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主唱为何管不住自己》作者:小狗下垂眼 文案: 郑灏艺名Bttery,人称电池哥。 别人演出都是扔衣服、洒水、再不济扔个鼓槌 他演出,是直接把电动车电池扔下去了 台下某帅哥当场头破血流 三年后,当年被砸的帅哥,再次出现在台下 这次他是来索要赔偿的 郑灏非常大度 当晚赔上了自己,第二天赔上了乐队 从此两人明面上是主唱和经纪人 背后…… 郑灏第不知道多少次闹出绯闻的时候。 他的经纪人万景靖:这工作我干不下去了。 郑灏大惊:就说让你不要爱上我!对自己艺人动心,那可不是干不下去了吗? 万景靖咬牙切齿:你放心,咱俩,绝对只是走肾不走心。 - 互攻互攻,三年不转正 双**,但某种意义上,他们又算是初恋。 摇滚乐队高中肄业的风流主唱 & 伪装成经纪人的前天才吉他手 说好了不要相爱,他也没管住自己 标签:娱乐圈、强强、乐队、暧昧转正、互攻 说好了不要相爱,他也没管住自己 第1章 这人还真就没追过他 地下 Live House 里,灯光骤然变暗,是第一个乐队即将登场的前兆。 几声调试的吉他响起,稀稀落落的观众才开始往舞台靠近。 “夏日冰粉和北极熊开Prty?这乐队什么名儿啊,没听说过” “害,这是电池哥新组的乐队,电池哥,听说过吧?” “卧槽,那傻逼啊,那咱们离舞台远点吧,别被伤了” “哈哈哈哈你可真损啊……” 几个花臂哥们儿,本来是往前凑的,聊到这里开始嬉笑着往后退。 旁边几个人听见,也心领神会的偷笑起来。 舞台上,灯光在这时亮起,鼓点敲响。 四人乐队登台。 其中主唱——也就是那几个人口中的“电池哥”,胸前背着红色吉他,一手端着杯咖啡,另一只手握住话筒高喊: “呜呼!!夏日冰粉和北极熊,Let’s Prty!” …… 台下一阵沉默。 甚至有观众无声地笑了几下。 主唱见怪不怪,耸耸肩喝了口咖啡,热美式烫的他呲牙咧嘴。 身边的贝斯手也没忍住,差点笑出了声。 硬生生把那口热咖啡吞了下去,主唱连咳几声,生怕把自己嗓子伤到。 这尴尬时分,才终于有两个头发染的格外惹眼,穿得也格外惹眼的年轻女孩跑了进来,冲到舞台最正下方,朝着台上的人疯狂挥手: “电池电池!!我爱你!!!”。 被喊名字的人宠辱不惊,抿嘴笑了笑,把咖啡放在地上,撩了一把刘海,对着话筒说: “谢谢,带来这首新歌《浪漫的本质》,送给你们。” 说完向身后的鼓手比了一个手势,前奏响起,他握着话筒,声音清朗—— 我最确定的是不确定 是卷起海啸的飓风的风景 又追逐又躲藏最害怕平静 在所有美丽的地方席卷而过 没有痕迹,也不会驻停 …… 万景靖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 他挽着白色衬衫,露出手上的棕色皮质腕表,带着和周围人略显不搭的气场,拎着一瓶啤酒,好整以暇地踱步到前排,然后单手插袋,在舞台侧方站立欣赏。 尽管台下观众寥寥,但台上的四人依然很投入。 尤其是主唱。 他自创了诸多舞台动作,时而脚踏音箱低头沉吟,时而振臂跳跃。 在节奏稍快的副歌部分,他和两个情绪激动的女粉丝击完掌,又边跑边跳到舞台侧边,朝着万景靖的方向过来。 舞美灯光不怎么专业,直接照进了观众眼睛,万景靖眯起眼睛,没看清台上人的表情,只见到削长的身影稍作停留,踏着节奏又回到中心的位置。 万景靖闭眼休息,睁开时,已经唱到了尾声的歌词—— 我不会为谁而停 我宁可踽踽独行 起风时别问我何时降落 浪漫的本质是不确定性 主唱再次看向万景靖,两人目光交汇,万景靖露出了一点笑意。 也许是被这笑容鼓励到,他唱完最后一句,激动的从地上拿起咖啡杯。 可能想要做一个干杯的动作。 不过有点失败 万景靖眼睁睁看见,那咖啡杯随着主唱的举手倾倒,里面的液体随即泼而下。 转瞬散发着热气的美式咖啡迎面洒过来。 他甚至还保持着刚刚的微笑,脖子和胸口,便瞬间被棕色的液体浸湿。 旁边女孩发出不大不小的惊呼声,主唱也赶紧放下杯子跑过来。 受害者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却一点也不见生气。 他镇定自若地朝着主唱挥了挥手,然后在那人伸腿想要跳下舞台之前,自己往后台方向走了过去。 Live House 其实根本没什么正规后台,几个杂物间全是人来人往。 万景靖找了个落脚地,也不着急擦拭衣服,就斜靠在一个门框边,喝了一口啤酒,看着下了舞台慌忙朝自己走来的人。 “哎呀实在不好意思,我忘了这里面还有咖啡,你没事儿吧?” 主唱嘴上问着伤情,眼睛却只顾在人家脸上逡巡。 万景靖伸手把衬衫领口扒开一点,在昏暗的灯光下,露出已经泛红的脖子和锁骨,语气微微抱怨:“你说呢?我可能有点轻微烫伤,而且还报废一件衬衫。” 主唱的眼睛向下瞥了一眼,倒像是自己眼睛被烫伤了似的,赶紧投向别处,有点不好意思的说:“烫伤……要不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下一个表演乐队的音乐已经响起,金属乐震耳欲聋,万景靖附身前倾,把冰镇的啤酒贴在主唱脸上,对着另一侧的耳边说: “也没那么严重,冲冲冰水就好了,不过……你要赔我衬衫。” 主唱的侧脸在冰冷的啤酒瓶下瞬间变得滚烫,他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神色在三秒之内,从慌乱害羞变成了经验老道的暧昧笑容,不甘示弱地回道: “好啊,我家离得不远,想要什么赔偿都行,走吗?” 万景靖勾起嘴角,上挑的眼尾微微翘起,似是高傲开屏孔雀,转身踏着鼓点离开。 剩下主唱原地平复了一会儿心跳,抬脚跟了上去。 浴室的水声哗啦啦响,水雾下男人的身形若隐若现,似乎低声说了句什么。 主唱在外面没听清,直接走了进来,歪头靠着门问:“说什么呢?” “我说,这是我第一次在下面。” 万景靖转过身,关掉花洒,脖颈上被灼烫的红已经变淡,却又多了几簇小朵的红色,在锁骨和胸肌的交界处毫不避讳地盛开。 “那这可真是我的荣幸,你觉得体验还行吗?” 主唱半裸着上身,只穿了一条花色张扬的短裤,没了舞台上那种斗志昂扬,浑身上下透着惫懒,随口扯两句驾轻就熟的挑逗。 “98分吧。”万景靖诚恳的给出了好评。 主唱不计较哪里扣掉了那两分,仍然志得意满,扯下一条毛巾,伸手过去想要帮忙擦头发。 刚刚他就很喜欢盯着人家的头发和前额,一遍遍把汗湿的刘海拨到后面,露出发际线边缘的那道疤痕。 但这次手没碰到,万景靖先把毛机接了过来,擦着头发往浴室外走。 主唱迟疑了一下,在身后问:“我们以前见过吗?” “没有吧。” “那你觉得我的歌写的还行吗?这首的和弦。” ”我不太懂这么专业的事情”,万景靖拿个浴巾裹在腰间,已经在挑选主唱他找的几件衣服了。 一边拿着一件豹纹衬衣端详,一边似是无意地说:”不过挺好听的。歌词也不错,是你自己的真实写照吗?” 主唱跟着走出来,摆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算是吧,主要是用这首歌,奉劝万千少男少女,不要爱上我这个漂浮不定的灵魂。” 万景靖非常配合地点点头,继续扒拉那几件衣服,没掩饰目光里的嫌弃,终于犹豫再三选了一件复古印花T恤换上,脸色都随之变得郑重起来: “那我如果问你手机号,会不会有点打扰到你的漂浮不定的灵魂?” “最好还是不要”,主唱叹口气,认真奉劝。 万景靖穿着对方的衣服,松松散散地坐在床边,发尾湿漉漉挂着水珠,滴进脖颈,从衣服里面渗透出湿润。漫不经心中透着点遗憾:“那这是可惜了,本来还想找你聊聊音乐。” 主唱听了这话,脑子一热,极其轻易地突破了自己的底线,把手机递了过去。 既然已经给了手机号码,还是得补充一点自我介绍,他低头看着对方说: “我叫郑灏,艺名Bttery,也有很多人喜欢叫我电池哥,你备注什么都可以。 我们乐队叫夏日冰粉和北极熊开Prty,我是主唱兼吉他手,虽然我们还比较初期阶段吧,但是前景也不错,一会儿我送你张CD,等你听完,给点建议?” 万景靖坐在床边抬头听着,并没有以同样的篇幅介绍自己,只报了个名字,又伸手捏了捏郑灏的耳垂:“专辑我收下,但建议可没有,我只是个听众。” 郑灏心里闪过一点困惑,但是也不拆穿:“行,那欢迎你作为「听众」发表建议。” 万景靖笑笑,手从对方的耳朵过渡到后脖梗,站立的人被迫低头弯腰,万景靖的嘴唇贴着他的侧脸,似笑非笑,又像是堵着气地说:“我过几天给你打电话,放心,不会追你”。 郑灏撇撇嘴,心想信你才怪。 没想到,电话是真的收到了。 但此后三年,这人还真的就没追他! -------------------- 今日首发,连更十章,上午7章,晚上再更3章 第2章 哪个伟大的艺术家不是充满争议呢 三年后。 郑灏抵达医院的时候已经接近天黑,他戴上墨镜便匆匆下车,低头快步前行。 随他一起过来的是音乐节的工作人员,一个身高体壮的大哥,见状挂了电话凑到郑灏旁边,大剌剌地说:“放心吧郑老师,运州小地方,这边没人能认出你来。” 还在拿手掩面的郑老师闻言,悄悄从墨镜后面环顾四周,是真的没一个人在看他。 只有眼科大楼那边,走出来另一个戴着墨镜摸索前行的病人。 他面不改色心不跳,拍拍大哥的肩膀,顶着墨镜抬脚进了急诊楼大门。 刚一踏入诊室,几道意味不同的目光,齐齐朝着郑灏投来—— 一个是头上抱着纱布的年轻男孩,直勾勾盯着郑灏的脚步; 一个是妆容精致的露脐装女生,应该是男孩的朋友,正拿着手机自拍,看见郑灏,瞬间脸上泛起红晕; 以及一个身材高挑、穿着灰蓝色衬衫的、自己的经纪人,正拿着一沓检验单据和医生说话,见到郑灏也瞥了一眼过来。 郑灏戴着的墨镜这时才发挥真正作用,他偷偷瞄一眼经纪人的脸色,虽然面无表情,看向自己的眼神稍显冷淡,但好歹是看了自己一眼。 凭借这一眼,郑灏心知这是情况还可以。 于是摘掉墨镜,一屁股坐到了伤号面前,恳切问道: “实在对不起,我演出时这毛病真的太操蛋了,一兴奋,哪知道话筒就甩下来了,你检查结果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男孩眼神就没从郑灏身上离开,连忙答说:“没什么大事,话筒是擦着我过去的,本来就没直接砸到。刚刚你经纪人带着我检查了一大圈,医生看了也说没事。” 郑灏这才放心,又看向旁边的露脐装女孩,转而寒暄说:“哎呀那也太不好意思了,你们两个还是学生吧?过来看个音乐节,还碰上这种事情,要不你们加下我……我经纪人微信吧,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再找我。” 刚刚还目光灼灼的男孩,听完这话一下子就委屈起来:“Bttery,你不认识我了吗?” 郑灏:“啊?你是?” 男孩:“我是 Kevin 啊,上个月在北京,你还和我喝酒,咱俩还……就在锦御酒店你忘了?” 得,这回全想起来了,但是晚了。 郑灏赶紧抬头。 自己的经纪人——万景靖,一手拿着单据,一手插着口袋站在那儿,活像个橱窗模特,听完这话还露出了八齿微笑,用低沉的温柔的声音说: “那既然早就认识,还是留个联系方式吧,万一有什么事情,也好随时联系。” 电光火石间,郑灏悄悄在兜里把手机摁了静音:“我手机好像落车里了,真不巧,你们联系,我先回去拿手机了哈哈” 说罢墨镜也顾不上戴,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医院。 身后万景靖眯眼看着他离开,表情阴晴不明。 而在万景靖看不到的身后,那个叫 Kevin 的男孩,悄悄碰了下身边女孩的胳膊。 女孩心领神会拿起手机,打开视频继续悄声拍摄着视频。 “老万” “万哥” “哥哥” “我错了,我再也不扔东西了,我保证我以后连水都不洒了好么?” 送走两位“粉丝”,在酒店门口和音乐节的工作人员道别,郑灏便寸步不离地追着万景靖道歉。 但他的经纪人一个正眼都没瞧他,刚刚面对外人时候的温和教养一瞬不见,径直朝着自己房间走去,就差点把门摔在郑灏脸上。 当然郑灏的厚脸皮估计铜墙铁壁也奈何不了,他蹭着门缝进来,赖赖唧唧地缠着人家说好话。 万景靖走到阳台茶几,拿起半瓶威士忌给自己倒了一杯: “您有什么错啊电池哥?砸个话筒而已,多砸几次,大把的粉丝拿着爱的号码牌,等着被你抛绣球呢。” “哎呀一共就砸过三回。” 郑灏没皮没脸地凑过去,在酒杯还没碰到那人的嘴唇的时候,顺手把从人手里卸了下来,腻腻歪歪说:“而且,我要真是抛绣球,那也只有第二回 才算数。” “少给自己贴金”,万景靖冷哼一声。 “好的好的,第二回 我扔的是自己的卖身契还不行吗?” 说完这句,可终于让炸毛的人笑了一下。 说扔卖身契也不夸张,三年前,拿咖啡泼了万景靖那次,算是郑灏从艺以来第二次伤到观众。 当晚他卖身赔偿衬衫,却还没完。 没多久接到一通电话,他又带着自己的乐队兄弟,一起卖给了万景靖所在公司,成了签约乐队。 从此成了正经八百的同事。 也维持了三年不怎么正经的关系。 见人脸色好转,郑灏乘胜追击: “别生气了,这次我真的是没管住自己,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没管住?没管住什么?” 是没管住砸人,还是没管住和那Kevin在酒店的事儿。 合着还是在这儿等着他呢,郑灏砸砸嘴,不得不老实交代:“那次我真的喝多了,你看我连他长什么样都没记住……” 一边说,一边悄悄往人身边靠了靠。 运州天气热,这一天下来,跑完音乐节跑医院,身边这人却总是干爽的,衬衫领口下的皮肤冰冰凉,比他的语气还是让人发冷: “不用跟我说这些,你注意别染上病,别招到麻烦就行。” “放心” 碰了个冷板凳,郑灏也有点上来脾气,扯出一个小方盒丢在床上: “跟别人不说,我跟你都戴着套呢,今天还是凸点螺旋的,水蜜桃味儿。” 简直是顶风作案,万景靖气不打一出来,又没办法发作。拿着行李箱哐哐当当的收拾了起来。 郑灏像过去无数次吵架一样,挂着笑,靠在门边看着炸了毛的对方:“走啊?这么晚了,还能赶上航班吗?” 万景靖抖了抖的头发,刘海蓬蓬松松,遮住额角一块淡褐色的疤。 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矜贵样儿:“您万花丛中过,就甭惦记我这一撮了,我去朋友家,借、宿。” “那你也记得保护好自己,这盒送你啊?” 万景靖摔门而走,郑灏才舒了口气躺在酒店的1米8大床上,没送出去的那盒被丢在垃圾桶,他仰躺着放任自己乱七八糟的瞎想。 整整三年,工作上事无巨细,生活里亲密无间。 该做的事儿一样没少,但是两人的关系却一点没变。 摸摸自己的帅脸,郑老师不由得感叹: “都怪我当初说不要爱上我,让他记了这么久,喜欢不敢明说,吃醋都没法表现,只会变着法的甩脸色。 唉,万景靖这人,真是口是心非。” 不过,郑灏转念一想,稍微给他一些打击也好,确实不能让他太深陷其中…… - 但是第二天,登上从运州飞往北京的航班,看着坐在自己位置旁带着口罩墨镜的人。 郑灏又忍不住招惹人家: “哟,万哥,昨天留宿的怎么样?” 万景靖噼里啪啦拿着笔记本打字,头也不抬的说:“嗯,还行吧。” “别还行啊,跟我分享一下?” 万景靖隔着墨镜翻了个白眼,戴上耳机打起电话来。 郑灏碰一鼻子灰,低头看着放在自己座位上的,万景靖的行李箱,又提了提自己的宝贝吉他,认命的撸起袖子。 倒是职业素养极高的空姐踩着小高跟过来帮忙,两人一块儿把吉他和行李放上行李架。 郑灏低着嗓子说了声“谢谢”。 意料之中的小空姐脸红了:“Bttery,其实我是您的歌迷。” “哎哟,是吗?看不出来你这么文静的女孩,也喜欢朋克乐队?” 郑灏条件反射的捋一把头发,把略遮眼睛的刘海拨开,抿着嘴笑了起来,卧蚕弯成一道好看的弧线。 空姐脸更红了,看了看旁边小声说:“其实我不是很懂摇滚乐,只是比较颜控。” “哈哈,这样啊” 谈话进行到这样的阶段,一般是该道声谢,然后保持矜持地坐回座位。 但是瞥见座位上,面朝窗外聊着电话的人,阳光照在那人棱角清晰的鼻梁上,现出明暗分明的一条界线。 郑灏心中一个念头闪过,身体略微前倾,低头向身形娇小的空姐说了句谢谢。 接着又低声说:“那你平时会去看演出吗?下次……” “郑灏。” 果然,他还是没能忍住。 郑灏心里一阵唏嘘,继续和空姐的对话:“下次有机会,我可以……” “郑灏,你过来看下。” 万景靖头也没抬,再次出声打断。 想了想也不能太不给他面子,郑老师这才回应:“有什么事儿吗?稍等,稍等下万老师。” “你别磨叽了,马上起飞了。” “是,我知道,我马上坐回去。姑娘,我帮你签个名吧要不……” 万景靖忍无可忍:“你被骂上热搜了!” 真是,什么借口都编出来了, “什么热搜,我哪上过热搜。” 手机朝着郑灏伸过来,微博热搜第15位——#夏日冰粉乐队砸粉丝# “卧槽!我真的上热搜了??” 郑灏不惊反喜,一屁股坐回座椅,捧着手机欣赏起自己的“英勇事迹”。 空姐有点尴尬,踩着小碎步扭头离开,转身的时候翻了个白眼。 只有万景靖一个正常人气得头晕,咽口气,接着和电话那边沟通。 耳机里,电话另一头是他们公司负责宣传的小洁,女孩语速飞快:“被砸的两个人都是没什么名气的小网红,视频内容除了昨天音乐节的视频vlog,最引起网友情绪的是他们暗示被郑灏骗……” 小女孩有点没好意思说下去。 “骗炮?”万景靖语气平淡的回问。 “不只”,电话那头接着说:“他们的表述,给人的感觉是郑灏欺骗感情。而且还录了郑灏说不认识对方的话,以及扭头跑了的视频,网友对此反应很大,说得也很难听。” 客舱广播响起,提示乘客关掉手机,准备起飞。 万景靖看了眼微博热度,对着电话那头迅速交代:“我马上起飞,两小时之后落地,这期间你关注舆论走向,有什么问题直接向Mggie汇报,同时查一下这两个网红有没有签公司,在其他平台有什么动态。” “哦对了,还有乐队其他人,他们昨天晚上飞回去的,现在应该都在家,管住他们别出门,别惹事儿。” 挂掉电话,身边这始作俑者还在津津有味看热搜。 万景靖叹口气,抽走手机关掉:“别看了,都是骂你的。” 主唱当然知道:“有争议就对了,哪个伟大的艺术家不是充满争议呢?” 深呼吸,万景靖觉得自己低估了这人的承受能力,索性直接说: “这些人骂得可能很难听,不过私生活八卦,对方没有实际证据的话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你无视就好,最近也别发微博,有任何回应都有乐队官方账号。” “没事,以前当面骂我的更难听,不过……我刚刚还发了一条微博。” “?” “你发了什么?”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 “第一次上热搜,有点激动,我就转发了一下”。 郑灏被万景靖的反应吓了一跳。 虽然在圈里已经是人气乐队,但是他们不比主流明星,个人社交平台粉丝量不大,日常都是自己在玩,公司很少介入,发条动态也没有提前汇报的习惯。 “那个人不是说我欺骗感情吗?但是我连他微信都没有,我就转发说,你倒是拿出个聊天截图,让我看看我是怎么欺骗你的。” 万景靖又何尝不是第一次带乐队上热搜,果然还是大意了。 郑灏心很大的反过来安慰他:“但好处是他确实没有证据,我觉得虽然语气生硬了一些,说的却没有什么问题,成名的代价嘛,就是这样的。” 发也发了,说其他的也晚了,万景靖只是最后确认: “你确定没加他微信,没聊过什么吧?” 又来了,所以你还是关心这个问题。 郑灏心里窃喜,嘴上却严肃说: “当然没有,我从来不加炮友微信。” 第3章 我求着你给我当经纪人的? 郑灏的微博虽然写的一如既往的欠抽,但话糙理不糙。 @夏日冰粉(简称)Bttery: 【砸伤人是我不对,诚恳道歉,承担医疗责任。但说我欺骗你感情也太拿自己当回事儿了,我原则是不主动、不给人制造幻想、也不乱加微信,你倒是拿出个聊天截图,让我看看我是怎么欺骗你的。】 习惯了这种画风的粉丝,本身都不太把那些风流韵事当回事儿,看见他理直气壮的回应,纷纷挺直了腰板: —哥真rel,做错就认,没做错的就刚到底。 —我们电池浪是浪,但不是没原则的那种人,某些小网红,都是成年人,这些事儿还值得一提吗? —我甚至怀疑是这个网红骗炮碰瓷儿,现在连我们Bttery都有人来蹭热度了吗? 只是他们低估了这件事的影响力,和普通网友的容忍度。 因为热搜而来吃瓜的网友,被郑灏的态度和激怒,群情激昂地形成了另一个阵营: —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约炮约出优越感了? —什么玩意儿,艹粉还有原则了?这群玩摇滚的真是乱啊 —太会美化自己了,这乐队成名曲《浪漫的本质》不就是渣男之歌吗? —卧槽真不懂为什么一堆女的喜欢这种人,空有五官,毫无三观。 …… 热搜榜上,#电池哥约炮宣言#已经成功登上第5位。 “说我别的可以,但是我真的没艹粉,那男的我是喝酒认识的!” 鬼鬼祟祟出了机场,上了商务车,郑灏才终于有时间为自己辩解。 但是旁边的人没空搭理他,只顾着低头对着手机安排工作。 郑灏自知惹的祸不小,扭扭捏捏伸出手来帮人按摩太阳穴: “哎呀要不你别看手机了,一会儿又要晕车,晕车药吃了吗?” 万景靖从包里拿出一盒药片,没喝水直接吞了一片,继续不理他。 郑灏自觉没趣,只好拿出手机来观赏热搜和评论区。 “我靠老万,这个粉丝战斗力也太强了,是你安排的吗?” 过了没两分钟,他又给自己找到了新乐子: “真的,你看看,他把前排所有人都骂了个遍” 万景靖随口应了一声,郑灏更起劲儿了: “人才啊真是,他骂得可真带劲儿,我给你念—— —你们一个个是没性生活还是出家了,在你爸爸这儿来立牌坊?? —约炮没有优越感,但你只会打嘴炮有优越感吗? —对,说白了就是嫉妒你电池爸爸就是长得帅吧? —艹,行,别打嘴炮,你宋义爷爷等着你……” “宋义?” 郑灏念到这里戛然而止,万景靖也从手机里抬了头。 郑灏眼皮狂跳:“可能是重名……等会等会,宋义没有微博啊?” 手抖着打开这个叫「还得是红方」的微博号,显示正在直播中: 一张熟悉的脸跃入屏幕, 正是「夏日冰粉和北极熊开prty」现任吉他手、郑灏发小、过命的铁子——宋义。 手机里直播的声音传来: “我今天注册这个微博号,就是看不惯有些人只会做键盘侠,背地里阴人造谣……” 郑灏赶紧关掉视频,拿着电话给宋义拨过去——暂时无法接通。 万景靖脸色铁青地给小洁打电话: “赶紧去宋义家里,马上,把他带到公司来。” - “为什么道歉?我做错什么了?” 见到万景靖进来,宋义劈头盖脸地发问。 他被“绑架”过来到公司,身上还穿着在家的人字拖和大背心,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 旁边是宣传的小洁,和乐队助理王博,俩人估计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此刻灰头土脸的坐在一边,比宋义更像是犯错的人。 路上堵车堵了快两个小时,万景靖胃里堵的难受,脸上更是难看: “你没做错?直播骂网友,差点跟人约架还有理了?” 这么多年来,宋义和郑灏上演过无数次雷同的戏码,两人一唱一和,默契非凡——郑灏负责惹事儿,宋义负责把事儿闹大,然后等着万景靖收拾残局。 只是这次,实在是史无前例的大爆炸。 短短半天时间,一个演出意外事故,经由郑灏和宋义两人共同努力,已经成功升华为「摇滚乐队狂妄挑衅和私生活混乱是否正常」以及「成年人如何界定暧昧与约炮」的社会议题,连新闻媒体都开始跟进报道。 万景靖曲着腿坐在会议室沙发上,掐着自己眉心,满脸烦躁: “本来只是灰色地带的问题,郑灏躲几天就没事儿了,现在你脏话连篇骂网友,就是实打实的行为不端,道歉稿都写好了,你自己选,是照着念录视频,还是用你的账号发微博。” 郑灏也凑过来,拿起小洁刚刚打印出来的道歉稿,皱眉说:“有必要这样吗?我们一个朋克乐队,又不是那些大明星。” 听见郑灏帮腔,万景靖的火气又上来几分:“现在说自己不是明星了?你想红的时候怎么不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我们一乐队,红不红靠的是作品,也不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啊?”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是我惹出来的吗?你约炮的时候怎么没想好好做作品?” “万哥,你这就是抬杠了。”宋义有点听不下去,出言打断。 但那两人根本没听他的。 “说工作呢,你能不能别带着情绪?”郑灏疾言厉色。 “我什么情绪?” “我知道你对我约炮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但咱们别掺杂私事行吗?” “你知道个屁,你知道你每次被拍到被爆料我都怎么给你收拾烂摊子吗?” “我求着你的吗?我求着你给我当经纪人吗?你第一天知道我这些事儿吗?” 宋义:“你俩是不是有点跑题?” 万景靖听完最后一句,一言不发起身。 宋义絮絮叨叨劝架。他没搭理,直直冲向墙角的拖把。 其他人缓过神来,还以为他要拿拖把动手,赶紧过去制止:“别别别万哥,有话好好说。” 但他只是一脑袋扎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呕……” 郑灏这才冷静下来点,看了两眼,小声念叨:“哎呀我就说你会晕车”。 “咳咳……”万景靖站不太稳,索性蹲了下去,也不嫌脏的扶着垃圾桶边缘,像是把在车里就堆积的闷气,从腹腔都吐了出来。 几个人一团乱地拿纸巾拿水,都没个有眼力见的过去扶他。 碍着面子不想管他,但看人蹲都蹲不住了,郑灏还是走过去跪在一旁,一边在后背给人顺气,一边捏住那抖得越来越厉害的手,手心冰凉凉的,冷汗把手机都浸湿了。 万景靖身体摇摇欲坠,险些撑不住半蹲的姿态,嗓子被胃酸冲的有些沙哑:“这件事处理完了,我辞职” 郑灏拍着后背的手停了一下:“别说气话”。 扭头又骂起来宋义:“快点拿个水,你看看把你万哥气成什么样了!” 宋义:?我气的?? 但也不敢反驳,乖乖递过来一瓶水:“万哥对不起。” 喝口水终于缓过来一点,万景靖低头看了眼手机消息,哑着嗓子说: “刚刚这一会儿的时间,已经好几个合作方联系我, 下个月的音乐节演出,活动方收回邀约; 运动饮料的那只宣传片拍摄,品牌方说要延期; 还有电影主题曲,你们录好了交了母带的那只,按照合同我们必须处理好舆情,否则不仅音乐白做,我们还要赔偿……” “我靠,这么严重?”宋义一惊一乍。“那我还是录个道歉视频吧。” 郑灏刚想骂宋义狗腿,又想到刚刚万景靖的气话,还是忍住了。 “你赶紧的吧,早听你万哥的话不就什么事儿没有了。” 宋义再次:??? 当天晚上,一份道歉稿被俩人修修改改挑挑拣拣,终于通过乐队官方微博发了出来。 宋义站在镜头前,挠着头有点尴尬: “我喝了点酒,下午情绪比较激动,大家见谅,向被我骂的那几位兄弟姐妹道歉,如果还有下次,我争取文明回应,不说脏字。” 后面那两句是郑灏加的,他说即便是道歉,作为一支朋克乐队,也不能太装孙子了。 并且还用自己的微博大号转发——@夏日冰粉(简称)Bttery: 【兄弟替我出头的心意领了,下次注意分寸,再有这种情况叫上我一起,今天咱俩先抄完心经再说吧。】 万景靖对此不置可否就是默认,其实对于日常行为,不是特别出格的他并不干预。如果一个乐队没有自己的个性和脾气,那也确实没有了魅力。 很多网友也确实被这俩人一前一后的回应逗乐了,加上他们安排的媒体和水军,舆论导向终于扳回来一些,变成「夏日冰粉乐队耿直」「电池哥和宋义难兄难弟」「真朋克的道歉方式」…… 当然仍然有很多批判的声音,滚圈也有黑粉。 早就有人看郑灏和他们乐队不顺眼,借此把他以往演出的夸张行为——从第一次拿电池砸人,到这次用话筒砸粉丝的事迹,加上这几年真真假假的桃色新闻,一一整理成文,好几天都把“电池哥”这个名字挂在各个社交平台热点上。 万景靖带着公司的人熬了好几天,硬生生靠着这么三五个人的团队,扛下来红了之后的危机公关。 郑灏对此倒是喜闻乐见,用他自己的话说还是“我从小挨骂到大,不挨骂都不习惯”。 还靠着一副皮囊,意外收割一批圈外少女粉丝。 唯一的苦恼是粉丝关注点都在他的长相和性格,没几个人听他的歌。 为此郑灏消停了好几天,闭关创作新专辑,兑现自己跟万景靖说的“靠作品红”的豪言壮语。 却在看似尘埃落定之后,收到两个消息: 一个是宋义,提出想要退团; 另一个,是万景靖的辞职意向。 第4章 难道你看不出来,是他喜欢我? “为什么啊?你他妈到底怎么想的?你是被骂得脆弱了还是打算回家继承家产了?” 郑灏家里的沙发上,三个大老爷们并排坐,面前是坐在小板凳上的宋义——正低着头听队长,也就是郑灏的质问。 郑灏左手边,是乐队鼓手李明辉,和他们两个是从小就玩在一起的哥们儿,一般宋义被郑灏骂的时候,都是他出来当老好人: “灏子你先别生气,先听义说,他也不是小孩儿,退团肯定有自己的考虑。” 这一说,宋义都快哭了,今天这局是他自己组的,只叫了乐队的四个人,就是想说说心里话: “哥,我就是,觉得不痛快,通过这次的事儿,觉得自己还是不适合出名,我这么冲动,肯定总是给你们拖后腿。” “这倒还好吧,郑灏也很冲动,我们也习惯了……坚持抄心经会好的。” 说话的是陈西岳,乐队贝斯手,此时坐在郑灏另一侧,刚刚下了班赶过来参会,还是一副国企技术人员的人模狗样。 郑灏忍着抬杠的冲动,努力让自己听起来和蔼可亲: “对啊,我都在控制自己了,你他妈不能控制一下吗?” “我控制不了,哎说白了,我就是真的不喜欢被这么多人关注。” 宋义委屈道:“我本来只是想和你们一起玩音乐,随便在哪个酒馆演出,但是现在越来越像个明星,平时要注意言行举止,一不小心就会说错话,我连在舞台上都开始紧张了。” 郑灏也没话可说了,这是他们本质的不同,做个传奇的乐队是他自己的理想,但不能强加给兄弟。 陈西岳不愧是知识分子,推推眼镜理性分析说: “做什么事,都有两面性,我也不想被人关注,但是也知道只有红了,才能让更多人听到我们的歌,才有金钱和能力做更好的,这都是等价交换。就算你不做乐队,以后做其他事也是一样的道理。” 这话他来说极有说服力,陈西岳是根红苗正的高干子弟加在职博士,业余做乐队占用时间精力不说,也容易招惹是非,他比另外三个在这方面的压力都大。 宋义叹口气,别扭了两下: “其实还有个原因,我不想承认,但是……” “你家也破产了?”郑灏问。 “不是。这事儿吧,最开始是有次万哥问我,说觉得我的吉他一直没有长进,问我是不是没好好练。 然后我就想,我其实挺刻苦的,除了咱们平时练团,我每天都弹两个小时起。 但是还是跟不上。 我不得不承认,弹吉他这事儿,我是真的天赋不够,我的手指头都告诉我,我停在这儿了。 新专辑就快开始做了,我不能再拖后你们。” 几个人没说话,宋义吉他的问题算得上是心照不宣。 甚至作编曲的时候,也或多或少要考虑吉他的配合度,郑灏作为主唱,有时候也要担任主音吉他来弥补。 但是他们平时会督促他、抱怨他、有时开玩笑也骂他,从来没有人认真想过踢掉他的念头。 气氛有点沉重,李明辉劝道:“老万他也不是很懂,可能随口说说,你别往心里去。” 郑灏抬头看了李明辉一眼,没说什么。 “万哥是不专业,所以他都能听出来了,那问题肯定大了。” 宋义解释说: “再者说,他每次对哪首歌能火、哪首歌能拿奖都看得那么准,不得不承认他耳朵是真的挺毒的,所以这事儿我挺信他。” 一阵沉默,最后是郑灏说: “不用考虑拖累不拖累,乐队不是一个人,咱们四个才能凑成整体,换个技巧好的水平高的,没有你和我们的默契度,那更是灾难。” 他抬头看着宋义,和最初学吉他、组建乐队时的眼神一样:“义,你只用考虑自己,你是真的想好了吗?” “我想好了。”宋义点头, “不只是为了你们,也是我想换个方向,找找自己到底更适合做什么。” “那就行”,郑灏从冰箱里拿出几瓶啤酒,“以后想回来,随时。” 四个人都不再多说,干了瓶啤酒,躺的躺,坐的坐,也有好一阵没待着聊过天了。 陈西岳问宋义:”你和公司的人说了吗?“ “我昨天问了问 Mggie ”,宋义回答完又补充:“本来是想第一个跟你们说,但是我怕你们生气,所以昨天还是先和她聊了下。” Mggie 是他们公司的创始人兼老板,说是老板,但是全公司算上乐队一共10个人。加上 Mggie 年纪比他们大不了几岁,平时万景靖脾气差,反倒是这个大老板和他们关系更亲密。 陈西岳又问:“那 Mggie 怎么说?” “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她让我自己和你们聊,我们做决定,她不插手。” “哦对了”,宋义想起来:“昨天我和她打电话,还知道一个事儿,万景靖好像也想走。” “什么?”郑灏一愣,“怎么说的?” “我也不清楚,只是她感叹了一句,我再问,她也就说还不一定,没再聊了。” 万景靖那天吵架时,最后是说了要辞职,但他生气的时候向来是什么都说。 后面几天他忙着处理舆情,也没和见过面,更没提过这茬,郑灏以为是当作气话过去了。 也压根儿没想,他怎么会走呢,怎么可能。 “可是老万不是公司合伙人吗?这也能离职?”李明辉问。 陈西岳看了看郑灏的脸色,意有所指:“不会是心寒了吧?” 李明辉没懂:“啊?对我们吗?不至于吧。” 郑灏腾一下站起身:“艹,我现在问他。” “诶诶诶等会,你怎么问,人都没跟你打招呼,你问能问出什么来?”陈西岳伸手拦住他,循循善诱道: “而且你以什么身份问,你俩就是工作关系,就像宋义要走,Mggie 也不会说什么一样,你要跟他说什么你想好了吗?” 就像宋义和 Mggie 的关系一样? 郑灏心里的声音说当然不是。 那又是什么关系呢?如果没有工作关系,我们是不是也早就形同陌路了? 李明辉也反应过来这层意思,看郑灏又要发疯,迟疑着问:“灏子,这么多年也没问过你,你到底咋想的,你俩这……他是因为你才走吗?” “因为我?你看出来了啊?”郑灏回过神。 万景靖喜欢自己这么明显吗? 那自己一直不近不远的态度,他又是那么矫情的一个人…… 是不是因为挺没面子的,所以才在公司待不下去了。 李明辉点点头:“那可不,你太明显了,天天腻歪他。” “等会?我腻歪他?”郑灏困惑道。 李明辉说出口,后面的话也不再藏着掖着: “对啊,要说老万这个人确实高冷,你喜欢他这么久,他就这么不近不远的态度。 最后一句话不说就要走。 哎,不过你也有问题,你平时收敛一点别老约炮,估计也还能有点戏……” “我喜欢他?”郑灏大惊: “难道你看不出来,是他喜欢我,一直暗恋我?” “不是吧?”李明辉也懵了,“那你每次拉着他跟你睡一个房间,还对他嘘寒问暖,还那么看他脸色……你对你爹妈和亲哥都没这样过。” “卧槽,那是因为我俩是炮友”,郑灏解释,“比普通炮友更亲密一点的那种关系。” 李明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充满疑惑地盯着郑灏,圆润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什么!!你俩睡过???” 宋义突然大喊……兄弟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 陈西岳在一边看戏,笑得眼镜都歪了:“卧槽,你们仨真是发小吗?” 郑灏觉得自己这一天的精力都快耗光了,他一时半会什么都想不出来。缓缓坐下,又拿出手机,极尽地主之谊的问:“你们还来点酒吗?” “来点吧”,陈西岳还在笑,“你们都喝点,还有什么没说清楚的都说说。” - 当晚四个人在郑灏家里没喝尽兴,又换场到平时最喜欢的酒吧,一直到凌晨4点才各自回家。 郑灏心里既有对宋义离开的惆怅,又一直记挂着万景靖那点事。 越是和其他人聊,越觉得看不清他们两个的关系。 到底谁喜欢谁,谁怕失去,又是谁在拒绝。 本来笃定的事,突然被搞得莫名其妙,更莫名其妙的是不知道为什么就要离开的这人。 到了凌晨2点,还是借着酒劲儿,没忍住偷偷跑到酒吧门口,把电话拨了过去—— “万景靖!” “你喝多了?” “没有” 郑灏迷迷糊糊靠在酒吧门口的墙上,9月的晚上风有点凉,正好吹一吹醉醺醺的头脑。 “我想见你,我想和你聊聊。” 电话那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万景靖起身开灯,看了看时间。 “你在哪,和谁在一起?” “我在哪,我在秋天的路口,四周是形形色色的人,但是没一个人嗅到我的灵魂。” 郑灏抬头看看夜空,一个头晕,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面前一缕红头发飘过来,一个女孩睁大了眼睛问:“你没事儿吧?” 他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对着电话,也是对着面前的陌生女孩说:“我没事吧,万景靖,我没事吧?” 女孩愣了一下,毫无防备地伸手扶他。 郑灏条件反射般忙着道谢:“谢谢,谢谢你,你头发好红,你叫什么名字?” 万景靖在电话另一头听着,穿到一半的衣服停了下来。 他也不知道郑灏还有没有在听,在挂掉电话之前说了句: “太晚了,我已经睡了。” 第5章 我给他机会够多了 “卧槽!!!咱俩没做什么吧?” 一声大吼从卧室传来。 这间不大不小的开间一居,一眼看过去,屋里大件家具只有一张1米8的大床,和一个黑色皮质沙发。 小件就是地上摆放的吉他、唱片、音箱和书,还有茶几上高高低低的酒瓶,除此之外几乎没什么多余装饰品。 乍一看这就是个普通单身男人的独居住处,杂乱又随意。 但如果留心,也能注意到那些杂乱中,有几个造型独特而精致的酒杯、一台价格不菲的黑胶唱片机、还有零散的绝版唱片。 若是来家里的客人也有些品味,凭着这几样东西,也能和房子的主人展开不少话题,进而逐渐感受到男主人的内涵和魅力。 甚至,也许会在那张柔软宽敞的深咖色床被中,和他度过浪漫又旖旎的夜晚。 但此刻,那张柔软宽敞的深咖色床被中,男主人郑灏顶着一头炸毛,光着上半身坐起来,看着面前陌生的女孩,半点柔情蜜意也没有,只是充满惊恐的再次询问: “姑娘,咱俩昨天干嘛了?” 床边的女孩正对着小镜子化妆,她一头红色长发,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闻言长长的睫毛眨了眨: “如果这么说能让你 feel better,昨天晚上我们一直聊音乐,然后不知不觉就睡着了,nothing hppened。” 郑灏心说我不是问这个,然后仔细清理了一下残存的记忆 昨天他们几个喝酒,然后自己迷迷糊糊好像是给万景靖打了个电话,再然后好像摔了一跤…… 然后呢?怎么挂的电话?怎么认识的这个女孩?万景靖有没有来接他? 慌乱中郑灏也不忘记保持仪态,起身套了件衣服,薅了一把头发让自己看起来清爽些,掩去自己刚刚的失态: “哦,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我昨天可能有点醉了,不记得我是怎么邀请你回家的,我怕自己会比较唐突。” 女孩继续眨巴眼睛,狡黠一笑:“你是想问你昨天的表现吗?” 郑灏尴尬又不失绅士风度的笑了两声:“啊哈哈,这个事情我一直不太担心……呃……实不相瞒,你肯定也知道我们乐队最近有点风波。 我不只是担心自己,也是因为,你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和我一起回家被人看见了,会被卷入一些没必要的讨论之中。” “哦?你也组乐队呀?你很有名吗?我刚从国外回来,还不认识你诶。” 女孩不答反问,眨着一双 BC 特有的无知大眼睛。 估计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郑灏无声的仰天长叹:“不出名,回头再聊吧,你要在这儿吃个早饭吗?不过我家都是一些速食。” 女孩这会儿倒是有眼色了:“不用麻烦啦,我还有事要先走。” “那真是不巧了”,郑灏飞速冲过去帮忙开门,同时不忘风度地拿出手机: “你要去哪,我给你叫辆车吧。” “没关系,我自己打车就好。”女孩走到门边,又突然回头想起来什么似的,思考了片刻问郑灏: “emmm,这个问题可能有点 privte,你可以不回答 我想问, 你昨天打电话的那个,叫万景靖的人,他是你的男朋友吗?他也在玩乐队吗?” “哦不是”,郑灏下意识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又突然反应过来:“你听到我和他打电话了?不是我的意思是,他知道你和我回家的事儿吗?” 女孩思考了一下:“不知道诶,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挂的电话,昨天你真的很醉。” “行吧……”郑灏垂头耷脸的,连寒暄也懒得说了。 倒是女孩很大方的捋了下耳边红发,开门之前伸出手:“我叫 mos,我也很喜欢音乐,希望以后有机会再见啦。” —— 女孩和他握了手潇洒离去。 郑灏找到手机,赶紧在乐队四个人的群里发语音。 —电池 Bttery:【语音】我昨天怎么回家的 —电池 Bttery:【语音】你们都没人管我吗?我一觉醒来就是个陌生女人在身边??? —rel、宋义:【语音】我也不记得了,艹,我头疼啊 —辉子:我靠你别乱发,我老婆听见了。 —陈西岳:你身边有个女人,这不很正常吗?还是说你一定要男人? —电池 Bttery:去你大爷的陈华山,我从来不在不清醒的时候和人乱搞 被这几个人一通打岔,郑灏还是决定不再拐弯抹角: —电池 Bttery:昨天万景靖去了吗? —陈西岳:去了 —辉子:没有 —rel、宋义:…… —电池 Bttery:你大爷的陈西岳 —陈西岳:哈哈哈哈哈哈,没去,但是他问我来着,关心了一下你的状态 —陈西岳:你个废物,还是没忍住给人家打电话了吧? 郑灏自己也骂了自己一句,到底为什么要打那通催命的电话。 —电池 Bttery:然后呢? —陈西岳:然后我说你没事儿,他就挂了啊 —rel、宋义:艹,哥你真的喜欢万景靖啊?我还是没办法接受 并没有人搭理宋义 郑灏忍忍还是接着问: —电池 Bttery:他知道我和女孩回家的事儿吗? (3分钟后) —辉子:你可真出息 —rel、宋义:哎,看来你是真的喜欢他 —陈西岳:郑灏啊郑灏,你长点心吧 最后还是李明辉不忍心,出来说: —辉子:昨天华山最清醒,他接的电话,@陈西岳 你别逗他了 —陈西岳:我也不知道,他问我,我就出去找你了,那时候你已经挂掉了电话,和那个姑娘畅聊英伦摇滚历史沿革呢 郑灏扔了手机,浑浑噩噩瘫倒在沙发上,发了半天的癔症。 我在干什么,我为什么这么害怕被他知道? 啊,是因为他知道后肯定不给我好脸色看 …… 但我为什么怕他脸色?李明辉也说我从来不看别人脸色 这是PU吧,他在PU我,我真是奴性深入骨髓 …… 他真的要辞职吗? 他要是辞职了,我俩算什么关系,我还能联系他吗? 我联系他,他会不会以为我只是想约炮? 不对啊, 我和他不就是想约炮吗? …… 怎么可能是我喜欢他啊! 我早就跟他说过不会喜欢他,也不让他爱上我。 …… 所以他是因为我这么说,才只是跟我玩暧昧吗? 如果我没这么说,他会喜欢我吗? …… 啊 我为什么要想他会不会喜欢我啊…… 抓耳挠腮不吃不喝了一个小时,电话铃响了。 从沙发缝里抠了半天,等郑灏终于把手机拿了出来,那边已经挂了。 来电人:万景靖 咳咳,郑灏清清嗓子,拍了拍自己的脸,还是拨了回去。 “啊,你给我打电话?”尽量让自己语气平稳又随意 “嗯,酒醒了?”万景靖慵懒的声音传来,无端生出一点暧昧。 没想到他问的这么直接,难道是昨天真的知道了? 郑灏回道:“昨天喝多了,给你打电话来着吧,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这句话回得既巧妙又不失礼貌。 正常情况下万景靖会问他为什么打电话,然后自己就能顺杆聊到昨天想问的话,为什么他会离职。 又或者他说没吵醒,那就问下他当时在干什么,挂了电话又做了什么。顺便探听他知不知道自己带女孩回家的事情,还能窥探到他对此是什么态度…… 但没想到万景靖是客气地寒暄了一下,根本没想回答这个问题。 他只是说:“你们昨天和宋义聊完,怎么决定的?” 郑灏一愣,只能老实回答:“呃……就是决定他退团。” “嗯”,万景靖也不多问,似乎是早就预料到。 “Mggie 也跟我说了,如果你们做了决定,我们不做干涉,好在最近你躲避风头,把能推的演出都推了,倒也不是很紧急。” 郑灏一个耳朵进,另一个耳朵出,心里想的都是另外的事,草草回答:“嗯,好”。 万景靖语气平稳,逻辑清晰地交代:“但是新专辑还是要抓紧,所以新吉他手的招募我今天就开始准备,有什么要求你们几个商量下,可以随时和我提,遇到合适的人会叫你来面试。” “啊……好” “那就这样。” “诶等会”,郑灏一着急,把心里话喊了出来。 “怎么了?” “昨天,那个我喝多了,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什么……” 万景靖直接回答:“没什么” “哦,哦”,郑灏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或者也不知道自己想要问什么。 沉吟了两秒钟,那头万景靖先说了话:“下次喝多,还是注意点,别和陌生人随便……搭讪,以后别有目的接近你的人会越来越多。” 郑灏来不及思考,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是知道了?还是只是以为我和别人聊了两句而已? 又直觉想到,这么说话好像不是万景靖平时的风格。 像是告别,临走前的嘱托。 话也随之脱口而出:“你是要离职吗?” 万景靖吸了一口气,还是委婉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在找到更合适的经纪人之前,我暂时不会走。” - 挂了电话,Mggie 呼出一口烟,无奈地说:“郑灏这是也难受了,不然不会半夜喝多了给你打电话,又拐弯抹角来问的。” 万景靖摩挲着手机,低头说:“他只是一时没太能接受。” Mggie 不置可否,想了想说:“这样也好,都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也许是个机会让他想明白。” 万景靖不为所动:“我给他机会够多了,算了就是算了。” Mggie 也不再多问,转而夸张的假哭着说:“那你可好狠的心呐,丢下我,丢下公司,丢下你一手带出来的乐队,就真的铁了心了?” 万景靖笑了笑,好兄弟一样拍拍 Mggie 肩膀: “是你心太软,这次闹这么大,我有很大责任。没提前打点好那两个网红,没及时拦住郑灏发微博,也没提醒到位宋义。 以后乐队越做越大,不管是你还是他们,都需要更专业的经纪人。” “行了吧,这哪能怪你,我要是有钱从一开始就找了”,Mggie也不跟他见外,一句话两个人都心照不宣的笑了。 她看着万景靖,顿了顿还是没忍住:“你别自责,这几年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本来,你的专业也不在这儿” “怎么又提这个?”万景靖收回笑容,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抬手给了他一拳,Mggie 佯装责怪道:“当然要提了,你最大的责任你知道是什么吗?就是你不答应做艺人,我凭空损失一个巨星!” 第6章 这个台阶人家不肯走 这几天郑灏都没再联系过万景靖。 把自己分成了两半过日子。 一半是迷迷糊糊沉浸在癔症里,把这几年和万景靖的事情,从认识到相处的时光反反复复、掰开了揉碎了想。 但也想不出一个头绪。 就像陈西岳说的,没有头绪的时候,他想见他,但见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现在这种状态,如果像往常一样打个默契的、不必言明的炮,也实在是不合适,有点折辱了自己的一番愁绪,也折辱了那个人。 倒不如不见。 另一半就更迷迷糊糊,郑灏趁着闭关半雪藏的这段时间,终于可以沉心写歌了。 他们乐队的第三张专辑。 「夏日冰粉和北极熊开Prty」乐队成立四年,签公司三年,出过两张专辑、一张EP。 第一张EP是《浪漫的本质》,乐队几个人凑钱录的。 郑灏觉得钱要花在刀刃上,第一首歌先唱旋律情歌,这样才能流行,果然这首歌变成了乐队传唱度最高的一首。 两张专辑都是签约了公司之后出的。 《浪漫的本质》被很多人诟病过于流行、不够朋克,后面他们拿出来《私人竞技场》《喜上眉梢》两张专辑,从人生迷茫唱到社会矛盾,让不少质疑的人闭了嘴。 再后来越来越红,第三张专辑被种种耽误,和第二张已经隔了一年半。 对很多乐队来说这时间算不上长,但对刚刚红起来的夏日冰粉来说,却正是急需拿出新的作品,证明他们创作力的时候。 可是郑灏卡壳了。 他们一起商量过,这张专辑要做完整概念、有所突破。 所以乐队约定不能用存稿,要提出一个新的意象,再填充新的歌曲。 可能是这几年发展的太顺遂、温柔乡里待久了。 艺术诞生于苦难,郑灏最近过得太好,对自己的想法每一个都不满意。 把自己整整锁了一周,胡子都长了出来。 要不是宋义举办个什么洗心革面主题聚餐,郑灏被这两件事折磨的,都快把头发薅秃了。 宋义这个聚餐请了全公司的人,主题明确,指向清晰。 一来是他退团大家告别,也神神秘秘地说要宣布自己的未来规划。 二来是前一阵的风波告一段落,保住了所剩无几的名声。郑灏本来也想请大家吃一顿,但是被宋义拦下来一并承担了。 三来是这小老弟自从得知了自己的哥的情感问题,非常关切,希望把酒言欢之际,让郑灏和万景靖有个机会面对面聊聊。 郑灏依然搞不明白自己要聊什么,但是又有些期待。 他一向活在当下,纠结了这么多天,还不如当着对方的面把自己的纠结都说了,看万景靖会是什么反应。 走一步看一步不就好了。 — “等会我先开场,大家喝得差不多了,你再找个机会单独跟他聊,既自然又有氛围。” 宋义细细谋划,还把菜单塞给郑灏,那意思是放心点,兄弟结账。 郑灏当然不会客气,KTV 的菜价酒水比市面上贵好几倍,但自己兄弟也比一般兄弟有钱一些。 198 的辣子鸡先来了5份,他记得万景靖爱吃。 KTV 这地方也是郑灏选的。 本来宋义想都没想就要定他们常去的酒吧,离公司近、氛围好、和老板都熟了,几乎是他们定点酒吧。 但是被郑灏一票否决。 因为那个红头发的说不清中文的女孩,就是在那家酒吧认识的。 虽然再次相遇的概率不高,但最好还是不要以身犯险。 然而百密一疏,谁也没想到,万景靖他竟然没来。 都到了中场微醺,宋义发言环节,那个人也没出现。 郑灏只能独守5大盆辣子鸡。 “我本来有三件事要说的”,宋义握着话筒: “第一件是前不久的事儿,我想先和大家道个歉,其实我这几年,给你们惹了不少麻烦,尤其是万哥,我本来想和他喝一杯,希望以后他能记着我的好,虽然不多。” 大家哄堂大笑,造型师王博举着手机录像:“我给王晶晶发过去,他能少翻你两个白眼哈哈哈” 王晶晶是万景靖的外号,只有万景靖不在场,或者万景靖脸色很好的时候,他们才会这么叫他。 宋义还有点不好意思,躲着镜头接着说: “还有就是跟大家说一声谢谢,我和灏哥、辉子从小一起玩乐队,后来认识华山,我本来以为这就是到头了,没想到还能遇到 Mggie 和大家,让我们尝到红的滋味,哈哈,别的不说,哥们儿以后吹牛逼都觉得有资格了。” “那怎么说,先干了这瓶吧!”大家起哄道 “那必须的!敬大家!”宋义仰头灌下一瓶,李明辉立马开了下一瓶递过去 宋义打个嗝,又惹来一阵哄笑,他说: “最后要跟大家宣布一件事,我打算去广州,下周就走了。” 这事儿郑灏也是头回听说。 李明辉手里的鸡翅都撂下了:“啊?去广州干什么?” “去上学。” 宋义语出惊人,一时大家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你去上学?你九年义务教育都勉强完成”,这话也只有发小能问出口,当然李明辉自己也不遑多让,他俩无非是一个中专生、一个大专生的差别。 “卧槽我就不能上学了吗?” 宋义也不是真恼,冲着李明辉砸过去一个抱枕: “也不是正经大学,就是原先一个哥们,音乐学院毕业的,去了广州开琴行,同时还开培训。 咱们以前一直野路子玩儿,我就想去好好学学基础,学学器乐理论,指不定以后你们红了,我来做独家器乐供应商呢。“ “可算了吧,到时候你和万景靖谈生意,一谈一个崩。” 也不知道是谁嘲笑了两句,离别和震惊的情绪被笑声冲淡。 成年人的工作往来,感情再好,来来走走也都是正常。 Mggie 洒脱举杯,带头祝宋义一切顺利,未来再聚。 一时又恢复了吵吵闹闹,灌酒的灌酒,唱歌的唱歌。 郑灏没太掺合,自己埋头对付一盆辣子鸡。 他依然是那个想法,只要宋义自己想好了,高高兴兴地走就行,大老爷们之间没那么多情绪。 依依不舍的,只有那几个没毕业就跟着乐队实习的小丫头。 那万景靖是怎么想的呢?他们相处了3年,从乐队籍籍无名到熬出头,他怎么连一场告别宴都不来。 如果万景靖离开,他是不是连告别都不会有。 无情! 白瞎了自己这么多天辗转反侧,他根本就没感情! 郑灏把一盆辣子鸡,挑的只剩下红彤彤的辣椒,又拿起下一盆摆在自己面前。 “我给万哥发微信问了下,他说他有点事,跟我说抱歉呢还。” 宋义从人堆里挤出来,还没忘了自己哥的大事儿。 “算了,他没心,我上赶着也没用”,郑灏吐出一块鸡骨头。 “别啊哥,我走之前要是没帮你把这些处理好,我心里都不踏实。” 闻言拍拍宋义肩膀,郑灏深感男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如果你把台阶都搭好了,对方却看都不看一眼,那就干脆砸了这个台阶,谁也不用委曲求全。” 宋义压根儿没谈过什么恋爱,听完这套理论有点疑惑——这聚会是我办的,我邀请的万景靖,你都没给这台阶添砖加瓦过吧? 那边喊他唱歌,宋义挠了挠头,还是觉得乐理更容易理解。 大家拉着喝酒,Mggie 窝在沙发里,看着一群人笑闹,举着啤酒笑得肚子疼。 “靠,这辣子鸡里面怎么全是辣椒!” 郑灏挑挑拣拣半天,还是没想明白万景靖为什么爱吃这玩意儿,也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点了五盆。 最后还是撂下了筷子,起开一瓶啤酒坐到 Mggie 旁边,碰了碰她手里的酒,自己仰头干了整瓶。 Mggie 更乐了:“这是哪门子敬酒,写歌写郁闷了?” “哈哈哈,写歌只会让我升华,不会郁闷。” Mggie看着他,没说话,等着下文。 郑灏内心扭捏一下:“万景靖最近干嘛呢?为什么不来?” “问我干嘛?你自己怎么不问他?” 自讨没趣,幸好另一头宋义和李明辉又摇晃过来,拉着他俩非要喝酒。 郑灏又被灌了两瓶,眼看着 Mggie 快要被人拽走,咬咬牙,硬生生把自己好兄弟踢开:“滚滚滚,我还没跟老板谈完心呢,你俩一边去。” “卧槽兄弟,你不是吧,连麦姐你都不放过。”李明辉明显喝大了,张口就是胡诌,惹得 Mggie 瞪他,照着胳膊狠掐了一把,这才靠着沙发消停了。 郑灏摸着酒瓶子,若无其事的闲扯:“我可没这意思麦姐,我不搞办公室恋情。” Mggie 看着手里的酒瓶,忖度自己到底该不该掺合他们的事情,过了会儿还是接着说: “是,人都见不到,说什么都没用。” 平日这几瓶啤酒,郑灏都是当饮料喝,今天却觉得有点上头。 “艹,他不会真的是为了躲我走的吧?” 宋义和李明辉都醉的昏睡在一边,Mggie 又喝了半杯:“你挺自信呢,人家就不能有自己的考虑,老万那个条件,早两年一堆唱片公司争着要他,干嘛非得在你一棵树上吊死。” KTV 混乱的灯光,又让郑灏想起那年的地下酒吧,被电池砸到的、头上带着血的男孩,言中要害地夸赞他的和弦,那么一句话就能让他支棱起来,莫愁前路无知己。 但万景靖从来不放音乐。 他有点没明白 Mggie 的话,嘀咕着问了句:“他去做什么唱片公司,他都不听歌。” Mggie 笑着想了想,决定再加个码:“那还能做偶像吧,我们在英国上学那会儿,还有人邀请他当平面模特呢。” “他长得好看,以前更意气风发一点,男孩女孩喜欢他的排着队,你真以为就你自己魅力四射吗?” “我知道,嗯”,郑灏又把自己的辣子鸡拿过来,筷子扒拉着辣椒,也不吃。 “我只是习惯了,他做经纪人的时候一直都这么低调。” 说完又觉得欲盖弥彰,其实他只是没想过,万景靖也有其他的选择。 不管是工作,还是别的。 最后还是 Mggie 说:“所以我才说,你要自己问他。 有些问题,你不问,他不答,就永远没有答案了。” 耳边几个醉鬼唱起来: She's not gone yet but she's leving.(她还没走但她注定要离开) nd she's quite sure she's not the only one.(她很确定她并不是唯一) She' not gone yet but she's leving.(她还没走但她注定要离开) Well there's quier up her bckbone,dogs in the dust.(当她耸了耸肩,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郑灏混乱的脑子里,突然有些坚持的东西在一点点轰塌。 他想,如果这个台阶人家不肯走,要不再铺个别的吧。 -------------------- KTV唱的歌是《She's Not Gone Yet but She's Leving》by The Frtellis 第7章 好一个运动型男,清晨帅gy 晚上 12 点,万景靖抱着手柄打游戏,被手机接二连三的消息打断 知道今天他们在聚餐,估计这人又在耍酒疯。 万景靖懒得搭理,把手机扔一边接着绝地逃亡。 一直到他刷牙洗漱,门外突然响起密码锁的声音。 半夜2点钟,独居的男人,明明一个人在家,密码锁却一直响起「密码错误」的提示音。 万景靖 27 岁,身高186,但还是有点怕鬼。只好叼着牙刷去开门。 果然迎面而来一个醉鬼。 醉鬼丝毫没有半夜扰民的自知,还在跟密码锁较劲:“711117,为什么不对,没错啊!” 万景靖:“因为你按错了。” 郑灏被酒精浸泡的大脑还在思考:“没错啊,我没错。你是不是换密码了?” 说完又开始耍无赖:“你为什么换密码,你都不让我进你家门了!” 万景实在是不想吵到邻居,薅着头发把他抓了进去。 这人还在喋喋不休:“你换了密码,我进不来了,那你给我钥匙,我要进门……” 直到万景靖进洗手间接着刷牙,郑灏的注意力才终于转移,他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双眼皮,趴着洗手台仔细巡视,无功而返。 又抓住正在刷牙的那只左手,仔仔细细辨认了一遍,还是不对。 “你找什么?”万景靖抽不回来手,只好关掉电动牙刷, “我的牙刷呢??” “扔了” “为什么扔我的牙刷!!!” 郑灏遭到新的冲击,又开始重复那几句:“为什么扔我牙刷,我要刷牙,我牙刷呢?” 被烦得不行,万景靖拉开抽屉拿出一把新的,让自己不要和喝醉的疯子一般见识,好言好语说:“原来的旧了,给你个新的行吗?” 但这疯子仍然不满意:“我也要电动的!我不要便宜货,用完了你又扔了。” 万景靖心说你的东西,我扔不扔和便宜没关系。 下一秒却挨了一拳头。 郑灏酒壮怂人胆,又照着身边人肩膀挥过去,打一拳问一句: “你为什么换密码?” “你还扔我牙刷”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万景靖无言以对,一言不发的洗漱完,一手扳住这人后脑勺,一手拿着热毛巾,也不知道是给人擦脸,还是想堵住这双嘴。 郑灏被毛巾抹的呜哇乱叫,但喝了酒本来就肢体不协调,对上万景靖在健身房练出来的肌肉,就算手脚俱用,也还是被制的老老实实。 等被一通胡乱擦完,他只剩吐着舌头喘气的份儿,搂着万景靖腰胯勉强站稳。 两人身高本来差不多,郑灏站得歪歪扭扭,显得矮了半头。 万景靖略低头,看着仰着脖子,直勾勾看着自己的人——他双眼皮睁不太开,眼睛蒙上一层水雾,弯弯的卧蚕也被擦得泛红。 就是这双眼睛,平时或哄人或撩人,让人看不出是真是假,唯独今天喝了酒,才带着几分不清醒和茫然,显得异常单纯。 醉鬼眨巴眼睛,脑子锈了一会儿,一头埋在了万景靖肩膀,声音嗡嗡的,继续自己的控诉: “你为什么要走,你怎么能走呢?” 万景靖叹口气,伸手拍了拍肩膀上的脑袋。 就听见郑灏用力呼吸了一下,带着鼻音说: “之前跟你吵架,对不起”。 万景靖低着头,轻声嗯了一下,就再也没了后话。 不管这人是清醒还是喝醉,他好像都不知道,这样看似亲密的时候,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 第二天郑灏是被冻醒的,他迷迷糊糊间闻到雪松清洁剂的味儿,就已经知道自己是在万景靖家里。 但是为什么这么冷,而且浑身酸痛呢? 迷迷糊糊间想着,昨天喝多了过来,万景靖不会是揍我了吧?要不然就是……? 郑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臀,毫发无损,应该没发生什么。 但是屁股下面为什么这么硬? 等睁开眼看了看自己身处何地,事实表明是他想太多了——又硬又冷的是大理石地板,他穿着昨天的衣服,仰面躺在万景靖客厅的地板上,身边连个毯子都没有,只有个沙发抱枕在自己脑后。 “万景靖,你好狠的心,这是摆明了和我一刀两断吗?” 门从室外被打开,万景靖一身运动装进门。 短裤下小腿修长紧绷,红色护腕被汗水打湿了一块,头上还青春洋溢的戴了荧光色发带。十点钟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他低头脱鞋,短发上的汗珠都在闪着光。 让人想起秦 Mggie 说的,在英国念书的时候还有人邀请他当模特…… 万景靖摘下运动耳机:“你嚷嚷什么呢?” 郑灏舌头有点打结:“啊,我在说,好一个运动型男,清晨帅 gy。” 帅 gy 嘴角咧了一下,越过地板上的人走向冰箱,拿出一瓶水咕咚咕咚喝下去。 郑灏仰头盯着人家喉结目不转睛,心里又在揣摩圣意——对我这么冷淡,但一大早又打扮这么骚包,这是欲擒故纵,还是外面有别人了? 想着想着手又摸上了人家的小腿,一副冷宫妃嫔扒着皇帝裤脚的样子:“你昨天就把我扔地板上,连个毯子都没有?” “不然呢?”万景靖低头:“我看你喝成那样,浑身烧得慌,都差点给你放冰箱了。” 郑灏撇撇嘴,心想你一大清早穿成这样,才是烧得慌吧? 又嗅了嗅自己一身乱糟糟的酒气,起身毫不见外的进了卧室,从人家衣柜里挑了件新T恤,琢磨了一会儿,又换成了一件万景靖以前穿过的。 转头冲着客厅喊:“我头疼,胃也疼,我要喝豆腐汤醒酒。” “买了豆浆,爱喝喝,不喝滚” “……好吧,我看丁香医生说豆浆醒酒也挺好的” 郑灏抱着T恤进了浴室,看着镜子的自己: 头发是乱了一点,有点打结,但是浓密乌黑,美人尖犹在; 眼睛带了点红血丝,黑眼圈也有点,但是双眼皮大卧蚕,笑起来还没出皱纹; 鼻子没有万景靖那么高,但是也算得上周正挺拔; 嘴唇有点干裂,那是宿醉的原因; 有点冒出胡茬,可是下颌线清晰,反倒添了一丝颓废魅力…… 这么张脸,怎么想也不应该睡地板啊? 打量了一会儿,总结下来还是人靠衣装,明天就要把头发修一修。 郑灏低头在洗漱台上,想找个剃须刀刮刮胡子,又看见了昨天晚上万景靖给他拆开的新牙刷,旁边放着的,是万景靖自己的电动牙刷。 想起来自己昨天晚上痛定思痛的决定,两个人这么多年的关系,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产生本质改变的。 先要润物细无声,在生活细节潜入对方。 他心生一计,竖着耳朵听了下,确认万景靖在厨房。 于是跑回客厅拿来自己的手机,给电动牙刷拍了张照。 —— 足足磨叽了一个小时,郑灏才焕然一新的从浴室出来。 万景靖坐在餐桌旁喝豆浆,面前一份小笼包,身上还是那套运动装,抬头看了眼郑灏穿的T恤:“你是在浴室来了一发吗?我的汗都风干结晶了。” “你想在浴室玩?早说啊。”郑灏撩一把头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拍洗发水广告 万景靖无语,起身进了厨房,端出一碗冒着热气的白菜豆腐汤。 郑灏仿佛久旱逢甘霖,欣喜道:“亲爱的,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手一抖,万景靖差点把豆腐汤洒出来:“亲爱的??” “嗯,你不喜欢?那我换成宝贝?” “别逼我把汤泼你脸上。” 郑灏这才讪笑着接过汤碗,哧溜哧溜喝了起来。 又觉得不够,连着夸赞几句:“我天太好喝了,你怎么这么会做饭,是在英国留学的时候学的吗?你也和 Mggie 一样学的酒店管理?” “跟学酒店管理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学厨师。”万景靖挖苦说。 “但我都不知道你在大学念的什么” 这是郑灏另一个策略,还要更深入地了解对方,才能更准确地做出下一步决定。 “冷门专业,所以才找不到工作,只能当经纪人” 咳咳,郑灏差点呛着,抽张纸巾看着面前的人——明明昨天 Mggie 说好多公司争着要你。 但万景靖不想继续跟他聊这些,看着手机说:“快点吃,吃完今天要去公司一趟。” 郑灏又来精神了:“哟,你还打算继续上班啊?” “今天有个新的吉他手来面试,你去见一下。” “这么快就找到了?宋义尸体都没凉呢?” 郑灏心里有点微妙的别扭,虽然接受了宋义要走的事实。 但毕竟那是自己从小一起学吉他、6年前就开始组乐队的人,一时半会换成谁来替换他,都难免有点抗拒。 万景靖当然知道他的那点心思。也不多说,把手机里的简历转发过去:“就是先见见,华山和辉子也都去,你们聊一下,如果不投缘再找。” 郑灏点点头,打开微信,看着「老万」给自己发的新消息,又想起来:“昨天我一直给你发微信打语音,你都没理我。” “我在打游戏,没看见。” “那我万一是出了什么事儿,你也不看消息,不管我?” 万景靖皱眉,倒是被提醒了一点:“你不就等着喝多了被捡尸吗?”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郑灏摸摸鼻子,决定换个话题。 欠嗖嗖把自己手机递给人看,备注名「老万」刚刚被设置了置顶。 “我一直都把你放置顶,电话也是紧急联系人,就怕有什么指示我看不到。”郑灏扯谎都不带脸红:“你呢?” 猜测这人可能是酒没醒,万景靖吃着小笼包,敷衍道:“好,回头我把你、陈西岳、李明辉,还有Mggie,都设置成置顶。” 郑灏气都不知道该怎么撒,噼里啪啦戳开手机。 想着一会儿该怎么给新吉他手出点难题,让他经历一番考验。 点开老万发来的 PDF 简历,一张有点眼熟的笑脸先映入眼帘—— 红色长发、小麦色皮肤,笑容青春自信又阳光。 照片旁边写着: 顾遥 mos 吉他手 郑灏管不了置顶不置顶了,赶紧打开四人微信群: —电池 Bttery:@辉子 @陈西岳 等会儿面试新吉他手,掩护我! —辉子:咋了? —陈西岳:有情债? —电池 Bttery:这人就是,上次在酒吧,我喝断片带回家的女孩…… 第8章 你说你以前很羡慕郑灏 “你紧张什么?” 在郑灏第7次拿着手机前置镜头,摆弄自己的棒球帽和刘海的时候,万景靖终于烦了。 “有吗?没有吧?”郑灏迅速放下手机 万景靖想了想,脸色忽然变得不太好,他冷笑一声:“因为这女孩长得好看?” “当然不是!” 郑灏反应更剧烈了,还想辩解几句,排练室的门被推开了,他赶紧低头看手机。 但来的人只是陈西岳而已。 陈西岳扫描一圈,和郑灏交换一个眼色,又把目光落在郑灏衣服上,故意道: “哟,科比纪念款,万景靖也有一件吧?” 正中下怀,郑灏佯装羞怯,对着万景靖:“哈是吗?我早上没注意这是纪念款,随便穿的,你不介意吧?” 万景靖觉得郑灏昨天晚上喝的都是假酒。 插科打诨一阵,几个人都凑齐了,Mggie 终于带着新吉他手姗姗来迟。 “先认识下,这位是 mos,中文名顾遥。刚刚从英国回来。” 几个男生站起来,陈西岳和李明辉那天只是远远看到过顾遥,再见除了这头红发,都没什么印象了,更不怕顾遥认识他俩。 只有郑灏假装捂着嘴咳嗽,咳得太久,嗓子还真有点痒。 Mggie没管他,跟顾遥介绍: “这几个是乐队成员,等会让他们自己介绍自己吧,这是我们乐队经纪人兼公司合伙人万景靖。” Mggie 话音刚落,郑灏迅速放下捂着嘴的双手,想伸手握手,又想起了自己刚刚一直咳,便又收了回来,低声说: “初次见面,幸会幸会,我是乐队主唱郑灏,艺名 Bttery。” 陈西岳和李明辉有点懵,双双扭头看向万景靖。 李明辉低头给陈西岳发微信:这也有点太夸张了吧……王晶晶就看不出点什么吗? 陈西岳也始料未及,但他没动声色,放下手机也跟着伸手,异常热情的说:“你好mos,我是陈西岳,贝斯手,大家喜欢叫我华山。” 李明辉见状,赶紧热情跟上,心想博士生的头脑就是灵光,这下场面就不会那么突兀了。 一旁的 Mggie 和万景靖对视一眼:他们三个是没见过女乐手,还是没见过女的? 万景靖翻个白眼:我还想问呢,你们昨天晚上到底喝了多少? 幸好顾遥是个开朗的性格,她以更加热情的语气回应了三人,面对郑灏也丝毫不见惊讶,完全是初次见面的样子。 等这几人挨个握了手,万景靖才翩翩起身,伸手说:“你好,万景靖。” 谁知顾遥灿烂一笑,张开胳膊直接给了万景靖一个拥抱: “I Know,我最喜欢的乐队就是Stble Sort!” 万景靖手还没收回来,听到这个名字,看了 Mggie 一眼,两人脸色都变了。 陈西岳和李明辉再次陷入困惑。 李明辉:“丝什么?这是什么乐队?跟老万有什么关系吗?” 还是陈西岳见多识广:“你是说李达夫以前的那个乐队吧?” 李达夫是「Opposing矛盾对立」乐队的主唱,这乐队走英伦颓靡风格,首张专辑就大获好评。 不过他们出道时间不长,加上和「夏日冰粉」风格相差较大,所以两个乐队都没打过照面。 陈西岳也想问,这和万景靖有什么关系? 只有郑灏游离世外,他在想:这妞儿要抱万景靖到什么时候? 万景靖轻咳一声,不动神色的和顾遥分开拥抱,迅速解释:“嗯,Stble Sort 是李达夫在 Opposing 之前的乐队,在英国组的,那时候我在那边上学,和他认识,帮他们联系过演出。” 说完又朝顾遥礼貌一笑:“听说你是在伦敦长大的,没想到这么巧,你还知道这么冷门的乐队。” Mggie 也连声笑说:“是哈真是巧,不过 mos 那时候多大,你那么小就开始听乐队啦?所以吉他才弹的这么好吗?” 几个人的思绪这才被拉回正事上,顾遥眨眨眼,也只能顺着说:“呃,是,我从很小就学习吉他……” 郑灏撇撇嘴:“听得多不一定弹得好,弹得好不一定风格对,来呗,辉子给个 Bet 先来段试试。” 李明辉又看向陈西岳:“他今天是王晶晶附体了?怎么变脸比变奏都快?” 陈西岳又没理他,笑眯眯说:“行啊,咱们 Free 一点,先玩一段。” "……" 结果从中午到日落,几个人 Free 完了又聊天、分享完喜欢的风格、又畅聊音乐梦想; 除了心怀鬼胎的郑灏,和端着一副架子不知道在神游什么的万景靖,其他人都跟顾遥相谈甚欢。 更过分的是,顾遥不管弹了什么、聊了什么,总是要 cue 一下万景靖,瞪着大眼睛问:"靖,你觉得呢?" 然后不管万景靖说自己不懂、还是扯两句没边儿的敷衍,这妞儿都捧着脸连连点头。 仿佛郑灏才是什么都不懂的经纪人,不,生活助理。 直到那俩胳膊肘子往外拐的东西,竟然说到过几天的演出,正好着急找吉他手,顾遥可以参与排练,试一下乐队配合度。 郑灏火大的嗓子更疼了,连咳了好几声。 万景靖继续置若罔闻。 陈西岳这才假情假意的说:"啊怪不得郑灏一直不说话,你是嗓子难受吗?" 李明辉跟着反应过来:"那你赶紧吃点药,过几天演出呢,你才是我们乐队灵魂,别掉链子。" 郑灏:“嗯,我嗓子疼,过几天可能都好不了,万景靖,那个演出能取消吗?” 没等万景靖回过神来,顾遥又热心肠的说:“我其实也学声乐!可以帮你唱和声。" Mggie 摸着耳环琢磨了一下,补刀说:"岂止是可以和声,顾遥唱歌可好了,畅哥跟我介绍她,说 mos 最近帮他酒吧驻唱,客流量翻了好几倍呢。" 畅哥就是碰见顾遥的那家酒吧的老板 全员助攻,郑灏肺都要咳出来了。 — 一直到了晚上,这几个人硬要请顾遥吃饭,郑灏才找到上洗手间的机会,把顾遥劫持到楼梯口说话。 还没等郑灏开口,顾遥先拍拍他肩膀:“放心啦 Bttery,你刚刚一个眼神我就懂了,我们那天的事情,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it's little secret between us。” 郑灏说:“那酒吧的人呢?畅哥他们知不知道?” “我没和他们分享过这些……”顾遥想了想,“不过他们也不会放在心上的,畅哥和我说你很 open 的,你干嘛这么紧张?” 郑灏不想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听到了又一个重点:“等会,你和畅哥打听我?” “嗯,但是你别误会,我不是对你感兴趣啦,只是听你说你也玩乐队,所以回去问了下,恰好你们又招吉他手,我又觉得你们风格和我很搭。” 郑灏心想搭个屁,我真是兔子吃了窝边草,大水冲了自己的庙,只求您这位不定时炸|弹别留在我们乐队。 紧接着又想起自己更担心的一件事: “那你,是不是之前就认识万景靖,还有什么 stble sort 乐队?” 刚刚万景靖说什么上学的时候帮忙联系演出,别人听了没什么不对。 但郑灏心里一直有个猜测,囿于找不到头绪而一直没提。 说到乐队,还有万景靖当时的反应,他总觉得这事儿不简单。 谁知道这妞儿,里外装傻的本领一流。 当即又眨着翘睫毛,直愣愣看着郑灏:“什么呀,我只是以前听说过他,别的我都不知道了。” 说完就跑了:“我们两个消失太久,别人会怀疑哦,我先回去了。” 留下郑灏满脑门疑问和忧虑,气得嗓子也疼牙也疼。 而与此同时,餐厅门口,万景靖也是满心焦躁。 他把 Mggie 叫出来抽烟,但是半根烟都没拿,当头就问: “你从哪认识的这人?” Mggie 点支烟:“就是 UrbnErs 那酒吧老板介绍的,我也不知道她知道 Stble Sort,不过看起来她知道的也不多,毕竟这事儿没几个人知道。” 万景靖没听进去这段绕口令,只说:“谁知道她是不是装的,这人不能留下。” Mggie 面露难色:“可是她真的很优秀,而且,就算她知道,不也没有拆穿吗?” 万景靖低头不语,眉头从一开始就没展开。 他这几年一直安稳隐藏的事情,不想临走还要被揭开。 Mggie 缓和一些语气,递给万景靖一只烟说:“可是老万,李达夫现在已经回国了,圈子就这么大,迟早会碰上,你坦坦荡荡,为什么怕他啊?” “我只是不想和他再扯上任何关系。”万景靖没点燃烟,只是掐着烟头说: “不是对错的问题,是我用了太久,接受自己不能再做乐队的现实,我不想再回头想起这些。” 一根烟燃尽,Mggie 沉默了片刻,轻声问:“你以前说,你很羡慕郑灏,现在还是吗?” 万景靖笑得眼泪都差点出来:“当然了,我甚至都很嫉妒他。” “那我到现在也还是那句话,如果你肯迈出一步,如果你还想做音乐,我永远都有信心……” “我不想了。”万景靖打断 Mggie,郑重其事道:“谢谢,但是我不想了。” Mggie 长叹一口气,面色凝重中带着失落,话锋一转: “那为了你嫉妒的郑灏,为了夏日冰粉乐队,能走得比你更远一些,应该给顾遥一个机会,也许她就是乐队的转机。” 万景靖刚刚还为两人友情满腹感慨,踟蹰着该怎么表示领情。 听见这句话霎时语塞, 咬牙切齿道:“秦麦,你真是谈判专家。” Mggie :“承让承让” 于是当天晚上,顶着郑灏愤恨的眼神,和万景靖无语的沉默。 在陈西岳和李明辉热烈的赞同之下。 Mggie以老板的身份郑重宣布: 顾遥即日起参与排练,三天后的 Live 演出作为首次试成员,与「夏日冰粉和北极熊开Prty」乐队一起登台。 至于是否成为固定成员,还要看他们的磨合程度。 第9章 一会儿找他见面叙叙旧 郑灏当天竟然失眠了。 三分之一的原因是被顾遥这事儿气得; 还有三分之一的原因是万景靖自己回家了,没让他跟着,郑灏只能独守空房; 最后三分之一的原因,是郑灏听了一晚上 Stble Sort 乐队的歌,有点兴奋。 本意其实是想八卦下万景靖,但这乐队在国内实在是冷门。 一来是他们只在英国活动,而且成立时间很短就解散了。 二来是他们非常低调,几乎不怎么参加现场演出。 相当于和国内圈子完全隔绝。 但是找到这乐队仅有的一张专辑,郑灏开始是发现有几首歌,竟然都躺在他的喜爱歌单里。 原来缘分早就有。 怪只怪他听歌一向不关心歌手。 深感相见恨晚,他整晚循环 Stble 的那张专辑,觉得不够,又把李达夫后来的「Opposing矛盾对立」乐队找出来。 反反复复研究之后,得出了深刻结论——Stble 真的对他口味。 即便是同一主唱、风格相似,而且音乐更成熟、更大众化的「矛盾对立」,也比不上这个几年前远洋之外的不知名小乐队。 又在这样的喜爱中,联想起往事,生出另他不敢深思的期盼。 六年前留下只字片语就消失的男孩,和万景靖很像的轮廓,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如果真的是,那自己了解到万景靖,曾经他展露的才华,就只是冰山一角。 一面是朝夕相处的,如水一样环绕的万景靖; 另一面是遥远的,月亮一样的微光照了自己六年的人。 郑灏捧着这捧水如履薄冰,看着月却遥不可及,但他们交错在一起,那湾水中月,却是让他无论如何都想要一探究竟的。 可是那姓万的水和月,有腿、会跑、只可远观不可近闻。 郑灏又是三天没见到人。 只有每天在练习室,和顾遥大眼瞪小眼。 但是旁敲侧击也问不出她半点话。 “我喜欢 Stble Sort 就是因为他们的音乐真的很先锋、很有叛逆精神,成员的事情和八卦,我真的不知道诶。” 顾遥叼着一支吸管,歪着头认真的说。 郑灏信她才有鬼:"那你是怎么知道,万景靖和这个乐队的关系的,哦对了,他说是什么关系来着?" 顾遥一时半会想不到合适的说辞,但是她还有耍赖一招,被问烦了就跑,再追着问就威胁郑灏:"我是不会说的,你再逼我,我就把我们的秘密告诉靖!" 郑灏色字头上一把刀,这辈子都没被一个小丫头拿捏成这样过。 他也想过问 Mggie,后来又觉得那个女人比谁都精,搞不好把自己都绕进去; 还有其他人吗? 他悲哀地意识到,自己对万景靖的了解,比以为的要少的更多。 当然他没想到,很快他就会遇到 Stble 当年的那个主唱,李达夫。 — 万景靖躲了三天,不想和顾遥有太多接触,因为免不了被那几人看出来点什么。 但是到了 Live 演出,作为经纪人他也不能再躲了。 想要离职的经纪人也不行。 演出是在他们熟悉的Live House里,不是什么大场面。朋克主题,几个老相识的乐队拼盘,夏日冰粉是压轴。 接这个演出算是卖主办厂牌一个人情,早年万景靖刚刚签约夏日冰粉,还是个不知名小乐队的时候,得到过这家厂牌不少照顾。 最近他们闭关,但是这种小演出影响不大,来看的都是实打实的老炮儿,对那些花边和绯闻不甚在意,因此也没退掉这个行程。 还有两个小时才到演出时间,万景靖寒暄完,站在台下看他们几个调音。 顾遥跟着练了三天,技术没得说,要演出的两支歌都已经练熟了,宋义也跟着跑来当听众,在台下偷偷冲着郑灏比大拇指。 唯一有点问题就出在顾遥的吉他上。 设备到了新的表演场地,需要重新调试,根据场地混响才能找到最佳效果。 顾遥拿的是自己的吉他,第一次和他们一起配合。 但可能是英国吉他有点水土不服,足足调了半个小时,郑灏对效果都不满意。 调音师是场地这边请来的人,本来挺张狂一个小伙儿,被郑灏怼的满头大汗,戴着耳机不敢说话。 万景靖一言不发的听着,心里有杆秤。 一面知道郑灏的要求不算无理,哪个音高了哪个音不对调,确实是细节瑕疵。 另一半,经纪人的那根思维却说着,如果再挑剔下去,耽误了时间不说,还搞不好又别人觉得是他们红了耍大牌。 想了想,只能询问顾遥能不能换把琴,可以让宋义跑一趟,把他的吉他拿过来借用一下。 顾遥勉勉强答应了。 宋义二话不说就去跑腿,临走又折了回来:"万哥你跟我一起去吧。" 郑灏正心烦,张口就拒绝:"你自己搬不动一把吉他还是怎么?他去一趟又要晕车。" 宋义:"啊,嗯,我有两把想都拿来,看顾遥用哪个顺手。" 郑灏无奈:"我去,漂亮女孩就是好,你这辈子都没这么周到过",说得好像他自己是个不近女色的人一样。 不过万景靖没多说什么,磕个晕车药就跟宋义走了。 直到上了出租,他才开口:"你是想和我说什么吧?" 宋义不好意思笑笑:"万哥你这都知道。" "那当然了,平时你躲我都来不及,这次却突然叫我一块。" 万景靖也笑了,他一直都不讨厌宋义,只是平时嫌弃他太能惹事儿,话里话外才对他格外凶了一点,也让俩人关系一直不远不近。 宋义嘻嘻哈哈先说:"哈哈哈,我以前是有点烦你。" 万景靖:…… "不过万哥,我一直觉得你人挺好的。 我还记得那次我约架,后来被对方造谣吸毒的事儿,后来华山跟我说了, 都是多亏了你查那个孙子的底,拿着他出轨的证据跟他谈判,他才肯道歉的。 我一直想跟你说一声谢。" 万景靖点头,谢意领了,但是这件事是他们俩人干的,陈西岳把这种违法乱纪的事都推到自己头上,他心里默默记了一笔。 宋义想了一会儿,又说: "除了这个,还有就是你和郑灏俩人的事儿,我本来不应该多说这些,不知道你会不会嫌我多管闲事,但是我怕灏哥这人脑子抽抽,你可能一直都不会知道。" 万景靖眼皮一跳,不知道宋义想说的是哪件事。 "你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你不是被郑灏泼了咖啡吗?" "嗯,记得",万景靖心想,那是我故意没躲开,不然也不会跟他扯上这些关系。 "我也是这两天才知道,其实他是故意泼你的。" 合着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万景靖笑了下:"他这招用过不少次吧?" "没,他那时候没现在这么……浪,他是因为当时觉得你,长得像他见过的一个人。" 宋义怕万景靖又想歪了,接着补充: "这两天他挺不好受的,觉得你要走,所以跟我聊了一些你们的事儿,我之前都不知道你俩这关系……别看他天天撩别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对一个人上心。" 万景靖轻叹:"我知道了" "啊?"宋义心想就这样? 沉默了一会儿,万景靖还是没忍住,他又问:"他说我长得像他见过的一个人,是谁?"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没说" —— "谢了,哥们儿,我看你有点像我见过的一个人,好眼熟啊。" 郑灏拍着人肩膀,装模作样的说。 刚刚万景靖和宋义离开之后,调音师不甘心,又拉着他们非要再试试,顽强的想要挽回自己的面子。 结果当然还是不对劲儿。 折腾了一阵,一个声音从台下传来:"这吉他是红牌的吧?" 从台上逆着光看下去,没太看清说话人的模样,顾遥回答了一声是。 那人就从侧边走了过来,指着顾遥吉他询问:"我来试试?" 郑灏当下就认出来了——这人比照片上看着要高一些,估计也有183了,气质倒是比演出视频更沉稳一点,看着甚至有点书生气。 顾遥估计也认得出来,不过她愣了一下,没像遇见万景靖那样热情,连招呼也没打,只是把吉他递了过去。 那人拿起来摆弄几下,又指挥调音师调了几个参数。 还真的就轻而易举的把音给掰了回来。 他拨了几下顾遥的琴,头头是道的说:"红牌的音确实清亮,适合你们朋克,只是现场有点不稳,国内演出场所一般 Hold 不住,得了解它的人才知道怎么调。" 挺会捧高自己。 那边调音师的脸都白了。 郑灏咂咂嘴,佯装没认出来,拍了拍人家肩膀,道谢之后顺口套了个话。 那人还了吉他,没介意对方不认识自己的事情,只是含蓄一笑: "我叫李达夫,我乐队是 Opposing,中文名矛盾对立,早就听说过你们夏日冰粉和北极熊开 Prty ,名字很有意思。" 乐队相见,上来说人家名字有意思,多多少少带了些"你们音乐我不敢恭维"的含义,郑灏面子挂不住,从后背拱了下顾遥: "哟,那这不就是你偶像乐队 Stble 的主唱吗?你怎么没认出来?" 顾遥尴尬道:"哦,我,我只是喜欢他们的音乐,我有点脸盲。"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郑灏跟着说:"嗯我也是,我也特别喜欢 Stble。" 言外之意就是你原先乐队不错,现在乐队一般。 李达夫也不是个肯吃哑巴亏的,皮笑肉不笑的说: "哈哈,谢谢,说来 Stble 和你们也有缘份,听说靖现在是你们的经纪人?" 怎么这几天都一口一个靖的叫他,郑灏心里的小火苗蹭蹭上来,憋了好几天的疑问没按耐住: "是,说来王晶晶,哦就是万景靖,和你也是老相识,他当时也在 Stble 对吧?" 郑灏有心试探,故意说的模棱两可,想套出来万景靖在 Stble 到底是什么角色。 但李达夫并不中计。 只是打着太极: "是,我们是老朋友了,今天特意来看你们演出,一会儿找他见个面叙叙旧。" 第10章 老子是你爹的水平 等万景靖和宋义一人抱了一把吉他回来,郑灏他们已经撤回后台休息,躲着要叙旧的人远远的。 “这就调好了?”万景靖问。 "嗯",郑灏想着李达夫就不顺眼,嘴里冒不出好话来:"挺装逼一人,给调好的。" 万景靖觉得奇怪,调音的难度他也看在眼里,能处理好的人说明确实有本事。 有本事却让郑灏讨厌的人,还真是不多。 "人帮你忙,你怎么还骂他?" 郑灏更蹿火了,心说你这还不知道是谁,就维护他,等会要是看见是老相识,还不又要不把我放在眼里。 莫名其妙的占有欲搞得郑灏更疯了,他严令禁止其他人向万景靖透露半点,又整个晚上都变着法不让人离开自己视线,觉得自己有点像个变态。 直到上了舞台,他才正常了一点。 这种 Live 演出是他们几个最喜欢的,自由随意,没有什么条条框框和彩排要求。 前面几个乐队已经把场子带的热火朝天。 夏日冰粉一出场,新吉他手顾遥一头红发,漂亮得扎眼,音乐还没起,先惹了一阵欢呼口哨。 郑灏穿着浅色外套配黑色工装裤、马丁靴。 上了台就燥的慌,把外套往下一扔,里面是无袖黑色T恤,露出手臂薄薄一层肌肉。 大长腿踩上音箱,郑灏先起了主吉他音,李明辉默契的敲动鼓点,陈西岳的贝斯和顾遥的吉他跟上。 前奏一出,像是石头落入涟漪,激起下面观众更热烈的浪潮。 每到这种时候,郑灏就能把其他事情都忘了。 开场唱的是最有乐队特色的《私人竞技场》,曲风欢快又自由,前排观众都跟着蹦了起来。 第二首是《垃圾堆里的蟑螂》,郑灏最引以为傲的作词,碰上今天嗓子状态不错,副歌重复了4遍。 最后一首是郑主唱经典曲目《浪漫的本质》,是万景靖第二次见到郑灏,在一个故意泼咖啡,一个故意被咖啡泼的那个夜晚,他唱的那首歌—— 我最确定的是不确定 是卷起海啸的飓风的风景 又追逐又躲藏最害怕平静 在所有美丽的地方席卷而过 没有痕迹,也不会驻停 …… 因为浪漫的本质是不确定性 很多人管这首歌叫「渣男之歌」,但配上郑灏那副万花丛中过的皮囊,和每次唱慢歌时略微下垂的嘴角,又偏偏带着点让人恨不起来的落寞。 万景靖抱着手臂站在舞台侧边,远远看着灯光下的瘦长身影。 最开始听到这首歌时的那种爱恨交杂的情感已经淡去了,他那年就问过郑灏:这首歌是不是你的真实写照。 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只是他不甘心,再自由的人也都会降落,更何况自己也不是普通的平原——即便是没有曾经的光环,戴上一些面具,万景却也始终有种自傲。 然后郑灏也用了三年时间来向他证明,他是想得太理所当然了。 所以时至今日,万景靖没有后悔,也不抱希望,往事有种种模样他都不想追究。 唯一的私心就是郑灏能永远都是这样的姿势,飞得更高一些,也算是自己没有错付。 歌唱到快结尾,郑灏朝着他站着的方向靠过来。 万景靖目不转睛的看过去,眼前像是重叠了三年前的光影。 接下来他该是看见了自己,然后又装作寻觅周围,在最后一个音落下的时候,拿起放在舞台边角的一杯咖啡,与尾音一起抛落下来。 然后万景靖闭上眼睛,等待被浓稠的咖啡烫红了脖颈和胸口——也许还有更深处的地方。 …… 但这次睁开眼,没有咖啡泼下,只有郑灏的目光迫切的看过来,在灯光下闪烁着或明或暗的含义。 万景靖觉得自己的晕车反应可能延迟而来了。 这种目光对视是什么意思? 郑灏跟谁演含情脉脉呢? 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Jing,你最近好吗?” 靠,李达夫。 万景靖想装作没听见,但抬头就迎上了郑灏探寻的眼神。 他进退两难,只能笑着扭头,大大方方的:“哟,怎么这么俗套的对白?” 被阴阳怪气一句,李达夫看起来还挺高兴的样子,舞台上的歌唱到最后一句,周围欢呼声合唱声更大了,他凑到万景靖耳朵边:“那我来点不俗套的。给你的新主唱看看。” 万景靖不明白这人想要干什么,此时最后的鼓点刚落,就见他翻身直接跳上了舞台,不紧不慢走到舞台中间。 观众多是资深滚迷,不少人立马认出了来人,还以为是请来的神秘嘉宾,兴奋大喊着李达夫的名字。 台上的几个人不明所以,但也不怵,李明辉就着台下的欢呼声,起了几个节奏,饶有兴趣的等着看他要做什么。 李达夫毫不客气的凑到郑灏的话筒边上:“谢谢,谢谢。” 郑灏无语:谢什么呢?你的场子还是我的场子? 李达夫干脆把话筒整个拿了过来:“我今天本来是来做观众的,第一次听夏日冰粉的现场,实在太棒了,我一时技痒,没忍住,想上来凑个热闹”。 说着还拍了下郑灏肩膀:“Bttery,你不介意吧?” Bttery 当然不介意,万景靖心想,你是没见过什么叫人来疯。 主办方跑过来万景靖身边,也问:"这事儿还真是挺即兴的,我们之前也不知道,不过观众反应都挺好,你不介意吧?" 下面有人递了支新的话筒,郑灏接过,没搭理李达夫,朝着观众问:"你们想看我们合作吗?" 观众早就 High 了,俩风格相差很远、但又各自当红的乐队即兴合作,这种场面多少年也见不到一次。 不知道谁带头喊了句:"夏日冰粉牛逼,电池哥牛逼!" 另一头马上有人回一声:"矛盾对立牛逼,李达夫牛逼!" 郑灏眼神比刚才更兴奋了。 万景靖对主办方的人说:"没事儿,我们乐队经常这么玩,你们场地别超时就行。" 主办方挺高兴:"超时了也值,这俩风格差这么多,凑一块简直神仙打架,我赶紧拍下来发微博。" 万景靖笑了笑没说话。 郑灏和陈西岳、李明辉递个眼神,这哥俩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又看了眼顾遥,郑灏有心试试她的水平和配合,但也不想违背她自己的意愿。 但没等开口问,顾遥看着他,直接来了一段炫技的旋律——是 Stble 的歌《Burning Burning》,郑灏也特别喜欢这段吉他。 比预想的还要默契。 郑灏放心了,以其人之道,也拿出一副假惺惺的样子问李达夫:"我们听 Stble 的歌比较多,要不直接来《Burning Burning》?你介意唱以前的歌吗?" "没问题。" 李达夫从别的乐队借来一台键盘:"但这首歌编曲比较复杂,哪里需要配合你跟我说。" 你一个人对我们整个乐队,还装什么降维打击? 郑灏想撇嘴,碍于在舞台上没表现出来,只是大大咧咧说:"即兴嘛,你起调就可以。" 李达夫也不再客套,调好键盘就开始了前奏。 郑灏一听差点骂出来:妈的,他可真爱装逼。 这首歌本身变调很多,尤其吉他的和弦技术性颇高,但好在顾遥练过,刚刚试的那段就是在给郑灏展示她的娴熟——顾遥能架得住主音吉他。 而只要吉他稳住,以另外三个人的临场反应和默契,即使是他们不熟悉的歌,也不用担心配合问题。 郑灏和李达夫在主唱方面正面杠,虽然他的技巧比这种学院派差一点,但却能展示一把填词能力——这首歌原本是英文的,郑灏打算现场创作。 这么琢磨得好好的,但李达夫要变着花样玩儿,把原本吉他的位置用键盘弹了出来。 意味着吉他要纯即兴,同时既不能沦为配角,也要和原曲相得益彰。 顾遥毕竟经验不多,睫毛飞眨,肉眼可见的有点慌。 不过李达夫不知道,这种临时即兴,情况越是突发,郑灏反倒起劲。 他朝万景靖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低头拨弄吉他,抢过主音,吉他旋律猛的加入,自然地衔接上李达夫的前奏。 这是一段极其"郑灏"的配合——存在感极其强烈的吉他音,闯入本已完整和谐的编曲中,在看似互斥的情况下,意外融合一体。 像是在自成一体的雪景水晶球中,吹来一阵毫无预兆的北风。 本来缓缓飘落的雪花,被骤然吹乱,但在一瞬间的混乱过后,却发现雪花被卷起了有序的漩涡。 让精致矜贵的水晶球,平添了张扬的生命力。 陈西岳和李明辉也被带动,贝斯与鼓跟着郑灏走,整首歌更加澎湃起来。 顾遥自觉顶上了演唱的位置,故意用了更自由高亢的唱法,和新的演奏风格相得益彰。 倒是让原唱有点始料未及,李达夫反而落后一步,才跟上下一段的歌词。 郑灏拿起了主动权,玩得兴起,又跟着改了几段变奏,把一首实验摇滚活活拽成了朋克。 李达夫终于懂得寡不敌众的含义,连演唱权最后都交出去了。 郑灏在最后一段拿回主唱位置,充分发挥了他奇妙的中文能力,一边蹦一边唱着“让它发烫,让它燎原”,在观众的 pogo 中结束了这场淋漓尽致的表演。 他撩把汗湿的头发,揽过陈西岳朝台下鞠了个躬,又给顾遥比个大拇指。 甚至心情很好地和李达夫完成了拥抱,对方倒是不卑不亢,说:“下次有机会再玩。” 郑灏拍拍他后背没接话,心里悱恻:你恐怕不是想找我玩吧? 紧跟着想起来朝台下寻过去,却没找到自己想看的人。 “老万呢?”郑灏跳下去问。 “我靠牛逼啊哥,我看那小子够吃瘪的“,宋义趴在舞台边,只顾着表达崇拜,说完才想起来: “啊?万哥不在吗?他好像刚才走了。” 郑灏心里暗藏一点期待,加上觉得自己表现得好,把他的旧相识比了下去,就更想摇着尾巴看看那人的反应。 却没想到人家根本不看。 倒是主办方的人看得很高兴,过来一阵夸赞。 一会儿又有其他乐队的人来凑热闹,一群人围在后台吵吵嚷嚷,他们几个人缘好,里外打着招呼,郑灏又应承了好几顿酒局,才脱身朝外面找过去。 万景靖在门口买了包烟,靠着垃圾桶抽了4、5根,看着观众陆续散场,想着抽完手上这根就回去。 没想到又被人给堵住了。 “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李达夫站到他身边,看着垃圾桶上几根烟头问。 万景靖又吸了一口,没转头:“偶尔”。 李达夫被呛得微微皱眉,但不敢表现太明显,又找个话头说:“这个 Bttery 挺有意思的,刚刚你怎么没听完?” 周围没有其他人,万景靖懒得再装,低头对着垃圾桶,没搭理他。 但这人看着挺斯文,其实也是个没皮没脸的,自己接着自己的话:“还是你也觉得他这么玩儿,是把你好好的一个作品,给拉下去了?” 万景靖有点发笑:“我是因为他改得太好了,自惭形秽。” 李达夫没想到这个回答,怔了一下,然后问:“你是不是喜欢他?” 这思维有点让人跟不上——这和喜欢他有什么关系? 这人自己先急了,音量都高了一些: “就 Bttery 这种水平,会唱歌会弹几个和弦就能凑成的乐队,你还维护他?你以前连我改的都看不上,还因为我动你的稿子,你记恨我到现在……” 万景靖被这个逻辑搞得有点懵,想说那是因为你确实写的不好。 还没开口,身后先冲过来一人: “卧槽,老子是你爹的水平。” -------------------- 今日首发,连更十章,此后日更 第11章 妈的,我竟然哭了 郑灏拍着胸脯发誓,自己绝对不是听墙角的人。 只是出来找人,凑巧看见万景靖和自己的假想敌聊天,又凑巧第一句就听见假想敌问——“你是不是喜欢他?” 这谁受得了,搁谁,谁不会停下匆匆脚步稍事等候? 但谁知道,没等到万景靖说什么。 先听见李达夫把自己的乐队狂喷一通,说得一无是处。 这谁受得了,搁谁,谁不会拍案而起? 但是郑灏自觉是真的很有风度——即便如此,他也只是骂了一句,而忍住了没有动手。 毕竟周围还稀稀拉拉有人看着呢。 万景靖和李达夫同时转身,一个面露惊诧、一个毫无歉意。 一个优秀的经纪人在这种时刻下,才能显现出绝佳的心理素质和情商。 万景靖迅速敛去被听到秘密的慌乱,拦在两人中间,背靠郑灏,面对李达夫,高冷严肃道:“音乐审美没有高低,我们没必要为这种事争辩。” 李达夫呼出口气,缓过来刚刚咄咄逼人的气势,又挂着笑对着郑灏说:“不好意思,我没想到被你听见了。” “诶我真是操了……”郑灏被这态度再次激怒,骂骂咧咧又要动手,让万景靖揽着脖子揪了回来。 但这人也是真的欠揍,李达夫笑眯眯又问:“不说这个了,Bttery,我最后一个问题,你是 gy 吗?” 连万景靖都想给他一拳了。 —— “你是不是什么都不打算告诉我?” 郑灏追着万景靖进了家门。 刚刚散的时候,宋义几个想组局去喝酒,顾遥兴致勃勃想问自己的表现合不合格,但看他俩脸色,谁也没敢多问。 "你想问什么?"万景靖给自己倒杯水,坐在沙发上,伸着两条长腿,仰着头说。 想问的问题太多了。 Stble 的歌都是你写的吗? 但为什么词曲署名却是 Dve李达夫 ? 为什么一直说自己不懂音乐? 为什么不再写歌了? 还想很幼稚的问:你觉得我和李达夫谁更牛? 或者是:你真的喜欢我吗? 但是到了嘴边又退却了。 万景靖隐瞒了这么久的事情,不该是被别人逼问出来的。 最后在脑子里挑挑拣拣,他挨着万景靖坐了下来,决定先坦白一些事情。 剖开自己比掰开对方要更容易。 “咱们第一回 见,我泼你咖啡那次,其实是我故意的。我把你认成了一个人。” 万景靖并不意外,保持着靠在沙发上的坐姿,低声“嗯”了一下。 “我 17 岁自己跑到北京,到了 20 岁那年也没什么起色,写的歌没几个人待见,演出不是翻唱撑场子,就是给人弹吉他伴奏。 一直到后来砸电池那次,他们说我一砸开运,从那之后好多人记得了我,后来还真组成了乐队,写的歌也越来越顺。” 郑灏双手放在腿上,认认真真地回忆: ”但其实我自己知道,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是被我砸到的那个人,对我说的几句话。 他听出来了我和弦的设计,说我用得很好。 在此之前,所有人都觉得我疯,写的东西不伦不类,那是我第一次听到那样专业却肯定的评价。 他看了看身边人的反应,万景靖低着头,手里还握着水杯,郑灏想了想接着往下说: “是因为那番话,我才觉得还可以再撑一撑,所以第二年叫了辉子和宋义过来,有了正儿八经做一个乐队的心思。” 万景靖几不可闻地笑了一下,依然没有接话。 郑灏也摸摸鼻子笑了一下: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听着挺矫情的,但是后来我还找过他,就是谁也不认识这么号人,我连人家伤得重不重都不知道。 所以见到你的时候,我觉得这个人终于出现了,怎么也不能让他走了,才想出来泼咖啡这么个招儿。” 他们两个并排坐在一起,一个说,一个听,谁也没有看彼此。 郑灏还是没等到任何回应,本来就是想到哪说到哪,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抓抓头发,“哎呀”一声,扭过去看着万景靖的侧脸: “万景靖,你就是那个被我砸到的人对吧?” “嗯”,出乎意料的果断,万景靖说:“对”。 充满的气球被一只针捅破,郑灏语塞,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你其实……Stble……是你的乐队吗?” “算是吧”,万景靖知道瞒不住,本身也不是什么至关紧要的事,只是…… “我有我的原因,不想提以前的事,尤其是乐队的。” “哦,好”,郑灏扭过去,又板板正正坐好。 还有个问题,他也不知道算不算“以前的事”,但应该是未来的事吧,还是问出了口: “那你是不是,也不会再写歌了?” “是,我不想再做音乐。” 郑灏当然早就猜到,但听到他亲口说自己不想再做音乐,内心的失落和遗憾骤然更重。 “我能问为什么吗?” “我有我过不去的坎,如果哪天我能平静面对它的话,我会告诉你。” 知道那肯定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万景靖不想说,他也不会追问。 “我还想问一件事。” 郑灏扭过头,看着万景靖: “你如果不做我的经纪人了,我们,还会见面吗?” 万景靖仰头靠向沙发,看着天花板笑了一下。 说内心毫无波澜是假的,但有些事依然如鲠在喉,他说: “你是想问我们还会不会见面,还是会不会再上床?“ “哎我不是这个意思。” 郑灏低头挠了挠头发,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表达什么,或者想让万景靖回答什么。 只是一股脑儿把所有的心思倒出来,把自己的牌都码在桌上。 但依然是不够的,不够让对方看清楚,也不够让自己想明白。 他咬了咬嘴唇,平复了几下呼吸,眼睛瞥向万景靖的侧脸——仰头看着天花板的眼睛,高挺的鼻子,紧闭的嘴唇,下巴到脖子的曲线,在喉结的地方勾勒出弧度。 郑灏突然侧过身,靠近万景靖的那只手放在了对方的膝盖上,轻轻捏了下,又晃了晃,想让人也看着他。 仰靠着沙发的人如愿转头,斜向下盯着他的眼睛,郑灏自己却又不敢回视过去了。 咽了口唾沫才说:“我们的关系,如果不是工作,也可以更近一点吧?” “还不够近吗?”万景靖又笑了。 “还可以更近一点……试着更正式一点。” 郑灏低下头,只敢盯着自己放在人家膝盖上的手,这动作不像告白,反倒像是认错。 “你是因为我要走,还是因为我是六年前的人,或者是 Stble 的那些事情给你的刺激?” 都不是,郑灏知道不是这些。 但又好像确实是因为这些事情,才冒出的这个念头。 他张张口,只说了一句“不是”,就没再说话。 僵持许久,还是万景靖叹口气,伸手揉了揉郑灏的后脑勺。 他们做过最亲密的事情,在情动的时候,也会有温柔的触碰。 但回归清醒,却很少做出这样的举动。 郑灏抬头,坐直着上半身看过去,他比仰靠在沙发的万景靖还高了一点,但被摸着脑袋,自己侧身扶着人的大腿,怎么都觉得自己像个小媳妇。 万景靖说:“我不太会夸别人,6年前和你说的那些,远比不上我心里的想的,而且你们这几年走得也比我想象中更快,你,还有他们几个都是。” 他看着郑灏,露出一丝柔和的笑意,随即又低垂睫毛,接着说: “我要离职,有你的原因,更多是我自己。 你需要更专业的经纪人,我做不了,也不想做。 我最开始来是为了帮 Mggie,后来是想带你们做得再好一点,但从来都没想过要长久在这个圈子。” 郑灏一开始就知道留不住万景靖,他也不想兀自挽留。 万景靖不是个心血来潮的人,郑灏不喜欢勉强别人。 他最想要得到回答的,不是这个问题。 “那你离职了,我们……” 万景靖放下手,向前倾了下身体,说: “如果这份工作交接出去,我就要去海南了,我爸这几年在那边疗养,我一直都没照顾他。” 郑灏睁大了眼睛,脑子有点僵住。 但还没组织好语言,就见身边的人靠近过来,两个人的额头抵在一起,万景靖刚刚放下的手,又重新放到了他的耳侧,比摸头还要让人战栗。 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郑灏真的不是想在这种情况下还做这种事,但是他几乎是本能地亲上了面前的嘴,手也伸到了人的腰上。 万景靖比平时还要急躁,温柔转瞬即逝,压着他躺在了沙发上,胡乱往下摸了过去:“这次我来好吗?” “诶,等会”,郑灏不喜欢煞风景,但反应过来之后还是觉得气氛不对劲,像个贞洁烈女一样夹住了自己的腿。 这个反应让上面的人笑了一声:“你装什么装?” 万景靖的手从耳边划到脸颊,又捏住了他的下巴,微微眯起来眼睛,直勾勾盯着郑灏,像是盯着爱人,又带着一点恨: “虚张声势, 一定要把话说明白,但是你想明白了吗? 我们不是第一天认识,不是第一天滚在一起。 三年了……” 万景靖的声音顿了顿,俯身拥抱住郑灏,头放在他的颈窝,声音从耳边传来: “我放过你,你也放过我吧。” 郑主唱风流一世,却从没在床上遇到过这种情况。 他伸手想回抱住对方,也想摸一摸万景靖的后脑,却抬手先碰到了自己脸上的眼泪。 妈的,我竟然哭了。 第12章 你喜欢他也没用,他是我的 “那这情况就是……彻底跟你断了,还附赠一个分手炮?” 李明辉喝着啤酒说。 “分个屁手。” 郑灏垂头耷脸地坐在练习室的地板上,屁股下面垫着从万景靖办公室偷来的抱枕,也不怕挨骂了,反正追根溯源都是万景靖的责任。 “唉,你别这么丧”,李明辉也坐到他旁边,低沉思考道: “这个话里话外,至少你知道一件事,就是他确实对你有感情,不然说不出让你放过他这种话,对不对?” 是啊,郑灏也知道,也有点小雀跃来的,但是…… “那有什么用啊?” 他一早醒来浑身酸疼,盯着人家的睡颜看了半天,想表现得还像从前那样潇洒。 却是在万景靖醒过来的时候,尴尬和难受一起涌向来,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最后连早饭都没敢吃,灰头土脸地就晃荡来公司。 美其名曰来练团,但也只有李明辉有时间陪着他伤春悲秋: “这回是彻底断了,往后人都不在北京了。 你说以前也没听他提过他爸啊。 再说他不是本地人吗?老爷子跑海南去疗养干什么……” 李明辉听不下去这些嘀嘀咕咕,从背后给了他一巴掌。 郑灏一个趔趄,屁股跟着紧张了一下,疼得嘶了一声:“轻点轻点” “别他妈发*了。就你这样,别说人老万不搭理你,我到现在都看不懂你是什么意思,人说得挺对的,虚张声势,你可不就是虚张声势么?” 挨了通骂郑灏反而来点精神了,梗着脖子反驳:“我那是洒脱,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人家挥一挥衣袖我还能死乞白赖跟着走吗?” “兄弟你说句实话,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李明辉直接打断他说。 “放你妈屁,我天天……” “别提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你是不是就没正经追过人,谈过恋爱?” 郑灏被问住了,刚刚的气焰灭掉一半,但还在努力给自己挽回一点面子:“呃……咱们上学的时候追过班花呢。” “艹,你打篮球故意拿球砸人家,那他妈也叫追?27、8的人了你怎么一点长进没有啊?” 李明辉恨铁不成钢地骂他。 “两个人搞对象,你先想好了喜不喜欢人家,喜欢,就把喜欢表现出来,持续对他好,不是你抛个绣球人接住了就会跟你谈恋爱的,懂吗,懂吗?” 当年李明辉毕了业就结婚,其他几个人没少挤兑他,说他英年早婚、断送自由。 头一回能用这事儿压郑灏一次,李明辉恨不得把自己的经验倾囊相授,表现自己的战略正确。 “当年我追我媳妇儿,请她宿舍的女孩喝了一个月的奶茶,把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平时去哪玩儿爱听什么歌打听得一清二楚,然后小半年跑前跑后送这送那,她才觉得我算个靠谱的人,这才答应我,你有我百分之一的苦心吗?” 郑灏不以为然:“你这听起来怎么跟尾随少女的变态似的?再说我俩灵魂伴侣,不是靠这些俗套的东西维系的……” 李明辉大怒:“艹,你真完蛋啊郑灏。你就活该一辈子打光棍……” 还没骂完,一缕红发从门口闪进来—— “Hello you guys here!” 李明辉欣然抬头:“遥遥你来了?” “遥遥?”郑灏撇嘴说:“你媳妇儿知道你管别的女孩叫遥遥,还觉得你靠谱吗?” 李明辉气得说不出话,咬牙看着郑灏。 那人浑然不觉,又抬头挑衅顾遥:“你来干嘛?” “我来练团啊。”顾遥从包里拿出红吉他。 “你把这儿当自己家了?说让你留下了吗?”郑灏也不知道朝一小姑娘撒什么气:“而且万景靖就要走了,你留着没意义。” 顾遥也不生气:“我知道,刚刚 Jing 和我说了,不过我还是很喜欢你们,我希望能留下。” “他跟你说什么,他特意跟你说?”郑灏直接忽略掉后半句。 顾遥看了李明辉一眼,这才觉得有点不对,眨眨眼说:“我刚刚在楼下碰到他,他好像带了一个陌生人过来,你要不要去看看?” 然而调虎离山计失败,郑灏现在还没勇气见到万景靖。 他没理这茬儿,盘坐在抱枕上,挺直腰背道:“不和你计较这么多,问你一件事,好好回答,我可以考虑让你留下。” “真的吗?” “真的。”郑灏点点头,端庄而坐,“只要,把你知道的所有关于万景靖以前的事告诉我。” “卧槽,刚才谁他妈说这样俗套的?”李明辉大怒,直接摔门走了。 郑灏并不在意这个插曲,接着问顾遥:“他其实已经都告诉我了,他就是 Stble Sort 乐队的。” 顾遥犹豫了三秒钟,还是开口:“嗯,是,他是我见过最棒的吉他手。” “他是吉他手啊……” 顾遥:“?他不是都告诉你了吗?” 郑灏恬不知耻:“我只是不太清楚一些细节,不然干嘛问你,而且我只是想了解他更多,想知道他为什么不能弹吉他,这样我们才能更好地帮助他,挽救一个对音乐失望的天才吉他手,对不对?” “……” 顾遥矛盾摇摆中,还是被这番诚恳言辞打动,决定和郑灏站在统一战线: “Jing 是 Stble Sort 的吉他手。 他们应该是五、六年前成立的,出了第一张专辑就很受好评,还拿过一些电台的奖,但是两年后没等第二张专辑出来,就解散了。” 五六年前,大概就是郑灏用电池砸到万景靖那件事之后没多久。 活动了两年,那就是解散之后,万景靖就回国,再次遇见了郑灏,做了经纪人。 郑灏在心里把这几年的时间线盘算了一下。 顾遥接着说:“我那时候是在电台听到的这个乐队,然后就一直 follow 他们,只看过一次校园演出,那是他的毕业演出。” “毕业演出?什么大学?”郑灏追问 顾遥显然为郑灏的无知惊了一下:“你都不知道他的大学?” “废话他不说我怎么知道。” “RCM”,顾遥有点失落:“我后来也想考,都没有考上。” “别扯英文,那是什么学校?”高中肄业的郑灏问道。 顾遥:“皇家音乐学院,世界TOP级音乐学院。” 名校毕业,第一张专辑就拿奖…… 郑灏想不通,只能继续问:“那他们为什么解散?” “我不知道,我只是一个粉丝”,顾遥说: “但我知道一件事!是他们学院的同学跟我说的: Stble 乐队主要的歌曲,作曲署名虽然是 Dve李达夫,但其实都是 Jing 写的。” 这件事郑灏已经从李达夫本人口中听到了,他并不惊讶,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 如果是他,自己的作品被冠上其他人的名字,应该是说什么都不能接受的。 看起来顾遥也对这件事不理解,郑灏说:“怪不得你都不搭理李达夫。” “不只是因为这个,还有呢,他们的第二张专辑本来已经在制作,Jing已经写好了歌,都开始录 demo 了,后来乐队解散,那些作品都被李达夫拿走,变成了他下一个乐队的新歌。” “艹,解散了还拿人的歌,那也太贱了”,郑灏骂完,又觉得有些武断:“你确定吗?这都谁说的?” “真的,Jing 在学校排练室写歌,录 demo,本来就很多人听到过,大家都说是一样的主旋律。 而且他们解散之前,在排练室大吵过一次,Jing 对李达夫大喊:这些手稿你全都拿走,我不要了还不行吗……” 也难怪,郑灏听 Opposing矛盾对立的歌,虽然风格和 Stble 之前很像,却是照猫画虎一样,编曲总觉得不太对劲儿。 他把千丝万缕联系起来,琢磨着:“所以,万景靖是因为被李达夫霸凌,被迫退团,从此失望至极,再也不碰音乐了……不是吧,他有这么脆弱吗?” “我也很想知道到底为什么啊,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他,却发现他根本不写歌了,在给你做什么经纪人。”顾遥低落地说。 郑灏了然:“哼,你别有用心接近我,只是觊觎我的……男人,你还好意思说?” “觊觎是什么意思?”顾遥问,“我就是喜欢他啊,我喜欢他好多年,这有什么?” 郑灏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耍无赖:“你喜欢他也没用,他是我的。” “我问过你他是不是你男朋友,你说不是!” “靠!等我追到了就是了!” “所以就还不是,我和你公平竞争哦!”顾遥用手指卷着自己的头发说 郑灏气急败坏,在对男人的争夺之中,浑然忘了自己的绅士风度,口不择言道:“你不会留在我们乐队了。” 顾遥一愣,过会儿又使出装傻的本领,眼睛一转,拿出手机笑眯眯说:“我还有一张他以前的照片,你要不要看?” “看!” “那你让我留在乐队!” “好!”郑灏十分没有底线地答应。 照片是 Stble 的那次毕业演出,傍晚露天的舞台,镜头只对着低头弹吉他的万景靖。 迷彩的连体工装,他一半规规矩矩地穿着,另一半露出肩膀,里面是黑色的打底背心。那时候的他比现在壮一些,肩膀到手臂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弹琴的手指露着一点青筋。 头发也比现在要长,乱蓬蓬扎了个小辫子,低头看不太清他的神态,但能看出整个身体是放松的。 不像现在一丝不苟温文尔雅的样子,有点凌乱,但也更自由,更有原生的攻击性。 郑灏不太记得第一次拿电池砸到万景靖时他穿了什么,但觉得那时候的他更意气风发一些,和照片里的气场更像。 他看着照片有点出神——如果后来再见到万景靖,他也是这样的面貌出现在台下,被自己泼了一身咖啡,湿透的衬衫…… 郑灏很没出息地想,估计自己当时就躺下了,说什么也不会在上面。 屁股又隐隐作痛,郑灏回过神,又做了件十分不符合身份的事——他把这张照片发到自己的微信里,然后从顾遥手机里删除了…… “啊!!!fuck,你好过分!!!”顾遥扑过来,也很失态地跟他抢手机。 郑灏被顾遥一压,屁股更疼了,大喊着“你轻点”摔倒下去,一只手举着手机点清空,另一手扶着自己的屁股说:“你别打他主意,帮我追到他,我就还给你!” 顾遥:“你不要脸” “郑灏!你要点脸好不好,说了多少次不要在公司乱搞!” ? 这是谁的声音? 郑灏被顾遥扑倒在地上,扒拉开糊了一脸的红头发,看向门口—— Mggie 站在外面气势汹汹地正在骂他。 后面站着面无表情的万景靖,还有一个笑嘻嘻的陌生男人。 第13章 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 “这位是张林,我的大学校友,是我竭力邀请的公司新合伙人,兼你们未来的经纪人。” Mggie 介绍道。 郑灏正心不在焉地瞄着万景靖,听完这句话回过神来:“啊?经纪人?” Mggie 怕他又要放出什么厥词,赶紧接话:“张老师以前是盛音娱乐的艺人副总监,也是资深乐评人,之前带过的歌手和乐队说出来吓你一跳。” 不说还好,郑灏怕得就是这些大来头的经纪人,把艺人当成道德标兵培养。 但是这时候也不能不给 Mggie 留面子。只好换个说法:“害,张老师来我们这儿肯定大材小用,我这不是怕我扶不上墙嘛。” 张林听完笑着说:“可别一口一个老师了,就 Mggie 会捧人,我哪是什么老师,多见外,你们直接叫我林一张吧,我还是比较习惯这个名字。” “林一张?你就是林一张?”郑灏惊讶道。 “哈哈哈是啊!”林一张一听这话,眼睛笑成了一道弧线,拍着大腿说:“我就怕你还记得我,当年我批评你的歌,别记仇哈。” 郑灏摸鼻子笑了笑,当年他们出第一首歌《浪漫的本质》,乐评人林一张评价他:“眼界不够,编曲新颖,立意较浅”。 这评价还算让他们小火了一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乐队,因此被几个乐评人都轮番点评了一顿。 虽然是批评大于表扬,但说得也很中立客观。 郑灏不记仇,他抿抿嘴说:"哪儿的话,我就是没被你点评过,也得知道林一张的大名啊。而且我当时也骂过你,你也别记仇。" 林一张哈哈大笑,非常自然地揽上了郑灏的肩膀,摇晃着说:"兄弟你当时直接用大号跟我呛,还说,下个专辑眼界肯定比我嘴大,我当时就觉得,咱俩绝对对上脾气了!” 郑灏比林一张高了一头,被这么揽着还真有点难受。 而且他一看,林一张虽然微博上挺嘴大什么都说,但本人长得倒是一张小嘴,这没什么可比性。 他嘻嘻哈哈把自己脖子从人胳肢窝里溜出来,听见林一张又问: "诶,刚刚那个女孩呢?怎么接个电话就走了?你女朋友吗?" "不不不,不是",郑灏赶紧撇清,又看了看万景靖,”我俩闹着玩呢,她是我们乐队实习吉他手。" 正说着,被念叨的人终于来救场了,顾遥拿了几个快递,进门顺手给了郑灏一个小包裹,大大方方地跟屋内人打招呼。 林一张方才没来得及跟顾遥说上话,见到她来,也顾不上称兄道弟了,坐下来就攀谈起来。 郑灏终于喘口气,小心翼翼蹭到万景靖旁边,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起李明辉说"他还是对你有感情",故意小声"哎哟"了一下,成功吸引旁边人注意。 万景靖没说话,只是眼神询问。 郑灏扭捏作态,歪着屁股坐着,贴到人耳边说了一个字:"疼"。 但是他也高估了自己的撒娇的段位,万景靖人狠话不多,照着后腰戳了他一下,正戳中昨天掐得发青的那块肉上。 郑灏激灵一下挺直腰杆,又不小心碰到伤口,"嘶"的一声。 "诶电池,你别不高兴,快给我个准话!"林一张听见声音,以为郑灏是在接他的话,扭头问道。 郑灏问:"什么?" "我说,以顾遥这个条件,我觉得非常适合 solo 出道啊,辣妹 rocker,有颜值又有才华,你到底留不留人家?" 郑灏不想做这种决定别人人生的事儿:"那得问顾遥自己。" 顾遥听完挺高兴:"那我说我想在乐队,你就让我留下啦?" "我再想想",郑灏敷衍道。 林一张插不上话,只好跟 Mggie 吐槽:"顾遥这个颜值,做个吉他手真可惜了。" Mggie 笑说:"郑灏也挺帅的,但没什么用,越好看越挨骂,说他靠脸吃饭。" "那可不一样,大老爷们再好看也就那样,不是这圈子的稀缺资源。" 林一张大大咧咧说完,郑灏悄悄撇了撇嘴,对这新经纪人也不用担心别的了,只担心这情商还没万景靖高,以后乐队公关恐怕更难了。 一直没说话的万景靖这时站起身: "我们乐队人人都是颜值担当,可惜今天约的有点匆忙,乐队鼓手刚刚有事回家了,贝斯手还在上班,下次我们再正式见面认识一下。 张老师,今天一起吃个饭吧,不在公司干聊了。" 林一张欣然道:"好啊,Jing 方不方便去你家?我正好看看房子,你要是不方便也没事儿,下次再说。" 顾遥赶紧问:"去 Jing 的家里吗?我也没去过,我可以一起吗?" 郑灏对着这俩自来熟也是有点无语:"看什么房子?这不太好吧?" 但房主本人并没有觉得不妥,万景靖笑说:"没什么不方便的,就是我没准备什么,晚上委屈你们吃个火锅,不介意吧?" "害,你们还是太客气,我这人随意的很,我去买酒,晚上必须喝两杯!" 林一张说着话,又要去勾万景靖的脖子,被郑灏眼疾手快抢先一步。 郑灏揽着万景靖:"老万晕车,我陪他坐地铁顺路买菜,Mggie 认识路,让她带你们打车过去吧!" 说完把快递往包里一丢,拉着万景靖就出门坐地铁去了。 — 地铁上。 郑灏戴着口罩,对着玻璃窗的反光摆弄着头发,没头没脑问一句:"我好看还是顾遥好看?" 站在一旁的万景靖:"你和一小姑娘天天较劲有意思吗?" 郑灏撇撇嘴,又问:"林一张为什么要看你房子?" "他刚到北京,暂时还在酒店住,正好我要搬走,可以把这个房转租给他。"万景靖解释。 "啊?你这房子都不要了,以后真不打算回来了?那你东西怎么办?" 郑灏一连串问,万景靖也罕见没不耐烦,一一回答他: "租的房子而已,不浪费房租了,我家在北京还是有住处的,东西都会搬到那边。" 郑灏本来想说也不至于吧,先留着房子,万一以后回来呢?住爸妈家里多不方便。 后来又想到,还是租出去吧,以后回来了,就可以直接住在我家了。 哎说不定再回来,就是我追人成功,俩人顺理成章地住在一起…… 万景靖习惯了郑灏没来由发呆,也不理他。 过了会儿郑灏又想起顾遥这茬儿:"你觉得她留在乐队合适吗?" 万景靖说了句"你决定",郑灏便又撒娇:"哎哟你就别装不懂了,我已经知道了,就是想听听你的专业意见,这关系到乐队的未来,你也有责任的。" 忍着在地铁上给他一巴掌的冲动,万景靖顺了顺气,还是看在自己带了这么久的乐队的份上,平心静气地地说: "她的基本功和技巧都很好,节奏感尤其出色,你来作曲编曲,让她演奏完全可以驾驭。缺陷是力度会比宋义弱,音色上你们要多适应,贝斯也需要和她再配合更多一些。 但是顾遥有时候比较求稳,学院派的后遗症,solo 和即兴经验不多,在你和陈西岳这种风格夹击里,真正出彩比较难,你可以……” 郑灏听得出神,这是万景靖第一次在他面前对音乐问题侃侃而谈,正说到关键地方,却停下来了。 “怎么了?我听着呢。”郑灏说,“我也是这种感觉,像《私人竞技场》这种,顾遥的速度非常稳,有她的话,中间地方我想可以再提速 1.2 倍,冲击力会更强,但是又担心,真正现场表演的时候我们变化比较多,如果她稍微愣神一点,就没有这首歌本身的自由感了。” 万景靖顿了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如果是我,我会降速。” “为什么?”郑灏立即问。 “一个是像你说的临场应变的问题,另一个是,顾遥更出色的是在律动感,而且她的情感理解力应该会比宋义更好些,如果你们两个吉他配合和编曲更默契一点,降速但着重在对话感上,可能和这首歌的立意配合更有趣。” 万景靖一手拉着扶手,面朝着正前方,眉头微微皱起来。 但是不同于为了乐队琐事发愁时,那种眉头紧锁的焦虑,他只是沉浸在思考中不经意露出这样的神态,眼神还是平静的,甚至好像在看着更远处的一些东西。 郑灏脑子里飞快地消化,连连点头:“确实,我没想过这层”。 说完,又想到更细节的问题,扭头看向万景靖想再问问,却撞见了此时他的神态。 列车即将到站,地铁的速度在缓缓降下。 郑灏的脑子也在这样的速度变化中,从音乐世界的狂想,抽离到自己面前的人身上。 他不经意撒开了拉着扶手的那只手,顺从着身体惯性,跌向万景靖。 万景靖肩膀受到袭击,下意识伸手扶了下,揽在了郑灏的腰上,又碰到了那块淤青。 郑灏脸色一瞬间变得非常精彩——娇羞(故作)中夹杂着崇拜,崇拜中不失惊慌(故作),还有一点点痛苦。 “真的很痛”,他说。 面前座位上的大妈,盯着他俩看了一会,起身直接下车了。 万景靖眉头皱的更重,抽回手又推开郑灏,坐在了刚刚大妈的位置上。 但是这个角度比搂腰还尴尬,郑灏不怀好意地站在万景靖面前,还往前靠了靠。 眼看万景靖脸色不好,他赶紧收回流氓笑容,低头弯腰,靠在人耳边说: “你刚刚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一句话。” 万景靖并不是很感兴趣。 郑灏自己又说:“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 万景靖,你可太他妈的帅了。” 第14章 万景靖的事儿,我都没敢问 忍耐了郑灏一路发情,万景靖终于挨到家。 “给 Mggie 发个消息,告诉她们一下”,万景靖提着食物进了厨房,头也没回地嘱咐郑灏。 “好”,郑灏随手发了消息,把自己一路拿来的快递打开,这是他惊觉自己牙刷被扔了之后,当天下单的生活用品——适配万景靖电动牙刷的牙刷头、万景靖同款毛巾、还有几条崭新的内裤。 这快递到的非常是时候。其他人来了之后,郑灏就一副主人姿态,带着林一张和顾遥参观这套一居室,到了洗手间,不经意碰到了电动牙刷的杯座。 郑灏:“哎哟,这怎么倒了,正好,换个牙刷头。” 林一张:“什么情况啊兄弟?你俩?我说我刚刚就觉得不对劲儿。” 郑灏故意含糊其辞,反倒显得更暧昧:“害,就这么回事儿呗。” 顾遥张大了嘴:“你们,你们早就……” 郑灏的得意溢于言表,悄么声对顾遥说:“所以让你不要觊觎他,我俩,就像这个电动牙刷和牙刷头一样 ……” 顾遥不解。 郑灏把牙刷头插到牙刷柄上:“型号匹配、契合完美。” 顾遥那一整晚都非常神志混乱…… 一直到吃饭,郑灏还沉浸在占地盘行为里,时不时按下起身的万景靖,主动去冰箱里拿冰块、去厨房找漏勺,以显示自己对于这个家的熟悉。 林一张悄悄感叹:“Jing,你说你放着这么好的工作和人不要,去海南是图什么呢?” 万景靖:“人?” 林一张:“我一个直男,虽然不太懂欣赏男的,但是看得出来,郑灏人长得好,也很细心,又能赚钱……” 万景靖不知道郑灏又背着他作了什么妖,但内心肯定,林一张确实不太懂欣赏男的。 等郑灏坐回来,林一张又闲扯:“不过 Bttery,我建议你还是把自己性取向表现得低调一点,现在媒体关注点都很奇怪,会比较麻烦。” “他最麻烦的事儿可不只是性取向……老张你以后会知道的。”Mggie 调侃说。 郑灏有点心虚,夹了一筷子牛肉给万景靖,尴尬说:“我以后会改的,相信我。” 万景靖看着碗里的牛肉,不知道是在思考这句话的可信度,还是在想要不要吃这口。 就听林一张又说:“嗯,要注意的,以后要是上节目,曝光度上来了,主流媒体关注到你们,受束缚的事情还会更多。” “上什么节目?”郑灏筷子停在半空,问道。 "哦这个还只是设想",林一张笑眯眯解释:“放心,肯定是音乐类的,我平时也会有一些音乐节目评审的邀约,所以机会和选择还挺多的,以后我们慢慢挑。” 但郑灏没想略过去这个话题,他放下筷子直接说:“和一群莫名其妙的小明星站台上等着别人给我们评出优胜劣汰,乐队其他人我不知道什么意见,我肯定是不会去的。” 万景靖没说话,这件事是新经纪人的安排,本来也不应该插手,再者说,他自己也不太赞成。 只有 Mggie 举起杯子打圆场:“老张,我就说我家乐队管不住吧?以后还有得你接受挑战呢。” 林一张一点也不见尴尬,还是嘻嘻哈哈的:“害,我一百个理解,那种耍猴节目我自己也不会答应的,保持个性和骨气 Bttery,我肯定是和你站在一边的。” 话说到这份,郑灏也没法再掰扯下去,只能碰个杯,这茬儿就算过去了。 酒过三巡,桌上也没人再提过工作的问题,天南海北聊起来音乐和八卦。 林一张在圈里混得很广,好多乐队的事儿都信手拈来,说着说着又聊到自己。 他说自己从小喜欢摇滚乐,但是家里觉得这是不务正业,偷偷买的吉他都会被没收,上了大学报考专业,想打个擦边球考传媒类,也被强制改成了更有前景的金融管理。 “所以我就从长计议,先按照家里的意愿念书考研出国,但同时一直写乐评发表,经营微博,等我毕业了,用做乐评积累的资源和人脉,直接进了音乐公司,到我爸妈发现,我都能赚钱养活自己了,还有谁能管我,对吧?” 林一张大着舌头说。 “牛逼,是个人才”,郑灏这点酒没怎么上头,但是听着林一张讲故事挺有意思,这人看着不怎么靠谱,但是是个实在人,不藏着掖着。 他也想到了自己:“我就没这种卧薪尝胆的本事,高中念不下去直接退学了,除了做音乐我别的都不会。” “卧槽兄弟,你这是破釜沉舟,真朋克精神,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们吗?等我有选择权的时候,我都25了,学乐器也来不及,靠嘴吃饭,是我退而求其次,没办法的。” 林一张有点激动,又拍着万景靖: “所以我最不理解的就是你老万,你说你,音乐世家、名校高材生,你偏偏放着这么好条件,说不玩儿就不玩儿,便宜了李达夫那个水货……” “林一张,你喝多了。”Mggie 赶紧打断他。 郑灏和顾遥也吓一跳,他们没想到林一张这都知道,更没想到这人还当面说出来。 万景靖喝了杯酒,低垂着眼睛说:“我要是有的选,也不愿意让别人替我惋惜。” 他眼尾天生有点上挑,看人的时候带着一点清高,低头的时候就显得心事重重。 郑灏心里一阵没来由的酸涩,看不下去,伸手拿过万景靖的酒杯:“你别喝了。” 这边温情脉脉,那边林一张又开始哪壶不开提哪壶,非要揪着问:“你告诉我,是不是因为李达夫,这装逼的孙子,你一句话,他抄袭这事儿我绝对饶不了……” 得,这一晚上把自己憋了好几天的全问出来了。 郑灏虽然好奇,也想知道答案,但是更不想看见万景靖在外人面前下不来台。 最后只能装个酒疯,他倒了满满两杯威士忌,一杯自己仰头干了,另一杯递给林一张说: “林哥,我认你这个兄弟,所以我今天要耍酒疯耍无赖,先干了这杯道歉。 但话我得说,是兄弟,你就闭嘴。 万景靖的事儿,我都没敢问过,你更不许问。” 林一张是真喝大了,听见兄弟这么一出,没明白过来什么意思,先抱着郑灏哐哐拍后背:“我也认你这个兄弟,以后跟哥,绝对让你成为华语第一朋克儿!” 说完要把自己那杯威士忌也灌下去。 被万景靖拦下来了。 “林哥喝多了,今天就到这儿吧,我不留你们了”,说完,万景靖把那杯酒倒进自己杯子,和郑灏碰了下:“谢了”。 然后也干了一整杯。 一出乱七八糟兄弟情告一段落。 郑灏却不怎么痛快——你跟我说什么谢? — 那天之后,他们的相处方式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 从前两个人联系,要么是工作的事,要么是毫无下限的聊骚。 但后来郑灏写歌,总是想起来地铁上万景靖和他的对话,想着想着,就忍不住问人家一些编曲的问题。 万景靖开了那次的先河,也不再绷着,只要有时间了就会认真地回复。 再后来,万景靖逐渐把经纪人工作交接出去,郑灏也不怕打扰他了,语音聊不明白,就直接一个电话拨过去。 音乐人的灵感总是在深夜爆发,两个人便经常半夜三更,对着电话听郑灏弹吉他。 万景靖也不是每次都有独到见解,很多次只是听,说不出该怎么改,就随口聊聊别的。 看的电影、一幅画、昨天的雨……诸如此类,说着说着就带郑灏找到了某种感受,兴奋地往下弹下去。 再之后两人的聊天记录,也渐渐从音乐,丰富成了各种生活见闻。有时候郑灏随手写的歌词,有时候是万景靖的尖酸话,两人对社会问题的见解,也会有些让人不知道怎么接的脑洞。 至于那些疑问,万景靖不提,郑灏也从来不问。 他们之间一直有这样微妙的平衡,从前是一个平衡点,现在是另一个,但总是缺少主动打破它的人。 秋天很快就要过去,万景靖的家越来越空。 郑灏帮他整理过一次,强制把一些洗漱的日用品搬回了自己那儿,要求万景靖无论什么时候回北京,都要住在自己家。 “别,万一碰见不该见的,三个人大眼瞪小眼,不够尴尬的。”万景靖笑着说。 郑灏信誓旦旦:“我发誓,绝对不会有其他人,你随时查岗。” 获得一个白眼,郑灏心想也是,万景靖傲着呢,以前都不会干这种事,现在是自己低姿态,人家更不惜得这么玩儿了。 说是要追人家,实际上郑灏又是雷声大雨点小,到现在也没表示过什么。 眼看着人都要走了,还没进展的话,以后相隔异地,一个北方,一个南海,光靠着闲聊天可不够了。 这么琢磨了好几天,郑灏接到了亲哥郑景的一通电话。 “我就是告诉你,你妈生日快到了,别忘了。” 电话接通,自己同一个肚子里出来的哥,言简意赅地一句话,让郑灏猛然想起,11月可不是亲妈生日了嘛,而且也是万景靖生日。 “我知道,我记得呢。”郑灏不脸红地回复 “不指望你回来,但是你也买个礼物给老太太,别一天天没心肺的。”郑景骂道 “好啊,我问问我嫂子,看老太太缺什么喜欢什么,我出钱,辛苦嫂子下单。” 郑灏油嘴滑舌应付完哥哥,抓着头恨自己没心肺,亲妈生日忘了,未来男朋友生日也不记得,就这还指望拥有爱情。 一会儿又惆怅的想到: 哎,万景靖生日那天,也是差不多他要走的时候了。 送点什么,既能推进我们的关系,又能让他带到那边,睹物思人呢? 第15章 你碰上我这样的,就是吃哑巴亏 【喜欢的男孩过生日,送什么好?】 【有什么适合暧昧期送的礼物推荐吗?】 郑灏不想承认,自诩浪漫派、人称摇滚诗人的 Bttery,有一天要上知乎搜索这种问题。 林一张推门而入,他赶紧把手机切换个PP。 “林哥,虽然都是实在兄弟,但是你进排练室,还是敲个门吧。”郑灏抬头说。 “抱歉,下次注意”,林一张摆着手说,“但我可逮着你落单了,有事儿找你商量。” “怎么了?什么大事儿您亲自和我说?”郑灏问。 林一张虽然是新的经纪人,但实际上他的工作比万景靖更高层一些,或者说,万景靖以前实在是太事必躬亲了。 现在小洁从宣传升职成执行经纪,负责日常的工作对接和处理,而林一张只负责决策和规划层面的问题。 “有个节目”,林一张也不绕弯子,“先找你聊聊,你不同意我就不提了。" 郑灏点点头,这人说他情商低吧,但又自成一派沟通方法,都这么说了,总不能说我不想听,只好坐下来跟他促膝长谈。 “这个节目主旨就是非流行音乐,全是原创音乐人,有乐队也有rpper,还有搞新民族的。 最主要的玩法就是混搭创作,你们可能和其他流派的乐队、也可能和rpper、甚至是民乐团组队,限时创作新的音乐。” 林一张介绍完,看郑灏没当即表态,又紧接着补充: “我说句心里话电池,这节目我一看就知道它大红不了,小红都要看运气,但是为什么想推你去呢? 一方面是咱们乐队,有个很大问题就是绯闻盖过了音乐,一搜索关键词,都是约炮、表演夸张、要么就是和网友吵架。 我也不想限制你们的个性,那样没意思,所以就需要你们的专业能力被传递出去。 虽然这个传递吧,作品是基础,但是不能仅靠作品,过去你们发了那么优质的专辑,口碑和传唱度都有 ,但还是一直被人戳脊梁骨靠脸吃饭,这个道理你肯定明白。” 郑灏听完,问了一个同样问过万景靖的问题: “我作品放这儿了,好坏自有分说,我干嘛在乎那些嘴炮呢?” 林一张不答反问,也是第一次见面就问过他的问题: “那你是想红,做摇滚巨星;还是就想在圈子里低调出作品?” 郑灏听懂了他的意思,一时没法回答。 他当然不是低调处事的人,他渴望关注和舞台,却又憎恶讨好和迎合。 这是悖论,是郑灏一直没办法和解的部分。 林一张接着说:“我也觉得特可惜,咱们不是活在8、90年代,现在这个年代,摇滚乐不缺优质的作品,缺的是大众关注。 以你的理想,在小圈子里同类竞争根本没意义,因为圈子太小了,甚至以后它会越来越小,因为没人走出去。 再往狂了说,我们真正要竞争的,是所有抓住大众注意力、却没有灵魂的东西。 不让劣币驱逐良币,为此你必须在乎市场,让自己这个良币获得关注。” 说到这个地步,林一张知道郑灏该懂的都懂了,他又说起另一个原因: “还有就是,新专辑这不在创作吗?我还有点私心,觉得你接触一下新的挑战,可能会有新想法。” “行,你说的我都明白了”,郑灏听得进去道理,只是一时半会儿消化不完。 他认真说:“我自己想想,也再问问乐队其他人意见。” “没问题”,林一张喝口水: “还有个事儿,这节目好像李达夫那乐队也会去,我希望你到时候,能再给他一点教训。” 郑灏:“……” 当天本来是想试下新合成器的,但被林一张一通演说弄得没了心情,郑灏索性打个电话,约万景靖出来吃火锅。 “我要清汤”,郑灏到的时候万景靖已经在点菜了,他一进包厢就宣布道。 万景靖轻笑一下,划掉麻辣,勾了个鸳鸯锅。 “怎么了,有事啊?”倒杯大麦茶给他,万景靖懒洋洋地随口问。 郑灏坐下先扯骚话:“就非得有事儿才能找你吗?你就不问问我最近身体怎么样、有没有想你之类的?” 万景靖心情不错,没跟他呛,哄他说:“这不是一打电话,听你语气就听出来了嘛?” 郑灏像条被呼噜了头的大狗一样,听完这话十分满意。把和林一张的对话,还有自己的想法都跟万景靖讲了一遍。 “我就是想听听你真实想法,不是作为经纪人的想法。”郑灏说。 万景靖沉默片刻,“如果是我,我应该不会参加。” 郑灏没想到他回答这么痛快,但一想也是,当年 Stble 那么低调,肯定不是李达夫这种人的意思。 万景靖又说:“所以我建议就是别去。” “可是吧……”郑灏咬着下嘴唇,“我觉得现在这个专辑这么卡壳,也有点瓶颈期的感觉。 我倒不指望上个节目,能跟别人碰撞出什么,毕竟音乐创作这种东西…… 我只是在想,要是接触下没做过的事儿,受点刺激,会不会也能有点激发。就像我以前家里出变故、睡地下室的那些时候,总是能冒出好多想法。” 万景靖带着笑意听完:“所以你这不就有答案了?” “啊?你套路我呢?”郑灏反应过来。 “帮你看清自己而已”,万景靖把一盘肉全都丢进麻辣锅底。 郑灏急了:“你干嘛呢?给我留一口。” “不失去这盘肉,你总是想不清楚”,万景靖理直气壮地说。 郑灏听这话心里有点发虚,总觉得还有点意有所指。 但对方是一副说者无心的样子,接着聊工作: “我最近其实在想,以前我帮你推掉这些活动,是不是也掺了我自己的私心,或者太想当然了。” “什么私心?”郑灏抓住自己的关注点。 万景靖垂眸,手指摩挲着茶杯:“可能是,把个人喜好也带进了工作吧。” “这不是你的问题”,郑灏说,“是我自己也不喜欢,只是这次有点被说动了。” 万景靖没说话,沉默了一阵,才开口:“我一直很羡慕你”。 没头没脑地:“想让你一直无拘无束不被打扰,所以才帮你做了很多决定,屏蔽了一些东西。 但是我觉得有些自私。 从来没让你真正做过选择,没有让你意识到这样的责任存在,可能某种层面也是一种禁锢。” 郑灏听着,像是说工作,又觉得还有别的引申含义。 他说:“害,我这人从小就不太懂什么是责任,爷爷奶奶带大的,本来就不怎么管我,真的做错事儿了还有我哥帮我兜着,就连家里破产我都只会离家出走,烂摊子还是丢给我哥”。 笑了笑,郑灏看着万景靖:“我对这些的反应很迟钝,是我自己一直没看到。 你别有这么强的自省力,碰上我这样的人就是吃哑巴亏。” 没再接这么认真的话题,万景靖喝口水道: “那你就多自己做做选择吧,别问我,也别问别人,栽了也没人可责怪。” “行嘞,明白您意思了”,郑灏伸着筷子从麻辣锅里捞肉: “我今天就要吃辣的,要是屁股疼,也不能怪你对吧?” “去你大爷的。” — 没几天,林一张叫着乐队几个人开了个表决会。 顾遥没什么意见,甚至对综艺节目充满好奇。 李明辉想了想,赚钱的对他来说是最大的吸引力,这笔节目费加上之后的商业溢价,老婆开甜品店的启动资金足够了。 只有陈西岳在纠结,他倒不是不想去,但是时间真的错不开,而如果和单位请假,说自己要去上节目,又显然是个不会通过的理由。 但是郑灏也投了想去一票。 陈西岳内心天平严重倾斜,最后想了个办法: “林哥,你能不能在合同里加上,我全程不要露脸,而且名字只用华山,别把真名打出来。” 林一张一口答应:“没问题!” 这么说定,新专辑的计划再次推迟。 节目过两周就要试拍。把参加的音乐人们聚在一起,按照规则走一遍,看看彼此之间的化学反应,然后再根据效果,在正式开拍的时候,制作所谓的“随机组合”。 不然实在没办法控制,尤其碰上的都是这么群各有各奇怪之处的音乐人。 郑灏既然已经下了决心,也就不会再有什么怨言,该配合的都没问题。 只是节目试拍那天,刚好是万景靖飞海南的日子——比预想的还要提前,而且是机票定完了才通知他。 显然并不在乎他会不会送机。 这直接导致录制那一整天郑灏的情绪都不太高。舞台表演的时候导演一直 cue 他再 “drm一些” ,郑灏心说要不你来算了,我看你比谁都 drm。 好死不死,分组又把他们和 Opposing矛盾对立分在了一组,因为那次在 Live House,郑灏和李达夫的即兴合作,让节目组觉得两人有点棋逢对手、亦敌亦友的感觉。 郑灏心思不在这儿,看见李达夫连厌烦的情绪都没有,只顾自己发呆。 好在这次试拍并不需要他们真的创作,主要是捕捉台下交流的状态,找一首现有的歌配合下就可以,郑灏打定主意今天不想动脑子。 “怎么样 Bttery,我们今天还是来 Stble 的歌吗?”李达夫凑上去问。 郑灏懒得搭理他:“你说了算。” 这人一点也不觉得碰钉子,还是追着郑灏没完没了:“那别说我欺负你呀,这次我们乐队人都在了,玩儿自己的歌比较顺手,又喜欢编曲做得复杂一些……” 这话有点碰到郑灏的逆鳞了,他也没管摄影机在不在拍,张口就问:“自己的歌?Stble 的歌算什么你们自己的歌?” 李达夫自知说错嘴,笑笑不说话,看着郑灏呲毛。 反倒是矛盾对立的键盘手,一个板寸头的小男孩,听这话有点不乐意,小声说:“我们乐队的人写的,怎么不是我们的歌……” 顾遥想摁着郑灏也来不及,他听完直接冷嘲热讽道:“那你问问你们乐队主唱,是不是他的?” 可怜李达夫被拱得下不来台,又怕郑灏这牲口什么都敢说,只好皮笑肉不笑地打圆场:“哎哟,是我说得不准确,Stble 乐队的歌,算是我和从前队友的共同作品,不是我的,也不是Opposing的。 不纠结这个,要不我们换一首经典的怎么样,反正试拍嘛,没有版权问题,挑个大家喜欢的。” 谁知郑灏被顶上来火,又想着万景靖受的委屈,直接说: “别,就 Stble 的,我最喜欢了。” 第16章 要不你别走了吧 “不是,为什么加这么多效果器啊?” “这里你要solo一段的意义是什么?除了炫技。” “我不觉得这样对情绪有什么帮助……” 从郑灏坚持要唱 Stble 的歌,到终于选定歌,一直到现在。 屋里两个乐队 9 个人,还没完整顺下来一遍过。 郑灏抱着吉他坐在设备箱上,他自认不是故意找茬儿,只是矛盾对立这几个人,乱七八糟的改编是真的让他受不了。 他们这组的随行导演是个年纪不大的男孩,挑染着紫色头发,小心翼翼劝了次,说咱们这只是试拍,改编版本不会播出去,甚至不改编都没问题,就是看看舞台效果。 但是这几个人都没理他,道理都明白,可是涉及到音乐观念的争论,没人愿意服软,都觉得自己的想法是更好的。 熟悉郑灏的人知道,他认真起来就是这样,没有平时的油嘴滑舌,无条件扫射,但并不是针对谁。 可是人家乐队不这么想,毕竟刚刚呛过几句,几个人脸色都不大好。 寸头键盘手终于忍不住,顶了一句:“怎么就情绪不对了,你又不是原作者。” 李达夫眼皮狂跳,心里求他可别再哪壶不开提哪壶了,眼看郑灏又要口出狂言,赶紧拉住说:“别吵别吵,Bttery,咱们出去抽根烟?” 李达夫是不抽烟的,但玩乐队的没几个不是烟酒不离手,说要抽烟基本等于咱俩单独聊聊。 没想到郑灏也不抽,倒不是多洁身自好,他只是怕牙黄,还怕毁嗓子。 “不去”,拒绝得干脆利落。 随行导演一听,有点想让他们去,拍一段【争论不休,两个主唱私下谈心】的桥段,能看看这俩人真实的关系,比一直没完没了的吵吵专业问题更有看点。 他也说:“要不休息一会儿,透透气?” 郑灏心说有什么好透的,但看了看时间,还是起身去了阳台,他想给万景靖打个电话。 可是非有人像个狗皮膏药一样跟上来,后面还跟着摄影师。 “你今天怎么火气这么大?”李达夫问,好像他俩有多熟一样。 郑灏不想理他,但摄影机在边上,他不想显得自己太情绪化,还是假模假样说:“没有,我这人写歌排练的事儿上比较钻牛角尖,你别往心里去。” 没想到李达夫直接问:“因为你觉得这些歌不是我写的吧?” 郑灏有点惊讶,抬起眼皮,确认摄影机绿光还亮着呢,这是闹哪出? 李达夫看出来他的疑惑,这疑惑对他来说却像是一种奚落:“你以为我怕啊?圈里那么多人说我剽窃我自己不知道吗?我不提是因为不想让其他人被牵扯,我拦着你别当别人面说,你以为是为了我自己?” “不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谁?” 郑灏有点不相信,难不成是万景靖双手捧着自己的歌,求你拿走,千万别说是他写的? 但问出来就后悔了,不管过去是怎么回事,现在万景靖不想被人知道提起是肯定的,郑灏连李明辉和陈西岳都没告诉,却当着镜头顺口引出了这个话头。 李达夫却也像是知道轻重,他哼了一声,没回答,只说:“反正我没有剽窃,你们背后说我的我知道,但是我自己问心无愧,我来这儿就是来证明我的真实水平的。” 郑灏才不在乎他证不证明自己,脑子里只是疑惑。 李达夫被他这副不相信的样子弄得更窝火,转身和摄影师说了两句,对方关掉机器走了,阳台只剩他们两个人。 李达夫:“你还听说过什么?万景靖又跟你怎么说我的?还不如一口气说明白。” “万景靖不是背后说人的人”,郑灏先替人声明,“我也没兴趣打听你。” 李达夫又哼了一声:“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告诉你,万景靖退团是他自己决定的,跟我没关系。” “你他妈就是这么帮人保守秘密的?”郑灏不追问为什么,反而先觉得不痛快。 “别人?对他来说现在我才是别人,你是自己人吧?”李达夫自己先生气了,“他出车祸手受伤又不是我害的,他退团我只能自己重新开始,我还要替他背着骂名,还要受你们的白眼儿,我不欠他的……” 后面的话郑灏都没听进脑子,他打断说:“手受伤?” “Wht?你不知道啊?”李达夫错愕道,随即又转怒为喜。 “看来他什么都没跟你说啊。那我也不会告诉你的,这里头可多事儿了呢……” 郑灏本来也不想求他告诉自己,他想知道,但更想让万景靖心无芥蒂地亲口告诉他。 可是这件事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在他的认知里,其他外界因素只是让他愤怒和委屈,万景靖本来就心气儿高,迈不过去是正常的,等他缓过来了都还来得及。 可如果是手受伤,不得已告别音乐,那就是彻底封死这条路,在郑灏看来几乎等于绝望。更不用说万景靖,还是个“音乐世家”、“从小优秀到大”的音乐学院高材生…… 李达夫到底剽没剽窃,在这件事面前好像都没那么重要了。 郑灏扭头就走,找到随行导演问:“我们还要录多久?” 小导演有点害怕他:“日常素材差不多了,然后还要等你们商量好,能够拍一段合奏就可以了。” 要是以前,郑灏可能真的会一走了之,但他最近正在改过自新,便只是点点头对着排练室的几个人说:“咱们就按照原曲,不改了直接唱行吗?我有急事,实在抱歉,回头请大家吃饭。” 自己乐队没什么问题,矛盾对立的几人看他先让了步,都磨不开脸说不行。 李达夫正在得意中,也不为难他。 郑灏着急速战速决,但并不敷衍,排练拍摄还是用了一阵子,结束的时候,离万景靖起飞还有不到两个小时。 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郑灏琴都没收,打个车就跑出演播厅,在车上给万景靖打电话,让他一定要等自己。 好在路上没堵车,等他呼哧哈哧地跑进航站楼的时候,离起飞还有一个小时。 郑灏一边搜寻,一边不合时宜的想起自己以前笑话的偶像剧桥段。 没想到有天自己也在上演。 安检的队伍排着长队,郑灏仗着个子高,伸着脖子张望,都怎么也没看到另一个高个子的身影。又回头去大厅里找,在休息区到处乱窜。 其实刚刚电话里万景靖只当他发疯,没答应一定会等他,现在都快要登机了,很可能他已经进去了。 郑灏心里根本没底,但脚下却一点也不敢停。一直到看见想见的人,拎着双肩包,穿着松松软软的运动裤,从按摩椅上坐起来看向他。 “你、你没走啊?” 瞧瞧这说的是什么话,在路上只顾着着急,对于见到他要说什么,郑灏心里一点数都没有。 万景靖习惯了他这样,也还是用熟悉的抬杠语气回他:“不是你让我等你吗?” “嗯”,郑灏走过去,看着他一手提着书包,另一手拿着一袋稻香村。 也不知道伤的是那只手,就把他手里的东西都接了过来。 抬头,还是没提受伤的事,就只是问他:“还会回来吧?” 万景靖笑了:“回肯定是回来,北京是我家。” “什么时候?半年?一年?还是三五年?”郑灏追问。 “你犯什么矫情呢?”万景靖骂他,但还是回答了:“不知道,看我爸的状态,也看我自己的心情,或者工作什么的。” 郑灏看着他:“如果你不回来,我就隔一阵就去看你。” “先别说以后了,先跟我去安检吧,不然我快赶不上飞机了。”万景靖两手空空,慢悠悠往前走。 郑灏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这么好的一个人,才华、学历、模样都拔尖,本不该比任何人过得差,但怎么就要这样两手空空地走了。 他从国外回来的时候,离开 Stble 的时候,把手稿都扔出去的时候,也是这样洒脱吗? 又想自己何尝不是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抓住。 一股热血上头,开口喊住了他: “万景靖”,郑灏把东西都换到一只手,另只手跑过去拉住了万景靖的右手 “要不你别走了吧。” 万景靖没说话,有点探寻的目光看着他。 郑灏一紧张,抓人的手也有点用力,想起来受伤的事又松了劲儿。看着他说:“你留下来,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我以前,有些事我以前理所当然,但现在不这么想了,我会慢慢改,会多了解你…… 还来得及吗?” 万景靖低头看着自己被握着的右手: “李达夫跟你说什么了吧?” 没等郑灏回答,他把手抽了出来,然后举在两人面前。 从前郑灏没发现,他这样举起手的时候,手指是会不自主微微颤抖的。 万景靖收回手说: “但这些不是理由,我是谁、我受过什么伤、我们有什么过去,统统不应该是理由。 我这个人站在你身边三年,我一直都这样,脾气不好难伺候,一堆毛病,挑三拣四,嫉妒心重,说话难听。 这三年是这样,以后也会。 我不是在玩什么欲擒故纵,我说让你想明白,你想明白了吗?” 第17章 我只是喜欢他,甭管是男是女 郑灏小时候,一直被全校甚至连外校老师都当作,早恋靶子。 他不怎么合群,不爱和二逼年纪的男生一起疯玩儿,只自己研究些音乐电影小说,看不符合这个年纪的哲学书。又时不时做出一些诸如在黑板报上写原创诗、逃课上天台看夕阳、在艺术节表演时砸吉他等行为艺术。 再加上一张好看的脸和很会聊天的嘴,成功吸引了大批大批的女生,三不五时就更换所谓的“女朋友”,再三不五时遭遇“前女友”的痛骂,还有”前女友”的“哥哥们”的殴打…… 小小年纪就经历太多的他,在17岁的时候就打定主意躲开谈恋爱这种麻烦事,只享受暧昧关系带来的浪漫就足够。 但情债太多,终归要还。 所以面对万景靖的质问,哪怕心里明知道自己是认真的,却并不知道该怎么把自己的认真十足十表达出来。 他的撩妹撩汉技术一流,但恋爱告白技能,永远停留在17岁之前,还都是些不负责任的那种。 更不用提,就算他认真说了十成,万景靖又能相信几成。 万景靖问:“你想明白了吗?” 郑灏迟疑一会儿,只憋出来一句:“想、想明白了。” 对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等到后话,带着嘲讽笑了声,从他手里拿过自己的东西就要走。 郑灏急得跳脚,手里抓着背包带不撒手,语无伦次地说:“我真不知道什么才叫想明白,我真的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不想再招惹其他人,这还不够吗?我还要做什么?” 万景靖眼睛有点发红,看着他说:“你是不是觉得,这个世界上,只要你说不想动心,就永远都有人陪着你玩,你突发奇想说一句你是认真的,我就该随时接住你?” 机场广播在播报万景靖的名字,真的该走了,万景靖用力扯了下背包,郑灏愣愣地松了手。 他兀自发呆了一会儿,又突然拔腿追了上去。 沉默着疾步走了几分钟,终于在进入安检的最后几步里,郑灏一字一句,没有犹豫也没有调笑地说: “不是突发奇想,是认真的, 从前是我不好,你再等等我。” 万景靖没说话,转身离开了郑灏的视线。 — 飞机穿过云层,轰隆隆的机械声敲打着耳膜。 万景靖怕坐车、厌恶飞行、不喜欢和陌生人挨得太近。偏偏碰上一个老年旅行团同机,身边坐着位北京大妈,和周围老头老太太一直聊天,一会儿说家里的孩子三十多岁还没对象,一会儿聊起三亚买房到底值不值当,要是在海南养老会不会跟女儿离得太远…… 万景靖戴着耳机看电影,把大部分声音隔绝在外, 但心里不停回响的声音却难以掐灭。 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紫红色的印着蝴蝶图案的披肩盖在了他腿上。 万景靖摘下耳机,旁边老太太拍着他膝盖嗔怪:“空调太冷了,你这还露着脚踝,到老了毛病全都找上来。” 有点尴尬地道了谢,万景靖捏了捏披肩,最后也拿开它。 到了发放飞机餐的时候,大妈对巧克力蛋糕连连夸赞,他便把自己没动过的那份挪了过去。 “哎哟,不用不用,你吃你的。” “没事儿阿姨,我不太爱吃甜的,您吃吧。” 谁知这一亲近,就打开了老太太的话匣子,笑眯眯说:“小伙子真不错,你是北京人吗?” 万景靖对同龄人可以爱答不理,但是面对热情老太太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规规矩矩回答:“嗯,我北京长大的。” “哎呀,长得真精神”,大妈眼睛里的喜欢都快溢出来了,把他今年多大、什么工作、在哪上学全问了个遍。 问到他去海南是出差还是旅游的时候,万景靖说:“我去看老人。” “哦哦哦”,大妈本来就关心海南养老的问题,“你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在那边定居吗?” “我爸是老师,退休了,在这儿长住。” “哎哟,那看你这岁数,你爸爸退休够早的吧?大学老师?” 万景靖点头:“嗯”,想了想又觉得说得太少不太礼貌,补充道:“音乐学院的。” 大妈听了更高兴,看他的眼神愈发像是看女婿:“怪不得,你看起来就是那种艺术气质的小伙儿,这是艺术世家哟,我女儿就特别喜欢音乐,天天去听那个演唱会……” 万景靖被别人追的经验不少,被长辈介绍对象的经验却是为零,正忖度着该怎么委婉拒绝,那大妈接着又问道:“那你妈妈也是搞艺术的吗?” 万景靖愣了下,低头说:“嗯,她是乐团的首席大提琴,后来也做了老师。” 大妈连连赞叹:“哎呦那肯定特别有气质,你妈妈也退休了吗?在三亚住吗?” “她……不在了” 万景靖的神色瞬间暗淡下去,大妈自知问多了,也不好意思再过多打听,只是在落地时执意让万景靖拿上那条披肩。 “你拿着拿着,三亚现在也可冷了,你冷了就盖上点,你们年轻人肯定出门都不带厚衣服的。” 于是万景靖出机场的时候,除了手里两个包和行李箱,还多了一条花色鲜艳的披肩。 郑灏的消息及时发来:“落地了吗?” 万景靖腾不出手,语音回了一个“嗯”,电话就打了过来。 “三亚热不热?”郑灏问 “还行,晚上降温了。” “那你穿的那身也够厚的,在机场能换吧?” 万景靖只能戴着irPods打电话,双手都提着东西,周围好几波旅行团挤挤闹闹蹭过去,他有点烦躁,但是听完这句又笑了:“你怎么跟大妈似的?” “诶,像大妈就对了,说明我的爱是无微不至的,我这不追你呢吗?”郑灏缓过劲儿来,刚才支支吾吾那出闹完,迅速给自己找定了角色,说得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万景靖看着手里的披肩。 这一阵子郑灏的改变、三番五次的试探,自己看在眼里,说没有动摇是假的。 但是他脑中还是有一堆不成线的问题散落各种——公平、安全感、信任、坦诚之类的。 说到底,这个迟来的追求没办法让他毫无芥蒂地接受,不然过去的三年又算是怎么回事儿呢? 那头的人也知道不可冒进,没等万景靖说什么,又换了话题:“叔叔得挺想你吧?去接你了吗?记得吃晕车药。” 万景靖的笑容淡了点,只回答了“知道了”,提着行李往出租车的方向走去。 挂掉电话,郑灏给自己本次行动打了8分。 虽然体贴入微,但是确实略显婆妈,没有找到很好的切入点,下次应该再接再厉。 躺沙发上灌了口啤酒,用自己那点仅有的恋爱头脑翻来覆去琢磨,思路还没成型的时候,一个视频通话过来了—— 【亲爱的母亲】 郑灏看着手机响了十秒,把自己的思绪勉强收了回来,才点了绿色按钮。 接通了才发现要通话的是三代同堂的五口人。 四岁半的小侄子握着手机喊叔叔,后面是爹妈和哥哥嫂子,一大家子其乐融融坐在沙发上。 郑灏哄完了孩子,通话权转交到亲妈手上,梁素琴拿手机给郑灏展示脖子上的珍珠项链,笑意盈盈地说:“儿子,项链我收到啦,给你看看。” 项链当然是嫂子于小菲选的,郑灏看着中年妇女喜欢的东西都差不多,但嘴上还是得夸:“好看,我嫂子选的就是适合你,衬得多有气质。” 一句话哄的两个女人都高兴,只有后面他爹郑新民哼了一声:“六十岁的人了,还花枝招展的戴项链。” 梁素琴扭头和他拌了几句嘴,回过头接着跟郑灏说话,唠的也都是老几样,让他少熬夜、别老吃外卖、少喝点酒。 郑灏应承的都很殷勤,但郑新民又在后面冷哼:“就嘴上答应得痛快,他想干什么你哪管得了?净说这些没用的。” 梁素琴撇撇嘴,小声跟郑灏说:“别理他,他就是想你了。” 郑灏哈哈笑过去,心里觉得这事儿可能性不大。 他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小时候一年都见不到爹妈几面,彼此都不太知道该怎么亲密相处。 到了高中,爷爷奶奶相继去世,郑新民和梁素琴人在外地,没赶得上见最后一面,只有俩孙子陪在老人身边,这件事成了郑灏最大的心结。 再后来家里破产,郑灏离家出走,成了邻里邻居闻名的混账,他爹事业家庭双双失败,对所有人放话说这个儿子不要也罢。 后面几年,郑灏穷困潦倒,除了偶尔给他哥报平安,更是没有底气和家里联系。 一直到郑景结婚,郑灏乐队成型,家里其他方面也顺了起来,才渐渐恢复了一大家子的温情。 但是郑新民和郑灏之间,依然是剑拔弩张、见面就掐架的状态。 所以郑灏努力让自己做到的,就是多打钱少说话,尽量减少存在感,不给他们添堵。 但是梁素琴说着说着,就聊到了找对象的事儿。 郑灏觉得自己可能又要给他们添点烦恼了。 “妈,我其实现在有个正经想处的人”,郑灏坦白道。 还没等梁素琴高兴,他又说:“但可能你们会对他不太满意。” 郑灏这几年吊儿郎当的那些事情,再有意隐瞒,他父母也能有所耳闻,对此早就没什么过高期待了。 郑新民在后面说:“你是什么香饽饽?我们哪有资格不满意,人家家里不嫌弃你就不错了。” 梁素琴挥手让他别呛声,跟郑灏好言好语说:“没事儿,有个知冷知热的正经人就行,别的条件长相我们都没关系。” “条件很好,国外特别好的大学毕业,长得也好看,脾气稍微差点,但是还算得上体贴,不过我现在还在追求,人没答应我呢。”郑灏说。 梁素琴认真琢磨道:“哦,那条件这么好,人家傲一点是正常的,脾气不好也没关系,这算什么啊。” 还是郑景了解自己弟弟的尿性,他在一边听着,觉得肯定不止这么简单,追问一句:“但是呢?” “嘿嘿”,郑灏笑了声: “但是他是男的。” 郑景赶紧伸手扶住了梁素琴。 后面郑新民已经气得摁着胸口了。 嫂子于小菲拉着小侄子离开了客厅…… 梁素琴稍微缓过来一点,张张嘴终于憋出来一句话:“男、男的……你以前不是交好多女朋友吗?啊,怎么突然喜欢男的了?” 郑灏:“也算不上突然,我以前也会喜欢男的……” 郑景赶紧制止:“郑灏!你好好说!” 郑灏于是换了个说法:“我只是喜欢他,甭管他是男是女。” 郑景都不知道该怎么骂他好了。 囫囵闹完,郑灏松了口气挂了电话。 父母一时半会接受不了是肯定的,但是郑新民和梁素琴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也经历过无数次来自郑灏的刺激,尽管震惊,但也没说什么决绝的话。 主要是他们都知道,说了也没用。 其实现在和家里坦白,确实还有点早。 但是郑灏决心认真追万景靖,预谋着少不了要做点惊天动地的事情出来,觉得这样才够浪漫,够让他相信自己。 所以在这些事被别人传出来之前,他希望是自己先好好介绍给家里人,对爸妈和万景靖都是一种尊重。 当然另一方面,他本来以为自己原来那些风流事父母是知道的,对他会喜欢男的也有心理准备。 没想到郑景别的不行,这部分怎么瞒得这么好? 而另一边,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郑家风云”中心的那个人物,此时刚刚下了车,顺着导航找到了自己并不熟悉的那栋二层小楼。 空荡荡的客厅里传来钢琴声,直到行李箱轱辘的滑动声进门,音乐才戛然而止。 万清两颊的白发似乎又多了点,但一身居家服干净整齐,看见万景靖,没露出父子久别重逢的欣喜,只是淡淡道:“来了?” “嗯”,万景靖把书包放一边,把提了一路的稻香村放到茶几上:“给您买的”。 “好”,万清点点头,起身走到万景靖面前,老教授身高不低,但在儿子面前还是矮了半头。 他只看了万景靖一眼,便把目光投向沉甸甸的两大盒点心,说:“挑几块椰蓉的,先去看看你妈吧。” 父子俩人从小楼出去,走了几步路就是海滩。 夜晚的海风吹拂在万景靖的身上,湿漉漉的水汽附在发梢和皮肤,空气中都是和北方截然不同的柔软。 他看着月光洒在银黑色的海面上,温柔如同一缕丝巾,被海浪带去无尽的远方。 “一切都好,你别为我担心。” 万景靖在心里说着。 第18章 郑灏真有点生气了 郑灏忙着恋爱大过天的时候,《听见我们的声音》节目也开始了宣传,让他实打实见识了媒体炒作的能力。 起先是节目组发布了几条先导视频,都是试拍那天的。 其中李达夫和郑灏聊天那段,被掐头去尾地剪辑出来——视频里,李达夫问郑灏:“因为你觉得这些歌不是我写的吧?”,又义正严辞地说:“反正我没有剽窃,你们背后说我的我知道,但是我自己问心无愧,我来这儿就是来证明我的真实水平的。” 这段一发出,就在滚圈论坛引起议论纷纷,过了一天还登上了一个娱乐榜热搜——#矛盾对立主唱:我没有剽窃# 本来,李达夫剽窃就只是口耳相传的猜测,并不像其他抄袭那样有证据。花絮一出,网友都觉得他敢于直面就是清白,矛盾对立乐队的口碑和热度随之高涨,节目开播前就先有了声势。 林一张咬定这是矛盾对立经纪公司的手笔,义愤填膺地说他们就是为了提前洗白,为此让小洁把自己的公关计划又补充了一倍。 郑灏对这些都不怎么在乎,李达夫不影响自己和万景靖就与他无关。 但偏偏还是和他有关。 没多久节目组又放出了他们在排练时,郑灏为了编曲争辩的花絮。 也不知道现在的网友都怎么想的,说他俩不和倒也罢了,本来也没想跟这人假装亲近。但是不知道谁扒出来他俩在live即兴的事情,加上节目这些互动,一些脑抽的网友,非要说郑灏和李达夫是欢喜冤家。 这就有点膈应人了。 郑灏在去第一期彩排的路上给万景靖发微信,噼里啪啦把微博截图丢过去,吐槽这些人编故事的能力,还想顺便捞个安慰。 没想到万景靖非常理智地回他:试拍片段发出去,没提前给你们看吗? 郑灏咬咬牙,安慰自己这是关心他的表现,继而回复:没有,好像说电视台强势,我们只能提前打招呼哪段不要发,没办法干预他们的后期。 万景靖:哦,那以后小洁有得忙了。 电池Bttery:我也很痛苦!林一张给我规定了一堆不能干不能说的!! 万景靖:早就说了这是你自己选的。 郑灏气得又把电话拨了过去,第一句就是:“我就要成为困兽了。” “那恭喜你快要成年了。” 万景靖坐在海岸边的露天咖啡厅,嫌弃地擦了擦玻璃杯外面沾上的沙子,随口揶揄道。 “那如果我真的变得瞻前顾后,你还会喜欢我吗?” 万景靖没理他,毕竟以前也没承认过喜欢他。 郑灏索性换了个问法:“我和李达夫到时候还要一组,节目组到时候拿我们两个炒cp,你吃不吃醋?担不担心?” “担心谁?” 万景靖故意问。 郑灏怒气更甚: “我靠当然是担心我了!诶等会,你不会真的跟他有点什么吧!” “嗯”,万景靖喝口气泡冰美式,果断承认,“他追过我。” “靠!还真有这事儿?”郑主唱的高音非常嘹亮,从话筒里就能感受到中气十足:“就凭他?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吗?” 骂完又觉得有失身份,压低声音问:“你压根儿没搭理他吧?” 万景靖觉得很有意思,患得患失的郑灏让他有种愉悦感,玻璃杯里的气泡一个接一个冒出来,像那人一样一惊一乍的,什么都按耐不住。 于是笑着说:“李达夫这人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差。” “是,你都能跟他组乐队,还把自己的歌送人。”郑灏酸溜溜地说,没发觉自己的语气有点像某人。爱情让人患得患失,还让人学会了阴阳怪气。 乐队的事万景靖不太爱往下聊,直接换了个话题:“这么快就彩排了?第一期是要表演吗?” 郑灏脑子里全是情敌,也不回答万景靖,接着问了一大堆自己关心的事情——李达夫到底怎么追你的,什么时候追的,你俩这次遇见还有没有后续…… 然后成功被挂掉了电话。 过了不到一分钟,万景靖的微信亮起来—— ——电池Bttery:今天彩排、明天录正式,会有表演你 ——电池Bttery:记得看第一期节目,是送给你的歌 ——电池Bttery:不说我就不问了还不行吗 ——电池Bttery:想你嘿嘿 万景靖戴着墨镜,刺眼的阳光下更加看不太清手机,适应了好一会儿,才把这几个字读完。 他想了想,没去回复郑灏,但点开微博查了一下节目的播出时间——倒还挺赶巧,看来是早有准备了。 他靠坐在竹编椅上,眉眼被墨镜遮去,但墨镜下面的嘴角微微翘起,肉眼可见的心情不错。两条长腿悠闲地伸长搭在地面。 几个常驻咖啡厅的年轻男女走来,皮肤统一古铜色,见到门口这么个养眼帅哥,纷纷热情打着招呼,每个人都露出白得反光的牙齿。 万景靖在海岛上待几天,不自觉已经习惯了这里的自来熟,和几个人聊了两句,等他们走了,他还在看着人家背影出神——他们中,女孩都是吊带裙或者超短裤;男生不是裸着上身,就是穿着花花绿绿的衬衫和大裤衩,每个人都无一例外地满脚泥沙。 只有自己一身干干净净的休闲装,和一双鞋带都系的很平行均匀的小白鞋。 环境影响人不浅,万景靖突然觉得清爽帅哥当得有点腻了,有点怀念郑灏衣柜里那些花色各异的奇装异服。 而与此同时,在演播厅后台化妆间的郑灏,颇为得意地从试衣间走出来,像个孔雀一样展示自己。 他不负所望地穿了一件正红色皮衣,内里搭配黑丝绒衬衫,一双快到膝盖的银色金属质感尖头靴,和脖子上3、4条银色项链交相辉映,此起彼伏。 陈西岳看了他三秒,给出评价:“如果舞台上有闪亮的银色灯球,我们就可以唱迪斯科了。” 郑灏嗤之以鼻:“如果我们团都像我一样重视舞台表演,就不会频频车祸了。” 陈西岳:“我们车祸不都是你太重视舞台表演造成的吗?比如砸人、滑倒、被粉丝拉着手不撒之类的……” 话没说完,另一个重视舞台表演的成员来了。 顾遥穿着黑色超短皮裙、黑色蕾丝高领衫,加一头刚补染的红发,从隔壁更衣室回来,和郑灏并肩站一起,还真挺像一个组合。 郑灏罕见地对新成员表示了赞许。 他又指挥造型师王博给顾遥加了条亮片choker,满意地欣赏自己的杰作,对王博说:“下次你还是要找点更抓眼睛的衣服,我看那些民族团都穿得五颜六色的,还有个女rpper指甲长得能绕地球一圈,一个个金光闪闪的,咱们这才哪到哪儿?” 王博露出打工人特有的无力争辩的表情,他是拿这人一点办法没有。 教育完造型师,郑灏又故意朝沙发上的李明辉招招手:“那位助理老师,别看手机了,快来给你家艺人拍照。” 正在和老婆报备行程的李明辉:“……我宁愿当个助理。” 陈西岳整理着自己的贝斯,和李明辉统一战线说:“我现在更担心被拍到了,本来参加节目只是旷工记过,要是被人看见我和一个灯球一起玩乐队,那我一辈子都被打上审美有问题的烙印了。” “你有什么审美?”郑灏怼他,“你们理工直男能有什么审美?” 陈西岳不跟基佬一般见识,打蛇打七寸地回:“那你穿着这一身,上台唱送给万景靖的情歌,考虑过他的感受吗?” 郑灏一愣: “啊……我还真没想过。” 万景靖与郑灏的时尚夺权战役,打响于三年前。 彼时他们刚刚签约不久,专辑音乐万景靖先一概不管,第一件事就是要掌控郑灏和宋义的造型,为此不仅亲自上门整理衣柜,后来还专门签了造型师王博。 那次万景靖是第二次进郑灏的家,但是来意和态度却和第一次截然不同。 他毫不客气地打开衣柜,把所有衣服分成了两堆—— 一堆数量庞大,全都重金购置,每一件都是当年郑灏的心头好。但是被万景靖归为只可以私底下穿的; 另一堆数量寥寥无几,在郑灏眼里属于次要搭配品、基础款、居家服,但是万景靖说:“这几件可以上台穿,我让造型师再给你买些新的补充上。” 郑灏大为不满,当时两人还算是比较客气的关系,他只能轻微抗议:“我是希望上台,还是穿得风格化一点……” 谁料万景靖丝毫不跟他客气:“风格化不等于难看,你长成这样,穿得越简单越有神秘感。” 前半句让郑灏瞬间炸毛,后半句又把毛捋顺了,郑灏战败,从此造型由不得他自己。 而且事实证明,万景靖说得确实没错,自从穿得“正常”之后,说他哗众取宠的声音少了一点,女粉丝多了不止一点…… 如今万景靖一走,林一张不管这些小事,小洁和王博管不住他,郑灏山中无老虎,决心要放飞自己的时尚观。 但被陈西岳这么一提醒,又觉得这次让万景靖高兴比较重要,不过只此一次。 于是拍了张照片发过去。也没问这身衣服行还是不行,只是告状:虎落平阳被犬欺,连陈西岳都敢嘲笑我的搭配。 正赶上万景靖被海岛鲜艳风情影响,竟然回复说:你喜欢就行,别搭理他。 郑灏瞬间得意,爱情和自由双丰收的喜悦充斥了他的内心,看着陈西岳都顺眼起来。 然而自由只是一瞬间。 没来及跟陈西岳显摆,小洁和执行导演就敲门进了化妆间,小导演还是那个试拍时候的导演,因为他一直染着紫色头发,真名又太拗口,郑灏就给人家起个外号叫小紫。 “怎么了小紫导演,快到我们了吗?”郑灏热情招呼。 小紫没说话先尬笑:“还没,我跟您商量个事儿呗郑老师。” 郑灏一听就觉得没什么好事儿,转头看小洁,小洁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嫌导演说话绕弯子,她先说道:“节目组希望你们第一期唱《浪漫的本质》。” “那可不行,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吗?”郑灏立马拒绝。 小紫早有预料,把打了半天的腹稿念出来:“是这样的郑老师,咱们节目是为了推广小众音乐,固有的受众群体本身就比较小。我们都很喜欢您这首新歌,但是第一期来说,还是希望所有参赛选手都唱代表作,比较容易引起大家的共鸣,对于节目传播度,还有乐队的知名度扩大来说,都是比较合适的。” 小洁是个直来直去的性格,补充道:“就是咱们知名度不够,唱首别人听过的歌,大家能get这是那个唱《浪漫的本质》的乐队,对我们会有印象,但是唱新歌,有很多人可能根本记不住。” 至于为什么要唱新歌,乐队另外三人都是清楚的,大家早就被迫表态——一心一意支持郑灏追求万景靖。连顾遥都“自愿”退出竞争……当然,郑灏说她压根儿就没得到过竞赛资格。 所以面对这个变化,他们默契地保持沉默,把决定权交给了郑灏。 “道理我明白,但是我们排练了这么久,临时换歌会影响效果啊……”郑队长绞尽脑汁想了个借口。 小洁无语,心想这借口你也编的出来,对你们来说唱《浪漫的本质》恐怕比唱生日快乐歌都熟练。 小导演立马说:“郑老师放心,我们也讨论了解决方式,舞台灯光VJ都在调整了,你们乐队表演肯定更没问题了。”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郑灏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那合着你们都商量好了,就是来通知我对吧?” -------------------- 明天请假一天~ 第19章 能有什么关系,普通朋友! 郑灏这话说出口,自己又觉得有点不妥。 小紫导演估计年纪和小洁差不多,都是刚刚毕业工作不久,没怎么经历过社会毒打,该说不该说的拿不准,被他一凶更是说不出话来。 郑灏不高兴归不高兴,但犯不着为难一个小孩,虽然年龄比他们大不了几岁,但是论步入社会摸爬滚打的年份,可比他们多了十多年经验。 他说“你们都商量好了”,虽然是冲着小导演说的,但是心里明白,其实他也就是个传话筒。 真正做决定的那几个老油条,既不会搭理小洁这个执行经纪人,也不会亲自来找郑灏沟通,找个年轻的小孩儿过来,就是要让他来把难听的话说了,做个挡箭牌。 郑灏发火情理之中,也大可以跟小紫导演说自己不同意,让他回去找领导。 但偏偏他最不屑的就是这样,和那群人玩儿踢皮球的游戏,受气的只有皮球而已。 这时场务过来提醒候场。郑灏琢磨了下,估计找林一张也来不及,他是节目评委,这时候也在彩排,手机都被收走了。 看着快急哭了的小导演,也只能点点头:“行吧,彩排先唱《浪漫的本质》”。 谁知道小紫导演更着急了:“别啊郑老师,您要是彩排唱了,正式录制可也一定要唱这个,不然我们这全白费了,哪怕以后您再找个机会唱新歌呢。” 以后就不一样了呀,郑灏想,第一期播出那天正好是万景靖生日,这是生日礼物。 而且他都跟人家说好了要等着看节目…… 他没应声,招呼其他人拿起琴就往舞台走,小导演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想说话又不太敢,眼巴巴看着他们要上舞台。 “行吧行吧,全是看你面子”。 最后上场前,郑灏还是拍了拍小紫导演的肩膀说。 — 这件事不光郑灏窝火,其他人也觉得没被尊重,彩排完林一张赶过来,当头就问:“节目组让改的歌?下次你别理他们这种要求,直接让他找我。” “没用,临到上场才来说,我们是能当场罢演,还是能下场把你叫出来啊?而且后面跟着的是呐喊乐队,我们压着老前辈的时间,那更说不过去了。” 知道郑灏懒得再纠结,陈西岳先把话说了。 “这都算计好了,不是故意欺负我们吗?”小洁忿忿道。 林一张摇摇头:“唱这首歌我之前就和他们争辩过,节目组是一直不太同意的,碍着面子才答应了,估计当时答应,也是因为想好了这招。 都是想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已,没什么欺负不欺负的,你们别想太多。” “嗯,没事儿,已经这样了”,郑灏闷声说。他既然彩排时答应了,就不想再琢磨这些,要是钻这种牛角尖,18岁的时候他就撑不下去了。 但是不计较,不代表他是那种忍气吞声的人。 李明辉看他这反应,心里暗叹不太妙,偷摸问:“你有什么打算?” “什么什么打算?”郑灏反问。 “你要是玩临时换歌、现场骂人什么的,记得提前通知我下。”李明辉非常讲义气地说。 郑灏瞪大了眼睛看李明辉,仿佛在看什么中二少年,惊讶道:“你怎么这么幼稚?没事儿找事儿跟他们较这个劲干嘛?” 李明辉也不知道他吃错了什么药,这些事哪一件不是他电池哥亲自做过的,现在装什么呢? 但是张口又怕刺激他,反倒是像劝人犯罪了,只好求助人狠心眼多的陈西岳。 陈西岳:“嘿嘿,我还真有点期待他要怎么发疯……” 李明辉:“这个团就靠我一个正常人支撑了。” 日月可鉴,郑灏真的没心思琢磨作妖,他最发愁的是自己的生日礼物怎么办。 看了无数的恋爱经验帖,人都说了,追人不要送太贵重太物质的礼物,不然会对他造成心理负担;一定要带有你自己的特点,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最好是让别人都看得到的东西,越是明目张胆的秘密越暧昧…… 这放在他俩身上——在第一次上节目的第一次表演里,送一首我第一次为你写的歌,你在海之南,我在地之北…… 多灵魂共鸣、多音乐伉俪的一件事。 而且这首歌写的灵感如泉涌,简直没有更合适的礼物了! “要不我们自己录一下,用微博发吧,还是在那天。”郑灏退而求其次。 但林一张马上否决:“不行,节目首播当天微博不能分散,那天我们自己也会买大号推广,你再发一首歌就分流了。” 郑灏又开始满嘴胡话:“我不过是想唱首情歌送给人做生日礼物,为什么要阻止我,爱情这么美好,为什么你们都阻止我?” 林一张铁面无私:“要不你买个吉他送他吧。” 那怎么可能……别说离过生日还剩一周,定一把拿得出手的吉他肯定来不及,以万景靖现在的抵触程度,聊聊乐队他都能甩脸色,送吉他那不是火上浇油。 “我不管,如果不让我发,我就飞去海南,找个最显眼的地方当众表白!”郑灏无计可施,开始撒泼耍混。 林一张软硬不吃,反而还嘲讽道:“郑灏,我以前真没看出来,你怎么这么恋爱脑?” “你根本就不懂爱情!”郑灏大怒,拂袖而去。 第二天就是节目正式录制,一直到了现场,郑灏还是没琢磨出个可行方案出来。 录制不比彩排时候清净,后台各处都是手忙脚乱。 彩排那天他们都是分时间段到场,基本不太和其他人碰面。正式录制是所有人都提前候场,化妆间不够用,妆发完的艺人都到了公共休息区。 一时间花花绿绿的各色人等,认识不认识的都在聊天 Socil。 夏日冰粉乐队的化妆排在后面,到休息区的时间也有点晚。远远见着摇滚乐的几拨人凑在一起,呐喊乐队也在其中。 郑灏直接走过去打招呼:“峰哥、大海哥”。 被叫的两个人,是呐喊乐队的元老成员。 呐喊乐队已经成立十几年,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算是现在最有资历的乐队,他们现今成员四个人,主唱秦峰和鼓手王明海是乐队核心,郑灏自己一个人在 Live 闯荡的那几年,俩老大哥没少照顾他,帮他介绍演出,自己缺吉他手的时候也经常喊他来做替补。 俩人到现在见到郑灏也把他当小孩,连打带踹地闹了一阵,郑灏又向他们介绍了顾遥,然后坐在一块儿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王明海一直和宋义挺投缘,见着顾遥想起了这件事,问郑灏:“那小子去广州,临走才给我发个微信,都不让人送他,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郑灏略过详细经过,简单说了下宋义的“求学计划”,谁知道王明海还挺八卦,又问道:“不是和你们那经纪人,那王晶晶闹翻了吗?” 郑灏一哂,到底是谁和谁闹翻,三言两语也说不明白,就含含糊糊说没有,他们都各有原因。 秦峰及时过来解围,搡了下王明海说:“你怎么嚼人家舌根儿呢?” 王明海快人快语道:“害,不是灏子自己老说那经纪人事儿事儿的吗?我估计跟他们几个也是处不来,这回走了挺好的,林一张还行,是个实在人。” 郑灏听得抓耳挠腮,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说得这些浑话,想挠挠头发,一抹全是发胶,也不敢乱碰了,手都不知道该放哪儿。 还没组织好语言怎么解释呢,就看见李达夫闻着声过来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和呐喊乐队混熟的,上来就笑呵呵问:“怎么,是说万景靖呢吗?” “没有” “对啊” 郑灏和王明海同时回答。 王明海对郑灏的反应有点蒙圈,问他说:“大名是叫这个吧?”说完也没多想,扭头对着李达夫解释:“反正就是他原来的那个经纪人,你也认识?” 郑灏不想搭理李达夫,但又有点想听听这个“情敌”会怎么说万景靖,纠结了一会儿,就听李达夫已经开口了: “认识,我们以前在国外是同学,也是朋友,所以听你们这么说他,我还是有点不太开心的。” “你还挺容易不开心。”郑灏阴阳怪气说。 王明海浑然不知空气中的暗潮涌动: “对不住对不住,怪我。” 李达夫就势坐下来:“没事大海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倒是挺大度。”郑灏又说。 李达夫似乎对膈应郑灏非常感兴趣,又没完没了念叨:“其实万景靖呢,就是表面上看起来不太好相处,实际上对朋友都很好的,你们如果早点认识他就好了。” 后半句他是看着郑灏说的,表情兼具遗憾和得意,成功激起对方好胜心。 郑灏:“是啊,他6、7年前就来听过我演出,还被我砸伤了,这要换个不好相处的,指不定得怎么跟我索赔呢,结果万景靖呢,当时见着我,什么都没追究,就说我歌写的不错。” 其他人听了这段事都有点没反应过来,秦峰:“啥意思?你拿电池砸人家那次,砸中的是你的经纪人?” 李达夫呆愣一会儿,若有所思道:“6、7年前,14年的时候,他被人砸伤,砸他的人是你?” 郑灏话已出口,也不知道李达夫这个反应是什么意思,但细思起来自己没透露其他的,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就理直气壮地承认:“对啊,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本来都忘了。” 李达夫的脸色霎时变得很难看,但碍于这么多熟人在旁边没办法发作,咬着牙直接扭头就走了。 郑灏搞不明白这个人的情绪怎么总是很突然,王明海问:“他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郑灏满脑子莫名其妙:“你们怎么认识的,我一直觉得他脑子有点问题,你们不觉得吗?” 王明海想了想:“没看出来过,挺正常的啊,可能真的和你们那经纪人关系很好吧,你知道他俩原来什么关系吗?” 郑灏:“靠,能有什么关系,普通朋友!” 第20章 送给我的……灯火 “普通朋友”李达夫自己恐怕并不这么想。 节目正式录制,台下评委观众座无虚席。 第一期节目的流程很简单,16组音乐人,进行轮流表演,每场表演后,其他组音乐人当场选择是否要和表演者结组。 互选就能成功结组,如果被多人选中,则可以进行反选。 未被选中的组,入下一轮的互选。 如此几轮,在第一期最后,确定下之后的结组配对。 当然,互选如何投票,有70%都是节目组提前安排好的。 比如「夏日冰粉和北极熊开Prty」乐队,拿到的剧本是要选择「呐喊」乐队,同时「Opposing矛盾对立」、蒙古族民乐组合「草原红鹰」也都会选择「呐喊」。 三组竞争,最终「呐喊」会反选与「草原红鹰」结组,而「夏日冰粉」与「矛盾对立」再次上演对手变队友,再第二轮互选中“默契结组”。 前面的流程中规中矩,郑灏没有做出任何出格举动,顺利表演完《浪漫的本质》。 直到进入了点评采访环节,主持人上台,照惯例先问:“今天唱的这首歌也是夏日冰粉和北极熊开Prty乐队的代表作之一,我一直很好奇,大家都说这首歌是渣男之歌,Bttery,你怎么看,你写这首歌的时候,是抱着什么心态完成的?” 郑灏:“想火的心态。” 评委席上的林一张立马瞪他。 郑灏补充说:“我没想太多,这首歌也是好几年前写的了,那时候比较轻狂。” 主持人顺杆儿问:“对,创作这件事就是这样,在不同的阶段和心情下呢,就是会有很不一样的作品,那今天第一期节目,选择这首多年前的歌曲,是有什么用意吗?” 林一张再次紧张地盯住了郑灏。 郑灏也觉得很有意思,你们节目组和主持人都不带提前对一下脚本的吗? 于是回答说:“因为这首歌最火,我本来想唱一首新歌的,但怕我们太糊,观众不想听。” 观众只当这是玩笑话,都会心笑了起来。 林一张松口气,这祖宗好歹是挑着能播的话说的。 主持人大概觉得这个乐队很有梗,还在孜孜不倦提问:“我还有个问题,这次想问下乐队的鼓手李明辉,你们乐队全名叫夏日冰粉和北极熊开Prty,这名字大家都很好奇,究竟是谁取的呢?” 李明辉不假思索回答:“当然是 Bttery 起的”。 问题又回到了他身上,主持人问:“那 Bttery 能不能给我们讲讲,为什么会起这么个名字呢?” 郑灏说:“这名字也算不上很奇怪吧,我们原来上学时候,还叫过「化粪池」和「学校里的智障」” 台下轰然大笑。 郑灏接着回忆:“再然后我们想取个上得了台面的名字,让乐队能火,所以就去火锅店开会取名。” 连主持人都笑了。 “然后吃火锅的时候,都喝可乐,吃冰粉,那个可口可乐上不是都印着北极熊嘛,我觉得这些东西特别让人高兴,就像我们做乐队一样痛快、高兴,所以就拼了这个名字,夏日、冰粉、北极熊、开 Prty。” 郑灏一脸严肃说完,台下不管是乐评人还是其他音乐人,都笑个不停。 监控器旁的导演连连点头,看来节目效果是有了。 点评完毕,进入其他选手票选环节。 愿意和夏日冰粉组队的音乐人需要在此刻举手。 这个部分节目组并没有特意安排,夏日冰粉不算是重头嘉宾,没有人选他们也很正常。 但不知道是不是被郑灏的幽默发言打动,一个艺名「咸鱼」的新锐Rpper举起了手。 郑灏对这个人没有多大印象,看他年纪也就 20 来岁,一头小辫儿,说话直愣愣的。问为什么选择夏日冰粉,他就说“看着顺眼,觉得能玩儿到一块儿”。 台下观众起哄地笑了起来,郑灏也觉得这人还挺有意思。 按照流程,咸鱼举手后需要进入表演,夏日冰粉在台下待定区,观看完表演后再做出决定。 郑灏平时和 rpper 接触不多,看这人的画风,以为会是唱歌Trp那种快嘴,怼天怼地的,结果咸鱼来了一首歌词很好的旋律说唱,主题是关于个人价值意义的迷茫,编曲也做的挺有新意。 李明辉用只有他们几个能听到的声音说:“这人可以啊,节奏做得挺有意思,要是跟咱们玩儿就好了。” 郑灏内心表示赞同,如果不是提前安排,他们可能真的会选他了。 咸鱼对这个结果倒不怎么意外,郑灏没有选他,他就说“那以后有机会再说呗”,然后爽快地进了待定区。 后面继续顺理成章进行。 「呐喊」乐队是最后一个表演的,一首经典曲目迎来全场的小高潮,接着除了原定的「草原红鹰」、「夏日冰粉」、「矛盾对立」外,还有另外两组嘉宾也选择了「呐喊」。 5 组都已经表演完,按规则「呐喊」从中直接选择就可。 「呐喊」乐队站在舞台中间,男主持人站在秦峰旁边,语气夸张地说: “哇,这是我们首轮表演到目前为止,参赛音乐人举手最多的一次,不愧是国摇常青树呐喊乐队。在呐喊做出最后的选择之前,我们想先采访一下台下的 5 组音乐人,给大家一个机会,再次和我们首期节目最受欢迎的呐喊乐队,争取一下选择权。” 镜头给到台下待定区的5组人特写,几人轮番发言,有的表达对呐喊的喜爱和敬佩,有的人介绍自己的优势,和呐喊的合作想法…… 话筒轮到了郑灏手里,他对于这漫长的节目流程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张口就说:“我没别的,如果不选我们的话……” 主持人打岔道:“哦?这还是一个威胁?” 也不知道郑灏脑子抽了什么疯,想起来自己和李达夫的关系设定,心想那我给你们配合一个,想了想下半句说:“不选我们可以,那也不能选矛盾对立。” 说完直接把话筒丢给了旁边的李达夫。 现场氛围音乐响起,主持人笑着说:“听说矛盾对立和夏日冰粉是老冤家了,果然是到哪儿都要互怼,Dve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李达夫慢悠悠举起话筒,嘴角挂着笑:“不是我们两个乐队是老冤家,是我和 Bttery 之间的……算是私仇吧。” 还挺有脾气,郑灏心想。 节目想要的效果有了,主持人接着问:“那 Dve,刚刚 Bttery 让呐喊乐队不要选你们,你有什么感受?” 李达夫笑了笑说:“我真的很不喜欢被选择,尤其是总是有人看不清全貌,就直接做出决定。所以我想要一个表演的机会,让我唱一首自己写了很久的歌,不管是呐喊乐队,还是在座各位,以及我们两个共同的好朋友,都希望大家听了之后再做决定。“ 这又是什么新剧本? 郑灏看着李达夫,看不懂他在给自己加什么戏。 显然这也不是节目组的安排,主持人卡壳了一下,一边和台下导演眼神沟通,一边接着维持现场,拖延时间等着节目组的讨论决定。 倒是秦峰拿过话筒笑着说:“达夫,你和郑灏私人恩怨,怎么还要我们做评审,而且还有另外三组音乐人呢,这让人家情何以堪。” 李达夫浑然不觉得有什么情何以堪的:“直接选多没意思啊,大家都是这么优秀的音乐人,但也不是让你们做评审,按照自己喜好选就好。” 这时导演们也讨论结束,和主持人耳语几句,就听主持人说: “特别对,我们节目的宗旨就是鼓励用作品说话,尽情在我们的舞台上释放个性,所以刚刚我们讨论结果就是,台下 5 组选择了呐喊乐队的音乐人,可以获得每组1分钟的加场表演权利,大家自愿决定是否加场。” 话音刚落,李达夫就直接拿着吉他,走上了舞台。 他颇有姿态地调了下话筒高度:“这首歌是没有发表过的,当年我写出来给一个人听,他说不喜欢,所以就没放进专辑。但是我一直觉得……“ 李达夫似乎思索了一下该怎么表达:“我一直觉得是他不太懂得欣赏我。” 郑灏从来没见过这么偏执的人,他似乎有点懂了李达夫为什么做出这些事情,只是依然觉得很傻逼。 这劲较的没意思,别人的认可重要,但是反反复复纠结就只会让人生厌。 不管是感情还是那点好胜心。 不过坦白说,李达夫这首歌还不错,旋律舒适和谐,一段唱完,台下的观众也都在叫好。 但是郑灏在台下有点觉得可惜——如果他不是这么个憋着劲儿的状态,能表演得更好。 到了夏日冰粉,郑灏和身边三个人不用多说,也是一个人上了台。 虽然这个环节挺无聊的,但是对他来说却正好是个时机,把没能唱出来的那首歌表演出来。 不是为了和李达夫较劲,这一刻郑灏突然一点也不在意他了,只觉得这人有点无趣得可怜。 他也是抱着自己的吉他,对着话筒介绍:“这首歌不是想和谁比较,只是我本来也是写给一个人的,今天原本就是想唱这首。 送给我的……灯火,生日快乐。” 第21章 我就是喜欢你虐我 “送给我的……灯火,生日快乐。” 屏幕里的郑灏,抱着一把红色吉他,红色皮衣,黑色短发嚣张凌乱,在喧闹的综艺舞台里依然是最夺目的人。 他一个人抱着吉他,罕见地安静唱着: 你是梦境里的灯火 在风的末梢捕捉到我 在沉入水底时照亮着我 你将我打捞起 你又让我放飞回去 你是城墙也是枪矛 你击碎混沌又筑起战壕 …… 万景靖拿着 Ipd 在沙发上,声音开得不大,但每个字都认真地听了进去。 郑灏唱完最后一个字才抬起头,对着镜头微微笑了笑。 主持人适时采访:“Bttery 稍等下,你和 Dve 都说自己的歌是要送给一个人的,他刚刚不愿意透露,那你能能聊下你想送的这位朋友吗?” 郑灏显而易见地都准备要下台了,被愣生生叫住,只能对着话筒说:“这首歌叫灯火,就像是他对我的意义一样。” “他是你的朋友吗?” “是”,郑灏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又说:“但我想让他成为我男朋友。” 现场一片哗然。 画面切到台下的林一张,他表情活像生吞了一个军鼓一样。 万景靖自己也条件反射地紧张了下。 节目一刀未剪把这段播了出来,可想而知公司得是什么鸡飞狗跳,怪不得这一周那疯子都没来骚扰自己。 现在是节目刚刚上线,估计没多一会儿,这个片段在网上就会传开。 郑灏的黑料那么多,性取向在圈内不是多大秘密,但是节目里当众出柜又不一样——再糊的艺人做出这种事情都会被推上风口浪尖。 而节目组胆子很大地全部放出来,为的就是这个效果,肯定也安排了不少水军在推波助澜。 那公司这边呢? …… 万景靖没顾上感动,先下意识地盘算了一下可能会发生的情况。 这发呆思考的神态落在了刚从房间出来的万清眼里。 “看什么呢?”万清的一句话打断了万景靖的深思。 “没什么,一个综艺”,万景靖关掉 Ipd,从沙发站起来给他爸让座,自己坐到了旁边的单人椅上。 万清稳步坐下,眉头有点压低。 他们父子两人的眼睛如出一辙,眉眼距略近,眼角轻轻上挑。 不一样的是,万景靖的眼尾虽然也透着高傲和距离感,但他更多是一种懒洋洋的傲慢,像是不把别人的好坏喜怒放在眼里,让人看了不怎么亲和。 而万清的眉间,即使舒展时也有两道沟壑,眼神也总是对焦在人身上,充满了打量和评判的意味。衬着这样的眼尾,平添的是老教授不怒自威的气场。 万景靖看他爸这样,知道这是有话要说,不由自主地坐得更板正,等着对方问话。 “你怎么打算的?来这儿度假,还是正经工作?”万清语气不带谴责也没有抱怨,只是像问学生打算修什么专业一样平静。 万景靖却不敢懈怠,这件事他当然想过,但是敢想却不敢说。 “没打算?”万清没什么耐心,看儿子不吱声,复又问道。 “嗯……有,海岸边有家冲浪店,我打算去做店员”,万景靖忐忑回答,等着接下来的审判。 如同预料一样,万清眉间沟壑更深了:“这就是你的计划?” 万景靖既已说出口,就没了那点心虚:“暂时是这样想的。” “暂时,你就永远只做暂时的计划,只顾着自己的高兴。” 万清语气不重,但脸上露出那种熟悉的、不易察觉的失望神色,还是让万景靖心里一沉。 一切好像一点儿都没变。 反抗、妥协和逃离都没什么意义,自己永远是个让人不满意的、不够缜密的、任性妄为的儿子。 万景靖低声辩解:“我不高兴,不敢高兴。” 让他意外的是,万清听见这句违逆的话,隐隐的气焰并没有爆发,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彻底放弃了沟通:“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就扶着膝盖起身。 万景靖突然叫住他说:“爸,今天我生日。” 万清缓缓站起来,低头看着在沙发上挺直腰背的儿子——小时候的万景靖个子高,到了初中时有些驼背,他用了一年时间,时刻提醒和敲打,才改回来这个习惯。 收回目光,他鼻息哼笑了一声说:“多大了还想着过生日。” 万景靖也没指望能听见什么好话,只是父亲久违的让步,给了他一点莫名而来的温情,才斗胆说了这么一句。 以为今天的谈话到此就结束了,万景靖拿回来 Ipd 准备再看看网上的舆论,但万清并没有离开,盯着他手里的屏幕又说了句:“不是有人给你大张旗鼓过生日呢吗?” 万景靖心里一惊,一时想不明白他爸是怎么知道的,只好欲盖弥彰地解释:“这是我之前签的乐队。” “我知道”,万清又戳着他说:“你有一年寒假,出门头砸伤了,说是路过工地被砸的,其实是他砸的吧?” 万景靖有点石化,当年是他偷摸去看的演出,回来被砸了不敢跟家里说,只能编了个谎。 也不知道他爸是怎么得知的这些,只能干巴巴地说:“您都知道了?” 万清不置可否,背着手走到客厅的钢琴边,拿起手帕擦拭着锃亮的琴身,仿佛自言自语地说:“从小就这样,表面听话,心里总憋着主意,你要是想瞒着我们做什么,我们只有事后才能知道的份儿。” “我没想瞒着”,万景靖反驳道:“是我想跟您说什么都没用。” “所以你就只跟你妈说,自以为都能安排好,结果呢?” 一句话像是往万景靖心口扎了一针,他的委屈和叛逆,在这件事面前只能偃旗息鼓,毫无底气。 “爸”,万景靖放缓了语气,“是我做不成你们想要的那样,还自以为是。” 万清无言,抚着钢琴的边角,最后只说:“走吧,出门吃碗面。” — 夜晚,万清掐着作息入睡,万景靖自己在客厅,守着钢琴发呆。 “失踪人口”终于在12点将过之前打来了电话。 “没睡吧?”郑灏在电话里小声说。 万景靖的眼角不自觉柔和起来,但语气还是不怎么愉悦:“没有”。 郑灏觉得是和自己有关,赶紧哄道:“我今天想等你看完节目再打电话,但是手机被他们没收了,刚刚才偷出来,我人还在公司呢。 幸好没迟到,生日快乐啊。” 这话提醒到了万景靖,他想起节目的事儿,刚刚还一直没看微博,便问道:“那你怎么样了?上了几个热搜?” 郑灏讪笑:“嘿嘿,有几个吧,没事儿林一张在处理了。” 万景靖打开微博,好家伙,不知道早些时候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光是现在,前 10 位里面就有 3 个是跟他们有关的 #夏日冰粉主唱出柜# #郑灏 Bttery# #灯火# 还有个节目的热搜#听见我们的声音#,原本是个级节目,这比S+级的项目热度都高。 习惯性地想点进去继续看看,那边郑灏又在小心翼翼问:“你没生气吧?我已经被教育了一周了,我知错了,我都看了,这次热搜虽然多,但是也还是挺多人支持我的,也没有把你的事情牵扯进来……” 这本来是两人之间习惯已久的道歉,具体是哪里错了没人说得清,估计郑灏自己也不是真的认可。 但每次万景靖为了工作的事情生气,他都会这样态度很好的先道歉了再说。 但今天却像是禁锢已久的盒子,被轻轻撬动了一丝缝隙,万景靖停下来查阅热搜的手,重新打开微信,把语音通话改成了视频通话。 郑灏迅速接听,看样子他是躲在排练室里,接到视频通话有点意外,脸上掩盖不住的高兴,欠嗖嗖问:“怎么?想我啦?” 万景靖却没笑,说:“你哪儿错了?” “啊?”郑灏赶紧藏好喜色,摆出一副痛定思痛的神态说:“我又冲动了……” 话还没说完,万景靖打断他,问:“那你做完这些,你高兴吗?” 郑灏可能是觉出来有点不对劲,不敢再嬉笑,老老实实回答:“嗯,当时挺痛快的,我本来就想着唱这歌,他们不让,但我还是把想唱的想说的都唱了说了。” “那你为什么要向我道歉?”万景靖咄咄逼人道。 “我这不是怕你生气吗”,郑灏被这番审讯弄得云里雾里,皱着眉说完,又赶紧补充:“我是说,我喜欢你,唱这个歌是为了你,但是又怕弄巧成拙惹你生气。” “怕我生气”,万景靖重复这句话,脑子里乱糟糟的闪过许多画面—— 小时候哭着坐在这台钢琴面前,听见脚步声又赶紧抹掉眼泪; 曲子太难气得撕琴谱,之后又偷偷黏回去; 好不容易写了自己喜欢的歌,发表之前又不敢署名; 接受了毕业典礼的表演邀约,但是邀请函只敢发给母亲一个人…… 与此重叠的,是过去每次郑灏小心翼翼看他脸色的神态。 把简单的沟通变得复杂,让人只能猜测,一次次弄巧成拙。 到底是谁的问题呢? 郑灏困惑的神情显现在手机屏幕里,他还在问着:“你怎么了老万,那我下次不再自作主张了,我本来是想给你个惊喜的。” 万景靖笑了一下,整个晚上神思飘渺的状态似乎回来了一点,对着手机里的郑灏说:“没有,我没生气,我就是在想,你喜欢我什么呢?” “啊?”郑灏突然有点心慌。 这个问题一般是什么情况会问?是不是自己给的压力太大了,是不是这首歌写的有点过了,还是闹的太大,让万景靖觉得他又是在花言巧语…… 只能吭吭哧哧地说:“喜欢就是喜欢呗,你这么好,那么多人都喜欢你,多正常啊。” 万景靖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他又低垂着眼睛说: “不一样,他们不了解,但是你和我相处这么久,你不觉得,和我相处特别累吗?” 本来已经在等着好人卡的郑灏,突然听见这句略显示弱的话。 刹那间,他明白过来这是一个机会,也是一个考验。 如同所有女孩都要问如果我老了我胖了你还喜不喜欢我一样,万景靖也不能免俗! 急中生智,他憋出一句情话: “我就是喜欢你虐我的样子!再累也甘之如饴。” 万景靖的神色更沉重了。 第22章 全世界都知道你在谈恋爱 这通电话草草结束,郑灏的心里七上八下。 按说万景靖没有对他张扬的告白表示任何不满,反而是说了这么掏心窝的话,应该是两人关系有所进展的表现才对。 但郑灏一点都没觉得高兴。 万景靖的状态肉眼可见不好,而他到底是为什么钻牛角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自己却还是一无所知。 在这样的担心里,追求和告白成不成功,就都不那么重要了。 排练室的门从外面被大力推开,郑灏瞪着一双沉浸在思考中的迷蒙双眼,看着来人说:“原来爱情是这样无私,就算不站在他身边,也想为他撑伞。” 林一张差点儿跌个趔趄。 警惕地问:“你又憋着什么坏呢?” 郑灏这才还魂回来:“什么?我在恋爱啊。” “全世界都知道你在恋爱”,林一张找个地方坐下,脸上没了前几天的焦躁不安,反倒是有点兴致勃勃的。 “收收心吧,把接下来的节目好好录了,你们马上就是当红乐队了,不,当红艺人”,林一张顶着黑眼圈宣布,仿佛前几天为乐队未来愁苦、骂节目组毫无底线的人不是他一样。 主要是因为,这个舆论风向实在大大超出他们的预料。 节目录完那天,林一张是主张删掉郑灏的表白那段的——虽然这几年风口渐渐开放,出柜的名人一个接一个。但是在节目里这样宣布的艺人却还是头一回,谁也不知道对于这么明目张胆的行为,会引来怎样的反响。 然而节目组当然不会同意,这个话题砸下来,节目曝光度就再也不发愁了,连带着平台、赞助商们都超额完成今年 KPI。 除了退赛,乐队方没有其他退路,他们连开了一整天的会,最后 Mggie 拍板决定,干脆和节目组站在同一方,一起把这件事往大了炒,用老板原话说——“反正他们几个头铁,黑红总比哑炮好。” 然后全公司忐忑了好几天,把最坏的备案全都做足了,甚至还控制了郑灏,生怕他一个激动又发去微博。 等到今晚播出后,反馈却是比最乐观的预期还要更好。 一是声量比他们所有人预想的都要高; 二是风评,虽然说不上百分百,但基本所有叫得上名的媒体都是站在支持的角度的,甚至还有官媒点赞。 一夜之间 Bttery 成了人尽皆知的平权斗士,背后是飘扬的摇滚大爱无畏精神…… 林一张和 Mggie 的手机都要爆了,全都是采访邀约、商务合作。 林一张人逢喜事,忙且快乐,加班到凌晨也喜气洋洋的来找郑灏讨论接下来的打算。 “首先,咱们就不用再在节目里和李达夫绑定那玩意儿了,你最后选咸鱼的决定太对了,咱们带新人rpper,玩儿先锋混搭,比和他炒 cp 有劲。” 郑灏随他安排,录制的时候过了瘾,事后别人怎么说他并不是多在意,顶多是现在同事们都挺高兴,他觉得内疚感少一点。 林一张又说起接下来几期的录制计划,现在他们处在风口浪尖,节目组肯定会把镜头倾斜,私底下的表现也很重要,要顾及陈西岳不能露面,李明辉不太擅长镜头表现,所以会加重顾遥的部分。 郑灏巴不得,顾遥自己愿意表现,还能帮他扛一扛那些采访和表演。 最后又聊到,网上都在问让郑灏浪子回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节目组也和林一张旁敲侧击,意思是想把这段故事讲完整,节目收官时能再炒作一波。 这下郑灏有所谓了:“当然不可能,万景靖疯了才会答应。” 想了想这个节目组的作风,又补充说:“而且也绝对不能告诉他们这人是万景靖,除了咱们几个,没有其他人可以再知道这件事。” 林一张当然明白,对着外人也三缄其口。但忍不住吐槽他:“谁让你自己闹这么一出呢?” 不过郑灏这种想起什么是什么的人,前面惹了祸后面想起来弥补,其实很符合他的行为逻辑,林一张就是随口一说。 没想到还让他认真了起来,问着林一张:“那你说,如果我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做什么事情都要考虑他,是不是让我变得挺婆婆妈妈的。” 三句绕不开谈恋爱,林一张累了:“你现在就挺婆婆妈妈的。” “放屁,老子这辈子都和这个词无缘。” 郑灏骂完,又突然懊恼:“可能是我变了,这样一点也没有魅力,还让人有负担。” 林一张打个哈欠,起身拍了拍郑灏:“弟啊,你有空在这儿想,还不如直接问呢,你俩怎么都这么唧唧歪歪的呢?” 生平第一次被婆婆妈妈和唧唧歪歪两个词评价,郑灏立地支棱起来: “靠,我明天就去找他!” 林一张作茧自缚,困意全无:“祖宗, 你又要去哪儿?” — 11月的海南正午依然烈日当空,万景靖骑着电动摩托在路上,他晒得心烦,兜里手机响了好几次,都懒得停下来接听。 可是对方非常执着,一直到了目的地手机还在震动,掏出来一看,果然是催命的。 “怎么了?”万景靖摘下来安全帽,一边往门口走一边接听。 郑灏急冲冲地反问:“你在哪呢?” “我在外面。“ “我是说你在哪儿,什么地址”,郑灏说完,微信发了个照片过来——三亚凤凰机场。 万景靖扶额:“你过来,能不能提前说一声?” 郑灏嘿嘿一笑:“我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快给我发个地址,不在家正好,我两手空空去见老爷子也不太合适。” 万景靖抬头看了看自己的位置,还是打算搪塞过去:“我出门有点事儿,你先找个地方坐会儿,我办完事去找你。” “那我直接去等你不就完了吗?我待一天明天就要回去了,来回来飞十来个小时呢”,郑灏不满地絮叨。 万景靖说不过他,犹豫一会儿,还是坦白:“我在人民医院。” — 医院人多,郑灏怕被认出来,围着门口的椰子树转了半个小时,热得都快吐舌头了,才终于看见要见的人。 闷热出来的满肚子牢骚在看见来人的时候一消而散。 万景靖头发长了,又扎成了个小辫子在脑后,衣服不再是以前那些休闲极简风的几件套,穿了件宽松的花裤衩和灰色无袖背心,身上脸上都晒黑了,肱二头肌依然健在,在太阳底下微微反射出健康的光泽,看起来和背后的医院非常不搭。 他背着个挎包,双手插袋朝郑灏走过来,但郑灏并没有沉溺于美色,张口就审问: “你去医院干什么了?” 万景靖大大方方地右手朝他晃晃:“复健。” 郑灏有点意外:“你以前也一直在复健吗?” “断断续续吧,最近时间充裕” 郑灏听完挺高兴,他能坦然跟自己说,还主动去治疗,说明心态还是很积极的。 一高兴就把昨天的问题抛到了脑后,得寸进尺地问:“那你积极治疗,以后还能弹吉他吗?我本来还想送你一把吉他,但是没敢。” 万景靖推电动摩托的手顿了顿,没回答这个问题。 郑灏被太阳烤着,热得脑子都不转了,也没计较对方的回避,喜滋滋地把背包往车筐里一丢。 “我这还第一次坐你的车呢,走吧,带我去海岸边兜风。” 万景靖没动,看着他说:“你没安全帽”。 郑灏:“骑个电动车还要安全帽啊?没那么讲究,走吧,你还能摔了我不成。” 但万景靖显然并不同意,拿起手机问他:“不行,你想去哪,打车过去吧。” “那你呢?”郑灏问 “我自己骑车”。 郑灏的后背都已经被汗浸透,他一大早起来赶飞机,第二天又要起早赶回去,纯粹是为了一个担心。但奈何飞机落地了对方不让他来,来了又不肯和他骑车,本来就没几个小时的相处时间,一点不见这人的珍惜,反倒像是自己打扰了。 其实都是小事,但积压在一起,被闷热的天气发酵一番,就膨胀到了胸口。 “满大街都是不戴头盔的,就这么一会儿能怎么着啊?你什么意思,看我烦就直说。” 万景靖也不耐烦,皱着眉问他:“你又犯什么病呢?跑来就是跟我闹的?” “我犯病?我闹?你昨天一通电话莫名其妙,我跑来就为了看你一眼,然后你掉个脸给谁看呢?” 万景靖看着他没说话,把钥匙从电动摩托上拔下来:“那你说,你想怎么着?” 郑灏被怼得一梗,少爷脾气上来,干脆耍无赖,指着那台无辜的小绵羊: “我今天就要骑它,而且要后座!” 万景靖点点头:“行,那你等着吧”。 说完扒拉开他,又把钥匙插回去,骑上车就走了。 第23章 “未来”男友变成了“现”男友 郑灏看着远去的电动车的背影,在原地愣了足足十秒钟,直挺挺的,和旁边的椰子树一样孤苦无依。 郑灏脾气能有多好,从小被惯着的小少爷,最落魄的时候宁可没钱吃饭也不受气,他对万景靖的好有亏欠和弥补,但也得是他愿意才行,再蹬鼻子上脸就要炸毛了。 于是郑大少爷黑着脸站了一会儿,在心里划了条死线—— 20分钟内,万景靖如果不回来,他可就真的走了。 十分钟后。 “哎你去买头盔倒是跟我说一声啊,我真的以为你把我扔了,如果我不在原地等着,你买完回来找不到我可怎么办?” 郑灏如愿坐在了电动摩托车后座,头上顶着万景靖刚刚为他挑选的红色头盔,满意地搂上了前面的腰,大声在人耳边叨叨。 就算对方不搭理他也毫无怨言。 唯一不太符合预期的就是万景靖骑车速度也太慢了,旁边好几个自行车都把他们超了。说好的迎着海风飞驰呢? “不是,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小心呢?你死活要我戴头盔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带我飙车呢?结果就这个速度?” 到了一处甜品店,郑灏嚷着口渴非要停下来歇会儿,实际上是觉得太没劲了,还不如坐下来聊会儿天。 鬼鬼祟祟找了个靠边儿没人座位,万景靖点了两杯饮料和清补凉,等他发完牢骚,一副随你怎么说但到了我的地盘必须听我的态度:“没人让你来也没人逼你坐”。 郑灏没脾气:“好好好,那一会儿换我载你呗?” 万景靖:“不行”。 甜滋滋的椰奶混着冰沙,郑灏吃下去大半碗,吹着冷气浑身毛孔都舒坦开了,刚刚的烦闷消失不见,重逢的喜悦从胃里充斥漫溢。 他可终于想起来自己到底是来干嘛的: “昨天晚上你怎么了,受什么刺激了?” 万景靖愣了一下:“你是因为这个过来的?” 蹬鼻子上脸是郑灏的天赋,赶紧夸夸其谈:“那可不吗,你突然这么说,跟发好人卡似的。我多忐忑啊,吃不下睡不着的。” 万景靖听完有点无奈,笑着说:“发个屁的好人卡,郑灏,你根本就是有恃无恐。” “什么有恃无恐?”郑灏愣生生地问。 万景靖翻他个白眼:“我真不明白你这个脑子是怎么写的那么多酸歌。” 郑灏好像反应过来了但又好像没有,揪着后俩字问:“哪儿酸了,你是不喜欢这首新歌吗?” “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万景靖觉得郑灏是故意装傻,但是没有证据,只能敞开了说: “你是抱着必胜的信心追我的,不管你做什么说什么,都知道不会是投入无底洞。但我过去三年,却是在慢慢消耗掉希望和自信。 我觉得不公平,特别委屈。你对我再好我都觉得没办法换回来。” 店门开了又关,风铃叮叮当当作响,其他客人和店员的交谈声萦绕耳边。 万景靖突然的吐露心声环节,让郑灏觉得选择这家甜品店真是个错误,这种氛围和此情此景实在违和。 不过他们两个之间似乎一直都这样不合时宜,也一直都这么不顾时宜。 郑灏在桌子底下握住万景靖的右手,像上学时候偷偷恋爱的小情侣一样,躲着周围人的视线,靠近他小声说:“那我以后一直都对你好,弥补你好不好?” 说完自己也觉得有点酸,舔舔嘴唇搜刮一番,又说:“感情这回事哪有公平不公平的,这怎么能计算呢?一吨金子有多重,一吨爱有多重,没法算的。” 这么驴唇不对马嘴的话,万景靖听了既没有冷笑也没有嘲讽,反而还思考了一会儿,若有若无地点了点头。 郑灏更肯定他是受了什么刺激了,也顾不了那么多,心疼地捏了捏他的手,发自肺腑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起…… 我想让你回北京,但是今天看到你这样子,比以前我认识你的三年都开心轻松,我就觉得,咱们离得远点也没什么,你过得高兴,比一直陪在我身边更重要。 我喜欢你的歌,喜欢你以前做吉他手的状态,念念不忘你跟我说的鼓励……这些都是你,我算不清楚到底为什么喜欢,什么时候喜欢,可是我知道如果没有了这些,我也一样喜欢你,这怎么能说得清楚呢?” 万景靖沉默听着,右手也轻轻用力,捏了一下郑灏的手指。 郑灏抿抿嘴唇,看着他低头时一缕头发垂在额头,积攒好几天的思念好像这一刻才苏醒,把从那天在机场分别,就一直翻来覆去思虑的念头统统说了出来: “还有就是,我现在也很希望你还能做音乐,但是你不想也没关系,这些对我来说都不是最重要的。 你以前的事我很想知道,是因为我想要离你近一点,这样我才知道怎么对你好,知道你什么时候会为了什么不高兴。 但如果你不想说也没关系,给我点时间,我学着感受你的情绪,以后少惹你生气,等以后你觉得我靠谱儿了,值得信赖了再说。”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在歌里写得酸溜溜坦荡荡,面对面说出来又是另一种意思: “你让我想明白,我想的就是这些,可是想完以后,又觉得明不明白都不打紧,我就是很确定喜欢你,这是感受,不是逻辑。” 万景靖露出笑来,眼角却有点发红。 郑灏又揪心又慌张,万景靖说的对,他确实没有过投入无底洞的经历,万景靖对他的一切都有迹可循,他的潜意识里一直知道,自己可以拨动对方的心。 但是此刻,把自己所有的心思和砝码摆出来,放在台面上给到这个人去挑选,其实也是一样的惴惴不安。 把一整颗心放在别人手里,再确定也是忐忑的。 万景靖抬头看他,张张嘴没出声音,郑灏着急却也耐心,等着对方的宣判。 他说:“别像哄小女孩一样哄我,别像对其他任何人一样对我,你的那些花言巧语都不要拿出来显摆。” 郑灏老脸都有点发红,搓着手里那双手道:“好啊,好啊,我这不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是你当然和别人不一样。” 万景靖又说:“我只是不喜欢……我是害怕。” “怕什么?”郑灏问。 万景靖缓缓道:“怕让人讨厌。怕你走向另一个极端。” 他顿了顿说:“小时候我爸从来不让我打篮球,因为他觉得会伤手指。放了学就要去学琴。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郑灏想了想:“可能就会逃课去了吧,不知道,我小时候哪有人管我这个。” 他小时候是放养的,家人不允许做的事情很少,他会在乎会害怕的事情更少,根本没有过“不敢”这两个字。 万景靖笑了笑说:“我就一直不会用这样的方式……如果我做了超出他们接受范围事情,我爸不会打我骂我,只会表现出非常强烈的失望。 他从来没把我当过小孩,很小时候就是,他和他的研究生们聊什么,就和我聊什么,好像我本来就应该是那个年龄段的心智,如果我和同龄人一样,一样幼稚、不听话、叛逆,就已经是彻底失败了。” 郑灏有点匪夷所思,他问:“那你,就,一直很听话吗?” 万景靖笑着说:“我跟我爸说,学校放学之后会有一个小时自习的时间,然后我就趁着前半个小时去玩,后半个小时回教室写作业,等他来接我的时候,就看不出来了。” 郑灏:“高啊。” 万景靖笑着摇摇头:“我爸说我都是表面听话,背后憋着主意,但是我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我一面非常想要获得他的认可,一面又控制不住想要反抗的冲动。 后来还做了很多其他的,企图破坏他的权威。” 他又收了笑容,似乎是想起来什么:“但是都很事与愿违……” 郑灏这时才明白,万景靖说的另一个极端是什么意思了——这个人,对他不好他委屈,对他太好,他又会害怕。 郑灏碰碰万景靖的膝盖说:“但是我们情况不一样啊,关系也不一样,而且,我不是想让你认可,是真的想让你高兴。” “不是在于你,而是我”,万景靖又说:“我以为我和我爸不一样,我觉得我一定不会和他一样。 但是那天突然觉得,其实我还是变成了他。 让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猜测我想什么,让在乎我的人为了我的喜怒而提心吊胆。” 郑灏心里依然觉得是不一样的,但并没有找到反驳的头绪,只能小声宽慰:“哪儿有那么严重,我没有提心吊胆,我是心甘情愿的。” “可是这就是,另一种不公平了。” “所以万哥,你其实是突然良心发现,终于知道我其实挺迁就你的对吧?你是这个意思吗?”郑灏怕他继续钻牛角尖,换个方式嬉笑着问。 这么一说,万景靖终于翻了他第一个白眼,随即又点头承认:“我觉得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你也会厌烦的。” “我会,我本来也会”,郑灏回道: “刚刚你非要让我戴安全帽的时候,我就烦了。” 看着万景靖又垮起脸,陷入一副深深自省的模样,他又哼唧两声: “哎呀,哪有人不会烦的,可是后来你买了新的帽子回来,我就又好啦, 万景靖,万景靖你看看我。” 对面的人抬起头来,郑灏才接着道:“亲兄弟明算帐,那是因为他们要分家。 可是我是想和你在一起,所以我愿意欠你一点,也愿意让你觉得你对我有亏欠,这样才能一直有牵绊。 你不是你爸,你连对我这样的人,我这样故意捅娄子让你收拾的人,你都能反省,你怎么会是控制周围人情绪的人呢? 咱们的朋友说怕你,但是也没见他们不敢跟你吵架,当面叫你王晶晶的时候一个比一个欢,因为大家和你是亲近的。你明白吗?嗯?” 郑灏为了哄未来男朋友,连老丈人的舌根子都敢嚼了,他心想,以后给万景靖说说我那不靠谱爹妈,也让他嚼回来,他应该觉得是公平的吧…… 万景靖一刻不停地看着郑灏说,听进去了多少不知道,但是听完,他伸手捏了捏郑灏的下巴。 郑灏:这是来自霸道男友的宠溺吗?哦不,霸道未来男友。 但下一秒,“未来”男友变成了“现”男友。 万景靖说:“好,那以后,我们互相亏欠,动态公平。” -------------------- 昨天涨了好多收藏,受宠若惊,不知道大家都是从哪看到这篇文的?? 第24章 你还想要几个……老公? 郑灏当场愣住。 刚刚还安慰人家一套又一套的,这回是哑口无言,手都不知道放哪好了。 他雀跃又忐忑,迫不及待想再次确认。 什么叫“以后”,“互相亏欠”又是什么意思? 这是他理解的意思吗? 刚想接着问下去,甜品店门口的风铃作响,从外面涌进来7、8个年轻大学生模样的人,带着说笑的声音。瞬间把小店的空间占据。 他们这个靠边的位置也不再是世外桃源。 爱情的滋味儿还没品明白,就被吵闹的氛围冲散。 万景靖一向厌烦人多的地方,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手也抽走。 郑灏没法,压着心里的悸动,拉着万景靖赶紧离开。 他着急找个更浪漫更私密的地方,把刚刚酝酿的感情再次升华。 但还没走到店门口,学生群里,一个女孩见到他惊呼出声:“天呐!Bttery!” 郑灏心里一抖:这怎么跟顾遥似的。 这一声喊的,不光是她的同伴都止住了声音看过来,旁边桌的客人也投来好奇的目光。 郑灏倒也没红到路人皆知的地步,店里没几个人真的认识的他,但架不住女孩大惊小怪的样子,其他人也都以为见到了什么大明星,甚至还有人不明所以地举起了手机。 万景靖叹口气,不得不又一次充当起了经纪人的角色,换成他挡在郑灏身前,轻声和拍照的客人说:“麻烦别发到网上。” 郑灏还没从刚刚的青涩恋爱中回过神来,被这么一围观,迅速进入艺人角色,戴回了墨镜,朝几个女孩笑一笑。 正所谓爱情事业双丰收。 他脸上耍酷,其实心里不知道有多得意。 万景靖拿眼角瞄一眼都知道他在得瑟什么,走到门口电动摩托旁,还是有点不放心地问:“你现在这个时候跑过来,被拍到没什么事儿吧?林一张知道你过来吗?” 郑灏说:“呃……怎么说呢,我是告诉他了,但是他并没有同意。” 万景靖:“……” “你还觉得自己挺有礼貌呗?” 有的人就是特别不禁念叨。正说着,林一张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接起来第一句就是:“你真的去海南了???” 郑灏吓一跳,扭头看向身后的甜品店,几个学生还在透过玻璃悄悄看这边,一回头还冲他招招手。 他不免有些忧心忡忡: “啊…这么快就被曝光了吗?是不是有狗仔追踪我啊?” 林一张:“……别做梦了,狗仔没空理你。是你的航班信息我能看见。” 郑灏恶人先告状:“林哥我说,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个人隐私。” 林一张不觉得有什么,权当他是开玩笑:“你哪有那玩意儿,别人还没窥探呢,你就都抖落出来了。” 郑灏举着电话晃晃悠悠,没一会儿消停。他看着面前的万景靖,长身玉立风度翩翩的,怎么看怎么喜欢,连对着电话里的林一张都温柔了,大度地说:“好好好,我知道了,这对你来说是有点困难,但麻烦您没什么大事儿,别再给我打电话打扰我二人世界了,好吗?” 林一张这才终于说了句有用的话:“明天必须回来排练,而且,你俩找个没人的地方偷情,别被拍了!” 郑灏对着电话乐,嘴角都咧到耳朵根了:“什么偷情,我们名正言顺的情侣,情侣,懂吗?” 林一张不堪其扰,一听这个,电话直接挂了。 郑灏得意忘形,朝着万景靖抬抬下巴,轻佻地跟调戏民女似的:“是吧,老公?” 万景靖翘着嘴角:“你少霍霍他吧,别又弄走一个经纪人。” 郑灏撩撩头发,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也是,毕竟不是所有经纪人,都能变身成帅逼吉他手老公的。” 万景靖听完抬手摁着他肩膀:“你还想要几个……老公?” “一个,就你一个”,到了这种环节就是郑灏超常发挥的时间,他说完跨坐上小摩托的后座,拍拍前座说: “快骑上来吧老公,最好骑快点。” — 男人太快是不行的,万景靖依然慢慢悠悠,被身边好多自行车超车也不为所动。 但是海岛的日落将至。沿着海滩边公路骑行,远处是被渐渐染上橘色的海面,身边是不断后退的椰子树,阳光透过缝隙洒下来,不再是灼晒。 万景靖的背心被吹得飘动起来,带着他身上三宅一生的香水味,飘浮在郑灏身边。他鬼迷心窍地把手摸上了人家的腹肌,一块一块的,比以前还结实。 “我怎么觉得,咱俩像是在私奔?”郑灏小声念。 像是某个台湾或者日本电影里的场景。 这时候前面的男孩,应该是伸一只手盖过来,两人的手在腹肌前面交握。 然后迎着风大声喊着爱你,或者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最后后座的人张开手臂,迎着风,两个人的刘海都被吹起来。 但是万景靖头盔盖的严严实实,张口说的是:“把你手拿开。” 怎么一点儿都不浪漫呢,郑灏哼唧:“怎么了啊,我就是摸了一下而已。” 万景靖的声音比交通安全广播还要冷酷:“影响我骑车了。” 郑灏无语抽回手,攥着后座的金属架子,没好气问:“我们要去哪啊?” “我也不知道。” “那就随便走吧”,郑灏觉得这样挺好,像是私奔也像逃亡,戴着头盔还有点像亡命之徒。 他随口唱着自己脑子里的旋律,想着再写一首歌: “天涯海角在哪儿, 你带我去,我就跟着你去……” 但事实证明,想去天涯海角,首先,不能骑电动车。 小电动摩托发出筋疲力竭的滴滴声,速度降缓。 俩人四条长腿支撑着地面,停在了马路边…… “我说老万,你这么稳妥的一个人。怎么做出这种事儿来的?它没电了你没看出来啊。” 郑灏摘了头盔,看着仪表盘笑的很揶揄,凑过脸去:“你是不是心神不宁?” 如愿得到一个白眼,万景靖下车来,站在路边,半晌无奈道:“是,我心神不宁,思绪难平”,说完看了看仪表盘,没忍住,低头笑了起来。 郑灏照着后背给他一巴掌,没敢真使劲儿,也跟着笑:“你还让我别碰你,整半天自己不知道想什么呢?” 万景靖笑得停不下来,看着他:“我想什么,我能想什么。” 郑灏坐在车上,抬头追着问:“想什么?跟我说说。” 万景靖笑着扭头走了,没理他。 郑灏不死心,推着车跟在后面追:“诶诶,别走啊,跟我说说啊。” 俩人一个走一个追,也不知道万景靖骑到了什么地方,周围倒是真的没什么人,但也是真的没有可以休息或者充电的地方。 郑灏走累了,索性骑坐在车上,仗着腿长,蹬着地滑行,一边还忆苦思甜: “老万你知道吗?我以前自己在北京的时候,买过一辆二手电动车,不是你这个小绵羊,是那种能人力骑,也能电动的。 我当时住的那个破胡同,电动车都推不进去,只能放在巷口,然后有一天车里的电池,就被人偷走了。 我那时候没钱买新电池,也舍不得卖了那车,没电池的车根本卖不上价钱。 然后我那一阵子,都把那电动车当自行车骑,就这样,可锻炼腿力了。” 万景靖插着口袋走着,听着他像是说个笑话一样,语气轻松地说这些,脸色也柔和下来。 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问:“嗯,是那个你砸我的电池吗?” “不是,砸你的那辆是我当时室友的”。 郑灏笑:“我是因为丢了电池,才有了防盗意识,后来借他的车骑,走哪儿都卸下来。” 说完自己回味了一下:“这么一想,咱俩的缘分总是离不开电动车和电池。但是我现在有钱了,回去可以买两辆,等你回家了,咱俩出门就骑电动车吧,你也不怕晕车了。” 万景靖边听边笑,瞄他一眼,想起来刚刚被调戏的话,反弹回去:“我跟你骑不到一起去,你太快了。” “诶你什么意思?”郑灏被冒犯到了:“你第一回 跟我的时候,还给我打98分呢?” 万景靖挑下眉:“男人在床上的话你也信?” “我靠,我这么多年都没被人说过快!”郑灏大为不服,张口就来,说完就后悔了。 果然万景靖停下脚步,看他一眼。 郑灏自觉失言:“哎,不是不是,我,我自从你说离职之后,就再也没约过别人了。” 万景靖脸色有点沉。 他弯下腰,低声道:“你要是再敢,腿都给你打断。” 第25章 这是我迟到的初恋 郑灏不好意思承认,他听完这句腿有点软。 不是害怕,是他特别受不了万景靖这个样,再撑个墙就能当霸道总裁了。 因为满脑子废料,郑灏没控制好表情,桃花眼本来就容易显得花痴,这么一看,好像万景靖非常没有威慑力。 “总裁”很生气地大步走了。 郑灏推着电动车,忙不迭迈着碎步追:“哥哥我记住了,我肯定守身如玉,你等会儿我啊……” 前面的人头也不回,郑灏呼哧呼哧好不容易追上去,一手扶着车,另一手爬过去跟人家牵手。 牵着不够,还没完没了的捏捏蹭蹭。万景靖的手比他大一点,手指却更纤细,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从小为了成演奏大师而精心保养的。 郑灏心猿意马想,其实自己可清纯了,除了上学的时候懵懵懂懂的时光,还没有和谁这样牵手走过路。 他心里这么想,嘴上也这么说:“快放学了,你晚点回家的话,你爸爸会骂你吗?” 万景靖手被牵着,不挣脱,也不搭理他,凭着郑灏自己花言巧语。 郑灏又说:“哥哥,你要带我去哪啊。” “哥哥哥哥,你不会是要把我拐卖了吧?” “没完没了了是吧?”万景靖被他弄得不耐烦,但嘴角分明都要翘起来。 郑灏晃荡着人家胳膊,张口就来:“这是我迟到的初恋。” 万景靖抿嘴沉默片刻,到底是笑了,回过头去问他:“那哥哥带你去喝酒,会喝吗?” 郑灏眼睛都亮了,角色扮演,他的强项。 小鸡啄米地点头:“好呀,喝醉了哥哥送我回家。” 万景靖被恶心出一身鸡皮疙瘩,不陪他玩儿了:“放开手,前面就到了,我不想陪你上热搜。” 郑灏乖乖撒手,跟着人走,拐了一条街,真的见着几栋小房子。 他们走过来都是一路几近无人的海滩,看不出来这边还能有人烟。 几栋房子远看去满墙涂鸦,分明是个冲浪滑水的小驿站。 等走近了,才看到里面的店员正往外搬着桌椅,夜色降临,几个探照灯点亮,不是那种氛围暧昧的海滩酒吧,更像是个露营篝火的地方,甚至还有人在搭帐篷。 郑灏很喜欢这种风格的场所,高高兴兴过去,却发现那几个辣妹店员只看得见万景靖,而且还一副很熟络的样子,任他俩走到了不对外开放的小露台。 穿着吊带花裙的长发店员风情万种地走过来,给他们倒了两杯水,拿了一碟风干鱼片,女生一只手搭在万景靖的肩膀上,柔声问:“万哥,这位是你朋友吗?” 郑灏摆出一副很自然的语气直接回答:“男朋友”。 女生店员小声“哇哦”一下,低头探寻万景靖的反应。见他喝口水,不动声色换了个姿势,把自己肩膀从女生手里挪开,笑着点点头,介绍道: “郑灏,我男朋友。” 郑灏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美得不行,酒单菜单统统不看,财大气粗地说:“咱们开瓶山崎12年吧,你们这儿能存酒吗?” 店员有点为难,说:“我们这儿只卖调酒和啤酒,要不我给您来杯纯威士忌?但只有芝华士了。” 郑灏撇着嘴:“好歹也是黑方啊。” 店员笑着说:“这还真没有。” 万景靖制止了他突然的犯病,在菜单上勾了几个吃的,递回给店员:“别搭理他,给他来杯椰林飘香就行。” 店员爽快答应,还真就看都没看郑灏,直接走了。 郑灏朝着万景靖闹脾气:“我喝什么椰林飘香,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喝这么娘的酒?而且,那能叫酒吗?” 万景靖往他嘴里塞了一片鱼干:“这是他们的主打,和别的地方做的不一样。” 鱼干很好吃,被喂食的感觉也很好。 等到酒端上来,郑灏得寸进尺:“你喂我喝行吗?” 答案当然是不行。 郑灏自己咬着吸管,不得不承认确实很好喝,这家把酒直接装在椰子壳里面,椰汁清爽,不像以前喝么那种甜腻,唯一缺点是真的没什么酒味儿,他很打脸地又点了两杯同样的。 郑灏环顾四周看着:“你怎么认识的这群人,这个地方一般人也挺难找到的吧?” 万景靖只说不答:“他们是冲浪俱乐部,本来就有各地的发烧友自发过来,店员们也都是志愿者,晚上喝酒露营烧烤,原本也不对外做生意的,都是熟人来玩儿。” 看了看郑灏的警惕眼神,笑了笑还是承认:“我从网上找到的冲浪教练,然后认识的。” “哦”,郑灏看着墙壁上挂着的冲浪板和海报:“我想看你冲浪,但明天早上就要走了。” 察觉到他有点蔫,万景靖捡起一块鱼片抛过去:“接着”。 郑灏下意识张嘴接住了,鱼片嚼到嘴里才觉得有点不对劲,瞪着眼睛看对方:“逗狗呢你?” 万景靖闷闷地憋着笑:“可不嘛?” 看郑灏又恢复了呲牙咧嘴的样子,才接着说:“我只学了两次,还不太会呢,过一阵儿等我熟练了你再来。” “那你能学到可以教我的程度吗?”郑灏得寸进尺地问。 “能”,万景靖点头。 “那……下回我们来拍个 MV 吧,让 Mggie 给拨预算。” 万景靖笑:“你先把专辑弄出来再说吧。” “哎呀”,说到这个,郑灏又有点焦躁:“这节目早说也要录到过年,然后再做专辑,都要明年夏天了。” “好玩儿吗?”万景靖喝了口酒问,说的当然是上节目。 郑灏想都没想:“不好玩儿,全是定好的剧本,也就是碰上的几个嘉宾有点意思,我们这次组队的搭档,那个 rpper 咸鱼,还有峰哥他们啊什么的”,又补充一句:“除了李达夫。” 万景靖看着他笑:“那就让林一张去跟节目组说,赶紧把你们淘汰了。” 郑灏迟疑一下:“那也不行,来都来了,淘汰多难看,而且也对不起我们小搭档。” “嗯”,万景靖对他这个答案早就有预料,这才说: “逗你的,现在你这么红,节目组怎么可能让你淘汰,而且你选了咸鱼挺好的,尝试点不一样的东西,肯定会有收获的。” “能有多红啊,全都是节目组炒的”,郑灏嘀咕着,他想红,也不怕出风头,但是铺天盖地全都是这点儿花边新闻,又觉得空荡荡的。 正说着呢,夜色越来越深,外面的海滩上渐渐聚集起更多的人来。 一群年轻人抱着吉他的,吹口琴的,玩儿手鼓的,围坐在一起唱歌喝酒,飘来随性的旋律。 另一些零零散散的人,有的过去围观,有的各自找个地方坐着聊天或者散步。 他们坐的位置是房子的露台,比海滩地面高出半人多,和外面的人群隔着点距离。 郑灏趴着栏杆望过去,椰林飘香度数低,但是喝了三杯下肚还是有点微醺。他看着外面的景象,低声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对万景靖说: “我说不上来这种感觉,好像有点开心,但是又觉得失落,离真实的世界越来越远……” 万景靖陪着他,也看着外面没说话。 一对小情侣走近,抬头就看见了各自怅惘的这俩人。 女生看了郑灏一会儿,等郑灏察觉到,也看过来和她对视的时候,才确定自己没认错:“你是那个那个夏日冰粉的主唱吗?” 郑灏极其言行不一地迅速换上一种“被认出来我也不是故意的但是这么红实在不好意思”的表情,点点头矜持道:“嗯,是我,你们好。” 女生欣喜看了看自己男朋友,男生稍微稳重一些,很有礼貌地说:“我们看了节目,很喜欢你们乐队,还有你们的歌。” 女生在一旁补充:“嗯嗯,尤其是《灯火》,真浪漫,加油哦!” 两个人没有过多打扰,也并不好奇坐在郑灏对面的万景靖,说了两句就离开了。 万景靖看这样子,觉得也不需要安慰郑灏什么了,转而吐槽还在装模作样跟人家告别的他:“谁让你这么爱出这个风头呢?” 郑灏悻悻回过头来:“哈哈,是啊,我怎么管不住我自己呢?” 万景靖只笑不说话。 郑灏又被提醒到了,问他:“人家都说喜欢那首歌,你呢?你还没说过。” 万景靖挑挑眉答:“我还没听过完整版。” 暗示的也不用这么明显吧,郑灏心想,他看了看外面唱歌的那群人,心里的念头不言而喻。 还故作神秘问万景靖:“那我唱给你听?反正也不怕多出一个风头了。” 万景靖估计自己也是酒精有点上头,或者这里氛围太好,周围的人都看起来那么友善。 也或者恋爱就是让人失去理智,骨子里那点儿和郑灏如出一辙的疯劲儿上来。 他盯着郑灏不说话,歪着头看他,眼角眉梢都是风情。 恍惚间郑灏觉得回到了那年后台,万景靖一身咖啡盯着他,只用这么一副表情,就比任何言语都撺掇人,烈火干柴的。 他起身跑下露台,走进那群人中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就把人家的木吉他拿了过来。 郑灏背着吉他,背后是黑沉沉的海面,旁边暖色的灯火照着他,晚上的海风很大,吹过去自由而散漫的空气,和那样的他融为一体。 他面朝着露台这边,调了几个音,起了吉他前奏的时候突然大喊: “万景靖,唱给你听!” 第26章 你还想弹吉他吗?和我一起 万景靖看过无数次郑灏的表演,从最开始认识的时候寒酸的地下Live House,到后来越来越大的舞台,音乐节、演唱会,再到电视节目。 但是这是第一次,他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没有舞台没有灯光,甚至站的位置还有点凹陷,看起来比平时低一头。周围聚集越来越多人,口琴、手鼓、其他吉他自发地与他合奏,有人拍照录像,也有人跟随着摇晃身体。 但是站在中间的那个人说,这首歌只唱给他一个人。 万景靖站起身趴着栏杆,目不转睛看着他。 看他唱完《灯火》还回去吉他,那群弹唱的年轻人邀请他一起来玩,郑灏笑着拒绝,小跑着朝万景靖所在的露台过来。 万景靖扶着栏杆低下身,和跑来站定的郑灏面对面,他的眼睛在黑夜之中亮晶晶的,唱完歌的兴奋还挂在脸上,眼里却都是面前的人。 郑灏眼巴巴盯着万景靖看,也不说话,那意思太明确,要是不发表一下感言都说不过去。 “但你这样,我只想亲你”,万景靖却说。 郑灏寡廉鲜耻的,听完立马乐了,伸手就要捞人的脸,被对方笑着站直身体躲开了。 他扑个空,只能骂人泄愤:“撩完就跑啊?渣男!” 不过,如果是郑灏的话,万景靖不介意更渣一点,直接转身朝着露台另一头走了。 郑灏不依不饶,干脆又唱了起来。于是画面变得有点诡异,长长的露台上一个人笑着越走越快,下面的人站在沙滩上仰头追着他,一边追一边大声唱歌——你是梦境里的灯火,在风的末梢捕捉到我,在沉入水底时照亮着我…… 万景靖一边走一边笑,绕着露台转到了房子的另一头,这边背靠海滩,和人群隔开视线。 远离了沙滩上的篝火灯光,只剩头顶的月亮洒下来,郑灏笼罩在这种温暖的光晕里,还在唱着情歌。 万景靖:“傻逼” 郑灏又发神经,朝着夜空大喊:“他说话了。啊!再说下去吧,光明的天使!因为我在这夜色之中仰视着你,就像一个尘世的凡人,张大了出神的眼睛,瞻望着一个生着翅膀的天使,驾着白云缓缓地驰过了天空一样。”(*) 万景靖摇摇头:“这段不好,来点原创的” 不背台词了,郑灏想了想,这次张开了双手: “你跳下来,我接着你。” 万景靖没说话,黑夜中看不清他的神色。 郑灏接着说: “万景靖,不管遇到什么,不管你去哪儿,我都会接住你的。” 万景靖犹豫了一下子,于是下一刻,郑灏被从露台上跳下来的人扑倒,两人咚一下倒在了沙滩上。 “我靠”,郑灏后背砸到沙滩里,不疼,但是感觉衣服和裤子里钻进去了好多沙子,他想起身,可是万景靖在他身上,闷头靠在肩膀里笑。 被一米八六的人压着也挺沉的,郑灏仰头看着月亮和星星,耳边是万景靖低声的笑,还是没舍得起身,伸手揽着身上人的腰:“这次是我接住你了。” “以后也会。” 万景靖的笑声渐停,温热的触感顺着郑灏脖子蔓延到耳边,他在吻他。 无尽夜空,耳边传来远处音乐和欢笑声,却仿佛离得很远。 郑灏在爱人的拥吻中沉陷,一层一层,好似身体无限下坠在沙子之中,随着万景靖的手的触碰,被温热又粗糙的流体包裹。 没等那包裹将他浸没,郑灏“呜”了一声,伸手推了推身上的肩膀,万景靖退开看着他。 郑灏有点不好意思:“哎,再亲我该受不了了,你看看我这。” 万景靖低头看下去,又从胸腔发出闷闷的笑声,他放过郑灏,和他并排仰躺在一起,说:“我也是。” 郑灏屈起双腿,瞥了一眼万景靖的情况,想了想还是把手规规矩矩放在身侧,只是握着他的手就够了:“在这儿做点什么,有点像偷情了,还是忍忍吧咱们。” 万景靖表示赞同,但是笑得更剧烈了,带着那块沙子地都在震动。 郑灏想,真好,万景靖和他认识这么久,都没像今天这么高频率地笑过。 他拉着手,跟着那边人群传来的歌声哼唱着: Lights will guide you home(光将指引你回家的路) nd ignite your bones(从内而外地温暖着你) nd I will try to fix you(而我将用爱治愈你)(*) 漫无边际地唱了两句,他说:“这个歌是哪年的?” “05、06?忘了”,万景靖答。 郑灏咯咯笑起来:“我就是想起来,刚听到这个歌的时候,忘了是初中几年级了,fix you,宋义非说是‘修理你’的意思,这傻逼。” “我第一次听这歌,好像是上了大学”,万景靖说。 郑灏有点震惊:“你们音乐世家都只听没歌词的音乐是吗?” 万景靖又低声笑:“别的世家不知道,反正我家不能听流行乐和摇滚乐,我家里连电视都没有。” “啊?”郑灏有点同情,“所以你在Stble都不署名,是因为这个吗?” “嗯,我都是瞒着家里玩儿的乐队”,万景靖说。 “那你这小孩主意真的正啊,怪不得你爸那么说你表面一套背后一套。”郑灏也不知道是夸人还损人。 万景靖扭头看他,心想你还挺会总结,我爸原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吧? 不过很奇妙的,过去一直觉得委屈和沉闷的童年往事,被郑灏插科打诨地,反倒没有那么不堪回忆了,他又说:“我第一次去看你演出,也是偷摸去的,所以才没追究你的舞台事故责任。” “那可过期不候了”,郑灏把手放在脑后,借着月光侧脸看去,万景靖额头上淡淡的疤痕还在,他良心有点不安:“唉,怎么说也是给砸你破相了,嫁不出去了就来我家吧,做倒插门女婿。”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辈分”,万景靖骂他。 郑灏心里捋了捋时间,有点斤斤计较:“啊,那你是看了我演出之后才有的 Stble 乐队,还是先就有了,你什么时候认识李达夫的?” “我和他本来就是同学,我刚去英国上学的时候就认识他了,因为他带动,我才开始听摇滚乐玩儿吉他。” 听着郑灏冷哼一声,万景靖捏捏他的手哄道:“但是他最早组建 Stble 的时候我没加入,是因为看了你的演出,才下决心去做乐队的。” “那你干嘛跟他组啊,我那时候正找不着人一起搞乐队,你找我多好。” “我倒也是敢在国内胡闹啊?”万景靖笑着说:“我没你那么勇敢,再怎么想叛逆也得把大学念完,而且那时候也只有李达夫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愿意帮我瞒着,把乐队抛头露面的演出都推了。“ 郑灏听这话又有点不乐意,还是要踩他两脚:“是,搁我,我也不可能答应把你写的歌署名成我自己。” “是,您多光明磊落”,万景靖故意逗他,“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跟他也没关系,以后录节目什么的碰上了,别太和他一般见识。” “我能和他一般见识什么呀”,郑灏撇嘴,“那天我就说了句你被我砸到头的事儿,他一听就阴阳怪气的,然后在节目里整那么一出。” 万景靖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啊,唉,那只能怪我给你留了个情敌呗? 他知道我是因为听你的演出,才改变决心的,所以可能有点较劲,你受点委屈,就当是帮我弥补退队给他带来的损失吧。” 这话说的对郑灏十分受用,是,谁叫咱俩是一家的呢? 他一面美滋滋,一面又不想让万景靖对李达夫抱有愧疚,跟他掰扯道:“你退队是因为车祸受伤,又不是人力能决定的,而且你的稿子都留给他了,他还赚了呢,哪儿亏欠他了?” “你又知道?”万景靖挑着刺儿。 郑灏火速卖了顾遥,嘻嘻哈哈道:“顾遥告诉我的,她可八卦了,什么都打听。你也离她远点儿。” 万景靖气笑了,没理他,郑灏心想反正也说漏嘴了,干脆问个清楚:“那你,今天去医院,医生怎么说,你手还能恢复吗?“ ”也许能,也许不能,不知道”,万景靖也学着郑灏把手枕在头后,受伤的那只右手被攥在他的手心。 郑灏最想问的还是:“如果能好的话,你还想弹吉他吗?和我一起。” 这次万景靖是真的陷入了沉默。 但对于他的手伤、关于为什么会出车祸、怎么出的车祸、这些年有没有认真治疗、除了受伤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郑灏心中其实有无数的疑问,但是每次万景靖的沉默都让他停滞不前。 如果那是一个他至今没有愈合的伤疤,那不管郑灏是什么身份,都不愿意强行去揭开。 而在郑灏以为这件事又将就此打住,琢磨该找个什么话题岔开时,万景靖却开口了: “其实,我今天去看的是精神科。” -------------------- *对白来自《罗密欧与朱丽叶》 *歌词来自《Fix You》from Coldply 第27章 多赚点钱养我啊 夜晚渐渐入深,海滩边人声渐消。 万景靖和郑灏并排躺在无人的沙滩上,抬头与月亮凝视,终于把那场扭转他人生的车祸原委道出。 郑灏这才知道,真正让他不敢再碰吉他,对音乐闭口不谈的原因,并非只是外伤,还有他四年都无法摆脱的精神桎梏。 他说: “四年前,我大学毕业,和 Stble Sort 乐队参加毕业演出。 我邀请我妈来做观众。 演出结束之后,我开车和她回酒店。 那天下了暴雨,但是当时,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开车很稳,没把那场雨当回事,路上还接了我爸的电话。” 万景靖右手神经性地用力攥住了郑灏,无意识地颤抖加剧。 郑灏扭头看着他,黑夜中神态模糊难辨,但他一眼都不敢离开。 万景靖深呼吸一口,喉结动了下,又接着说:“M25高速路,一辆运着家具的货车从我右手边超车,而我当时,我还在电话里和我爸吵架,根本没反应过来。 方向盘打滑,我的车撞上护栏,又被后面的车追尾,直接翻下了高速。” 万景靖语速开始变快,眼睛直直望着夜空,似乎隔着时空,看着那个异国的雨夜,那个彼时还能弹吉他开车、和爸妈吵架,却很快就失去这一切的他自己。 郑灏突然闪过后悔的念头,他坐起身来,在裤子上拍了拍手上的沙子,两只手一起握着万景靖的右手,俯视着他柔声说:“万景靖,你看看我,没事了,都过去了。” 万景靖的眼神聚焦在他的脸上,声音机械麻木,似乎是陈述一句在他心中早已根深蒂固的认为: “我害死了我妈。” “那是意外”,郑灏伸手抚开他额角的碎发,自己也觉得这样的安慰十分无力。 “是意外,但是是因为我偏执,我自以为是地安排这些,为了达成做乐队的目的,我只叫了她一个人去看演出,想让她帮我劝我爸,她答应我,支持我,然后,我爸电话打过来,我非要在雨天晚上开车,在电话里吵架,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夜空的乌云飘动,月光透过云层流动地洒在脸上,郑灏以为万景靖哭了,但是他没有。 他曾经为了练琴哭,为了不能打球哭,为了电影里的桥段,为了一段音乐里的共鸣落泪……但是很奇异的,那场车祸之后,那年23岁的万景靖在病房里出来,得知母亲已经不在的消息,他再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车祸的瞬间,副驾驶的母亲用尽全力护住了他的头,他全身上下没有其他外伤,只有右侧靠窗的手臂中嵌入了车窗玻璃,肌肉神经受损,再也不能精准控制琴弦。 但对当时的万景靖来说,自身的受伤反而带来一种解脱。 他为了弹吉他而造成这场事故; 而这场事故,带走的恰恰是他弹吉他的能力。 于是不知道究竟是创伤后遗症,还是潜意识里的自我选择,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万景靖进入任何车厢内都会呕吐,听到摇滚乐会让他冒出冷汗心慌不已。 直到症状减缓,变成可以以假乱真的晕车、不爱听音乐的习惯,他可以有意识控制自己不陷入创伤焦虑,才回国接受了 Mggie 的邀请。 一个从小被当作艺术家培养的人,接受了经纪人这样一份职业,与自己曾经的梦想每日擦肩而过。 然后又被命运安排,再次遇到了郑灏。 “那……” 郑灏听完这一切,心知语言的安慰都是苍白的,万景靖的遭遇没人可以感同身受,也不是简单一句不要自责可以纾解的。 而且他已经在自救,并且独自撑了四年。 作为“男朋友”如果还有什么用处的话,郑灏想,那就只剩下自己永远朝前看的心大肺大了。 “那……明天,我们一起看日出吧”,他说。 万景靖的神色被召唤回来一丝,他露出一点柔和,看着郑灏说:“我妈是在英国海葬的,我在海边只要看见月亮,就会觉得是她。” 郑灏抬头,也望着那轮不甚圆满的月,说:“月亮每晚都能陪着你,但是明天的天亮,还是你自己的。” 万景靖没说话,一会儿看月亮,一会儿看面前人,最后他坐起身,双手环住郑灏,把头埋在他的肩膀,沉沉说:“谢谢。” “哎呦喂”,郑灏最听不得他说这句。 “不许跟我说谢谢,还有啊,你头发里全是沙子,都进我嘴里了。” 万景靖缓了一会儿,他现在控制能力越来越好,尤其是郑灏的几句话,可以帮他更快地走出情绪。 但是刚一恢复正常就过河拆桥,他站起来轻轻踢了郑灏一脚:“傻逼” 然后又说:“走了”。 “去哪儿啊?”郑灏追着跑过去。 “搭帐篷,明天看日出”,万景靖说。 郑灏还没在海边露营过,又追着问:“那我能再拿两瓶啤酒喝吗?” “喝,喝多了明天起不来别指望我叫你。” “行啊,我还没跟你拼过酒呢,看谁喝多诶。” “要是喝吐了你休想进帐篷。” “靠,你晕车吐的时候我嫌弃过你吗?” …… 两个人一前一后,踏着海浪声漫无目地拌嘴闲聊,晃晃荡荡地走。 沙滩里两串脚印,盛着一湾又一湾月光,留在身后…… 当天晚上他们喝了两打啤酒,又开了一瓶被郑灏嫌弃的芝华士,在沙滩上聊天,聊着聊着又动手打闹,或者亲吻,衣服和鞋子里灌的全是沙子。 晚上迷迷糊糊不知道是几点睡过去的,第二天,郑灏被透过帐篷的阳光晒醒。 日出当然是错过了,他没好气的寻找万景靖。 看见这人坐在沙滩上,脱了脏兮兮的背心,裸着上身独自晒着日光浴。 看起来丝毫没有宿醉后的颓废。 郑灏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儿,忍住了扑过去的冲动,黑着脸问:“几点啦,怎么不叫我,我飞机都要赶不上了。” 万景靖扭头:“我看着时间呢,让你多睡会儿还不好,回去又要打工了。” 堵的郑灏没话说,幸好他背包里带着两件换洗衣服,匆匆忙忙给自己和万景靖套上,电动车扔给店员保管,打了车就往机场赶。 上了车,郑灏拧开从店里拿的矿泉水,递给万景靖:“你晕车药呢?先吃上” 万景靖一般都随身带药,平时打车坐车的情况很多,他每次都及时吃一片,能撑半个多小时。 但是这次他没翻口袋,看着水瓶有点犹豫:“昨天医生说,像这种心理性晕车,晕车药其实也是一种依赖,我现在的情况可以试着自己克服。” “是吗?”郑灏听了有点高兴,但是随即又担心:“但这儿到机场有点远吧,你是不是也循序渐进一下,而且昨天还喝酒了。” 万景靖扭头看他:“和坐车时间长短其实关系不大,主要是,心情状态。 还有身边有没有其他转移注意力的事物。” 其他转移注意力的事物……那你男朋友就坐旁边,当然不需要别的了。 郑灏非常自觉的担任起这个角色,扯着喝了半宿有点沙哑的嗓子,又开始东吹西侃,自己的那点事儿说透了,还在背后嚼舌根自己的兄弟; 说陈西岳怎么跟单位领导装病请假,结果被科长女儿在Live House撞见; 说李明辉在发愁甜品店起名,他们几个起的乱七八糟的名字,都被他老婆骂死了; 说宋义在广州过得挺滋润,拿出他装模作样的上课照片给万景靖看…… 万景靖笑着听,偶尔回答两句,郑灏观察着他的脸色渐渐变白,唇上血色也在减淡。 但一直到了机场,40多分钟的车程,他没严重到下车就吐,已经是非常非常惊喜的事情了。 “真棒,奖励你一个冰激凌”。 进了候机大厅,郑灏怕他恶心,跑着去快餐店买了甜筒。 但万景靖不怎么领情:“我喝完酒胃难受,怎么还让我吃冷饮?” “真难伺候”,郑灏自己咬一口,没想到也被夺走了。 “你也别吃了”,万景靖说。 时间紧迫,郑灏无奈:“那我赶紧进去了,你去吃个早餐再回,回去路上吃片药吧,今天这一路表现很好了已经,别勉强。” “知道了,我坐地铁。”万景靖答。 “啊,还有地铁呢?”郑灏没见识地感叹。 想了想又说:“那你好好治疗,手也是,这里也是。” 他指指万景靖的胸口。 万景靖飞快的握了一下他的手。 郑灏没完没了,感叹说:“哎,本来是想催你回去,把你带走的。 但是在这边如果你更放松,就先住着,做自己喜欢的事儿,别想别的,没钱了找老公。” 万景靖笑了:“好,那你回去也好好录节目,多赚点钱养我啊老公。” “唉,好好好”,一想到又要回去录节目,郑灏心头的愁云又飘过,“我咬牙撑下来呗,为了养家糊口。” 万景靖不跟他贫,看了看时间催他:“快走吧”。 郑灏来的时候匆匆,走的时候狼狈。 一身皱巴巴的衣服,头发里带着沙子和湿漉漉的气息,胃里翻滚着酒气,偶像包袱都喂了那颗恋爱脑,和终于抱得的爱人和椰子树林告别。 在飞机上昏天黑地睡了四个多小时,落地北京,都没顾得上回家收拾,他就被林一张派来的司机截走了。 “我是到底有多火啊哥,你不至于吧?” 进了公司,他搜刮了小洁工位的零食,一边吃一边抱怨。 林一张举着电脑凑来:“你要是再这样不告而别,我就跟Mggie说,扣你工资。” “那可不行”,郑灏想起来机场的对话:“我还得赚钱养家呢”。 林一张点头,有点儿诡计得逞的样子:“好,那我跟你说件事,你好好配合,咱们把这钱挣了好吗?” 郑灏盯着他看了三秒钟,两眼一闭:“说吧。” “下一期录制,节目组说要把你淘汰。” 第28章 不会就这么认了 “下一期录制,节目组说要把你淘汰。” “那淘汰了通告费还是照付吗?” 郑灏听完,第一个反应竟然是钱,林一张不由得心生疑虑:“电池,你是最近缺钱吗?你不是把谁肚子搞大了吧兄弟?” “啧”,郑灏凛然正色:“以后别开这种玩笑了,我也是有家室的人了,挣钱当然是养家糊口,还要治疗啊什么的……” “行行行知道了”,林一张打断他的胡言乱语,把话题拽回来:“我还没说完呢,这个淘汰是暂时的,节目组的意思,就是这期先淘汰掉你们组,制造话题,然后等后面网友投票,会把你们再次复活。” “我们是谁?” “当然是你们乐队了”。 “那咸鱼呢?”郑灏问 这还真是问住了林一张:“他……就是看观众的票数了。” “靠”,郑灏就知道是这个答案,“这不是闹我呢吗?我选的咸鱼,结果我这不害了人家吗?一首歌没出没比呢,就先把他的淘汰定下来了。” 林一张叹口气,有点没底气地说:“以咸鱼的人气,本身在节目里也走不太远,如果当初你们选了矛盾对立,俩乐队基本上就都有希望回来了……” “别扯这些没用的”,郑灏说,“你跟我说的是来参加音乐节目,来比赛的,没说是跟他们演戏的,我不同意,没的聊。” 林一张更加无奈,他们和节目组之间经过上次的换歌事件,已经有点儿闹得不太好看,淘汰的剧本人家也没打算提前告知,是林一张去谈判要来的,为的就是提前有心理准备。 “林哥,我知道你夹在中间不好办”,郑灏骂一通,也冷静了一点, “但是这个问题咱不能退,创作、演出、比赛,这些事情我们还有咸鱼肯定都是全力以赴,为的是自己的作品。 至于节目,是,他们想安排淘汰,我们也管不住, 但到时候结果如果不公平,我该说的话肯定会说,不会就这么认了。” 林一张罕见露出一点沉重:“灏子,这些事我本来不想跟你说, 要说这节目,我是真没必要跟他们装孙子,大不了咱们刚到底,这点儿事儿我还是能给你兜住的。 但是……这个节目背后,是天圣视频平台和整个天圣集团。” 林一张停顿下,看郑灏不言语,又接着把话说开:“我这么说你肯定明白。 这档节目是天圣视频中心做的,得罪了他们,首先这个视频网站的其他节目咱们肯定是没机会了。 这倒不要紧,大不了不去,反正你们也不太喜欢节目这些事儿。 但是天圣集团下面,还有市场占有率最高的音乐PP、唱片公司、影视公司,以及一连串资本和投资人,甚至也牵连到咱们公司的投资方。 我们这事儿,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你要是稍微带点儿刺可以,但是如果撕破脸,真的引发节目的负面,那就很难收场了,不仅是对我,还有 Mggie 以及公司。” “靠”,郑灏骂了句脏话,抓抓自己头发,发丛间还有从海边带回来的沙子。 三亚的两天像是一场梦,眼前的现实难题才是头发里的沙砾,甩不走。 第二天就是节目第二场录制。 这次录制需要连续3天时间——前2天是「48小时创作」,他们抽取题目,然后在这两天时间里完成一支全新的音乐。 第3天是舞台表演以及评审环节,由现场观众和评委投票,16个选手嘉宾,组成的8个配对小组,表演完创作曲之后,会当场淘汰3组,剩下5组10个嘉宾,再次重新配对,进入后面的环节。 夏日冰粉和咸鱼是绑定的,淘汰必然一起。 但是按照节目组的规划,到节目后半程,会有网络投票环节,夏日冰粉无论票数如何,都会被票选回来,直接进入半决赛。 只是咸鱼的命运却不得而知了。 到了后台化妆间,郑灏先见着了陈西岳,两人一个眼神,就知道彼此都听说了这个安排。 郑灏坐到他旁边问:“你怎么想?” “挺好的啊,咱们还能休息两期,然后空降。”陈西岳没事儿人一样。 郑灏不解:“你一点儿不觉得窝得慌啊?” 陈西岳摇摇头,一副看破红尘的劲儿:“这世界上窝得慌的事儿多了,不能纠结这个,得看结果。” “那这不是还影响到了人家咸鱼的结果吗?”郑灏又说 “你管自己都管不过来,管他干嘛?”陈西岳回道,“而且又不是你让他淘汰的。” 陈西岳确实不是一般人,怪不得他能在单位浑水摸鱼还升职呢,郑灏暗暗赞叹,心里又夹着一点别扭,兄弟和自己不是一条心,理智上知道是大家都没错,但就是微微不痛快。 梗着这点别扭,他也没再和陈西岳聊下去,想等着李明辉,还有顾遥来了,再听听他们怎么说。 结果没等到乐队两位,先等来了那倒霉而不自知的咸鱼。 小脏辫儿从门口探出来,兴高采烈跟他们打招呼,穿得花里胡哨,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来的。 郑灏心里泛起一点内疚,还没琢磨好怎么开口,陈西岳替他说了,一点铺垫都不带:“你会被淘汰。” 此话说的出其不意,咸鱼还以为是开玩笑,没心没肺坐下来:“拉倒吧,逗我呢?你们现在这么红,淘汰谁也不能淘汰你们啊,我可算是抱上大腿了。” 郑灏思绪飘了一会儿,想起那天万景靖也是这么说的。 他还没把这些糟心事儿告诉那人,自从知道他有心理问题之后,郑灏颇有点在外当家的男人的自觉,总觉得应该多保护他一点,不让他再为自己的事情费心。 虽然这也是早晚的事儿。 而当事人咸鱼就没有这样被保护的运气了,郑灏愣神的这会儿,陈西岳把所有事都原原本本告诉了他。 连他可能不会被投票上来都说了。 咸鱼有点懵,但很快转过弯儿,有点遗憾又有点洒脱:“哎呀,那我准备的好几首歌都没机会唱了,我都为决赛solo想好了表演了。” 陈西岳有点意外,挑眉问:“你心态还挺稳,我还以为你是又一个宋义呢。” “谁?”咸鱼问 “之前的一个二愣子”,陈西岳说,“要是他,估计现在已经把节目后台砸了”。 “靠哪有不生气的啊”,咸鱼大大咧咧说,“但我现在确实一没名气二没作品,等老子红了,再把这口气出了呗。” “怎么出?”郑灏好奇。 “当然是写歌diss他们啊”,咸鱼张口就来: “被淘汰是我的失败,但节目组他本身就是无赖,我笑着面对走了过来,就为了今天能把话说开,yo!“ 郑灏混迹街头的时候和不少rpper玩儿过,对这段 freestyle 非常衷心地发表了赞扬。 但是陈西岳有点受到文化冲击,他咽口口水,看着自信昂扬又swg的咸鱼,半晌憋出一句:“好,好,缺低音吉他或者混音可以找我。” 陈西岳主动提出帮别人实属少见,郑灏有点意外,这么说来,他也不是全然不在乎咸鱼死活的,只是方式不一样罢了,是自己刚刚有点小心眼儿了。 反思之余,郑灏又补了一句,帮他好人做到底:“不收钱,你华山哥哥有的是钱”。 陈西岳:“……” 咸鱼跟捡了大便宜似的,美滋滋去做头发了,说要珍惜最后的舞台机会。 郑灏看着他离开,整个人有点茫。 陈西岳问他:“怎么,还于心有愧呢?” 郑灏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可能是我想太多了,我以前好像也不这样,也跟咸鱼似的,遇到什么都不往心里去的。” 陈西岳点点头,笑一声说:“人家还不到20岁呢,你个老逼跟他比什么?” 指望不上他能说什么好话,郑灏和他谈心,还不如趁机秀恩爱刺激刺激他:“唉,这要是万景靖,肯定说是因为我长大了。” “正常”,陈西岳道:“毕竟是他把你变成这样的,这是叫什么,养成系对吧?” 靠,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郑灏直接走了。 第29章 你怎么骂人也这么gy啊? ”我去打个电话“,郑灏对着排练室里焦头烂额的几个人说,又问陪着他们熬了两个通宵的摄影师:“你也歇会儿吧哥,别拍我啦”。 管他答不答应,郑灏肯定是不会让拍到的,一溜烟儿就去了楼道口。 拨通了给万景靖的视频电话。 “你怎么还没睡?”他问。 已经是凌晨5点多了,三分钟前,他们在排练室正为了一段变奏纠结,手机亮了起来,点开一看,竟然是万景靖的视频通话邀请。 于是郑灏二话没说中断了争吵。 “等着给你看日出呢,这不是你的遗憾吗?”画面那头黑漆漆的,万景靖低低的声音传来,带着早晨特有的沙哑,把郑灏的焦虑一下子熨烫平整。 他顶着黑眼圈笑,问对面:“那你怎么知道我没睡的,还是就不管睡没睡,直接把我弄醒。” 万景靖把镜头转过去,拍摄泛着淡蓝色的海平面,声音从镜头背面传过来:“三天创作期,明天就是表演了吧?你们哪能不熬鹰。” “唉,可不嘛,熬死我了,而且我怎么也想不到,朋克和 flow rp 怎么会这么难融合。” 郑灏看着手机里的海景,坐到了走廊窗台上,此刻北京郊区也泛起微光的黑夜,他没忍住对着万景靖吐槽: “我们这还是命题作文,主题叫「廉价」,人rpper就是不一样,一听这个张口就来——廉价的咸鱼不值钱、廉价的出身我没人管……” 郑灏模仿咸鱼,有模有样地念了几句rp,万景靖笑的手机在抖。 “这不挺好的,节奏都有了”,他说。 “但这和我们的风格也是有点出入吧?”郑灏反驳说,“我们几个当时都傻了,这词儿,让我得怎么写才能跟他合上啊,也就顾遥什么也听不懂,还夸人家厉害。 太难了,单独听都挺好的,现在就是越磨越没思路,有点疲了,和各自想要的偏了。” 万景靖静静听着他念叨,不附和也不打断。 手机还在拍着日出,海面上渐渐露出一丝橙色的光,他还是当时的那话:“这不是你想要挑战吗?多碰撞一下也挺好的,别有压力,就当是以前在街头玩儿,越自由越有灵感。” 刚在排练室,几个人都绷着一根筋,加上正在争论,精神高度集中。 这会儿郑灏和万景靖聊了两句,烦躁褪去,困倦席卷。 他有点晕乎乎的,说话也拖着尾音: “哎呀是,这不是大家都太想做好嘛,就这么一回了。” “怎么?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儿?”万景靖头脑清醒的很,捕捉到了他脱口而出的话。 “害,没什么,回头再跟你说吧”,郑灏随口应和。 也许是怕他操心。 也许是潜意识里,觉得这种状态的自己有点难看。 他还是没把淘汰的这些事告诉万景靖,也暂时不想提。 好在万景靖也不多问,其实他要是想打听,找 Mggie 或者林一张或者任何乐队的人都能问出来,但此刻的郑灏不想倾诉,那他多说也是徒增压力。 俩人相顾无言看了一会儿彼此的日出,等红光已经笼罩了大半的海天,郑灏觉得耽误时间有点长,该回去接着熬了,最后说:“你把镜头转过去吧,我想看看你”。 万景靖依言调转过去,露出他自己和旁边的帐篷,朝霞给他镀上一层橘红色,整个人笼罩着温柔的朝气。 他的语气也温柔:“去吧,唱你想唱的,别想太多。” “诶”,郑灏听这一句,又不着急走了,问他:“以前你老骂我什么都不考虑,怎么现在又总劝我别管那么多?” “嗯……可能是现在不一样了吧。”万景靖说 “哪儿不一样呢?”郑灏追问,意思是以他们俩这么多年了,不管关系怎么变,是以前的暧昧还是现在正式在一起,在音乐和自我的问题上,应该都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万景靖看着手机,似乎在思考该怎么表达。 “以前总想让你成熟点儿,自己也能管好自己。 现在的话,可能是觉得互补也挺好的。” 他说,几句话就动摇了郑灏的军心: “能一直保持自我是幸运的,一个人的时候是没办法,要妥协。 但是我们两个人在一块,就不必要同时消耗才华了。” “靠!去他们的吧。” 郑灏挂了电话,跟打了鸡血似的回到排练室,开门迎头就是这一句。 幸好摄像师已经撤了,不然小洁又要去跟导演组沟通删除。 咸鱼刚趴桌上眯了会儿,这几天都快被磨成咸鱼干了,听见这动静激灵一下,”嗷“一嗓子弹了起来。 郑灏总是恶人先告状:“鬼叫什么?捅你前列腺了?” 被骂的人没反应过来,陈西岳先听不下去了:“你怎么骂人也这么 gy 啊?” “不好意思,脱口而出了”,郑灏恬不知耻道。 他着急说自己的想法:“但是我刚才有点想通了,咱们别纠结这个深度立意了,这个状态怎么都磨不出来,还不如唱自己想唱的。” 他把万景靖的原话重复了一遍:“越自由越有灵感。” “什么意思?”李明辉没精打采的问。 “意思就是去他妈的”,郑灏说:“我们就唱现在的心情,廉价,什么是廉价?这傻逼节目这么玩儿我们,就是把音乐这件事变得廉价,我们就唱这个立意,随他们怎么想怎么淘汰。” “你先小点声吧”,陈西岳劝。 郑灏正来劲呢,没理这茬,只是扫视四个人。 问:“怎么样?干不干?” 李明辉一向是郑灏的忠实用怼:“没问题啊,歌词一改,这劲儿就有了。” 顾遥缓了一会儿才消化掉中文,随即兴奋说:“Cool,这才是Punk Rock!” 咸鱼拿着手机,刚刚一直低头摆弄没说话。 郑灏尊重这唯一的外人,特意问:“咸鱼没事儿,你怎么想怎么说。” 这会儿对方才开口,伸出手机:“电池你看,我刚刚把歌词已经写好了,你看看这个配咱们的 bet 怎么样,我给你唱下试试……” “hold on hold on”,郑灏不自觉用 rpper 的方式打断了他:“一会儿咱再聊”。 他看向陈西岳:“华山,你觉得呢?” 陈西岳推推眼镜:“行啊,唱呗,我也熬够了。” 郑灏和李明辉都心照不宣点点头,他们了解陈西岳,知道这是已经很支持的意思了。 几个人一扫疲倦,又开始热火朝天地改起来。 只有咸鱼有点忧心忡忡,凑过去单独问陈西岳:“华山哥,你要是不情愿得说出来,别到时候真有什么事儿,你再回头算帐啊。” 陈西岳诧异地看向他,合着自己在别人心里就是这么阴险。 不过他才不在乎一个小屁孩怎么想,索性更事不关己地说:“没事儿啊,大不了你、还有他们被封杀呗,我都没露脸,还能回去上班。” 咸鱼当即像是吃了镲片,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陈西岳皮笑肉不笑,又拍拍他肩膀装大尾巴狼:“担心担心自己吧弟弟。” 窗外很快天亮,但一夜未睡的几人精神都异常矍铄。 抱着放手一搏随他去吧的态度,不管是乐队还是咸鱼对于歌曲的主题都达成高度一致,编曲的几个小问题也随之迎刃而解。 他们商量暂时不把成品歌词透露给导演,也不让其他人知道,就要出其不意。 当其他乐队和工作人员聚集,干脆也不再排练了,各自休息养精蓄锐。 好好的一首歌,大家写的都挺满意,却跟做贼似的。 不过郑灏心里却有点期待,好像回到了以前好不容易能上台的那种心情。 盼着看观众的反应,评委的反应,甚至有点恶趣味和报复心理的,想看导演组的反应,唯独没有了瞻前顾后。 他坐不住,也不想休息,得得瑟瑟地跑去「呐喊」那边,但是人没在,问了问屋里的化妆师才知道,乐队们刚出去拍摄备采视频了。 节目播出的时候都会有很多采访画面,有些是表演感想,有些是筹备心得什么的。都是表演前提前录一段,表演之后再录一段。 郑灏扑个空,手机也忘带了,扭头溜达着往回走。 冤家路窄,迎面碰上了李达夫,看着是和乐队们一起,刚从采访间回来的。 郑灏如今抱得美人归,见着昔日情敌,头不疼了心也不烦了,意气风发地还打了个招呼: “哟,在呢?” 「矛盾对立」的其他人和郑灏点个头,李达夫却连风度都不要了,恍若未闻。 郑灏浑然忘了万景靖说的话,欠嗖嗖偏要找惹:“Dve 怎么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这几天太辛苦了?” 乐队其他几个人对他俩的恩怨情仇见怪不怪,直接略过他们回去了,剩下李达夫瞪着欠抽的郑灏,要骂不骂的。 ”哎,你这人真是,你当时非要在台上跟我单挑,我也没生你气,怎么还过不去了呢?不会是生气我唱了一首给他的歌,让大家拍手叫好,把你风头抢了吧?”郑灏假惺惺地明知故问。 “我没”,李达夫冷冷道,“随便你,我当时只是想唱我自己的。” “好好好”,郑灏佯装大度不跟他争辩,“说句心里话,你的歌挺好的,但是音乐和人不能混为一谈,音乐上呢,咱俩争高低没意思,人呢……” 他顿了顿,还是没控制住虚荣心作祟,抖抖刘海:“已经把心都给我了,你也别惦记了,以后咱们不说和平共处,至少别互相招惹了,行吧?” 李达夫看着他,眼神里似乎没有多少惊讶,也没有嫉妒生气,反而是一种“原来如此”的了然。 郑灏没见着自己想要的效果,多少有点失望,但是话都说明白了,再碰瓷儿有点没意思:“成吧,那就这样,等着你的表演。” 说完打算绕过对方离开。 “Bttery,咱们聊聊”,李达夫却叫住他。 “还有什么聊的?”郑灏嘴上问,还是跟着他走到了偏僻的走廊口,一副“你还是想开点天涯何处无芳草”的得了便宜卖乖。 “你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有其他人知道吗?”李达夫问。 “这就,跟你没关系了吧,别纠结这些没用的了,人要往前看,你俩都四年前的事儿了……”郑灏不答,反而先安慰上了人家。 李达夫听不下去,直接挑明:“刚刚我们录备采,我觉得有点奇怪,采访记者话题总是往前乐队、队友的事情上引导,甚至还说了我抄袭的事情。” 郑灏停下来,终于露出一点不悦:“这不都是你们安排的嘛?你不是想借此洗白,正好啊。” 李达夫被问的一愣:“我没安排,我的解释已经在镜头里说了,而且我就算安排,也不会把 Jing 的名字说出来。” 这回换成郑灏愣住:“什么意思?谁提他了?” “我希望是我想多了,但是他们的问题总是绕着前队友、吉他手,也就是 Jing,而且还提了感情问题,问我和你的私怨是不是情敌……”李达夫咬着牙,似乎有点不耻于说出这个词,或者是不耻和郑灏相提并论。 他停了停,接着说:“我刚刚只是觉得不对,但是看你这么高调,我有点担心。” “你是说,节目组是故意问这些,后面可能拿这事儿炒作?”郑灏听懂了。 李达夫不置可否,只说:“总之,Jing 从来都不想曝光自己,如果被挖出来 Stble Sort 乐队的事情,还有……你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可能对他伤害很大,我希望你收敛一点。” 郑灏心想你压根儿什么都不知道,他的心病哪是这么简单。 但是也没心情和他争这个了,只是点头,神色有点凝重:“行,我知道了。” “谢了”,郑灏又补充。 李达夫本来要走,听到这句又停下来,斜瞟郑灏一眼,昂着脖子道:“轮不到你说这些,我和他之间的亏欠和你没关系。” 郑灏刚刚的一点儿心软又被搅没了,听完这话哼一声:“我也不想和你客气,是我们老万跟我说,让我对你好点,替他还还人情。” 第30章 郑灏耳朵里已经听不到任何其他声 “上期节目播出之后,你的表白歌刺痛了很多人,好多粉丝都说失恋了。” 跟李达夫不欢而散之后,夏日冰粉也轮到了备采。 一开始的采访的问题还挺正常,都是乐队和歌曲,但接着话锋一转,开始往郑灏身上来了。 李达夫的提醒还是有点用的,郑灏警铃大作,假笑着打哈哈: “害,这个,我们乐队和音乐永远都属于大家。” “那是说你本人有归属了吗?节目播出之后,对方有没有很感动?” “呃……” 郑灏有点卡住,说没有,觉得对不起自己男朋友;说有吧,又怕被接着追问;要说不方便透露,有感觉有点拿架子。 好在他还有个胡扯的本事,说不出口就干脆乱说: ”我觉得人,永远不能说是属于谁的,这个星球上每个人都是独立的尘埃,我们之间有引力,也一定有互斥力,所有最终只能是人和人之间,形成一条线……” 采访导演被说得一头雾水,但估计也是见过大世面的,竟然还认真听完,然后继续追问: “Bttery,我觉得你这些想法都特别的天马行空,那你喜欢的人,是不是也一定要是艺术家,或者是懂音乐的人呢?” 这回轮到郑灏一脸懵了,连着顾遥都意识到了不对劲儿,扭头和他对视一眼。 郑灏只说:“不是不是,那个,我们交朋友,都是看真诚。” “就是说如果对方撒过谎,或者做过一些,有悖于真诚的事情,你就不会和他做朋友了对吗?” 哦,这可能是指万景靖隐瞒乐队的事儿, 郑灏心想,这节目组看来是真的挺神通广大,这期录完还是得跟公司交代清楚,看能不能压下去。 但问题不能不回答,他接着打太极:“这也看情况吧,就是人生总要有些谎言,不是说人不能说假话,只要不伤害到其他人,为自己保留一点隐私和空间,也是情有可原的。” “嗯,好的,我们的问题结束了。” 采访导演合上问题册,又说:“最后一个问题,你们觉得今天会被淘汰吗?” 郑灏本来都起身要撤了,听到这句又被钉了回去。 陈西岳避嫌没来接受采访,旁边的顾遥和李明辉脸色都有点难看,三个人谁也没说话。 “舞台见吧。” 郑灏最后只说。 — “这首歌叫《廉价》,题目是别人给的,但是唱的是我们想说的。 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都有标价,我们情愿做廉价的愚蠢的事情,以此换取真心,并且和虚伪的一切战斗到底。“ 节目的录制顺利进行,终于到了夏日冰粉乐队和咸鱼的表演。 舞台中央,郑灏对着立式话筒念白。 这次的前奏没有用鼓开头,贝斯嗡嗡奏出节律。 郑灏这段话说完,才弹起吉他的第一根弦,他却只是弹着吉他,把自己隐入灯光之外。 顾遥拿起话筒和声,低哑的女声哼唱无歌词的旋律。 咸鱼站在中心位置,这首歌是用说唱开始的—— 「曾经,我想要的很多 以为这世界早晚都属于我 而后来,他们说 那些功名利禄都能归我 但只要,我对这些即将发生的保持沉默 我成为帮凶 我沦为木偶 我发现曾经向往的舞台只是一场真人秀 我拿着剧本 我不能 sy no 我站在这里看着你们却不敢抬头。」 这是咸鱼在听完郑灏的决定,用了10分钟写下的歌词。 郑灏一字未改。 当咸鱼在舞台上唱完第一段。 背景屏幕瞬间黑屏,是导演关掉了VJ。 因为屏幕上打出的歌词,和演唱版本完全不同。 他们这天凌晨改完的新词,当然没有提交上去。 就是想让节目方毫无防备。 现场的观众习惯看向屏幕,发现两个版本的歌词不同,一开始是惊讶,到后来逐渐听清了咸鱼唱的词,才反应过来,于是还没等主旋律开始,就已经引发第一阵欢呼。 因为任何人都能听得出,这是一段控诉。 郑灏在背光的地方,听着现场观众的反应,肾上腺素瞬间飙升,虽然一切都是他的计划,但是真的到了这一刻,情绪比想象中更容易被点燃。 踩着rp最后的重音,他的吉他节奏骤然加快,一段激烈尖锐的和弦如同乱麻。 顾遥的哼唱也逐渐高昂。 而后鼓点响起,如同混乱中的心跳声,越来越剧烈地与俗世做着挣扎。 最后一锤定音,吉他“滋啦”一声尾音,伴着一记重鼓,冲破混沌。 此时,郑灏耳朵里已经听不到任何其他声音,他的担忧、焦虑、以为的报复感全都消失,只剩下与音乐同频的,一种终于得以冲破桎梏的释放情绪。 他唱出第一句歌词,是一句毫无铺垫的高音,如同复明,如同呐喊: 「为何将我标价 为何任人挑选 为何用我应得的东西换取尊严」 这一声冲破云霄,也让郑灏血液都冲上来头顶。 他比之前每一次排练的表现都要投入,也比每次唱得都要用力。 然而紧接着,血液从头顶极速降落,他眼前有点花,张张嘴,没发出下一句的声音来。 这一段的设计,本该是郑灏反复吼唱这一段,渐渐弱下之后,咸鱼再次出来,唱后半段的rp。 但情绪太高涨,就是容易失手,高音不是郑灏的擅长,他的瞬间失声,导致和伴奏错拍了。 专业的音乐人都能听出此刻的失误,台下林一张被接连冲击,已经几乎两眼一闭了。 好在台上的人都足够默契。 陈西岳和李明辉配合着把这段盖过去,咸鱼脑子转得也很快,直接顺着副歌歌词,跳出来开始 freestyle: 「为何将我标价 为何任人挑选 当我失去自由才变得价廉 我是一只咸鱼 他们是四碗冰粉 但我们从来不当猴子在动物园里表演」 郑灏趁着这个时候才缓过劲儿来,按理说,此时他的嗓子状况不稳定,应该是降下来,也正好回到本来设计的、渐弱的阶段。 但是郑灏哪是按常理办事儿的人,更何况他情绪上头,又在演出前受了点刺激,在濒临顶点的时候怎么可能停下。 他和咸鱼对了个眼神,rp 为他留下气口,郑灏又一嗓子,再次吼了上去。 所以说,艺术很多时候都是巧合。 这么一个纯属偶然的配合,却让现场随着郑灏的再次高音,瞬间爆发。 在场的人无一不感受到冲击。 台下的人随着节奏跳动,坐着的乐评人、歌手也纷纷站起来。 全场陷入节目开播来,前所未有的高亢氛围。 直到旋律停下,郑灏喘着气和咸鱼击掌,主持人走上台。 下面的人都还在呼喊,甚至有人喊起了“安可”。 已经没人去管节目会如何如何了,台上五个人把台子当成了自家的,咸鱼在弹舌和观众互动,郑灏一高兴就扔东西的毛病一点没变。 这次他把胸口的节目名牌扔了,大概这东西太轻飘飘,没过瘾,又从脖子上拽下来那几根熠熠生辉的项链,跟土财主似的往下散。 主持人愣是在一边等了好一会儿,才被那台上的人注意到。 李明辉拉了拉郑灏,让他站回台上,毕竟还是录节目呢。 “今天我们的现场真是太High了”,主持人干巴巴捧了捧场。 他们几个笑笑,也没接话。 “跟大家解释下,夏日冰粉和咸鱼的这场表演,是全场唯一个无VJ的演出,因为屏幕上导演们准备的歌词,和他们现场唱的是不一样的。 我也特别好奇,为什么呢?” 毫无意外的话题,主持人把话筒首先推给了郑灏。 郑灏哑着嗓子:“啊,我没注意屏幕黑了。” 主持人哑然。 他又说:“那个 VJ 设计我之前看还挺好的,应该放出来的。” 现场一阵起哄,郑灏趁机把话筒塞给了咸鱼。 他嗓子实在说不动了。 咸鱼腹稿都打好了,如果主持人问为什么改歌词,或者新的歌词有什么含义,他能说出一整套,听起来高级但实则含沙射影的发言出来。 但是人根本没给他们机会,直接说:“那下面我们先听听专业乐评人的意见。” 咸鱼握着话筒,有点无助,也很无奈。 乐评人坐了10多个人,既有资深的制作人,也有前辈级的乐队歌手,还有一些是和林一张一样的,在网上非常有影响力的音乐大V。 节目组能把淘汰都安排好,自然也能预埋乐评人的发言。 一个音乐大V开口就是:“这场表演虽然有很精彩的互动性,但是从专业上来说,主唱出现了非常明显的失误,这个演唱水平在我这里是不合格的。” “吁~~” 坐在乐评人群体旁边的就是其他音乐人,这个嘘声是「呐喊」的王明海带头喊的,发言的那个大V是知名毒舌,和他们乐队也有点恩怨。 现场导演不会放过这个冲突点,把话筒递给王明海一个,主持人问他有什么想法没有。 王明海站起来:“首先我觉得这就是摇滚乐现场的魅力,会有失误,但是他们的救场很精彩,而且随机随性的东西才有生命力。 还有就是,这不是歌唱比赛是原创音乐比赛,我首先觉得这首歌特别好,我很喜欢。” 说完王明海把话筒一还,直接坐下了。 郑灏在台上,朝他抬了抬下巴,两人对视一眼,不必多说。 王明海这么一通话,其他评委也不好意思再揪着主唱说,也有几个人夸了他们的编曲和现场表演,但没人敢提歌词的事儿。 一直到最后一个乐评人,也是这些人中地位最高的,音乐制作人秦东文。 他是20年前就得过国际音乐大奖的制作人,从古典乐到流行乐都有涉猎,20年来,既操刀过无数张白金流行唱片,也和顶级乐团合作过古典音乐专辑。 这样的人在郑灏心里,是算得上艺术家的,他抬起头看秦东文,有点期待他的评价。 而秦东文也确实一针见血,没说那些没营养的废话,直接指出来他们编曲上的问题,也称赞了整首歌的情绪充沛。 台上几个人都谦虚点头。 郑灏心想,果然秦东文就是秦东文,人家才不和这种节目组沆瀣一气。 但随后,秦东文又说: “可是我今天不会给你们投票。 因为我一直认为,在舞台上表演的人,和舞台下这些工作人员都应该是一个团队,一个表演者在台上随意更改演出,不提前告知,是对所有工作人员的不尊重。 而且主唱,你显然是用超出自己能力水平的演唱方式在表演,这种行为我也很不赞同, 这是对你自己和你的队友的不负责任。” 第31章 我应该不是让咱爸满意的那种吧 秦东文这番话。 后半句郑灏认,他唱歌不稳自己清楚,演出时容易冲动说的也没错。 但至于前半句。 郑灏直接哑着嗓子回道:“对工作人员我可以道歉,但是对于改歌词这个行为,我没有歉意,尊重是相互的。” 即便是这么一句,也是他看了林一张的眼色,斟酌着说出口的。 如果按照他自己,可能已经扯着嗓子把总导演出品方都给叫过来当面对峙了,管他什么王牌制作人还是巨头平台。 节目组也怕他接着说出什么来,主持人的耳返里面,总导演的声音已经吵了许久,他只能出言打断了想要继续辩论的秦东文,直接说: “不管是摇滚乐还是嘻哈,都是一种鼓励自由表达的音乐文化,所以我们节目也尊重大家的即兴发挥。 但是比赛依然是比赛,接下来,就是看现场的乐评人和观众如何评判了。” 投票是记分制,每人都有一票权利,选择投或者不投。 1分钟的计时投票时间,计时之前不能看到总票数,只能看到乐评人的投票情况。 但郑灏也没有去看,自顾自低着头,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秦东文欲言又止,看着郑灏这幅态度,最后还是没有给出通过票。 在票数统计结果出来之前,主持人照例又来了一段串场: “其实呢这个票数只能代表现场观众的选择,对于我们夏日冰粉乐队和咸鱼来说,一定有更多喜欢和欣赏他们的观众,没有来到现场。 没有到场的观众们也不用遗憾,你们依然有机会为他们投票。 本期节目播出后,点击节目官方微博,就可以找到投票通道,如果今天有现场任何一个音乐人被淘汰,你们都可以用自己的方式,为他们争得复活资格。” 郑灏舔了舔后槽牙,低头想着,所谓网络投票和自己的方式,就是购买赞助商的零食,买一包就能投一票。 又有话题,又能赚钱,这是他参加这个节目后才学到的“常识”,原来很多选秀和比赛都这么玩儿。 可他实在是烦了,不只他,他们乐队的人都是。 郑灏和身边的李明辉顾遥对视一眼,陈西岳不在台上,但意思早就表达过。 在主持人说:“好的,计时结束,那我们现在就揭晓,夏日冰粉乐队和咸鱼的最终票数。” 郑灏举手:“我想先说一句。” 主持人愣了下,屏幕上的数字还没出来,郑灏抢着说: “我想在票数出来之前说一件事。 不管今天结果如何,我谨代表我们乐队宣布,放弃复活资格。“ 台下哗然,咸鱼也愣住了。 他又说: ”补充一句。这是我们乐队的共同决定,但不代表咸鱼,他是一个特别有才华的rpper,希望他还能走得更远。” “这……”主持人有些反应不过来。 台下,林一张已经超然世外,秦东文抱起手臂,用肢体语言表达不满。 王明海震惊到站了起来,他知道郑灏这个小弟的野心有多大,对他这样的宣布自然充满不解。 但他不知道背后发生了什么。 旁边林一峰似有所悟,拉了拉他没让他说话。 郑灏说完话就把话筒放下了,李明辉过去一手揽了揽他肩膀,另一手拍了拍顾遥,台下是躲在灯光后面的陈西岳。 几个人或远或近站在一起。 他们拍完备采,上台前就一起做了这个决定,不是心血来潮。 面对种种压力,这是他们能找到的、损失最小的方式。 没办法摆到明面上反抗,也不想强迫自己继续接受这些安排,那就献出一场表演送给观众,然后不必再说背后的因果,只是果断离开。 比吃了苍蝇更恶心的,是继续吞下去。 还有就是,郑灏私心里也想,如果他们退出比赛,从此和节目毫无关系,那么万景靖的事情对这些人来说应该也没有炒作的价值了。 节目现场再次陷入混乱。 当然一切其实都是定局,票数揭晓,毫无意外的是淘汰线之下的分数。 节目组也没有办法强行挽留,乐队不想继续比赛,也不能把他们绑回来继续演唱。 一场闹剧,两期节目。 郑灏终于和这场“挑战”告别了。 晚上躺在被冷落好久的大床上,他困的眼皮都在打仗,但是还有要紧的事要跟万景靖说。 视频电话接通,那边万景靖正在海边散步,看着心情不错,给他展示腿上被咬的几个巨型蚊子包。 “所以你还是得跟我过日子,咱俩在一块儿的时候,蚊子都奔着我来”,郑灏跟他闲聊,有点不想打扰这样的氛围,话都在心里,却没开口。 万景靖走着路跟他聊天,估计那边有点嘈杂,没听出来郑灏嗓子不对劲,还在纠结蚊子:“那天露营你不就没事儿吗?” “那是人家给了驱蚊灯”,郑灏说,“而且我被咬了都,只是你不知道。” 万景靖低声笑,他没开口问节目的事情。 而是说:“我今天,和我爸说了咱俩的事情。” “啊?怎么这么突然,你没挨骂吧?” 郑灏有点吓一跳,他看万景靖别的事儿都瞒着家里,以为这恋情怎么也要循序渐进,甚至做好了接受老丈人责骂的准备。 但这有点措手不及。 “没有”,万景靖说,他爸比郑灏想象中开明:“我早就跟家里出柜了,艺术圈子里对这些见怪不怪,他没有很干预。 至于咱俩的事儿,我估计他早就听说了,这次只是我主动交个底。” “真的假的?”郑灏不信,老教授听起来是古板一派的,就算能接受儿子的性取向,那也接受不了…… “你爸,咱爸对我什么印象?我应该不是让咱爸满意的那种吧?” 万景靖又笑了:“你觉得,我爸现在还会管我这些事情吗?” 一句话说的氛围有点沉重,郑灏哎呀两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 倒是万景靖又无所谓地说:“逗你的,我爸是早有预料,所以没说什么,而且他除了专业的事情,别的真的不怎么管我。” “嗯,那就行,我还想等建立一个好一点的第一印象,然后再跟老爷子交代呢,你这倒着急上赶着了。”郑灏念念叨叨的。 “这不是为了,让你没有后顾之忧吗?”万景靖走到了一个冷饮店门口,坐在台阶上,把手机屏幕放在面前,温和道: “聊聊?今天又作什么妖?” “你都知道啦?”郑灏弱弱问。 “我有内应啊。“万景靖说,“不过,我还是想听你说。” “害,Mggie跟你说的吧“,郑灏一琢磨就是, ”就是那么回事儿呗 …… 反正也内定了要淘汰,我们都觉得要是走了,再被投票选回来,接着陪他们演这一出出的,实在是没意思,也憋屈。所以就算了。” 他把退赛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但还没提备采的问题,那是件大事儿,得慢慢道来。 但是也忐忑,虽然万景靖说让他更自由,但是说和做不一样。 过去三年万景靖给他收拾烂摊子时,撂下的那些脸色还历历在目,心虚已经成了每次捅娄子之后的条件反射。 但是万景靖是什么人,说到做到,听完了脸色半点没变,就是点头:“嗯,算了就算了。” 郑灏反倒有点不乐意,怎么以前提心吊胆,现在一点儿都不紧张呢? 像没得到注意的小孩似的,他扭扭捏捏地问:“你这一点都不担心啊?” “有什么好担心的?担心也没用,你自己做的决定,也没想过跟我商量。”万景靖说。 合着是因为这个闹别扭呢。 郑灏笑嘻嘻:“哎呀,我就是觉得,这些事儿不想拿来烦你。” 万景靖的脸色突然冷下来:“你不烦我还想去烦谁?” “我……”郑灏答不上来,他只是知道万景靖为此不高兴了,而且,自己还隐瞒了另一件严重的事情。 不主动坦白,可能后果会更严重。 “我其实还有件事儿,就是今天备采的时候,嗯,不管是我,还有李达夫……” 话说到一半,一个电话闯了进来,郑灏看都没看就直接挂了。 “什么?”万景靖问。 “没事儿,一个电话”,郑灏想继续交代,但电话又一次打断了视频通话。 这次他看了一眼,来电人是林一张。 郑灏眼皮有点跳起来,不会来得这么快吧? 他这次没敢挂,颤颤巍巍接了起来—— “郑灏”,林一张大概是被吓怕了,开口不说什么事儿,先说: “你现在在家吗?我跟你说,你等会儿看到什么,都不要冲动,别发微博别接别人电话也别发朋友圈,知道吗?” “怎么了?”郑灏嗓子这时候更疼了,只能拿着气声说话。 答案和他猜测的相差不多。 他们两个人在海南被拍到了,是在酒吧门口,郑灏给万景靖唱歌的那时候。 但这不是他最害怕的。 郑灏又问:“没有其他的了?” 林一张说:“还有就是……唉我说了你别激动啊灏子,首先我声明,这件事我本人是肯定不信的。” “到底怎么了?” 郑灏心想,不就是万景靖曾经是 Stble 吉他手吗?这对林一张来说也不是什么新闻了。 要不就是扒出来他和李达夫的过去?不过那都是李达夫追他,也算不上什么吧。 谁知林一张说的却是: “还有就是,有号称曾经是RCM他们的同学的人爆料,说当年,万景靖曾经试图偷盗过李达夫的手稿,并且对外颠倒黑白,造谣说是李达夫剽窃……” 第32章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不可能!胡扯!” “万景靖写歌,李达夫挂名,这不是圈里人尽皆知的吗?” 郑灏根本就不会信的。 “是是是,一直都是这么传的,但是这事儿本来就是传闻,确实没有任何证据”,林一张说,又怕郑灏误会自己的站队,赶紧补充:“我也在正在找消息来源,找到了就好办了,你先别轻举妄动啊。” 郑灏大概是一天里嗓子喊了太多,连带着大脑都有点缺氧,现在耳朵边嗡嗡的,有点没头绪。 林一张给他分析:“这件事从外界看确实比较模糊。 当初之所以这么传,是因为他们有人看到两件事,一个是万景靖在排练室弹琴,旋律和后来李达夫发表的歌很像;二是某一天他俩吵架,万景靖把手稿全都丢给了李达夫。 然后呢,就也不知道当年是怎么传的,就有了Stble的歌都是万景靖写的,李达夫挂名作曲这么一个传闻,加上万景靖上学的时候成绩好,有才华,大家就非常愿意相信这个消息。 可是另一个角度,我是说从这次爆料人的角度来说啊,不是我自己。 也有很多疑点,比如说万景靖凭什么把自己的歌挂别人的名字?又为什么他们突然反目,然后他再也不肯出山? 再加上现在李达夫再次组乐队,依然能火起来,这不就有人开始乱猜嘛。 换个角度,这么解释也说得通——万景靖想退队,然后觊觎李达夫还没发表的那些曲子,所以偷着练习,然后被发现了,这才吵起来。” 郑灏都气笑了:“就后来李达夫那些照猫画虎的玩意儿,谁模仿谁啊到底。” 林一张不想这个时候和他过抬杠——李达夫新乐队的歌,复杂度上比不了 Stble,但是却更流行,对大部分来说哪有那么高低立下之分。 更不要提,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像是有人操盘的,讨论风向几乎是被控制着走的。 这话不用他说,郑灏自己打开微博也明白了。 他们在海南的照片,最开始是论坛里发出来的,只是一个八卦帖子。 之后一切发生的都非常连贯—— 郑灏现在算得上是“圈内顶流”,八卦帖子迅速占据榜首; 有人出来扒照片里那人的身份,万景靖再低调,也顶不住这么高关注度,很快就被扒出是郑灏前经纪人,以及 Stble 前吉他手; 于是扯出了往事—— 有人结合郑灏与李达夫在节目里的过节,编排出一段三角恋故事; 也有人提到李达夫”剽窃“事件,说被剽窃的那人就是万景靖。 于是话题开始从恋情,变成了乐队圈里最敏感的维权问题。 再之后,就是那个号称是 RCM 校友的匿名账号—— 「到底是谁剽窃谁,我知道的是另一个版本……」 这番论调一出,也有人质疑他没有证据,到底哪个版本是真的,根本无从考证。 但是更多的,就如林一张分析,拿出诸多理由来,更愿意相信万景靖才是那个剽窃他人作品的人—— “为什么现在李达夫火了而万景靖只能做经纪人?” “哪有音乐人愿意把自己作品署名其他人?” “李达夫在节目里敢直面这个传闻,说明心里没鬼。” …… 郑灏看了一会儿,头愈发的疼。 微信里大家陆续在问他,宋义问他是不是真的和万景靖在一起了,陈西岳说看不出来王晶晶这么深藏不露,李明辉担心他发疯,顾遥比他还要生气…… 唯独万景靖,刚刚被打断了视频通话后,再也没有消息了。 他点开聊天界面,有点不敢再把视频拨过去。 在聊天对话框中停留了好久。 而落在另一头的人眼里,一直「正在输入中」的提示却有些刺眼。 万景靖主动拨了回来。 “刚刚谁的电话?”万景靖问 “林一张的”,郑灏承认 “嗯”,万景靖点头,就再也没话。 郑灏也沉默,他想,如果万景靖此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就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告诉他你被人污蔑,我本来提前有预感,但是没有来得及告诉你。 而且现在发展成这样,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些话无力,显得人更没用。 又是万景靖先开口:“你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郑灏抬头看着屏幕,分辨万景靖的脸色:“你知道了?” 万景靖冷笑一声:“不然呢?等着你告诉吗?” “不是,我不是瞒着你,我就是没想好怎么说。”郑灏赶紧解释 “这有什么想不想的,你上台发言都不带打草稿的,跟我说这么简单的事情就这么难?更何况这本来就是跟我有关”,万景靖打断他。 “还是”,他叹口气又问:“还是你没想好怎么问我。” “问你什么啊,我有什么好问的?” 郑灏也急了,别的不说,这一点他绝对不希望对方误会:“我怎么可能怀疑你呢,我压根儿没想过这方面。” “我被电话打断之前,就想跟你说这事儿的,是,我提前就感觉到这傻逼节目组要炒作,但是后来我想,我们都退赛了,应该就不会再牵连你了,所以就没着急告诉你。” 郑灏组织语言想办法解释。 “刚才是因为,我有点内疚”,他有点罕见的不好意思,低头说:“我本意是不想让这些事情影响你,我想保护你一次,但是又搞砸了。” “哎呀你别生气”,郑灏看万景靖不接话,又小心翼翼: “你别急,这事儿交给我,我永远和你站在一起,好吗?” 我永远和你站在一起。 郑灏这话说得很坦诚,也自认为是一句非常经典又感人的情话,没有人不会为之动容。 没想到,万景靖脸更冷了:“什么叫你保护我?什么叫交给你?” 没等郑灏反应过来,他就把电话挂了,挂之前撂下最后一句: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原来这才是经典语录,适用于一切冷战。 郑灏这边儿简直是雪上加霜,工作惹一堆麻烦,男朋友也不搭理他了。 更甚的是他还想不清楚到底这是怎么回事。 万景靖的微信再也不回,倒是有无数其他人跑来询问消息。 微博上也不消停,艾特他的、私信他的网友粉丝没完没了,都大半夜了,这些人怎么都不睡觉呢? 他干脆卸了微博和论坛pp,微信没敢删,但是把消息全关了,然后发了条朋友圈:“叙利亚旅行中,手机无信号。” 关了手机,头疼嗓子疼,无数的念头缠在一起,全是现实世界的错综复杂,是他最不擅长的那些纠葛。 郑灏的烦躁到了顶峰,一瞬间生出全世界都该毁灭的念头。 下一瞬间又忽然惊坐起: 卧槽,我这个状态,仿佛回到了日天日地的创作黄金期! 文章憎命达,大概全世界的创作人都是生活越苦,创作越灵。 但能像郑灏这样迅速调整心态,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也实属天赋异禀。 他把对舆论的嘲讽、爱情的思考、自己的怯懦笨拙全都记录了下来,反正也睡不着,这一晚上干脆沉浸其中。 把快过期的速溶咖啡,兑着满腹心酸酿成酒,一杯又一杯地下肚,一页又一页的产出。 第二天太阳照在地板上,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但是知道是怎么醒过来的。 有人踹了他一脚。 郑灏正做梦呢,梦里他又去了海南跟人家道歉,又赶上正午的时分。 去的还是家里,郑灏梦里挺周到,拜访长辈不能空着手,他手里捧着两颗榴莲,但被万景靖挡在了门口。 不光是万景靖,连他爸和死去的妈妈都在,一家三口站在门前,郑灏顶着烈日,手被榴莲扎出血了,万景靖一点儿都不带心疼的,只说让他好好想想。 郑灏被晒得晕眩,濒临中暑,他说撑不住了,想耍赖撒娇要万景靖扶着。 却被万景靖一脚踹开了。 对,万景靖踹了他。 郑灏好生气,睁开眼睛,果然是万景靖踹的! 他用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眼,睁开瞪着面前的人,声音哑到了极致,开口像是犯罪片里的大反派:“你竟然踹我?” 万景靖一愣,他一夜没睡,从三亚直飞过来看他。结果这人睁开眼看见自己,一没道歉二没惊喜,怎么还这么看自己呢? 但是郑灏瞎猫碰上死耗子。俩人吵架,谁气势足谁就占了先机,更何况他还一脸病容。 这一下弄的万景靖根本没脾气,愣了一会儿说:“啊,我看你睡地板上,怎么,吓着了?” 说完又伸手摸了摸他额头,温柔地问:“你是不是发烧了?嗓子怎么了?” 谁知道郑灏偏了偏头,躲开了。 他头倒是不疼了,但是晕的要命,身上也热,和梦里被拒之门外在烈日下的感受一样,心里的火气也难分虚实。 只说了句“别碰我”,嗓子像是被砂纸磨了一样。 这下万景靖也有点来脾气了,没再废话,拉着他起来:“别在这儿了,去床上躺着,你温度计在哪?” 郑灏晕晕乎乎,站起来碰到了地上的酒瓶,玻璃瓶子咕咚倒下去,顺着地板滚远,撞到了沙发角。终于把他敲醒。 他盯着面前的人看了好一会儿,才把梦境和现实分开。 然后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委屈,一下子扑了上去,抱着万景靖说: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第33章 家庭地位也恢复了正常 万景靖无可奈何地心软下来。 揽着身上的发热体,顺了顺他的头发,用低音炮哄人:“几岁了电池哥?我这不都过来找你了吗?” 郑灏的声音沙哑中透着委屈:“我没怀疑过你。” “我知道”,万景靖都笑了,自己是想吓唬他,让他长长记性。 但不是为了这件事啊。 估摸着此刻这颗烧糊涂的脑袋也想不出所以然,万景靖只能哄他:“我生气的是,你遇到事情不跟我说,把我当什么了?嗯?” 郑灏花言巧语有点宕机,没说出什么来。 万景靖的说辞倒是一套一套,本来是准备好兴师问罪的,但人都这样了,只能软着语气讲出来,变得像是打情骂俏: “你说要互相亏欠,怎么到了事儿上,还是要自己扛着?” 郑灏软沉沉靠在人身上,颠三倒四道:“没有,你又不是我经纪人了,我以前是故意惹你生气,现在不想了,想让你踏实治病,我能做个好男朋友。” 呵,还诈出来点新情报,万景靖问:“以前是故意的?” “嗯”,郑灏脑子转不过来,有什么答什么:“欠的慌。”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万景靖笑着,一下一下抚着他的头发,沉沉道: “我不需要你这样保护我,不管遇到什么,你能陪着我面对就行。 还有就是,别老让我猜你。 我自己就够让人难猜的了,所以我在改,有什么话都直接跟你说,就是不想像以前一样,你明白吗?” 郑灏哑声“嗯”了一下,仗着生病,理直气壮先数落对方:“那你昨天晚上,就又在跟我拐弯抹角,还不理我。” 万景靖和他分开点距离,坦白说:“你自己什么德行自己不知道?我不吓你一下,你一辈子都不往心里去。” 郑灏委屈死了:“我没,咱俩的事情我还不够上心吗?” “好好好”,万景靖不跟他计较,把他那颗乱七八糟的脑袋摁回自己肩膀,“是我又犯毛病,以后继续改行了吧?” “好吧”,郑灏勉为其难原谅他,把脸都塞在人家颈窝里。 他嘴唇干裂苍白,说话间正好碰着万景靖的脖子,可能是心里还有点气,张口竟然咬了下去。 “嘶”,万景靖的好脾气在郑灏面前维持不了三分钟,抬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别蹬鼻子上脸啊,差不多了就赶紧躺床上去,你发烧了。” 撒了气,挨了骂,郑灏这才神智正常。 家庭地位也恢复了正常。 他二话没说,也不装娇弱了,自己缓缓爬上床躺好。 万景靖无语片刻,认命地去厨房烧热水,又翻箱倒柜找退烧药。 在郑灏家里当然找不到这些东西,最后只能外卖送药,顺便点了吃的。 路过沙发区,满地狼藉也让他看不下去,低头又收拾起来。 把吉他擦干净放进盒子,又把散落一地的乐谱一张张叠在一起。 上面是昨天晚上郑灏写的新歌。 郑灏写东西的时候很快,笔跟不上脑子,所以他的初版稿都是鬼画符,外人很可能会当成废纸扔掉的那种。 万景靖以前要装小白,加上心理问题,向来离这些东西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如今状况好了点,他一边拾捡,一边端详几番,发现自己竟然都能分辨出来那些涂涂抹抹。 不仅看得懂,20多年的音乐素养像本能,他脑子里已经跟着乐谱,自动播放了这些旋律,根本不受控制。 从郑灏的角度看过去,就见着万景靖拿着一叠纸看得出神,手指在无意识地敲打节奏。 没来由心里泛起一阵酸,但是随即又想,这是好事。 郑灏开口,第一声没发出来,第二声才有了声音:“你帮我抄一遍吧,我没劲儿了。” 万景靖扭头看他,眼睛里有犹豫。 郑灏看他这样子,心里也忐忑,自己是不是有些太着急了。 门铃响起,是外卖,万景靖拿出粥和汤摆在床桌上,郑灏还在等着他回答。 “你先把饭吃了”,万景靖说。 然后他转身走出,回头已经拿了纸笔过来,在床边摊开一片位置,自己坐在了地上。 抬头看着躺着的郑灏:“歌词也抄吗?” 郑灏赶紧点头,得寸进尺道:“要,但是歌词单独一张,我还要改的。” 又拿出手机说:“还有几个我是录的demo,你也顺手翻一下吧。” 万景靖顺手翻他一个白眼,低头一边写一边说:“你知道我从小学开始,就能靠翻谱子挣钱吗?” 郑灏偷摸笑,很爽快地转账520块钱过去: “好好表现,老子有的是钱。” 时间从清晨到了上午, 一夜的沸沸扬扬,又要随着城市复苏而醒来。 屋里,处在话题中心的两人,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个躺倚在床上,一个坐在地上趴着床边。 默契地用音乐把这块空间隔绝起来,好像一切都与他们没有太多关系。 520块钱也是让郑灏捡了大便宜,万景靖不光是抄写,还顺嘴给他点了好几处问题,他对乐谱的感知和反应速度惊人,一眼就能看出不顺的地方。 郑灏这种野路子,书面功夫尤其得差,看着万景靖手指翻飞下,很快就把一页页乐谱写得完整又漂亮。他似乎感受到了一点点,李达夫当年那种崇拜又不甘的心理。 不过转念又有点得意——这么好的人,可是我的男朋友呢。 似是无意,郑灏翻着写完的乐谱:“你说,写乐谱也能鉴定笔迹吗?” 万景靖当然听得懂他在说什么,直接道:“没用的,乐谱我全都扔了,估计李达夫也不会留。” “为什么?他不应该是一直拿着做纪念吗?”郑灏吃过退烧药,脑子也开始嘎吱嘎吱转了起来,都有劲儿吃醋了。 万景靖抬起头:“你想聊聊这事儿?” 郑灏装模作样:“可以吗?” 万景靖放下笔,做音乐的时候不能分心,这是从小的规矩,他把谱子收好才开口: “我和他刚上大学就认识,我学古典乐,他学现代编曲,RCM的中国留学生很少,我们同届,很快就玩儿一起了。” “哪种玩儿?”郑灏赶紧问。 万景靖瞥他一眼:“反正不是你的那种。” 郑灏不敢说话,万景靖才接着说:“我其实到现在也没明白,他对我,到底是真的喜欢,还是出于某种好胜心…… 反正我俩刚认识那会儿,我和他隔着领域,没太深入聊过专业的事情,也是很正常的朋友关系,他带我听演出,给我科普,受他影响我才对摇滚乐感兴趣。 然后我开始跟着他去排练,自己玩儿吉他。 后来他组乐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让我一个半路出家的人跟他玩儿。 但是当时,我只是想试试而已,没想认真做乐队,所以拒绝了。” “再然后,你来看我演出,就此被激发了摇滚热情?”郑灏自恋道。 万景靖嘴角僵了下:“你也可以这么理解,反正那一下子确实砸的我脑子出了点问题,那个寒假回去,我就开始跟他做乐队。 然后……那时候的我也有问题,傲得眼睛看不见别人,歌全都要我说了算,而且还要求乐队配合我,一直都躲着演出和露脸。 以李达夫那么个性格,让他做出这些让步,已经是很迁就我了。 我当时不应该对他那样,导致后来我们的关系没办法收场。 他越想证明自己,就越要拿出和我风格不同的东西出来,然后不断争吵,互相贬低。 甚至在那种情况下他突然说喜欢我,让整个乐队氛围都变得很奇怪。 再然后,就是我出了车祸。” 郑灏不想追问车祸前后的细节,只问:“手稿,是你给他的?还有其他人知道吗?你们乐队的别人都在哪儿?” 万景靖摇摇头:“我提出退团之前,其他人已经散了,大家都是抱着校园乐队的心态在做,而且除了我们,都不是华人,自然天各一方了。” “得,没证据也没证人”,郑灏往后一躺。 “那就是,如果要证明你清白,只能当事人李达夫亲自来说了? 呵呵,搞不好,这事儿幕后就有他参与,我看节目组从一开始就想给他洗白。” 万景靖又摇头:“我觉得李达夫没有参与”。 “嘶”,郑灏不乐意了,“你还这么相信他?这事儿从头到尾最大的受益人就是他,而且你记得吗?节目还没开拍,试录那会儿,他就开始炒作证明自己,直面传闻那一出出的,这不都是他们公司弄的吗?” “就是因为他一直在想尽办法证明自己,非要在节目里唱自己当年的作曲,我才相信他一点没变,还是那么自大又自卑。 一直到最后一次我们吵架,我才知道他一直以来的心结,都是我让他署名作曲这件事。” — 四年前的伦敦,排练室。 那时的李达夫年轻,情绪控制力更差,前脚其他成员纷纷离开,后脚连万景靖也要走,口不择言道:“退队?你还真是玩玩儿票,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 对面的万景靖手臂还缠着石膏,他对外只说出了车祸,没人知道母亲去世的事情,也不想被当成同情的对象,绝口不提可能永久性损伤的手。 只说:“嗯,受伤了,也弹不了吉他,不耽误你了。” “耽误我?你装什么呢万景靖?”李达夫只觉得这是讽刺,冷笑说 “你写的歌,你编的曲,混音都是你一手做的,你哪来的耽误? “我不想跟你吵”,万景靖皱着眉头,音量有点提高:“这些手稿都给你,我不要了还不行吗?你还想要怎么样?” 一句话戳中了李达夫的痛处,他气极反笑,终于说出真心话: “你什么意思?我是怕你走了没人写歌是吗? 你以为,我顶着你写的东西,被人当成天才,我还应该感谢你吧?” 万景靖被逼得烦躁不堪,本就没有耐性和余力去安抚其他人情绪。 破罐子破摔说:“我没有这个意思,这些稿子都是新专辑的,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扔了,反正都给你。” “但是随便你怎么理解,我就是要走,不想玩儿了。以后也不玩儿了。” “靠”,李达夫罕见的骂出脏字:“我要你这些干什么?滚吧,我还庆幸你终于滚了,以后我一点也不用心虚,就算是一首歌都不红,也不会再借你的光。” 万景靖也冷笑一声:“好,我本来,对谁来说都是适得其反的。” …… ”等会儿”,郑灏听完,疑惑不解。 “李达夫要是有这个骨气,那他后来,矛盾对立的新专辑,为什么又要用你的曲子?” 万景靖听了也很疑惑:“谁跟你说,他的新专辑是用的我的曲?” 第34章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谁跟你说,他的新专辑是用的我的曲?” 郑灏立马:“顾遥,她可真够八卦的。” 万景靖半信不信,但并不是真的在意。 他只是想和郑灏解释清楚: “当时我们的第一张专辑,虽然曲都是我写的,却是在李达夫的风格定位上做的延续, 到了第二张,他想继续保持原有路线,但我想有改变,也是因为这个激化了我们的分歧。 我扔掉的那些手稿,都是我自己设想的全新风格,上面的歌,和 Stble 以前发表过的、还有矛盾对立的,都不是一个路子。” “啊……我一听就听出来了,他们后来的歌,和你写的显然同门不同路,而且高低立现。” 郑灏绝口不提,当时自己也笃信,李达夫的新歌都是拿着万景靖的稿子改的。 “差别那么明显吗?”万景靖突然来了兴致,问他。 “当然了,别人听不出来,我还听不出来吗?”郑灏堂而皇之地说。 随即又想起来这个谣言的根本来源,没忘了踩别人一脚—— “谁都像你们那些八卦同学似的,一传十十传百,说听见过你在学校弹琴,和李达夫后来的专辑一样,这就是你们的音乐学府高材生的素质……” 万景靖低头回忆:“记不清了,可能确实是弹过他写的歌,也可能不是我,反正……” 他无奈笑了笑:“这种传闻每届都有,他们愿意相信的,都是那些狗血的故事。” 郑灏也赞同,尤其是在经历了这阵的事情之后。 “那你说,李达夫和这件事没关系的话,他会出来替你澄清吗?” 万景靖想了想说:“他如果澄清,就要把以前的事都翻出来才能说明白,我觉得他不会想提起那些的。 再有就是,整件事如果是有人策划,他们看起来并不害怕李达夫会站出来……” 他又摇了摇头:“但我还是觉得他不会参与其中,那可能,背后策划的组织,有自信能控制住他吧。” “说了跟没说一样,本来也知道,不是节目组就是他们公司搞的,再不然就是谁跟你有仇了。” 郑灏撇撇嘴说。 “你怎么不说是跟你有仇呢?” “那这背后仇家,还真是挺了解我的,直戳软肋啊”,郑灏躺在床上说,“要是只冲着我自己来,我再闹几次节目组也不怕。” “我也不怕”。万景靖知道他的意思,接道: “我一不心虚,二不是名人,还怕他们造谣么?” 郑灏被这态度酷到了,翻个身看着万景靖:“宝贝儿,你现在,真的太辣了。” 万景靖眼睛眯起:“叫哪个宝贝儿呢?” “哎呦哎哟,我就你这一个宝贝儿”,郑灏在床上滚一圈,蹭过去拉着人的手,把万景靖拽到床上,腻腻乎乎地说,“你来陪我躺会儿。” 万景靖几乎一夜没睡,被他拉上床,困倦来袭。 但是郑灏像八爪鱼一样缠上来,腻腻歪歪的,让人没办法合眼。 他搂着万景靖的肩膀,小声说:“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是怕你。” 他怕的是,外界的评价会扰乱万景靖的情绪。 “我没那么脆弱,而且,早晚都要面对,面对了才没有软肋。” 万景靖思路依然清晰,但是声音略显疲惫,沉沉说:“昨天我和 Mggie 把事情都说清楚了,他们会看情况再做决定,只要不影响公司还有乐队,我自己都无所谓。” ”那我呢?“ ”你呀……”万景靖翻身,面对着郑灏,贴了贴脑门,还是有点发热。 “你就认了吧。” 郑灏的腻歪劲儿上来,抱着人哼哼唧唧:“行啊,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都听你的……那能给点儿奖励吗?” 说着,手已经不知道摸到哪儿去了。 万景靖抓住他:“还发烧呢,别闹,你歇过劲儿了就去医院。” “我就是这几天累的,录影棚有点冷”。 郑灏身体看着皮实,但是长期不规律作息,每年都会闹一两次感冒发烧,他自己习惯了,不把这点小毛病当回事儿,还只顾着撩人: “你帮我发发汗,我出了汗就好了。” 这回他改变策略,把万景靖的手拉到自己身上了,摁着不撒开。 他发烧的眼角还带点红,故意摆出一副迷离的眼神看着人家,万景靖受不了,另一只手捂住了他的眼睛,还是无奈道:“那用手,就一回。” 郑灏讨价还价:“用嘴行吗?” 万景靖把他嘴也给捂上了。 …… 折腾了一阵,郑灏没出多少汗,万景靖伺候他累得倒是不轻。 这大爷舒坦了,终于肯倒头睡去。 万景靖漱口洗脸,回到床上给他盖上厚被子,把人裹得严严实实,刚才的睡意已经散了,他打开手机,刷了一遍”最新进展”。 这一晚上,背后操手果然没消停。 节目组上午9点,发了新一期的预告,封面用的就是郑灏和李达夫两个人的演唱图,借什么东风不言而喻。 更火上浇油的是,这个预告里面还包含了后台采访的内容,零碎地放出来这两个人的一两句话—— 李达夫:“和前队友的矛盾……对现在的我没有什么影响,做好自己就好。” 郑灏:“人生总要有些谎言。” 断章取义剪辑也是炒作的老套路,但是偏偏这节奏把握的好,网友们正在情绪期,下面评论全是联想到抄袭事件的。 凭着三亚拍到的两人照片,大家已经笃定了郑灏和万景靖的情侣关系。 于是郑灏这句话,立马把他自己也拉下水。 也不知道是有人引导,还是网友自发联想,他们俩人已经成了“狼狈为奸”的代名词——万景靖在三年前抄袭抹黑李达夫,郑灏在三年后和李达夫在节目里明争暗斗,还替自己男朋友的恶劣行径找借口。 看的万景靖自己都觉得,这俩人实在值得千夫所指。 而当节目组忙着放些引人联想的物料时,两个乐队方却一直保持沉默。 李达夫那边,整件事只和他个人相关,而且是别人眼中的受害者,所以保持沉默可以理解。 但夏日冰粉这头却不行,尤其是这个采访一出。 至少在更多“节目花絮”爆出来之前,需要把郑灏的态度立场先明确,不能落个“支持抄袭”的名声。 而且时间也差不多了,估计公司那头也是一夜未眠,万景靖想发个信息,问问 Mggie 情况。 还没打开微信,却先收到了一通电话。 “师兄,您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万景靖关上厨房的门,把声音隔绝在里面,不吵到郑灏。 电话那头,秦东文带着笑意:“明知故问吧你?” 万景靖笑两声,又听对方说:“我刚给万老师打了电话,老师这是现在心态好,不然肯定被你气死了,还说让我也别管你。” “我爸是怕牵连您”,万景靖回道。 秦东文的声音依旧不疾不徐:“我也不是来帮你的,但是想问清楚,听你自己说。 要是真的你的问题,就算是看万老师的面子,我也不会替你说话。 要是你没有做错,我这作为你的师兄,就算是被牵连,也不能袖手旁观,更何况这件事还出在了我头上。” 万景靖心里默默叹口气,他知道,秦东文这位父亲的得意弟子,这种时候找上他,其实是本着相信他、想帮他的态度来的。 太客套反而生疏,更何况,秦东文在节目中做评委,他们之间的关系在圈内很容易被扒出来,提前通气,也是让他能有个准备,避免以后被连累。 那头,秦东文不等他回应,已经在安排了:“你不是已经回来了吗?如果这时候没事,来我家一趟,咱们两个聊聊。” 说是师兄,但秦东文的资历和成就在那儿,更像万景靖的老师,话到这个程度,就算是有事,他也没法推脱。 “好,您还是住在原来的小区吧?我现在过去,半个小时就能到。” 万景靖挂了电话,轻声轻步走到床边,摸了摸郑灏的额头。 心想他倒是心大的很,病的也恰到时机,还能睡个好觉。 倒了热水放在床头,又在微信里给他留了言,万景靖这才离开。 -------------------- 今天还会有二更掉落,可能是深夜 第35章 他别死在我家里啊 郑灏也是被电话叫醒的,他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天空阴沉沉的,也不知道是几点,似乎是快到晚上了。 手机有两个未接来电,都是同一个陌生号码打过来。 现在响着的正是第三遍。 “喂?谁啊?” 郑灏发烧一直都这样,到了晚上就有点重,他嗓子又开始变哑,听的对面人愣了一下。 “你是 Bttery 吧?” 嗓子不行,耳朵倒是灵,郑灏当即:“靠,李达夫?” “嗯,是我”,李达夫也不知道在哪,声音压得很低,做贼似的。 开口就说:“我没有Jing的电话,我找他有事,你能找到他吧?” “能,但是你先跟我说”。 郑灏说完才想起来,万景靖人呢? 但他在李达夫面前不露怯,连珠炮似的:“他现在处境这么危险,我不能随便告诉你,谁知道你是什么目的。这么一出出的事情,你说跟你毫无关系,我可不信。” 李达夫赶紧辩解:“这真的不是我……” “是,就算是不是你的主意,但是看在曾经你俩是朋友的份儿上,事情闹得这么大,你也不能到现在都不出个声儿吧。” 郑灏接着说: “是,年轻的时候大家都心高气傲,受不得委屈,但也不是他逼你顶替的,他这人说话难听,你记恨我能理解,但也没到这儿份上吧,现在这个事情不是毁他一辈子吗? 他可以选择这辈子不写歌,但是不可以被人骂得不能写歌,你自己也知道被人污蔑的感觉,我不用多说是吧?” “我再说一次,我从来没想过伤害他”,李达夫说。 但是他声音太微弱,郑灏的沙哑嗓音丝毫不受影响: “他对你有愧疚,到现在也不想把你的伤心事掀开,但是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退团,要这样下去,他怕不怕被人揪出来伤心事?” “他在担心我?”李达夫问。 郑灏一愣,不知道这人自作多情些什么,有点不悦:“他这人刀子嘴豆腐心你不知道吗?他对谁都这样,你不用多想,但也不能不领情。” “我知道”,李达夫弱弱说。 “那你打算怎么办?”郑灏觉得说的差不多了,反客为主问道。 李达夫被他说得精疲力尽,又顶着被人听见的压力,没时间陪他聊。 只好言简意赅说:“我没发声是因为,我从昨天就一直被关在公司,刚才拿回手机,而且我们签了保密协议。” “什么乱七八糟的?”郑灏问 “我不能说太多,也没办法替他出头”。 联系起来郑灏才明白,李达夫这是隐晦地在表达—— 这些事情他知道,但是什么也做不了,因为他赔不起违约金。 他问:“那你找万景靖干什么?要只是道歉就算了,我看你这个样子也挺可怜,可以原谅你。” 李达夫这回倒是不着急了:“我能相信你吗?” “靠!我不管你信不信我,反正万景靖这世界最相信的人,就是我!” 郑灏从来没这么烦过一个人。 李达夫自知理亏,也没跟他犟嘴,终于说:“我不能发声,但是 Jing 的所有手稿,我都留着,就在我家里。” “你怎么这么变态?”郑灏张口就骂,说完又觉得此时不能得罪他,赶紧找补:“但是幸好你留着,不然真的没有证据了,你能交给我吗?” “我不能,我一直被公司的人看着。” “那怎么?我去拿?” “嗯,我家里是密码锁,你进去,我告诉你在哪。” 怎么跟谍战片似的,郑灏竟然有些亢奋,好像要办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他从床上起身,没顾得上眼前一阵发黑,着急问:“那你把地址和密码都发我,我现在就去。” “但你要答应我”,李达夫又在卖关子。“你们拿出去,千万不要说是我给的,也不要说是 Jing 留存的,我和公司的人提过,他把手搞全扔了的事情。” 怪不得他们泼脏泼得这么理直气壮,合着李达夫也就看起来精,什么话都往外说。 郑灏刚对他生出一丝战友之情,瞬间熄灭。 他把自己囫囵收拾一下,没顾上头晕,赶紧出门。 坐上车才想起来看看手机。 微信好友们可能是被他“去叙利亚旅行”的朋友圈唬住了,没什么人再骚扰他。 只有一条是万景靖给他留言,说去拜访秦东文,顺便聊节目。 另一条,公司群里艾特他看一条微博文案,是乐队准备发的声明。 — 万景靖拿起手机,不经意露出一个笑,抬头说:“其实,大部分人相不相信,我真的没有那么在乎。” 半个小时前,他向秦东文简单说了抄袭谣传的始末,只隐去了李达夫的心结,和母亲去世的事情。 即便是面对面只有他们两个人,秦东文也没有流露出支持万景靖的意思,他只是听完,然后问他了一个问题: “哪一方都可以都说得通,只是无人可以证明。你怎么能让大部分相信呢?” 万景靖不是公众人物,国内音乐圈根本不认识他,能坚定站在他这边的,都是熟悉他、愿意相信他的人。没有理由也会支持他的人。 但是万景靖说,人没有办法做无罪自证。 而且,对他来说,这群人就足够了。 他的手机里,刚刚收到的推送,就是来自这群人。 @夏日冰粉和北极熊开Prty乐队 最新微博:【老万曾经是我们的经纪人,如今也是我们的好友,相识多年,相信他的为人。】 @夏日冰粉(简称)Bttery:【转发微博:我绝对不是支持抄袭,我只是支持我男朋友,他没抄。】 “是吗?”秦东文面前一整块茶台,正在添水,听完不置可否,捏着茶杯说: “但是如果真的像你说,节目方应该还有后手。” 他不会盲目战队,但已经把自己知道的信息,全都分享给了万景靖—— 节目方最开始,和秦东文沟通中是有意捧高郑灏的。 还提出希望制造郑灏和李达夫的对比,但这也无可厚非,适度制造矛盾话题而已。 只是第一期节目里没有用上,郑灏和李达夫自己就来了一场Bttle战。 到了第二期,按照万景靖掌握的信息,节目方已经定好要淘汰夏日冰粉,并且以现场来看,大部分评委对夏日冰粉的表演,是持批评态度。 而从秦东文的角度却是,节目组仍然在暗示给他们多一些称赞。 也因此在他看来,节目方一直对郑灏是很欣赏和保护的。 “所以你也知道,我本来就不太喜欢这种性格的人,他这么不负责任地退赛,又很狂妄自大。” 秦东文说话,不太懂得点到为止,明知道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也直言不讳自己的态度。 万景靖没表现出什么情绪,也不替郑灏说话,他笑说:“所以还是视角不同,从我的角度,就是另一个故事。” 秦东文喝口茶:“说说。” “节目一开始,对他确实没有恶意,想炒作捧红他,也是带收视率。 这其中他们的一些方式,我只能说不太符合郑灏的处事方法,但是他还是配合了。 后来真正让他恼的,是节目组恶意淘汰,以及淘汰的同时,就开始策划用我们两个,还有李达夫的关系做文章了。 所以他后来改歌词、退赛,某种程度上是有些不负责和任性,但是我很欣赏他的任性。” 秦东文大概觉得自己真的是老了,没有这股热血和热恋的共情,他说:“反正,我还是不太喜欢这人,除非真的证明你说的都是事实,我才可能对他,算是理解吧。” 万景靖笑笑,心想我倒也不太需要您的理解。 他反问:“那您把我叫过来这一趟,就还是劝我去找证据,表明自己的清白?还是劝我别惹上这种闯祸精,赶紧分手的?” “我这是帮你分析形势”,秦东文也跟他笑,“我说节目组有后招,你也别不信。” “嗯”,万景靖点头, “我大概有个猜测,从他们的角度。 最开始,节目方可能是想淘汰郑灏的同时,放出我们俩的照片,给他增加一些话题度,后面一直吊着粉丝投票复活夏日冰粉乐队。 不过估计他们没想到,郑灏这么不受控,舞台上那一出,我猜他就算没有指名道姓,也说了不少带刺儿的话,等播出出来,被大家解读一下,节目组的黑幕就基本扒出来了。 所以我猜,他们一开始其实没有准备黑我,是因为突发退赛,所有赶紧拿我切刀,把我们几个的人品踩下去。 等节目播出,观众就算看到郑灏退赛,但倾向已经塑造成了。 相当于给节目的负面做了未雨绸缪。” 秦东文点头,但说话依然严谨:“按你的说法,确实是这样。” “后手……”万景靖想着,“离这期播出还有5天,节目组这么着急放出来那些谣言,可能是怕有路透,所以早做打算。 但肯定也有预料,我们这边会有其他动作,攻破他们的话,所以……” 万景靖摇摇头:“我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实锤再踩我,或者踩郑灏?把我们压的死死的,到了5天后也没办法翻身那种。” 秦东文点头称是:“我也没想到。” 万景靖:…… 他看看时间,怕秦东文留他吃饭,也怕郑灏没饭吃,想赶紧结束这谈话。 “您说的我会往心里去,我也在想办法找当年的一些证明,不过可能没那么快,但……嗯,我尽量不消极对待吧。” 秦东文见他把条条缕缕分析的清,也不再多留。 却还是说,让他多观察观察郑灏,不要太轻信这些玩儿乐队的,不靠谱的太多了。 万景靖强忍着嘴角的笑,脸上装乖装的很熟练:“师兄您放心,我也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这点儿数还是有的。” 秦东文起身送他,到了门口负手而立,又说了最后一句: “小靖,其实你也知道,我想让你积极应对,不是只为了你的名声。” 万景靖脚下一顿,心里已经了然。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婉拒,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来电人是依然在偷摸打电话的李达夫,也不知道他费了多大劲,从陈西岳手里用限量球鞋换来了万景靖电话。 但开口没顾得上别的,有点慌张说: “Jing,Bttery 在我家不知道出什么事情,摔了还是晕倒了什么的,我现在联系不上他,也没办法回家。 你能去看看吗?他别死在我家里啊。” 第36章 万景靖踩下了油门 郑灏没想到,李达夫一副海归精英的姿态,其实也是租房住通州的,而且还住得这么边远。 他光打车过去就用了一个多小时,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下车的时候开始打起雷。 郑灏不知道万景靖有没有带伞,拿出手机想提醒下,看见到上一条,还是对方让他吃完药再出去。 他这次学了乖,出门就汇报了自己的行程,但是也晚了一步,收到这条消息时都坐上了车,药当然是忘了吃。 于是他装作没看见,没回复这条消息。 这么一想还真开始头疼,甚至有点恶心,胸口闷闷的。 难不成晕车也会传染?郑灏没当回事儿,只觉得是坐车时间太久了,伸手摁了电梯,按照李达夫给的消息,找到了他家门口。 一进门,郑灏头更晕了。 李达夫这人果然是表里不一。郑灏的住处也乱,但是他好歹爱干净,宁可住的小一点,图个好打扫,也要维持适当的居住氛围。 而进了这个门口……别说氛围,几乎是找不到下脚的地方——这音乐学院教出来的人,怎么把琴谱和琴、还有各种外卖甚至衣服都往地上铺呢? 郑灏晕头转向的,勉勉强强踩进去,李达夫的电话又准时到了。 “你到了吗?” “到了” “嗯……可能有点乱。”李达夫不好意思的说。 “在哪儿啊?” 郑灏言简意赅得问。 他竟然看见这样的屋子,都没嘲笑我? 李达夫心想也是,估计郑灏比他还要邋遢,真不知道Jing怎么受得了这种人的。 但其实,郑灏只是胸闷头晕的厉害,想赶紧拿到手稿走人。 李达夫真的是个神人,他留着的不仅是万景靖最后扔掉那册,连同第一张专辑的,甚至万景靖加入 Stble 之前的随笔谱,他也都存着。 而且估计是知道自己这个生活习惯,怕哪天被饮料洒了、被油浸了,他还把它们放在了大衣柜的最顶层,和好几个鞋盒子叠在一起。 郑灏忍住没骂街,拖了把椅子放在下面,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扶着衣柜。 踩上去先被灰尘呛了一下,正赶上嗓子火烧火燎的疼,扶着衣柜咳得椅子乱颤,电话对面的李达夫都觉得不对了。 “你是生病了吗?” “没事儿”,郑灏咳完了,没敢贸然扒拉鞋盒子,先问他:“这么多纸盒子,在哪个里面?” “在最底层,盒子下面压着,你把它们拿开就看见了,一个红色文件袋。” “……” 郑灏看着比自己头顶还高的鞋盒堆,最底下,确实看见了一角红色,他把手机夹在脖子上,扶住衣柜,另一手伸过去,想把文件袋直接抽出来。 一下子没控制好力度,文件袋没抽出来,最顶层的鞋盒掉下来一个。踢里哐啷的滚到地上,听着不像是球鞋的声音。 李达夫听见声音急了:“你别乱动,那里面有设备,轻拿轻放。” “你把设备和鞋放一起?”郑灏无语道。 “没放一起啊”,李达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有的盒子是鞋子,有的是设备,但是你不知道,所以别乱动。” 郑灏没办法,倒不是担心弄坏他设备,而是怕有些东西很重,要是真砸下来会伤着自己。 他把手机开到扩音,放在衣柜顶上的角落,然后像是防毒气一样,把T恤领口拉高,捂住自己的鼻子。 稳了稳椅子,双手举过,从最顶上开始搬盒子。 衣柜旁边就是床,乱七八糟的堆着被子枕头,最适合缓冲。 郑灏拿下一个盒子,掂量掂量如果是鞋,就随手扔地上,如果是设备,就往床上丢。本就乱糟糟床褥更是雪上加霜,被滚了好几圈黑印子。 终于搞完这些,郑灏自己头发也落了一层土,他没心思管这些,伸手拿出文件袋,厚厚一沓。 郑灏低头检查了下手稿,整整齐齐的字迹一看就是万景靖的,他心里石头落下,头晕都觉得没那么明显了。 一高兴,就放下了小心翼翼,他头也没抬,直接伸手去摸手机,还一边跟李达夫说:“找到了,你挂了吧。” 这一套动作下来,猛地一股血没跟上脑子,郑灏胸口像堵了一个石头,眼前一黑,脚下一软。 他仰着头从椅子上摔了下去,头不知道磕到了什么,只觉得后脑勺一阵剧痛。 接着是膝盖,因为椅子摔在了他的身上; 然后是脸,因为手机也跟着掉下来,正砸到他鼻子。 李达夫那头听见动静,压着声音喊:“你是不是摔到设备了?” 想了想又觉得不妥,补充一句:“你人没事吧?” 但他的话没有说完,电话显示已经挂断。 李达夫再打过去,对方是暂时无法接通的状态。 “我不知道他是手机坏了还是怎么了,反正联系不上,我打了120,但是他们说现在下雨救护车紧张,Bttery 那边不能证明是急症,所以要排到后面……” 李达夫越想越害怕,又不敢声张,还是想尽办法找了万景靖,只怕郑灏出什么事,自己要被记恨一辈子。 但是他话没有说完,再一次被挂断了电话。 窗外已经噼里啪啦掉下雨来,万景靖挂断电话是着急拨给郑灏,以自己对他的了解,抱着侥幸想,也许这只是恶作剧,是郑灏故意屏蔽了李达夫。 但是拨过去,一样是暂时无法接通。 “抱歉师兄,郑灏可能有点事,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我得赶快过去。” 万景靖调出打车软件,往里面输入李达夫发来的地址,说话的时候都没抬眼看人,没压住脸上的焦急。 秦东文不拘这些,看了眼万景靖输入的地址,又抬头看窗外,转身走回了屋里。 再出来时拿出一把钥匙:“你开我车去吧,离得太远,又在下雨,打不到车的。” 一语应验,万景靖手机里显示着【排队128人,预计等待2小时】 他看着秦东文手里的钥匙,有点发怔。 秦东文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又补充:“我车技很差,平时不怎么开车,你开去,过几天还我都行。” 万景靖其实是想,也许可以开口让秦东文送他,听这么一说,又打断了这个念头。 闪电划破夜空,他下意识闭了闭眼。 …… “这个雨有点大啊,咱们不着急晚点回去吧。” “一会儿越下越大了,wether report 说是会下一整晚,放心吧妈,我慢点儿开没事。” …… “别和你爸着急,他说什么你别生气,我回头再去劝他。” “嗯,妈你把电话开外放吧,我都听见他在说我了。” …… “哎呀儿子在开车,有什么事不能回去说吗?” “小靖你别急,看着点路。” “后面好像有个卡车,你让他超过去,别搭理你爸。” …… …… 只要遇到暴雨天气,万景靖的记忆就会涌现,那些声音和画面,和眼前的雨重合。 最严重的时候他只能用隔音耳机屏蔽雨声,在路上看见雨天行驶的汽车,更是会出现不可抑制的心悸。 到现在他症状好转很多,但能无障碍乘车已经是他最好的设想,从没想过要重新开车,而且还是雨天。 秦东文看着他的状态,这才想起来他车祸的事情:“你是不是右手的伤不能开车?” 说完也替他焦虑,拿出手机自言自语道:“但是万一摔到头是很紧急,我问问我附近的朋友,能不能过来送你一趟。” “我能开”,万景靖被一句“万一摔到头”惊醒,伸手接过来钥匙,小声道。 秦东文面露疑色,还是有点担心:“那我陪你一块儿吧。” “不用……我不习惯载人。” 说完,没顾上礼貌,万景靖已经转身开了门。 他走进电梯,头脑清晰的给李明辉、陈西岳甚至林一张分别发了地址,没有找 Mggie,万一郑灏真的是晕倒,她一个女生也搞不定。 然后又再次给李达夫打电话,让他联系小区物业和房东,看有没有人能上去看一眼。 李达夫已经想到过了,可是他住的小区老旧,物业经常不在,房东人也在外地。 一切可能的备选方案都试过,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告诉他,郑灏情况到底如何。 又看了一眼躺在手机里的消息,是郑灏出门前发的:【找秦东文这老东西没用,还是得看你老公我的,等着我去给你找回手稿!】 万景靖也许不是第一个能赶到现场的人,但是他想,没办法等下去的。 坐进秦东文的 SUV 车里面,驾驶位的一切都陌生又熟悉,万景靖深呼吸几次,插进钥匙,努力把脑子里的东西全都清空。 心理医生跟他说,不要把问题归结于开车、吵架、乐队这些间接原因。 那天没有人违反交通规则,只是卡车的制动失灵,而他错过了0.1踩下刹车的时间。 那是偶然,是意外,和任何单一元素都没有必然关联,也没有那么容易再次发生。 他反反复复告诉自己这句话—— 偶然的事故和开车没有必然联系,不是所有暴雨都会伴随着失去。 勇敢一点,不要想那些过去,只要想着在城市另一端的郑灏。 对过去最好的补偿,是即使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不要让自己爱的人,再发生一次偶然。 安全带、方向盘、离合、转向灯、雨刷器…… 所有的一切步骤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万景靖把脚在刹车上虚踩了好几次,然后踩下了油门。 第37章 不好意思,您是? 浓重的夜里,睁开双眼也是一片漆黑,没有灯光,看不见车辆,也看不见道路。 只有耳朵能够听见声音。 有雨声,叮叮当当的硕大雨点拍击车窗的声音; 有刹车声,“呲啦”声音太过漫长,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 还有一声惊呼,似乎是熟悉的人,却怎么也分辨不出究竟是谁…… 那一刻,身体下意识握紧方向盘,脚下,如同无数次脑海里排练的那样,在第一个瞬间就踩下刹车。 但是不管如何用力,指甲嵌入皮肉,小腿的肌肉痉挛,都无法抵抗那股力量从胸前,带着身体猛地后仰,接着失重被抛向空中,不断坠入身后的黑夜,和那声熟悉的呼救越来越远…… 无数次,万景靖都是在这样的坠落中惊醒。 在尚未平复的心悸中,在无数个无所依靠的黑夜里,他睁眼看着天花板,一遍遍告诉自己,这是梦,不会再发生了。 “不会再发生了。” 更何况,如今他有了想要着陆的目的地。 万景靖握着方向盘的手渗出冷汗。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想着郑灏说“明天的天亮,还是你自己的”。 想起他站在月光里,伸着手臂让他跳下去,说“不管发生什么,都会接住你”。 其实那天他才发现,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在等着郑灏降落,然而同时,郑灏也是接住他的那双手。 不会再随着身后的力量坠去了,他想往前看,前面有个人在等着他。 等着接住他,也等着被他接住。 汽车和路灯交错着灯光,万景靖的那辆黑色SUV,在晚高峰的车流中,一直显得有些笨拙,不停地被人超过去。 但起步、变速、刹车,驾驶座上的他,动作一如往常平稳,不熟悉的人大概只以为,这是个非常求稳的司机,而看不出其他端倪。 等他终于进了无人看管的小区,从车上下来时,才感觉到自己的后背都已经湿透,走在路上好像踩在云端。 与此同时,陈西岳也刚开车到达,两人正好撞上。 “我靠,你是淋着雨跑过来的吗?” 陈西岳看着满头冷汗的万景靖,诧异道。 万景靖没空也没力气理他,一边往楼里走,一边掏出手机看李达夫发来的详细地址。 陈西岳跟在后面,看他手点了好几次,都没点开解锁密码。 “我来我来,我刚问了李达夫“,陈西岳抢在前面,不敢跟他再开玩笑,麻利摁了电梯。 看着万景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一路说:”没事没事,你别自己吓自己,他可能是烧糊涂了。这么大个人,不会有……“ 陈西岳一边说,一边点开房门密码,推开门便噤声了。 ”这么大个“的郑灏,正坐在地板上,听到开门声抬起头,茫然地与他俩对视。 ”我靠你搞什么?我们还以为你死了,怎么不接电话,你呆这儿干嘛呢?“陈西岳连着闯好几个红灯赶过来,却看他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不禁怒从中起。 骂到一半,才注意到郑灏的手一直放在后脑上。 万景靖已经走到他身边蹲下,没说话,只是扒开他的手,看后脑勺的伤。 从外面看伤口不大,郑灏不知道从哪弄了个毛巾捂着,也没出太多血。 旁边床角上有些血痕,估计是撞在了那里。 万景靖不敢使劲碰他,开口,声音还是带着点抖:“能站起来吗?” 郑灏好像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有个人在身边,扭头看了看万景靖,脸上浮现出缓慢的迷惑。 犹犹豫豫才说:”你没去海南吗?“ 陈西岳赶紧冲过去,扶住的是万景靖,生怕他先扛不住。 但万景靖经历过大场面的,只愣了一下,表情都没变,扶着郑灏起身说:“嗯,咱们先去医院看看,你还记得怎么摔的吗?” 郑灏又在愣神的时候,林一张的声音比人先到:“哎哟他们先到了,没事儿吧郑灏?” 一抬头,Mggie 也在门口,踩着高跟鞋哒哒哒比林一张走得还快,两个人进了门,看见郑灏都能站起来,终于放下心。 但很快心又悬上去了。 郑灏看着凑过来的林一张,躲了一下,用从没有过的客气语气:“不好意思,您是?” Mggie 伶牙俐齿,还是第一次说话打磕巴:“这,这是,失忆了?” 林一张咽了两口唾沫才说:“不是,你演的吧?逗我玩儿吧?“ 台词能胡说,但郑灏脸上的神色不像假的,在场其他人都没见过这样的他,呆愣愣的,不像是失忆,更像是倒退了20岁。 旁边万景靖的脸色也白得吓人,大家只以为他是被郑灏吓得,顾不上多说,七手八脚拉着人赶紧去医院。 伤号走到半路,才反应过来上一个问题,他另一只手还拿着文件袋,万景靖过来想扶着他胳膊,他却把文件袋先塞给他: “我是来找手稿的,然后就摔了,你收好。” “嗯”,万景靖接过来,随手丢给旁边的林一张,“这个不重要,咱们先去医院。” “哦”,郑灏乖乖跟着走,絮絮叨叨的本性还没改,边走边说:”去也来不及了,脑出血,很快人就没了“。 身后的 Mggie 咯噔扭了下脚,眼泪差点掉下来:”你说什么?别吓我。“ 郑灏反应迟缓地接话:”啊?“ 又悠悠道:”真的,奶奶年纪大,经不起摔的,门口的冰没有铲,下雪了不该让她出门……“ 万景靖一颗心吊起来又放下,脸色煞白地拉着郑灏往楼下走。 他记忆颠三倒四,说着不知道哪年的事,从奶奶摔跤脑出血去世,到上学时跳水摔到地面上,再到自己拿电池砸到万景靖的头,把所有关于头部受伤的记忆捋了一遍。 等终于到了楼下,看见车却还没忘了这茬儿,问万景靖:“你带晕车药了吗?” 万景靖的神经从开车开始就是僵硬的,听到这话才被融化了一角,拿出车钥匙柔声哄他:“我已经好了,还是开车来的呢。” 除了 Mggie,其他人都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郑灏自己也反应了好一会儿,才露出欣慰笑容: “那你驾照考得好快。“ 万景靖:“……“ — “脑部 CT 看没什么大问题,可能是有点轻微脑震荡,引起的记忆混乱,这个不同病人,脑震荡的反应会不一样,病人之前脑部有受过伤吗?” “有有有”,李明辉挤进来回答。 他正在赶去李达夫家里的路上,半路被通知掉头来医院,找过来正撞上郑灏在检查,这人头上缠着纱布,看见他第一句是:“你作业做完了吗?” 李明辉知道,老毛病犯了。 “初中时候他从舞台跳下去,摔到了头,当时也是这个症状。” 没等医生说话,林一张好奇问道:”他是跳水吗?“ 李明辉:”怎么说呢,下面没人,他是想演习跳水。“ 医生听完,看郑灏的眼神都带了点同情,外伤好治,脑子不正常是治不了的。 但他依然很专业,对李明辉说:”那最好是把病人之前的病例调来看下,综合判断下他这个受伤的情况。“ “那我问问他家人”,李明辉说着,拿出手机去给郑灏哥打电话。 医生又看着围着的一圈人,也不知道谁才是病人真正家属,只好对着众人又说: ”但是他发烧的情况有点严重,你们再带病人做下心电图检查,可能会有其他病症。“ ”什么病症?“万景靖问。 ”初步判断有心肌炎的可能。“医生说。 第38章 我是不是心脏不太好? 这一晚上的惊心动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这头一群人围着郑灏去检查心脏; 那边李明辉的电话一直没停,肩负起安慰老人的重任; 还有,节目那边也不让他们喘息,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搞定的剪辑后期,这一期节目,竟然提前上线了。 没多久,【夏日冰粉退赛】的热搜猛然冲顶,后面跟着【夏日冰粉临时改歌词】【咸鱼freestyle救场】【秦东文怒斥Btter不尊重舞台】等好几个,一看就是节目组的预备好的内容,又把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万景靖听完医生检查结果,才稍稍分了些注意力给别人。 他问:“什么叫病了也正好?” 林一张赶紧解释:“不不不,我不是说得病是好事儿。” 他被热搜搞得焦头烂额,也是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小声和 Mggie 念叨了句“要是真的病了,是不是也正好,能说得通……” 谁知道万景靖全神贯注的盯着郑灏,耳朵里还能听见他这句话。 “我是在想哈”,林一张陪着万景靖和郑灏坐下,等着李明辉他们去办住院手续。 “节目搞这些动静,一轮又一轮的,不给我们留反击的时间,无非是给退赛这件事埋伏笔,他们,看起来也是很怕被爆黑幕。 当然,这一招也能顺便反利用咱们,冲好几个热搜,又给他们带波收视率。” “不过这个不重要”,林一张看看万景靖,发现对方并没有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不禁有些失落,赶紧宣布他的创想: “我是想说,那如果,我们能找到一个客观的理由来解释退赛,这个理由既不是节目黑幕,也不是我们乐队狂妄自大,但又能解释得通,让我们双方的损失都降到最低,还能达成和解。 再然后,你这抄袭的事情,只要节目方不再纠缠这件事,我们正式发一个立场声明,放出手稿证据,这件事也就迎刃而解了。” Mggie 总结他的意思:“就是说我们对外解释,退赛是因为主唱病了?” “啊对,就是这个意思”,林一张说:“只要这个解释通了,其他都不是大问题,改歌词什么的都是小事,我们也没有当面骂节目组,他们不会再利用这个掀风浪。” 林一张边说边补充论点,越想越觉得这个计划天衣无缝。 谁知道万景靖却说:“可是他退赛,不是因为生病。” 林一张设想了可能郑灏会不同意、李明辉和陈西岳会不同意,万万没想到,这话是从万景靖嘴里说出来的,一个当了3、4年经纪人的万景靖。 他话有点噎在嘴里:“这,这重要吗?” 万景靖不回答他,却扭头问郑灏:“你觉得呢?” 也不知道郑灏听进去多少,他呆了会儿,缓缓道:“这点儿小病,我不会因为它退赛的。” 林一张无语:“这会儿你倒是明白了。” 他和清醒的郑灏就说不通,和糊涂的郑灏更没法较真,只专注攻略万景靖: “咱们别纠结这么多,我们又不是伪造确诊单,确实病了啊,而且还就是那几天熬夜熬出来的病,他估计那时候就已经感染了。” 林一张见万景靖不为所动,叹口气,这话是他真心的:“其实根儿上就怪我,从一开始我就不该让他们上节目。” “不怪你,郑灏是自己决定的,他不会怪你,我也不会。”万景靖说。 “我不是跟你苦肉计”,林一张说:“我就是真的觉得后悔,退了也好,及时止损。 所以我是觉得,你看人都摔傻了,咱早点儿把这件事了结,你们消停休息,不好吗?” “如果那样,之前他做的这些就一点意义都没了。” 万景靖看着郑灏说。 郑灏这时候又好像明白过来一些,也对林一张说:“我觉得,不能认怂。” 林一张拗不过他俩,求助地看向 Mggie,想说这可是你的公司,我大不了辞职走人,你不能看着他们这么不管不顾吧? 谁知道 Mggie 想都没想,或者,早在她点头让乐队发微博挺万景靖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 “如果又回到咱们公司最穷的时候,老万,你能再回来接着给我干活儿吗?” 林一张两眼一抹黑,他这辈子职业生涯,都没遇到这样的员工和老板。 等几个人把检查和住院办完,已经是深夜,还是没聊出个所以然。 万景靖知道这个决定过于任性,但是他无法接受退一步的方式,而进一步又该怎么去做,才能把所有人损失降到最低,他却想不出,其他人也想不出。 更不要说郑灏脑子不清楚,也不是开会做决策的时候。 好在是也不急于发声。 万景靖的事情他们表了态,证据也在手里,随时放出来就能扭转。 至于退赛,节目组步步紧逼,他们就更不能被牵着走,还不如让辱骂来得更猛烈一些,等真相水落石出才有回击的力度。 陈西岳拖了点关系,在医院弄到一个高层的单人病房,不用担心被别人拍到。 万景靖把其他人都赶了回去,只留自己陪床。 等他听完护士交代,回到病房时,看见郑灏正开着电视,看《听见我们的声音》这一期节目。 万景靖把另一张床拼过去,一边收拾一边问他:“怎么,想的起来录制的事情吗?” 郑灏看看他,又看看电视,很肯定地回答:“能啊。” 也不知道说的是真是假。 万景靖笑了笑,坐到郑灏旁边。 他不像刚才话那么密,精神有点打蔫儿,医生说是正常现象,但是得看着他先别睡觉。 万景靖让他把头靠在自己肩膀,以往都是郑灏没完没了絮叨,这次换了他找话题。 “那你后不后悔?想逞强就要一直逞到底,以后说不定,被人资本封杀了。” 郑灏说话慢,但没有犹豫:“不后悔啊,老子在哪儿都能红。” 万景靖笑着摸了摸他鼻子。 上面有块很小的淤青,他自己不记得怎么弄的,大家猜测是被手机砸了,然后人和手机都被摔得不省人事。 万幸是没什么大事。 郑灏放完豪言,看着电视又有点郁闷似的,闷闷不乐说:“我唱劈了。” 万景靖很肯定他的观点:“嗯,早就说了让你多练练声乐。” 搁平时,郑灏听完肯定说是自己嗓子状态不好,然后数落万景靖根本不会安慰人。 但病中的他不会耍赖也不会反驳,只会更闷头沉思。 看着竟然怪可怜的。 万景靖只好说:“你其实条件很好,就是还得继续学,保持状态。” 谁知道他更自责了:“是我把这个演出弄砸了,唱劈了,临场反应也不好,全靠那个歌迷撑住的,我还不如他。” 万景靖反应了一下,才哭笑不得解释:“那不是歌迷,那是咸鱼,专业 rpper,freestyle 是他专长。” 郑灏撇着嘴,一副还是高兴不起来的样子。 万景靖想了想,摸摸他脑门:“你是我心中最好的主唱,从我第一次看你演出就是了。” 这话起了作用,郑灏抬眼看看他,迟疑着问:“比Freddie还好吗?” 如同万景靖自己说过的,男人在床上的话不能信,不管是哪个层面的在床上…… 他眼睛都不带眨的说:“比约翰列侬还好。” 郑灏倒是很有自知之明,谦虚道:“比不了,作品数量还是差一截的。” 万景靖陪着他睁眼做梦:“那你先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然后再提高创作效率。” 郑灏看看自己手上埋的输液针,又念起生病的事情,有点忧虑地问万景靖:“我是不是心脏不太好?” “轻度的心肌炎,之前嗓子有些感染引起的,没有大事,住院就是为了观察两天,以后好好休息就好了”,万景靖担心他害怕,赶紧把医生的话搬出来安慰。 谁知道郑灏担心的不是这件事。 他拍拍万景靖大腿说:“你放心,我家里人都没有心脏问题,也没有其他遗传病”,又努力回想了下,坦诚补充:“就是我爸有些高血压,但是问题不大。” 万景靖心里被洇开一片感动,他没嫌弃冒着消毒水味儿的纱布,隔着它亲了亲郑灏的发顶。 但忍不住逗他说:“那你这个身板儿,老了之后也难免有什么毛病,我可不保证不会嫌弃你。” 郑灏沉思一会儿,痛定思痛道:“那我以后少喝酒吧。” “少喝不行,至少戒酒一年”,万景靖趁机讹他:“而且等心肌炎好了,你得跟我去跑步,还要去健身房。” 郑灏估计真的是很害怕老了被抛弃,一一答应了这些要求。 然后,才问出他内心深藏已久的问题: “你呢,你家里有什么遗传病没有?” 万景靖气得咬牙切齿: “我只有心理疾病,以后犯起病来会家暴那种。” “哦,这倒没事儿”,郑灏放心说,“我从小打架就没输过” 从没打过架的万景靖:…… 当晚,万景靖哄他直到天快亮,掐着时间到了,才敢放郑灏躺下睡觉。 第二天也是他先醒过来,走廊外护士医生的交谈和脚步声陆续密集,他先把隔音耳机给郑灏戴上。 然后洗漱完,出门去买早餐。 郑灏的手机坏了,想着反正去不了多久,万景靖想让他多睡会儿,就把手机留在了病房,好能连着耳机放爵士乐。 来回不过十几分钟,他提着热气腾腾的小米粥回来的时候,远远看见病房的门是虚掩着的。 推开门进去,万景靖说:“怎么醒了?是不是外面……” 话停在半空中。 因为一进门,他赫然看见狭小的病房里多了三个人。 最靠外面的男人,年纪身材和自己父亲差不多,气质却比万清更亲和些,只是神色不大高兴的样子。 另一个男人年纪和他相仿,眉眼跟郑灏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正站在床边,扶着郑灏起身。 还有床边坐着的一位女人,正捧着郑灏被包扎的头左看右看。 他们被推门而入的万景靖吸引了注意力,齐齐看过来。 四个人八目相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话。 只有万景靖手机的震动声响起,在郑灏枕头边,来电人显示是李明辉。 郑灏反应比别人迟缓,也迟钝。 他纹丝不觉尴尬,没事儿人一样地对旁边女人说: “妈,这就是我男朋友。” 第39章 你怎么不掏红包啊 郑灏轻飘飘抛出这句话,也没在乎别人是什么反映,仿佛别人都不存在一样。 只紧接着拿起枕头边的手机,对着万景靖说:“是辉子给你打的电话。” 然后没等万景靖说出一句“不用接”,他就点了绿色按钮。 鼓手的声音不用外放都清晰可见,电话里大喊:“老万老万,灏子爸妈去医院了,估计都快到了你赶紧……” 郑灏:“嗯嗯,已经到了,谢谢。” 所有人:…… 率先打破僵局的是郑景,他两三步跨到万景靖面前,伸出手道:“万、万老师是吧,常听灏子提起你,我是他哥。 我爸妈听说他生病有点着急,实在坐不住,这不,今天天没亮就开车过来了。 应该提前跟你们说声的,结果他手机联系不上,没办法,我就给辉子留了个言。 哈哈……可能他才起吧。” 家人来看郑灏本来就天经地义,没想到还特意向他解释一番。 万景靖受宠若惊,自觉有点失态,但好在他常年装乖,对此游刃有余。立马换上得体微笑:“不不不,是我考虑的不周到,昨天没让辉子留个我的电话给你们,叔叔阿姨好,我叫万景靖。” 万景靖觑着郑灏家人的神色,他实在不知道郑景说的“常提起”,是指怎么个提起。 还有郑灏这声“男朋友”,加上最近疯传的这些事儿……他家里人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好了,不用琢磨了。 看二老的样子,一个盯着万景靖蹙眉审视,一个露出比哭还别扭的笑容,想要表现的和蔼又实在困难。 再看看房间里两张拼在一起的单人床…… 万景靖索性也不装了,还不如一开始就充当个体贴的男儿媳的角色。 “叔叔阿姨,景哥,你们坐。” 他把折叠椅摊开摆好,又给几个人倒水,把早饭放在床桌上。 又事无巨细地问:“你们吃过早饭吗?我再下去买一些。” “不用不用”,郑景和梁素琴同时开口。 万景靖抬头,和他们目光相对,郑景故意落下后半句不再说话。 梁素琴愣神一秒,只好亲自和万景靖说:“我们路上吃过了……呃……你们还没吃呢吧?不用管我们,先吃饭。” 万景靖精准领会到其中微妙,文质彬彬地笑笑:“阿姨,您叫我小靖就好。” 郑景接话:“呀,那咱俩还有点撞了,我朋友也都叫我小景。” 万景靖爽朗笑两声,似是随口,看着梁素琴说:“我都是家里人和长辈才这样叫。” 说完又去倒水,捧着一杯,先递给了坐在靠门边一直没出声的人:“叔叔,您喝水。” 郑新民再不吭声也不合适了,他拿捏着分寸,点头接过来:“好,坐吧小万,不用跟我们拘束。” 好家伙,一句话把主场掉转过来了。 万景靖挑了个比郑新民还靠外的位置坐下,心想这样的一个爹,怎么养出郑灏这么个二百五的。 被念叨的二百五,看着此情此景,父慈子孝,家和万事兴。 真不知道他是高兴坏了,还是在病着犯糊涂。 突然张口,带着点撒娇的叫了声郑新民:“诶,爸!” 有两年没被小儿子这么叫过的郑新民,脸上有点没挂住,露出一丝惊喜来:“怎么了?” 郑灏说:“你怎么不掏红包啊!” 郑新民有点没反应过来:“啥?” 郑灏:“你第一次见我嫂子,给了多大的红包,给我们也不能少!” 郑新民的喜悦迅速脱落,在万景靖面前,抿着嘴笑也不是气也不是,只好继续摆黑脸。 郑景赶紧塞了个小笼包到郑灏嘴里:“赶紧吃饭吧。” 万景靖强绷着嘴角,陪着一家人坐了会儿,把郑灏的情况讲给他们听。 期间郑灏又说了数次胡话,但是这个情况不是第一次见,老人家有心理准备,都不把他当回事儿。 更让梁素琴念叨的还是心肌炎,一个劲儿数落郑灏不注意自己。 万景靖憋了好一会儿,在梁素琴说要不就休息半年之后,还是没忍住开口说:“阿姨放心,我以后看着他,不会再做这么累的工作了。” 梁素琴又愣了一下,这次脸上的笑不那么勉强了:“好好,真是,你说说,都这么大人了。” 她不太想深入聊万景靖怎么管着自己儿子的事情,知道一些两人工作的关系,于是说:“你们工作上,他也给你找了不少麻烦吧?” 这回换万景靖有点僵,他想着最近的风波,不知道梁素琴是不是指这些事情,自己也招了不少麻烦给郑灏,该怎么解释呢? 但还没开口,被郑景给拦住了。 郑景:“那什么,小靖你陪我去找下医生吧,我这不带了他之前脑震荡的病例嘛,想再和医生聊聊。” “哦哦好”,万景靖迅速起身,被解救出去。 去找医生有点多此一举,本来一会儿也是会来查房的。 两人出了门,郑景很快就卸下来那层客套,直接和万景靖说: “他嫂子看爱八卦,这两天给我看了你们的事情,不过爸妈还不知道,他们平时也不会上微博什么的,所以没必要说出来。” 万景靖了然,先自我检讨:“我以前的一些事情,牵扯到他,才惹出来这么些问题。” 郑景笑着拍了他一下:“不用这么说,我知道他什么德性,肯定是上节目又刺儿头了,被人算计了吧?” 万景靖摸摸鼻子:“是……不过也有我的问题,还有别人的恶意,不能全怪他。” 走到电梯口,郑景没伸手按,停下脚步看着万景靖,平静道:“嗯,你们这些圈子的事情我也不懂,不过……” 他想了想说:“咱俩之前没见过,但是他确实很早就和我说起过你,我不算了解,但是相信你的为人,这些事情能澄清还是尽快解决得好。” 万景靖点头,觉得这情景像是托付一般,刚想说两句保证的话。 郑景又拍了他一下:“哎别这么严肃,我不是给你施压,就是想让你们赶紧搞定这些外面的东西,别闹到家里人都知道了。 这样顺利的话,今年过年,我琢磨着你俩回家一趟,我爸妈这边就差不多了,哈哈。” 万景靖:…… 他想明白了,郑灏这个性格不是从他爸妈那儿来的,都是他哥惯的。 郑景算得欣然自得,万景靖也不揣着:“嗯,比较严重的谣言还是抄袭的事情,我这边也有了一些证据,会发出来澄清的,其他的,也会好好计划。” “行,那我就放心了”,郑景终于抬手摁了电梯,又八卦兮兮问:“诶,那个矛盾对立的乐队,我觉得他们的歌还是挺好的,怎么和你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呢?这么造谣?” “没什么仇,只是我和他们的主唱,以前是同学和队友,是有一些误会,来来回回被人夸大其词了。不过我是想这几天和他聊聊,把一些话说开,才好解决后面的问题。”万景靖解释。 他这想法是昨天晚上成型的,虽然手稿李达夫自愿交给他,但是一旦拿到大众面前,肯定还是会掀起作曲人顶替的事情,他不知道李达夫有没有想清楚这一点。 或者不管有没有,他都要跟他说清楚,然后才能公之于众。 郑景虽然听不太明白,但是大概觉得万景靖人很靠谱,跟着认同地点头,随口聊着:“就是李达夫对吧?我记得灏子说过你是高材生,你们是大学同学?” 万景靖点点头:“嗯,我们同一个大学的,一起组乐队,那时候比较低调……” 电梯上到了这一层,“叮”一声。 万景靖正说着“比较低调”,电梯门打开,一个戴着墨镜口罩,把外衣领子竖起来遮住下半张脸的男人,出现在电梯里,正对着门口抬脚要出来。 他和门口两人对视一眼。 万景靖:“李达夫?” -------------------- 迟来了,还是没赶上13号最后一班车,七夕快乐大家! 第40章 你和顾遥第一次见面,是在哪? 万景靖知道李达夫一贯穿衣服讲究,爱搞些锦上添花的事情,但是还第一次看见,他把自己包裹成这副样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大明星来医院堕胎呢。 “大明星”估计是没想到会在电梯口撞见万景靖,被叫了一声,也愣了一下。 然后不动声色的把衣领拉下来一点,对万景靖和不认识的郑景都 sy 了声 Hi。 郑景很识趣,偏又有点坏心眼:“这么巧,说曹操曹操到,那小靖你们聊吧,我先去找医生。” 不等万景靖推辞,说完就踏进了电梯。 万景靖低头看了看李达夫提着的水果:“你来看郑灏?” 普普通通一句话,进了李达夫耳朵,好像是指责他猫哭耗子,他眼睛瞟着旁边,说:“我怎么知道他拿个东西而已,还会摔到……” 万景靖默默叹口气,开口说:“我意思是,正好我也想找你聊聊。” 李达夫受宠若惊:“啊?哦,好” 万景靖便抬手摁电梯,李达夫又说:“那个……能不能找个没什么人的地方,我不太方便被人看到。” 万景靖无奈,这个医院哪里偏僻他怎么知道,只好带着他去了楼下的停车场,秦东文借他的车还停在那里。 出于关心,还是先问了问他的情况:“你到底遇到什么事儿了?为什么这么躲躲藏藏的?” 李达夫哪肯说自己的窘境,只是含糊其辞地答:“就是怕被人拍到。” 万景靖看了他两眼,说:“手稿的事情,想跟你说声谢了,但是,如果因为这个会给你带来麻烦的话,我是不会公开的,还不如自己受着。” “是吗?那又是我多此一举了?”李达夫张口就问。 万景靖要不是念在手稿的情面上,此时肯定直接下车走人了。 氛围被弄得有点不上不下,万景靖不说话,李达夫也不会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两个人就冷坐着,一如过去每次的吵架一样。 手机铃声恰到好处地响起,万景靖接起电话,是小洁。 这姑娘压着嗓子神神秘秘地:“喂万哥,我到了住院楼,手机帮你买好了,现在灏哥爸妈还在吗?我们直接上去会打扰你们吗?” 万景靖有点哭笑不得:“不会,我没在病房,你们直接去就行……等会儿,还有谁来了?” “顾遥,我们两个人。” “嗯,你们先上去吧,他爸妈和哥哥都在,病房是……”,万景靖说一半,突然又反悔了:“哎你们还是先来找我一下吧,我在地下停车场。” 他挂了电话,低头摆弄自己的手机界面,仿佛旁边的人不存在一样。 李达夫:“你生气了?” “我没有那么容易生气”,万景靖放下手机,“我是想等你冷静一下,咱们可以认真坦诚的聊聊吗?” 李达夫听完这话,有点发懵,正这会儿小洁和顾遥到了,万景靖下车去迎她俩,留他自己在车里冷静。 “Jing!I miss you so!!!”顾遥远远看见他就跑了过来,眼看着就要飞扑上身,被万景靖制止住了。 万景靖两手摁住她肩膀:“Hi mos,好久不见。” 顾遥没拥抱成,也不尴尬,兴高采烈问:“你怎么在这里,为什么不上楼?” 没等他开口,小洁先担忧道:“是不是伯父伯母对你们……?” 万景靖笑着拍拍小洁的头:“瞎操心,都不跟我先问好?” 小洁这才想起来,这是时隔这么些日子第一次见到万景靖,自从她入职公司,一直是万景靖带,还没有这么长时间分开过,随即有点不好意思:“万哥,我也很想你。” 万景靖矫情完久别重逢,才回答她俩的问题,朝着车那边扬扬下巴,指指坐在副驾驶的李达夫:“我和郑灏家人没事儿,是和他有点事聊。” 顾遥早上才得知郑灏受伤的原委,本来是认定了李达夫陷害万景靖,但听说了手稿的事情,又有点动摇。 情绪一时有点矛盾,皱着眉问:“他到底想干嘛?” 万景靖没回答,谁也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除了车里那人自己。 他朝着小洁招手:“手机呢?” 小洁忙不迭递过去,手机是昨天晚上万景靖托她买的,她一早就去跑了这个腿。 交到万景靖手上,可能是这人如今不再是领导,她胆子有点大,敢打趣道:“怎么万哥,您叫我下来就是要手机啊?还要亲手送礼物呢?” 顾遥听了,也在跟着起哄,还带着几分醋劲儿:“哼哼哼,你还真的喜欢他啊,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万景靖无奈,当初他问郑灏跟顾遥一个小姑娘较什么劲,如今又要对着顾遥说:“你跟我俩gy较什么劲?” 顾遥立马反驳:“Bttery 才不是,他还……” 话说到一半,她瞪着眼睛闭上了嘴。 万景靖:“还什么?” 顾遥猛摇头:“没什么”,说完拉着小洁就跑了。 万景靖看着飘走的红头发,站在原地思考了一阵儿。 直到李达夫开始咳嗽出声。 他摇摇头,先把眼前这个解决了,再去找那个算账。 “你能不能别卖关子了?”李达夫看他回来,有点耐不住。 万景靖自己也冷静了下,还是想好好把话说完。 他坐定了,缓缓开口:“我以前,说话做事不太考虑别人感受,喜欢自作主张,那时候也没意识到对别人的伤害,我欠你一个道歉。” 李达夫有些慌乱的扭头,看着他,又收回目光,有些不知所措地乱说一通:“不是,你说这些干什么,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不出来澄清,他们会越泼越脏的。” 万景靖自顾自接着道:“还有退团的事情,我欠你一个解释。” 李达夫咬着嘴唇,扭头向另一侧,看着车窗外:“不用,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你受伤那么严重。” “不是,不只是这个原因”,万景靖说,“我车祸之后,得了PTSD,没办法再做音乐了。” 李达夫猛然扭头回去:“什么?” 万景靖深呼吸一口气,摸了摸面前的方向盘:“嗯,直到最近才好了一些,以前不能提、不能听摇滚乐,也不能坐车。”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说,你要是说明白我也不会……”李达夫反而有点忿忿:“那为什么现在又告诉我?” 万景靖垂下眼睛:“我现在告诉你,不是让你内疚的。” “我只是觉得,当初,不管是不敢署名,还是退团,还是瞒着你这些事情。 我可以说自己是迫不得已,但也有自私、懦弱、逃避。 因为我的这些问题,让你承受那么多年的诋毁,现在反弹到我自己的身上,也许是某种两清。” 万景靖想了想,怕他又想歪,补了句: “所以,我不想再欠你人情。” 李达夫听完,接着看车窗外,过了许久才说: “但如果不是你,就没有 Stble 的那张专辑,我也不会靠着它,组成现在的乐队,签到现在这家公司。 算那么清楚有什么意义?” 万景靖笑了笑,想起来郑灏的话,说:“有意义,亲兄弟明算帐嘛。” 他心里想着后半句——这样才能分家。 但李达夫显然被“亲兄弟”这个词打动了,说话有些气短:“不是,但你要为以后想想,抄袭剽窃盗手稿,这不是小事,对你以后的名声影响很大的。” 但万景靖丝毫不为所动,似乎已经做好了永世不翻身的准备。 李达夫看着他这副样子更着急了,咬咬牙,还是说出来:“我跟你说吧,这件事情最终目标不是你。 我的公司和节目方天圣传播几乎就是控股关系,他们看到夏日冰粉有话题潜力,从最开始,就想好了捧一踩一,用夏日冰粉捧我们乐队。 这次放出你抄袭,其实是想拉 Bttery下水,再借此把我捧上去,你不赶快有动作,后面还会有更多的……” 话说到一半,李达夫看着万景靖早已了然的样子,突然恍然大悟。 他把后面的话咽回去,有些不确信道:“你就这么确定,他愿意陪着你被人戳脊梁骨?还有他们乐队其他人呢?” 万景靖挑下眉:“他们啊,不愿意也得愿意。” 李达夫这才懂了,万景靖的不想连累,是因为把他当做外人。 而和他绑在一条线上的郑灏,甚至于整个乐队,才是荣辱与共的一个团体。 他们两个人, 曾经才是过一个团体来的。 “Jing”,李达夫叫了他一声。 但转念又想,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他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那些心思,最后只说: “我是真的希望,你还会继续做音乐。” 万景靖笑了笑,手里拿着崭新的手机盒子,一圈一圈撕掉塑料薄膜:“也许会吧,我也希望……自己能勇敢一点。” 李达夫看着他,想起以前的种种,这些年发生在他身上的改变,这才清晰展露在眼前—— “我以前想不明白你怎么会喜欢郑灏这种人。” “现在明白了?” 万景靖点了开机键,在一步一步设置手机。 李达夫不愿意承认,直接换个话题:“你以后,也会给他写歌吧?” 万景靖摆弄着新手机,听到这话手指僵了一下,还是没忍住毒舌本性:“什么叫也会,你干嘛这么问?我也没有给你写过歌,那是给乐队写的。” 李达夫气的直翻白眼:“我还不想让你写呢,我现在,也变化很大的。” 万景靖诚恳地点头:“看得出来,我最近……” 他抬头看了看李达夫,又接着玩儿手机,但还是说: “我最近听了你的新专辑,很好,真的。” 李达夫不懂得见好就收,偏要自取其辱,追着问:“你也经常这么夸他吗?” 万景靖没搭理他,点开新手机里的库乐队,调出来钢琴功能。 李达夫听见他拨动了一段旋律,才终于闭上了嘴,有点惊喜问:“这是什么?新写的?” “嗯”,万景靖一边摆弄,一边回答说:“给郑灏写的,没想到,你竟然是第一个听众。” “……” 李达夫把带来的水果丢在车上,不准备去探望郑灏,直接下车走了。 万景靖也不送他,自己全神贯注地在车里玩儿手机,弄着调试、导出、设置。 等搞好了,才把手机放回盒子。 结果一扭头,还没打开车门,先被外卖站着的人吓了一跳。 “你怎么下来了?”万景靖打开车门问。 郑灏还处在大脑波动状态,生气也生的异常平和,很委婉地说:“我听说你和李达夫坐车里聊天,就想下来看看。” “然后呢?看见什么了?”万景靖坐着不动,仰头问他。 郑灏绞尽脑汁想了想,说:“看见他走了,你还坐在车里回味。” 回味?你倒还挺会脑补。 万景靖心想。 郑灏看他不说话,有点急。但他不敢乱低头,只能伸手拉着万景靖,想让他出来当面说,嘴皮子比以往慢,但问题一个接一个不带停顿的: “你们聊什么呢?聊这么久,还不能当着我的面说,他来找你还是你叫他来的?” 万景靖听完这一连串的问题,冷笑一声,拍开郑灏的抓他的手。 郑灏本以为万景靖会来哄他,显然被这应弄愣了。 接着万景靖从车座上走下来,砰一声关掉车门,他直接吓得一哆嗦。 立马有点委屈:“你干嘛啊?我还不能吃醋了?” “你吃醋?” 万景靖倚着车门,抱着手臂站着,盯着他问: “郑灏,你告诉我,你和顾遥第一次见面,是在哪?” -------------------- 啊!本来想今天早点发,但是和李达夫这段反反复复改了好几遍,太复杂的情绪了,不知道能不能传递出来。 第41章 四年来写的第一段旋律,给你 万景靖问:“郑灏,你告诉我,你和顾遥第一次见面,是在哪?” 这话一落,像是一道电流从郑灏的脑子里流过,滋啦滋啦穿过混乱的记忆,把某些运行不畅的地方瞬间打通。 而且运行的有些过猛。 他那一刻不只是想起无数片段,还飞奔而来无数可以解释、搪塞的话,来应对当下的场面。 比如说借着病装傻充愣,比如说用当时喝多了当借口,比如说用其他甜言蜜语来转移注意力……这些多年来的“作战经验”,让他几乎不用深思,就能顺手拈来。 而在他飞速组织语言之时,万景靖轻声叹了口气。 这一声像是乐曲的休止符,让郑灏在惯性中及时刹车。 他顶着一脑袋的纱布,低头认错:“我那次喝多了,她来问我有没有事,然后就多聊了两句……然后我也忘了。” “哦,所以当时顾遥面试,你才那么紧张对吗?” 看着万景靖冷笑,郑灏手臂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赶紧承认:“我我我,我和她没有其他的事儿,当时就是一个意外,所以后来才让她留在乐队的。” “对不起嘛,应该早点跟你坦白的。” 郑灏学着别人谈恋爱的样子,张开手臂朝着万景靖卖乖。 但万景靖并没有回应这个拥抱,而是把手里的盒子塞进他怀里,抬脚走了。 郑灏刚刚没注意到他手上拿的,这时才看清了包装,不禁喜上眉梢:“啊,你还给我买新手机了。” 他抱着盒子往前追,脚上还穿着病房的拖鞋,啪嗒啪嗒的。 万景靖听见声音,停下来等他:“别跑,慢点走。” “好好好,那你等会儿我啊”,郑灏听话放慢脚步,举起手机盒子,明知故问道:“这是送我的?” “嗯,奖励你坦白。” “啊,还有奖励啊,我以为……” 郑灏没说完,被万景靖一把捏住了后勃颈。 “惩罚也有,等着,有你受的。” 俩人这么多年,一个眼神,就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 郑灏赶紧凑上去,迫不及待道:“别等着啊,现在也可以,我都好了,我没事儿了……” 一直到出了电梯,万景靖才制止他的喋喋不休:“别犯病了,一会儿被你爸妈听见。” “什么叫我爸妈,那是咱爸妈”,郑灏没完没了道,根本不在怕的。 可是万景靖怕,尤其是一转身,撞上了走廊的一个人。 他当即站稳整衣衫。 幸好撞到的是陈西岳。 陈西岳握着手机不知道在和谁电话,被万景靖撞了个趔趄,打量他一番道:“不至于见了丈母娘这么高兴吧?” 郑灏立马不乐意:“什么丈母娘?你说谁是媳妇儿呢?” “哎哟,看着是好了,脑子挺快”,陈西岳乐着,对手机那头的人说:“放心了吧?你听他生龙活虎的。” 咸鱼的声音从话筒传来:“电池哥!你没事儿吧?我今天才知道你受伤了。” 没等郑灏回应,万景靖先把电话拿了过来:“他没事儿,谢谢关心。” 陈西岳更乐了,冲着电话说:“听见没,就让你别来吧,人家老公在这儿呢还。” “哎不好意思啊嫂子,我实在是担心电池才打电话的,你别误会,我绝对直男,放心!”咸鱼诚恳道。 万景靖也听笑了,他本来也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正在醋劲儿上,才抢了手机过来,给郑灏立立规矩。 并且这规矩立的十分凑效,直到把手机递给郑灏,又使了个眼色,这人才敢开口: “诶我是电池,我没事儿,甭惦记。你嫂子照顾我呢。” “哥,真对不起你”,一听见郑灏声音,咸鱼语气都放软了。 “都是为了我,你才跟他们闹成这样,然后搞得嫂子也受牵连。” 万景靖:? 这话说的,想不误会都难。 郑灏也觉得很诡异,连忙说:“不是不是,这哪儿的话,不是因为你,都是homie说这干嘛呢?” 陈西岳不知道是帮腔,还是火上浇油:“对啊,这是homie说的话吗?这像是网上那绿茶语录。” 万景靖再次:? “我是不是应该回避下?” “不是哥,你们不知道”,咸鱼有点不好意思开口,叹了好几口气才说: “他们最近还找我了,哎,这事儿本来是你怕我会被淘汰,但现在怎么变成,他们说打算捧我,让我说咱们那天的表演,是你临时改歌词,然后我反应快救场,之后要搞什么,投票把我投回来。” 这通语无伦次,陈西岳先听懂了,他一改平时的调笑神色,对着电话沉声说:“所以呢?你以为你听他们的话,把这个锅甩给郑灏,然后他们就会捧红你?” “卧槽我不是这个意思!”咸鱼连声辩解,但越着急越没章法,一个rpper被自己的口条绊得磕磕巴巴。 郑灏脑子有点慢,要抬头看看万景靖的脸色,见这人直接转身面着墙壁,不再去听电话里的声音。 他才敢确定,自己想的应该是对的。 郑灏伸手揽了下陈西岳的肩膀,没让他开口再骂。 缓了缓,他对电话说: “我们当时想换歌词,想反抗,换了你,是另外一个搭档也会这么决定。 而且做出这决定,也想好了后果,如果他们不捧你,一样也不会让我们好过。 所以你也别不用说这么多,不用跟我道歉。” 咸鱼那边没了声。 万景靖转过身来,从郑灏手里接过手机想要挂掉。 是陈西岳把电话又拿了回去,一字一句对着话筒:“谢子鉴,你他妈要是这样红了,挣了钱,自己心里能过得去,你就这么尬吗。” 然后他把手机直接关机了。 万景靖和郑灏都有点愣住,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陈西岳这么发火,也是第一次听他骂脏字。 郑灏从来没安慰过陈西岳,有点不熟练:“你这,我还没生气呢,而且最开始你都没想管咸鱼,现在能要求人家干嘛呢?毕竟还是各走各的路。” 万景靖赶紧从后面掐他,让郑灏闭嘴。 果不其然,陈西岳听了这话,低头笑了一声,然后朝着郑灏走近了两步。 万景靖侧身一步,站在郑灏身前半步,想拉着点他,一边伸手一边说:“你冷静点华山”。 谁知道陈西岳反应极快,先挡住了万景靖的手。 然后反手…… 给了他一个拥抱。 郑灏不明所以之际,也被抱了一下。 万景靖更担心了,这还不如打他们一顿。 “你没事儿吧华山?这人,你们可能之前关系不错,但如果他是这样,你也不值当……” “我知道”,陈西岳说,然后又笑了声:“我就是有点对不住你们,不应该把这个电话带来的,这不添堵吗……我就是,我没想到他是这么个人。” “啊”,郑灏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干巴巴:“没事,我没觉得,太,那个……” “嗯,那我先走了”,陈西岳难掩失落,说话有气无力的,转身就直接走了。 剩下两个震惊中的人。 郑灏:“诶?他刚刚管咸鱼叫什么?我都不知道他大名呢?” 万景靖若有所思:“你能关注到重点吗?” “什么重点?”郑灏问 “比如”,万景靖咬了咬下嘴唇,看着陈西岳远去的方向,高深莫测地说:“华山真是直男吗?” “哦”,原来这才是重点啊。 郑灏觉得这样背后议论人不太好,不过如果是枕边话,应该也没啥,便也若有所思说:“可是,我觉得咸鱼也挺直的。” 万景靖又听见这个名字,立马皱了眉:“爱是不是吧,他这么干,陈西岳气成这样能理解,估计以后也不会再联系了。” “哎,咸鱼也就是个20岁小孩儿,这么做无可厚非”。 郑灏嘴上劝别人,心里终归是不太舒服,他看了看病房的方向,一时也不想回去对着家里人装没事,索性靠着走廊和万景靖聊天。 万景靖冷笑一声:“就因为是小孩,他能这么做才更让人心寒。李达夫都比他有血性。” 郑灏后脑勺的伤在慢慢愈合,他觉得有些痒,想抓一抓又不敢,手停在半空中放下来,纠结了一阵子才说: “我这么说你别不高兴,我觉得你和华山,甚至李达夫,都不能理解我们这种人的处境。 你们吧,最难的时候也有退路。 我能理解他,是因为像我们,真的一穷二白的时候,是不敢错过这些机会,也不敢得罪别人的。” 万景靖深深看着他,长呼一口气,把其他人的事情都抛之脑后,半晌开口:“但如果是你,你还是不会这么选的。” “我比较幸运,被你捞走了嘛,所以没走到过这一步”,郑灏歪靠着墙,抬头笑着看他。 万景靖伸手摸摸他的纱布脑袋,有些心疼,替他委屈,又气他不争:“哪儿就比他们幸运了?你在节目里做这个选择,你有退路吗?现在又被人踩着往上爬,这样舒坦了,大英雄?” 郑灏把他的手拿下来,攥在自己手心,腻腻歪歪说:“我退路就是你啊,这不已经把你拉下水了吗?怎么着大音乐家,你打算怎么把手稿公之于众,反击一局让兄弟们痛快痛快?” “痛快不了”,万景靖把郑灏拉起来,摁进自己怀里。 “我会发布声明,但不打算拿出来手稿。如果放出来,李达夫公司肯定会猜到是他做的,也会牵扯到以前作曲署名的事情。” 生怕郑灏炸毛,万景靖一手摁着他,又赶紧说:“我不像你,我不让别人欠我,也不欠别人的。” “唉我就知道”,郑灏叹口气,“白跑一趟,摔个四仰八叉了。” 万景靖被呛得没话说,这才想起自己本来是准备了哄人的道具的。 “你看看新手机”,万景靖说。 “里面是我四年来,写的第一段旋律,给你。” 第42章 估计是在签新乐队,要把我们冷藏 万景靖当天下午就录了一条声明视频。 “我是万景靖。” 他坐在病房的单人沙发上,背后是白白的墙壁,穿着简单的灰色毛衣,没有抓头发,干干净净的刘海垂在额头上,对着镜头平静地阐述: “关于最近的传闻,在此向大家解释。 我在2015到2016年期间,曾经作为过 Stble Sort 乐队的吉他手,后于2016年退出。 之后,我一直以经纪人的身份,与夏日冰粉和北极熊乐队开Prty 一同工作,两个月前也已经辞职。 需要郑重声明几点: 第一,在我的所有音乐创作中,我是指自幼开蒙,到音乐学院,以及进入 Stble 乐队,退出Stble乐队,所有期间,都没有过任何抄袭,或者企图抄袭、剽窃的行为,甚至意图。 第二,我退出 Stble 乐队,是由于车祸受伤,因此在音乐学院毕业后,我才并未从事创作相关工作。谣传我试图剽窃他人作品,这个行为对当时的我而言,是毫无意义的。 第三,我和Stble乐队的成员,曾经是有过争执,但都是正常范围内、关于创作的矛盾,并且可能至今,我们都还没有达成一致。” 说到这儿,万景靖像是想起来一些回忆,露出一丝笑意,然后认真地说: “不过我觉得很庆幸,正是因为他一直坚持自己,所以当年我们才能互相激发出更强的创作力,也是因为他的坚持,所以在我们离开之后,他还能继续做得越来越好。 这是值得祝福的事情。 我从来没有恶意中伤、背后造谣过任何,关于前队友的事情。” “第四”,万景靖的眼神看向镜头,但又好像是透过了镜头,在看着执镜的那个人。 他眼神也随之变得柔和,接着说: “第四,对于近期这些无稽之谈,我不是公众人物,本来无意澄清。但是我的朋友,夏日冰粉乐队,他们为了支持我,承受了很多相关的压力,所以我才出面,来向大家作如上解释。 另外就是,我的男朋友,他理解相信我过去的经历,支持我现在的每个决定。 所以,我也想借这个视频,表达我对他的支持。 也许很多人不能理解他们的一些做法,但是在我看来,面对黑幕剧本、不公平比赛、资本压力的情况下,他们能做出这样的选择,是真正的摇滚精神,和一腔孤勇。 希望,大家在不知道事情原委的情况下,能够给真相多一点时间。” 万景靖站起身,朝着镜头点头鞠躬。姿态和他从小到大,在每个钢琴比赛结束时一样。 轻微地屈身,冷傲又不失礼貌。 还不忘说一句:“谢谢大家愿意看到这个视频的结束。” “哎哟,你这,你这结尾会不会有点太过了?” 郑灏收起手机,一边重放一边问,老脸竟然还有点红。 小洁在一旁直愣愣问:“是啊,万哥你要这么刚吗?要把节目这些事情都说出来?” “我说最合适,这样,公司面对节目方,还能有点儿赖账的机会”,万景靖解释说,他想的是,林一张应该很擅长装傻充愣打太极,把责任推到他一个离职人员身上,好歹可以保全一点面子和睦。 “啊?我觉得不刚啊。”郑灏摸摸鼻子,他说的不是这个:“不是,我是说,男朋友那段儿……” 小洁:“哦哦,那段啊,我认为是必须直接剪掉的。” 万景靖伸手朝着小洁脑袋顶过去,小姑娘立马缩起脖子:“不是万哥,你这什么节骨眼还秀恩爱,本来就骂你俩狼狈为奸呢,再说,这也不是你的做事风格啊,我还以为你就是说说,哄电池哥高兴的。” 郑灏虽然自己千锤百炼成钢,但也替万景靖捏汗,和小洁一个态度:“上次我转发乐队微博,说了个支持我男朋友,也被骂得够呛……” 万景靖收回吓唬小洁的手,非常双标地,摸摸郑灏头顶:“不会被骂的。” “为什么?”另外两人齐声问。 他们心里隐隐觉得,万景靖做出这么违背常规的事情,想必是有其他准备。 但众人心中的定海神针,却说:“因为好看。” “啊?我因为长得好看,挨的骂还少吗?”郑灏顾影自怜道。 万景靖翻个白眼:“我是说我长得好看。” 好在小洁这几年的娱乐公关没有白学,明白了他的意思:“哦,怪不得万哥非要录视频,本来写声明就够了的事情,这回你出镜,其实是想……炒cp?赢好感?” “算是吧”,万景靖点点头,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又不得不解释开他的打算: “我们没证据,没外援,我又是个素人,想要获得大众信任,算了算,手里的筹码也就这些了,所以才拍视频。” “而且还要打感情牌!以情共鸣!”小洁抢答。 万景靖笑了笑:“本来嘛,郑灏在节目上能火,也是因为当众出柜,节目那边要反利用这点,我们也赌一把,看能不能再反转过来……呃,我觉得如果我出镜,还是有点帮助的。” “我天,万哥,那还用说吗?”小洁面露崇拜,从长相夸到能力:“你公关真的有一套,你不考虑再回来了吗?” 没等万景靖回答,郑灏先替他说:“不回来了,我们音乐家,老做经纪人算怎么回事儿?” “真的真的,万哥你要重返乐坛吗?那就更好了!”小洁比刚刚还要兴奋:“我听顾遥说过你表演,但还没见过,如果你回来做乐队,那我给你当经纪人。” “你的能力不行,只能给我”,郑灏呛声道。 ”你有林哥就够了,反正我也管不了你。” “他也管不了,哈哈哈”,郑灏反而挺得意。 万景靖笑着摇头,不参与这场舌战,倒是被提醒了一件正事: “林一张昨天之后,有再跟你联系过吗?” 昨天他们把郑灏送来医院,一直没聊出个所以然,万景靖把他的提议全部回绝,又自己想出这么一招,不知道对方会不会觉得不舒服。 不论如何,发出去之前,还是要和他商量下。 “好像没有,我问问他”,小洁反应极快,拿出手机把视频转给了林一张。 等了一会儿都没有回音,又直接电话拨了过去。 竟然是关机。 小洁突然有点慌,以林一张的工作风格,几乎是没有私人时间的,遑论关机。 她小心问道:“你们和林哥,是有什么不愉快吗?” 郑灏模模糊糊记得昨天晚上的对话:“怎么了?是因为我们不和节目组和解?” “可能吧……他让我和节目那边和解,解释郑灏退赛是因为心肌炎,我没答应。” 万景靖跟小洁没必要隐瞒。但他心里,总觉得林一张不是这么情绪化的人,也不至于不专业到,在这种危机期间一声不吭就失联。 便忍不住反思,是不是自己处理的不太合适: “但后来,我应该再跟他好好聊聊的,事情太多,就不了了之了。” “哎,他要是为这个生气,那早就不搭理我了,不至于的”,郑灏不怕别的,就怕他钻牛角尖,赶紧安慰。 “那,现在这个,要发吗?如果等林哥点头,可能要压不住了。”小洁问道。 微博上,又陆陆续续有新的小号爆料,说郑灏在节目后台耍大牌,不配合,抱团呐喊乐队,排挤李达夫之类的。 都是真事,但也都是掩盖了一半的真实。 要紧的是,大众已经被一波又一波的消息深刻影响,坚信这是他们长期行为不端,引发的群声声讨。 连乐队粉丝都不敢再多维护,因为实在是太多“多方消息”了,让人很难不信。 他们再不站出来,发出一条重磅回应,说不定等在后面的,就是咸鱼的后台爆料。 那就更没有先机了。 万景靖已经飞快的给Mggie发了消息,按理说,昨天Mggie和他站在一边,今天就更不应该越过林一张,再找Mggie商量。 但已经被自己耽误了这么大半天,声明不能再拖; 也不能不和公司沟通,内部互乱阵脚。 但没想到,Mggie给他的回复,却是转述林一张的——【发!林一张跟我说了,所有安排都交给你。】 郑灏凑过去看这消息,一边指挥小洁发微博,一边问:“什么叫全都交给你?他是气的,还是真话啊?” 万景靖也不懂,Mggie的消息又来一条——【放心,林哥另有要事,不是跟你置气】 “哦”,郑灏有点想明白了。 “估计是在签新乐队,要把我们冷藏了。” 第43章 全乐坛最难伺候的甲方就是你 “啊?那不会把我调走吧?”小洁赶紧说:“我可不带别的乐队,哥,我只跟着你们。” 郑灏不信:“你刚才还不是这么说的。” “那前提是要带万哥,如果是别人可不行。” 郑灏听闻十分感动:“没事儿,有哥一口饭吃,就不会饿着你。” “会有这么惨吗?”小洁听完,闭着眼睛祈祷:“那就求求所有舆论,看到我万哥这条视频,能够逆转风向,逆风翻盘,逆天改命!” 念叨完一通,她才闭着眼睛,点下了发送键。 一个名为【Jing】的微博新用户,发布了他的第一条视频。 视频以“我是万景靖”开头,以“给真相多一点时间”结尾。 这是万景靖,第一次正式地暴露在互联网世界里。 在短短十几分钟,便被无数大号转发、截图、解读。 除此之外,还有瞬间爆满的网友热评…… 【我天,电池哥男朋友。原来这么帅?】 【之前那些高糊偷拍就能看出来身材好,没想到素颜这么绝,吊打爱豆】 【高材生、出车祸退出,如果是真的,那也太美强惨了】 而以这些颜粉为原点,联系万景靖条理清晰、态度坚定的回复,逐渐有人向着他们倒戈。 顺势磕了一把cp。 【如果是没有抄袭,那电池哥支持男朋友没什么错吧,他说话不一直都那样吗?】 【查了下,万景靖考的可是RCM,这学校能毕业,都是有两把刷子的,所以人家可能真的是受伤,不能从事这个工作,而不是抄袭失败,没办法做这个工作】 【我觉得吧,电池这种人能被拿下,帅哥绝对不是绣花枕头,毕竟,大家懂的(^ ^)】 郑灏捧着新手机,坐在床上一条条阅读评论。 念一句还要点评一番,酸唧唧地—— “你是不是从小,就靠着这张脸糊弄别人,都已经手到擒来了?还素颜帅哥,平时打扮那么讲究,录视频就非要不加修饰。” 万景靖在旁边收拾饭盒,笑着不理他。 梁素琴过来之后,坚持要自己做饭给儿子吃,这一天的午饭晚饭,都是他们回到郑灏住处做好拿过来的。 不过也幸好有他爸妈在,省了万景靖很多时间,让他能专心处理这些。 而且也幸好郑景在,能适时把爸妈带走,留他俩私人时间。 万景靖收拾好了才坐下来,看了会儿微博,他没有郑灏这么天真,觉得反馈比自己想的要顺利太多,琢磨道:“感觉是有人在推。” “不会是公司吧?那这么多号,大手笔啊”,郑灏颇有些被冷藏的自觉,已经把自己从公司头牌乐队,放到了边缘人物的角色上。 花钱请水军,就是放在以前,乐队蒸蒸日上的时候,Mggie 也要视情况而批准。 至于现在,公司不和乐队划清界限就不错了。 更何况是万景靖。 结果刚说完,就看见【夏日冰粉和北极熊开Prty】乐队官方微博,转发了万景靖的视频。 转发文案是——【也希望大家能真的,听见我们的声音。】 三秒钟之内,公司的官方微博又转了乐队的这条,文案是——【麦田听风的企业文化只有一个词,Rel,求真】 郑灏手僵在界面上:“是我疯了,还是林一张疯了,还是陈西岳一怒之下去把这些微博盗号了?” 万景靖不浪费时间猜测,直接电话打了过去。 “是郑灏疯了,还是你疯了,我是那么跪着挣钱的人吗?” Mggie听到一半,就知道了万景靖的话里有话。 把他俩当头骂了一通。 郑灏一句话也不敢反驳,甚至自己都想骂自己。 还是万景靖会说话,认错认得润物细无声:“不是不信你,如果是你自己,肯定站在我们这边,但是公司还有这么多人呢,也不能为了帮我们出口气,真的被平台封锁了。” Mggie 听完又骂他好一通:“公司这么多人,没有一个人说要放弃你们,你说说,你们是不是白眼狼,是不是小人之心。” 郑灏一听这话,差点从床上蹦起来:“真的吗?我还以为大家恨死我了。” 然后又是好一通骂。 这回不只是Mggie,她电话旁边好像还有好几个人,也七嘴八舌地对着电话乱吵。 公司员工和艺人加一起,也超不过20人,郑灏混在一起,都能听出来是谁。 “除了像小洁这种我问都不用问的,其他的同事跟我加了这么多天班,连抱怨都没说过,你们俩就这么揣测我们,泄气,动摇军心!” Mggie 大概真的是撑了太多天,又不敢给伤员和万景靖施压,所以一直以来都轻描淡写。 直到现在,才找到了发泄出口,理直气壮地给他们列罪。 郑灏越挨骂越高兴,一边捂着后脑勺笑,一边附和着骂自己。 “我泄气,我动摇军心,我小人之心。” 把一屋子人都哄好了,挂了电话,他又立马换了嘴脸。 戳着万景靖胸口:“都怪你,非要打电话,让小洁探听一下不就行了吗?这回咱俩里外不是人。” 万景靖把他手扭过来,掐着那张乱咬人的嘴:“不是你先嘀嘀咕咕要被雪藏了?” 郑灏不甘示弱,另一只手又去戳万景靖的肚子:“你先在那儿念叨林一张的。” 说完,两个人才不约而同想起——刚刚电话里,还是没听到林一张的声音,Mggie 也没有说他到底在忙什么。 “那也正常,毕竟他来不久,以他的资历也是求出人头地的。” 郑灏也不知道是开导万景靖,还是在宽慰自己。 他心里觉得,如果林一张要走,要换个乐队来捧,甚至从此不再负责他的事情,都是可以理解的。 甚至还盼着他能做成。 毕竟是他自己是把一夜爆红的机会扔了,不能挡人家升官发财路。 他想着想着又有点上头,靠着万景靖伤春悲秋:“可能还是不同路吧,我和你工作这么多年,虽然你也骂我不靠谱,但是我没想过你会真的不管我。” “可能……”万景靖回想着以前的事情,有时候觉得近在咫尺,有时候又好像过了很远,突然就从雾里看花的关系,变成如今可以坦诚相对。 “可能那时候我内心,也没有真的不认同你的选择,只是出于不一样的身份吧。” 郑灏有点感动,抬起头捧着万景靖的脸:“我突然想到了,你给我写的那段旋律,如果要写成歌,就叫同谋吧?” 万景靖很配合他的跳跃思维:“那你要什么风格?暗黑?亡命天涯?” “别问我,说好了你来写完整首编曲,我连歌词都不管的”,郑灏耍无赖,又仰身躺在了万景靖的腿上,伸展四肢,懒洋洋说:“反正呢,我不收半成品的礼物。” “问你一句还来劲了,全乐坛最难伺候的甲方就是你,谁写的你照单全收过?我写完你敢改一个字,我就不干了。” “你少说我,你自己以前肯定也是这样,不然怎么能把李达夫折磨成那样呢?” 郑灏为了逞嘴皮,可以瞬间胳膊肘儿往外拐,气得万景靖去挠他痒痒。 他最怕的就是这招,被一碰就痒的不行。 赶紧服软求情,一边搂着万景靖的腰,一边胡乱把头埋在大腿上,连连笑着说:“我错了我错了,我夸你呢,艺术家都吹毛求疵……哎呀别闹了,放过我吧……” 咔哒一声。 病房门从外面打开。 郑景提着一个行李箱出现在外面,看着自己亲弟弟,正千娇百媚地在床上求饶。 他很后悔来这一趟。 也很庆幸没带他妈过来。 万景靖赶紧拍开郑灏,从床上站起身,有点尴尬地笑了笑:“景哥过来了哈” 但郑灏没有觉得有何不妥,反而觉得是被他哥打扰了,问道:“哥你怎么又来了?” “我不想来”,郑景把行李箱打开,里面是从郑灏床上扯来的被子。 “我都和爸妈到酒店了,妈非要我给你们送一趟被子过来,说医院的太薄了。” 郑灏摸摸自己的被子:“没有啊,没觉得冷。” 郑景叹口气,拍了拍万景靖肩膀:“我弟弟被惯坏了,是有点不太懂事,辛苦你了。” 说完,把被子放在了万景靖的床上,朝着郑灏瞪了一眼:“长点心吧艺术家”。 说完就走了。 还重重地把门关了个严实。 郑灏这才明白过来,这被子是给谁的。 他有点儿羞愧,又有点高兴。 最后还是得意占了上锋,把看着棉被发呆的万景靖拉过来,揽着他肩膀说:“我妈还关心你盖的被子呢,肯定是特别喜欢你,高不高兴?” 万景靖回过神,眼神柔和,嘴上却不饶人:“高兴什么?我从小就受长辈喜欢,这很正常。” “那完了”,郑灏哄他:“我可不讨人喜欢,尤其是做教授的的长辈。” 万景靖笑了笑,拍拍他说:“那也很正常,教授连我都不喜欢。” 想了想又补充: “我给他惹了这些事儿,估计只会更不喜欢了。” -------------------- 郑灏全家人:谢天谢地,有这么好的人肯要他。 第44章 这回咱俩,真是狗咬吕洞宾了 万景靖的声明视频,激起的风浪远没有停止。 支持他们的声音逐渐势强,网友被他们的反击挑动,终于开始追寻真相,要求解释“节目黑幕”。 没多久就有“内部消息”,爆料节目内定淘汰的事情。 消息传闻一时更加真假难辨,下场的绝不只是事件中心的几方。 毕竟这些内部消息,不可能是Mggie的操作,他们还有保密协议在身。 平台和节目方,到底有多少暗藏的商业竞争对手,趁着这个时候落井下石,恐怕他们自己都数不清。 而混乱中,也并非都是对他们有利的消息。 比如说,万景靖的嘴可能是开了光。 他还真的给“老教授”惹了麻烦。 也许视频声明过于高调,引来古典音乐圈的注意; 也许还是有人引导; 或者只是矛盾对立的粉丝,看不惯万景靖的逆转。 没多久,便有人扒出来他的家庭关系。 父亲万清是国内最高音乐学院教授, 母亲生前是知名乐团的首席大提琴家。 放在以前,所有人只会感叹音乐世家,子承父业。 但如果有心,总能拐弯抹角扯一些其他猜测, 学业造假太大,不敢口说无凭地造谣,但圈子就这么大,想找些其他由头总是有的。 比如万景靖小时候夺冠的某次比赛,评委之一是万清的学生,稍加夸大,就能变成这是影响申请学校的重量级比赛,得了冠军就等于拿到了入学资格…… 郑灏被气得够呛,只觉得狗眼看人低,被万景靖摁着才没上微博开骂。 “这种纯属乱猜的评论,说一阵就过去了。” 万景靖怕影响他情绪,一边宽慰他,一边把手机给收走:“不是当初你说的,伟大艺术家都是充满争议的时候了?” 被人骂了好几天狂妄自大、作风不正、表演差,郑灏都能当作下酒菜。 但骂万景靖不行,尤其是拿着莫须有的罪名,抹黑他高风亮节的艺术家。 更别提…… “那教授,我说咱爸,没有来兴师问罪吗?”郑灏惴惴不安道。 万景靖笑了笑:“你可能不太了解我爸,我都看不上的这些空口污蔑,入不来他的眼。” 那也真是艺术家都有的清高。 郑灏仔细想想还挺美,这么看,一家人在这方面的思想还挺一致的。 “但是总做清高艺术家也不行,该朋克还是得朋克起来,不能动摇咱们军心。” 郑灏被Mggie骂得发麻,又被公司那群人鼓舞了士气。 以前是破罐子破摔,现在,总觉得要做点什么才能对得起大家。 如果是场硬仗,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时时刻刻冲在前面,冲锋陷阵的前锋。 但万军师不这么想,点开新的一条微博给他看:“前锋已经做好了该做的,后面该是交给你的战友了。” 手机里,战友一号顾遥。 用她不太熟练的中文,打响了第一枪—— @夏日冰粉-顾遥mos:【其实,我在之前就已经是Jing 的粉丝,如果大家认真听过Stble的歌,不管作曲,只听吉他的编曲,懂吉他的人,就都知道他的水平,真的非常非常高】 紧接着是宋义。 @还得是红方:【我和万哥共事三年,他一句话没提过自己是音乐人的事儿,勤勤恳恳做经纪人,我们笑话他不懂,他也一个字没带反驳的。有点脑子的人应该都能想明白,他要是沽名钓誉,在乎虚名的人,怎么可能做到这样,奉劝某些人,别踩着别人伤疤玩儿】 他们好像和郑灏是一样的心情,不提节目,也不为自己辩白。 任黑粉怎么说乐队狂妄,任网友狂刷要求正面回应节目真相。 每个人的微博,都只认准了一件事。 就是给万景靖正名。 再然后,真正落地有声的,是圈内最大的音乐自媒体——蘑菇音乐,发的一期视频节目。 这期视频的名字,就叫《因为成员互啄而被人知道的 Stble Sort 乐队,其他成员在哪儿呢?》 这个媒体,竟然真的跑去了英国,找到了连万景靖都没有联系方式的,Stble 乐队前鼓手Mircle。 整条视频极其简陋,一看就是蹭热点突击拍摄的。 记者也不过多介绍来龙去脉,没说是如何与Mircle取得的联系,便径直到了一家位于伦敦的地下音乐工作室。 Mircle 出现在镜头里,一头金发乱蓬蓬的不修边幅,面对镜头还有点呆呆的。 万景靖看着手机里的画面,熟悉的面孔出现在镜头里,他声音有些涩,跟郑灏笑着吐槽:“这人一点儿没变,以前也是,只穿白T恤和Crocs。” 郑灏盯着手机看,觉得这个英国佬很顺眼:“还挺呆萌的”。 呆萌的英国佬说话也非常诚恳而直接。 记者直奔主题,问他对主唱Dve还有吉他手Jing的印象,Mircle 的描述精准又简单。 说李达夫是执着又狂热; 万景靖骄傲又聪明。 郑灏听得直乐,拍着万景靖赞叹不已:“你这同学是个人才啊,这么四个词,我觉得已经可以扭转乾坤了。” 但真正扭转乾坤的还在后面。 记者又问道乐队的相处氛围。 Mircle回忆说李达夫是乐队的领袖,但是万景靖的加入,让他们的音乐有了更多灵魂性。 记者追问,是否是因为,万景靖更主导创作呢? Mircle并不认同这个说法,他说乐队里,每个人都是专业的创作人,对音乐都有自己的见解,所以经常会有分歧,但是没有谁是主导。只是万景靖的到来,帮助这些发散的思维找到了归属。” “这话说的,绕着弯儿不正面回答,还谁也不得罪”,郑灏点评道。 万景靖笑着摇摇头,拨出一些回忆说道:“他辅修哲学,说话一直很注重辩证,不是故意打太极。” 但显然,记者也不很能适应哲学艺术家的说话方式,于是换了更为直接的询问—— “最近在中国,一直有一些传闻,有人说在Jing离开乐队之前,曾经试图偷窃Dve为下一张专辑创作的手稿,不知道你对此还有没有印象?” Mircle很快回答:“我从未听说过这件事。” 记者有点无语:“那么,请问这件事你怎么看呢?或者说在乐队中,究竟谁才是更为核心的创作人呢?” Mircle 坚持只回答客观真相:“我们专辑的大部分作曲,都是署名Dve。” “所以,Jing 有没有展现过他的创作能力呢?” Mircle 这时才似乎听懂了记者的意思,他露出一个单纯的快乐笑容,像是想起来非常珍贵的回忆: “当然,如果你问的是这个的话,Jing 是一个毫无疑问的,非常优秀又有才华的,音乐创作人,不管是古典音乐,还是摇滚音乐。” “我靠这哥们儿真够意思!” 郑灏听完这句话,挥舞没插着输液针的那只手,一巴掌拍向万景靖大腿:“你怎么跟人断联了呢?多好一人啊!” 万景靖覆手上去,照着郑灏的手给了一下子:“我跟所有同学都断联了。” 郑灏自知失言,赶紧闭嘴:“Sorry”。 万景靖接受了这个道歉,继续看采访的视频。 却见Mircle和记者聊了几句,开始翻找他口中——“Jing以前的一些创作,虽然并没有发表,但是都充满了灵感和想象力。” 音乐创作人未发表的作品,即便是草稿也不能随便曝光。 于是摄像机跟随者Mircle,只模模糊糊拍摄了一下手稿的厚度,然后聚焦到了页脚位置,万景靖的签名和日期赫然在上——【2016.4.17】 万景靖的眉头骤然簇起,他把视频暂停在那个画面上,反复又看了好几次,确认那个手稿的签名。 “怎么了?”郑灏问 一个猜测在心中升起,万景靖似乎找到了头绪。 关于为什么会有国内媒体,在这么短时间里找到Mircle,又不远万里去拍摄采访; 关于林一张为何失踪,和Mggie底气十足地让他放心正面刚。 他没忍住,自顾自发出几声笑。 听得郑灏有点害怕——PTSD会让人不由自主发笑吗?是不是手稿勾起了什么回忆?难道他说病好了是骗我的? “你没事儿吧?”郑灏摸了摸他的后背。 万景靖笑得眼睛有些发热,他捉住郑灏的手,放在嘴边轻轻亲了一下。 然后又把头埋进了郑灏的掌心,带着一点鼻音说: “没事,我就是觉得,认识你们可真好。” 郑灏更加困惑了。 然后他的的困惑,在视频的下一帧得到了解答。 镜头转换中,一双熟悉的巴黎世家鞋子露出了一瞬,郑灏猛然认出来:我靠,这不是林一张新买的,在群里炫耀好几天的那双限量款吗? “所以,这是林一张拍的?”郑灏的手还被征用着,他只能屈屈手指,点了点万景靖的额头问他。 万景靖这才抬起头,又亲了亲郑灏的指尖:““嗯,这个手稿,就是李达夫收藏的那一份,我当时塞给了林一张。” 郑灏一时有点感动,还有点吃味:“不是,我看我摔成脑震荡的时候,你也没这么感动啊?” 万景靖高兴着,一点儿也不和他抬杠。 他眼尾向下弯了弯,捏着郑灏的手说:“感动,岂止是感动,我是爱你。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永远都迈不出这一步,也不会看到,还有这么多人在维护我。” 郑灏被突如其来的告白弄得有些脸红,他一只手输着液,动弹不了。 只能用被捏着的手,费力抬起来碰了碰万景靖的眼睛:“是因为你这么好,大家才对你好的。” 话音刚落,一条新的微博推送进来。 林一张大功告成,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好处似的,紧忙用他的知名乐评人大V微博,转发了蘑菇音乐的视频—— 【实不相瞒,我加入麦田听风,还有个心愿,就是想签Jing出道,他绝对会是Bttery 未来劲敌】 “哎”。 郑灏拿自己的微博赶紧点了赞,然后焦虑道: “这回咱俩,真是狗咬吕洞宾了。” 第45章 全都要给你捋直了不可 谎言制造的蜚语,如同靠纸牌搭建的房屋。 在底层的牌被击破后,上层也随之轰塌。 万景靖的“抄袭”风波,因为Mircle的采访和手稿,一夕之内彻底逆转。 他本就长了张占便宜的脸,这么一番被误解下来,加之受伤退出音乐圈这些往事的渲染。 别提多让网友上头。 【心疼万景靖】的评论,把他们几个人的微博全都占据了个彻底。 一时间,一个几年前从不露脸的冷门乐队冷门吉他手,竟然招来了一大波个人粉丝。 当然,还有CP粉。 借了万景靖的光,郑灏的恶名也被洗刷掉不少。 本就是从“支持抄袭”开始的罪状,这块牌一倒,那些台前台后所谓的“不尊重工作人员”“抱团排斥李达夫”“舞台上临时改歌”等等,便也成了无伤大雅的小毛病。 当然,也是仍有为数不少的人,继续追问夏日冰粉乐队和节目组矛盾,要求给一个正面解释。 或是怀疑他们故意利用万景靖的事情转移视线,给自己在节目中的行为洗白。 郑灏对这些都快免疫,甚至想帮林一张请个假,让他也放置不管,图个清净。 而墙倒众人推。 身正自有人扶。 在他们为万景靖正名成功,沉默面对乐队自己的负面时。 终于有人站出来,替他们发声。 那是一篇匿名的帖子,发在专业论坛上,发帖人自称是节目的前工作人员。 他用了近千字的长文,回溯了节目从开始到退赛,夏日冰粉乐队经历的全程。 包括在最开始的试拍片段里,郑灏和矛盾对立乐队的争论,其实最后是他率先妥协; 第一次换歌,被要求演唱《浪漫的本质》,虽然临时,但他们仍然配合; 对待工作人员,他们几个都毫无架子,会给大家买饮料,主动让他们休息…… 也包括,所传的黑幕剧本、不公平比赛,其实都是属实的。 虽然具体的细节,在长文中并没有透露。 但这个发帖人很肯定地说——【夏日冰粉本来是可以走到最后的,但是他们还是选择了更换歌词,来反讽节目的不公平行为,而舍弃掉了节目力捧的席位】 一个匿名的小号,在日活量不多的圈内网站,发出来的声音其实相当微弱。 在整整一天之后,都没见到有太多的回复,其中还有大半都是质疑其真伪,要求发帖人拿出证据。 转折发生在,秦东文把这篇文章转发到了微博上。 虽然他的这条微博只是转载,其他一字未写。 但以秦东文在业界地位,和他素来低调行事的风格,这样的一个动作,就已经表达了立场。 在一个小公司的小乐队,和背靠庞大资本的+级节目对抗中。 天平终于开始倾斜。 现场所有的观众都有保密协议,但是如果连节目工作人员,和评委秦东文都可以站出来爆料。 普通观众的畏惧便少了大半。 开始有现场观众匿名发帖,回忆淘汰赛当天的投票环节,确实有好几个乐队,现场呼声与实际票数之间存在差距,有些呼声高而票数低,有些是氛围很差,但仍然高票通过; 也有人终于能把录制当天,郑灏和秦东文完整的对话复述出来。在节目播出版本中,面对秦东文批评他们不尊重舞台,郑灏的回应是“我没有歉意”; 然而实际上,他还有后半句:“尊重是相互的”。 …… 网上的沸沸扬扬,郑灏这天来都不知情。 他心中石头落地,身体的疲惫终于袭来,一整天都在迷迷糊糊中睡过去的。 万景靖乐得见他肯歇着,想把手机调成静音,让他不被打扰。 但被郑灏严令禁止了。 而且他还无法反驳,毕竟那手机铃声,是万景靖亲自谱写,亲自设置的。 郑灏说绝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让这段旋律响起的机会。 于是万景靖刚把来医院却只能看着儿子呼呼大睡所以非常无聊的二老送走去听相声。 回来病房,看见这人已经被电话吵醒了。 然后沉浸在手机铃声中,一点也没有要接的意思。 万景靖实在受不了,过去看了眼来电人,直接帮他摁了外放。 “卧槽哥,这也太神转折了,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快说说,而且你啥时候认识了秦东文啊?” 宋义一句招呼不打,连珠炮一样把满肚子话先洒出来。 郑灏有点没懂他说什么:“我上那傻逼节目,他是评委啊,还能怎么认识?” “就这?就这么简单?然后他为你退出节目?” 不止郑灏,万景靖也有点没听懂了。 不过宋义说话夸大其词是常事,他俩还是打开手机看了眼。 十分钟前,秦东文转发那条帖子不久。 「东文音乐」公司官方发了一则声明,宣布退出《听见我们的声音》节目。 原因只写了【与预先沟通的比赛方式不符,无法认同节目的主旨】 郑灏忙着补课,宋义还在那头连连赞叹,他在群里问了好几天八卦,没人有空给他讲解节目的具体情况,连同郑灏受伤的事情也有意没告诉他。 万景靖把电话接了过去,言简意赅道:“回头再跟你解释,让你哥歇会儿吧。” “什么时候了还歇着,赶紧起来庆祝吧,你俩都打了个翻身仗!”宋义丝毫没有眼力见的吼叫着。 万景靖看了郑灏一眼,估计这时候来问他的人不少,微信一直叮叮咚咚的响,他一边噼里啪啦回复,一边切换着看微博,眼睛都快掉进手机里去了。 万景靖大为不快,转身对着话筒告诉宋义:“他受伤了,还病了,现在不能激动。” 说完没等宋义追问,就把电话挂了,让他自己问其他人去吧。 万景靖坐到床上,把手机从郑灏手里抽走:“别看了,都解决了。” “别,我还没看够呢!” 郑灏伸手过去抢,他没看秦东文的微博,没看多少参赛嘉宾紧跟着宣布退出节目。 只看网友在节目官微上怎么骂人,恨不得摘抄金句。 万景靖恨他没出息:“都是墙头草,和当时骂你的全是同一拨人。” 郑灏满不在乎,振振有词:“我这是邪不压正,这不还是有好心网友,出来给我写长文吗?” 说完看了看万景靖脸色,又想起点正经事:“这网友不会也是你们安排的吧?” “不是,我问了Mggie,她也不知道是谁。” 于是也不好深挖,毕竟人家是冒着违约风险来匿名投稿的。 郑灏心里总觉得超不过那几个人去,又把原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感觉不是我们的随行导演,就是摄影师什么的,我连人家微信都没加,他们还能想起来替我说话。” “那是因为你好”,万景靖把这话原封不动又还了回去。 “哎也是,算了,如果他想让我知道,会来找我的,不想的话,我就当是所有人了”,郑灏很敞亮地,给每个他能回忆起来的节目工作人员在心里道了个谢—— “希望他们以后碰上好一点的项目和嘉宾,别再被坑了。” 万景靖故意呛他:“那万一其中有人,像咸鱼似的,其实是想借着你上位呢?” 郑灏想了想:“你看,现在节目都快黄了,咸鱼两头不讨好,鸡飞蛋打,这都不用我说啥了吧?” 听见万景靖低声笑了两声,他又想起来,追着问:“对了,秦东文为什么来帮我?是你找他了?” “没有”,万景靖很快否认。 “就算我找他,他也不会没来由帮谁说话,肯定是知道了些什么吧……” 郑灏点点头,都说秦东文是个硬脾气,不站队不抱团,这也是为什么他站出来能有这么大影响力,不只是地位,还有名声在那。 “不过人家的地位,大不了不干了,本来也没必要管我们一个小乐队的事情,你有空替我道个谢。” “跟我有什么关系?”万景靖笑说,“你自己怎么不去呢?你不挺崇拜人家吗?” “那也不好蹬鼻子上脸高攀呢”,郑灏摸摸鼻子,又换了口气,哄人道: “而且你这话怎么说的,怎么跟你没关系呢?不是替我,是代表咱家,无以为报,道个谢而已嘛。” 万景靖听完沉默了一会儿,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郑灏没明白他在纠结什么,看起来俩人关系挺好的啊,秦东文那天还借了车给他,到现在都没还回去…… 然后便听万景靖说:“你也不想想,万一他是有所求,想要回报的话该怎么办。” 郑灏顿时一凛:“什么意思?难道他……” 万景靖看他一眼就知道那点儿心思,伸手拧了一下他的脸:“瞎说什么呢?” “那是什么意思啊?你又跟我绕弯子”,郑灏急了。 “其实前两年他就找过我,想让我去他的工作室,后来我辞职,他又提起来这件事。”万景靖坦白道。 “哦”,郑灏心里逐渐明白,又试探问:“让你做什么?总不会是给他当经纪人吧?” 但答案他也是心知肚明,万景靖能让这种大佬三顾茅庐的能力,当然不在经纪人的工作上。 万景靖自己说出口:“做制作人,或者签约音乐人之类的。” 郑灏也不劝他,只叹口气说:“这要是宋义知道了,再知道你拒绝了秦东文,肯定气疯了。” 万景靖听完果然笑了:“我不是拒绝,我是犹豫” “我……太久没写过歌了。” 郑灏一言不发,直接把手机铃声放了出来。 万景靖:…… “还有就是,我爸那边,我……那年之后,没再提过做摇滚乐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想。 这几年他身体也是真的不太好……” “万景靖”, 郑灏握着他手,手心果然又是湿的。 他看着他,深思过后的话缓缓出口: “如果你说做音乐不开心,那我肯定是第一个拦着你的人。 但是我知道你不是。你也知道,不然你不会主动去做这些治疗。 手上有伤可以治,心理的病也能治。 但是如果是你自己给自己上枷锁,那谁也治不好你。” 郑灏很少这样对人说话,谁做错了,谁有烦心事。 他总是笑着疏导,拍着肩膀说没事儿都会过去。 鲜少表露出这种严肃的,有点逼压的语气,逼着人必须迈出这步。 但如果是万景靖。 他想,越过一点界限,干预一次他的选择,也是可以的吧。 但是良久,万景靖只是低头摸着他的手,没有说话。 郑灏又心生一丝松动,想把人从墙角拽回来一点。 他换上无赖的语气:“反正,不管怎么样,你试也是要试一次的,至少给我的这首歌要写出来吧?” “嗯”,万景靖终于开口。 “嗯是什么意思?” 郑灏追问,心想你个万景靖,还有哪儿拧巴,以后全都要给你捋直了不可。 可能是心有所感,万景靖又去捏他脸,凶巴巴却不假思索说:“就是好,答应你,我写出来,不仅写出来,我也会和秦东文再聊聊,好好地想想,可以了吧?” 第46章 还卖惨?还撒娇? 傍晚,郑灏爸妈又带着营养餐准时到来。 郑景家里有工作,前一天的下午便回去了。 剩下梁素琴一直念叨着不放心,非要留到郑灏出院才肯走。 而他爹郑新民,嘴上说这儿子白心疼,瞎操心,脚下却生了根,和梁素琴续了好几天房,根本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郑灏这点遗传他爸,嘴上说嫌他们烦,其实心里偷着乐,而且天天跟他妈点餐,今天要喝菌菇鸡汤,明天要吃清蒸鲈鱼,把童年没享受到的福利,连带着万景靖那份儿都要索回来。 至于万景靖,更把一个准女婿的姿态做到满分。 除了做饭,其他事情一概不让二老动手,衣食住行把一家人全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梁素琴迈过那道坎儿,看着万景靖自然是挑不出半点儿毛病。郑灏提过他妈妈不在的事情,梁素琴得知后更是心软了大半,和万景靖说话的语气也不自觉带了点长辈的态度。 看他忙着打电话,都开始过来叨叨几句了。 “小靖啊,先吃完再去工作吧,工作是忙不完的,按时吃饭比较要紧。” “妈你别管他,让他赶紧打完,不然这顿饭谁都吃不好。” 郑灏坐在床上喊,就怕万景靖一听话,又把这通好不容易酝酿完,给秦东文打过去的电话给撂下。 他不怕少吃一顿饭,但怕万景靖错过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 梁素琴也是在商场中打拼过的,只是忍不住念叨一句,说完便罢。 只是走回来的时候,一巴掌拍掉了郑灏刚刚夹起来的一块排骨:“人没到齐不许吃饭,像什么样子。” 郑灏心想我从小到大都没人教过我这些,都快30了您想起来管我。 但是他嘴上不敢这么说,看着他爸也没动筷子,犯贱道: “怎么啦?我还是病号呢。 再说……您和我爸过了这辈子,都没有一次谁先吃上的事儿吗?” 郑新民瞪他一眼,知道他想绕什么弯子,偏就不接茬儿。 还是梁素琴心里装着事儿,她惦记着俩男的过日子,又碰上自己儿子这样的,不知道该有多糙。 趁着万景靖不在,略带嫌弃地看了看郑灏,坐下来跟他说:“我看小靖心思挺细的,你呀,别什么都不往心里去,小事儿上留点心,不能老是让人家迁就你,还是要互相照顾。” 郑灏乐得眼睛都弯成一条弧线,抿着嘴憋笑。 他赶紧卖乖:“遵命,妈,我这就去陪着他工作,默默守护。” 说完就下了床,溜去了楼道里。 万景靖靠在楼道口,笑着和电话里面寒暄,看样子是还在道谢客套的阶段。 郑灏隔着两三米的位置站下,没想过去偷听。 他朝着万景靖比划了一个棒球投球的动作,这是他在舞台上常玩儿的,一条腿屈起来到胸前,两手假装握着一颗球,然后顺势蹬腿投出去。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飒爽英姿。 每次台下粉丝都会格外配合,一齐跳起来去接球。 但这次碰上的观众比较冷漠,下意识捂了下额头,那里有被坑过的一道疤。 郑灏失笑,不尴不尬站在那儿,然后就见万景靖一边继续听电话,一边径直走到了他旁边。 手机里,秦东文的声音恰好能让郑灏听见。 “小靖,你也不用想太多,我这么做不是为了卖你人情。” 秦东文大概也不太爱听客套,直言道: “我有我自己的原则,也不单单是你们这件事的问题。” “嗯,我知道的”,万景靖笑着应。 他抬手,捋了捋郑灏头上包扎的白纱布,动了动喉结,才对着电话说:“师兄,我只是怕影响……” 秦东文直接打断他:“不不不,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他接着道:“我在这行这么多年,本来也不想做出风头的事情。 出来上节目,高调宣传,甚至把工作室扩张,完全是为了这个圈子能好一点,给大家铺开一块干净的土地。 不然我自己的成就再高,在这样的环境里,都没有意义。” “我不怕得罪人”,秦东文说, “如果我都怕得罪人,那这个行业永远都好不了。” 郑灏静静听着,抬头和万景靖对视一眼,两人没说话,却都看得到对方眼中的触动。 他朝着万景靖比划了一个鼓掌的手势。 万景靖无声笑了一下,又敛去笑意,沉声对秦东文说:“师兄,我懂你的意思。” 大概秦东文也觉得有些严肃,但是他不太会调节气氛,只是笑了笑:“不说这些,小靖,我一直也说过这些大道理,怕你们年轻人觉得是说教,不过说到这儿……” 他话锋一转,终于说到了郑灏最期待的话题—— “我想让你来,确实是有更高的寄托的。如果你能明白,我还是希望你再好好想想。” 郑灏眼睛都亮了,伸手想捅万景靖胳膊,被人一把抓住了。 万景靖不用他再催促,在这之前,早就想清楚了要说什么: “师兄,我目前只能做幕后工作,不会当艺人,也不能当乐手。” “没问题”,秦东文一口答应。 “可算是跟我提条件了,我听听看还有什么。” 万景靖笑了声,接着说:“我可能没办法接受,商业定制的创作。” “好,我本来也没打算让你做这种流水线的工作,赚钱少点儿就是了。” “著作权归我,表演权我需要有指定权。” “当然”,秦东文笑了:“我从来不干霸王条款的事,录音制品和发行权归公司。” “我是说……” 万景靖看向郑灏。 “我希望我的作品,夏日冰粉乐队有表演权。” 郑灏傻眼了,突然有种被包养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秦东文笑了两声,语气里透着点无奈:“小靖,这个Bttery,哪天我是真的要好好认识一下了。” “他也很想认识您”,万景靖笑说。 言归正传,秦东文公事公办道:“但是我不能保证,要看每个创作团队其他人的意愿,但我承诺你,公司不会对你的表演授权有干预。” “明白的,谢谢师兄”,万景靖见好就收,他本来也没打算所有歌都让他们唱,郑灏自己也不会答应的。 他只是想为他留一个特例,永远都有这样的机会——自己写的歌,如果他喜欢,都可以随时唱出来。 不过郑灏没有领悟到这其中的浪漫。 他正冲着万景靖挤眉弄眼,比划口型。 “什么?”万景靖一手握着电话,皱着眉头看郑灏。 “gong——zi——”,郑灏张大嘴对他无声说。 万景靖还是满脸困惑看他表演。 “工——资——” 郑灏又重复一遍,这次他稍微发出了一点声音。 “师兄您稍等”,万景靖对着电话说,然后继续看郑灏…… 郑灏没料到俩人这么没有默契,一着急,直接说出口:“问问工资啊”。 然而正当他发声之际,万景靖眼疾手快,直接把电话话筒,对准了郑灏。 那头的秦东文连咳好几声:“这是Bttery吧?” 郑灏老脸都发热了,一时间又尴尬,又气恼,看着一脸看戏表情万景靖,更是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啊,是,秦老师是我,那个,我刚路过”。 秦东文直来直去:“薪酬的事情我和小靖说过,我这里没有固定工资,如果他来,分成和我同级。” “哎,哈哈,谢谢秦老师欣赏,呃……如果以后,万一您有需要,我们乐队表演免费。” 郑灏脑子转得嘎吱嘎吱响,终于想出来一点儿找补的话。 秦东文倒是不和他计较,干脆说下次约他们俩一起见面,再谈谈细节。 郑灏嗯嗯啊啊应完,等到电话挂了。 他才觉得自己彻彻底底被耍了。 万景靖是谁啊,人当了多少年经纪人。 自己操的哪门子心,替他着急工资。 就是媳妇儿被人卖了,他万景靖都会记得问税点,根本不会被糊弄的。 更重要的是,郑灏气呼呼地,看着憋着笑的万景靖: “你早就想好了,要去秦东文公司对不对?” “没有想好,就是想了很久了。”万景靖这回倒是老实回答。 “但是你就是已经决定了,根本没有纠结。”郑灏笃定道。 万景靖没忍住笑出来,伸出手想摸摸郑灏头发,被他躲开了。 “我是99%决定好了,但是想听你劝我,想让你再给我一点鼓励,还不行吗?” 还卖惨?还撒娇? 郑灏被愚弄得不轻,不想再和自取其辱。 他甩手回了病房,坐到饭桌前拿起筷子就吃,把梁素琴的谆谆教导完全抛之脑后。 搞得他爸妈都有点懵。 梁素琴立马念叨:“你又犯什么毛病呢?小靖呢?叫他一起过来吃。” “不等他,等他干什么?他什么事儿需要你操心啊?”郑灏指桑骂槐道。 万景靖这个时候才慢悠悠走了回来。 一进屋,表情就从闷声笑,变成了真的闷。 梁素琴一副了然的模样,喊着万景靖坐过来,又扒拉郑灏说:“让个地儿,别你一个人把这床沿儿都占了。” 郑灏不动弹,就是低头吃饭。 “不用了阿姨,他不想挨着我,我坐这儿就行”,万景靖搬个矮凳子过来,挤在一边坐下。 这回连郑新民都看不过去了,一巴掌拍向郑灏大腿:“你妈说话也不听了?冲谁甩脸色看呢?这么大人了,就会耍脾气。” “叔叔没事儿,怪我,是我开玩笑过分了。” 万景靖接着卖乖。 “开玩笑?”郑灏猛抬头。 他说不上万景靖哪儿说错了,但就是觉得不对劲儿,一肚子哑巴亏。 果然,下一秒郑新民脸色都严肃了,朝着郑灏又是一巴掌。 “开开玩笑就生气,生气了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从小被惯成这样,就会欺负人。” 郑灏当场觉得心脏更不好了。 他捂着胸口:“爸,我心肌炎,您能稍微别帮着他气我吗?” 梁素琴赶紧出来打圆场:“好好好不说了,先吃饭,谁也别生气了。” 郑灏鼻子里呼一口气,这才觉得舒坦点儿。 接着。 梁素琴给万景靖递了双筷子,小声说:“别跟他一般见识。” 郑灏勃然大怒: “妈!这才几天啊,你还知不知道谁是你亲儿子!!!” -------------------- 万事大吉,撒撒狗粮 第47章 我保证不告诉万景靖 郑灏的病情基本稳定,住了没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本来梁素琴还是想着照看他一阵子,结果出院前夕,小孙子一通电话打来,哭哭啼啼地问奶奶什么时候回去。 哄了半天才说,原来是没好好做作业,被他妈妈教训了。 但这一下子,却闹得梁素琴有点儿坐不住,在大孙子和小儿子之间犹豫了一下。 还是放弃了看起来活蹦乱跳人嫌狗烦的郑灏。 于是办理出院的当天,也正是郑新民和梁素琴回家的日子。 万景靖打了一辆商务三排座,出了医院直接去高铁站。 一路上,梁素琴又把那几句来回来念叨了一遍,让郑灏好好吃饭睡觉,不要再喝酒。 万景靖坐在最后一排,前面是郑灏和梁素琴,再前面的副驾驶上坐着郑新民。 他看着一家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聊,习惯使然地接一两句话,帮着梁素琴怼几句郑灏。 车开出去半个小时,车窗外,北京南站的几个大字映入眼的时候。 梁素琴回头,叫了他一声。 “阿姨,您放心吧,我看着他呢,不会让他再折腾自己了。”万景靖不用嘱咐,先一步说。 梁素琴摆摆手:“阿姨不是说这个,小靖,你不用老是迁就他,也要多照顾好自己。 我是看着你这几天,可能是要忙的事儿太多,老是不喝水,说了你好几次才记得喝一点。 以后没人嘱咐你,自己也要想着点儿,不然天气干了,感冒什么的更容易犯。知道不?” 万景靖的喉咙有点发干,他仓促间点了点头,说话的声音略哑:“嗯,好,我会记着的。” 郑灏趁机插科打诨:“哎哟喂,他不记得我记得,回头买个大水壶挂脖上。” 结果又挨了郑新民一记眼刀:“就知道嘴上说说,一点没有眼力见。” 郑灏心想你才没眼力见,万景靖心思我还能不知道吗? 脑子一转,便趴到前面的座椅后背上,故意逗他爸:“那您有眼力见,来来来,直接下单买一个水壶送我们,别咱们家都是嘴上说得好听的。” 郑新民噎的哑口无言,当着万景靖的面被架在台上。 只能是掏出手机塞给郑灏:“你挑你挑,我给小靖买个水杯还用你将我?” 郑灏笑得没气儿,临到下车,讹了亲爸两个进口高级保温杯。 活生生演绎了有了媳妇儿忘了爹。 直到把爹妈送进了检票口才停下来笑意。 他们两人站在高铁站门口,谁都没说话,也没人要离开。 过了会儿,还是郑灏碰了碰旁边人的肩膀:“怎么样?给你从我爸手里抠出来一点礼物,不容易着呢,偷着乐吧。” 秋天已经将末,冷风吹来开始带着些凛冽。 万景靖把手塞进了郑灏后脖子里,冰的对方缩起了脖子,他这才笑着说:“给我暖和会儿,别跑。” 郑灏便挺着凉意:“好好好,以后哪儿冷,都让老公我来给你暖。” “那你自己呢?”万景靖问:“你刚刚在惆怅什么劲儿?” 郑灏没想到被看穿了,只好干笑两声,摸摸鼻子:“我就是……我从小就没送过我爸妈,这好像是第一次。” “但以前是他们离开,我在家;这次,变成是他们回家,我在外地。” 万景靖的手暖了过来,不轻不重地捏了捏他脖颈。 郑灏就像是又充满电了一样:“不过我听乐乐,就是我侄子在电话里哭,我爸妈那个心疼着急劲儿,我又觉得有点儿,一报还一报的意思。” “嗯”,万景靖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安慰,便诚诚恳恳地说:“总有些这样那样的矛盾,但是我看着你们一家人,还是很羡慕。” 郑灏乐了,颇有些两人抱团取暖的感觉:“可不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爸妈还怕你家里嫌弃我们呢,他俩学历都不高,年轻时有点钱全都赔了,现在连暴发户都不算。 不过我哥和我嫂子倒都是大学生,我自己也算是有点儿小出息。 你看,我要是提亲,这个条件入得了眼吗?” 万景靖上下打量他一番,摇摇头说:“略微勉强。” 郑灏一昂头,甩手要走:“那我还不提了呢。” “别啊,我过几天去海南,你跟我一起?”万景靖笑着过去拉他手。 郑灏警惕地看着他:“回去干嘛?为什么还要回去?” 万景靖无语又好笑:“我来得着急,什么都没带,总要回去收拾一下。 而且我这次进秦东文公司,以后从事通俗流行乐,总不能像以前一样先斩后奏,我想当面和我爸好好聊聊……我怕挨骂,你跟我去,他能稍微顾及一点面子。” 郑灏对这点深表理解,当即表示:“没问题,我绝对扮演好别人家的差儿子,让你爸怎么看你怎么顺眼。” “那就太好了”,万景靖揽过他肩膀,隔开旁边几个人好奇的视线,一边往回走一边说:“不过在这之前,你还要先想想另一个问题。” “什么?” “今天晚上林一张落地北京,Mggie 她们要办庆功宴,但实际上……应该是鸿门宴。”万景靖说。 郑灏两眼一抹黑:“不是鸿门宴,那应该是我的谢罪大会。” — ”谢罪大会“声势极其浩大。 全公司的人凑齐了三桌的包厢,吵吵嚷嚷着好几个主题—— 有惊无险、反败为胜的庆功; 林一张的接风洗尘; 庆祝万景靖的再次回京; 道谢和道歉; 还有就是,他们两个自从确认关系,还没有正式和所有人公布过…… 按照惯例,哪一条都该是不醉不归的一晚。 但是郑灏有病在身,躲过一劫; 其他人却没那么容易放过。 于是席间,郑灏一条一条承认错误,乐队其他人和万景靖,一杯一杯代他喝。 不该跑去海南,被人拍到,这杯责无旁贷是万景靖替他; 不该没和同事商量就改了歌词,陈西岳和李明辉每人两杯,顺便帮顾遥也分了一杯; 不该预感万景靖会被抹黑,还打算自己扛,万景靖替他喝; 不该擅自跑去拿手稿,还把自己摔了,又是万景靖替他喝一杯…… “最重要的是”,郑灏说到最后一条,站起来郑重道:“不该不信任大家,我承认这几天,一度觉得拖了大家后腿,公司不会再管我,大家也都会怪我。 是我格局太小了,真心向大家道谢,还要道歉。” 他这次没干动嘴皮,端起来茶杯:“我就以茶代酒吧”。 万景靖给自己满上一杯,和他站在一起:“我也一起。” 不知道是谁起哄了一句:“怎么跟拜天地似的?” 另一个人说:“像是喝喜酒,吃狗粮。” 席间又是哄然大笑。 万景靖连喝好几杯白酒,微醺状态下人也放松下来。 他听了这些起哄,没生气也没脸红,干脆当着大家的面儿拉起来郑灏的手。 俩人手牵手,肩并肩站在桌前,真的像一对新人一般。 顾遥鬼吼鬼叫说失恋了,小洁几个人都拿着手机录像。 陈西岳推着李明辉,他俩坐的离他们太近,此刻巴不得原地消失。 Mggie一边笑一边问:“要说两句吧万总?” 万景靖笑着点头。 但却又没立马开口。 要说什么呢? 其实他也不知道,千言万语太多,面前的所有人又都太明朗。 该说的似乎郑灏都替他讲完了。 搜罗了一番,才终于想起来一件事: “虽然我不在公司了,但是以后郑灏如果管不住自己,你们还是可以随时找我,我来管。” 这话比什么都感人,林一张先激动地一饮而尽了。 所有人都很开心,唯独郑灏笑容有点僵硬…… 酒过三巡,热热闹闹的场面过去,万景靖又满上一杯,坐到了林一张旁边。 “林哥,这次谢了。” “别别别”,林一张给自己也倒满,依然大大咧咧揽过万景靖肩膀:“我还想感谢你们呢,我这次不知道有多痛快,来,干。” 万景靖笑着和他碰了一杯。 郑灏也凑了过来,盛了两碗热汤,递给林一张一碗。 “林哥,我无以为敬,您喝点儿汤吧。” “滚你丫的电池”,林一张逢酒必多的毛病半点儿不改,甩着手道:“我还没喝多呢,而且我还没说完。” “你说你说,我听着”。 郑灏一边儿应着,一边把另一碗汤端到万景靖面前。 万景靖都不用接过碗,他微微低头拿起勺子,直接就着郑灏的手喝了起来。 林一张混混沌沌,没把这种腻歪场面放在眼里,自顾自说:“我本来也生气,我气的不是你任性,我气的是……” “你们啊,你,还有你,” 他指了指面前两人,又突然把手挥到一边,比划着靠墙坐着的的陈西岳,还有另一头正和其他人聊天的李明辉,把几个人都拢了一遍: “你们几个,都没把我当自己人,是不是?” 郑灏有些语塞,他说不出矢口否认的话。 某种层面上是这样的,并非出于刻意,只是有些交情,确实需要时间来巩固。 他只说:“林哥,这次之后,我肯定不会这么想了。” 倒是陈西岳还清醒着,见状赶紧凑来,坐到郑灏边上开始胡扯:“你这已经很好了林哥,我刚加入乐队的时候,他俩还有宋义都是发小,我也很尴尬的,不过慢慢来,时间会让他们认识到谁才是爸爸。” 林一张这时又爽朗大笑起来,得意邀功道:“我这次办的,是不是挺够意思的?” 几个人连连附和,另一边李明辉终于抽身过来,一巴掌拍着林一张肩膀:“林哥,绝对够意思,兄弟之前看错你了。” 万景靖也低声说:“怪我,没有提前跟你说得再坦诚一些。” 林一张摇摇头:“不是不是不是,你们没错,我不是怪你们,我生的是我自己的气。 我之前很长一段时间,确实就是那样的,做着乐评人,其实给谁都要留着面子;做经纪人,都是让艺人成熟稳重,不要出错;我自己听最重的金属乐,但活的做的,却都是里外讨好的事情……” 他一边继续揽着万景靖的肩膀晃动,一边说感慨:“老万,这次我是看着你才明白,咱们都是活得太沉重的人,只有和他们几个在一起,才能做一些让自己痛快的事儿,你说是不是?” 万景靖笑着点头,转头看了看郑灏,说:“是”。 “你是什么是”,陈西岳笑着反驳:“林哥,你还是没看出来谁最懂你,万景靖骨子里可不是省油的灯,不然怎么会找郑灏呢?” 郑灏笑骂他:“找我怎么了?你个单身狗还挺得意?” 陈西岳的笑容淡了点儿,坐直回去,还是那副轻飘飘的语气:“对比你失恋的时候,我还是得意的。” 郑灏滴酒未沾,脑子比所有人都清醒,他想起来前几天的情形,总觉得放心不下。 他放过那几人的醉话,坐回到陈西岳旁边。 组织了一会儿语言,又揣摩了一番才说:“你和咸鱼,后来还有联系吗?” 陈西岳摊摊手,似乎早就不放在心上:“有什么好联系的?” “嗯,那就算了,甭惦记了”,郑灏拍了拍他说。 陈西岳受不了这种氛围,受不了被安慰。 决定反将一军。 他瞟了眼正高谈阔论的林一张和万景靖,也拍了拍郑灏说:“行,做兄弟的,有件事还是要告诉你。” “什么事儿?”郑灏还沉浸在对兄弟情感问题的过度担忧中。 “你能用万景靖珍藏的那张詹姆斯球星卡来跟我交换吗?” “什么?”郑灏惊到:“什么事儿能严重到这种程度?” 陈西岳唯恐天下不乱地笑了笑:“林一张去英国找到万景靖那同学,Mircle。不是他自己联系的。” “那是谁?” 郑灏问完,自己也想到了答案:“李达夫啊?” “嗯”,陈西岳点点头,伸手说:“球星卡记得给我拿来,我保证不告诉万景靖。” 郑灏看了他三秒,下了定论:“你是真的狗啊陈华山。” -------------------- 郑灏:你猜我在不在乎? 第48章 「正文完」我永远电量满格的爱人 早几个月,郑灏可能还真把这当个重要消息,但现在的他,十个李达夫都不放在眼里。 他转头就告诉了万景靖,得到了一个平静的点头。 再回过头来,见陈西岳把啤酒易拉罐捏扁了。 郑灏煞有介事地劝他:“你再抽一百张,总会抽到詹姆斯的,别灰心。” 然后决定再也不给这人半点儿同情了。 像陈西岳这样的,有篮球有音乐有游戏机还有升职加薪,估计这辈子不谈恋爱也没什么。 安慰他真是多此一举。 回程的车上,郑灏把这番心得告诉了万景靖。 万景靖不知道是不是喝得有些神智不清,听说完之后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笑。 过了会儿才自言自语了一句:“他再不着急,过几年就该安排相亲了。” 郑灏只是想了想陈西岳被架去相亲,就觉得好笑。又瞎琢磨着,不知道陈西岳最后,会不会按着家里的安排,和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孩结婚。 想着想着又觉得有些惆怅。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路要走,其中的辛苦和得意,别人都没法揣摩。 至于他自己,这条路上走过几年弯路,但最后着实算得上幸运。 身边人仰靠着靠在后座,闭眼抵抗醉酒和晕车的眩晕。 汽车走过高架桥,两旁的路灯打在车窗上,被分割成一道一道的影子,从万景靖的脸上叠过。 郑灏侧头看他,爱人的目光若有实物,万景靖突然睁开了眼,也侧过来和他对视,然后无来由地盯着他笑。 这样的万景靖称得上罕见。 上挑的眉眼被笑容带着弯下来,酒精给他更添懒洋洋的柔光,像是舒展身体休息的猫科动物,直勾勾笑着看着人的时候,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挑拨。 让人分辨不出他是无意含情,还是暗示着,他甘愿成为猎物。 郑灏突然想起来第一次带着人回家的情形,也是这么个不清不楚的眼神,从车上到家里没说多少话,但两双眼一对上,却又好像什么都不用说了。 后来的一切都自然而然。 也许自己才是被大猫盯上的猎物。 他想到一个问题,正该是趁着万景靖醉醺醺的时候问出口。 郑灏扶着人回家关上门。拦着腰把对方带到床上。 想起来这人洁癖的毛病,又帮他换上衣服,拉到浴室冲了个澡。 回过来倒了两杯热水,看着万景靖喝下去一杯,另一杯放在他那一边的床头。 然后郑灏坐在床边,挠挠头,舔舔嘴唇。 终于问出口: “你那一次来看我演出,是故意找我的吗?” “嗯?”万景靖半倚在床头,眼中的笑意不减,又笼着一层如在云端的迷茫。 “哎,没事儿”,郑灏转过去半侧脸。 他也不知道自己突然矫情什么,计较什么。 但还是有点不甘心,不放心地,底气不足地小声说了句:“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以后可别再那么看别人了。” 万景靖这次却又听见了,哑声笑了笑,伸手朝着郑灏:“抱一下,我就告诉你。” “我说你怎么最近越来越爱撒娇了?”郑灏小声嘀咕两句,身体却听话地拥了过去。 万景靖的下巴靠在他肩膀,带着酒气的呼吸扑在耳边。 郑灏脑后伤口处缺了一小块儿头发,万景靖格外喜欢摸那里。 酒后的人身上热的很,手指都是烫的,围着结痂的伤口轻抚,又是痒的。 低低哑哑的声音故意朝着耳后说:“是故意的,故意招惹你的。” 郑灏甜中带酸,偷偷撇撇嘴说:“那……你还用这招儿,招惹过别人吗?” 估计没几个人能受得了他那样的眼神。 万景靖又笑起来,呼出湿热的鼻息,打在郑灏侧脸。 他嘴唇碰上郑灏侧颈:“反正,没有给别人当过0。” “嘶……” 郑灏被撩拨起来,拉开些距离看着他,也终于抛去了那点儿晦暗心思。笑得坦荡又放荡,扬手脱了套头卫衣,又凑过去:“那让你找补回来” 他亲了亲万景靖,没喝酒的嗓子也哑了,在对方的唇边问:“你来?” 万景靖不吭声,只是安安静静地和他接吻。 郑灏一开始还很配合,但亲了半天没见下一步,开始有点儿按耐不住。 手顺着睡衣下摆钻了进去,弹吉他的手指拨动着腹肌,又撩起人鱼线。 不紧不慢地划过去,等快要摸到正经地方的时候。 万景靖隔着衣服,一把摁住了他的手。 郑灏睁开眼睛,十分不爽。 万景靖恢复了一点儿清醒,顿了顿说:“睡觉吧,今天不做。” “什么?”郑灏自己的裤子拉链都解开了。 “你是不是喝了酒不行?不行我来!” 万景靖后退两寸,把被子盖在自己身上:“是你不行,你心肌炎还没痊愈,不能剧烈运动。” 郑灏瞪着眼看他,发觉对方不是开玩笑也不是欲拒还迎。 但是……他低头看了看自己。 再次垂死挣扎:“咱们都好久好久没有过了。” 万景靖像是遁入空门一般,摇了摇头。 郑灏无奈,一下扑到床的另一边,把头埋在枕头上,但那点儿劲儿还是消不下去。 没办法,他决定不靠男人靠自己…… 却又听见万景靖说:“打飞机也不行,心跳会受影响。” “我现在心跳就不太行!” 郑灏万念俱灰,腾一下起身,进浴室洗澡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青春期都没出过青春痘的他,下巴冒出来一颗硕大的痘痘,疼的胡子都没法刮。 而万景靖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走来走去,一会儿拿点儿吃的,一会儿摆弄摆弄iPd,还假惺惺问他要不要点个咖啡喝。 郑灏理都没理他,抄起吉他乱弹一通。 万景靖也不哄,坐在旁边看着他表演。 一杯冰美式见了底,他才伸出手来问郑灏:“给我试试?” “啊?”郑灏愣了下。 万景靖要弹吉他? 他的火气抵抗不了这句话的诱惑。 像是怕人反悔似的,赶紧把吉他塞进了万景靖怀里。 这把红色电吉他跟着郑灏四、五年,换过好多部件,琴面上贴了密密麻麻的纪念贴画,背带也是不知道从哪儿定做的亮片款。 花里胡哨的,一看就不是万景靖的风格。 万景靖常用的那把琴是黑色的,一点点银色的装饰线,低调又酷。 后来被他丢在了伦敦,估计早就被房东卖掉了。 万景靖摆了摆位置,扫了两个和弦。 他一直在做复健,如果没有情绪波动,右手玩游戏都已经不在话下。弹琴肯定还是恢复不到从前,手指没有以前灵活,也没有那么敏锐的把控力。 但弹个简单和弦还是没问题的,他第一个音出来,郑灏眼睛都亮了。 毕竟是第一次见到万景靖当着他面弹吉他。 “挺好的挺好的,我听着比宋义巅峰状态都好”,郑灏最近偷偷研究心理学,深知鼓励的重要性,听完就是一顿猛夸加拉踩。 万景靖瞥他一眼:“没听出别的来?” 郑灏一怔,他确实没仔细听曲,光顾着看人了。 万景靖摇摇头,便又弹了一遍,弹完才抱怨: “前一阵给你的只是一段旋律,我把它扩充了一下,你能不能走点心?” 郑灏哪敢不走心,他只是惊讶:“这几天写的?你什么时候弄的?好快啊。” “我才不快”,万景靖放下琴说,把iPd拿出来给郑灏看谱。 “抽空想的,又没加编曲,还差着远呢,但是确实有点着急。” “急什么?专辑就算下周开始做,也要俩月呢。”郑灏问。 “急着趁签约秦东文公司之前,把这首写完,好让Mggie省点钱。”万景靖说。 “你倒挺仗义”。 “也不只是这个原因”,万景靖绕个弯子,才坦白道:“以前写的那些歌,都不在我的名下,多多少少有我自作自受的成分,我也不打算要回来; 至于那些没发表的,本来是给Stble写的,可能也很难再找到合适的人去演绎,估计也就尘封了。 这一首,我想让它,是我以自己的署名,发表的第一首歌。 放到你们的专辑里。” 他怕了下郑灏的大腿:“所以这不抓紧写完,给您过目吗?顺道催一下,新专辑你也搞快点。” “没问题阿sir”,郑灏打了鸡血一样,认认真真拿着乐谱看起来,分析道: “主旋律我肯定没问题,这么饱含情感,深情款款的,我喜欢都来不及,编曲回头你先做,反正乐队几个人,估计你以前早就研究透了我们的优劣,出来之后再和大家一块儿看看呗……” 一通话说得,毫无建设性意见。 实则是郑灏真的不想、也不知道哪里还要改动。 情人眼里出西施,哪有人看着给自己的情歌还能理智分析的。 他转了转笔,又说:“不过倒还真的缺点儿什么。” 万景靖挑眉:“缺什么?” “歌词啊”,郑灏把iPd递回给他:“你不是不会写吧?只会唱英文歌?” “还真是中文造诣一般”,万景靖笑着跟他贫,然后才说:“我只写了一段,还没写完呢。” 郑灏竖起耳朵:“唱给我听听?” “不唱,我唱歌跑调”。 万景靖说着,起身走到书架旁,拿了一个郑灏平时用的记事本回来。 他随手翻开一页,把本子放在茶几上,俯身用深蓝色钢笔,在上面写下一段清俊有力的文字—— 如果你是刺猬,那我也是刺猬 如果你是游鱼,我要在海里和你相遇 如果你要做彩虹前的暴雨 那我就来,做你的电闪雷鸣 ——《共谋》 词曲:万景靖 送给:我永远电量满格的爱人 -------------------- 正文到此结束啦!感谢大家。 这个故事来源于,好几年的某个灵光——大概是关于一片云、一阵风,如何相遇,如何降落的设想。 然后历经修修补补,我遇到了郑灏和万景靖,他们告诉我两个自由的灵魂可以相拥,姿态大概就是和他俩一样,一边吵吵闹闹一边爱得更深。 这是我的第一个长篇小说,回头看还是存在很多不完美,但又特别庆幸能被你们看到,无数次都是看着大家的留言和评论,然后给自己充电充电,继续写了下去。 新的故事也在构思中,和《主唱》应该会有一些差别,如果有缘,希望还能在下一个时空中和大家相遇。 最后还是感谢,因为有你们,故事中的人才变成了真实的存在,以各自的面貌生活在某个时空中。 第49章 番外 1 “哟,Bttery,来探班万老师?” 秦东文的录音室,坐落在创意产业园中,郑灏刚一下车,就在门口碰见了抽烟的熟人。 “哎呀,这不我四爷么?” 郑灏热络地过去和对方勾肩搭背,四爷是个自由乐手,比他大十来岁,在圈里混得很开,谁有演出或者录音缺人了,总会想到请他来配。 他俩的关系不算低调,被人问了,郑灏就不藏着掖着,提提手里一兜子的冷饮:“我家老万好久没进棚了,第一次正式录音,我怕他紧张,影响大家,来慰问慰问你们。” 四爷性格豪爽,烟一掐,带着郑灏往门里走,一边开起了玩笑:“万老师教育得可以呀,你这以后就是浪子回头,收心过日子了呗,听说最近酒局都不参加啦?” “酒局是因为前阵子病了。”郑灏嘻嘻哈哈道,又怕外人觉得自己惧内,找补面子说:“万老师其实不管我这些,全凭自觉。” 四爷听完嘿嘿一乐,点头说:“也是,我这次才知道,原来万老师专业上这么牛逼,大家心服口服”,他一手拍在郑灏肩膀上,一手推开监听室的门:“放心吧,万老师招人喜欢着呢。” 最后一句话,郑灏感觉着有点弦外之音,还没细想,就先亲眼看见了。 万景靖坐在电脑前,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上的波动,他今天穿了件乳白色的毛衣,柔软的材质贴着宽阔的肩膀,郑灏有件深灰色的同款,但是他今天没有穿。 并且很后悔,为什么今天没穿来。 因为万景靖认真的背影旁边,一个睫毛老长老长的、脸上不知道是打了粉底还是怎么反正特别白嫩的、骨架身形都清瘦的男孩,正贴靠着他的毛衣袖子,戴着监听耳机凑过去,指着电脑屏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岂止是贴靠,他说话拿下来耳机就可以了,没必要把整个上半身都倾过去,脸都凑到万景靖嘴边听他说话吧? 万景靖,那你不能大点声音说话,或者稍微躲一躲吗? 郑灏嬉笑的神色瞬间僵在脸上,后牙都痒痒了。 风水轮流转,真轮到郑灏看见自己的爱人和别人勾勾搭搭,他才发现。 原来这么酸啊。 — “干嘛干嘛干嘛,要吃了我啊?” 万景靖刚一坐上车,就被驾驶位上的人扑了过来。 车是他们俩最近新买的,万景靖依然不喜欢开车,去哪儿都是使唤人接送。 驾驶位上的,自然是勤勤恳恳来探班接人,却被喂了一口醋的主唱大人。 郑灏的牙在万景靖唇边巡逻,嘴里嘀嘀咕咕不满道:“刚才那个小爱豆,都快坐你腿上了。” 万景靖轻笑一声,捏着郑灏下巴把他推开,盯着他的眼神带着点调笑:“所以你这半天,就在那儿晃晃悠悠找存在感?” “少说我!”郑灏又照着喉结来了一口,惹来耳边一声倒抽气。 他磨着牙恶狠狠地:“你躲都不带躲一下的,有没有点自觉了?第一天工作,第一天录音啊万景靖,你就开始招蜂引蝶了,这以后漂亮的小歌手小偶像一个接一个,我天天提心掉胆,你忍心吗?” “忍心啊。” 万景靖故意拱火。 “而且下周,他还邀请我去日本参加团体录音呢。” 郑灏气得又是一口下去,没轻没重地,万景靖的脖颈上泛起一块儿红,被白皮肤和白毛衣趁的愈发鲜艳。 他也不生气,眼角勾着笑,尾音都是上翘的:“然后你就在我身上划地盘?狗啊你?” 郑灏痛快地接受了这个设定,呲牙说:“还没划完呢,得再来两口。” “脖子哪儿够啊”,万景靖蹭了蹭,换个舒服姿势窝在车座上,故意把笑声往郑灏耳朵里送。 “操”,郑灏退回座位,插钥匙推挡踩油门一气呵成,吉普车从地下车库猛的冲出去。 车厢里响起他恶狠狠的宣言:“回家,必须给你上点手段。” 那一晚上,他使出浑身解数,在对方的怂恿和默许下。 如愿把万景靖从里到外都打了标记。 他撑在万景靖的身上,把他湿透的刘海拨到脑后,额头的疤痕如今那人肯让他碰了,甚至在他轻抚的时候舒服得眯了眯眼。 郑灏一滴汗掉在万景靖额角,和他的汗水混合着流入发丝深处。 但即便如此交融,郑灏心里还是钻着根刺。 他摸了摸这人的眼角,哑着声音说:“你真好看。” 万景靖在这种时候懒得没骨头,更是不愿意说话,他卷着餍足,伸手把身上的人拉下来,压在自己身上。 郑灏汗涔涔的额头贴在对方湿漉漉的肩膀上,还是不死心。 又问:“我好看吗?” “你从哪儿学的情趣?”万景靖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慢悠悠颤着声音反问。 郑灏不吭声,动了动手,他立马耐不住,赶紧哄着:“好看好看,好看死了,别碰那儿……” “不许敷衍,哪儿好看,好好说”,郑灏掐着命门,压着他逼问。 “哪儿都好看,眼睛,鼻子,嘴”,万景靖气短,一边喘一边说。 但偏偏要说到哪儿,手也跟着拂过去,轻轻在郑灏脸上画圈。 他顺着下颌线,又摸着喉结:“不光是好看,声音也好听” 手往下滑动,故意拿着气音挑拨:“腰也好,腿也好”。 等着郑灏眼睛露出凶光,他才赶紧收了回来,抱着后背颠倒个上下位置,居高临下看着对方。 万景靖其实心知肚明他的那点心思,一晚上都是装糊涂逗他,等觉得差不多了,才认认真真地说:“别吃醋了,谁也比不上你。” 郑灏得了糖,反而委屈起来,仰头说:“那你还跟他们去日本。” “我去是为了拜访一个师兄的朋友,聊其他的事儿。帮他们组合盯录音是顺便的。” 万景靖摁了摁郑灏撇起来的嘴,笑着说: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我连这点儿关系都拎不清么?” “怎么又提这些?” 郑灏又被揭老底,小声嗫嚅。 但定下来想想,也觉得自己这一通确实矫情。 而万景靖缓过劲儿来,掌握了主动权,非要趴在他身上,盯着他脸笑。 “这事儿过了没?”万景靖问。 “嗯” “那你抱我去洗澡” 万景靖趴在他胸口,又是一副懒洋洋的。 但他没想到,这事儿到此还没彻底结束。 一周后。 万景靖出发前夜,正忙着把两人的洗漱用品分开,装出一份放到行李箱。 被推门进来的郑灏吓了一跳。 “你不是和秦峰他们吃饭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回来?” “没有,我骗你的。” 郑灏理直气壮地说。 万景靖转过身,这时候才看见他手里提着东西。 系着丝带、包装精致的一个小盒子。 万景靖了然,伸手说:“拿出来吧,我看看是什么。“ 郑灏有点不好意思,默默把盒子打开,两条银色的项链赫然其中。 他本来觉得戴这些东西怪俗气的,但是思来想去,还是没能免俗。 总想着给人拴上一些什么,一圈一圈再多划点地盘才满足。 于是特意托李明辉老婆找了朋友,去定了一对这样的项链,赶在万景靖出差前取了回来。 设计也是他自己的想法。 长长的银色链条尾端,挂着一枚吉他拨片。 两条项链长短大小一模一样,区别只是银色拨片上,分别刻着两个人的名字。 万景靖从盒子里拿出来,端详了好一阵,觉得又好笑又感动。 末了,才诚诚恳恳地说: “好酷,我喜欢,又俗气又浪漫。” “哪儿俗气了?我设计的!!” 万景靖笑得腮帮子都酸了,挑出来那条刻着「Jing」的,亲手挂在了郑灏的脖子上,这才捋顺了毛。 另一个刻着「Bttery」的,当然是被他挂在衬衫的外面,张牙舞爪地跟去了日本。 后来又跟着他,走了很多的地方。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http://www.qisuwa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