帅气的脸。   温何夕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温朝阳朝他笑着:“收了我的花可就是我的人了。”   温何夕伸手递过去:“……还给你。”   温朝阳没接:“……”   “拒绝退货。”温朝阳在温何夕旁边坐下,抱着大熊脑袋,“你就不能试着接受我的爱吗?”   “就因为我们睡了一觉,你就喜欢上我了?”温何夕无奈地收回手,手里的花无处安放。   “……嗯。”温朝阳想起那晚的事,脸上有点红“我想对你负责。”   “我和很多人都睡过,你不是唯一的那个。”   “我知道。”温朝阳感觉得出来,那晚温何夕很熟练地引导他,他也能感觉得到温何夕身上经历过很多不好的事,那满身的阴郁气息像一只快要枯死的玫瑰,透着死亡的味道,甚至令他觉得有些压抑。   每次见到温何夕,他都想分点阳光给他,“我说的是我想对你负责,不是我得对你负责,是我想。”   “……”温何夕移开了视线,他不敢直面温朝阳灼热的目光。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温何夕沉默不语,手指拨弄着玫瑰花瓣。   “那天接你的那个人对吗?他的身形和我好像。”温朝阳说到这儿,眼睛已经红了“我就没有一点机会吗?”   温何夕陷入了良久的沉默,默了许久,他才憋出一句:“……对不起。”   “你陪我玩一天好不好?”温朝阳声音蔫蔫的。   “好。”温何夕答应了。   “你等我一下,我去把它换下来。”温朝阳一边走一边回头望,生怕温何夕走了“你别走啊。”   温何夕笑了笑:“我不走。”   温何夕第一次来游乐园,看什么都新奇,哪个都想试一试,温朝阳换完衣服回来,陪着他挨个玩,一个不落。他们两个都不恐高,也都不怕鬼,格外玩得来。   等他们全部玩了一遍后,已经到了该吃晚饭的点了,白天在里面吃了很多小吃,而且温朝阳的书包里装了好多零食,排队的时候温何夕一直在吃,到了这个点,他居然一点不饿。   他们并肩走出游乐园,温朝阳趁温何夕不注意抱了他一下,从他口袋顺走了手机,拨出自己的号,看到自己手机上来了电话,他才满意地把手机还给温何夕。   对此温何夕只能无奈。   他存上温何夕的号码,“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温何夕拒绝道。   “那我走了。”   “嗯,拜拜。”温何夕目送着对方离开。   温朝阳骑上他的自行车,行了一段后突然停了下来,他回过头,大喊:“我是不会放弃的。”   顿了顿,他又续道:“还有,我叫温朝阳,温何夕朝阳而生啊。”   说完,他骑着自行车,像只利箭般射了出去。   温何夕莞尔一笑,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而去,他走到路边,敲了敲路边停靠的那辆辉腾的车窗玻璃。   车窗降下,露出了林远之窘迫的脸。   “你以为你换了辆车,我就认不出来了?”温何夕拉开车门,钻了进去,将手里的花放到一旁的车座上,然后像只猫一样爬到林远之身上。   胸膛紧贴,嘴唇之间只有咫尺的距离:“你不乖。”   林远之的右手按在温何夕的后脑上,往下一压,距离变成了零,唇齿厮磨着温何夕的嘴唇。   温何夕的手滑进了林远之的袖子里,指腹摩挲着。   阳光确实很好,但他的希望不输阳光。   “他刚才抱你了。”林远之咬着唇缝间含住的软肉。   “……”温何夕被林远之身上这股醋味酸的头疼“你可不许伤害他。”   “你这么护着他?”林远之对温朝阳有种莫名的敌意。   “林远之,乖。”温何夕话语里暗含威胁。   林远之觉得自己被套上了镣铐,像条狗,以前他是只吃人的野兽,现在他变成了一条不能咬人的家犬,张开獠牙的一瞬就会被主人勒紧锁链,可他甘愿被这样拷着,因为拷住他的人是温何夕。   他愿意为温何夕收起獠牙,变成一条乖顺温柔的家犬。   “我乖。”林远之收敛了所有戾气与愤怒,双手不安分地伸进温何夕的衣服里,服了软“但我不高兴,你得哄我。”   温何夕没有阻止:“要我怎么哄你?”   林远之附在温何夕耳边,声音故意压低,苏到让人尾椎骨发酥:“我要吃小温温。”   “……!”温何夕惊得愣住了。   林远之误以为温何夕不愿意,眉心一皱:“别人都可以,我就不可以?”   “不是。”温何夕缓过神来,“那你别咬着我。”   不咬是不可能的,林远之就是只狗,不知道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不熟练的原因还是他本性暴露,全程他的牙齿总跑出来彰显存在感,温何夕是又爽又疼,爽是心理上的,疼是真实存在的。   “林远之,你属狗的是不是?你拿我磨牙呢?”温何夕疼得狠狠踹了林远之肩膀上一脚。   “我……我回去练练。”林远之苦恼地皱眉,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做不好,头一次感觉自己这么没用。   温何夕笑了:“怎么练?”   具体怎么练,林远之是绝对不可能告诉温何夕的,太羞耻了,他还要脸。   他凑上去亲温何夕,以此转移温何夕的注意力,终结这个话题。   温何夕别过脸,“不让亲。”   “为什么?”   “你刚他妈给我口完。”温何夕嫌弃道。   “你的东西你还嫌弃?”林远之笑道。   他自己的他才嫌弃,如果是林远之的可能就不嫌弃了,但是这句话温何夕没敢说出口,他怕林远之把他扒光了操到他腿软。 第80章 温韩篇1   韩晓一无所有了,他被抛弃了,养在温室里的花被丢弃,只有一个结果,无人问津地死在荒野。   但他早不是养在温室里的花了,他为了温何夕自己走了出来,被赶出家门被剥夺继承人身份,这些他都预想过,他想留在温何夕身边,就必然会经历这些,所以他早有准备了,公司的钱都被他掏空了,只剩下具空壳子,那两个野种爱怎么争怎么争吧。   他不是一无所有,他还有钱,可是他想要的不是钱,是温何夕。   然而,温何夕不要他了。   他在他们的家等了一天又一天,等到他渐渐认清温何夕再也不会回来了,他去找过温何夕,他跟踪他上学回家,远远跟着,看他笑得那么幸福,他无法迈动双腿靠近他。   温何夕已经开始新的生活了,他应该放过他。   可是他好不甘心,为什么给他幸福的人不能是他?   温何夕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和韩晓再有任何交集了,但没想到韩晓会突然给他发消息。   -主人,我学了新菜,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做给你吃。   -最后一次了,回来见我一面吧。   温何夕去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去,大概'最后一次'这四个像一块石头砸进了他的心湖,虽然最后什么都不会留下,但还是荡起了一片涟漪。   他想,他该和韩晓做最后的了结了。   那个房子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看得出韩晓时常打扫,房间干净整洁,有一股淡淡的花香,窗台上的花开了。   韩晓正在厨房里忙活着,曾经对厨艺一概不通的大少爷此刻满身的烟火气。   温何夕抱臂靠着墙,“韩晓,我们扯平了,以后我们各走各的。”   “先吃饭吧。”韩晓垂着眸子,只是笑笑,把菜盛出来。   “最后一次了。”温何夕说。   好像时间回到了以前,他们在一个桌子上吃饭,温何夕的脾气总是让人摸不透,吃着吃着就开始欺负韩晓。   但这一次温何夕没欺负他,他们头一次如此平和地用餐,韩晓的厨艺长进不少,饭菜不难入口。   温何夕原以为韩晓会哭闹会装可怜,但韩晓都没有,他平静的让他感觉瘆得慌。   很快,他发觉了不对劲,他的身体开始用不上力气。   大意了,饭里下了药。   他艰难地活动着手臂,去摸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出现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韩晓不知何时站在了他旁边,他把他的手机拿出来,关了机,放到了餐桌上。   意识在渐渐涣散,他想反抗,甚至想弄死韩晓,但是他做不到,韩晓抱起他放到床上。   “林远之会杀了你的。”他无力地威胁道。   “我知道。”韩晓说。   随后他的意识彻底丧失。   醒来时,周围的环境已经变了,房间很大,大的让他感觉到空旷,能听见海浪声,这里大概离海不远。   他不知是昏迷了多久,完全没有了时间概念。   但此刻是白天。   他好饿,身体发软动不了,韩晓推门而入,端着一碗粥走进来。   “吃点东西。”他一勺一勺地喂给温何夕。   温何夕没拒绝,人没必要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饿了就应该吃,管他是谁喂的,等他恢复了体力,他弄死韩晓。   韩晓见温何夕肯乖乖吃东西,有些吃惊,他笑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吃我喂的东西。”   温何夕不搭理他。   他自顾自说:“那样的话,我就可以采取强硬手段了。”   “你怎么强硬?”温何夕冷笑一声。   “嘴对嘴喂给你。”韩晓说。   “你TM找死。”温何夕看着韩晓,眼神凶狠的仿若要将羔羊吞之入腹的豺狼。   “别那么凶嘛。”韩晓盯着温何夕的视线,又喂了一口过去“来,多吃点,有力气了好打我。”   温何夕:“……”   温何夕觉得韩晓可能被他虐出病来了,喂他吃完东西居然不控制住他的双手,难道真不怕他恢复力气后揍他?   还是说粥里下了药,他有恃无恐。   不应该啊,他没感觉到身体无力,反而是渐渐恢复了活动能力。   暗暗攥了攥拳头。   有劲儿了。   他猛地坐起来,一脚把韩晓从床边踹了下去,飞扑过去,骑在韩晓身上,拳头朝韩晓脸上砸了下去。   韩晓抬起手臂挡住,手臂传来钝痛,感觉骨头都在呻吟,他不止一次感叹过温何夕的怪力。   为什么这么单薄的身躯里会藏着那么大的力量。   “还敢挡!”温何夕的拳头变换了角度,一击下勾拳,打在了韩晓的下颌。   所有的防御被打散,下一刻温何夕的拳头擦着颧骨而去,又落几拳,韩晓的半边脸已经全肿了,一片青一片紫的。   刚恢复的力气差不多全用尽了,温何夕喘着粗气从韩晓身上起来,“你等着林远之过来弄死你吧。”   说完他打开门走了出去。   出去后温何夕发现这是一栋临海别墅,湿咸的海风扑面,他第一次见真正的大海,辽阔的海平线延伸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空气里包裹着凉爽的海风与阳光的灼热。   他背对海面,寻找离开的路,边找边想:如果能沿途碰到车就好了,载他一程。   但他不仅没找到车,他连公路也没找到,穿过别墅后面的森林,与其说是森林,不如说是后花园,鹅卵石小路蜿蜒,一路延伸到另一边。   他背对海而行,却又遇见了海,不信邪地绕了一圈回去,然后他发现这是个小岛,走了一圈,没发现一条停泊的船。   他终于明白韩晓为什么不怕他跑了,他跑的了吗,他又不能游回去。   他坐在海边静思了一会儿,最后决定返回去,不然他晒都要晒死了,缺水缺食的情况下他可撑不到林远之找到这里。   韩晓一点不意外温何夕会回来,他等在门口,看见温何夕回来,笑了笑,勾起嘴角的动作扯到脸上的伤,疼得他“嘶”了一声。   “你到底想干什么?”温何夕没好气道。   “我想让你爱上我。”   “做梦。”   韩晓垂眸默了几秒:“……就喜欢我一点点,这也不行吗?”   “不可能。”温何夕说。   “那我去死好了。”韩晓说着豁然起身,往海边。   “去,拦你我是小狗。”温何夕不屑道,他才不信韩晓这个怂货会自己找死。 第81章 温韩篇2   韩晓毅然决然冲进海里,往深处走,没有丝毫停留,海水渐渐漫上他的胸口脖子,吞没他的头。   温何夕冷眼看着,他堵韩晓下一秒就会自己冒出头来。   但是韩晓没有。   温何夕不禁有些紧张,紧盯着海面,过了大概三分钟,韩晓依旧没有出现。   心咯噔的一下,温何夕骂了一声“操”,也冲进了海里,此时此刻他真庆幸自己因为差点被林远之按进泳池里淹死而学了游泳。   海水刺的他眼睛疼,耳朵里鼻腔里灌进海水,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双腿也疼的他皱紧了眉,他拉住那具不断下沉的身体,费劲力气把人拖回海岸。   他累的躺在沙滩上喘着粗气,海水一下下打在他腿上。   “韩晓。”他唤了一声。   旁边的人没有回应。   他爬起来,拍了拍韩晓的脸:“醒醒。”   还是没反应。   他努力回想着溺水抢救的方法,先要检查口腔鼻腔是否有异物,然后进行什么吐水急救,心跳停了做心脏复苏,呼吸停了做人工呼吸。   他按着记忆里的步骤,单膝跪在地上,左腿膝部屈曲,拽起韩晓,让他趴在自己左膝上,头部下垂。   他狠狠一掌按在韩晓的背部。   韩晓当时觉得自己的肋骨快要断了,他只是想要个人工呼吸,为什么到了温何夕这画风变得如此暴力。   温何夕见韩晓没反应,又按了几下,结果还是没反应,心想:这招没用啊。   他将人平躺着放在沙滩上,摸了摸韩晓的胸口,有心跳。   探了探鼻息,没呼吸了。   他微抬起韩晓的下巴,捏住韩晓的鼻子,对嘴吹了口气。   柔软的触感是短暂的,韩晓忍不住贪恋,他想抱住温何夕,含住那两瓣柔软,一直不放,用舌尖细细描摹。   温何夕往韩晓嘴里送了几口气,忽然感觉什么滑溜溜的从嘴唇上滑过。   他猛地直起上身,给了韩晓一巴掌。   韩晓知道装不下去了,睁开眼睛,拉了拉温何夕的袖子:“你别生气,我就想你主动亲我一下,不这样,你都不会亲我。”   温何夕甩开他的手,站起身,往别墅里走。   韩晓跟上去:“你不想我死,其实你是在乎我的对吗。”   “我只是不想让你死的这么痛快。”温何夕说。   他要韩晓痛苦地活着,终身陷进腐烂不堪的回忆里,他要他看着曾经他拥有的一切如今都是别人的,要他从高高在上的韩家少爷变成路边的野狗,他要他像他以前一样没有尊严地为了钱低三下四地活着。   那时,仇恨上头,他是这么想的,可如今再一回想,他想他只是下不去手杀了韩晓罢了。   他和韩晓之间的仇恨三分人为七分天命,太不纯粹了,他知道韩晓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他知道他不是故意害死他妈的。   他罪不致死,他也得到了他该有的报应。   韩晓更像个家长没有教好的熊孩子,或许是韩晓的长相太有迷惑性了,他都被迷惑住了,让他的报复从始至终都对韩晓存了一丝心软。   他对韩晓的温柔里面有几分真假,他自己都分不清,大概也是因为如此,韩晓也被他迷惑住了。   两人身上全湿了,还弄的全身都是沙子,温何夕上楼直接进了浴室,现在他体力恢复,韩晓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他是不怕的,只要韩晓敢进来占他便宜,他就让韩晓断子绝孙。   但韩晓没进去,他只是把换洗衣服送了过来,没送到浴室里,而是放到床上就走了,临走说了一句:“你放心,我不会做你不愿意的事。”   温何夕冲完澡出来,换好衣服下楼,他坐到白色皮质沙发上,拿起水果盘里的苹果啃了一口。   韩晓在他之后下来,头发好像没怎么吹,虽然不滴水了,但软趴趴的。   温何夕看了他一眼:“你哪来的钱租下这个地方?”   他不认为韩晓有那个钱,听林远之说,韩明启可是没收了韩晓名下的所有财产把人赶出了家门。   “借高利贷,韩家大少爷的名头还是有点用的。”韩晓是骗温何夕的,这地方是他买下来的,用他自己的钱,他有很多钱,至今闹得天翻地覆的韩家大概还没有发现公司的钱已经被他掏空了。   “反正林远之来了,我就死定了,借再多钱也不用还。”他无所谓道。   温何夕闻言只是轻飘飘瞥了韩晓一眼,没再说话。   他跑不了,索性随遇而安了,该吃吃该喝喝,韩晓很乖,不像林远之爱动手动脚的。   他们相处的格外和谐,像一对老朋友,温何夕刚打完韩晓,气撒的差不多了,对待韩晓的态度没那么恶劣,甚至有点纵容。   他们一起看电影,一起打游戏,一起吃零食,大多都是温何夕自嗨,韩晓不要脸地凑上来,最后莫名其妙变成了两人一起。   晚上。   温何夕进主卧睡觉,韩晓跟了进去,却被温何夕一把推了出来。   温何夕伸出手:“钥匙给我。”   “什么钥匙?”韩晓装傻。   “卧室的钥匙。”   韩晓不情不愿地摸出兜里的钥匙交给温何夕,温何夕拿到钥匙,手却还伸着:“备用钥匙。”   “我就想静静地看着你,我保证我绝不碰你一下。”韩晓撒起娇来格外让人容易心软。   可温何夕他就没有心:“拿来。”   韩晓摸了摸兜,拿出钥匙交了出去。   温何夕狠狠摔上门,从里面反锁,然后洗漱完睡觉。   他并不知道门外的韩晓手一举,从门框上端摸出了一把钥匙,半夜偷偷溜了进去。   一整夜,韩晓只是静静看着温何夕睡觉,什么都没干。   早上的时候,在温何夕没醒之前,他早早下楼做早餐,用钥匙把门锁上,仿佛晚上无事发生,做好了上楼来敲主卧的门。   “主人,起来吃饭了。”   “砰”的一下,像是什么东西砸在了门上,他想可能是温何夕扔的枕头。温何夕的起床气很大,曾被枕头砸过不下十次的他已经深刻体会过了。 第82章 温韩篇3   温何夕躺在床上不想起,纠结了大概十分钟,才艰难地爬了起来,下楼吃饭。   他拉开椅子坐下,漫不经心问道:“你昨天晚上是不是进我房间了?”   “我钥匙都上交了怎么进去。”韩晓说。   温何夕看着韩晓,没看出说谎的痕迹,他笑了笑,莫名的笑意令韩晓心里直突突:“我昨天睡觉前在门缝里卡了一个小纸片,我起来的时候发现它在地上。”   “也许是你扔枕头震下来的。”   温何夕白了韩晓一眼,不想理他了,默默吃早餐,韩晓进不进他房间的事他不想追究了,也追究不了,谁知道韩晓藏了多少把钥匙,只要他不乱来,就爱怎么进怎么进吧。   温何夕吃完后上楼补觉去了,他最近学习学的太猛,睡眠时间严重被压缩,正好趁这个机会补补觉。   在温何夕睡着后,韩晓又溜了进去,他看着温何夕的睡颜,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他已经两天没睡觉了,坐船来这里的途中没睡,到这里后也没睡,困得眼皮粘在一起……他爬上床,压在温何夕身上,温何夕惊醒,欲推开他,他抓住温何夕的手腕按在枕边,“我想和你做爱,可以吗?”   温何夕眸子厉光闪烁:“滚。”   “我快死了,你疼疼我,就一次。”韩晓柔软的仿佛没有棱角。   温何夕眸光闪了闪,闭上了眼,算是默许了。   “我可以不戴套吗?一会儿我会帮你清理干净的。”韩晓在温何夕的唇上轻吻了一下。   温何夕闭眼沉默。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韩晓说。   温何夕的皮肤冷白,褪去衣物后,在光下呈现着玉一般的光泽,轻轻的吻落在他身上,让他全身烧起一层微红的热意。   他的身体很柔软,双腿可以折到胸前。   结束。   他趴在温何夕身上,大汗淋漓后的满足感充斥着胸膛,他笑了笑。   “你笑什么?”温何夕问他。   “我只是觉得我死而无憾了。”他抱紧温何夕,温热的躯体紧贴在他身上,他恨不得就此长在一起才好。   他抱起温何夕进浴室,把人放到浴缸里,放水,帮温何夕清洗干净。   洗完,他抱着温何夕出来,看了一眼湿了一片的床单,转身朝次卧走去,“床单得换一下。”   怀里人的脸立刻红了。   “害羞了?”他调笑道“是因为被我草尿了?”   温何夕狠狠瞪了他一眼。   “林远之没让你这么爽过吗?”他把温何夕放到次卧的床上。   刚放下,温何夕一脚袭来,他腹部一痛,往后跌倒在了地上。   躺在地上的人猛然睁开眼睛,感觉到裤子里黏糊糊的,他从地上爬起来,跑进浴室,这梦做的……太不正经了。   他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出来。   床上温何夕睡得香甜,半点没被他吵醒的迹象,想起梦里发生的事,他不禁想要重现了一遍,不知道现实会不会和梦里一样。   他爬上床,双臂撑在温何夕身体两侧,身体微微下沉,压在温何夕身上,温何夕猛然惊醒,欲推开他,他抓住温何夕的手腕按在枕边,“我想和你做爱,可以吗?”   温何夕眸子厉光闪烁:“滚。”   这和梦境里一模一样的反应让韩晓忍不住期待下面的事。   “我快死了,你疼疼我,就一次。”韩晓照着梦里的话说了一遍,表情也演绎的一模一样。   温何夕似乎犹豫了一下,但只是短暂的一瞬,下一个瞬间,他反擒住韩晓的手,一拧,把人从床上扔了下去,“要死赶紧死去,别在这儿恶心我。”   心突然沉到了底,难受到韩晓想哭出来,他蒙住眼睛,躺在地板上,笑了,笑声里没有一丝笑意,只有无尽的自嘲和悲戚。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啊,温何夕怎么可能会那么做,温何夕从来不是那样的人。   他知道的,可是他还是这么做了。   从小到大,他被圈在一个框架里,别人规定了他该喜欢什么该不喜欢什么,这是他第一次追求自己所爱,他想全力以赴,勇敢到底。   “你发什么神经?”温何夕伸腿踹了踹韩晓。   “……我不想发神经,我想发情。”韩晓抓住温何夕细瘦的脚踝,坐起身,在温何夕白皙的脚背上亲了一下。   温何夕一阵战栗,狠狠踹开韩晓。   韩晓躲了一下,笑着爬起来,“起来吧,别睡了,都快中午了,我去做饭。”   他走到门口,回过头来:“日升日落的时候,这里可以看到金色的海洋,到时我们一起看吧。”   温何夕才不会和韩晓一起看日出日落,可是他抵不住韩晓自己凑过来,气的他又揍了韩晓一顿,揍完韩晓又凑过来。   没皮没脸的,现在连打也不怕了。   他根本拿韩晓没招,索性不管他了,躺在室外的躺椅上,看太阳落下海平面,粼粼波光闪烁,那是一片金色的海洋。   温何夕整个人在这柔软光芒的晕染下变得柔和,韩晓忍不住想摸摸温何夕的头,手伸到一半收了回来。與。夕。糰。懟。   他问:“温何夕,你还恨我吗?”   “恨。”温何夕说。   “会有你不再恨我的那一天吗?”   “妄想,永远不可能有。”   韩晓苦涩地笑了笑。   他望着温何夕,温何夕望着海,再无言。   如果现在有人问他——他会用最后的时间做什么?   他一定会说:看温何夕一眼。   如果继续问——他还会做什么?   他会说:再看温何夕一眼。   如果可以,他想亲他,亲一下嘴角就好,至于其他的,他想做的太多,在想象里他试过各种姿势,前入后入,各种play,可他只是想想,他不能那么做。 第83章 温韩篇4   林远之来的很快,比韩晓预想的还要快,他收买了林远之身边的人,那边一出海,他这边就收到了消息。   他计算了下时间,傍晚的时候林远之大概就会到了。   他若无其事地看温何夕睡了个午觉,然后下楼做晚餐,做好叫温何夕起来吃,被温何夕砸了一枕头。   温何夕像只耷拉着耳朵的猫,头发压得软趴趴的,发蔫的从床上爬起来,下楼吃饭,韩晓的厨艺越来越好,他忍不住多吃了一碗米饭。   吃完,韩晓端过来一碗菌汤,他喝了口,那味道好喝到他想夸韩晓两句了,可在他喝下一口的时候,他就想骂韩晓千八百句。   又他妈给他下药。   韩晓抱起温何夕上楼,把人轻轻放在床上,欺身而上,俯身撑在温何夕身体上方。   “你说过不会对我做我不愿意的事,韩晓,你说话不算数,你TM王八蛋。”温何夕有气无力骂道。   “我会比他做得更好,更让你舒服的。”   “就你那个尺寸?”温何夕不屑道。   “别激我。”韩晓吻了一下温何夕的嘴角“尺寸并不能决定全部,万一我技术比他好呢,一会儿你试了就知道了。”   他慢条斯理地解开自己的衬衫扣子,露出胸膛,肌肉线条比之前明显了一些。   在这人生将迎来终结的时刻,如果有人问他——你想做什么?   他一定会说:看温何夕一眼。   如果再问:还想做什么?   他会说:再看温何夕一眼。   如果可以,他想再亲一下温何夕的嘴角。   他俯下身,去吻温何夕的嘴角,温何夕闭上眼睛不搭理他,他的嘴唇未碰到温何夕的嘴角,一股力道将他掀起,他被扔到了地上。   “混蛋。”林远之沉重的拳头往韩晓脸上砸,韩晓抬起手臂挡住,可林远之的拳头比温何夕还重,韩晓觉得林远之再来一下,他的小臂得骨折。   “林远之,林远之,停下!”温何夕的呼唤让林远之的下一拳停在了半空“我们回家,林远之,我想回家。”   林远之暂时放过了韩晓,抱起温何夕离开。   正是日落时分,海面泛起金色的光芒,像那天看见的一样,温何夕望着海面出神,他垂眸将脸又埋进林远之怀里。   “别伤害他。”他说。   林远之的手臂微微收紧,温何夕能感觉到林远之克制不住的怒火,可他还是要说:“帮他把债还了。”   韩晓碰了他爱人,他还不能去收拾他,还要帮他还债!这话还是从他爱人嘴里说出来的,林远之紧咬牙根,“温何夕,我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   “谁知道呢。”温何夕笑了笑,没什么情绪“反正不是爱人。”   温何夕的这句话,让他在床上足足躺了三天,他被林远之压在身下,用各种姿势折磨。   林远之逼问他:“我是你的什么,温何夕,告诉我,我是你的什么?”   温何夕连喘息声都是破碎的:“狗。”,也是他的监护人。   “我是你的爱人,温何夕,说,我是你的爱人。”林远之一次又一次地逼着温何夕承认,可温何夕就是死咬着牙不承认。   “温何夕,你爱我吗?”   “不爱。”   “那你为什么愿意留我在你身边?为什么不像对待韩晓一样狠心抛弃我?”林远之不明白,温何夕之前明明不要韩晓了只要他,他以为温何夕回心转意了,他还一直戴着他送的戒指。   原来都是他自己想多了。   “我孤独啊,我想要有个人陪。”   “为什么那个人是我?”   “因为我恨你,我想报复你。”   “那就报复吧,报复我一辈子,我任你处置。”林远之俯身,咬住温何夕的肩膀,轻轻的一下,留了个浅浅的痕。   林远之把温何夕操到发烧才停下。   叫来医生,医生给温何夕挂了个吊瓶,林远之握住温何夕冰凉的手,心里后悔,他何必呢,把人折腾成这样,心疼的还是他。   就算温何夕不爱他又如何,陪伴温何夕余生的人是他,这就够了。   “别、别再来了……会死的。”温何夕嘴里呢喃着,像是做了什么噩梦。   “不折腾你了,好好睡吧。”林远之弯腰,亲了下温何夕紧皱的眉心。   温何夕这一觉睡了很久,如果不是肚子饿了,他可能会睡得更久。醒来喝着林远之喂过来的粥,还要面对林远之的灵魂拷问。   “温何夕,你对我就连一丁点喜欢都没有吗?”林远之还是不甘心,温何夕不爱他,那总应该有点喜欢他的,他可是亲口跟他说的——他喜欢他。   “没有。”   林远之心彻底沉到了底,温何夕现在连喜欢都不喜欢他了,“好,你不喜欢我,那你喜欢韩晓吗?”   温何夕沉默了两秒:“……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   爱谈不上,但真要问一点喜欢都没有吗,他有点茫然,他搞不清楚他对韩晓的心软里有没有夹杂一点其他的感情。   林远之后悔问温何夕了,他还不如不问,气的狠狠把勺子插进粥里:“别吃了,饿着。”   温何夕眼巴巴看着林远之手里那碗粥。   林远之又喂了一勺过去:“吃死你算了。”   林远之整整喂下去三碗,也没吃死温何夕,如果不是林远之怕温何夕吃太多撑到自己,温何夕还能再吃两碗。   温何夕喝粥的时候,林远之的手机一直在响,响个不停,林远之这边喂着温何夕,所以没接,等喂完嗷嗷待哺的宝宝,他才腾出手去拿手机。   一看,竟然韩晓打来的电话。   他顿时有种想把手机捏碎的冲动,更可气的是韩晓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谁啊?”温何夕探头问。   “公司的电话。”林远之忙将手机扣在腿上。   “那你怎么不接?”   “我接,我出去接。”林远之拿着手机走出了卧室。   他关上门,接通电话。   “给你五秒钟,如果你说的事不能让我高兴,我打断你的腿。”他咬牙切齿道。   “你不会这么做的,他不让,对吗?”韩晓只是猜测,已经过去几天了,林远之都没有来找他麻烦,应该是温何夕说了什么。   林远之的沉默证实了他的猜测。   “让他接电话,我要和他说。”   林远之冷笑:“你觉得可能吗?”   韩晓也是没办法,如果可以他绝不想通过林远之去联系温何夕,但温何夕的手机不在温何夕手里,他根本没有联系温何夕的其他途径,“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了。”   “上一次已经是最后一次了。”   “如果你不让我和他说话,那我只能蹲在你们家门口等他,或者蹲在他校门口等他,不行的话我还可以堵在他上学的路上,我总能见到他的。”韩晓说。   林远之攥紧了拳头,要是韩晓此刻站在他面前,他肯定一拳打掉他的下巴,居然敢威胁他。   好样的,他被威胁到了。 第84章 温韩篇5   温何夕不知道林远之出去接了谁的电话,但他知道肯定不是公司的,不然他不会躲着他,跑到卧室外去接电话。   他看见林远之脸色不是很好看的出去,又脸色更加不好看地回来,怒气冲冲地把手机扔到床上。   “韩晓的电话。”   温何夕有些惊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展开,他伸手够到手机,通话处于扩音状态,显然是林远之故意点开的,电话那边呼呼的灌着风声。   既然已经做了了结,他不想和韩晓再有纠缠了:“韩晓,我们以后……”   韩晓打断了温何夕的话:“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我以后都不纠缠你了,求你了,我好想你,主人。这里好高,风好大,我好冷。”   温何夕觉出些不对劲来,问道:“你在哪?”   韩晓回答:“咱们家那栋楼的天台。”   温何夕头皮一麻:“你想干什么?”   “如果你不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韩晓笑道,他知道温何夕不想让他死,他还想让他痛苦地活着呢。   “你等我。”   “不许去,他跳不跳楼关你什么事。”他夺过温何夕手里的手机狠狠摔在地上,手机摔了个稀碎,瞬间黑屏了。   温何夕不说话,冷冷看着林远之。   温何夕的威胁总是不像威胁,但效果是一样的,那冰冷的眼神扎得林远之心口疼。   狗能违抗主人的命令?   不能。   林远之咬牙道:“好,你去,我送你去。”   林远之开车送温何夕到地方,全程狠踩油门,他感觉他就像那个送自己老婆去会情人的傻逼,头顶的绿帽都快发光了。   车没完全停稳,温何夕开车门跳了下去,吓得林远之差点把刹车踩坏。他跟着下了车,他绝不可能让韩晓和温何夕单独待在一起,可不知是人为还是天意,在他差一步时,电梯门却关了,气得他狠狠踹了电梯门一脚。   其他电梯是坏的,还贴着正在维修的标志,电梯不行,还有楼梯,但他找到楼梯间的时候,门却是锁着的。   “韩晓,你真行。”林远之咬牙切齿道。   他没赶上电梯,这是天意,但楼梯间的门锁了,这绝对是人为。   楼梯这边完全行不通,他只能回到电梯前等着,眼睛紧盯着显示灯,数字一路飙升到最高,然后降下来,电梯下降的速度极慢,每到一个楼层都闪一下。   终于电梯到了一楼,金属门向两侧收缩,一个头戴鸭舌帽的青年走了出来,从林远之身侧经过,嘴里嘀咕着:“这钱赚的太容易了。”   林远之没注意到那人说了什么,他忙着找韩晓算账,再晚一点说不定老婆被人拐跑了。   .   韩晓趴在楼顶边缘围墙上张望,望见林远之的车停到楼下,他转身朝对面的围墙走了过去,那边围墙下面就是楼门口,一会儿温何夕下楼时会被吓到的。   他不想吓到温何夕,也不想让温何夕看见他扭曲丑陋的样子,所以他爬上了对面的围墙。   电梯只能到达最高的楼层,要走一层楼梯才能到天台,从电梯里出来后,温何夕和一个头戴鸭舌帽的青年擦肩而过,他没多留意,找到安全通道,上了天台。   推开天台的门,温何夕看见了那道站在楼顶边缘围墙上的身影,天台的风很大,好像要将那人吹落下去。   “你给我下来。”温何夕吼道。   韩晓闻声转过身来,“你过来。”   温何夕瞪了韩晓几秒,最后无奈地叹了声气,朝韩晓走了过来,走到围墙下,伸出手,“下来。”   韩晓抓住温何夕的手,身体重心下移,坐在了围墙上,双腿自然垂下来。围墙并不是很高,他坐在上面,只比温何夕高一点。   “这是最后一次了,韩晓,下次就算你真的死了,我都不会来的。”温何夕说。   韩晓牵着温何夕的手拿到嘴边,狠狠咬了一口。   疼的温何夕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看着自己手背上留下的咬痕,“你属狗的啊,咬我干什么。”   韩晓攥着温何夕的手不放,在自己的杰作上轻轻吻了一下,“想在你身上留个印记。”   可惜这个印记过不了两天就会消失,如果能永远不消失就好了,可他狠不下心在温何夕身上留那么深的疤。   温何夕狠狠用力,抽出自己的手。   “温何夕,你就真的那么恨我吗?”   温何夕犹豫了一下:“……对,我就是那么恨你。”   韩晓苦涩地笑了笑。   他忽然贴近,他附在温何夕左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别忘了我。”   他想让温何夕永远记住他,可他却对着温何夕听不见的左耳说。   “你说什么?”温何夕没听见。   “没什么。”韩晓笑着说“你可以走了,以后我都不会再缠着你了。”   温何夕看着韩晓,愣了一下,眼神里掩盖不住的震惊,他没想到韩晓会这么轻易地放他走。   “怎么?不舍得走了?”韩晓说“那留下来和我过一辈子?”   “你做梦,我这就走。”温何夕说完转身离去。   韩晓望着温何夕离去的背影,单薄削瘦的身影消失,他小声呢喃道:“温何夕,去过新的生活吧。”   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要做那个给你幸福的人。   到时,别来恨我了,来爱我吧。   他的身体向后坠落,如雨滴般砸在地上,顿时粉身碎骨,化出一片血水。   人生不会有重来,有些事做错了便再也没有挽回的机会了,韩晓不信佛不信神,不信来生和报应。   然后在这二十过半的年纪,他遭了报应,他信了佛信了神,信了来生和报应。   可他信的只给了他报应,却不给他来生。   人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遗憾悔恨痛苦都通通不存在了,没有来生的。 第85章 温韩篇6   温何夕走下楼梯,下到一半,他停下了,既然要断干净,那就要说清楚,他猛地转身往回走。   “韩晓……”其实我没那么恨你了。   他打开天台的门,天台上已经没有人了,他的话断在了开口。不好的猜想冒出脑海,他一步一步走到围墙下,脚步沉重。   围墙不高,他甚至不需要探出上半身,轻轻往下瞥一眼,便看见了楼底下血色里躺着的那具扭曲破碎的尸体。   目光在那血色上停留了许久,“……韩晓,我不恨你。”   不管温何夕以前对韩晓是心软还是喜欢,在此刻,韩晓在温何夕心上砸出了一朵血色的花,他死在这花开得最艳的时候。   温何夕这辈子都忘不了他了。   .   电梯到达顶楼,林远之走出电梯,找到了安全通道,他一步三个台阶,飞奔上去,拐过楼梯拐角处。   抬眸的瞬间,视线触及熟悉的身影。   温何夕缓慢往下迈着步子,像是没看见他。   有一瞬恍惚,他觉得温何夕回到了住院的时候,双目无神,没有焦点,眸色漆黑地像黑洞。   他突然感觉温何夕好遥远,他们之间好像隔着什么,他跨了两大步,迈到温何夕面前,温何夕的脚步顿住了,停在了那一层的台阶上,视线渐渐聚焦,他终于注意到了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   林远之抓住了温何夕的手,修长骨感的手冰凉,他攥得更紧些,用自己掌心的温热去暖。   “温何夕……”他唤了一声。   “他死了。”温何夕说的无悲无喜,声音没有起伏,单纯在陈述事实。   林远之心里震惊了一下,韩晓死了?!   温何夕靠进林远之怀里,他好累,他快要站不住了,“林远之,我想回家。”   “好,我们回家。”林远之抱住温何夕。   韩晓死了,在他死后,韩氏破产了,两个野种什么都没得到,韩明启一生基业被自己亲儿子毁了个干净,气的不去认领遗体。   尸体一直无人认领,公告期满后由殡仪馆火化,后骨灰由殡仪馆暂存,韩晓死后连个葬礼也没有,直到暂存期限快到了,韩晓的母亲才去领了他的骨灰,随随便便就给埋了。   韩家上上下下都在找韩晓从公司拿走的钱,但却一直没找到,那笔钱早在韩晓死后的第二天就送到了温何夕的手里,韩晓将他从公司里捞的所有钱都留给了温何夕,而温何夕把这些钱都捐给了基金会,韩晓的钱他一分不要。   警察曾因为韩晓的死找过温何夕,温何夕是韩晓死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有他杀嫌疑。   小警员整理着那天的询问笔录。   对照着录音,他在白纸上跃然写下询问内容。   录音缓缓播放着。   “你和死者的关系。”   “他是我的前任金主。”   “你们见面都说了什么?”   “他问我爱不爱他,我说不爱,然后他咬了我一口。”   “然后呢?”   “没了,能抽根烟吗?”   “可以。”   “你觉得他为什么会在死前见你一面?”   声音到这儿,突然像是静了音,接着传来两声冷笑,“也许是操出感情了。”   “你们真的只有金钱关系吗?”   “不然呢。”   “那你手背上的纹身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把他留下的咬痕纹下来。”   又是一段几乎静了音般的沉默,“也许是被*出感情了。”   询问到这里结束了,因为有人给警局寄了一段监控录像,录像里拍下了死者和被询问者见面的全过程,洗清了被询问者的嫌疑。   死亡现场所在的那个小区的天台历来是不开放的,根本不可能会安监控,但在死者死亡的前一天,死者在天台上自行安了监控。   因为是擅自安装的,没有与物业沟通,所以监控端并没有连接到保安室,警方在调查时只看到了设备,却找不到监控录像,直到有人将监控录像寄了过来。   笔顿,小警员将整理好的笔录装订,收进了档案袋里。   所有的记录将埋葬在档案室无人问津的角落。 第86章 番外总集   ——高考前——   高考一周前,温何夕回了趟原来的学校取准考证,林远之还等在校门口,他拿到准考证后就准备离开了。   快下到一楼时,忽然被身后的人拉住了。   他转头去看,是张有点熟悉的脸,但他想不起来是谁,应该是他以前那个班的同学。   “你等一下。”小同学调转方向上了楼,似乎怕温何夕走了,连连回头看他还在不在。   温何夕等了一会儿,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但都是躲起来偷偷看他,看得他心里发毛。   小同学再下来时手里抱着一个档案袋,“那个……这是咱班同学还有其他几个班的同学捐的钱,你收下吧。”   小同学说着把档案袋往温何夕怀里塞。   温何夕拒绝了,“我已经不需要钱了,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先走了。”   他们的目光让温何夕感觉很不舒服,话落,他迈开步子下楼,一边往教学楼出口走,一边忍不住摸出根烟点上。   背后传来一声“对不起”,那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声音一出,道歉的浪翻涌而来,一声声“对不起”扰的温何夕脑子里嗡嗡的。   即使出了教学楼,他依然感觉耳边还有人在说。   简直吵死人了。   林远之可能担心温何夕又被欺负,并没有老老实实等在校门口,温何夕出了教学楼,看见等在台阶下的高大身影。   “回家。”林远之说。   突然温何夕耳边就清净了,他下了两阶台阶,到林远之面前:“你背我,走不动了。”   “好。”林远之转过身,背对着温何夕。   温何夕的双臂环住林远之的脖子,林远之身体微微下蹲,勾住温何夕的腿弯,将人背起。   夏日灼热,林远之的身体比这夏日还热,烙铁着他的皮肤,可他还想再热一点,就此烧死他才好。   .   .   ——高考——   一遇高考就下雨,考了两天下了两天,淅淅沥沥的小雨不大,林远之举着雨伞等在考场外,远远他就看见那头红发。   格外醒目。   温何夕也一眼就看见了林远之,那身高那气质,不看脸他都能一眼认出来,他躲着水坑,脚步轻快,奔到林远之面前。   雨伞朝温何夕倾了倾,他们并肩走着,离考场有一段路的地方停满了一排排的车,林远之来得很早,车占了个好位置。   上了车,林远之忍不住凑过来亲温何夕,“回去是不是可以解除禁欲了。”   温何夕正要回答,车窗被敲响,他的回答没能说出口,放下车窗,温朝阳帅气的脸庞呈现在眼前,“考得怎么样?”   “应该还可以。”温何夕说。   “给你奶茶,还是温的。”温朝阳从怀里掏出杯奶茶,递过去。   温何夕接过,捧在手里,“谢谢。”   旁边林远之的脸色黑沉沉的,比阴云密布的天空还要阴沉。   “我先走了。”温朝阳像阵风一样,骑着他的自行车离开了。   温何夕关上车窗,扭头看见林远之难看的脸色,忍不住笑了笑,在林远之的注视下,把吸管插进去,喝了两口奶茶。   林远之的脸色更难看了,像极了狮子发飙前的样子,温何夕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顶,“顺顺毛,不气不气。”   林远之立刻被安抚了,从狮子变成了狗。   那一年,第三中出了几年来第一个上六百的考生,同时出了个作文满分,作文主题是苦难。   没有人比温何夕更懂苦难了。   在文章的结尾,他这样写道——我不敬苦难,我敬挺过苦难的我自己,也以此敬挺过苦难的所有人。   .   .   ——充满鲜花的世界——   报考完,温何夕说要旅游,林远之带着温何夕四处跑,在开学前就没有停下来休息过,一直走在路上。   旅程结束的最后一站是一座无人小岛,其他地方是温何夕想去,唯独这个地方是林远之想带温何夕去。   韩晓可以为温何夕买下一座岛,他也可以,他还可以为温何夕打造一个充满鲜花的世界。   温何夕在到底目的地之前并不知道林远之要带他去哪,只知道那是个岛,林远之搞得神神秘秘的,下船前还蒙上了他的眼睛。   他一无所知地被林远之抱下了船,林远之似乎抱着他走了好长一段路。   他忍不住好奇,“我可以摘下来了吗?”   “不可以。”林远之说。   林远之又走了好久,一路上温何夕问了好几次可不可以摘下蒙眼睛的布,然后都会得到一句“不可以”。   问得他自己都烦了,干脆不问了。   林远之的脚步终于停了,他放下温何夕,然后走到温何夕身后,解开蒙住他眼睛的黑布,刺目的阳光让温何夕有些睁不开眼睛。   他眨了几下,适应了光线,视线瞬间被漫无边际的花海占据,风吹起,卷着花瓣和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   “……全是花。”   “嗯,全是花。”林远之说。   温何夕转身,扑倒林远之,他们倒进花海里。   温何夕撒欢地滚了好几圈:“全是花。”   滚了几圈后,他又滚回林远之的身边,他们并肩躺在花间,手紧紧扣在一起。   “充满鲜花的世界到底在哪里,如果它真的存在那么我一定会去……”   .   .   ——美人老师——   第三中高三四班有个长得很漂亮的男老师,他是教语文的,同学们管他叫——美人老师,他在第三中的传说有很多,创造了第三中高考最高分,至今他的照片都闪耀在光荣榜之上。   他也曾单手撂倒过不良混混,带着全班同学逃过课,是个让校长都头疼不已的人民教师,听说他背景极为强大,校长都管不住他。   可在本班同学眼里,他们的美人老师是清清冷冷的病美人,时不时就会请假,对谁都是一副温柔的样子,全校的少男少女们几乎都给他送过情书,可是他有个有钱有势又帅又很疼他的爱人,少男少女们注定失恋。   美人老师只教了一届,在他的学生毕业后,他生病住了院,四班同学毕业一年后聚会的时候还组团去探望过他,可是护士不让他们进。   于是他们在住院部楼底下,拿石子敲窗户。   窗户后出现了美人老师削瘦的身影,他们忙举起牌子,一个写着“美人老师加油!”,另一个写着“打倒病魔!”   两个牌子一翻,边缘接在一起,连起来一句:美人老师,我们爱你。   美人老师朝他们挥了挥手,他似乎是想打开窗户,但另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阻止了他,他们说了什么,最后美人老师放弃了,朝窗下的学生们打着手势,他在说——我也爱你们。 第87章 完结也未完结(he)   ——三十岁——   林远之一生有三大遗憾,一憾他到死没能让温何夕戒掉烟,二憾他再没听温何夕说过我喜欢你,三憾他没能陪温何夕长命百岁。   温何夕死了。   他被病痛折磨了四年,最初是检查出了癌症,发现得早,经过治疗后病情好转,然而在复查时发现病情复发了,当时温何夕的肺部器官已经不能再切了,再切就会影响到呼吸功能,只能采取保守治疗。   然而,治疗无效,温何夕出现了呼吸衰竭的症状,他的器官忽然像是提前进入了衰老期,这个过程是漫长的也是不可逆的。   那三年伤痛在温何夕身体里留下的隐患一下子爆发了。   治疗的效果越来越微弱,而治疗的过程太痛苦了,温何夕被林远之宠的已经很多年没有尝过疼的滋味了,林远之每次听见他喊疼,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不想再让温何夕疼了,他颤着手签下了放弃治疗的同意书,每一个笔画都像是刀割在他心上,签完他回到病房握住温何夕的手,红着眼说:“以后不会再疼了。”   “林远之,我想去花岛。”温何夕说。   “好,我带你去。”   花岛上一年四季都温暖如春,花常开不败,岛上建了一个花间庄园,是八年前林远之为了温何夕建的,寒暑假的时候他们会在那里住上一段时间。   但这次,他们却是去那里等待死亡。   每天看着温何夕日渐消瘦,林远之细数着日子,每过一天都是在离死亡更近一步,又快要到一年中的4月20日,这可能温何夕最后一个生日了。   林远之想给温何夕好好办一次,为此整个庄园都热闹了几分,他还发了邀请帖给温何夕的学生和同事、朋友。   然而,温何夕死在了他三十岁生日两天前的晚上,在林远之扛不住疲惫陷入睡眠的时候,消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没能挺过三十岁。   等林远之从梦里惊醒,再去触摸温何夕的脸庞时,人已经凉了,他在梦里梦见温何夕死了,现实中温何夕真的死了。   当晚,他沿着左手手腕那条可怖的疤又划了一刀,血色中他怀里抱着温何夕,随他一起去了。   在他生前,他曾签署过遗产转赠协议,死后将名下所有财产和股份捐给基金会,另外,他还签署了一份器官捐赠协议,他将他的所有器官捐出,除了心脏。   那里永远属于温何夕。   .   .   ——葬礼——   葬礼那天,来了很多人,他们之前还在准备温何夕的生日礼物,转眼就不知道该送给谁了,最后生日礼物全都变成了白色的花。   望眼一片,肃穆的黑色,只有一个人格格不入地穿着白大褂来的,站很远都能听见她在墓前哭泣,她哽咽着,话说的断断续续:“我马上就能攒够钱了,就差一点了啊。”   她旁边站着一个男人,男人口袋里插着一支红玫瑰,他弯腰将玫瑰放在丛丛白色花卉间,“这是我第二次送你玫瑰,第一次是为了追求你……这一次我是来放弃你的。”   来祭奠的人很多,但有些人来了后说了声对不起就走了,还有个站在墓园外没进去的。   文书言是在前天同学聚会的时候才知道当年的事,和温何夕的死讯一起灌进他耳朵里,那天结束后他喝了很多酒,趴在妻子腿上哭了很久。   所有同学商量着一起来祭奠温何夕,可是他没脸去,他在外面晃悠了很久,最后还是没进去,离开的路上,他碰见了陈照。   陈照全身上下全是名牌,但满是红血丝的眼睛,乱糟糟的头发,脏兮兮的衣服,都显出他的落魄来。   “一起喝点?”陈照晃了晃手里的酒瓶。   他们去了学校附近的烧烤店,那个和温何夕一起喝过酒的烧烤店,店内有空桌,但是他们没进去,就在店外的桌上坐下了。   陈照一瓶啤酒接着一瓶啤酒的灌,文书言也是,喝着喝着都醉了,眼泪也跟着下来了。   文书言忍着哽咽:“你说,他才多大啊,怎么就死了呢。”   陈照红着眼睛,手中的酒瓶狠狠往桌子上砸了一下,声音随着酒瓶破碎声一同吼了出来:“我TM哪知道。”   “你跟我吼个屁啊。”文书言吼了回去。   陈照像是泄了气似的,身体瘫靠在了椅背上,“我在飞机上还在想,我终于回国了,我要找到他,我要把钱甩到他脸上。”   “我要告诉他,老子有钱了,老子包得起他。”他说着说着笑了出来,眼泪往下一滑,笑变成了哭,声音里的哽咽再压不住,“老子既能给他爱,也能给他钱。”   他崩溃到大哭,哭喊着:“他妈的,第二天我就听到别人说他死了,我TM还想问问,他他妈的怎么就死了。”   他们流着眼泪,喝着酒,眼泪混着酒往肚子里咽。   那天过后,文书言再没有遇见过陈照,他第二天才知道陈照出了车祸,死在了他们分别之后,记得分别时陈照醉醺醺地说要去找温何夕,他以为他醉糊涂了,结果陈照真的去找温何夕了。   那晚的月亮格外的亮。   躺在血泊里的人血肉模糊,混乱的画面闪个不停,最后世界变成了一片漆黑,在黑暗中忽然亮起一道光。   他看见温何夕朝他走过来。   “温何夕,我有钱了。”他跟他说“我养你啊。”   .   .   ——迟来的遗言——   温何夕生前曾留下一段录音,存放在许宁与那里,让他在他死后将这段录音交给林远之,但林远之没能听见这段迟来的遗言。   许宁与将录音放给了已经凉透了的遗体听。   那个时候的温何夕已经拿不动笔了,连说话的声音都是有气无力,说几个字就要断一下,“林远之,我可能快死了,我早料想到我是个短命鬼,但我没想到会如此短命……”   间隔的十几秒里混着一声轻笑。   “我一直有句话没有跟你说,谢谢你……人啊,大概都是贱骨头,被糟践习惯了,别人对他好一点,他都可以记一辈子,更何况这个人还是那段不堪里第一个对他好的人。”   这一次间隔的时间长了些,急促且沉重的呼吸声,还有机器运行的声音,“……可我也恨你,你高高在上,随意丢了根救命稻草,就把别人的心剥离了,拿在手里随意玩弄。”   “林远之,没有你,我一样可以赚到还债的钱,是我一直在骗我自己,是我还想再等等,等你有一天突然感觉到手掌里的那颗心在为你痛苦地跳动着,三年啊,我等到的是那颗心死掉,烂掉。”   “我恨死你了,你不是高高在上嘛,我偏要你在我面前变成一条卑微的狗,我要你看着我日渐消瘦,被病痛折磨得痛苦不堪,却无能为力,每分每秒都在悔恨那三年你在我身上加注的伤痛,我还要你亲手签下我的死亡判决书,余生都活在悔恨和痛苦里,一辈子忘不了我。”   “我多恨你啊,到死都在报复你。”话里混着笑音。   他的每一句都在说恨,也像在说爱。他这一生都在隐秘而深沉地爱着林远之,却又嚣张痛快的恨着林远之。   “……林远之,我就恨到这里了,我快死了。”   “我死后,把我的骨灰洒在那片花海里吧,来年你再去看时,那个充满鲜花的世界,就是我生命的延续。”   “林远之,愿你长命百岁。”   “I love you……my lover……my lamplighter……”   故事的最后,他们的骨灰掺在一起,化作了花的养料。   .   .   “林远之,我上辈子一定是个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大坏蛋,所以这辈子才会遭报应。”   “明天我去签个遗产转赠协议,还有器官捐赠协议。”   “为什么?”   “给你积德,愿我家小孩下辈子生在锦绣丛中,再不经一点苦难。” 第88章 真完结了(be慎入)   ——大梦一场——   床上的人猛然睁开眼睛,从梦境中苏醒,轻握着他的手的温热让他清晰地感觉到这是现实。   “怎么了?做噩梦了?”林远之扶过他的额头,擦去他额头上的冷汗。   “不算噩梦,也不是什么好梦。”温何夕有气无力道“我梦到以前的事了,还有未来可能发生的事。”   他梦见林远之爱他,梦见韩晓以死谢罪,梦见他死了,还梦见了自己的葬礼,然后梦醒了……   梦里有另一个他。   而他只能看着那一些发生,像个旁观者,他知道他梦里的人在想什么,也知道另一个自己在想什么,他能感受到一切,知道他们的想法,体会他们的情绪,但他只能看着。   “你梦到未来发生什么?”林远之问。   “我死了。”你也死了。   “别瞎想了,梦里都是反的。”林远之喉咙压抑着哽咽“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我们再坚持一下。”   “嗯。”温何夕轻轻地应了。   林远之吻了吻温何夕的额头:“睡吧。”   温何夕重新闭上了眼睛。   人死前大概是知道自己会死的,至少温何夕是这样,他知道自己挺不过这个漫长的夜了,他闭着眼睛,面临死亡并没有让他感觉到恐惧,他异常平静,等待着那一刻的来临。   许久后,听到林远之压低的哭声,像曾经无数个夜晚一样。   男人哭着哭着就睡着了,他太累了,白天忙碌晚上又要守着温何夕。   在男人陷入睡意后,温何夕睁开了眼睛,他望着夜里男人趴在床边沉睡的脸庞,这浓浓的夜色在榨干他肺部的氧气。   一点点吞噬他的生命。   有人说人死前会看见走马灯,美好的留恋的记忆像幻灯片一样闪过,他什么都没看见,他大概是没有留恋也没有遗憾了。   黑暗中猛地亮起了光。   阳光耀眼到看见就能感觉到温暖,他变成小小一只,被妈妈抱起。   妈妈跟他笑着说:“我们回家了。”   一个星期后,房东因为从屋子里传来的难以忍受的恶臭,打开了门,里面只有两具腐烂生虫的尸体。   温何夕死了,死在了梦里,到死没有醒来再看一眼这残酷的人间。   经调查,死因可能是失血过多也可能是因为肺部破裂导致的呼吸衰竭。   他和他母亲的尸体经警方调查后被殡仪馆火化,骨灰由殡仪馆随意处理了。   没有墓碑,无人祭奠。   他死后,世界依然是那个样子。   韩晓结婚后彻底接手了韩氏集团,婚后他和妻子各玩各的。   陈照回国后找过温何夕,听闻温何夕的死讯只是有些遗憾,后来他结了婚有了个可爱的女儿,那以后他就再没想起过温何夕。   许宁与仍为了生活给林远之卖命,每当清明的时候,和老婆孩子一起给温何夕烧点纸钱和金元宝,他不是温何夕的家属,没法领认他的骨灰,给他买个墓地。   文书言知道温何夕死了以后心有悔意,但也仅此而已。   在温何夕死后一年,他曾经租下的那个房子里住进了新的租户,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长得白白净净,有些瘦弱,他带着一个脸色苍白到不正常的小女孩。   悲剧从未消失,只不过换了个人罢了。   .   .   ——爱你,所以我活过,爱你,所以我死去——   在温何夕死后不久,林远之又养了一个和温何夕很像的少年,连眼神都是一样的,他总是想起曾经鲜活的温何夕。   那个他最满意的玩物,一个让他上瘾甚至让他甘愿宠溺的玩物。   一直以来,玩物,对他来说就是一样东西,东西不需要宠不需要爱不需要对他好,温何夕不一样,他只宠过温何夕。   所以,温何夕是个对他来说很特别的玩物。   特别到他不知道是不是该用玩物这个词来形容他。   他偶尔会后悔,如果那天他没有赌气,而是让许宁与去找温何夕,那温何夕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然而,已经做了的事无法改变,就像死了的玩物毫无价值,没有留恋的必要。   他有过心痛,只有那么一瞬,在听闻死讯的刹那,心脏撕裂般的剧痛,然后那一块好像空了,不再痛了,只是总觉得空荡荡的,他知道自己的心大概跟着温何夕一同死去了。   那一刻,他才察觉到他是爱温何夕的。   爱上温何夕让他真正地活过,又真正地死去了。   心死了,他还活着。   他早就习惯了这么活着,他以前都是这么活过来了,以后也会如此,没有了温何夕,没有了心脏和爱,人一样会活着。   他在心脏空掉的位置塞进了一颗假的心脏,不会跳的心脏,那样就不空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真的不可替代的,他承认,温何夕是特别的,他像那个最大最鲜美的桃子,可这个桃子死了烂了,他自然不会守着一个烂了的桃子渴一辈子,于是他看见了小一点的桃,不如温何夕甜也不如他润,但足够解渴。   林远之抱着他以为能解渴的桃子过了三个月。   后来的他越来越暴躁,温何夕用三年把林远之从虐待狂变成了脾气暴躁无常的暴力倾向患者,而没有温何夕的短短三个月,林远之又把自己变了回去,最后他的病情甚至影响了生活和工作,他不得不接受治疗,服用大量的药物。   他渐渐变得不再暴躁。   突然的一天,他找回了自己的情绪。   那一天,他自杀了。   他还是渴的,只是一直以来他自己不知道。   他渴到发疯了。   温何夕是特别的,是不可替代的,是真的真的不可替代的。   没有人能像温何夕一样让他想念一辈子,也没有人像温何夕一样给过他活着的感觉,在漫长的没有温何夕的岁月里,他是“死的”。   作者有话说:   这是这个故事真正的结局,但我希望结局定格在he那章。   这篇文到此就彻底结束了,感谢你们的陪伴和支持。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http://www.qisuwa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