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更多精校小说尽在奇书网下载:http://www.qisuwang.com ========================================================== 《江山志远》 作者:罗为辉 【内容简介】   网易首届原创文学大赛一等奖作品!   中国最具正能量的作品!   杨志远就读名校,为了乡情舍弃名利,回到家乡带领乡亲们勤劳致富。   转而进入仕途,成为省委书记的秘书,继而下放成为县委书记、副市长、市长、副省长,并大有好是上升势态。   杨志远执政为民,一心为公,无私无畏,在官场一路飙升,尽显男儿本色,成就男人事业。   爱情、亲情、友情、乡情,全是柔情。   市长、书记、省长,步步高升! 《江山志远》创作谈   诗人说:我热爱这片土地,因为我爱的深沉。   我不记得这是谁说的了,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记得周全。但是我就是这般记住这话,我写《江山志远》的时候,心里激荡的也还是这句话。我没法不记住,也没法不热爱,你也一样。土地是沉默的,以她的博大和深邃,包容着我们;土地又是无私的,她无私地奉献给我们以饱满的粮食、秀美的山川,让我们得以生存得以悦目。   因为土地的无私,这才有了人类的繁衍生息,才有了人类文明出现和社会的衍生。亿万斯年,中华文明也才五千年,有如沧海一粟,星河一点。斗转星移,历史走到了今天,人类的物质生活日新月异,你和我,得以生活在当下,而不是活在穿着兽皮拿着石器猎取食物的远古时代,也没有活在战火弥漫流离失所的动乱之时。活在当下,是你我之幸,人生之幸。可物质文明的丰富,并不代表我们精神文明的丰盈,总感觉我们的生活欠缺点什么。现在想来,我们缺少最起码的感恩之心,对我们脚下的土地,我们肆意践踏,只知索求,不言感激。一个人缺少感恩之心,精神就会贫瘠,一个社会如果缺少感恩之心,社会就会沦丧,这个社会就会缺少公平公正、正义正气、善良善心,这是社会的悲哀。   当今社会,正在一步步走向强盛,可在这个过程中,我们看到了许多我们不愿意看到的事情,野蛮拆迁、食品药品造假、公权泛滥、公权与私权争利、执法不公、基层干部作风粗暴、欺压群众、奢侈浪费、看不起病也吃不起药等等一系列的问题让我们痛心疾首,不知道这个社会怎么啦,这个社会是不是真的病了,为什么就不根治。   于是我写下了这篇小说,不是要说教,也无力去改变什么,只是想通过这篇小说,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把自己需要呐喊的声音喊出来。心怀希望心有期待而已。我就是要塑造一个正直、正义、忠诚、勇敢、坚持公平公正、大义大气、知恩感恩的人物出来。这是一个理想,集完美于一身,这个人物是我心中的理想,未必就不是你的。   《江山志远》本意就是大好河山、志在高远之意。我不写黑暗的东西,一个人如果看黑暗的东西过多,心也会为之黑暗,这个世界已经有了足够多的黑暗,总需要些光明的东西照亮你我,让你我的心灵宁静平和。试想,一个人如果总是低着头走路,他又怎么看得到远方,又怎么看得到光明。   站在山上的游人不要嘲笑山下的民夫,因为在彼此的眼里,大家同样渺小;上流社会的人也不要鄙视底层的百姓,因为大家都是赤条条的来赤条条地去,带不走什么,而留在世间的只会是名声,名声比金钱和地位更重要。   淬火成钢,一个社会总会有些曲折的过程,我希望这个社会早日从这个过程中走出来,这个社会才会阳光灿烂、春光明媚,一派祥和。   于是就有了《江山志远》。江山不会泯灭,志向必须高远。   我相信只要在春天里多播几粒种子,总有种子会长成参天的大树。我更相信这个社会正义的力量其实无所不在,大多数的人心里都有一把正义之剑,一旦人人都把剑亮出来,那么一切腐败、堕落的东西都会被人们斩落马下。一个社会,如果人人仇视腐败和堕落,那么这个社会就会减少腐败和堕落的存在;如果腐败和堕落被人们看成是一种生活的常态,习以为常,那么这个社会就会腐败丛生,正所谓有因就有果,社会种下什么样的因,人们的心中就会结出什么样的果。   这是我的希望和理想,决不会是臆想。   我知道这个社会有太多的阴霾。但我还是要告诉大家:你心有春天,那么你的心里每天都会有花温暖的盛开;你相信阳光,那么阴霾过后肯定会有蓝天碧云。   一定会如此的,春天会来!蓝天会有!官场迟早会碧海蓝天! 第一卷 乡恩似海 第1章 北京再见(1)   尽管只是初夏,七月的北京已是燥热多雨,北海公园的荷花次第开放,人们争相前去公园赏花泛舟,与往年没什么两样。   同样一成不变的一幕在北京各大高校里上演,只是主角各不相同。每年的七月,正是一届毕业生离校的日子。让莘莘学子们浓得化不开的是离愁,校园里到处都是喝得醉醺醺的男生女生,偶尔也会见到一对抱在一起难舍难分的情侣。七月的校园是宽容的,它用它的博大和深邃包容着这些即将离校的学子。   这年,经济管理学院院学生会主席杨志远也成了这个离别大军中的一分子。此时的杨志远正随着万泉河清澈的河水流连在这个水清木华的校园里。这所百年名校原本是皇家园林的一部分,学校里到处都是苍松翠柏,万泉河蜿蜒而过,勾连出一处处湖泊秀色,与校外北京的喧嚣相比,这里幽雅而宁静。四年里,杨志远有事没事都会在万泉河边走一走,坐一坐。听河水潺潺松涛阵阵,心情自是轻松而惬意。可以说,在大学这四年里,万泉河见证了他杨志远的成长。现在离别在即,杨志远的心里不免有着一丝不舍和惆怅。   杨志远正自感伤,远远的就看见安茗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杨志远笑着朝安茗招招手,问:“什么事?这么急。”   安茗扬起那张好看的小脸,说:“我能不急吗,快走,李泽成在到处找你。”   李泽成是院长秘书,不是一般人物。院长有好几位秘书,帮他处理相应事务,李泽成是其中的一位。李泽成原本也是院长学生,比杨志远要高好几届,毕业后被院长看中,留在身边工作,院长到学院来,一般都是李泽成跟着。杨志远是院学生会主席,与李泽成有过一些接触,尊其为师兄。   学院人才济济,能被院长看重,必定有其过人之处。杨志远特意到图书馆找到李泽成发表的论文,一一拜读,感觉李泽成对经济的论点的确新颖,观点也很前卫,有一定的前瞻性,对现时的经济问题也有许多的指导性。这让杨志远佩服的五体投地,从心里把李泽成当成自己的良师益友,特别崇敬。   现在李泽成如此火急火燎地寻找自己,肯定非比寻常。杨志远不敢耽搁,随了安茗就走。在图书馆前的草坪边杨志远遇到了李泽成。   李泽成笑了笑,说:“志远,你躲哪去了,害得我到处找你。”   杨志远自然不敢也不会去问李泽成急着找自己有何要事,只是望着李泽成,等他把话说下去。   李泽成说:“走吧,院长要见你。”   杨志远吓了一跳。   谁都知道,院长刚正不阿,疾恶如仇,眼里容不得一点的沙子,给人的印象就是严肃、严格、严厉,那种严肃的表情让人难以接近。院长政务繁忙,但他一有时间就会到经济管理学院来与学生座谈。院长和自己的学生交谈,却是另外的模样,和蔼可亲,严肃中透出温和。杨志远是院学生会主席,多次参加了这样的座谈,在会上发言踊跃,和院长是有过几次近距离的接触。但像这样让院长紧急单独召见,却是生平第一次,史无前例,能不惶恐。   但杨志远什么都没问,亦步亦趋地跟在李泽成身后,内心疑惑,表情却是坦然。   李泽成很随意地问:“毕业了,感觉怎么样?”   杨志远摇摇头,说:“不怕师兄笑话,说实话我不想离开校园,在学校,遇事有师长相帮同学相助,从不觉有什么艰难。可一旦走出校园,什么事情都得自己孤身奋战,心里不免有些诚惶诚恐。”   李泽成表示安慰,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想当年我也是如此,每个学生都会有走出校园的一天,不怕,适应了就好。”   到得院长临时会客的楼台,院长是首长,实行的是一级警卫,只是因为特殊时期,从为国家培养经济人才之需要才兼任杨志远所在这所名校管理学院的院长。虽然每次到学校来院长都要求保卫部门不必那么烦琐,但门前院后适当的警卫还是要的。有李泽成带领,杨志远没费什么周折就入得室内。李泽成把杨志远带到会客厅,说:“你先等候,我去请院长出来。”   杨志远说:“是。”   李泽成出去。杨志远站在一角,丝毫不敢乱动。气氛紧张,手心冒汗。   好在没一会,厅门一开,院长走了进来。他望了杨志远一眼,一指一方下首沙发,说:“小杨同学,你坐。”   杨志远哪敢,候院长坐下,俯首站于一旁,说:“老师您坐,学生站着就是。”   院长难得一笑,说:“请你坐你就坐,你我师生,不必过于拘谨。”   杨志远偷偷看了李泽成一眼,李泽成点点头,杨志远于是小心翼翼地于沙发的一角坐下。   院长注意到了杨志远的这个动作,哈哈一笑,说:“我的学生,要是这般胆量,又怎敢弃京回乡。你现在就跟我说说这事,我想听听你的真实想法和原因。”   这是一件哄动学校的大事,杨志远是这个事件的主角。杨志远就读的这所百年名校的校旨是:培育学界商界政界领袖。大有舍我其谁的霸气,学校的毕业生自然也就不愁没有去处,前程一片大好。就拿杨志远他们这一班同学来说,要不出国留学,继续深造;要不就分配到部委机关。杨志远的几位室友,苏锋就选择了去麻省理工学院攻读经济学博士;李长江去了人民银行,谢智梁去了外贸部。   杨志远作为院学生会主席,每年一等奖学金的必然获得者,早就被国务院某部委相中,只等杨志远一毕业,就可去报到。哪曾想,真到毕业这天,杨志远竟然舍弃那炙手可热的职位,决定回老家去,务农。堂堂名牌大学学生,放着好好的京城不呆,心甘情愿地跑回家去当农民,这对于九十年代初期的人们来说,觉得太不可思议了。那种影响,绝不亚于一场十级地震,一下子把这所名校震得天昏地暗,并且还引发了一场大讨论:作为名校高材生,到农村去,有没有必要,是不是大材小用?赞同者有之,反对之声,更是不绝于耳,闹得不可开交。   院长所指,正是此事。院长这一天到校,听旁人议论此事,当即上心。农业、农村、农民这个事关国家安定的问题,一直都是院长期待尽快解决的现实问题。对于杨志远这个学生,院长还是有些模糊的印象,却不太深刻。既然事关农村,院长就有心了解此事,于是让李泽成把杨志远找来,亲自过问。   杨志远没想到自己回农村这事闹得连院长都惊动了。他有些迟疑,因为院长问得突然,他没什么准备,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院长说:“不急,你慢慢说。”   杨志远知道院长的秉性,他一直要求学生‘说实话、做实事’,对于那些虚假的东西深恶痛绝,现在既然院长对他的事情上了心,杨志远知道自己没有隐瞒的必要,还是怎么想就怎么说为好,他理了理自己的头绪,也就说了。杨志远说:“院长,学生想回家乡去,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学生来自一个叫杨家坳的小山村,那地方非常之贫穷。学生原本喜欢历史学,并不想学经济。高二那年,父亲病逝,孤儿寡母,全仗乡亲接济,才能完成学业考进这所名校。填写志愿时,学生思量再三,才决定改报经济学,当时想的是,自己学好经济知识,看能不能找到一种恰当的方式,让贫穷的家乡尽快的富裕起来。”   杨志远停了停,觉得自己说的都是旧事,院长时间观念强,自己这是在浪费院长的时间,他有些不安地望了院长一眼,院长没说话,只是听,点点头,示意杨志远说下去。   杨志远赶忙直入正题,说:“在大学的四年里,学生都在思考农村经济的问题,如果说国家是社会的总成,那么乡村就是这个社会总成的基石,乡村家庭就是这个社会总成的基础,不可忽视。其实每个乡村它都有着自己特定的风俗和传统,有着固定的农业生产和生活模式,这个特质注定乡村经济必然简单、封闭,农民意识强、目光短视,没有长远的目标和规划,也就谈不上发展。所以学生认为,农村经济的发展与否,政策、资源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方面是人,与农村领导者或者说是一村一族之长的眼界思维有关,眼界决定高度,思维决定发展。所以学生有心回去试试,一则是因为父老乡亲的希冀,二来也是想学以致用,理论联系实际,看自己能不能在农村的实际工作中,摸索去一条有实际意义的发展方式来。”   院长点头,开口,说:“想法不错。有没有更加具体的想法?”   呆在一旁的李泽成看了看表,提醒:“院长,您待会还有个会。”   院长说:“不急。小杨同学你继续。”   杨志远知道不能耽搁院长太长时间,于是加快速度,说:“其实,农民手中最可利用就是土地,学生觉得解决农村问题的出路,就是盘活农民手中的土地。学生的想法是成立一家股份合作制公司,允许农民以手中的土地入股,当然也绝对不允许买卖土地。把村民手里分散的土地集中起来,走农业集体化道路。只有把农民重新组织起来,农业才能形成集约化产业化规模化机械化水利化现代化的经营优势,才能发挥集体抵抗自然灾害消灭病虫害和改善土地使用状况等各方面的优势作用,才能消除分田单干带来的各自为政一盘散沙的局面,只有把村民重新团结起来,才能杜绝农村荒田和不能充分利用土地资源等种种弊端,最终使农民走上共同富裕的社会主义道路。”   院长思索了一下,觉得这个学生的思路有点意思。他有心和面前的学生探讨一下,说:“如果照你这个思路,是不是又回到了吃大锅饭人民公社那一套上去了?”   杨志远说:“是有那么个意思,但又与其大不相同,因为它将按股份公司的模式运转,人人各尽其能,人人都有考核目标,奖金工资都会有一套完整的考核程序。如果有的农民因为在外打工、或因能力等各方面的原因,也可以不参加具体的工作,只用荒弃的土地入股,年终可参加审计和分红,所以更准确的说,它更像是一家现代化的农业控股公司,以发展深层次的农业深加工产业为主打方向,与村民间既有分工又有合作,相互依存,互助发展。”   院长起身,说:“好,既然你有自己的想法,尽可以放手一试,到时候我想看看你会交出一篇怎么的答案。”   杨志远有些惶恐,说:“院长,这毕竟只是学生自己的一些想法,还不成熟,而真要操作起来只怕有许多意想不到的难度,就怕到时让您失望。”   院长一摆手,说:“有难度不怕,有恒心就好。失败了也不怕,努力了就好。”   院长如此鼓励,很是难得。之所以如此,也算是对杨志远甘愿放弃安逸,选择困难的奖赏。   李泽成留意了一下,整个过程有三十二分钟。李泽成跟院长多年,知道院长时间观念强,能听杨志远这个学生谈上三十二分钟的时间,已是非常不易,肯定是杨志远某些想法得到了院长的认可。能让院长如此关注,杨志远这个小师弟还真不可小视。   李泽成带杨志远离开。分手的时候,他拍了拍杨志远的肩,说:“志远,好好干,不要让院长失望。”   杨志远说:“我一定竭尽全力。”   李泽成说:“我相信你能闯出一条新路来。咱学校百年品牌,培育出来的学生,哪个不是精英,你杨志远能当上院学生会主席,也不是光有虚名。”   李泽成随即又问:“你准备什么时候离校?”   杨志远答:“明晚八点多的火车。”   李泽成有些诧异,说:“怎么这么快就离开啊?”   杨志远也不隐瞒,说了实话。杨志远说:“早离是非,图个清静。”   李泽成会意,说:“这样也好。”   李泽成继而有力地握了握杨志远的手,说:“静候佳音,一路保重。”   李泽成让杨志远默记了一个电话号码,然后说:“如果你遇上了实在迈不过的坎,就打这个电话给我,到时看我能不能帮你一把?”   李泽成是何等人物,他杨志远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师弟,竟然对他杨志远如此关爱,杨志远很是感动,说:“谢谢师兄。”   李泽成笑,说:“那我们后会有期。”李泽成说完,朝杨志远摆摆手,转身离开。   杨志远觉得整个过程就像是梦境,不敢相信是真的。试想如果院长没在学校任职,别说和院长面谈,只怕是看院长一眼也是几无可能。就连李泽成这等人物,也是许多人想要百般巴结的对象。现在李泽成能和自己如此亲近、如此关爱,实属难得。 第1章 北京再见(2)   杨志远一边想着,一边朝宿舍楼走。没几步,就看到了安茗,这丫头竟然没走,一直候着杨志远。看到杨志远出来,她迎了上去,巧笑嫣然地问:“院长召见,所为何事?”   杨志远笑笑,紧走了几步,转过一个弯,这才回答,说:“院长就问了我一些回乡务农的想法。”   对于杨志远目前的情况,安茗一直都比较上心,也知道杨志远面临的压力,她关心地问,“院长怎么说?”   杨志远回忆了一下,自始至终,院长好象都是听,没说什么,任由他杨志远自行发挥。杨志远现在有些后悔,刚才自己在院长面前是不是有些唐突了,在院长这样的专家型首长面前,自己的那些想法是不是有些幼稚,是不是有些太不自量力了。谁不知道院长不喜欢夸夸其谈之辈,只喜欢实干之人,自己还没开始干,就先说上,是不是有些不妥。   在安茗面前,杨志远也没什么隐瞒,把和院长的前前后后一五一十地和安茗说了,当然也包括自己的担心。   安茗细心地听着,然后说:“这你大可放心,如果你真要是夸夸其谈,没什么内容,院长不会听你说那么长的时间。而且院长不是鼓励你‘有难度不怕,失败了也不要怕吗’你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其中的个中道理,杨志远其实是明白的,只是人一到这个时候,心里有些忐忑在所难免。现在见安茗的分析和自己的判断相差无几,也就放下了心来。杨志远在学校认识的女同学很多,但能够论得上知己的,也就安茗、许晓萌两个。两个女孩分属两种性格,安茗动,许晓萌静。   安茗说:“早知院长如此关爱自己的学生,当初我也该学经济。”   杨志远笑,说:“也不尽然吧,院长要是批起人来也是很严厉的,你就不怕哭鼻子。”   安茗吐了吐舌头,朝杨志远做了个鬼脸,流露出一种小女孩的娇嫩和可爱。   杨志远和安茗不同系,安茗学的是新闻学,属于新闻与传播学院。虽说和杨志远同属一所大学,但二个学院一南一北,杨志远大四,安茗还只是大二,在这个有着数万师生的大学城里,两个人想要相识相知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两人结缘,缘于去年学校举行的一次辩论赛。这场辩论赛,杨志远作为主辩手,代表经济管理学院出战,一路攻城拔寨,所向披靡,最后与安茗为辩手的新闻系相遇。作为辩手,安茗才思敏捷,论点新颖锐利,很有说服力。杨志远在听过安茗的首辩后,就把安茗作为自己的主要对手,予以重点关注。逢安茗征战,杨志远都会参加旁听,仔细揣摩,认识分析,取长补短。俗话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冠亚军争夺战那天,面对咄咄逼人的安茗,杨志远就像是一个太极高手,把安茗的犀利一一化解于无形之中,并巧妙地把安茗许多新颖的观点加以分解,为己所用。安茗感觉对面的杨志远就像是大海,深不可测,不得不俯首称臣,为之折服。   安茗这丫头一向心高气傲,一旦真心诚服,就对杨志远有了印象。一打听,杨志远这位学兄在学校这真是个人物,是号称造就商界领袖的经济学院名副其实的学生领袖,每年学校一等奖学金的必然获得者,不仅如此,杨志远在中学时代就喜欢写诗,是响当当的中学生诗人,他不仅在校报上发表经济论文,偶尔也还发表诗作,很是不凡。   安茗有心接近杨志远,一来二去,两人竟成知己。   两人边走边聊,安茗在杨志远面前一向都是想什么就说什么,一贯说话直接,这次也不例外。安茗问,“你给我说实话,你就真愿意一辈子呆到乡下,不出来了?”   杨志远说:“这个真还没想好,也没去想,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现在就想着用三到五年的时间把家乡改造成一个富裕的有活力的新农村。”   安茗说:“你就那么有把握?”   杨志远说:“你是没去过我老家那地方,其实那地方,山清水秀,很适宜农业和旅游业的发展,假以时日,我相信自己肯定可以把乡亲们带出贫穷。”   安茗说:“可你有没有想过,光有想法是不够的,还得面对一些现实的问题,比如说启动资金。”   杨志远不得不佩服,到底是新闻学院的,看问题总是一针见血,他自然知道这是个摆在面前急需要解决的问题,可目前他还是只有些朦胧的想法,没有成型,并没有想出一个很好的对策,还真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杨志远笑,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我想世上所有的路都是人走出来的,既然他人可以走出一条条路来,未必我杨志远就不成。”   安茗说:“其实有李泽成关照你,还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的。”   杨志远说:“此话差矣,如果一遇上困难就去找李泽成求助,那还要我杨志远干什么,以后见了院长那我还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哪里还好意思谈什么农村经济问题,我想以自己的能力去解决问题,方显英雄本色。”   安茗眨巴着眼睛,笑了笑,说:“什么叫英雄本色,你可别到时灰头灰脑成了什么狗熊。”   杨志远刮了一下安茗的鼻子,说:“你也太小瞧我杨志远了吧,如果我真是狗熊之类的人物,你安大记者会和我结交?刚才是因为此事引起了院长的注意,所以有些担心而已。其实对于回农村创业,我还是有很大的成功的把握,在院长面前我自然不敢说什么大话,在你面前我还真敢夸下海口,不出五年,你将看到一个社会主义的新农村在江南某省的新营县冉冉升起。”   安茗说:“嗨,看你这个神态,还真有领袖人物的派儿,行,真到那天,我第一个跑去采访你。”   杨志远说:“采访就免了,请我吃顿饭我倒是乐意接受。”   这一说到吃饭的事,杨志远猛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今天早上,杨志远在卫生间洗漱,苏锋跑来告诉他,班里的同学知道他明天就要离校,特意在‘熙春园’定了个大套间,今晚为他杨志远送行。这事杨志远自然上了心,不会轻易忘记,只是临时被院长找去谈话,一激动,竟然就把这事情忘了。杨志远一看表,离约定的时间已差不了几分钟了。杨志远惊呼,“坏了,苏锋他们还在‘熙春园’等我吃饭呢。”   安茗说:“那你还不快去,别让同学们等急了。”   杨志远说:“走,你和我一起去。”   安茗有些犹豫,说:“都是你班上的同学,我去合适吗?”   杨志远说:“这有什么,苏锋也好,李长江也罢,我们班上的同学你有几个不认识的?走,别磨叽了,再晚就真说不过去了。”   杨志远懒得再和安茗客套,牵起安茗的手就往‘熙春园’的方向跑。   ‘熙春园’位于西湖一角,杨柳青青,碧波荡漾,风景不错,在这所大学里很有市场。杨志远是穷学生,一般对这类高档一点的场所都是敬而远之。早上,苏锋说在‘熙春园’聚会,杨志远就反对,说:“有这必要吗,不就聚聚,用得着这么奢侈吗?”   苏锋说:“这可由不得你,是同学们一致的意见,今晚之后,大家就各奔前程,以后再相聚都不知道会是何年何月,这一次无论如何得奢侈一回。”杨志远一想是这么回事,也就由了苏锋他们。   尽管有所预计,但走进‘熙春园’的大包厢,杨志远还是被里面的场景吓了一跳。包厢里坐满了人,三张大桌子,除了班上的三十二位同学,还有一些外系好友、新营同乡、学生会同仁,再加上一干恩师,有六十人之多。让杨志远倍感意外的是导师们的到来,要知道导师们都是国内知名的经济学权威,平日里工作繁忙,能来一、二位就算不错了,没想到今天差不多都来了,这让杨志远不免有些惶恐,杨志远一进来就诚惶诚恐地说:“志远何德何能,竟然让恩师们等我一人,实在是愧不敢当。”   杨志远让院长找去谈话这事大家都知道,所以对于杨志远的姗姗来迟,大家都觉得很正常。有恩师一指空出来的位置,说:“志远,你用不着客套,你坐。”   杨志远和安茗赶忙坐下,宴会于是正式开始。这样的宴会约定俗成,有导师在,大家都没敢放肆,杨志远带着一干同学,毕恭毕敬地一一给几位导师敬酒,感谢导师们这几年来的照顾和培养。导师们年事已高,虽然每个学生敬酒时都只是象征性的抿一口,可几圈下来,都是不胜酒力。导师们于是一一对同学们加以勉励,然后就先行告退。   这导师们前脚刚走,苏锋立即发难,说:“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同学们今天都得一醉方休。”   李长江起哄,说:“苏锋要不你和志远比试比试酒量怎么样?”   苏锋端起酒杯,说:“来,志远,我们喝一杯。说实话我苏锋很少服人,但你志远算一个,这四年里,咱班上的三十二位同学在你的带领下,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在咱校是出了名的团结。这几年下来,看看我们班争的荣誉就知道,志远你付出了多大的心力。”   杨志远和苏锋碰了碰杯,说:“你这话就差了,没有你们的支持,没有大家的努力,就凭我一己之力,我只怕是什么都干不了。来,各位同学,咱们一起干了,我谢谢大家的支持和努力。”   李长江干了杯里的酒,笑,说:“苏锋,你不是一直和志远叫板吗,怎么到今天才服气啊,我看你还是和志远比酒实在。”   苏锋笑,说:“我才不上你长江的当,要比你比去,我可不和志远窝里斗。你李长江还不是一样,原来不也是不服么!”   李长江嘻嘻一笑,和杨志远又干了一杯,说:“那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我可是早就服气了。”   苏锋说:“那我不也是一样。”   同学们哈哈大笑,气氛更是热烈了起来。   能考上这所知名大学的,无一不是各省各市的状元、榜眼、探花之类的角色,在中学哪个不是号令一方响当当的人物,手臂一挥,自是应者无数,平日里心高气傲,在所必然。杨志远他们经济学院的这一班学生,也是如此。尤其像苏锋、李长江他们,本就是官宦子弟,父辈兄长在京城都颇有建树,平日里耳闻目睹都是些官场之事,自然对天下时势经济政治有着天生的洞察和敏锐。刚进大学时,那种皇城根下藐视天下苍生,一切唯我独尊的心态一开始就表露无遗,根本就不把杨志远这种来自乡村角落的土老冒放在眼里。   当年杨志远和苏锋竞选班长,苏锋根本就没把他当作自己的对手,哪知杨志远一上台,锋芒顿露,先是不卑不亢,说:“我来自农村,农村人的特质是质朴、纯净,如我。”很是直白,继而激昂,说,“我来自农村不错,我们那里同时还是革命老区,老区人民舍生取义、勇往直前的品质我同样具备。班长的职责是什么,那就是和同学们一起同甘苦、共患难,全心全意为同学们服务。关于这一点苏锋同学肯定不如我,指点江山苏锋同学肯定可以,但鞠躬尽瘁却未必可以做到。”杨志远举手投足之间,表露出了一种自然的大气和舍我其谁的大度,一下子就打动了全班同学,一致推选杨志远作为班上的班长。   这四年,杨志远是那么说的,也是那么做的,他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磁场,以良好的行为素养,严谨的管理能力,始终把全班同学团结在一起,同进退共荣辱,全班同学亲密的就像一家人似的,让外班同学羡慕不已。   ‘燕京’都不知道是第十几箱了,一圈下来,又没酒了。苏锋笑,说:“这酒怎么这么不经喝,三下五下又没酒了。”赶忙朝门外的服务员招招手,说,“麻烦你再搬几箱啤酒来。”   杨志远知道苏锋的性情,任由苏锋折腾,他笑,说:“怎么,看样子你今天非要把大家灌醉不可。”   苏锋说:“那是,今天咱们都豁开了喝。谁让你小子不地道,非要回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去。你是班长,要知道你这一走,咱们这班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提前散伙了,我这心里憋得慌。”   李长江也说:“就是,志远,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回老家干嘛?留在北京有什么不好,你要在北京,咱们有事没事都可以聚聚。你看看咱们这班,留北京的至少有一大半。”   杨志远说:“既然咱班有这么多同学在北京,长江你就得负起这个责来,经常把同学们约到一起聚聚,别真让咱班散伙了。”   李长江说:“好的,这个任务我接了。可你是班长,你这一走,大家总觉得少了主心骨。”   李长江这么一说,班上的女生纷纷来和杨志远碰杯喝酒,一个个眼睛红润,搞得杨志远心里也是酸溜溜的,杨志远酒已经喝开了,都是来者不拒,杯一碰,头一仰,一杯见底。   许晓萌没和杨志远一桌,她在旁边的桌子上,她是第一次见杨志远这么放开了喝酒,心里不免有些为杨志远担心,她走过来递给杨志远一包纸巾,有些爱怜地说:“看你喝得满头大汗的,擦擦。”   杨志远看了许晓萌一眼,许晓萌是江浙人,江浙一带多美女,许晓萌身材很好,凹凸有致,每一个初见她的人,都会觉得眼前为之一亮。许晓萌不喜张扬,尤其是在这种公共场合,她一般都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在杨志远的心里许晓萌就是一首清新的江南小令,清幽委婉,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他和她之间,一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比友情多一点点,比爱情又少一点点,杨志远把这叫做第三类感情。   杨志远擦了擦额前的汗,说:“谢谢晓萌。”   苏锋在一旁起哄,说:“你们俩怎么着也得喝一杯。”   杨志远点头,说:“晓萌,我们是该喝一杯。”   苏锋知道杨志远和许晓萌之间的那点小暧昧,坏坏地笑,说:“以什么名义?”   许晓萌浅浅地笑,说:“那就以同学的情谊,志远我和你喝一杯。”   苏锋故作遗憾地摇摇头,说:“这个理由简单了点,要是以爱情的名义我觉得还有些意思。”   许晓萌的脸顿时一片绯红。杨志远拍了苏锋一下,说:“我看你是欠抽。” 第1章 北京再见(3)   安茗一直坐在杨志远旁边,杨志远和许晓萌的事情她知道的很清楚,倒也不觉得有什么。杨志远在学校里很有女生缘,有许多的女生喜欢他,安茗也不例外。她喜欢杨志远很多人都看出来了,只有杨志远傻不拉叽的,把她当妹妹看。这会见苏锋和杨志远恶作剧,搞得许晓萌不好意思,安茗赶忙站起来应战,说:“苏锋你干嘛,看晓萌老实,尽欺负老实人,要不我们俩也喝一杯?”   苏锋一拍脑袋,说:“你看我竟然把安大小姐忘在一边了,我看这酒还是你们三人喝才有味道。”   安茗不比许晓萌,她哪会在意苏锋的话,一把挡住苏锋,说:“少废话,咱俩喝酒。”   苏锋这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安茗这丫头。现在又看安茗矛头指向自己,头一下就大了,连连告饶,说:“算我怕了你还不行么。”   安茗说:“苏锋你哪那么多废话,快点,我跟你喝一杯。”   安茗在那边和苏锋斗得欢,这边杨志远和许晓萌碰了碰杯,说:“晓萌,你回江浙的事怎么样了,是不是到省委组织部?”   许晓萌也是单亲家庭,她母亲的身体一直都不好,还有个妹妹在读高中,回江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许晓萌家虽然在江浙,但没什么过硬的关系,在职场,女生还真不如男生受欢迎,许晓萌想回江浙,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接收单位。杨志远知道李长江的大哥李长海在中组部,把许晓萌的资料交了一份给李长江,让他想想办法。李长江没推诿,很爽快地答应了。这几天杨志远一直想找机会问问许晓萌回江浙的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可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前天李长江还说,许晓萌的事情成了,他大哥跟省委组织部的领导打了招呼,省委组织部同意接收。可派遣令没下,心里还是不踏实。   许晓萌点点头,说:“是,派遣通知已经来了。”   杨志远说:“好,晓萌,你的事安顿好了,我也就放心了,今后多联系多保重!”   许晓萌说:“你也是!”   杨志远转身敬了李长江一杯,说:“长江,谢了!”   李长江说:“大家同学一场,说什么谢不谢的,真说谢就见外了。”   苏锋说:“就是,这事对于长江他哥来说,还不是小事一件。”   杨志远知道,这件别人削尖了脑袋也不一定办得成的事,对于李长江和苏锋他们那样的家庭来说,还真不是个事。   大家都是同室兄弟,李长江的大哥杨志远也见过几次,都是性情中人,也就没再客套,大家喝酒。今天这场酒,导师们一走,杨志远自然就成了主角,这边喝完那边来,也是杨志远酒量好,要别人早就喝趴下了。   学生会的副主席汪晗说:“志远,这么多年了,真没看不出你的酒量如此之大。”   杨志远开起汪晗的玩笑,说:“那是,如果我真是一下子就让你看透了,你早就一脚把我踹下台去了。”   汪晗笑,说:“拉倒吧,那是我让你。”   杨志远说:“行,那我们为这两年的合作愉快干一杯。”   汪晗笑着把酒喝了,说:“志远,一路珍重!有时间多回母校看看。”   杨志远说:“那是肯定的,只是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到时你小子要是离校了,你可要写信告诉我你到什么地方去了。”   汪晗点头说:“那是肯定的。”   杨志远举杯,面对全班同学,说:“我提议每隔五年,国庆的第一天,就作为我班同学相聚的日子,到时能来的同学都得到母校聚一聚。”   安茗不乐意了,说:“杨志远你不道义,你就说你们班上的同学,那我们这些外班的咋办?”   杨志远一笑,说:“当然了,今天在场的各位外班同学,都可作为特约嘉宾自行决定到时是否参加。”   安茗说:“这还差不多。”   苏锋说:“这个提议好,我看就这么定了。”   李长江说:“我是没问题,就怕到时你苏锋同学被美国小妞缠住脱不开身,把同学情谊给忘了。”   同学们都哈哈大笑。   苏锋也笑,说:“你们看我像是这样的人吗?”   杨志远说:“这我可看不出来,只能到那时再看,这事情得用事实说话才行。”   李长江说:“对,到时就知道。”   沈协、张悯等几个和杨志远是新营老乡,当年他们几个都是新营县一中的同学,都是同一年考上北京这所学校的,杨志远和张悯还是同班,这会他们几个也过来敬酒。沈协这次去了计委,张悯学法律,这次去了中纪委。杨志远要回新营他们都不理解,私下里都劝过杨志远好多次,看杨志远铁定了心要回去,也只有由他。他们几个见杨志远喝得太多,就一起来和杨志远来碰杯。   张悯说:“志远,我们都是好不容易才从新营走回来的,你现在要回去,我们还真不好说什么,来,干了。”   杨志远笑,说:“我先行一步,先回去了,你们今后家里有什么事,尽管告诉我,由我来解决。”   张悯说:“这个自然,跑不了你。我还是为你可惜,你要在北京,肯定要比我们强。”   杨志远笑说:“难道我回新营就一定会比你们差?”   张悯说:“好,为你这句话,我们把酒干了。”   杨志远说:“我们彼此努力好了,只要你们别忘了自己是新营人就行了。”   沈协说:“这我们可不敢忘,要不你杨志远还不骂我们忘祖。”   杨志远说:“知道就好。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张悯说:“这可说不准了,刚到新单位报到,什么事情都还不知道,等安顿下来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我看今年春节能回去过年就不错了。”   杨志远说:“好,那我春节在家等你们几个。”   沈协说:“好,我们一言为定。”   这酒宴是什么时候散的,杨志远还真是不太清楚,当时他喝得头昏脑裂的,根本就没了时间观念。反正大家都喝得兴奋了,你追着我喝,我抱着你哭,场面严重失控,大家敲着桌子,唱着《毕业歌》,一个个泪流满面。   杨志远只是朦胧记得自己和苏锋、李长江等一群男同学把许晓萌、安茗等女同学送进女生宿舍后,他们几个才摇摇晃晃的回到男生宿舍,倒在床上就没爬起来,自然也没什么卫生好讲,手脚都没洗,更不用说洗澡了。   应该说杨志远当天晚上的酒喝得比谁多,但他第二天醒得比谁都早。杨志远第二天上午醒来,苏锋和李长江还趴在床上打呼噜,杨志远闻了闻自己的衣服,一身的酒味,赶忙跑到卫生间洗刷了一番。洗完澡出来,苏锋和李长江还没醒,杨志远踢了他们几脚都没什么反应,正想着怎么把他们弄醒,安茗跑来‘当当’地敲门了。杨志远刚把门打开,安茗就一阵风地闯了进来。她扫了一眼屋子里的场景,皱了皱眉,说:“苏锋这家伙从小就是这样,嘴上叫得最凶,实际上也就是个三脚猫的功夫,折腾不了几下子。”   杨志远一直以为安茗是通过自己才和苏锋认识的,今天一听安茗这说话的口气,心想原来安茗和苏锋早就认识,而且交情还不浅。苏锋家杨志远去过,苏锋的爷爷是老革命,他家是门口设有门岗,不是一般人可以进去的。安茗能随意出入苏锋家,家庭成员肯定也有厉害人物。杨志远和安茗结识一年,从未见安茗谈起自己的家庭。杨志远这人性情沉稳,既然安茗不说,他也就不问。安茗不说,自然有她不愿意说的理由,他冒冒失失地去问,反而让安茗为难。这会尽管他心存疑惑,他也就想想,没多问。只说:“你怎么就醒了?”   安茗说:“你喝那么多都没事,我还能有什么事啊。”   杨志远笑,说:“也是。那我问你,这刚醒来就跑到我们宿舍来,有何贵干?”   安茗说:“我想让你陪我去天桥百货逛逛。”   从海淀到天桥百货得转好几趟车,杨志远一听逛街就有些头疼,他说:“我可是今晚的火车,我还得清理行李呢。”   安茗说:“我还不知道,你那些重要的行李早就打包从邮局发走了。正因为你今晚要走,你更得陪我去逛逛。”   杨志远知道安茗的个性,明白自己躲不过去,他说:“要不我先把苏锋他们叫醒,不然等下他们醒来找不到人怎么办?”   安茗嗤之以鼻,说:“看样子他们一时半会还醒不了,不管他们了,我们现在就走。你要是担心他们等下找不到你,你就写张留条,告诉他们你的去向也就是了。反正你是晚上的火车,他们知道你的去向也就没事了。”   杨志远一想也只能这样了。留了条,和安茗就走。在公共汽车上,杨志远问,“你要逛街也用不着非要去什么天桥百货啊,就近不行啊。”   安茗说:“我就想让你陪着我在北京街上到处逛逛,不行啊。再说了,你今天晚上就回家乡了,我以后想逛街了,我到哪找你去。”   安茗的眼睛晶亮晶亮,杨志远被安茗盯得有些心慌意乱,赶忙偏过头去。   天桥百货大楼里的人很多,安茗牵着杨志远的手来到男装部。在‘梦特娇’专柜里,安茗看中了一件T恤,杨志远一看价格,吓了一大跳,乖乖,一千多元,都抵三月的工资了,一拉安茗,说:“干嘛,这里的东西太贵了,我可买不起。”   安茗说:“毕业了,就算我送你的礼物。”   杨志远岂会轻易接受女生送什么礼物,起脚就往外走。安茗气急,一把拦住杨志远,说:“杨志远,你什么意思?”   杨志远知道安茗这人对金钱没什么概念,笑,说:“傻丫头,这礼物也太贵重了,我可不敢接受。”他不想安茗太难堪,说:“你要送我礼物也可以,等会我挑件衣服,你买单好了。”   安茗这才高兴了起来,说:“这还差不多,要不然你也太见外了。”   杨志远在一家国产品牌的柜台挑了套,黑裤白衫,价格适中加起来不到三百元,安茗嘟着个嘴,说:“这也太便宜了吧。”   杨志远说:“你甭管它便宜还是贵,你就说好看不好看。”   安茗围着杨志远转了一圈,说:“还别说,虽然便宜了点,可穿在你身上还挺像那么回事,你的眼光不错。”   杨志远说:“这不结了,好看就成。”   安茗笑,“我怎么到现在才发现原来你杨志远还是一帅哥,看来我还真不能把你打扮的太帅了,要是你被别的小女孩抢去了,我也许会心痛的。”   杨志远平日里和安茗斗嘴斗惯了,以为说笑,并没怎么在意,他摇摇头,说:“丫头,你就不能和我少贫点。”   安茗笑,说:“我现在不和你贫,什么和你贫啊。”   杨志远笑了笑,正要说点什么,正好看见不远处有个小偷从一个女顾客的挎包里偷出一个钱包。杨志远几步跨了过去,拍了拍小偷的肩膀,说:“老兄,你这是干嘛?”   那小偷先是一惊,再一看杨志远就一青皮小生,顿时放下心来,说:“没你什么事,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杨志远并不在意,说:“你还别说,这事我还真是管定了。”   小偷拿出一把跳刀来,安茗吓了一跳,拉了拉杨志远的衣角,说:“志远,你可要小心。”   杨志远笑,说:“没事,这刀不是谁都可以玩的。”一抬手,那小偷还没反应过来,那把跳刀已经到了杨志远的手里。行家一动手就知有没有,那小偷一见这架势就明白自己遇上了高手,自己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对手,赶忙又是拱手又是作揖的,一个劲地求饶。杨志远也没什么客气,解下小偷脚上的鞋带,三下两下的把小偷反绑起来。杨志远从小偷的身上搜出钱包,递给那个正目瞪口呆站在一旁的漂亮少妇,那少妇这才醒悟了过来,接过钱包一个劲地道谢。杨志远笑,说:“这有什么好谢的,举手之劳而已,以后可得注意。”   那少妇笑,说:“这当然要多谢小兄弟了,要不是你,我包里的身份证什么的一旦丢了,我在北京就会寸步难行。小兄弟身手不错,听你的口音,我们应该是老乡,能不能告诉我姓名?”   杨志远说:“是吗,我是新营县的杨志远,你不会也是新营县的吧?”   那少妇摇摇头,说:“那倒不是,我是省城的,叫姜慧,也算是半个老乡。”   杨志远把小偷送到保安部,和姜慧在大楼前握手告别,姜慧巧笑嫣然,说:“杨兄弟,如果有缘,希望我们能在省城相见。”   杨志远一直默默地注视着姜慧远去。   安茗推了他一下,笑,说:“怎么看到美女就放不开眼睛?”   杨志远笑,说:“这个女人在我们家乡只怕不简单,你看刚才接她那车,挂的都是军用牌照。”   安茗心说挂军用牌照又能怎么样,多大个事,但她不想让杨志远看出来,一推杨志远,说:“走吧,苏锋他们还等着送你去车站呢。”   这年7月2日的北京火车站的3号站台上。杨志远和苏锋、李长江、张悯、沈协、许晓萌、安茗等诸多同学一一话别,男人之间相对坚强,尽管大家都有些不舍,但都是拍拍肩抱抱腰,互道珍重。和许晓萌道别的时候,许晓萌终于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伏在杨志远的肩上,哭得梨花带雨,搞得杨志远心里也是酸溜溜的。杨志远拍了拍许晓萌的肩膀,故作欢笑,说:“晓萌,这是干嘛,我们又不是不会见面。”   安茗擦了擦红润的眼睛,说:“就是,我们一定会再见的,来,志远,我们也抱一个。”   杨志远和安茗抱了抱,说:“丫头,我会想你的。”   安茗说:“我也是。”   20:18分的北京,南下的火车缓缓地驶出了站台,杨志远伏在绿色的窗棂边朝站台上的同学挥动着手。列车驶出的风,扬起许晓萌和安茗的衣裙,两个女孩,同样的美丽,同样的飘逸,杨志远的心没来由地动了一下,一时有些恍惚。   突然,杨志远看见安茗紧跑了几步,然后有安茗忧伤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杨志远,我喜欢你!”   杨志远一阵震颤。火车开始加速,所有的场景都一一退去。   杨志远挥动着手,心里一遍遍地喊,北京,再见!同学们,再见!晓萌,再见!安茗,再见! 第2章 师生情重(1)   杨家坳属林原市新营县周洛乡管制。既然叫杨家坳,顾名思义,村里杨姓居民为多,虽有外姓,也都沾亲带故。杨家颇有出处,为北宋名门杨家将之后裔,明末清初为避战乱,杨家祖先率一干子裔翻山越岭,隐居于此,这倒不像是传说,有杨家族谱和杨氏宗祠为佐证。杨氏宗祠里供奉着杨氏宗族历代贤哲贞烈的肖像牌位,佘老太君、杨六郎、杨宗保、穆桂英等一干英烈赫然在位。杨志远在族中辈分挺高,儿时顽劣,经常统领与自己差不多大的侄孙在宗祠里玩闹嬉戏,多有得罪祖宗之处。好在杨家祖训虽严,但都在国家民族大义之处,倒也不居小节。杨志远的顽劣之举,至多被族中长辈呵斥几句,实在出格,也不过是被族长杨石打几下手心屁股,罚其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面牌思过过几次,并无太大处置。照杨志远现在来看,杨石对自己的处置实在算不了什么,只能算是长者对顽劣小儿独特的爱护和宽容。   祖先选址,无不讲究阴阳调和宜风适水,杨家祖先自然也不例外。杨家坳选址不错,背依清山,北高南低,山似卧龙盘首,首为峰,有溪流于山岚之间潺潺而出,于村前平坦之处汇聚而成杨家湖,后经杨家先祖的世代耕耘,依湖而耕出千亩良田,终成现在规模。既然北为首,宗祠自然居于村中北首,想来古时杨家坳古槐成荫,杨家宗祠都是由成抱的槐树建成,经千年风霜而不朽。杨家子嗣后代的楼台庭院无不以树为柱,依宗祠次第而建,颇有湘西吊脚楼之风范,古色古香,自成特色。   杨家坳选址固然不错,却有着必然的局限性。杨家先祖为避战乱而来,又是行伍出身,选址自然以战略考虑为主,杨家坳因此远离集镇,山高势险,进可攻,退可守,这在乱时,农耕时代,杨家坳不失为一个绝妙的藏身之处,一旦天下大乱,杨家人立马就可封山自守,以山为屏障,阻一切纷扰于山外,自给自足,有如世外桃源。可此一时彼一时,现如今天下太平,改革开放,市场经济工业时代,山外的变化天翻地覆,谁家还愿意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抠食。可杨家人没办法,想变还无从变,杨家坳远离集镇,离县城更是百来里,山高路远,彼时的优势就成了现时的劣势,村前原本庇护杨家子孙的高山现如今已经成了杨家坳难以逾越的障碍。   杨志远在县一中读书时,就听过县城有句民谣,叫‘天当被,地当床,有女莫嫁杨家郎’。由此可见杨家坳早已被时代远远的抛在了后面。杨志远读高二那年,父亲病逝,孤儿寡母,日子过得更是不易,高二下年,杨志远有心放弃学业,像村里的其他侄辈一样南下打工,帮母度日。这事被族长杨石知道了,杨石当时就急了,找上门来,说这哪成,志远你哪次考试不是全县第一,分明就是考状元的料,我们杨家坳这支杨家还指望你光宗耀祖呢,你要是弃学,那不是抽我们杨家祖宗的脸,让外人嘲笑我们杨家没人了吗?当日族里就开会,作出决定,凡杨家子孙务必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务必保证杨志远读完高中,直至大学毕业。两个务必,态度坚决,毋须置疑。   但凡宗族,讲究宗族团结,更何况杨家坳杨家,乃忠贞之后,历来同仇敌忾宗族感强,族长一发话,杨家人没人多说一句闲话,送钱送米,争先恐后。后来村里一有人到县城,就有人到杨志远的学校给他送腊鱼腊肉、山鲜野味,羡熬了一班同学,也让杨志远倍感自豪。这事让杨志远懂得团结的力量,杨志远后来当班长当院学生会主席,能团结同学,莫不与此有关。   杨志远这次舍弃唾手可得的一切,认定要回杨家坳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权衡再三,不是头脑发热,一时之冲动。杨志远这几年来,一直以一种换位的思维在思考问题,他想如果自己是杨石,如何才能把杨家坳的乡亲带上富裕之路?慢慢的,杨志远有了一些头绪,任何事情有利必有弊,有弊也必然有利,就拿杨家坳的穷来说,现如今杨家坳的穷对他杨志远就是一种天大的利,穷则思变,有变就有通就能通,这比去面对墨守成规做起事情来要容易得多。还有就是杨家坳人的宗族感团结心,更是一件无往不胜的利器,用好了,定能所向披靡。这也是杨志远有信心把杨家坳带出贫穷的基石所在。杨志远始终认为,万事万物,要想突破,人是第一要素,人定胜天,并不是空洞的口号,它有一定的哲理意义在里面,而这个所指的‘人’包含了人心和人的思想。有了思想和信心,很多事情解决起来就容易多了。   杨志远一直难以释怀这么一个场景,当初为了给他凑足学费,乡亲们纷纷解囊相助,独身老汉石匠杨填给杨志远的一百元,沉甸甸的,全是一元、五角的小票和钢镚,有的小票上还有血渍,杨志远明白这一百元是杨填一凿一凿打石头积攒下来的。杨志远知道于情于理他都得回杨家坳去,给乡亲们以希望,带领乡亲们致富,一刻都不容他耽搁。   杨志远坐了两夜两天的火车,到省城已是第二天下午三点。一出站,就看见了杨石的孙子杨广唯和孙女杨雨菲两兄妹站在出站口东张西望,看到杨志远出来,杨广唯赶忙跑了过来,一边来帮杨志远提行李,一边说:“志远叔,我爷爷让我来接你。”   杨志远的行李不多,许多重要的资料物品,早就从北京经省市托运到县里,由乡亲拖回杨家坳,身边也就简单了许多,带在身边的都是些必需品,就装了一个行李箱,拖着走就是。杨志远和杨广唯是发小,杨志远虽然辈分比杨广唯大,但俩人当年可没少在一起顽皮捣蛋过,见杨广唯要给自己提行李,杨志远有些不自在,说:“不用了,广唯,我自己提就成了。”   杨雨菲笑嘻嘻地说:“小叔叔,那可不行,这可是起码的礼数。”   杨志远笑,说现在知道礼数了,想当年你可是直呼我杨志远的。   杨雨菲有些不好意思,说:“小叔叔原来你还记仇来着。”杨雨菲比杨志远杨广唯要小三岁,当年杨志远他们喜欢上山捉鸟,下河捕鱼,杨雨菲偏生要跟着去凑热闹,那哪成,带着个小丫头片子多不方便,于是杨志远他们经常躲着杨雨菲行动,杨雨菲为此没少记恨杨志远,开口就是,杨志远,你不是东西,哪曾叫过一句什么小叔叔。叫杨志远小叔叔只怕是这两年的事了。   杨志远呵呵一笑,杨广唯乘机接过行李,杨志远也就由他,没有再行争夺。再夺就有些假意了。   杨志远只是有些奇怪,说:“广唯你不是在广东打工,怎么在这?”   杨广唯说:“知道志远叔要回杨家坳,我爷爷就给我写信,让我辞掉工作,立马回村,跟着你志远叔一块干。”   杨志远说:“广唯,你高中一毕业就跑到广东,这么多年了,应该是站稳了脚跟,现在就把工作辞了,是不是有些可惜?”   杨广唯满不在乎地说:“这有什么好可惜的,广东那地方,金钱第一,没有什么人情味,人在他乡,难免要受人鸟气,有机会回家做事,自是最好不过。再说了,志远叔你回到咱杨家坳,总不能单枪匹马吧,总要有几个帮手不是?咱杨家坳但凡有点力气有点才干的,全都在外搓食,谁还呆在家里。”   杨志远其实也有考虑,即便杨广唯不回,他迟早也会把他叫回来,只是现在为时还早,很多事情还没有调理好,现在既然杨广唯已经回来,他一想,也好,有个帮手做起事来也方便。   杨雨菲说:“小叔叔,你还不知道吧,族里已经通知了,凡是在外打工的杨家人,能回来的,必须赶快辞工,尽快赶回来,不能辞工的,如果你小叔叔真正需要,也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回来。”杨雨菲停了停,又说,“小叔叔,你就看吧,过不了多久,咱杨家坳百分之八十的杨家人都会到村听令。”   对此杨志远没有一丝的诧异,很是认同。这于别村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对于杨家坳村来说却是轻而易举的。杨家坳人自古就实行准军事化的管理,组族一旦下令,族群诸人必须不折不扣地执行,也正是这套准军事化的管理制度,杨家坳人才能在乱世中生存了下来。尽管这些年,族人是有些改变,但骨子里的精髓毕竟还在,军令如山,令出必行,毕竟是自古以来,杨家坳人恒久不变的生存之道。   杨志远笑,说:“你爷爷他们就那么相信我,就不怕我把事情办砸了?”   杨雨菲摇头,说:“爷爷们说了,既然你杨志远敢回来,有想法带领大家干,那就干,即便干砸了也没关系,咱们杨家人自古就是情愿死在战场上,也不愿死在床上的,死也要死得有骨气。”   杨志远点头,说:“这话我爱听,现在时代在变,杨家坳再不变,那就是一个死字,倒不如一变,搏一搏,搏出一条富裕之路来。”   三人走到公共汽车站,杨志远一个站牌一个站牌的看。杨雨菲自小聪慧,一看就知道杨志远肯定是所图,她问,“小叔叔,你这是要去哪啊,今天是不是不准备回去了?”   杨志远点头,说:“从省城到市里再到县里至少要三四个小时,县里到集镇,再到杨家坳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今天肯定是到不了家了,既然如此,咱们也不必着急赶路,我正好在省城办点事再回去。”   杨雨菲说:“小叔叔,那你问我啊,我应该知道。”   杨志远说:“也是,我怎么把你忘了,你不是在省城读大一吗,你告诉我到水凤井省农业银行怎么去?”   杨广唯说:“志远叔,费那劲干嘛,打个车去就是,咱们虽穷,但打个车的钱还是有的。”   杨志远摇头,说:“没这必要,该节省的就要节省。”   杨雨菲说:“那就坐101路,这路公交车到水凤井。”   三人乘101路到达水凤井,抬眼就看见省农业银行那栋镶满深蓝色玻璃墙的大厦。杨志远扫了周围一眼,明白这里就是全省的金融中心,省农业银行周边,几大国有商业银行林立,气派非凡。   杨志远走到省农业银行的大楼前,并没有进去,瞄了旁边的富丽华大酒店一眼,朝杨广唯一招手,“走,我们今晚就住这了。”   杨广唯吓了一跳,说:“志远叔,这么豪华的酒店,那得多少钱?”   杨志远说:“多少钱也得住。”   杨广唯说:“我就纳了闷,刚才叫你打个车,你还嫌浪费,现在倒是舍得了,不就找个睡觉的地方吗,有这个必要吗?要不我们到雨菲学校的宿舍去打个地铺得了?”   杨志远拍了拍杨广唯的肩,笑了笑,说:“快走,哪那么多废话。我们不但要住在这,还要入住豪华套房。”   杨广唯说:“我的乖乖,那得多少钱。”   杨志远说:“该用的钱必须用,成大事者首先必须大气。”   杨志远大步走了进去,杨雨菲望着杨志远的背影,心说,难怪爷爷们都如此看重这个小叔叔,到底是经过北京的熏陶,小叔叔举手投足间都显现出一种自然天成的大气,杨雨菲觉得这种气度是别人学不来,它有着杨家人自有的文化底蕴,也与小叔叔自身的修养和内心的自信有关。   杨志远开好房,乘电梯上到十五楼,打开房门。杨志远从杨广唯手里接过行李箱,说:“广唯、雨菲你们坐一下,看看电视。坐了两天的火车,我的先洗涮一下,等会我们说不定还得出去会个朋友。”   杨志远走进卫生间,放水洗澡。   杨雨菲对杨广唯说:“哥,你以后可得跟小叔叔学着点。”   杨广唯不解,说:“我要学什么啊。再说了,真要像志远叔那样,我也学不来啊。”   杨雨菲说:“那是,小叔叔的气质你怎么学也没用,那是天成的,但你可以学小叔叔的行为方式。”   杨广唯说:“这话从何说起?”   杨雨菲说:“就拿今天这事来说吧,小叔叔不愿意打车,是真的不舍得,因为时间不紧,觉得没那必要。而小叔叔之所以又舍得花钱住这个宾馆,是因为他等会要见的这个朋友很重要,肯怕就是旁边农业银行的某个重量级的人物,所以他必须要花这个钱。因为这里离农业银行近,要是人家想在办公室见咱,咱几步就到了,要是人家放下身段来见咱们,也可省得人家车马劳顿。我们三个人,定个套房既可方便小叔叔他们交谈,又是对人家的尊重。这就是小叔叔的行事方式,思维缜密,用心良苦。”   杨广唯本来就是明白人,就是看问题没有女人那般心细,杨雨菲稍加点拨,他立马就明白过来,连连点头称是。   兄妹俩聊得正起劲,杨志远已经洗完澡,收拾停当了出来。黑裤白衫,风度翩翩。杨雨菲立马大呼小叫,说:“小叔叔,你真是帅呆了。”   杨志远的这身着装,正是毕业前夜,安茗和他一同到天桥百货买的那套,当时安茗的表情也如杨雨菲一般,还说:“志远,我可不能把你打扮的太帅了,不然你被别的女孩子抢去了,我会心疼的。”杨志远当时没怎么在意,以为安茗这丫头是在说笑,但一想到前天凌晨,在北京站台上,安茗那声带着哭音的喊声,杨志远的心还是忍不住颤动了一下。   杨志远说:“你个丫头片子,拿你小叔开心啊。”   杨雨菲说:“我哪敢啊,真不骗你,你比我们班上那些男生要帅多了。”   杨志远说:“这有什么可比性吗?”   杨雨菲说:“那当然,你比他们成熟有气度。和你比,他们就是些小屁孩。”   杨志远说:“我比你们大多少啊,也就两三岁而已。”   杨雨菲说:“这可不是年龄问题,是自身的素养和气质问题。”   杨志远看看表,说:“你就扯吧。”杨志远从包里翻出通讯本,然后朝杨雨菲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这才拿起房间里的电话开始拨打。   杨雨菲知道自己猜测的不错,偷偷地朝杨广唯做了个鬼脸。 第2章 师生情重(2)   杨志远要找的这个人在本省金融部门还真是个重量级的人物,他叫张平原,省农业银行的副行长。张平原原来在北京中国人民银行从事金融与金融监管方向的研究工作,没有具体职务,就一研究员,刮号正处,这样的官员在北京那地方多于牛毛,没多少人把他当回事。   经济管理学院除了本校教授为学生授课,为免与当前的形式脱节,有时也请外面相关部门的学者、官员来学校上课。重量级的人物,自有院领导出面相邀,但对于像张平原这类的无职无权的小级别的人才,就没有那么隆重了,一般就由院学生会负责接洽。杨志远是学生会主席,自是责无旁贷的担负起联络接待方面的工作。对于张平原这种学者型的官员,杨志远都是打心里佩服,平时也很喜欢和他们讨论一些时事财经方面的热点问题,张平原他们学术专精,见解独特,每次和他们交谈,杨志远都觉得自己受益匪浅,接待起来自然也是尽心尽力。   杨志远和张平原交情比与他人要进一步,应该缘于北京的一场大雪,那是杨志远在北京几年里见过的最大的一场雪,那雪下起来就像是下鹅毛,大得让人根本就睁不开眼睛。那天本来杨志远和张平原约好由其在晚自修课上给同学们讲《金融的最新特质和存在的问题》一课,可一看那雪的态势,没完没了的,街上连的士都难得见到几台,杨志远心想张平原只怕是来不了。没曾想,张平原竟然骑着自行车顶着风雪赶来了。杨志远当时的感觉就是这个人守信、办事执着、有韧性,将来必有发展,不可小视。   那天的雪下个没停,张平原上完课夜已深了。杨志远说:“张老师,您看这雪下的,根本就让人没法动弹,我看您今晚就别走了,我给您在学校宾馆安排了一个房间。”   张平原有些迟疑,杨志远明白他是怕给自己增添麻烦,忙说:“走吧,张老师,正好我有些问题想向您请教。”   张平原这才没有推脱,随杨志远在学校宾馆住下。那天杨志远和他海阔天空,谈了好久,十分投缘。他们谈了农村农业问题,农民的生存和发展问题,也谈到了杨家坳现阶段存在的现实问题,和自己想回家乡的想法。那是杨志远第一次向他人说出自己的想法,张平原当时就很震惊,说志远老弟,你真要这样去做,那实在是需要很大的勇气,非一般人可为。张平原是从那天开始叫杨志远志远老弟的,杨志远却还是始终叫张平原张老师,为此两个人还争持了一番,张平原让杨志远称其为兄,杨志远说岂敢,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道理我还是懂的,不能少了礼数。当然是谁也说服不了谁,以后张平原叫张平原的,杨志远称杨志远的,搞得旁边人都是一头雾水,不明就里。   去年张平原外放,在诸多省份中,张平原特意选了杨志远老家所在的这个省,应该说这也与杨志远多少有些关系。张平原这一步走的对,在京城没人把他当回事,那是因为像他这样的人京城太多,人家哪里顾得过来。可内地省城就不一样,毕竟像张平原这样有能力的才将并不多见,况且张平原是京官外放,为人器重也就在所当然,而且张平原这人很有韧性,这从他不顾风雪,哪怕是顶着刀子也要去上课的态度就可见他的工作态度,尤其他是搞研究出身,工作严谨思维缜密,日子也就过得顺风顺水,也就一年多的时间,张平原从排名靠后的副行长,成为了现在省农业银行的第一副行长,明年老行长就到点退休,张平原接任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杨志远知道现在的张平原不比从前,必定是公事繁忙,疲于接待的。杨志远打这个电话也是有所考虑的,张平原到了现在的位置,时间肯定满满当当的,公事处理一般都会在上午八点到十一点,下午三点到五点之间。十一点和五点后邀约电话肯定络绎不绝,而中午觥筹交错后,一般都需休息一两个小时,不喜欢他人打扰。五点后应该是张平原最悠闲的时候,公事忙完,下班尚早,一杯清茶,心情正是轻松愉悦之时,这时候打电话,肯定是效果最佳。   张平原的办公室有两部电话,一部是对外的,需要秘书转接,这部电话什么人都可以打,却不是什么人都能找得到他的。另外一部对内,知道人的不多,杨志远就是其中之一。   电话一通,杨志远就听见了张平原的声音,张平原问,“您好!哪位?”   杨志远笑,说:“张老师,我是志远。”   张平原的声音顿时兴奋起来,说:“是志远老弟啊,你现在在哪?”   杨志远说:“我还能在哪,就在老师旁边,富丽华大酒店。”   杨志远最终决定回乡创业,和张平原通过气,张平原是知道情况的,但张平原还是很惊讶,说:“这么快,你怎么一毕业就回来了,难道北京就没有你值得留恋的?”   杨志远笑,说:“晚上想请老师吃个饭,不知老师是否和别人有约?”   张平原说:“扯蛋,你志远老弟来了,天大的事情也得我们见了面再说。”张平原说,“你告诉我房间,我马上过来。”   杨志远放下电话,就往外走,张平原虽然说自己到房间来找他,那是张平原客套,尽管两人关系不错,但人家毕竟是自己的老师,而且位置特殊,哪有学生心安理得坐等老师上门的道理,杨志远边走,边指示杨广唯和杨雨菲两兄妹,说广唯,你和我一起去大堂去接张老师,雨菲你负责接待,张老师喜欢喝新茶,我那包里有我特意准备的我们杨家坳的茶,你去找一找。   农业银行离富丽华太近,杨志远生怕张平原比自己先到,怠慢了老师,走的也就比较急,杨广唯一路小跑才能跟得上。   杨志远和杨广唯下到大堂,不一会,张平原就到了。两人握过手,张平原望了杨志远身后的杨广唯一眼,杨志远顺势介绍,说这是我侄子,杨广唯。   张平原‘哦’了一声,再看了杨广唯一眼,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三人就势往里走,张平原走在前面,杨志远慢半步走在其后,杨广唯走在最后。快到电梯口,杨志远紧走了一步,在张平原伸手按电梯上行按键之前,恰到好处地伸出手来。这个细节张平原注意到了,朝杨志远心领神会地一笑,说:“志远啊,你还是那么心细。”   张平原没有和杨广唯握手,杨广唯并没怎么在意,他心里记着妹妹对自己的提醒,杨志远的这个细微的动作,杨广唯也注意到了,这次一走进电梯,杨广唯赶忙现学现用,抢先按下十五楼的按键。杨志远心说,广唯接受能力蛮快的,应该不错。   杨志远领着张平原进了房间,杨雨菲立即端上热茶,请张平原用茶。杨志远介绍说:“这可是我们杨家坳产的茶叶,生长于杨家坳海拔最高的山上,这是山尖上的那部分,一般都是留在家里留着给自己喝,虽然杨家坳山上的茶树没有经过什么特定的培植,可也是祖上千挑万选种植的品种,应该十分珍贵,我们老杨家人都好喝茶,在茶叶的采摘、加工、制作方面老祖宗传下了一套独特的工艺,绝对的自然纯粹,很有特色,张老师你得品鉴品鉴。”   张平原品了一口,点点头,说不错,有些意思。   继而笑,说志远,你什么意思?   杨志远也笑,说:“张老师您是行家,您就说这茶怎么样?”   张平原专心再品了一下,点头,说:“真不错。”   杨志远说:“如果我把这茶推到市面上,老师您觉得有几成胜算?”   张平原明白杨志远的意思,思量了一下,说:“这就有些不好把握了,这里面可包含了许多的问题,比如说品牌的推广、营销、策划等等,你是学经济的,这其中的许多道道我不说你也知道。”   杨志远点头说:“明白。”   张平原说:“明白就好,那就算七成吧。”   杨志远说:“老师这么说,看来值得一试。”   张平原笑,说:“要是我说只有一成,你难道就不试了?我看只怕未必。”   杨志远也笑,说:“还是老师懂我。”   张平原依然用那种把玩的目光看着杨志远,说:“志远,你要还想绕啊。”   杨志远一笑,直说了,说品牌的推广、营销、策划等等,其实早有考虑,这些都不是问题,可你要说不是问题吧它又是问题,因为这些要想实施都离不开一个字,那就是‘钱’。古人都知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何况他杨志远还不是什么巧妇,杨家坳那个地方可以生产茶叶野菜,也有野鸡野兔,甚至偶尔还有野猪,可就是没有野钱,怎么办,就得四方化缘。可这化缘也不是易事,不是谁哪都可以去化,得找些关系,比如亲戚比如朋友,又或者老师。可本省他杨志远的亲戚朋友没什么富翁,就有一个老师还行,老师那里可能什么都没有,但就是有钱。   张平原一听,乐了,说:“钱是有,可没一张是我的,我那里的钱都写着名字:中国人民银行。那钱是‘人民’的。我就是托管,可不敢乱动,乱动人民可不答应。”   杨志远说:“岂敢,我还不知道老师的个性,可不敢让老师为难,但老师可以帮学生出出主意,找找人,想想办法,老师你现在那银行叫什么来着,哦,农业银行,顾名思义,专业性银行,省内与农业有关的款项都得在您那开户,经您监管,位置特殊,人脉自然广阔,说不定能搞到些什么农业扶贫资金、农业无息贷款什么的,再不然有息贷款也行。”杨志远最后说,“老师您得帮我,我已走到这一步,用院长的话来说,就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没有退路了。”   张平原这次没有拒绝,说了四个字‘尽力而为’,份量很重,无须再言。   张平原看了一下表,说:“到饭点了,走,跟我赴饭局去。”又看了杨广唯杨雨菲一眼,说:“小丫头的茶艺不错,行,你俩一块去。”   杨志远知道这饭局肯定是张平原为主宾,去多少人都没关系。也没客气,说:“听老师的。”   张平原有专车,早有安排,司机就在‘富丽华’的前坪候着。看到一行人下来,赶忙跑出开门。杨志远使了个眼色,杨广唯会意,闪到副驾驶坐下,杨志远和杨雨菲分坐张平原左右,倒也不觉拥挤。   酒楼在城东,叫‘年年有余’,颇有规模。剁辣椒蒸鱼头是其特色,鱼头很大,一个鱼头有十数斤重,盘如脸盆,名气如其鱼头,是省城餐饮行业的一面旗帜。杨志远一行随张平原到时,主人一行早就于酒楼门外等候,见张平原驾临,为首之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当时邀约张平原,张平原态度模糊,先时打张平原办公室的电话,办公室的工作人员说,行长早已外出,不知其踪,看其行色匆匆,只怕是另有要事。当时一听就是心灰意冷,之所以等在楼下,也是心存侥幸,毕竟工作人员也不知道张行长的具体去向,唯一的办法就是等。   宾主相见,自是互有一番介绍,为首之人是省农科所主任,一把手,很巧,也姓杨,和杨志远五百年前是一家,二人手一握,已是亲近三分。   宾主就坐,第一杯自然是杨主任敬张平原。   杨主任说:“张行长,我们农科所那事还得请您帮帮忙,融洽融洽。”   张平原干了,一笑,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是偏头朝杨志远介绍,说:“这鱼头味还真是不错,你得仔细尝尝。”   杨主任所求何事,杨志远并不清楚,但看张平原那神态,就知道这事于张平原来说,只怕是一件轻而易举之事,没多大的技术含量,但张平原没说其他,只说鱼头味道不错,自有用意,得仔细揣摩。   来时同车,张平原大可介绍杨主任的一些基本情况,这不是什么秘密,无须害怕第三人知道,可张平原偏生没有只言片语,此举要不就是觉得这个杨主任无所谓,无须介绍,叫他杨志远来就是蹭饭,别无他意。但杨志远觉得如果真是这样,张平原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折,还把杨广唯杨雨菲两人一同叫上,只怕此举也有深意,是不是张老师现在好久没有考过学生了,有没有拿他杨志远过过考瘾,这事同样需要揣摩了。   杨主任酒量不错,也是有备而来,心有目的,带来两人,也是善酒。张平原是主客、领导,杨主任自然不敢过于放肆,见杨志远口口声声,老师长老师短,顿时找准方向,直奔杨志远而来。   这时间张平原朝杨志远做了个彼此间只可意会的小动作,他于桌下偷偷朝杨主任一指,杨志远立马就心领神会,明白这是让他迎头而上。张平原此举,和开始一样,肯定是有所图,另有目的。   杨志远于是接招,朝杨广唯杨雨菲一摆手,说:“难得有机会和咱同门主任喝酒,今天可要豁开了喝。”   无酒不成宴,宴席之上,酒有着天然的调剂作用。杨志远一举杯,这酒宴的氛围立即就上来了,热闹了起来。而杨雨菲一应战,那就不是热闹,而是热烈了。   杨雨菲清纯靓丽,有着邻家小女孩的纯净,杨雨菲刚举杯时,杨主任还有些担心,说:“丫头,你行不行啊?”   杨雨菲一笑,也不答话,笑意盈盈地一饮而尽,一连三杯,面不改色,一气呵成。本地酒杯不大,一杯酒三钱三,三杯为一两。杨主任摇摇头,朝张平原笑,说:“张行长,这个是啥,喝酒?我怎么觉得像打仗。”   张平原哈哈一笑,说:“这是你们杨家人自己的战争,我可是观战。”   杨志远接话,说:“杨主任,我看你要多读读家谱,咱老杨家的祖先出了多少巾帼英雄,可别小瞧了咱杨门女将,真要出马,一个顶俩。”   杨主任拍拍自己的额头,说:“真是,竟然把这茬给忘了。”   杨志远举杯,说:“那就罚一杯,我作陪。”   几圈酒下来,彼此关系开始变得融洽,杨主任的话也多了起来。杨志远渐渐的就听出了些味道,也清楚了张平原考试的目的。 第2章 师生情重(3)   这杨主任对他张平原来说,结不结交,可有可无,对他杨志远来说,却不失为一座金矿,值得发掘。农科所全称为:农业科学研究所,这些年倒也不是浪得虚名,有些成绩。杨主任请客,选在‘年年有余’,名气大是其一,还有深意。杨主任在此消费,不管多少,可以免单。这地方名气大,鱼头明码标价,来此消费,不管是达官权贵概不打折,杨主任一介主任,在省城只怕还入不了达官之列,却能享受免单之待遇,为何?只为鱼头。   ‘年年有余’当年不叫酒楼,也就一小饭店,与其他小饭店一样居于路边一角,惨淡经营。某年,时来运转,突生巨变,别人的路边小店还是原来的模样,没多大的变化,而‘年年有余’买地置业,竟然就成就了现在的规模,让省城的达官权贵趋之若鹜。终其原因,竟与杨主任有关。   那时杨主任还不叫杨主任,叫杨研究员,每天泡在野外、实验室里和鱼类打交道,一次偶然的机会,杨研究员发现,用长江中的一种鱼类与本地雄鱼杂交,产生的新品种很适宜在本地的湖泊水库生长,个大肉鲜。那时本省人都还不喜欢吃鱼头,本地鱼头肉少刺多,没多少啃头,一般丢弃喂狗喂猫。可杨研究员培育的新品种却不一样,一个鱼头就有上十斤重,不加利用,喂狗喂猫实在可惜。有天杨研究员从水库回来,天色已晚,劳累了一天,大家肚子都有些饥饿,于是路边停车,随便找了家小饭店吃饭。当时饭店就要打烊,厨房已是空空如也,杨研究员猛然想到那个破皮卡后,还有几个剩下的鱼头,准备拿回家喂狗喂猫的,这时也就不管什么猫狗了,先喂人。老板没看见过这么大的鱼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动手。杨研究员看到那桌上正好有一大盆新鲜的剁辣椒,突发奇想,说:“干脆用剁辣椒蒸鱼头得了。”于是一道名菜横空出世。当初那家小饭店就叫‘年年有余’,与现在的‘年年有余’同名,属同一老板。   按说该老板可以‘年年有余’,其他老板就可以开‘天天有余’‘家家有余’什么的,可是还真不行。杨研究员培育的新鱼种有专利,种鱼只有在杨研究员指定的地方才能买到,而且还得签加盟合同,所有成鱼必须由一家公司统一回购,鱼肉出口,鱼头由其分配到省内外各宾馆酒楼,现在的鱼头可不再是喂狗喂猫之物,头比肉贵,颇为抢手,要多还没有。该‘年年有余’的老板有心再开几家分店,可鱼店易开,鱼头没有。   杨志远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彼时的杨研究员此时的杨主任再行敬酒,杨志远就捂着酒杯,“什么意思,不喝了,罢课。”   杨主任正在兴致上,见杨志远突然罢课,忙问,“老弟,这是何故?”   杨志远笑,说:“杨主任不够意思。”   杨主任不解,说:“这话从何说起?”   杨志远说:“杨主任既然姓杨,自当知道杨家坳杨家。”   杨主任点头,说:“知道,我还特意去杨家宗祠朝拜过。”   杨志远说:“那杨主任对村口的那湖泊可有印象?”   杨主任答:“碧波荡漾,风景绮丽,不错。”   杨志远说:“那我就有些不解了,杨主任既然想到去朝拜宗祠,那就承认我们五百年前应该还是有些关系,既然有些关系,杨主任看到杨家坳如此清贫,为何不施以援手?”   杨主任说:“我们那农科所,也是穷的叮当响,我就是有心也是无力。”   杨志远指指桌上的鱼头,说:“杨主任,只怕未必,你看咱们眼前的这鱼就不错。”   杨主任恍然大悟,哈哈一笑。他早就看出张平原和杨志远的关系非同一般,张平原多次拒绝了他的约请,这次竟然欣然前来赴宴,并且还带来了这么些小朋友,他的目的只怕也是在此。尽管心有不舍,但事已至此,躲是躲不过去的,事情孰轻孰重,他比谁都清楚,一咬牙,他决心卖给张平原一个天大的人情。他当即表态,“杨老弟你要多少?”   杨志远说:“我自然是多多益善,可这由不得我,比如说湖的面积与鱼的数量是不是有什么要求什么比例,你是专家,杨家坳那湖你也见过,你说了算。”   杨主任也不隐瞒,好人做到底,实话实说,他说:“既然同是杨家人,也就不说假话,你那湖养个几百万尾都没什么大的问题,可我每年就那么点种苗,不够你一家用。行,这次我把家底都兜给你,二十万尾,都是有一两年的苗,都给你,这鱼生存能力强,不但吃草,还吃小鱼杂鱼,所以繁殖能力强,生长的也快,一条能到五、六十斤,而且头大肉多,只要不是人为投毒,湖水见底,我包你不出三年必有所获。”   杨主任一指鱼头,“你知道一个鱼头的出湖价是多少吗?至少一百,不包鱼肉。”   杨志远心里一算,真要是如此,这笔生意可就合算。   杨主任又说:“只是老弟真要把这二十万尾拿到手,只怕还有些难度。”   难度在哪里,还是那个字‘钱’,杨家坳那地方杨主任知道,什么都有,就是没钱。可二十万尾鱼,是有成本的,人家科研单位,本就穷的叮当响,这次因为资金紧张,才不得已而为之,虽然不为发财,但也得保本。二十万尾,市场价不低于五百万,一次性兜售四百万得了,可必须得先钱后货,这点不好通融,不然他杨主任无法跟干部职工交代,所以有难度。   杨志远是学经济的,这道理他懂,也算得清帐,明白杨主任说的是实情,他能如此,已经是仁至义尽,很是仗义。   杨广唯杨雨菲开始也和杨志远一样兴奋,可一听杨主任说出四百万这个数字,杨广唯杨雨菲倒吸了一口寒气,心知只怕全杨家坳人加起来也没有几个现金,这好事都到家门口了,却入不了门,心里不免有些沮丧。他们望了杨志远一眼,杨志远却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一个劲地朝杨主任他们三人敬酒言谢,胸有成竹,毫不在意。不止是杨广唯杨雨菲兄妹不解,杨主任一行三人也是纳闷,怎么看,杨志远他现在也不是一下子能拿出四百万现金的主。   却不知杨志远早已把鱼头的味道吃了个透心透肺,心有感觉。他已经明白张平原把自己带来是什么意思,张平原是诚心诚意地要帮自己一把,也知道张平原既然有心,肯定会料到事情会如此的发展,钱的事也肯定有所考虑,不必忧心,只须喝酒。   张平原面带微笑,笑眼旁观。知道杨志远此刻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心知自己没有看错人,杨志远这个学生非池中之物,假以时日,必将成就非凡,自己只怕只能望其项背。再想,杨志远甘愿放弃安逸而回乡带领乡亲们创业,精神何其可贵,创业难,回穷乡僻壤创业更难。这么一想,张平原更是有心推杨志远一把。   这时酒至尾声,彼此都很尽兴。杨主任和张平原碰杯,对张平原以前对农科所的帮助表示感谢。张平原说:“哪里哪里,作为政策性银行,我们对你们科研工作者的帮助还很不够,就拿你们那科研楼来说,我听说因为缺少资金已经停工了。”   杨主任点头称是。心里不免嘀咕,心说停工这事张平原心知肚明,之所以停工,应该和张平原还有着很大的关系。   张平原到任之前,农科所从其前任手里贷了一千万兴建科研大楼,本来说好了,会续贷三百万。可没曾想,前任调走,张平原接任。张平原监管出身,对前任的工作进行了一番梳理,于是发现了一些问题,农科所贷款一千万兴建科研大楼的项目也在其列。   张平原办事认真,一有疑惑他就亲临现场自行解惑。当即就在现场发现了问题的所在,农科所兴建科研大楼确有其事,但其乘机夹私,在科研大楼旁边顺带兴建宿舍楼若干,不然其也用不了几多贷款。   这种事情机关院所一般都是如此操作,应该属于‘潜规则’,何况还是张平原的前任所为,张平原要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偏生张平原较真,三百万贷款停贷不说,还把上面拨给农科所下半年的五百万科研经费扣住,似有抵消贷款之意。这简直就是釜底抽薪,要杨主任的老命,别说科研大楼停建,就是职工工资的发放都成了问题。   这些天,杨主任上蹿下跳,请客吃饭,无不是为了张罗此事。张平原此时这般问起,是何用意。   好在张平原马上开口,很是严肃,说:“杨主任,这就是你的不是了,科研大楼半途而废,那岂不是对国家资金的浪费。有困难可以找我们嘛,是不是我们银行的服务工作没到位?”   杨主任心里欣喜不已,忙不迭地说:“哪里,让行长费心了,应该是我们的资料不到位。”   张平原打着哈哈,说:“那你们就赶快把资料补全。”他一指司机,“有问题,找小齐,让他带你们跑,可以节省时间。”   杨主任狂喜,这事竟然是如此结果,圆满得超乎自己的想象。原本杨主任只想让张平原抬抬手,把那扣着的五百万科研经费解冻也就是了,现在张平原竟然同意继续贷款,那五百万科研经费的事就更无问题了。可张平原转变如此之快,却是为何,只怕不是吃了他杨某的一个鱼头喝了几杯小酒这般简单。但张平原没说,杨主任也就没问,知道答案很快就会揭晓。   酒足饭饱,大家依次握手道别。   杨主任和张平原握手。张平原招招手,把杨志远叫了过去,一个更大的惊喜冲击着杨主任。   张平原说:“杨主任,今天鱼头不错!既然你和志远投缘,又够意思,我也就开开绿灯,你们那科研大楼我去看了,照进度,我看三百万只怕不够,四百万也少了点,要不就贷五百万,免得你以后又来找我,麻烦。”   张平原握着杨主任的手,使劲一摇,说:“我看就贷五百万,三年。”   鱼、四百万、三年,一气呵成,杨主任恍然大悟,谜底揭晓。   杨主任的手也使上了劲,和张平原一摇,说:“明白了,好的,就这么办。”   明白什么了?哪样办?谁都没说,却又说了。彼此打着哈哈,把一旁的其他人搞得云里雾里,不明白两位领导什么事情如此高兴。   杨主任偏身,握住杨志远的手,说:“小老弟酒量不错,哪天我们再一起喝喝。”   杨志远笑,“好啊,杨主任你留个电话。”   一切顺理成章,彼此心知肚明。   于是再相互握手,一干人等,该干嘛干嘛去。   一路无话。   到得‘富丽华’,张平原说:“我就不上去了,咱们就此别过,大家都忙,明天你该干嘛干嘛去,好好干,有时间就来看我。”   杨志远笑,说:“您就不怕我每次都是来骚扰和麻烦老师。”   张平原摇头,说:“不怕,就怕我到时心有余而力不足,帮不了你老弟的忙。就趁现在还有些能力,只要是不违背老师的底线,能帮你一把是一把。”   张平原说的很深沉,杨志远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张平原一笑,拍拍杨志远,说:“不说了。”   然后,张平原一摆手,说:“走了,别让大家失望。”   汽车闪着红色的夜光灯,消失在省城的夜色之中。杨志远默默地站在坪里,目送着汽车远去,再远去,直到看不见,许久,才上楼。   想想真是有意思。五百万的鱼苗款,杨主任愿意四百万放出,是因为杨主任有考虑,那科研大楼的工程要继续下去,至少还要四百万。可有实力一次性能拿出几百万鱼苗款的鱼农还真不多见,当时他之所以和他杨志远坦言,一半真心,一半玩笑,还有向张平原哭穷之意。没想到杨志远竟然就接招了,张平原还帮着应招,杨主任你要四百万,行,我给你五百万,那些个鱼,不是要三年才能有收益吗,那行,就贷你三年。四百万的鱼款怎么办,自然是先欠着,三年后有收益了自然还给你。当然这中间彼此都有风险,三年后,杨志远养的鱼没有收益,还不了欠款,农科所赖皮,赖着欠款不还。怎么办,那就看杨主任自己对自己的那些鱼是不是有信心。是不是要经常去杨家坳看看,指导指导,让鱼幸福茁壮的成长,让杨志远快些还钱,这样杨志远是不是就可以省心许多。而农科所要是赖皮,张平原就好办多了,既然是贷款,就会手续健全,会有抵押,比如科研楼比如宿舍,到时提交法院,封楼就是。   杨志远不得不佩服,老师就是老师,刚才那一招使的真是老到,似乎什么都没说,却把该说的都说了,根本就不着痕迹,却轻轻松松把他四百万鱼款的难题化解了。 第3章 将军令下(1)   第二天一大早,杨志远就和杨雨菲动身,到省长途汽车站赶早上那班直接到新营县城的班车。省城每天有两趟到新营的直达车,分别为早上八点和下午两点,错过了就得到林原市里转车,既耽误时间,又不方便。   因为起得早,杨志远也就没有和张平原话别。杨志远让杨广唯留下来善后,他把农科所杨主任的地址和电话告诉了杨广唯,让杨广唯等农科所一上班,就去面见杨主任,办理相关手续。杨志远相信这件事情,他急,杨主任只怕更急,杨主任那边可是等米下锅,一刻都不容迟缓,他要不派杨广唯去,杨主任就会派人来找他,大家就热打铁,赶紧把这事情就办了,对彼此都有好处。   杨志远特意交代杨广唯,去的时候别空手,带一条‘芙蓉王’。   杨广唯说:“有这必要吗?”   杨志远说:“当然有必要,杨主任那人,虽然是个领导,可毕竟是知识分子,讲究的是礼仪,你这个时候带个小礼物去,他肯定记在心上,今后要找他办事就容易多了。”   杨广唯有些疑惑,说:“我们能有什么事情要找他的?”   杨志远说:“那可多了去了,咱们杨家坳走现代农业新兴农业的路子,少不了要麻烦人家,你就跟杨主任说,等我忙完家里的事情,过些时候就去拜访他。”   杨广唯还要细问,杨雨菲已经不乐意了,她说:“哥,你问那么多干嘛,小叔叔叫你做你去做就是,我们还急着赶路呢!昨天没回去,家里人还不知急成什么样子。”   杨志远心说,这倒是个事,杨家坳那地方,信息闭塞,这次回去,得想办法解决这个实际问题,怎么着也得先把电话装上。   新营县偏于省城东南一偶,省内班车走了一小时的国道,进入市境不久,一打方向盘右拐,不必进入林原市区,直奔东南角的新营而去。   杨志远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寒暑假都在勤工俭学,补贴家用,回来的也就比较少,四年里,只在大二那年回来过一次。两年没回来,感觉家乡的变化还是蛮大的。通往县城的道路宽广了许多,铺了柏油,不再坑坑洼洼。县城也是大变模样,几乎所有临街的地方都改成了门面,尽管有些街道依旧老旧,但是都粉刷一新,整洁干净,感觉也还不错。   杨志远在县城读了三年高中,有些同学是县城里的,他想着安装电话的事,把那些同学在脑中过了一遍,还真想不起有哪个同学和邮电部门有什么关系。想到杨雨菲也是县一中毕业的,于是就问:“小雨,你有没有同学在邮电局工作?”   杨雨菲说:“有啊,我高中同学黄晓楠就在邮电局工作。”   杨志远问:“你俩关系怎么样?”   杨雨菲说:“好着呢,我俩是同桌,几乎无话不谈,我每次回家都要去她家住几天。”   邮电局是事业编制,杨志远知道黄晓楠能进邮电局,父母肯定有一方在邮电局工作,他问:“她家还有谁在邮电局,任什么职务?”   杨雨菲说:“他爸好象是局长。”   杨志远点点头,说我们这就找她去。有了这层关系,装电话这事就好办多了。   杨雨菲一听,挺高兴的,她说:“好啊,我都有段时间没见她了,正好去见见她。”   新营县城不大,就一纵一横两条主要的大街,邮电局离汽车站不远,拐过一条街道也就到了。杨雨菲熟门熟路,直接上了邮电局二楼,在走廊一头的一间办公室里,杨雨菲找到了黄晓楠。   看样子两人的关系是不错,看到杨雨菲进来,黄晓楠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情,起身一把抱住杨雨菲,兴奋不已地说:“怎么是你啊,是不是放暑假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现在才来找我?”   她看了杨雨菲身后的杨志远一眼,笑,说:“雨菲,他是谁啊,你男朋友?”   杨雨菲横了黄晓楠一眼,说:“他可是我的小叔叔,杨志远。”   杨志远当年考了个全省第一,这在当年可是一件轰动全县的大事,也是县一中的骄傲。黄晓楠她们在一中三年,老师们没少提起杨志远的名字,杨志远这三个字对于黄晓楠她们来说,简直就是如雷贯耳。   黄晓楠仔细地打量了杨志远一会,说:“你就是杨志远啊,不错,比我想象中的还帅。”   杨志远笑了笑,觉得这个女孩个性率直,应该比较容易打交道。   杨雨菲因为杨志远在一旁,有些不好意思,她说:“晓楠,我今天找你,是想要你帮我办一件事。”   黄晓楠说:“你找我能有什么大事,说吧,只要我能办到。”   杨雨菲说:“是这样,我小叔叔想在村里装一部电话,时间比较急,你看有什么办法尽快帮我们安装。”   黄晓楠说:“县里刚上了程控交换机,装电话是没什么问题,只是现在线路刚通到乡镇,还没到村一级,要到杨家坳只怕还要个一年半载的。”   杨雨菲望了杨志远一眼,杨志远皱了皱眉,心说,这事情可得赶早,没电话和外界没法联系,真要拖个一年半载,那可能会丧失不少机会。   杨志远问:“现在装一部电话的初装费是多少?”   黄晓楠说:“四千元。”   杨志远说:“那你看是不是可以这样,除了初装费,我们还出个万儿八千的费用,请邮电部门尽快帮我们把电话装上。”   黄晓楠说:“行,这事我想想办法,虽然我不负责这个事,但我也知道这电话线先牵杨家坳还是张家坳应该还是有得商量。说实话,别的村一听说要初装费,没有几个有兴趣,说村里有高音喇叭就成了,要个电话有什么用。这也是电话进村最大的障碍,你们既然有这么个想法,问题应该不大。”   杨雨菲说:“要不你找你爸先问问?”   黄晓楠说:“也好,那你们坐一会,我去看看我爸在不在。”   黄晓楠给杨志远和杨雨菲每人倒了一杯凉水,这才走了出去。   杨志远刚把手中的水喝完,黄晓楠一脸兴奋地回来了,杨志远一看她那样,就知道这事只怕是成了。果不其然,黄晓楠说:“县局为了完成电话进村的任务,只要一个村有十台装机要求,电话线准保一月到村。我把你们村的情况跟我爸说了说,我爸答应过几天就安排人员先行安装,多余的费用就不用了,但得先装两台电话才行。”   杨志远说:“这不更好!”   黄晓楠说:“那我带你去交费。”   杨雨菲知道杨志远的情况,她趁黄晓楠没注意,偷偷地拉了拉杨志远的衣角,低低地问:“小叔叔,你带的钱够不够?”   杨志远点点头,说:“没问题,这钱我早有准备。”   杨志远这些年,做家教、写稿、打暑期工,再加上每年的奖学金,积攒了有近三万元,这回可以先用上。杨志远跑到工商银行取了现款,回到邮电局把款交上。   杨志远总算松了口气。   在县城这般耽误,到达集镇已是下午五点,初夏的山区比较凉爽,杨志远拖着行李箱下了车,他站在车边伸了伸懒腰,做了几个舒展运动,有些贪婪地呼吸着家乡的空气。山区的空气清新,有一种淡而薄的森林清涩的气息,杨志远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精神顿时为之一振。   这时,他看见了族长杨石,杨石坐在路边的一棵大树下吧嗒吧嗒地吸着旱烟。杨志远赶忙走了过去,打了招呼:“杨石叔,你怎么来了?”   杨石已近八十岁,山村里的人长年劳作,身板都很硬朗,杨石自幼习武,身手更是敏捷,他看见杨志远走来,很是麻利地站起身来。   杨石憨憨一笑,说:“你们这些娃儿,不是定好了昨天回来的吗,怎么到现在才到家?”   杨志远说:“在省城办了点事,把时间给耽搁了。”   杨石说:“家里人不放心,都在这等了两天了。”   杨石望了杨志远和杨雨菲的身后一眼,说:“怎么没看见广唯?”   杨雨菲说:“哥哥替小叔叔办事去了。”   杨石不放心,说:“志远,你那事情重要不,广唯他能办的下来?”   杨志远说:“叔,你放心,这事广唯肯定办的成,我估摸着,广唯这两天就会回来。”   杨石把烟筒朝石头上敲了敲,卷起烟袋,说:“那就好。走,我们回家去。”   杨家坳的杨家人穷苦,没什么家当。杨石这次把村里的那台拖拉机给开来了,开拖拉机的也是杨家人叫杨自有,比杨志远大几岁,与杨志远是同辈。杨志远上高中那年杨自有就入伍当了运输兵,现在看到他,杨志远想,自有应该是退伍了。   杨志远问:“自有,我前年回来听说你还在部队上,干得好好的,怎么就退伍回来了?”   杨自有帮杨志远把行李箱提到拖拉机的车厢上,回头说:“去年底就回来了,干了几年的志愿兵,长年奔跑在青藏线上,真有些累了。再说你嫂子一个人在家带着小孩挺辛苦的,想想,还是回家算了。”   杨志远说:“那怎么没有出去找工作?”   杨自有摇动了拖拉机,说:“这不刚回,家里还没调理清楚。本来准备过些时去找战友混口饭吃,听杨石叔说你要回来干,就留了下来。”   杨志远笑,说:“杨石叔你也真是,让自有那摸惯了方向盘的手开拖拉机,那不是埋汰他吗?”   杨石乐呵呵地笑,说:“赶明儿你让自有给你开城里人坐的那‘乌龟壳’不就是了。”   杨雨菲笑,说:“爷爷,那不叫‘乌龟壳’,那叫小汽车。”   杨石爱怜地看了孙女一眼,说:“就你能。”   杨雨菲吐了吐舌头,偏过头朝杨志远调皮地一笑。   杨志远笑了笑,说:“杨石叔你放心,不出三年,我就让自有开上城里最好的车。”   杨石和杨自有异口同声地说:“那敢情好的,要的。”   拖拉机离开集镇,走在乡村公路上,杨志远注意了一下路况,还不错,大车能通行。只是拖拉机开始翻越杨家坳前的那几个弯时,杨志远不由地皱紧了眉头。   杨志远俯身贴近杨石的耳边,说:“杨石叔,待会到村后,我得召集乡亲们开个会。”   杨石点头,说:“没问题,等会用村子里的广播喊一下就是。都得通知哪些人?”   杨志远说:“能来的都来吧,我有些事情要讲。”   杨石说:“知道了。”   拖拉机转过了几道弯,过了豁口那道古城墙,就看到了杨家坳村口的那几棵有着几百年历史的大樟树,大樟树下是一块平整的空地,拖拉机停了下来。杨志远跳下拖拉机,闻着樟树的樟脑清香,走在铺满清石的路上,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   晚饭是在杨石家吃的。杨家坳虽然贫穷,但杨家坳自古就是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饥荒时代杨家坳人都吃喝不愁,现如今更不用说了,还别说晚餐还比较丰富,时令蔬菜,鸡鸭鱼肉,杨石还把自己打的熏好了准备留着过年的野兔、山鹿拿了出来,让雨菲妈炒成了几个家乡风味的本家菜。   杨志远他们到家差不多六点了,夏天的夜黑得晚,天空亮如白昼。杨志远还没踏进杨石家,远远地,就看见母亲张青站在杨石家的屋檐下朝这边张望。张青原本出自书香门第,一直在村小教孩子们语文,站在那里,气质自然,只是由于这些年丈夫早逝,有些苍老了。山野的风扬起母亲未老先白的头发,远山如梦,那一刻,杨志远有些恍惚,这场景这两年来无数次在他的梦里出现过,一次次击打着他这个游子思家的心。   杨志远紧走了几步,如杨家每一个归家的游子一样,走到了母亲的身前,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张青用衣角擦了擦眼角的泪,说:“起来吧,回来了就好。”伸手把杨志远扶起。   杨雨菲乖巧,说:“张奶奶,小叔叔回来了,你应该高兴才对,怎么还掉眼泪?”   张青拍了拍杨雨菲的手,笑着说:“奶奶这不是高兴吗?走,屋里吃饭去,菜都上桌了。”   知道杨志远回来了,杨石的家里早就坐满了人,杨家的家族长辈一个不落地全到了。杨石看了看,说:“正好,大家都在,没吃饭的一起吃饭,吃了饭的就到各家各户去通知,晚上到宗祠开会,年满十六岁的都要参加。” 第3章 将军令下(2)   每个家族都有自己的规矩,杨家坳更是如此。谁可以上桌吃饭,大家心里都一目了然,不一会,杨石家刚才满屋子的人已经自行散去,只剩下几位家族长老,照老杨家人的规矩,女人是不可以上桌的,现如今改革开放,有些陈年陋习也就自行淘汰了。八仙桌这次也被弃用,大家围成一桌,杨志远自觉地坐在杨雨菲和杨自有的旁边。   杨石说:“志远,今天你是主宾,你得坐首席。”   杨志远连连摆手,说:“这我可不敢,我还是坐这里自在。”   杨石看了杨志远一眼,见他不像是假意,笑了笑,由他,没再强求。   酒是杨家坳自酿的谷酒,比一般的酒的度数要高,杨志远年少时没少和杨广唯他们到酒窖里煮鸡蛋,偷酒喝。经常是喝得醉醺醺的倒在柴垛里睡得香喷喷的,让族里人打着灯笼火把到处寻找。儿时的顽劣早已变成了现时的笑谈。   此时,族里的一位长老就笑,说:“好在那时你杨志远没被狼叼了去,要不我杨家岂不少了一位状元郎。”   杨志远端起酒杯敬了族里的长老们一圈,说:“还是咱自家酿的谷酒醉人,现在喝外面的白酒就像是喝白开水一样,没什么劲。”   杨石说:“那是,咱酿的酒用的可是深山的清泉,发酵的酒母那也是和村口的樟树同岁,少不了几百年的历史,不比人家的酒差。”   杨志远说:“等明儿有了一定的资金实力,我们也把‘杨家老酒’推出去。”   杨石说:“这主意不错,到时我再把我们老杨家的祖传药方传给你,用那药方泡酒,滋阴补肾,保不准城里人会喜欢。”   杨志远心知,杨家长老们真要同意把那泡酒的药方贡献出来,肯定又是一条生财之道。   酒至中旬,村里的广播开始一遍一遍地播出开会的通知,宗祠门前的那口大钟已被撞响。杨志远一看时候差不多了,他举起酒杯敬了各位长老一杯,然后,直言不讳地说:“既然各位长辈们都在,志远现在斗胆向各位长辈要一样东西。”   杨石扫了各位家族长老一眼,也不问杨志远要的是什么,直接点头说:“可以。”   杨志远说:“那好,我要权,我要自主权和行事权。”   杨石笑,说:“我们杨家是行武出身,令出多门必生事的道理我们比谁都懂,这事情我们早就合计了,今后我们杨家的一切事物都交给你去处理。”   杨志远说:“这倒不必,我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有限,家族的内部事物还是长辈们去处理。在商言商,我要自主权是因为我们年轻人的思维和行事风格可能会与长辈们有所不同,甚至还可能有冲突,这就需要长辈们的包容和理解。我在外面需要面对形形色色的人,代表家族签合同,不可能事事请示,时时商量,有时候甚至需要做出重大的让步,损失一些家族的利益,这时候我需要的是支持,而不是指责。而我要行事权是因为就是非常之时,我说的话必须得有人听,我需要人去办的事必须有人去办,不然就我一个人,我的许多设想要想变成现实那就只能是痴人说梦,一切都是空谈。”   对于杨志远所说的这些,众长辈纷纷表示认可。   杨志远说:“我的初步设想是,成立一家投资控股股份公司,大家以土地和实物入股,所有的细节我等下会在会上宣布。既然是公司化,就得按照公司的法规处理,刚才我所要求的,我会让杨雨菲整理成文字,还得请长辈们都签字备案。”   有长辈说:“我不会写字怎么办?”杨志远笑了笑,说那就按老传统,按手印。大家纷纷一笑。   见事情谈得差不多了,杨石手一挥,说:“那就先这样,我们现在去宗祠开会去,人应该都到齐了。”   杨志远走进杨氏宗祠。大堂里杨家坳的父老乡亲早就按长幼字辈依次成队列地坐满,因是全村人开会,除了杨姓,自然也有几家外姓,但这并不妨碍杨家坳人约定俗成,井然有序的次序。杨志远随杨石等长辈走进宗祠后,没有落座,他扫了四周一眼,看到一角有块黑板。杨志远招呼了杨自有一声,说:“自有,帮我把那块黑板搬过来。”没待杨志远自己动手,早有杨家后辈把黑板搬了过来。   待一切就绪,杨石咳了一声咳嗽,大堂里的嗡嗡声顿时停了下来,了无声息。   杨石说:“今天把大家召集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我想无须我多说,大家心里都知道。我们杨家坳人世代团结,做什么事情都不服输敢玩命,所以我们杨家坳人历经几百年的巨变,赖以生存了下来。可现在不比从前,时代在变,外面的世道在变,光会玩命没用,得有知识有文化有经济头脑才玩得转。说实话,这些年来,我是有心无力,有劲使不上,心里憋屈得慌。作为村长族长带头人,让大家吃苦受累,让杨家坳人低人一等让人笑话,我杨石愧对大家。”   杨石面朝大家深深地鞠了躬。杨家坳的老老少少,都站了起来。杨志远慌忙扶住杨石,说:“叔,你这不是折杀大伙了么?市场经济,优胜劣汰,由不得你。”   杨石说:“志远,你别安慰我,这些话我憋在心里好久了,当着大家的面说说,心里反而舒坦。”杨石按了按手,招呼大家坐下,他一指杨志远,说:“杨志远!我不介绍我想大家也都认识。在北京读了四年大学,今天回来了。志远这次回来,不是放假,是毕业了,他放着北京那大地方的好工作不干,回咱杨家坳当农民来了。我们这些族里的老人一早就合计了,今天当着大伙的面,我宣布从今以后,志远就是你们新的带头人,我希望我们杨家坳的老老少少今后,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今后志远指哪我们打哪,绝不含糊,我就不信我们翻不了身。好了,现在就请志远安排事项。”   杨家坳的男女老少,掌声雷动。杨志远摆摆手,说:“我谢谢大家的信任,我一定会尽自己的努力而无愧于大家的信赖。现在我就谈谈我的初步计划。”杨志远停了停,说,“首先,我们必须改变现行各自为政的生产模式,成立一家投资控股股份公司,成立公司的目的就是改单一为唯一。为什么要这样呢?这是因为目前大家实行的都是小农经济,粗农经济,日升而作日落而息,整天就守着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吃饱是没什么问题,可再怎么折腾也创造不了更大的价值。那么怎么办?那就是集中,只要集中,就可产生巨大的经济效益。打个比方吧,战场上,我们都知道面对强大的敌人,一个人去死拼,那根本就无济于事。只有团结起来,才有可能把敌人打败。这两个道理其实都是一样的,那就是集中,团结才有力量。”   杨志远为了让大家理解得更为清楚透彻,决定以乡亲们的现实说事,决定给乡亲们算一笔帐,他拿起粉笔开始在黑板上演算,杨志远说:“我想问大家,一亩地能打多少粮食?”   乡亲们纷纷回答,有说六百斤,有说七百斤,也有说八百斤的,但没有超过八百斤的。   杨志远边在黑板上写上八百斤,边笑,说:“还是家乡的乡亲实在,没有说亩产万斤。”   大家轰然一笑。   杨志远说:“那好,我们就以亩产八百斤计算。”杨志远边写边说,“我们都知道现在的粮食收购价为五毛五,那就是说我们劳作半年,可得四百四十元,减去化肥、农药、种子、农业税等必须的成本,每亩的收入只怕没有多少,如果再算上人工成本,只怕有些人还会亏损。这就是我们一年到头,看不到钱的原因,因为事实就摆在这里,再怎么算,也就这么多钱。但是我们如果把土地集中起来,把土地平整,连成一块,我们就可以实现集团化,机械化作业,这就可以节省大量的人力成本。还可以因地制宜,发展花卉苗圃等高效农业,这样每亩的产值可以上千,也可以上万;又比如我们高山上的茶叶,一亩茶地可收十斤左右的干茶,茶商上门零星收购的价格在四十元一斤左右,可你知道他们卖出去的价格是多少吗?至少二百元一斤。你们知道西湖龙井茶吗?它的零售价至少是五千元一斤,为什么我们茶的质量不比人家的差,而价格却是相差十万八千里,就是因为我们的茶叶没有上档次没有形成自己的品牌。而做品牌靠某个人的力量是根本做不到,只能靠集体靠集团公司。”   杨志远在黑板上演算完毕,停下来问:“大家听明白了没有?”   杨志远的帐算得很是清楚,每个人的心里都暗自算了一笔帐,都觉得真要照杨志远说的那样去做,要比自己单干合算。乡亲们纷纷点头表示明白。   杨志远见大家点头,说:“好,那我就是谈谈第二部分,怎么入股。”   杨志远说:“自从实现承包责任制后,除了村前的杨家湖,杨家坳的田地、山林都已细分到户,那么我们就以田地、山林的承包期折股,田地茶山一亩折算成一股,山林两亩折算成一股,村前的杨家湖,村里的碾茶机、烘房等村集体财产,也将按比例折算入股,大家还可以以现金入股,现金按一千元一股计算。当然入股这事并不只限于我们杨家坳人,光靠我们杨家坳人只能小打小闹,成不了大气候,我们肯定要引进外来资本,这样才可以加快发展。”   杨志远还特意就村集体的集体财产折股做了说明,杨家坳不可能只停留在小农时代,它必定会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而发展,必定会发展成一个独特的小城小镇,而小城镇的建设涉及到城镇规划、基础设施建设、亮化工程、医疗救助、养老等等一系列的问题,这些到时都需要资金的投入,而村集体的分红就可以解决这方方面面的问题。真到那时,我们杨家坳就会成为一个人人富裕,老有所依老有所养的和谐江南小镇,到时,看谁还敢说,嫁女不嫁杨家郎,想嫁我们还得看她是不是有知识有文化有教养,够不够资格。   杨家坳人一直讲究规矩,主事人在台前讲话,下面的人都是很仔细地听,也没有人在下面唧唧喳喳的议论,随意走动,一般不是关键的问题,根本就没人插话。当然,也不是就搞一言堂,到了讨论的时间,大家尽可以畅所欲言,各抒己见,然后才会综合各方建议,形成最终决议,决议一旦形成,各家各户必须无条件的执行,没有什么条件可讲。这次杨志远在台上讲话,下面的人即便是族中长辈也都是中规中矩的坐着,并不因为杨志远年少,而有所轻视。这次有个特例,因为杨志远要求杨雨菲做好会议纪要,杨雨菲被安排在台前第一排的位置,照平常,按杨雨菲的辈分,只能坐在一方的某个角落。   杨石这次忍不住了插话,他说:“那敢情好,关于志远说的娶媳妇这一条,我看现在就可以写进村规条约,别让人觉得我们杨家人的门那么好进。”   杨志远笑了笑,接着往下说:“按照公司法,我们有必要对今后的股金红利作出明确的规定,写进公司章程,作为法律依据。综合其他大多数公司的做法,我提议公司今后每年将全年纯利润的百分之三十作为分红,其余部分作为公司的发展资金,进行再生产。”   杨志远停了停,问:“关于入股分红这种关乎乡亲们切身利益的问题,乡亲们有什么建议和看法尽管提出来,我们协商解决。”   以田地、山林的承包期折股,别说是杨家坳人闻所未闻,只怕是放眼全省,这也是破天方的第一次,乡亲们还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杨志远只好点名,他一指杨自有,说:“自有,你当过兵,见过一些世面,你说说你的看法。”   杨自有看乡亲们都望向自己,忙说:“这我可说不好,毕竟我们大伙都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志远,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反正我杨自有是跟定你了。”   杨石也说:“志远,这事你只要尽量做到公平,不让乡亲们吃亏就成。”   杨志远说:“这个自然,即便是以后引进外来资本,我们村的股份再怎么稀释,也必须在百分之五十一以上,必须达到控股权,这点是公司的底线,无须置疑。”   杨志远又说:“当然,土地的承包权在大家的手上,我们还是应该遵循入股自愿的原则,这次我们不搞族规族矩那一套,入股自愿,愿意入股的,等会到杨雨菲那里登记一下,在公司成立前必须签订正式的书面合同,以便在工商部门备案。当然如果觉得入股不妥当,不愿意入股的,我们可以以另外的模式进行操作,可以由成立后的股份公司从你们手里直接租赁土地、山林,同样以二十年为一个周期,土地按最高产量,两季稻,每亩按八百元一年;茶山按每亩十斤干茶,每斤四十元,一年四百元,由股份公司租赁,公司还承担所有的国家规定的农业税,而且如果物价上涨,公司可以根据实际情况,每两年作出适当的租金调整。”   乡亲们说:“志远,你说了算,没必要这么麻烦。我们杨家坳人自古就是同甘苦共患难同进退,不存二心。”   杨志远说:“既然是公司化,就按公司化运作,亲兄弟明算帐。毕竟公司是有风险的,谁能保证稳赢不亏,真要是到时亏了怎么办?市场经济,我杨志远说了不算,赢不赢利最终得市场说了算。我知道我们杨家坳人自古就有同甘苦共患难同进退的优良传统,可传统归传统,经济是经济,这次还真得大家自己拿主意,大家自愿参加,决不搞谁不服从就家法伺候,痛打五十大板的事。”   乡亲们哄堂大笑。   杨自有说:“志远,你看着办就是,不就几亩薄地吗,闲着也是闲着,拿在我们手里生不了几个钱,就算是跟着你搏一搏,也比闲着好,乡亲们说是不是?”   乡亲们说:“志远,是这么个理。志远,不管是赢是亏,咱们都得干!”   杨志远说:“好,既然是这样,我们就把这入股的事情先放一放,大家可以回去想一想,和家里没有到会的人商量商量,我们先不急着马上搞定这事,我现在手头上有一件事情必须马上有人去办。” 第3章 将军令下(3)   杨石说:“志远,你说,什么事?”   杨志远说:“昨天我在省城的时候和省农科所的杨主任谈定了一件事,省农科所同意把四百万野生雄鱼的种鱼以及鱼苗赊给我们,广唯今天没有同我一起回来就是去办这件事情去了,我估摸着,明后两天,这几百万的鱼就会到了。我们现在合计一下,做些分工,别到时手忙脚乱的,乱了阵脚。”   杨志远回来,一直都没来得及和杨石说起这事,杨石一听,也和乡亲们一样惊讶,说:“四百万的鱼,人家凭什么赊给我们?”   人都有那毛病,轻易得来的东西都不知道珍惜,杨志远怕乡亲们被这笔飞来的横财击垮了斗志,忙说:“赊,也就是借,借了钱是要还的,人家同意我们三年后有了收成再还,我们将以村委会的名义与人家农科所签合同,打欠条,到时还不了钱,我们是要吃官司的。”   杨石懂得杨志远的心思,说:“志远,这你尽管放心,我们杨家坳人还从来没有过赖帐不还的记录,这样的机会,来得只怕不易,乡亲们会抓住的。”   杨志远说:“大家能这么想就好,这批鱼我初步计算了一下,光鱼就得有四百吨,还不包括运鱼必需的活水,至少得用二十来台东风牌大卡车才能运得回。我下午回来的时候留意了一下,大卡车要到杨家坳有些困难,我们杨家坳山口的那几个弯太急,路太窄,大卡车根本就过不来,到不了杨家湖边,怎么办,只有转运。”   杨志远望向杨自有,说:“自有,我们相邻各村有多少台拖拉机?”   杨自有心里算了一下,说:“大概有十来台。”   杨志远说:“那你明天就负责落实此事,租也好,借也罢,你明天务必在中午前落实五台以上的拖拉机,越多越好。需要人手,你就找杨石叔安排。”   杨自有点头说:“志远,你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杨志远说:“好,拖拉机的问题就交给自有了,现在再安排转运的人手问题。我记得我们村原来有民兵连,我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   杨石说:“有,只是现在有些人出去打工去了,没有那么多人了,一个排的人还是有。”   杨志远说:“差不多了,应该够数了。那么现在谁是民兵连长?”   人群中有个年轻人站了出来,杨志远一看,是杨呼庆,应该管自己叫叔,是自己的侄辈,杨志远说:“好,呼庆,如果明天广唯带车回来,你安排民兵连的青年人指挥交通,卸车装车,注意鱼要轻拿轻放。”   杨呼庆说:“明白,保证明天交通通畅,尽量不死鱼。”   杨石一看,有些急了,说:“志远,你也得给我们这些老家伙派任务啊。”   杨志远说:“不忙,有你们叔辈们做的事情。杨石叔,你带一批我们杨家湖养鱼的好手负责在湖边码头接鱼,农科所肯定会有专家随鱼一同前来,你们明天必须配合专家放鱼入湖,专家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不明白的就多问问,以后鱼的喂养还得靠你们。”   杨石率一帮长辈应答,“行,我们知道该怎么做。”   此事安排妥当,杨志远觉得有必要抓紧时间安排另外的要事。   杨志远说:“既然转鱼的事情落实了,我们就落实另外的事。毕竟时不待我,我们必需争分夺秒。”   杨石说:“这是自然的,没得话说。”   杨志远说:“在我们农村喝茶只要茶叶多,茶味浓就行了,没什么太多的讲究。可城里人不一样,城里人现在生活质量提高了,做什么事情都有讲究,喝茶也一样,不仅讲味道,还讲养生,讲品相,色香味一应俱全。什么枸杞茶,菊花茶,现在在城里是大行其道,所以我们今后制作的茶叶也要根据市场需要而有所改变。大家都知道,我们杨家坳满山遍野都是野生的菊花,我们以前实在缺钱了也会采些野菊花烘干了到药店去换几个钱,一斤几块钱,得不偿失,也就没几个把那些野菊花当回事,任凭山上的野菊自生自灭。我前年回乡的时候,特意带了些我们这里特有的野菊花到了北京。别的地方的菊花,要么就是注重观赏性,要不就是注重药用性,而我们杨家坳这地方的黄色的野菊,甘甜、香醇,色泽艳丽好看,既有欣赏性,又有药用功能,色香味俱全。我把我们的野菊给老师同学尝了尝,黄色的野菊用开水一冲,一朵菊花就是一杯茶,而且不掉花瓣,色泽艳丽如新,茶水淡黄而香甜,很受欢迎,女性朋友尤其喜欢。老师和同学们给我提了不少的建议,我想如果我们加以改进,适当创新,不作药材卖,作为茶来卖,卖给茶商,肯定会大有市场。”   菊花的通俗的种植方法为:3月分株4月插;5月嫁接6月压。这就是说菊花扦插繁殖的最佳时间在4月中旬至5月上旬,可有的菊花也可推迟到8月上旬扦插。具体地说,一般小型悬崖菊可在3~5月扦插,多头菊在4月中旬至6月上旬扦插,独本菊在6月下旬至7月上旬扦插,而案头菊扦插的时间可延迟到8月上旬。   此时正是七月初,七月还刚开始,杨家坳的菊花属于独本菊,此时扦插正是时候,这也是杨志远不愿在北京停留,一毕业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杨家坳的根本所在。因为再不抓紧时间,一到七月中旬,南方的晚稻就要插秧了,各家各户到时都得忙于农田里的事情。股份公司还有许多的前期工作要做,不可能马上就可运转,杨志远总不能让农田荒着,因此杨家坳人这几个月的时间里该干嘛还得干嘛,股份公司具体的运作只能在十月,晚稻收割了以后。而现在离插秧还有十来天的时间,正是农闲之时,杨志远正好可以趁这个时间任意调派人手,安排人员抓紧扦插野菊。   杨志远说:“野菊花是上天赐予我们杨家坳人天然的礼物,它是分株繁殖、生长快、易成活,只要是土质疏松、透气、保水排水性好,山坡田地都可扦插。而且我们杨家坳到处是生长健壮的母株,除了人力,菊花的扦插根本不需要多少的成本,很适合我们杨家坳现在一穷二白的现实状况。从明天开始,我们就利用这段时间,凡是可以扦插的山坡空地,尽可能的利用上。现在我需要一位领军人物,他必须懂得菊花的扦插技术,这有一定的技术要求,我看就发扬我们杨家坳人的传统,自我推荐好了。谁?自愿领军?”   杨家坳虽然菊花漫山都是,可谁都没把野生的菊花当回事,更别说是种植了。杨志远问了几遍,还真没人敢接这个任务,杨志远笑,说:“不会吧,我杨家坳少说也有五百户,难道就被这么一点技术活给难住了?”   杨石说:“实在不行,就到外面请师傅吧。”   杨志远心想,这事情只怕只能如此了。正要点头,突然看到人群中有人忸扭捏捏地站了起来,杨志远有些喜出望外,一看,是位新媳妇,他不认识。杨志远望了杨石一眼,杨石连忙介绍,说:“李丹,老白家新娶的媳妇。”   在杨家坳,白家应该是老杨家的家将,是少姓,现在在杨家坳有二十来户。老白是指白家老人白欣旺,白欣旺家在杨家湖边靠山脚处,杨志远自小就喜欢到白欣旺家去玩,白欣旺家的三儿子白宏伟比杨志远大个三、四岁,经常带杨志远去湖边打鱼捞虾,关系一直不错。杨志远估摸着这只怕是白宏伟的老婆。   杨志远问:“你是白宏伟家的?”   李丹有些害羞,点头说:“是。”   杨志远笑道:“白宏伟这小子不地道,结婚了也不请我喝酒。”他望了李丹的身边一眼,有些奇怪地问,“咳,白宏伟这小子哪去了,今天怎么没来开会?”   李丹低着头没说话,白欣旺替她答了,说:“过完年就出去打工了。”   新婚燕尔的,甜蜜劲还没过,白宏伟竟然舍得一个人就跑到外面去打工,杨志远心知白宏伟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这小子肯定是结婚欠了不少外债,这种现象在杨家坳很普遍。杨志远知道白家长年在湖边,养鱼捕鱼都是好手,白宏伟更是一把好手,现在野生雄鱼就要到家,肯定用得着白宏伟。   杨志远于是说:“嫂子,给白宏伟那小子去个信,在外漂着终不是个事,让他赶紧回来,咱杨家坳现在有他的用武之地。”   李丹这几个月来正为此事忧心,有心叫白宏伟回来,可家里欠着人家的钱,家门口又没有可以捞钱的地方,白宏伟回来又能干嘛呢。现在杨志远开了口,她自是求之不得,可她是新媳妇,面子薄,不好意思当着大伙的面回答。   还好白欣旺此刻替她答了话,说:“那敢情好,我马上把他叫回来。”   杨志远说:“好,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杨志远接着又问李丹:“嫂子,你以前是干嘛的?”   李丹说:“我们家是花农,原来在家就是干些伺候花的活,菊花扦插这活,我在行。”   杨志远说:“好。那么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如果我们种植菊花的,不用化肥、不施农药,你有什么办法?”   李丹奇道:“干嘛不用,现在有一种花卉专用化肥,能让花卉生长快,见效早。”   杨志远说:“那可不行,我们必须保证野菊的天然性和自然性,这样才能有市场,卖得起价格。”   李丹思量了一下,说:“那就只有用紫云英作肥料了。”   紫云英又名红花草,是我国稻田最主要的冬季绿肥,它既可作绿肥肥田,又可作为青饲料喂畜禽。小的时候,杨家坳的晚稻收割完后,大家都会在稻田里播些紫云英的种子,一到春天,紫云英花迎春怒放,整个杨家坳都是姹紫嫣红,很是好看。那些迎春开放的小红花曾给杨志远的童年留下了许多缤纷的色彩。只是那时的杨志远只知道叫其草籽,知道其学名叫紫云英还是很久以后的事。只是现如今,大家都习惯于用化肥,紫云英在乡村已经很少见了,只零星地在村头田角见到一些。   杨志远说:“就用紫云英,老祖宗传承了几千年的东西,我们得继承。菊花扦插的工作我看就由李丹负责得了,杨石叔您看怎么样?”   杨石说:“自古都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江山代有人才出。以后我们杨家坳的一切事情,全由你们年轻人作主了,我们这些老家伙只负责跑腿和敲边鼓,只带耳朵来听,不发表意见。”   杨志远说:“杨石叔,姜还是老的辣,您这样说就不对了哦,您这是在推卸责任啊。”   杨石哈哈一笑。   山里初夏的夜是凉爽的,杨志远和母亲开完会回到家,家里母亲早就把新的被褥铺好。奔忙了一天,杨志远感觉有些疲倦,他倒在床上,闻着毯子阳光般温暖的气息,一下子就睡着。张青坐在床沿边,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孩子。时光如隙,二十一的光阴一眨眼就流逝了,当年那个青涩的少年已经长大成人了,丈夫的早逝,让眼前的孩子比一般的同龄人要成熟和干练,更懂得担当和责任,这从儿子今天会场上的表现就看得出来,儿子真的是长大了,张青一时有些恍惚,不知在该为儿子的成熟高兴还是伤心。如果丈夫还在,儿子是不是就可以不考虑这么多的问题,也许会留在北京发展,也说不定去留学或者读博。   张青知道儿子这次回来,是来还债的,这些年如果没有杨家坳父老乡亲们的鼎力相助,儿子哪能有今天的成绩,说不定也和杨家坳的其他后生一样在远方的某个工厂打工度日。对于儿子的回归,张青是赞同的,知恩必报的道理张青比谁都懂,杨家坳乡亲们的深情厚谊一直像一座山,压在她的身上,让她透不过气来,她知道儿子也是一样。有时情重了,对于接受的人来说也是一种负担,只有还了,心里才会轻松。只是她不知道,对于带领杨家坳乡亲走出贫穷这样的重担,儿子是不是真的可以承担得起来。   张青走到厨房,打了一桶温水,准备给杨志远洗脚。正在这时,杨志远醒了过来,他有些自责地说:“妈,你看我回来都没和您好好说说话,竟然就睡着,真是不该。”   张青笑道:“你这个傻孩子,都累一天了,好好休息,我们娘俩以后有的是说话的时间。”   张青把木桶提了过来,说:“来,泡泡脚,去去疲。”   杨志远一骨溜地爬了起来,说:“哪能让您操劳这事啊,以后这些事情我自己来。”杨志远把张青按在椅子上,说,“妈,这些年来儿子一直在外,留您一个人独自在家操劳,今天无论如何得让儿子给您洗一次脚,让儿子能有机会表表孝心。”   张青说:“那哪行,你都是大人了,让人看见了不好。”   杨志远说:“这有什么啊,儿子给母亲洗脚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让人看见了又能怎么样。”   杨志远不管不顾,硬是把张青按在椅子上,细心地为母亲搓起脚来。张青坐在椅子上,脑海里浮现起二十年前,自己摸着儿子白嫩的双脚亲吻的场景。她抬起手,摸了摸杨志远的头发,一时百感交集。 第4章 鱼头期货(1)   杨志远本来估摸着杨广唯一两天也就到家了,没想两天过去了,竟然一直没有杨广唯的消息。杨自有已经把临近各村的十台手扶拖拉机悉数请到了村子里侯命,杨呼庆的民兵连也准装待发,可派到集镇上去迎接杨广唯的乡亲接连在镇上守望了两天,哪里有什么大卡车的影子。   杨雨菲有些着急,跑来找杨志远,说:“小叔叔,我哥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杨志远正在山地里跟着李丹学习菊花的扦插技术,干得满头大汗。他学着李丹的样子从一株生长健壮的母株上剪取半木质化、长度6~8厘米的一段为扦穗。剪去下部叶子,留了上部两片叶子,这些部分比较简单,杨志远现学现会,只是剪口的时候有些不得要领。   李丹边示范边说:“剪口要平滑,上部剪口要剪成圆形,下部剪口要剪成马路蹄形。这样才能更有利于菊花吸收养分,尽早生根发芽。”   杨志远毕竟有些时间没干农活了,手已经生疏了许多,第一剪根本就不成样子,惹得母亲张青和一干乡亲哈哈大笑,有乡亲说:“志远,你那手是拿笔的,哪用得着干这个?”   张青心疼儿子,说:“你凑什么热闹,到一旁呆着去。”   杨志远说:“妈,没事,好久没干农活了,就当是运动运动。再说了,山里的空气好,脚踏青山,眼望碧水,有利于思考。”   李丹笑,说:“志远,你这是在作诗,山里有你说的这样好吗,我怎么就不觉得。”   杨志远说:“这你就不懂了吧,你这就叫熟悉的地方无风景。”   杨志远俯身又剪了一段扦穗,这一次,杨志远剪得很像那回事,杨雨菲就急急地上山来了。对于杨雨菲的焦急,杨志远没怎么在意,他把野菊花插进土里,留下一半在外面,用手压了压土,这才直起腰,满意地拍了拍手心的泥土,答道:“没事,广唯明天肯定会到。”   杨雨菲到底是女孩子,她不无担心地说:“不会是杨主任他突然变卦了吧”   杨志远一笑,“放心,这事是板上钉钉的事,跑不了。”   杨志远兴致颇高,他一指前方山脚下的古村落,再一指村口那一头盘桓在山岚间一头直入杨家湖的古城墙,说:“小雨,你觉得我们村的风景怎么样?”   杨雨菲顺着杨志远的手指指向的方向看了一下,说:“还行。”   杨志远说:“如果我们发展旅游产业,你觉得前景会怎么样?”   杨雨菲说:“这我可说不准,要知道在我们新营县,像杨家坳这样的村落有很多。”   杨志远点头,说:“不错,在我们新营县,这样的村落是有很多,可是别的村庄,由于交通要比我们杨家坳发达,生活要比我们杨家坳富裕,很多的村庄都把旧木楼拆了盖起了红砖房,破坏了村庄原始古朴的整体美感,自然就没有我们杨家坳保存的这么好。而且我们杨家坳有杨家湖、有古墙豁口、有横卧在杨家湖入口的连心木楼桥,还有大片保存完好的原始深山老林,这可是一个天然的森林氧吧,这些都是其他地方无法比拟的天然优势。我想要不了几年,旅游将成为我们杨家坳的支柱产业之一。”   杨雨菲在大学学的是财会,对经济发展方面的问题自然有所欠缺。杨雨菲说:“小叔,要照你这么说,我们杨家坳岂不因穷得福。”   杨志远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讲的就是这么个理。当年先祖选址此地,既考虑了战略位置,同时也考虑了宜居环境。村前的山峦豁口,在乱世,成功地庇护了杨家坳人,但现在却成了我们杨家坳发展的主要障碍。可又是因为没有发展,我们杨家坳的宜居环境最大限度的得以保存。可真要发展了旅游,对我们杨家坳的生态环境肯定会造成破坏,是福是祸,谁又能说得清。”   杨雨菲笑,说:“小叔叔,你也考虑的太长远的吧,咱杨家坳现在要考虑的可是怎么才能尽快的脱贫致富。”   杨志远一想,也是,远虑和近忧从来就是一对矛盾体。放眼全国,要发展还是要环境一直都是个两难的难题。许多地方的领导都知道,对资源的开采从来都是以当地生态环境的破坏为代价。可面对近忧,又有几人能够放弃唾手可得的财富和政绩,至于对生态环境的破坏问题,就只能是后来者需要去解决的问题了。而开发旅游资源,相对来说,对环境的破坏要小得多,还不失为一种切实可行的方法之一。当然杨家坳要发展旅游产业,少不得要开山修路,建宾馆酒楼。如果没有相应的配套设施,杨家坳就算真是一颗藏在深山里的明珠,它也还是发不了光。照杨家坳目前的状况,杨志远知道自己即便是有心,只怕也得等上个三年五载,才能有那个实力去开发这个旅游资源。自己可以细细的思量一下,到时不妨请一些专业人士来做一个系统的规划设计,尽量减少旅游开发对杨家坳环境的破坏,这才是上上之策。   杨志远这么一想,阴霾的心情一扫而光。他招呼杨雨菲说:“既然来了,你也得参加劳动,你看我插的这株菊花怎么样?”   杨广唯是在第三天午后回到杨家坳的。让杨志远没有想到的是,农科所的杨主任竟然随杨广唯一同前来。杨志远得到乡亲传回来的消息,刚和杨雨菲走到村口的大樟树下,就看见杨主任开着他那辆破皮卡小心翼翼地开了过来。   杨主任在樟树下停好车,从车上跳了下来,说:“志远,什么时候把这路修一下,搞得我过那豁口时提心吊胆的,生怕一不留心把车开到湖里去。”   杨志远和杨主任握手,说:“等乡亲们忙完夏插生产,就先安排乡亲们把进山的公路拓展夯实一下,等以后有了钱,再进行加固和路面硬化。”   杨志远又说:“主任大驾光临,该是为了雄鱼的放养而来,这等事情,用不着您亲自上阵,派其他人前来指导就成。”   杨主任摆手,说:“我这人在山郊野外跑惯了,要我整天呆在办公室里,实在是憋屈的慌。这次正好趁这个机会出来走一走,看一看,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全当是散心好了。”   杨主任一指杨雨菲,说:“这小丫头,酒量真是不错,害得那天我一回去就睡得昏天暗地,让你哥在我办公室多等了一个来小时,差一点就误了事。”   杨雨菲吐了吐舌头,说:“那是您大主任让着我,要真是一对一的喝,肯定不是您的对手。”   这话说的倒是真话,杨主任原来整天与江海湖泊打交道,少不了要喝酒暖身子,那天见杨雨菲是一小女孩,一是大意,二是尽兴,不免多喝了几杯,要真是较真,杨雨菲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杨志远看了看表,说:“走屋里说去,到饭点了,主任一路奔波车马劳顿,肯定不曾就餐,走,到雨菲家吃饭去。”   杨主任摸了摸肚子,说:“你不说我还没觉得,你这一说我还真有点饿了。”   杨家坳穷,村里一般难得来什么客人,自然没有专门的食堂。偶尔有乡上的干部下村检查工作,到吃饭的时候就安排在杨石家搭伙,也没算过细帐,到时冲减点农业税了事。杨志远知道杨广唯这两天肯定会回来,从省城到杨家坳,不经新营县城,大概需要四个小时,这一路上几乎没什么路边饭店,人家司机肯定是吃不上饭,只能到杨家坳才能解决饥饱。杨志远因此早就做了安排,刚才一接到通知,这边就已经开始动手做饭。只是没料到杨主任亲自过来,饭菜就显得略有寒碜。   杨志远一进屋就赶忙吩咐厨房,加几个野味。杨主任一听野味就来了兴趣,亲自跑到厨房去看,看到几只鲜活的竹鸡,杨主任问:“怎么还是活的?”   杨志远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这地方别的没有,自己吃的野味还真不缺,我们做小孩的时候就知道拿个手火把照斑鸠,烧稻草熏洞里的野兔黄鼠狼,捉几只竹鸡更是不在话下,拿个竹筐,到竹林里支个木棍,准保不会落空。”   杨主任说:“那野猪肉又是怎么来的?”   杨志远说:“这野猪就有些难捕,我们这地方,经常有野猪从山里下来,三百斤的野猪,强张嘴,村里的红薯玉米没少被野猪祸害。而且野猪的蛮力大,遇上野猪下山,家家户户就敲脸盆,全村出动,打了的野猪,见者有份。这几块野猪肉是上月打的,村长留下来,熏了待客。”   杨主任说:“这有点意思,哪天山里下来野猪也算我一份。”   杨雨菲调皮地说:“算你一份肯定没什么问题,要想亲自参与,您可能就得在我们这多住些天才行。”   杨主任笑,说:“这还真是个问题。”   农村里烧的还是柴火,火势旺,虽然山区凉爽,可厨房里还是有些闷热。杨志远一拉杨主任说:“走,我们到厅堂喝茶去。”   两人到厅堂靠窗的一角坐下,杨雨菲早把杨家坳的毛尖沏好在一旁,两人一落座,杨雨菲就把毛尖端了上来,说:“主任您喝茶,这可是我们杨家坳最好的毛尖。”   杨主任喝了一口,只觉舌底生津,精神气爽,忍不住夸道:“真是好茶。”   杨家坳的木楼依山傍水而建,山风阵阵,溪水潺潺,极目远望,杨家湖碧波荡漾,湖光山色,尽收眼里,美不胜收。杨主任边喝茶边望着窗外的景色,说:“还别说,杨家坳虽然是穷苦了些,可山色景致,还是有许多原汁原味的东西。将来我老了,要是能到杨家坳这样的地方来养老,也真是一件幸事。”   杨志远说:“好啊,只要您杨主任真有这兴致,我举双手赞成。”   杨主任笑,说:“我知道杨家坳有你杨志远带头,脱贫致富是迟早的事,真到那时候,你杨志远可别不认帐。”   杨志远说:“杨主任,您这不是小瞧我们杨家坳人了不是,我们杨家坳人说出去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从来都是落地有声,不知道怎么收回来。”   这时间,饭菜已经做好,杨雨菲帮忙着把饭菜端上了桌。杨志远说:“主任,要不要来点我们这里的谷酒?”   杨主任说:“等会还有正事要办,谁不知道乡下谷酒的度数高,只怕用火柴一点就燃,我看酒就免了,免得喝酒误事。”   杨志远知道杨主任好这一口,说:“要不上点我们这里自己泡制的三生酒,准保误不了事。”   杨主任这人也是爽快,没什么推诿,说:“那行,但是也别多喝,来二两好了。”   所谓三生,就是蛇、鹿茸、枸杞加上杨家祖传秘方泡制而成。杨主任和杨志远碰了碰杯,抿了一口,点头:“不错,口味纯正。”   杨主任和杨志远边吃边聊,说:“其实你们这里还真是有不少的好东西,比如这酒,比如这野味,又比如说这茶,都很不错,要是打开了知名度,我想在大城市里肯定有市场。”   杨志远笑,说:“我看这野味就算了,自己弄点吃吃,打打牙祭还成,真要弄到城里去,那就是自找不痛快,一来我们这里也没那么多野味去满足人家,二来说不定犯了什么动物保护法还不知道。”   杨主任说:“这话说的也对,现在城市里人吃喝越来越讲究,你山里的野味还真是经不了他们几下吃的。”   杨志远说:“所以啊,野味还是留着我们自己慢慢吃得了,您杨主任今后到我们村里我也好有东西招待。不过这杨家毛尖、三生酒我还真有想法把它们推向市场,只是目前还有些困难,也不怕您杨主任笑话,我现在手头的资金不到五万,要启动市场可不容易,不说别的,就拿这杨家毛尖来说吧,每年是有不少茶商前来收购,就因为没什么名气,走的都是低端市场,没什么利润,乡亲们的积极性都不大。而走高端路线,就少不得要做广告,就少不了要购买包装和压塑机械等一系列的设备。做广告还好说,那还是虚的,有钱就上,没钱就发动大家多跑,但机械设备却是实实在在的东西,一个螺丝钉都少不得。前些时,我四处打听了一下,按目前的市场价计算,这些个设备至少需要三十万,您说这么个穷乡僻壤,我到哪里去找这几十万人民币。”   杨主任夹了块竹鸡放进了口里,饶有兴趣地看着杨志远,说:“你就没想过找找张平原行长,让他给你想想办法?”   杨志远摇头说:“我哪能一遇上困难就去麻烦老师啊,我目前得想办法自己解决。”   杨志远一指对面山上一垄一垄已经扦插完毕的野菊花,说:“我现在只能在山里刨钱,不出意外,十一月,它们应该可以换些钱。”   杨主任问:“那山上插的是什么?”   杨志远说:“是菊花,那一片昨天刚插完,其他的山地还在插。”   杨主任点头,说:“我来的时候仔细看了看,杨家坳的地质条件不错,很适宜于发展山药产业。”   杨志远也没保留,说:“我这菊花可不作药材卖,我做成茶,当茶卖。”   杨主任说:“到底是北京名校毕业的,这点子不错,有市场。”   杨志远和杨主任碰了碰杯,把酒杯里的干了。杨主任意犹未尽,杨志远说:“要不我们晚上继续?”   杨主任摇摇头,说:“那可不成,我今天还得赶回省城去。”   杨志远挽留,说:“用不着这样急嘛,主任难得来一趟,要不我们晚上上山抓野兔去?”   杨主任笑道:“我也想啊,可没办法,家里还真有事。张行长那贷款不到位,我哪有这个心思。下次吧,反正我这些个鱼都到你杨家湖来了,真要搞个研究什么的,还得到你杨家湖来,以后有的是机会。”   杨志远说:“既然这样,那我就随主任的车一块进城。”   杨雨菲不解,心想小叔叔刚从省城回来没两天,又上省城干嘛,于是就问:“小叔叔你干嘛去?”   杨志远笑,说:“既然杨主任的鱼到了,那我就得上省城去化点缘。”   杨主任的眉头拧成了个问号。杨志远笑,说:“如果主任方便,我想请您出面邀‘天天有余’的老板一起吃顿饭。”   杨主任微微一笑。 第4章 鱼头期货(2)   因为杨主任开的是皮卡,所以要比杨广唯乘坐的东风大卡要快。等杨志远陪杨主任吃完饭,杨广唯带着一群司机也就到了。杨志远迎上去和司机们道了几声辛苦,然后问杨广唯,“我估摸着你昨天就应该回来了,怎么今天才到?”   杨广唯擦了一把汗,喘了口气,说:“让卡车的事情给耽误了,一下子哪里找得到这么多运鱼的大卡车,东拼西凑的,找到了九台,先运一趟,明后两天再跑两趟,估计就差不多了。”   杨志远拍了拍杨广唯的肩,说:“那就只能辛苦你了,到时你多带几个人手过去。”   杨广唯说:“没什么的,你放心我自会安排。”   杨广唯看见杨主任也在,忙和杨主任打了声招呼。杨主任表扬,说:“广唯这小伙子不错,干事情有冲劲,是块好钢,多锤炼锤炼就好了。”   杨志远笑,说:“广唯,你先安排司机们吃饭,我和杨主任到湖边去看看。”   杨广唯朝杨主任摆摆手,说:“杨主任,您先忙,待会再见。”   从村子到杨家湖有段距离,杨志远带着杨雨菲陪杨主任走在青石板铺成的明清古道上。青石板上,独轮车碾过的痕迹清晰可见。过了青石路,就是连心二层木楼。木楼靠近码头,依湖的入口而建,水下是青石砖堆砌,水上是木质结构,这是杨家先祖劳作后,休息喝茶的地方。一楼是碾茶房,几台木制的碾茶机经水的带动,依旧吱呀吱呀地转动。二楼是茶室,把茶临风,自在怡然。   杨主任说:“我怎么感觉走在杨家坳,就像走进的历史,历史的沧桑感和厚重感扑面而来,让人感到凝重。”   杨志远说:“杨家坳的二百多年的历史,与其说是杨家人的历史,还不如说是中国农民与自然抗争的苦难史。”   杨主任点头,说:“就像这条明清古道,物还在人已非,人总归还是敌不过历史自然的进程。”   杨志远说:“可至少人可以创造历史,也可以改变历史。”   杨主任看了杨志远一眼,感觉这个年轻人心气鼎然,雄心大志跃于言语之上。到得码头,码头上早已群情激扬,杨石、白欣旺正指挥一干老小往湖里放养第一台拖拉机上的鱼。杨主任站在一旁看着杨石他们卸鱼、消毒、放鱼入湖,对杨志远点点头,说:“一看就知道是养鱼的老手,看来没我什么事。”   杨志远说:“您是专家,还请多加指导。”   杨主任说:“别的我倒不担心,只是杨家湖的水质太清,浮游生物量、有机碎屑量、水生植物、底栖生物量较少,不益于鱼类的快速生长,按说这种野生雄鱼两年就可捕捞,就是因为杨家湖的水质清我才说要三年。”   杨志远问:“有什么方法吗?”   杨主任说:“如果单纯的从养鱼的角度来说,为了保持湖泊养鱼的生态平衡,提高水体的生产力,可以采取补充外源物质的技术措施:或引导生活污水和农田肥水入湖;或是发展牲畜、家禽养殖业,以其粪便肥水;或是农副产品下脚料渣与养鱼生产结合起来,使水体处于良好的物质循环状态。一般按平均0.067公顷水面1头猪,0.067公顷水面一只家禽计算,就相当于给每0.067公顷水面补充了氮肥2.1公斤,磷肥0.8公斤。采取上述一系列措施的目的是增加水的肥度,增加湖内饵料资源。”   在杨志远的规划中,村里生活污水的治理是一件让他颇为头痛的问题。他原来是有想法在村里搞个污水处理系统,像城市一样,通过地下铺设的管道把生活污水集中起来处理,经过三、五年的治理,从而改变农村卫生脏、乱、差的环境,变无序为有序,为今后旅游资源的开发做好前期准备,但经过处理后的污水怎么办,他还真想不出很好的办法。排入湖中,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可就怕污染了杨家湖水资源。毕竟杨家坳酿出的酒质香醇,与水源有很大的关系。因此他不无担心地问杨主任,“生活污水的排入这会不会给杨家湖水质带来结构性的污染?”   杨主任说:“杨家湖的水面辽阔,只要控制得当,根本不会给水质带来二次污染。”   杨志远想,真要是这样就好了,这样既解决了生活污水问题,又发展了渔业生产,一举两得。但杨志远他要走的是绿色农业和有机农业相结合这条现代新农业的道路,不以单纯的追求经济效益为目的,按他的规划:杨家坳的山,可以发展茶叶、黄菊、野菜、山茶籽、竹林、果树等无害化农林的生产;杨家坳的田地则可以根据节气播种油菜、向日葵等开花植物,同时进行花卉苗木的培植,顺带发展养蜂业;而杨家湖优质的水资源,在他设计的经济版图中占比更重,取源头之水酿酒、生产瓶装水,在湖里养鱼养蟹种植水生植物,待条件成熟再适当的增加一些水上游艺项目。而他所有的这些发展规划,都与将来旅游业的发展相辅相成。围绕着旅游业做文章,尽可能地做到人与山、人与水的自然和谐,尽量地不去打破杨家坳生态的平衡之美,既要发展,让乡亲们生活富裕,又不破坏生态环境,才是他的终极目标。至于发展牲畜、家禽养殖业,什么大棚蔬菜的种植业等等此类破坏杨家坳整体环境的产业,杨志远根本就没考虑过,即便是这些真能给杨家坳带来滚滚财富,杨志远也决定坚决放弃。因为养殖业一旦发展起来,对于未来的杨家坳来说,肯定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杨家坳的生态平衡一旦打破,青山绿水也就会因此不复存在,养殖业给杨家湖造成污染势在必然,根本就不可能控制得当。   杨志远把自己的想法和担忧一一向杨主任说了。杨主任说:“你这个想法值得提倡,在发展的同时保护生态的自然平衡,是一种不错的发展思路,现在很多人都做不到这一点。”   杨志远说:“做不到并不代表没有人去做,我想按我的思路努力地去尝试一下。”   杨主任说:“哪倒也未尝不可。我觉得照你这个经济规划真正的执行到位,成功的几率很大,我看就照你说的,你可以在湖里自然养蚌育珠养蟹,水生植物不妨以莲、水杉为主,这样既可以使杨家湖的渔业经济效益得到充分的发挥,又可以通过莲、水杉对水质起到一种自然净化的作用,还可以给鱼类提供丰富植物资源。”   杨志远说:“好,既然像主任这样的专家也同意我的构想,那就在湖里种植荷花,到时一到夏天,满湖夏荷缤纷,倒也不失为一道美景。就算雄鱼真的缺少粪肥而导致生长缓慢也没什么关系,我想鱼生长得慢点就慢点好了,咱不急那时间,我追求的是质而不是量,我杨家湖的水质清,以水草自然养殖,鱼的肉质自然高,味道自然可口,到时价格比别人养殖的鱼高一些应该没什么问题。”   杨雨菲一直站在他们身边,静静地听他们交谈。心想小叔叔到底是名牌大学的高才生,看问题比父辈们要长远,思路超前,不为一时之利而舍弃心中固守的标准。就凭这一点,就值得自己好好的向小叔叔学习。小叔叔常说的,‘眼界决定高度’这话一点都没说错,杨家坳现在的起点高,一旦启动,发展的潜力绝对不可小视。   七月的山区早晚凉爽,中午还是有些炎热。杨雨菲见杨志远该谈的都谈得差不多了,她指了指连心桥上的木楼,说:“杨主任,小叔叔,别老站在太阳下晒,要不到楼上去喝茶解解暑?”   杨主任看了杨志远一眼,说:“既然这里没我什么事,志远你不是要到省城找‘天天有余’的谢老板化缘吗,要不我们现在就回省城怎么样?”   杨志远说:“也好,我这回家拿几件换洗的衣服就走。”   他看了正在湖边忙碌的杨石一眼,转头对杨雨菲说:“我现在就跟杨主任到省城去办点事,你待会跟你父亲和我母亲说一下,说我过两天回来,让他们不必担心。你还要嘱咐李丹,注意保持新扦插黄菊的水分。”   杨雨菲说:“好的,我知道该怎么做。”她随即又追问了一句,“小叔叔,你要不要带个人跟你去?”   杨志远顿时一笑,说:“我是去化缘的,又不是去抢银行,带人干嘛。”   杨主任那辆皮卡虽然破旧,但性能还是不错,尤其是爬杨家坳前的那几座山,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一路上无事,两人就天南地北的闲聊。杨志远这才知道杨主任的全名叫杨建中,省农业学校毕业,经历挺多:当过公社书记;做过三年科技副县长。本来也不想到什么农科所,老婆是他农校同学,毕业后留校任教,老在下面漂着总不是回事,虽说当过副县长,可想进省城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没办法只能进了农业所,也算是专业对口。干了一段时间的研究员,继而副主任、主任,也算解决了正处,没想在这个位子上一干就是八年。本来前年是有机会往上走一步的,农科所是农业厅的下属机构,厅里前年要选拔一名科技副厅长,民意测评他的呼声最高,可民意只代表民意,不代表官方,正式任命下来,根本就没他什么事,结果从别处调来一个狗屁不懂的人任副厅长。这倒还罢,可偏偏这人成了他的直接领导,还爱折腾,农科所的科研大楼的报建、贷款就是他一手经办的。农科所是穷单位,职工们的住房都是破破烂烂的,哪还有什么钱修什么科研大楼,职工意见很大,可领导的决定得执行,他一想干脆顺带干点私活,建几栋宿舍楼。干私活这事,厅里当时也是知道的,可张平原上任后一停贷,厅领导就撒手不管了,说什么问题是农科所惹出来,就得农科所自己解决。不得已,他才求爷爷告奶奶装孙子。那些个种鱼、鱼苗,那可是他这些年在农科所积攒的唯一值钱的家当,他是从心里舍不得,即便是五百万出手,他也是心有不甘。可是没办法,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那天他是有意卖给张平原一个人情,让杨志远白白捡了个便宜。   杨建中的烟瘾很大,一根接一根。他顺手递给杨志远一根,杨志远摆手,说:“我刚出校门,抽烟我还真没学会。”   杨建中抽回了手,说:“不会更好,抽烟还真是没什么好处。”   杨志远笑,说:“既然主任知道,那您就不能少抽点。”   杨建中也笑:“烟这东西一旦上瘾,少了它还真不行。我啊,这是在当副县长的时候学会的,我们那书记是根烟枪,一开会就抽,时不时还塞给你一条,一来二去,也就会了。可一学会了就麻烦了,副县长也当到头,想戒又戒不了,想抽还得自己买,你说这不是害我吗?”   杨志远说:“那你可得找你们那书记要烟抽去,这事他得负责到底。”   杨建中叹了口气,说:“别提了,他前几年就到点退休了。日子过得比我还落寞,你想谁还会给一个退了休的老头送烟啊,官场中人,一旦失去权势,那个中滋味,只怕比杀了他还难受。”   杨志远对官场之事,没什么感受,也就没作什么评价。杨建中话锋一转,说:“说说你吧,好端端的北京城不呆,跑到杨家坳这穷乡僻壤受这份累。”   杨志远笑,说:“我倒没觉得累,我回杨家坳只为一个‘情’字。”   杨建中沉吟了一下,说:“好一个‘情’字,你杨志远还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你以后也别什么主任、您的,屁大个官,你我今后兄弟相称怎么样?”   杨志远说:“那我可求之不得。”   杨建中说:“那我们就这么说好,你也别叫我什么‘大哥’,那样太江湖,你以后就叫我建中兄,我叫你志远老弟得了。”   杨志远说:“好。”   杨建中笑道:“既然你我兄弟,我这个大哥不白当,我得送你一份礼物。”   杨志远说:“这怎么可以,按说应该我送你一份礼物才是。”   杨建中说:“你可别轻易推辞,我这礼物,你肯定会要。只怕我一说,你还会急着要。”   杨主任顿了顿,继续说:“我现在跟你说句实话吧,你中午说的那套包装、压塑设备我们农科所就有。”   杨志远欣喜地说:“真的?难怪我当时说到设备的事,你用那种眼神看我,原来是有深意的。”   杨建中说:“当然是真的,我们农科所是干嘛的,是搞农业科学研究的,许多设备必不可少,这套包装和压塑设备是前年省里拨下来的,其实这套设备我们还真没多大用处,但我一想不要白不要,这不,这套设备至今还躺在仓库里睡大觉。”   杨志远问:“你的意思是把这套设备处理给我?”   杨建中笑,说:“你倒是想得美。这可没戏,我要是把设备处理给你,那上面就会马上处理我,光变卖国有资产这一条就够我受的。”   杨志远也笑,说:“那大哥这不是在勾引我么,让我看得见却又摸不着,不是让我更加心痒难耐吗?”   杨建中说:“这你就不懂了吧,虽然设备是不能卖,但我们可以以其他的方式进行合作,比如说,我们农科所在你们杨家坳设个实验基地什么的,到时把设备搬到你们杨家坳去就成了,犯不着去谈什么买卖。” 第4章 鱼头期货(3)   杨志远欣喜万分,心想这可真是一举两得,天上掉馅饼,这比花钱买设备要合算得多,几乎可以说是没花一分钱就白白地得到一套设备。虽然说产权不属于自己,但可以免费使用,何乐而不为,杨志远忙不迭地道谢,说:“谢谢大哥,这份礼物我还真没办法拒绝,你这可真的是雪中送炭,帮了我大忙了。”   杨建中说:“别一口一个大哥,太江湖了,我说了叫我建中兄。”   杨志远说:“叫你建中兄,我还真不好开口。要不这样,没外人在,我叫你大哥,有旁人我还叫你主任。”   杨建中想了想,没太强求,说:“这样也行。不过,亲兄弟明算帐,我也不是白帮,那样会让人说闲话,以后你的茶啊酒啊什么的,真要做开了,你得给我们准备一些,我也不多要,我那一百多号,每人一份,就当是给职工们谋点福利,连续供给五年怎么样?”   杨志远说:“没问题,这要求不过分,很合理。”   杨建中说:“行,那就这么定了。我知道你把村里的行政公章带在身上了,这样吧,我们回去就把合同签了,你合同也不用做,这事我也不是第一次干,我们那有现成的格式合同,你到时盖上公章就成了。”   杨志远说:“那我不是哈口气就成,随随便便就得了个大便宜。”   杨建中笑笑,又问:“志远,你这次上省城找‘天天有余’的谢大头,化的是什么缘?”   杨志远想,这个谢老板的外号取的真是有意思,在南方‘大头’有傻、不清白之意。可谢老板偏生是靠大头鱼起家的,叫他‘大头’也不算埋汰他,乐得接受。   杨志远跟杨建中说了实话,说:“我找谢老板,是想要他炒点远期期货。”   这下杨建中没听明白,问:“炒期货?什么意思?”   杨志远解释,说:“大哥的种鱼、鱼种不都到我们杨家湖去了么?两年后,谢老板要想大鱼头只怕还只能找我。他不是还想开分店吗?成,我就把我们杨家湖湖里的鱼头,当成远期期货卖给他。”   那天,本来照杨建中的意思,杨志远的鱼还得照规矩,签加盟合同,由那家固定公司统一回购,杨志远死活不答应。杨建中急着用钱,又有把柄捻在张平原手上,再说那家公司和农科所没什么关联,只是挂靠。杨建中最后不得不破了例,没有和杨志远签什么合同。杨建中当时就有些奇怪,不明白杨志远这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按说这鱼,有公司统一收购,杨志远应该乐得轻松,犯不着放着好事不要,自己去找麻烦。当时杨建中就想找机会问问杨志远,可两人关系毕竟生疏,一直没好意思开口。现在听杨志远这么一说,杨建中恍然大悟,不得不佩服杨志远的心思缜密。   杨建中说:“志远,还别说,你这招真不错,要我,我还真做不来。看来这回谢大头还真拿你没辙。”   晚饭就在谢老板的‘天天有余’就的餐。就杨志远、杨建中、老板谢富贵三人。虽然那天杨建中请客,谢富贵到包厢来敬酒时,杨志远在座,但今天见面,谢富贵只是觉得面熟,没什么印象。杨建中又做了一番介绍,谢富贵打着哈哈,看杨志远年纪轻轻,没怎么在意。杨志远也不点破,只是觉得谢富贵这名字虽然有些土气,但现如今人如其名,一看就是个暴发户,手指大的金项链挂在脖子上,黄彤彤的特别刺眼。   三个人慢条斯理的喝着酒。几圈下来,杨志远就看出来,这谢富贵虽然整天在酒楼里混,可酒量还真不怎么地。三人当中,杨志远和杨建中酒量相当,一斤把白酒没什么问题,谢富贵充其量半斤。再干两杯,谢富贵就开始退却了,说:“二位饶了我,这酒我只怕是喝不下去了。”   杨志远说:“这我可做不了主,得听主任的。”   杨建中开始往正题上引。杨建中说:“谢总这是老板做大了,光有肚量,没有酒量,比陈胖子差远了。”   陈胖子是‘陈记鱼店’的老板,是谢富贵目前最有力的竞争对手。谢富贵一听就有所警惕,说:“陈胖子什么时候找主任喝酒了,我怎么没听说?”   杨建中笑,说:“就前几天的事。陈胖子现在没事就往农科所跑,逮着人就张罗着请客。”   谢富贵自然明白陈胖子每天往农科所跑是为了何事。‘陈记鱼店’以鲜活鱼起家,这些年眼见他以野生大鱼头大发特发,自然眼红心热,也期望着能分一杯羹,找杨建中疏通关系自是必然。   谢富贵自然清楚这中间的经济利益,真要让陈胖子分了一杯羹,哪还有他的好日子过,他在省城之所以敢概不打折,表现强势,凭的就是大鱼头在省城独此一家别无分号的优势,一旦这种优势不复存在了,利润岂不大跌,生意岂不一落千丈。   谢富贵赶忙举杯,说:“主任可别心慈,您要是一松口,那我可就惨了。”   杨建中哈哈一笑,说:“现在找我没用,得他说了才算。”他一指杨志远。谢富贵莫名其妙,不明白这事情怎么又和杨志远扯上了关系。他是商人,能做到今天的规模,除了和杨建中的相识有一定的机缘在里面,也是能力使然。他知道如果这事和眼前这个叫杨志远的年轻人扯上了关系,那么今天这顿饭再吃下去只怕就不那么简单了,杨主任此行肯定是另有目的。   杨建中一拍脑袋,说:“也怪我没把志远介绍清楚。这位老弟现在杨家湖渔业控股集团的总经理,我那些鱼啊什么的,没和他签什么加盟合同,一次性全兜给他了,现在他说了算。”   谢富贵知道这事其中必有蹊跷,自己和杨建中的关系似乎还说得过去,当初自己也曾想过要介入养殖,杨建中死活不松口,现在竟然不签加盟合同不加约束,一次性把鱼全兜给了这个杨志远,只怕不是像他说的这么轻巧简单。但事已至此,情况摆在这,自己还真是无力回天,要想保持现有的优势,唯一的办法也只能是实话实说了。他和杨志远碰了一杯,说:“杨总,明人不说暗话,我的实情摆在这,绕不过去,如果我现在和你签个供货合同,你有什么要求?”   杨志远说:“这就看你怎么签,如果是签个普通的供货合同,你随便交几个保证金就得,如果你要签省内独家,就有些麻烦,我怕谢老板说我心狠手辣。”   谢富贵一听,有些担心,说:“杨总,你不会告诉我,你已经和陈胖子签约了吧?”   杨志远说:“还没来得及见面,今天杨主任刚把鱼送到杨家湖,就想着搭杨主任的车,到省城来会一个朋友,这不就被杨主任拽到谢总这来吃鱼头来了。”   谢富贵一听,松了口气,说:“杨总,你可千万别吓我,你这合同要是签上几家就没多大意思了。”   说完,朝杨建中一拱手,说:“还是主任知道照顾我。”   杨志远说:“在商言商,什么东西都是独门生意好做,垄断企业就是这样想怎么涨价就怎么涨价,他自家说了算,全国人民反对都起不了作用。我们这鱼头,虽然还做不到垄断,但控制大部分货源还是可以做到,既然谢老板有兴趣和我谈这笔生意,我也乐意只卖一家,只要你谢老板出得起这个价。”   杨志远伸出手指,说:“普通的供货合同,保证金十万,省内独家供货合同那就得欲交一百五十万的保证金。”   谢富贵笑:“杨总,你这个价格是不是高了点?”   杨志远笑,说:“谢总,你怎么像那些垄断企业一样,明明赚得盆满钵满的,还整天哭穷,要国家的补助。你这里的鱼头两百元一个,一天至少要消费两百个,不说其他,光鱼头的营业额就不下四万,一年是多少,一千四百多万,你一年的利润又是多少,我不说你也该知道。”   谢富贵哈哈一笑,说:“杨总,你还说是顺便来我这作客,看来你这是有备而来啊,我根本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杨志远抱手,说:“谢总,你想想,一年七万个鱼头,不是谁都可以供的。你不是想开分店吗,我至少可以保证你开两家。如果那鱼的繁殖能力强,说不准,我包你十家店也说不定,省城的人喜欢吃你的大鱼头,难不成市里的人就不喜欢?你大可以在全省开花,说不定开出一个连锁集团来。”   杨建中证实,说:“谢老板这点我倒是可以保证,只要他杨志远不搞什么赶尽杀绝,每年连种鱼都不留这样的傻事,我包你开上十家店,货源是没什么问题的。”   谢富贵想开分店的事不是一天两天,杨志远的话挠到他的痒处。他盘算了一下,自己要是真开几家分店,从考察、选址、招工、培训、装修,没有一两年的时间还真是办不到。真要是和杨志远签订了独家供应合同,自己还真是可以先慢慢地做好前期工作,等杨志远的鱼开始上市,自己就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当然也不是没有风险,比如说这三年里杨家湖遭遇百年不遇的干旱,湖水见底;或者遭遇洪水,冲堤毁坝,杨家湖颗粒无收。不过再一细想,老杨是这方面的专家,对杨家湖的情况肯定了如指掌,他要是没把握,敢赊给杨志远几百万的鱼款。只要把细节谈落实,以一百五十万的风险,搏上千万的利润,这笔买卖还是划算。   谢富贵想明白了,头一点,没再犹豫,说:“杨总,这个合同我签了,不过有些细节我们还得谈谈,比如说你要是违约了,违约责任怎么算这类的。”   杨志远说:“好,谢总爽快,我也不说什么二话,只要不和我在价格上谈来扯去,其他方面我想你尽可以提要求,谈条件。先小人后君子,亲兄弟明算帐,这很正常。”   杨建中举起酒杯,说:“那我们就为你们合作成功干一杯。”   三人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杨志远这次在省城呆了好些天。   先是以村委会的名义和农科所签订了在杨家坳建淡水水产养殖实验基地的合同,由杨家坳村提供必要的土地和厂房,农科所提供机械包装设备,双方合作开发和研究淡水鱼的深加工实验,所研究的技术成果由农科所所有,杨家坳村可以免费使用。   然后和谢富贵敲定了一些细节,基本上谢富贵提出的条件,杨志远都一一点头答应,谢富贵最担心的无非就是杨志远到时鱼卖多家的问题。杨志远根本就没考虑过要货卖多家,既然是生意,生意场上起码的规矩必须遵守。杨志远当即表示只要他谢富贵吃得下来,鱼头全给他,鱼肉谢富贵要不了那么多,由杨志远自行处理,不要他谢富贵承担销售。如果鱼头多到他谢富贵难以承受的地步,杨志远也决不在省内销售半个鱼头,一旦违约,赔偿由此给谢富贵造成的一切经济损失。谢富贵于是签字盖章,当即就到银行打款一百五十万到杨家坳村委会的帐上,合同自此正式生效,不容双方反悔。   办完这两件大事,杨志远一身轻松。他提着几包简易包装的杨家毛尖,兴高采烈地到省农业银行找张平原。   张平原听杨志远汇报完这些天来所做的工作,再一听杨志远说完这两天在省城所做的这两件事的前因后果,连连表扬,说志远老弟真不简单,走一步,已算清后三步,尤其是这‘鱼头期货’卖得精彩纷呈,只有让人佩服的份。   杨志远由衷感激,说:“如果不是老师施以援手,哪有什么后三步,学生只怕是一步都迈不开。”   张平原摇头,说:“此话差矣,就凭你露的这几手,就非同寻常,一般人玩不来。即便我不出手相助,你也会有别的办法,只不过是耽误些时间罢了。”   张平原当即从桌上翻出农科所的贷款申请报告,当着杨志远的面,签字‘同意’,然后叫来信贷处处长,交代处长马上就去办理,以便支持省里的农业农村工作。   张平原品了一口杨志远新带来的杨家毛尖,说:“还别说,你这茶的口感是不错,就是包装简陋,给人的感觉上不了台面,没有档次,真要拿去送人,还真不好意思拿出手。”   杨志远一笑,说:“等明年开春新茶一上市,杨家毛尖肯定会旧貌换新颜,说不定还会一时洛阳纸贵。”   张平原吹了吹茶叶,说:“就该如此。” 第5章 鱼苗事件(1)   因为头天晚上和张平原喝酒,一高兴,就喝过了。杨志远第二天一早起来还感到头昏脑涨,他到卫生间里冲了个凉,这才赶到长途汽车站,坐上了回新营的汽车。在新营,趁回乡镇的车开车还有些时间,他到邮电局找黄晓楠催了催电话安装的事,黄晓楠告诉他快了,就这一、两天的事。黄晓楠那丫头很热情,一个劲地留杨志远吃饭,杨志远挂念着家里的那摊子事,婉言谢绝。黄晓楠见没留住杨志远,心里竟然有着一丝淡淡的失落。   开往乡镇的汽车一般都承包给了个人,司机都以追求经济效益为目的,从来都不会准点发出。杨志远坐的这趟车也是这样,离发车时间都过半小时了,汽车走走停停,竟然还没走出车站一百米。坐这趟车都是周边乡镇的乡亲,一上车总能遇到些熟人,也有跟司机熟的人跟司机开玩笑,说老周,你这哪是开车,你这是在压蚂蚁。那老周就憨憨地笑,说乡亲们多担待,现在生意不好,只能多上几个客,混口饭吃。乡里乡亲的,一般都好说话,又没有谁有要紧的事,也就由了他。   杨志远在北京四年,除了杨家坳的乡亲,和周边的乡亲自然没什么联系,认识的人更是屈指可数。他一上车就选了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一坐下就在车里打盹,虽然开了窗,可汽车里闷热异常,自然也不存在什么睡不睡着。   迷迷糊糊之间,汽车踩了一下刹,杨志远明白,老周又做了一笔生意,又有乘客上车,他打了一下眼,这次上车这人他认识,竟然是白宏伟。他一兴奋,瞌睡一下子就跑了。他一招手,白宏伟看到了他,也很是兴奋,说:“志远,怎么会是你啊,干嘛去了?”   杨志远边帮白宏伟把行李往行李架上放边说,“刚上省城去了一趟,这不刚回来。你呢,看你大包小包的样子只怕是今天刚回吧?”   白宏伟说:“是。这不一接到家里的电报就急急地往回赶。”   省城到新营上午就一班车,按说白宏伟不应该这会到,一问,原来白宏伟和朋友一块回的,朋友的弟弟在省城和新营间跑货运,就顺便把他们捎带到新营。   待白宏伟坐好,杨志远和他开起了玩笑,说:“宏伟看这般急模急样的,只怕是想媳妇想疯了吧?”   白宏伟擂了杨志远一拳,骂,“去你的志远,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不能说点别的。”   有个人说话,坐在车上,自然也就不觉得闷了。杨志远问:“现在广东经济形式那边怎么样?”   白宏伟说:“不错,外资企业林立,就是外国老板太黑,我们做活的根本就没什么尊严。”   这年的三月七日,珠海“三·七罚跪事件”在全国引起轰动。此事件的起因是韩资企业珠海瑞进电子有限公司的韩国老板金珍仙因为员工上厕所超过了公司规定的五分钟时限,竟然命令在场的一百二十多名工人下跪。在不跪就炒鱿鱼的胁迫之下,一百二十多名工人中只有河南南阳22岁的孙天帅没有下跪。此事件经媒体报道后,全国为之震惊,人民的愤怒感可想而知。   杨志远在得知这件事之后,为此还在学校里发表了一篇《兄弟,挺直了,别趴下》的演讲,为孙天帅呐喊助威,对韩资企业伤害中国人民情感的行为,进行的猛烈的抨击。但在冷静过后,杨志远也在反思这个事情,一直在思考这样几个问题:为什么在凶神恶煞的韩国女老板面前,工人为什么因为害怕失去工作而下跪?如果工人们都挺直了腰杆,不可一世的女老板还能那样不可一世吗?有关部门又是怎样执法的呢?杨志远经过反复思考,发现问题的症结就在于中国的农村人口太多,农业发展滞后,没有科学的发展规划,造成农业不赚钱,农民没有钱,农民生活贫苦,迫使大量的农民放弃农业生产,大量的涌进城市,造成一岗难求,所以用人单位有资本态度傲慢。这其实就是经济发展的自然定律:在一个国家经济发展的初级阶段,由于经济基础较差,工业经济刚刚起萌,岗位欠缺,劳动力大量过剩,企业主表现强势傲慢在所难免。而当经济发展到一定的阶段,工业经济蓬勃发展,农村生活富裕,那么随着劳动力资源的短缺,企业主的强势和傲慢也就不复存在,工人的社会地位和经济地位也就得到相应的提高,像珠海瑞进电子有限公司这样敢于伤害人们情感和尊严的企业即使不被人民的唾沫淹死,那它肯定也会被经济发展的自然规律自行淘汰。用经济学解释这一现象,对于个体而言,那就是自身的经济实力决定了腰杆的硬度,而对于国家而言,一个国家的综合实力决定了国民的尊严和自豪感,也就是所谓国民的安全指数。   杨志远问白宏伟:“假如有一天,大家都像今天的你一样,不再离开家乡,而选择在家门口干活,那你说那些老外还敢不敢动不动就对工人指手画脚?”   白宏伟想了想,说:“那肯定不会,像我打工的那家电子厂,像我这样的工人就有好几千人,真要都回家不干了,那老板还不知道要急成什么样,你想要真没人做事了,那停一天工得损失多少钱啊。不过这种情况,现在只怕还没有可能,你不知道我们工厂门口,每天排队等工作机会的人有多少。就拿我那个工作岗位来说,我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顶了进来。别说我们老板,就连那负责招工的人都牛气的不得了。”   这就是目前中国的现实,一时半刻还真没法改变。杨志远说:“慢慢来,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十年,十年不行就五十年,我就不信经过五十年的发展,中国还发展不起来。”   白宏伟叫:“五十年,也太久了吧,真到那时我都七十好几的人了,我还打什么工啊。”   杨志远拍了白宏伟一下,说:“我也就是个比方,我相信用不了那么久,顶多就是个一、二十年的光景。”   白宏伟点头:“就是,现在广东那地方发展蛮快的,几乎是一天一个样。不像我们杨家坳,几十年都没什么变化。”   杨志远现在有了底气,说话更是自信:“快了,我们杨家坳的春天就要来了。”   白宏伟说:“那就好。我这次回来,你安排我干什么活?”   杨志远笑,说:“你这么急干嘛?回来了,你目前最主要的任务就是赶快和李丹给我养个小侄子出来,不然以后事情一多,我怕你到时腾不出时间来。”   白宏伟嘿嘿一笑。   汽车进入周洛乡界已经是一点多了,杨志远心想现在赶回杨家坳早已经过了饭点了,没必要麻烦家里,就想着等下到地方后随便找个小店和白宏伟对付一下算了。没想汽车拐过一个山坳,竟然走不动了。杨家坳所在的乡镇,天高地远,又没有煤和其他矿产资源,山道上平时也没几台车跑,塞车的现象几乎不存在。可今天偏偏就塞住了,只见前方不远处,乡政府所在地,人山人海,把公路挤得水泄不通。   司机一看,车根本就没法移动,一看差不多到地方了,于是打开车门,说:“乡亲们,辛苦大家走几步路,看样子我是挪不了窝了。”   大家于是纷纷下车,有乡亲嘀咕,说:“今天好象不是赶集的日子,这么多人,只怕还是为了农业税。”   乡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个约定俗成的规矩,每月逢五、十五、二十五这三个日子,四面八方的乡邻都会赶到镇子里来购置生活上的必需品,有买有卖,客商云集,热闹非常,俗称‘赶集’。   杨志远背了白宏伟的几件行李,和白宏伟下了车。既然今天不是赶集的日子,看眼前这情形,那就只能是哪个村的村民因为农业税的事情到乡政府来找事了。乡民贫穷,乡政府的工作自然难做,根据《关于对农业特产收入征收农业税的规定》。农业税由国务院根据全国平均税率,结合各地区的不同经济情况,分别加以规定。但是在征收农业税(正税)的时候,还允许地方根据实际需要,在一定的比例内,附征一些税额,由地方使用,这就是农业税地方附加,也叫“地方自筹”,到了乡里,就成了“三提五统”等税外收费。   由于“三提五统”等税外收费的自由度大,各地都没有统一的提留标准,农民的意见很大。拒交赋税的情况时有发生。可‘三提五统’是乡镇的重要财源,乡镇人员的工资福利和提留有很大的关系。都知道附税难收,新营县就给各乡镇下达了硬性指标,制定了相应的考核标准,哪个乡镇不能完成任务,就根据完成情况,扣减部分工资。一方千方百计想多收税,另一方则想方设法拖延时间,农村干群关系紧张在所难免。   农业税分夏、秋两季征收,此时只是夏季,正是农业税的征收时间,乡镇工作人员与农民的冲突时有发生,本乡自古民风彪悍,因此发生这种堵乡政府大门的事不足为怪,习以为常。   既然是习以为常的事情,杨志远也就不想生事。看这样子肚子问题是没法在镇子里解决了,杨志远心想还是早点赶时间回杨家坳去得了。白宏伟这大包小包的,走三十里的山路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杨志远四处张望,琢磨着看能不能遇上临近乡亲的拖拉机、自行车什么的,行个方便。   这一琢磨,竟然就发现了杨雨菲。杨雨菲看到杨志远顿时欣喜万分,迎了上来,说:“小叔叔,你总算回来了。”   杨志远一看杨雨菲的表情,就知道杨家坳肯定有事,只怕事情还小不了。杨志远的心当即‘咯噔’了一下,心一沉。果不其然,杨雨菲一拉杨志远的手,说:“快走,家里出事了。”   杨雨菲说家里有事,却不往杨家坳方向走,偏生带着杨志远往乡政府那人多嘈杂的地方去。杨志远心说,糟糕,这次围堵乡政府大门只怕是杨家坳乡亲为首。杨志远带着行李跑不快,他停下来把行李塞给白宏伟,转身跟着杨雨菲往乡政府跑。   前些天,杨石和他提起过乡里催缴‘三提五统’这方面的情况,杨家坳村有其特殊性,整个村子就是一个传统的部族,杨石虽然说是村长,代表政府管理村务,可他更是杨氏宗族的首领,代表宗族利益。乡亲们都不愿意交,他自然不会像其他村庄那样强制执行,因为那样多少还能收上来一些。也正因为如此对于乡上的催缴杨石自然是阳奉阴违,光说不做,乡里的‘三提五统’两年来一直是分文没交。这些天杨志远手头上的事情比较多,本来合计着把手头的事情条理清楚,就去乡政府跑一趟,找相关领导协商一个双方都可接受的双赢的方案。因为老这么拖着肯定不是回事,毕竟人家也是要吃饭的,怎么可能轻易善罢甘休。乡政府虽说是小,可毕竟也是一级政府机构,和政府对着干,即便是最大的宗族也只能是自找没趣。可因为事情一多,这事也就拖了下来,这回自己到省城也就几天时间,没想到自己害怕发生的事情还是提早发生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看来任何事情都不能心存侥幸,一旦麻痹大意,出事就势在必然。杨志远告诫自己一定要从这件事上汲取教训,今后做任何事情都要慎之又慎,容不得半点马虎。   杨志远跟着杨雨菲跑到乡政府,乡政府前里三层外三层地挤满了乡亲,外圈是临近乡村围观看热闹的人群,杨志远好不容易才和杨雨菲挤了进去。到得里圈,反而轻松,里圈都是杨家坳的人,自然认识杨志远,一看到杨志远回来了,自觉地闪出一条路来。杨石是村长,按说这种围攻乡政府的事情,他只需在幕后指挥,没有必要亲自跑到前台来抛头露面。这次例外,他竟然亲自出马,在前面坐阵。杨志远到了杨石跟前,问:“叔,村里这几天出了什么事,竟然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杨石一看是杨志远,顿时松了口气,说:“你回来了就好,乡派出所抓了杨呼庆,都关三天了,一直扣着人不放。没法子,只能到乡里来抢人。”   杨志远一听,知道这事情只怕不那么简单,村里即便是欠着乡里的‘三提五统’没缴,按说乡里也不可能随便抓人,真要闹到要抓人的地步,也不应该是杨呼庆,他就一个村小小的民兵连长,连村委都不是,犯不着和他过不去,肯定是另有原由。   杨志远静下心来,细细地问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第5章 鱼苗事件(2)   果然是事出有因。让杨志远没想到的是这事的起因竟然和那些野生雄鱼有关联。杨志远赊来的这几百万的鱼苗不是个小数目,光用来运输的大卡车就要近三十台,省城没那么多运鱼的大卡车,杨广唯第一天只联系了九台车,第二天省里市里县里凡是装有充氧设备能运鱼的大小车辆,杨广唯都叫上了,一骨溜地开到农科所的种鱼基地,把基地的大小鱼等都装上了汽车,浩浩荡荡地开向杨家坳。那么多台车,扬尘飞土,蔚为壮观,动静怎么可能小的了。周洛这个穷乡,什么时候一下子有这么多车出现过,车队经过乡政府门前,自然也就引起了乡政府一干官员的注意,一打听,竟然是杨家坳的运鱼车。乡政府自然不知道这些鱼的来龙去脉,一想这还了得,杨家坳整天就知道哭穷,原来都是假的,这村子只怕是富得流油。乡里今夏农业税的提留收缴情况很不理想,书记、乡长在县里开会没少挨上级的批评,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的火。杨家坳真要没钱,乡里还真是拿他们没辙,扒房子、牵牲口的事,这种严重影响干群关系的事,乡里也只是有此念头,并没有胆量付诸行动,因为这种事情一旦闹大了,就不是少发几个工资,挨领导几句批评就可了事的,闹不好得丢乌纱帽。现在杨家坳竟然有钱不交,乡里就坐不住了,这要是传了出去,乡里的工作还怎么开展,各村各户肯定会以杨家坳为榜样,作借口,能赖就赖能拖就拖。这种局面一旦形成,只怕根本没法控制得住。现在乡里偶尔还能收上几个小钱,今后乡里只怕是一个子也别想捞到,书记、乡长也不用再操劳什么提留什么‘三提五统’了,直接回家去卖红薯得了。   权衡利弊,谁都知道要怎么做。乡党委于是紧急召开会议,以前书记、乡长开会意见难以统一,一般没个把小时难以形成决议,这次几无二话,书记、乡长一致同意对杨家坳采取必要的措施,杀一儆百,以绝后患。前后十分钟,简单扼要。   杨广唯哪知道乡里的动作,他跟在最后一辆大卡车上压阵。哪曾想前面的汽车都通行无阻,在他这辆车却来事了。大卡车刚到乡政府门口,乡长带着政府的工作人员杀出,把杨广唯连人带车截到了乡政府大院去。杨广唯点头哈腰,说尽好话,根本就没什么用处,乡里思想统一:放行可以,但得补齐过去两年欠交的提留款。七月里,虽说山区的太阳还不毒,尽管做了必要的保护措施,可鱼儿经过几个小时的长途跋涉,必须赶紧放养,真要在乡政府呆上几个小时,这车鱼也不用麻烦再等什么三年,明天直接进烘房,薰干了,直接做腊鱼卖。杨广唯一看形势不对,赶忙找机会偷偷溜了出来,赶紧回杨家坳搬救兵去。按照那天的安排,杨石等一干老人在湖边负责放养,杨呼庆在村外负责指挥交通和卸车。杨广唯一到村外,就碰到了杨呼庆,杨呼庆是急性子,一听杨广唯说出事情的经过,立马带上一干杨家子弟,杀奔乡政府而去。   乡政府口头上是说的厉害,实际上做这事时还是留有余地,知道这鱼苗不能久留。之所以放行前面的车辆,只截留最后一车,也是因为如此。样子肯定是要做,如果杨广唯最先遇见的是杨石,以杨石的为人处世,这事情就有了回旋的余地,杨石只需到乡政府走走过场,到乡政府象征性的交个万儿八千的农业提留,大家颜面上过得去,这事情也就结了。绝无必要去做那种以硬碰硬的傻事。偏生杨广唯和杨呼庆少经历练,社会阅历肤浅,没有看出这其中的奥妙,带着一干人马杀将过去,乡政府那边没料到杨家坳人如此胆大妄为,竟然敢到政府大院内实行抢夺,一时轻敌大意,竟然让杨呼庆得了先手。两边人员在抢夺过程中自然有身体上的接触,乡政府一方有人在混乱中被推到墙角,摔了一跤,头碰到墙角的砖头上,头破血流。这一下,事情闹得就不可开交了,这事情的性质也就变了,不再是什么颜面不颜面的问题,而是一级政府的权威受到了挑衅,这事经研究定性为典型的暴力对抗政府。乡政府命令乡派出所必须尽快的将凶徒绳之以法,以示众听。   乡派出所第二天一早就接到命令,所长是老油条了,乡村工作自有一套,知道乡村宗族势力不可小视,尤其像杨家坳这种宗族感强的地方,只可智取,不可强攻。所长白天若无其事,到了晚上两点来钟,所长带着一干干警悄然进山,把杨呼庆堵在床上。尽管杨呼庆拳脚功夫不错,但其当晚因为高兴和杨广唯一起喝了些酒,有些过,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杨呼庆一家在村尾,所长把杨呼庆一家先行控制,然后命令干警带上杨呼庆先走,一个小时后所长才带上其他干警离开。等到杨石接到杨呼庆家人的报告,招集人马,所长早已带着人扬长而去,让杨石鞭长莫及。   杨石是村长,和书记、乡长打过交道,也还有些交情。这几天在乡政府跑来跑去,别说是书记、乡长,就是平常和自己关系不错的计生专干,也是遍寻不见。杨石明白他们这是在有意躲着自己。到了第三天,杨石也被逼到墙角上了,再这样毫无目的的寻下去,杨呼庆不知道要关到猴年马月。杨呼庆虽然卤莽,但他毕竟是为集体办事,这样任其关下去,今后谁还会死心塌地地给集体办事啊。事已至此,已由不得杨石了,族里的老人一合计,干脆号召所有在村的子弟,只要是能走动的,都到乡政府门口去请愿,强烈要求乡派出所放人。   今天是请愿活动进行的第一天,杨家坳老老少少来了有一千多号人,杨石还是懂规矩,没莽撞,只让乡亲们站在院子里,也没想堵塞交通,大门也留有通道,乡政府工作人员来去自由,并不影响办公。可乡下这地方,尽管通信不发达,消息闭塞,这种事情还是以比通信更为快捷的方式传播了出去,四乡八邻的百姓一听说有热闹看,全都纷拥而至,还不到一小时,就把乡政府给堵上了。杨志远回来的正是时候,这好戏还只是刚上演前传,杨志远就赶上了。   杨志远问杨石:“和书记、乡长进行对话了没有?”   杨石摇摇头说:“还是老样,避而不见。”   其时乡政府方面不是没有动作,有政府办的工作人员在耐心地劝告杨石,有事好商量,要杨石先带乡亲们撤离,这样闹下去,只会让事情越闹越僵。几个小萝卜头的话,杨石怎么会听,翻来覆去就那两个条件,要不放人,要不让书记、乡长出来见面。政府工作人员说,书记乡长现在有事,一时半刻来不了,让杨石改日再来,有话好说。杨石就当是乡政府在推诿,哪里肯就此罢手,不为所动。   杨志远扫了政府大院一眼,他发现各个办公室都是门窗紧闭,悄无声息。屋里肯定有人,因为门都是从门里反锁,他们只是躲着不愿露面。杨志远再扫了一圈,这回发现在院子的水泥乒乓球台的后面,竟然停着一台桑塔纳,车牌是本县的,车号还比较小。在新营县能坐桑塔纳的政府官员不多,周洛乡的书记、乡长肯定还不够资格,杨志远一看那车号,明白杨石他们的无心之举,却把本县的某位首脑人物困在了乡政府大院里。乡党委书记、乡长现在真是有事,哪还顾得上他杨石,只怕现在正被领导训得体无完肤、手脚冒汗。   杨志远一看围观的乡亲越来越多,局面越来越不好收拾,他赶忙跟杨石商量,让杨家坳的乡亲散了。   杨石说:“呼庆那娃还在里面呢,就这么散了,成么?”   杨志远说:“先散了,我来想办法。”   杨志远的话自然比那些乡政府的工作人员的话要有用,既然杨志远说先散,杨石一挥手,说:“散。”转身要走。   杨志远忙说:“叔,您让村里的会计赶快派人坐个摩托车什么的到村里把转帐支票和印鉴拿来,我有用处。”   杨石说:“费那劲干嘛,村里的帐上常年就几块钱。”   杨志远低声在杨石的耳边说道:“现在可不止了,应该有一百五十万。”   杨石吓了一跳,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杨志远说:“叔,你没听错,是真的。这事你交代会计,越少人知道越好。”   杨石强忍住心跳,赶忙走了出去。   等院子里杨家坳的乡亲撤得差不多了,杨志远径直上楼,直奔二楼的一间办公室而去。   杨志远注意到刚才工作人员和杨石对话,时不时地朝二楼东头的这间办公室张望,杨志远心里有数,政府的头头脑脑只怕都在这间办公室里静候事态的发展,商讨对策。   杨志远未经同意,直接推门进去。这间屋子是间会议室,很大,很空荡。屋子里人不多,有七、八个人站在窗边,不像是要对付院中刁民的阵势,倒像是在观战。书记乡长应该都在其中,但杨志远离家在外已久,自然不认识家乡的父母官。但其中有一人杨志远认识,此人姓向名晚成,此时正被其他人簇拥在中间,是个领导。 第6章 晚成县长(1)   杨志远进屋,大家都看到,本来有人想去阻挡,向晚成发话,说:“等等,让他进来。”向晚成一直在窗边注视着院子里事态的发展,见杨志远年纪轻轻,也不太把他当一回事,可他一到,没一会院子里的形势就发生了逆转,此人年纪轻轻,乡亲们竟然对其言听计从,向晚成不免有些好奇,问:“此人是谁?”   没想,书记乡长面面相觑,竟然都不认识,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麾下竟然出了这么一号人物。向晚成好奇心更重,有心会会杨志远,见他上楼,进屋,并不阻止。   杨志远几步走到向晚成面前,中规中矩,说:“向县长,您好!”   向晚成奇怪,说:“你怎么认识我?”   杨志远叫向晚成县长,是在蒙,还好没有蒙错,要是向晚成升得快,成了书记,那么他这一叫向晚成肯定会变色,还好,不出所料,情况不错。   杨志远说:“四年前,您在县城设宴宴请过我们,作为学生代表我还和您喝过酒。”   四年前,向晚成是新营县主管文、教、卫这几条线的副县长,排名靠后。那一年,杨志远他们那一届考的很不错,除了杨志远考了全省第一,还有两个全省前十,全省前一百名新营县就占了十几个,被清华、北大等重点名校录取的学生不下百名。学生考得好,他这个主管教育的副县长同样是光彩,省里市里大会小会没少表扬,让向晚成很是露了一把脸。向晚成一高兴,就在当时县城最好的酒店宴请杨志远他们这些考上名校的学生吃饭,杨志远作为学生代表致了答谢词,并和向晚成把酒言欢,很是融洽。杨志远认识向晚成就是在此次宴会上。这事向晚成印象深刻,引以为傲,他在那年年底的换届中得以进常委,任常务副县长,应该说很大一部分是杨志远他们这些学生的功劳。   杨志远现在一提起这事,向晚成顿时满面红光,态度也比开始要为亲切,可毕竟时间久远,向晚成接触的人又太多,他现在看杨志远是觉得有些面熟,可一时又记不起他的名字,他问:“那你是——”   杨志远答道:“我是杨志远。”   杨志远是当年全省第一,这名字向晚成一直记忆在心,杨志远这么一答,向晚成立马就对上号了,说:“是你啊,我想起来了,你不是在北京读书吗,怎么回来了?”   杨志远说:“这不,都四年了,我毕业了。”   向晚成一拍脑袋,你看我这记性,又问:“那你现在分配到哪了?”   杨志远说:“本来分在了北京,没去,还是回家来当农民,务农。”   杨志远这话,不止向晚成吃惊,屋子里的人全都感到杨志远不可思议,放着好好的北京不呆,回到杨家坳当农民,当农民有什么好,是不是读书读多了,有些犯傻。其他人这么想情有可原,向晚成却不这么想,他清楚杨志远这么做,肯定不是犯傻,要不然杨志远能考全省第一?能让其他乡亲言听计从?只怕是另有用意。   向晚成今天来周洛乡,不是无缘无故,心血来潮,他是有目的。杨呼庆带人冲击乡政府,抢走运鱼车辆的事,不一日就汇报到向晚成那里。别人看到的是冲击政府的严重性,向晚成注意的却是另外几个细节。那浩浩荡荡的运鱼车队从何而来?那么多的鱼为何放养杨家坳?是谁有能力促成这事?新营是农业大县,那些鱼对本县经济有何影响?别人可以不注意这个事情背后的细节,他是县长,掌管本县全局,尤其是关乎经济的事,他都极其敏感,不由他不去深思。   这些事情在他心里一旦打了问号,他就在办公室坐不住了。今天正好县里没什么紧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处理,于是他叫上司机,带上秘书,不声不响地亲自赶到周洛乡来考察答案。没想刚进大院,还没来得及向周洛乡的书记乡长询问情况,杨家坳的乡亲就给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一把把乡政府给围了。他也就不动声色,静观其变。周洛乡的书记、乡长不知道向晚成来这的用意,一看县长刚到,就有乡民闹事,不免心惊肉跳,照书记的意思,直接抓人。向晚成不许,只说,再等等再看看。于是一干人谁都没动,陪着向晚成站在窗边。   现在看到杨志远,向晚成灵光一闪,心想,周洛乡在县里经济排名一直垫底,这个杨志远一回乡,乡里就闹腾出这么大的动静,运鱼这事只怕跟眼前的这个杨志远脱不了干系。   这么一想,向晚成心头的问号就打开了大半,心里不禁赞叹,到底是学经济的高才生,一出手就不同凡响。   向晚成来了兴趣问:“你这般进来为了何事?”   杨志远说:“我是代表杨家坳村特意来乡里找书记乡长赔礼道歉的。”   向晚成问:“你这唱的是哪一出?”   杨志远说:“今天这事的起因,责任都在我们杨家坳,到乡政府抢车,是我们村的村民莽撞、唐突了,很不应该。但他们真是没有恶意,杨家坳那地方穷,苦日子过久了,就想着法子想改变现状。现在好容易有了点家当,却不想被乡政府把车扣住了,担心鱼在政府院子里放久了,死了后发臭,到时让政府部门为难,不好处理。于是头脑简单,抢了鱼就走,此事纯属经济问题,没有什么政治目的在里面,还望请乡里的书记、乡长原谅。”   向晚成点头,说:“态度不错。那这事你准备怎么处理?”   杨志远说:“首先,我们向受伤的同志道歉,该同志的医疗、护理、补助等费用由我们村负责赔偿;二是对于村民欠乡里的‘三提五统’由我们村办公司统一负责补齐,我们先把去年的欠款一次性予以补齐,今年的提留我们的拖一拖,明年春茶上市以后,保证一次性到位。从今往后,但凡是农业税或者是农业税附加,都由我们村办公司统一支付,不用再劳乡政府工作人员挨家挨户上门追缴,可以使乡政府节省许多的人力成本。”   杨志远这一席话,让周洛乡的书记、乡长喜出望外。农业税的收缴一直是个困扰乡镇工作的难题,每年为了追税,乡里都要投入大量的人力成本,有时追缴上来的税款,还抵不上人力成本的支出,可以说是得不偿失,可又不得不收。如果真像杨志远说的这样进行处理,那岂不是皆大欢喜。   周洛乡的乡长顾不上县长坐阵,忙不迭问,“这样做是不错,你拿什么来保证?”   杨志远早料到了会有此问,他笑了笑,转身打开门,朝一直站在门外不远处的杨雨菲招招手。杨雨菲站在门外一直忐忑不安地注视着这间屋子里的动静,见杨志远进去有些时间了,正有些着急,现在一见杨志远开门找她,赶忙跑了过来。杨志远待杨雨菲进了门,说:“我们杨家坳村去年的农业税已经交了,只有附加部分没交,我们杨家坳村属于特困村,可以按县里的最低标准交税,我大致估算了一下,我们杨家坳去年的农业税附加总共在一十五万左右。”   杨志远一看表,说:“快两点了,现在就请乡里派人跟我们到乡信用社去转帐,争取今天就把税入到乡里的帐上。”   这屋子里,除了县里来人,乡办主任的职务最低,乡长一使眼色,乡办主任就知道该怎么做。他站了出来,说:“那我跟你去。”   向晚成一直不动声色地注视着这一切,等杨志远安排妥当,他开始发问了,他问:“这么说那鱼是你的?从哪来的?”   杨志远说:“准确的说,鱼是我们村所属公司从省农业科学研究所赊来的。”   赊?向晚成的脑海打了个问号,但他是县长,知道这事情肯定有个过程,鱼怎么来的,这是人家的事情,只要不是抢的就行。他现在感兴趣是另一件事情,他问:“你多次提到村里的一家公司,那是一家怎样的公司?注册资本从哪里来?公司又是属于何种性质?”   杨志远说:“应该说一家投资控股公司,公司计划下设茶叶、渔业、花卉苗圃、旅游开发几大分公司,围绕深层次的高效农业产业做文章。公司的股本由多个方面构成,农民现金入股、土地山林的承包期折股、集体资产折股、外来资本等几部分组成,应该说这是一家由集体控股的私有股份制公司。”   向晚成是务实派,他本人在政界没什么根基,能当上县长凭的就是踏踏实实的成绩。当副县长是如此,当常务副县长是如此,当县长更是如此。对于官位,尽管渴望,但他却不喜欢与人去争,他在其位就谋其政,不属于自己管的事情,坚决不去插手,该他管的他该怎么管就怎么管,一管一个成绩。成绩是实实在在的,有心人总会看见。向晚成就认准一个道理,不管是哪个当领导,他总会需要踏踏实实做事的人。新营官场这派那派纷争不断,这派唱罢,那派登场,倒霉的人不计其数,唯向晚成始终如一,一步一个脚印,最终登上了县长的宝座。   杨志远的这些话一说,向晚成就清楚这其中的含金量。向晚成就任县长以来,一直为县域经济的发展揪心。新营是个山区县,全县以农业为主,没什么工业基础,要想有所突破,难度非比寻常。为了寻找新营经济发展的方向,向晚成可以说是绞尽了脑汁,却一直找不到解决问题的突破口,不知道该从何处入手。这也是他一听说周洛发生了抢鱼事件,他不像他人那样首先单从政治方面考虑问题,他看重的是其背后所暗藏着的经济问题的真实所在。杨志远的话,让他眼前一亮,这事情要是真按杨志远的设想让他搞成了,那他就为农村农业问题闯出了一条崭新的道路,先不说全国,单是放眼全省只怕也是独此一份,引起轰动势在必然。作为杨家坳村的所在县的县长,肯定也会受益匪浅。   向晚成不是那种怕这怕那之人,头脑清醒,不短视,他当即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他从踏进乡政府到现在第一次难得露出了笑容,热情洋溢地说:“到底是北京见过世面的,你这个想法非常不错,我想把你们杨家坳作为我今后的联系点,不知小杨总意下如何?”   向晚成叫杨志远小杨总是经过了一番考虑,他今年四十岁,当着这么多下属的面,他不可能叫杨志远为老弟,那样太显亲密,引人猜想。叫杨志远为小杨,以他现在的身份,完全可以,并不贬低他杨志远,在别人看来只怕还是抬举。可他不想这么叫,看杨志远的行为举止,稳重大气;看他行事的风格,敏锐聪慧;而他对农村经济工作的思路,无不体现了一种超前的睿智;再加上他的学识、胆识,将来肯定成就非凡,自己只怕到时还多有仰仗他之处。于是他叫小杨总,既自然,又不显生份,关系对等,不存在居高临下的傲慢。   向晚成的心里想法,杨志远自然不会知道,一听向晚成想把杨家坳作为他的工作的联络点,杨志远自然乐于接受。以目前的状况来看,经济和政治是一对孪生兄弟,相互依存,谁都离不开谁。尤其是在新营这种贫困落后的地方,要想搞好经济,必须与政治结盟才能事半功倍。他之所以愿意先行支付乡政府上一年的提留,也是基于此种想法,他需要当地政府的支持,这种支持与金钱无关,与态度有关。哪怕是乡一级的政府,杨志远也不愿意结怨,退一万步讲,杨志远今天此举即便得不到支持,但至少会化解杨呼庆冲击乡政府所带来政治一系列的恶果,减少敌对,少走弯路,使自己有精力去规划自己心中的经济蓝图。现在见向晚成也有想法和自己结盟,和杨志远的意图吻合,杨志远何乐而不为。   杨志远忙说:“好啊,有向县长的支持,我们的公司肯定可以做大做强。”   向晚成似笑非笑地说:“你可别想在我这里得到经济的支持哦。”   杨志远笑,说:“假如我要政策呢?”   向晚成打着哈哈,说:“这就看你要的是什么政策了,如果是想减税什么的,那我可没法答应,咱新营穷的叮当响,我还指望着你杨总的公司给我们带来财政收入呢。这么说吧,与钱有关的不行,与钱无关的可以考虑。”   杨志远试探,说:“好啊,只是别到我真找上门向县长又改变主意了。”   向晚成当场回应,说:“没问题,我县长办公室的门永远对你小杨总敞开着。”   杨志远说:“那就谢谢县长了。”   向晚成微微一笑。什么是政治经济学,这就是了,这其中的道理杨志远懂,向晚成也未必不清楚,只是各自角度不同,出发点不一致,但最终目标却是一样。向晚成把杨家坳当成自己的点,加强与杨家坳的联系。如果杨志远真把杨家坳的经济搞活了,杨家坳收获的是财富,向晚成收获的声誉,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第6章 晚成县长(2)   这时,杨雨菲和乡办主任进完帐回来了。杨志远现在已经知道周洛乡的书记叫胡学理,乡长叫周子翼。其实一看乡办主任那喜形于色的表情,胡学理和周子翼就知道那十五万肯定是到帐,可心里还是不放心,十五万对于周洛乡这个穷地方来说,不是个小数目,起码可以补发乡里政府工作人员两个月的工资了,减轻乡里的部分压力。   乡办主任明白领导的心情,汇报,说:“十五万,一分不少,已经进了乡财政所的专用帐户。”   杨志远趁机问胡学理和周子翼:“胡书记、周乡长,你们看我们村那个闯了祸的小子是不是不用在乡派出所喂蚊子了?”   胡学理和周子翼对望了一眼,按说这事情这般处理,乡里的面子已经说得过去了,也没有比这样更好的结局了。如果周洛所有的村都像杨家坳村一样办事,那乡政府今后的日子就好过多了。杨志远这才回杨家坳几天,杨家坳说拿十五万就拿十五万,何等大气。有杨志远这等人才在,杨家坳今后的发展实力必定不容小视,也难怪向晚成一来要把杨家坳作为他今后的联系点,到底是县长,看问题真是厉害。想明白这一点,胡学理和周子翼更不想在这么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上和杨志远结怨,都有心卖杨志远一个面子,以后大家见面好说话。可向晚成在,他们对这事不好表态,不知道向晚成对这事是哪种态度,是按一般事件处理,还是按政治事件处理。他们把目光望向向晚成。   向晚成呵呵一笑,心情不错,说:“望我干嘛,这事的处置权在乡里,你们说了算。”   向晚成这话似乎什么都没说,有点像在打太极,但态度决定了一切,胡学理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他说:“周乡长,要不先把那杨呼庆交给村里去管教,省得让我们乡里每天还得管他的饭。”   周子翼附和,场面上的话还是要说的,他说:“好啊。不过杨总,你可得给我们看好了,派出所要是有什么事找他,杨总可要保证他随传随到啊。”   杨志远笑,说:“那是肯定的,放心,跑不了他。”   向晚成一看这事情解决了,也还算圆满。向晚成心情不错,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胡书记、周乡长,既然发了一笔横财,是不是该管管饭?”   胡学理一想,坏了,现在都三点了,刚才手忙脚乱的,向县长到现在还空着肚子呢,他暗骂自己真是愚蠢,再怎么也不该把这茬给忘了啊。他恨恨地瞪了乡办主任一眼,心说,不是让你安排吗?怎么办事的。   乡办主任有苦难言,向晚成是十二点多到的,他刚到,杨家坳的人就把乡政府的门堵上了。乡政府的工作人员除了书记的家在县城,其他人都是本乡本土的,一到下班时间,就回自家吃饭,根本就没有食堂。胡书记的就餐问题都是在镇子里的一家小饭店搭餐,每月由办公室统一结帐。向县长一来,他就安排饭店准备了饭菜,可村民把乡政府的门堵住了,县长出不去,菜又送不进来。他跑上来本来是想请示书记这事该怎么办的,可还没开口,又让周乡长派去进帐。而这些情况,胡书记肯定是不会听的,他只知道向县长到现在还没吃饭,这是他乡办主任必需安排好的,没什么原因可解释的。   大热天的,乡办主任头上直冒冷汗,忙说:“饭菜早就准备了,只是现在只怕都凉了。”   向晚成一挥手,说:“没事,大热天,凉了就凉了,我们先对付对付肚子再说。”   杨志远明白向晚成所说的‘我们’只怕不包括他杨志远在内,他正想找个机会离开。哪知道他这次还真是想错了,向晚成这次吃饭的目的,其实是他,他想和杨志远更进一步,对其多加了解。不然,以他的禀性,哪会主动提什么吃饭,一汽车回到县城吃什么不行。他一看杨志远有要走的意思,忙说:“小杨总,可别想走,一块。”   杨志远知道向晚成开了口,走肯定是不可能的了,于是笑,说:“好啊,向县长一说,我还真是肚子饿了。”   杨志远这话说得好象和向晚成是一位多年没见的老朋友一样自然,得体。在北京,到经济管理学院来讲座的嘉宾,不乏省、部级的高官,杨志远是院学生会主席,少不了要和他们有所接触。学院里的学生本来就有一种舍我其谁的大气,一般的人物经济管理学院的学生还真没把其放在眼里,尤其像苏锋、李长江他们,本身就是出生于官宦之家,家族之中多有权贵之人,更是没把一般官员当回事。杨志远虽然是从杨家坳走出去的,但是经过这四年的熏陶,早就今非昔比,举手投足之间无不有着经济学院学生应有的大气。   向晚成心头一凛,一看杨志远并没有因为自己是一县之长就说出什么能跟向县长一起就餐是我的荣幸之类的客套话,而是不卑不亢,心里更是把杨志远看高了一分,更加坚定自己刚才的想法没错,这个杨志远值得自己投资。   几个人到得饭店,老板乖巧,刚把菜热了一遍。向晚成没望其他人一眼,直接就问杨志远,“白的、红的、还是啤的?”   杨志远笑,“随县长安排,我无所谓。”   向晚成说:“那就干脆来白的怎么样?”   杨志远说:“好啊,听县长的。”   向晚成的秘书有些不解地看了自己的老板一眼。除了接待上级,在县里,县长喝酒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什么白的、红的、还是啤的,一概都是他喝饮料,别人喝酒。他是县长,别人想跟他喝酒,就得按他的规矩。私底下,县长不无自得地和自己谈过喝酒这方面的问题,官场和酒场是成反比的,官做的越小酒量越大,只有官当到一定的地步了,酒量不酒量的就不重要了,哪怕是你喝水人家喝酒,人家也是屁颠屁颠的高兴。而今天倒好,县长主动提出喝酒,大有豁开了喝,喝个一醉方休的架势。县长这是为何,就为了目前这个年纪比自己还轻的杨志远,有这个必要吗?   像向晚成、周子翼他们这类土生土长起来的干部,喝酒本来就是他们工作的一部分,一旦尽起兴来,就会甩开了膀子喝,斤把白酒问题不是很大。胡学理原是中学教师,后来做了老县委书记的乘龙快婿,这才下到乡里做了书记,纯属半路出家,一听喝酒就头痛。可今天这种情况,又不得不喝,难得县长如此兴致,不喝那就是自寻没趣。   周洛乡这地方没什么好酒,新营县没什么工业企业,新营酒厂是新营为数不多的几家企业之一,一直要死不活地拖着。生产的几种白酒就在新营和周边县市的农村市场销售,走的是低端路线,因此市场不大。   向晚成扫了饭店里的酒柜一眼,发话,说:“干脆就喝我们新营酒厂的‘新营大曲’,也算是为地方经济作贡献。”   杨志远对喝什么酒无所谓,只要不是假酒就成。胡学理一听,更是头疼。这‘新营大曲’乡下都叫它‘烧刀子’,意思是这酒一下肚,就像烧红的刀子在胃里滚,比一般的酒更有酒劲,不是久经酒场的人,一般不敢下口。   乡下喝酒,用的是饭碗,一斤差不多两碗。小饭店不像城里,没有空调,一碗酒下肚,热量就上来。人们都说工作是喝出来,这话一点都不假,酒碗一碰,双方的感情就进了一层。杨志远和向晚成喝第二碗,向晚成就没把杨志远当外人了,他一抹额头上的汗,忍不住把他关注的问题提了出来,他问:“小杨总,你对你的公司的成功有几成把握?”   杨志远说:“不出意外,应该有七成。”   向晚成说:“不错。那你估计什么时候可以看到效益?”   杨志远伸出指头,说:“以前我计划五年,现在应该可以提前,三年问题不大。”   向晚成说:“三年后我请你喝酒。”   杨志远和向晚成碰了一下杯,说:“我们就此说定。”   这场酒喝得颇为尽兴,胡学理早就趴在一旁起不来,杨志远和向晚成都有了七分醉意。向晚成说:“七分刚刚好,要不我们就到这,改天你到县城我们再接着喝。”   杨志远说:“行,过些天我再到县城打扰向县长。”   向晚成,说:“好。”一指旁边的秘书,“我不在,就找他,小余,余就。”   余就三十来岁,中等个儿,他谦和地朝杨志远一笑。   杨志远说:“好。”   向晚成起身,大家走到店外,司机早把桑塔纳停在了门边。秘书紧走了两步,打开车门。向晚成跟杨志远握了握手,看都没看一旁的周子翼一眼,一屁股坐进车里,桑塔纳绝尘而去。   向晚成没甩周子翼,周子翼觉得理所当然,谁让周洛乡穷,在县里的排名总是靠后,开会都只敢坐在角落。人一穷志就短,在县长面前自然就没什么底气,只有点头哈腰的份,怨不得别人。也明白今天如果不是有杨志远在,向县长怎么可能会在周洛吃饭,只怕是想都别想。有心结交杨志远,周子翼于是讨好地说:“杨总,要不到办公室喝杯茶?”   杨志远一看表,都快五点了,自己的酒也喝得差不多,于是说:“周乡长,你我来日方长,改天吧,说实话我现在就想找个地方睡一觉。”   周子翼很热忱,说:“要不,去我办公室休息?”   杨志远说:“不了,几天没回家,老娘只怕都望眼欲穿了。”   今天的酒阵,杨雨菲都只是在一旁看,杨志远并没有让她参战。向晚成当时看杨雨菲的眼神怪怪的,杨雨菲长相甜美,对杨志远照顾细致,百依百顺。向晚成以为是杨志远的小蜜,又似乎不像,杨志远也不作解释,由向晚成自己去想。杨志远没让杨雨菲喝酒,杨雨菲自然不会抢着去喝。这会一看周子翼拉着小叔的手不放,忙说:“是啊,张奶奶今早就在家里念叨了。”   周子翼也和向晚成一样,会错了意,他看了杨雨菲一眼,呵呵一笑,没再阻拦。   本来见周子翼这般热忱,杨志远有心让他解决一下回杨家坳的交通问题,让周子翼心里平衡,不觉得受了冷落。但他一抬眼看到杨广唯骑着个借来的摩托车靠在路边朝这边张望,知道是杨石把他留下来照应自己的。一想,算了,周洛乡有个啥,只怕破吉普都没一台,有,也还是摩托车。于是一摆手,说:“周乡长,麻烦你和胡书记说一声,我先行告辞了。”   周子翼嗤之以鼻,一看就知道两人不怎么对付,说:“没关系,他啊,一时半刻醒不了。”   杨志远一笑,不再言语,带上杨雨菲挤上了杨广唯的摩托车后。 第7章 公司成立(1)   这几天杨家坳下了一场雨,杨志远田间地头,看了一圈,野菊已经开始生根了,山地间的野菊长势喜人,照这般发展下去,今年的野菊肯定会有个好收成。李丹邀杨志远去她家吃饭,杨志远也没拒绝,下了山就直接去了李丹家。那天因为突发事件,杨志远一下车就被杨雨菲拖走了,杨志远一直没来得及和白宏伟好好谈谈,今天正好趁此机会和白宏伟谈谈对其工作上的安排。   中午李丹炒了几个小菜,杨志远和白宏伟边说边聊。按杨志远的想法,杨家湖的水产养殖这一块将是以后发展的重心,先鱼后闸蟹,这些投资成本不高,见效快的养殖业先上,然后才是那些投资成本高的水资源深度开发。杨志远的意思是让白宏伟把这一块先担起来。   白宏伟有些犹豫,说:“这担子有些重,我又没干过,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担得起来。”   杨志远说:“怕什么,边干边学就是了,谁一出生会干这个。没事的,你不是养鱼有一手吗?先把这一块管好就成,其他的再慢慢来。”   白宏伟说:“这倒也是。那我就先干干,不行的话,你得找人接手。”   杨志远直摇头,说:“找谁接手,杨石叔还是欣旺叔?你总不能让老一辈人还来为我们这些晚辈来操劳吧。跟你说实话吧,咱杨家坳现在缺的就是管理人才。广唯和呼庆他们年轻,有冲劲,但是还欠历练,得多加磨练才行。雨菲办事我最放心,可她是女孩子,很多事情不方便,再说她现在还是学生,最主要的任务还是学习,暑假抓她的壮丁,让她帮帮忙还行,暑假一结束她就得给我上学去。所以你没得选择,你必须承担起你应尽的责任,得尽快的进入角色。我允许你在开始阶段犯一些并不致命的错误,但我绝不允许你二次犯一个同样的错误。如果那样就不是什么接手不接手的问题,你今天从广东来,明儿你还回广东去,到时咱杨家坳就没你什么事,用不着你为之操心了。”   杨志远这话说得比较重,白宏伟怔怔地看着他,杨志远说:“你别这么看我,我说的是真心话,咱杨家坳得以生存下来,凭的就是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战场上是如此,商场上何尝不是如此,所以我不找你我找谁,你不努力谁努力。”   李丹在一旁给白宏伟打气,说:“宏伟,怕什么,咱干。”   杨志远笑,说:“你别告诉我你还没嫂子大气。”   杨志远顺便透了个底,说:“一旦把杨家坳带上正轨,我就会离开,我不会在杨家坳呆一辈子,我还有我的事要去完成。”   白宏伟一惊,说:“你有打算了?”   杨志远说:“我现在还没想好,也许出国,也许回北京发展,到时再看。”   杨志远拿出几本管理方面的书,说:“你有空就看看,对你应该有帮助。”   饭后,杨志远坐上白宏伟自制的快艇,说是快艇,其实就是一个竹排,放几条椅子,安了个小型柴油发动机。杨志远仔细看了看,心想别看其简单,但是也有些野趣,如果今后发展旅游业,这种风格的快艇在安全性和舒适性上加以改进,肯定是种受欢迎的水上交通工具。白宏伟开着快艇带着杨志远绕杨家湖游走了一圈。还好,快一个月了,整个湖面上只有零星的几条死去的鱼苗,看来新放养的鱼没有什么问题,这一块杨志远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了。   此时,晚稻的插种已经完毕,田头没有多少的活要忙活。杨志远又召集杨家坳的乡亲们开了几次会,该签的字得签,与乡亲们签订土地转包、土地入股的事情很顺利。一百五十万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但省农科所那几百万的鱼,乡亲们或多或少都有所参与,有目共睹,心里都明白跟杨志远干肯定不会吃亏,没几天,合同就签齐了,一户不少。同时也在会上议定了一些事情,制订相应的工资标准和奖罚标准,按劳分配,没有什么大锅饭可言。   杨志远在背靠杨家湖的一个山坳里,圈了一个工业区,今后杨家坳农业深加工企业,全部在此园区内发展,厂房的建设依照杨家坳原来的风格,以木质结构为主,不得破坏杨家坳村的整体风格。当然,这些用不着杨志远自己动手,杨志远只需把自己的意图表现出来,自有族里的能工巧匠把图纸制出来供杨志远确认。乡亲们的干劲都足,能上阵全都上阵了,打石、挑土,干得汗流浃背,毫无怨言,没几天,山坳的那块地就平整了出来,清一色的清石板铺平了整个山坳。照这个进度,杨志远想,在十一月野菊收获之前,把包装压塑安装到位是没一点问题。   杨自有是运输兵出身,会修理,对普通的机械原理有一定的知识。他把杨自有找来,让杨自有设计一个大型的烤炉,下面烧柴火,通过铁管送热,必须保证热能的均匀,可控,好赶在十一月野菊上市用来烘烤今年的野菊和来春的新茶。   杨志远问杨自有:“有没有问题?”   杨自有说:“小意思,到时你来验收就是。”乐哈哈地领命而去。   杨志远处理完手头上的一些杂七杂八,却又必须交代清楚的事情。这天黄晓楠亲自带着邮电局的一班人马进山了。杨雨菲看到黄晓楠挺兴奋的,抱着她又蹦又跳,说你怎么来了,想死你了。黄晓楠说:“我也是。”边瞟了瞟笑着站在不远处的杨志远。杨雨菲鬼机灵,而且和黄晓楠相处已久,一下子就看出了她的心思,杨雨菲点着黄晓楠的鼻子低低地笑话,说:“我知道了,黄丫头思春了。”黄晓楠被杨雨菲说中了心思,脸上挂不住,伸出手去打杨雨菲,杨雨菲转身就跑,黄晓楠追了过去。两人追追打打到了杨家湖边,在连心桥上坐了下来,黄晓楠打量了一下四周,说:“还别说,你们杨家坳的风景真是不错。”   杨雨菲说:“怎么你们每一个从山外来的人都说这的风景不错,可我怎么没发现它与别处有什么不同。”   黄晓楠说:“这你就不懂了吧,你是自小生长在杨家坳这里,对这里的环境太熟悉了,所以反而忽视了它的存在。”   杨雨菲说:“我小叔叔也是这么说的,说这是熟悉的地方无风景。”   黄晓楠点头,“就是这么个理。”   杨雨菲笑,说:“那我问你,你对江易林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   江易林和黄晓楠是邻居,比黄晓楠要大几岁,自小就带着黄晓楠到处玩。大学毕业本来分到了市里,可他偏生自愿选择了回新营县,现在在团县委工作。江易林没事就来找黄晓楠玩,作为黄晓楠最要好的朋友,杨雨菲和他见过几次面,一看就知道江易林对黄晓楠有想法,可黄晓楠偏偏对江易林提不起这方面的兴趣。   杨雨菲一提起江易林这事,黄晓楠就头疼,说:“雨菲你能不能不提这事?”   杨雨菲说:“可以啊,但是作为好朋友,我可得提醒你,虽然我从来没问过我小叔叔,但我想我小叔叔应该心有所属了。你喜欢他只怕是自寻烦恼。”   黄晓楠其实也知道自己和杨志远的差距很大,喜欢他多少有些不现实。从上高中起,老师一提起杨志远都是赞不绝口的,潜移默化中,杨志远就走进了她的心里。那天一看杨志远高大潇洒,和自己的想象很是吻合,心里的那根琴弦不由自主地拨动了一下。现在杨雨菲好心好意地提醒她,她自是明白好朋友的善意,但少女情怀总是诗,黄晓楠这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一个人,她想哪怕是做做梦也好,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两人又在湖边说了一阵悄悄话,黄晓楠站起身来,说:“我们去看看,电话装好了没有?”   其实这装电话,说难也难,说易也易。从乡政府把线牵进杨家坳,只需跟着电线杆子来就是,不必另外立电线杆。为了工作方便,杨志远把电话装在杨石家里,杨石腾出一间房子作为新公司办公室。杨雨菲她们回到家,电话已经装好了。   杨志远看见黄晓楠进来,忙向其道谢。黄晓楠说:“这有什么好谢的,以后有关电信方面的问题,尽管来找我。”   照杨志远的想法,是成立一家农业股份公司,可是股份有限公司的设立需要国务院授权部门或者省、自治区、直辖市人民政府的批准文件,可操作性不大,难度太高。杨志远思来想去,‘杨家坳’这个地名太土气,只能用‘杨家湖’,既然注册股份公司有难度,就退而求其次,公司的名字暂且就叫‘新营县杨家湖农业科技发展控股有限公司’。可到县工商局去注册,还是遇到了一些难题。   根据《公司法》的规定,关于注册资本这一条有明文规定:投资人可以用货币出资,也可以用实物、工业产权、非专利技术、土地使用权作价出资。发起人以货币出资时,应当缴付现金。发起人以货币以外的其他财产权出资时,必须进行评估作价,核实财产,并折合为股份,且应当依法办理其财产权的转移手续,将财产权由发起人转归公司所有。   难题就出在这一条上面,货币出资和实物出资这些都好认定,前有信用社开具的证明,后有会计师事务所出具的报告,然而土地使用权作价出资这一条却把大家都难住了。土地使用权都是指国有土地使用权,杨家坳的土地是集体土地,杨家坳的乡亲们三十年的土地承包权,算不算土地使用权,该怎么算,谁都不好确定,该怎么算,算多少,还有‘控股’也不好把握,怎么控,控得是什么股。会计师事务所根本就不敢出具报告,县工商局根本不敢登记。大家的意思是这一块牵扯的太多,杨志远是不是可以变通一下,干脆把这一块放到一边,忽略不计。对于县工商局来说,他们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农村办个体工商执照的都没几个,杨家坳还非要折腾个什么农业科技发展公司来,光股东就有好几百名,这不是没事找事么,简单点多好,大家都好操作。偏生杨志远最看重的就是这一点,一是这是他回农村改革的重点,二是因为这一块牵扯的太多,更有必要在法律上加以明确,清晰股份,以免给今后的发展留下后患。 第7章 公司成立(2)   一看县工商局这一块根本走不通,杨志远没法,只有到县政府去找向晚成帮忙想办法。向晚成的办公室在三楼的里间,杨志远去的时候,向晚成正在和下面的人员谈话。杨志远一进去,向晚成的秘书余就正坐在外间的办公室看信件,一见是杨志远,立即起身,泡茶,招呼杨志远坐下,说:“你先坐坐,向县长正在找人谈话,我去通报一下。”   秘书这职业因为跟领导走得近,注定了他是看人办事。余就那天亲眼看见向晚成屈就和杨志远喝酒,尤其是向晚成那句‘我不在,找小余’,这话,从他跟向晚成起,是第一次听到,自然知道这话的份量,对杨志远的到来自然就不敢小视。   里间,听得出向晚成极为恼火,声音很大,传到了外间:“这事如果你办不了,我马上换人。”余就走进去没一会,里面的声音就小了下来,随后门一开,向晚成亲自迎了出来,说:“小杨总,找我何事?”   杨志远说:“不是难事,自然不敢劳县长大驾。”   杨志远进屋,屋中一人灰头灰脑地站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出。杨志远当时就想,此人在县里应该也算一号人物,要不然也用不着县长亲自斥骂,然而做官做到此人这种地步,还有什么意思。向晚成进屋看到他还站在屋里,一挥手,说:“出去。”那人如获大赦,拔腿就走。   杨志远看到向晚成的办公桌后是一排大书柜,杨志远一直好读,不免多看了几眼。向晚成哈哈一笑,说:“没什么好看的,那纯粹是装个门面。”   这话说得坦诚,感觉没把杨志远当外人看,杨志远也是一笑。向晚成没有回到他那张大转椅上,而是把杨志远引到一旁的沙发上,然后在他的对面坐下。余就用瓷杯给杨志远重新泡了一杯好茶,向晚成交代余就说:“我现在和小杨总谈事,其他人没有紧要的事情一概不见。”   余就点点头,说:“好的。”转身走了出去,心想,县长这般看重杨志远,不会无缘无故,这个杨志远不简单,不可小视。   等余就离开,向晚成说:“说吧,要我给你办什么难事?”   杨志远就简单扼要的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向晚成听完,皱了皱眉头,说:“这事还真怨不得县工商局,本县没有先例,有难度。”   向晚成又说:“你就不能像县工商局所说的那样,折中操作?”   杨志远摇头,说:“不是不能,而是不愿。”   向晚成不解,“为什么?”   杨志远说:“任何事情都是先难后易。正是因为没有先例,才值得我们大胆去创新去尝试。什么叫改革,改革就是要改变我们原来固定的模式。”   杨志远掏出《关于成立新营县杨家湖农业科技发展控股有限公司》的报告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又抛出一句让向晚成动心的话来,杨志远说:“为什么改革越来越难,是因为我们现在可以创新的东西越来越少,向县长就甘愿墨守成规步他人的后尘走路,而不想在农村的工作上有所突破,有一些自己的东西在里面?”   向晚成还真被杨志远这话打动了。他一边翻看杨志远的报告,一边在思考。他知道杨志远现在把一个巨大的饵抛到自己的面前,这个字如果自己签了,自己就和杨家湖的这家公司有了扯不断的联系。现在农村农业工作是各地的难题,大家都在探索一个新方向。杨志远一定要把土地承包期折算成股权进行工商登记,应该也有这方面考虑,因为这是一种全新的农村工作的思路,杨志远是在进行理论与实际的探索。如果杨志远把这件事情办成功了,自己就是支持农业生产改革的先驱,对自己的政治前途无疑有着巨大的帮助,一旦引起轰动,自己就可以就此越上几级台阶。退一步讲,如果杨志远失败了,自己好象也没什么损失,无非就是在本县掀几个浪花,自己把它压住就是,生不了事,说不定还会成就自己改革实验支持者的美名。这么一想,他明白,这个字,自己得签,可自己怎么签,是模棱两可,还是态度鲜明。向晚成沉思了一下,在报告上写道:杨家湖农业科技发展控股有限公司的股权折算方法是发展农业生产一种全新的探索,希望县工商部门全力支持,促进我县农业生产的发展。向晚成。   向晚成收起笔,嘘了口气。杨志远没料到向晚成态度如此鲜明,觉得向晚成做事还是果断,不拖泥带水,杨志远喜欢和这样的领导打交道。   杨志远说:“谢谢县长。”   向晚成:“谢我没用,把事情做扎实比什么都好。”   向晚成一看表,到下班时间了,就说:“事情办得差不多了,走,找个地方喝酒去。”   转身,走到办公桌,拿起电话,通知县办主任说,“给我到新营宾馆定一个包房。”   新营宾馆是新营最好的宾馆,集吃喝和休闲于一体。向晚成打电话,没说有多少人,县办主任也不好问,就直接订了个最大的包房。向晚成到了,一看,就说:“就我们几个人吃饭,这也太空旷了一点,小余,你去通知洪局张县他们几个到会。”   余就赶忙跑去前台打电话。   穿着旗袍的服务员端上两杯茶,杨志远看了杯里的茶叶一眼,发现这茶的品质不行,就笑,“向县,这新营宾馆怎么着也算新营最好的娱乐和休闲的场所,可这茶的品质却不怎么地。”   向晚成一听,就知道杨志远打的是什么主意,朝站在一旁的服务员一挥手,说:“去把你们经理叫来。”   向晚成是新营宾馆的常客,这里的服务员都认识他,知道他是县长。他一发话,自然不敢怠慢,小跑着出去,不一会,宾馆的经理就跑步进来。   向晚成跟本县的一个宾馆经理自然没什么客套,说:“你这个茶叶不怎么地,改明儿换换。”然后一指杨志远,说,“这是杨总。”   经理见多识广,一听就明白了。其实他也知道茶叶质量太次,有许多客人提过意见了,早就有心换个供应商,只是由于这供应商有些来头,不好得罪。现在既然县长发话,自然乐得接受。他看了杨志远一眼,说:“好的。”只是心里担心,这姓杨要是提供的茶叶比这还差就麻烦了。   杨志远哪知道在这其中的道道,对于新营宾馆的这点生意,杨志远还真没怎么看在眼里,他看重的是新营宾馆这个平台,新营宾馆作为新营最好的宾馆,有实力的外方来客,入住的第一选择肯定是这里,这其中说不定就有来新营采购的茶商。杨志远要想把杨家毛尖打造成顶尖品牌,在现在还没有实力广告天下的情况下,占领这个平台自然很有必要。在商言商,商场讲究公平,最终得靠品质说话。当过些天,杨志远和新营宾馆签订购销合同时,杨志远除了要求宾馆必须保证其免费供应的顶级毛尖在每间客房出现、不得断供、不得再有第二家这条比较苛刻外,其他的条件都很公平,像酒楼供应的毛尖,用谁的茶叶酒店方根据客人的需要自由选择,没有什么限制。而且还可以在第一批茶叶销售完成后,送后面批次的茶叶结上一次的帐。不因有县长发话,以势欺人。新营是农业县,各乡都产茶,但都像先前的杨家坳一样,茶农各自为战,没有形成品牌意识,更别说为酒店免费提供精装毛尖这等超前广告意识的事情,只怕想都没想过。搞得酒店经理都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得了杨志远的大便宜,后来自愿加强了与杨家湖农业公司的合作,这是后话。   等经理一走,杨志远和向晚成二人闲聊。   向晚成问:“你们那一批到北京上学的新营籍同学,有几个留在北京?”   杨志远想了想,那年考上名校的同学,在北京读书的有二十来个,大家平时也有来往,今年毕业,杨志远是先行离校的,大家的去留他还不太清楚。他说:“我们学校五个人的去向我还是知道,沈协去了国家计委,学法律的张悯去了中纪委,还有两个出国留学,其他学校的那几个我离开的早,没联系得上,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向晚成感慨,说:“到底是名校的学生,起点就是不一样。”   杨志远说:“这话不假,北大、清华之所以著名,就是因为他们的起点高,学生分配到部委机关的机会多,发展机会也多,因此省、部级高官不计其数,加上两校的学生又有学兄提携学弟,同学提携同学的传统,形成了一种良性循环,学生的发展机遇自然比一般院校要好的多。”   向晚成点头,说:“你们可是我们新营未来的财富,你可要和他们多加联系。”   杨志远说:“这个自然,要是过年的时候他们都回来了,我们找个时间聚一聚,到时请县长参加。”   向晚成挺高兴,说:“这个主意不错,到时我无论如何也会参加。” 第8章 英雄座次   正说着,门开了,进来一人,声音洪亮,说:“参加什么活动,可不能少了我。”杨志远一看,此人身材魁梧,走起路来有板有眼,一看就是军人出身。向晚成就笑,说:“少不了你洪局的酒,这不就把你叫过来了么。”继而介绍,“本县政法委书记、县公安局局长洪然。”洪然是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主管公、检、法,公安局长是兼职,按说要叫洪书记,可本县县委书记也姓洪,为免误会,县里都称洪然为洪局。向晚成随后一指杨志远,“杨家坳农业发展公司的杨总杨志远。”   两人礼节性地握手,说:“幸会。”   向晚成如此正式的介绍,洪然不由多看了杨志远一眼,杨家坳那地方他是知道的,什么时候冒出了一个什么农业发展公司,他是第一次听说这么个名字,能有多大作为。还有这个杨总,年纪轻轻,青皮后生一个,看样子和向县长关系不错,有何来头?他是公安局局长,考虑问题自然全面,一看身边的架势就知道今天这杨志远是主客,自己只是陪客,这个杨志远究竟是何来头,值得向县长如此兴师动众。既然向晚成没有点破,他也就不动声色,心里暗自揣摩。   这一会工夫,向晚成招来的人陆陆续续地到了,都是新营县重量级的人物,常务副县长张开明、交通局长延平、财政局长伏涌军。向晚成一一做了介绍。向晚成这人不喜什么派系,可自从就任县长,工作中总需要几个自己使着顺手的人,要不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一来二去,就和这几位走得比较近,而且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能喝,又有了酒友的关系。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固定的圈子。   这几个人也是和洪然一样,以为这回也像平时一样,就圈子里的几个人聚在一起喝酒,现在突然发现平白多了个什么公司的杨总,都是莫名其妙,都知道向晚成这人特别注意影响,从没见他和县里的企业老总搅到一块过。一时都没弄明白杨志远是何方神圣,竟然让向晚成如此器重。   向晚成一看人都到齐了,就起身入席。大家都是官场中人,一入席,就按职务自行落座,向晚成居中,左右就是两位县委常委,左洪右张,洪然的下手是伏涌军,张开明的下手是延平,大家各司其位,理所当然。但今天,多出了一位杨志远,就一后生,而且还不是官场人物,大家就站着没动,不知道该怎么坐。向晚成也看出了问题,他把杨志远推到主位,自己坐在次席,这一来,座位也就打乱了,向晚成这边洪然、张开明,杨志远那边就成了伏涌军、延平二人。   杨志远明白自己坐主位有些问题,可向晚成铁定要按此安排坐,杨志远一看,推不脱,就没强求,顺势坐了。当时在场的诸位就觉得这杨志远落座时举止自然,让人有一些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竟然没有人因为杨志远与自己的职位不在一个档次而有所不快。多年以后,当杨志远再一次和他们聚在一起,在座的各位才豁然明白,当时杨志远给他们的感觉是大气。这是后话,一干人就此落座,服务员没丝毫耽搁,赶忙上菜。   向晚成说:“上酒。”   酒是好酒,五粮液。服务员把每人面前的杯子倒满。洪然问:“这酒怎么个喝法?”   洪然的意思是问向晚成,是把目标对准这个杨志远,还是像以前一样,每人面前摆一瓶各喝各的。向晚成笑,说:“这里也没什么外人,就看志远的。”既然没有外人,他没有再叫什么小杨总,叫志远就显得自然亲切多了。杨志远知道自己今天得豁开了喝,不然就让人看轻了,既然都是酒友,喝酒之人看重的是豪气。杨志远举起酒杯,说:“既然县长要我发话,我就斗胆进言,第一杯酒我们一起喝,为了今天难得的相逢。从第二杯开始我就轮流敬各位领导一杯,我敬完,就由县长发话,是每人一瓶还是大家轮着来,就由县长来定夺。”   杨志远这么一说,大家就明白这年轻人酒量非同一般,就这一圈酒下来,每人一杯,那他一人就比别人多喝了四两。   第一杯酒,大家一起喝了。第二杯酒开始,杨志远先敬向晚成,再轮着敬了洪然、张开明、伏涌军、延平。   杨志远敬完这一圈,面无惧色,说:“现在县长发话。”   向晚成觉得杨志远这酒喝得霸气,觉得这年轻人自己肯定没有看错,于是就说:“现在开始按老规矩来,一人一瓶。”   大家点头说:“好。”   这时,洪然看出了那么一点点道道。向晚成不是那种喜欢随意结识朋友的人,他的朋友圈子,自己虽然不是全部了解,但本县的都还知道,向晚成这么隆重的把一个年轻人带进他们这个几乎从来没有外人加入的圈子。向晚成是何等精明之人,他这么做定有深意。这个年轻人不可忽视。   突然,洪然想起不久前周洛乡派出所上报的一个案件,说乡政府受到杨家坳村村民的冲击,受乡政府的指示抓获为首的村民一名,乡派出所知道本地民风强悍,特意请示县局该怎么办。洪然当即指示此事必须冷处理,乡派出所只配合,不得自作主张,以免生出事端。前几天,派出所所长到县局开会,他特意问了问此事最终的处理情况,所长不太清楚事情的经过,只说,人已经放了,好象是向县长到乡里亲自处理了此事。当时他还有些奇怪,向晚成一天到晚有忙不完的事情,他用得着亲自去周洛那个穷地方过问这么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吗?这么看来,这事情肯定和这个杨志远有关系。   前面的程序走完了,后面的酒就喝得有些随意了。几个人你敬我,我敬你的。洪然端起酒杯隔着向晚成敬了杨志远一杯,他是军人出身,性格直率,当即表态,说:“志远老弟,来,我敬你一杯,今后有用得着老哥的地方,只要是不违反原则的事情,你尽管开口。”   杨志远说:“谢谢!”一口就把杯中的酒干了。然后笑,“洪局是直率人,我也说直率话,真有什么事情需要找洪局帮忙,我肯定会找,但我真要是触犯了法律,洪局也用不着客气,谁让我这做老弟不争气,该抓就抓,该判就判,用不着讲什么情面。”   杨志远这话说的有板有眼,直率大气,该找洪然帮忙的肯定会找,但违法的事情绝不会做,洪然尽可以放心。官场中人,但凡讲原则的,最怕的就是明明是触犯了国家法律、法规的事情,朋友偏要找上门来让你帮。帮吧,自己跟着犯纪违法,不帮吧,影响彼此关系,搞得左右为难,伤了情份。   杨志远这话一说,张开明就放心了,忙跟杨志远碰杯,说:“志远这话说得好,实在、大气,来,我们干了。”   洪然、张开明是常委,可以和杨志远称兄道弟,伏涌军、延平职务上比他们要低一级,虽然大家关系不错,但还是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叫杨志远,老弟。   伏涌军敬杨志远,说:“我就祝杨总的公司生意兴隆,为我们新营增加财政收入,让我们财政局的日子好过。”   别看伏涌军是财政局局长,可他的日子还真不好过,新营县去年一年的财政收入是七千五百万,可实际支出在一个亿左右,亏空两千来万,日子过得紧巴巴的,甚至可以说还有些窝囊。   向晚成感同身受,也举起了杯,说:“这话我爱听,我作陪。”   杨志远微微一笑,把酒喝了。   延平说:“老伏是收钱管钱,我是只管用钱。杨总多交税我就多修路,来,我们干了。”   向晚成今天把这些人叫来,一来有意让杨志远和他们结识,今后杨志远在新营难免要和他们打交道。二来自己既然有意把杨家坳作为自己工作的试点,就有心帮衬杨志远一把。他以为杨志远会趁机说说通往杨家坳公路的事,但杨志远没说,只是喝酒。向晚成对杨志远的好感又多了一分,明白杨志远这人属于那种能自己解决的事情就不麻烦别人,是那种成大事之人。   这酒大家喝得都有了兴致。都是有些酒量之人,自家面前的酒瓶见底,这酒宴就到此为止了。   一行人出来,走到大厅。余就早就在大厅的沙发上候着,看到一行人走了出来,赶忙过来,把一个房卡交到杨志远的手上。杨志远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问:“这是——?”   向晚成作了解释,说:“今天晚了,就在新营宾馆住下,明天办完事情再回去。”   杨志远一想,也是,跑来跑去的不方便,就把房卡接了过来。向晚成突然想起一件事,说:“你要不要打电话告诉家里那位一声?”   杨志远知道向晚成说的是杨雨菲,就笑:“县长误会,那天那位是我侄女。”   向晚成呵呵一笑,“误会,误会。”这都哪跟哪啊。又问,“那你有女朋友了没?”   杨志远一下子还真被向晚成这问题给问住了,谁是我女朋友,安茗还是许晓萌?   向完成哈哈一笑,说:“好了,私人问题,可以不答。”   于是大家一一握别。 第9章 县长相帮   向晚成的话勾引了杨志远的心思。回来后一直在忙,一直都没时间和安茗和许晓萌联系。许晓盟回江苏去了,家里没有电话,除了写信,自然联系不上。安茗家在北京,有电话。于是到前台开通了长途,一个电话打过去。   电话是安茗接的,她在电话那端笑,说:“亲爱的杨志远同学,今天终于轮到想我了。”   杨志远处理别的事情都是游刃有余,可就是对于感情方面的事情迟钝,安茗这么一说,杨志远还真不好说什么,就说:“我今天有事到了县城,这会正好没事,想到你就给你打电话了。”   安茗笑,“这么说来,你要是有事就不想我了?”   杨志远顺口就说:“那是。”说完就知道这话说的真是没水平,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   好在安茗知道杨志远的德行,明白他智商是高,可就这情商,并没怎么在意,问:“公司的进展怎么样?”   杨志远一提工作就来了兴致,说:“进展不错,比我预想的要顺利,如果不出大的问题,明年春天就可产生效益。今后我要是把旅游这一块开发起来,到时你来做客,肯定比北京香山的风景还要美丽。”   安茗笑,“我就当你这是邀请了,别到时我真到你们那里,你又嫌我碍手碍脚的。”   杨志远说:“岂敢。哦,村里装电话了,你记一下电话,有事打电话给我。”   安茗笑,说:“我能有什么事情找你啊。”一边把电话号码记了下来。   杨志远问:“我那些个同学,你后来有没有见到他们?”   安茗说:“见了啊,前几天苏锋要去麻省理工学院报到了,我们聚了聚,李长江、谢智梁都去了。还有好几个同学,你都认识的。大家都说起了你,说你不在北京大家就觉得少了主心骨,不热闹。”   杨志远从心里也是舍不得这份同学情谊,心里有着一丝淡淡的离伤,不知道和苏锋这一别,再见面会是今昔何年。但他不想安茗听出来,就笑,“那小子,走了好,留在国内那是祸害人家小姑娘,让他祸害老美去。”   安茗咯咯地笑,“你们都是一路的货色,你也好不到哪去,那你说说你现在是不是也在新营祸害人家小姑娘啊?”   杨志远笑,说:“我倒是想祸害来着,可一没钱二没权,人家小姑娘看不上咱。”   安茗啧啧称奇,说:“怎么我们学校的风流才子杨志远杨同学,一出校门就变得如此不自信了。我看你也别在家里混了,干脆回学校来,在学校没财不要紧,有才就行。你不知道我们班上那些小姑娘特崇拜你,就等着你祸害。”   杨志远笑,说:“那你呢,包不包括你?”杨志远这话一说,就觉得这话说的有些暧昧了。   电话那端,安茗的脸羞红,好在杨志远看不见,要是杨志远在她跟前,肯定就是一脚,踹到万泉河里去,让他杨志远自个臭美去,这会杨志远和她隔着千山万水,安茗没辙,心里恨恨的,心说杨志远哪天我见着你有你受的。嘴里却说:“是啊,谁让你是我的偶像。”   二人天南地北地聊了一阵,这才挂了电话。直到挂了电话,杨志远躺在床上,还在想自己今天这是怎么啦,什么时候自己和安茗说话如此暧昧过,是不是因为有了距离的缘故,自己说话反而放得开了。一想到此刻安茗气急败坏的样子,杨志远得意地一笑,安然入睡。   杨志远后来又麻烦了一回向晚成,这事和杨建中有些关系。   杨志远过了几天,又去了一趟省城。因为和谢富贵有了业务上的关系,杨志远办完事就直接去了谢富贵的‘天天有余’。看到杨志远,谢富贵挺高兴的,说:“我还以为你杨总拐了我一百五十万就把我忘了,我正琢磨着上哪去找你,你就来了。”   杨志远笑:“你就不怕我这次又拐你个几百万?”   谢富贵说:“我也想啊,可要你老哥我有这个能力。”   杨志远说:“能力是有,但放心,我不能老拐你啊,那不成了周剥皮了。”   谢富贵说:“就是。你看我们光顾着说话,走,咱上楼喝酒去。”   杨志远笑:“算了,就你那酒量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谢富贵说:“这倒也是,要不,打杨主任办公室的电话,看他在不在?”   杨志远说:“行啊,那就试试运气。”   一试,还别说,运气不错,杨建中正为家里的事情烦恼的很,一听杨志远也在,就说:“好,我马上就到。”   杨建中说马上还真没说假话,二十分钟,他就赶到了酒楼。一到酒楼就唉声叹气,杨志远问:“杨主任这是遇上了什么难事,搞得如此郁闷。”   杨建中说,“别提了,还不是我们家那小子,本来在学校里成绩拔尖,以为不用我操心,考个省重点没一点问题,哪曾想这次中考马失前蹄,竟然给考砸了,离省重点的分数线就差几分。眼看就要开学了,我是求爷爷告奶奶,想让他进省重点高中。可我不知道托了多少人,省师大附中进不去,市一中不收,那些个学校的校长牛哄哄的,爱理不理,到现在还不肯松口。害得我家那口子整天在我耳边埋怨。也怨不得她,谁不想儿子进省重点,将来考个好学校。中考考试的时候是考崽,现在这个时候那就是考我这个爹,可我这个当爹的,就农科所的一个把式,无权无势,在省城咱算个毬,人家根本就不会卖我的帐,咳,你看这事闹得,就一个:烦。来,咱不说这烦心的事情,喝酒。”   杨志远一听,明白了,心里一动。新营县一中也是省属重点中学,自杨志远他们那一届起就声名远扬,每年北大、清华就没拉下过,只怕不比什么省师大附中、市一中差。只是因为偏于省城一偶,省城人都没往这方面去想。杨志远心想,杨建中待自己不薄,既然有难处,自己说什么也得帮其一把。杨志远当然知道但凡省重点,即便是新营一中,要想进去只怕也非易事,有难度。   杨志远把这事放在心上了。当然他不知道这事到底有多大难度,也就没和杨建中说明,只是安慰杨建中,说:“车到山前必有路。”   杨建中直摇头,说:“我可是山穷水尽,找得上的人我都找了,没辙。”   谢富贵也劝,说:“要不我们出点钱试试?”   杨建中说:“没用,这可不是什么钱不钱的问题,人家省重点有的是钱,人家对权还可能有所顾忌,钱在这方面还真起不了作用。”   三个人于是喝酒,那天杨建中是找醉,醉得一塌糊涂。杨志远和谢富贵送他回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杨建中抬到家。杨建中的老婆应该还算贤惠,倒也没说什么,给杨志远和谢富贵泡了茶,说起儿子的事,直叹气。   谢富贵有台‘三菱’越野车。杨志远想着要给杨建中办事,也不跟谢富贵客气,说:“你得跟我到新营跑一趟,刚才杨主任在,我不好说,我告诉你我想跟新营一中联系联系,看能不能让杨主任的儿子进新营一中,但这事我不知道能不能成,但总要努努力,尽量帮杨主任把他儿子的事情办妥了。”   杨建中对谢富贵有恩,他当即点头,说:“应该的,做人就该义道。”   杨志远说,“我们也别耽搁,今晚就走,赶到新营去住,明天一早好办事。”   谢富贵没迟疑,说:“行,就这么办。”   ‘三菱’越野车自然比客车快,只两个小时就到了新营县,二人到新营宾馆住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杨志远就去新营一中找到了自己原来的班主任老师。杨志远是学校之骄傲,是班主任的得意门生,一见杨志远上门有事相求,自然热情。但一见谢富贵手里提着的礼物,就拉下了脸,说:“志远,你我师生情义,用不着这一套。”   杨志远知道老师的秉性,本来就没准备什么礼物,但谢富贵不听,说:“现在求人办事哪有不送礼的。”非要买些东西提在手上,杨志远也就由了他。现在看老师是真生气,就赶忙让谢富贵把东西拿回车上去,别人看见了不好。等谢富贵一下楼,杨志远就说了所求这事。老师一听杨志远说的这事,直摇头,说:“自从你们那一届起,咱一中可是名气在外,每年外地想进咱一中的学生多了去了。今年正好又是我从高一开始带班,真要进来了就到我的班上来,我这里你放心是没一点问题,但得校领导同意才行。”   到底是自己的学生,老师转身就把杨志远带到校长办公室,校长还是原来的校长,虽然到年龄了,但因为校长能力强,这几年县一中成绩斐然,因此被教育局留了下来,超龄使用。   都是熟人,校长也说,这事难办。想进来的人太多,进谁不进谁都是件得罪人的事,所以教育局有规定,没有领导的签字,一概不进。学校只管教育,不管这些个杂七杂八的事情。   杨志远一动,说:“什么样的领导签的字算数,向县长签的字算不算?”   校长说,“县委常委以上的应该都行,向县长签的字自然也就没什么问题,你只需拿向县长签字的报告到教育局盖个章,这事就算成了。不过,据我所知向县长还从来没有在这样的报告上签过字。”   杨志远一听,这事情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向晚成如果不同意签字,就去找洪然或者张开明,反正这二人也是常委。   杨志远在街边小店打了一份报告,在打报告的空隙,就着公用电话给杨建中打了个电话。杨建中正在办公室为这事抱着个电话不知道该打给谁。一听杨志远能把自己的儿子弄到新营一中读书,顿时喜出望外。杨志远说,“就是有一点,离省城远了点,大嫂想见儿子不方便。学校管理也比较严,周末还得补课。”   杨建中说,“这不是什么大事。要我看进新营一中比进省城重点还要好,那地方清净,适合学习。不就三年吗,没事。再说了,如果真想见儿子,我不还有个皮卡吗,到新营还是很方便,有空就去看看那小子,还可以去看看你,蛮好。”   听杨建中同意了,杨志远也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让谢富贵开着车往县政府大院跑,‘三菱’越野车在新营没几台,就县委洪书记有那么一辆。门卫一看,竟然也不检查,问都不问一句,直接放行。杨志远心说,这世道也太现实了点吧。如果我今天坐的是杨自有的拖拉机,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   向晚成一看那报告,说:“你什么时候关心起教育来了?”   杨志远说,“没办法,这事很重要,只能麻烦县长。”   向晚成一看杨建中的儿子也姓杨,说:“不会又是你的侄子、侄女什么的?”   杨志远一笑,说:“省农科所杨建中主任的儿子。”   杨志远这么一说,向晚成就明白了,点点头,说:“这事是该办。”   提笔在报告上写上:同意。向晚成写完,直摇头,说:“你说这办的是什么事,你怎么老是有这样或那样的报告让我签字,而且我还没办法不签。你还有没有,干脆一次性签了,免得麻烦。”   杨志远看向晚成心情不错,开玩笑,说:“要不,县长先在白纸上签上字,我再想到什么,直接填上内容就是,免得麻烦县长。”   向晚成笑,“你想得倒美,要是你填上同意拨款一亿,我找谁要钱去。”   杨志远哈哈一笑。向晚成说,“快去,尽快把事情办了。”继而表扬,夸,“这事办得不错,这事就得这么办,对于支持我们新营经济的朋友,我们不但要给人家办事,而且还要办好。改天杨主任到了县城,告诉我,我请他吃个饭。”   杨志远出了县政府,和谢富贵到县教育局盖了章,回一中找校长办了入学手续。这才松了口气,也不急了,和谢富贵开着车优哉游哉地往省城去。   谢富贵说:“这事情就这么给办成了?”   杨志远说:“你还想怎么地。”   谢富贵说:“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建中大哥也算是个县处级,可放在省城屁都不是。你看看人家向县长,建中大哥一个月没解决的事,他只需签个字,进省重点就成了。”   杨志远笑:“这你得感激人家新营县境内正好有个省重点,不然签了字也没用。”   谢富贵说:“那倒也是。”   杨志远说:“权力这东西你还别说,还真有他的魅力所在。难怪那么多人那么使劲地追逐权力,就是因为人们在使用权力的时候能给人一种极大的满足感和虚荣感,到了这个时候,使用权力就是一种享受。”   谢富贵笑,说:“志远老弟,如果有一天也给了你一个享受权力的机会,你会不会把握,也去追逐一把?”   杨志远说:“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其实男人天性就有追逐权力的欲望,我也不例外,这就要看是什么样权力,值不值得我为之追逐了。但至少这几年我不会去考虑这些,我现在最主要的目标就是想方设法把我们杨家湖农业科技控股有限公司经营好,把杨家坳建设成为一个宜居的江南新农村,让她成为我们新营乃至全省最富裕的村庄,这才是我目前最迫切要去追逐的目标,至于权力,现在不用去想,也没那精力。要不我回来干嘛,要追逐权利我呆在北京就是,那里可是全国的政治中心,离权力最近。”   谢富贵点头,说:“这倒也是。”   ‘三菱’越野车超过前面的一台货车,欢快地朝省城奔去。 第10章 渔翁得利(1)   洪然有两处办公地点,一处在政法委,一处在县公安局。这天他到县公安局处理完手头的事情,经过户籍科,正好看见有民警在调阅户籍档案,他一时兴起,说:“你给我查查杨志远这个人。”   内勤民警是个女孩,一听局长要查什么杨志远,没敢怠慢,只是觉得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她问:“局长,这个杨志远是哪个村的?”   洪然说:“好象是杨家坳。”   女民警这下记起来了,说:“局长,这个叫杨志远是不是高高大大,长相英俊的年轻人?”   洪然说,“是。”   女民警说:“他啊,我知道,上个月初他从北京把户口转回县里,是我经的手,我和他是一中的校友,比他高几届。他可是我们一中的名人,四年前,考了个全省第一,上了北京的名牌大学,让新营县一中名扬全省。那天他来回迁户口,我还和他聊了几句,问他为什么好好的北京不呆,回杨家坳作什么。”   洪然‘哦’了一声,有些明白向晚成为什么如此看重杨志远这个人,放着好好的北京不呆,跑回杨家坳做农民,这在全国都没有先例。这样的人要么就是傻子,要不就是胆识过人。洪然那天和杨志远喝过酒,显然这个杨志远属于后者。   女民警想要找出杨志远的档案,洪然说:“那就不必了。”   洪然下了楼,心想,这个杨志远胆识过人,不简单,还真是值得一交。   经过一夏的抢修,进入杨家坳十几公里的山道都加宽了,可以双向会车,进山那几个弯道已经被乡亲们拉直了。有些地方的石头太硬,乡亲们想尽了主意都是没辙,杨志远没讲什么客气,直接找到洪然,让县公安局批了点炸药,请交通局长延平安排两个爆破专家进行了爆破,一切顺利,没出什么事故。为了减少修路对山体植被的破坏,杨志远安排乡亲们在路的两旁移栽了深山里的高大笔直水杉和银杏树,既美观,又实用。只是路是沙石的,今年要用钱的地方多,为了减少费用,杨志远没铺沥青,想等明年再说。   路通了。工业区的第一栋木质结构、带有杨家坳建筑风格、古色古香的独特厂房也建成了。这是杨家坳的一件大事,按杨志远的意思,一切从简。   杨石说:“这可不能听你的,这是我们杨家坳村多年不遇的大事,得操办操办,也让乡亲们乐呵乐呵。”   杨志远一想,也是,这几月,又是修路,又是建厂,乡亲们忙得够戗,趁这个机会放松一下也好。   按村里老人算好的黄道吉日,杨家坳村举行了厂房的封顶仪式。按杨家坳的规矩,杀猪宰羊,鞭炮轰鸣,锣鼓掀天,沉寂的杨家坳终于欢天喜地了一回。   厂房建好了,杨志远打电话告诉了杨建中。杨建中挺惊讶,说:“看不出你们杨家坳的进度还蛮快的。”   杨志远说:“这是自然,乡亲们都憋着一口气,就想着赶快让机器运转起来。”   杨建中说:“好,赶明儿我就安排工程技术人员押送设备到你们杨家坳来,你安排几个文化程度高、做事机灵的年轻人,跟着学习。”   杨志远说:“我这里早就安排好了,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等你了。”   杨建中说:“好,你明天就安排人手接货。”   第二天中午刚过,农科所的第一台车就到了,这台设备比较大,有十来吨重。杨家坳没有大型起重设备,好在杨志远早在厂房边砌了装卸平台,杨志远亲自带着杨广唯、杨呼庆和杨家坳的年轻人开始往新建的厂房里移设备,他们用的是杨家坳的土办法,在设备下放滚木,用葫芦拉,用撬棍撬,没费什么事,等第二台车到,第一台设备已经安装完毕。农科所的工程人员直夸,说:“还真是不服不行,还是土办法管用,就是用起重设备也没这么快。”   杨志远干得正欢,杨雨菲急急地赶来,说:“小叔叔,有电话找你有事。”   杨志远问:“谁啊?我现在正忙着呢。”   杨雨菲说:“他没说,他说过十分钟再打过来。”   杨广唯说:“小叔,你先去,这里有我们,没事。”   杨志远不放心,说:“你们可要听技术人员的话,小心行事啊。”   杨广唯说:“叔,你放心,我们知道该怎么做。”   杨志远到小溪里洗了手,心说,这电话没装多久,知道的人不多啊,这人是谁啊,这么火急火燎的。和杨雨菲到了临时办公室,没一会,电话又响了。杨志远一接,竟然是谢富贵。   杨志远奇怪,说:“你怎么知道这个电话号码的,我好象忘记告诉你啊。”   谢富贵笑,说:“我看你是故意不告诉我的吧,怕我追债。”又说,“行了,我可不是找你讨债的,我今天是送钱给你。”   杨志远更是奇怪,问:“你这送的是什么钱?”   谢富贵说:“你忘了,九月初,我跟你到县一中办事,住在新营宾馆,那房间里不是有你们杨家坳的特级毛尖么,包装袋上不是有电话么,你这电话号码我就是从那得来的。那毛尖我尝了尝,口感还不错。本来第二天想问你这毛尖的事来着,可当时事急就把这茬给忘了。今天我们店里的经理告诉我,店里的茶叶快没了,这不就想到了你。你那特级毛尖多少钱一斤?”   看来新营宾馆这个平台还真有效果。杨志远还没考虑价格的事,都是熟人,也不隐瞒,说:“我现在就是在投放些样茶打打广告,为明年的春茶做准备,这价格的事还没定。这么吧,正好你给我参考参考,我这茶卖多少钱一斤,让你们有利润,又要体现杨家坳特级毛尖的身价。”   谢富贵笑,说:“哪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就不怕我坑你。”   杨志远笑:“我怕个毬,低了我不卖就是。”   谢富贵说:“你知道‘西湖龙井’现在大约是五千元一斤,你那杨家坳毛尖口感差不到哪去,可人家的知名度高、品牌效应大,要我看两千元的出厂价,三千元零售价应该可以打开市场。”   杨志远知道谢富贵说了老实话,和自己的预计差不多,杨志远说:“行,就按两千元,你要多少?”   谢富贵说:“先来二十斤。再来些大众化的,一百到二百一斤的来个五十斤,赶快发过来。”   杨志远说:“没问题。中秋节后我让雨菲带给你,不过你得到长途汽车站去接货。”   谢富贵说:“就这么定了,你可要快点。”   杨志远放下电话,杨雨菲在一旁已经听明白了八、九成意思。她不无担心地说:“小叔叔,毛尖村里有,这没什么问题,就是包装盒怎么办,两千元一斤的毛尖,怎么着也要像个样子吧。”   杨志远这方面其实早有考虑,他问:“我设计的外包装纸袋,省彩印厂到货了没有?”   杨雨菲说:“首批五千包装袋中秋节前我就已经带回来了。”   杨志远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一张图纸:“你让你爷爷找村子里手艺最好的几个木工,先照样子做一个样品,你多找些人看看,大家提提意见,行了,就批量生产。”   杨雨菲一看图纸,说:“小叔叔,你这是怎么想出来的,用楠木做外盒,还分别雕一龙一凤两种图案,一个外包装袋装两盒刚刚好,方便人家送礼,真是绝了。”   杨志远笑:“记得我们中学课本上那个《买椟还珠》的故事吗?我要的就是那个效果。至于那便宜的,就用竹筒,贴上我们的商标,一样好看。对了,你让你爷爷多准备几斤茶叶,野味。给今天那些来的司机、技术人员每人一份,后天就要过中秋了,人家还来我们杨家坳,不容易。”   杨雨菲尽管只是中秋节回来帮忙,但已经很有模样了,她拿出笔记本,一条条记录,然后同杨志远核实了一遍,这才出去落实。杨志远心说,这小丫头不错,是个好帮手。   没多久,谢富贵又打电话来,说:“志远,再给我来五十斤特级毛尖。”   杨志远觉得这也太快了些,说:“你上次要的毛尖就消费完了?你谢老兄的生意也做得太好了些吧。”   谢富贵叫,说:“什么啊,有顾客尝了那毛尖觉得不错,再一看那楠木盒子,不说二话,一次两斤,直接提回去送礼了。我自家店里就消费了个四、五斤。我都没弄明白,你杨志远这卖的是茶叶还是楠木盒子。”   杨志远笑,说:“给你讲过故事,古时候出了一个很著名的乡巴佬,有一天,他捡到一颗珍珠,乡下人穷,于是就想把这珍珠卖出去,换些银两贴补家用。于是他做了一个盒子,装了珍珠到集镇上去叫卖,这时候他碰见了那个同样著名的大款,那款爷买下了乡巴佬的珍珠,只要了盒子,却把珍珠还给了乡巴佬。”   谢富贵说:“这不就是《买椟还珠》吗,这个故事我这个乡巴佬也知道。”   杨志远说:“那你知不知道这个著名的乡巴佬自从成为了营销学的开山鼻祖,开启几千年以后才有的《市场营销》,我这个乡巴佬现在就是在学他,现在看来效果不错。”   谢富贵笑,说:“你少跟我臭美。我问你‘陈记鱼店’的那个乡巴佬是不是也找你要了毛尖,这个陈胖子怎么老是和我对着干啊。”   杨志远得意地笑,说:“这就又引出了一个著名的渔翁的故事,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要不要我说给你听听?”   谢富贵笑:“这么说你现在既是乡巴佬,又是渔翁了。”   杨志远说:“那是自然。”   谢富贵说:“你少得意,我问你,陈胖子店里的那些野菊是不是你提供的?”   杨志远说:“是啊,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谢富贵问:“问题大了去了,我问你,你给陈胖子是什么价格?”   杨志远实话实说:“按朵算,每朵三元。”   谢富贵叫:“我靠,你知道陈胖子卖的是什么价啊,每壶十八元。”   杨志远说:“这好啊,这说明杨家坳的野菊有市场,他赚他的,我不眼红。大家都有的赚,这市场才做得大。”   谢富贵说:“还别说,你这野菊还真适合女性心理,当着客人的面,在壶里放一朵黄色的菊花,开水一冲,轻盈地舒展,色泽艳丽,还不掉一丝花瓣,还没喝,那些女士就已经赞叹不已,而且茶水有一种自然淡黄、口感甘甜,视觉感好,味道又纯正,在陈胖子的店里都卖疯了。”   杨志远笑,说:“我怎么觉得这话从你这个乡巴佬的嘴里应该是说不出来的啊。”   谢富贵也笑,说:“这不是我说的,是从客人的口里传出来。我暗地里找陈胖子打听,这乡巴佬瞒得死死的,我一想,把野菊当作茶卖的点子,本省也只有你杨志远才想得出来,这不,一来找你要些毛尖,二来找你问问野菊的事。那陈胖子找你订了多少?”   杨志远说:“这可是商业机密。”   谢富贵骂:“你少跟我扯蛋。”   杨志远说:“第一次两千朵,第二次五千朵,这一回一万朵。”   谢富贵笑骂:“妈的,陈胖子这乡巴佬这次比我先行了一步,闷声发了笔不大不小的横财。这次你也给我一万朵。”   杨志远说:“没问题,我今年的野菊大丰收,要多少有多少。”   谢富贵说:“你今后有什么适合在我们酒楼销售的农产品一定要告诉我。”   杨志远说:“行,我记下了。”   杨志远放下电话,把发货单填给了杨广唯,说:“通知杨自有,立马发货。”   然后杨志远坐在窗边回味了一番刚才与谢富贵的对话,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些什么东西。他逐字逐句的慢慢琢磨,慢慢地就琢磨出一些味道,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一是毛尖的楠木包装外观很受大家的喜欢,带动了毛尖的销售,这显然是好事,但也有坏处,过不久肯定会有同行仿冒,这不得不防。二是今年野菊的销售已经抢得了先机,明年肯定也会有人来抢这个市场,怎么防?   杨志远左思右想,明白了,这两个事情其实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已经取得了先机,这就是自己目前最大的优势,自己必须在这个时间段里做些什么,用来巩固市场。他仔细琢磨,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杨广唯等人帮杨自有把货装上拖拉机,杨呼庆跟着杨自有去镇上的邮局帮忙,杨广唯回到办公室。杨志远一招手,说:“广唯,你得马上给我办两件事:一是赶快到工商局去问一下,看哪里可以申请外观专利;二是你跟雨菲联系一下,看看市面上有哪种透明的茶壶深受她们女生的喜欢,想办法找个工艺品厂订做一批,把公司的名字、地址、电话全印上,今后凡是订购野菊的客户每一千朵送一个茶壶。”   杨广唯点头,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这就去安排。” 第10章 渔翁得利(2)   此时,晚稻的收割已经完成,蟹苗已经放养杨家湖,杨志远随即又安排乡亲们做了两件事:往年,一旦晚稻完成,稻田就荒废了下来,一般都不种什么农作物了,今年杨志远把整个杨家坳的稻田分成两个区,一个区间种油菜,一个区间种紫云英,为来年的春天做准备;第二件事情就是在原来万亩茶园的基础上,再增加几万亩,凡是海拔在500多米以上的高山,都要栽种茶树。因为茶苗移栽时期应选择在茶树地上部停止生长,地下部根系生长较为旺盛时进行,一般是晚秋和冬春季节,秋季霜降前后移栽的为好。所以今秋能栽多少是多少,余下的再慢慢发展。   都知道杨志远把今年的好茶卖了个天价,乡亲们的干劲十足,就像前段时间修路那样,杨志远一声令下,杨家坳的千军万马就开上了山,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这期间县长向晚成来到了杨家坳。杨家坳自开埠起,从来没有县令到杨家坳来过,向县长来,可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向晚成自然不是一个人来,什么一轻局、二轻局、农业局,县里凡是和农业有些关联的头头脑脑都跟向晚成进了山,桑塔纳、吉普、金杯在村前的大樟树下停了一大溜。   村里的年轻人都随杨志远在山上移栽茶树,村子里由杨石、白欣旺等一干老人留守。一看这阵势,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好在人群里还有两张熟面孔,书记胡学理和乡长周子翼。杨石明白了,这怕是有上面的领导来视察工作,赶忙安排人员热情接待。   向晚成上来就问:“老人家,杨志远呢?”   杨石一指对面山上,说:“他正带人在山上植树,我这就派人去把他找来。”   向晚成一听,来了兴致,忙制止,说:“不用那么麻烦,我们自己上山去找他。”   山村的路,看着不远,可真要走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向晚成在乡里工作过,当过乡长,以前没少爬过山,这会虽然爬起山来有些气喘,但还是相对从容,只是苦了几位局长,平时坐惯了办公室,喝点小酒,打点麻将,一直缺少运动。什么时候受过这份累,一个个气喘吁吁,别提有多狼狈。可又不得不咬牙跟着,有县长在前面看着,谁也不想给县长留个不好的印象,真要让县长看不上眼,那仕途只怕就此打住,搞不好还会发配到周洛这样的穷乡,从此就在乡镇打圈圈,那可就是永无宁日了。   向晚成爬到半山腰,见周子翼不紧不慢地跟在自己的身后,当即表扬,说:“周乡长,看来平时没少下村,农村工作就是要到乡村地头和乡亲们打成一片。”   向晚成这样表扬,周子翼虽然表面平静,内心都是波涛汹涌,无比激动。   新营是农业县又是山区,管辖的地方比一般的县要大,新营地广人稀,全县有三十多个镇,数十个局,全县的正科级干部林林总总有数百名之多。到县里开会,虽然都是科级干部,却也是人分九等,这从会场的座次就能一窥究竟。每次开会坐在前几排的,哪个不是县委、政府部门的头头脑脑,这些人在书记、县长的眼皮子底下工作,自然有机会和书记、县长接触,搞得好会来事的,说不定还能跟上级发展很好的私交关系,仕途自然一帆风顺。而乡镇干部,除了靠近城关几个乡镇的镇长、书记可以直起腰走路,那些个坐于墙头角落的,一看就是不得志的乡镇干部。   周洛乡尤其偏僻,经济在全县排名靠后,更是入不了书记、县长的法眼,周子翼即便是想跟书记、县长套近乎,可也得有门路。别说是书记、县长的家门,就是办公室的门也不是谁想进就可以进的。周子翼是周洛人,干事、副乡长、乡长一路走来,书记、县长到周洛的次数屈指可数。而近几个月,向晚成接连到周洛两次,上次和县长见面,县长对他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今天竟然知道他的姓名,还加表扬,周子翼岂能不激动。   县长表扬,周子翼自然不可无动于衷,得有所表示,周子翼忙说:“我们这些乡镇人员,本来就是农民出身,不和乡亲们打成一片,岂不让人骂我忘祖。”   向晚成点头,说:“能记住自己是农民,这一点很好。可是我们干农村工作,仅仅知道自己是农民还不够,还要知道怎样带领乡亲们致富才行。”   周子翼汗颜,一时不知道向晚成这是表扬还是批评,也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好在向晚成替他答了,向晚成想了想说:“这也不能全怪你,对于你们这种本地干部,县委、县政府有义务帮助你们提高眼界,开阔视野。”   周子翼一听,连连称是,说还是县长考虑的周全。周子翼平时哪里有机会和县长如此近距离的说话,现在自是巴不得这路是越长越好。眼看到山头了,周子翼直后悔,早知道能和县长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自己就该做些准备,早该到杨家坳来走一走,向杨志远请教一下农村工作的思路,这样就可以给向县长留下深刻印象,给自己加分。   别小看了这上山的半个多小时,能和上级交谈如此之久,对于周子翼这种级别的乡镇干部来说,这是一种可遇而不可求的机遇。尤其是向晚成兴致很高,心情不错,才会与周子翼如此心平气和的交谈,照平时,向晚成哪会有这份雅致和自己的下属谈心,三言两语,直入主题。   向晚成一行爬上山包,杨志远就看见了,赶忙迎了下来,说:“县长怎么今天如此雅兴到杨家坳来,这是视察还是督导?”   向晚成喘了口气,笑:“二者兼而有之。”   前几天,财政局长伏涌军到向晚成处汇报工作,向晚成和他的关系,自然不同于其他下属,工作谈完了。正好向晚成手头上没什么要紧的事,两人就坐下来闲聊,说到了杨志远。伏涌军前几天到税务局去了一趟,正好了解了杨志远公司的一些情况,知道这几个月杨家湖农业科技发展控股有限公司交了五万六千多的税。在农村做买卖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根本就没有交税的概念,能办个个体营业执照的人就很不简单了,像杨志远这样一来就按公司化管理,每月正常申报主动纳税,自然就引起了税务局的注意。局长不知道伏涌军和杨志远认识,把这事当成是一件新鲜事告诉了伏涌军。付涌军再说给了向晚成听。新营是农业县,增值税和销项税相抵后一般按3%征税,向晚成估算了一下,杨家坳这几个月营业额有近两百万之多。   向晚成喜形于色,说:“这小子把杨家坳经营得还真是不错,这才几个月,就有效益了,不服还真是不行。杨家坳在此之前,一直波澜不兴,杨志远一回来就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如果我们新营县多一些像杨志远这样的人物,新营摘掉全国贫困县的帽子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伏涌军认同向晚成的观点,说:“假以时日,杨家坳成为本县农业生产的龙头企业势成必然。还是县长有眼光,一眼就看出杨志远是个人才。”   伏涌军这马屁拍得不动声色,向晚成很受用,也很自得,点头说:“所以啊,不管是农业还是工业,发展的第一要素还是人才。地域、资源固然重要,可杨家坳那里怎么样,地域偏远,交通不便,要资源没有,杨志远现在不是照样把他经营得有声有色。你要是把他放到一个地域条件好、矿产资源丰富的地方,哪还不让他翻了天。”向晚成一高兴,发话,“改天上杨家坳看看他去,让他给那些只知道坐在办公室不作为的官僚上上课。”   这天天气不错,向晚成于是带着众人进了山。让众官僚爬山减肥,接受农村生产教育。   杨志远看向晚成心情不错,说:“县长难得进山一次,既然来了,要不植上一排茶树,以资纪念?”   向晚成说:“好。”接过杨志远手中的锄头,开始劳作。直沟早就挖好了,杨志远扶茶苗,向晚成培土,余就提着水桶浇水,没用多长时间,一垄树苗就移植完毕。向晚成拍拍手,用眼巡视了一遍,感觉极为满意。   杨志远说笑:“要不立块碑,上写:向晚成县长所植之树。”   向晚成也笑,说:“县长算个屁。还立碑,那不是让人笑话。”   杨志远笑,说:“要不咱不写县长,写常委,免得今后县长升了,咱还得浪费人力改动。”   向晚成心想杨志远这小子不入官场真是可惜,自己那点心思,这小子一看就透,县长算个屁,常委就有许多讲究,县长是常委、市长是常委、省长还是常委。向晚成用手点了点杨志远,哈哈一笑,说:“打住,你要是给树浇水,你可以说向晚成喝水,你要是给树上点肥泼点粪什么的,那怎么说,岂不是想着法子骂我。”   于是下山,也不去看那些刚爬到山上的官员,搞得那些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头上冒汗,不知所措。杨家坳水资源丰富,山涧瀑布飞泻,打在石上哗哗作响。向晚成就着溪水捧了一捧水,一喝,甘甜爽口。向晚成赞:“水质不错。”   杨志远说:“杨家坳的水适合酿酒。”   向晚成想起杨志远以前说过的话,突然提出,说:“那你有没有兴趣把县酒厂接过来?”   杨志远是有在杨家坳开家酒厂的打算,但那是他今后几年的计划,今年野菊、茶叶的收入,已经被他订购了一套净水生产线。县酒厂的情况他还是知道,有几百人要吃饭,情况复杂,不像杨家坳结构单一容易掌控。自己公司刚起步,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小蛇吞象的事情不是不可以做,但不是现在。当即拒绝,说:“县长别害我,我没那精力。”   向晚成一笑,没再讨论这个话题,只说:“有想法,告诉我。”   杨志远说:“一定。”   既是视察,杨家湖的那个工业园自然也在视察之列,转过山坳,向晚成就被眼前这一片开阔地带上的精致厂房吸引了,青石、木楼、碧瓦,数栋厂房整齐划一地排列,很有气势。   向晚成赞叹:“乖乖,搞得这般大气,这得投入多少钱?”   杨志远挺自豪,说:“没多少,青石和树木都是山上现成的,自己动手自己设计,每栋一千平方的厂房不到两万。”   向晚成说:“怎么可能?”   杨志远说:“在我们杨家坳,一切皆有可能。”   向晚成看了身边的人员一眼,说:“知道这是什么吗?这就是凝聚力这就是人心,中国有句古话说得好,人心齐,泰山移。只要有心,一些看似困难的问题解决起来其实并不像我们想象中的那么难,像杨家坳这个工业园,在县城没有个几百万只怕拿不下。”   杨志远知道向晚成这话说的有些夸张,县城的地是什么价,杨家坳的地根本就不要钱,想怎么开发就怎么开发。但是这些固定投入,在县城值个百来万还是有可能的。杨志远自然不可能去点破,听向晚成给自己的属下上课:“所以我说,新营县的机关工作作风必须改变,对于那些一有困难就畏手畏脚的官员我看要让他靠边站,要让那些有能力不怕困难的人上。”   向晚成回去没多久,还真的和县委书记洪国烽谈了自己的这些设想,洪国烽对向晚成的想法很是支持,没多久,一场竞聘上岗的运动自上而下在全县展开,在市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工业园的烤房里一批批野菊经过清洗、烘烤,经传送带进入无菌包装车间,工人白衣白帽在里间操作,向晚成透过玻璃看了一会,说:“不错,有了现代企业高标准的管理模式,能在杨家坳这样的农村做到这一点不容易。”   成品车间里,杨广唯和杨自有正在往拖拉机上装货。向晚成对一旁那些包装精美的透明玻璃茶壶来了兴趣,他拿出一个茶壶看了看,有些爱不释手。杨志远示意杨广唯每人发了一个。向晚成顿生警惕,望向杨志远,有些生气地问:“什么意思?”   杨志远知道向晚成以前的司机曾经因为收过企业的一箱水果而被其调离,对属下尚且如此,在这方面对自己更是要求严格。杨志远笑,说:“县长别过敏,这是赠品,打的是广告,试想,如果县长的办公桌上摆着这么一个茶壶,对杨家湖农业公司有何影响。”   向晚成哈哈一笑。向晚成前段时间换了个紫砂杯,没过多久,政府这一块就全用上了这个品牌的杯子,杨志远一说,他自然想到了这其中的奥妙。点了点杨志远,偏头指示余就,说:“那就听小杨总的,收了。”向晚成刚才脸上变色,一干属下拿着杨广唯递上的茶壶正自惶恐,一看向晚成收了,这才放下心来。向晚成说:“要不多给几个,给县委常委每人捎上一个怎样?”   杨志远喜出望外。杨志远随后再给大家每人送上几包精品包装的野菊花,向晚成竟然什么都没说,指示余就一并收下。   向晚成回去没多久,新营县县委、政府各个部门就几乎人手一个杨家湖农业发展有限公司的透明茶壶,每个茶壶都飘着一朵晶莹剔透的黄色的菊花,成就了新营一景。杨志远小赚一笔,光新营一县两月内销售的野菊就不下三十万朵。 第10章 渔翁得利(3)   新营县委书记洪国烽从中央党校学成回来。周一,他准时出现在县委的办公室里。感觉办公室有了个变化,办公桌上一朵非常雅致的菊花飘在一个透明的精致茶壶里,他有些奇怪,问自己的秘书:“怎么回事,这才出去几个月,新营县怎么开始流行这个了?”   秘书说:“洪书记,你可能不知道,这可是我们新营现在最流行的养生茶,枸杞菊花茶。”   洪国烽说:“有些意思,看倒是蛮好看的。”   洪国烽喝了一口,点点头,说:“还别说,口感不错。”这时,他注意到茶壶上的那几行字,仔细看了一下,有些不解地问:“杨家湖农业科技发展控股有限公司,杨家坳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家公司,我怎么不知道?”   秘书说:“洪书记,这是一家刚成立不到半年的公司,应该是你到北京后成立的,所以你不知道。听说是杨家坳一个从北京回来的叫杨志远的人创立的。”   洪国烽眉头一跳,惊呼道:“什么!杨志远!我们新营的!”   秘书看洪国烽的表情有些奇怪,忙问:“洪书记,你认识这个杨志远?”   洪国烽答非所问:“这个茶壶是怎么来的?”   秘书‘哦’了一声,说:“这是向县长拿来的,向县长好象和这个杨志远挺熟。”   洪国烽说:“是吗,那你和小余联系一下,看向县长现在有没有空,如果有空,让向县长到我这来一下。”   秘书说:“好,我这就去跟小余联系。”转身走到了外间。回想到书记刚才听到‘杨志远’三个字那震惊的表情,应该不是无缘无故,只怕有着自己琢磨不透的原因。   洪国烽坐在转椅上,一下子陷入了深思。   连杨志远自己都不会想到,他回农村这事所产生的影响已经不再局限于他就读的那所大学,早就开始在北京的各个角落发酵。一个北京名牌大学的学生,院学生会主席,放弃一个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工作,而回农村当农民,这在九十年代是何等的不可想象,引起反响势在必然。洪国烽这次在中央党校学习,党校讲师就把杨志远事件作为一个事例在他们这一期县委书记培训班上提了出来,让洪国烽他们这些县委书记就此事件展开讨论,杨志远这样做值还是不值?如果是你,你会不会这么做?如果这个杨志远在各位书记的治下,各位书记准备怎么用这个人?   说实话,洪国烽初听这个事情,和其他的县委书记一样,除了震惊还是震惊,这个杨志远是不是疯了,那么好的一个政治平台,不出几年,凭他的政治智慧,混个县、处级,那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哪像他们,混了大半辈子,头发发白,才到了县委书记这个位置。当农民,不是鸡司令就是鸭司令,为了啥。如果是自己,洪国烽可以很肯定地回答,他绝不会这么做。这一点,那些县委书记们和他一样,很佩服这个年轻人的勇气。至于怎么用,大多书记的意思是直接调到自己的身边给自己当秘书。洪国烽却不是这么想,人家要是看上一个秘书的位置,他会回农村去?呆在北京发展不比当秘书好。洪国烽当时的回答是,如果这个杨志远真的有能力,就主动让贤,干脆让他来当县委书记,带领一县乡亲致富。洪国烽的话引起大家善意的笑,与自己同住一室的室友还和他开玩笑,说:“要是这个杨志远真是新营县人,岂不发了,不费吹灰之力得一县委书记的官帽,岂不快哉。”   洪国烽当时想哪有这么巧的事,没想这个杨志远还真是新营人,还倒腾了个什么农业科技公司,还把广告做到自己的办公桌上来了,乖乖了不得。洪国烽摇摇头,知道自己说主动让贤其实也就那么一说,这县委书记可不是自己想让就能让的,这个职务,得经市委常委会通过,报省委同意方可生效。   向晚成进屋,见洪国烽抱着那个茶壶发愣,还以为洪国烽在研究茶壶,就笑,说:“洪书记你可回来了,怎么样,这趟学习收获肯定不小。”   向晚成这话是有所指。   官场中人都知道,去党校学习,一般两种情况,要不就是有问题,把其调离现有的岗位,以方便纪委调查;要不就是升职的前奏,一等学习结束,就官升一级。洪国烽自然是属于后者,北京学习半年,县委书记的职位一直给他留着,属带职进修。早在洪国烽进京之前就有传闻,他将升任林原市主管农业的副市长,这次中央党校学习,本市就其一人参加,胜算更多一成。   洪国烽和向晚成搭班子三年有余。当年洪国烽和上任县长不对付,在新营是公开的‘秘密’。上任县长一心想要把洪国烽挤走,一个周末上省城找某位上层人物活动,也许事情办得顺利,本人又喝了点酒,人一兴奋,就有些得意忘形。他和司机互换位置,自当司机,结果在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把自己撞成了植物人,至今还躺在医院里,靠呼吸机维持生命。向晚成那时刚任常务副县长一年,本来还不够资格接任县长位置,亏得洪国烽力荐,市委不想再闹出两位主官不和的闹剧,勉强同意让向晚成接任。还别说,洪国烽这次看人没走眼,向晚成这人有个性,但懂官场规矩,做事情不越位,该担的担子他担,不该他管的事他绝不管,做重要的决定前,都会和洪国烽商量通气。这几年,二人配合默契,关系融洽,开创了新营少有的和谐局面。洪国烽这次之所以有机会升任副市长,应该说这方面占了很大的积分,要不然凭新营经济全市排名靠后的严峻形势,凭什么把这么大一个馅饼抛给他。   洪国烽也不隐瞒,说:“我回来的时候经过市里,市委梁大智书记和组织部邓武部长分别和我谈了话。在今年的人大会上,我将作为副市长的候选人之一,提交人大会讨论。你也知道副市长是差额选举,咱新营在全市经济排名靠后,那些老大哥肯定不服气,就怕到时出现意外。”   向晚成说:“不会吧,你是省里、市里确定的人选,能有什么意外,老大哥们即便不服气,却也不能拿政治开玩笑。”   洪国烽说:“这可难说,到时人家投弃权票,咱的票数不过半,那不死得更难看。邓部长的意思是让我们做做工作。”   向晚成也是人大代表,不解地问:“做工作?什么意思?难不成要我们贿选?”   洪国烽笑,说:“你想哪去了,邓部长那么有政治觉悟的人,怎么会要我们去做那种没有智慧的事情。邓部长的意思是让我们利用舆论,在两会期间为我们新营造造势。”   向晚成拍拍脑袋,说:“邓部长这是让我们耍阳谋,不是玩什么阴谋。”   洪国烽说:“就是这么个意思。”   向晚成说:“国烽书记,你要这么说,我倒有个事情想跟你商量。”   洪国烽问:“什么事?”   向晚成说:“我认为我们新营经济之所以落后,上不去,跟我们干部的作风和能力有很大的关系,我的想法是在我们新营县开展一次竞聘上岗的活动,让能者上,庸者下,给我们的干部打一针强心针,让每个人时时刻刻都有危机感。”   洪国烽深思了一下,说:“这个想法是不错,咱市还真没有哪一级组织部门这么干过,这对组织工作是一次大胆的尝试。不过真要照你这么干,是不是动静太大?你看是不是可以这样,别一下闹腾得太大,先拿几个局级岗位进行试点,再慢慢的推进。”   向晚成说:“邓武部长是组织部门的元老,你可以让他给我们参考参考,看我们的方案是不是具有可行性。要我看,邓部长不是要我们玩阳谋么,我看这就是一次实实在在的阳谋。”   洪国烽动了心思,说:“这事情非同小可,我们还得仔细揣摩揣摩,先让组织部门拿出一个方案,我们常委会讨论研究后,报上级组织部门备案。”   向晚成说:“行,先这么办。”   向晚成见事情谈得差不多了,起身,准备离开。洪国烽摆摆手,说:“别急,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谈。”向晚成一听,又坐了下来。伸手拿过茶壶,说:“我说起我们下面的那些官僚我就上火,别急,我得喝口菊花茶清清火。”   洪国烽笑,说:“我怎么听说你和这个‘杨家湖农业科技发展控股有限公司’的老板打得火热,还把广告做到县委常委会上去了,你以前不是一直反对官员和私企搞在一块的么,怎么,我上了一趟北京你就改秉性了?”   向晚成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说:“你不知道,这小子可真是个人才,就大半年的时间,你看他就把杨家坳那个穷山村弄了个天翻地覆,我想改革机关工作作风,竞聘上岗也是受了他的启示,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杨家坳因为换了个当家人,变化就这样大,我现在终于想明白了,就是一个字:人。”   洪国烽没到杨家坳去看过,自然不会发表什么意见,看向晚成对杨志远如此认同,他说:“晚成县长,那个杨志远真的有这么大的能力?你是不是有点夸大其词了?”   向晚成摇摇头,说:“这你真得去看看,杨志远真是个人才。”   洪国烽笑,说:“你可别说的那么肯定,我可在中央党校说了狠话的,说如果杨志远真是个人才,我就主动让贤。”   向晚成听洪国烽说了事情的经过,笑,说:“你这话可真是说大了,只怕你还真的让贤。”   洪国烽笑:“我哪知道他杨志远偏巧就是我们新营的弟子,没办法,既然话说大了,同僚们想笑话我就让他笑话去。”   向晚成说:“这杨志远不但是人才,依我看还是个帅才,你看他把杨家坳那些人指挥的服服帖帖的,真要是从政,成就肯定小不了。”   洪国烽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个杨志远在学校就是院学生会主席,他们那个学院的口号就是,培养领袖,那些个学生哪个不是牛气冲天的,他杨志远能成了他们的学生领袖,岂会简单。”   向晚成这倒是第一次知道杨志远还有这么个经历,也明白杨志远肯定不会在他面前提这等事情,真说,那就有了炫耀的意思,反而会让别人看轻。向晚成说:“我说这小子怎么有一种天然的领袖气质,原来是在学校操练出来的,怪不得。”   洪国烽说:“哪天你和我到实地看看,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你看是不是可以在杨家坳这事情上做些文章。”   向晚成说:“这我可不敢打包票,不知道杨志远会不会同意。”   洪国烽笑:“这你大可放心,现在他都把广告做到县委、县政府了,他难道就不想把广告做到全市?”   向晚成一想,也是。这对杨志远来说,未必不是一种诱惑。他说:“有可能,杨志远现在就是在想着法子扩大知名度,你知道,他明年准备把产值做到多少吗?”   洪国烽哪里会知道,心想山坳里的一个小公司,能有多大产值,撑死几百万,他轻描淡写地问:“多少?”   向晚成伸出三根手指。   洪国烽猜:“三百万。”   向晚成摇摇头,洪国烽有些迟疑,说:“你不会告诉我是三千万吧?”   向晚成点了点头,说:“正是。”   洪国烽这下真被震住了,说:“三千万,怎么可能?”   向晚成说:“我这还是保守的估计,到时只怕还不止这个数。”   洪国烽连连说:“不会吧,就杨家坳那地方,要什么没什么!三千万,我的乖乖的,怎么可能!那会有多少利润!真要是这样,明年这个时候,他杨家坳还不成了我们新营的首富村。只怕放到全市,也有的一比。”   洪国烽一摆手,说:“晚成,也别挑什么日子了,干脆明天,你和我就去杨家坳村实地考察。”   向晚成一笑,看样子,洪国烽是有些急不可待了。 第11章 新年快乐(1)   杨志远可不管什么市里的‘两会’不‘两会’的。一月份一过,离春节就只有二十天了,按乡下的习惯,得准备年货过年了。有钱的人家都跑到县城去置办年货,没钱的人家就近到集镇上去买些衣服、糖果之类的必需品。杨家坳穷,可穷人也要过年,每到过年的时候杨家坳也还算热闹,别的没有,吃喝还是不愁,家家户户杀猪宰羊,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起,村里的酿酒厂也是酒香四溢,今年自然也不例外,何况村里家家有人在农业公司做事,这几个月里,少的也有一、二百,多的月份有个三、四百元,有了固定的收入,杨家坳的日子自然好过的多。今年酿酒一开酿,小孩子们都提着家里拿的鸡蛋欢快的朝酒厂奔去。这场景杨志远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温馨和幸福。   杨志远给母亲从省城买回来一套大红的丝绸棉袄。张青穿上新衣在镜子前照了照,镜子里的张青干净清爽,充满了节庆的喜气。   张青笑,说:“志儿,这也太花哨了吧。”   杨志远抱着张青的肩,笑,说:“俏点好,喜庆。”   张青爱怜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说:“你啊,什么时候把女朋友带回来,让我这个做妈的安安心。”   杨志远笑,说:“妈,我才多大,这事情还早着呢。”   张青说:“还早啊,你看村子里和你一般大的有几个没结婚?”   杨志远说:“这能比吗,你儿子我可是受过高等教育的。”   张青笑骂:“受过高等教育怎么啦,难道就不结婚生子了?”   杨志远一听母亲唠叨这件事情就头疼,忙说:“要过年了,我找杨石叔商量点事。”   张青追了出来,说:“我怎么听雨菲说她那个电信局的同学对你好像有那个意思,我看那女孩蛮不错的,你可得上心啊。”   杨志远不想回答,赶忙往杨石家跑。张青直摇头,心里也知道,儿子是在逃避这个问题,可做母亲的谁都在意这种事情,尤其孤儿寡母的,家里多几个人显得热闹。   杨志远到了杨石家,杨自有、杨广唯、杨呼庆、白宏伟都在那间临时的办公室里聊天,杨志远走进去一看,挺奇怪,说:“都在啊,这般清闲,怎么自有不要去邮局发货了?”   杨自有笑道:“仓库里的东西都发空了,我拿什么去发。”   杨志远只管在外面跑,家里的情况还真不知道,一听说仓库里的货都卖空了,挺高兴,说:“这是好事啊。看来这一个月只怕没什么东西可卖了,得到三月新茶上市才有得忙。广唯,你就趁这空隙安排人员检修设备,呼庆你过完年多派些人到外面去跑跑市场。”   然后问杨自有,说:“自有,我们派到净化设备生产厂家去学习的人员回来了没有,得问问他们的情况。”   杨自有说:“和他们联系了,还有过些日子才能回来。”   杨志远问:“那净化设备什么时候到货?”   杨自有答:“过完年就会发货。”   杨志远点头,说:“好,在夏季来临前,必须把‘杨家湖’品牌的山泉水推向市场。还有,快过年了,对那些还在外面的杨家子弟的家庭要照顾好,该买的东西帮他们买回来。”   杨自有点头说:“好的,我知道该怎么做。”   这时杨石和村里的会计走了进来,杨石的脸上洋溢着笑意。杨呼庆和杨石说笑,说:“爷爷,看样子是在哪发一笔横财了,要不也分我一点,快过年了,让我也跑到县城去得瑟得瑟。”   杨石敲了杨呼庆的头一下,笑道:“和爷爷没大没小的,看我不抽你。”   杨呼庆吐了吐舌头。   杨志远看他们笑闹完毕,问:“杨石叔,我让你安排付给人家的欠款都付了吗?”   杨石说:“这不刚和会计到信用社付完款回来,什么包装款、茶壶款、塑料款等等,该给人家的都给了。”   杨志远说:“这就好,咱们得讲诚信,明年才能和人家更好的合作。那现在公司帐上还有多少钱?”   杨石看了杨广唯他们一眼,欲言又止。杨志远明白他的意思,说:“叔,说吧,反正就要召开股东大会了,他们都是公司股东,让他们提前知道也没关系。”   公司的会计翻开帐本说,今年的营业额有六百来万,其中野菊花的营业额有三百来万,茶叶二百万,冬笋这一块也贡献了五十万的销售额,除了付给人家的材料款、农业税、销项税、人员工资等等,利润在三百八十万左右,除去付给浙江那家净化设备厂的一百万预付款,三百万的蟹苗款,帐上还留有‘天天有余餐饮有限公司’的那一百多万。   杨广唯和杨呼庆惊呼道:“就大半年的时间,我们就赚了有三百八十万,乖乖不得了。要是以前想都不敢想。”   杨志远说:“今年有一定的偶然性,像野菊的生产这一块,除了我们自己的劳动力,根本就没什么成本。利润几乎都在这一块上了,明年得在其他一些高附加值的农业上想办法才行。”   杨志远算了一下,估摸着明年开春有个几十万的启动资金也就差不多了,乡亲们忙了大半年,也该有个想头,明年的工作也好做,他和杨石商量,说:“要不我们今年分点红,赚个彩头,先拿个五十万按股份分红,我们杨家坳大概有五百户,我估摸着每户在一千元左右,至于由村里负责供养的五保户,也要发个大红包,至于是多少,提交股东大会讨论。今年一定要让乡亲们过个扬眉吐气的新年。”   杨石说:“中,是该让我们杨家坳人喜气喜气。”   杨志远说:“那行,广唯、呼庆,通知大家晚上开股东大会。”   杨广唯和杨呼庆欢呼雀跃。要知道,那时新营县的人均工资也就三百左右,每家能有一千元,这可就是一笔巨款,这年肯定过得比往年舒坦。   那天股东大会之后,杨家坳提前过上了春节,好些家庭一回去之后,几乎忙乎了一个通宵,商量明天拿到红利后要去县城采购的年货清单,兴奋之情难以言表。   尽管杨石打电话通知了信用社第二天需要提取五十万的现金,但第二天提到现金都快中午了,钱是县信用社直接送过来的,足足五麻袋。会计平生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现金,一看五麻袋,就有些犯难了,这要是一张张清点,得到什么时候。杨广唯到底见过一些世面,说:“会计叔,都是新钞票,一叠一千元,干脆点叠算了。”   搞财务都小心,不敢大意,不放心,会计说:“这只怕不行吧?”   杨广唯说:“错不了。有这么多人在,错个一、两张的小叔也不会见怪。”   会计一看眼前五个麻袋,没办法,说:“那就点叠数好了。”   五百叠,会计也是忙乎了好一阵子。点完,几个年轻人就把麻袋提到拖拉机上。   杨自有开拖拉机走在中间,前后民兵连的年轻人骑着自行车押阵,一个个兴高采烈。   正巧从县城开往周洛的客车到站了,杨雨菲正好放学回家过春节,她一下车,看到杨广唯一行挺高兴,说:“哥,这么好,特意来接我。”   杨广唯笑:“你看这阵势像是来接你的么?”   杨雨菲一看,也笑,说:“我看也不象。”跳上拖拉机,看到那几个麻袋,问:“哥,这是什么?来了这么多人就为了保护这几个麻袋?”   杨呼庆低低说:“这可都是钱,有五十万,小叔特意交代要新钞,十块的。”   杨雨菲有些奇怪,说:“小叔这搞的是什么名堂,现在不是有一百元的钞票了么,全要十块的干嘛?”   杨呼庆说:“这我可不知道,小叔的主意一个接一个的,他的心思我怎么猜得出,你要想知道,你自己问他去。”   几个人坐在钱袋上随拖拉机一摇一晃,杨呼庆说:“广唯,你找机会跟小叔说一说,改明儿我们换个好一点的车,让我们也神气神气。”   杨广唯笑,说:“要说你去说,我可不想找骂,小叔是怎么跟我们说来着,要吃苦在前,享受在后。这日子还刚开始有起色,你就想享受,看小叔怎么收拾你。”   杨呼庆说:“那让小叔换个好一点的货车总可以吧,老让自有叔开着这么个破拖拉机总不是回事吧,既不安全,又不方便。要是有个货车,如果县城的客户急着要点什么货,我们还可以直接送货上门。”   杨广唯说:“这个倒是可以让自有叔跟小叔去提一提。”   杨雨菲说:“这个就不用你们考虑了,小叔早就在省城订了一台‘江西五十铃’过完年就可以提车,二十万。”   杨呼庆说:“小叔偏心眼,什么事情都让你知道。”   杨雨菲说:“那是自然,谁让你缺心眼。”   杨呼庆笑,说:“杨雨菲,你这是变着法子骂我呢。”   杨雨菲说:“这可不是我说的,这是小叔说的。”   杨呼庆不相信,说:“小叔怎么可能这么说,是你自己编的吧?”   杨雨菲说:“那我就告诉你,小叔是这样评价我们几个的。广唯老实、憨厚,适合生产管理,可以主内;呼庆同志有胆量,有冲劲,适合跑销售,可以主外,但欠思考,需磨练。”   杨呼庆挺得意,说:“杨雨菲,小叔哪一条说我缺心眼了。”   杨雨菲笑,说:“说你缺心眼你还不服气,欠思考不就是缺心眼吗?”   杨广唯笑了笑,说:“好了,好了,好好的一句话,怎么到你嘴里就变了味。”   杨呼庆说:“就是。那你说说,小叔是怎么评价你的?”   杨雨菲清了清嗓子,说:“你可听好了,小叔说,杨雨菲同学,心细,机灵,做事认真负责,可以委以重任。可惜是个女子,长得太漂亮,在外不方便工作。”   杨自有偏了偏头,说:“还别说,志远对你们的评价很中肯,没走眼,是这么回事。你们可是我们杨家的第三代,以后还得靠你们。”   杨呼庆说:“用不着靠我们,有小叔就行了。”   杨雨菲嗤之以鼻,说:“说你缺心眼,你还真缺。小叔的心大志远,怎么可能在杨家坳呆一辈子。为什么他让你们一个个成为控股公司下面分公司的经理,这是他在历练你们,一旦你们的翅膀硬了,可以飞了,他就要去走自己的路。”   杨志远说杨雨菲机灵还真没说错,他的心思还真让杨雨菲从他的布局中看出来了。   杨呼庆说:“不会吧,杨家坳真要按小叔的规划发展,那会多富有啊,小叔会舍得离开?”   杨雨菲说:“这你就不懂了,小叔要赚钱,到哪里赚不到。小叔他看重的不是钱。”   杨呼庆不解,说:“那小叔看重的是什么?”   杨雨菲说:“这我可没看出来,我不知道,你想知道,你问小叔去。”   杨广唯说:“不管怎么样,呼庆,我们得加把劲,别让人看扁了就是。” 第11章 新年快乐(2)   向晚成陪着洪国烽来到杨家坳。二位新营县的最高领导这次轻车简行,开的是洪国烽的‘三菱’越野车,洪国烽没带自己的秘书,向晚成就把余就带上了,车过乡政府而不入,直接到了杨家坳。胡学理、周子翼没接到委办的通知,自然不知道领导到了自己的地头,不然早就会在乡政府门前守候。   正巧赶上杨家坳这个发放红利的日子,杨家坳的乡亲们排着队在财务部领钱。人一多,村里的会计自然忙不过来,杨志远就在财务部帮忙。乡亲们都挺兴奋,先领到钱的乡亲也不急着回家,都蹲在大坪里,一遍又一遍哗哗地点着钞票。向晚成到杨家坳来的多了,也没人带路,径直找了过来,看到这场景,说:“志远,你这唱得是哪一出,新营再怎么落后,也用不着发现金,发个折子就行,再不然,你发一百元一张的也行,用不着这么麻烦嘛。”   杨志远和向晚成走到一边,偷笑,说:“县长,这你就不懂了吧,我这是故意而为之,我就是想让乡亲们乐一乐,你想啊,要是我每人给乡亲们一个折子,乡亲们只怕什么感觉都没有,我要是发一百块的,乡亲们‘嚓嚓’几下就数完了,心里的乐呵劲还没起来,这钱就数完了,这不是让乡亲们憋得慌么,我要不是怕信用社麻烦,我恨不得发一块的钞票才好,让乡亲们数一个晚上,乐呵一个晚上。”   向晚成笑,说:“你这是哪来的逻辑。”   杨志远说:“县长,这你就不懂了吧。对于苦惯了乡亲们来说,钱只有真真实实拿在手里,哗哗啦啦数着才快乐。”   向晚成说:“亏你想得出来。走吧,国烽书记想见你。”   洪国烽站在不远处,看着大屋前这排队领钱的热闹场景,觉得有些意思。心想这个杨志远只怕还真有两把刷子。   洪国烽做了多年的县委书记,对于下级官员蒙上级领导的做法司空见惯。他去年就有个一个亲身经历,西部的一个乡上报材料,说乡里的农民靠养牛发家致了富,人均收入增长了多少多少。洪国烽当时对那份材料感了兴趣,心想真要是这样,这倒不失为农村一种脱贫致富的方式,有心推广,当即下乡检查。所见情况与材料上的数字一致,家家户户牛羊在圈。洪国烽亲眼所见,心想这应该不会有问题了,于是大会小会对该乡加以表扬。不料过了没多久,就有人向他举报,说他看到了那些都是假的,那个乡根本就没养几头牛,好些牛羊是乡里出面从外面租借的,乡里按天付租,等书记参观完毕再负责送回。洪国烽知道事情的真相后,震惊的心情可想而知。他在震怒的同时,也不得不佩服属下官员,正事干不来,造假却有一套。变着法子把领导当猴耍,想着法子让领导高兴,真不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把那心思用在工作上,有什么干不好的。既然现如今连看到的都不能相信,洪国烽真不知道自己这县委书记还能相信什么。这也是尽管向晚成对杨志远赞赏有加,洪国烽却没有丝毫表态的真实原因。洪国烽想看情况再说,但他今天他一到杨家坳,置身于这欢乐的人群中,他就清楚向晚成说的那些应该靠谱。因为这世间什么都可以做假,惟独老乡们喜悦的表情假不了。   杨志远不认识洪国烽,但一见大腹便便的洪国烽被余就拥在中间,也没用他人介绍,自自然然地和洪国烽握手,说:“欢迎洪书记到杨家坳来走一走,看一看。”   杨志远没说什么‘欢迎光临指导’之类的官场术语,这让洪国烽感到自在,说:“那好,你带路,我们就随便看一看。”   走在村里青石板铺成的小道上,洪国烽对村子里保存完好的明清古建筑赞不绝口,说:“这可是老祖宗留给我们的宝贵财富,杨总准备什么时候把它开发出来?”   杨志远说:“洪书记,这可由不得我。杨家坳旅游资源的开发它首先受到的就是交通方面的制约,什么时候从省城到我们杨家坳在两小时之内,杨家坳的旅游经济就会在那个时候腾飞。”   洪国烽说:“你这可把难住了,要让原来五个小时的路程变成两个小时,这可不是你我可以解决的问题。”   杨志远说:“我看要不了几年,这就会成为现实。你想我国大陆第一条高速公路上海沪嘉高速公路,1988年10月31日已经全线通车,从上海市区祁连山路到嘉定南门十分钟就到了。而我省省高速公路建设开发总公司也于去年成立,本省的第一条全长89公里的高速公路也于去年开始动工修建,今后它将连通邻省的高速公路网,将来必定会成为我省出海的重要通道。而在今后公路主骨架长远建设规划中,交通部计划在‘九五’期间(1996—2000年)重点建设‘两纵两横’国道主干线和三条重要路段,形成贯穿我国东南西北的‘井’字形快速公路运输大通道,我看用不了多久,高速路就会修到我们家门口。”   洪国烽看了杨志远一眼,说:“看来你对政治还是蛮敏感的嘛,你怎么就知道‘九五’规划了?”   杨志远说:“我这也是无意中听到学校讲学的交通部的工程师说的,这个规划我们学校有导师参加过讨论,错不了。”   杨志远又说:“其实政治和经济是互相关联的,只有把握大的政治的方向,才能使经济行为不偏离正确的方向。”   洪国烽说:“这倒也是。”   向晚成站在一旁,意味深长的一笑,说:“国烽书记,等你到了市里,我们再慢慢解决这些影响发展的问题。”   洪国烽听懂了向晚成话里的意思,知道自己如果到了市里,主管农业,杨家坳这个地方自己还真的绕不过去。官场是讲究势的,自己如果当选副市长,那么新营就是自己的根据地,新营搞得好了就可以增加自己的势,在市里说话才有可能硬气。如果到时新营还像现在这样在原地踏步,那他脸上也没什么光彩。向晚成现在把杨家坳当作一个试点,也是他搞活新营农业经济的一步重要棋局,肯定希望得到来自各方面的支持,包括自己。而自己一旦离开,新营的权力真空将由谁来填补,向晚成现在是在表达他想主政新营的意思。洪国烽也知道让向晚成接任是个不错的选择,可市委会不会采纳自己的意见,这谁又说得清楚。洪国烽于是笑了笑,一语双关,说:“那我们就一起努力,先把我们需要解决的问题先解决。”   向晚成知道洪国烽听懂了自己的意思,他也知道洪国烽所说的需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那就是市委的态度,但现在洪国烽说了‘我们一起努力’,他需要的就是洪国烽的这句话,即便是有洪国烽向市委的力荐,也许也改变不了什么,但没有洪国烽的力荐,那就什么都不能改变,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尽管向晚成不知道市委是什么想法和态度,但他想自己无论如何需要去争取一把,县长和县委书记都是正县,一个主持政府,一个掌管县委,县长和书记互相叫板的大有人在。可向晚成知道,县长在县里,就是个老二,县长在县委还只是副书记,低半级,对这一点他比谁都清醒,这也是他坚决支持县委的决定,从不和洪国烽唱反调的真实原因。人只要一踏入官场,没有谁不渴望得到权力的,他向晚成也不例外,能成为一县之书记,成为一方诸侯,就可以有机会去实施自己的政治抱负,不为他人左右。现在知道洪国烽要高升,他恰到好处地提出自己的想法,并不过分,他也相信洪国烽乐于接受,这是个双赢的选择,对大家都有好处。大家说这事都很隐晦,他要官了吗?说什么了吗?什么都没说。洪国烽答应什么了,说什么了吗?什么都没有。但彼此都把各自需要表态的都表达了。这就是官场,话说半分,用自己的政治智慧去思量。   杨志远哪知道,洪国烽和向晚成在自己的身边,不着痕迹的完成了一次权力交接。他顺着向晚成的话,说:“我现在就在对杨家坳逐步进行改造,杨家坳的山势是北高南低,杨家坳的建筑依山势从高到低,由北向西南方向依一条中轴线建设。我的设想是依山和建筑的走势,引水进村,用青石铺修就一条水渠,经过各家各户门前再汇入杨家湖。”   洪国烽点头,说:“这个主意不错,这样一来就更增加了江南水乡的韵味。”   自小杨志远就喜欢陶渊明的诗: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杨志远自然明白对于久居城市的人们来说,风景绮丽的田园景色是他们心中蛰伏已久的向往,杨家坳一旦加入到省城两小时经济圈,那杨家坳旅游产业对杨家坳经济的拉动作用绝不可小视的。新营现在交通的瓶颈对杨家坳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他正好可以趁此时间按自己的设想一步步地改造杨家坳,免得一旦时机到来,杨家坳措手不及。   几个人走走看看,向晚成暗自观察洪国烽,尽管洪国烽表面不动声色,但向晚成知道此时洪国烽的内心只怕和自己刚走进杨家坳的情况差不了多少,除了震撼只怕还是震撼。新营县各乡村的情况和杨家坳大同小异,但照杨家坳现在的布局,用不了多久,杨家坳成为新营第一村就会成为事实。而这仅仅是因为杨家坳有了个杨志远,如果新营各村都有个像杨志远这样的主心骨,那新营会不会因此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一改过去的颓势,这就是一个值得去探求的问题。   回去的路上,当‘三菱’吉普行走在那条两边栽满笔直的速生林的山道上,一直都在沉思的洪国烽偏过头问向晚成:“你让组织部门搞的那个竞聘上岗的方案搞的怎么样了?”   向晚成说:“应该差不多了,就等你国烽书记定夺。”   洪国烽说:“我看时不待我,明天我们就到市里跑一趟,争取得到梁大智书记和邓武部长的支持。另外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先选拔一批既年轻又有想法的干部下农村去当村官,而今后在干部的提拔使用上,我们可以优先考虑当过村官的干部。”   向晚成赞同,说:“这个主意不错,我回去后马上去实行。” 第11章 新年快乐(3)   今年杨家坳这年过得真是热闹,家家张灯结彩,小孩子们把冲天炮放得冲天的响,原本沉寂的杨家坳就像很久才烧开的水,终于沸腾了起来。   年三十吃团年饭、守岁是杨家坳人传统的习惯。今年的团年饭还是在杨石家吃的,本来照母亲张青的意思今年杨志远回来了,怎么着也得在自家吃年饭。可杨石说什么也不同意,说:“费那个劲干嘛,在这边吃还不是一样,人多热闹喜气。”杨志远也觉得自家跟杨石家屋前屋后的,母亲没必要操这份心。见儿子和杨石的意思差不多,张青也就没怎么强求,随了他们。杨石家是个大家庭,嫁到外地的大女儿、小女儿都回来,都是拖家带口的,林林总总有两大圆桌。山里的年饭是丰盛的,鸡鸭鱼肉,自然也少不了野味。杨石的兴致不错,和杨志远干了好几杯酒,杨志远见杨石年事已高,就劝,说:“杨石叔,你少喝点。”   杨石穿着一件杨雨菲给他从省城带回来的红绸缎棉袄,喜气洋洋,说:“志远,你放心,就这二两酒,能有什么大碍。叔今个儿真是高兴,你看看今年乡亲们的热乎劲,这日子就得这么过才有意思。”   杨志远几杯酒下肚,心里头也是暖洋洋的,说:“这日子啊,只有越过越好的道理。”   杨石说:“理是这么个理,可要没有你这大半年的操劳,今年咱杨家坳的日子还是好不到哪去。这人啊,还真是不服不行,有想法和没想法就是不一样。你叔我啊,养养鱼,植植树还行,让我去开厂啊什么的,那是想都不敢想,你叔我啊,老了。”   杨雨菲说:“爷爷,你可不老,你还年轻着呢,你看你上山里打青石,村里有几个人是你的对手。”   杨石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孙女,哈哈一笑,说:“这都是些力气活,现如今啊赚钱的不费力,费力的不赚钱,你今后啊可得跟你小叔多学学。”   杨雨菲笑,说:“小叔的那些我可学不来,我可没小叔那么大的本事。”   杨石爱怜地点了点杨雨菲的额头一下,说:“你不是一直喜欢逞能吗,现在怎么知道谦虚了?”   杨雨菲嘟起了嘴,说:“爷爷,我什么时候不谦虚了,真是。”   杨石打着哈哈,说:“好,我们家雨菲最谦虚了,行了吧。”   大家说说笑笑,这年饭就在高高兴兴的氛围中吃完了。杨广唯到屋外搬来几个大树兜,在堂屋里生起火来,杨志远问:“广唯,你这是准备干嘛?”   杨广唯说:“老规矩,准备生火炖猪脚。”   这是杨家坳的老规矩,守岁必备的一道佐菜。大树兜一点燃,就在火上面挂一个吊锅,放上猪脚萝卜,十二点一过,就当夜宵吃。这习俗杨志远有多年没过了,一看杨广唯在忙乎,就心痒痒的,赶忙跑过去帮忙。杨志远到底好多年没干这种事情了,忙乎了一阵,脸上灰黑一片,还是没把火生起来。   张青笑,说:“站一边去,这可不是你们男人家干的活,还是让我来吧。”   杨雨菲在一旁帮衬,说:“就是,小叔,你在干嘛,画包公呢。”   杨志远讪讪地站到了一边,看母亲三下两下的把火生了起来,这才走到厨房去洗了把脸。从厨房出来,杨雨菲和杨广唯就凑了过来,问:“小叔,等下怎么安排?”   杨志远心想杨家坳又不同于北京,到处黑咕隆登的,有什么地方可去。不像小时候,还可以挨家挨户的去拜年,要糖果。这会他还真没想好待下干什么,他说:“等一下再看,我现在得打几个电话,得给人家拜个年,不然十二点一过,想给人家拜年,只怕电话都打不进去。”   杨志远第一个电话打给李泽成。李泽成上次告诉杨志远的是一个‘9’字开头的模拟蜂窝移动电话,北京88年7月开通了模拟蜂窝移动电话,一个电话连号带机要近三万,即便到了九十年代初用这种电话的人也还不多,能用得起的,无不是一方显赫,李泽成的这个电话是专号,尽管知道的人不多,杨志远打过去,还是老是占线,这可以理解,李泽成在国办,全国各地想给他拜年的人物多了去了,不止他杨志远一个。杨志远守在电话机前拨了有十几分钟,总算是把电话打通,杨志远一开口,李泽成就听出来了,说:“是志远啊,大半年了,今天才想到给我电话,怎么样,事情可还顺利?”   杨志远不免惶恐,说:“没想到我这些小事,竟让师兄如此挂念,实在是惶恐不安。”   李泽成在电话里笑了笑,说:“志远,你那些可不是什么小事,我很想知道你的情况,对自己的工作也有帮助。”   杨志远说:“那我给师兄写信,汇报工作。”   李泽成说:“这样也好,电话里三言两语的也说不清楚。你到现在也没给我电话,应该情况不错。”   杨志远说:“困难是有一些,但还能克服,谢谢师兄关心。今天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想跟师兄拜个年,祝师兄新年快乐!”   李泽成笑,说:“谢谢志远,大家一样,来年顺利!”   杨志远打完这个电话,有些汗颜,心想自己老是担心李泽成事多,怕打扰人家,平时没敢和他联系,可这都是自己的想法,也是李泽成不这么想呢,听李泽成今天电话里的意思他可是真在关注自己。杨志远提醒自己今后考虑问题不能太片面,得换个角度去看问题,看来自己得赶快把自己这半年的情况写信告诉李泽成才是。   给张平原、向晚成、杨建中的电话就简单多了,彼此都是老熟人了,尽管也都是个领导,但杨志远要放开得多,没有和李泽成打电话那般拘谨。彼此打着哈哈,互相道着祝福。张平原回北京过年,正和家里的几个至亲在打麻将,杨志远在电话里听到麻将‘哗哗’作响的声音,不免有些好奇,说:“老师,你好象从不打麻将的,今天怎么上桌了?”张平原在电话里哈哈大笑,说:“他们这是在赶鸭子上架,我现在都不知道贴了多少纸条在脸上,这不又放炮了。”杨志远乐不可支,说:“老师,这炮放得好,来年肯定响堂堂。”张平原在电话里挺乐和,说:“好好,那我就这么放下去。”   杨建中的电话是他老婆接的,一听是杨志远就一个劲地道谢,说她儿子那事杨志远可帮了大忙。杨志远连连说,这有什么,杨大哥那才叫帮我呢。杨建中一接电话就问杨志远什么时候到省城,一块喝顿痛快酒。杨志远说这大过年的大哥还能没酒喝。杨建中笑,说你嫂子管得严,过年了反而没酒喝。杨志远说,那改天我和你喝个痛快。二人私交不错,杨建中还没忘让杨志远代他向张青问声好。   给向晚成拜年,杨志远和他开玩笑,说祝向县长升官发财。向晚成笑,说:“志远你这不是在扯淡,我们政府工作人员,升官可以,发财就算了,发财是你志远的事情,我向晚成要是发了财,那可不成,纪委还不找我谈话。”杨志远哈哈大笑,说:“你县长怎么就不能发财了,要是县里的财政突破十亿,你还不做梦都笑。”向晚成笑,说:“这倒也是。”向晚成问:“你那些在北京的同学回来了没,记得我想请他们吃个饭。”杨志远说:“这事我还真不知道,我们说好了,他们一到家,过完年就来找我的。到时他们来了,我就打你电话。”   杨志远这一个劲地给人家打电话拜年,这中间也有电话追了进来给他拜年。谢富贵、陈胖子,其间竟然还接到了洪然的电话,这让杨志远一万个没想到,尽管洪然跟杨志远只是简简单单的说了几句祝福的话,可杨志远还是很受用,再怎么着人家也是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局局长,按说也该是他杨志远给他打电话才是。杨志远感叹这洪然在做人这方面还真是没得说的,一流。   谢富贵追着问那鱼的情况,问明年这个时候是不是可以捕捞一些应急,说他的几家新店已经选好址签好合同了,下半年就可开张营业,到时候他拿什么东西卖。杨志远说:“你怎么就想着卖鱼头,你还可以卖鱼尾巴啊。”谢富贵挺得意,说:“你还别说,我现在店里的另一个招牌菜,还就是腊鱼尾巴。”杨志远笑,说:“这可太好了,看来我湖里的鱼尾巴又升值了。”谢富贵哇哇叫,说:“你杨志远这人忒不地道,整个一黄世仁,我看你掉到钱眼里去了。”杨志远说:“谁让你是大财主,要不你这回买点‘鱼尾巴期货’。”谢富贵说:“你真要没钱,我借你就是,你那期货打死我也不干了。”杨志远哈哈大笑,互道了一声恭喜发财,这个挂了电话。   打完这几个电话,杨志远长嘘了一口气。觉得这人啊,就像生活在一张网中,人情也好关系也罢,全在这网中,只怕没有几个人可以逃脱。还有两个电话,杨志远是必须打的,那就是给安茗和许晓萌的拜年电话。安茗在电话欢呼雀跃的,说:“志远,今天北京又开始下雪了,下得可大了,像下棉絮一样,害得我只能窝在家里,没法出去。”杨志远说:“有那么夸张吗,这雪下得及时,要不我上哪找你去。”安茗不知是在咬苹果还是梨,咬得‘嘎吱’‘嘎吱’的响,说话就有些含糊,说:“这倒也是。”她停了停,又说,“听雨菲说,你们今年的形势不错。”杨志远说:“还行。”安茗说:“那就好,我今年暑假会过来看看你。”杨志远说:“你来可以,但要是我忙起来没时间陪你,你可别怪我。”安茗说:“谁要你陪了,我让雨菲陪我就是。”安茗好几次打电话过来,都是杨雨菲接的电话,她们都是同龄人,有的是共同语言,一来二去,两个还没见面竟然就成了朋友。   和安茗胡扯了好一会,杨志远开始给许晓萌打电话,许晓萌的声音永远都是轻柔的。许晓萌家的电话装好有一段时间了,到底是省委组织部,有特权,工资福利都不错,许晓萌刚上班没多久,部里就公费给她装了这部电话。电话里,许晓萌轻柔地说:“志远,新年快乐!”杨志远也说:“新年快乐!”二人通电话都是这样,一般都是许晓萌问,志远你好不好?志远你要注意身体?没有太多的话,似乎什么都没说,又似乎什么都说了。   对于安茗和许晓萌,杨志远是矛盾的,他现在知道她们都喜欢自己,自己也从心里喜欢她们,如果真要他在二人之间作出取舍的话,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在安茗和许晓萌都知道有另外一个人存在,二个人都是聪明人,也都善解人意,从不多说什么。倒是杨志远自己觉得愧疚,心说,这算怎么回事,自己真不是个东西。最终自己不总要伤害其中的一个吗?杨志远一想到这个事情就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完美,只有尽量不去想。   打完这些电话,杨志远一看,差不多一个小时了。杨志远不由得感叹,科技是第一生产力这话还真是没错。今天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帮邮局做贡献,人家邮局这是坐在家里印钞票呢。   杨雨菲一直在一旁烤火,见杨志远总算放下电话,忙说:“小叔,你想好怎么安排今天晚上的活动了没有?”   杨志远笑:“还怎么安排,我看还是围着树兜烤火实在。”   杨雨菲说:“小叔,你忒没意思。”手一伸,说,“那你还是来点实在的,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杨石在一旁笑,说:“你都这么大个人了,哪里还有要红包的道理。”   杨雨菲说:“我才不管,小叔他是长辈,都白叫这么多年了,今年怎么着都得给红包,要不然我一毕业,让他给红包只怕想都别想。”   杨志远笑,说:“我就那么吝啬?”   杨雨菲反问:“你说呢?”   杨志远还真就拿出几个红包,给了杨雨菲、杨广唯和杨石家的另外几个侄辈每人一个,杨雨菲喜笑颜开,说:“小叔,你还真给啊?”   杨志远笑,说:“假的,那你把红包还我。”   杨雨菲一闪,说:“谢谢小叔。还说自己不吝啬,你想想哪有给了红包还有要回去的道理。”   这时候,陆陆续续有人到杨石家来给杨石和杨志远拜年,杨自有、白宏伟、李丹、杨呼庆和民兵连的几个杨家后生都到齐了。大家按辈分一一跟杨石和张青拜了年,这才在火炉边坐了下来。   杨雨菲一看来了这么多人,挺高兴的,说:“你们怎么到现在才来啊,快点,想想我们等一下干什么去。”   杨呼庆和杨雨菲同辈,说:“我们杨家坳还能干嘛啊,要不打牌要不打麻将。可现在小叔已经定了村规,严禁赌博,不带点彩,又没什么意思,我看过了十二点,咱就睡觉。”   杨雨菲不乐意了,说:“你怎么那么欠睡啊,一年睡到头有什么意思。”   杨呼庆说:“那你说怎么办,我们跟着就是。”   杨志远笑,说:“你们别想了,等一会我们到祠堂前放礼花去。”   杨雨菲拍手叫好,说:“小叔,你什么时候准备礼花了?”   杨志远说:“我早就安排自有到县城拉了一拖拉机的礼花回来了。自有,礼花现在在哪里?”   杨自有说:“早就放到祠堂去了。”   杨志远一挥手,说:“走,我们现在就去放礼花去。”   这年三十杨家坳的上空,礼花炸翻了天,烟火把杨家坳照得姹紫嫣红,一直到午夜过后才慢慢地平息了下来。 第12章 张悯沈协(1)   张悯和沈协是初四结伴来杨家坳找杨志远的,那会杨志远还赖在床上没起来。张悯和沈协给张青拜过年就直接闯进杨志远的卧室,杨志远正做着春秋美梦,张悯没讲什么客气,把被子一掀,杨志远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一下子就给冻醒了。   杨志远大叫:“姓张的你这是干嘛,想谋杀啊。”   张悯把杨志远的衣服裤子往床上直扔,说:“拉倒吧,谋杀你,我有什么好处,快起来,咱们今天上省城潇洒去。”   其实过年忒没意思,每天没什么事情干,吃了睡,睡了吃,杨志远早就闲得发慌,一听张悯说上省城,一个鲤鱼打挺就起来了,穿衣洗刷,几分钟就搞定,和母亲张青打了个招呼就出门了。   张青知道这几天儿子憋坏了,心说出去走走也好,只是没忘叮嘱,说:“在外面要注意安全。”   杨志远和母亲拥抱了一下,说:“放心,我们知道保护自己的。”   三个人经过杨石家门口,走不动了。杨雨菲和杨呼庆正张罗着要找杨志远上县城去,一看他们几个出来,杨雨菲说:“小叔,你这是要上哪去啊,也不叫我一声,太不够意思了吧。”   张悯一看是个美女,望了杨志远一眼,说:“这谁啊?”   杨志远一看到杨雨菲就知道自己是躲不掉了,硬着头皮说:“这是我侄女。”   张悯心想几个大老爷们到省城玩也没什么意思,有个美女跟着还多一份情趣,说:“要不,跟我们一起上省城玩去?”   杨雨菲说:“好啊,这几天都憋死了,我们正想找小叔去玩呢。”   杨志远摇了摇头,说:“真拿你没办法,既然想去,那就走吧。”   跟杨石打了个招呼,一行五人就往村口走。张悯和沈协也不知从哪搞了辆破桑塔纳。杨志远围着车绕了一圈,调侃道:“就你们这破车也不怕省城的交警说你们有碍市容,把车扣了?”   沈协说:“你拉倒吧,有车给你坐就不错了,要不你自己走着去?”   杨志远笑着往车上爬,说:“那倒也是,有总比没有好。”   几个人上了车,由沈协开车。看到出村那些笔直的树木,沈协赞叹,说:“志远,这些树栽得好啊,有水杉也有银杏,你想想秋天一走进你们杨家坳,在金色阳光辉映下的银杏树和水杉高大挺直。阳光明媚,汽车走在铺满金色落叶的小道上,沙沙作响,那种意境,真是绝妙极了。”   杨志远笑,说:“我怎么没发现,你沈协原来还是个诗人。”   沈协说:“志远,你这是在嘲笑我啊,谁不知道你才是诗人,我不相信你移栽这些树木的时候,就没有这样的想象。”   杨志远点点头:“还别说,我当初还真是这么想的,今后一旦搞旅游开发,我让人家还没进村,就给人家一个欣喜。”   分别半年,杨志远自然对沈协和张悯的事情感兴趣,说:“别老是注意我的事,说说你们吧,这刚开始工作,有什么好玩的事。”   沈协说:“我那个部门,每天除了吃饭,能有什么好玩的事。这事你得问张悯,他那工作性质不一样,富有挑战性和刺激性,肯定有很多新鲜好玩的事情。”   张悯说:“你还别说,我现在这工作还真有些意思,不平淡。其实,要我说,志远你去干我们那一行最合适,你就喜欢有挑战的生活。”   杨志远一听就来了兴趣,忙说:“那你说说,怎么个刺激法?”   张悯说:“那我就给你说一个案子吧。我刚上班没多久,处里就接到领导交办的一个案子,某省一家金融公司的老总被人实名举报了,那人来头不小,省纪委办不下来,要求我们出面。我们下去后,了解了一下,那老总还真是牛逼,坐的是‘加长林肯’,一出门就有四个保镖整天贴身跟着,见他一面还不容易,得提前好几天预约,进门还设了好几道门岗,那架势,只怕比他们省长都牛气。省纪委的人给他打电话,让他到纪委来谈谈,那老总嘴里说好,可就是几天都不见踪影。我们开始还挺紧张,以为那小子嗅出了什么风声想溜,赶忙封锁了机场、车站、码头等交通要道。没想到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那老总每天歌舞升平,带着个小蜜招摇过市,小日子过得比谁都舒坦,原来他根本就没把纪委放在眼里。我们处长说,这人这么嚣张,肯定胆大妄为,不用调查,人家举报的肯定属实,直接抓起来肯定错不了。”   杨志远说:“这也太嚣张了吧,纪委找其谈话,至少也要收敛些吧,这人连起码的政治素养都没有,他是怎么爬到这一步的。”   张悯说:“这人啊,要是没了顾忌,以为自己后台硬,为所欲为,那么这样的人其实离死就不远了。”   张悯接着说:“我们处长当时就生气了,说这哪是什么领导干部,比地痞流氓都不如,地痞流氓知道政府部门找,他们还知道有个‘怕’字,这人连怕都不知道怕,这样的人一定要彻查到底。第二天,我们处长就带着我们几个找上门去。他公司的秘书和保安挡着我们不让进,说我们没有预约。真是天大的笑话,我们处长当即拿出工作证,说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土地上,我们纪委办案是不需要预约的。到了里间,那老总可能还没搞清情况,以为是省里来人,还牛轰轰的,说不就纪委的吗,有什么了不起,容我打几个电话,你们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他是打了几个电话,要我们处长和那端的人通电话。按说我们可以不搭理他,但我们处长还真是接了,就一句‘我是中纪委的某处长,你是谁?’那边哪敢说话,连大气都不敢出,感觉电话烫手,电话都挂不赢。那老总这才知道事情严重了,站在那里目瞪口呆。我们处长说,是你自己跟我们走,还是让我带你走。那老总连连哈腰,说我自己走我自己走。保镖最多又能怎么样,站在那里连大气都不敢吭一声。那老总只有乖乖跟我们走。”   杨志远说:“你们处长这事办得真是正义,我听了都觉得解气。”   张悯挺自豪,说:“那是,我们处长本身就自我要求严格,一个自身清正廉洁的人,又有何惧。”   杨志远说:“所以啊,跟的领导正不正义,对属下的影响很大,也许还会影响一辈子。领导一身正气,属下的腰杆自然挺得就直,做人也就大气,反之,如果领导只管自身利益,贪图享乐,那么做下属的做起事情来难免不畏手畏脚,做人方面只怕也会畏畏缩缩,成不了大气候。所以我说,跟上一个好领导,比什么都划算比什么都重要。”   张悯点头,说:“志远你这话还真是在理。”   沈协也感慨,说:“要我看,人还是要知道自尊自重,不要以为老子天下第一。这对我们不也有着警醒的作用。”   杨志远笑,说:“沈协,你能这么想我真为你高兴,至少我不必担心哪天张悯找你去谈话。”   沈协说:“去你的,你就不能说点好话,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有让张悯在我面前显摆的机会。”   张悯说:“我可情愿一辈子都不要这样的机会。你没看到那些个出事的官员,平日耀武扬威的,坐在台上人模人样,一等到纪委查出了问题,就痛哭流涕,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说自己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这都是屁话,他真要是时时刻刻把党和人民放在心里,那他肯定是兢兢业业为党和人民办事,岂会生活腐化自甘堕落胆大妄为。”   杨志远点头:“就是。”   张悯说:“我接触了一些案子才知道,什么样的人喜欢作威作福,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人一到纪委就只知道虚张声势,说什么自己不怕查经得起考验,一旦真的查起来,就害怕了。我还遇到这样的一个愚蠢的官员,第一天到我们纪委,就知道摆式样,对我们那盒饭挑眉瞪眼,说自己这辈子就不知道盒饭是什么东西。行,你不知道盒饭是什么东西没关系,第二天第三天还是盒饭,看你吃不吃,到了第四天就扛不住了,吃了一盒还要一盒,你说这都是些什么样的人,气都能被他们气死。”   杨志远说:“你气什么气,跟这样的人,你犯不着。我倒是想知道那个比省长还牛逼的老总后来怎么样了。”   张悯说:“你说他啊,没法说,一看事情大了,竟然向我们行起贿来,一开口只要我们放了他,就给五百万。”   杨志远笑,说:“还别说,这人还真是做得出这样的事情来。”   张悯说:“你说这人是不是愚蠢到家了,连纪委的人员也敢行贿,这不是找死么。还别说,这老总还真敢贪,现在定了性的有三千万。”   沈协惊呼说:“乖乖,这人胆也太大了。”   张悯摇头,说:“要这么多钱有个屁用,我看不出意外,这人只怕是死罪难逃了。”   杨志远说:“这人啊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他难道就真不知道自己贪了这么多钱,根本就没地方用,他是以为自己后台硬,忘乎所以,以为查谁都不会查到自己的头上,他也不想想,真要是触犯了法律,最硬的后台也不敢出面保他。”   几个不免发出一些感慨。杨雨菲和杨呼庆阅历要少,自然也就不会发表什么议论,只当是故事,听着就是。 第12章 张悯沈协(2)   杨家坳到省城有几个小时,走的也晚,到省城去赶中饭肯定是没有可能,几个人找了个合适的路边小店,潦草地吃了中饭。赶到省城已是下午三点,几个人先找家四星级宾馆开了三间房,过年期间没什么住客,宾馆房价三折优惠,比平时的三星级宾馆还便宜。   张悯和沈协来省城真没什么目的,都是年轻人,和杨志远杨雨菲他们的心思差不了多少,也是已经把该走的亲戚都走了,呆在家里没什么意思,出来透透气。   杨志远见他们没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办,就说:“我看我们还是到谢老板的‘年年有余’去吃晚饭,顺便再叫上杨建中,一起热闹热闹。”   反正是出来透气的,至于杨志远到哪里去吃饭,他叫上别的什么人,张悯和沈协无所谓,随杨志远安排。杨志远就打杨建中家的电话,在本省这年一般到初三就可以说是过完了,初四一般都在家休息。一听是杨志远到了省城,杨建中挺高兴,杨志远说:“晚上把嫂子侄子都叫上,一起吃个团圆饭,大家热闹一下。”   杨建中也没客套,说:“行,就这么说了,只是你嫂子在一旁,这酒只怕喝不痛快。”   杨志远知道张悯和沈协的酒量都不大,就说:“这样也好,咱就少喝点,不喝也行。”   杨建中说:“不喝可不行,那就少喝点好了。”   离约定吃饭的时间还早,杨雨菲吵着要去步行街逛逛,男人对逛街都没什么兴趣,可杨雨菲想去,大家也不好反对,就由了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女人逛街,逛的是心情,买东西倒不是目的,杨雨菲也是一样。杨雨霏领着四个大男孩这家店铺进,那家店铺出的,一个人逛得别提有多欢。   杨志远打趣,说:“杨雨霏,这回你的虚荣心应该可以得到满足了,四大帅哥给你提包,你可够有式样的,你看看你现在的回头率有多高。张悯今天上午说的那个老总的派儿算什么,和你杨雨霏根本没得比。”   张悯也说:“就是,要是雨霏舍得下点血本,给我们每人置办一身风衣、墨镜这样的行头,我保你回头率更高,派儿更足。”   杨雨霏笑,说:“要真按你张悯同学出的这个馊主意干,我看用不着什么回头率了,直接把我当黑社会大姐大抓进去得了,那样派儿岂不更足。”   沈协说:“看你说的这么邪乎,怎么我们穿风衣戴墨镜就成黑社会了,那穿个马甲还不成乌龟了。我可告诉你三十年后,保不定我们当中还会出一、二位省部级高官呢。”   杨志远笑,说:“沈协,你这是说你和张悯吧,我可没这奢望。我们现在还只二十刚出头,再过三十年,那可真遥远,我想都不敢想,真到那时,你我都老了,又是下一代年轻人的天下了。”   沈协说:“那倒也是,不过政治上我们应该都成熟也都有所收获了。志远,说真的,你不从政真是可惜了。”   张悯斜了沈协一眼,说:“你怎么就认定志远不会从政,我倒是感觉志远迟早还是会回到政界来,因为我们中国自古以来优秀的人才都在政界。”   女人都不喜欢谈什么政治,杨雨霏自然也不例外,说:“你们这是干嘛,真过个三十年,你们男人可以用成熟有气质来比喻,我们女人就不行了,我都不敢想象自己变成什么样了,那时你们还会屁颠屁颠的给我提包。算了,我还是来点现实的。”杨雨霏把一个购物袋扔给张悯,说:“张悯同志,我还是把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你吧。”   杨志远笑,说:“杨雨霏,你可别得寸进尺,人家张悯怎么着也还是中纪委的干部。”   杨雨霏一挑眼,说:“张悯都没意见,关你小叔何事了。给美女提包也没委屈他啊,要知道想给我杨雨霏提包的人多了去了。”   张悯毕恭毕敬,说:“那是,为杨大小姐服务是我的荣幸,要不你杨大小姐赏个脸,多买几件衣物给小生提着,让我为你一次服务个够。”   杨雨霏说:“这就算了,本小姐现在还是一介学生,一则囊中羞涩,二则本小姐天生丽质,你们几个只需好好跟着,保护本小姐不被人打劫就是。”   杨志远觉得好笑,说:“杨雨霏,你想得倒美,让本叔叔我给你当保镖,你是不是欠骂?”   张悯当即批评杨志远,说:“志远,这就几个朋友,出了杨家坳,你就少摆你这叔叔的臭架子,想摆叔叔的谱,你回你那杨家坳去。”   杨雨霏一看有张悯帮忙更是来劲了,朝杨志远做了个鬼脸,说:“就是。”   杨志远连连摆手,说:“我斗不过你们俩,我认输了还不行吗?”   别看是初四,可步行街比平时还要热闹,街上人群熙熙攘攘。也是,大过年的除了在家打麻将,也就只有出来逛街了,要不然还真没地方可去。步行街上年轻人占多数,这时大家的口袋里都有了几个家长给的压岁钱,更是把步行街的店铺挤的水泄不通。江南一带,山好水好,自古就出美女侠客。本省更是多出美女,女人家最差也差不到哪去,步行街上美女帅哥是一道必不可少的风景。   尽管如此,杨志远他们这一群走在步行街上,还是颇为打眼。杨雨霏清纯靓丽,杨志远、张悯、沈协、杨呼庆身形都差不多,一般高大,长相都还不赖,除了杨呼庆长年干农活有点黑以外,杨志远、张悯、沈协三个虽然还略带青涩,但他们经过这几年大学的熏陶,早就脱胎换骨,有了学识在身的气质。尤其是杨志远,在人群中更是显得出类拔萃。这么几个人走在步行街上,想不引起别人的注意都难。尽管杨雨霏什么都不买,但是每家店铺的接待员一个个都特别热情,对杨雨霏这个顾客照顾得比上帝还要上帝,这还真让杨雨霏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杨志远一看时间差不多了,说:“杨雨霏,别再得瑟了,我们几个帅哥都陪了你差不多一下午了,也该去犒劳犒劳我们的肚子了。”   杨雨霏正在兴头上,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点头,说:“那就回吧。”   几个人回到停车的位置,杨雨霏开玩笑,说:“小叔,还说什么得瑟,就这么一辆破车,也忒不像回事,让人看见还不笑掉大牙。”   沈协说:“让你小叔买辆奥迪100,三十来万,你小叔现在拿得出来。”   杨志远说:“沈协,你还说张悯没有找你谈话的机会,现在就知道要享受了,思想上有了小资情结,我看今后危险。”   沈协骂:“这都哪跟哪。你就不能说点好话,我真被张悯找去谈话你有什么好处。”   杨志远说:“对对对,没好处的事情我们不做。沈协你也别挤兑我,我可不上你的当,咱现在的钱都得用在刀刃上,一分钱干一分钱的活,还没到享受的时候。再说了,即便是真有钱也不能乱花,咱的钱真要多了没地方花,咱就设个扶贫基金或者助学基金什么的,咱可是有文化底蕴的人,不学那些暴发户。”   张悯笑,说:“志远你这想法真还不错。我就知道你志远不是那种贪图享受的人,真要是这样你也用不着回到杨家坳,就凭你的智慧,要发个财还不容易,再不济,学苏峰那小子的,跑到美国去拿美金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杨志远从后排拍了拍张悯的肩,说:“知我者,张悯也。”   沈协说:“你少肉麻,你快点告诉我‘天天有余’怎么走,向左还是向右,不然我冷不丁地开到了精神病院你可别怨我。”   杨志远说:“那你开去试试。”一指右边,说,“前面红绿灯往右转。” 第12章 张悯沈协(3)   几个人到得‘天天有余’,杨建中一家已经到了,正坐在大厅里和谢富贵一家闲扯,看到杨志远一行进来,就赶忙迎了上来。杨建中和谢富贵这大半年没少和杨雨霏和杨呼庆打交道,彼此熟悉,一见面就握手搂肩,很是亲热。杨志远把沈协、张悯作了介绍,谢富贵是商人,对政治上的事情不敏感,杨建中一听,就上了心,知道沈协和张悯能在北京工作,今后肯定会有好的发展,心想,名校就是名校,出来的学生就是不一般。   既然是春节,尽管杨志远和杨建中、谢富贵现在熟了,关系说得过去,但必要的礼节杨志远觉得还是应该有。杨志远拿出几个红包,给杨建中的儿子、谢富贵的儿子、女儿每人发了一个。杨建中开始死活不肯收,杨志远说:“又不是给你的,一点小意思,小孩子家的,给个红包,图个喜庆。”   杨雨霏也在一旁劝,说:“就是,这可是我小叔的意思,和你杨主任没关系。”   杨建中一想,过年玩得好的长辈给小孩子一个小红包是本省的习俗,只要不是太大就算了,一看杨志远那红包也没什么厚度,知道杨志远真是表个心意,就没强求了,对儿子说:“那就谢谢你小杨叔叔。”   谢富贵本来就没把杨志远这红包当回事,一见杨建中同意收了,也就没什么客气,让自己的儿子女儿收了,还没忘记打趣,说:“你俩可要把红包收好了,你小杨叔叔的钱,老爸我只怕是挖空心思也赚不到。”   杨志远哈哈大笑,说:“你这话就说得有些不地道了不是,你谢总在我身上赚的钱今年是少了点,但往后还不得赚个盆满钵满的。说你目光短浅吧你还不服气,真到你数钱数得手抽筋那天,我看你怎么谢我。”   谢富贵说:“那敢情好,我现在最着急的就是你那湖里的鱼什么时候可以捕捞。正好现在杨大哥也在,你说说,志远那湖里的鱼真的要等上三年啊。”   杨建中说:“我以前就说过三年是保守估计,我琢磨着两年差不多了,只要志远把种鱼留好了,明年这个时候捕捞也没多大的关系,就是鱼小了点。”   谢富贵一听挺高兴,说:“志远我可不管那么多,明年这个时候我可找你要鱼救急,不然我分店一开张我真没什么好东西卖。”   大家在包厢坐下,男人们喝的自然是杨家毛尖,女士们喝的是杨家野菊花。沈协平时就喜欢品茶,他不知道杯里的毛尖是杨家坳出产的,一喝,感觉口感还不错,就问谢富贵:“谢总,你这茶是哪里产的,茶味儿纯正,口感也好。”   谢富贵看了杨志远一眼,哈哈大笑,说:“我这可是‘杨剥皮’牌毛尖。”   沈协不明就里,说:“杨剥皮,什么意思,我怎么感觉怪怪的。”   谢富贵一指杨志远,说:“这茶就是他杨家坳产的,你说你们同学加好友,看样子平日里这志远就没给过你杨家坳的毛尖喝,要不然你一喜欢品茶之人,会喝不出这是杨家毛尖,你说志远是不是不地道,是不是要叫他杨剥皮?”   沈协横了杨志远一眼,说:“听谢总这么一说,志远你这小子还真是不地道。我告诉你,如果明年新茶上市,你不给我寄几斤,你看我不跟你急。”   杨志远说:“我可不知道你喜欢品茶啊,没问题,不就几斤茶叶吗,你等着就是。”   杨志远转身指了指谢富贵,说:“我还真没看出来,原来你谢总不单是生意做的好,会数钱,还会挑拨离间啊。”   谢富贵笑,说:“这你可怨不得我,我这还是向你学的,你可没少用这‘反间计’在我和陈胖子身上捞钱。”   杨志远说:“这你怎么能怨我,谁让你摊上陈胖子这么个对手。”   谢富贵一提起陈胖子就咬牙切齿,恨恨地说:“这小子真不是个东西,一天到晚就知道和我作对,挖我墙角。”   张悯现在到纪委后,看问题的角度不同,他笑,说:“谢总,其实你应该庆幸自己有这么一个对手存在,这可是一件好事,你想想正是有了陈胖子这么一个对手,你才会有一种紧迫感和危机感,才会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要犯错,千万不要给陈胖子可乘之机。”   谢富贵一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一拍脑袋,说:“还是张兄弟比我明白道理,还别说,还真是这么回事。”   张悯和谢富贵干了一杯,说:“所以啊,有对手不可怕,怕的应该是没有对手,高处不胜寒,孤独求败的寂寞才是最不好受的。人一旦没了对手不免有些飘飘然、忘乎所以,反而容易犯下错误。”   谢富贵说:“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是茅塞顿开,看来改天我还得找陈胖子喝酒去,谢他一谢。”   杨志远说:“那是应该的,记得到时叫上我,我去作陪。”   谢富贵说:“你就算了,到时我怕你保不定又生出什么鬼主意来,我和陈胖子吃了亏还不知道。”   杨志远哈哈一笑。杨志远现在对陈胖子有所了解,知道这人虽然有些重利,但为人方面还算不错,比较讲商道,做事都还按正常的套路来,商人嘛,重点利是自然的,杨志远自己都不否认自己现在整个掉在钱眼里,一听‘钱’就眼露凶光,颇有狼性。但他知道既然人在商界就要讲商道,能做的做能赚的赚,坚决不放过,但不该做的哪怕是再多的钱也坚决不做,不然有这次没下次,玩不长久。杨志远觉得谢富贵有陈胖子做自己的对手还真没亏了他,现在两个人都是码足了劲相互较劲,你追我赶、互不相让,这还真是好事,照这般下去,两人都有做大的可能。   杨志远对‘好对手’的定义是深有体会。杨志远在新营县一中读书的时候,成绩拔尖是不假,但他高考能考个状元,却与班上的一个叫张霞的女生有着莫大的关系,张霞的成绩和杨志远不相上下,平时考试不是杨志远第一就是张霞第一,就看谁临场发挥的好。两个人都是憋足了劲,生怕被对方拉下,两个人就这么你来我往,从高一比到高三毕业,结果杨志远那年考了个全省第一,张霞考了个全省第三,上了北京大学。尽管后来张霞和杨志远没在一个学校,但杨志远到现在还和她保持着书信往来,两个人都挺怀念那段彼此作为对手的时光。   那年新营县一中之所以考得那么好,一炮而红。就是因为杨志远和张霞比超着学习,把全班乃至全校的学习氛围带动了起来,张悯、沈协也都是受益者,张悯和沈协的成绩都还不错,但读书都不怎么上心,班上学习氛围一起来,也就迫使张悯和沈协努力学习,最终都考进了全省前一百名。   杨志远心想在商场有一个好的对手是幸事,在官场不也是如此,有一个做事光明磊落、不玩阴招的对手时时刻刻惦记着你,迫使你时刻保持警醒有什么不好。其实我们国家现行的政治体制的设置也是有其道理的,就拿一个县来说,一个书记一个县长,一个管干部一个管工作,你说这种设置有问题吗,只怕未必。想当初军队里不也一个首长一个政委,一个管军事一个管政治思想工作,分工明确,不就相得益彰,配合默契,打下了大好江山。刚建国时,这种书记县长的政治体制不也没出什么问题,只是现如今经济发展了,书记和县长互为争权,常委会上扯皮的事情才会成为一种常态。说到底,是这些人民公仆公心缺失,私心膨胀,为了一己之私利,水火不容,置国家、民众而不顾,寻权寻租。试想一个书记一个县长真要是一心为公,即便有所争执,互为对手,又有何妨,只会起到相互促进的作用,有什么不好。杨志远就想今后如果真到了自己成了书记、县长那一天,肯定会比某些人做的好。   今天这顿饭有点像家宴的性质,大家称兄道弟,比较随意。要照平时,谢富贵要想跟沈协、张悯称兄道弟只怕还不那么容易,今天氛围不同,谢富贵这样说,大家都不觉有什么不妥,反而觉得这样一来,气氛还融洽了些。   张悯和沈协因为工作的关系,现在都有了一些酒量,但都不好酒。沈协因为开车的缘故,杨志远根本就没让他喝。杨建中因为有老婆在一旁监督,也不敢放开了喝,杨志远是无所谓,有就喝,没有更好,这么一来这酒就没喝起来,一瓶白酒,六、七个人喝,分到每个人的头上就没多少。每人一两多酒,刚刚好,既活跃了气氛,又用不着醉,大家都感到满意。   晚饭后,杨建中说:“老弟们难得到省城聚一次,晚上想干什么,我来安排。”   谢富贵抢着来,说:“这种事情应该由我来安排才是。”   杨志远看他们都是拖家带口的,不方便,再说沈协、张悯他们和谢富贵、杨建中刚认识,也不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就婉言谢绝了,说:“今天下午逛街都有些累了,我们还是回去休息,我看大家还是各忙各的,散了。”   杨建中也不强求,说:“那也行,你们今天先休息,明天我再和你们联系。”   杨志远说:“行,大家用不着客气。”   于是大家彼此客气地握手,散了。 第13章 英雄美女(1)   都知道杨志远刚才在‘天天有余’酒楼和谢富贵、杨建中说的是客气话。沈协把车开出‘天天有余’的停车场没多远,扭过头问杨志远:“现在去哪潇洒?”   九十年代不像现在到处都有酒吧、夜总会,夜生活丰富。那时候像省城这样的内陆城市,还真没有好的地方可玩。杨志远和沈协、张悯一样在北京四年,对省城还真不熟悉。虽然这半年多来经常跑省城,但他都是来办事,办完事情就回去,像今天这般特意到省城来玩,也是第一次。沈协这一问,还真把杨志远问住了,他说:“你问我,我问谁?我对省城不也是一抹黑。”   沈协说:“我们可是特意到省城来散心的,你千万别告诉我,让我现在回宾馆睡觉啊。”   杨志远望了杨雨霏一眼,说:“雨霏,你对省城熟悉,你应该知道省城哪里的夜生活精彩。”   杨雨霏摇头,说:“这事你可别问我,我在省城是读书,我可是好学生,不知道什么夜生活。”   杨志远现在真有些后悔刚才没叫上谢富贵,像谢富贵这样的老板,肯定清楚什么地方好玩,有心打电话问问,可终究还是觉得不好意思这么做。   杨雨霏突然想起有同学跟自己提过,省城现在刚刚兴起的演艺歌舞厅,里面有流行歌手有杂技还有曲艺,内容雅俗共享,在省城很流行很火。忙说:“要不我们去‘航空酒店’听歌去?”   杨雨霏这么一说,沈协也想起来了,说:“那地方我知道,听说演艺表演不错。”   张悯说:“知道不错那还犹豫什么,快走。”   沈协叹了口气,说:“给你们当司机真是受罪,要不杨志远你来,你也有驾照。”   杨志远说:“我可不行,我可是喝了不少的酒,头晕。”   沈协说:“下次再有这种事情,我可不开车了,我坐车。”   张悯笑,说:“行了,你快走吧,哪那么多废话,你不是说我们中间会出一、二个省部级高官么,你就当是给志远省长、张悯部长开车,那你心里是不是平衡些?”   沈协也笑,说:“拉倒吧,省长、部长就坐这破车。”   杨志远说:“省长、部长就不能坐这破车了,这从另一个方面说明杨省长、张部长廉洁亲民。”   沈协不乐意了,说:“我就奇了怪了,凭什么你们都省长、部长了,我沈协还是个司机。”   杨志远安慰,说:“好了,沈协部长前面可是个红灯,请注意安全驾驶。”   杨雨霏一直看着他们哥仨插科打诨,觉得有趣,根本就不会想到几十年后,杨志远他们这时候说的玩笑话竟然成了事实,这仨人还真出了一个省长、两个副部长,并且三人上升态势良好,大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到了‘航空宾馆’,沈协把车停好。杨志远买了五张票,几个人走了进去。‘航空宾馆’里的演艺厅在一楼,场面很大,装潢也很精致考究。   身穿大红旗袍的接待员把他们几个人安排在3号台,3号台位置不错,靠近演艺表演台,座椅是低矮的真皮沙发,面对表演台成半圆形摆设,视野开阔,方便观看。门票五十元一张,属于高消费,带茶水和几碟风味小吃,当然不包烟酒,需要酒和饮料得另行付费。服务员把茶水、小吃上齐,杨志远问张悯要不要来几瓶啤酒,张悯说随便。杨志远让服务员送了一打,一十二瓶,一百二十元。   大过年的大家都没什么地方可去,今年这个内陆省份是个暖冬,过年这段时间气候不错,竟然少有的没有下雪。天气好,大家都乐意出来走走,看演艺节目就成了不错的选择。杨志远他们来的也就比别人早一点,不一会,人们三三两两地进场,没多久就把上百个沙发区给坐满了。   上半场首先出场的是一位男歌手,演唱了几首大家熟悉的歌曲,没什么新意,倒是那首《偏偏喜欢你》勾起了杨志远的一些回忆,让杨志远想起大学里和安茗许晓萌在一起的日子。   演艺厅讲究的是雅俗共享,还别说那个主持人长得不怎么地,胖胖的,但是口才不错,插科打诨,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杨志远、沈协、张悯、杨雨霏毕竟是有些层次的,都是会心的一笑,比较含蓄,杨呼庆是个直性子,但因为有杨志远在,倒也一直都比较规矩。紧邻杨志远他们的是2号台,2号是个大台子,来的人比杨志远他们稍晚一些,坐得密密麻麻的不下二十人,杨志远开始也没怎么在意,但后来旁边2号台喝酒喧哗,闹哄哄的搞得像在菜市场买菜一样,杨志远就多注意了几眼。旁边之人差不多都是二十来岁,比杨志远他们大不了多少,居中坐有一人,中等身材,微胖,其他人对其形成众星捧月之势,一看就知此人是其首脑。杨志远看此人年轻,举止有些粗俗,并无什么过人之处,但身边众人对其态度卑微,心里猜测只怕是其人父辈兄长为本省权贵之类,不然其余诸人态度不会如此媚俗。杨志远一向对这类人颇为鄙视,这等人多半不学无术,但倚仗权势态度专横,肆无忌惮,喜欢招惹是非。杨志远在北京读书时与苏锋、李长江要好,他俩是高干子弟,朋友之中就不乏这样自以为是的人,杨志远虽然不喜,但难免会有所接触,他从来都是敬而远之,不屑与此类人交往。   公共场所,有人大声喧哗,叫嚣打闹,周围之人尽管多有意见,但都不好多说什么,倒是演艺厅的一位经理之类的人小心翼翼地跑来好言相劝,但人家怎么会把他放在眼里,眼睛一横,骂:“滚一边去,别惹得我们马公子不高兴,到时有你好看。”   此时节目已经接近尾声,在台上演唱的是省音乐学院的一个女学生,省音乐学院的女生接受过专门的声乐训练,这类学生长相甜美乖巧,声线不错,很受观众的喜欢。演艺厅的老板自然更是喜欢,学生嘛,在这类场所抛头露面的,一般家境都不好,为形势所迫,不得已出来闯荡,多属于勤工俭学之类,对工资不敢有过多要求,好商量,老板有自主权,想给多少就是多少,成本自然就低。今天在台上演唱的这个应该也属于此类,长相不错,感觉单纯可爱。那女生一上台,2号台就一片躁动,吹口哨,起哄,其中有人大声喧嚣,说:“这小妞不错,马公子今晚可别让她跑了。”   杨志远一看邻桌越来越不像话,皱了皱眉头,对张悯、沈协说:“要不我们先撤?”   张悯和沈协正有此意,都说:“好啊,咱们回去。”   几个人拿好衣物,准备离开。可这时又有了新的状况,台上的女生演唱完毕,正要走向后台,却走不了啦,2号台已经有人不顾一切跳上台子,挡住了女孩的去路,涎着脸说:“小妹妹,别走,我们马公子想认识你。”   那女生应该是刚出道不久,没见过什么世面,站在台上不知所措,几个年轻人连拉带抱,女孩就被人直接推到了那个马公子的腿上,马公子就势把女孩紧紧地抱在了怀里,说:“好妹妹,我们喝一杯。”   演艺厅也是有保安的,一看这人如此放肆,马上有保安跑了上来,想给女孩解围。马公子正在兴头上,一见有人敢来败自己的兴致,也不多说,一挥手,说:“打!”   旁边诸人一听马公子发话,没什么客气,噼噼啪啪一顿拳脚,当即就把两个保安踩在地上,女孩哪经历过这种事情,吓得在马公子的身上哇哇大哭。   杨志远一看这种情况,不好走了。望了张悯和沈协一眼,问:“咋办?”   杨呼庆是急性子,最见不得这种仗势欺人的事情,说:“小叔,咱们可不能走,要传出去,咱杨家人肯定会让人看不起的。”   杨雨霏也说:“小叔,这事情咱们既然看到了,我们得管。”   张悯和沈协早就看不下去了,说:“没得说,这事情咱们今天管定了。”   杨志远一看大家的意思差不多,一点头说:“行,咱管了。”一指那边给杨呼庆下令,“呼庆,先把那女孩抢过来再说。”   杨呼庆磨拳赫赫,等的就是杨志远这句话,说了声,“得令。”一个箭步跨了过去,一个散手,推开了挡在前面的两个人,一拉女孩的手,顺势一带,那女孩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离开了马公子的怀抱,跌跌撞撞地到了杨志远他们中间。   马公子一行也是大意了,都在围着保安挥拳动脚,根本就没料到有人竟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才被杨呼庆抢了个先机,偷袭得手。马公子吃了个暗亏,岂肯善罢甘休,他打眼看了杨志远一行一眼,自己一个都不认识,心里有把握,杨志远他们不是省内权势之人,自是没了顾忌,一招手,说:“妈的,真是吃了豹子胆了,敢管我的闲事,都给我上,给我往死里揍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   杨志远一看对方人多,有了动手的架势,当即一声大喝:“布阵!”   杨家人自古讲究的就是兵法阵势,在冷兵器时代,阵势是杨家人必不可少的必修课程,这样可以尽可能的减少冷兵器对杨家人的伤害,杨家人以少胜多、以弱胜强都与排兵布阵有关。尽管现在这个时代排兵布阵之类已经没多大用处了,但杨家人自小还是有所训练,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今天还真是用上了,这会杨志远一说布阵,杨呼庆、杨雨霏立即自行移位,杨呼庆抢先一步‘啪啪’从一旁踢过来几张旋椅,杨志远、杨雨霏分别操起一把椅子,脚步一动,立即形成了一个背靠背,首尾互相呼应的太极圈阵。阵外是杨志远、杨呼庆、杨雨霏三人,阵中是张悯、沈协和那个唱歌的女孩。张悯尽管反应没有他们快,但他毕竟在进纪委前专门到部队受过半年的训练,这时也操起了一把椅子移到了外圈,杨志远有些担心,说:“你行不行?”   张悯点头,说:“问题不大,基本的擒拿和格斗技术我还是学过,对付他们应该没什么问题。”   沈协也想参战,杨志远明白沈协读书可以,打架这码子事情只怕不行,搞不好还会伤了他,不合算。但他明白沈协这人和他一样重情谊,即便是以死相拼也会在所不惜。他不好明说,就说:“沈协,你负责内圈,千万不要让人家女孩子家受到伤害。”   杨志远这边占位妥当,那边马公子一方也没闲着,二十来人,也对杨志远他们五人形成了两层的包围圈。其中有几人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找来砍刀、铁棍这类的凶器。杨志远一看这种阵势,对方人太多,自己这方得有所收缩,让对方不好展开才行,忙说:“缩阵!”   杨呼庆、杨雨霏立即会意,后退几步。张悯虽然不知道他们老杨家的阵法,但他是聪明之人,瞟了一眼,就明白了杨志远的大致意思,也跟着退了几步,四个人于是形成了一个一米见方的圆形矩阵,阵中是沈协和女孩二人。   杨志远一看阵势已经形成,放下心来,他明白现在最大的危险是那把长砍刀,一旦开战,对方如果真敢下杀手,这把砍刀可能会对己方造成伤害,杨志远继续发令:“注意砍刀,此人由我来对付,呼庆雨霏对付铁棍,张悯你留意对方的酒瓶。”   杨志远原来的意思是让对方先动手,己方再开打,但砍刀的杀伤力太大,为免砍刀伤人,他觉得还是先下手为强,于是继续发令:“注意阵脚,我先行夺刀。”   杨呼庆、杨雨霏齐声道:“明白!”   四个人开始移位,杨志远移到那个拿着砍刀的小青年面前,一个箭步,离了圆阵,杨呼庆、杨雨霏赶忙补位,把杨志远留下的空挡补上。杨志远做了一个假动作,那小青年立即上当,砍刀朝杨志远砍来,杨志远左手用椅子一挡,砍刀砍在椅子上溅起了火花,杨志远一个劈手,打在小青年拿刀的手腕上,小青年吃痛,‘哎呦’一声,刀已离手,杨志远顺手一捞,刀就到了自己的手上。刀一到手,杨志远放弃纠缠,顺势一退,回位补阵。   杨志远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索,张悯是第一次和杨志远在一起经历这种事情,忍不住大叫一声:“漂亮!精彩!”   杨志远笑,说:“小意思,就他们想跟我们杨家人玩刀,只怕还是嫩了点,枪是政府玩的,刀可是我们老杨家人玩的了,就他们只怕还没这玩刀的资格。”   杨雨霏说:“就是,想跟我们小叔叔玩刀,就他们只怕还练上几十年也不是对手,连我爷爷都说我小叔的身手是一等一的,要是放在古时候,准是一骁勇善战的先锋将,逢山开山逢水破水,在敌阵中取对方上将首级有如囊中取物。”   马公子一看杨志远的身手,已是胆怯了三分,可这时候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心想自己二十几个人,对方就五个人,还有一个是女性,打起来应该吃不了亏。一咬牙,说:“上。你们都是些吃干饭的啊,还不赶快动手。” 第13章 英雄美女(2)   双方一接上手,杨志远也顾不上那些了,手中的椅子抡了出去,当即就有两个人捂着头倒在地上,哇哇直叫。杨呼庆早就心痒痒的,一看杨志远动了手,也没什么客气可讲,把手里的椅子当铁锤使,朝下一抡,当即就有多人抱着脚倒在地上起不来了。杨志远、杨呼庆、杨雨霏自幼习武,什么杨家拳、杨家枪练了十多年,张悯也学过格斗,尽管对方人手多,可杨志远他们背靠背,并不单个出战,他们互攻互守,防守得滴水不漏,对方人再多也没什么用,施展不开,跟一对一差不多。不一会,马公子一方除了站在一旁的马公子没有受伤,其余之人都趴在地上一个个痛得哎呦喧天,站不起来。杨呼庆一看大局已定,走出阵去,一个劈手朝那马公子劈去,杨志远明白杨呼庆的意图,暗叫,糟糕,杨呼庆只怕会把事情闹大。伸手欲拦,但终是慢了一步。马公子其实就是个酒囊饭袋,平时也就是狗仗人势,单打独斗哪里是杨呼庆的对手,尤其是杨呼庆见他是主谋,早就对其恨之入骨,一出手就是杀着,就一招,就把马公子放倒了,顺带让其手腕脱臼。要不是祖训严训不是死敌不可伤其筋骨,只怕杨呼庆这一掌下去马公子非断两根肋骨不可。   这一仗,杨志远他们大获全胜,除了杨呼庆刚才因为打斗过于兴奋,杨呼庆一冲动被对方的铁棍伤了手指,其他人都平安无事。马公子一方败的就比较惨烈,一个个头破血流,惨不忍睹,有好几个腿骨脱臼,只怕要躺在床上休息十天半月。   张悯自从上了高中,虽然不是什么好好学生,但也从来没有和别人真刀真枪地干过架,到北京上大学后,更是没了和人动手的机会。参加工作后,中纪委的牌子硬梆梆的,几乎没什么人敢和他们动粗,这次可以说是一次真正的实战演习。其实男人的血性是天生的,每个男人的骨子里都有着一种驰骋沙场的秉性,张悯自然也是如此,今天这一架,张悯打得痛快淋漓,心情舒畅,现在一看战斗结束,倒还有些遗憾,他说:“怎么这仗这么快就结束了,杨志远你真不够意思,怎么不给我多留两个?”   杨志远笑,说:“不这样结束,你还想怎样啊。张悯,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其实你比谁都好战,你可要注意你的身份。”   张悯叽叽地一笑,说:“我可难得有这么一次练手的机会。”忍不住夸杨雨霏,说,“没想到你人长得漂亮,手脚功夫比我还强。”   杨雨霏拍了拍手,说:“那是,要知道我们老杨家人可没有一个是吃蒜的。”   本来这事到这里就可以告一段落,就此了结了,杨志远他们立马走人,反正也没人认识,回到新营也就万事大吉。马公子只能自认倒霉,他就算想报仇,也得找到人不是。   偏生演艺厅的经理做了一件恨不得自抽嘴巴的事情,当时杨志远他们一和马公子一行动手,经理也是一番好心,见对方人多势众,害怕杨志远他们吃亏,赶忙打电话报了警。这边战斗一结束,警察就开始进场了。   警察一看现场的情况,还有些不明就里,以为是躺在地上的马公子一行是交战双方,也没讲什么客气,把那二十来个人铐起就往几部警车里塞,准备带回去问话,根本就没在意杨志远他们几个。马公子捂着手指头正龇牙咧嘴的,一看带上警车的都是自己一方的人员,警察根本就没有带走杨志远他们的意思,气得只差吐血,大骂,说:“你们警察都是他妈的饭桶啊,我们都是受害者,他们才是凶徒。”   今天带队出警的吴彪是管区派出所的副所长,见马公子骂人,心里很不痛快,说:“要真照你说的,我看你才是饭桶,他们才几个人,你们又是多少人,被人家揍成这样,还好意思这么嚣张。”   吴彪还有些不相信,走到杨志远面前,问:“真是你们几个动的手?”   杨志远也不抵赖,点头认账,说:“是。”   吴彪又问:“你们就没一个受伤?”   杨志远回头问:“呼庆,你的伤怎么样?”   杨呼庆笑,说:“一点小伤,没什么大碍。”   吴彪这才信了,心里暗暗佩服,这几个小伙子身手真是不赖,只怕所里没有一个是他们的对手。吴彪对大体的情况有所了解,经理报警说有流氓闹事,刚才经理也对闹事的马公子进行了指认,但没有指认杨志远他们。吴彪明白杨志远他们只怕是援手之人,一见杨志远点头承认,吴彪说:“那不好意思,还得麻烦各位跟我们走一趟,到所里去做个笔录。”   杨志远说:“好的,这是我们公民应尽的义务。”   吴彪说:“那就请你们上车。”   态度亲热,而且还没给杨志远他们上手铐。马公子气得不行,叫,说:“凭什么我们戴手铐,他们不戴?”   吴彪装着没听见,对马公子的话置之不理。既然是作笔录,当事各方都得上派出所去,杨志远他们上的那辆警车上,除了他们五人还有演艺厅的经理、音乐学院唱歌的女孩。音乐学院的女孩现在已经平静了下来,她朝杨志远一行作了自我介绍:“我叫方芊,是省音乐学院大三的学生,刚才多谢你们出手相救。”   杨志远说:“这有什么,这是应该的。”   方芊摇头,说:“刚才那么多人,其他人都无动于衷,就你们敢站出来制止,你们是真英雄。”   杨志远不想这事情在方芊心里留下什么阴影,忙说:“这你还真不能怨围观的人,他们也是有心无力,你没见我们揍倒那些流氓时,他们一个劲地叫好助威。”   方芊一想当时还真是这么一回事。于是舒颜一笑,说:“看来这世道还是好人多。”   杨志远说:“就是。”   方芊有些羡慕杨雨霏,说:“你刚才和人动手的动作真是飘逸极了。”   杨雨霏有些不好意思,说:“女孩子家的,和人打架还有什么飘逸不飘逸的,别让人说我凶狠就不错了。”   方芊说:“你这么漂亮,而且本事这么好,我真是羡慕死了,我要是有你一半的本事就好了。”   杨雨霏是漂亮女生,方芊长得也是漂亮可爱,杨雨霏有心和她交往,说:“你想学还不简单,你以后有时间可以到省大来找我,我教你几招防身之术。”   方芊一听挺高兴,连连说好。   派出所离‘航空宾馆’本来就不远,谈话间就到了。副所长吴彪态度谦和的把杨志远他们请下车,把杨志远他们安排在一间有窗式空调的房间里,而且安排警员给他们每人泡了一杯热茶暖身。搞得杨志远都有些不好意思,说:“吴所长,你也太客气了,你看我们已经给你添了不少的麻烦了。”   吴彪是军人出身,做事情一向直爽,呵呵一笑,说:“小老弟,这你就见外了,就凭你们这身手,我就佩服得不行,赶明儿你要有时间,你来给我们所的警员上上课,肯定可以让他们少吃许多的亏。”   杨志远说:“好啊,我可巴不得和你们这些有正义感的警察交朋友,只要你们觉得有用,我以后随叫随到。”   吴彪说:“那我们可就这么说定了。”   然后留下两名警员,说:“你们先做做笔录,我得到那边看看去,我琢磨着那姓马的小子敢于如此嚣张,只怕是有些来头,我怕我那些手下对付不了。”   杨志远说:“没关系,你忙你的。”   留下的两名警员中有一个是省警察学校毕业的,一听杨志远、杨呼庆、杨雨霏三个都姓杨,心里已经有了感觉,做笔录时一看他们的身份证,新营县周洛乡杨家坳村,顿时恍然大悟,说:“我说你们怎么拳脚如此了得,几个人对付二十几个轻轻松松,原来你们是杨家坳的,就他们那些酒囊饭袋,再多些人手也不是你们的对手,跟你们杨家人玩刀枪、拳脚,那就是鸡蛋碰石头,白搭。”   另一个警员有些奇怪,问:“怎么你们认识啊,了解的这么清楚?”   警校毕业的警员说:“他们可是杨家将的后代,他们的族长杨石我可认识,一身功夫,了不得。”   该警员警校毕业,杨家坳的杨家枪、杨家拳名声在外,省警校的校长特意找到杨石,邀请杨石到警校给学员们传道授业。杨石盛情难却,到警校当了一段时间的武术教练,专门给学员们教授搏击、散打。这几年因为年纪大了,杨石才辞掉了这份工作。该警员就曾被杨石手把手的教过。现在一看杨志远他们是杨家坳人自然就感觉亲近,跟杨志远他们有说有笑,仔细地打听起杨石的近况。   杨志远他们在这边有茶有空调,受到了热情招待。马公子他们可就没有这般幸运,一到派出所就被分别关在几间小屋子里,被警员大声斥责,要不是看他们一个个头破血流,只怕还会被警员上些手段。   马公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一看吴彪进屋,知道他是负责人,就叫嚣,说:“你他妈一个小警察竟然敢和我作对,你知道我是谁吗?”   吴彪觉得好笑,说:“那你说说,你是谁?”   马公子说:“告诉你,你给我记住了,我叫马军。”   吴彪摇头,说:“我记住了,你叫马军,可我不明白你这名字有什么特别。”   马公子气极,反笑,说:“那我告诉你一个你肯定会感到特别的名字,马少强你知不知道?”   吴彪心里‘咯噔’一下,明白杨志远他们只怕还真是惹上了麻烦事。马少强他当然知道,此人不是一般人物,为本省副省长,而且排名靠前,主管交通、文卫。吴彪心里有了感觉,表面不动声色,说:“马副省长我当然知道,不过我不明白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马公子挺得意,说:“他是我爸。”   吴彪知道这马公子说的八成是真的,今天这事还真不好收场了,他笑,说:“你可别乱说话,马副省长那么一个‘正派’之人,他的儿子岂会是你这么一个调戏妇女的酒囊饭袋?”   马公子被吴彪这话咽得不行,可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还击,只得说:“你等着,等会有你好看。”   吴彪懒得理他,走到屋外。觉得这事情真不好办,于是走到另外一间办公室里,给所长打了个电话。此时已经十二点了,所长已经休息,一接吴彪的电话,开始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没怎么在意,说:“不就是调戏妇女耍流氓,扣他们二十四小时,明天上班再说。”   当一听这个马公子不简单,与马少强有关系,当即就醒了,说:“这事情还真不好办,要不你做做演艺厅经理的工作,让他不予追究,你我也装点糊涂,让那马公子赶快滚蛋。”   吴彪一想也只能这样了,说:“你说这算怎么回事,有理的反而像是没理了一样。”   所长说:“兄弟,算了,马少强护短是出了名的,要不然那马公子岂敢如此嚣张,还不是马少强给惯坏的。”   吴彪叹了口气,说:“看来也只有这么办了。”   吴彪跟演艺厅的经理一说,根本用不着做什么工作,经理一听马公子是马少强的儿子,忙说:“我看这事情就算了,演艺厅的损失我自认倒霉算了,要不我还负责马公子的一些医药费也行,只要赶快把这瘟神送走就行了。”   吴彪一看经理是这种态度,心想这事情就好办了。   吴彪叫来给马公子做笔录的警员,说:“你这就去把马军放了。但笔录还是要做好,让马军他们签字。”   给马军做笔录的警员尽管有些疑惑,但也没多说什么,马上就跑到隔壁,先让马军在笔录上签字,马军骄横惯了,根本就没把这笔录当回事,看都没看就在笔录上签了字。警员收了笔录说:“行了,你可以回去了。”   没想到马军这下不干了,说:“这事就这么完了,那可不成,我马军岂是你一个小小的派出所叫我来就来,让我走就走的,我不走,你们得给我一个说法。”   警员知道这事情不好办,赶忙向吴彪汇报,吴彪一贯正直,气得不行,说:“他还想要什么说法,难道我们还得给他颁发个‘调戏妇女’奖不成?”   吴彪也是牛脾气,说:“不就是因为马少强嘛,你把笔录给我,你现在就忙别的去,咱不理他,他马军爱走不走,用不着甩他,我就不信他马军还能把天翻了,大不了老子这个副所长不干了。”   吴彪懒得去搭理马军,走到杨志远他们那间屋子,一看杨志远他们的笔录也做完了,就说:“行了,我看今天也晚了,你们先回去休息。”   杨志远他们站起身来,吴彪和他们一一握手,吴彪杨志远握手时没忘记开始说的那事情,说:“你可答应来给我们警员上课的啊。”   杨志远笑,说:“一定,反正刚才做笔录我留了电话,有事就找我。”   吴彪说:“好。”   转身送杨志远他们出门。 第14章 姜慧其人   没想到,杨志远一行刚走到派出所门口,竟然遇到了一个熟人:姜慧。其实杨志远并没认出姜慧来,当初杨志远和安茗到‘天桥百货’买衣服,仗义出手,帮姜慧拿回了钱包。这种事情杨志远一年中总要经历几次,自然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他从派出所朝外走,姜慧正好从一辆挂着省城0号牌的‘凌志’车上走下来,二人正好擦肩而过。姜慧尽管是一风姿绰约的漂亮少妇,但杨志远对此并不敏感,目不斜视地和姜慧插身而过。姜慧其实已经往里走了好几步了,突然有所感觉,扭过头来多看了杨志远几眼。想了想,想起杨志远来了。她于是停住脚步,叫了一声:“杨志远!”   杨志远一听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也是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回过头来,朝姜慧望了过来。   姜慧一脸的灿烂,说:“杨志远,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杨志远这人记忆力好,脑中一闪,就把眼前的这个美丽的少妇和姜慧对上号了,他笑,说:“是姜姐啊,什么时候从北京回来了?”   姜慧说:“我当初也就在北京呆了两天,隔天我就回省城了。咦,这么晚了,你在这干嘛?”   杨志远不好明说,说:“遇上点事,到派出所转了转。”   姜慧挺热情,说:“有什么事情跟我说,也许我还可以帮上你的忙。”   杨志远忙说:“谢谢姜姐,没什么事。”   姜慧拉住杨志远的手不肯放,说:“上次在北京你帮了我那么大的一个忙,今天怎么着我也得让我有机会尽尽地主之谊,你等我一会,我现在到派出所办一件事,马上就好,等会我请你吃宵夜。”   杨志远说:“你忙你的,现在都十二点多了,还吃什么宵夜。”   姜慧就笑,说志远兄弟你这就不懂了不是,吃宵夜就得现在这个时候。   杨志远不想麻烦,说:“姜姐真没有这个必要。”   姜慧这人是人精,那天在‘天桥百货’遇见了杨志远,早就有心结交,现在终于逮到了机会岂肯轻易放手。笑着说:“怎么没有必要,是不是志远兄弟看不起我?”   姜慧一笑,指示司机,半玩笑半当真地说:“你可要把我志远兄弟看好了,要是等下我出来见不到志远兄弟我唯你示问。”   姜慧就想得赶快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好,就说:“我先进去,你等等我,我马上就回。”   姜慧走进派出所就没了对杨志远的客气,对接待的警员说话很是硬气,说:“我是姜慧,叫你们所长来见我。”   杨志远不知道姜慧情有可原,毕竟他对省城并不熟悉。吴彪一听姜慧的名字,就知道她这是为马军的事而来,赶忙拿了马军的问询笔录走了过去。吴彪可以不知道马军是何人物,但他不会不知道姜慧是谁。在省城姜慧的名字是和马少强连在一起的,姜慧是马少强的老婆,却不是马军的亲妈,这事情说起来还比较复杂。姜慧原本是‘交通宾馆’的服务员,那时候马少强还是交通厅的厅长,‘交通宾馆’是交通厅下面的机构,交通厅的来来往往一般都在‘交通宾馆’解决,作为厅长,马少强自然是宾馆的常客,姜慧天生丽质,一到‘交通宾馆’就被马少强看中了。马少强看中的人岂能逃得脱,一来二去,姜慧就被马少强抱到了床上。   坊间有一个关于马少强的笑话:马少强在交通厅做事霸道、做人强势,属下办事稍有差错,其挂在嘴边的就是那句经典名言:你吃屎成大的啊,这么一点事情都办不好,你还能做个‘鸟事’。在本省,‘鸟’泛指男人胯下之物,‘鸟事’自然就是说男女之间床上之事。马少强这人还喜欢亲力亲为,既然属下做不了‘鸟事’,那就只好亲自上阵,自行顶替。据说,某天有属下早退逃岗,回家正好碰见马少强在自家床上顶替他和他老婆进行‘鸟事’运动。这种事情做下属自然不好说什么‘不好意思、打扰了,请您继续’之类的废话,只能躲到一边去。马少强可能对这类事情经历多了,竟然不慌不忙,穿起衣服,对属下微微一笑,转身离去。女人不可能走,只能蜷缩在床角,等待丈夫责难。没想该属下竟然站在赤裸裸的女人面前致敬,说:“向领导辛勤工作过的地方敬礼。”   当然这是笑话,谁都没把这事情当真,这么说笑,只是证明两个道理:一是马少强这人强势,对属下根本不屑一顾;二是马少强这人好色成性,只要是他看上的女人一般都逃不掉。   姜慧之人时运不错,马少强认识她以后,官运亨通,没多久就成了副省长。官场之人,有三件喜事:升官、发财、死老婆。马少强竟然三样全占,当上副省长没多久,原配夫人也就是马军亲妈,出车祸死了。姜慧自此就从幕后走到了前台,没多久在马家就开始说一不二,地位如同女王。   按说马少强女人众多,即便是死了老婆也还轮不到她姜慧来捡现成的。殊不知,姜慧这人属于未开发的资源,一旦被马少强这样的人开发了,潜质就被激发了出来,心机才智都不错,马少强不但床上离不开她,生活上也对她有所倚重,有些自己不方便出面的事情,都由姜慧全权处理,从来没有出过差错。其实姜慧对付马少强的方法很简单,就是:要;我要;我还要;我再要;穷追猛打。马少强就是金枪铁骨也只有跪床求饶的份,诚心诚服,自是对其百依百顺。省城人后来有什么事情要找马少强办,都是找姜慧,什么事情只要姜慧点头了,马少强那里自然就是一路通畅。   这次她来派出所也是因为马军这事情马少强不好出面,只能由姜慧出马。姜慧比马军大不了几岁,对马军的纨绔从来就没什么好态度,马军对这个小妈还颇为畏惧,从来都是言听计从,不敢和姜慧叫板。今天这事情,姜慧本来不想出面,心知这等事情说出去坏了马少强的名声不说,还会让大家笑话,二十几个人让五个人收拾的干干净净,那不是自找没趣。但马少强这人护短,一接到马军的电话就大发雷霆,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咱们马家人可不能这样白白让人欺负了,姜慧你去,看看谁这样大胆,竟然敢跟老子作对。”   虽然姜慧看马军不上眼,但他毕竟是马少强的儿子,这事情她还不得不出马。   吴彪一来,姜慧说:“打马军的人呢,我倒想见见是谁这么大胆?”   吴彪说:“人已经走了。”   姜慧一听就不乐意了,来了态度,说:“你什么意思,人家把我家马军伤成这样,你就敢把他放了。”   吴彪这人还真不畏权势,把马军的笔录往姜慧的面前一放,毫不畏缩地说:“你自己看看笔录,这事情是马军滋事在先,还动了凶器,人家可是赤手空拳,我就没搞明白,马军他们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会不会是他们自己误伤了自己?”   姜慧一看那笔录,心说马少强这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生了这么一个儿子,你自己犯了什么事难道就不知道,现在竟然说得明明白白,还在笔录上签字,真是愚蠢到家。现在几乎可以说是铁证如山,自己凭什么去找人家的麻烦。这毕竟是个法制社会,还没到马少强一个人说了算的地步,看来这亏马军还真是吃定了。   姜慧自然不是那种胡搅蛮缠之人,她不再多说什么,就问:“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把马军带走?”   吴彪说:“当然可以,人家演艺厅大气,做生意之人,不想把事情闹大,根本就不想追究马军的责任。”   姜慧不解,说:“既然没事了,那为何马军还呆在里面没出来?”   吴彪笑了笑,说:“这我也不清楚,要不你自己问马军去?”   姜慧心想肯定又是马军在派出所发宝。心里还惦记着杨志远在外面,不想在这耽搁,于是起身和副所长一同走到了隔壁。马军正把脚翘在干警的办公桌上,坐在办公室里准备看派出所怎么把这事收场。一看姜慧黑着个脸走了进来,他还是有所畏惧,连忙站起身来。   姜慧眼一瞪,说:“走,回去!”   马军心有不甘,说:“小妈,你可得给我做主,我可是让人欺负了。”   姜慧没心情搭理他,说:“你走不走,不走我可走了。你要真想在派出所过夜那你过好了,我让吴所长给你准备一床被子。”   吴彪笑,说:“没问题,这点我倒是可以做到。”   姜慧转身就往外走,马军原本还指望姜慧给自己出口恶气,现在一看姜慧是这么一种态度,知道没戏,那么再赖在派出所不走也就没了意思,一看姜慧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赶忙屁颠屁颠地跟了出来。   姜慧说:“等会你跟司机先回去,我刚才遇上了一个朋友,可能要吃点宵夜,你回去跟你爸说一声,我要晚些回去。”   马军知道姜慧这个小妈做事有分寸,不是个人物,她一般不放在眼里,现在这么晚了,还约人家宵夜,这个人肯定不那么简单。他也想结识结识,于是说:“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姜慧横了马军一眼,说:“你去干嘛,你看看你一身血乎乎的,去了还不是丢人现眼。你先回去,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马军的手腕脱臼,刚才没感觉疼痛,现在姜慧一说,马军一看自己的手腕处胀得像个馒头,这一看就感觉撕心裂肺的疼。姜慧一看他那样,说:“算了,我看等会还是让司机先送你到医院去看看。”   杨志远一直站在派出所的大门外,真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颇为为难。姜慧都把话说到那个份上了,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张悯说:“这谁啊,我怎么不知道你认识这么一个朋友?”   杨志远说:“我也是刚认识她没多久。”于是就说了那天在‘天桥百货’的事,张悯摇摇头,说:“我怎么觉得你整个就是一个古代的侠客,路见不平你就拔刀相助,真是服了你了。只是这个姜慧女士在省里只怕不是简单人物,你看那车牌,是小号的,不是省委的就是省政府的。”   司机站在一旁抽着烟,一听张悯的分析很是靠谱,忍不住夸了一句,说:“兄弟好眼力,这正是我们马副省长的专车。”   杨志远平日留心政治,一听马副省长就知道是马少强,他立即把马少强和马军、姜慧联系到了一起。他问:“马副省长和马军是什么关系?”   司机答道:“他俩是父子。”   杨志远心说难怪马军如此嚣张,果然有些来头。他又问:“那姜慧女士和马副省长又是什么关系?”   司机迟疑了一下,有些不好回答这个问题,这毕竟属于领导私事,做下属不好乱说,好在现在俩人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关系,这个说了也没什么关系,就说:“是夫妻。”   杨志远一听就明白了,姜慧比马军大不了多少,生不出这么大个儿子,肯定是个后妈。他笑了一笑,就没再问。开始他是有走的想法,现在一听,姜慧是马军的小妈,他还不好走了。真要拔腿一走,别人还以为他怕了马少强。说实话,他还真没把马少强放在心上,倒不是目空一切,而是因为自己这事情做得坦坦荡荡的,问心无愧,有理走遍天下,只要是有理的事情,杨志远还真觉得没什么好怕的。   杨志远这样想着,就看到姜慧和马军一前一后的出来了。杨志远笑了笑,似乎没看到马军一般,说:“姜姐,事情办完了?”   姜慧一笑,说:“没什么大事,三下两下就办好了,走,我们吃夜宵去。”   马军走在姜慧的后面,一看,姜慧要请的朋友竟然就是杨志远,气不打一处出,说:“小妈,刚才打我的人就是他们几个。”   姜慧吃了一惊,说:“不会吧?”   杨志远笑,说:“还真是巧了,还就是我们几个动的手。”   姜慧竟然毫不生气,一笑,说:“其实一进来看见你,我就应该想到马军这事和你肯定有关系,这事情也只有你志远兄弟才有胆量干,想当初我和你素昧平生,你不也照样是出手相助。有刀又能怎么样,你志远兄弟玩刀就像玩自家筷子一样的,马军你也不看看,你在志远兄弟面前玩刀,那不是自找没趣。”   马军对这个小妈还真是畏惧,尽管心里恨得咬牙切齿,但嘟嘟囔囔地不敢吭声。只是手腕开始肿疼,咬着牙关嘶嘶地疼。   姜慧知道马军没伤筋骨,要不凭马军的德行岂能等到现在,她笑,说:“志远兄弟,你看马军也受到惩罚了,你看能不能给姐一个面子,让马军少受点罪?”   杨志远一笑,说:“呼庆,你给看看。”   杨呼庆得令,走到马军身边,伸出手,在马军的手腕处一捋,马军一声惨叫。杨呼庆拍拍手,说:“行了,回去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马军惨叫之时,姜慧谈笑风生,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杨志远不由得对面前这个女人暗生赞叹,心想这个姜慧定力还真是不错,难怪马军在她面前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不简单,马少强如此倚重她不是没有道理。   姜慧对马军摆摆手,说:“你先回去,我得和志远兄弟去述述旧。” 第15章 安茗家世(1)   杨志远这人逻辑性强,尤其是在大学当了几年的学生会主席,看问题更是透彻,更加善于分析问题,喜欢去探求问题的实质。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没办法改变。   杨志远觉得自己有些问题还真是没想明白,按说自己和姜慧也就是萍水相逢的缘份,即便是自己当初对她伸了援手,她也犯不着对自己如此殷勤,百般结交。于本省而言,她姜慧也是一号数得上的人物,本省女人之中,比她漂亮的没她有地位,比她有地位的没她漂亮,像她这种风姿绰约而且有钱有势的女人,在本省只怕还真是独此一人,别无分号。自己无权无势,于姜慧而言自己就是一个杨家坳的穷小子,根本无法和她相提并论,按说她姜慧大可不必如此劳心费力,想着法子和自己结识。尤其自己打伤了马军,尽管她和马军没有血缘关系,但打狗还得看主人,像这种伤其脸面的事情,她竟然可以像没发生过一样,根本不管不顾,想着法子和他杨志远称兄道弟,这真有点说不过去。像她这么精明的女人不会不明白这场面上的事情和道理,这要传出去,真不知姜慧会作何解释。杨志远觉得这事情只怕不会那么简单,这事情的背后肯定是有什么东西让姜慧这样的女人心存顾忌,为之折服。   可杨志远还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以让姜慧如此重视,姜慧她又想在自己身上谋求什么。饶是杨志远思维缜密,看问题到位,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事还真跟那天‘天桥百货’发生的事情有关,跟安茗有关。   那天在‘天桥百货’门前,杨志远和姜慧互相介绍,握手话别,姜慧乘一辆挂着军牌的‘丰田皇冠’离开,当时杨志远猜测姜慧这女人不简单,有些权势,安茗当时不以为然。还别说安茗有这不以为然的资本,杨志远不会知道安茗的爷爷是共和国的开国上将,尽管苏锋的爷爷也是开国上将,但说起来还是安茗爷爷的下级,可见其资历非同寻常。陈、苏二家一直关系不错,走动频繁,这也是安茗自小就敢在苏锋面前吹鼻子瞪眼的真正原因。安茗的父亲陈明达子承父业,现在是军界响当当的人物。安茗从小就在部队大院里长大,看到挂军牌的车自然就习以为常,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安茗的爷爷和父亲对安茗要求很严,安茗自小就学会了韬光养晦,不事张扬。不像马军这种纨绔子弟,在外面耀武扬威,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身世。尤其安茗跟随母姓,除了苏锋这等至交好友,一般人根本就不知道安茗是陈明达的女儿。杨志远与安茗交往一年,到现在都不知道安茗是陈明达的女儿,可见安茗嘴风之紧。杨志远和苏锋交情很好,安茗百般交待,苏锋自小就怕安茗这丫头,也就从来不在杨志远面前谈论安茗,他明白安茗该让杨志远知道家世的时候自然会让杨志远知道,用不着自己操心。   但姜慧却知道了安茗是陈明达的女儿,这事情其实有些偶然。那天姜慧和杨志远话别,上了‘丰田皇冠’,开车的也是一高干子弟,他在车里早就看见安茗了,只是知道安茗对他这种纨绔子弟没什么好感,不想去自讨没趣,躲在车里没敢出去。姜慧一上车那高干子弟张口就问:“姜姐,你怎么认识安茗?”   姜慧莫名其妙,反问:“谁是安茗?”   高干子弟挺奇怪,说:“就是刚才站在跟你握手的那男孩身边的漂亮女孩。”   姜慧没有在意,说:“他们啊,我刚认识的,我还不知道那女孩叫什么名字。”   高干子弟轻‘哦’了一声,说:“原来这么回事,我说呢,你怎么会认识陈明达的女儿?”   姜慧一听当时就心跳加速,心说,乖乖,她竟然会是陈明达的女儿,早知道自己刚才怎么着也得想方设法和她认识一下。姜慧和杨志远说的只不过是场面上的客气话,刚才只是觉得这个杨志远身手不错,长相潇洒,其他还真没怎么放在心里。但是知道安茗的身世之后,她把杨志远自然就放在了心上。她是明白人,一看安茗和杨志远走在一起的神态就知道两人关系非同一般,能够和杨志远结识只怕和跟安茗结识的意义一样。   姜慧一直以为杨志远在北京,今天竟然在省城遇见,自然是倍感兴奋。姜慧以为杨志远不过是在春节期间回新营过年,呆几天就走,自然要好好把握时间,让彼此关系更上层楼。   杨志远尽管心存疑惑,但这其中的奥妙他又怎么会想到。   一行人随姜慧到了江边的一栋小楼前,把车停下。小楼从外面看上去和普通民居没什么区别,但一走进去却是另有洞天,几层高的小楼,竟然还有电梯,可以直达顶楼,这是一家高档的私家会所,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来的。姜慧不用说是这里的常客,她领着杨志远他们进去,根本没人加以阻拦,畅通无阻。顶楼有若干个包间,姜慧领着他们进了其中的一间,杨志远瞟了一眼,红木家具、真皮沙发,装潢的富丽堂皇,大有讲究。透过深蓝色的落地玻璃窗,可以看到省里那条著名的江在不远处像蓝丝带一样在眼前缓缓地流淌。   杨雨霏是女孩子,一看到这么漂亮的江景忍不住由衷地赞叹:“真漂亮。”   姜慧就笑,说:“你要是喜欢,今后可以常来。”   杨雨霏吐了吐舌头,说:“这地方看样子就知道我肯定消费不起。”   姜慧拿出一张金色的卡,放在了杨雨霏的手上,说:“凭这张金卡,你在这里想怎么消费就可以怎么消费。”   杨志远没想到姜慧如此大方,更相信自己的感觉没错,姜慧肯定另有原因,不会毫无目的。这回不止杨志远有此想法,张悯、沈协也看出来了,偏头望了杨志远一眼。   杨雨霏自然不会无缘无故收人大礼,赶忙把卡放回姜慧的手里,说:“我还是学生,以后要卡再来找你。”   姜慧还待强塞,杨志远赶忙岔开话题,说:“姜姐,我看也不必吃什么宵夜了,看到这么美的景致早就饱了。”   姜慧笑,说:“要是都照你志远兄弟这般消费,这家会所的老板还不得血本无归,关门歇业。”   杨志远微微一笑。这时杨志远注意到服务员给他们上的茶竟然是‘杨家毛尖’,而杨雨霏和姜慧面前的也是杨家坳的野菊,这事情倒是给了杨志远一个小小的意外惊喜,他还真是没有想到杨家坳的毛尖和野菊卖到了这种高档的私家会所,这说明他杨志远前段时间所做的一切已经初见成效。   杨志远把服务员叫住,问:“这茶和菊花多少钱一杯?”   服务员答:“毛尖108元一杯,菊花茶68元。”   杨呼庆吓了一跳,只差把茶喷了出来。这是九十年代初期,这价格是个什么概念,以杨呼庆为例,如果他还是在田里刨食,那么他每亩田一年的收成也就只能喝上两杯茶。   姜慧觉得杨志远这话问得有些奇怪,就笑,说:“志远兄弟,你怎么想到问起价格来了,你放心,最高的价格,你姜姐我也消费的起。”   杨志远笑了笑,指了指姜慧面前透明的玻璃茶壶,姜慧这才注意到了茶壶上的‘新营县杨家坳’之类的小字,顿时恍然大悟,说:“这么说你是新营县杨家坳的人了,这茶和菊花是你们那产的。”   杨志远点头说:“是。”   姜慧说:“还不错,这茶和菊花在会所还有市场,蛮受欢迎的。”   杨志远点点头,笑了笑。大家看着窗外的美景,扯些场面的事情。姜慧和杨志远聊着天,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装着很无意地问:“志远兄弟,上次‘天桥百货’跟你在一起的那个漂亮的小姑娘是你的女朋友吧,怎么没见她同你一块到省城来玩一玩?”   杨志远根本就不曾往别的地方想,笑了笑,解释说:“你说安茗啊,她只是我同学而已。”   姜慧甜甜地笑,说:“我可是过来人,我看这叫安茗的小姑娘喜欢你。”   张悯和沈协都笑,说:“就是。志远,谁都能看出安茗那丫头喜欢你。难道那天在火车站,安茗追着火车喊‘杨志远,我喜欢你!’你就不感动。”   杨雨霏也笑,说:“我小叔叔可了不得,我那同学黄晓楠只和小叔见了两次面,就喜欢得不得了,真有女人缘。”   一说感情这方面的事情,杨志远哪里还有一丝的果敢,他拍了杨雨霏一下,说:“没大没小,竟然敢开你小叔的玩笑,看我不揍你。”   交谈之间,服务员上了宵夜,汤圆、水饺等等,并给每人上了一碗粉丝一样的东西,杨志远一看就知道是鱼翅。心说这哪里是吃什么宵夜,这分明就是有钱没地方用,浪费。张悯、沈协都知道这碗里的东西价格不菲,都装着喝茶,看江景,没有任何表示。杨呼庆早就饿了,一看面前的东西,这么一小碗,心说就这么一点东西只够我塞牙缝的,这城里人真是小气,什么东西都用小碗,怎么吃得饱。杨呼庆虽然饿得不行,但是杨家人自古就懂规矩,杨志远没发话,他自然不敢先行动手。杨志远一看当前这种情况,自己不先动手还真不行,一想既然来了,那就放开了吃,管它是什么东西,就当是在街上吃米粉。   杨志远端起小碗,说:“既然姜姐请客,我们也没什么客气好讲的,那就开吃吧。” 第15章 安茗家世(2)   姜慧和杨志远他们吃完宵夜回到家已是三点多了。马少强竟然还没睡,半倚在卧室的床头上看电视。   马军一到家,就哭丧着脸向马少强哭诉,说:“爸,你可得给我出气,今天我丢人可是丢大了,要不找回来今后还怎么在省城混。”   马少强一看马军那个狼狈不堪的样子就气打不过一处,说:“你还知道丢人啊,知道丢人你还在外面胡作非为,你就不知道收敛些。我看你是自找的,怨不得别人。”   马军对付杨志远没办法,对付马少强却自有一套,说:“我挨了揍倒是没什么,可我说我是你儿子,根本就没人买账,这分明就是不把你放在眼里。”   马少强最听不得的就是这个,说:“我不是让你小妈去了吗,省城应该还没有几个人敢不把你小妈放在眼里。噢,你小妈呢,她怎么没和你一起回?”   马军恨恨地说:“你不提小妈还好,一提小妈更气人,她竟然帮着外人说话,现在和打我的那些人去江边吃宵夜了。”   马少强能当一省之副省长,自然不是什么无能之辈。听马军这么一说他反而平静了下来,他知道姜慧这人办事牢靠,做事有章法,不然他马少强就凭姜慧几句‘要,我还要’就会让她进入马家,他马少强还不至于如此愚蠢。   马少强明白姜慧此举肯定另有目的,马军岂会看得懂。他于是打断马军的话,挥了挥手,说:“你先下去休息,等你小妈回来了,我先问清楚情况再说。”   既然是去吃宵夜,姜慧一时半刻也就回不来。马少强就上了楼,上床休息。马少强有些不明白,姜慧怎么会如此看重几个年轻人,竟然还把他们带到了江边会所,可见这几个年轻人有些来历。马少强心想在本省有点能量的年轻人,马军都还认识,不至于发生冲突。那么他们会是谁呢。马少强心里装了事情,自然就睡不安稳,就半倚在床上边看电视边等姜慧。至于电视里都放了些什么,马少强根本就没在意,心里琢磨来琢磨去的就是杨志远他们到底是何来历。   姜慧进屋上楼,见马少强还没睡,有些奇怪,说:“你干嘛呢,怎么还不知道休息?”   马少强问:“我听马军说,你竟然请打他的人到江边会所吃宵夜,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姜慧摇摇头,说:“你那个宝贝儿子,我看你真得好好管教管教他,不然哪天他给你惹出什么事情,你还蒙在鼓里。”   马少强不在意,说:“就他,能惹出多大的事情。”   姜慧笑了笑,说:“我问你,你知不知道陈明达?”   马少强觉得姜慧这话问得有些幼稚,尽管自己和陈明达一个军界一个政界,像他这种级别的人岂有不知道陈明达的道理。马少强不但知道陈明达,而且还颇为了解。   去年本省发生了一件轰动一时的大事:省军区王副司令的公子伙同社会闲杂人员从湛江走私汽车到本省贩卖,被缉私部门查获,一经审问,此案还比较复杂,王公子走私汽车不是一、两次。这竟是一个以王公子为首的走私团伙,专门从湛江走私汽车到本省贩卖牟取私利,数额巨大。王公子每次携带省军区的军牌若干到湛江,然后挂在走私车上,因为交通警察部门对军牌没有管辖和检查权,因此王公子带着走私车队得以大摇大摆、畅通无阻地回到本省。   因为此事涉及军区领导,省里感到棘手,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于是逐级上报。因为王副司令和陈明达有些关系,是陈明达的老下级,这事情最后到了陈明达手里,陈明达没讲什么情面,和省里书记通电话时,言语简洁,让省里坚决处置,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决不护短。   这件事情的处理结果是:王公子最终被绳之以法,严加查办。这王公子触犯了法律,被绳之以法纯属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但是王副司令还是被陈明达叫到北京,狠狠地责骂了一通,责令其解甲归田,离开军队到地方工作,以示其对子管教不严之过。   这事在省里震动很大。像陈明达这种铁面无私、六亲不认的高官,马少强心里自怯三分,唯恐避之不及。好在一个军界一个政界,马少强还不必在其手下谋活,要不然他马少强还不得每天诚惶诚恐,哪有现在这等逍遥日子好过。   姜慧又问了马少强一个幼稚的问题:“那你觉得自己和陈明达是不是有得一比?”   马少强有些不悦,说:“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尽问些幼稚的问题,我能跟陈明达比吗,虽然说是一个军界一个政界,但我马少强在陈明达的眼里只怕连个屁都不是。”   姜慧笑,说:“这说明你还是有自知之明。那我告诉你,这个叫杨志远的年轻人以后会是陈明达的乘龙快婿,你会怎么想,你还找不找人家算账?”   马少强吓了一跳,当即坐直了身子,说:“什么?这怎么可能?你怎么知道他们这等隐秘的私事?”   姜慧于是说了那天在‘天桥百货’的偶遇,并说:“我相信自己的眼光,陈明达的女儿对这个杨志远用情很深,这个年轻人不简单,身手、才学都没得说,尤其毕业名校,今后的发展不可估量,你说我是不是需要和他加强联系?”   马少强明白,如果这事情真要是姜慧所说的这样,姜慧今天的安排还真是没得话说,这还真是一只潜力股,是该用些心思好好抓住。只是想到马军这事搞得窝窝囊囊,心里不免有些燥火。此时一看姜慧穿着丝绸睡衣在有空调的房子里晃来晃去,丰乳肥臀,顿时撩得他燥热无比。他一伸手,把姜慧撂倒在床上,褪了姜慧的蕾丝内裤,两只手捂住姜慧两个饱满的奶子,也什么好客气的,只管长驱直入。   姜慧尽管吃疼,但只一霎就眉目生辉,碧波荡漾,‘咯咯’地笑:“你行不行,别又是程咬金的三板斧。”   马少强气喘吁吁,说:“那你试试看。”   姜慧喘着气,说:“那我就要,我还要……” 第16章 同学情谊(1)   杨志远在省城又多呆了半天,反正大家都没什么紧要的事情,想什么时候回去都行。本来杨志远他们计划第二天一早就回去的,但因为马军这事情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并且和姜慧吃了宵夜,回到宾馆就晚了,大家都是年轻人,贪睡,第二天还是杨建中找上门来,才把杨志远叫起来,洗洗刷刷后,就到中午了。   杨志远想走,杨建中说什么都不答应,说:“昨天有你嫂子在,咱那酒喝得不痛快,今天中午咱们无论如何得喝个痛快才行。”   杨志远惦记着晚上和向晚成的饭局。向晚成三番五次说要请那些在北京各大名校毕业的新营籍的同学吃饭,杨志远昨天抽空和张悯、沈协说了这事情。向晚成是新营县的父母官,张悯、沈协还真没办法拒绝,他们虽然在北京工作,可家中亲人、朋友多在新营。这人啊,你即便是做了最大的官,可故土乡情这东西却没有几个人可以逃脱,今后少不得要麻烦向晚成一些芝麻绿豆的事情。向晚成请客,张悯、沈协还不能不去,可他们这几个人自然代表不了北京的同学,于是在宾馆里乱打了一通电话,也不管熟悉不熟悉,只要是有所联系的,留有联系电话的,都打了电话邀约,还别说,这次回新营过年的有十来个,大家一听是这么个事,都没拒绝,说:“杨志远请客,他向县长买单,有什么不好,大伙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聚聚,叙叙旧。”   杨志远随后打电话和向晚成取得了联系,向晚成挺高兴,昨天两人就约好了第二天晚上在新营宾馆见。杨志远知道晚上这顿酒是跑不了的,现在一听杨建中要喝酒,杨志远就叫,说:“杨大哥,你不是想让我醉吧,咱中午吃饭可以,喝酒能不能免了?”   杨建中也是理解,笑:“你说免就免好了,只是我有些想不通,这一开春,我想喝个痛快酒怎么就这般难。”   张悯就笑,说:“杨大哥你可真有意思,别人都是躲酒,你偏生在找酒喝,这不是调了个吗?”   杨建中说:“这酒啊,得看跟谁喝,跟你不想喝的人喝酒,那是有如嚼蜡,跟你们喝才有意思。”   张悯笑着说:“难得你杨大哥这般看得起。今年咱们这酒只怕是喝不上了,因为我和沈协订了初八的机票直飞北京,看来只能等到明年这个时候了,不过你如果有时间上北京来,我和沈协到时陪你喝个痛快,不过先声明我们的酒量比不上志远。”   沈协也说:“就是,杨大哥来了北京别客气,有什么事情找我们就是。帮的上的忙,咱肯定帮,帮不上忙的,你也别怨。”   杨建中一听,挺兴奋,连连道谢。   杨志远知道张悯和沈协能说这些话都不容易。张悯现在那个位置,比较敏感,不是什么人张悯都愿意和他们交朋友的,这也是看杨建中这人正直厚道,和他杨志远交情不错,才会如此。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杨志远乐意结交的,都是些厚道之人,张平原、向晚成、杨建中都在此列,像姜慧之流,但还真没怎么在意,只是人在江湖,不得不虚以应承罢了。像苏锋、李长江,虽然吊儿郎当,但他们都不同于一般纨绔的高干子弟,为人正直,要不然他们也考不上名校,杨志远和他们同宿舍,同窗同室的情谊一般人比不上。   杨志远他们中午就近在宾馆下面的酒楼吃了午饭,没喝酒,就喝饮料,倒也其乐融融。饭后杨建中把他们送到楼下,大家依依惜别。   杨志远、沈协、张悯都有驾照,这还是在北京读大学期间,学校组织同学们在暑假统一学的。回去的路上,沈协说什么都不开车了,说还是让未来的杨省长开车,要不然,真到了杨志远当了省长,他沈协也好有个吹牛的资本,到时他沈协可以吹牛,说杨省长有什么了不起,想当年他还是我司机,我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   杨志远笑,说:“你就吹吧。行了,你坐后边去,我现在就满足你的虚荣心。”   杨志远这一路没怎么耽搁,到达新营宾馆大概是五点十分的样子,时间刚刚好,他们最先到达,要是比别人晚到,不免有失礼貌。杨志远知道今晚回不了杨家坳,先开了两间房,交给杨雨霏和杨呼庆每人一个房卡,晚上的这个宴会他们两人自然不好参加。杨志远说:“你们自己找地方去填饱肚子,晚饭后再联系。”   杨雨霏说:“正好,我去找黄晓楠去,我都好久没见她了。”   叫上杨呼庆,二人就先行离开。   三个人就坐在大厅等,不一会就有同学三三两两地走了进来,有些人杨志远没见过,但名字还是熟悉,今天总算是对上号了。张霞是中间来了,一见杨志远就和他来了个熊抱,说:“志远,我还真有些想你了。”   杨志远直摇头,说:“你怎么还这样,风风火火的,都大姑娘了,就不能淑女点?”   张霞笑,说:“我这辈子做什么都可以,只怕就是做不了淑女。”   杨志远笑,说:“我看你怎么嫁的出去。”   张霞乐得不行,说:“志远,你内心怎么这般阴暗,你这分明就是在诅咒我啊。还好,本姑娘有先见之明,在你诅咒之前想办法把自己推销出去了。”   她招了招手,说:“陈斌,你过来,我给你介绍几个同学。”   杨志远这才注意有一个长相文质彬彬的年轻人正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微笑,陈斌一见张霞招手,就赶忙走了过来。   张霞介绍,说:“这是陈斌,我的现任男友。这是杨志远,我的老对手,这是张悯、沈协,都是老同学。”   沈协和陈斌握手,笑张霞,说:“我怎么听着那么别扭,什么叫现任男友,难道你还有多任不成?”   张霞不在意,说:“现任可解释为首任、第一任之意,还可以理解为最后一任,就看你怎么去理解。”   张悯说:“你是北大中文系的高材生,我们可说不过你。你啊,一直以来都是伶牙俐齿的,没有人是你的对手。”   张霞点头,说:“那是,那年高考要不是我让着杨志远,他能考第一?”   杨志远哈哈一笑,说:“陈斌,你怎么敢找张霞这丫头,我看你惨了,只怕今后脱不了妻管严的嫌疑。不过今后要是张霞欺负了你,你找我们给你出气。”   沈协、张悯帮腔,说:“就是,我们娘家人决不护短。”   陈斌笑,说:“好啊,那就这么说好了,我们山东人说话实在,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到时可不能反悔。”   杨志远他们三个朝张霞挤眉弄眼,说:“必须的。”   几个人说说笑笑间就熟络了。张霞说:“干嘛呢,陈斌你离他们远着点,他们可不是什么好鸟,你可别跟他们学坏。”   大家嘻嘻哈哈,开着善意的玩笑,谁都明白张霞能把陈斌带到新营来,他俩的事情可以说是尘埃落定了。杨志远这几年一直和张霞保持着书信联系,对陈斌的情况自然有所了解。知道张霞和陈斌是北大同学,陈斌追了张霞两年,直到毕业张霞才和他明确了恋爱关系。毕业时,陈斌回山东,张霞也跟着去了山东,像张霞这种女孩,一旦认定了,就会义无反顾。杨志远现在一看陈斌就知道张霞的选择没错。陈斌是老实人,对张霞还真是放任。这样挺好,同学几年,大家互为了解,情深意切,关系自然融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正说着话,就看见向晚成带着余就走了进来,同行的还有政法委书记洪然,大家于是握手,杨志远一一作了引见。向晚成问:“人到齐了没有?”   杨志远说:“差不多了。还有两个路程比较远,应该也快到了。”   向晚成说:“那我们也别在大厅站着,上包厢里等去。”   大家来到一个大包厢里,喝了一会‘杨家毛尖’,迟到的两个人就急急地赶到了。于是大家入席,大家很自然地围着向晚成、洪然坐下。在座的,除了杨志远和向晚成、洪然比较熟络外,其他人有些是第一次和他们相见,有些人参加过四年前的那次酒会,和向晚成打过照面,但彼此并不熟悉,如此一来,开宴时场面就显得比较拘谨,远不如刚才在大厅里同学间互相调侃时那般热络。   杨志远正思量着怎么打破这种沉默,没想到张霞竟然端起酒杯直接朝向晚成开炮,这拘谨的场面才大为改观,场面变得热烈。 第16章 同学情谊(2)   张霞是个女士,虽然不如安茗、许晓萌、杨雨霏她们漂亮,但也还耐看,大眼明媚,身材高挑,算得上是个美女。这么一位女士跟向县长发难,向晚成自然乐于接受。张霞分别和向晚成、洪然碰了一杯,向晚成、洪然乐呵呵地把酒喝了。张霞就笑,说:“大过年的,县长你得说几句祝酒词。”   向晚成说:“这个应该,那我就祝同学们早日功成名就,今后好为我们新营多做贡献。”   张霞眉眼一挑,说:“县长这可不行,你这说的都是场面上的话,得说点幽默的,活跃活跃气氛。”   向晚成说:“这你还真是难倒我了,我这人缺少幽默细胞。”   张霞说:“县长,这可不行,你不能只知道发表重要指示。”   向晚成笑,说:“我能有什么重要指示?县长是个啥,我看用不了几年,在你们这些年轻人面前,县长只怕啥都不是。”   张霞笑意盈盈地说:“县长还说自己不懂得什么是幽默,我看你这话就有些意思,归结起来就是:县长是个啥,县长啥都不是。”   向晚成哈哈大笑,说:“你这可是拐着弯在骂本县长啊。”   张霞卖乖,说:“这可是县长你自己说的,我可什么都没说。”   张霞又笑,继续说:“其实县长还可以说些‘同学们辛苦了,同学们都晒黑了’这类的话。”   向晚成不解,说:“难道这又有什么典故?”   张霞说:“这样我们就可以说‘县长‘辛苦’了,县长更‘黑’!’”   大家哄堂大笑,气氛为之热烈。按说张霞刚才和向晚成说的这些话不免有些冒犯之意,向晚成是土生土长的干部,这类干部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因为常年在乡村工作,皮肤都比较黑,张霞说向晚成辛苦说向晚成黑是事实,但谁都知道张霞不是这个意思,在官场什么事情辛苦,自然不是田间地头而是‘床头’,什么东西黑,也不会是皮肤而是‘手’了。但这些话得看是谁说了,杨志远说肯定不合时宜,而在这种场合,由一个美女装傻卖乖地说出来,大家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可以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而且向晚成做事有分寸,无所谓‘辛苦’和‘黑’,在新营政界和民间都知道其廉洁、勤政,反响不错,有好名声,这也是张霞敢于和向晚成开这类玩笑的真实原由。向晚成也明白面前的这些青年人有头脑有想法,毕业名校,是新营一笔宝贵的财富,他们虽然是新营籍贯,但现在都不属本县管辖,不是其下属。作为本县县长,今天宴请的主人,今天要的就是轻松随意,如果自己对他们像对下属一样,一脸严肃,那么今天这场好不容易邀约齐的聚会就没了意义。   张霞是明白人,本来就是觉得今天这酒宴的气氛显得过于沉闷,由她出面活跃气氛恰如其分,所以才站出来跟向晚成打趣。向晚成自然也明白张霞这是在帮衬自己,他放下架子,随着张霞的意思来。两人一唱一和,反而把向晚成随和的性格突现了出来,大家觉得向晚成这个县长风趣好玩,没有架子,值得结交,于是争相给向晚成敬酒,酒宴的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起来,气氛热烈,效果不错。   洪然也乐了,说:“没看出来,张霞这张嘴这么厉害,一般人只怕不是对手。”   张霞笑,顺着洪然的话延伸,说:“局长更是厉害,局长更没对手,不是一般人。”   这话就有了夸赞洪然的味道,洪然兼任公安局长,整天和黑恶势力打交道,新营社会治安良好,这与洪然的治理不无关系,还真不一般。向晚成笑,说:“张霞,你这可不行,一个表扬一个拐着弯子骂,不能打击一个,吹捧一个,分明就是厚此薄彼。”   张霞抿着嘴一乐,说:“我就知道县长肯定也不是‘一般人物’,肯定不‘黑’。”   向晚成一笑,说:“我怎么听这话怎么都觉得你还是在骂本县长。”   张霞笑,说:“我怎么说,县长都说是骂,那我可不敢说了,我现在只和县长喝酒好不好?”   于是敬酒,此时气氛已经热烈。大家轮着给向晚成、洪然敬酒,不再拘谨。在座的同学,都是新营县人,回到新营县,说的自然都是新营本地方言,唯有陈斌说的是带有山东口音的普通话,陈斌给向晚成敬酒,向晚成当即一愣。杨志远介绍:“陈斌,张霞北大同学兼现任男友,未来老公。”   向晚成顿悟,连连说好,不错。并拍了陈斌的肩膀几下,加以表扬,说:“小伙子身板儿硬朗,一表人才,张霞眼光不错。”   然后偏过头望着一旁的张霞笑,说:“那我是不是可以把你那句话还给你,张霞这姑娘‘不错’,张霞这姑娘很‘厉害’,陈斌‘辛苦’了。”   这话有些意味。张霞尽管大方,但毕竟是女孩,她绯红着脸说:“县长原来记仇,这可不行,你是县长,得大人不记小人过才行。”   向晚成哈哈大笑,说:“原来你这小姑娘也有害羞的时候,不容易。要不我自罚一杯怎么样?”   向晚成当真自罚了一杯,然后紧接着又敬了陈斌和张霞二人一杯,这杯酒比较正式,向晚成说:“陈斌,张霞能够义无反顾地跟你跑到山东,一个女孩敢于这么做,不容易,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了这份情谊。来,我们干一杯,我祝你们幸福美满。”   向晚成尽管不是张霞至亲,但他是一县之长,论年龄可算张霞叔辈,他这么一说,这杯酒就有了托付的意思。陈斌诚惶诚恐,当即表态说:“您放心,我在这里当着您和同学们的面保证,我陈斌即便是再苦再累也决不会让张霞受一点的委屈。”   向晚成点点头,说:“好,这话说得实在,我爱听。”   张霞也动容地说:“谢谢向县长。”   向晚成笑,说:“来,我们都把手中的酒干了,我们一起祝福陈斌和张霞二人今后的日子过得圆圆满满。”   大家碰杯,齐声祝福,然后一同把酒干了。   杨志远因为年三十洪然给他打来拜年电话,和洪然的关系自然就亲近了一分,二人紧挨着坐在一起。洪然说:“我怎么听说你昨天和马少强的儿子发生了冲突。”   杨志远心说这事传的可真够快的,这还不到二十四小时就传到新营县了。他笑了笑,问:“局长你怎么知道的?”   洪然一乐,说:“我能不知道吗?从今天上午到现在,我接了不下十个电话,全是来打听你杨志远这个人的。”   杨志远有些不解,说:“打听我干嘛,不就在省城和马军打了一架吗,搞得如此动静,为何?”   洪然看了杨志远一眼,见他不像在装傻,应该真不知道其中的原由,就说:“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这是九十年代初期,洪然还没有手机,能在大过年里找到洪然的,都不是寻常人物。人家费尽周折找到洪然,自然不是为了窥探杨志远的隐私这么简单。省城就那么大,权贵圈子就更小。这个小圈子信息灵通,杨志远痛揍马军的事情,第二天就在那个小圈子里暗暗流动。大家都是明白人,才没有兴趣去关注马军挨打的起因过程,人家关注的是这事情背后的实质。圈子里的人谁都知道马少强这人的个性强悍,护短出名。马军挨了打,他不可能无动于衷,肯定会有所表示,姜慧出面就是这么个事。如果杨志远他们当时走了也就罢了,大家听到马军挨打这个事情至多就是笑笑,心里暗叫几声痛快,不会再想其他。可就因为杨志远没走,而且还被姜慧当成贵宾一样请到江边的私家会所吃了宵夜,鱼翅、燕窝,大下血本,这事情就变得没那么简单了。如果姜慧和杨志远属于旧识,和马军发生冲突属于误伤,双方至多是一笑泯恩仇,姜慧用不着对这个叫杨志远的如此大献殷勤。能让姜慧如此,这个杨志远恐怕不那么简单,有背景。这个杨志远的背后肯定有许多自己不知道的故事,务必加以重视。   大家有了这种想法,就觉得有必要对杨志远这个人加以了解,要不然稀里糊涂的,终归不是好事。既然杨志远是新营县人,而洪然又是新营县政法委书记、公安局局长,那么找洪然了解情况就是一种最方便有效的途径。   洪然一早就被这样的一些电话吵得头昏脑晕,连杨志远自己都不知道其中的原由,他洪然又怎么会知道。可他还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解释,耐心介绍所知道的杨志远的情况,因为这些电话都是大有来头,洪然不敢有一丝的怠慢。搞得洪然都有些纳闷,这么多本省权贵如此重视杨志远,这是为何?这个杨志远到底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故事?   洪然知道向晚成近来和杨志远走的很近,觉得有必要把这些情况跟向晚成汇报一下。于是下楼,去敲向晚成家的门。洪然和向晚成都是县委常委,县里有一栋专门的常委楼,但常住的常委并不多,向晚成和洪然是本地人,只能住在楼里,他们一个三楼,一个四楼,互为邻居。有的常委,平时市里、县里两边跑,过年自然就不住这里。   洪然说了杨志远省城与马军产生冲突和今天省城之人打探杨志远情况的事情,向晚成笑呵呵的说:“还别说,这个杨志远还真不畏权势。他有何背景我不知道,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就是这么一个侠肝义胆,重情重义之人,即便是没有任何背景,他该出手时自然会出手,没那么多的讲究。”   洪然说:“但我听省城诸人电话里的意思,似乎觉得杨志远的背景很深。”   向晚成说:“这个就不是你我考虑的问题,他杨志远有没有背景是他的事情,只要他没有触犯法律法规,我们大力支持,如果他触犯了法律,我们按章办事,决不徇私。”   洪然笑,说:“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的好奇,不想知道杨志远到底有何背景?”   向晚成笑,说:“不想知道是假的,但杨志远不说,我就不问,你想知道你自己问他去。我们今天约好了在新营宾馆吃饭,到时你跟我一起去就是。”   洪然一想晚上也没什么安排,去见见杨志远和他的那群同学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于是也没推辞,当即应承了下来。   杨志远根本就不会往安茗的身上去想,能想到的也无非是李泽成,但他和李泽成的关系没几个人知道,李泽成紧随院长,位置既重要又特殊,且不说姜慧如果知道杨志远与李泽成关系不错会作何感想,即便是本省书记,一旦知晓,只怕也会看重几分。但杨志远有分寸,他从不在外人面前提起李泽成,姜慧又岂会知道。他对姜慧的殷勤是心存疑惑,可至今仍是莫名其妙,洪然问他也是白搭。   洪然看杨志远一脸的茫然,不像是撒谎,他就更纳闷了。人家都是有一定身份之人,如此费尽周折地找他洪然来打听杨志远的事情,肯定不会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这其中有些原由只怕杨志远自己也未必清楚。既然此中原由,连杨志远自己都不清楚,自己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向晚成今天的酒兴颇高,一杯接一杯的和大家喝酒。虽然今天的酒杯比平常的要小,但今天大家的目标明确,就是向晚成和洪然二位父母官。这场面一旦热络了,大家嘻嘻嘻哈哈,端起酒杯就朝向晚成和洪然而来。都是名校出来的人,祝酒词一个比一个鲜活,向晚成和洪然二人乐乐呵呵,都是来者不拒,这酒就越喝越有内容了。   余就是向晚成的秘书,没有站在一旁见着领导醉的道理,端着酒杯为向晚成挡了不少的酒。杨志远因了向晚成的关系,与余就接触的也多了,感觉余就这个人不错,成熟稳重、态度谦和,向晚成还真没选错人。杨志远平时和向晚成一起,也和余就喝过酒,但大家关系融洽后一般都是小饮,都是适可而止,不必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较着劲喝。今天杨志远才发现余就的酒量还真是不错,心想这当秘书的,不但要才学好,这酒量也不能差。而且这喝酒还有些学问,要是当秘书的,领导的酒兴正好,自己就已经醉了,那恐怕会让领导看轻。但要是领导醉了,这当秘书的还像没事一样,给人的感觉也好不到哪去,说不定还会说这个秘书不仗义,不能给领导分忧。杨志远觉得怎样当好一个秘书只怕还是一门学问,他觉得这个余就做的就不错,该出手的时候,他出手,不需他出手的时候,就当跟班,为领导们服务,也难怪向晚成看重他,整天把他带在身边。一个好的秘书为什么升职都比较快,就因为领导和秘书整天朝夕相处,相处久了,除了工作关系,不免就有了父子情结在里面,这是人之常情,谁都能理解。杨志远看着余就就想到李泽成,李泽成整天和院长在一起,院长这人对己对身边的工作人员都要求严格,李泽成能让院长器重,自律能力和处事能力肯定非同小可,今后的仕途肯定会一帆风顺,省长、书记都有可能,这大概也是许多人想要结交李泽成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吧。   和向晚成、洪然和余就相比,杨志远今天喝的酒要少得多,凭杨志远的酒量,一旦他加入战端,胜负只怕会立见分晓,他们三个人非会趴下一、二个不可。但杨志远没有那么做,他和向晚成、洪然都是象征性地碰碰杯,互祝新春快乐。和余就杨志远也是碰了碰,说:“抿一下得了。”   余就今天这酒喝过了,一看杨志远举杯,心里就有些打鼓了,一听杨志远这么说,明白杨志远的用意,很是感激,说:“谢谢!”   杨志远知道沈协、张悯过两天就要回北京,端起酒杯和他俩碰了碰杯,说:“兄弟,我就不送你们了,借这杯酒,祝兄弟们一路顺风,前程远大。”   张悯笑,说:“志远,下次打架你可要叫上我,我们兄弟同进退。”   杨志远哈哈一笑,说:“咱们一个新营一个北京,难不成你打‘飞的’来参战?”   沈协说:“你志远就不会等我们回来再开打啊。”   三个人一饮而尽,心里有着一丝惜别的依恋。 第17章 吉祥号码(1)   照惯例政府机构初八上班,但大家都沉浸在新年的氛围之中,没出十五谁都没心思用心工作。杨家坳是初十开始动起来的,这天上午,杨家坳定制的净化设备准时运抵杨家坳。杨志远让杨呼庆放了118响的礼花,杨家坳新的一年就从这一天真正开始了。   杨志远当初要求净水设备在十五前必须到货,合同签得死死的,他有他的考虑,过完年,此时已是三月初,再过些天,春茶就要上市了,到时杨家坳的乡亲们就会忙得团团转。而这段时间正好空闲,有大把的人力可以使用,正好可以进行设备的安装和调试。杨呼庆现在是真正的民兵连长了,好多杨家坳原来在外打工的青壮年,虽然族里没有强制要求他们留在村里,但过完年他们都自发地留下来,不再外出打工,一门心思准备跟着杨志远干。对于他们的回归,杨志远是从心里喜欢,毕竟是在外干过的,有一定的生产技能和管理能力,虽然他年前派了人手到净水设备厂学习,但总觉得人手不够,现在有了这样一批人员可以使用,杨志远打心眼里高兴,他明白这些人将会是杨家坳今后发展的中坚力量。   杨家坳现在是兵强马壮,像净水设备的搬运、安装这等事情,已经用不着杨志远再去亲力亲为了,自有杨广唯、杨呼庆在工业园指挥。对于安装设备这档子事情,杨家坳人这段时间没少干,可以说是熟门熟路的,有厂家的技术人员在一旁指导,杨志远知道自己大可放心,杨广唯他们肯定可以应付得过来。   这天一早,杨志远突然接到了黄晓楠的一个电话,黄晓楠在电话里告诉杨志远一个消息,省邮电局准备学广东的样,拿一批‘大哥大’的吉祥号码出来拍卖,黄晓楠问杨志远对这些吉祥号码可有兴趣。   广东拍卖吉祥号码的事情杨志远知道,这事情一度成了热门新闻话题,曾被报纸电视炒得沸沸扬扬的。吉祥号码拍卖这事最先从东莞开始,1993年1月20日,一个9061888的号码,被东莞市邮电局拍出了36万的天价。继而是深圳,9088888这个号码卖出了35万。   其实杨志远早就有心配一个‘大哥大’手机,这样有利于业务的开展,只是考虑到杨家坳地理位置偏僻,‘大哥大’在杨家坳没有什么用处,只能在省城、市里才用得上,所以杨志远也就是有心,但没怎么上心。现在一听黄晓楠特意告诉他这事,杨志远一下子来了兴趣。杨志远仔细地跟黄晓楠问清楚了具体的时间、地点、和参加拍卖的程序,放下电话就让人找来杨石、白宏伟等一干公司董事、监事商量具体的操作事项。   白宏伟开始还以为杨志远这么急着找他们开会,是为了净水设备的安装调试的事情。现在一听杨志远竟然是为了什么吉祥号码,他不免有些好奇,他说:“志远,你一直对这类事情没什么兴趣,怎么今天突然对什么‘吉祥号码’上心了?说说你的真实想法吧。”   杨志远笑,说:“还是宏伟了解我。说实话,我现在对‘吉祥号码’还是不感兴趣,一个手机,只要能打电话和接电话就行了,管它是什么号码。我感兴趣的是报纸、电台、电视等媒体对此事的关注力。你们看东莞、深圳在‘吉祥号码’拍卖后,媒体对这事的跟踪报道就可知道,他们媒体热衷于此事的炒作,而大众也对这类事情倍感兴趣,恨不得挖掘那家最高出价者的所有背景、资料。既然广东的媒体对‘吉祥号码’这么热衷,那么本省媒体肯定也不会例外。我们公司是依法经营,照章纳税,并不依附权势,所以我们用不着害怕媒体的报道,媒体挖掘的越深,越能把我们公司阳光的正面形象体现在公众的面前。你们想想再过十天半个月,我们杨家坳的春茶就要上市了,如果我们这时候借助媒体这么一炒作,那我们‘杨家坳农业发展控股有限公司’的名声一下子就在省内声名远扬,搞不好还会影响到周边省市,这对我们今年的新茶上市是不是大有好处,酒香还怕巷子深,我们杨家坳的茶叶不也是一样,这名气一上来,新茶就可卖个好价钱。”   杨石抽了口旱烟,说:“志远,你说的这个事情我不太懂,但是只要是你认为值得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就是,用不着商量。”   其他人也说:“就是,志远你看着办就是,你说行就行,这有什么好商量的。”   杨志远摇头,说:“这只怕不是个小数目,深圳那个号码的起拍价是18.8万,结果卖到了35万。我问了黄晓楠,我们是内陆省份,经济实力比不上广东,这次一般的吉祥号码的起拍价是5万,9088888的起拍价是12万,要想有影响有广告效应,自然得争取拍到9088888这个号码,如果是别的什么号码那意义就不大了。”   杨石吐了口烟圈,笑着说:“我的乖乖,12万,这得卖多少担茶叶啊,要我看这跟抢钱差不了多少!”   杨志远笑,说:“杨石叔,这12万啊,还只是个起拍价,我估摸着,没有25万下不来。”   杨石敲了敲烟筒,说:“志远,只要你觉得有必要,你放手干就是,反正我们是举双手赞成,我们杨家坳穷是穷了点,但大家没那么多小心眼,你觉得有用,再多些钱,咱们也要干。我们杨家坳人有的就是同心同德和为人硬气。”   杨志远说:“好,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我们就干了,但大家还是要跟乡亲们解释一下,这毕竟是几十万买一个号码,如果不是为了那个广告效应,连我都觉得不值当,更不要说是乡亲们啦。”   白宏伟笑,说:“志远,这你就多虑了,杨家坳的乡亲们相信你。谁都知道你杨志远做事有章法,只吃亏不占面子的事你杨志远会干?你说了都没人相信。”   杨志远说:“乡亲们相信是一回事,我们现在是股份公司,用的每一分钱,乡亲们都有份,所以我们更应该跟乡亲们解释清楚。”   杨志远接着说:“还有一点也要跟乡亲们说清楚,为了扩大影响,与此同时,我们还需在媒体上投放一些广告,往热火上加一把柴,这也是一笔大的支出。我们这次不闹腾也就罢了,一旦闹腾就必须一炮打响。我们的广告投放一旦和媒体的跟风炒作同时进行,肯定会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我原先一直在考虑广告的投放时机,现在就是一个好的切入点。”   杨石点头,说:“是这么个理。大道理咱们不懂,就告诉乡亲们这钱能生钱,乡亲们就全明白了。”   杨志远说:“还是杨石叔的这个法子好,既简单又通俗易懂,还有说服力。”   白宏伟说:“没问题,这事情我们能处理好的,你放心好了。”   杨志远做事,从不拖泥带水,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就立即开始行动。第二天一早,他让杨呼庆从民兵连挑了三个身材长相都不错的年轻人和他一起到县城取了三十万的现金,直奔省城而去。杨广唯一听上省城办事,也吵着要来,杨志远说:“你和杨呼庆都上省城了,设备的调试怎么办,你给我安心地呆在家里,和杨自有一起把设备调试的工作搞好。”   杨广唯说:“小叔,你可不能这样,你看上回到省城,你就带着杨呼庆和人干了一架,多过瘾,怎么这样的好事都轮不到我啊。”   杨志远眼一瞪,说:“少废话,你以为我上省城就是去打架啊,你给我把工业园搞好,要不然我唯你是问。”   杨呼庆站在一旁朝耷拉着头的杨广唯眨巴着眼,兴高采烈地随杨志远去了。   杨志远首先来到了谢富贵的‘天天有余’酒楼。   谢富贵一看杨志远这架势,乖乖了不得,杨呼庆他们四个提着个密码箱,穿着清一色的黑夹克,戴着墨镜,杀气腾腾地紧跟在杨志远的身后。谢富贵顿时一脸的诧异,说:“志远,你这是要干嘛,怎么搞得像社会上的大哥一样,杀气腾腾,怪吓人的。”   杨志远坏笑,说:“你谢老板也是见过世面的,你就说我这架势怎么样?”   谢富贵笑,点头,说:“气场不错,有震撼力。说吧,你这唱的是哪一出?”   杨志远问:“省里邮电局搞了个吉祥号码拍卖会你应该知道吧?”   谢富贵说:“这事我知道,我还琢磨着去拍一个呢。”   杨志远笑,说:“你什么号码都可以拍,就是9088888这个号码,别打主意,这个号码我可是势在必得。”   谢富贵不解,说:“那号码得好几十万,我可不当那个冤大头。你要那号码干嘛,是不是钱多了撑着。”   杨志远也不隐瞒,笑:“我可没你谢老板有钱,这不我杨家坳的新茶不是准备上市了吗,我准备借此炒作一把。”   谢富贵是商人,他略一思索,就明白了杨志远的心思,他笑,说:“还别说,这号码我谢富贵拿下来是没什么意思,你杨志远拿下来意义就大了去了。只是我可惨了,这羊毛还不是出在羊身上,你杨志远风光了一把不要紧,那‘杨家毛尖’‘杨家银针’什么的到时还不是会涨价,我谢富贵还不得为你杨志远的风光也买些单。”   杨志远笑,说:“你是老主顾了,我不还得讲些老交情不是,你的订单我保证不涨价。”   谢富贵笑,说:“看来你杨志远还有些良心,没掉到钱眼里。”   杨志远说:“不过我现在还少了一样道具,我想请你谢老兄帮忙。”   谢富贵挺大气,说:“行啊,你杨志远想要什么道具,只要我有你尽管开口就是。”   杨志远说:“你肯定有的,你要没有,我跑你这来干嘛。”   谢富贵点了点杨志远,说:“露出狐狸尾巴来了不是,我说呢,你杨志远急巴巴的跑到我这就为了蹭顿饭,鬼才相信,说吧,看上啥了。”   杨志远一指谢富贵的‘三菱’吉普,说:“就是它。”   谢富贵一想明白了,杨志远这是要把式样做足,一个大老板,没辆像样的车还真说不过去。谢富贵当即就把车钥匙交给杨志远。杨志远说:“谢了,我可告诉你,这车我至少得用上一个月。”   谢富贵摆摆手,说:“行了,你想用多久都行,反正我还有一辆‘桑塔纳’可以代步。”   杨志远感叹,说:“还是有钱好,要什么有什么。”   谢富贵骂:“杨志远你少贫,我看用不了多久,你杨志远只怕会富得流油,到时候可别说我来吃你的大户。”   杨志远笑,说:“真到那时,你想怎么吃都行。不过现在我得先吃你的大户。”   一招手,指挥杨呼庆他们四个进了包厢,说:“老兄,你看我都跟你说的口干舌燥的,你就不准备上瓶好酒?”   谢富贵说:“我可警告你,酒后别开车,开车别喝酒。杨呼庆他们喝没关系,你可不行。”   杨志远哈哈一笑,说:“行,我就喝毛尖,给你省下一瓶酒钱得了。”   杨志远吃完饭,开了谢富贵的‘三菱’吉普,带着杨呼庆他们来到了省零点广告传媒有限公司。杨志远对这家公司早有了解,虽然这家广告公司刚成立不久,在省城名气一般,但其和省城的电视台颇有渊源,老板林觉是省电视台副台长林文信的小儿子,去年大学毕业和几个朋友创办了这家广告公司,本省不像广东,经济刚刚起步,没有大的民营企业,广告资源很少,电视台播放的都是广东的饮料和电器广告。林觉靠着林文信的关系,生意不好不坏,勉强还过得去。杨志远觉得‘零点广告’这样的广告公司很对自己的胃口,作为客户,杨志远觉得自己肯定会受到应有的重视。   杨志远他们一行五人走进零点广告,新春刚过,广告公司里冷冷清清的,没几个人。前台接待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她迎了上来,问:“先生,请问您找谁?”   杨志远说:“我找你们林总。”   小姑娘有些警觉地看了杨志远身后的杨呼庆他们一眼,说:“真不好意思,我们林总中午和公司的同事聚餐去了,现在还没回来。请问您找林总有什么事情,可不可以先跟我说说?”   杨志远明白小姑娘如此警觉很正常,他知道自己这架势是有些唬人,人家不怀疑自己是来找事的才怪。杨志远一笑,一摆手,说:“呼庆,你把箱子打开。”   杨呼庆听从着打开密码箱,一箱子百元大钞整整齐齐地出现在小姑娘的面前,小姑娘吓了一跳,说:“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杨志远说:“我是谈业务的,麻烦你问一下你们林总现在有没有时间和我谈一笔生意?”   小姑娘一看到这么多现金立马就热情了许多,赶忙让人把杨志远他们安排在会议室坐下,自己给老板打电话。零点广告的老板林觉并没有走远,就和公司里的一帮职员在楼下的‘肯德基’聚餐。广告公司有一定的时效性,年前生意都还好,刚过完年,一般都比较清闲。林觉的公司今天刚开业,根本就没想到会有生意上门。这会在‘大哥大’里一听有客户提着现金上门,他很是兴奋,当即指示前台接待,务必把客户安排好,自己马上就到。 第17章 吉祥号码(2)   生意人都讲究彩头,杨志远这单上门生意,是‘零点广告’新春的第一单生意,林觉打心眼里就不想让他这单生意跑了,赚不赚钱倒是其次,开门红这个彩头比什么都重要。杨志远自然也知道这事理,他之所以这么急急地赶到省城,也与此有着莫大的关系。   杨志远茶还没喝完,林觉就赶到了。两人握手,互递名片。二人年纪相当,与杨志远大气稳重相比,林觉略显稚嫩。林觉看到‘杨家湖农业科技发展控股有限公司’没什么感觉,心想新营县什么时候冒出了这么一家公司,自己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倒是看到‘杨志远’这仨个字,他感觉有些眼熟,只是一时没想起在哪听说过。   杨志远和林觉的交谈很直接,没什么拐弯抹角的,他说:“林总,我们公司想和贵公司建立一种战略合作伙伴关系,请问林总有没有兴趣?”   都是年轻人,林觉也很直率,说:“既然开门做生意,我对所有的生意都感兴趣,只是不知道杨总准备怎样跟我们合作?”   杨志远说:“我们公司准备把全年的广告制作和省内媒体的广告发布业务交给贵公司全权打理,不知道林总的兴趣可大?”   林觉一听欣喜不已,他心里简单的估算了一下,这可是一笔几百万的生意,真要谈成了,对于他这样一家刚成立的公司来说,不亚于是雪中送炭。   杨志远说:“我们是一家农业发展公司,广告的主题自然离不开农业、农村这个话题。一年有四季,我们公司初步的构想就是以四季为时段,搞一个以杨家坳自然景致为背景,以春茶、夏水、秋菊、秋蟹、冬鱼为主题的系统而连续的广告。我初步了解了一下,省报和都市报的广告版为3000元一个版面,我们只需要三分之一个版,每天2000元,全年为72万。省电视台的黄金时段的广告为3000元一秒,每天5秒,我们先准备每季集中发布一个月,全年180万左右。广告片的制作大概为5万元一个,四个短片的制作费用大概是20万。我现在一口价,以上报价共计238万。林总认为怎么样,可有合作的空间?当然如果效果好,我们明年就全面投入,我们再进行更深度的合作。”   照杨志远那天的意思,在新茶上市的时候,就着‘吉祥号码’的轰动效应投入一些广告,先把‘杨家毛尖’炒热了再说。但他细细地思量了一下,觉得还是进行一个系统性的广告投入更为必要。照现在的发展趋势,‘杨家山泉’六月上市可是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而‘杨家毛尖’经过去年的运作,已经有了一定的市场基础,如果再在今年这般一炒作,占领本省高端新茶市场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于本省而言,毕竟各农业县至今还没有出现一家像杨家坳这样的农业公司给新上市的新茶统一做品牌、谋划品牌的推广,杨家坳应该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乡村,这样一来,杨家坳自然就走到了其他乡村的前面。‘杨家毛尖’一旦成功,那么就有必要趁热打铁,顺势把‘杨家山泉’推向市场,再继而‘杨家野菊’‘杨家湖闸蟹’‘杨家湖雄鱼’甚至于‘杨家山货’,形成一个正式的‘杨家’品牌系列,成功一个推出一个,让杨家坳的农产品成为品质的代名词,即便今后再推出其他杨家农产品,肯定会事半功倍。   这么一想,杨志远觉得现在投入大点就很有必要了,一则可以使今后的发展少走弯路,二则在广告的推广方面,一次性投入要比分时节省不少的费用。当然杨家坳现在还没有实力一下子拿出那么多的资金,但广告是分段播出的,广告费自然也可以分段支付,凭杨志远对‘零点广告’的多方了解和分析,杨志远明白自己肯定可以跟林觉把合作的事项谈下来。   杨家坳的农产品要想走出去,在媒体上做广告是其必不可少的一条捷径。杨志远一直都在留意省城的广告代理公司,对于那些在省城排得上号的广告公司,好是好,可杨志远没有兴趣,所谓店大欺客,杨志远的这两百来万,林觉很当回事,但对大公司来说,只怕是可有可无,杨志远也就少了话语权。而那些小公司,杨志远感觉不踏实,杨志远左寻右觅,最终选中了‘零点广告’。林觉这个人人品和能力都不错,人脉关系也有一些。‘零点广告’目前的状况,跟他杨家坳现在的情况差不多,都是因为公司刚开始起步,遇上一些暂时的困难在所难免。但是随着本省民营经济的发展,不久的将来,本省的广告业肯定会像沿海地区一样,迎来一个飞速发展的黄金时段。杨志远信奉‘商道即人道’这话,既然林觉这人口碑不错,那么林觉的‘零点广告’迟早会成为本省广告界的佼佼者。而杨志远此时与林觉合作,时机刚刚好,正好可以互惠互利,共同发展。   林觉一听杨志远对广告的行情了解的如此清楚,知道杨志远这是有备而来,这也从另外一个方面证明杨志远是诚心诚意谈生意。都知道杨志远刚才说的是市场价,广告业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市场报价是可以打折的,尤其像他们这类广告代理公司去谈广告费用,都有八折左右的优惠,像林觉这类和电视台有渊源的公司,折扣价自然更低。   林觉初步计算了一下,明白杨志远这人很公道,他给自己留了利润空间。杨志远的这单生意,自己操作得当,赚个三十来万问题不大。   林觉这么一想,顿时对杨志远有了好感,林觉点头,说:“既然杨总说的实在,我也来句痛快话,你这单生意我接了。只是你这广告在省电视台一年只做四个月,时间上只怕不好把握。”   杨志远实话实说:“我这是根据自家公司目前的经济实力作出的预算,如果今年形势如我所料,在广告时段上多些投入也是有可能的。”   杨志远停了停,随即一笑,说:“你林总和省电视台有何渊源,我还是了解的,我相信你林总有办法解决这类小问题。”   林觉微微一笑,算是默认。   杨志远一摆手,杨呼庆把三十万现金摆到了林觉的面前。三十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这三十万如果是从账面上走账,林觉也许还没什么感觉,但现在三十万现钞就这么摆在了他的面前,林觉还是感到了很强的震撼力。   林觉笑,说:“杨总,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志远笑,说:“一旦我们正式签订了合同,这三十万就是你林总的了,这是我首季的付款。”   林觉明白杨志远这话的意思是按季度结算,他沉吟了一下,说:“杨总,按季度结算问题不大,只是首期的定金,三十万可能少了点,你知道,我先期得给你制作四个广告短片,这需要投入不少的人力和物力。”   杨志远摆摆手,笑,说:“既然是四季,我希望你拍的广告短片,把杨家坳四季的自然景致收纳其中,你可以先制作一个开春篇,后几季的我们可以慢慢来。”   林觉一想,生意都谈到这个份上了,自己原本的意思是让杨志远追加一些费用,但听杨志远的意思,追加费用这事只怕是没得商量。既然杨志远是诚心诚意地和自己谈生意,自己也就没必要在这个事情上纠结了,为了今后更长久的合作,自己的目光不妨放长远些。林觉说:“那好,我们现在就商谈具体的合作细节。”   杨志远早就把自己的要求和想法写在了纸上,林觉看了看,觉得杨志远的这些条件都很合理,不过分,也就没说什么多余的话,交给一旁的业务员,让其把杨志远的这些要求一一加进格式合同里去,然后双方各自在合同上签字盖章。   这事进展的如此顺利,有些超出杨志远和林觉的想象,两人心情都很是舒畅,都觉得对方是个直率坦诚之人,很合彼此的心意。林觉在收那三十万现金的时候忍不住开起了玩笑,说:“杨总,你这招可够狠的,你这几十万现金在人家面前一摆,我相信没有几个人可以抵挡现钞的诱惑,你看我,本来是单眼皮小眼睛,让你这几十万的现金一刺激,立马就瞳孔放大,眼冒绿光,我今天总算知道了什么叫见钱眼开。”   杨志远哈哈一笑,说:“林总,这话只怕有些过了,你林总难道是那种没有见过大钱的人?”   林觉笑,说:“几十、百把万自然见过,可真要是摆上这么多现金在眼前,不眼热才怪。杨总你不会是心理学专业毕业的吧?喔,对了,我总感觉杨总的名字在哪听过,杨总是不是省大毕业的,咱们不会是校友吧?”   杨志远笑着摇了摇头。林觉追着问:“那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杨志远还真不好回答,省大虽然说也是名校,但跟他毕业那所学校相比,自然是差远了。杨呼庆机警,忙在一旁帮杨志远答了。林觉一听恍然大悟,说:“我说你的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原来你就是我们那一届的高考状元,幸会幸会。”   林觉本来还对杨志远的这家公司今后的前景有些怀疑,这一来,林觉疑虑顿消。对杨志远回乡的胆识倍感惊叹,对杨志远这人自是看重了几分。本来杨志远的意思,既然合同签好了,就没有再留在省城的必要,直接回杨家坳去,毕竟家里还有那么一摊子摆在那里。可林觉说什么也不答应,非要和杨志远一起吃顿饭不可。杨志远一看没法推辞,只得应承了下来。 第17章 吉祥号码(3)   林觉这人做事还真是没话说,一过十五,他就包了一台中巴,带着一大群人进山了。   杨家坳层山叠嶂,自成气候。杨家人居住的地方相对来说地势比较平坦,低山,越往里走,山势越高越险峻,气候自然也就各不相同。这边已是春暖花开,郁郁葱葱,而远处的本省第一高峰石柱峰还是白雪皑皑。因为今年是个暖冬,往年在四月中旬开花的映山红今年提前开花了,杨家坳的山前屋后,映山红花团锦簇,花色更是五光十色,多姿多彩:或殷红似火、或金光灿灿、或晶蓝如宝;或粉红、或洋红、或橙黄、或淡紫;又或黄中带红、红中带白、白中带绿。千变万化,无奇不有,娇艳万千。山里的春桂也开了,米色的小花星星点点,与映山红相映成趣,微风阵阵,送来桂花淡而雅的清香,整个人像是被悠悠的清香缠绕了一般,心清脾沁。   林觉这次是来拍开春篇的,再过几天,拍卖会就要开了,林觉得在此之前把广告片制作出来。同行的除了导演、摄影师、杂务,还有十来个身材容貌一样漂亮的女孩,这些女孩都是林觉为了短片的需要,特意从省音乐学院精挑细选选出来的学生。杨志远和林觉曾经就开春篇的拍摄细节有过一些讨论,两人一致同意在春茶采摘这个环节上增加美女元素,使用美女采摘茶叶,肯定可以给人一种美不胜收的视觉效果。   林觉这次为了赶时间,特意起了个早,不到五点就从省城出发了,大家一上车,就倒在座椅上补觉。车到杨家坳,一车人刚从睡梦中醒来,都是昏昏沉沉的。此时一见杨家坳的古村落悠悠荡荡似漂在山岚之中一般,山上映山红遍,田里紫云英点点,身边小桥流水,周围花香涌动。大家一下子就被杨家坳的如此美景给镇住了,女孩们一个个更是欢呼雀跃,睡意全消,连连赞叹,说:“这就是杨家坳啊,真漂亮。”有些性急的女孩,早就踏着青石板,下到田间的沟坎里,就着清清山泉水,洗刷妆扮。   林觉对前来迎接他的杨志远忍不住赞美,说:“杨总,我怎么感觉就像是到了仙境一般。真没想到你杨家坳山山水水竟然如此清心动肺。”   杨志远笑,说:“林总,杨家坳有你说的这么夸张么?”   林觉很正色地说:“我刚才说的可都是肺腑之言,对于像我这种生于都市长于都市的人来说,你杨家坳如此的田园山色对我可是一种挡不住的诱惑。”   站在一旁的导演也说:“杨总,不瞒你说,我到过不少的地方,取过不少的景,还别说你这地方的景致与别的地方真不一样,美得清心美得淡雅。就拿这古墙古寨来说吧,置身其中,感觉自己仿佛就像是穿越了时空,回到历史中一般。”   杨志远笑,说:“林总,如果真有感觉,等下你不妨多取些景,多拍摄些风景资料留存,等你把我们杨家坳的四季篇都拍完了,说不定我今后还会增加一个旅游篇也不一定。”   林觉是个聪明人,一听就知道杨志远已经有考虑杨家坳的旅游开发的事项,一旦时机成熟,杨志远开发杨家坳旅游资源的事项就会运作起来。林觉现在身临其境,心有所触,知道这杨家坳的旅游开发只要运作得当,成功的几率很大,而要想成功,广告的投入必不可少,将来这可是一笔大投入,而听杨志远这话的意思,将来这单生意,非‘零点广告’莫属了。林觉觉得今年这开局不错,结识了杨志远这么一位朋友,杨志远这人视野开阔,想法挺多,思想活跃,更重要的为人仗义。做广告的人,都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这样的人做事有魄力,点子多,认定了的事情不管有多困难,也会勇往直前,义无反顾,成功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林觉点头,说:“行,有杨总这话,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然后把导演王平、摄影师张晓东作了一番介绍。杨志远听说过两人的名字,这两人都是省电影制片厂的名家,两人合作拍过不少影视作品,获奖无数。林觉能请动他们自然是因为林文信的缘故,要不然王平、张晓东平日里都是牛哄哄的,岂会把‘零点广告’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放在眼里。请王平、张晓东这样的名家亲自操刀这种小制作片,足见林觉这人办事老到,追求完美。杨志远觉得自己的选择没错,就凭林觉的这份认真劲,‘零点广告’发展壮大是迟早的事情。杨志远和林觉个性相同,二人惺惺相惜,互为欣赏,在所难免。   王平是真被杨家坳的景致折服了,说:“杨总,如果我拍摄影视作品,需要到杨家坳取景,还望能得到你杨总的支持。”   杨志远说:“什么支持不支持的,我看应该感谢你才对,你王导愿意到我们杨家坳来取景,对我们杨家坳未尝不是一次绝妙的宣传机会,我自是求之不得。”   杨志远微微一笑,说:“不过我可有个小小的要求,那就是在片尾,怎么着也得打上‘杨家坳旅游发展公司’的字幕。”   王平哈哈一笑,说:“这个要求理所当然,不过分。行,这事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林觉笑,说:“杨总,你可真是想的远,你这旅游公司在哪呢,恐怕还没注册吧?”   杨志远一指面前的青山秀水,古墙村落,很豪气地说:“公司注册这就是个程序,我杨家坳的旅游资源就在这摆着,谁都拿不走,只等时机一成熟,旅游资源的开发就会提到议事日程上来。不过要是王导先行取景,那我先把旅游公司注册起来再说。”   王平笑,说:“那你杨总可得赶快,我手头就有一个剧本,我现在只是在担心你这地方的住宿不方便。”   杨志远说:“王导说的这倒是实情,我之所以迟迟没把旅游开发的事情提到议事日程,一就是交通,二就是食宿。以我现在的实力,一时半刻还真是没办法解决这个住宿问题。我看这样,王导真要是到我们杨家坳来取景,我负责安排你们在县城住宿,只是要耽误你们些时间,辛苦你那些演职人员一下。”   王平笑,说:“杨总真是太客气了,辛苦一下也是应该的,大家相互克服一下好了。晓东你多留意一下,看将来我们需要取哪些景。”   张晓东说:“杨总这地方的景致不错,古墙村落都是极好的取景地。我今天会多拍些资料回去,给编剧看一下,商讨一下,我看我们干脆来个因地制宜得了。”   尽管杨志远没看过剧本,不知道这个剧本的水准怎么样,但即便是最差的片子,对杨家坳也会起到不小的宣传作用,再说了,王平和张晓东是省电影制片厂的最佳搭档,他俩拍出来的片子应该差不到哪去。杨志远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商业价值,笑,说:“那我先在这里谢谢二位导演了,想当年谢晋导演的《芙蓉镇》让猛洞河的王村一夜成名,我杨家坳说不定借王导、张摄影的片子就此名扬全国了。”   王平笑:“真是这样,那我们就是双赢了。”   谈话间,大家已经吃完了早餐。都市里的人现在早餐都是包点、米粉、面条。杨家坳人因为要干农活,早上还是吃米饭。杨志远这人做事细致,主食是米饭,但菜都是野鸭炖莲藕、斑鸠煲汤之类的汤汤水水,林觉、王平他们吃得很是尽兴。   大家收拾妥当,起身上山。杨志远在那群白衣长裙、婀娜多姿的女孩之中发现方芊也在其中。杨志远很奇怪,说:“方芊,怎么你也来了?”   方芊其实早就看见杨志远了,只是见杨志远一直在和林觉、王平、张晓东他们说话,也就不好和杨志远打招呼,上山的时候,她故意落在了后面,这才和杨志远说上了话。   方芊浅浅一笑,说:“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争取到这个机会的,你不知道林总到学校去挑选广告模特,大家一听说是王平导演,根本就不计报酬,都抢着报名参加。”   杨志远明白方芊这话的意思,王平是本省名家,作为音乐学院的学生,能有机会和王平接触,对她们这些想踏进艺术殿堂的学生来说,绝对是一次机会。   杨志远笑了笑,问:“你现在有没有和杨雨霏联系?”   方芊说:“我前天就到省大去了,和雨霏见了一面。”   杨志远心想,方芊这女孩做事有分寸,明知道林觉是到杨家坳拍广告,她竟然没让杨雨霏找自己说情,这女孩不错。杨志远知道方芊不容易,家境不好,无权无势,像她这样的女孩走艺术这条道路,注定要比别人艰难。杨志远有心帮方芊一把,暗想等下找机会跟林觉、王平、张晓东说说,自己能帮一把是一把,至于王平是不是会用方芊,那就随缘了。   杨志远一笑,紧赶了几步,走到了前面,和林觉、王平走到了一起。与方芊同来的女孩们好奇地问:“方芊,这是谁啊?长得挺帅的!”   方芊笑,说:“你们啊,看见帅哥就不得了。我告诉你们可得注意点,他就是杨志远,武功厉害着呢。”   杨志远教训马公子这事在音乐学院已经传开了。现在一看杨志远是这么一个文质彬彬的帅哥,女孩们一个个兴奋莫名,说:“方芊,那哪是什么英雄救美,分明就是帅哥救美嘛。”   学艺术的女孩一般都比别的女孩大方,有女孩笑,说:“要是知道会被这么一个帅哥相救,那个什么马公子要是调戏我就好了。”   方芊笑,说:“你羞不羞啊。”   女孩们嘻嘻哈哈的,说:“这有什么好害羞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英雄帅哥,淑女同样好逑,这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好害羞的。”   有女孩更是大胆,说:“方芊,你刚才都说这个杨志远‘武功’厉害,那你是怎么知道他‘武功’厉害的?”   方芊顿时羞红了脸,伸出手去拍了那个女孩一下。那女孩嘻嘻地笑,说:“方芊,要不你把他介绍给我,我去把他‘拿下’,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厉害’。”   女孩们哄然大笑,杨志远自然不知道她们这是在说自己,他回头看了方芊一眼。方芊的脸有如身边的映山红,红彤彤的,一片烂漫。 第17章 吉祥号码(4)   ‘吉祥号码’的拍卖会星期天如期在省邮电宾馆的会议厅里举行。   杨志远这次上省城就带了杨呼庆和杨广唯二人。杨志远先到‘零点广告’和林觉碰了碰,林觉这些天找了些关系侧面了解了一下拍卖会的情况。这次参加拍卖会的人还挺多,但一般都只对那些五万起拍的号码感兴趣,参入9088888这个号码交了保证金准备参加拍卖的人并不多,真正有实力和杨志远展开竞争的也就那么一、二位。   杨志远仔细地看了那两个人的资料:一位叫欧阳宇,是一家超市的老板;另一位叫盛子华,是开源房地产公司的老板。这两人都有其共同点,都是中年人,年纪都较杨志远大许多,而且都是私有企业的老板。   杨志远一看,放心了许多,对林觉说:“还好,如我所料,这次没有大型国有企业的老总参入,我们这回胜算就很大。”   林觉不解,问:“这话从何说起?”   杨志远分析,说:“国有企业的特点就是资金实力雄厚,他们一旦参入,肯定不计成本,势在必得,那么我们就没有必要和他们较真,这样一来我们借‘吉祥号码’炒作的事情只能选择放弃,只能按我最初的广告计划按部就班、循序渐进。但我估摸着这种场合,他们不敢参入,真要拔得头筹,那他们肯定会成为众矢之的。要知道他们再有钱,那也是国家的,有许多眼睛盯着呢,‘枪打出头鸟’的道理,我们谁都明白,他们自然犯不着去冒这个傻。而这次我觉得胜算挺大,就是我发现这两个对手都是中年人,他们这类人年轻的时候日子过得都比较苦,现在虽然有了一定的资本,但他们有个特点,就是知道创业的艰难,清楚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自然也就把钱财看的比较重,如果他们没有跟我们一样的广告目的,那么我可以肯定他们不会在拍卖这种事情为了一口气,咬着价格不松口。他们之所以参加,也就是想捡个漏,一旦价格合适就出手,价格一高就会主动放弃。”   林觉本来还有些担心,听杨志远这么一分析,觉得杨志远的分析有道理,点头赞同。林觉问:“那我们准备怎么参入竞拍?”   杨志远说:“我考虑了很久,我觉得我们不妨先静观其变,先看欧阳宇和盛子华怎么出价,如果他们按竞拍价五千五千的往上加,那我们就在他们竞价的尾声,一次性往上加三万,这样肯定可以突然来一棒子把他们打昏。如果他们一万一万的往上叫,那就有些麻烦,我们不妨一次性加价五万,但能不能一棒子把他们打昏,我就没有那么大的把握。”   林觉说:“行,我们就按这个办法操作。具体情况,我们视现场的情况而定。”   两人商讨了参加拍卖会的这些细节后,林觉开起玩笑,说:“这种场合,怎么着也得带上一、两个美女帮着助势才行,杨总在省城可有女朋友或者相好之类的,要不把她们叫上一同出席?”   杨志远笑,说:“这可是我的短项,如果你林总自己有相好的,我倒不反对你叫上。”   林觉一笑,说:“这方面只怕你我都是一样,谁也好不到哪去。”   杨志远说:“这就奇了怪了,你林总从事广告这个行当,身边哪天不是美女成群,岂会缺少美女。”   林觉摇头,说:“我们这个行当的女孩功利性太强,我对这类女孩没什么兴趣。”   杨志远对此有同感,两人不再讨论这个话题。林觉因为公司还有事情要处理,两人约好了明天在省邮电宾馆见面,杨志远就先行告辞。本来林觉的意思是约杨志远一同吃晚饭,杨志远知道林觉真是有事,一口就谢绝了,说:“你有事就办你的事,不必挂念我,我们来日方长,不必在乎这一时半刻。”   林觉和杨志远性情相同,也就随杨志远的意思。杨志远开着谢富贵的‘三菱’吉普,就奔邮电宾馆而去。年轻人都贪睡,杨志远怕明天杨呼庆、杨广唯他们起不来,心想干脆住邮电宾馆,这样省心一些。   杨志远开了两间房,安顿完毕,就到了晚餐时间,杨呼庆问:“小叔,我们去哪吃饭?”   杨广唯说:“你啊,整天就想着吃饭的事情,你能不能说点别的?”   杨呼庆说:“没办法,谁让我自小能吃。”   杨志远笑,说:“能吃好,人一辈子其实就是为了一口饭。吃好了,才能有力气干事,呼庆这个要求一点都不过分。”   杨志远本来想照老规矩,上谢富贵的‘天天有余’去,但一想去了谢富贵的‘天天有余’,杨建中肯定会知道,杨建中这段时间想喝酒上瘾了,两人这一见面还不得喝个天翻地覆,杨志远一想明天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办,今晚怎么着也要保证清醒的头脑,明天去‘天天有余’还差不多。   杨广唯见杨志远如此,说:“干脆我们去省大找我妹杨雨霏去。”   杨志远一想,这倒是个不错的选择,正好可以叫上杨雨霏明天一同去参加拍卖会。   杨志远开车到了河西的省大,让杨呼庆、杨广唯呆在车上,自己去找杨雨霏。女生宿舍男生是不许进的,但杨志远在学校的时候就没少溜进女生宿舍去见安茗和许晓萌她们。现在他也一样,趁守门的阿姨没注意,杨志远偷偷地溜了进去。那一刻,杨志远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有一种恶作剧的快感。杨雨霏没在宿舍,同宿舍的女孩说:“你等一下,杨雨霏打饭去了,一会就回。”   杨雨霏宿舍里的女孩对杨志远这名字可以说是如雷贯耳,对杨志远自然很是热情,又是搬椅子又是泡茶的,搞得杨志远都有些不好意思。好在没一会,杨雨霏就回来了,同行的还有一人,这人杨志远认识,是方芊,二人刚刚打了饭回来,一人拿着一个饭盒。   方芊看见杨志远,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杨志远笑,说:“雨霏,看来你们这饭是吃不成了,走,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去。”   杨雨霏自小就喜欢跟在杨志远的屁股后面,现在杨志远这么一说,放下碗筷,拉起方芊就走。方芊有些不好意思,杨志远说:“没关系,一起吧,大家随便吃个便饭就是。”   杨志远向杨雨霏的同学道了一声谢,然后带着杨雨霏她们走了出去。杨雨霏和杨志远开玩笑,说:“小叔,看来你真有女人缘,我们那同学什么时候对男生这么热情过。”   杨志远脸红,说:“你少跟你叔开这种玩笑。”   方芊看着杨志远,觉得红起脸来的杨志远更有意思。这样一个帅气的大男孩,不讨女生的喜欢才怪。   省大旁边像其他大学一样,有许多的学生餐馆。杨志远选了一家规模比较大,干净的餐馆,五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坐下。菜是杨呼庆点的,大鱼大肉的,杨志远就加了几个女孩喜欢的清淡小菜。   杨雨霏说:“杨呼庆,你得学着点,有女士在,就不能只顾着自己,要有绅士风度。”   杨呼庆哪管这些,说:“你想吃不会自己点啊,我是斗士,不是什么绅士。”   杨雨霏恨恨地瞪了杨呼庆一眼,正要跟他叫板,杨广唯赶忙阻止,说:“好了,你们俩怎么一见面就吵,就不能安静一点?”   餐馆里的人挺多,学生们三三两两的结伴而来。杨志远置身其中,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那时候的他,最喜欢和苏锋、李长江、安茗、许晓萌,当然也包括苏锋不知从哪诱骗来的小女朋友,他们几个经常跑到紫竹园去吃宵夜、喝啤酒,每次大家都要喝到微微醉的时候才收场。大家手拉着手,一起走在北京的大街上,谈古论今,意气风发。离开校园快一年了,不知为什么,杨志远总是很怀念那段在大学的日子。杨志远开始明白为什么许多大领导喜欢放下身段,和自己的同学混在一起。那是因为同学间的感情纯粹、没有功利性,几十年以后还有同学陪你一起聊天说地,回忆自己的学生时代,对大领导来说应该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因为当一个人经历了人生的风雨沧桑后,最美好最值得回忆的永远是自己的青春年少。   席间杨雨霏问杨志远这次上省城来为了何事,杨志远跟杨雨霏说了明天拍卖会的事情,杨雨霏还没等杨志远开口,就自己吵着要跟杨志远一起去。杨志远笑着点点头,说:“行,等会你和我们一块走就是。”   杨雨霏问:“那方芊可不可以跟我们一起去?”   方芊从心里愿意跟杨志远这样的人交往,和杨志远在一起,方芊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和安全,这种感觉是学校那些追求她的男生根本无法比拟的。现在杨雨霏这么一问,方芊的心里慌慌的,生怕杨志远会拒绝。   杨志远笑着说:“当然可以,拍卖会上除了比拼金钱,还比拼美女帅哥。刚才林觉还在考虑叫上几个美女呢,我看有你们俩就足够了。”   杨志远想起一个事,问:“方芊,你不是晚上要到‘航空宾馆’打工吗,怎么,不去了?”   方芊点点头,说:“那地方太杂了,不适合我。自从那件事后,我就辞工了。”   杨志远说:“那种工作辞了也好。”   方芊说:“我现在找了一份家教,教一个小女孩学钢琴。”   杨志远不由对眼前的这个女孩看高了几分,像她这样漂亮的艺术女孩,还能如此的上进和努力,真不多见。   回到宾馆,杨志远多开了一间房,杨雨霏拿了房卡,就和方芊躲到房间里说悄悄话去了。   第二天一早,杨志远他们在二楼吃早餐的时候,林觉就找来了。他看了坐在杨志远旁边的杨雨霏、方芊一眼,方芊他有印象,杨雨霏他是第一次。他想杨总就是杨总,只一眨眼就找来两个美女,而且两个都是清新淡雅,不俗。   杨志远在拍卖会上看到了谢富贵,大家都是老熟人了,很自然地坐在了一起。   拍卖会如杨志远所料,开始很是热烈,9018888这第一个号码一出来,大家就一个劲地竞价,到10万的时候,谢富贵有些按捺不住,想要出手。杨志远按住了他,说你急什么,现在是最高潮的时候,你用不着去凑这个热闹。谢富贵听从了杨志远的意见,强忍着没举牌,结果这个号码拍出了13万。但后面的号码就没那么紧张了,到底是内陆省份,不及沿海地区,高潮过后就是平淡,第二个号码9008888是以11万的价格成交的。到9098888这个号码出来,场上的竞价者已经寥寥无几,杨志远推了谢富贵一把,二轮竞价,谢富贵5.5万就把这个号码拿了下来。   谢富贵乐得不行,说:“志远,你真行!”   杨志远低低地笑道:“晚上归你请客。”   谢富贵被杨志远这么一挡省下了不少的钱,心里乐开了花,说:“这个没得说。”   最后的高潮自然是9088888这个号码的拍卖。12万起拍,欧阳宇首先举牌12.5万,盛子华举牌13万,二人交替报价,杨志远一直坐着没动。竞价到18万,两个人都有些犹豫,没有刚开始坚决,杨志远估摸着20万只怕到头了。他低低地和林觉商量,20万这个价格拿下这个号码的意义不大,在省城引不起轰动,要引起轰动至少要25万才行。既然是为了广告效应,追求一炮而红,杨志远和林觉一合计,今天到场的媒体还真是不少,既然如此,也就不在乎多个三五万的,干脆多下点血本。   杨志远让杨雨霏举牌应价,20万。杨雨霏这一举牌,欧阳宇和盛子华就不举牌了。这两人不参战,杨志远这戏就更好演下去了。那边方芊举牌21万,杨雨霏应价22万,方芊又加价报23万。   省内的媒体本以为今天有好戏上演,都派出了精兵强将,可现在除了第一轮有个小高潮,全场基本平静。记者们一个个无精打采的,正在感叹内陆省份的经济到底和广东没法比,连手机号码这样的炒作噱头都炒不起来,本省民营经济说到底不知道炒作概念。现在一看高潮迭起,叫价的竟然还是两个美女,心里都是一喜,心说这下回去就有素材写了,照相机、摄像机的镜头一下子就朝杨雨霏和方芊而来。   自家人演戏,悠着点来。二个美女慢慢悠悠,吊足了旁人的胃口,充分表演了一番演技。经过激烈竞价,最终‘新营县杨家湖农业科技发展控股有限公司’以三十万的价格成功拍得9088888这个号码,与深圳的35万相差不远。   省内媒体顿时哗然。 第17章 吉祥号码(5)   向晚成是在本市云龙山庄大酒店看到《谁?三十万竞买一个手机号码》这则新闻调查的。本省这档《新闻调查》栏目,酷似中央电视台的《焦点访谈》,于每晚8时准时播出,为本省政要必看之栏目。上行下效,向晚成他们这等七品县令自然也就格外重视,即便是其正在酒桌鏖战,也要让服务员打开电视瞄上几眼,几成规律。向晚成他们如此关注是有道理的,《新闻调查》栏目的记者可以说是无孔不入,尤其喜欢揭露各地的阴暗面,本县发生的事情,只怕向晚成他们还不知道,《新闻调查》说不定就已经在播放了。搞得向晚成他们不得不百般小心,真要是本县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曝光了,当县长的自然得在第一时间赶快处理,消除负面影响,以免上层问起,自己一问三不知,陷入被动。   向晚成这段时间关注新闻,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新营县科级干部竞聘上岗的事情正进行的如火如荼,省、市电视台都有报道,向晚成自然上心。一看当晚的《新闻调查》播的是这么一档子事,向晚成当时没怎么在意,他走进洗手间洗了一把脸,就听到电视里不停地提到‘杨志远’‘新营县杨家湖农业科技发展控股有限公司’,向晚成赶忙跑了出来,凑到电视机前盯着电视看,电视镜头里:杨志远笑意盈盈,满面春风;杨家坳古村悠悠、杨家湖碧波荡漾;映山红漫山红遍,油菜花随风摇曳;茶山里采茶女们的山歌此起彼伏;漂亮整洁的车间里,山泉水随着生产线一瓶瓶鱼贯而出,一派繁忙的景象。   饶是向晚成这等经常到杨家坳去的人,也被电视里杨家坳绮丽的景致和热闹的生产场景所吸引。向晚成心想这才几天没去,杨家坳怎么就大变模样了。电视里的评论是正面的,美女播音员声情并茂的说,这些天来人们都在议论是谁竟然用三十万买了一个手机号码?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当?是公款消费还是假公济私?我们记者通过调查发现,这次拍卖事件的背后竟然还有着一个值得称道的故事,一个名牌大学的大学生,甘愿放弃一切,回乡带领乡亲们创业,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让杨家坳这么一个原本贫穷的山村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一个现代化的新农村已经初具规模。我们除了感叹,就是感怀,三十万竞买一个手机号码值不值当,这个问题就很好解答了,如果我们每一个像杨家坳这样的乡村都可以拿出三十万来参加拍卖,那我们是不是应该欢欣鼓舞,感到高兴才对。   向晚成心想这个杨志远真是会折腾,他花三十万买了个手机号码这事情,我怎么不知道。其实这也不怪向晚成,杨志远竞买号码的事情在省城火得不得了,两大美女竞价的照片、报道,占据了各类娱乐新闻的头版头条,让杨雨霏和方芊一不留神火了一把。像本省日报这类正统的报纸,除了发几条短新闻,再无其他。至于省报后来对杨志远和他的公司进行一系列的挖掘报道,那也是在《新闻调查》播出以后才开始的。向晚成现在才知道杨志远折腾了手机号码拍卖这个事情也就情有可原。   《新闻调查》一结束,向晚成房间里的电话就响个不停,洪国烽第一个打来电话,兴致颇高,一个劲地表扬,说:“这个杨志远不错,会来事,特别是这个关键时候,意义非同寻常,你我胜算更多一成。”   向晚成心领神会。然后是各县书记、县长,一个个向向晚成表示祝贺,说:“看不出来,你新营县还会在恰当的时机来上这么一手,可喜可贺。”   向晚成打着哈哈,也不争辩。连市委组织部邓武部长也来电话,说:“晚成,这个势造的好,时机和火候都把握的不错,值得称赞。”   向晚成这次自然不能打哈哈,连连向邓武道谢,说:“这是部长指导有方。”   邓武哈哈大笑,很是受用。   再接一电话,却是杨志远,向晚成说:“我正要找你呢,你在哪里?”   杨志远在电话里笑,说:“县长,你不用找了,我现在就在‘云龙山庄大酒店’的大门口,进不去,得麻烦县长屈驾亲自来一趟。”   向晚成二话没说,放下电话就往外走。杨志远趁天高夜黑之际,百里迢迢地赶来见他向晚成,不会无缘无故。杨志远这人主意太多,向晚成现在也懒得多问,见面自然知道。   按说既然是酒店,自然就得开门营业,杨志远文质彬彬衣冠楚楚,还有些银子,没有被人挡在酒店门口不让进去的道理。但这几天情况特殊,酒店外有武警站岗,杨志远长得再潇洒再有银子人家也不感兴趣,人家只认证件,不认人。什么证件,“两会”代表证。‘云龙山庄大酒店’为本市唯一五星级酒店,此时正逢“两会”召开,已被“两会”征用,所有闲杂人员一概不许接近。   一般“两会”都会在春节前召开,以方便新任书记、市长在春节期间访贫问暖,增强亲民力。然而今年比往年推迟了一月有余,只因情况特殊。年前本市市长在外考察期间突生变故,遭遇车祸,车毁人亡。市长就任两年,此次自当连任,这次遭遇横祸,一下子打乱了省里的安排。市长贵为一方诸侯,位置重要,盯其位置的人大有人在,现在凭空空出了这样一个位置,各方人等自然是各显身手。省委组织部经过细致的考察,最后任命省交通厅副厅长胡捷为本市代市长。胡捷春节前就任,“两会”自然得延期召开。而且胡捷非本市干部,本市干部群众对其并不了解,为确保胡捷在人大会上顺利通过,“两会”也就并不急着召开。春节期间,代市长胡捷在市电视台频频露面,或工厂或乡村,笑容可掬、亲切自然,本市人民无不沐浴在胡代市长的春风之中,胡代市长通过市人大的表决也就是指日可待的事情。此时时机已经成熟,市政协、人大“两会”终于得以召开,胡代市长开始接受全市人民的考验,能不能取消‘代’字,在此一举。   《新闻调查》后,各县书记、县长纷纷向向晚成表示祝贺,也基如此,此次会议还有多项议程,其中有一项,选举产生林原市几名副市长,新营县县委书记洪国烽为其候选人之一。新营经济落后,洪国烽能成为候选人,不服气的大有人在。此时,在“两会”刚刚开始之时,省台如此大张旗鼓地对杨志远加以表扬,这从侧面也是对新营这些年来农村经济工作的一种肯定。这个栏目收视率高,这从“两会”期间,各位书记县长代表百忙之中仍然抽空收看就可见一斑,而且这个栏目高层重视,现在省里竟然出了杨志远这么一号锐意改革勇于创新的人物,只怕现在想不引起省里书记、省长的关注都难。杨志远这件事的影响是深远的,洪国烽的兴奋之情也就可以理解,这次“两会”期间,再出现刁难新营经济落后的声音,洪国烽大可以用杨志远这个事例作为回敬。事实胜于雄辩,谁又能说新营这些年农村经济工作没有成效。   向晚成来到酒店大门口,一看,杨志远正站在一台崭新的‘江西五十铃’旁边,车上是满满一车的山泉水。   向晚成不解,说:“志远,你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杨志远笑,说:“这不,知道我市‘两会’召开,领导们台上台下,作报告,做演讲,肯定口干舌燥,为表示全市人民对代表们的敬意,我杨家湖山泉水公司特意向代表们赠送一批我公司新生产的‘杨家湖山泉’,希望领导笑纳。”   向晚成一听就知道杨志远这是在打‘两会’的主意,试想每个代表面前摆着一瓶‘杨家湖山泉’,那它的镜头只怕会比书记、市长的镜头还要多。杨志远这是什么机会都不放过,向晚成摇头,说这不是县里开‘两会’,我现在只是一名普通的代表,这事我可做不了主,你得找梁大智书记、胡捷代市长,看他们是否愿意笑纳你杨家湖的敬意。   杨志远嘻嘻哈哈,说:“本市书记、市长,我认识他们,他们不认识我。我认识的领导就只有一个向县长,作为向县长麾下的子民,有困难,自然找县长。”   向晚成说:“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杨志远笑,说:“我这又不是伪劣产品,我这里有省质监所的检验合格证、有食品检测部门的卫生许可证、还有生产许可证。所有证件一应俱全,请问县长这有什么好为难的。而且本产品属于免费赠送,不需要会务组另行开支,说什么也比代表们的桌上摆着外省的矿泉水好。”   向晚成说:“你说的都有道理,可这个我真做不了主。”   杨志远不管,说:“县长做不了主,但总可以找那做得了主的人试试。县长这么大个领导,不是一般臣民,总会认识那么一二位领导,书记、市长、秘书长之类的。”   向晚成没法,只得点头同意试试。杨志远夸,说:“还是县长好,一心为本县臣民分忧。”   向晚成说:“你少贫。我正要问你,三十万拍个手机号码是怎么回事情?”   杨志远指了指车上的山泉水,说:“跟今天找县长帮忙免费赠送山泉水的用意,异曲同工,都是广而告之,引人注意。”   向晚成说:“这个价格是不是贵了点?”   杨志远笑:“如果不是这个价格,就不会引起争议,人家电视台就不会想着去刨根问底。我只想问县长,县长上次让我在‘两会’期间制造点正面的话题,现在这个话题的效果怎么样?”   向晚成实话实说:“效果不错。”   杨志远说:“既然效果不错,这三十万就值当,何况还一举两得,世间没有什么可以得了便宜还可以卖乖的事情。”   向晚成笑,说:“你现在在我面前不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么。”   杨志远连连摆手,说:“县长这话说的,我们‘杨家湖山泉’往桌子上一摆,给咱新营赚的不就是脸面?”   向晚成知道杨志远说得没错,趁《新闻调查》的影响力还在,现在再往代表们的桌上添上这么一把火,对洪国烽副市长的选举肯定可以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这又是一个双赢的好事。向晚成替杨志远在保卫处做了登记,到底是一县之长,这事情没费吹灰之力,向晚成就办成了。二人爬上‘五十铃’,向晚成一眼就看到汽车座椅上的那个‘大哥大’。向晚成好奇,说:“就这么个砖头,就宰了你杨志远三十万,有没有用?”   杨志远直笑,说:“这东西,在杨家坳整天都不会响一下。一到市里就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全是想要采访的,还有邪乎的,大概是在电视里看到杨雨霏长得漂亮,竟然还有打电话来求婚的。”   向晚成哈哈大笑,说:“这么看来这个三十万用得值当,我看是一举三得,说不定还把杨雨霏捧成了个大明星。” 第18章 问政于杨(1)   本市“两会”经过五天的紧张工作,在和谐友好的氛围中圆满闭幕。   ‘杨家湖山泉’在“两会”代表们的桌上摆着了三天,在电视镜头里晃来晃去,乱了本市人民三天的眼睛。代市长胡捷成功去掉‘代’字,当选本市市长。洪国烽有惊无险,高票当选本市副市长,同时被免去新营县县委书记一职,暂由向晚成主持工作。   与此同时,本省党报关于杨志远的长篇连续报道引起了市委书记梁大智的注意,他在会议期间抽时间把向晚成找了去,仔细地询问了‘杨家湖农业科技发展控股有限公司’的一些情况,梁大智的问话简单扼要,就问了几个基本的问题,党报关于杨志远的报道是否客观事实,杨家湖公司的发展模式对全市的农村经济工作是否有借鉴作用。   向晚成对此是又喜又忧,喜的是杨家坳作为新营县的一个小山村,能够引起市委书记的重视,这对新营来说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忧的是杨家坳一旦引起了梁大智书记的注意,凭其对梁书记的了解,梁书记以后肯定会时刻关注杨家坳的发展,这对杨志远来说,会产生不少无形的压力,这又可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   没多久,市委组织部邓武部长亲自光临新营,在全县干部大会上代表市委正式宣布任命向晚成为新营县县委书记。同时为了支持向晚成的工作,市委接受了向晚成的提议,提名张开明为县长人选,待县人大会表决通过。   向晚成就任书记,自然有不少的人想要为其祝贺,待邓武一离开新营县境,想请向晚成吃饭的人就络绎不绝地涌向向晚成。这可苦了余就,办公室的电话一天到晚响个不停,能和向晚成说得上话的,无不有一定的职务和交情,可因为向晚成已经明示余就,此类庆功酒宴一概谢绝,不予参加,余就只得编制各种借口,说什么向书记今天已有安排、向书记要上省城办事、向书记今晚有会,如此等等,谎话连篇,搞得余就焦头烂额,疲于应付,至于人家是不是相信了余就的话,就只有天知道了。余就知道自己这次说不定会得罪一些人,可这是没办法的事情,领导态度强烈,他这个当秘书自然无能为力。可人家只怕不会这么想,这个板子不可能打向领导,只会打在他余就的身上。这些余就只能认了,谁让他是领导秘书,该担的要担,该受的要受,没得二话,这也是当秘书必须付出的代价。   但升官这么大个事情,有些人向晚成尽可以借口推辞,不予理会。但那些至交好友不在一起聚聚,吃顿饭还真是说不过去。星期六一早,向晚成给余就下了指示,让余就在新营宾馆订个包厢,通知杨志远他们一干酒友今晚聚一聚,尤其交代余就,杨志远务必到会。如果杨志远今天没有时间,那就改在他日。   现如今新茶上市,杨家湖农业发展公司的春茶广告占据了各大报纸的版面,省电视台的黄金时段里,杨家坳优美的自然景致和美女们白裙飘飘悠然采茶的唯美镜头让所有看到此个广告片的人心旷神怡。连杨志远也不得不从心里赞叹,王平和张晓东到底是名家,一个几秒的小广告,他们把该表达的都表达了,淋漓尽致,无懈可击。   ‘杨家毛尖’今年细分成一个系列:杨家黄芽、杨家银叶、杨家甘露、杨家玉澈。开春以来,杨志远高举高打,指挥杨广唯、杨呼庆等一干人在省内外攻城拔寨,抢夺市场。本省境内,‘杨家毛尖’系列现在已是一个响当当的品牌,杨志远没费多大的力气就占领了一个个的商场、超市。省外市场的开发难度就要大许多,杨志远不急,采取先近后远的蚕食策略,占领一个是一个,慢慢渗透,为今后的发展做准备。   作为这场战役的总指挥,杨志远发号施令,自然忙得不可开交,不亦乐乎,没有一刻的清闲。这天杨志远刚刚在电话里和一家商行谈定代理事项,通过传真签下代理合同。刚停下来喘口气,就接到余就通知参会的电话,他二话没说,跟着杨自有到县城发货的‘五十铃’就来了。   参加今天这个聚会的自然还是小范围的几个人,代县长张开明、政法委书记洪然、交通局长延平、财政局长伏涌军,再就是杨志远和余就,再无他人,大家在一起喝酒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杨志远和他们聚会,自然不像第一次见面时那般拘谨,大家都很随意。杨志远一到,洪然就打着哈哈,说:“志远今天迟到,等下得自罚三杯才行。”   杨志远说:“洪局长可不能这样开展工作,你得调查,以事实为依据才行,不能一棍子把人打昏。你想我杨家坳离县城百来里路,来一趟得折腾一个来小时,不能像局长那样,和向书记在一栋小楼办公,你洪局长要是迟到,那才说不过去,我这是情有可原。”   洪然笑,说:“这么说来,我这还犯了官僚主义错误了。”   杨志远笑,说:“到底是领导有水平,一说就能意识到自己犯了官僚主义错误,不顽固,可喜可贺。”   二人说说笑笑,气氛很是融洽。和向晚成、洪然相比,杨志远和其他几人的关系要生疏些,大家相互问候,依次坐下。   余就这次还像过去那样,把领导们安顿好准备离开。向晚成发话了,说:“小余别走,找个位置坐下。”   余就一听这话尽管表面平静,内心却是翻腾倒海无比激动。余就知道作为秘书,在工作上虽然得到了向晚成的肯定,向晚成待他也是不错,但他总有些遗憾,向晚成一直有意无意地拒绝他进入他这种私交性质的聚会。别小看了向晚成的这个不为人知的酒友圈子,他可以说是向晚成的政治基础,向晚成成了书记,这里就会是新营今后一段时间的政治和经济中心。而今天从向晚成看似平淡的这一句话开始,余就知道自己已经得到了向晚成的全面肯定,今后自己就是这个圈子里的真正一员,与他们荣辱与共。当然正式走进这个圈子,自然就有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政治风险,但凭余就的了解,这个圈子里的人政治素养高,自律能力强,政治前景不可估量。要不然想和向晚成成为酒友的人大有人在,凭什么向晚成就偏偏和他们几个交好,应该说向晚成在与人交往这方面一直很是慎重,能与其产生私交关系的人都各有优点。   余就顺势在杨志远的身边坐下。   向晚成关切地问杨志远今年的来势怎么样。   杨志远笑说:“今年开局不错,茶叶的销售势头强劲。我现在总算明白营销学的精髓是什么,那就是广告,广而告之,广告天下,这样才能把好的东西推销出去。”   向晚成现在早就不叫杨志远小杨总了,他说:“志远,‘两会’期间,梁大智书记特意找我谈了一次话,问了你不少的情况,但我想梁书记之所以如此重视,他注重的恐怕还是农村经济的发展思路问题。志远,你从学校回来,在农村实践差不多有一年的时间了,一定有许多新的看法,我想听听你对新营农村工作有什么好的想法。”   杨志远连连摆手,说:“书记、县长都在,我杨志远岂敢班门弄斧。”   向晚成正色,说:“志远,我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和开明都是土生土长的干部,我们这类干部的优点是务实,缺点就是对经济工作的把握没有你们这些科班生透彻。我现在是真心想听听你的真实想法,看能不能从中汲取些营养,让新营在我们这一届手中脱贫富裕。”   张开明也笑着说:“志远,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就说什么,可不许藏着掩掖着。”   杨志远新年后给李泽成去了一封信,在信中就谈到了自己对农村工作的一些想法,现在见向晚成真心实意地请教,就笑,说:“其实依我看要想让新营的农业经济取得突破,无外乎三点:一是让利于民;二是金融创新;三是转变政府工作的职能。”   向晚成笑,说:“你说详细点。”   杨志远说:“让利于民,其实就是要减税。”   伏涌军是财政局长,对这一块比谁都清楚,他说:“志远,我们新营可是一个农业县,没有大型的工业企业,县里的财政收入很大一部分来自农业税和农业税附加,本县干部的工资、福利、政府部门的开支等等都出自于此,即便是我一天到晚为了增加财政收入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的,竭尽全力,可每年的财政收入还是入不敷出,我现在正琢磨着向人大提交增税的报告,你现在竟然提出减税,这是为何?”   杨志远说:“这些我都知道,也知道要做到减税这一点困难重重,但这是阵痛,新营要想发展,就必须勇敢地面对。我们都知道现在的农业税和农业税附加的征收工作一年比一年困难,这是为何,就是因为,农民的负担越来越重,农民的压力越来越大,农民不是不交税,而是农民交不起,只有想方设法地逃税。于是就出现了这样的一种的恶性现象,农民越不交税,税赋就越来越重,政府部门不得不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其结果也是收上一个是一个,有时收上来的税收,还不及政府方面的投入,可又不得不这样做。其实与其如此,还不如直接给农民减税,让农民交得起税,让农民自觉交税。这样做看起来是政府方面的财政收入减少了,其实不然,中国的农民是最通情达理的,一旦他们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税赋轻了,他们肯定会积极纳税,这样一来反而可以减少政府在税收方面的征收成本,节约政府部门的支出,政府的整体收入是减少了,可支出也会相应减少,说不定还会减少财政赤字,你说这是不是一种互惠互利的事情?”   伏涌军沉思了一会,点点头,说:“是有这么一种可能。”   杨志远说:“既然有这么一种可能,那么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政府的整体收入减少了,支出并没有减少,财政赤字因此加大,那就需要广大的干部职工发扬甘苦奋斗的作风,大家一起共渡难关。我们都知道放水养鱼的道理,减税就是放水,农民们一旦感受到税赋轻了,生活有了奔头,就会想方设法地发展农业生产。等上个两三年,农业生产发展起来了,税赋没有增加,但由于基数大了,政府的财政收入也就会因此增大。”   向晚成和张开明对望了一眼,认为杨志远说的有道理,这事情是具有可操作性,可这事情真运作起来只怕没有杨志远说的这么简单。杨志远这是单纯的从经济角度考虑问题,不会去想政治因素。他们都知道真要是出现了杨志远说的第二种情况,想要广大的干部职工发扬甘苦奋斗、共渡难关谈何容易,搞不好,他们这一届政府得提前完成历史使命。都知道任何一项的改革都是要经历阵痛的,这个问题只怕有许多人想过,但为何至今没有一个县敢于去探索,这就是因为谁都不知道这阵痛所形成的风暴到底会有多大,他们是不是可以承受得起。   杨志远接着说:“减税还有一个优点,可以优化干部与农民的关系,减少因为征税,乡镇干部粗糙的工作作风,总的来说,利大于弊。” 第18章 问政于杨(2)   杨志远虽然没有从政,但他对政治一向敏锐,向晚成和张开明的难处他心里明白得很,之所以还是要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一是他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一定的现实意义,二是觉得向晚成要想成就一番事业,那就要勇于探索,要做事情的开拓者而不是跟风者。搞经济是如此,从政更应如此,尤其像新营这样的农业县,要想在政治上有所发展,那么必须在工作上有所突破才行。毕竟从新营县委书记这个职位走上市领导岗位的,据杨志远所知这二十年来,也就洪国烽只此一例,再无他人。他是真心想助向晚成一把,因此他该说就说,至于向晚成会不会去做,那就不是他杨志远去考虑的问题了。以杨志远对向晚成的了解,他知道向晚成不是那种墨守成规的人,一旦他决定去做了,那以向晚成的个性,实行起来肯定是雷厉风行、疾风急雨,新营肯定会开创一个全新的向晚成时代。   杨志远一旦说开了,就全无顾忌,索性开宗明义,送向晚成一个大礼。杨志远说:“如果减税一旦落实,那接下来就要精兵简政了,乡镇一级机构本来就不需要那么多人,这时候就可以撤乡并镇,撤村并村,这样做的好处就是既可以减轻财政支出,又可以充分发挥大乡大村的经济职能,带动各地经济蓬勃发展。”   向晚成早就动了改革乡镇一级机构的打算,现在见杨志远提及,忙说:“志远,你结合新营的实际情况,说说你的具体想法。”   杨志远说:“以新营为例,北部多山,经济以林业为主,那么北部三个乡就可以合三为一,充分发展山区的优势,形成以林业、苗圃为发展方向的农林产业。南部地势平坦,水稻为其重要的经济作物,没什么优势可言。但其为县城所在地,靠近县城,这就有了地域优势,可把相邻各乡并入城关镇,以农业为主商业为补,发展蔬菜、蔬果和商业经济。”   向晚成笑,说:“志远,这可是大手笔,这样一来会有大量的人员空闲,这些多出来的干部职工做什么去?总得给他们安排一条出路吧,要不然新营的社会治安就会成为问题。”   杨志远说:“这就牵扯到了我们先前提到的第三点,转变政府工作职能的事情。新营现在和别的贫困县一样,是典型的官本位思想,人人觉得从政为官拿工资是最好的选择。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在新营没有比到政府工作更好的出路了。怎么办?那就有必要改变工作作风、职能和模式,真心实意地开展为人民服务的活动。与其让这部分人整天琢磨怎样去向农民收税,还不如让他们走出去,一方面可以开阔他们的视野,二来为农民踏踏实实地搞好后勤服务。我为什么会这么说呢,这是因为新营一旦步入正轨,农民们的手头就会有大量的农林畜牧、瓜果蔬菜需要推销出去,在农业经济的发展方向上,农民们都比较短视,今年什么东西赚钱来年就会一窝蜂地种植什么东西,根本就不会去想物以稀为贵,物多价贱这个道理。那么新营的政府部门就有必要为农民分忧,着力提高农民的组织化程度,积极化解市场风险。多派些干部走出去,去大城市为新营的农产品打市场,及时了解市场动态,及时指导农业生产,为农民服务,当好农民的推销员和信息员。当然这些人会需要一定的经济知识,新营前段时间不是搞了个科级干部竞聘上岗的活动么,这些走出去的人员也可以用这种竞聘的模式,工资保底,业绩提成,亦官亦商,这对年轻人有吸引力。也许不久的将来,这些人的眼界一旦高了,就会有一大批人主动辞职,自己下海经商,不劳你向书记的大驾了。”   向晚成哈哈一笑,说:“真到那时,只怕我还会舍不得,这样在外经过磨砺的干部,胆识和能力肯定会得到充分的提高,他们将会是我们新营宝贵的财富。”   杨志远笑:“你真要舍不得,你就留着咯。当然面对瞬息万变的市场,亟须一种经济载体把千家万户的农民有效地组织起来,实行专业化生产和规模化经营,提高整体抗御市场风险的能力。而农业产业化是提高农民组织化程度的重要途径,政府方面不妨大力扶植几家龙头企业,把千家万户联系起来,形成利益共同体,这样既能解决生产经营小而散的问题,还能有效地化解规避市场风险。如果步伐迈得再大一些,政府方面不妨自己成立一家大型的国有农业发展公司,吸引农户加盟,统一管理,统一销售,统一品牌。积极推行‘公司+农户’的模式,农民按订单安心生产,公司负责销售。这就像海轮,体积越大,抗风浪的能力越强。”   张开明笑,说:“志远,要真按你这么办,你就不怕给自己整出几个竞争对手出来。”   杨志远摇头,说:“我不怕有序的正当的竞争。国内的市场这么大,就是新营多出几十成百的农业发展公司来,也没办法把这个市场占领。”   张开明说:“这倒也是。真要冒出上百家这样的公司,我新营可就大发了。志远,你再说说‘金融创新’这一步棋怎么走。”   杨志远说:“‘金融创新’首先要创新农村金融支持体系。金融系统对农业农村的支持功能弱化是当前普遍存在的一个问题,农民贷款难,难贷款的问题在新营这样的农业县比较突出,解决这一问题的关键是农村信用社必须改变信贷模式,放宽农民的贷款条件,采取专项放贷,封闭运行的办法,通过农户与农户之间的契约关系支持农民多户联保贷款,多方面解决农业发展的融资问题。对于农户千元左右的小额信贷,甚至可以无需担保,直接实行诚信放贷。其实新营农户目前的信贷规模,以千元左右的信贷为多,这是因为只需一千元就可以让一户农民在农林畜牧、瓜果蔬菜的发展方面注入强劲的动力。   向晚成明白杨志远在这些涉及农村工作的问题上是下了一番心力的,如果是因为自己刚才问起,杨志远就随心所意地说出这么多独特的见解来,那他杨志远也太有才了。向晚成一时没弄明白杨志远为什么会如此苦心的研究农村问题,杨志远的目的何在?   向晚成不会想到,杨志远这是在看了中央农村工作小组发表在报纸上的一篇文章有感而发,工作小组在那篇文章中着重提到了农村的问题,文章中指出:坚持把加强农业、发展农村经济、增加农民收入,作为经济工作的重中之重:一是推进农业结构调整;二是深化粮棉流通体制改革;三是进行农村税费改革试点;四是增加对农业和农村的投入;五是加强农村扶贫开发;六是引导农村劳动力合理有序流动。   杨志远看到后觉得自己有必要写点什么,于是他结合自己这一年的工作实践,对其中的几点谈了自己的一些想法,他刚刚把这些想法整理成信,寄给了李泽成。   杨志远知道自己的这些想法,既然自己能够想到,其他人未必不会清楚。中央工作组在文章中如此慎重的提起,那么农村问题的解决方案迟早会有结果。而现在就是一个摸索期,任何人都可以大胆地去尝试去创新,一旦创新出了成绩,那引起关注就在所难免。杨志远知道农村问题是一个事关国家前途和命运的问题,中央也在探索,在集思广益,以便找出一条最合适的解决途径。杨志远觉得自己仁至义尽,他把自己想法的精髓毫无保留地贡献了出来,把这么一个巨大的绣球抛给了向晚成,现在就看向晚成敢不敢接了。   在坐的都是明白人,杨志远的这些想法一经说出来,大家自是明白了这些想法的含金量,大家除了震撼就是不安。向晚成的政治前途可以说与在座的诸人息息相关。张开明、洪然他们要好一些,都是县委常委,发展潜力要比延平、伏涌军、余就要大,张开明甚至今后可能有机会和向晚成并驾齐驱。但大家都知道,如果固守新营,大家的上升空间都不大,唯一的办法就是走出去。而走出去最好的办法就是多出政绩,杨志远所说的这些其中心思想就是惠利于农,让农民尽快富裕。这事情一旦成功,这就是实实在在的政绩,不是什么花架子,其政治影响不言而喻。但任何事情在没到最后,谁都不敢断言其结果。既然有成功,也就会有失败。如果失败了,那结果也就只有一个,作为主政者的向晚成只会有两个结果,好一点就是去人大、政协养老;坏一点就是直接回家卖红薯,别无它途。 第18章 问政于杨(3)   向晚成现在对杨志远佩服的是五体投地,杨志远这小子每次的想法都可以说是标新立异、胆大妄为。他不说还好,一说就是石破天惊,如果他向晚成只想四平八稳地当个七品芝麻官也还罢了,大可一笑了之,只当是没听见。可偏生他向晚成做不到这一点,杨志远每次亮出他的观点,他向晚成哪次不是被杨志远的观点折磨得寝食难安、心痒难耐。   向晚成苦笑,说:“志远,你这是把我往火山上烤啊。”   杨志远笑,说:“你别往火山上去不就结了。”   向晚成说:“可人都是贪心的,既想得到糖果,又想不被火山烤。左右为难,也就寝食难安了。”   杨志远打着哈哈,说:“这就是你书记大人的事情,用不着我去考虑了。来,我们别光顾着说话,我们大家喝一杯。”   洪然感叹,说:“志远,你这人看问题有全局感大局观,见解独具匠心,你刚才的那些看法无不是从一个当政者的高度看问题,我看你天生就具备政治家的洞察力,你不参政议政真是可惜了。”   向晚成点头,说:“志远,在这一点上我与老洪的看法如出一辙。如果遇上好的机会,我觉得你还是该到政界闯一闯,以你的悟性,稍加历练,他日之成就,肯定非同寻常,我们在座的这些人,到时只怕只能望你志远的项背了。”   向晚成的这话说出了在座诸人的心声,大家的看法惊人一致。从年龄上看,杨志远二十出头,比余就都要小好几岁,显得稚嫩。但对当前形势的分析、政策的理解这些方面,杨志远的感悟要他们这些人要成熟得多,这是优秀的从政者最应该具备的悟性,这与年龄无关,从这一点上来说,杨志远天生就是个领导者,他具备了一个优秀从政者的基本素质,目光锐利,思维活跃、思想超前、胆识过人。这样的人一旦步入仕途,前途只怕不可限量。这也是大家和杨志远结识以来,从不因为杨志远年龄小而对他有丝毫的轻视的真实所在,大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杨志远这人非池中之物,走出新营是迟早的事情。大家现在有机缘聚在一起,这是一种难得的缘份,根本无法用金钱等等世俗的东西来衡量,一旦杨志远将来飞黄腾达,此时大家结下的情谊到时就显得弥足珍贵。   在今天这个场合,尽管大家在一起喝酒、聊天,属于小范围的聚会,但在座诸人除了杨志远,大家都是官场中人,杨志远可以在向晚成面前抨击时政、畅所欲言、无所顾虑。但延平、伏涌军、余就他们有自知之明,知道作为酒友,他们可以和向晚成喝酒说笑话段子,但是像这种谈时论政的事情他们根本就不能参入,只有旁听的份,他们三个要是参入其中,那就是不知轻重。也因此延平他们三个只听不说,余就更是时刻保持当秘书应有的细致,一看到向晚成他们的酒杯空了,也不麻烦服务员,自己直接帮他们把酒满上。   杨志远一听向晚成如此恭维自己,就笑,说:“书记、局长一唱一和的,配合如此默契,这不是在给我下套么,想让我飘飘然,不知东南西北。还好,我这人头脑还算清醒,即便是喝醉了也明白自己几斤几两。在几位领导面前,我可不敢妄自菲薄。在领导们的面前,我杨志远时刻记着自己就是杨家坳的一农民,刚才那些话,也是书记逼我说的,实属无心之语,大家尽可权作酒桌上的话题,至于洪局说的什么参政议政可没我什么事情,我现在只想踏踏实实地做个好农民,不作他想。”   洪然说:“志远,你这话说的偏激了不是,谁说农民就不可以参政议政了。现在不是还有人大、政协吗,我看你杨志远当个人大代表绰绰有余,这样既不耽误你当杨家坳的农民,又可以为新营的发展献计献策,一举两得。”   张开明顿时来了兴致,说:“老洪这么一说,我倒觉得是个好的办法。我县这一届人大代表,因为工作调离、到点退休、触犯法律等方面的原因,已经短缺了好几个名额。我看志远可以通过补选成为我县人大代表,公开参政议政。”   杨志远笑,说:“县长别害我,我现在哪有时间去参加什么人大会议,我现在光杨家坳那一摊子的事情就晕头转向,忙不过来。”   张开明笑,说:“志远,你这就不对了,你不能老是守着你杨家坳的那一亩三分地过日子,你不是老是说眼界决定高度吗?你杨志远的眼界这次得看高一点,得为全县人民脱贫致富出谋划策才对。”   向晚成点头,说:“开明说得对,你杨志远不参政议政真是可惜了,我看这事情就这么敲定了,小余,你这些天就落实好杨志远补选人大代表的资格和手续问题,务必保证志远出席今年九月县里召开的‘两会’。”   杨志远笑,说:“书记、县长这是干嘛,搞一言堂啊,二位领导可不能这样,人大代表可是要人民自己选出来的才行,没有领导说了算的道理。”   向晚成打着哈哈,说:“志远,你这是在给领导扣大帽子,既然如此,开明,我看我们还是尊重全县人民的选择,看人民会不会同意他杨志远成为全县人民的代表。”   张开明笑,说:“志远说的对,我们可不能违背了选举法,得按正规的程序办才是,也许到时我县人民不同意杨志远当代表也不一定。”   杨志远心想这事是躲不掉了,以中国目前的现况,二位本县最高长官一致同意的事情是不可能出什么意外的。杨志远明白当选人大代表这于别人来说应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对他杨志远未必有什么好处,毕竟一个人的精力有限,杨家坳现在正处发展初始时期,有许多的事情要做。一旦当选人大代表,以自己的个性,肯定不会像某些代表一样,每年到会场上走走过场,滥竽充数一下,他肯定会有所作为,精心准备提案,不负人大代表的职责才是。要是这样肯定要花费他不少的精力,而且杨志远明白新营这地方的人小农意识强,自己真要是提交思想前卫的提案,能不能让大家接受只怕还是未知数,与其如此,还不如等自己把杨家坳打理好了,等自己腾出时间来再说。但杨志远一看向晚成态度坚决,知道这事情只怕没法改变,他不得不说出自己的顾虑。   杨志远说:“书记、县长,我不是那种情愿守着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过日子的人,只是以我新营目前的现状,我知道我的许多想法在我们新营只怕行不通,反而会让我成为众矢之的,得不偿失。”   张开明说:“你现在把杨家坳经营得红红火火,事情就摆在那,谁还会说你的不是。”   杨志远摇头,说:“这都是经济层面的问题,好解决。就怕一旦涉及政治层面,就会有许多的麻烦,就拿我刚才提到的撤乡并镇的想法,一旦实施起来,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对我恨之入骨。”   向晚成赶忙给杨志远鼓气,说:“我这捉刀之人都不怕,你杨志远又怕什么。你刚才不是要我经历阵痛吗,这就是阵痛,你杨志远怎么着也不能在一旁袖手旁观。这事没得商量,就这么说定了。来,我们为志远能有机会为新营贡献自己的心力,干杯!”   大家站起身来,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向晚成和张开明事后仔细研究了杨志远的那些想法和建议,两人觉得杨志远的建议成功的因素要大于失败的因素,而且从从政者的角度来看,杨志远的建议收益远远要大于风险,既然如此,两个人决定,与其碌碌无为,不如放手一搏,无论如何也要把杨志远的某些想法付诸实践,做些大胆的尝试,给新营政界注入一针强心剂。   向晚成最先选择了从金融创新入手,在新营率先实行了‘千元小额无抵押无担保诚信简易贷款’,大力支持农村小农经济的发展。   ‘让利于民的减税计划’也得到了县人大常委会的批准,报有关部门批准后,待夏季征税时开始试行。   杨志远提出的并乡计划,向晚成这次没有采纳,他觉得这个计划的动静太大,对干部职工的影响不可估量,为保‘减税计划’的顺利执行,向晚成和张开明商量后,决定把这个计划先缓一缓,等时机成熟了,再相机进行。   向晚成对杨志远的那些建议自然也不是一成不变的采纳,他有所变通。向晚成对新营乡镇企业局进行了彻底的改制,把该局整体公司化,在此基础上成立了‘新营县乡镇生资服务总公司’。并且不惧任人唯亲之嫌,任命余就为该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   此举可以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让整个新营政界为之一震。 第19章 运输问题(1)   姜慧到杨家坳找到杨志远时,杨志远正和杨自有商量‘杨家湖山泉’的运输问题。   杨家坳的开春篇在省电视台播出后,王平、张晓东抽空和林觉一起又跑了一趟杨家坳,拍了夏季篇。初夏的杨家坳,山上郁郁葱葱,田头地间,长得像韭菜一样的葱兰,开满了白色的小花,把杨家坳点缀的生机盎然。既然是夏季篇,自然就以亲水为主题,此时的杨家坳已按杨志远的设想改造完毕,北山的清泉顺着青石铺就的水渠在村落里清澈的流淌,叮咛作响。如果说杨家坳的山是粗犷的话,那么杨家坳的水则是温柔的,像极了南方的女子,温婉而多情。杨家坳水系发达,山涧到处都是清泉瀑布,拍出的广告片自然也是美不胜收。   杨志远对广告片的要求是以突出杨家坳的自然美景为主,让受众在欣赏美景的同时很自然的接受了‘杨家湖农业科技发展控股有限公司’随季节推出的产品。应该说,在这一点的把握上,林觉的感觉很到位,杨志远看完样片感觉很合自己的心意,基本不用作出什么修改,就可以到电视台播放。上次的开春篇是如此,这次的夏季篇同样也是如此。   随着夏季篇在省电视台的正式播出,杨志远并没有把开春篇拿下,杨志远知道现在的‘杨家毛尖’之所以能成功占领省内市场,广告的作用功不可没,既然广告的效果不错,杨志远也改变了初衷,加大了投入,两个广告片同时播出。原来杨志远为了节约成本,只计划每季集中播出一个月,现在一看形势喜人,杨志远决定让杨家坳的两个广告片每天准时出现在电视屏幕上。应该说,与别的广告片相比,杨家坳的两个广告拍得清新唯美,看杨家坳的广告就像是看一个风景短片,尽管杨志远没有刻意地去推销产品,但观众反而很自然地把杨家坳的广告产品记住了。因为有了‘杨家毛尖’的前期积累的人脉关系,‘杨家湖山泉’这次没费多大的力气就把货铺到了本省的商场、超市和街头巷尾的小卖部。   杨自有找杨志远商量的就是‘杨家湖山泉’的运输问题,‘杨家湖山泉’不像‘杨家毛尖’,毛尖体积小价值高,客户需要毛尖,杨自有可以开着‘五十铃’上市里省里上邮局,上百万的毛尖,杨自有只需跑一趟就可以搞定。山泉水就不成,五万元的山泉水就得装上满满的一卡车。随着气温一天天的升高,山泉水的销量也一天天加大,运输就成了一个急需解决的问题。   杨自有说:“志远,你得赶快想一个办法才行,现在要货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可我们的产品积压在库房里就是发不出去,都快把人急死。我刚才还接到了杨呼庆的电话让我赶快发一火车皮的山泉水到贵州去,可现在火车皮如此紧张,我上哪找火车皮去。”   杨呼庆被杨志远派到西南一带跑市场有一个多月了,杨志远用人很准,杨呼庆能吃会道,这小子开展业务的能力还真是让人没什么话说,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杨呼庆硬是把西南各省跑了个遍,签了好几个大的订单。这次他让杨自有发一火车皮‘杨家湖山泉’到贵州的事情,杨呼庆早就跟杨志远做了汇报,杨呼庆光是为了见这家食品公司的经理,就愣是在人家的楼下足足守了三天三夜,并最终和这家贵州最大的食品公司签订了代理合同,十五万的货款昨天就已经打到公司的账上了。   钱是到账了,可运输还真就成了一个大问题,西南各省山路崎岖,本省到贵州用汽车运山泉既不安全又不合算,唯一安全省心的方式就是用火车运。杨志远其实对此早有考虑,知道这‘杨家湖山泉’一旦打开市场,少不得要和铁路部门打交道,一直想着法子想和市里铁路货运站的站长取得联系。可现在的铁路部门牛气哄哄,是有名的‘铁老大’,一般人根本就没放在眼里,别说是站长,就是下面的运输处长、调度室主任,杨志远至今连面都没见上。   杨自有着急,杨志远心里其实比他更急,杨家湖山泉水公司自四月以来每天加班加点的生产,把库房里堆得满满的,就是为接下来这几个月水质类产品销售旺季的到来作出的前期准备。现在眼看旺季即将到来,可运输却成了制约公司发展的瓶颈,杨志远心里的焦虑也就可想而知。可作为主帅,杨志远知道不能把自己的焦虑表露出来,不然自己一乱,下面更会不知所措,自乱阵脚。   杨志远镇定自若,说:“自有,你现在就和杨广唯到市里、省里的货物集散市场去,看能不能和那些适合运送山泉水的个体车辆签订一个季度运输承包合同,在这个夏季里,我们杨家坳负责货源并且按市场价结算运费,如果轮空,我们照样支付费用,但前提是,所有的车辆每天都得在杨家坳待命,由杨家坳统一调度。”   杨自有喜形于色,连连道:“这个法子好,操作起来简单方便。个体司机谁不愿意找个稳定的活,我看这事情好办。这样一来省内的运输问题就好解决了,只是杨呼庆那边的事情该咋办?”   杨志远说:“我再想想办法,如果实在不行,就用汽车运,成本高点就高点,务必保证货物在十五天内准时到达贵阳。”   杨自有点头,说:“走一步算一步,我看也只能先这么着了。”   二人正说着,姜慧就走了进来,杨自有没见过姜慧,自然不知他是马副省长的夫人,他还以为是哪里来的茶商,他很是热情地问:“您找谁?”   姜慧咯咯一笑,一指杨志远,说:“我就找他。”   杨志远心里想着事情,没怎么留意门口的动静,此时一听竟然是姜慧的声音,他赶忙站起身来,说:“姜姐,你怎么来了?”   姜慧笑意盈盈地说:“今天到新营来办点事,知道你在杨家坳,顺便来看看你。”   杨自有一看姜慧和杨志远彼此熟路,就笑,说:“志远,你们慢慢聊。我这就和广唯到市里跑一趟,先把运输车辆的事情拿下来,至于发往外省的火车皮,你还得想想办法,毕竟用汽车运,不是长久之计。”   姜慧很热情,等杨自有一离开,姜慧就笑着说:“志远兄弟是不是遇上什么为难的事情,你说说看,也许你姜姐可以帮上一些忙。”   杨志远知道自己这事情,姜慧还真可以帮得上忙。马少强是本省主管交通的副省长,尽管铁路部门人事任命权和财务管理权都不归地方政府管辖,但在业务上和本省肯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站长可以不在意他杨志远,也可以不在意向晚成,但他不可能不在意马少强,作为主管交通的副省长,马少强尽管不能在铁路方面人事任命上横加干涉,但建议权他还是有的,真要讨马少强不高兴,他如果执意孤行,向上面建议撤换个把地方车站的站长,那还是有这个能力的。可杨志远到现在都没弄清楚姜慧想在自己身上谋求什么,他对姜慧也就心存戒心,铁路运输方面的事情,他可以无所顾忌地找向晚成帮忙,但他却不想麻烦姜慧,他笑,说:“姜姐,没事,这等小事还用不着你出面。”   姜慧是何等聪明之人,她一进来,就知道杨志远他们在商量何事。既然杨志远不愿意说,姜慧也就不问,但她心里知道该怎么去做。姜慧转过话题,说:“志远兄弟,你真是不够意思,你在杨家坳闹出了这么大个动静,我竟然是看了报纸才知道。你我上次在省城相遇,你竟然只字未提回杨家坳经办公司一事,我还一直以为你在北京的部委工作呢。”   杨志远玩笑,说:“难得姜姐如此挂念,我回杨家坳也就是为了混口饭吃而已,那好意思跟你说起。”   姜慧知道杨志远说的是玩笑话,堂堂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即便是没有陈明达这层关系,要想混口饭吃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杨志远到哪不成,根本用不着回到杨家坳这么一个山村角落。姜慧和杨志远交往不多,但她长年在场面上走,善于察言观色,她知道杨志远是个有能力和抱负的人,办事牢靠有章法,口风又紧,这样的年轻人,加上有陈明达这样深厚的背景,稍加历练,他日之成就肯定不可小视。   姜慧这次是特意到杨家坳来的,各类媒体对杨志远详尽的报道,早就引起了姜慧注意,姜慧一直以为杨志远在北京,没想到杨志远会回到杨家坳折腾了个什么农业发展公司,看报道,杨志远经营的还很是不错,这让姜慧对杨志远这人更加产生了兴趣。这次马少强到市里检查工作,姜慧就找借口,随马少强一同到了市里,然后抽空让人带着跑到了杨家坳。姜慧一进村,看到杨家坳这个昔日的穷山村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更让姜慧坚定了自己的看法,杨志远这个人不简单,他日必有成就,值得自己投入。姜慧苦心积虑地想要和杨志远走近,除了陈明达这方面的原因,她还有另外的考虑,她知道马少强这人强势,尽管她没少在马少强耳边吹枕边风,但个性使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更改的,马少强现在虽然有所收敛,但依然强势不改。强势之人,树敌自然就多,姜慧是明白人,马少强这人即便不会阴沟里翻船,也会有到点靠边站的时候。此时自己和杨志远这样的人走得近一些,也是为自己的今后积累必要的人脉关系。   姜慧笑,把手里提着的礼品递了过来,说:“这次到杨家坳,一来是见见你,拜会一下伯母;二是在电视里看到杨家坳的景致不错,顺便来赏赏景。”   张青在村小给孩子们上课,没在家。杨志远看了那堆礼品一眼,都是些老年人滋补的礼品,价值说得过去,倒是可以接受,这次杨志远没有拒绝,他笑着接过,说:“那我就替我母亲谢谢姜姐了。”   杨志远坦然受之,姜慧很是高兴。杨志远说:“要不,我陪你到处转转?”   姜慧点头,说:“好啊,走,看看去。这人啊,在城市里呆久了,就想着要改变一下心境。”   杨志远说:“要是姜姐觉得杨家坳的景致真的不错,姜姐有空就来杨家坳走走,换换心情。”   姜慧笑,话中有话,说:“我要是老到杨家坳来打扰你志远兄弟,你不会觉得烦啊。”   杨志远也笑,一语双关,说:“岂敢,我们杨家坳人自古好客,到我们杨家坳来的可都是客。” 第19章 运输问题(2)   杨志远和姜慧现在姐弟相称,在外人看来,两人的关系肯定不同寻常,其实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他们的关系也就是点到为止而已。真正的情谊,是在彼此欣赏彼此交心的过程中产生的。   外面有一种说法,说有三种关系是最铁的:一起嫖过娼一起扛过枪一起同过窗。杨志远对此并不认同,一起嫖过娼又能怎么样,这样的关系只不过是一种互相利用的酒肉关系而已,而且也是最不牢靠最不靠谱的,利用完了就拉倒,一出事就一起完蛋。真正的情谊应该是后面两种,扛过枪的那是生死情谊,战友情份,在战争年代那是以命相托的。杨志远没有当过兵,他理解这种情谊,但他没有亲身的体会,但对于同学情谊他是深有体会,苏锋、李长江、张悯、沈协、包括张霞、安茗、许晓萌,尽管他们的家世各不相同,但他们同窗多年,了解彼此的性情,互为欣赏,彼此间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必加以任何的掩饰。这样的感情,不是一朝一夕间就可以形成的,它需要时间的慢慢沉淀。   杨志远现在对姜慧的态度可以用敬而远之来形容,他对姜慧心存芥蒂,自然也就不想过于贴近。他也明白,就目前而言,他和姜慧不在一个级别上,姜慧的身后毕竟站着本省的一个权势人物,本省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想着法子想和姜慧套近乎,在外人看来姜慧肯和他姐弟相称,是对他杨志远的抬举。他现在既然回到了杨家坳,那他就有必要和姜慧这样的人处理好关系,至少要让姜慧在情面上感觉过得去,收姜慧带来的礼品是如此,让姜慧有空到杨家坳来走走也是如此。尽管他不想与姜慧走得太近,但也不能太远,他没必要和姜慧翻脸,他可不想有姜慧这么一个敌人存在,尽管杨志远知道姜慧如此屈尊下就肯定是另有所图,但既然自己一时弄不明白姜慧的意图,那也就只有随遇而安了,毕竟到目前为止,姜慧所表露的都是善意,并无其他。   二人出了门,在杨家坳随意走了走。对杨家坳的景致,姜慧是诚心赞赏,姜慧边看边说:“真实的杨家坳,比镜头里的要质朴、纯净多了,这种质朴的美感,是任何镜头都表露不出来的。”   杨志远笑了笑,正要答话,就见一溜车朝杨家坳拥来,停在了村口的大樟树下。杨志远一见这般动静,心知来的肯定是个领导,他望了姜慧一眼,这个时段这般架势,只能是为眼前的这个姜慧而来。   二人站着没动,不一会,就看到一群人朝姜慧拥来,为首之人,杨志远这两个月没少在电视里看到,杨志远一眼就认了出来,胡捷,本市新任市长。随后的诸人杨志远差不多都认识,副市长洪国烽、县委书记向晚成、县长张开明等,都是一干本市要员。   官场之事就是这般微妙,胡捷明明是为姜慧而来,却装出一副偶然的样子。向晚成把杨志远介绍给胡捷,胡捷握着杨志远的手,笑眯眯地说:“这段时间没少在媒体上看到杨总回乡创业的先进事迹,今天正好有空,特意到杨家坳来看看,没打扰你杨总的工作吧?”   杨志远心知肚明,说着场面上的话,说:“岂会,欢迎胡市长前来检查工作。”   胡捷笑了笑,说:“杨总用不着客气,要不我们四处走走,看一看?”杨志远自然明白,胡捷对自己客气,是因为姜慧的缘故。胡捷走完过场,这才转向姜慧,一副诧异的神情,说:“这么巧,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上了姜大姐。”   胡捷其实要比姜慧大许多,但他叫姜慧大姐,自自然然,杨志远一听就知道他们的关系不同一般。细细里一想,也就释然,胡捷在来本市之前,是交通厅的副厅长,而马少强在任副省长之前是交通厅的老厅长,马少强一直强势,胡捷这人肯定和马少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要不然马少强岂会容许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人在自己的老根据地盘踞。这次胡捷能成为一市之长,只怕也与马少强的支持密不可分。胡捷知道姜慧到了杨家坳,于是这般急急地赶来,也就可以理解。   按说马少强在市里视察,胡捷应该陪其左右才是,姜慧充其量不过是财政厅的一个普通职员,犯不着让一市之长放下政务跑到杨家坳这么一个偏僻的山村来,和她握握手,道几声大姐。胡捷车马劳顿不说,就他这个动作,看着随意,实则让下面的人大动干戈。试想市长大驾光临新营县,作为县委书记的向晚成、县长张开明岂敢掉以轻心,哪怕他们手头政务繁忙,也得遵循官场规矩,迎来送往,前呼后拥。   胡捷新任市长,手头要处理的事情肯定不少,加上马少强还在市里没离开,他自然不可能在杨家坳呆太长的时间。杨志远陪着他在杨家坳也就是蜻蜓点水、走马观花地转了一圈。经过这几个月的经营,杨家坳的工业园比起上次向晚成来视察时更具规模,极具民族风格的工厂一栋栋井然有序的排列其中,山里的花草树木,反正不需花钱,被杨志远大量的移植到园区里,独具匠心自成风格。   一行人被杨志远领着在工业园里转,胡捷、姜慧在前,洪国烽、向晚成、张开明和一些杨志远并不熟悉的人在后,官场中人讲究队列顺序,一行人走走停停,看似随意,其实颇有讲究。杨志远尽管不在官场,但他熟悉这些官场次序,他只是瞟了一眼,就把现场各人的职务大小、官场级别看出了十之八九。应该说,对于官场的那些事情,杨志远的悟性很高,一点就透。   一行人先是到生产制作茶叶的车间里转了转,茶叶车间里干净整洁,一派繁忙,杨家坳的乡亲现在对领导的到来已经习以为常,知道杨志远陪着来的都是什么领导,但大家该干嘛还是干嘛,只是认认真真的工作。杨家坳的高档毛尖以纯手工制作为主,姜慧虽然认识马少强前在省交通宾馆当服务员,但她是省城人,对车间里那些老式的碾茶机,姜慧是第一次见到,自然多了几分好奇。她于是在碾茶机前多呆了几分钟,仔细地看地下的水流怎么带动上面的碾石转动。杨志远注意到这么一个细节,胡捷本来已经走出了几步,一看姜慧停了下来,他赶忙放慢了脚步,在前面的一台碾茶机前停了下来,看似随意地拿起碾茶机上的粗茶闻了闻,待姜慧跟上后,胡捷才开始又往前走。   杨志远心想,这当官还真是不易,看似简单,其实是一门技术活,许多在常人看来简单的东西,在官场却是另有风景。就拿胡捷刚才的这个举动,看似简单,其实大有学问,姜慧这么一停,胡捷就不好再往前走了,尽管他是市长,在这群人中,官职最大,但就今日而言,姜慧才是今日之主角。可姜慧毕竟只是姜慧,不是马少强,又不能摆在台面上明说,胡捷毕竟是一市之长,他不可能退回到姜慧的身边,这样做的话一则太媚俗,二则在一干属下面前自掉身价,一旦让属下看轻,今后说话办事就会缺少威信。胡捷肯定不能这么去做,那么怎么办,胡捷就只有变通,不着痕迹地等。杨志远不由得感叹,这官场还真是不太好混,都以为县长是一方诸侯,可以威风八面,可是县长上面有市长,市长呢,上面也有书记、省长、副省长,一个副省长夫人就让一市之长如此处心积虑,更不要说是其他人了,这官场也够累人的。   杨志远考虑问题周全,这在工厂的设计方面就有体现。车间与车间之间,杨志远用木制的凉亭使其相连。这样既可方便工人落脚休息,又可在下雨时遮风挡雨,工人在车间与车间间行走可以不湿鞋脚,保持工厂的整洁。走在长长的凉亭上,山风习习,对面的村落清晰可见,风景很是别致,大家连连赞叹,连胡捷也忍不住在凉亭里多站了一会。   山泉水车间里新的生产线开足了马力,一箱箱山泉水经过传送带鱼贯而出。杨志远慢半步走在胡捷的身后,细致地向胡捷介绍生产的流程,记者的摄像头紧紧地跟着胡捷的身形转换着角度拍摄。姜慧久居官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只要记者一拍摄,姜慧就会恰到好处避开镜头,走到一边去。   胡捷在生产线边停了下来,连连点头,说:“不错,真没想到,在本市这么一个偏远的山村里,竟然藏着这样一家具有现代管理模式的企业。不简单。”   杨志远知道,本市今晚的新闻里,胡市长到杨家坳视察乡村企业的谦和形象就会出现在全市人民的面前,可谁又会知道这其中的真实内幕。杨志远心说,管他呢,权当是胡捷在全市人民的面前给‘杨家湖山泉’做一次免费的广告。   在成品仓库,胡捷看着堆码整齐、满满一大仓库的山泉水主动提问。胡捷说:“杨总,怎么生产的成品都堆在仓库里,是不是运输方面存在什么困难?不管是公路还是铁路,有困难尽管提出来,市里有义务为本市优秀乡镇企业提供必要的力所能及的帮助。”   杨志远明白,任何的事情都不会是无缘无故的,必然存在着因果关系。作为一个管辖六县一区的大市,本市的企业林林总总,需要外运的物资众多。胡捷作为一市之长,虽是初来乍到,但他不会不知道,市内物资出省最便捷的方式就是通过铁路。市铁路货运站之所以牛气哄哄,不把人放在眼里,也与本市出省货物众多,需要货运站协调运力的单位数不胜数有关。本市各个企业现在都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托关系找路子,想的就是争取自己的货物早日装车发运。胡捷作为本市市长,其一旦出面,问题自然也就迎刃而解,只怕比马少强还管用。货运站虽然不在本市管辖之列,但其水、电、衣食住行、家属安置等等一切,哪一样不需要市里的支持,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就是这么个道理。   胡捷现在竟然主动大包大揽,为杨家坳这么一家乡村企业排忧解难。杨志远自然知道,这事只怕和姜慧有着莫大的关系。自己自始至终跟在胡捷、姜慧的身边,姜慧什么时候向胡捷交代了此事,杨志远还真没注意到。杨志远望了姜慧一眼,姜慧表情依旧,似乎和此事毫无关系。杨志远暗暗折服,这个姜慧真不简单,办起事来干净利落,不着痕迹。   胡捷在工业园转上这么一大圈,最终的目的也就在此,现在一看目的达到,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该要表达的都已经表达了,再无其他。他也就离开了工业园,回到了村口的樟树下。他和杨志远握手告别,胡捷的手软软的,没用什么力气,杨志远知道胡捷也就是走走形式。和姜慧握手,胡捷就使劲摇了几下,揣着明白装糊涂,说:“大姐,如果有时间就到市里走走,我现在有事先走一步,在市里恭候大姐的光临。”   姜慧笑,说:“好啊,有时间一定会去拜访。”   胡捷于是告辞,早有人给胡捷打开了后排的车门,胡捷坐了进去,朝姜慧和杨志远摆摆手,汽车启动,一溜烟地走了。   从胡捷踏进杨家坳起,杨志远自始至终都没和向晚成说上一句话,胡捷一走,后面的车一辆接一辆的离开,向晚成故意放慢节奏,待杨志远到其身边,他点了点杨志远,低低地说:“志远,看看你,这闹的是哪一出啊,我真是服了你了。胡市长上任以来,第一次到新营县,竟然过县城而不入,直接到了你们杨家坳,你可真够有魅力的。”   杨志远笑,说:“这能怨我啊,人家胡市长刚才不是说了,是看了媒体的报导,突然想到我们杨家坳来检查工作。人家是市长,我杨家坳在其管辖之内,自然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杨志远能有什么办法。就像你向书记一样,现在到我杨家坳不也是想来就来,什么时候通知过。”   向晚成知道杨志远这是在调侃,也是一笑,说:“我现在没时间和你胡扯,改天再找你算账。”   杨志远玩笑,说:“向书记,改日不如现日,我看我们今天不妨先把帐算清楚了再走也不迟。”   此时胡捷的车过了豁口,一转弯已经看不到了,向晚成再不追赶胡市长的脚步只怕说不过去了,向晚成笑,说:“我看你小子是欠抽。”   向晚成上了车,摇下玻璃,说:“小余现在刚刚就任任乡镇生资服务总公司的一把手,所谓万事开头难,经济方面的工作你比他强,你有空就和他联系联系,指导指导他。”   杨志远笑,说:“你放心,这段日子,余就经常给我打电话,他跟我谈了谈他的工作思路。我们互相探讨了一下,还别说,余就平时话不多,但很多想法很不错,是个干经济工作的人才,向书记这次肯定没有用错人。这不,昨天他刚到广州,就打电话告诉我他的情况。”   向晚成点头,说:“小余知道虚心请教,这样很好。”   前面的车都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向晚成说:“我先走,改天我们再好好聊聊。”   杨志远一点头,说:“行。”   向晚成的司机已经发动车,紧踩油门,追赶前面的车队而去。 第19章 运输问题(3)   其时姜慧还在现场,本市一干官员自然知道姜慧的来历,有心结识姜慧的人自然大有人在,但所有官员除了胡捷,没有一个敢去和姜慧套近乎。谁都知道,人与人之间,不是谁都可以走关系套近乎的,得有前期的铺垫才行。如果贸贸然然,反而会使人产生反感。既然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也就没有谁敢冒冒失失地去和姜慧告别,最好的方式就是装着不认识,跟着胡捷一走了之。   官场之事就是这么说不清道不明,杨志远知道,胡捷如此苦心积虑地到杨家坳跑上这么一趟,无非是表示其对姜慧的敬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敬重姜慧就是敬重他马少强,也许比敬重马少强还管用。本省官场谁不知道姜慧在马家说话有分量,姜慧是没有资格管哪个干部升迁,可真要惹姜慧一个不高兴,一旦哪天当马少强在其身上哼哼哈哈‘性’致勃勃之际,给你来上那么一两句不怎么入耳的话,岂不万事皆休。   胡捷作为马少强这条线上的人,自然知道马少强的性情,更会注意这方面的细节。想着法子讨马少强的欢心,让姜慧高兴,于胡捷而言,这只怕比什么都重要。这也是尽管铁路货运方面的事情比较麻烦,但姜慧一经暗示,胡捷还是二话不说,大包大揽欣然承诺。杨志远其实从心里拒绝姜慧插手货运这件事,可他一时半刻还真没有别的办法。   这件事情他找过向晚成,向晚成也托过洪国烽,洪国烽尽管是副市长,但他毕竟是新近就任,而且主管的又是农业,和铁路方面根本没有任何的联系。杨志远刚刚发往重庆、成都的几个火车皮,就是找洪国烽帮忙解决的。杨志远这次没有找洪国烽,是因为他知道铁路方面已经买了洪国烽两次面子,再多恐怕就会找着理由拖拉,这事情弄不好还会让洪国烽难堪,脸面上过不去,所以杨志远觉得这次不好再麻烦洪国烽。而且销售旺季马上就要到来,老是这么一次二次的想办法,终究不是什么长久之计。因此杨志远早就想方设法想和市铁路货运站的站长拉上关系,可人家站长是老江湖,不用猜就知道杨志远找人邀约是为何事,一直编着事由推托与杨志远见面,让杨志远现在是一筹莫展。   现在倒好,姜慧竟然主动插手,让胡捷出面为杨志远解决铁路运输方面的难题,杨志远知道,既然姜慧出手,她和胡捷肯定不会是小打小闹帮他杨志远解决这么一次二次的难题,那没多大的实际意义。既然存心让他杨志远心存感激,就肯定有帮他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的办法,只有这么一来,才会让他杨志远知道自己欠下姜慧的一个人情。欠人人情要还的道理杨家人比谁都懂,何况这个人情份量很重,没法不还,杨志远只是不知道将来自己怎么来还姜慧的这个人情。不过现在事已至此,也只能坦然受之了,至于怎么还姜慧的这个人情,那是将来的事情,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得了。   其实杨志远知道这件事情还有一个人可以找,那就是请李泽成出手帮忙。杨志远知道这事并不违反什么原则,自己只要向李泽成提起,李泽成肯定会施以援手。这件事情对他杨志远来说是个难题,可于李泽成而言,这根本就不是个什么事,一个电话就可轻轻松松搞定。但杨志远一直有些迟疑,觉得这种事情,还是不去打扰李泽成为好。杨志远细细一琢磨,心想,这样解决了也好,尽管自己欠姜慧一个人情,那也比去打扰李泽成要好。   杨志远想想就觉得这事有些意思,什么叫资源优势,眼前的姜慧就是一个最好的注解。姜慧是一个风姿绰约的少妇不假,可本省这样的少妇多多,市长们真要有心至多不过是想着怎么在她们丰满的身体上威风凛凛一番,不会太当回事。放眼本省,只怕没有几个市长敢不对姜慧这个少妇毕恭毕敬,这说到底就是一种资源优势,姜慧丰润的身体就是资源,马少强的副省长身份就是优势。要知道不是每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身上都可以赤裸裸地趴着一个进了省委常委序列的副省长的。   杨志远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有些龌龊,可他不知为什么,一看到姜慧就会有这样的想法。姜慧从一个自食其力的服务员摇身一变,成了依附权贵的副省长夫人,杨志远不知道自己是该为姜慧庆幸呢,还是该为姜慧叹惜,也许这是个谁都没法说得清楚的两难问题,一直以来人们都在为要爱情还是要面包争执不休,到现在也没争出什么结果。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杨志远知道这个问题只怕姜慧自己也答不出来,更何况是自己,自己这是在瞎操心。   杨志远这么一想,摇摇头,笑了一笑。杨志远这笑有些唐突,姜慧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手拿茶具问:“志远兄弟,你在笑什么?”   杨志远哪会告诉姜慧真话,连连摇头,说:“没什么。”   姜慧觉得杨志远这笑另有意思,但杨志远既然不说,她也就不问了。两个人就坐在杨石家的那间公司办公室里品着杨家坳新出品的新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姜慧环视四周,说:“你这公司发展势头迅猛,就这么一个地,是不是也小了点?”   杨志远笑,说:“这地方视野开阔,风景尽收眼里,我倒没觉得小。”   姜慧说:“你这是因为习惯,所以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我作为一个局外人,觉得你现在的办公室虽然地理位置不错,但真要来上那么几个人,就会感觉坐无可坐,你想想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   姜慧这么一说,杨志远就明白姜慧话里的意思,姜慧这是在暗示他,杨家坳的发展规模越来越大,影响力也越来越强,肯定会引起方方面面的注意,这次是市长,说不定明天就会来那么一个更大的人物,大人物自然不会是轻车简行,肯定会有随员陪同一大群,从这个方面来说,既然杨志远有心把公司做大做强,那么把杨石家作为公司的办公室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姜慧说的这个‘小’,就有了两层意思,一是说办公室真的小了;二来也是在暗示,杨志远要把目光放长远一点,该投入的还是要投入,不能小家子气。   杨志远细细一琢磨,觉得姜慧的意思明确,很有道理。现在公司已经走上了正轨,先不说官员,就是来杨家坳的商贾也一天比一天多了起来。是该考虑商贾们的食宿问题了,总不能老让人家住新营宾馆吧。是时候把靠近杨家湖的南山先行开发一部分,依山傍树地建上几栋别墅,一来方便商贾的住宿,二来也可给公司提供一个优雅的办公环境。这些应该用不了多少钱,就像工厂的建设一样,杨家坳有的是建材用的石料、树木和人力。南山那一片靠近豁口,站在山顶,杨家湖的美景尽收眼里。在杨志远的规划里,这一片是为今后的旅游开发预留的用地,等将来时机成熟,杨志远准备在这里建造宾馆酒楼。现在杨志远心有所动,南山是不是不必大兴土木,是不是可以按杨家坳的民居样式,依山傍树地修建吊脚楼一样的别墅群,这样既保留了南山原始次森林的生态形式,又可节约大量的建造成本,只需在内饰上精心投入,一样也可以打造出一个与众不同的原生态的五星级酒店来。   看看时候差不多了,姜慧和杨志远告辞。杨志远也不挽留,觉得没必要虚心假意。姜慧就笑,有意调节气氛,说:“志远兄弟不够意思,就不知道假意挽留一下?”   杨志远笑,说:“我把姜姐留下了,那马省长怎么办?”   姜慧微微一笑,杨志远这话,可以理解为姜慧能干,马少强半刻也离不开她,也可以理解为其他。杨志远和姜慧来到了大樟树下,一直呆在车里的司机赶忙跑出车来。那边杨广唯跑过来,及时地递上几份杨家坳的顶级毛尖。   姜慧笑:“什么意思?”   杨志远也笑,说:“自家产品,能有什么意思。还不是想借姜姐,扩大知名度,多加推广。”   司机望了姜慧一眼,见姜慧没有拒绝的意思,于是把毛尖放进了后尾箱里。杨志远明白,‘杨家毛尖’现在在市面上炒得厉害,但只怕还入不了姜慧的眼,但大家都知道,杨志远这是在表示一种意思,就同姜慧给张青送礼想表达的意思如出一辙。这人一旦到了某种层次,礼物倒成了其次,送才是关键。   第二天的新闻里,杨志远注意到了这么一条新闻,本市市长胡捷到市铁路货运站考察工作,指示市里公安部门,要严厉打击周边群众随意进入货站进行偷窃的问题,净化市场环境。同时还指示劳动人事部门,尽力解决铁路部门干部职工的家属从业问题,为中央部委直属企业服好务。   杨志远一看这条新闻,就知道胡捷的这次视察与杨家坳有着莫大的关系。果不其然,隔一天,杨自有就兴奋莫名地跑来告诉杨志远,公司申报的铁路运输计划已经有车皮了,马上就可装车发运。而且今后凡是杨家坳申报的计划,一概走绿色通道,随报随批,一路畅通。   杨自有乐得合不拢嘴,说:“志远,你看这事情顺畅的出乎意料。”   杨志远心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从胡捷开口大包大揽起,杨志远就知道这事已经注定是这般结果。只不过杨志远当时不知道胡捷会以何种方式解决这个问题,现在一切揭晓,净化环境为次,解决铁路部门家属的就业问题才是根本。看来为了杨家坳的运输问题,胡捷是下了血本了,如果没有姜慧的明确要求,胡捷岂会如此。   杨志远知道自己就此欠姜慧一个人情,是人情总是要还,就看到时候自己怎么还,还什么了。 第20章 南山开发(1)   杨志远这人做事一贯果断,想到就做,决不拖拉。自从那天和姜慧交谈,让杨志远动了先行开发南山的念头以后,杨志远连夜就召开了股东大会,在股东大会上杨志远仔细地阐明了自己开发南山的目的和初步构想。现在的杨志远在杨家坳可以说是一言九鼎,乡亲们对杨志远是真心诚服,言听计从。杨志远的构想一经说出,就得到了乡亲们的一致同意,提议顺利通过。   杨石还是那句老话,说:“志远,这件事情你说了算,你说行就行,不行也行。”   杨志远说:“这可不行,我召集大家开会的目的就是希望大家多提意见,集思广益。这可是一件对公司影响深远的大事,可不能一个人说了算,大家就应该多发表意见,哪怕是反对我的提议也行。”   杨石乐呵呵地笑,说:“我们就是想反对,也没有反对的理由啊,南山那片山林,荒着也是荒着,用来搞旅游建宾馆有什么不好。再说了,按你的构想,先期的投入也不是很大,我们杨家坳现在担当得起。”   白欣旺附和,说:“就是,看看你志远到杨家坳以后办的每一件事,哪件事不是办得漂漂亮亮的,你说我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对此乡亲们纷纷赞同,说:“志远,这等事情你说该咋办就咋办,我们就认出力气,其他的没话说。”   杨志远没辙,对于这种股东大会上一边倒的事情,杨志远有喜也有忧,喜的是,这说明他杨志远现在已经得到了乡亲们的充分信任,只要是他想办的事情,乡亲们都会鼎力支持。忧的也是这种情况,在公司的起始阶段,这种一边倒的情况是有利于公司战略意图的实施,减少不必要的人为干扰因素,可问题恰恰在这,要知道一个人的能力毕竟有限,他杨志远不可能永不犯错,一旦他杨志远在一些重大的事情上决策失误,那对公司的影响也许将是深远的,杨志远之所以在一些重大事情上屡次召开股东大会,就是希望乡亲们树立起有事商议的意识,多提看法和意见,这对公司今后的发展有益无害。可现在看来,要想真正做到这一点,只怕还有些困难,毕竟现在杨家坳的发展蒸蒸日上、成绩有目共睹。且不说杨家坳自古养成的军令如山,令出必行的传统,就凭现在杨志远让杨家坳人在自家工厂打工,既有尊严又有实惠这一点,还真让杨家坳的乡亲们没什么好反对的。杨志远只得提醒自己,越是这样,自己考虑问题越要清晰周详,尽量避免犯大的决策性的错误,以免给公司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既然乡亲们都信任他杨志远,在股东大会上都不反对他开发南山的提议,杨志远就带着白宏伟、杨广唯和村里的几个能工巧匠在南山实地勘察了好几天。南山虽然就在古墙豁口边,但是古树参天,原有的羊肠小道早就被杂草树木掩盖,杨广唯拿着斧子在前面开路,杨志远和白宏伟他们走在后面,但凡大家觉得视野不错,适宜于开荒建楼的地方,杨志远都让白宏伟画出详图,拍下照片,拿回去和工匠们细细地商讨,因地制宜地设计出详细的建筑图纸,以便今后随时根据杨家坳发展的需要随取所需。   杨志远现在更坚定了自己开发南山的想法没错,南山地质条件真是没话可说,树大根深,泥石固定,不必担心有山体塌方的危险,而且山上到处都是泉眼,小溪潺潺。尤其是对位于半山腰的老虎嘴,杨志远是情有独钟。老虎嘴视野开阔,一眼望去,杨家湖尽收眼底,此处是典型的丹霞地貌,石体巨大,形同虎嘴,由此得名。老虎嘴周边古树遮天,天然避风,石体与整个大山自然融为一体,虎嘴有清泉,热气腾腾,是一温泉。杨志远一踏上老虎嘴,就认定此处作为公司的办公选址最好不过。   杨志远与工匠们商议,如果在虎嘴边开凿出一块平地,是否可行?   老石匠杨填说:“这里的石头是朱红石,杨家坳的地基一般都是用此石条堆砌而成。朱红石的特点就是石质层次分明,虽然质地坚硬,却是易于开采。”   杨志远点头,说:“这样就好,那我们就先从这里入手,把这一片先开凿出来,先建几栋融办公和住宿为一体的木质结构的别墅群。温泉处另行开凿出一个五十平方的泳池,肯定自成风景。”   杨填说:“志远,这个问题不大,我们回去再好好琢磨琢磨拿出图纸来,过几天就可以上山施工了。”   杨志远说:“行,这事就麻烦你杨填叔了。”   杨填说:“志远你这么说就见外了不是,这是我们杨家坳人自个的事情,说什么麻烦。我杨填这辈子没别的本事,就开山凿石建楼还成。志远你只管提想法,我们这些老家伙肯定会把这活做得漂漂漂亮的,你事情多,尽可以去忙别的去,这事情你就不必挂心了,交给我们这些老家伙就是,到时来验收就成。”   杨志远说:“那好,我在这里先谢过你们这些前辈了。”   杨填一群人说:“志远客气了,没说得,能有机会为我们杨家坳尽力,我们正求之不得呢。”   杨广唯问:“志远叔,这上山的路怎么办?”   杨志远说:“万事路为先,这上山的路,明天就可以先行修筑。我看还是照我们杨家坳的老办法,开山凿路,为了保持我们杨家坳整体的美感,能用青石的地方就尽量用青石,一级一级往上绕。”在一些细节上杨志远也是考虑周全,杨志远说,“青石表面要打毛些,增加摩擦力,免得下山时打滑,悬空的一边用雕花的桦木作护栏。路的两边多种花花草草,长青树种这类,最好能一年四季花香四溢。引水入户就用山里的楠竹连接,尽量保持山里的原生态。还有就是多用山里爬虫害怕的树木做墙板,多采用我们杨家人祖传的秘方,务必阻止任何爬虫入户。”   白宏伟把杨志远所说的这些一一记了下来。   虽然杨填他们说让杨志远不用操心老虎嘴的事情,可该操办的杨志远还是得操办。朱红石虽然好开采,杨填他们用他们的土办法是可以一锤一凿地把南山开发出来。但现在毕竟不是什么旧石器时代,能省点力气的还是得省,能用炸药的地方就用炸药。杨志远还像上次修路那样,开着‘五十铃’上交通局找延平,让延平安排几个爆破专家上杨家坳帮忙。雷管炸药属于管制物品,这事情还得找洪然审批签字才成。杨志远邀上延平出了交通局,直接去了洪然的办公室。为了不破坏山体,杨志远这次要用的炸药用量比较少威力也比较小,都是熟人好办事,杨志远这事要是别人没有几天还真是办不下来,现在洪然一出面,程序上就简单多了。洪然一通电话,就几杯茶的功夫,洪然就让人把需要办的手续都办齐了,把该签的字都签了,让杨志远少去了不少的周转。等拿到批文,洪然一看到了下班的时间,就说:“要不叫上老向、开明他们聚一聚?”   杨志远现在和洪然熟络了,无所谓客气,说:“到了你洪局长的地盘,自然听局长的安排,你说咋办就咋办。”   洪然笑,说:“你现在是我县有名的村镇企业家,我请客得你买单才成,不能老让老百姓说我们就知道公款消费不知道心疼。”   杨志远说:“我怎么不知道你洪局长原来还是个葛朗台啊?”   洪然笑,说:“我们公安局是个穷单位,到现在还有许多干警得住在破筒子楼里,我现在是能省一点是一点,能打土豪就打土豪。”   杨志远说笑,说:“现在公安系统都搞创收,抓赌肃嫖治超,罚起款来,毫不手软,你洪局应该不会连这点银子都没有吧?”   洪然说:“在新营抓赌肃嫖自然是少不了,但罚款却是少之又少。我始终认为公安部门的作用就是保一方之平安,如果公安系统以创收为目的,那么就会引起许多的社会问题,而且容易产生权利腐败、权钱交易横行,容易滋生干警的急躁情绪和惰政行为,如此一来新营的社会治安就会成为一个很大的问题。虽然创收可以解决我们公安内部的一些现实问题,但从新营的整个大方向来看,只怕是得不偿失。”   新营穷,但社会治安良好,每年在全省的综合排名总是名列前茅,这应该和洪然的治警策略有着很大的关系,就从这一点,杨志远就觉得洪然这人有远见不短视。杨志远笑,说:“就凭你洪局这番话,这单我还买定了,值当。”   洪然一番联系,向晚成还没下班,还在办公室和余就谈事,一听是杨志远来了,二话不说,说:“行,我正要找志远谈些事情呢,他来了正好。”县长张开明没在新营,来不了,县办的人说他上省城开什么县域经济发展会议去了。   这次向晚成他们没选新营宾馆,而是选定城郊山脚一新开的‘富贵山庄’,此处风景虽然不及杨家坳,却也环境清幽,前有山塘,后有成片的竹林,包间独立成栋,很有特色。此山庄生意火爆,杨志远他们到时,坪前已经停满了汽车摩托。只一年,杨志远就感觉到了县城人的消费观念在变,虽然工资没长多少,但县城人现在消费不但讲品质,而且讲环境。新营尚且如此,其他地方更无须多说,杨志远对杨家坳的旅游开发更是信心倍增,假以时日,杨家坳肯定会是宾客满朋,无需置疑,看着新营近一年的变化,杨志远更觉得开发南山这事刻不容缓。   杨志远一看‘富贵山庄’就有感觉,一问,果不其然,此山庄属于省城‘天天有余餐饮集团’,老板正是杨志远的老朋友,姓谢名富贵。杨志远心想,别看谢富贵这人名字土气,活生生一暴发户的形象,却是目光独到,于经商方面有一定的天赋,这样的人一旦遇上好的机会,发财在所难免。原以为谢富贵遇上杨建中是一次偶然,但现在杨志远却另有看法,知道就凭谢富贵的这份胆识,即便他没遇上杨建中,他也会遇见张建中或者李建中其他什么人,同样也会折腾出一番动静。杨志远现在虽然和谢富贵交情不错,但大家在一起很少谈及各自生意上的事情,这毕竟涉及各自的商业利益,在没有正式实施前都属各自的商业机密。大家都是商场之人,对商场上的规则心知肚明,都是点到为止,对深度的问题君不言客不问。但光从年前谢富贵的公司还是有限公司,而现在变成了餐饮集团这一点上来看,杨志远就知道谢富贵这一回的动作肯定小不了,新营都开‘富贵山庄’了,其他地方难道就没有别的什么分号。杨志远现在总算明白谢富贵急盼雄鱼出湖的急切心情,‘剁辣椒蒸鱼头’毕竟是他的招牌菜,他的餐饮集团要想做大做强,少了这道菜还真是不成。杨志远心说,这人啊,还真是不可貌相,就拿谢富贵来说,从他的身上,他杨志远就可以学到很多有用的东西。   杨志远和洪然、延平他们三人先到,大家聊了一会的闲话。没多久,向晚成带着余就到了。向晚成把余就外放后,自然又有了新任秘书,这任秘书年纪与杨志远相当,姓江名易林,应该刚出学校没多久。向晚成对自己身边的工作人员要求很高,能成为其秘书并不那么容易,余就之后这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向晚成就接连换了好几位秘书。那几位秘书不是做事畏畏缩缩,就是做事缺少章法,缺少秘书基本的行为修养,不会见机行事,欠火候,向晚成使着都觉得不如余就那般称心如意。秘书虽然是个职位,但往深了说,秘书其实也是领导的影子,在新营可替向晚成行使部分权利,位置特殊,向晚成自然对此要求严格,不会随便就用。向晚成让县委办把秘书处的几个轮了一遍,都觉得不尽人意。县委办没法,根据向晚成的要求,暗自在县委各机关单位筛选了一遍,最后从团县委把江易林借调到县委办,向晚成用了一个月,觉得这小江虽然嫩了些,但小伙子机灵,是个可造之才,前些天刚同意小伙子把组织关系转了过来,让其正式成为自己的秘书。   杨志远觉得这个江易林的悟性不错,这从他跟向晚成进来后的那几个动作就可以看出来,他把向晚成的茶杯从包里拿了出来,放入新茶叶,注入半杯水,荡了荡,然后倒掉,再重新沏入新水,轻轻地放到向晚成的面前。做完这一切,小伙子对大家笑笑,不用向晚成吩咐,他说:“我去看看饭菜落实得怎么样。”然后走了出去,小心地把门带上,到隔壁房间和司机们一起就餐去了。   杨志远心知,一个好的秘书,首先就要审时度势,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都要有分寸。像今天这种带有私人性质的聚会,向晚成不发话,当秘书的赶快离开才是上上之选,千万别傻里傻气跟在领导的身边不动,要知道平白多了一个大家不熟悉的人在场,会让大家感到压抑,说话也就放不开。与其让领导发话让自己离开,还不如自己主动撤退。真要等到领导发话,自己难堪不说,只怕这秘书也当到头了,试想哪个领导乐意把一个不明事理的愣头青整天带在身边。 第20章 南山开发(2)   等小江秘书一出去,向晚成招呼大家入座。自然是向晚成居中,洪然居左,杨志远居右,然后是延平、余就。   余就胡子拉茬,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杨志远问:“前些天你不是还在广州吗,什么时候回新营的?”   余就对杨志远一笑,说:“今天刚回,正向向书记汇报工作,听说你来了,正好有些想法想和你聊聊,想让你给我参考参考,要不然我明天还准备上杨家坳去呢。”   余就主动靠着杨志远坐下,杨志远知道余就这是有事要和自己交谈,余就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方便双方说话。   向晚成说:“志远,你那公司运转的不错,成绩斐然。人脉又广,省里、市里各方面多有关注。现在又搞起了南山的开发,可谓是风生水起。可小余哪现在一直没什么动静,志远你得帮他出出主意,让他打响这第一炮。”   杨志远和余就多有联系,知道余就有些好的想法,之所以迟迟没什么动作,应该与向晚成不无关系,既然向晚成把乡镇企业局拿出来作为改制的试点,而且让余就去当这一把手,县里肯定有许多的眼睛盯着,余就这走出的第一步就显得尤为重要,向晚成对此慎之又慎也就情有可原。余就当初和杨志远在电话里谈到这些时有些不知所措,不知从何入手,杨志远给他的建议就是多到外面走一走,看一看,多了解市场,看看市场到底需要的是什么。余就把杨志远的意思跟向晚成一说,向晚成当即就表示同意,特批余就北京、上海、广州跑了一圈。余就上这些大都市自然不能走马观花,这样就没什么实际意义,杨志远建议余就蹲守这些大都市的果蔬批发市场,多与商贩交朋友,肯定可以了解到都市人菜篮子最喜欢装的是什么,这可是第一手的资料信息,是任何书本上都学不到的。杨志远知道余就这人跟向晚成这么久,当秘书得心应手,悟性自然差不到哪去,只要他沉得下心,肯定会有收获。   杨志远现在一看余就这风尘仆仆的样子,就知道余就这回还真是放下身价,沉到果蔬批发市场去了,既然赶回来了,肯定已有想法。杨志远笑,说:“一看余就这样就知道此次北、上、广之行收获不小,有向书记帮着把关,他这第一炮肯定动静小不了。”   向晚成笑,说:“志远你少扯淡,你们都知道小余是我秘书,以前没有从事过经济工作,把他安排到乡镇生资服务公司当一把手有些勉为其难。可没办法,咱新营像你志远这样熟悉经济工作的干部可以说没有,既然没有合适的人选,那我就选一个自己熟悉的可塑之才去,这也就是我当初放小余去服务公司的真实想法。我帮他把把关是正常的,你杨志远给他出出主意也是应该的。你这次帮他出的蹲守批发市场的主意就很不错,让小余直面市场,悟出了不少的道道。”   向晚成当选县长后才有专职秘书,余就可以说是他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秘书,对他看重理所当然。不过向晚成这次剑走偏锋,书记、县长的秘书外放一般都是到城关这样好的乡镇当一把手,像向晚成这次把余就放到一个没落的乡镇企业局,并让其着手改制,变局为公司,这简直是把余就往火上烤。一旦余就经营不善,余就粉身碎骨不说,只怕向晚成也难以独善其身。新营为之一震也就在此,因为向晚成这一着,让许多人都看不懂。倒是杨志远多多少少看出了向晚成的意思,向晚成这是在下一着险棋,余就虽然没有专门从事过经济方面的工作,但他跟着向晚成这么久,耳闻目染之事,有许多都与经济工作息息相关,余就只要上心,肯定可以在经济工作上有所突破。本省现在最缺的是什么,就是懂经济的干部,一旦余就把乡镇生资服务总公司经营出了成绩,有了经济工作的经历,向晚成再加提携,余就肯定要比到城关当个书记强,看看那些原来的城关镇书记就知道,至老都是在各个县直机关打转,至多解决一个副县退休,没有一个官至副县实职。在这一点上,杨志远对向晚成很是佩服,向晚成这一着走得妙,看得远,余就遇上向晚成这样的领导是他的福分,就看余就的造化如何,是否理解向晚成的苦心。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就在于此。   向晚成一指余就,说:“你把你的想法说说,让志远给你出出点子。”   余就自然听从,他说:“我这次到北京、上海、广州跑了一圈,感触颇深。以前一直以为咱新营是农业县,农业经济没什么发展前途,看了一圈才知道,农业不是没有前途,而是大有前途。就拿蜜桔来说,咱新营蜜桔在本省的价格每公斤一元左右,而且销路不畅,但在大都市以咱新营蜜桔的品相,批发价至少可到每公斤四元,刨开运输成本、一般耗损,这中间的利润大有可为。其他的瓜果蔬菜也是如此,以我们新营的大蒜为例,本省的售价为每公斤五角,北京则是二元。”   余就拿出个本本,把新营的农产品价格和北京、上海、广州的价格一一作了对比,杨志远知道余就这回还真是下了心力,向晚成还真没看错人。余就接着说,“我初步的想法是先在这些大城市的果蔬批发市场由服务总公司租赁门面、摊位,设立新营农产品专柜,专门销售我们新营的农产品。退一万步说,我们即便不赚钱,只要能把我们新营蜜桔等农产品及时的推销出去,也是成绩。就拿蜜桔来说,去年蜜桔大丰收,可农民山里的蜜桔就是卖不出去,成千上万的新营蜜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坏在山里。一旦我们设立了新营农产品专柜,我们最多也就是不赚钱,低价销售肯定可以把农产品销售出去,这都要比让农民的农产品坏在山里烂在地里要强。”   杨志远点点头,余就能这样的认知真是不易。杨志远说:“要我说余就设立专柜的这个想法简单易行,极具操控性。向书记成立生资服务总公司的初衷也不是为了赚钱,而是把新营的农产品推销出去,是改变新营干部执政作风的一种实验。执政为民的根本目的是什么,就是让民众在党的领导下得到实惠。赚钱不是目的,解决农民现实中存在的困难才是根本,我觉得余就的这个想法不错。”   向晚成拍板,说:“既然你志远都认为可行、不错,那你小余就抓紧落实,派一批精兵强将出去,切切实实为农民办一件实事。还是那话,论功行赏,做得好的提拔,干不好的下岗。”   余就说:“我明天一上班就落实此事,切实把这件执政为民的事情办好。这成立新营专柜是我工作设想的第一步,这第二步就是想改变一下新营农产品的结构。我这次有个发现就是大都市的人,什么东西都喜欢小个的,蜜桔是那种小甜桔最畅销,梨也是那种小鸭梨走俏。蔬菜也是什么绿色蔬菜、天然蔬菜、有机蔬菜受欢迎,我想是不是可以考虑改变一下新营农民的农业生产习惯和模式?可就是在怎样让农民接受这些新事物的方式上,我还没想出好的办法。”   向晚成望了杨志远一眼,说:“志远,你小子鬼机灵,肯定有好的点子,你给小余出出主意。”   杨志远笑,说:“这件事情我觉得不能急,得慢慢来,农民因为知识层面上的缺陷,对新生事物往往不愿接受。所以我们不能搞什么强制执行之类,尽管政府方面是一番好意,但往往是费力不讨好。新营在这些方面其实有过教训,看到烤烟行销就下行政命令要求农民种烤烟,结果农民没赚到钱就埋怨政府。记得我上次说过,农民是有趋利性的,你得让他们有利可图,让他们自发地跟着你的节奏来。”   余就虚心请教,问:“志远,你有没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杨志远说:“我觉得你先分片搞几个示范基地,这边蔬菜,那边瓜果,并且与示范田签订一个有利可图的保底价,农民没了后顾之忧,肯定会有兴趣与你合作。要是你第一年真让示范田的农民发了,第二年不用你去宣传,农民就会主动找上门来。”   向晚成点点头,说:“这个办法好,虽然时间上不尽人意,但我们不以追求一时之政绩为目的,慢慢来就慢慢来,长治才能久安,小余你就按志远说的办。”   杨志远说:“余就,有一点你务必注意,就是在量的把握上要及时掌握信息,农民都喜欢一窝蜂的上一个品种,你们要坚持经常上田间地头去看,及时掌握信息及时调整销售策略。”   余就这人做事还真是踏实,杨志远说,他就飞快地在本子上记。杨志远说:“我干脆给你提供一个信息吧,省农科所的杨建中主任你也见过几次,他们现在开发了许多口感不错的蔬菜新品种,什么有机野菜、紫色包菜、苦菊等等,你不妨去找找他。”   余就很兴奋,说:“有了杨主任的帮助,我们生资服务总公司成功的把握更大。”   杨志远笑:“这些可是我准备拿到杨家坳去的,现在可是便宜你了。”   向晚成哈哈大笑,说:“原来你杨志远还藏私啊,小余,你是不是该罚他一杯?”   该谈的事情已经谈得差不多了,余就心情愉畅,他笑,说:“我可不敢罚志远的酒,要不他下次再藏私就不会告诉我了,来,志远,我敬你一杯,谢谢帮助。”   杨志远笑,说:“刚才向书记不是说了,给你出主意是应该的。我看这第一杯酒,我们应该祝你这第一炮马到成功才对。”   向晚成笑,说:“志远这话也对,来,我们就祝小余马到成功。”   大家纷纷起立,一一和余就碰杯。余就由衷感谢,连连说:“谢谢!谢谢!我一定加倍努力,不负众望才是。”   洪然说:“你们这些年轻人是得努力,我那些干警住宿条件的改善还指望着你们呢。”   杨志远笑,说:“洪局,你这条件也太高了吧,这事情你得找向书记啊。”   向晚成说:“你们不给财政增收,我拿什么拨款给洪局。志远,你公司今年上半年的利税过千万了没有?”   杨志远笑:“这可是我们公司的机密,我可不会告诉你。”   向晚成朝洪然一笑,说:“你看,这杨志远的保密工作做得比你们公安系统还要好,要不我们查查他,看他这个土豪上半年到底发了多少横财?”   洪然笑,说:“老向,这种事情千万别找我,县委给我们公安系统的指示可是为我县经济的发展保驾护航的,扰乱市场经济的行为,我可不敢干。”   杨志远敬了洪然一杯,说:“还是洪局实在,不像向书记,一天到晚就想着打土豪,我可得提防着他点。”   向晚成笑,说:“我这不是穷家难当吗,要是哪天你杨志远坐了我这个位置,就会明白这其中的难处。”   杨志远说:“向书记说得这么实在,看来我没有表示还不成了。我有个想法想得到向书记的支持。”   向晚成问:“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杨志远说:“这不就要高考了,我们新营每年有不少的学生虽然考上了大学,却因为交不起学费而选择外出打工。我想设立一个教育助学基金,帮助这样一些有实际困难的学生。”   杨志远的经历,向晚成是知道的,当初他就因为学费的事情差一点辍学,要不是杨家坳乡亲们的帮助,杨志远说不定现在还在广东的某条生产线旁劳作,哪里会有这种和本县书记轻松闲扯的机会。杨志远这样做绝不是什么心血来潮,应该是早有想法。   向晚成点头,说:“这个想法好,有现实意思。到时我让县教育局提供一份真实的名单出来,到时我们还可以搞个助学仪式,让媒体好好宣传一下。”   杨志远摆手,说:“宣传就免了,其实贫困学生的心灵是脆弱的,搞助学仪式只会让他们更敏感更自卑,这种事情你知我知他知就行了,不必在意什么形式。”   洪然赞许,说:“还是志远想得周详。志远事多,名单核实这方面的事情就交给我好了,我们的户籍民警肯定对每家的情况了如指掌,假不了。”   杨志远担心的就是名单造假这事,这助学之事,必需帮助那些有真正需要的人才有意义。现在有洪然帮着把关,杨志远也就放心了。杨志远举杯,说:“谢谢洪局!”   洪然说:“志远,看你说的,应该谢谢你才对。要知道你这样做,解决了不少家庭的实际问题,咱新营因此又可多出不少的人才。雪中送炭的事情,不是谁都会做的。来,我们干杯。”   大家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第20章 南山开发(3)   杨志远这段时间的生意可谓是顺风顺水,‘杨家毛尖’系列现在在省内全面开花,生产多少就销售多少,已经用不着杨志远再去挂心了。杨志远现在的精力都用在了‘杨家湖山泉’的销售和营销策划上,什么买一送一、开瓶有奖、给交警送遮阳伞、给缺水的学校免费送水等等,活动一个接一个,连林觉都对杨志远的许多创意赞不绝口,说:“志远,你不进广告圈真是可惜了,要不你准会成为广告界的一大腕。”   杨志远说笑:“我要真玩广告你有什么好,就不怕我抢你的饭吃?”林觉这人大气,他笑,说:“你以为我会让你到别的地方去啊,你真要玩广告,得,我让你来当老板,我给你打工算了。”   杨志远知道任何产品,品质永远是占领市场的第一要素,‘杨家湖山泉’广告做的再精致,策划的再成功,如果没有好的品质也不会打开市场。   杨家坳的泉水清甜可口,杨家坳人自古就是渴了就在泉眼边捧一把泉水就喝,个个身强体壮,再加上杨志远对生产流程控制很严,‘杨家湖山泉’的市场认知度和销量就像这夏天的温度,节节攀升。杨呼庆这小子还真能吃苦,呆在西南就没回来过,贵阳、重庆、成都、昆明连轴地转,杨呼庆的业绩比其他杨家子弟的业绩都要好,发往西南一带的火车皮一个接一个,几乎就没消停过。当初杨志远把杨呼庆派到西南还有些担心杨呼庆那火爆的脾气影响业务,现在看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火爆性情的人从另一个方面说,性格也就直率,商场上有时直率也是一种优势,西南一带的人就喜欢和杨呼庆这样的人打交道。   杨石现在日子过得舒坦,家族里几乎没有什么事情要他烦心的,杨家人原来就团结友爱,只是以前日子过得紧巴了些,现在好了,杨家坳在杨志远的带领下,一天一个变化,公司的生意也是蒸蒸日上,根本就用不着杨石操心。其实杨石也知道这生意上的事情即便是自己想操心也操心不上,搞不好还会给杨志远添乱。可杨石这人闲不住,见到事情就想做,一看装卸这一块人手紧张,杨石就跑出帮忙,装车堆货,谁都拿他没辙。   杨志远不得不出面相劝,说:“杨石叔,您老就不能歇歇,像装卸这类的体力活,自有年轻人干,再说了,现在工厂差不多都已经是机械化了,卸载车、电瓶车、堆码机一应俱全,用不着您老操这份心了。”   杨石说:“我都操劳一辈子了,你现在让我歇气享福,我怎么歇的下来,再说,咱杨家坳人现在人人都在为杨家坳尽心尽力,就我这老家伙闲着,这像什么话。”   杨志远知道杨石这人操劳惯了,真要让他闲着还真不是个事,搞不好还会让他闲出什么毛病来,杨志远一想还真得给杨石安排个事。杨志远说:“要不这样,杨石叔,您去村小给孩子们上课去。”   杨石一乐,说:“志远,你这不是寒碜我吗,我杨石大字不识几个,我能给孩子们上什么课。”   杨志远搂着杨石的肩,说:“叔,您忘了,您以前不是给省警察学校的学员们上过课么,我看您就到村小给我们杨家人的子孙教授杨家拳、杨家枪,这可都是我们老祖宗传下来的武艺,可不能在他们这一辈人的身上失传了。”   杨志远这话说到杨石的心坎上了,杨石第二天就到村小上课去了,村小为此专门开设了一门武术课,杨志远还让杨广唯给孩子们每人订制了一套练功服。每到杨石的课时,杨家坳就会响起孩子们稚嫩的‘嘿嗨’之声。杨石现在每天和杨家的孩子们呆在一起,心情更是舒畅。   这月底,整个公司的汇总报表出来了,杨志远召集公司的董事开了一次董事会,通报公司上半年的情况。杨石看到汇总报表吓了一跳,说:“志远,我没有看错吧,这么多圈。”   杨志远笑,说:“杨石叔,错不了。咱们杨家坳上半年的产值已经达到三千五百多万,杨自有主管的茶叶公司这一块有一千二百万,李丹主管的苗圃花卉公司也有五百万的销售额,山泉水公司的发展最快,这两个月就销售了一千五百万,其他农产品也有三百万的进账。上半年上交税赋近四百万,净利润有一千多万。”   一千万对杨石来说只怕是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数字,杨石直摇头,说:“志远,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杨志远笑了,说:“我估摸着下半年的形势更好。七八九十月是山泉水的销售旺季,我们新上的几条生产线马上就可投产了,四千万的产值应该不成问题,杨家湖大闸蟹一上市,一千万又跑不了,如果再加上野菊花、野生雄鱼这一块,今年我们杨家湖农业发展科技控股有限公司的产值只怕要过亿,形势大好,有些超乎我的想象。”   杨石说:“真要是这样,我们杨家人今年岂不是大发了?”   杨志远挺自得,说:“照这发展趋势,我们杨家坳村成为新营首富,指日可待。”   杨石心里乐呵,他打趣,说:“到年底你可别又给那十块的票子,乡亲们到时可有得数。”   杨志远笑,说:“就是要让乡亲们数,这钱啊越数越有,越数越乐呵。”   杨石爱怜地说:“你啊,尽是些鬼点子。”   杨自有翻看着报表,说:“杨呼庆上半年的业绩不错,西南片区茶叶的销售额有一百来万,山泉水的销售额有七百万,几乎占据了山泉水公司的半壁江山。”   杨志远点头,说:“杨呼庆肯吃苦、有韧性,让他把他的销售经验和策略写成册子,所有在外跑销售的杨家子弟人手一册,也好让他们少走弯路。”   白宏伟笑,说:“你让杨呼庆跑业务可以,让他写字,那可是为难他了。”   杨志远笑了笑,说:“你让杨呼庆找个文笔好的,他口授,让人家帮他写就是。”   白宏伟说:“这办法好。”   杨志远说:“下半年我还准备新上一个油脂厂,农科所的杨建中主任他们发明了一种‘油茶籽仁中油脂的酶法提取工艺’,有心做些批量生产的实验,我准备跟他们合作,生产山茶油。”   杨石连连说:“好,现在山里人除了自己要吃,会上山拣点山茶籽榨油外,其余的茶籽都坏在山里了,看着都觉得可惜。”   杨志远说:“这是因为我们原来的那些老工艺,压榨出来的山茶油,味涩色浊,因此没有市场,用杨主任他们发明的工艺,品相好,味儿正,肯定有销路。”   杨石说:“那今年寒露,山上的茶籽熟了,我得让村里人把山里的茶籽都拾回来,别又坏在山里了。”   李丹说:“这个任务就交给我们妇女组得了。”   杨志远说:“行。我估摸着一旦工厂开工,我们杨家坳山上的油茶籽全拾回来都少了。四乡八邻的茶籽我们可大量收购,我们杨家坳的乡亲们日子好过了,也得让周围的乡亲们得到点实惠才行。”   杨石点头:“这可是好事,志远你可得加紧落实,山里人本分,日子都过得紧,能帮一把是一把。”   杨志远笑,说:“杨石叔,咱山里啊,尽是些可以变钱的宝贝,只是以前没有开发,其实只要经过深加工就会成为高附加值的农产品,绿色无污染,城里人喜欢着呢。”   杨石笑,说:“好好好,城里人喜欢就好。”   杨志远说:“我过些天准备抽空进山上石柱峰一趟,一来看看山势,探探路,为今后的旅游开发做好准备。二来也是想看看深山里还有什么我们没发现的宝贝可以加以利用。”   杨石望了远处的石柱峰一眼,有些警惕,说:“志远,石柱峰下都是深山老林,我们老杨家人除了战乱,一般都不上那里去,你去是不是太冒险了?”   杨志远笑,说:“杨石叔,您放心,我心里有数,我们杨家人什么时候打过没有把握的仗啊。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我懂,我已经安排广唯准备相应的装备去了。”   杨家人习惯了冒险,杨石也就是提醒,一看杨志远胸有成竹,也就放下心来,他笑,说:“你杨石叔啊,现在不服老还真是不行了,要是年轻,我还真想跟你一块去。”   杨志远笑,说:“是男人心里都有喜欢冒险的因子,珠穆朗玛峰危险吧,可每年还是有那么多人上珠穆朗玛峰营地去探险。我今后说不定也搞个石柱峰营地,欢迎全国各地喜欢探险的人来我们杨家坳探险。”   杨石说:“你真想去啊,我也不阻拦你,但你得把计划告诉我,帮你参考参考,再找个我们杨家人上石柱峰采过药的药农给你带路,千万别冒失。”   杨志远说:“行,这点我听您的。”   杨志远这么一说,杨自有、白宏伟顿时跃跃欲试,说:“志远,探险这事可得叫上我们。”   杨志远笑,说:“要是你们都去了,公司有事情杨石叔他们找谁商量去,这事没你们什么份,一边凉快去。”   杨广唯说:“就是,我和志远叔带上几个杨家坳的民兵去就成了。”   杨自有和白宏伟心有不甘。杨志远笑,说:“这事情就这么定了,你们负责把公司里的这一摊子事管理好就成。”   杨广唯笑:“要是呼庆知道这事,非坐飞机赶回来不可。”   杨志远警觉,说:“这事情可不能让呼庆知道,让他安心呆在西南,这几个月有他忙的。”   南山的开发进行得很顺利,上山的路已经铺就完毕,弯弯曲曲,曲径通幽。杨志远感叹有钱就是好办事,杨填一吆喝,周洛各周边乡镇的石匠都上杨家坳来了,叮叮当当,就开凿出一条幽幽石径。延平这人也够意思,这次他亲自带着人进了杨家坳,有局长坐镇,底下人自然也就不敢松懈。凿洞放炮,全按杨志远的要求,没敢有一丝的偏差。老虎嘴的地基已经平整了出来,杨志远构思的游泳池也已初具规模。   延平当时笑,说:“也只有你杨志远才想得出这般的主意,在山腰建上这么一个温泉游泳池,今后你杨志远想不发财都难。”   杨志远说:“试想一下,躺在温泉里,仰望天空,天是我的,俯瞰大地,地是我的。天地合一,岂不豪情万丈!”   延平点了点杨志远,说:“你啊,就是这般豪气,让人折服。”   二人看了一会山下的风景。延平和杨志远现在关系非同一般,心里有话就直说了,他说:“志远,你到底和马少强是怎么一种关系?”   姜慧到杨家坳这事情,延平自然知道,杨志远没什么隐瞒的,他笑:“马少强我不认识,姜慧也就萍水相逢。”   延平奇怪,问:“那马夫人怎么对你如此热心?”   杨志远微微一笑,说:“姜慧肯定另有所图,但真实原由我还真是费解。”   延平也就说了实话,他说:“志远,前几天,市交通局局长找我谈了话,听那意思好像想提我当市局的常务副局长。我当时还有些纳闷,这等好事怎么会掉到我的头上。后来我打听了一下,这好像还是胡捷市长的意思。”   杨志远一想就明白了,如果真是胡捷的意思,那也就是说这也是马少强、姜慧的意思了。杨志远和向晚成、延平他们交好的事情姜慧要想知道简直是易如反掌。向晚成、张开明他们刚提拔,姜慧要想在他们身上使劲还有些难度,而要想在延平身上搞些动作就简单了,延平一不是什么县委常委,二是在交通系统内部提拔,又不是什么正职,马少强、胡捷在交通系统内的关系树大根深,胡捷要提一个局委的副职还不简单易行。杨志远明白马少强、姜慧这是想把他杨志远的关系全盘吸收,这是要让延平他们在官场上烙上马少强的印记,官场就是这样,延平一旦就任这个常务副局长,官场中人就会认定延平是马少强、胡捷线上的人。他杨志远实在犯不着让他们如此精心布局,姜慧他们如此苦心,到底意欲何为,杨志远真是一头雾水。   延平自然也是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他说:“志远,我怎么办,去还是不去?”   杨志远还真不好怎么回答,这对延平来说,应该是一次机遇,在本省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攀上马少强、胡捷这条线,如今官场就是这样,有能力是不错,还得有人相帮,否则哪里有戏。尽管杨志远没有和马少强打过交道,但他知道马少强这人强势,民间风言风语太多,而且从姜慧的种种作为感觉这条线上的人手段太强,这都不是什么好事。可真要杨志远说出个所以然来,杨志远还真是说不出来,只是隐隐感觉有些不稳妥。这跟线也是有风险的,要是跟着的那人为人正直、不贪不占,跟着这样的领导自然差不到哪去。可万一跟错了,那就是万劫不复。所谓一荣皆荣一损皆损就是这个道理。   杨志远说:“我只能是这话,敬而远之。”   延平一笑,说:“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21章 远山如黛(1)   老虎嘴的地基一经平整,其他方面的事情就简单多了,没多久五栋风格各异的小楼隐现在南山半山腰的森林中,装修完毕后,杨志远让人把电话线移到老虎嘴,杨家湖农业科技发展控股有限公司就正式进驻新址老虎嘴了。杨填是老石匠,手艺活做的精细,新址的周边全是麻石护栏,除了小楼,还在山边另砌了个凉亭,石桌石凳,小有情趣。   杨家坳现在每月都有新厂落成,杨志远本着节俭的原则一切仪式从简,公司搬迁也是如此,杨志远除了安排杨广唯放了几挂鞭炮,图个吉利,其他一切也是能省就省。   杨广唯嘀咕,说:“志远叔,你这也太抠门了吧,公司搬迁这么大个事,怎么着也得热闹热闹,公司现在不差钱。”   杨志远敲了杨广唯的脑门一下,说:“你啊,就知道热闹,公司现在是不差钱,但你要记住我们的每一分钱都是我们辛苦赚来的,需要用的钱我们可以毫不吝啬,但能节省的地方我们还是得节省。勤俭方能持家,公司也是如此。”   杨石点头,说:“志远说的极是,我们杨家有句祖训:穷不倒志,富不癫狂。”   杨志远说:“这句祖训不错,很适合我们杨家坳的现况,我看这事还得麻烦杨填叔,把这八个字刻到老虎嘴的山石上,能刻多大就刻多大,让我们杨家人时时刻刻记住这句话,有所警醒才好。”   杨填说:“要的,这两天我就把这件事情办好。”   杨志远熟知古今中外的许多故事,创业容易守业难,难在哪里,就在于是人都是有欲望的,尤其是贫苦惯了的人,一旦有钱了,更是容易飘飘然,忘乎所以,作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摆阔包二房,为所欲为,人一旦有了这样的欲望,那还有什么守业可言。为什么人们现在喜欢把有钱人叫成暴发户,大概也是基于此。杨家坳人‘穷不倒志’,现在看来是做到了,可能不能做到‘富不癫狂’,杨志远还真是没有什么把握,毕竟对于未知的事情,谁都没法说得清楚。杨志远现在能做的就是防患于未然,时时提醒,刻刻警示,让杨家坳人时时刻刻保证应有的警醒方是上策。   按说杨家坳现在有钱了,而且是现在的发展趋势来看,以后也会越来越有钱,可杨志远至今都没买个像样的车出行,真要有个什么需要撑门面的事,杨志远就开着‘五十铃’找谢富贵借车。惹得谢富贵经常笑话杨志远,说他是个守财奴,有钱不知道用,犯傻。杨志远听了都是一笑,从不多说什么。要知道谢富贵的公司是他自己的,赚了钱想怎么用都行。而杨家湖农业公司尽管他杨志远占有一些股份,但说到底是杨家坳乡亲们的,他杨志远可以用公司的钱投资建厂、添置设备、设立助学基金,但他就是不想买奥迪奔驰,尽管杨志远知道他就是买了乡亲们也不会反对什么,但他就是不想给乡亲们一种赚了钱就可以享受的错觉。杨志远始终认为,从我做起,以身作则,比任何的说辞都好。   这天,杨志远把杨广唯找来,问他进山的装备准备的怎么样了。   杨广唯说:“照你的吩咐,麻绳、斧子、工兵锹、登山穿的军用高帮鞋、指南针、御寒的衣服、防风防水的打火机、压缩食品、罐头、药品、食盐、照相机等等一应俱全。”   杨志远有些遗憾,他在北京和一些专业登山运动员有过交往,知道有一种登山用的双层帐篷,现在上石柱峰,要是有几顶这样的帐篷就好了,可惜本省还没有这样的装备,杨志远到省城跑了个遍,也没找到这种装备。杨志远知道,他这次进山说是探路,在国外也就叫野外探险,野外探险在发达国家现在是一种很普及的大众化运动,但在中国,这还是一种专业运动、贵族运动,就像珠穆朗玛峰营地,那也是为专业运动员设立的,一般人谁会上那去,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本省没有这些专业登山设备也就在情理之中。杨志远心想,没有帐篷也就算了,反正石柱峰山岚叠嶂,有的是沟沟洞洞,就是宿营的时候麻烦些而已,不像有帐篷那般方便随性。   杨志远想了想,说:“广唯,你还得给每人准备一个军用水壶,每个水壶里都装上我们自家酿制的高度谷酒。”   杨家坳人多多少少都跟深山老林打过交道,别看山外酷暑难挡,可山里的气温一般都要比山外低,杨家坳就要比县城的气温低上二、三度以上。石柱峰就更不必说了,山里森林茂密,植被丰富,云遮雾罩,难免不寒气逼人。带上几壶谷酒,一是可以御寒,二来要是有个磕磕碰碰,受点小伤的时候可以用酒消毒。杨广唯自然知道杨志远的意思,他一点头,说:“我明白。”   杨石在一旁帮着参考,说:“志远,我看你还可以带上几杆猎枪,可以防身不说,到时真要少了吃的,也可以打些野味充饥。”   杨志远点头,说:“广唯,就照你爷爷说的办,虽然我们杨家坳人常年生活在山里,与山天生的亲近。但这次进山还是务必细致周到,把该想到的都想到了,该准备的都准备了,这样更能保证做到万无一失。”   杨石对杨志远这种万事谨慎的态度很是赞赏。杨石说:“有备才能无患,万事万物都离不开这么个道理。我们杨家祖先早就说过,你慎对大山,大山就会善待你。”   杨志远觉得杨家祖先留下的许多话,都有许多的现实意义和生活哲理,不是有一句谚语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吗,这是因为老人的话都是经过实践,是生活经验的积累,取其精髓,去其糟粕,必定可以让人受益匪浅。   杨志远问:“广唯,让你挑的人选,你挑好了没有?”   杨广唯笑,说:“一听说是要上石柱峰,杨家坳人都吵着要去,这次我只从民兵连挑了六个人,都是钻山林子的好手。”   杨志远说:“行,就这么定了。我留意了一下天气预报,这段时间新营的天气不错,没有什么大雨,正是进山的好时机,这样,广唯你安排一下,就在这两天内出发。”   杨广唯一点头,说:“好嘞,我再去落实一下,看还需要带上些什么。”   等杨广唯离开,杨志远说:“杨石叔,我估摸着这次进山,需要十天左右的时间,公司方面我已经安排妥当了,没有什么大的事情要处理,有杨自有和白宏伟盯着,尽可以放心。”   杨石笑,说:“没事,你去做你的,小心点就是。现在孩子们都放暑假了,这人啊,真是怪,以前整天忙这忙那的,总想着哪天可以轻松下来,可现在真的清闲了,又憋得慌。喔,对了,雨霏这丫头来电话了,想让你明天去新营汽车站接她。”   杨志远这些天忙着安排公司的事项,还真没想起杨雨霏放假这事,现在听杨石这么一说,杨志远就想,这省大早放暑假了,按说杨雨霏这丫头早就该回来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给耽搁了。杨志远蛮喜欢杨雨霏这丫头的,既然杨雨霏想他去新营接,他没什么犹豫,点头,说:“行,我明天去新营接她就是。”   杨石笑眯眯的,说:“这丫头也真是,每次放假都是自己回家,这次非要你去接她,不知道她又在搞什么名堂。”   杨志远笑,说:“我刚才不是安排广唯上县城买几个背包水壶什么的,既然雨霏回来,干脆我自己上新营去得了,顺便把她带回来。女孩子嘛,放暑假了,大包小包的肯定不少,她哪提的动,想让人去接也很正常。还别说,有段时间没见到雨霏这丫头,我还真有些想她。”   杨志远第二天一早就开着‘五十铃’上了县城。杨志远到的比较早,省城到新营的班车还没到,杨志远一看还有时间,就上新营百货买了背包水壶,再回到新营汽车站,等了没一会,从省城开到新营的班车就进站了。杨志远走到车门边,等车上的人都下得差不多了,就看见杨雨霏从车上跳了下来。   杨雨霏看见杨志远挺高兴,她一把抱住杨志远,说:“我就知道小叔会来接我,还是小叔对我好。”   杨志远被杨雨霏这么一抱,有些不好意思,他拍了杨雨霏一下,说:“这么大个丫头了,也不注意一下形象,让人看着了多不好。”   杨雨霏笑意盈盈地说:“看见就看见呗,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杨志远刮了杨雨霏的鼻子一下,说:“你这丫头,从小就是没大没小的。我问你,学校放暑假都有些天了,怎么今天才回来?”   杨雨霏调皮地一笑:“我不是要等一个人么?”   杨志远没在意,直笑,说:“等谁啊,你男朋友。”   杨雨霏一摇头,说:“我男朋友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呢。我等的这个人比男朋友重要多了。你猜,我等的这个人是谁?”   杨志远知道杨雨霏这丫头主意一个接一个,他哪猜得出来。杨雨霏伏到杨志远的耳边,低低地说:“小叔,告诉你吧,我等的这个人是安茗!”   安茗!杨志远一颤,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杨雨霏一笑,说:“安茗姐,你下车吧。”   杨志远一抬头,就看到安茗婷婷地站在车门边看着他调皮地笑。   杨志远一直在想象着自己和安茗再见面时的场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是在这样的一个阳光灿烂的晌午,有风淡淡地扬起安茗的发,轻盈而飘逸。一年没见,安茗变化了许多,素白的长裙、清汤挂面的头发、明眉、粉脸,青春而靓丽。而安茗那眼神依然没变,涩涩的,有着女孩特有的调皮、羞涩和可爱。   安茗就那么站在车上,夏日的阳光照在安茗的脸上,安茗的脸上沁着一些小小的汗珠,这让杨志远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杨志远的心有如电击,就那么痴痴地看着安茗,那一刻时光仿佛停滞了一般。   两人一个车上,一个车下,就这样默默地相视。杨志远和安茗一个玉树临风,一个美丽飘逸,自是引得旁边的人侧目。杨雨霏从来就没有见过杨志远像今天这样痴痴傻傻过,她在一旁笑了笑,轻轻地推了杨志远一把,说:“小叔,这么大热的天你傻站着干嘛,你就不知道替安茗姐提行李。”   杨志远被杨雨霏这么一推,顿时清醒了过来,他迎上车去,拿起安茗身边的行李。   安茗摇摇头,声音如兰,说:“志远,一年没见你了,给我一个温暖的拥抱好不好?”   杨志远什么都没说,轻轻地把安茗拥在了怀里。   安茗依依地说:“志远,我来啦,只因为我想你。”   杨志远很少在人面前表露自己的情感,他对安茗和许晓萌一直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但这一刻,杨志远心如潮涌,他说:“我也是。”   杨雨霏在一旁笑,说:“好了,小叔,别酸了,这么多人看着呢。要知道在咱新营你现在可是知名人物,要是知道你小叔名草有主,不知道有多少女孩会伤心失望。”   杨志远瞪了杨雨霏一眼:“你就知道拿你小叔开涮,等会我再找你算账。”   杨志远拿起行李,三人朝杨志远停车的位置走去。   杨志远边走边问:“安茗,你什么时候到的省城?”   安茗笑,说:“昨天就到了啊,我让雨霏去接的站。”   杨志远有些奇怪,说:“你来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我也好去接你。”   安茗调皮地一笑,没有回答。杨志远点了杨雨霏一下,说:“还有你,既然知道安茗要来,就该打电话告诉我。”   杨雨霏躲闪到一边,说:“这可不能怨我,是安茗姐让我不告诉你的,她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杨志远无可奈何地笑,说:“你们俩倒是一见如故了,竟然合起伙来骗我。”   杨雨霏顽皮地笑:“小叔,如果这也算是欺骗,那你觉得是不是这样的欺骗每天发生才好?”   杨志远摇摇头,笑,说:“你这丫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杨雨霏一把挽住安茗的胳膊,笑,说:“我才不怕呢,安茗姐你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第21章 远山如黛(2)   安茗尽管比杨雨霏大两岁,性格也比一般的女孩要强,但在杨雨霏面前,她就只有甘拜下风的份,安茗笑,说:“我可保护不了你,你保护我还差不多。”   杨志远看了安茗一眼,总觉得眼前的安茗与一年前的她相比,似乎有了某种的变化,这种感觉杨志远一时说不出来,但他感觉得出,他喜欢她的这种改变。安茗看杨志远有所思地看着自己,轻柔地一笑。杨志远顿时明白了,眼前的安茗要比当初的她温柔乖顺了许多。   杨志远的母亲张青书香门第,性情温和,杨志远一直希望自己将来的妻子也和母亲一样,个性温和,从这一点上来说,许晓萌安静、柔和,正是他心目中妻子的形象,这也是他为什么对许晓萌一直有所想有所感的原由。相对于许晓萌,安茗的性格就要直率随性的多。坦率地说,两个女孩各有所长,杨志远难以取舍,只有选择回避。而现在,他在安茗的身上看到了许晓萌的影子,杨志远自然是心存快慰。   杨志远关切地问:“安茗,你到新营来,你父母知不知道?”   安茗点头,说:“当然知道啊。”   杨志远笑,说:“那你父母就放心让你一个人跑到新营来。”   安茗吐了吐舌头,说:“我可没说是来看你,我跟他们说我和同学这次是到新营实习采访的。”   杨志远有些好奇,说:“你父母未必就信。”   安茗说:“这倒不必担心,我父母从小就要求我独立,知道我这人做事有分寸,一般都由着我。”   杨志远把手里的手提电话递了过去,安茗笑:“干嘛,拿这么一个大砖头吓唬人。”   杨志远笑着说:“给你父母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免得长辈们为你担心。”   安茗笑,说:“我昨天一到省城就给家里打电话了,还有,我把你告诉我的那个号码告诉家里人了,让他们有事就打那个电话。”   杨志远说:“这事情我知道了,回去后记得跟杨石叔说一声就行了。”   杨志远不会知道,安茗长这么大,这是她第一次离开北京。安茗说父母什么事情都由着她,这话是不假,但做父母的又有几个不为儿女操心。安茗离家独自外出这么大个事,陈明达自然不会掉以轻心,听之任之,他表面不动声色,暗地里还是作了一些调查。安茗留给家里的那个电话号码,陈明达一拿到手,就知道这事情只怕不是安茗说的那么单纯。陈明达家里的电话属于保密级,电话号码本上没有记录,查询台也查不到,能知道陈明达家里号码的,除了近亲,其他诸人都不是一般人物。安茗这一年和杨志远聊天说话,电话详单都有清晰的记录,陈明达早就有所留意,只是没怎么上心,现在一看安茗要去新营,留的又是这个平时与安茗聊得火热的电话号码,陈明达已有感觉,赶忙交代属下去查。杨志远当初装电话用的是自己的身份证,陈明达一查,杨志远的资料信息很快就到了陈明达的案头,陈明达是何等精明之人,一看资料显示杨志远原本与安茗同属一所大学,再联想到安茗平时一接杨志远电话的甜蜜劲,就什么都明白了。陈明达心说自己的女儿哪里是去实习采访,分明就是去见这个叫杨志远的男孩。陈明达知道自己的女儿心高气傲,一般的男孩根本入不了她的眼,现在竟然对这个叫杨志远的如此上心,只怕此举非同寻常。   陈明达抽空跟安茗的母亲安小萍一说,安小萍很是紧张,说:“这小丫头不会是喜欢上这个叫杨志远的男孩了吧?”   陈明达说:“只怕是这么个情况。”   安小萍很奇怪,说:“咱这丫头心气高,怎么就看上这个杨志远了?”   陈明达说:“咱家丫头看人还真没走眼,据我了解这个杨志远各方面都不错,有一定的才学,咱丫头喜欢这样的人很正常。”   安小萍好奇,问:“要真如你所说,他怎么没有留在北京,而是回到这个叫新营小县?”   陈明达回答:“这我已有了解,杨志远是自己要求回老家的,据我调查,他在老家经营的很好,短短一年就让一个穷苦的小山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很有想法,名声不错。”   安小萍一听急了,说:“老陈,还别说,咱家丫头还真就喜欢这样的人,这事情咋办,我们让不让她去?”   陈明达说:“丫头的性格你不是不知道,她认准的事情,你想拦也拦不着,我看还是让她去为好。”   安小萍叹了口气,说:“看来也只能如此了,要不你给省里的领导打个电话,让人家关注丫头一下?”   陈明达沉吟了一下,说:“这个电话还真是不好打,毕竟这是私事,不好麻烦人家。再说,真要是打这么个电话,只怕会闹腾些动静,据我了解,安茗好像没把咱家的情况告诉这个杨志远,她肯定有自己的想法,这事我们最好别掺和,让她自己去处理。”   安小萍无奈地一笑,说:“丫头在这方面还真像你,你们父女俩都是一个德性,真拿你们没法。这么说将来我们陈家的女婿姓杨了。”   陈明达这人开明,他笑:“我们丫头对谁这么上心过?我看是八九不离十了。”   安小萍作为母亲自然没有陈明达豁达,她说:“我可得找人把这个杨志远了解清楚了,可别让丫头吃了亏。”   陈明达理解安小萍的心情,只是笑,说:“这事情只可偷偷进行,千万别搞得动静太大。”   安小萍一向贤惠,她笑,说:“这事你别管,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什么时候给你添过乱。”   陈明达笑,说:“知道就好,我别的不怕,就怕你爱女心切,闹腾出什么事端来。”   陈明达做事不动声色,他安排人给安茗买了到南方的火车票,让安茗与北京卫戍部队回乡探亲的老兵同行,知道安茗到了省城,与杨雨霏见了面,陈明达才放下心来。   杨志远带着安茗和杨雨霏到了停车处,把安茗、杨雨霏的行李放到后座的一边,杨雨霏一眼就看到了杨志远先前放在后座上的背包和军用水壶等一些野外用品,杨雨霏顿时一脸的兴奋,说:“小叔,你这是要干嘛,是不是要去搞什么探险活动?”   杨志远知道上石柱峰这事要想瞒住杨雨霏只怕不容易,就实说:“过两天,我准备和你哥广唯他们一起上石柱峰一趟,看看山里有什么可以利用的资源,为今后杨家坳的旅游开发提前做些准备。”   杨雨霏自小就对这类事情感兴趣,一听杨志远的话,就直嚷,说:“小叔,我说什么也要跟你们上石柱峰去。”   杨志远说:“你就别去了,在家陪安茗好好玩玩。”   杨志远说:“就去谢富贵开的‘富贵山庄’。”   杨雨霏笑:“看来谢富贵的生意做得不错,都在我们新营开分店了,不过他给这分店起的名字也太没有新意了,还‘富贵山庄’我看干脆叫‘金钱山庄’得了。”   杨志远笑:“谢富贵要是知道你这么埋汰他,他非气得吐血不可。”   杨雨霏和谢富贵也算老相识了,无所谓,说:“他气他的,我说我的,这谢富贵同志拳脚功夫不如我,喝酒也喝不过我,还能把我怎么着。”   杨雨霏伶牙俐齿,杨志远还真是拿她没辙,只有摇头苦笑的份。   杨雨霏嗤之以鼻,说:“安茗,别听小叔的,杨家坳再好玩,也没有上石柱峰探险刺激和有趣。”   安茗天性也是喜欢冒险,现在一见有这样的机会,自然也是不愿错过,再说,她也不愿一来杨家坳就看不到杨志远的身影,她笑,说:“志远,就让我和雨霏跟着你们一同进大山里去好不好?”   杨志远说:“我可不想你们去冒险,再说,女孩子进山有很多不便。”   安茗笑,说:“没事,我和雨霏没你想的那么娇贵,雨霏的身手你自己知道,我在部队大院长大,起码的求生知识我还是知道,放心,我们碍不了你们的事。”   杨雨霏说:“就是,你以为我们是吃素的,要不我们到时比一比,赛一赛。”   杨志远对安茗和杨雨霏的性格很是了解,知道她们这么互通一气,要想改变她们的主意只怕有些困难,再一想安茗说的也有道理,杨雨霏自小就跟着自己进山打猎挖笋,什么样的事情没干过,身手一点也不比男孩子差。安茗没有实践经验,身手自然要比杨雨霏差些,但有自己照应着,问题也是不大。既然安茗到杨家坳来了,总不能让她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带她上石柱峰看一看,探探险,倒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杨志远这么一想,也就点头认可了。他说:“行,既然你们想去那就去好了,不过有一点必须记住,进山了就不能任性,要一切行动听指挥。”   安茗笑,说:“我知道了,听你的就是。”   杨志远心想既然同意她们进山,那必要的装备还是要给她们买齐。他没怎么停顿,直接把车开到了县百货大楼,给安茗和杨雨霏每人买了一套颜色艳丽的外套和高帮鞋。   杨雨霏笑,说:“这衣服的颜色也太艳丽了些吧,怎么不买迷彩服?”   杨志远好笑,说:“你以为是打仗啊,衣服颜色艳丽是方便有人走失的时候,同行的人好及时的发现目标。高质量的厚底高帮鞋则可以护住你的脚踝,因为你踩乱石的时候,乱石也会报复你的脚踝。”   杨雨霏说:“你放心,我才不会走失呢。”   杨志远说:“什么事情都要做到万无一失才好。”   安茗笑,说:“雨霏,你就听志远的吧,小心一点总不为过。”   杨雨霏有些不甘愿地点头,说:“好吧,就照小叔说的办好了,不过这衣服也太艳丽了,不如迷彩服好看。”   杨志远笑,说:“什么好看不好看的,石柱峰荒无人烟,一进石柱峰,就我们几个人,又有谁会看到你。”   杨雨霏笑,说:“这倒也是。”   杨志远说:“走吧,既然该买的东西都买好了,我带你们吃饭去。”   杨雨霏叫:“小叔,你不说我还不觉得,你一说我还真是饿了,你准备带我们到哪里去啊?” 第21章 远山如黛(3)   ‘富贵山庄’离城不远,杨志远开着车没一会就到了。杨雨霏一看‘富贵山庄’的环境不错,当即表扬,说:“还别说这谢富贵同志还真有眼力,挑的这地方不赖。”   连安茗也说:“到底是江南,到处山清水秀,在北京要找这么一个清雅之地还真是不易。”   杨志远说:“这地方是不错,但跟杨家坳比起来可就差远了。”   安茗笑,说:“我对你所说的深信不疑。”   ‘富贵山庄’的生意很好,杨志远因为没有预定,自是没有了包厢。杨志远就在大厅挑了个靠窗的桌子坐下,杨志远刚要点菜,竟然看到了黄晓楠和一个男孩从一辆车里走了下来,那个男孩杨志远和杨雨霏也都认识,本县县委书记向晚成的新任秘书江易林。江易林追求黄晓楠,他们两人之间的故事,杨雨霏最清楚不过,杨志远却是不知,杨志远心说黄晓楠怎么和江易林走在一起,但一想新营就这么大,黄晓楠和江易林彼此认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杨志远对黄晓楠印象不错,而且黄晓楠还帮过杨志远两次,既然碰见了,按说杨志远要和黄晓楠打个招呼表示一下谢意才是,可杨志远一看黄晓楠是和江易林走在一起,就有些迟疑,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和黄晓楠打这个招呼。   杨志远这个迟疑的表情,杨雨霏和安茗都注意到了。她俩顺着杨志远的目光望去,就看见了黄晓楠和江易林。安茗不认识黄晓楠,只是觉得这江南的水土真是养人,南方的女孩个个都长得漂亮。杨雨霏和黄晓楠的关系非同一般,对江易林也是熟悉的很,一看是他们,自然也就没有杨志远那般顾忌,她朝黄晓楠招招手,很是兴奋。   黄晓楠和江易林已经走上了台阶,正准备往后面的包间走,一听有人叫自己,就停了下来,一看是杨雨霏,自然也是兴奋,赶忙跑了过来,说:“雨霏,没想到会在这碰见你。”   杨雨霏说:“我今天刚回新营,正想哪天抽空上你那去,没想到今天就见着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二人亲热完毕,杨志远笑,说:“总算轮到我说话了,晓楠,上次你打电话告诉我竞拍‘吉祥号码’的事情,我还没好好谢你呢。”   黄晓楠笑,说:“这有什么好谢的。”她瞟了安茗一眼,一看安茗长得漂亮,不免有些惺惺相惜,笑问:“这位是——?”   杨志远正待介绍,安茗落落大方地伸出手来,自我介绍,说:“安茗,志远的同学。”   黄晓楠和杨雨霏交情匪浅,当初杨雨霏一看黄晓楠对杨志远初起情愫,赶忙善意提醒,好言相劝。后来,杨雨霏和安茗通过电话相识,成了好友,慢慢地知道了杨志远和安茗、许晓萌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更是想着法子劝黄晓楠及时打住,说:“我小叔现在有安茗和许晓萌两大美女,就已经是焦头烂额,不知道自己该情归何处,其他美女只怕都不在其考虑之列,你可千万别再自陷情网,到最后弄得自己体无完肤,上不了岸。江易林其实真还不错,人家那么在乎你,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黄晓楠知道杨雨霏是为了自己好,不然岂会把自家小叔的隐情如实地告诉自己。黄晓楠细细地思量杨雨霏的话,知道杨雨霏说得也是没错,杨志远是不会属于自己的,这才渐渐地断了对杨志远的念想,试着和江易林交往,今天和江易林上‘富贵山庄’也是如此。江易林新任向晚成的秘书,有很多的事情要梳理,有许多不明白的事情要向余就请教,向余就学习,忙这忙那的,哪里腾得出时间来和黄晓楠相会。今天正好是星期天,向晚成看江易林这段时间累得够呛,就放了江易林半天的假,让江易林该干嘛就干嘛去。江易林赶忙给黄晓楠打电话,约黄晓楠出来坐一坐,黄晓楠这才来到‘富贵山庄’得以与杨志远他们相见。   黄晓楠对杨志远和安茗之间的事情多少有些了解,一听是安茗,不免就多看了几眼,心想,这杨志远的眼光还真是不错,安茗和杨志远同读名校,长相如此精致漂亮,处事大方得体,尤其是一口普通话,纯正、圆润,自己还真和她没得比。黄晓楠心里划过一丝淡淡的失落,但她很快就释然,杨志远太过优秀,优秀的人少不得会有同样出色的女生喜爱,杨雨霏说得没错,自己和杨志远之间是两条平行线,永远都不可能有交汇的机会。黄晓楠至此总算解开了心结,反而轻松了下来。   江易林开始没注意到杨志远,他刚顾着留意杨雨霏去了,杨雨霏和黄晓楠两人情同姐妹,江易林平时和杨雨霏没少见面,为了追求黄晓楠,江易林对杨雨霏自然不敢掉以轻心,一直客客气气。江易林把杨雨霏比做组织部的干部,黄晓楠为部长,自己还在考察阶段,杨雨霏的位置就显得至关重要,因为她可以随时在部长面前说得上话,可以成其事也可坏其事,江易林自然对杨雨霏是审慎对待,百般讨好。今天一看是杨雨霏,赶忙跟着黄晓楠走了过来。江易林现在不再是团县委的一名普通干部,而是书记秘书,位置特殊,在本县认识他的人就多,不时有认识他的人和他打招呼套近乎,要留意的人自然就多,因此他没注意到杨志远也是情理之中。直到杨志远和黄晓楠握手道谢,江易林猛然一惊,心说,这不是杨志远吗?第一感觉也和杨志远一样,心想,晓楠怎么会认识杨志远,我怎么从来没听她提起过。   江易林自从成为向晚成的秘书,对向晚成身边平时走动频繁的人自然就上了心。杨志远既年轻,又不在政界谋职,饶是江易林聪慧,起初还是把杨志远看走眼了,没怎么在意。直到上次在这‘富贵山庄’,向晚成、洪然他们竟然对杨志远这个毫无来头的年轻人客客气气,江易林就明白杨志远这人不简单,在向晚成他们那个小圈子里情况特殊,份量很重。要不然,像向晚成这种对己要求严厉,交友尤其谨慎之人,岂会待杨志远有如座上之宾,诚心相待。江易林感觉向晚成对杨志远除了客气,似乎还有着什么,开始他还没法用一个恰当的词来形容这种感觉,直到后来又和杨志远接触过几次后,他终于想到了一个词,那就是‘尊敬’。江易林开始还在怀疑自己用这个词是不是有些不恰当,杨志远虽然是把杨家坳经营得有了起色,但向晚成毕竟是一县之书记,一方诸侯,以他的性情,能对杨志远友善就已经很不错了,岂会对杨志远‘尊敬’。‘尊敬’一词是用在领导和长辈身上的,岂能用在杨志远这么一个年轻人身上。但江易林很快就明白自己用的这个词没错,向晚成对杨志远客气友善的同时透出一种尊敬,这种尊敬是出于内心的,只怕向晚成自己都不知道。这让江易林至今费解,向书记这是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江易林费解是费解,但既然是连向晚成都尊敬的人,他江易林自然没法不敬重。这会一见杨志远,赶忙握手,说:“杨董事长,你好,今天怎么有空上县城,怎么也没和向书记联系?”   杨志远笑,说:“今天上县城是办件私事,雨霏放学,让我来接接站。我知道向书记这段时间正忙于整顿本县干部的工作作风,事情多,因此不敢惊扰。”   江易林说:“杨董客气,向书记要是知道你现在在‘富贵山庄’,只怕会立马赶来。”   杨志远连连摆手,说:“江秘可别害我,我没去见书记已是不该,要是再让书记来会我,岂不让我难堪。我也就是上‘富贵山庄’来吃个便饭,等会就要赶回杨家坳去。”   杨雨霏和江易林随性惯了,直呼其名,说:“江易林,你少多事,不就吃顿饭吗,没必要闹那么大动静。”   黄晓楠拉了江易林一下,说:“易林,你就听雨霏的吧。”   江易林其实也就说说,他好不容易有时间和黄晓楠呆在一块,向书记真要赶来了,自己和黄晓楠的约会泡汤了不说,自己还得在黄晓楠面前放下身段给领导服务,自己面子上也过不去。他就势下坡,说:“既然你们的意思一致,那就按你们说的办,向书记要是知道了怪罪下来,可没我什么事啊。”   杨志远哈哈一笑,说:“江秘言重了,不就吃个饭吗,没那么多讲究,又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向书记即便知道了也没什么关系。”   江易林说:“要不这样,我和晓楠在里面订了个包厢,就我们俩也没其他人,我们干脆并个桌子,两桌成一桌,大家一起吃饭热闹。”   杨志远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杨雨霏和黄晓楠已经连连说好。说,我们好久没见了,正好说说话。   杨志远一看事已至此,没什么好说的,说:“行,那就打扰江秘了。”   江易林说:“杨董这么说就太客气了,杨董,里面请!”   杨志远和江易林朝里间走去,杨雨霏一手拉着安茗一手牵着黄晓楠,早就走到前面去了。   杨志远笑,说:“看来今天没我们什么事。”   江易林也笑,说:“今天咱俩就少说话,多吃菜。”   杨志远点头:“这样正好。今天咱就只吃菜,酒就算了,一会你我都还要开车呢。”   江易林说:“行,就这么说定了。说实话,我还真怕和你杨董喝酒,谁不知道你杨董的酒量大,我哪里是你的对手。”   杨志远笑,说:“江秘说这话就有些不诚实了不是,跟向书记在一起,你没有酒量也有胆量,只怕这酒量小不了。”   江易林一笑,说:“哪里。”   江易林这么一笑,有些自得,杨志远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江易林这人的酒量小不了。   几人进了包厢,三个女孩都是那种人见人爱的女孩,每个人走出去都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现在这三个人聚在一起,彼此感到投缘,就有了说不完的话。反而把杨志远和江易林晾在了一边。   杨志远和向晚成走得近,跟江易林就有了不少的接触,但两人的关系一直都是淡淡的。杨志远到县城,要是没事,就会打向晚成的办公室的电话,要是碰上向晚成也没什么事情,杨志远就会到向晚成处去坐一坐,聊聊天,或者一起吃顿饭。江易林自从感觉向晚成对杨志远的那份敬重之后,每次杨志远去,江易林都会到楼梯口迎接,杨志远一坐到向晚成的办公室里,江易林就会把刚沏好的茶端到杨志远的面前,然后自行离去,如果杨志远不准备在县城就餐,江易林都会把杨志远送到楼梯口。每次杨志远都说,江秘客气了,请留步。江易林总是一笑,说,“应该的,向书记忙,我替他送送你。”杨志远也是一笑,彼此心知肚明。杨志远和向晚成关起门来,可以没大没小称兄道弟,但出了门,就得中规中矩,按官场的路数来。毕竟向晚成是一县之书记,杨志远只是他治下的村民,向晚成亲自送杨志远下楼这样的事情一旦让人看见,就会彰显彼此关系过于密切,于大家无益。向晚成对身边人员要求严格,小礼小惠也在其严禁之列,但对杨志远却是例外,自从那次在杨家坳杨志远给向晚成送菊花茶和茶壶向晚成收了之后,杨志远每次去向晚成的办公室都会带上好茶,送给向晚成一份的同时也会给江易林一份,聊表心意,向晚成对此只是一笑,并无责备之意。   杨志远和江易林的关系,也就止于此,并无其他,像今天这种两人坐于同一包厢,喝茶吃饭聊天却是第一次。   杨志远见三个女孩聊得火热,就笑:“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看来这话一点都没错。”   杨雨霏笑,说:“小叔,你这话说得酸溜溜的,是不是安茗姐现在不甩你,你觉得特没趣。”   杨志远笑,说:“我有吗?”   杨雨霏反问:“难道没有?”   这顿饭纯粹是私人宴会,大家聚在一起图的就是高兴,座次也就显得特别凌乱。三个女孩为了方便说话,一进来就让杨雨霏坐到了中间,安茗于左黄晓楠于右。杨志远和江易林进来一看,相视一笑,各自于安茗和黄晓楠的身边坐下,这样一来,就成了众人围绕杨雨霏而坐。安茗看着杨志远和杨雨霏说笑,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伸出左手,于桌子底下轻轻地握住杨志远的右手,然后望着杨志远微微一笑。   在北京,杨志远也曾很多次地牵着安茗的手走在北京的街头。但今天的场景与昔日有很多的不同,这不是在北京,这是在新营,安茗千里迢迢不管不顾地赶来,就这么牵着杨志远的手,杨志远知道安茗这个小小的举动意味着什么,是信赖、欢喜、真诚和爱。安茗的手温温润润的,杨志远感觉到了一种小小的温暖,那种温暖通过安茗的掌心传了上来,慢慢地沁润着杨志远的心,杨志远没法不为之感动。   不喝酒,这顿饭就吃得比较快。杨志远因为要赶回杨家坳去,饭后就向江易林告退,江易林知道杨志远事多,也没挽留,把杨志远送到停车坪。   杨志远邀请,说:“江秘,有时间和晓楠一起上杨家坳溜达溜达。”   江易林点头,说:“有时间一定去,只是你也知道,向书记这人一忙起来就停不下来,时间上还真没什么准头。”   杨志远一笑,说:“那倒也是。”   杨雨霏说:“江易林,要来杨家坳就在暑假里来,要不然,我开学了,可就没人陪晓楠了。”   江易林说:“我记住了。”   杨志远发动了车,朝江易林和黄晓楠摆摆手,说:“先走了,那就到时见。” 第21章 远山如黛(4)   车过周洛不一会,就进入了杨家坳的地段,汽车行走在铺了沥青的路面上,‘吱吱’地响,远山如黛,随着车轮如波似浪地滚滚而来。杨家坳的夏是宁静的,绿树成荫,伴有月桂的花香隐隐袭来。安茗是第一次来到杨家坳,对杨志远生长的这片土地,安茗的心里自然有着莫大的好奇,她一直都伏在窗棂边,贪婪地看着窗外的景致,山夏的风,扬起安茗的头发,温柔、美丽而多情。   车到古墙烽火台的豁口,杨家村一下子突显在安茗的眼前,北山脚下,古桥、流水、人家,杨家湖碧波荡漾,莲荷起舞,工业园里天蓝、水秀、长亭、碧瓦,栋栋厂房井然排列。   安茗忍不住赞叹,说:“志远,这就是你居住的杨家坳啊,轻烟缭绕,风光无限。”   杨志远笑,说:“其实杨家坳的春天和秋天才是最美的。春天一到,整个杨家坳姹紫嫣红、花香四溢,而秋天里,杨家坳漫山红遍,丛林尽染,瓜果累累,瓜香四溢,美不胜收。相比如此,杨家坳的夏天和冬天就显得单调了。”   安茗调皮地一笑,说:“这么说来,我是不是应该住在杨家坳不走了?”   杨志远望了安茗一眼,安茗的笑,淡淡的,似有似无,嘴角微翘,有种深长的意味,杨志远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还好杨雨霏机灵,说:“安茗姐,你真要不走了,那就好,我正好有个伴说话聊天。”   杨志远笑,说:“美的你,安茗到杨家坳来光陪你聊天啊,就不要上学了。你啊,是个自来熟,哪里会少聊天的伙伴。”   杨雨霏笑:“那倒也是,安茗姐等你毕了业就到我们杨家坳来住上个一年两载的。”   安茗嘴角含笑,望了杨志远一眼,说:“好啊,住上一辈子也行。”   杨志远心如潮涌,哪敢答话。好在这时车已经到了杨家坳村口的大樟树下,杨广唯看到杨志远的车到了豁口,早就一路小跑到了大樟树下,等着给自己的妹妹提行李。杨志远的车一停下,杨广唯就打开了车门,把杨雨霏和安茗的行李提了下来。   杨广唯埋怨,说:“雨霏,你怎么才回来,爷爷都等急了。”   杨雨霏说:“我等一个朋友,所以晚回来几天。”   杨广唯说:“谁啊?”一抬头,就看见安茗从前排跳了下来。杨广唯没有见过安茗,自然不知道是谁。杨雨霏介绍,说:“这是安茗,志远叔的同学。”   杨广唯尽管没见过安茗,但他对杨志远和安茗的事情还是略有耳闻。他看了安茗一眼,然后偷偷地朝杨志远眨眨眼,杨志远还能不明白杨广唯的意思,当着安茗的面,他自然不好多说什么,就说:“广唯,行李我来提,你把背包、水壶什么的提到南山上去。”   杨广唯一点头,说:“我知道了。”   杨雨霏不知道杨志远把公司搬到南山的事情,一听杨志远说起南山,不免有些奇怪,心想南山就是一荒山,上那地方干嘛?   杨志远看出杨雨霏的疑惑,说:“现在南山的老虎嘴建了五栋别墅,两栋办公,三栋作为酒店住宿。”   杨雨霏打眼望向南山的老虎嘴,果然看见几栋木楼隐隐约约地耸立在那。杨雨霏不解说:“既然可以住宿,那为什么不让安茗姐上南山去住?”   杨志远笑,说:“毕竟南山靠近豁口,离村落有些远,女孩家住那会感到害怕。”   杨雨霏不屑一顾,说:“这有什么啊,豁口从年前建了岗亭起,不是一直都有人值守么?村子里晚上也有民兵连的人巡逻,有什么好怕的,而且我可以和安茗姐住一块。”   杨志远知道山村一到夜里就死寂死寂的,尤其是猫头鹰野猴一叫,更让人渗的慌,杨雨霏自小在山里长大,自然不会害怕这些,但安茗一直生活在北京,什么时候在杨家坳这样的深山老林生活过,即便是有杨雨霏陪着,安茗只怕嘴里不说,心里也会感到害怕。   杨志远笑,说:“先让安茗上你家住去,熟悉熟悉山区的环境,南山的别墅你们什么时候想去住一晚就去住一晚,反正很方便。”   安茗知道杨志远心思缜密,他这么安排肯定有他的道理,就说:“雨霏,这事就听志远的,我上你家住去。”   杨家坳的村落里,古朴的小楼悠悠,家家户户门前溪水潺潺,溪水清澈透底,间或有潭,有鱼儿于水中嬉戏。家家门户上的春联依然还在,有些褪色的红底子上,是村里的老人黑色的毛笔字,龙飞凤舞、清秀温婉,一笔一划都透着喜气,这让安茗感到了一种山村独有的喜庆气息。   安茗闻着稻田泥土的芬香,由衷地赞美,说:“真好!”   对于安茗来说,这个古朴的村落,因为有了杨志远的存在而变得更是美好,她走在杨家坳青石板上,就像一步一步地走过杨志远的童年、少年和青年。她在用心地感受杨志远在这个村落的点点滴滴,曾经有过的快乐和忧伤,曾经的笑和泪。这些都像是电影,一幕一幕地在安茗的脑海里闪过,清晰如昨。安茗看着身边的杨志远,嘴角上溢出甜美的笑意,杨志远不会知道,这短短的一段路,安茗完成了怎样的一次心路之旅。安茗一放暑假,就迫不及待地想到杨家坳来,安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虽然与杨志远分别一年,但她和杨志远之间一直都是一种似是而非的关系,还没到那种非见不可的地步。现在走在杨家坳,安茗总算是明白了,自己来杨家坳的目的,给杨志远一个惊喜不假,更重要的是自己想亲近杨志远生活过的这片土地,看看这片土地是什么让杨志远割舍不了。安茗想,也许这就是爱情吧,纯粹的爱情,就是你的昨天是我的,你的今天是我的,你的明天也会是我的。安茗走在杨志远的身边,杨志远,我喜欢你,我不能陪你走过蹉跎岁月,那是因为在此之前你没有遇到我,但我一定要陪你走过未知的明天。   杨石没在家,杨志远知道杨石闲不住,这个时段肯定是到工业园溜达去了。知道杨雨霏要回来,雨霏的母亲早就把杨雨霏的房间收拾好了。杨志远把安茗和杨雨霏的行李放到房间里。   安茗说:“志远,你母亲在家吗?我想去看看她老人家。”   放暑假了,杨家坳的孩子们还像杨志远小时候一样,上山爬树掏鸟,下湖游泳,放肆的玩耍。张青没什么事情,就在家整理家务,看看书。杨志远知道母亲这会在家,就点了点头。只是杨志远从来没有跟张青提过他与安茗之间的事情,这会突然有个如花似玉的俏丫头出现在她面前,不知道母亲会是一种怎样的表情。   杨雨霏打趣,说:“丑媳妇迟早要见婆婆,迟见不如早见,安茗姐,小叔家就在后面,我带你去。”   安茗的脸顿时一片绯红,她打了杨雨霏一下,说:“我丑吗?”   杨雨霏抱住安茗,说:“我说错了,是一俏媳妇,走,我带你去,张奶奶要是看到你,肯定是满心欢喜。”   杨雨霏跟安茗打趣,杨志远装着没听见,这事他只能装傻。安茗既然到了杨家坳,不去见张青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安茗既然急着去见张青,那就去见好了。杨志远知道任何事情,躲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唯有直接去面对。   那边杨雨霏早就牵着安茗的手朝杨志远家走去,杨志远赶忙跟了上去。张青那会正在阁楼上晒被子,杨雨霏在楼下一叫张奶奶,张青就知道是杨雨霏回来了,她赶忙从阁楼上走了下来,边下楼边说:“是雨霏吧,什么时候回来的?”   杨雨霏说:“张奶奶,我刚到家没一会,特意过来看看你。”   张青很高兴,说:“还是雨霏乖巧,知道奶奶想你。我听你爷爷说,你今天要回来,正想着是时候了,也该回来了,还想上你家看看,看你回来了没有。”   杨雨霏笑,说:“我就知道张奶奶疼我。”   这时张青已经到了客厅,看到杨雨霏和安茗两个人亭亭玉立地站在客厅之中,更是高兴,说:“这么俏的丫头,雨霏,是你同学吧?”   杨雨霏笑,说:“张奶奶,这是安茗,是小叔的同学,放暑假了,特意从北京来看你的。”   安茗赶忙迎了上去,说:“阿姨您好,我是志远的同学,学新闻,放暑假了,没什么事情,听志远说杨家坳的风景不错,就跑到杨家坳来了,准备拍些照片,回去作参考。”   张青一听安茗与杨志远有关,而且一个女孩家独自跑到杨家坳来,自然不是同学这么简单。张青不由自主地细细地打量起安茗来,安茗长发、明眉、粉脸,素白的长裙把安茗衬得更是青春靓丽。张青只一眼,就喜欢上了,心想难怪志远这小子每次和他说起感情方面的事情他就支支吾吾,原来有这么一个漂亮的丫头藏在北京呢。   张青知道女孩家脸面薄,也不点破,说:“来了就好。”   她看了站在门外的杨志远一看,笑骂,说:“知道有同学要来,也不提起告之我一声,也好让我准备准备。”   杨志远是有口难言,他只能站在门边不说话。安茗知道杨志远这人孝顺,对母亲很是敬重,杨志远在她面前一直都是坦然自若的,她是第一次现看到杨志远的狼狈样,心里暗暗的乐,嘴上却替杨志远解释,说:“阿姨,您可别怪志远,我到杨家坳来,他不知道。”   张青笑脸如花,说:“他不知道也好,你今后要到再到杨家坳来,告诉我一声就是,阿姨我去接你,不理他。”   杨雨霏笑,说:“张奶奶,这可不对,有了媳妇忘了崽。”   杨雨霏这话说得太露骨,安茗的脸上红彤彤的一片。张青瞟了杨志远一眼,见杨志远一脸的尴尬,张青到底心疼儿子,反而替杨志远开脱,说:“雨霏你这丫头,就知道拿你小叔开心。行了,我给你们泡茶去。”   晚饭是在杨志远家吃的,自有村里的名家炒菜。杨志远把杨石、杨填、白欣旺等族里的老人请来作陪。安茗这次是有备而来,杨家坳的许多规矩,杨雨霏都告诉了他。她把从北京精挑细选的礼物拿了出来,她给张青礼物是一套夏装、杨石是烟斗、杨填和白欣旺他们也各有烟酒等礼物,惹得一帮族里的老人直夸安茗这丫头懂事。饭菜自然丰盛,老人们上门都把家里的野味贡献了出来,张青知道城里的女孩爱美,另外也上了不少的野菜。有些菜,安茗只怕听都没听过,席间上了一道不算菜的菜,糍粑。   张青也不管安茗喜不喜欢,笑意盈盈给安茗夹了两个放在碗里。大家全望着安茗笑,杨志远这时的表情也是很不自然,安茗一看就知道这糍粑肯定有什么讲究,这个讲究杨雨霏没有跟她说,安茗就望了杨雨霏一眼,杨雨霏眨眨眼,一脸的坏笑。一桌人都没动筷,等安茗把两个糍粑吃完,大家又恢复常态,开怀畅饮。   知道杨志远家来了客人,而且是北京那个大城市里来的漂亮丫头,说不定还是杨志远的媳妇,杨家坳的乡亲都赶来串门子。来了一拨又一拨,杨自有、白宏伟、李丹、还有几个平时与杨志远要好,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来了就赖在家里不走了。杨志远一看这来的人太多,只怕还会没完没了,赶忙向老人们告退,然后招呼杨自有他们一行,说:“走,走,我们上南山玩去。”   杨石笑,说:“志远,你们去玩你们的,我们这些老哥们还得再喝几杯。”   安茗笑,说:“爷爷你们慢慢喝,我们先去玩了。”   杨石哈哈一笑,说:“你们年轻人去玩你们的,我们老哥们喝我们的,各找乐趣。”   杨雨霏抱了杨石一下,说:“还是爷爷开明。”   杨石笑,说:“去吧,别拍马屁。”   张青也说:“就是,去玩吧,上山注意安全就是。”   杨志远说:“知道的。”   上山的路上,安茗偷偷地问杨雨霏刚才吃糍粑有什么含义。   杨雨霏笑,说:“这是我们杨家坳欢迎新媳妇的传统,意思就是祝福两个人今后在一起甜甜蜜蜜,粘在一起永不分离。”   安茗低低地道:“什么新媳妇,我和杨志远还没到这层关系呢。”   杨雨霏笑:“难道你不想?”   安茗没说话,杨雨霏笑,说:“你的心思谁都看出来了,要是愿意跟志远叔在一起,我看他这次是跑不了。”   安茗问:“为什么?”   杨雨霏笑,说:“安茗姐,你是装傻还是真傻啊,要知道不是谁都能在杨家坳吃上糍粑的,张奶奶夹糍粑给你,就是代表张奶奶她认可你了。如果张奶奶不夹糍粑给你,你反而惨了。”   糍粑的香甜还在,安茗的心里顿时涌起一阵甜蜜。 第22章 江山多娇(1)   不几日,杨志远见一切准备妥当,决定即日进山上石柱峰。这天一早,太阳刚刚露头,杨志远带着杨广唯、安茗、杨雨霏和杨家坳其他六个后生上宗祠焚了十炷香。这是杨家坳采药人的规矩,求列祖列宗保佑进山顺利,有所收获。杨志远这人不迷信,但像敬奉先祖这类的规矩,该尊重的还是得尊重。   敬拜完毕,杨志远就带着一行人进山,杨石把他们送到连心桥,该说的早已经说了,能想到的都已经想到了,杨石也就没有必要再多说什么,只说:“志远,进深山后别莽撞,见机行事。”   杨志远点头,说:“我记住了。”   安茗和杨雨霏与杨石道别,说:“爷爷,过几天再见。”   杨石是不赞同安茗和杨雨霏进深山的,可安茗和杨雨霏铁了心要跟杨志远去,尤其是安茗,毕竟去深山老林探险对她来说是平生第一次,要是在北京她哪里会有这样的机会,安茗对这趟石柱峰之行自然就充满期待,岂会轻易错过。她知道杨石不让自己去是爱惜自己,于是和杨雨霏一起,跟杨石撒娇软磨,这么两个精灵般的丫头,杨石怎么招架的住,杨石无可奈何,只得勉强同意。此时两个丫头扎了长发戴着太阳帽,身背背包,布衣、牛仔、高帮鞋,清清爽爽,俏俏丽丽地站在他的面前。杨石忍不住又劝,说:“你们两个丫头能不能不去,深山有什么好玩的,尽是些苦头。”   杨雨霏笑,说:“爷爷,你不懂,那不是什么苦头,那是刺激。”   杨石知道劝不住,一想算了,年轻人的心思自己是不懂,就反复叮嘱杨志远,说:“志远,你可要把这两个女娃照顾好。”   杨志远笑,说:“杨石叔,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她们的。”   杨雨霏就怕杨石阻止她,赶忙拉起安茗的手就走。杨志远整了整背包的带子,说:“杨石叔,那我们进山了。”   杨石摆摆手,说:“去吧,把女娃照顾好就成。”   杨志远说:“知道。”   杨家坳人整天跟山打交道,平时想进山里刨食,想去就去,没什么讲究,也因此杨志远要上石柱峰这事在杨家坳人看来最平常不过。大家都知道杨志远这人做事不冒进,为了这次进深山准备周全,何况他带的人除了安茗和杨雨霏,无一不是钻山林子的好手,乡亲们根本就没为杨志远担心,该上班的上班,该下地的下地,一切如旧。   石柱峰位于杨家坳之西北方向,杨志远带着众人过连心桥往西北方向行走。靠近杨家坳周围的山岚,杨家坳先祖多有开垦,虽然一路碎石,却也并不难走。杨志远此行既然是为今后的旅游开发作准备,走得自然就不急,一行人在山岚之间边走边看,时间过得也就很快。中午在一个凸起的山岚上就餐,回望杨家坳,似乎近在眼前。安茗望着山下的杨家坳,说:“在山里走了一上午,我怎么感觉我们根本就像没动一样,没走多远。”   杨志远笑,说:“你这是视觉上的错觉,我们在山间盘旋,空中距离自然不远。”   午后休息片刻,继续前行。此时太阳当头,火辣辣的。山里树木葱葱,溪水潺潺,倒也不觉炎热。上午行走的山路虽然崎岖,却还有路,下午行走在羊肠小路上,杂草丛生,行进的速度更是缓慢。拐过一个山坳,前方带路的两只猎犬叫了两声,杨志远一看前方山岚叠嶂层林尽染,草木茂盛,再也无路可走。杨志远看了安茗一眼,几个小时的行走,安茗已是香汗淋漓、气喘吁吁。此次进山,本无时间上的限制,不急一时,现在又因为有了安茗的加入,杨志远的这趟进山考察之旅,就有了一些休闲的意味。杨志远知道安茗这人外表柔弱内心坚强,即便是累趴下,也不会服输。山路崎岖,对体能的消耗也大,杨志远估摸着安茗的体能消耗的差不多了,于是指挥杨广唯,说:“广唯,找个地方安营扎寨。”   杨广唯说,得令。   人分两组,一组人伐柴整地,在树上结网扎塑料布,准备晚上休息。一组人下到溪边,于一平整之地生火做饭。安茗和杨雨霏放下背包,脱下高帮鞋,早就雀跃着下到溪水之中,洗涮了起来。安茗俯身溪中,掬一捧溪水喝下,只觉一股清凉,直入心底,透心透肺。溪水甘甜至极,似有薄薄之香气,让人回味悠长。安茗把头脸手脚洗了个干净,这才和杨雨霏上了岸,此时火已经生起,正‘噼噼啪啪’地燃烧。   安茗见杨广唯于高地砍伐,有些不解地问:“志远,溪边这块地,干净平整,干嘛还要广唯在那边另开宿营地?”   杨志远笑,说:“你这就不懂了不是。这块地虽然平整干净,看似是一绝佳的野外宿营之地,其实不然,山里气候多变,雨说下就下,说不定还会暴雨成灾,你看那块大石上的黑黄之线,就是往年溪水泛滥,洗刷之后留下的痕迹。所以宿营之地务必选择在黑黄线之上,以免夜里突降暴雨,发生山洪,被山洪冲走。而我们生火做饭之地,在黑黄线之下,自然就不宜宿营。”   安茗吐了吐舌头,说:“看来这野外运动也不是谁想玩就可以玩的,还得有一定的专业知识才行。”   杨志远说:“这个自然,与大自然相比,人可以说是渺小的。你虽然战胜不了它,但你可以去了解它。杨家坳人长年和山打交道,吃了不少的亏,也总结了不少的经验。广唯他们在树上结网,也是有一定原由的,因为这是保护腰部的最简单的办法,老人们常说地气,就是这么个事,如果我们今天睡在地上,那么大地将会毫不犹豫地吸收我们腰上的精华,一段时间之后,我们就会腰酸背痛,像罗锅一样走路。”   安茗爱美,笑着说:“我们真要像罗锅一样走路,那可就惨了。”   杨志远说:“就是,所以该注意的地方,我们务必注意,尤其是一些细节方面的事情:像小睡的时候,一定要记住用外衣盖住自己的肚子,这样可以避免自己受寒;还有不要在风大的地方睡觉,过堂风很厉害,如果你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嘴巴歪了,绝对不是狐狸精干的,一定是过堂风干的。”   安茗玩笑,说:“那我问你,山里真有什么狐狸精吗,你有没有遇上过?”   杨志远自然知道安茗这是在说笑,他看着安茗那巧笑嫣然的脸,心说,你不就是一小狐仙么。这话他自然不敢说出来,要不然安茗非跟他急不可。杨志远笑,说:“狐仙可是英俊小生才可遇上的,本小生又不英俊。”   安茗一乐,说:“你杨志远今天怎么谦虚起来了,真是难得。”   在野外就餐,自然不同于家里,能用简单方式解决的问题就尽量简单,不能太复杂。比如说做饭,在野外总不能带一个饭锅吧,杨志远安排每人带了一个小瓷缸,煮饭吃饭喝水漱口,轻便实用。这时,杨广唯从高处把砍下的树枝背了下来,一边支起一个叉子,中间再横着放上一根粗枝。   安茗好奇,问:“志远,广唯这是要干嘛?”   杨志远笑,说:“准备煮饭。”   安茗没见过这种煮饭的方式,就在一旁看,杨广唯很快就搭好了树枝,这种活乡下长大的人没少干,家家户户原来在屋前晒衣服就需要搭上这么一个树架子,只是这几年晒衣服才不用这种方式了。杨广唯搭好架子,杨雨霏就把掏好的米每个瓷缸里放上一把,加入水,早有人用小铁丝把瓷缸绑好,一个接一个地挂在了架子上,放到柴火上去煮。   杨雨霏拍拍手,说:“行了。”   安茗问:“这样就可以把生米煮成熟饭啊?”   杨雨霏笑,说:“这你大可放心,我保你一会就可以吃上熟饭,而且保你比在大饭店里吃的饭要香。”   安茗夸,说:“雨霏不错,知道做这活,要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干。”   杨雨霏笑,说:“就这也要表扬啊。我告诉你,自小我跟着小叔他们,就没少干煮饭的事。小叔他们在田坎上挖个洞,生起火,我就在上面煮饭,比家里吃的饭都香。”   安茗一脸的羡慕,说:“那多好玩,要是我生长在杨家坳就好了,可以整天和你们在一起玩。”   杨志远笑,说:“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你羡慕我们,我们还羡慕你呢,城里多好,有游乐场有公园。我记得小时候,父亲带我到省城上了一次公园,那些城里的小孩骑在旋转的木马上笑得那么开心,那时的我觉得城里的小朋友真是幸福。”   说到父亲,杨志远的笑容淡了下来。那时杨志远还刚进初中,第一次进省城,父子俩站在公园外,隔着铁栏栅,看着木马飞快的旋转。尽管杨志远心里那么迫切地希望自己也在那个木马上坐上一坐,哪怕转上一圈也好。但他什么都没说,穷苦人家的孩子懂事的早,杨志远知道自己家里穷,买不起公园的门票,他知道自己能上一次城里就是一次莫大的奢望了,再提要求只会让父亲为难。杨志远一直忘不了那个场景:父亲把手放在他的肩上,他反握着父亲的手,一大一小两个人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开满木棉花的铁栏栅外,依偎着默默地看着人家在里面嬉笑。尽管父亲逝世得早,但杨志远和父亲父子情深,和父亲在一起的许多生活细节,杨志远都一一记在了心里。而这个场景不知为什么随着父亲的逝世和杨志远的长大,时不时地显现在杨志远的脑海里,一次比一次清晰。   爱情是心灵上的东西,对方的喜怒哀乐都得用心去感受。那一刻,安茗就感觉到了杨志远神情上的变化,尽管安茗不知道杨志远心里在想什么,但她自己肯定是勾起了杨志远的伤心往事。她赶忙支开话题,说笑,说:“所谓各有各的羡慕,大概指的就是这么一种心理。我没生长在杨家坳也好,要不然也跟雨霏一样,岂不也得叫你哥或者叔!”   杨志远笑了笑,说:“做你哥或者叔有什么不好。”   安茗笑,说:“那可大不一样,那就意味着我不可能在北京遇到你。如果你真成了我哥,我们怎么可能有机会在一起。”   安茗是美丽和可爱的,也许是因为远离了北京的缘故,来到杨家坳的安茗或多或少对杨志远有了一种依赖,杨志远喜欢这种小鸟依人的感觉。在北京,许晓萌就给了杨志远这样的一种感觉,但安茗很少有。此时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照在安茗的脸上,熠熠生辉,异样的美丽。杨志远看着安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杨雨霏乖巧,在一旁笑,说:“小叔,你们别光顾着谈情说爱,你还是说说晚饭吃什么吧。”   杨志远笑:“该吃什么就吃什么,这事情还用问我。”   杨雨霏说:“既然安茗在,要不我们去捉几只山鸡烤着吃怎么样?”   安茗一听就来了兴趣,连说:“好啊,北京烤鸭我吃过,烤鸡我可没尝过,志远,要不咱试试?”   杨志远一点头,说:“行,既然安茗有兴趣,我就告诉你怎么打猎,怎么制作杨家坳烤鸡。”   杨志远朝杨广唯招招手,说:“广唯带上几个人,我们走一趟,弄几个野味,给我们的安大小姐开开荤。”   安茗笑,说:“你是主人,我是客,为本小姐服务,是你杨志远应尽的职责。” 第22章 江山多娇(2)   杨家坳的山鸡学名叫环颈雉,因颈上有白色羽环而得名。杨家人自小与山为伍,对捉山鸡野兔这类的事情最熟悉不过。环颈雉喜欢把窝巢建在草丛和灌木丛的向阳处,用杂草树叶筑成浅窝状,常出现在山坡、丘陵、河沟两岸等地的灌木丛、草丛之中。杨家人现在像其他地方一样,主要用煤,山上的灌木得以生长茂盛,越靠近石柱峰,森林植被越密。山鸡喜欢群居,少者3~5只,多者10~20只,繁殖能力也强,杨家坳的山头一般都有山鸡生存。   杨志远环视了一圈,选了一处向阳、灌木茂盛的山坡,手一指,说:“广唯,就此处了。”   杨广唯他们也是此中高手,和杨志远的心意相同,纷纷点头,说:“此处不错,捉三、五只山鸡问题不大。”   留了二人看守,杨志远他们兵分多路朝山上围去。两只猎犬通人性,一看主人的阵势是围猎,就有些按捺不住,想打头阵。这哪成,现在就让猎犬冲了进去,那还不鸡飞蛋打,一场空。杨志远和杨广唯一人轻抚一头猎犬,好一会,蠢蠢欲动的猎犬才安静了下来。   不一会,几个点都响起了‘咯咯’的叫声,杨志远一看,大家已经就位,这才带着猎犬开始上了山。安茗一路小跑,跟在杨志远的身后。杨志远选定一视野开阔的坡地,吹了一声口哨,与杨广唯互通信号,待杨广唯的口哨声响起,杨志远手一松链锁,猎犬已如离弦之箭直入灌木丛之中,没一会,只见几点黑绿色的身影在灌木丛中飞起,又飞快地落下。   安茗掩不住兴奋,连连叫,说:“志远,快看,山鸡在那!”   杨志远一扫,已记下了山鸡的几处落地点,这才回过头朝安茗一笑,说:“照你这般乱指,只怕一只山鸡的落地点都记不住,你要以山鸡落地时周围醒目的大树和岩石为参照物。而且山鸡起飞后又落地时,它们的着地点不等于隐藏地点,当你到着落地点去搜索时往往是找不到它们的,在大多数的情况下当它们落地后,马上隐避地向前转移而去,如遇上地形是横沟、草地、田地的尽头、水边岸边及山上的石头断层、断崖等地才停止前进,并躲藏在附近的草丛中。”   安茗吐了吐舌头,调皮的一笑。杨志远点了点她,说:“走,我们现在只要慢慢搜寻,肯定会有不错的收获。你跟紧我,别乱动,千万记住对面灌木丛中如果有口哨声,千万记得要回答,小心被广唯他们误伤。”   安茗笑,说:“知道了,我跟紧你就是,要不我一辈子跟紧你好不好?”   安茗现在的话总是似是而非,一语双关,杨志远一时无语。只有奔山鸡的一个落地点而去,安茗得意地一笑,牵着杨雨霏的手,跟在杨志远的身后。杨雨霏有些看不懂小叔的心思,按说小叔是从心里喜欢安茗的,面对安茗的表白,杨志远该有所表示才对,但每到这时杨志远都是躲躲闪闪,根本没有平时的那种大气。安茗不急,杨雨霏反而在一旁看着憋气,要是杨雨霏自个的事情,以杨雨霏的脾气,只怕早就腿起脚落,一脚把杨志远踹到山脚去,哪会像安茗一般若无其事。   这时杨志远细细地一番搜索,已在落地处不远的草丛中发现了一只山鸡。杨志远吹了三声口哨过后,见对面没有回应,知道对面无人。取出自制的弓弩,一箭射去,山鸡‘呕呕’两声,已是倒地。   安茗好奇,问:“志远,你怎么不用猎枪?”   杨志远解释,说:“杨家坳的猎枪是散弹,山鸡体积小,打在山鸡的身上,铁砂太多,难以清洗,搞不好会磕牙。”   杨志远走过去拾起山鸡,此山鸡胸紫金色并有光泽,背绿色,翅膀有横条花纹,尾羽细长并有黑色横纹,长相非常美丽,重约2公斤左右。   杨雨霏笑:“是只雄环颈雉。”   安茗不解,问:“你怎么知道?”   杨雨霏说:“环颈雉雄性美丽,雌雉外观普通。”   安茗问:“为什么?”   环颈雉雄雉比雌雉美丽,是因为求偶的需要,鸟类多是如此,雄性为了吸引雌性的注意,羽毛多艳丽,孔雀开屏就是雄孔雀在向雌性发出交配信号。杨雨霏毕竟是女孩家,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望着安茗眨眼一笑。安茗也就随口一问,杨雨霏这么有意味地一笑,安茗稍加思考,也就知道其中的原由了,自然也就不再加以追问。   杨志远朝另一只环颈雉的落地点搜去,在此处碰上了杨广唯几个,杨广唯他们手上除了三只山鸡,另外还打了一只野兔。安茗一看是只白兔,问杨广唯:“怎么来的?”   杨广唯说:“这只野兔被猎犬撵出来的,撞到了我的枪口上,正好加道菜。”   安茗说:“杨家坳的山里的野味还真是丰富,想吃野味,上你们杨家坳来准没错。”   杨广唯说:“那是,杨家坳山里吃的倒是不愁。杨家坳有句老话‘老鸡、老兔,房前屋后’,说的就是山里野物丰富。咱带猎枪,一是方便弄些吃的,二来也是防身,因为在杨家坳的大山里时不时地会碰上野猪等大的猎物,没有猎枪还真不行。”   安茗是军人世家,虽然不喜武,但对枪械知识还是有些了解,她笑,说:“广唯,真要是碰上大型猎物,像你们这种发射散弹的猎枪,威力也太小了些吧,吓唬吓唬野猪还差不多。”   杨家人打猎讲究枪法和协同作战,碰上野猪獐子等大型猎物,首先伤其两眼,然后再群起而攻之,一般都可宰获。杨广唯笑,说:“安茗,这你就放心,只要我们真想打它,它就跑不了。”   安茗笑:“早知道杨家坳这么好玩,我就把我爸我哥一块叫上,他们最喜欢打猎了。”   杨志远不知道安茗的父亲是陈明达,只知道安茗的父亲在部队上,也不知道安茗她还有一个哥哥,杨志远这是第一次听安茗说起,杨志远虽然好奇,但安茗不说,他还是不问。   杨志远笑,说:“行啊,改天你把他们一块叫上,杨家坳别的没有,吃喝还是不愁。”   安茗笑,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别到时他们真来了,你吓得够呛。”   杨志远笑,说:“我有什么好怕的。来了杨家坳,我是主人他们是客,我把他们安顿好就是。你不是说你爸你哥喜欢打猎吗,到时我带他们进这石柱峰来,陪他们痛痛快快地围猎一场就是,准保他们高兴。”   少女情怀总是诗,安茗没有谈过恋爱,于安茗而言杨志远就是她的初恋,安茗是从心里喜欢杨志远,因其喜因其忧。尽管杨志远对她的态度处于模棱两可之间,也知道杨志远对许晓萌也有那么一层意思,安茗从来就没有因为杨志远的心里还有许晓萌的存在而心存芥蒂,在安茗看来爱情就是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遇上了正确的彼此,既然他们三个都遇上了,那她也就无话可说,唯一的办法就是心平气和地静待事情的发展。安茗知道爱情本来就没有是非对错,只要有所选择就会终有所爱,不管前面会遇上什么,她都认定杨志远是她一生的爱人。但她现在不急,毕竟自己现在还在大学读书,许多的事情只能等到大学毕业以后再说。安茗一直盘算着在怎样的时间怎样的地点以怎样的一种方式让杨志远和自己的家人相见相识,既让家人坦然接受杨志远,也让杨志远坦然接受自己的家世。现在看来,找个机会把自己的家人带到杨家坳来打猎一种是极佳的方式,置身于杨家坳秀美、广袤的天地之间肯定要比北京的四合院要心襟开阔的多。   安茗想定了主意,巧笑嫣然地看了杨志远一眼,说:“我家里人的枪法都不错,尤其是我爸,一枪一个准,不知道你的枪法怎么样?”   杨志远挺自得,说:“虽然真枪我没摸过,但我们杨家人自小就练弓弩、飞镖,讲究的就是准头,我想应该差不到哪去。”   安茗笑:“你就吹吧,千万别到时自个把牛皮给吹破了。”   杨雨霏在一旁帮腔,说:“安茗姐,这你就放心,小叔的牛皮还真不是吹的,自小他的弹弓就是弹无虚发,弓弩飞镖,在我们杨家坳根本就没有对手。”   大家会到一起,又寻山鸡的着地点射杀了几只山鸡。杨雨霏顺手在山里寻了野生的香料,挖了些山药。安茗问杨雨霏这是干嘛。   杨雨霏说:“这是等会烤鸡必须准备的佐料。”安茗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杨志远看了看大家手中的猎物,晚餐足足有余,就说:“行了,撤。”   这是杨家坳人山里打猎的规矩,够吃就行,不赶尽杀绝,方能长远。   一行人回到小溪的河滩边,饭早就煮熟了,香喷喷的,老远就可闻到稻米的香味。安茗贪婪地闻了一下,说:“真香!”   杨志远笑:“这就香啊,明天我给你做个更香的,杨家竹筒饭。”   安茗笑,说:“那你今天怎么不做?”   杨志远笑,说:“竹筒饭比较麻烦,得砍竹子制作竹筒才行,今天就将就着点。”   安茗说:“这可不是什么将就,你看这老远的就闻到了米香,这瓷缸煮的饭肯定像雨霏说的,比大饭店里的香得多。”   杨志远说:“吃饭有时吃的就是一种心境,在这山水之间,自己动手劳动,有着一种自然的野趣在里面,任何人只怕是还没尝味,心里已是香了三分,自然就感觉吃什么都比大饭店里的香。”   安茗点头,说:“这倒也是,小时候最喜欢学校里组织野炊活动,觉得野炊时的饭菜比什么地方的都香。”   杨志远说:“这是人之常情。赶明儿杨家坳的交通发达了,我们就在杨家坳设立一些野营点来迎合人们的这种心理。”   杨雨霏说:“这个想法好。”   杨志远笑:“那这事就由你落实,安茗配合。这一路上去,选些你们认为适宜野炊的河滩,拍照留存,方便以后备选。”   杨雨霏笑,说:“女性看问题的角度和你们男人可不一样,我们认为合适的,你们不一定认同。”   杨志远笑,说:“这你就不懂了不是,这种事情还真得听你们的。”   安茗好奇,问:“这话从何说起?”   杨志远笑,说:“你想象此类野炊活动,什么人最喜欢,那就是恋爱中的青年男女。男生在这时听谁的,自然是听你们女生的咯。”   安茗瞟了杨志远一眼,半真半假地笑道:“只怕未必,你杨志远什么时候听过我的。”   杨志远一时语拙,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安茗看着有些尴尬的杨志远,扑哧一笑,拉了杨雨霏的手,欢快地朝杨广唯他们那边跑去,留下杨志远独自在那发愣。   杨广唯他们杀鸡剥兔,熟门熟路,早就在河边把山鸡野兔洗刷干净。照杨志远先前的吩咐,一干污物已于山中掩埋妥当。早有人用桦树杆穿过山鸡肚,把山鸡伸到火堆上去烤,火苗烧在山鸡身上,嗞嗞作响。   而另一处,杨广唯带人已移至山边另行挖坑生火。安茗跑过去观看,见杨广唯他们已在地上挖了深坑,坑下生火,安茗不解其意。杨雨霏解释,这是在做杨家坳的懒汉鸡。   安茗笑,说:“看来你们杨家先祖肯定是些美食家,怎么做起吃的来都是一套一套的。”   杨雨霏笑,说:“我们杨家先祖都是行武出身,古时打仗,行军无定所,做饭都是随时随地,就地取材,自然就总结了不少简单方便适用于野外的美食方法,这懒汉鸡的做法就是先祖们传下来的。”   这时杨广唯他们已经准备妥当,杨广唯把杨雨霏采来的山药香料和盐巴放进山鸡的肚子里,用洗湿的黄泥把山鸡包裹起来,放进泥坑里,再用金黄的泥土把坑覆上。   杨广唯说:“行了,就要火势够旺,一会我们就有的吃了。”   安茗笑,说:“我说怎么叫懒汉鸡哦,原来是为了偷懒来着,这个名字倒是蛮贴切的。”   杨雨霏笑,说:“安茗姐,你别看这道菜的名字不怎么文雅,等下出炉,可是颜色金黄吃起来特别香酥,而且懒汉鸡用我们杨家坳的黄土包裹,另有一种泥土的芬香。”   安茗笑,说:“雨霏,你能不能不说了,你看我的口水都快出来了。”   杨雨霏一笑,说:“走,我看还是让小叔教你怎么烤山鸡去。” 第22章 江山多娇(3)   两人回到河滩,杨志远正坐在河石垒起的石凳上悠然地烘烤着手里的山鸡,那只野兔也被挂在横杆上烘烤。安茗走了过去,说:“志远,教我几招好不好?”   杨志远看了安茗一眼,微微一笑,说:“行啊。”   杨志远站起身来,让安茗在石凳上坐下,把手中烤得半熟的山鸡递给了安茗,安茗接过,学着杨志远的样子,握着桦树杆的一头,把另一头的山鸡伸到火上烘烤。杨志远指点安茗此山鸡的烘烤要点就是要不停的旋转,烘烤均匀,以免到时半生不熟。   安茗初学,开始还觉新鲜,但她毕竟是女孩家,又不像杨雨霏般习过武,老是把手伸举着,臂力自然不够,不一会安茗就感到手臂酸痛,手里的山鸡不由自主地往明火里掉。   杨志远笑,说:“安茗,照你这般个烤法,等下还有什么烤鸡可吃,只怕直接炭化。”   安茗横了杨志远一眼,心说,杨志远你这个没良心的,难道就一点都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见我这般辛苦,也不知道帮我一把,反而笑话我。安茗骨子里要强,尽管心里恨恨的,把杨志远骂了个遍,可表面上却不动声色,手一使劲,咬紧牙关强挺着。   杨志远在一旁看着好笑,他知道安茗要强,不可能在杨雨霏他们面前露怯,杨志远摇摇头,笑了笑,说:“还是我手把手地教你怎么烤吧。”   杨志远走到安茗的身后,伸出手,双手托举安茗的双手,杨志远手上使上了力气,安茗顿时就轻松了下来,知道杨志远这是在帮自己。夕阳早已西下,天空中只剩一抹晚霞的余晖,火苗映着安茗的脸,红彤彤的。安茗半倚在杨志远的怀里,闻着杨志远身上的气息,一时竟有些意乱情迷。   杨雨霏在一旁看着,觉得这个场景挺温馨的,她拿过安茗的相机,调整角度,‘咔嚓’一声把这个场景记录了下来。安茗正倚在杨志远温暖的怀里独自沉迷,闪光灯的灯光一下子把她惊醒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望了杨雨霏一眼,说:“雨霏,你在搞什么!”   杨雨霏朝安茗晃了晃手中的相机,朝安茗做了个鬼脸。   杨家坳的山鸡肉质鲜美脂肪很少,是极好的食用佳品。再加上杨家先祖传下的配方佐料,烘烤下来金黄金黄的,色泽可爱之至。等到杨广唯把懒汉鸡烘制出来,安茗也就吃上了一顿真正的野外大餐。   烤鸡吃起来香香脆脆的,懒汉鸡却是另外一种味道,酥酥软软的,连骨头都很香脆,一咬就碎。   安茗连连夸奖,说:“志远,还别说,只怕是北京烤鸭也没有你杨家烤鸡的味美。要不你干脆到北京开一个烤鸡店,肯定生意兴隆。”   杨志远笑,说:“也亏你想得出来,在北京上哪找这么个可以生篝火的地方去,再说了,像我们这般烘烤,一天下来也烤不了几只,生意不好,那是亏死,生意太好,那就得累死,所以我们可不敢去北京,真上北京那就是找死。”   安茗满嘴留香,说:“这倒也是。那你就留在杨家坳好了,我可舍不得你死。”   山里的夜黑的要比山外早,一到夜里就黑漆漆的,尤其是在野外,更显阴森恐怖。杨志远安排杨广唯把篝火移到宿营地,一头牵上一只猎犬。安茗是第一次在杨家坳这种深山中野外宿营,杨志远知道安茗肯定会感到渗得慌,于是与杨雨霏一左一右睡在安茗的身边,再让杨广唯他们团团把她围在中间,森林里夜里动物的嘶叫声此起彼伏,安茗倒也不觉害怕,她躺在网床上和杨志远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不一会,竟然就睡着了。深山老林昼夜温差较大,夜里山风阵阵,感觉还有些凉爽。杨志远把外套盖在安茗的身上,这才安然入睡。   一夜无话。醒来时,已是东方暨白,大家一起动手把宿营地整理干净,背起背包继续前行。因为前方已是无路,杨志远决定溯溪而行。一行人行走在溪峡之中,两岸或树木葱郁或瀑布悬挂,风景旖旎。不时有猿猴于岸边的峭壁上攀跃,偶有调皮的猴子朝杨志远他们一行扔山上的青果。   再往前行,前面出现一道石壁,一字排开,豁然出现在大家的面前。安茗对石柱峰的情况一无所知,不由惊呼,说:“志远,前面只怕是无路。”   杨志远虽然也是第一次进石柱峰,但一看眼前这情况,就知已到‘五郎峡’。杨志远一笑,说:“如无路,水从何来。放心,前方自有通途。”   再行走近,只见峭壁之中露出一条缝来,缝宽十米左右,两旁石壁峨然耸立,有如用斧削成一般,有溪水从石缝中涌出,有些湍急。早有熟悉此路的杨家人在前带路,溪水看似湍急,却是不深,只及脚膝,大家把背包顶到头上,依次前行。   安茗抬头望天,只见两边石壁乌黑发亮,天空有如一条蓝线,高悬于头顶,好似鬼斧神工一般。   安茗说:“此处叫‘一线天’最恰当不过,为何叫‘五郎峡’?”   杨志远说:“传说杨家先祖五郎杨延德来到此处,见前方无路,于是提起板斧,于峭壁之中劈出此条道路,故名‘五郎峡’。”   对于杨家历史,杨志远自然有所了解,杨家世代镇守山西,雍熙三年(公元986年)金沙滩一场血战,杨家众将死伤过半,五郎杨延德心灰意冷出家为僧。山西为北,本省为南,五郎杨延德出家为僧后是否到过杨家坳自然已是无法考证。不过传说就是传说,有杜撰的成分在里面,试想先祖五郎杨延德力气再大,也不可能以斧劈山为路。   杨志远注意到两旁的石壁,其下方有人工开凿的痕迹,应是杨家先祖开凿于此,却不知为何杨家后人把此处荒废了。   过了‘五郎峡’,前面豁然开朗,另有洞天,只见前方山势已然平坦,唯石柱峰凸在眼前,一道瀑布于石柱峰层层叠叠飞流而下,水珠飞溅,杨志远已感到了丝丝水汽扑面。一行人上岸绕森林小道而上,转过几道弯,于前方不远处见一湖,湖面数十亩,湖水清澈见底。湖边草色花香,小鸟鸣啼,恍然回到了春天,一行人都觉心旷神怡。   杨志远一见,说:“今天就于此处宿营。”   杨志远一声令下,杨广唯自然不加停顿,赶忙去找寻适于安营扎寨之地。杨志远见安茗已经下到湖边与杨雨霏嬉戏,也就没有惊扰她们,一个人顺着湖边慢慢地欣赏湖色山景。   杨志远环视四周,此湖位于石柱峰下,四面环山,唯‘五郎峡’可以出入。湖边树木参差,近低远高,间有野桂星星点点,杨志远顺着湖势走,湖边杂草丛生,却杂乱有序,杨志远感觉有些蹊跷,俯身扒开杂草,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道豁然在目。杨志远心想此地铺路、开山,祖辈们自是有过一番经营,不知为何后辈竟然全然不知。杨志远细细琢磨,慢慢地有了一些头绪。先祖为避战乱而来杨家坳,肯定对此地也有过一番考究,此地四面环山,只需派兵驻守‘五郎峡’就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但是此地地域狭小,只可急一时之需,却不宜于杨家人在此群居,因此先祖们最终选址杨家坳作为生活劳作之地,而把此处作为临时避难之所。后世战火没有烧到杨家坳,此地渐渐地也就被大家遗忘了。   杨志远顺着小道前行,前方是一竹林,竹林翠绿,林中竹鸡鸣啾,有水流潺潺穿林而过入湖。再往前走,就到瀑布脚下,不远处瀑布轰鸣作响,但到此处却是平坦了许多,水流经一道十米落差的瀑布落入湖中,水花飞溅,水声却已轻幽。绕上瀑布,只见百米远处现一深潭,潭上又是一个大瀑布,从数百米高的山岚直泄而下,打在潭里飞珠落玉,哗哗作响,石柱峰的那道银色的大瀑布经过十数个阶梯般的瀑布,至此温柔平和。杨志远趟过溪流,复往前走,直觉清香扑鼻,杨志远先是看到星星点点的月桂,越往里走,桂花树越来越多,峡谷之中,全是野生桂花林,只怕有数千株之多,杨志远细细地打量,也只认识丹桂、金桂、银桂等一些在杨家坳见过的桂花品种,更有一些品种,杨志远根本无从辨认。桂花林中不时有红、黄、白、紫、蓝各色的蝴蝶于林间翩翩起舞,与杨志远擦脸而过。在林中一角竟然还有石凳石桌,虽然青苔密布,却仍历经数百年而不倒。杨志远一时胸襟娆溢,试想若是重阳之时,满谷野桂飘香、姹紫嫣红,掬一杯清茶,悠然坐于野桂之中,是何等的安详飘逸。杨志远对先祖更生敬意,试想在乱世之时,先祖们尚且可以于纷乱之中,寻找一份生活的轻松和惬意,作为后辈,生长于和平之时,更该有一颗热爱之心,爱国爱家爱乡爱人才是。   杨志远环湖一路走来,不免思绪万千,心有感触。转过一道弯,前面另有一个小瀑布从另一侧的山上流下,下有一潭,潭水清澈,杨志远心有所思,自是无暇顾及其他。待得走近,杨志远才发现潭水之中,竟有一人于水中游泳,潭水清澈,水中之人清晰可见,不是别人,正是安茗。   安茗和杨雨霏在湖边嬉戏一番之后,回头没有找到杨志远。女生爱美,安茗这两天风尘仆仆,仲夏季节,身上自然香汗淋漓,安茗一看找不到杨志远,就想正好趁此时机到湖边好好地洗个澡。安茗拿了衣物,告之了杨雨霏一声,杨雨霏本来想和安茗作伴,但安茗平时就喜独自沐浴,有个人在身边,她感觉别扭,安茗婉言谢绝,杨雨霏也就没有强求,只是告之了杨广唯他们一声,让他们远离安茗沐浴的领地。   安茗一个人找到这个背人的角落,下到水中,初始还着了衣物,但终是有些不便,知道杨广唯他们不会出现,安茗一咬牙,索性除了衣物,赤裸裸地纵情于这湖光山色之中,哪曾想杨志远会从湖的另一边出现。   水中的安茗肌肤皓如白雪,酥胸毕露,一双修长的玉腿在水波中隐隐欲现。杨志远一时目瞪口呆,心摇神驰。安茗在这一刻也看到杨志远了,虽然安茗对杨志远心有所属,但她毕竟是女儿家,一时惊慌失措,慌忙用手去捂自己的胸,可如何捂得住。   安茗轻语,说:“志远,你怎么会在这!”   杨志远这才回过神来,慌忙转过身去。安茗这时已经有所平静,她看了杨志远的背影一眼,说:“既然来了,干脆就在一旁给我守着,等我洗完澡再找你算账。”   杨志远哪里还敢言它,赶忙面红耳赤地走到拐角处,掬一捧湖水洗了一把脸,却如何洗都去脑海中的印记,此时杨志远的脑海里全是安茗肌肤如雪,酥胸毕露的场景。杨志远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看到女孩的身体,他的心‘噗噗’直跳,杨志远一时无法用一个词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安茗此时早就平静,她对自己的身形很是自傲,既然杨志远已经看到了,那就看到了好了,反正杨志远又不是别人,自己迟早是杨志远的人,自己的身体不给他看给谁看。安茗在湖水里洗着澡,心里这么想着,心有如小鹿一般地跳跃。   安茗洗完澡,穿好衣服。坐到湖边的一块鹅卵石,这才说:“杨志远,你过来。”   杨志远慢慢地回到安茗的身边,安茗长发垂肩,赤着脚在湖水中荡,懒散中透着一种可爱。安茗嘴角含笑,说:“杨志远你是不是喜欢偷看女孩洗澡。”   杨志远一看安茗的神态,就知道安茗没有生气,只是在说笑,可他一时半刻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一颗心忍不住怦怦直跳。   安茗见杨志远傻站着不说话,又笑,说:“志远,你偷看我洗澡,是不是该罚?”   杨志远岌岌地,说:“怎么罚?”   安茗把手中的梳子递了过来,语意活泼地说:“罚你帮我梳头好不好?”   杨志远走到安茗的身后,握住安茗的长发,接过安茗手中的梳子,慢慢地帮安茗梳理着头发,刚刚洗过澡的安茗,发上有着淡淡的洗发香波的味道,身上少女独有的体香约有约无,杨志远一时心醉神迷。   安茗也沉迷在这种安静香逸的氛围之中,她喃喃地说:“志远,让我们一辈子在一起,让你一辈子就这么给我梳头,好不好?”   这一霎,杨志远只觉天崩地裂,再无其他,他从身后一把抱住安茗,声音如铁:“好的,这一辈子,我们就在一起,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安茗了解杨志远,她知道这话一旦从杨志远的嘴里说出来,那就是他生生世世的承诺。安茗偏过头来,一双眼睛星星点点地望向杨志远,是泪。   杨志远拥着安茗,一时心如潮涌,他俯下身,轻轻地、轻轻地吻了安茗的眼,然后是安茗的唇。   这是杨志远的初吻,也是安茗的,尽管彼此还很生疏,但是彼此都感到颤颤的,有一种甜美和幸福的感觉于心。   直到这时,杨志远他才想到了一个词来形容他的心情,那就是:曼妙。 第22章 江山多娇(4)   次日,杨志远率一干人等,开始攀爬石柱峰。石柱峰因远看峰耸云霄,尖削如柱,因而得名。以石柱峰为界,西南面为新营杨家坳所辖,西北面已是外县,不在新营管辖之列。杨志远他们攀爬的路线,山势较为平缓,偶有陡峭之处,人工开凿的痕迹依稀可见,只需小心攀爬都可逾越。   自是杨广唯打头,安茗、杨雨霏居中,杨志远断后。因了昨天的一吻,杨志远现在走在安茗的身后感觉已如往日不同,心里已是满腔的柔情和蜜意。山路崎岖,大家于一处休息,再看山下之湖,白云在湖底悠悠,湖水已如天空一般,湛蓝苍翠。   杨志远望着山下之湖,说:“不知道这湖前人给她取了怎样诗意的一个名字?”   杨雨霏笑,说:“既然不知道名字,要不小叔你给她取名如何。”   杨志远望了安茗一眼,昨日的一幕历历在目,于是笑了笑,说:“要我看就叫‘情定三生湖’好了。”   安茗一听,心里涌起丝丝蜜意,她知道杨志远此言用意何在,是为纪念。杨雨霏哪知道杨志远的心意,当即就说,这个名字好,今后凡有情侣来到此湖,只需掷一枚铜板于湖中,就可情定三生,终身为侣。   杨志远微微一笑,说:“行,那我们就把此湖命名‘情定三生湖’。”   石柱峰远看像柱,大有一柱冲天之势,杨志远以前也如他人一样,以为石柱峰必定削峭无比,今日置身其中,杨志远方知事实与想象其实大有不同。石柱峰也如其他高峰一样,由若干相连山峰组成,石柱峰的瀑布成阶梯层层叠叠于山岚之间飞溅而下,山势也然如此,一行人攀爬至大约一千余米处,山凹之中,竟然是有一块数十亩的平整山地,此地位于山腰之间,轻烟缭绕,放眼望去,前方绿幽幽的一片竟然全是茶树。   此时已是仲夏,山下杨家坳的茶叶早就采摘完毕,而此处的茶叶,芽孢初露尖尖角,独自轻柔地绽放一抹绿意,正是采摘之时。   杨广唯不免有些惊奇地说,真是奇了怪啦,这石柱峰上怎么会有成片的野生茶林存在?   杨志远知道茶树的原产地在我国西南部的多雨潮湿的原始森林中,经过长期的历史进化,逐渐形成了喜温、喜湿、耐荫的生活习性。杨家坳的层林之中,野生茶树是有,但多是独立成株,像这样成片成片的出现,只怕是绝无仅有,独自一处。细看整个茶园,一树一树相连成垄,依山傍势,沟壑分明,不会是天然野生,肯定是先祖移栽之故。   杨志远暗自惊喜,古往今来,我国的历代贡茶、传统名茶,大多出自高山。高山之茶生长在云雾雨露中,成长缓慢一年可采收三次,这也是为什么石柱峰的茶叶今日娇鲜无比之故。纵观整个山坡,先祖的选择很有见地,此处周围有葱郁的林木,茫茫的云海,空气和土壤的湿度得以提高,而且土壤质地疏松、结构良好,有机质含量丰富,气候与水质极佳,相当适合茶叶生长。故此地所产之茶,其气味必定充满花香,入口甘醇,香馥韵美,茶汤香气持久不退、清甜滑口;所谓高山出好茶,乃是由于高山的气候与土壤综合作用的结果。如果在制作时工艺精湛,那就更会锦上添花。只要天、地、人三合为一,就可以精制出口齿留香,入喉即化、气贯天灵的极品茶叶来。   杨家坳的茶叶现在发展势头不错,茶叶的质地也好,但与其他传统的名茶相比,尚有不小的差距,如果把石柱峰上的此处茶园加以利用,好好运作,肯定可以开发出一个超一流的茶叶品牌来,这对提升整个杨家坳的茶叶品质是一次绝好的机会。   杨志远喜形如色,他说,广唯,这可是先祖留给我们的财富,务必加以利用才是。   杨广唯点头称是,只是他有些迟疑,说:“这片茶园处于石柱峰之腰,从杨家坳至此,山路崎岖,不便采摘。”   杨志远此时早有主意,说:“这一路走来,风光旖旎,尤以五郎峡、情定今生湖、石柱峰大瀑布、野桂林为甚,很有开发价值,我原本想过些日子再说,但现在既然有了这片野生茶园,经济价值非同小可。我想是不是可以依山就势,就地取材,在山涧之间以树为柱,以板为路,这样用不了多久就可以修缮出一条栈道。”   杨广唯赞同,说:“志远,你这个主意不错,简单易行。”   杨志远说:“安茗,回去的路上几个险要之处还有再多拍些照片,我们回去之后好好商议商议,争取早日把栈道修出来。”   安茗说:“明白,我知道该怎么做。”   杨志远说:“至于这山上这茶,回去之时,我们采摘一些带回去,能带多少是多少,回去之后尽快地研制出一个极品茶叶来。至于其他新茶,广唯,你回去后再带些人上石柱峰来,将这一季的茶叶采摘殆尽才是。”   杨广唯点头说:“行,就这么办。”   当晚夜宿于野生茶园不远处的一个石洞之中,石洞位于茶园之上,很大,可以藏兵千人而不觉拥挤,视野开阔,可以一览周围之情况。洞穴之中,先祖垒造的防御工事弓弩射孔清晰看见。杨志远猜想,此处既为先祖屯兵之所,那么石柱峰上必定就会有完整的防御工事。杨志远现在可以大致地勾勒出数百年前,杨家先祖在石柱峰一带构筑的军事防御体系图来。数百年前先祖们初到此地,原本以石柱峰为首,五郎峡为腰,杨家坳为尾,在连绵数十里的山中构筑了一道互为依仗的军事防御体系,只是后来由于世事的变迁,生活之需要,才慢慢地蜕变成今日之杨家坳为首的现有格局。   这一夜,杨志远和安茗相依着坐于山洞之边,耳边松涛阵阵,石柱峰的大瀑布于一旁不远处飞泻而下,夜色下的瀑布,只见一道银色自上而下,飞泻而去。抬眼望天,耿耿银河横列天际,牛郎织女,夹河相望。   安茗和杨志远昨日于湖边情定三生,初涉爱河,自是恨不得每天和杨志远如此相偎相依在一起才好,只是自己尚在求学,还有一年方能毕业。开学之后,必定要离杨志远而去,一北一南,遥遥相望。安茗外表坚强,可她毕竟是女孩家,心里还是有些感伤和离愁,此时眼望银河,安茗心有戚戚,说:“牛郎织女,一年一会,恰如你我。”   杨志远豪情万丈,他笑,说:“一年一会又如何,只有心中有爱,时间和距离又算得了什么。相比牛郎织女,你我比他们要幸福的多,你我之间虽然隔着距离,但你我不还是可以想见就见,想爱就爱,没什么好感伤的。”   安茗也就是突然有些小感伤,被杨志远这么一说,心胸顿时开朗。她嫣然一笑,说:“这倒也是,相对于一辈子来说,一年的时间又算得了什么。”   杨志远问:“明年毕业,你准备怎么办,留在北京,还是到新营来?”   安茗对这无所谓,说:“这个随你,你让我留北京就留北京,你让我到新营就到新营。”   杨志远笑,说:“这事情岂能由我,你真要到新营,你的父母就不反对。”   安茗嫣然一笑,说:“反对什么,我决定的事情,父母从不反对,倒是你,倒要想想怎么去讨未来岳父岳母的欢心才是,好让他们同意把他们的宝贝女儿放心交给你。”   杨志远笑:“这你大可放心,你父母即便是天堑,我也要把他们攻下来。”   安茗笑,说:“勇气可嘉。可此等事情光有勇气只怕不行,还得智取。”   杨志远拥着安茗,山风阵阵,少女的体香淡淡悠长,杨志远不免有些心猿意马,他笑,说:“怎么智取,难不成到时直接背着一个胖娃娃上门求亲不成。”   这话有些暧昧,安茗顿时面红过耳,她娇叱,说:“杨志远,你心里在想什么。”   杨志远抱紧了安茗,安茗挣扎了一下,也就由了他,俩人右手十指相扣,就那么静静地坐着,沉浸在这种小小的暧昧之中。   虽是仲夏,山洞之中,却是清凉无比,有些凉意。杨志远和安茗静静地坐了一会,夜越深,凉意越重。杨志远说,我们进去吧,别受凉了。   安茗顺从地点了点头,和杨志远走进洞穴深处。杨广唯他们早就在洞中燃起了篝火,火光照在四周,红彤彤的一片。杨广唯他们早已鼾声四起,杨志远和安茗相视一笑,朝火中添了些柴火,这才裹了毯子,于一角酣然入睡。   次晨,杨志远留下几人于茶园采摘,剩余几人又复前行。这日的路途较前几日都为崎岖,一行人攀爬了一千余米,已至石柱峰的肩部位置,再往上,只见石柱峰的顶部,有如定海神针般壁立千仞,直插云霄,峭壁之上,有松柏傲然挺立,有雄鹰于石柱峰的顶部翱翔,杨志远他们至此,再也无路可走,杨志远知道已无前行的必要。站在石柱峰回望杨家坳,只见山下层山叠嶂,郁郁葱葱,杨家坳隐于山岚之中,哪里又能看得到杨家坳的一丝影子,而西北方向也是山岚叠嶂,不知何处是头,杨家先祖于险要之处垒砌的石墙壕沟依稀可见。杨志远他们站在石柱峰之肩,只觉心潮澎湃,满腔都是一览群山小的豪情。   大家于此处拍了照片以兹纪念。安茗倚在杨志远的怀里,让杨雨霏多拍了几张,杨雨霏不明就里,总感觉杨志远和安茗这两天关系较前些时要为亲密,一时又不知是何缘故。镜头里的安茗双目含春,眉眼含笑,分明就是恋爱中的女子。杨雨霏心想,只怕用不了多久,自己再叫安茗姐就有些不合时宜了,该叫安茗婶了。   一行开始下山,下山之路看似难走,其实远比上山容易,一行人用了不到一小时,就回到了早上出发的野生茶园,与其他诸人汇合,杨志远心想这一路回走,毛毯等厚重衣物已无必要,于是让大家用塑料包好,置于石洞之中,留给今后杨家坳人上山采茶之用,大家把采摘的新茶整理成包。这才开始下山,新茶不重,却是鼓鼓囊囊,大家小心翼翼,方才下到‘情定三生湖’边。此时正是晌午,大家稍事休息,开始往杨家坳回走。一路再无其他,路上也就不再耽搁。当晚于途中宿营,打鸡捕兔,自是少不得美餐了一顿。第二日,复又回走,下午就回到了杨家坳,前后用时五天,杨志远就此完成了他的石柱峰之旅。   一行人走近连心桥,远远的就看见杨石正伫立在桥边朝这边观望。杨石的苍苍白发有如一面旗帜,在山风的吹拂下,咧咧地飘,杨志远心有感慨,多年以后,仍是无法忘却杨石白发苍苍打眼相盼的场景。   看到杨石站在桥边,杨雨霏和安茗早就欢呼雀跃地朝杨石拥了过去。杨雨霏说:“爷爷,站在这里干嘛?”   杨石笑,拍了拍杨雨霏和安茗的手,说:“没什么事,就在这桥头盼你们回来。怎么样,这一路没受什么苦吧?”   安茗笑,说:“杨爷爷,这一路好玩刺激着呢,打鸡捕兔,好多事情我以前从未经历过。”   杨石爱怜地一笑,说:“想要打鸡捕兔,杨爷爷带你上杨家坳周边的山头就是,范不着上石柱峰受那份苦啊。”   杨雨霏笑,说:“爷爷,那可不是苦。”   杨石一笑,说:“行了,孩子们,走,我们回家去,家里早就把饭菜准备好了,你们洗一洗,休息一下,就可吃饭了。”   杨志远走近杨石,说:“叔,你在家里歇着就是,跑到连心桥来守着干嘛。”   杨石笑,说:“可能是老了的缘故,尽管知道你们进老林子不会有什么事情。可你们一进山,我睡得总是不那么安稳,不到连心桥来看看,心里更加不踏实。你杨石叔我啊,看来真是老了。”   杨雨霏调皮,挽着杨石的手,说:“爷爷,你年轻着呢,怎么会老。”   杨石笑:“你这个丫头就是会说话,生老病死,人之常态。爷爷我啊,现在只盼着你们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就好。”   杨志远看着杨石的白发,心想,自己怎么没留意,杨石叔是真的老了。杨石这一辈子都在为杨家坳的杨家人操劳,也该轮到杨家坳为他做些什么了。杨志远回过头问杨广唯:“杨石叔今年进八十了吧?”   杨广唯说:“好像是。”   杨志远瞪了杨广唯一眼,说:“什么好像,连自家爷爷的寿辰都不知道,你看你是该骂。”   后辈都是这样,对于长辈的爱护,心安理得,坦然接受。而对于长辈的事情,却是漠不关心,只有失去以后才知道长辈的爱于自己的人生是多么的弥足珍贵。   杨志远说:“我应该没有记错,杨石叔,今年进八十,今年咱们就好好为他老人家操办操办。”   南方的规矩,男祝九,女祝满。杨石今年七十有九,那就是八十,是该好好庆祝庆祝了。 第22章 江山多娇(5)   尽管杨家坳的夏天没有城里炎热,但杨志远还是感受到了城市里的热度和躁动。杨家坳的五条山泉水的生产线调试完毕,工厂开足了马力生产,可市场仍是张开它饥渴的大嘴,杨家湖山泉根本就不必进仓库,一车接一车地送到车站、码头,运往全国各地。公司账上的余款也如这夏天的气温,直线攀升。   这天,杨志远忙完手头的事情,和安茗、杨雨霏坐于南山别墅前的凉亭茗茶。虽是仲夏,山上古树参天,山风习习,倒也不觉炎热。   茶是新茶,前些时杨志远他们从石柱峰采撷回的,杨家坳的老茶农纯手工精心研制而成,色泽黄亮、油润,薄覆金毫。杨志远沏了一壶茶于玻璃茶壶里,茶叶儿像一道道眉,在壶中轻盈地舒展,茶汤色泽金黄、清透,呈现出淡雅的天然茶香,此茶有着高山茶特有的韵味,抿一口,只觉气味氛香、味道甘醇、口感清香、顺口回甘,既有着滋味绝赞的高山气,也有着一股幽雅甘润的滋味,喉韵无穷。除了这些杨志远觉得大楷是因为汲取了石柱峰上空灵之气的缘故,此茶在夏日里饮来,另有一丝清凉之气直入心灵,心清气爽。   即便是安茗此类对茶的品质不怎么上心的人,抿一口,也是口齿留香,茶香缭绕,安茗忍不住赞,说:“真是好茶。”   杨志远点头,说:“此茶真要是按质论价,我看是贵比黄金。”   安茗不懂茶,她笑,说:“志远,没你说的这么玄乎吧。”   杨志远笑了笑,说:“如果你爱品茗,那这茶就值这个价,当然,如果你不好这一口,那就另当别论了。”   安茗笑,说:“我是不懂茶,不过这茶的口感还真是不错。”   杨志远笑,说:“连你都知道口感不错,这茶的品质肯定错不了。要是再加上精美的包装,这茶在高端礼品茶的市场将来只怕是一斤难求。”   杨雨霏说:“小叔,既然如此,那给这茶取个好名字就显得极为重要了。”   杨志远其实对此早有考虑,说:“既然这茶贵比黄金,形似眉儿,我看就叫‘眉儿金’好了。”   安茗笑,说:“这名字好是好,就是太女人味了。”   杨志远一笑,心说,女人如茶,茶如女人,好茶需要慢慢地品,好女人也是如此。但他知道安茗的性情,这话也就心里说说,自然不敢说出口来。他问:“安茗,你家里人有没有爱喝茶的?”   安茗笑:“茶倒是都喝,爱不爱的,我就不知道了。”   杨志远笑,说:“你回去的时候捎个二斤回去,准保你父母会喜欢。”   安茗笑:“你刚才还说这茶贵比黄金,要真是喜欢上了怎么办,我家买个一、二次倒还行,要是经常买,那非破产了不可。”   杨志远哈哈一笑,说:“要不,你回去和你父母商量商量,今后我把你家茶叶的供给给包了。”   安茗自是听出了杨志远话中的意思,她眉眼含笑,说:“杨志远,你这是干嘛,就几斤茶叶就想把我家人给贿赂了。”   杨志远笑,说:“那你想不想我去贿赂呢?”   安茗笑,说:“既想又不想。”   杨志远说:“你这倒是一句实在话。”   杨志远知道石柱峰的那处海拔1500米高山的原生态野茶园虽说有数十亩,但产量却是极为有限,一年三季,每季干茶也就在二百斤左右。要知道,石柱峰的野生茶芽尖细嫩,6至8万颗芽尖方能制成一斤干茶,再结合杨家坳的传统工艺,由老匠师全程手工制作,将来打入市场肯定是可遇而不可求之茶中珍品。既然是珍品,杨志远就觉得有必要把它送给身边的朋友分享,杨志远在自己的心中过了一片,身边爱品茶之人,以张平原为最,向晚成次之。一想到张平原,杨志远心想,这段时间大家都忙,除了在电话里互通消息,自己还真有些时间没和老师见面了,得抽空上省城一趟,给老师送上二斤好茶才是。   山风习习,茶香阵阵,自是风景这边独好。安茗在杨家坳不觉已一月有余,她现在越来越喜欢杨家坳的纯净和透彻。她说:“还别说,志远,你把公司选址在老虎嘴还真是有眼力。置身于这满目青翠的山中,面对清心淡雅的湖,又怎能不心襟娆溢。”   杨志远说:“说实话每次站在这里,占据我心灵的就是海子那首诗: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现在还只是夏季,想想,一旦到了春天,那会是一种怎样的情致,打开窗棂,湖水温润清爽的气息扑面,让蔓山的花香锦簇,试想当一个身心疲倦的都市人置身于这样的一间酒店里,心灵必定从容而舒缓的,即便是静静地躺着,也好,风也妖娆,心也妖娆,经年不离。”   安茗笑,说:“我还以为你杨志远现在整个一地主老财,没想到你杨志远的心里还是充盈着诗情和画意。”   杨志远笑,说:“诗本来就是来源于生活。再说了,我并不认为当一个农村的土财主有什么不好,相比于那些以权力寻租,巧取豪夺之辈,我们杨家坳的财富是靠自己的双手实实在在赚来的。”   安茗笑:“古人讲究的是财不外露,杨家坳经你杨志远这么一折腾,只怕想不让人知道你杨家坳发了财都难。”   这个杨志远倒是无所谓,他说:“但凡阳光下的东西,来得磊落,露得也就坦然。财富是如此,做人做事也该如此,一旦光明磊落,心底无私,就会坦坦荡荡,无所畏惧。”   安茗对钱财没什么概念,但她身边不乏倒卖批文和紧俏物资,以权力寻租的纨绔子弟。她喜欢杨志远,也与杨志远做人行事的方式与众不同有着莫大的关系,她笑,说:“在这一点上,你和我父亲的行为方式比较接近,你们俩在一起应该有共同语言。”   杨志远笑,说:“是不是因为如此,你才会喜欢我。”   安茗点头,不否认,说:“是有这个因素在里面。”   杨志远说:“这不正好说明,这人啊,真要是正大光明,必定会有所获,商场如此,情场如此,官场也该如此。”   安茗说:“志远,一说到官场,我倒是想问你,你就真的愿意把这一辈子耗在杨家坳了?”   杨志远笑,说:“什么叫耗,老人家不是说过,农村广阔天地,大有可为,大有作为。”   安茗笑,说:“你就装吧。我还不了解你,你杨志远的心大着呢,杨家坳的这个天地太小,拴不住你。”   杨志远笑,说:“何以见得。”   安茗笑,说:“你现在士气勃勃,是因为创业的生活让你充满斗志,但当有一天,公司运转正常,金钱只是一个个数字和符号,你还会留在杨家坳吗。”   杨志远的心思就对少有的几个人说过,安茗这话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他知道安茗是懂自己的。他笑,说:“真到那一天,我就背着个行囊,独自旅行去。”   安茗笑,说:“可一旦旅行结束了呢?”   杨志远笑:“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安茗说:“其实说实话,志远你不入仕真是可惜了,以你的才学和胆识,肯定可以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杨志远笑,说:“可人在官场,上有领导,只怕有许多的事情由不得自己率性而为。”   安茗说:“这个简单,你自己成为领导就是。”   杨志远被安茗这话说的心襟澎湃,心想安茗到底是京都子弟,说话就是大气。杨志远没说什么,其实对于他来说,为官也好,从商也罢,都无所谓,关键是要看有没有挑战性,自己适不适应。   杨雨霏对安茗和杨志远的这些谈话不感兴趣,她无聊之极,四处张望。此时南山开发,已初现规模,其他别墅已有几栋陆陆续续地兴建完成,杨雨霏看着眼前的别墅群,笑,说:“小叔,我怎么感觉你建的这些别墅如同一个个鸟巢,隐于南山的山林之中。”   南山的别墅是根据山形地势,依山就水而建,或圆或方,各具特色。对于别墅的外形,杨志远还真没怎么在意,听杨雨霏这么一说,杨志远打眼一望,还别说,一栋栋别墅隐于南山的山石之间,还真如一个个巨大的鸟巢。   杨志远笑,说:“这就叫还璞归真。人类最早居于洞穴,看鸟于树筑巢,慢慢地加以进化,才有了现在的房子。”   杨雨霏笑,说:“小叔,要是照你这般说,那么我们早期的人类还不如鸟。”   杨志远笑:“这可没有什么可比性,人类是在不断地学习和总结之中才不断地进步。不过,我倒不认为做一只鸟有什么不好,试想天空广阔,可以自由飞翔,岂不痛快。”   杨雨霏和杨志远抬杠,说:“那也未必,鸟是可以自由翱翔,可还是会有猎人给它冷不丁地来上一枪,防不胜防,所以我不认为做一只鸟就容易。”   杨志远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杨雨霏这话有一定的哲理性,做鸟不容易,做人更难。小时候,看到喜欢的鸟,杨志远他们这些个小伙伴就会想着法子去逮一只回来,用弹弓打,用箩筐套,无奇不用。而人不也一样,但凡是有些权势之人,就会有人想着法子和其结交,用美女诱,用金钱套,就看你有没有定力把持得住。就像高价茶,除了品质,很难说没有高端送礼需求的因素在里面。早先年好茶走的是特供渠道,想喝好茶的人光有钱没用,需要相应的权力才会有人不计成本地贡献好茶,这些年随着茶叶市场的逐步放开,能否花得起钱就成为喝到好茶的一大因素。今年过年之时,杨家坳的高端茶叶在省内一时供不应求,只怕很大一部分是送礼之需要。   安茗让自己商而优则仕,是不是真是一种很好的选择,如果自己真成了什么领导,会不会也有人像他们小时候逮鸟那样,支着个筐,撒些稻谷或者人民币什么的,等着自己上套,真到那时自己该怎么办。   杨志远关注政治,知道现如今政治人物的倒台,都与金钱有关。你说人家没有政治素养,哪倒是未必,能成为一方人物的,哪个政治素养会不高。说到底还是人与生俱来的欲望在作祟,权力会过期,而金钱却是实实在在,所以,政治人物倒在金钱之上也就不足为奇了。杨志远觉得任何人都不可能夸下海口,说自己这一辈子肯定可以经得住金钱的诱惑,杨志远认为只有自己拥有了足够的金钱,才会不管出现什么状况都会视金钱如粪土,才会抵挡得了金钱的诱惑。   所以,杨志远清楚不管今后自己是从商还是从仕,目前的首要任务还是赚钱,踏踏实实地把公司经营好,这比什么都重要。 第23章 线上有线(1)   杨志远决定上省城一趟,办事倒是其次,见张平原是主因。安茗现在恨不得一天到晚和杨志远粘在一起,一听杨志远要去会张平原,安茗也嚷着要去,说:“我和张老师虽然不熟,但我们在学校时也曾和他见过几次,我和你一起去拜会老师,老师肯定不会介意。”   这次拜会张平原纯属私人感情,没有其他,杨志远知道自己即便是多带些人张平原也不会在意。既然安茗要一同去省城,杨志远也就由了她,从杨家坳到省城有好几个小时,有安茗陪着也好,正好可以消除路途中的寂寞。杨志远把首批‘眉儿金’简单地用塑料袋包装了一下,分别装进了几个纸袋里,提到‘五十铃’上。杨志远发动了汽车,汽车一溜青烟,驶离杨家坳。   安茗好奇,望了后座上的那几袋‘眉儿金’一眼,说:“志远,你不是说这茶叶名贵吗,可就这样包装也太不讲究了,有些名不副实。”   杨志远笑,说:“这你就不懂了不是,我和张平原之间,亦师亦友,与向晚成的关系也是如此,朋友之间看重的是心意和情分,过于贵重的东西反而会让彼此生疏,感到压抑。我这茶叶尽管名贵,但因是自家生产的,张平原也好,向晚成也罢,都是乐得接受。如果我也像其他人一样,是买来高价茶叶去送,张平原、向晚成他们毕竟是个领导,以他们的行为准则和处事标准,肯定会拒之门外。所以我送他们的茶叶包装尽量简约,这样他们更是乐于接受。”   安茗说:“既然如此,那怎么有两斤包装的又是那么的美轮美奂?”   杨志远笑,说:“这两斤是给谢富贵和陈胖子的,这俩人是商人,酒楼的生意做的都有些规模,尤其是谢富贵,他在新营开的‘富贵山庄’上次你也看到了,酒楼很上档次,能去他们酒楼消费的,非富即贵。给他们的茶叶有广告示范的作用,自然包装的越是精美越好,这样才能吸引人的眼球。”   安茗笑,说:“志远,你这人还真是心思缜密,考虑问题周全,面面俱到,还是前天那话,你这人不入仕途真是可惜了。”   杨志远单独和安茗相处,也就说了实话,他说:“杨家坳刚刚有所起色,有许多的事情需要我拿主意,在没有找到合适的接班人之前,我若是弃之不顾,杨家坳肯定前功尽弃,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而且你有没有注意到,近来的报纸上多次提到了农村问题,这就是说农村这个事关全局的问题,已经摆在了大家的面前,迟早会被提上中央的议事日程。”   安茗是学新闻的,在杨家坳呆了一月有余,杨家坳真实的发展情况她全看在了眼里,她实话实说:“志远,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你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就让杨家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是个不小的成就。”   杨志远说:“这里面有着偶然性,也有着必然性。偶然性是这和我个人的能力有关,不是每一个山坳里都有一个杨志远,必然性就与杨家坳村办公司现行的发展模式有关,公司产权明晰,责、权、利,清晰明了,这才有了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股份制格局。这种格局放眼本省农村,只此杨家坳一家,别无分号。”   安茗有着新闻记者的敏锐,说:“那你告诉我,你的这种模式是不是可以复制?”   杨志远说:“这我还拿不准,任何事情都要根据实际情况加以变通,一旦生搬硬套,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我现在也是在边探索边改进,但要我拿出一个放眼全省都可行的方案出来,我只能说,无能为力。”   安茗说:“不管怎么说,你在杨家坳积攒的农村工作经验,对你今后的工作肯定会大有帮助。”   杨志远说:“当然也可以说我现在在杨家坳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在为农村问题先行摸索。”   安茗说:“照你这般说,如果把杨家坳比作成一张农村问题的答卷,你觉得自己得多少分?”   杨志远想了想说:“勉强及格吧。”   安茗笑,说:“谦虚了不是,依你杨家坳的发展势态,我看你可以得一个优秀。”   安茗说:“改天请泽成师兄上你杨家坳来调研。”   杨志远笑,说:“泽成师兄那么忙,他岂会有时间上杨家坳来。”   安茗笑,说:“这可不一定,按照逻辑推理,我觉得还真有这个可能。你想,你现在经常向泽成师兄汇报杨家坳农村工作的情况,这可是难得的第一手农村经济工作的资料,泽成师兄难道就不想来看看?”   杨志远还真没有这么想过,他给李泽成写信,汇报工作谈设想,纯粹是出于一种对李泽成的尊敬,倒没有想过其他,现在安茗这么一提醒,杨志远还真是觉得有这种可能,因为现在的杨家坳还真是一个很好的参考样本,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一旦因了某种机缘,李泽成还真有可能到杨家坳来调研。   杨志远笑,说:“要是泽成师兄真能来杨家坳就好了,正好可以指出不足。”   安茗笑,旧话重提,说:“志远,你就那么肯定,你不会入仕?”   杨志远摇头,说:“其实人这一生之中,也就三种选择:从商、入仕、做学问。说实话如果有可能,我都想试试,这样自己的人生才会有意思。从商我现在就从着,做学问,那是老了以后的事情。而入仕,这要视机缘、方式和人等各方面的因素而定。仕途就那么好混?在我看来它是三种职业中最具风险的职业。当然所有的因素里面我始终认为这人的因素最为重要。”   安茗官宦世家,对这方面更是理解透彻,她说:“这话不错,进入官场,首先就是要跟对人,不管承不承认,官场就是一个金字塔,由点到线到面,每条线都有那么一、两个灵魂人物,如果这灵魂人物正直、具有敏锐的政治智慧,那么这条线上的人就可以跟着这个人的足迹走,一荣俱荣,反之则一损俱损,得不偿失。”   对于这一点,杨志远还是有所体会,就拿新营来说,尽管向晚成并不认可,但在外人看来,向晚成、张开明、洪然、伏涌军、延平、余就无疑就是一条线上的人,在这条线上,向晚成就是这个灵魂人物。当然也会有人把他杨志远归于向晚成这条线上,但杨志远自己却不这么看,他是体制外的人,是个农民,和向晚成他们只能说是性情相同,互相欣赏。要知道向晚成仕途的升迁对他杨志远的影响不大,向晚成当不当这个书记,他杨家坳都会朝既定的方向发展下去。而对于向晚成这条线上的人来说,向晚成走得越高,他们也就可以跟着往上走,但如果向晚成摔了下来,张开明和洪然还好一点,伏涌军、延平、余就的日子只怕就不会好过,只能自认倒霉。说实话,杨志远对向晚成这条线并不看好,向晚成这人正直、务实、胆大,这些都是从政者的优点,但向晚成也有其致命的弱点,这就是向晚成是土生土长的干部,这类干部上层资源少,不能做到线上有线,这就注定向晚成这人走不了多远。马少强、胡捷无疑也是一条线,这条线上的资源无疑要比向晚成那条线丰富,向晚成在他那条线上可以说是头,在马少强这条线只怕连尾都算不上。上次马少强、姜慧有意通过提拔延平向他杨志远示好,有意想把向晚成他们纳入他马少强的线上。这对向晚成来说未必不是一次机遇,当时延平在南山问及杨志远的看法,杨志远考虑到马少强这人太过强势,风言风语太多,只是含蓄地说:敬而远之。虽然当时只是延平在问他,但杨志远知道这中间未必没有向晚成的意思。杨志远知道向晚成肯定也有过一番思量和挣扎,但最终向晚成还是接受了杨志远的建议,延平仍呆在新营原地没动。   杨志远想到姜慧这事,就问安茗:“你还记得去年在‘天桥百货’我们一同遇到的那个叫姜慧的女人么?”   这事情对于安茗来说并不重要,都过去一年了,安茗自然没什么记忆,她摇头,说:“不记得了,怎么突然说起这事?”   杨志远于是把回省之后遭遇姜慧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安茗也觉姜慧的举措有些不同寻常,她想,难道姜慧知道我的家世了,这怎么可能,是哪个环节出现了纰漏?   杨志远说:“安茗,你跟我说实话,姜慧这事是不是和你有着某种关系?”   安茗不知道姜慧这事和自己有没有关系,如果自己的家世姜慧知道,而杨志远不知道这对杨志远来说多少有些不公平,说不定今后还会因此影响到彼此的关系。既然自己和杨志远的关系已经明朗,安茗觉得还是由自己把自己的家世告诉杨志远为好。   安茗一字一句地说:“志远,我告诉你,我爸是陈明达。”   尽管不在军界、政界,陈明达是谁杨志远当然还是知道,那可是赫赫有名的将军,尽管他对安茗的家世有所预期,但他还是没想到安茗竟然会是将军的女儿。他吓了一跳,手脚发颤,赶忙把车靠边停下。他定定地看着安茗,说:“你可别开这样的玩笑,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安茗看着手足无措的杨志远,直乐,说:“我爸是陈明达,怎么了,什么事情都可以开玩笑,唯独这爸爸可不敢乱认。”   杨志远说:“我说苏锋那小子天不怕地不怕,可就怯你安茗,原来你是陈明达将军的女儿。”   安茗笑,说:“我和苏锋的关系,就跟你和杨雨霏的关系一样,自小就熟,他怎么敢和我叫板,要不然让我把他自小到大的溴事说出来,他就没法在学校里混了。”   杨志远哈哈一笑,说:“不至于吧,苏锋会怕这个。”   安茗笑,说:“苏锋不怕这个,那他怕什么?”   杨志远笑,说:“这就如同哥哥对妹妹,苏锋那是在让着你。”   安茗对这点倒是认同,她笑了笑,说:“看你刚才那样,是不是知道我是陈明达的女儿有些害怕了?”   杨志远说:“说实话,刚才还真有些害怕,但现在不怕了。”   安茗说:“看来你的抗打击能力蛮强的,这么快就适应了。”   杨志远说:“我一个穷小子,什么都没有,你都不怕,我怕什么。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两个人只要是真心相爱,名和利,权和势都算不了什么。”   安茗说:“我还真怕你因此胆怯,现在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这才是我心目中的杨志远,敢想敢做,一往直前。”   杨志远自信地一笑,说:“男人嘛,自然是要一往直前,敢于担当,不然上帝创造男人干嘛,难道就为生儿育女。”   安茗白了杨志远一眼,说:“一夸你就来劲了,你还走不走,这太阳当头,这车的空调效果又不好,你想把我烤糊了啊。”   安茗的脸上渗出小小的汗珠,眼如星子,样子可爱至极,杨志远只觉心襟一荡,他赶忙稳定心神,打动方向盘,把车开入行车道。 第23章 线上有线(2)   杨志远和安茗到了省农业银行。五月老行长卸任,张平原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省农业银行的行长,名副其实的正厅级干部。张平原这人行事低调,在他看来行长副行长也就是个职务上的变动,没什么实际的意义,因此尽管他和杨志远时有电话联系,但他并没有告诉杨志远他官升半级这事。杨志远还是上月和杨建中在新营见面时,偶尔听杨建中说起这事,当初杨志远只是笑了笑,心说老师就是老师,尽管在这个名利场上摸爬滚打的两年有余,还是没改他以往的随性。对于这种事情,张平原看得淡,杨志远同样看得也淡,既然张平原不把这个当回事,杨志远也就由了他,再和张平原通话,也从不言及张平原升官一事。   杨志远到省城时,已是下午三点。张平原现在是一把手,手握钱袋子,更是成了许多人想要百般巴结的对象,张平原现在所处位置特殊,不是谁都可以想见就见,自有保安秘书为其把关。   张平原的办公室在顶楼,二十八楼,有专用电梯直达所在的楼层。杨志远到得大厅,遇上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通往二十八楼的电梯口摆了个小桌子,有保安专门把手,一般人不让进。   杨志远说:“我叫杨志远,找张平原行长,麻烦你通报一下。”   保安态度不错,彬彬有礼,说:“请问您有预约吗?”   杨志远想见张平原,也是一时兴起。好久没见张平原了,根本就不知道现在见张平原还要预约。杨志远摇头,说:“没有。”   保安态度还是谦和,说:“那就不好意思,张行长现在正在会客,要不您和行长的秘书联系一下,让他安排时间让您和行长见面。”   张平原现在的秘书是谁,杨志远还真是不知道,他就认识张平原的司机小齐,齐秉,说是小齐,其实要比杨志远大好些岁。既然张平原在会客,杨志远自然也就不好去打扰张平原,杨志远只能找齐秉,杨志远对保安说:“那就麻烦你帮我联系一下齐秉。”   齐秉的电话不保密,保安训练有素,他并没有为难杨志远,拿起内控电话就打,说:“麻烦你接一下齐秉科长。”   张平原成为行长后,齐秉除了仍任张平原的专职司机还兼任机关事务科的科长。   杨志远印象中的齐秉,憨憨的,不喜说话,张平原谈事,齐秉就喜欢仰在座椅上休息。一不留神,这齐秉就成了正儿八经的科长了。杨志远不由地想到来的路上思考的那个路线问题,齐秉是张平原的专职司机,毫无疑问,齐秉从成为张平原的专职司机那一刻起,他就成了张平原这条线上的人,尽管他处在这条线的末端,但张平原成为行长,齐秉也就水涨船高,成了科长,也就是说,齐秉跟张平原这条线,跟对了。相对于向晚成那条线,张平原这条线起点就要高得多,齐秉三十岁不到就成了正科级干部,伏涌军、延平快四十了,也还是个正科级。官场这个面就是由这么一条又一条的线组成:平行线、交叉线;线上有线,线中有线,盘根繁杂,没有人可以避得过。即便是像张平原这样学者型的人,一旦入了仕途,还是免不了俗,该按仕途的规矩来行事的还得按规矩来,提拔齐秉也是如此,要是张平原自己升职了,对齐秉他们这些跟着他的线上之人不管不顾,那么他这条线上的人又怎么会诚心诚意地替他办事,假如张平原自己线上的人对他的话都是阳奉阴违,使其政令不通,那么张平原这官只怕也就做到头了,毕竟不管一个人的能力有多大,孤家寡人总是办不成事。   齐秉的办公室在七楼,虽然现在是一科之长,但他的主要职能还是为张平原开车,张平原会客,齐秉就规规矩矩地在办公室守着,随时等候张平原的召唤。他跟张平原的时间长,自然知道杨志远和张平原的关系,一听杨志远现在就在大厅的电梯口,他二话不说,放下电话,就跑了下来。   保安属于内勤,在齐秉的管辖之列,县官不于现管。齐秉一出面,这事情就简单了,保安按下电梯,彬彬有礼地朝杨志远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杨志远笑,当即表扬,说:“这保安的素质不错。”   齐秉说:“那是,这些保安上岗之前都到礼仪学校接受过专门的培训。”   安茗一直站在杨志远的身边静静地看,这时忍不住调皮地一笑,说:“没想到张老师的驻地如此戒备森严,志远,要不是你带路,我想见老师一面只怕不易。”   杨志远知道安茗是在说笑,安茗既然是陈明达的女儿,家里的戒备只怕比这要严上一百倍,他朝安茗笑了笑,没答话。   齐秉本来话就不多,只是看着杨志远和安茗憨厚地笑。好在,没一会,电梯就到了二十八楼。到底是银行,没有别的,就有钞票。张平原的办公室占据了二十八楼整个层楼,会议室、休息室、运动室、大小会客室等等一应俱全。杨志远到时张平原的会谈还没有结束,齐秉没有把杨志远和安茗领到小会客室坐,而是直接把杨志远他们领到了张平原的办公室。张平原的秘书没在,大概在张平原会客处给张平原作笔录。齐秉给杨志远泡茶。   杨志远一看,张平原办公室用的还是杨家坳的顶级毛尖,就笑,说:“还好,老师没换口味。”   齐秉笑了笑,说:“张行长现在只喝你们杨家坳的茶,别的茶咱行长现在根本看都不看。”   杨志远知道张平原这是在以他的方式在默默地支持和关注自己,试想张平原只喝杨家毛尖,其他部门又岂会喝其他品牌的茶叶。尽管这只是一个细微的举措,但杨志远的心里还是有着一丝感动。张平原就任行长,有些形式上的东西是变了,可他的内心肯定没有多大的变化,就凭老师重情重义这一点,张平原还是那个冒着风雪仍要给学生上课的张平原。   齐秉给杨志远和安茗泡好茶就出去找张平原去了。很是放心地把杨志远他们独自扔在了张平原的大办公室里。张平原手握重权,办公室肯定事涉诸多机密,能在张平原办公室里肆无顾忌,享受如此待遇的人只怕不多。连安茗也说:“志远,看来老师对你不错,不设防,信赖有加。”   杨志远一直记得那次在‘富丽华’前坪张平原说‘能帮一把是一把’的场景,他心有感慨,说:“那是,师恩如海,此生难忘。”   张平原就任行长以来,杨志远还是第一次走进张平原的办公室,张平原的办公室很大,装潢得更是高雅富丽。   杨志远啧啧,说:“这得花费多少钱啊。”   安茗环视了一下,说:“要我说,我倒是觉得你在南山的办公室比老师的要好。”   杨志远说:“我那办公室讲究的是自然、和谐,就地取材,花费不大。”   安茗说:“老师这也就奢华,别的什么都没有,跟南山上的别墅根本没法比,南山有山有水有花有草有古树有奇石,这里有什么,什么都没有。”   正说着,张平原走进办公室,乐呵呵地说:“这是谁啊,背后说我坏话呢。”   杨志远一笑,介绍,说:“这是安茗,我在北京的小师妹。”   安茗乖巧,站起来迎着张平原叫:“张老师好。”   张平原打量了安茗一眼,感觉有些面熟,就笑,说:“我们是不是在学校见过?”   安茗噘起嘴,说:“老师偏心眼,只记得杨志远,不记得我,您上学校,我作为校报记者还专门采访过您呢。”   安茗这么一说,张平原就想起来了,他笑,说:“你看我现在的记忆力是越来越不行了。”   安茗笑,说:“不是老师记忆力不好,而是老师事情多。”   张平原笑,说:“你这丫头真会说话。”   张平原知道杨志远能把安茗带到他的办公室,两人的关系肯定不同一般,他见安茗说话乖巧,长相甜美,和杨志远很是般配,心情自是不错。他有心开杨志远的玩笑,就笑,说:“志远老弟,我怎么到现在才知道你还认识安茗这么一位漂亮的小师妹。”   杨志远很少见张平原说笑,杨志远和张平原在一起,一般都是谈与工作有关的话题,很少言及其他,今天大楷是因为有安茗在,张平原难道轻松一回,话语俏皮。   杨志远也笑,说:“老师这是干嘛,打探隐私。”   安茗在一旁帮张平原说话,说:“志远,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老师面前,知无不言,何来隐私。”   张平原心情不错,笑呵呵地说:“年轻人嘛,有点隐私很正常。”   安茗笑,说:“老师还是偏心眼,我帮着您,您反而护着杨志远。”   张平原说:“我有吗?”   安茗反问:“难道没有?”   张平原细细地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话语间还真是有那么一点护着杨志远的意思,他望着杨志远哈哈一笑,说:“你看看,现在有人吃醋了,怎么办?”   安茗笑,说:“这好办啊,就仨人在,您就不偏不倚。有外人在,您就护着我们两个就是。”   张平原笑:“这个主意不错,只怕把握起来有那么一点难度。”   安茗笑,说:“这有什么难的,老师这么大个领导,什么事情把握不住。”   张平原笑,说:“到底是学新闻的,奉承起人来几乎不着痕迹。”   早有秘书把杨志远带给张平原的‘眉儿金’接过,这会秘书给张平原沏好茶,把茶放到了张平原的面前。张平原是品茗高手,茶一入口,就觉口感醇香,伴有一丝冰雪之气,张平原眉一挑,说:“志远,哪里得来如此佳品?”   杨志远笑,说:“这是杨家坳新出的茶品‘眉儿金’。”   张平原又细细品了一口,说:“此为高山之茶,有高山冰雪之气。杨家坳怎么会有此等好茶?”   杨志远说:“这茶产自杨家坳的石柱峰。”   张平原一点头,说:“这我就明白了,高山出好茶,石柱峰是本省第一高峰,能出此等好茶不足为怪。”   张平原闻了闻茶的清香,说:“看来你把杨家坳经营的不错。”   张平原不说‘管理治理’之类,而是说‘经营’,杨志远觉得这个词用得很有意思。现如今只怕没有什么不需要经营的,生意需要经营,职位需要经营,感情也需要经营。经营的正解是经济营销。但杨志远觉得经营应该解释为:用心用情去做。唯有如此,才能把一切经营好。   杨志远点头,说:“还好,今年一切发展顺利,势头很旺,年底产值也许可以上亿。”   张平原啧啧称赞,说:“一年多的时间,志远你就把杨家坳经营得如此成就,能力非凡。”   杨志远说:“杨家坳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一旦把握机遇,发展势在必然。”   张平原说:“志远,这话得分开来说,杨家坳有着他天然的优势是不错,但在你之前为什么就发展不起来,穷得铃铛响。你一回来,只一年,杨家坳就成了遍地黄金,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农村的问题说到底还是人才的问题,我看应该因地制宜系统性地制定一个人才培训计划,让有为青年到农村去锻炼,肯定会给农村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杨志远心说,老师到底是老师,尽管现在身居要职,但看问题透彻,总能找到问题的所在,杨志远也不隐瞒,说:“我对此也有思考,我准备在今年县里的‘两会’期间提交一份《关于在村一级组织中配备大学生村官的若干建议》的提案。”   张平原说:“这个提案可行,有实际意义。怎么,志远你什么时候成人大代表了?”   杨志远说:“这可是晚成书记他们搞的阴谋,晚成书记年后搞了些小动作,把我补选为新营县人大代表。说实话,我对当这代表没什么兴趣。”   张平原摇摇头,说:“志远,此言差矣。参政议政是一个公民应尽的职责,尤其新营农村普遍贫穷,你又有些想法,更该参政议政。要知道一个好的提案,对一方经济的发展肯定可以起到很好的促进作用。”   杨志远说:“我就怕我的一些想法在新营这样的地方显得前卫,根本得不到重视,劳心费力还不讨好。”   张平原说:“那你就提一些简单易行,让新营人都乐于接受的提案不就成了,不要急于一撮而就,而应该慢慢渗透。我看你现在这个提案就不错,有高度,即便是在省人大提出也是一个好的提案,而且切实可行,肯定会得到重视。”   张平原一看表,说:“我们也别光顾着说话,还有安茗这小师妹在呢,志远,你看上哪去吃饭?”   安茗说:“老师不用管我,我听着就是,学习学习。”   张平原说:“学习应该,吃饭也要,两不误。”   杨志远一看张平原问自己也就不客气,说:“要不上谢富贵的‘天天有余’,我顺便找他谈点事。”   张平原说:“行。”   张平原知道杨志远刚到省城就上了他这,就笑,主动提出,说:“要不,你把那个农科所的杨主任也叫上,一同吃顿饭。”   杨志远笑,说:“还是老师疼我,知道我在省城也就认识你们几个,再无他人。一顿饭全聚到一起了,也省得我明天再跑一趟。”   张平原笑,说:“哪那么多废话,走吧。”   三人起身就往外走,秘书乖巧,一看张平原三人出门,立马就给齐秉打电话,让齐秉赶快下楼,张行长准备外出了。三人下到大厅,保安一见张平原就赶忙行注目礼。张平原和蔼地点点头,一笑而过。保安望着杨志远的身影有些纳闷,张行长这人平时不苟言笑,一脸威严,让人生畏。怎么跟这个叫杨志远的年轻人在一起,就有说有笑,态度和蔼。难怪刚才齐秉一听是杨志远,就急匆匆地跑了下来,一分钟也不敢耽搁,这个杨志远不简单,和张行长的关系只怕非同一般。保安暗暗地在来客登记本上做了个记号,这是他们保安之间约定的程序,但凡重要来客,都留有记号,以便下次再遇其人时注重礼节,简化手续。   一出门,齐秉早把车开到了厅庭之上,杨志远要待去开他的‘五十铃’,张平原问,还是那辆‘五十铃’,没换车吧。   杨志远点头,说:“没换。”   张平原赞许,说:“没换好。算了,还是坐我的车,免得麻烦。”   张平原偏头交代齐秉,说:“等一下在‘富丽华’订二间房,给志远住。”   杨志远说:“住宿的事情我自己安排就是,这等小事岂敢麻烦老师。”   张平原笑,说:“你经常来自是无所谓,安茗初到省城,我不尽地主之谊,说不过去。”   安茗笑,说:“还是老师好。”   张平原微微一笑。知道杨志远有东西在‘五十铃’上,齐秉把车开到杨志远停车之处,杨志远下车取了茶叶,这才朝谢富贵的‘天天有余’而去。 第23章 线上有线(3)   知道杨志远是和张平原在一起,杨建中没敢耽搁,尽管这是私人聚会,不涉及公务,但毕竟身处官场之中,杨建中正县张平原正厅,杨建中和张平原彼此不熟,如果不是因为杨志远,张平原很难和他杨建中坐在同一张桌子上,杨建中知道如果让张平原这么一个正厅级干部先到等他一个正县级干部终究说不过去。杨建中放下电话,就直接到了谢富贵的‘天天有余’等候张平原和杨志远的到来。   杨建中刚到没一会,张平原的车就到了。杨建中赶忙迎了上去,这种私交场合,张平原自是放下矜持,也是紧走几步,迎上去和杨建中握手,毕竟交情不深,彼此间都是你好、欢迎、辛苦了之类的客套话。   杨建中自从上次邀请张平原在谢富贵这里吃过一次饭后,也曾想过要再请张平原吃饭,但张平原这人对己要求严格,一般很少去赴客户的这种饭局。杨建中当然知道杨志远和张平原的关系,但这种请吃请喝之类的事情让杨志远出面有些说不过去,杨建中想想也就放弃了请张平原吃饭的念头。今日这个饭局,纯属私人聚会,杨建中自是懂得规矩,和张平原谈的都是杨家坳生态农业的基本情况,一点都不言及贷款之类的事情,以免让张平原看轻。   杨建中的农科所开发了许多口感不错的蔬菜新品种,上次杨志远让让余就去找杨建中,这等涉农的好信息,余就岂会放过,他第二天就上了省城,有了杨志远这层关系,余就没费多大力气就和农科所签订了联营合作合同。杨志远知道这些蔬菜品种将来肯定有市场,自然也给杨家坳引进了一些合适的品种。杨建中和张平原谈的就是一些蔬菜种植方面的事情。   张平原是做学问出身,现在又身居农业银行行长一职,与农业更是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对杨建中的话题自是很感兴趣。一听农科所和余就签了联营合同,张平原就连连点头,说:“这个合同签得好,新营是农业县,农民生活并不富裕,农科所就该多开发一些高品质、高附加值适于像新营这种贫困山区发展的优良品种。”   杨建中说:“我这人当过公社书记,做过科技副县长,对农民的疾苦深有体会。现在尽管不在下面干了,但总是忘不了穷苦农家家徒四壁的贫苦。这些年,处在省农科所主任这么一个位置,想上又上不去,想下又下不来。一想还不如干些实事,看能不能开发些适合农业发展的新品种,尽量让农民得到一些实惠。”   张平原笑,说:“据我所知,杨主任在农民中间的官声不错。”   杨建中苦笑,说:“不怕张行长笑话,我这也是不得已为之,以前野惯了,让我整天呆在办公室里无异于是坐牢,哪里坐得住,一想还不如多下乡,到实验基地多跑跑,活动活动筋骨。这一下去的时间多了,与农民的接触也多,中国的农民实在,你做了一点的事情,他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所以我这人在农村还有些威望。可我毕竟还是个七品芝麻官,身处官场之中,官场有个现象,但凡农民欢迎的,官场中人并不喜欢。我现在就在官场不受欢迎。”   张平原知道杨建中说得这些都是实情,也知道杨建中这些话如果不是在这种私交场所,杨建中只怕打死也不会说。张平原觉得杨建中的情况和当年的自己有些相似,当年他在北京也是空有一身本事,却根本就没人把他当回事,杨建中这种彷徨无助的感觉,张平原当年也曾有过。张平原对杨建中顿生好感。他开导杨建中,说:“为什么农民喜欢的官员,领导却不喜欢,这是因为你跟农民走得近了,自然就和领导疏远了。我看杨主任还得学学中庸之道,走近农民之时,同时也多走近领导,方为上上之策。”   杨志远见张平原和杨建中聊得比较投缘,就笑,说:“你们先聊,我去找谢富贵说些事情。”   张平原一挥手,说:“你是忙你的,我和杨主任聊聊天就是。”   谢富贵在杨志远他们进包厢之时,特意进来跟张平原、杨志远打了个招呼,因为有张平原在,谢富贵知道自己不适合呆在包厢里,打完招呼,彼此客套了几句,谢富贵找个借口就出去了。杨志远找到谢富贵,谢富贵正翘着二郎腿,在他的办公室里喝着杨志远给他的‘眉儿金’呢。   谢富贵一见是杨志远,就跳了起来,说:“志远,你这‘眉儿金’真是不错,你准备卖多少钱一斤?”   杨志远说:“我找你也是这事,想听听你的意见。”   谢富贵和杨志远彼此熟了,也就没什么隐瞒,说:“这茶的品质特别棒,此茶一旦推出,肯定得坐头把交椅。现在省内最名贵的茶,在六千一斤左右。我看你这茶也可以按这价销售。”   杨志远笑:“既然是头号品质,就得是头号价格。”   谢富贵说:“你把价定的太高,也得有市场才行。”   杨志远说:“这我早有考虑,‘眉儿金’的一年三季的产量也就在六百斤左右,物以稀为贵。我跟你说实话吧,这次我准备召集省内外所有的销售商,把‘眉儿金’的独家经销权进行拍卖,价高者得。”   谢富贵直摇脑袋,颈中的那条粗大的金项链直晃。谢富贵直喘粗气,说:“志远,你小子也太毒了,怎么会想到拍卖这一招?”   杨志远笑,说:“咱手里的大哥大可以拍卖,为什么‘眉儿金’的独家经销权就不可以拍卖啊。”   谢富贵直摇头,说:“志远,我可真是服了你了,你这小脑袋转的就是一个字:他妈的快!”   杨志远笑,说:“这是一个字吗,都四个字啦。”   谢富贵说:“那就不要‘他妈的’,就一个‘快’字。”随即一笑,说,“志远,你少扯蛋,你真要是搞个什么拍卖会,那‘眉儿金’的价格还不蹭蹭往上蹿,搞不好一万一斤还打不住。”   杨志远点头,说:“是有这个可能性存在。”   谢富贵叫,说:“那我到时找谁要货去啊?”   杨志远说:“到时谁买断了‘眉儿金’的独家经销权,你就找谁去。”   谢富贵说:“哪我岂不是伸长了脖子,等着挨宰就是。”   杨志远笑,说:“哪我就不知道了,一旦人家买断了经销权,就由不得我做主了,人家花那么大的价钱,肯定会有自己的营销手段和策略,人家到时卖不卖你,什么价卖你,我可就管不住了。当然,你自己想要个一、二斤喝还是没什么问题。”   谢富贵说:“真要价格炒得太高,我店里不卖这个‘眉儿金’就是。”   杨志远一笑,知道谢富贵说的也就是个气话,只要是有利可图的生意,谢富贵他不可能不做。杨志远笑,说:“知道‘茅台’为什么卖得比别的白酒贵吗?”   谢富贵说:“谁都知道‘茅台’是国宴用酒,价格高是自然的。”   杨志远说:“这就是说‘茅台’酒它是有故事的酒,一瓶一千元的茅台,它的味道可以值一百元,那么它的故事就可以值九百元。”   谢富贵说:“这和你的茶叶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还准备给你这什么‘眉儿金’也编个故事不成?”   杨志远说:“这个是自然的,不过我编的故事,以事实为依据,故事的整理和传播,会遵循文化价值而不是商业价值,为了商业价值而编的故事是卖不了好价钱的。”   谢富贵问:“这有什么不同?”   杨志远说:“我们来算一笔细账,别的茶叶,一斤可用芽孢八千个,而‘眉儿金’得用芽孢八万个;别的树,树龄满打满也就一百年,‘眉儿金’的树龄至少有两百年以上,这还只算它移栽的历史,还没算它野生的历史,你可以算算这是个什么概念,而且这茶还限量,一年也就六百斤,多了没有,这就是故事,有历史的古迹为证,不存在虚构。就跟茅台酒发酵数百年的酒母一样,来不得半点虚的。”   谢富贵虽然读书不多,但他在商场混精了,一听就知道杨志远如果把‘眉儿金’和历史联系在一起,讲成故事,这样一来这‘眉儿金’的价格说不定会让杨志远讲故事讲成天价。   谢富贵一时无语,心里不得不佩服杨志远的商业头脑和谋略,嘴上却骂,说:“志远,你这小子不地道,一天到晚就会折腾,你看看你折腾的什么鱼头期货,什么买椟还珠,再到现在的独家经销权拍卖,还给茶叶讲什么故事,哪一个不是想着法子往你的怀里搂钱。”   杨志远也不生气,笑,说:“那你说说,我折腾的这些个事情,效果怎么样?”   谢富贵笑,说:“能不好吗,光那个什么鱼头期货就从我的口袋里掏去了一百五十万,可到现在我连片鱼鳞也没见到,真不知道我当初是怎么想的?”   杨志远笑,说:“你要是反悔了,我现在就连本带利的还给你。”   谢富贵也就说说而已,他还不知道这其中的经济价值,现在听杨志远这么一说,谢富贵顿生警惕,说:“杨志远,你小子要在搞什么名堂,不会是想过河拆桥吧。”   杨志远笑,说:“你看我像那种过河拆桥的人吗?我这不是看你后悔了吗。”   谢富贵说:“我后悔个屁,这个什么狗屁鱼头期货我买定了,你还是想着在今年年底给我交一些现货吧。”   杨志远知道谢富贵现在新店一家接一家的开,鱼头的需求越来越大,作为朋友,年底给他提供些鱼头应应急也是应该的,他一点头,说:“这个没问题。”   杨志远一看时候也差不多了,把张平原、杨建中凉在包厢里久了也不好,他朝谢富贵一摆手,说:“走了,改天再聊。”   谢富贵与杨志远一同下楼,说:“得,这样的聊天我看还是越少越好,和你聊一次,我的钱袋就瘪一分,不合算。” 第23章 线上有线(4)   杨志远回到包厢,安茗看到杨志远进来,眨巴着眼睛,做了个鬼脸。张平原和杨建中聊得颇为投缘,安茗对有关官场、政治的话题历来不感兴趣,正百无聊赖地喝着茶,看到杨志远进来,自是满心欢喜。   杨志远原来还有些担心张平原和杨建中交情不深,自己一旦离开,难免冷场,这也是他让安茗呆在包厢的缘故。现在一看张平原和杨建中话兴正浓,杨志远自然高兴,他笑,说:“什么话题让老师和杨主任聊得如此投缘?”   张平原一招手,说:“志远来得正好,我们正在谈农村对口扶贫的事情。”   本省为农业大省,经济落后,贫困人口太多。省委省政府联合发文,要求各机关团体、企事业单位都必须对口扶贫,一个单位一个村,出钱出力,以帮助贫困村尽快脱贫。省委省政府的红头文件,下面自是不敢掉以轻心,该执行的还是得执行。省委省政府的本意是,利用下属厅局的信息、资源、技术、人才等各方面的优势,指导对口乡村找到适合该乡村发展的路子,以此增强贫困地区的内生增长动力。省委省政府的本意是不错,可下面的人执行起来却是阳奉阴违,渐渐地就变了味。试想有哪个单位会把扶贫当一回事,真正的派得力的人手沉下去,在机关单位坐惯了办公室的人有几个吃得了贫困山村的疾苦,自是谁也不愿下去,即便是不得已被派下去了,也是走马观花,走走过场而已。可是扶贫是省委省政府的政治任务,定有考核目标,怎么办?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官场中人对此种事情操作起来得心应手。不就扶贫吗,这还不好办,逢年过节的由单位派人给对口乡村送上个一、两万现金完事。这反而助长了村民的惰性,反正种地也不赚钱,干脆把地荒废了,家家就盼着过节,这样大家就可以分到扶贫资金过日子。对于这种扶贫扶出农民惰性的奇怪现象,杨志远清楚,杨建中清楚,张平原也是清楚。   省农业银行这样的单位,自然也有扶贫对象,省农业银行的扶贫对象是一家叫石头村的地方,小村偏远,不通公路,山上除了石头,看不到一丝的绿意,村民都是靠天吃饭,贫穷也就在所难免。省农业银行也跟其他单位一样,业务繁忙,不可能在石头村消耗人力,张平原之前的副行长每年大笔一挥,十万人民币就会打到村里的帐上,至于村里如何处置,行里从不干涉。两年过去了,石头村还是原来的那个石头村,几乎没什么改变。   后来,张平原从北京来到省农业银行,就任副行长,顺带主管扶贫工作,张平原刚就任不久,扶贫工作人员照例拿着扶贫请款单请张平原签字,张平原问明情况,直皱眉头,说:“既是扶贫,咱们就得理出思路,踏踏实实地做好扶贫工作,要知道钱给得最多,那也是个无底洞。”   张平原到石头村走了一圈,回来不久就宣布了一个决定,从今开始不再给石头村现款,只提供修路育林所需的财物。石头村被张平原的这一招给逼上了梁山,全村之人用了大半年的时间,耗资几十万,在省农业银行的帮助下终于修通了一条通往山外的公路,山头上也可以看到成片树林的雏形。   杨建中常年在农村跑,对农村的情况跟杨志远差不多一样熟悉,他点头,说:“张行长的这着走得好,钱到了农民的手里还是钱,用完就没了。修路,栽树,那可就是让钱生钱。省委省政府的本意也是如此。”   杨志远进来听张平原讲完省农业银行扶贫的事,也说:“老师这是务实的做法,这是让石头村自行造血,增强石头村的内生增长功能,老师这种扶贫可算是扶到点子上了,我看用不了几年,石头村就会成为他们那一带的富裕村。”   张平原笑,说:“志远,你就那么肯定。”   杨志远说:“一样是扶贫,前任行长给村里的是钱,而你给村里的是希望。尽管钱是实实在在,看得见的东西,而希望是虚的,看不见摸不着,但人这一辈子,可以没有钱,但不可以没有希望。二者有着本质的区别。尽管村民们可能一时搞不明白,但总有一天他们会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我认为石头村肯定会富裕起来。”   张平原笑,说:“志远这话说得好。人活着,就得有希望,希望在,生命就在,如果一个人连希望都没有,那你说他还会有什么。一个人是如此,一个民族是如此,一个国家更是如此,只有充满希望的国家才会让其他国家的人敬重。过个一、二十年再看,中国肯定可以焕然一新,生机勃勃,让世界为之震惊。”   杨建中说:“张行长这话说得大气,理也是这么一个理。可如今底层的官场,官员贪图享受,拉帮结派,不作为者大有人在。要知道国家的政策法规,都得靠一级一级的官员来贯彻执行,可如今官员的素质大有问题,像张行长这样务实的干部不多,你看就一个扶贫工作,就被底层的官员糟蹋成这个样子。”   张平原知道杨建中这人随性,按说二人同处官场,这话杨建中不该说。他笑了笑,点头,说:“杨主任这话说得实在,没把我当外人,溯本根源,我认为还是几千年来传统的官本位思想在作祟。”   杨志远笑,说:“老师,哪有什么根治的办法没有?”   张平原一笑,说:“有啊,这就是‘较真’,一旦党较起真来,什么样的不良传统都可以让它销声匿迹。还有就是向官场注入一大批新鲜血液,把众多像你杨志远这样充满朝气和理想的青年吸纳到官员队伍中来。”   杨志远笑,说:“老师怎么说到我身上来了,您就不怕我们这些年轻人被同化。”   张平原笑,说:“我不否认会有一部分人被现今官场同化,但你杨志远绝对不会。”   杨志远说,您就这么肯定。   张平原点头,说:“我肯定。”   安茗在一旁笑,说:“志远,连老师都觉得你应该步入仕途,为民造福。现在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杨志远笑,说:“照你安茗说的,我现在就算想进入仕途,也得有机缘不是,总不能说进就进吧。”   张平原吹了吹手中的茶,说:“志远,慢慢来,机缘总会来的。”   这时,谢富贵亲自把剁辣椒蒸鱼头端了上来,问杨志远:“来瓶什么酒?”   杨志远看张平原心情不错,说:“老师,喝上两杯怎么样?”   张平原一点头,说:“行啊。”   杨志远说:“那就上两瓶茅台。”   谢富贵一笑,说:“好嘞,马上就到。”转身而去。 第24章 别梦依依   尽管安茗希望时光流逝的慢一些,但时间不会因为人的意志而有所停滞,日子该来的还是得来。九月将至,离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安小萍给安茗打了好几个电话,让安茗尽快回去,准备上学的相关事宜,安茗实在是舍不得离开杨志远,心有戚戚。   杨志远尽管也是不舍,但他自是明白事情的轻重,知道安茗再不回北京就真有些说不过去了,赶忙托谢富贵给安茗买了回北京的机票。临行的前夜,杨志远的母亲张青把安茗叫到一旁,小心翼翼地从箱底拿出一个盒子,打开,一个晶莹碧绿的镯子豁然入目。   张青把镯子拿了出来,牵过安茗的手,说:“安茗,明天你就要回北京了,阿姨也没什么礼物给你,只有祖上传下的这只镯子,来,阿姨给你戴上,肯定好看。”   安茗尽管不认识翡翠,但她一看镯子如此晶莹碧绿,就知道这镯子的价格不菲,她开始还有些不明就里,现在一看张青原来是要把手镯送给自己,她吓了一跳,说:“阿姨,您这个礼物也太珍贵了,我怎么好意思接受。”   张青笑意盈盈,说:“傻丫头,你以为我随随便便就把祖上的东西送人啊,这手镯可是一对,我当年和志远的爸爸结婚时,由志远的奶奶传给我的,这对手镯祖祖辈辈不知传了多少代人。即便是最困难的时候我都没想过要动用它来救急。现在我一只,你一只,今后等你有了儿子,我再把我这只传给你。”   安茗脸上绯红,心说志远妈妈真是有意思,自己还在上学,和杨志远还只是恋爱阶段,一下子就说到什么儿子,这都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情。尽管安茗从心里认定自己今后一定会和杨志远走到一起,可这手镯意义重大,责任非凡,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偏头,紧张兮兮地望向杨志远。   杨志远一看母亲拿出镯子,就明白了张青的心思,母亲这是认定安茗就是自己未来的儿媳妇了,杨志远心想母亲书香门第,但对这类事涉未来儿媳的事情仍是不能免俗。而且这么重要的事情母亲也不告诉自己一声,可事已至此,杨志远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见安茗紧张兮兮顾盼生辉地望向自己,他微微一笑,什么都不说,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   张青笑,说:“当然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家志远,你也可以不接受这只镯子。”   安茗被张青这话挤兑得毫无退路可言了,自己喜欢杨志远,这次到杨家坳来也是心有想念才来,但和杨志远在湖边情定三生,确定关系,却是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自己这些天来和杨志远情深意切,志远妈妈肯定看在了眼里,不然志远妈妈也不会突然有此举措,想要把祖传的手镯传给自己。志远妈妈话已至此,看来自己不接受还真是不行,这么一想,安茗也就平静了下来,不再拒绝,张青就势把手镯戴在了安茗的手上。   安茗皮肤白皙,镯子戴在她的手上很是好看,张青牵着安茗的手,笑呵呵地说:“真好看。”   安茗说:“谢谢阿姨!”   张青拍了拍安茗的手,再望了杨志远一眼,脸上洋溢着满足和快意。   第二天一早,杨志远送安茗去机场。杨雨霏和安茗朝夕相处这么久,二人已是情同姐妹,安茗要回北京,杨雨霏自然也就一同相送。杨志远把安茗的行李放到了后座,知道安茗今天要回北京,白宏伟、李丹、杨自有还有前些天一同上石柱峰探险的一干人都跑到杨石家来给安茗送行,这些天大家相处久了,自是有些不舍。   安茗朝大伙挥手说:“没关系,我明年还来。”   杨石说:“好啊,爷爷可是盼着你来啊。”   安茗说:“杨石爷爷,过两个月就是您的八十大寿,我先在这里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杨石笑呵呵,说:“你这丫头,竟然记得爷爷的生日。”   安茗说:“杨石爷爷的生日自然记得,到您生日那天我再给您打电话。”   杨石说:“好好读书,想来就来,杨家坳欢迎丫头。”   安茗和杨石拥抱了一下,又和张青抱了一抱,说:“阿姨再见!”   张青说:“明年可要记得来看看我。”   安茗说:“好的,一定。”   杨志远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他按了按喇叭。安茗这才依依不舍地坐上了‘五十铃’朝大家挥手道别。   杨雨霏看到安茗手上的手镯,会心一笑,当时她见安茗和大家情意正浓,什么都没说,直到车过山坳,杨雨霏才嬉笑着牵起安茗的手,说:“我怎么看你手上的镯子和张青奶奶手上的一样。”   安茗说:“这个自然,这就是志远妈妈送给我的。”   杨雨霏笑,说:“张奶奶就没跟你说些什么?”   安茗装傻,说:“说什么,志远妈妈没说什么啊。”   杨雨霏笑,说:“安茗姐,你就装吧,你把这镯子一戴在手腕上,我们全杨家坳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这就跟吃糍粑一样,都是我们杨家先祖传下来的规矩,如果不是张奶奶认定你是她儿媳,她岂会把手镯送给你。”   安茗看了杨志远一眼。杨志远专心致志的开着车,装着没听见。杨雨霏笑着在安茗的耳边低低地说:“安茗,你说我现在是该叫你姐呢还是该叫你婶?”   安茗敲了杨雨霏一下,笑,说:“你这丫头,找打是吧,给我闭上你的小嘴。”   杨雨霏做了个鬼脸,说:“是。”   杨志远他们到达省城机场正是午餐时间,进入候机楼,杨志远一看,离安茗上机还有段时间,就说:“要不在候机楼吃点东西再进去?”   临别在即,安茗的心情有些沉闷,吃不吃东西对她来说都无所谓。但一想可以和杨志远多呆一会,她点头说:“好啊。”  杨志远拖着安茗的行李箱,三人来到机场的商业区,机场的商业区包罗万象,除了餐厅,也还有商场、小卖部、书店,上至西装领带,下至鞋袜,吃喝拉撒,一应俱全。自然也卖茶叶、矿泉水、本省特产之类的日常用品。杨志远现在养成了一个习惯,一到机场、车站、码头这样的窗口单位,最喜欢在此类商业区中走一走,看一看,看看杨家坳的茶叶、野菊花、干笋、山泉水是否摆到了这些窗口单位的柜台,销售情况怎么样,价位如何。以便自己及时了解市场,掌握第一手资料。今天也不例外,三个人在商业区并不急着找餐厅吃饭,而是四处闲逛。杨家坳的茶叶、野菊花、山货、山泉水在商业区里都有卖,杨志远注意了一下,在他们闲逛的这十几分钟里,除了卖出了十几二十瓶的‘杨家湖山泉’,其他东西好像没什么动静。这可以理解,机场里的东西价格不菲,比一般的商场要高,‘杨家湖山泉’在小卖部卖三元一瓶,车站码头就得五元,机场更高,每瓶八元,没得商量。杨志远对此还是感到满意,茶叶、山货在机场也就是起到一种广告示范作用,顺便捡几个忘了在城里买本省特产回家,不得不在机场买本省特产的乘客的漏。山泉水就不一样,此时正是酷暑,人缺不了水,机场商业区里,林林总总的矿泉水品牌有好几种,就‘杨家湖山泉’卖得好,是其他品牌的总和。由此可见一斑,‘杨家湖山泉’今年销量火爆也就可以理解。   杨雨霏咋舌,说:“小叔,一瓶‘杨家湖山泉’在机场售价八元,这也太贵了吧。”   杨志远说:“这是没办法的事,机场地理位置特殊,机场的商业区由机场劳动服务公司承包垄断经营,其他公司根本无法进入,任何商品,一旦涉及垄断,价格自然就不以人的意志为准,机场可以随心所欲。”   杨雨霏不解,问:“难道工商行政管理、物价部门就不会查处么?”   杨志远笑,说:“就目前而言,机场还就是一个独立的社会,它属于民航总局管辖,地方上的行政管理部门根本就无权进行管辖。再说了,任何商品都是明码标价,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还真是无可奈何。”   三人找了个餐厅坐下。餐厅里也有杨家毛尖和野菊花销售,毛尖68元一杯,菊花茶38元,杨志远点了三杯,说:“还行,价格也还不算太离谱。”   杨雨霏笑,说:“小叔,这还不算离谱啊。也就比过年之时和姜慧在江边会所喝得茶要便宜一些罢了。”此时,服务员把菜单拿了过来,杨志远见安茗进入候机大楼后一直都没怎么说话,知道安茗是舍不得分开,他笑了笑,把菜单递了过去。安茗淡淡一笑,说:“志远,随便!”   杨志远有心调节气氛,他笑,说:“服务员,那就来个随便。”   服务员在机场见惯了悲欢离合,他笑,说:“先生,我们这什么菜品都有,就是没有随便,要不你告诉我怎么做也行。”   杨志远笑,说:“一分相思;二分离愁;三分泪,四分包容。你们会不会做?”   服务员笑,说:“早说啊,这菜我们菜单上有啊。”   安茗顿时来了兴趣,说:“真有吗,告诉我是哪道菜?”   服务员随手一指,却是苦瓜包菜腌菜汤。安茗‘扑哧’一笑,说:“那就点一道这个‘随便’。”   杨志远点了几个安茗喜欢吃的菜。服务员写好菜单,微笑着离去。杨志远望了小伙子的背影一眼,说:“还别说,这个小伙子够机灵,虽然那道菜和我说的有些牵强,但也还勉强和我说的对得上号。这小伙子是个跑销售的料。”   杨雨霏笑,说:“小叔,你这是干嘛,我看你现在都有职业病了,送安茗姐到机场,你不是打听商品价格,就是注意人家能不能跑销售。”   安茗也说:“就是,你怎么就只认为他可以跑销售,难道他就不可以成为老板?”   杨志远笑,说:“世上之事,一切皆有可能。这小伙子机灵,如果他还努力,那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小伙子给他们上菜的时候,杨志远留意了一下他的胸牌:张赫。他心里默念了一遍,就此把张赫记住。   安茗看了杨志远一眼,说:“你这是要干嘛,不会是真想挖他去你公司当什么销售员吧。”   杨志远笑,说:“如果他愿意,我倒是非常乐意。我跑机场的时间多,以后就到这家餐厅坐坐,我想知道命运会让十几二十年后的张赫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安茗笑,说:“如果命运真想让张赫成为一个有所作为的人,那你想十年后的张赫还会在这里吗?”   杨志远一笑,说:“这倒也是,不过,我记住他,留意一下他也好啊。”   杨雨霏笑问:“小叔,你什么时候也相信命运这东西了?”   杨志远笑了笑,说:“一个人的命运其实就掌握在自己的手上,一个人贫穷也好,卑微也罢,这些都是与生俱来的东西,没得选择,怨天尤人没什么用,唯一的办法就是用自己的双手去改变它。”   安茗说:“志远,你不觉得你现在就在改变杨家坳人的命运吗?”   杨志远点头,说:“是,我为自己是杨家坳人而自豪,为自己能为杨家坳人做些事情而高兴。为杨家坳人需要我而心有成就。”   安茗笑了笑,说:“志远,你知道吗,不管有多艰难,你一直都是这么充满着对生活的激情,所以朋友们喜欢你,同学们拥簇你,而我因此爱上你。”   此时饭已吃完了,杨志远结了帐,把安茗的行李箱托了运,然后三人朝安检口走去。安茗偎依在杨志远的身边,杨雨霏跟在后面。来到安检口,杨志远不可能再往前多走一步了。   杨志远从兜里拿出一个红绸包裹的东西,打开,是一对用红线吊着的色彩绚烂晶莹剔透的石头,在光线下,呈现出棕红色和金黄色的荧光。   安茗惊叹,说:“真漂亮。”安茗用手轻轻地摩擦,一种淡淡的松柏的清香入鼻。   安茗好奇,说:“志远,这是什么?”   杨志远说:“我不知道,也许这应该叫琥珀。这是我以前在杨家坳的山中无意间发现的,特意找人加工打磨了一下,一个给你,一个给我。来,我给你系上。”   杨志远拿起一个琥珀,轻轻地系在了安茗的颈上,这天的安茗仍是一身素白的长裙,琥珀吊在安茗的胸前,更显楚楚动人。   杨雨霏打趣,说:“小叔,你这是送给安茗姐的定情礼物么?”   杨志远一笑,没有回答。杨雨霏说:“真好看,赶明儿我也上杨家坳的原始森林里去找一个。”   安茗从杨志远的手中拿起另一个琥珀,仰起头,小心地把琥珀系在杨志远的颈上。   安茗伏在杨志远的肩上,眼里有泪,声音如兰:“志远,今生今世我跟定你了,记得想我。”   杨志远点头说:“我会的。”然后把一封信放到了安茗的手里。   安茗问:“志远,这又是什么?”   杨志远说:“信,我写给你的,等会再看。”   安茗顺从地点了点头。她扬了扬手中的信,和杨志远、杨雨霏挥手再见。转身,毅然地走入安检通道。   杨志远一直默默地注视着安茗走过安检通道,直到看不见安茗的身影,这才和杨雨霏离去。   坐在候机区的安茗打开杨志远给她的信,是一首杨志远写给她的小诗:《琥珀》   我不知道亿万斯年前   发生了怎样惊天动地的事情   促成了琥珀的形成   我只知道当我把琥珀系在你的胸前   我的心是怎样的姹紫   又是怎样的嫣红   琥珀一半暗棕一半黄橙   还有些昆虫相拥着被包裹其中   我的表情可以装作无动于衷   而心却从此没了片刻的宁静   我总是在想当松泪落下的时候   它们生死相依的情景   在想原来爱情还可以以如此惨烈的一种方式   凝固成经典   锻造成永恒   这一刻,我握你的手于我的手心   这一刻,我吻你的唇于我的唇   这一刻,我的心贴着你的心   这一刻,我想留,又留不住   我想抹,却又怎能抹得平   那就让这一刻成为我的记忆好了   那就让这一刻让时光把它风干好了   那就让这一刻凝固成千古的琥珀好了   我把它藏得至真至诚至深   天塌了我不动   地陷了我无衷   只是这一刻,它会于若干年后某个有雨的黄昏   突然的从我的心底涌起   点点滴滴,撒落一地的往事   潮湿我已日渐苍老的眼睛   那一刻你的心是否也和我现在一样   如此的起伏不定又是如此的高低不平   诗的末尾是杨志远的一句话:安茗,我对爱情的理解就是:当我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我还有你。   那一刻,安茗坐在空旷的候机厅里,感觉四周一片寂静,心如电击,泪如雨下。旁边的一位老人以为安茗有什么事,忙问:“小姑娘,你怎么啦,你没事吧?”   安茗泪中带笑,说:“谢谢大爷,我没事,我这是喜极而涕。” 第25章 丰收在望(1)   忙完仲夏这一季,杨家坳迎来了又一个丰收的季节,山里的枫叶慢慢地红了起来,新一季扦插的菊花也是黄灿灿地开满了杨家坳的山间地头,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菊花清幽的花香。杨家湖山泉的销售受季节的影响,虽然没有仲夏时那般火热,但生产还是正常,开始恢复初时的平静。南山的开发已近尾声,数十栋风格迥同的别墅隐现在南山的丛林之中,竹槽于山间飞渡泉水,叮咛作响,倒也另有一番情趣。   杨志远这天把杨自有、白宏伟、杨广唯叫到办公室开了一个小会。杨志远让杨广唯放下手头的工作,协助杨填赶快完成南山的扫尾工程。   杨广唯不明就里,说:“小叔,你看我手头一大堆的事情,南山的事情如果不急,你看能不能过些时再说?”   杨志远说:“别的事情你先放一放,先把南山的工程完结了再说。”   杨广唯说:“有那么急吗,别墅又没人急着入住。”   杨志远笑,说:“怎么没有,过上十来天,我们南山别墅就会宾客盈门,高朋满座。”   大家跟杨志远都是光屁股长大的兄弟,跟杨志远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一看杨志远的表情,就知道杨志远肯定又有新的动作,都不说话,都是望着杨志远,静静地等杨志远把话说完。果然,杨志远接着说:“此时已是金秋时节,正是杨家坳风景绮丽的一季,我准备开一个洽谈会,由我们公司承担交通和食宿方面的费用,邀请全国各地的茶叶、山泉水等各方面的销售商到我们杨家坳来赏花、观景,顺带着把‘眉儿金’的独家经销商确定下来。”   杨广唯一听杨志远原来是有如此考虑,连连点头,说:“如果是这样,南山别墅的扫尾工作还真得抓紧。”   杨志远说:“全国各地的经销商齐聚杨家坳,事涉上百人的食宿住行,工作量比较大,事无巨细都得考虑周全,不得有一丝的闪失。我准备成立一个工作组,由宏伟负责,自有、广唯协助,其他人手,由你们根本需要自行调配。”   乡村之中,每年都会有红白喜事,此类事情来客众多,事务繁杂,各村都有专班人马负责处理此类事务,白宏伟做事踏实,杨家坳村负责处理此类事务的人一般都是他。杨家人自古纪律严明,公司里的情况,家家清楚,外人却是知之甚少。但杨家坳现在运送山泉水的车辆整天络绎不绝地在山村公路上奔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杨家坳现在只怕是非比寻常。生活就是这么充满着现实性,那句‘天当被,地当床,有女莫嫁杨家郎’的民谣虽然仍在,但现在谁都没把这民谣当回事,杨家后生现在在姻缘方面一改往日的颓势,成了远近村镇的抢手货、香饽饽,上门说媒的人是源源不断。这一年多来杨家坳没少办喜事,白宏伟都把这类事务办理的井井有条,从来就没出过什么差错。现在杨志远把会务事务交由他负责,白宏伟自是当仁不让。   杨志远叮嘱,说:“宏伟,此事毕竟不同于村中以往诸事,来的客商都是见多识广之人,务必周详,你草拟一个计划出来,交由大家讨论。”   白宏伟说:“我知道这事情的分量,尽管把工作做细做踏实了,让宾客满意。”   杨志远说:“自有,销售商来自全国各地,所乘交通工具各不相同,时间上也有差异,交通这方面就由你负责协商处理,与销售商们确认到达机场、码头、车站的准确时间,协调解决从省城到杨家坳的交通工具等一应事宜。”   杨自有说:“上百号人到杨家坳来,交通工具只怕是个问题。”   杨广唯说:“小叔,早就该买辆好车了,你看现在这么多客商齐聚咱杨家坳,可咱就这么一辆‘五十铃’,也显得过于寒碜了些,不免让客商看轻了。”   杨志远笑,说:“任何事情,不能只做表面文章,得练好内功,增强自身的实力,用实力说话方为真理。有一辆好车就不会让客商看轻了,我看未必。客商都是精明人,人家看重的是合作方的人品和实力,其他都是其次。”   白宏伟说:“就是,你看看我们杨家坳环境优美,风景绮丽,家家路灯、电话,工厂井然有序,生活安详,这是什么,这就是志远所说的实力。”   杨志远说:“宏伟说得很对,就凭杨家人团结如同一人能够做到人尽其能人尽其责这一点,就不会让外人看轻。自有,交通这方面的事情,租也好,借也好,都由你自有想方设法去解决。自有你这一块安全工作尤为重要,行车务必注重以安全为第一,咱不赶时间,慢一点,缓一点都没什么,万无一失才是至关重要。”   杨自有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不敢怠慢,他严肃地说:“我一定把安全方面的工作一项项落实好,决不掉以轻心。”   杨志远点头,说:“任何事情只要我们细致入微,小心为上,把方方面面的工作做好,做扎实了,就不会出什么问题。这次,我们不但要给客商宾至如归的感觉,而且还要让客商知道,我们杨家坳山美人善,我们杨家坳不仅生产茶叶、菊花、山泉水、山货,我们杨家坳还可以发展旅游产业。”   杨志远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又接连开了好几次会,对相应事宜一一细化,明确分工。杨家人自古就好客,一听公司邀请全国各地的客商到杨家坳来做客,家家张灯结彩,喜悦、自豪的心情溢于言表。杨家坳人的心情可以理解,试想数百年来,杨家坳藏于深山老林之中,不事张扬。改革开放之后,杨家坳虽然有心致富,却是有心无力,一直以来根本就没有什么变化,生活贫苦,让外人讥讽嘲笑。杨家人天性坚韧、忠诚而且性格中还有那么一些好斗的秉性,数百年来,什么时候让人这么轻视过,人人心里都是憋足了气。现如今杨志远回到杨家坳,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就让杨家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且杨志远坚持让公司的账务公开透明,每月都开例行的说明会,家家都知道公司真实的运营情况,知道现如今的杨家坳今非昔比,公司帐上的余款只怕是十里八乡的人加起来也没有杨家坳多,个个感到扬眉吐气,腰板儿硬气,巴不得杨家坳好好热闹一番。可杨志远一直拿祖上的祖训要求大家‘穷不倒志,富不癫狂’,公司每逢大事,杨志远都是能简就简,杨家坳人都是心痒难耐,虽然现在杨家后生找媳妇可以百般挑剔,可毕竟那句‘天当被,地当床,有女莫嫁杨家郎’的民谣,仍像一座沉甸甸的大山,一直压在杨家人的心头。现在杨家坳即将宾客盈门,终于有机会名正言顺地显摆一把,杨家坳顿时一派喜气,连空气中都充满了一种杨家人丰收在望的喜悦。   杨志远这回动静不小,连向晚成都知道了,向晚成给杨志远打来电话,电话里的向晚成笑呵呵的,向晚成说:“志远,看来你杨家坳真发了,只怕都成我们新营的首富村了,可喜可贺。怎么,听说你又有大动作了?”   杨志远说:“是,这次准备把全国各地的销售商都请到杨家坳来聚一聚,共商来年发展大计,顺带着把‘眉儿金’的独家代理商确认下来。”   向晚成挺热心,说:“好,这个主意不错,需不需要县委县政府出手相助?”   杨志远婉言相谢,说:“这倒不用,一应事宜都已安排妥当,不敢麻烦政府。”   向晚成笑,说:“这有什么好麻烦的,你杨志远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说是杨家坳,就是新营县也是头一遭,县委就该支持本县集体企业的发展。那么多宾客齐聚杨家坳,你杨志远就一台‘五十铃’,成何体统,要不把委办、政府办的那几台面包车借你用用?‘三菱’‘桑塔纳’都成。”   杨志远先前还真是动过这方面的心思,现在见向晚成主动提起,他笑,说:“县委县政府的车挂的可都是0号打头的牌照,人家一看就知道车的出处,书记就不怕被人批评假公济私。”   向晚成不以为然,说:“这有何不可,你杨家坳公司现在成了新营最大的纳税大户,今天偶遇困难,县委县政府出手相助,又有何不妥。人家爱说就让他说去,有本事也像你们杨家坳一样缴税,别说是借车,哪怕是送车也行。”   汽车这方面自然是多多益善,杨志远一笑,说:“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向书记提供的车辆我就全盘笑纳了,谢谢向书记的支持。”   向晚成呵呵一笑,话锋一转,说:“如果你觉得过意不去,也可让余就参加,也让余就和你杨志远的销售商们认识认识。”   杨志远哈哈一笑,说:“我说书记怎么这么热诚,原来是另有目的。借车是假,让余就参会是真。”   向晚成笑,说:“小余现在刚起步,挺不容易,你杨志远不帮他谁帮他。我知道这事情提得有些不合情理,毕竟你和小余也算同行,难免有些冲突,怎么样,志远,你看能不能帮他一把?”   余就现在的生资公司,不仅经营瓜果蔬菜,也还经营茶叶,生资公司的本意就是为本地农民服务。新营是农业县,茶农众多,余就听从了杨志远的建议,为改变新营茶农小、乱、差、次的营销格局,成立一个新品牌,为新营茶农服务。只是由于余就起步较晚,实力不济,茶叶的销售并不理想。余就与会,自然是冲杨志远的茶叶经销商而来,不会为山泉水。给他人做嫁衣这事情,商场中人谁都不愿意做。杨志远自然也是明白这一点,知道一旦让余就与会,今后双方之间难免会有冲突,但他一想茶叶为人们的生活必需品,市场空间巨大,自己的销售商除了卖杨家坳的茶叶也还都在卖其他产茶地区的茶品,与其如此,让余就参会也无不可。毕竟茶叶受环境、气候、山地各方面的影响,各地的品质都不一样。杨家坳的茶叶现在已经深有影响,喜欢杨家坳茶叶的人一般都不容易改变口味。余就现在还没有打开局面,能帮一把是一把,帮他也就是等于在帮新营的父老乡亲,只有自己与余就相互协商好,倒也不是不可以把自己的销售商介绍给余就认识。销售商们走南闯北,视野广、路子野,各个地区的销售商相互之间也多有来往,有的还是亲友关系。一旦投缘,客商们不做余就的品牌,介绍给其他人做也有可能。退一万步说,多个朋友多条路,余就与各路客商相互认识,不做生意也没关系,要是每个城市都有朋友,余就今后跑市场也可以少走许多的弯路。   杨志远笑了一笑,对向晚成说:“余就要是没什么事情,你就让他过来吧。”   向晚成笑,说:“我就知道你杨志远这人大气,让余就给你打电话,余就怕你为难,一直不好意思向你开口,我等下打电话给他,让他上你那去一趟,商量商量细节,兄弟之间帮忙是帮忙,该约束的事情还是要约束,别自家人把自家人的生意搞砸了。”   杨志远笑,说:“看来向书记对商场也不是一无所知,也还懂得商道啊。”   向晚成心情不错,他在电话里笑,说:“志远,这话怎么听起来不那么顺耳,埋汰我向晚成是土老帽啊。”   杨志远笑,说:“我可没这种想法,这可是你向书记自己说的。”   向晚成笑,说:“土老帽没什么不好,起码不会藏着掖着,有话就说,直率坦诚。”   杨志远笑,说:“向书记刚才还说‘埋汰’,现在看来这是在自我吹嘘自我标榜啊。”   向晚成哈哈大笑,心情愉悦。 第25章 丰收在望(2)   杨志远到机场迎接的第一批宾客是来自广东的茶商黄总和他的夫人一行数人。杨志远今天带来接黄总的车是向晚成的座驾,‘三菱’吉普,这车原本是洪国烽用的,洪国烽升任副市长后就成了向晚成的座驾。‘三菱’吉普挂着是0号打头的车牌,还真是有些特权,不用停停车坪,可以直接走贵宾车道。   黄总一看‘三菱’吉普挂着是0号打头的车,就操着他那广味十足的普通话说,杨总,看来你和政府方面的关系处理的不错啦,座驾都上0号车牌啦。   杨志远笑,说:“这可不是我的座驾,这是本县县委书记的专车。”   黄总说:“这就更是说明你和县委县政府的关系处理的很好啦。”   杨志远说:“我们商场中人除了和商业伙伴打交道,其实每天还在和政府方面打交道,一家公司要想取得长远的发展,离不开政府方面的支持。我始终认为,政治与经济是互为一体的,政治离不开经济,经济更是离不开政治。”   黄总一摊手,说:“我也想和政府方面处理好关系啦,可你也知道,大城市里,别说是书记啦,就是街道办事处的主任咱也见不到,整天见到的就是那些收各种杂费的收费员啦,我想和书记他们搞好关系也没可能啦。”   杨志远一笑,没有说话。黄总上了车,问:“杨总,那你自己开的是什么车?”   杨志远笑,说:“‘五十铃’。”   黄总大呼小叫,说:“杨总,有冇搞错,这么大个公司,你杨总就开‘五十铃’,也太抠门了啦。要不这样啦,明年我给你多卖些茶叶,买一台平治S1000给你抵货款啦。”   黄夫人在后排笑,说:“杨总,你别听老黄的,他就这个德性,平时就喜欢胡扯。”   杨志远笑,说:“没关系,我跟黄总认识也有些时间了,他的性格我还不知道。他就是白送我一台‘平治’我也不敢受啊,本省不比广东,本省的民情黄总不理解,你我还能不知道,本省民众都还不算富裕,要是我开着这么一台‘平治’车在本省招摇过市,只怕一不留心引起民情激愤也不一定,这等得不偿失的事情,我可不敢干。”   黄总这人惧内,刚才黄夫人一发话,黄总就闷着头不吭声,现在见杨志远这么一说,黄总就笑,说:“我就是在跟杨总开开玩笑啦,夫人说这事做不得就肯定做不得啦。”   黄总是杨志远亲自到广州考察发展的茶商,黄总的门店位置不错,面积也大,实力不错,开的是‘平治’S600。杨志远带着杨呼庆蹲在茶商一条街考察了好几天,综合各方面的因素,最终决定选择和黄总的商行合作。   黄总生意做得好,上门想跟他合作的公司自然就多,不是谁想合作就会合作的。黄总开始没把杨志远当回事,他慢吞吞地喝着杨志远带去的样茶,漫不经心地说:“这个什么杨总,你这个‘杨家毛尖’品质是不错啦,可你看我这个商行里,什么西湖龙井啦、云南普洱啦、什么安溪铁观音啦、安化黑茶啦、还有就是阿里山高山茶啦,哪一个不是响当当的品牌啦,你这杨家毛尖连我都没听说过,顾客就更不必说啦,你这个杨家毛尖还是留着自己慢慢喝吧,本商行可没什么兴趣啦。”   黄总这话后面说得有点冲,杨志远对此早有心理准备,知道出来跑市场,就得脸皮厚、心理承受能力强。但话虽然冲了点,但杨志远心里清楚黄总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假,杨家毛尖出来打市场不久,在本省刚刚有些知名度,在广东还真没几个人知道。   杨家人虽然穷,可是人穷志不短。杨呼庆脾气暴躁,最受不得这种鸟气,黄总这话一出,杨呼庆就心头冒火,青筋直跳,拳头握的咯咯响。照他的脾气,这个生意还谈个屁,直接一拳把面前的这个什么狗屁黄总打个鼻青脸肿就是,不就有几个钱吗,竟然这么张狂,找揍。但有杨志远站在身边,杨呼庆自然是心中有气,也不敢轻举妄动。   杨志远站在黄总依旧是面前带着微笑,说:“黄总,生意不成,仁义在,交个朋友怎么样?”   毕竟都在生意场上滚,黄总自是明白多个朋友多条路的道理,对于杨志远的这个要求,黄总倒是没有拒绝,一指旁边的沙发,说:“那就坐啦。”   杨志远和杨呼庆在黄总商行后面的办公室里呆了不下二十分钟,这才有机会坐了下来。杨志远当时没再和黄总谈生意上合作之事,而是看似随意地聊了些风土人情、茶市风向之类的话题。然后不待主人提醒,自行告辞,搞得杨呼庆郁闷之极,不知道杨志远动的是何心思。   杨志远与黄总的谈话看似随意,其实都有针对性,杨志远就在这看似不经意中了解了颇多黄总的相关信息,黄总这人谈到夫人之时,语气突然平缓,态度谦和,杨志远当时就感觉黄总这人只怕有些惧内,而且杨志远在与黄总的交谈之间知道黄夫人非广东本地人仕,实为内地省份之人,居杨志远邻县,与新营同属一省一市管辖,属于典型的老乡,要是扯起来,说不定还会扯上一些亲戚关系。知道了这些,杨志远自是有了主意,不再和黄总纠缠,而是依然和杨呼庆一起,整天在黄总的商行前手持面包矿泉水,默默蹲守,搜罗有关信息,状如间谍。如此若干天后,杨志远终于对其中的一名女士来了兴趣。此女士颇为富态,有车,不常来,一来就在商行内挨处巡视,不似一般顾客,巡视之后,径直进入后面的办公地点。离开时,黄总都是态度谦和,关系亲密地送其出门。杨志远就此认定,此人就是自己要找之人,黄总夫人。黄夫人一经确认,杨志远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于某天黄夫人再来店中之时,杨志远再次闯入,用家乡话和黄夫人说上了话。开始不言生意,后来彼此话语投机,这才转入正题。黄夫人本不管生意上的事,但最终让杨志远的一句话打动了,杨志远说:“家乡穷,如果在外的家乡人都不帮衬一把的话,那么家乡就会丧失许多的机会,家乡人说不定就会一直穷下去。给家乡一个机会,还自己一份乡情乡恩。”   卖谁的茶叶不是卖,何况还牵扯进乡情乡恩,黄夫人于是点头同意,杨志远这才和黄总签订了销售合同,这一年来,彼此合作愉快,关系融洽,杨家坳的茶叶在黄总的商行销售势头不错,每月的销量都是节节攀升。   杨呼庆从那趟广东之行学到了不少的东西,后来他在贵州独自于人家楼下蹲守三天三夜,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韧性,都是那次从杨志远的身上学到的。   ‘三菱’吉普奔驰在通往杨家坳的路上。杨志远笑,说:“黄总,在我的印象中,戴姆勒·梅赛德斯公司生产的‘平治’好像最高配置的也就是S600了,没有S1000吧?”   黄总也笑,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把车屁屁上的600抠掉,焊上1000不就成了,现在我们广东人都这么干啦。”   杨志远笑,说:“黄总,那你是不是也这么干了?”   黄总一点头,说:“自然是啦,我不焊上1000那不是让人笑话吗。”   杨志远一笑,觉得有些意思。和内地城市对财富的隐讳相比,广东人倒是明快,一个劲地比阔,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多有钱、生活多富裕,真是一个地方一个习俗。   省城机场到杨家坳,得穿新营县城而过,新营县城不大,就二条主要的大街。车到新营,杨志远没作停留,‘三菱’吉普马不停蹄地朝杨家坳而去。‘三菱’在新营县城一路畅通,交通警察一看杨志远的车,就立马叫停别的车辆,对杨志远立正敬礼,礼让杨志远的车过境。杨志远开始也没在意,后来见所有路口的警察都是如此,杨志远猛然醒悟,交警之所以彬彬有礼,不是因为他杨志远,而是因为这台车,这个车的车牌在省城人家可能不太当回事,可一旦回到新营,就是头一号,新营交警谁不知道这台车是县委书记的专车,见车如见人,不管这车里今天坐的是杨志远还是张志远,都是畅通无阻。   黄总也注意到了交警的举动,他不由得感慨,说:“杨总,我那‘平治’S600与这辆‘三菱’吉普相比,算个屁啦,交警还不是想拦就拦,想罚就罚,毫无情面可讲啦。可你看今天这架势,交警一看到我们就敬礼,毕恭毕敬,我黄某人什么时候享受过如此待遇啦。”   杨志远笑,说:“交警敬重的可不是我们这些人,他们敬重的是这台车,是权力。”   黄总笑,说:“这是自然的啦,难怪那么多人想当官,权力就是这么使人着迷啦,你看我今天就很喜欢这种感觉,要不杨总我们开车再到县城里遛一圈啦。”   黄夫人笑骂,说:“老黄这是干嘛,又扯蛋了不是。”   黄总一听夫人发话,就笑,说:“这不是让交通警罚款罚得够呛,今天正好可以借此舒坦舒坦啦。”   黄夫人笑,说:“罚你款的可是广东交警,这新营交警和广东交警有何联系啊。”   黄总一想,也是,哈哈一笑。   黄夫人和杨呼庆那次会过面后,还记得杨呼庆,这时抽空问起杨呼庆的情况,黄夫人问:“杨总,那个小呼现在在干嘛,今天怎么没来?”   杨志远说:“你说呼庆啊,他现在在西南跑市场,按计划会于明天会同西南各地的客人一起回杨家坳来。”   黄总笑,说:“呼庆这小子就是脾气急躁了一点,但加以磨砺,在外面跑市场肯定没得说啦,你杨总看重的人肯定错不了啦。”   杨志远点头,说:“还别说,呼庆把西南经营的风生水起,成绩斐然。”   黄夫人笑,说:“强将手下无弱兵,有你杨总的言传身教,小呼肯定可以担当重任。有小呼他们这些杨家骁将在前面冲锋陷阵,你杨总更是可以大展宏图咯。”   杨志远笑,说:“嫂子说得没错,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公司的发展壮大也是如此,要是手头没有几个用起来顺手的人,任何事情都得我亲力亲为,那我岂不会累死,杨家坳也肯定发展不了。”   黄夫人笑,说:“杨家将的故事连小孩都知道,我们虽然不在同一县,但是你们杨家坳的传奇我还是有些耳闻。你们杨家人团结、忠诚、坚韧、不屈和勇猛在我们那一带都有些名声。”   杨志远笑,说:“我们杨家人贫困也是名声在外喔。”   黄夫人还没到杨家坳,虽然还不太了解杨家坳现在的情况,但她点头,说:“那倒也是,不过我始终认为只要人心齐,泰山可以移。现在有你杨总作为带头人带领大家勇往直前,杨家坳肯定是日新月异。”   杨志远说:“嫂子这话说到我的心坎上了,说实话,杨家坳现在还真如嫂子所言,日新月异、日行千里,许多人对我们杨家坳现在的发展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觉得杨家坳处在深山老林之中,原来一贫如洗,毫无优势可言,凭什么我杨志远一回来,就可以让杨家坳一天一个样,这个发展未免也太顺了些,势头未必也太快了些吧。许多人和我都交谈都爱问个为什么,我零零星星地作了一些回答,但一直都觉得没有说到点子上,现在嫂子的话点醒了我。我现在明白了杨家坳得以发展的真正内涵所在。”   黄夫人笑,说:“杨总,没这么玄乎吧,我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也就是随便一说,想什么就说什么了,那你告诉我,我怎么点醒你了。”   杨志远说:“嫂子这话点醒了我,每一个成功的案例后面,都有着深刻的文化底蕴在其中,杨家坳发展势头如此迅猛的真正原因就是因为杨家人的骨子里都流淌着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坚韧不屈、顽强勇敢的生存精神和忠于国家团结一致抵御外强的文化底蕴,这些东西一旦被激发了出来,它就会形成一股不可抵挡的群体力量,推动着杨家人追随着这股力量不加停歇地走下去,谁都不敢松懈,这也是我为什么每天总是迫使自己向前向前再向前,不敢停懈下来的真实所在,因为我总感觉有一股力量在促进着我不断向前,不知疲惫。”   黄夫人说:“杨总,这个话题太深奥了,我可是似懂非懂。”   杨志远说:“那就打个简单的比方好了,我们一说到法国,首先想到的就是法国人的浪漫、以及罗浮宫、埃菲尔铁塔、香榭丽舍大街和香奈儿;我们一说到德国,首先想到的就是德国人的严谨,以及宝马、平治和奥迪;我们一说到美国,首先想到的就是美国人的自由随性,以及自由女神、黄石公园、曼哈顿。而一说到我们中国,那就多了去了,中国人热情好客,万里长城、故宫、京剧、皮影、兵马俑、马王堆、三星堆诸如此类,数不胜数。这是什么,这就是一个国家的内涵、精神和底蕴,看不见、摸不着,只能用心才能感受得到。”   黄夫人笑,说:“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明白了。”   黄总笑,说:“有这么复杂吗,我都被你杨总说得越来越糊涂了。”   黄夫人白了黄总一眼,说:“让你多读些书吧,你还不肯。杨总这番话可是大有思想,这就是为什么你的生意至今都是老样,没什么大的变化,而杨总的公司发展神速的真正原因。”   黄总笑,说:“杨总的公司能不发展吗,就凭他放下身价,不吃不喝守在我们商行前的那股子劲,杨总不发财就是怪事啦。”   黄夫人笑,问:“这事要是让你去做,你做得来吗?”   黄总笑,说:“我哪做得来,我只怕想都不会去想啦。”   黄夫人摇摇头,说:“知道这是什么吗?”   黄总问:“什么啊?”   黄夫人说:“这就是杨家人的韧性。”   杨志远一笑,说:“嫂子过奖了。”   此时,车已到杨家坳。一进入杨家坳地段,黄总他们一行像所有初到杨家坳的人一样,一下子就被杨家坳的景致吸引住了,眼睛使劲地盯着车外,杨家坳山上的枫叶淡红,菊花摇曳,瓜果飘香,秋色怡人。杨家湖上,更是欢声笑语,白宏伟正在带领大家为到来的宾客捕鱼捉蟹,一派丰收在望的繁忙景象。   黄总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山野之中渔米飘香的乡村景象,顿时心痒难耐,说:“杨总,我看也先别忙着入住,我们现在就到湖里打渔去。”   杨志远欣然同意,把车停在了樟树下,带着黄总一行迎着温暖和煦的阳光,踏着古老的青石板路,朝湖边码头走去。 第26章 宾客盈门(1)   根据会务安排,第二天到会的人最多,机场、车站、码头都有客商陆续抵达,白宏伟调度相关人员去各处迎接。西南片区这次到会的人最多,林林总总不下四十人,杨志远第二天一早开着向晚成的‘三菱’吉普,到新营县城汇合政府办的三台十三座的面包车,一行四台车辆朝省城机场涌去,直接进入机场的贵宾通道迎接即将到来的贵客。   杨呼庆与西南片区的各路经销商相约这天于省城机场汇合,杨呼庆是主人,自然得提前到达。他和贵州食品公司的王总、贵阳韵清茶行的胡总同机,最早抵达省城机场。杨志远在出口迎接,大家一一握手,互道‘久仰’‘欢迎光临’之类的客气话。因还要等其他省区的客商汇合,杨志远带领大家来到了张赫服务的那家餐厅,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张赫对杨志远有些印象,一看到杨志远落坐就赶忙热心地迎了上来。   杨志远一笑,说:“张赫先生,今天到此就餐的人比较多,可能会多有麻烦,还望请多多担待。”   张赫微微一愣,他在餐厅为客人服务,很少有人叫他先生,他随即一笑,说:“先生客气,为您服务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此时还不到午餐时间,杨志远点了一壶‘杨家毛尖’,几个人就坐在餐厅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杨志远差不多有大半年没见到杨呼庆了,杨呼庆这个夏季在西南各省跑来跑去,风餐露宿,比以前更显黝黑,杨志远一看杨呼庆这样,就知道杨呼庆这大半年里只怕没少受苦,可杨呼庆每次和他通话,不是说这次我又把重庆的老张拿下了就是说我把四川的周总搞定了。语气中总是有着掩不住的兴奋和成功打入一个新市场的轻快,杨志远却从没听杨呼庆数说过自己在外的所受的苦和累。   杨志远看着杨呼庆,感慨万千,说:“呼庆,这大半年没见,你小子受苦了、黑了,也成熟了。”   杨呼庆满不在乎地说:“小叔,这点苦算什么,出门在外,苦是苦点,可心里皮实,感觉有奔头,浑身有劲。”   奔头是什么,奔头就是希望。   贵州食品公司的王总说:“杨总,你不知道,呼庆当初为了和我见上一面,愣是在我楼下守了三天三夜,大热天的,胡子拉碴的,把我吓得够呛,只差打电话报警。”   杨呼庆笑,说:“我这都是在广东跟我小叔学的,当初我们为了和广东的黄总合作,小叔带着我在黄总的门前守了不知道有多少个三天三夜呢。”   王总笑,说:“杨总,你们杨家人这哪里是在谈生意,分明就是在打仗。”   杨呼庆笑,说:“那是,我们小叔给我们讲的销售课就是怎么排兵布阵,怎么迂回作战,怎么各个击破,怎么集中优势火力一举突破,你说,这不是打仗又会是什么。”   王总直竖大拇指,说:“杨总,小小年纪,真是了不起,江山代有人才出,看来我们这些老家伙不服老还真是不行了。有你这么给呼庆他们上课,我们这些人又如何抵挡得住你们杨家人的攻势,那还不得节节败退,甘拜下风,举手认输。”   杨志远笑,说:“王总言重了,要知道姜还是老的辣,有你们这些前辈在,我们这些后生唯有不知辛苦一往直前,方可打出一片天地。我给呼庆他们那般讲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说实话,留在杨家坳的后生,知识层次都不高,你要是给他们讲什么政治经济学、营销学那他们听起来还不是不知所云,一个个打瞌睡啊。我们杨家人是兵家出身,自小就知道在山野之间玩打仗的游戏,我一想干脆就把营销课当成军事课来讲,呼庆他们肯定听得明白,一试,还别说,他们一个个比谁都起劲。”   王总笑,说:“这更说明你杨总了不得啊,知道因地制宜,改革变通,你要让那些经济学的教授来上这样的课,只怕他们谁也想不出这样的点子来。那课堂上,还不是一个云遮雾罩,一个之乎者也,根本就是对牛弹琴,没有一丝的实际作用。”   这时有航班降落,重庆汇通名茶的张总和重庆南方水务的李总一行多人到了。   杨志远和杨呼庆一起到出口把大家迎了出来,来到餐厅。贵州的王总、胡总虽然和重庆的张总、李总没有见过面,但大家都在同一个行当里混,自是都知其名,杨呼庆互为介绍,大家握手,互说,久仰,倒也不是什么客套。   大家落座,张赫及时安排座椅,给老总们每人沏了一杯茶。   杨呼庆问:“小叔,这次广东的黄总会不会来?”   杨志远笑,说:“黄总昨天就到了,我昨天还和广东的黄总说起了你,黄总说起你当初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他撕碎的样子,现在还是心有余悸。”   杨呼庆笑,说:“黄总已经到了啊,好,今晚我可和他好好喝上几杯,当初我们在他那可是茶都没喝上一杯,我得让他见识见识我们杨家坳人热情好客和豪爽。”   贵阳韵清茶行的胡总也是酒坛好手,杨呼庆当初为了攻下老胡这座山头,请胡总喝了一回酒,比拼着喝二两装的北京红星二锅头。胡总一直对自己的酒量很是自信,开始还真没把杨呼庆这个青皮小子放在眼里,二人你来我往,各自喝了三瓶之后,胡总一看杨呼庆面不改色眼不红,知道遇上了劲敌,这才用心迎战,杨呼庆越喝越豪爽,豪气十足,胡总是越喝越心惊,每人各喝了八瓶之后,胡总一看杨呼庆越喝越起劲,心知自己再喝下去只怕就会当场出丑。赶忙摆手罢战,握手言和,当场在合同签字盖章,两人自此勾肩搭背,终成酒友。现在一听杨呼庆这话,胡总在一旁笑,说:“呼庆,你一豪爽起来可是没有几个人是你的对手,我估计这个老黄今天只怕够呛。”   杨呼庆笑,说:“胡总,要说喝酒,真喝起来恐怕你我都不是我小叔的对手。”   胡总看了杨志远一眼,笑,说:“不会吧,怎么看,杨总都不像是酒坛高手的样子。”   杨呼庆笑,说:“这就叫真人不露相,小叔一般不喝,真喝起来真没几个是他的对手。胡总,你见过我醉过吗?”   胡总摇了摇头,说:“在我印象中好像没有。”   杨呼庆笑:“可过年之时,我和我们杨家坳的杨广唯两个人联手跟小叔对阵,小叔没事,我和广唯愣是在床上睡了一天一夜才醒过酒来。”   胡总知道喝酒之人都好胜,一般不会轻易认输,杨呼庆这么说,肯定不会有什么杜撰的成分在其中。当即笑,说:“看来你们杨家将真不是吹的,不说别的,就说这喝酒就是藏龙卧虎。”   杨呼庆笑,说:“这是我们杨家人的传统,阵时适当的喝酒可以借酒生力。先祖五郎杨延德酒后一声断喝,硬是把‘五郎峡’劈出一道口子来。”   杨志远笑,说:“胡总,别听呼庆这小子胡扯。”   随后笑着嘱咐杨呼庆,杨志远说:“呼庆,和黄总喝酒你可要悠着点来,黄总这次可是和黄夫人一起来的,你真要把黄总撂倒了,黄夫人还不得把黄总扔到游泳池里去。”   黄总惧内,杨呼庆也是知道的,他笑着点点头,说:“小叔,你放心,来到我们杨家坳的可都是客人,我会适可而止的,岂会让客人出洋相。”   杨志远笑,说:“知道这一点就好。”   杨呼庆说:“其实,我真得要好好谢谢黄总才是,他当初虽然说话有些冲,但他却让我深受启发:人家不认识你,自然不会把你放在眼里,一旦有了生意上的交往,大家都以诚相待,自然就会发展成为肝胆相照的朋友。经过他这件事情之后,我的脾气性格也收敛了许多。”   胡总说:“这是好事啊,到时我们真得好好喝一杯。”   杨志远给杨呼庆他们上课再三强调的一点就是,宁缺毋滥。所以杨家坳现在各地的产品经销商,在当地都是排得上号的。这样的公司一般都是牛气哄哄,要想展开合作,都还有些难度。因此每个与杨家坳合作的经销商在与杨家坳合作之前都有过一些故事。重庆的李总、张总自然也不例外。   重庆汇通名茶的张总喝了一口茶,就知道此茶是杨家毛尖,不由地赞,说:“杨总啊,你们杨家人做生意真是无孔不入,机场这样重要的位置也被你们占领了。”   杨志远笑,说:“张总你不知道当初为了把杨家坳的茶叶打进机场,我可是费尽了周折,我还在和杨呼庆在机场的停车坪摆地摊,卖过茶叶呢。”   张总哈哈一笑,说:“难怪当初我不答应跟呼庆签合同,呼庆就在我的茶行前摆地摊卖茶叶,原来是有出处的。”   杨呼庆笑,说:“这都是跟我家小叔学的,张总在你那摆地摊还不算什么,你不满意,也没报警找警察抓我啊,我和小叔在机场还曾被机场派出所扣留了二十四小时呢。”   重庆南方水务的李总快人快语,他笑了笑,说:“杨总啊,我还以为就呼庆难缠,和你比起来只怕是小巫见大巫了。”   杨志远笑,说:“李总,我把你这话全当是表扬喔。”   李总笑:“我这当然是表扬了,你杨总如果以为是讥讽,那真是想错了,缠人而不让人反感,这其中的学问大了去了。”   贵州的王总、胡总纷纷点头称是,说:“杨总的许多道道,我们只怕是想都不敢去想,更不用说去做了,由不得我们不服。”   杨志远笑,说:“老总们过奖了,其实我的许多想法都是从学习里得来的,我在机场摆摊也是有出处的。我在北京学习的时候,我们导师就给我们说过一些美国商界的故事:在美国的华尔街、在白宫前的草坪、都可以看到小商小贩们的摊位,美国就是这么一个社会,在做大生意的地方,也允许小生意存在,做大事的人也从不歧视小人物。”   重庆南方水务的李总,笑:“在美国可以做的事情,在中国不一定行的通。在美国摆地摊这等天经地义的事情,在中国竟然被扣留,这是要是发生在美国,那就上升到侵犯人权的高度了。”   杨呼庆笑,说:“这是自然,我们岂会让派出所随便扣留啊。二十四小时后,派出所放我们出去,我家小叔不干了,非要人家找出相关的法律依据不可。所长拿不出相关的依据,小叔就不走,非要个说法不可。最后所长没法,只得和小叔协商,允许我们在几个特定的地方摆地摊。”   老总们哈哈大笑,纷纷说:“这事也亏你杨总才做得出来。”   杨志远不好意思地一笑,说:“这也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下之策。”   李总笑,说:“这我就有些纳闷了,你杨家坳的茶叶又不是卖不出去,干嘛非得要进机场的商业区,谁都知道这地方的价格高的离谱,一天也卖不了几斤。”   杨志远笑,说:“这就是刚才汇通名茶的张总所说的,在机场卖茶,不在乎销量和利润,而是因为它的位置重要。杨家坳的茶叶走的是高端路线,自然得进入机场、五星级酒店这样的高档场所。”   李总笑,说:“这就可以理解了,你杨总这是另有所图啊。”   杨志远笑,说:“其实有社会学家就说过,衡量一个社会的商业文明程度,不是看那些数字指标,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看这个社会有没有包容之心,不歧视底层的劳动者就是这个社会文明的重要表现之一,如果一个社会的包容度足够宽广,则这个社会的繁荣就是一种必然。”   老总们纷纷点头,表示认可。大家说说笑笑之间,四川的周总等十二位销售商、云南的七位销售商都陆续抵达机场,杨志远在这其间还接了天津的两位茶商。大家汇集完毕,出机场分批上了停在贵宾通道的面包车,朝杨家坳而去。   杨家坳秋高气爽,下午的阳光更是明媚,这样的天气自是适合户外运动,广东的黄总和黄夫人以及其他今天刚到杨家坳的销售商,早就在杨家湖边摆起了一个一字长蛇阵,一根根钓竿伸到湖中于湖边垂钓。为了配合南山假日酒店旅游度假之需要,杨志远早就在湖边每隔一百米搭建了一栋小别墅,有阳台伸向水面,可以钓鱼,南山的别墅如果住满了,这里也可以作为临时的酒店,安排人员住宿。杨志远把西南各省的老总们安排到南山的别墅之中,老总们见惯了城市的霓光彩绿,一下子置身于杨家坳宁静的湖光山色之中,一个个恍然到了人间仙境。放下行囊,一个个顾不上疲倦,随着杨志远朝湖边走去。 第26章 宾客盈门(2)   早有杨家坳的年轻男女等在湖边候命,客人们一到湖边,各人都按部就班地带领男女宾客分别来到别墅阳台垂钓。   杨呼庆找到黄总和黄夫人所在的小别墅,黄总正悠然地靠在阳台的躺椅上晒着太阳,杨呼庆到时,黄夫人正好钓到了一条大鱼,正兴奋莫名地收着鱼线,和野生大雄鱼在湖边搏斗。黄总不太会垂钓,自然帮不上忙,自有杨家后生在一旁帮忙。谁都知道这样的天气垂钓,钓不钓到鱼倒在其次,钓的是心情。黄总躺在躺椅上没动,笑嘻嘻地看着夫人一个人大呼小叫。   杨呼庆走过去,笑,说:“黄总,真是悠然,就不知道过去帮夫人一把。”   黄总一看是杨呼庆很是高兴,说:“呼庆,你回来了。好久不见,晒黑了啦。”   黄总瞟了夫人一眼,低低地说:“你看她那手舞足蹈的样子,我去帮忙,说不定会被她一脚踹到湖中去啦。”   杨呼庆哈哈一笑。   此时野生雄鱼已经筋疲力尽,被拉到了岸边,黄夫人正手忙脚乱的,她望了杨呼庆一眼,说:“呼庆啊,我现在顾不上你,等我把这条鱼钓上来再聊。”   杨呼庆笑,说:“你忙你的。”   话音未落,鱼已进入捞网之中。黄夫人喜笑颜开,说:“行了,这条鱼跑不了了,今晚我们就吃这条鱼了。”   黄总夸张地笑,说:“还是夫人厉害啦。”   彼此都熟,杨呼庆说笑,说:“黄总对夫人还是这般奉若神明啊。”   黄总认识夫人之时还是一穷小子,认识黄夫人后顺风顺水,生意做得不错,得以发家致富。广东人讲究风水八字,黄总一则认为夫人旺夫,二则彼此共过患难,夫人在其举棋不定时帮其拿跟几个关键的主意,现在自然对夫人言听计从,并对此引以为傲。知道杨呼庆说笑,黄总也笑,说:“你也知道我们家的家规啦,夫人永远是对的,错的也对啦。”   杨呼庆嘻嘻一笑。黄夫人此时放下鱼竿,走了过来,说:“呼庆,你别听他胡扯,我们这是互相尊重。”   杨呼庆笑,说:“黄总,贵阳韵清茶行的胡总有心想和你结识,晚餐时想和你喝一杯,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黄总笑,说:“好啊,胡总的名头我知道啦,喝一杯就喝一杯啦。”   黄夫人白了黄总一眼,说:“就你那酒量,哪里是呼庆他们的对手。”   黄总说:“都是同行啦,难道有机会聚在一起啦,不喝一杯说不过去啦。”   黄夫人其实也知道,这种场合,男人之间不喝点酒是不会尽兴的,她笑了笑,说:“呼庆,你可得护着老黄一点,就他那酒量,还不醉得一塌糊涂。”   杨呼庆说笑,说:“黄总真要醉了,黄夫人不会把黄总丢到游泳池里去吧。”   黄夫人笑,说:“这怎么可能,都是老乡也不说什么假话,出门在外,男人的面子还是要给的,真要让男人在外没了面子,自己又有何脸面可言。”   杨呼庆笑,说:“这话实在。”   黄总大呼,说:“夫人英明啦。”   黄夫人轻笑,说:“你少拍马屁,自己的身体自己注意。”   杨呼庆笑,说:“放心好了,我家小叔有交待,喝酒适可而止,任何人不许醉。”   黄夫人说:“这个规矩定得好,我们女士热烈拥护。”   这是浮子一沉,黄夫人大喜,说:“又有鱼上钩了,呼庆,快来帮忙。”   临近晚餐时间,杨家坳更是宾客盈门,省内的客商陆续抵达。省食品批发公司的总经理张金栋、省水产批发公司的总经理胡大海、省茶叶进出口公司的吴炜、省城清然茶行的老板张琴、慧心茶行的赵慧欣等等宾客络绎不绝地来到杨家坳。   ‘天天有余’的谢富贵和‘陈记鱼店’的陈胖子陈峰这对欢喜冤家这次勾肩搭背结伴而来。自从过年之时听张悯关于对手这个问题的一番话后,谢富贵茅塞顿开,不再把陈峰视为自己的死敌,二人之间的关系日渐亲密,这次到杨家坳,二人相约一同前来。   省内客商,大家时有见面,彼此都是熟悉。杨志远、杨自有、白宏伟、李丹、杨广唯等公司管理人员都到樟树下一一迎接,安排大家住宿。杨志远一看谢富贵和陈峰勾肩搭背的样,就笑,说:“谢富贵同志,这么快就和陈峰勾搭上了。”   谢富贵笑,说:“志远,你是不是感觉有些遗憾,我和陈胖子不掐了,你不能坐收渔翁之利,是不是心里特没劲啊?”   杨志远笑,说:“谢富贵同志你这个想法忒龌龊,渔翁之利那是一时之小利,你和陈总的生意做大了,我赚的可就是大利,我巴不得你和陈总的生意越做越大,我的茶叶、野菊花、土特产、闸蟹、鱼头在你们店里走的量也就多,收获岂不更大。”   陈峰笑,说:“老谢,你看看,志远这才叫看得开,行得远。哪像你一天到晚就看着你碗里的那一点鱼头,生怕别人抢了去,猫似的。”   谢富贵笑,说:“陈胖子,干嘛呢,刚才来的路上还说我们俩现在是盟友,志远一句话,盟军就土崩瓦解了,这也太快了吧。”   陈峰笑,说:“老谢,咱们结盟的目的还不是大家三方都得利,志远刚才这话说得没错,深刻,有内涵,自然得支持。”   谢富贵笑,说:“支持个屁,我看你分明就像杨家湖上的水草。”   陈峰一时没转过弯,他不解地问:“老谢,这话怎么理解?”   杨志远笑,说:“陈总,谢富贵同志这是拐着弯骂你呢。”   陈峰恍然大悟,说:“老谢,原来你这是在说我是墙头草呢。”   谢富贵笑,说:“你不是墙头草,随风倒,你是什么?志远一句话,你这不就倒了。”   杨志远笑,说:“谢富贵同志的比喻不对,你可以把陈总比喻成山上的桦树、柚木什么的,偏心要说陈总是什么水草。”   谢富贵说:“你说说把陈总比喻成桦树、柚木又有何意义?”   杨志远笑,说:“意义大了去了,你不知道桦树代表正直、柚木代表坚贞啊。”   谢富贵嗤之以鼻,笑,说:“就这陈胖子,又是正直,又是坚贞的,谁会相信。”   陈峰乐呵呵的,说:“老谢,我说什么来着,志远就是一个深刻的人,你看志远这话说得多么深刻。”   谢富贵笑,说:“杨志远他深刻!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他就长得比我帅一点,身边的美女比我多一点,让我心里羡慕他一点,简简单单,一点都不复杂,也看不出一丝思想者的样子,你陈胖子从哪一点就看出杨志远他深刻来了。”   杨志远笑,说:“你谢富贵同志所认为的思想者,是不是像罗丹先生雕刻的那座‘思想者’一样,光着屁股,弯着腰;皱着眉头,低着翘。富贵同志,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一个深刻的人,如果内心纯净,看上去必然简单。”   陈峰笑,说:“志远这话说得太对了,就比你老谢要深刻的多,这就是为什么志远找你卖鱼头期货,你老谢尽管心里一百个不甘愿,但还是得乖乖就范的原因。人家这就是思想,你玩得过人家。”   谢富贵笑,说:“陈胖子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心不甘情不愿了?”   陈峰笑,说:“原来你是心甘情愿啊,没看出来。志远,你看看还有什么别的期货,还卖几个给他,老谢现在有得是钱。”   大家说笑之间已到了南山的一栋别墅前,杨志远打开别墅的门,笑,说:“还说你们不掐了,你看,一来就掐上了,要不我给你们一人安排一栋别墅怎么样。”   谢富贵和陈峰异口同声地说:“别,两个人住在一起才有意思呢。”   大家哈哈一笑,其乐融融。   当天杨雨霏搭乘‘零点广告’林觉的便车,随着林觉和方芊他们一干人等也到了杨家坳。杨志远现在是林觉的大客户,彼此互为欣赏、合作愉快。杨家坳这次洽谈会的相关事务自然就交由林觉策划。杨家坳地处偏僻,众多宾客齐聚杨家坳,白天自是好打发,钓鱼、打猎、赏景,项目多多,宾客尽兴。一到晚上自然是万籁俱寂,宾客们肯定无所适从,百无聊赖。杨志远和林觉几经沟通,觉得有必要让杨家坳夜晚的生活丰富多姿。一想,不如就把老虎嘴那栋最大的别墅辟出来,学学美国人的情调,开辟一个小型酒吧。宾客愿意休息的回别墅休息,愿意玩玩的就到酒吧大家聚在一起喝喝酒聊聊天,轻松轻松。林觉对这类事情自然比杨志远在行,他一想,干脆把方芊邀上,方芊在‘航空宾馆’做过驻唱,有方芊在,可以给小酒吧增添不少的雅致和情趣。   方芊现在除了读书,就是拍一些小广告,已经很久没在外唱歌了。但她一听是杨志远的事,二话没说,点头同意。另外再邀上学校的几位好友,于这一天带上一把吉他,随林觉就来了。杨雨霏本不知道这事,方芊一说,杨雨霏就动心了,跟着方芊、林觉的车就回来了。   杨志远在大樟树下迎接林觉、方芊一行,看到杨雨霏也从中巴车上跳下来,很是奇怪,杨志远问:“雨霏,你怎么回来了?”   杨雨霏调皮地一笑,说:“小叔,你这人太没劲了,杨家坳搞出这么大个动静,你竟然不通知我,不够意思。”   杨志远笑,说:“这有你什么事,你就不能呆在学校好好读书吗。”   杨雨霏噘起嘴,说:“小叔,那方芊就不用读书了,她可以来为什么我就不可以啊。”   杨志远对杨雨霏这丫头一直是无计可施,现在也是如此,他知道杨雨霏这是在强词夺理,可他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得摇摇头,无可奈何地笑,说:“你啊,回都回了,我怎不能赶你回学校去吧,行了,既然回来了,就做些事情,把林觉和方芊他们安排好。”   杨雨霏做了个鬼脸,一笑,说:“得令,小叔!”   林觉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杨雨霏与杨志远打闹,微微一笑。   方芊和杨雨霏关系要好,杨志远和安茗的事情,方芊早就通过杨雨霏知道的清清楚楚,方芊情窦初开,对杨志远心有好感,现在知道杨志远与安茗情真意切,知道自己不可对杨志远再心存幻想,方芊迫使自己不再去想杨志远的事情,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又是何其的难。要知道真正的忘记一个人,并不是不再想起,而应该是当自己偶尔想起这个人的时候,心如止水,没有爱也没有恨,不再有一丝的波澜,他的任何事情都与己无关。方芊自然做不到这一点,林觉找到她,一说去杨家坳,她想也没想就同意了。方芊这才知道,记住一个人其实容易,忘记一个人实在太难。   晚宴自然丰盛,野味菜蔬一应俱全,全是杨家坳自家生产的,主厨是谢富贵派来的,味道自然纯正。杨家坳都是八仙桌,每桌八人,八仙桌讲究主次尊贵,但这次来宾众多,真要那么讲究反而容易生分,白宏伟对此很是为难。   杨志远手一挥,笑,说:“咱们特事特办,大家自由组合,随便坐。”   宾客们嘻嘻哈哈,邀朋唤友,一个看似复杂的问题,很简单的处理了。不一会,十几张桌子就坐得满满当当的,但也泾渭分明,西南区的几张桌子、西北区的几张桌子、华东、华南也是自成一桌,杨呼庆自然是和西南区的各位老总坐到了一起,其他各区自有片区经理作陪。贵阳韵清茶行的胡总和广东的黄总已经见过面了,现在坐在一张桌子上。男人喝酒,黄夫人自然不好凑到一起,杨志远把她安排到本省清然茶行的张琴、慧心茶行的赵慧欣等女宾那一桌,黄夫人是本省人,大家既是老乡又是同行,一说家乡话已是亲近三分,不一会就亲亲热热,其乐融融。   杨志远致欢迎辞,杨志远说:“杨家坳人有句话,叫‘见面三分情’。大家今天有缘于杨家坳相聚,那就是十分情了。人这一生中不知道要遇见多少的人,能够彼此遇见那就是缘份,而在这所有的缘份之中,能够彼此记住的人却不多,能够彼此记住的,不是爱人就是朋友。我们尽管现在是商业合作伙伴关系,但我不希望我们就停留在这样的一种关系上,我希望我们能更进一步,自然我们注定成不了爱人,那么我希望我们从此成为一生的朋友。   大家现在看到的杨家坳安详、静怡,杨家人满心盛开的都是幸福和愉悦。可是在一年半前,杨家坳还是一条毛毛虫,并不为人看好,是什么让杨家坳化蛹成蝶,创造了这么一个奇迹。有人说这是杨家人团结、坚韧、孜孜不倦的结果,这话有一定的道理。可是光有我们杨家人的勤劳、勇敢是远远不够的,一粒种子只有落在肥沃的原野上才会开出璀璨的花朵。如果说杨家坳是这么一粒种子,那么在座的你们就是那一片肥沃的原野,是你们给了杨家坳赖以生存的土壤,是你们给了杨家人希望和未来。我在此谢谢大家,谢谢你们给了杨家坳一个机会,你们才是这个奇迹真正的创造者。干杯!不为别的,就为我们是朋友!谢谢!”   大家被杨志远这一番话说得心潮澎湃,一个个站起身来,端起手中的酒和可乐,齐声说:“干杯!不为别的,就为我们是朋友!”   杨志远的酒量在这个场合发挥的淋漓尽致,他举着酒杯一桌一桌的敬,别人敬他的酒他也是来者不拒,毫无畏缩。至于到底喝了多少的酒,杨志远还真不清楚,倒是把一旁的贵阳韵清茶行的胡总看得心惊胆颤,由衷佩服。 第26章 宾客盈门(3)   根据日程安排,第三天男人上山打猎,女士山上采桔。   金秋之时,杨家坳的桔子已经成熟,沉甸甸黄灿灿地挂满了枝头,杨家坳的桔子个大皮薄味甜,只需用手轻轻一剥,桔皮就和果肉自行分离,果肉黄彤彤的,煞是好看,放入口中,丝丝清甜,没有一丝的酸涩。杨志远安排李丹、杨雨霏等带着女士们上山中的桔园采桔;自己和杨自有、杨广唯、杨呼庆等带男宾客于靠近杨家坳的丛林狩猎;白宏伟继续负责迎接于这天到达的其他宾客。   男人天性热衷于打猎之类的活动,一听这天安排打猎,一个个兴奋莫名,跃跃欲试。林觉却向杨志远告假,说自己对打猎没什么兴趣,自己还是跟着杨雨霏她们上山采桔得了。   杨志远当即和林觉开着玩笑,说:“不会吧,我怎么看你林觉都不是动物保护组织的成员,不会是另有所图吧?”   林觉微微一笑,杨志远当时就觉得林觉这笑有些意味。但那时大家已在大樟树下整装待发,樟树下已是人声鼎沸,杨志远没来得及去想其他,一招手把杨雨霏叫了过来,说:“雨霏,林总就交给你了。”   杨雨霏斜了林觉一眼,笑,说:“林觉,你一个大男人跑到我们这边凑什么热闹。”   林觉一笑,说:“怎么,不欢迎啊?”   杨雨霏笑,说:“这倒不是,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林觉笑,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每个人的心里各有各的喜欢罢了。”   那边李丹在催,说:“雨霏,好了没有,我们准备出发了。”   杨雨霏把一个竹篓望林觉的手里一塞,说:“你是男士,这类体力活今天就交给你全权负责。”   林觉一笑,说:“乐意为杨雨霏小姐效劳。”   杨雨霏说:“那就走吧。”转身就走。林觉赶忙跟了上去。   这边杨志远为方便管理,已按片区将人分成多组,打猎这等事情,安全自是第一,当不得儿戏,杨志远自是事无巨细对大家一一进行讲解,叮嘱再三。并在大樟树下进行了一番演练,这才带大家上了山。人多嘈杂,为安全起见,杨志远安排每组一个山头,以峰为界,任何情况之下都不可越界捕猎。这一天杨家坳几乎所有的年轻人都随客人上了山,按杨志远的吩咐,一人负责保护一位客人的安全,采取紧跟战术,亦步亦趋地跟在客人的身后。   一时之间,原本宁静杨家坳沸腾了起来,桔林里充满了女宾们的欢声笑语,而杨家坳的山头更是像烧开的水,到处是鸡飞犬叫,各个山头枪声不断,一片喧嚣。杨石原本也要陪客人们上山活动活动筋骨,杨志远死活不让,杨石没法,只得妥协,这会杨石只得泡了一壶清茶,坐在屋檐下,尖着耳朵仔细地辨听枪声,估摸着这天的收成。   中午男女宾客于河滩汇合,举行野炊活动。女宾们肩背手提,一个个香汗淋漓地下到了河边,林觉还真是卖了一大上午的体力,背着一大篓的桔子,惬意地跟在杨雨霏身后,回到了河边。此处地域空旷,溪水潺潺,河沙柔软,女宾们躺在细细的河沙之上,阳光和煦、清风拂脸,一时半醒半梦。   山上的男宾一个个意犹未尽,杨志远命人击鼓收兵,催促再三,这才有人陆陆续续地开始下山,每人各有斩获,或鸡或兔,杨呼庆他们西南组收获最丰,竟然还捕获了一只野山羊。   黄总的收获还算不错,三只野鸡一只野兔,此时一看,杨呼庆他们竟然还猎获了一只山羊,很是羡慕,啧啧地说:“呼庆,你小子可以啊,收获不错。”   杨呼庆一指胡总,说:“这是老胡打的,一枪致命。”   黄总和胡总昨晚把酒言欢,很是快意,一听是胡总的功劳,很是佩服,说:“到底是当过兵的啦,枪法就是好啦。”   胡总自得地一笑,说:“这算个毬,要是遇上野猪就好了,我正好练练手,好些年没摸枪了,还真是生疏了,不过这猎枪还是不过瘾。想当初我参加自卫反击战的时候,对那些不知死活、忘恩负义、胆敢犯我边境的东西,我是一枪一个,毫不手软。”   杨志远正安排杨家人生火做饭烤鸡,做懒汉鸡,一听胡总的话,对胡总顿时心生敬意,忍不住走了过来,说:“胡总原来还参加过自卫反击战,难怪枪法如此之准,不简单。”   那时杨志远还小,十来岁的样子,乡下的孩子没什么好玩的,除了上山捕鸟玩打仗的游戏,杨志远他们最喜欢的就是看打仗的电影,十里八乡只要是放电影,杨志远和杨广唯他们即便是走上几十里的山路,也要跑去看这露天电影,而且百看不厌。乡下放电影简单,晒谷坪里拉一块宽银幕就可以放映。男孩子最喜欢的还是打仗的电影,杨志远印象最深的就是有关中越边境战争的电影《高山下的花环》,梁三喜的欠账单和爱发牢骚的靳开来都让杨志远印象深刻。《高山下的花环》杨志远看了不下十遍,每一次杨志远看得都是热血沸腾,恨不得自己马上长大,那样就可以横刀立马、沙场杀敌,叫那些来犯之敌一个个屁滚尿流,四处逃窜。儿时的杨志远自是不明白什么大道理,现在的杨志远才慢慢地感悟到了儿时的自己之所以那样的热血沸腾,是因为谢晋导演的这部电影,有着强烈的爱国主义情感和厚重的历史感和责任感。   黄总一听胡总打过仗,来了兴趣,说:“胡总,你跟我们说说,当年你是怎么一枪一个把敌人撂倒的啦。”   胡总一看大家围了过来,就说了,胡总说:“那是一场战役开始发动总攻前的一个小时,我们团作为尖刀团负责为大部队开道,开始都还顺利,没想到在一个山坳遭到了敌人暗堡的阻击,可那个暗堡由于位置特殊,炸药包和手榴弹即便是投进去了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哑一、二秒,机枪又响了,为了拿下这个暗堡,许多战友都牺牲了,我们的连长也牺牲了,带领我们连开路的是副团长陈明达,这人打起仗来有一套,玩起命来不要命,一看大部队总攻的时间就要到了,顿时急红了,他把全连战士包里的辣椒都聚在了一起,捆在炸药包里,脱了衣服自己亲自上阵,硬是把炸药包塞进了暗堡里。敌人受不了呛,一个个滚了出来,老子也没讲什么客气,看见一个就撂一个,五个敌人,有三个是被我撂倒的。”   杨志远这是第一次听到陈明达以前的故事,也没想到胡总曾经是安茗父亲的部下。围在胡总身边的男人们一个个对胡总佩服的五体投地,女人们则感叹战争的残酷。其实只要是战争它就是残酷的,人们自然都是渴求和平和安详,可有时候战争不以国人的善良和美好的意志为转移,它有这许多不可预知的偶发性。一旦战争不可避免地来临,那么普通人对祖国无私高尚的赤城之心就只能用勇敢、不屈和坚贞的行动来表达。杨志远心说,如果虎视眈眈的王八也会听说,那还要军队干什么。   一寸山河一寸血,一个国家的尊严和完整,只能用热血去捍卫。历史走到了今天,杨志远对梁三喜的欠账单可以说是耿耿于怀,他问胡总:“你们当年上战场,有多少农村出身的战友揣着欠账单去打仗?”   胡总深思了一下,说:“只要是农村出来的,或多或少都有欠账单。我们每次上战场,战友们都会把所欠的金额写下来,交给留守的战友保管,人死账不亡。”   这话题有些沉重,杨志远说:“农村人平实,知道乡里乡亲的日子都不好过,所以不管怎么样所欠的帐,该还的还是得还。”   胡总点头,说:“我有一个战友,当年牺牲的时候才二十岁,当年他借了我二百元钱,四年以后,我还收到了他父亲的汇款。他的家去年我还去看过,可以说是一贫如洗。”   杨志远说:“中国的农村现在是还不富裕,但我想再过个十年二十年,经过一代人的探求和摸索,肯定会找寻到一条适合农村发展的途径来,中国未来的农村肯定会繁荣富强起来。”   胡总说:“杨总,中国的农村问题,错综复杂,不是一朝一时就可以改变的,你对农村的问题就这么充满信心?”   杨志远说:“对于这一点,我充满信心。如果十几二十年,当祖国需要我们为之牺牲奉献的时候,我们这些农村人如果还要怀揣着欠账单去为国捐躯,那国以何堪?情以何堪?”   广东的黄总看了杨志远一眼,说:“如果农村都像你们杨家坳这样发展,我看用不了十年,不出三、五年啦,中国农村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啦。”   杨志远说:“中国地广人多,每个地方的情况都不一样,杨家坳的发展有一定的特殊性,但我想只要人人有一颗赤子之心,爱国爱家爱农,人人思变、上上下下为之努力,农村问题迟早会得到根本性的改变。”   胡总感叹,说:“真希望农村多出现一些像你杨总这样充满朝气和活力的年轻人才好。”   杨志远说:“要知道一个人的能力毕竟有限,一个国家要想强盛,一个民族要想发展,一个农村要想富饶,一个人的力量何其单薄,只有靠你,靠我,靠我们大家,同心同德,方能百战不殆,开辟出一个崭新的未来来。”   黄总深有感慨地说:“杨总,你这话太对了。”   胡总看了杨志远一眼,觉得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有着一种与他的年龄不相称的民族感和大义感,这在他的同龄人中只怕不为多见,现在的年轻人开始贪图享乐、不思进取,把国家的荣誉感和民族感看得很淡。如果不加强爱国主义教育,假以时日,谁还可堪以大任。胡总说:“杨总,你知道我到杨家坳后最让我有所感触的是什么吗?”   杨志远问:“是什么?”   胡总说:“说实话,杨家坳的发展形势和美景都让我为之一震,但更让我心涌澎湃的还是工业园和老虎嘴上那两面高高飘扬的国旗,想当年在战场上只要红旗一展,我们都是一个个奋勇向前,哪管前面的枪林弹雨,个个义无反顾。”   杨志远说:“尽管我没有上过战场,但我可以感受到那种舍身忘我的氛围。因为国旗不能简单地理解为国之旗帜,她更是一个国家民众精神和情感的所托,置身于战场,那就是旗在我在,旗亡我亡,没有不二的选择。我每天在杨家坳举行升旗仪式,我们就是要让我们杨家坳人看着国旗随着太阳一起冉冉升起,为之自豪和兴奋。”   胡总点头,说:“我来到杨家坳后,我能感受到你们杨家坳人强烈的宗族感和民族感和团结心,这和别的地方还真不一样。”   杨志远说:“这应该与我们杨家人自小接受的忠贞报国的传统教育有关。”   胡总笑,说:“这么看来,中国的传统教育并不全是糟粕,他也有许多的精髓在其中。”   杨志远笑,说:“中国几千的文化之所以源远流长,肯定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和基础,我们大可以去其糟粕,取其精髓,不说别的,就凭‘精忠报国’这一点,不管是哪朝哪代,都需要自己的人民人人胸怀爱国之心。”   胡总说:“这倒也是。”   杨志远和胡总交谈,杨呼庆一直在一旁虚心地听着,深受教育。心想,小叔到底是受过教育的,有些话,他杨呼庆即便是心有所想,但要他用语言表达出来,他只怕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杨志远说的话,他最有感悟,以前他站在工业园前,看着国旗升起,每次都是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静,但他一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现在他总是明白了这其中的内涵。   这时,懒汉鸡已经新鲜出炉,杨广唯跑来叫杨志远他们就餐,杨志远一笑,说:“胡总,农村这个话题太沉重,我看我们现在还是填饱了肚子再说。”   杨呼庆一听吃饭,肚子就咕咕直叫。杨志远听了直笑,他有意缓和一下气氛,说:“胡总,杨呼庆最会吃。小时候,我母亲给他上课:我母亲问,呼庆,你的理想是什么?杨呼庆说,吃得好,穿得好。我母亲恨铁不成钢,说:呼庆,你的理想就不能更高一些?你猜猜杨呼庆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杨呼庆说,那就吃得更好,穿得更好。”   胡总呵呵一笑,说:“还是呼庆简单,一个简单的人是最容易得到满足和快乐的。人活得简单就好。”   杨志远笑,说:“胡总这话深刻,我得好好体会。”   这天晚宴,该到的宾客都已到齐。晚宴群雄齐聚杨家坳,更是热闹非常。酒足饭饱之后,大家意犹未尽,一同步入南山新辟的酒吧之中。 第27章 你不知道有我爱你(1)   当初杨志远和林觉商量改造酒吧之时,照杨志远的意思,酒吧不求喧嚣繁杂,但求格调清新雅致。林觉觉得老虎嘴的环境和位置极佳,建议杨志远干脆把其中的一栋别墅拿出来,按私人会所的格调重新进行规划和设计。杨志远一直对姜慧上次带其所去的江边那家高档的私家会所印象深刻。林觉一建议,杨志远觉得搞一个格调高雅的私家会所是不错,此次洽谈会之后,今后杨家坳也多了一个方便洽谈的场所。就按林觉的建议,请专门的设计师进行了专业的设计和改造。其他东西都没什么,杨家坳都可以就地取材、人尽所能,花费不大,就是那些音响设备、灯光的投入让杨志远着实心疼了一下。   大家走进别墅,灯光迷离,音乐舒缓,若有若无,轻柔缥缈。大家一走进去,立即被这种轻盈渺渺的氛围所感染。省城清然茶行的张琴昨天没来酒吧,今天一见,忍不住赞叹,说:“杨总,茶文化讲究的就是清悠、心静,你这虽说是酒吧,但却把中西文化很好的融入到一起,格调不错,跟我的茶行有得一比。”   杨志远笑,说:“张姐是行家,能得到张姐的表扬,不容易。”   杨志远一指林觉,笑,说:“当初林觉把预算表拿给我,我可是心疼了很久,迟迟下不了决心,现在有了张姐这话,看来还真是值了。”   张琴笑,说:“不会吧,我的话就这么值钱。”   林觉笑,说:“还好张琴姐说的是好话,要不然杨志远这个守财奴还不把我生吞活剥了。”   杨志远笑,说:“林觉,我什么时候成守财奴了。”   林觉摇摇头,说:“杨志远只怕你自己都不知道,要让你格外掏一笔银子出来,你那眼光恨不得杀人。”   杨志远笑,说:“是吗,我可不觉得。要知道杨家人可是穷苦出身,走到今天不容易,该花的钱咱就得花,眼睛都不眨一下,不该花的钱,咱一分钱也不用,咱是农民,没办法,自小就过惯了斤斤计较的日子。”   黄总笑,说:“杨总,农民好啊,儿子多啦。”   白宏伟笑,说:“黄总,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是不是笑我们农民计划生育工作做得不好啊。”   黄总连连摆手,说:“白总,你误会了啦,你看现在的官员,开口闭口就是‘我是农民的儿子,我来自农村’可他们做的哪些个事情,怎么看都没有农民的本分啦。”   杨志远笑,说:“这样的儿子不要也罢,可别玷污了‘农民’这两个字。”   黄总说:“这倒也是啦。”   余就和慧心茶行的赵慧欣走在杨志远的后面,一看酒吧的布置,就直叹气,说:“志远,还是你好,要是我也倒腾出这么一个会所,不被纪委调查,就会被人们的唾沫淹死。”   杨志远笑,说:“余总能有如此的想法就好,知道自己时时刻刻处于人们的监督之下,在经济活动中就会时刻保持警醒,肯定不会犯不该犯的错误。”   余就笑,说:“志远,干嘛呢,咒我啊。”   杨志远笑:“岂敢岂敢,我这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余就点头,说:“这倒也是,一个人的定力毕竟有限,靠自律,只怕不容易,有制度的监督和约束才会防止和减少干部犯不该犯的错误。”   赵慧欣开起玩笑,说:“二位老总干嘛,给我们讲政治课呢。”   杨志远呵呵一笑,说:“余总,赶快入座,你看慧欣姐都有意见了。”   大家哈哈一笑,自行入座。自然是女士们几桌,男士们几桌,早有负责接待的杨家年轻男女把饮料和啤酒端了上来,女士饮料、男士啤酒。   黄总特意和胡总坐到了一起,他还记着上午和胡总谈的话题。他问:“胡总,你上午谈到了那个叫陈明达的副团长,是不是现在的那个挺有名的将军?”   胡总一点头,说:“是啊,你怎么想到问这个?”   黄总说:“你当时一说陈明达,我就觉得有些耳熟啦,后来想起来,原来是自己在军事报纸杂志上经常看到这个名字啦。”   胡总说:“我退伍那年,陈副团长就已经是师长了。陈副团长有勇有谋,敢拼命善谋略,当年带领我们打了好几场硬仗。又是高干子弟,背景深,十几年了,官至高位,合情合理。”   黄总说:“这肯定的啦,就凭他赤膊上阵,在战场上拼命,现在有几个高干子弟能做到这一点,很不简单啦。”   胡总点头,说:“我们当年在部队就挺佩服他的,他一声令下,我们都跟在他的身边,舍了命的往前冲,我们跟在他身后感到踏实。陈副团长在部队很有威望,他那个职位,有一半是他自己用命拼出来的,就凭这一点就没有几个高干子弟可以与其比拟。”   黄总笑,说:“胡总,你这人打过仗,又认识这么一位身居高位的老首长,怎么就成了个体户啦。即便是个体户,凭这层关系,茶行这生意也太埋汰你了啦,你就不会去倒腾一些别的什么大生意,那票子还不是哗哗就来了啦,哪用得着像我们现在这般辛苦啦。”   胡总笑,说:“黄总,你还是饶了我吧,陈副团长这人嫉恶如仇,最恨的就是这些个鸡鸣狗盗的龌龊事,当年一个高干子弟想当逃兵,陈副团长就差没枪毙了他,根本就不讲什么情面。志远,你应该对你们省军区的王副司令家的事情有所耳闻,你们可能不知道,王副司令以前就是团部参谋,陈副团长的老部下,可一旦犯了事,该撸就撸,该罚就罚,毫不容情。再说了,我就是陈副团长手下的兵,除了跟陈副团长在战场上玩过几次命,平时接触的并不多,而且我这人读书不多,文化少,在战场上玩玩命可以,退伍到了单位就无所适从,后来一狠心就辞了职,倒腾起茶叶生意。我这人虽然粗犷了些,但我知足,我知道我这人就适应于干个体户,自己做点生意养活自己,不必看人眼色行事,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这样挺好,有吃有喝的,而且现在是想喝酒就喝酒,想吃肉就吃肉,很适合自己的脾性。”   杨志远觉得胡总这人看似粗犷,现在看来他的粗犷其实是一种对生活的豁达,到底是上过战场,经历过生死的人,把世态看得明白,把心态放得正,所以过得洒脱,所谓拿得起放得下,应该就是指胡总这种性情之人。一个人可以随时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何尝不是一种积极的生活态度。   黄总笑,说:“你们那陈副团长也太不讲情面了啦,他就不顾及你们这些部下的死活。”   胡总摆了摆手,说:“黄总,你这话说得有些过了。陈副团长其实还是蛮有人情味的,当年许多牺牲的战友的家里大都得到了陈副团长的关照,寄钱寄物。每到一处,只要是有牺牲的战友的家属在当地,他都要去看一看,条件实在困难的,只要是不违反大的原则,陈副团长都会想方设法帮助解决。当然陈副团长的部下太多,难免有些人没有顾及,这也可以理解,没人怪他。”   黄总笑,说:“胡总这么一说,能摊上这么一个团长还真是不错啦。来,我们碰一杯,祝陈副团长身体健康。”   胡总一笑,和黄总碰了碰杯,把杯中的啤酒干了。   事涉安茗的父亲,自己未来的岳父大人,杨志远自是不会轻易参入黄总和胡总之间的议论,他只是在一旁饶有兴趣的听。他觉得自己有些了解陈明达他们这一代人,对于一个经历过生死考验,眼看着一个个亲密的战友在自己的身边倒下的人来说,他们的性情已经在那血与火的历练下,淬火成刚。金钱和权势,这些外部世界的东西已经诱惑不了他,也挑唆不了他,他们就想认认真真做事,明明白白做人。一旦身边的人偏离了做人的底线,自然是深恶痛绝,毫不容情。这样的人外表刚毅,内心平和而坚定,无所谓欲也无所谓求,自然也就不会计较过人的得失,生活得也就踏实。   大家在酒吧里喝着酒,聊着天,音乐轻缓,轻松自在。赵慧欣走过来敬了杨志远一杯酒,赵慧欣说:“谢谢杨总安排这么一次悠闲之旅,让我可以抛弃世俗上的一些东西,安安静静地享受阳光、鸟语和花香。”   杨志远笑,说:“慧欣姐,你什么时候成诗人了?”   赵慧欣笑,说:“就许你是诗人,就不许你赵姐成诗人了,志远你也太霸道了些吧。”   杨志远笑,说:“看你说的,诗歌本来就是来自于生活之中。来,我们干了,为慧欣姐有这么的一种心境,干杯!”   胡总在一旁笑,说:“其实把盏言欢,也是一种悠然的生活态度。”   杨志远说:“胡总这话说得对极了。一个人只要不把生活的目标定的太高,那他的心态肯定平和。”   方芊这时也过来和杨志远碰了一杯,方芊布衣牛仔,清清爽爽的学生打扮,喝了一点酒的方芊脸色红润,娇艳无比。   方芊说:“杨大哥,很高兴我们能有机会相识,我敬你一杯酒,不为别的,就为认识你真好。”   杨志远望着方芊诚恳的眼睛,笑,说:“谢谢!”   赵慧欣笑,说:“方芊,昨天听你唱的歌很好听,今天再来一曲如何?”   杨志远因为昨天另有安排,没来酒吧,一听赵慧欣的话,也说:“就是,方芊的歌我听过,声音有如天籁,要不方芊你上去露一手?”   方芊轻柔地一笑,说:“好啊,既然大家喜欢,那就给大家唱一曲。”   方芊拿过吉他走上台,坐到转椅上,把麦克风调到合适的位置,望了杨志远一眼,拨动琴弦,开始轻吟低唱:   “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   你和我擦肩而过   以为这一次的错过   这一辈子我们再也不能遇见   可惜世界还是太小   命运还是要让你我遇见   我因此开始追逐你的目光   从清晨到日落   你的身影出现在我生命里的每一天   我知道这就是缘   可惜这时已经有人倚在你的身边   我明白爱情其实不仅仅只是遇见   还需要相遇在正确的地点和时间   我为这段爱情期待多年   可还没开始就已经心痛欲绝   爱情是不是因为心痛才会永远   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   身边人来又人往   你又会在哪里出现   以为我们从此再也不会遇见   可惜世界还是太小   你还是来到了我的身边   我以为爱情只要果敢坚决   就可以相伴永远   可以幸福快乐相亲相爱到每一天   可惜这只是一厢情愿   因为这时早就有人在你身边   我明白爱情其实不仅仅只是遇见   还需要相遇在正确的地点和时间   我为这段爱情守望多年   可还没开始就已经心痛欲绝   爱情是不是因为心痛才会永远我   明白爱情其实不仅仅只是遇见   还需要相遇在正确的地点和时间   我为这段爱情守望多年   可还没开始就已经心痛欲绝   爱情是不是因为心痛才会永远 才会到永远   ……”   方芊坐在转椅上,低婉忧伤的歌声和着吉他的温婉的弦音从麦克风里传了出来,在酒吧里轻柔地流淌,俘获了大家的心。原本有些嘈杂的酒吧一时沉静了下来,对于爱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路历程和心灵感悟,不管是青年还是中年,每个人都曾经历过自己的爱情,但是对于青葱岁月那段朦胧而又青涩、美好而又纯真的爱情,却是每个人一生都不会忘怀的青春记忆,大家随着方芊的歌声一时沉浸在自己的过往之中。   杨志远自然不知道这是方芊为他而写的歌,只是觉得方芊的歌声有着一种淡淡的忧伤,情有千千结。这与她的年龄和外貌不太相称,在杨志远看来,方芊美丽可爱,明亮如画,这样一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就该如杨雨霏和安茗一般,快乐而随性,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地爱着,生活着,哪里用得着如此的感伤。   但是方芊的歌还是勾起了杨志远的一些往事,他不由地想起许晓萌来,想起自己在北京和许晓萌一起走过的日子。先前的自己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好与安茗、许晓萌之间的关系,现在在安茗和许晓萌之间,他选择了安茗,可他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许晓萌,如果许晓萌知道了自己的选择,许晓萌的心情会不会也如方芊的歌词所写的那样,有着淡淡的忧伤和失落。杨志远有些恼恨自己,原以为自己可以很好的处理好感情方面的问题,可到头来,自己还是要伤害到其中的一人。   既然自己已经选择了安茗,杨志远只能在心里一遍遍地对许晓萌说抱歉,许晓萌,这一辈子,我杨志远只能辜负你了。如果有来生,也希望我们再好不要遇见,我遇见安茗,而你去遇见值得你爱的人。   杨雨霏这丫头大大咧咧的,她没有经历爱情,自然是没心没肺。方芊唱完歌,轻盈地走下台来。杨雨霏叫,说:“方芊,你唱的歌真好听,这首歌写得这么好,我怎么没听过?”   方芊望了杨志远一眼,淡淡地一笑,说:“这是我自己作词自己作曲,自己写的歌。”   杨雨霏惊呼,说:“方芊,你太有才了。告诉我这首歌的歌名是什么?”   方芊笑,说:“《你不知道有我爱你》!”   杨雨霏笑,说:“这也太好玩了吧,既然你爱一个人,你尽可以让对方知道啊,你不告诉对方,人家又怎么知道你爱他。”   方芊笑了笑,说:“雨霏,尽管你比我大,但感情方面的事情你只怕比我还无知。”   杨雨霏不以为然,说:“尽管我没有谈过恋爱,但我知道爱一人就该勇敢地说出来。”   林觉在一旁笑,说:“如果人家心中有爱人了呢,你怎么办?”   杨雨霏笑,说:“那也简单啊,你就说,哪个谁谁谁,我喜欢你,你看着办。”   林觉哈哈一笑,说:“那不用人家回答,我就已经知道结果了。”   杨雨霏说:“那你说说会是什么结果?”   林觉说:“你这么直白,人家肯定是溜之大吉了。”   杨雨霏笑,说:“这样也好,这只能证明那人是个胆小鬼,没眼光。”   林觉直摇头,笑,说:“真还没见过像你这般示爱的。”   杨雨霏说:“林觉,这么看来,你肯定是情场高手了。你给我说说,你在大学勾引过多少的女孩子。”   林觉连连摆手,说:“怎么好好的,就说到我头上了,真没道理。”   杨雨霏笑,说:“看来你林觉还是肤浅了,跟女孩子在一起,你还要去讲什么道理。”   杨志远在一旁,看着杨雨霏和林觉若有所思地一笑。 第27章 你不知道有我爱你(2)   各路经销商们平日里在家整天就忙于生意上的那点营生,计算银两得失,一天到晚,患得患失,倍感疲倦。这几天什么事情也不必管,什么事情也不用想,轻轻松松地在杨家坳就着和煦的阳光,钓鱼、打猎、赏景,心情倍儿放松,自是有着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惬意。   此次洽谈会的重头戏本来是‘眉儿金’独家代理权的拍卖。但临到开拍之时,杨志远考虑再三,还是接受了销售商们的建议,决定把拍卖会取消,改拍卖会为订货会。此时其他产品,诸如杨家湖山泉、野菊花、杨家毛尖系列、山货的年度销售合同都已签订完成。各地销售商根据自己对来年市场的预判,与杨家坳签订了保底销售额的年度合同,超额奖励,不达目标处罚。尽管这些天大家处在一起,关系融洽,但既然大家处在生意场上,自然就得遵循商场上的游戏规则,白纸黑字,签字盖章,奖罚分明。   其他事项都是进展顺利,唯‘眉儿金’这事有些麻烦,让杨志远迟迟无法定夺。杨志远其实对‘眉儿金’寄以厚望,对此事更是精心准备。石柱峰山路崎岖,简易栈道还在修造之中,通行不便,考虑到带领大队人马进山食宿行等方面的实际困难,杨志远取消了带领茶商们上石柱峰现场考察的想法,而是先行派杨广唯带领林觉、和负责摄像的张晓东上了一趟石柱峰,拍了一些石柱峰的优美风景和山腰茶场的自然景象。这些天里,杨家坳的餐厅、会所、南山假日酒店的房间里翻来覆去播放的就是石柱峰美轮美奂的湖光山色,引得大家纷纷找杨志远商量,是不是可以增加一个上石柱峰开展野营的活动。杨志远一一向大家介绍了石柱峰的山形走势、大队人马进山的实际困难。大家对此深以为憾,只得相约来年等一切设施完善,再进山探险。   正如杨志远所预想的那样,茶商们看了宣传短片以后,对‘眉儿金’的来历和兴趣急增,纷纷来找杨志远协商代理权的情况。杨志远也没什么隐瞒的,就把准备把‘眉儿金’的独家代理权拿来现场拍卖一事说了。茶商们的反应与谢富贵如出一辙,纷纷提出建议,说:“杨总,这可不行,你出这么一招,真不够意思。”   黄总直嚷嚷,说:“杨总,你要让别人买断了‘眉儿金’的代理权,那我们拿什么卖啦。你这‘眉儿金’一年也就六百来斤啦,杨总,我们商量个合理的价位好啦,我们到会的茶商每人分销一点,不就可以啦,没必要搞得那么复杂啦。”   杨志远笑,说:“就因为这‘眉儿金’就六百斤,分摊到每家,一家没有多少,与其分散,不如集中,方可打开知名度。给谁不给谁,颇让我为难,没办法,唯一有效的办法就是拍卖了。”   胡总说:“志远,这是你的想法,可好东西就是要给大家分享,你就应该把‘眉儿金’分销到各处,像‘眉儿金’这样上等的好茶,对提升整个‘杨家毛尖’的品牌档次、增强品牌的影响力有着很大的好处,我觉得分销对大家都有好处。至于价格,正如黄总所言,这好商量,我们可以坐下来,综合各方面的情况,商谈出一个合理的价格出来。”   杨志远觉得胡总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杨志远初时的想法,也就是想凭借‘眉儿金’的品质,把‘眉儿金’做成一个闻名全国的顶级品牌,从而提升杨家坳其他茶叶品牌在消费者中的形象,一旦运作成功,这将会对杨家坳的整个茶叶产业产生一种积极的拉动作用。之所以要举行独家代理权的拍卖,就是想让取得独家代理权的茶商花精力对‘眉儿金’进行系统的营销和策划。从人的心理角度来说,杨志远觉得任何东西,如果得到的过于容易,人们都不会珍惜,只有一开始有所付出,有所投入,才会得到应有的重视。举行拍卖会的目的无不是如此。至于价格倒在其次,只要符合‘眉儿金’的身价就行。试想‘眉儿金’一年就那么一点产量,就算是卖到二万元一斤的天价又能怎样。不管从今后整个杨家坳的产业布局来看,还是从杨家坳其他茶叶的产值来说,‘眉儿金’也就是杨志远产业布局的一枚棋子而已。现在既然大家都码足了劲想做‘眉儿金’这个品牌,既然大家都倾向于以分销的方式来做好‘眉儿金’的推广,尽管杨志远觉得这种方式太过松散,力量不够,没有独家代理那样有冲击力,因为拳头只有握紧了才会有力,可现在大家的心思一致,杨志远还真不好说什么,他思量再三,决定还是按大家的意思行事。尽管拍卖会是按商场的游戏规则来行事,有实力者得之,大家自然对最终的结果没什么好抱怨的。可毕竟拍卖会的结果只能是一家欢喜多家愁,得一家而伤全体的事情,杨志远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放弃,尽管杨志远的心里多少有些遗憾,杨志远最终还是听从了大家的意见,取消了‘眉儿金’的拍卖会,改拍卖会为协商会。杨志远并没有把‘眉儿金’定的很高,而是比市面上的高端茶的价格高了一点点,以每斤七千元的价格和胡总黄总他们签了合同,但是在‘眉儿金’的品牌推广、宣传策划和投入上,杨志远在合同中都加以明确的确认,毫不含糊。   杨志远此举让谢富贵大感意外,说:“志远,你这一取消拍卖会,可是损失了不少的银子。”   杨志远笑,说:“此举不正合你谢富贵同志的心思么,你有什么好遗憾的。”   谢富贵嘻嘻哈哈地笑,说:“志远,你这就小看了我不是,尽管我不希望你把‘眉儿金’拿出来拍卖,但说心里话,从从商者的角度来说,我不得不佩服你这个想法很妙,无懈可击。”   杨志远笑:“真是无懈可击吗,我看未必,人始终还是感情动物,始终还是过不了情感方面的关,真要举行拍卖会,肯定会伤害一部分人的感情。毕竟这些天大家相处愉快,没必要为了无关全局的事情伤了彼此的和气。”   谢富贵点头,说:“从这一点上就能看出来,志远你这人道义。”   杨志远说:“终其原因,还是‘眉儿金’的产量太少,满足不了市场的需要,现在看来只有在产量上想办法。”   谢富贵笑,说:“志远,你不是说,‘眉儿金’对茶树的树龄有要求么,现在石柱峰上就那么些野生茶树,你怎么去提高产量。”   杨志远笑,说:“谢富贵同志,你这就不懂了吧,石柱峰上的茶树是先祖们从哪里得来的,还不是来自于杨家坳周围莽莽大山,既然‘眉儿金’这么受欢迎,那么我就有必要组织人员进山,到大山里去寻找,杨家坳群山叠嶂、丛林浩瀚,肯定还有不少的野生茶树生长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仔细寻找,肯定会有收获。”   谢富贵一听,恍然大悟,说:“还是志远你想事周全。还别说,杨家坳这大山之中还真是遍布宝贝,取之不尽用之不绝。”   杨志远笑,说:“从人的基本生存所要求的条件来说,人无非就是有吃有喝有住就行,这些杨家坳基本都能满足人的需求。为什么先人要把大地比作母亲,就因为大地可以给我们以鲜美的食物、清新的空气、舒适的房子。至于其他诸如汽车、豪宅这类的东西,那是因为现在的人们已经不再满足于生存,还开始追求其他物质的享受。”   谢富贵笑:“人们追求享受有什么不好,至少可以迫使社会不断地进步。”   杨志远笑,说:“我没说追求有什么不好。只是任何事情都是有利也有弊,不可能做到十全十美,现在社会是进度了,可人们的基本生活条件却在发生变化,原本清澈的河水变得浑浊了,原本清新的空气变得刺鼻了谢富贵说,这倒也是。”   杨志远说:“知道为什么我认定旅游会发展成为一个重要的产业吗,就因为我知道,这人啊,总是在不断的得到与失去间徘徊,人们在得到一些物质的东西之时,总会失去一些自然的东西,而一旦失去了,要会想着法子把它找回来,回归自然。而杨家坳将会成为人们自然之旅的心灵之地。”   谢富贵笑,说:“志远,我这人没什么文化,你说的这些道理我是似懂非懂,我只是知道这几天在杨家坳我过得自在,心情儿高兴。”   杨志远笑,说:“这就是人的自然生性,因为阳光、雨露、鸟语和花香都是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你享受它,它就会给明媚、艳丽、开心、清心,让你时时刻刻感到生活带给你的惊喜,如果你忽视它,那你必定会感到生活平淡无奇、索然无味。”   谢富贵笑,说:“还真是这么一回事,看来我今后得经常到你杨家坳来散心才是。”   杨志远笑:“正该如此,不然你老兄就真的只知道钱是何物,而不知道自然的美了。”   几天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该洽谈的都已经洽谈了,该签的合同都已经签订了。宾客们都开始按先前确定的行程,陆陆续续的离开杨家坳,返回自己的栖身之地。杨志远送走一批又一批的宾客,大家一一惜别,约定来年再聚。林觉自是最后一批离开。   这天杨志远把林觉、方芊一行送到大樟树下,杨雨霏也随林觉一同回校。   杨志远把林觉叫到一旁,很直接的问:“林总,你是不是喜欢雨霏?”   林觉一愣,他没料到杨志远会问这个问题,他望了不远处和方芊站在一块的杨雨霏一眼,没有否认,点头,说:“是。”   林觉和杨雨霏接触过几次之后,感觉杨雨霏与他接触过的女孩大不一样,杨雨霏性格直率,天真无邪,和杨雨霏在一起,林觉无需设防,感觉轻松自在。林觉渐渐地就喜欢上了杨雨霏,他还特意到学校去找过杨雨霏多次。杨雨霏看别人的事情一清二楚,但是对自己感情方面的事情却是大大咧咧的,以为林觉只是普通的拜访,根本不疑有它。面对杨雨霏的坦然淡定,林觉自然也就不敢向杨雨霏表露自己的喜欢,生怕弄巧成拙,吓坏了杨雨霏,自己和杨雨霏只怕连朋友都没得做。林觉把自己对杨雨霏的喜欢藏在了心里,从没有向他人提起,他不知道杨志远又是怎么看出来的,他不解地问:“志远,你怎么知道的?”   杨志远笑,说:“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放着好好的打猎不去,屁颠屁颠跟在杨雨霏的身后帮她背篓,兴奋莫名、不亦乐乎,不是有所图,还会是什么。”   林觉不好意思地一笑,说:“志远,我喜欢杨雨霏,你反不反对?”   杨志远笑,说:“感情方面的事情,自然得两情相悦才行,我反不反对,与事又有何关系。”   林觉说:“我知道杨雨霏最信服的人就是你了,如果你不同意,杨雨霏肯定不会接受我。”   杨志远和林觉交往这么久,感觉林觉这人实在,值得信赖,杨雨霏真要是愿意和林觉走到一起,倒也可以放心。他笑了笑,说:“只要雨霏接受你,我自然不会反对,不过有一点我必须告诉你,雨霏这丫头别的事情都是机灵,看别人的感情也是透彻的很,可是对于自己感情方面的问题,她只怕还没有任何的考虑。你喜欢她我不反对,但她现在还在求学阶段,我看你是不是等雨霏毕业后,再找个恰当的机会和她谈谈,真正的与她交往。”   林觉点了点头,说:“放心,志远,这事我会掌握分寸的。”   杨志远说:“这就行了。我知道你林觉说话从来都是一诺千金的。”   林觉笑,说:“还别说,在感情方面,雨霏和你杨志远是如出一辙,对别人的事情明白,对自己的事情糊涂,都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杨志远笑,说:“林觉,这话从何说起?”   林觉笑,说:“志远,你就没看出来,方芊她喜欢你。”   杨志远笑,说:“怎么可能,我和方芊也就是萍水之缘,何来感情方面的问题。”   林觉说:“感情方面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有人只见一面,就可一见钟情,情定终身,有人即便是每天在一起也是情同陌路。志远,你自己可能不知道,你这人少年老成,做事干练稳重,身上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魅力,对于那些情窦初开的少女来说,你杨志远就像是一片深邃的海,让她们为之心动为之着迷。”   杨志远看了方芊一眼,正好与方芊幽幽的目光碰撞在一起,杨志远觉得这种目光很是熟悉,他在许晓萌和安茗的眼里都曾经看到过,杨志远是聪慧的,他对感情不是不懂,只是因为一直身处在许晓萌和安茗的感情的漩涡之中难以自拔,对其他女孩自是熟视无睹,不疑有它,现在经过林觉的点醒,他感觉林觉说的还真像那么一回事,杨志远想到方芊前天晚上唱的那首《你不知道有我爱你》时,哀伤幽怨的表情,一时有些惆怅。他觉得感情方面的事情还真是说不清道不明,自己和方芊也就是偶然的相逢,没想到竟然带来这么一段情缘。自己现在在感情方面已经情归安茗,自己已经辜负了许晓萌,没想到现在又要辜负方芊这么一个美丽善良的女孩。   杨志远对这种事情自然也是无可奈何。他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他和方芊于大樟树下握手告别,他说:“方芊,谢谢你!”   方芊轻轻一笑,说:“杨大哥客气了。”   杨志远笑,说:“方芊,我很喜欢你的那首《你不知道有我爱你》,只是觉得那首歌的旋律太过忧伤,不适合你。我想告诉你,生活从来都是这样,你善待生活,生活就会善待你,在我们的生命中,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我们肯定会错过一些原本美好的东西,但是没什么大不了的,生活肯定会给你更大的欣喜和补偿,一次的错过,只是让你成熟,你肯定遇到更恰当的缘。”   尽管杨志远没有明说什么,但方芊知道杨志远这话是有所指,她笑,眼中泪意朦朦,她说:“杨大哥,我懂,谢谢你!”   杨志远爱怜地刮了方芊的鼻子一下,笑,说:“这有什么好谢的,应该是我谢你才对。”   方芊笑,说:“杨大哥,还是那话,认识你真好!”   杨志远说:“我也是!”   杨志远一直站在大樟树下,目送着林觉和方芊远去,再远去,直到汽车转过豁口,杨志远的心还是久久难以平静。 第28章 福星高照(1)   杨呼庆和杨家坳驻各地区的杨家人这次没有跟随宾客一起回各自的地区去,这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杨志远觉得有必要趁此难道一聚的机会大家坐下来开个销售总结会,交流心得,总结成败得失,要不然就要到春节的时候才有机会了;二是因为过不了几天就是杨石的八十寿辰,杨志远把大家留下来热闹热闹。人过八十就是高寿,这人啊一生要经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在农村人能活到更是不容易。本省农村每逢有人到八十寿辰的这天,都会宴请亲朋好友,好好地热闹热闹,有条件更是会于自家门前,搭上一个戏台,请县里的剧团到自家来唱上三天大戏。现在电视普及,年轻人对此类地方戏没什么兴趣,但老人们喜欢,时不时的跟着台上的演员哼上几句,小孩们也喜欢,各家各户的孩童们,都搬来个小板凳,中规中矩地坐在前排,虽是听不懂,但孩子们就是喜欢这种热闹的氛围。   杨志远瞒着杨石特意就杨石八十寿辰一事开了一次全村人参加的大会,杨志远把自己的想法一说,大家纷纷赞同,说杨石这一辈子都是为乡亲们而活,现在既然杨家坳有了一定的经济实力,大家也该表示表示自己的心意,好好为杨石操办一个生日寿宴。人这一辈子能活到八十不容易,杨石就更不容易,杨家坳五百来户,近三千人的吃喝拉撒住、医病、上学,都是杨石一个人为大伙忙前跑后,鞍马劳顿。对于杨家坳来说,杨石就是杨家坳的支柱,有杨石在,大家心里感到踏实。现在能有这么一个机会也为杨石做点事,尽点心意,大家都是心情儿舒畅,一致认为,就按农村的习俗大宴亲朋,怎么热闹怎么办。作为一族之长,杨石无私、热诚,谁家有个困难,杨石都是第一个站出来挺身相助,自然没有什么积蓄,生活勤俭,前年为了让杨雨霏上学,杨石更是倾其所能,才勉强把杨雨霏送进了大学。会上大家决定,这次寿宴的一切开支都由公司承担,无论如何不能因此增加杨石的负担。   杨志远知道这事情要想说服杨石只怕有些困难,他特意叫上白欣旺、杨填等一干与杨石平辈的村中老人以及杨自有、白宏伟、杨呼庆等一起上杨石家去做杨石的工作。   这天杨石没有外出,一个人靠在窗边优哉游哉地晒着太阳,品着茶,口中哼着小曲。看到杨志远他们一大群人走了进来,杨石连忙起身,乐呵呵地安排众人坐下,杨石笑,说:“今天公司休息啊,怎么老的少的,都跑到我这来啦。”   白欣旺笑,说:“还不大家看你快生日了,大伙儿来问问你该怎么操办?”   杨石说:“不就过个生日,有什么好张罗的,现在公司事多,大家都忙不过来,我看到我生日那天小范围的聚一聚,几个老家伙喝几盅就是了。”   杨志远说:“这怎么行,您老大寿,说什么也得热闹热闹。”   杨填说:“杨石,大家的意思是这事情怎么着也得操办一下,现在村集体虽然是富裕了,但知道你老小子的日子过得还紧吧,大家的意思是这次你老小子就安安心心的做你的寿星,其他的事情交给志远他们这些小辈去经办。”   杨石一听就明白了大家的意思,他笑,说:“干嘛,想造反啊,你们商量事我怎么不知道,这事情只怕你们说了不算。”   白欣旺笑,说:“这是大家的意思,所谓是好事成双,杨家坳刚开了个洽谈会,现在又遇上了你的八十大寿,你让大家一起乐呵乐呵,也好图个吉利。”   杨石笑了笑,说:“即便是真要乐呵乐呵,也是我杨石自个的事情,哪能让公司操办,志远,这样不好,不能因为我坏了规矩,要是今后再有咱杨家人过八十大寿,你怎么办,是不是也会一视同仁,也由公司操办?”   杨志远笑,说:“要不咱们就定个规矩,今后咱杨家坳只要是有人过八十岁,都由公司为之操办。”   杨石笑,说:“志远,这可笔亏本的买卖,要知道咱杨家坳,像我这样的老家伙可不少。”   杨家坳山青水秀,空气清新,再加上杨家人自小习武的缘故,杨家坳长寿之人还真是不少。杨志远笑,说:“看您说的,人家都说家有一老就是家有一宝,杨家坳正因为有你们这些老人的存在,才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杨家坳。”   杨石说:“这话从何说起?”   杨志远说:“要知道您们这些老人历经坎坷、阅历丰富、为人正直,这些对于杨家坳来说,都是弥足珍贵。老人多有什么不好,要是我们杨家坳人人都能健康长寿,那就好了,这说明什么,这就说明我们杨家坳是长寿之乡,福祉之地。”   杨呼庆说:“就是,城里人退休了都有这样或那样的福利,咱杨家坳为什么就不能有,我看我们也可以学学城里人,人一过六十岁,就由村集体承担他的一切费用。”   杨石笑,说:“咱乡下人皮实,没城里人娇贵,你见过有杨家坳人过了六十岁就不到地里干活的吗?”   杨自有在一旁笑,说:“呼庆这个想法其实很不错,我看可以在条件具备的时候,大家议一议,把集体赡养老人这一条写进村规条约中去。”   杨志远点头,说:“共产主义的最终理想就是,老有所养,老有所依,人人平等,家家富裕。我们杨家坳的目标也该是如此才是。”   杨自有说:“要真能这样就好了,那么这个社会肯定祥和安定,人人感到幸福美满。可是要做到这一点,谈何容易。”   杨志远说:“一个有着十亿人口泱泱大国要做到这一点肯定不容易,也肯定会在前进的路途中遇上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存在偏差,但只要国家及时修正,经过一代或者几代人的努力,我相信这个人类社会最美好的愿望,总有一天会我们国家实现。”   杨石笑,说:“志远这话说得不错,我这八十年里什么样的苦没吃过,什么的罪没遭过,说实话,这一辈子,我就对我现在的生活最感满足,人虽然清闲了些,可你想想,还有什么比这种于屋檐下晒着太阳,品一品茶、于五谷丰登的田间闻闻稻田的芬香更好的日子。我知足了,现在的生活没有内乱没有战争,而且眼看着杨家坳的生活一天天富裕起来,这比什么都好。志远,你们不用为我操办什么寿宴,你能把杨家坳带出了贫穷,对于我来说这就是一件最好的礼物,你说作为一个老人,最高兴的莫过于看到自己的子孙后代生活富裕生生不息了。”   杨志远说:“杨石叔,不管怎么说,大家的意思是您老的寿辰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决不能含糊。”   杨石笑,说:“志远,你去跟大家说清楚,大家的心意我领了,但这种事情不可以从我这里开始。”   杨志远说:“您老这话就不对了,在杨家坳,您老德高望重,作为族长村长,您毫无私心,一生都在为族人的生计操劳。您这一辈子不仅仅为自己活着,而是为我们杨家坳人活着。”   杨石说:“志远这么说会让我倍感惭愧,我四十岁就被大伙选为族长,可这几十年里,大伙的生活一直疾苦,说实话,我的心里是一直是饱受煎熬。好在志远你心有乡亲,甘愿回到杨家坳来受苦受累,带领杨家人致富奔小康,让杨家人看到了希望和好的前景,要不然我真不知自己百年以后,有何脸面去面对杨家的列祖列宗。”   杨志远说:“杨石叔,杨家人以前生活过得紧巴,不富裕,这是事实。可这是大环境所致,怨不得您。”   杨石摇摇头说:“志远啊,你这是在宽你叔的心啊。”   杨志远说:“您老想没想过,为什么我们一代又一代的杨家人尽管生活贫苦,却从来就没有放弃过对国家忠诚、为民族尽义的原则,一代又一代杨家人为了民族大义舍身忘我,舍生取义,成就满门忠烈的真正原因吗?”   杨石摇摇头,说:“这是祖宗遗训就是:忠、义、勇,我们作为后人的岂敢不从。”   杨志远说:“您老这话错了,祖宗遗训是不假,可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我们杨家人世代的族长,坚持祖训,严以厉己、宽以待人,以身作则,言传身教,得以影响一代又一代杨家人,杨家人才会团结一致、英勇顽强、不屈外强,是您们这些族中长辈让大家坚信自己的付出是值得的,自己一时的付出肯定会给杨家后人一个光明的未来,自是一个个奋勇向前,不知后退。”   杨石说:“志远,你这话说得太大了,你杨石叔也就是一个农民,可受不起。”   杨志远说:“那就说点小的。我在县一中读高二那年,家父病逝,我准备休学外出打工,帮母度日,就在临行前,您知道这个消息后,马不停蹄地赶到县一中找到我。我记得那年新营下了好大一场雪,所有通往山里的班车都停开了,您为了急着见我,愣是带着广唯他爹走了近百里的山路找到学校,那天的您是个什么样子您可能没在意,可我一直记得清清楚楚,您头发凌乱,发梢都结了细小的冰凌,浑身上下都是泥巴雪水,因为冷,您一直搓着手、呵着气、缩着背,不停地走动。其实您到学校就为了告诉我一句话:娃儿,你放心读书,家里的事情用不着你操心,只要我们杨家坳的杨家人还有一个喘气的,就决不会让你娃儿休学。您把家里带来的熏鸡、腊鱼、腊野猪肉留给我,为了节省十块钱的住宿费,您愣是不愿在县城休息一晚,当天就和广唯他爹带着几个烤红薯就回去了。那天的雪虽然小了些,没前几天那么大,可你走出去没一会,头发还是飘上了雪花。那天我站在学校的走廊上,看着您离开,您不会知道那刻我的心里的感觉,那刻我为自己是一个杨家人倍感自豪,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面对苦和难,我的身后是一个群体,有着杨家坳几千号人,我在那一刻下定决心,再苦再难我都不会休学,我要读书,为自己也为我们杨家坳的乡亲。在好长的一段时间里,我的脑海里都是您佝偻着身子,顶着寒风在风雪中行走的背影。我又岂敢不努力不发奋不图强,我能考个全省第一,应该也与此有着莫大的关系。您说,这是不是您们这些族中长辈给了我们后辈以前进的力量?”   杨石说:“志远,这都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你怎么还记得那么清楚?”   杨志远的眼睛有些湿润,说:“对于您来说,这是小事,可对于我来说却是一辈子的记忆。天那么冷,雪那么大,上百里的山路,您来回得走多少天啊,我后来才知道,那四天三夜您是怎么走过来的,冷了就喝辣椒和酒,渴了就喝路边的雪水,饿了就吃挎包里的红薯,累了就在路人家的屋檐下借宿。要知道您那时就已是一个七十来岁的老人了,可为了杨家后辈,您全然不管不顾,严寒疲倦对于您来说,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杨石说:“志远,跟祖先们血战沙场,生死相托的情谊比起来,我这些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杨志远说:“我知道对于你来说,不知道什么是信念,其实祖宗遗训的‘忠义勇’三个字,就是您的信念,就是它支撑着您这么不顾一切地去做自己认为必须要去做的事情。其实就是这些您看似微不足道的事情,在影响着我们这些后辈们,一个家族的精髓才得以传承。”   杨石说:“志远,说一千道一万,这还是得怨我,让我这族长当的不称职,让杨家人受苦了。”   杨志远说:“这怎么能怪您,您要知道,有些东西是根本用金钱来买不来的,金钱可以买来许多物质上的东西,但是它永远买不了正直和勇敢、真挚和善良,更买不来风雪中那份赴汤蹈火义不容辞的情谊。”   白欣旺说:“杨石,志远这话说的对,我们杨家坳人以前虽然穷苦,可我们杨家人一直团结一致,从来就不曾抱怨过,就是因为我们这些人从你的身上看到了一个人做人在基本的品质,忠诚、平实、善良,我们当年选你当族长也是基于此。不说别的,就说三年自然灾害,来我们杨家坳避难的人那么多,可我们杨家坳有自己一口喝的,就不少外人一口吃的,我们没有让一个外乡人饿死在我们杨家坳,这是什么,这就是道义。你顶风冒雪去学校找志远,也是如此,当然对志远你不仅仅是道义所在,还有情谊所然。”   杨志远说:“其实正是从这些小事上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品质,而一个家族的品质和良莠,从一个家族的族中长辈身上得以体现,一窥究竟。这正是您杨石叔所言的小处,而往大处说,一个家族,由一个个家族成员组成,一个民族是由一个个家族组成,一个国家又是由一个个民族组成,家族就是一个国家的基石,如果一个个家族都坚持做人的基本准则,都像杨石叔您这样的做人,那我们的国家肯定可以繁荣昌盛,稳定富强。”   杨石说:“志远,不管怎么样,你杨石叔的能力还是有限。志远,你这人为人诚实重情重义,头脑灵活,做事有章法讲道义,具备许多做人的优秀品质。我知道对于你来说,杨家坳的这片土地必定太小,你迟早还是会走出去,不管你今后做的事业有多大,也不管你今后的官当的有多大,我都希望你牢记一点,做任何事情只要问心无愧,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杨家的列祖列宗,那就成了。”   杨志远严肃地点了点头,说:“杨石叔,我记住了。” 第28章 福星高照(2)   白欣旺说:“杨石,既然小辈们一番心意,我看你也别推辞了,生日这事就由志远他们去操办,我们不操那份闲心了。”   杨石说:“我觉得这事情由我起头总是不好,老白,你比我小十一岁,要不明年从你七十大寿开始。”   白欣旺笑,说:“七十和八十能是一码子事吗。志远,我看这事也不必跟杨石商量了,你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反正这是全族人的意思,他同意不同意都是一回事,甭管他。”   杨志远说:“杨石叔,您就按大家的意思办吧,要知道您总是只知给予,不求回报,对于杨家坳的乡亲们都是也是一种心理负担,让大家都觉得亏欠了您。”   杨石笑,说:“志远,你这是哪门子歪理。”   杨志远摇摇头,说:“这可不是什么歪理,它属于心理学,有一定的道理。”   白欣旺说:“我可不管什么心理学不心理学的,我就觉得你杨石再推三推四的,会让大家心里憋屈的慌。”   杨石一笑,说:“怎么我不按你们的意思做还不对了,你说这算个什么事。”   杨呼庆说:“杨石爷爷,你就答应了吧,你看我们现在都等着喝完你的寿酒再出去,你要不答应,大家都耗在杨家坳不走了,那多耽误事情啊。”   杨石一摆手,笑,说:“行了,我看你们这个阵势就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算了,就按你们说的办,现在你们该干嘛去干嘛去,别耽误我晒太阳。”   杨志远一笑,觉得杨石这话有些哲理,世事再纷杂烦扰,可太阳每天还是会升起,该享受阳光的时候就得享受阳光,这何尝不是一种积极的生活态度。   杨石寿宴的一切事宜,杨志远都交由白宏伟去负责安排处理,用不着他去操心。但有件事非得杨志远自己出面才行,其他人自是无法办到,那就是请向晚成来参加杨石的寿宴。这件事杨志远没有和任何人商量,请向晚成参加杨石的寿宴还只是他的一个想法,这一年里向晚成到杨家坳不下十余次,但都是因公,很多的时候都是陪相邻各县的领导来杨家坳视察工作,尽管杨志远极力撇清自己和马少强之间的联系,但是上次市长胡捷和姜慧到杨家坳那么走了一趟,官场之人还是不免把杨家坳和马少强、胡捷联系在一起,官场之人不仅需要谋事还要谋人,能走到一定位置的,无一不是人精,对领导的一举一动都会仔细揣摩,加以分析。胡捷上任伊始,什么地方都还没去,他下县视察的第一站就是杨家坳,官场中人虽然不知其中奥妙,但都会很自然地把杨家坳与胡捷联系到了一起。本市是辖县市,下辖区、县若干。一天,某县委书记突然心血来潮,想到杨家坳来参观学习,官场讲究对等,兄弟县的书记来临,向晚成自然得亲自相陪,以示重视。官场是有蝴蝶效应的,一人先动,众人跟风,于是一段时间里光临杨家坳的县级领导络绎不绝,且不说杨志远深感其烦,连向晚成也是苦不堪言,私底下,向晚成没少向杨志远抱怨。杨志远明白向晚成的苦衷,向晚成现在手头上的事很多,他正在不声不响地按照当初和杨志远的商议的事项,在新营进行农村金融改革试点,这来新营的领导一多,不免要影响他的工作。可人家要来,他向晚成又不能拒绝,除非他不在本市,但向晚成外出学习,人家不可能不清楚,人家要来肯定要趁向晚成在家的时候。同处一市之官场,大家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官场的礼数向晚成不能不遵守,人家来了,向晚成该陪的自然还是得陪,该喝的还是得喝,不然人家会认为他向晚成自命不凡,一旦向晚成显得与官场格格不入,那向晚成这官就怕也就当到头了。   杨志远知道向晚成这人虽然是土生土长起来的干部,上层资源不足,但他颇有政治抱负。在本县,对私有企业向晚成该护的护,该帮的帮,但向晚成从来就不喜与本县的私有企业主私底下来往,一直保持应有距离。这一年多里,尽管向晚成和杨志远走得比较近,杨家坳的公司从性质上来说,应该还属集体股份制,但他从来就没有因私到杨家坳来走过一趟。杨志远对于是否请向晚成来参加杨石寿宴的事情还真是有些举棋不定。凭他和向晚成这一年来的交情,他一旦开口,向晚成肯定会来。可他毕竟是一县之书记,这次杨家坳既然是大宴宾朋,以杨家坳现如今的影响力,杨石生日那天肯定会有四乡八邻的乡亲赶来赴宴,县委书记亲自来给杨石贺寿更是会引起轰动。   杨志远自信他与向晚成之间的关系坦诚,经得起考验,但一县之书记无缘无故地到乡下给一个老农祝寿,就怕另有用心的人从别的角度去揣想做文章,因而给向晚成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作为互为欣赏的知交,按说杨志远既然知道自己此举可能会给向晚成带来麻烦,他大可不必再有此心,但杨志远从心里希望向晚成他能来,他不但希望向晚成能来,而且希望张开明、洪然、伏涌军、延平也来,而且希望来的官员越多级别越高才好。   杨志远的心里一直有个结没有解开,他相信这个结同样也在杨石的心里,在杨家坳的乡亲们的心里压着,纠结着。杨石不同意做寿也与此有着莫大的关系。   十年前,杨石七十岁,尽管生活并不富裕,杨家人还是要给杨石做寿,大家上山去围猎了几头野猪、打了野鸡、野兔,为杨石准备了几桌寿宴,邀请四乡的宾朋参加,也邀请了乡里的书记、人民政府干部之类的与杨家坳有过接触的吃公粮的人,现在看来杨石此举有些深意,杨家坳穷,杨石大概是想以此为契机,想加强与公家人的联系,让杨家坳得到一些适当的照顾。结果那天到宴的除了几个至亲,可以说是寥寥无几,吃公粮的人一个都没来,整个场面冷冷清清。那天,杨石一直守在大樟树下,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直到时辰早过,知道再无人来,杨石叹了口气,让杨志远他们这些围观的小孩入席饱餐了一顿。杨志远那年十四岁,不太明事理,和其他小孩子一样吃得不亦乐乎,心想这些公家人不来最好,我们正好可以饱餐一顿。杨志远那时还不明白为什么大人们一个个耷拉着头,在一旁唉声叹气。记得那天他还问了父亲,父亲只是摸了摸他的头,苦笑着说你现在还小,说了你也不明白,等你长大了你自然就会明白的。杨志远后来慢慢地明白了,这是因为杨家坳穷,人穷自然也就让别人看轻了,来不来参加杨石的寿宴无所谓,人家犯不着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搭上一天的时间,走上二十里的山路来吃上这么一顿饭,只怕有人还会说杨石这人不知轻重,以为平日里送了点山货就以为和人搭上了关系,真是不自量力。   杨志远知道杨石也是被逼得没法,心里急,改革开放都快八年了,人家都多多少少都有了那样一些变化,唯杨家坳还是一穷二白,穷得叮当响,保持原样。为了杨家人尽早富裕,杨石才会放下面子,一次次地提着山货,求人帮忙。杨志远后来就想这件事对杨家坳只怕是影响深远,尽管当时在场的所有杨家人都没说什么,但这件事对于当时的杨家人来说,却不异于给了所有的杨家人一记耳光,虽然这耳光没有打在杨家人的脸上,却是深深的烙在了杨家人的心里。这十年里,杨家坳但凡有重要的事情,都是闭关自守,杨家坳人自娱自乐,从不主动邀请外人参加,有客来了欢迎,没人到也无所谓,反正杨家坳虽然贫穷,但还是人丁兴旺,自家人还是可以把气氛闹起来。应该说,杨家坳此举与杨石七十寿辰的事情关系重大。上千年来杨家人一直都是自尊自强自傲,什么时候这么窝囊过。杨石自此之后再也没有提过山货上门去求人,在族里杨石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求人不如求己。   杨志远知道这是个结,不解开这个结杨家人都会憋得慌,这一年来眼看着杨家坳的生活越来越好,杨家坳在外受到越来越多人的尊重。杨家人自是感到扬眉吐气,就想找个时间显摆显摆,顺一顺,也与此有着莫大的关系。但杨志远一直都压着,觉得时候不到,任何事情有因就有果,既然事情是十年前因杨石的寿宴而起,那就自杨石的寿宴而终。就此把杨石和其他杨家人心头的结解开也好。再说了,从唯物主义的角度来讲,杨石现在已经八十岁了,还能做几个大寿,搞不好,这就是杨石有生以来最后一个整十年的大寿了。杨志远觉得自己有必要为杨石解开心里的那个结,尽管到现在杨石什么都没说,但他可以理会的到杨石心里的感受。这就是他为什么心里希望向晚成来的原因,你说在杨石的寿宴上,还有什么比本县县委书记亲自光临更体面,更让杨石高兴的事了。 第28章 福星高照(3)   杨志远决定上新营县城一趟,他开着‘五十铃’出杨家坳,过周洛乡政府,在乡政府门口,杨志远看到了周子翼,杨家坳的这辆‘五十铃’现在在周洛乡知名度很高,周子翼刚在乡政府门口送走一批上面来的检查组,一看是杨家坳的车,就停住脚步,望了一眼。周子翼开始以为是杨自有开的车,后来一见是杨志远,赶忙走到路旁,朝杨志远一摆手,杨志远一看是周子翼招手,停下车来。   周子翼问:“杨总,你这是上哪?”   杨志远跳下车,说:“这不,公司里有点事情要去县城一趟。周书记,拦我有何要事。”   周子翼笑,说:“我听说过两天就是杨石他老人家的生日,你杨总就不想邀请我参加。”   杨志远笑,说:“你是本乡最高领导,领导想来,自是热烈欢迎。只是不知领导来,会不会让人说什么闲话。”   周子翼笑,说:“杨总你寒碜我不是,我算哪门子领导,我去参加老人家的寿宴有何不可,没有你们杨家坳,我周子翼的日子岂会有现在这般好过。”   杨志远笑了笑,心知周子翼这人说话实在。周子翼去年还是周洛乡的乡长,胡学理是书记,周子翼与胡学理不对付,一直受到压制,日子自然过得不尽人意,向晚成去年任县长之时,带着一群局长突袭杨家坳,杨志远在山上移植茶树,向晚成兴致勃勃地上山,一干官员都被向晚成甩在了身后,唯周子翼不紧不慢地跟在向晚成的身边,向晚成当即表扬,谆谆教诲。后来向晚成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多次光临杨家坳,周子翼都得以陪伴向晚成左右,得以和向晚成说上话,向晚成自是对周子翼这类与自己以前境遇相似的干部感觉良好,印象深刻。向晚成就任书记之后,自然对各乡各镇的干部进行了必要的调整,胡学理被向晚成调回县城,任档案局局长,周子翼顺理成章,被向晚成提拔为周洛乡书记。周子翼对杨志远心存感激,要是没有杨家坳的异军突起,向晚成怎么会一次又一次的光临周洛,让他得以进入书记的视线。周子翼就任书记之后,记着向晚成的告诫,有事没事就骑着他那辆摩托车到杨家坳找杨志远,虚心请教,诚心相问,恶补经济方面的知识。杨志远只要在家,都会指点一二,周子翼自是受益匪浅。周子翼这类干部本来就务实,现在又有杨志远这样善于经济工作的人加以指点,周子翼把周洛乡的工作治理的井然有序,初有成效,向晚成对周子翼的工作充分肯定,深感满意。   周洛乡经济基础不好,周子翼上任伊始,杨家坳都会把‘三提五统’等相关税赋及时上交乡财政,用不着乡里为之操心,现在杨家坳的生意越来越好,上交的税赋也来越多,周子翼的日子也就越来越好过,再无当乡长时那般捉襟见肘,至少再也无需每月一到月底就得为乡里工作人员的工资福利发愁的谨迫。   杨志远笑,说:“周书记想来就来,我杨家坳自是欢迎之至。”   周子翼说:“不管别人怎么看,老人家的生日我一定得去。”   杨志远笑,说:“那就谢谢书记赏脸了。”   周子翼笑,说:“杨总客气,这话都的有些见外。”   杨志远一笑,说:“那好,我们过两天见,到时你可要多喝几杯。我先走,我和易林约好了与晚成书记面谈的时间,晚了不好。”   周子翼一听,忙说:“杨总,你忙你的,我们用不着客气。”   杨志远到得县委,江易林一看到杨志远就笑着指了指里间,说:“向书记都问了好几遍了,说志远怎么回事,还没到,是不是又想蹭饭。”   因了黄晓楠和杨雨霏的缘故,杨志远和江易林彼此都觉亲近几分,见面就有了同龄人间的亲热,私下里也会开开玩笑。杨志远笑了笑,说:“路上遇上了点事情,耽搁了些时间,我这就见晚成书记去。”   杨志远进得向晚成的办公室,向晚成正坐在办公桌后看着文件,一看杨志远到了,一指沙发,说:“志远,坐。”   向晚成边说边站起身,走到沙发的一角在杨志远的旁边坐下。在这间书记办公室里,向晚成是当然的王者,在本县能让向晚成走出办公桌那方领地的人不多。江易林给杨志远泡了一杯‘眉儿金’,朝杨志远笑了笑,带上门,走了出去。   向晚成笑,说:“你不是有事,一般都不会主动到办公室来找我,说吧,这次又为何事?”   杨志远笑,说:“在向书记的眼里我就这么市侩。”   向晚成说:“那你说说,你上我办公室有哪一次不是有事。”   杨志远想了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他笑,说:“知道向书记时间宝贵,没事,我岂敢跑到你这浪费你高贵的时间。”   向晚成说:“知道我时间宝贵,那你还在这瞎扯,直说吧,这次所为何来?”   杨志远说:“这次只为私,不为公,只怕还会让向书记你为难。”   向晚成看了杨志远一眼,表情有些严肃,他点头,说:“既然如此,你还来,就肯定有来的理由,说说看,到底是何难事。”   杨志远掏出一份请柬,庄重地说:“我这次来,是想请向书记去参加杨家坳老村长杨石的寿宴。”   向晚成看着杨志远,没说去也没说不去,而是说:“志远,给我一个需要我去的理由。”   杨志远说:“不瞒向书记,要我找个合适的理由我还真找不出来,你也该知道杨石他老人家一辈子正直厚道,为人本分,他像大多数的乡下老农一样一辈子守着自己的家园,维系着家族的团结和安定,你要说他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自然是没有,但如果没有他们,家族可能不再称之为族,只会是四分五裂,各自为家,社会肯定会出现许多不安分的因素。应该说,正是因为有了杨石他们这样言传身教的人在农村,中国的农民才会永远保持了农民勤劳朴实善良的本性。他们在农村的作用无人可以代替,我只能说,向书记出席杨石他老人家的寿宴,是对像杨石他们这样淳朴农民的肯定。”   向晚成点头,说:“还有没有其他。”   杨志远说:“自然也有私心,老人家老了,有些心结我必须在他百年前为他解开。老人家七十寿辰的时候,邀请过当时一位主管农业的副县长,但人家没把杨家坳当一回事,这事情对杨家坳乡亲们的伤害很大,杨家人一直忠于国家,新中国成立以后,杨家人更是对国家充满了热爱之心,也相信国家和人民的关系有如鱼和水,当国家需要人民的时候,人民自然就得挺身而出,而当人民需要国家为之解难的时候,国家同样应该义不容辞。却没想许多的事情都变了味,办事需要找关系,有困难需要走门子。这事一直困扰着杨家人,杨家坳后来拒交各种国家摊派的税赋,与政府对立,也与此有着很大的关系。再往私底下说,杨石他老人家对我有恩,当年为了让我继续求学,怀揣着烤红薯,在雪地里走了四天三夜阻止我外出打工,这份情我得还,我放弃一切回杨家坳是为了还情,我请你出席杨石的寿宴还是为了还情。”   向晚成一直没说话,一直静静地听杨志远说,杨志远说:“我现在在冬天里一看到在城里的街头巷尾顶着寒风卖烤红薯的小贩我都会买上几个,一是我捧着烤红薯,我会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温暖,二是,我知道每一个靠小卖小贩生活的家庭都是充满艰辛,我买几个烤红薯对他们没什么大的帮助,但我至少可以让他们在寒风中,少站两分钟。”   向晚成什么都没说,他拿起桌上的请柬,说:“志远,就凭你刚才说得这样,于私于公,我都得去,于私是因为你杨志远的这份感恩之心,现在社会是在进步,可怀有感恩之心的人却是越来越少,人们把一切的获得都看成是理所当然,根本就不知回报,你杨志远这样的人时刻身怀感恩之心,我向晚成自是深感欣慰,也自当鼎力支持。于公,也许国家是有这样或者那样的失误,但国家和人民的关系永远都是鱼和水的关系,鱼离不开水,水里也不可能没有鱼,我向晚成尽管代表不了一个国家,但我向晚成可以代表一级政府,修补在我管辖之下,政府与人民之间的鱼水关系。我不管别人怎么看,我都得去,为你,也为我。”   杨志远没料到向晚成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他看着向晚成说:“谢谢!谢谢向书记!”   向晚成说:“志远,不必谢我,应该是我谢你才是。要知道你今天给我向晚成上了一课,让我明白:一个人如果从商,那么他只有怀有一颗感恩之心,事业才会越做越大;同样,一个人如此从政,那么他同样也要有一颗感恩之心,善对底层的百姓,这样的人才会越走越高。”   杨志远知道自己为什么现在和向晚成这人越走越近了,应该说,向晚成尽管贵为一县之书记,但他的根子里还是有着农民的淳朴和善良,这在现在的为官者的身上越来越少见到。现如今的官员越来越脱离当年开国者们的那种平和、平易近人的本质,只唯上不唯下,当年总理《一件衬衣的故事》曾经感动了多少的人,可现在这样的故事只怕在如今的官场绝迹了。   向晚成说:“志远,我们不说这些了,我听余就告诉我,你那个洽谈会搞得不错,成绩斐然,听说,你明年的动作更大。”   杨志远说:“是,现在新建成的山茶油生产线已经开始试生产了,今年寒露之时,我们杨家坳敞开大门收购了大量的山茶籽。”   向晚成点头,说:“这事我听下面的乡镇汇报了,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一个好的企业可以带动一方经济的繁荣。就拿你们杨家坳来说,你们杨家坳发展了,就带动了周边十里八乡的经济,你们杨家坳需要汽车运输,我听周子翼汇报,周洛就有村民自发地贷款买车专门给你们杨家坳跑运输,你们杨家坳需要山茶籽,十里八乡原来坏在山里的茶籽就被乡亲们捡了个干干净净,虽然还不至于就此发家致富,但至少可以解决一部分人的生活问题,要知道在新营农村要拿农产品换几个现金可不容易。要是新营再出现几家像你们杨家坳这样的农业企业就好了,新营农民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杨志远说:“慢慢来,会出现的。要知道,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人家看到杨家坳发了财,自然就会心动和行动,新营肯定会涌现一大批的农业企业。”   向晚成有些担心,说:“我就怕他们没有你杨志远这样的能力,别到头来,企业没办成,还背上一身的债务。”   杨志远说:“这个你不用担心,大浪淘沙,优胜劣汰,肯定不会每家企业都会成功,但这是市场的自然规律,由不得你我。政府只需提供好的服务和好的环境就是了。”   向晚成说:“这点可以做到,经过这半年的整顿,已经有了成效,政府工作人员的服务有了很大的改进,通过减税,农民的生产积极性也有提高。”   杨志远笑,说:“这我能感受得到,这从新营的消费水准一天天提高,就可以知道新营的经济在一步步地走出了困境。”   向晚成笑,说:“万里长征还只走出了第一步,征途漫漫。”   杨志远说:“有成绩就好。哦,对了,我听说余就好像从杨家坳一回来就带人出去了。”   向晚成笑,说:“这小余现在是干劲十足,一到我的办公室就是谈生意上的事情,现在公司的运营不错,志远你费心了。”   杨志远笑,说:“谁让余就先前是你的秘书来着。”   向晚成哈哈一笑,说:“志远,你这话不对,如果余就不是我的秘书你就不帮了。咱新营的企业,你杨志远能帮的还是得帮。”   杨志远笑,说:“那我不成超人了。”   向晚成笑,说:“你不是超人,你是能人。行了,到饭点了,我看让易林上食堂帮我们把饭打来,我们边吃边谈。”   杨志远笑:“行,这次你去杨家坳给杨石他老人家祝寿,只怕会有人打你的小报告。”   向晚成笑,说:“上次我把县委县政府的车辆免费调给你们杨家坳使用,我和你杨志远的关系,只怕是人人知晓了,不管它,人家爱说说去,你我问心无愧就行。”   两天后,杨石的八十寿辰如期举行。杨家坳锣鼓喧天,盛况空前,福星高照,四乡八邻的乡亲们纷拥而至,来给杨石祝寿,流水席开了一摊又一摊。   本县县委书记向晚成大驾光临,陪同向晚成一同前来的还有县长张开明、县委政法委书记洪然。县里几位主要领导一起来给杨石祝寿,杨石满面红光,一派喜气,席间和向晚成他们每人连喝了几杯,心情大感舒畅。   尽管杨石什么都没说,但杨志远还是感觉到了杨石的喜悦。第二天一早,杨志远就看见杨石哼着小曲,一脸快乐地走过菊花盛开的山地。 第29章 鱼跃龙门   杨石过完生日,杨家湖的闸蟹就大量上市了。省水产批发市场的总经理胡大海早就和杨家坳签订了包销合同,杨家湖的大闸蟹捕捞上岸,打上杨家湖的商标,立马就被胡大海派来的汽车拉走。   杨家湖的水质好,杨志远为了保持杨家湖的生态环境,坚持自然养殖,闸蟹和鱼都是在湖里自行觅食,杨家湖的闸蟹虽然个头不大,但是一只只健壮有力,看相青亮,吃起来蟹黄饱满肉质鲜嫩味甜。开始市民们并不知道杨家湖闸蟹的品质,问津的商客都不多,胡大海急得不行,打来电话,一个劲地和杨志远商量该怎么办。   杨志远在电话这段笑,说:“胡总,这有什么好急的,酒香还怕巷子深,杨家湖的闸蟹今年刚上市,市民们对杨家坳的闸蟹的品质自是一无所知,慢慢来,大家会接受的。”   胡大海在电话里叫,说:“闸蟹的销售旺季就在这金秋一季,要是慢慢来,到时只怕黄花菜都凉了。你看看人家那大闸蟹一个个头大身子大,在市场里卖的那个火啊,咱杨家湖的闸蟹根本没法和人家比。”   杨志远笑:“胡总,扬长避短的道理你该知道吧,咱杨家湖的闸蟹是自然生长的,人家的闸蟹吃得是饲料,你跟人家去比个,你怎么比啊,我们应该跟人家去比品质和味道。”   胡大海说:“我也知道咱杨家湖的闸蟹味道甜美,可这也得让人品尝才会知道啊,我现在着急的就是怎么让大家认同你杨家湖大闸蟹这个品牌。”   杨志远笑,说:“其实这事我早就有所准备,我和林觉早就准备了个备选预案,你和林觉联系联系。”   胡大海说:“你早说啦,你看你把我急得,我这就找林觉去。”   杨志远说:“胡总,给你一道智力题你做做:一只青螃蟹和一只红螃蟹赛跑,你说哪一只螃蟹会赢?”   胡大海在电话那端想了一下,一时没想出来,杨志远笑,说:“胡总,你就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告诉我。”   杨志远一笑,放下电话。白宏伟在一旁一时没转过弯来,忍不住问:“志远,你告诉我哪只螃蟹会赢。”   杨志远笑,说:“这还要问,当然是青螃蟹了。”   白宏伟还是没明白,问:“为什么?”   杨志远点了点白宏伟,笑,说:“你也是整天在湖边走的,这么一个肤浅的问题都答不出来,你和胡屠夫的智力一样,有问题。我问你,你见过红螃蟹吗,螃蟹只有煮熟了才会红,一只死螃蟹又怎么比得过活螃蟹。”   白宏伟恍然大悟,乐得不行,说:“这也怪不得胡屠夫,他以前也就是个卖猪肉的,倒腾水产也就是这一年的事。志远,你这不是拐着弯说胡大海是死脑筋么。”   杨志远笑,说:“我可没那意思,我就是想让他动动脑筋,遇事多想办法,生意场上,头脑比什么都重要。”   胡大海以前是屠夫,这人有些匪气,通过一些手段垄断了城里的猪肉市场,得以发家,这第一桶金来得颇不正道,上不了台面。说心里话,杨志远并不想和胡大海这样的人扯上什么关系,可这人是杨建中的一个远房亲戚,管杨建中叫叔,过年的时候遇上了,知道杨建中是农业方面的专家,胡大海知道自己在猪肉市场的名头够大,已经引起黑白二道的关注,有心改邪归正,于是向杨建中寻求帮助。杨建中对胡大海也是敬而远之,但苦于彼此有些亲戚关系,终是拉不下情面。给胡大海出了主意,说:“现在城里人的生活水准越来越高,海鲜水产类的生意还刚开始起步,你干脆改行做海鲜水产生意,这块利润应该不错,而且你既不需另起炉灶,又可以脱离猪肉市场,只是你既然要走正道,就得规规矩矩地做,别又搞那些见不得光的歪门邪道,不然一切都是白费劲。”   胡大海这次还真是铁了心的要走正道,过完年,他就把手头的生意该分的分,该转的转,从猪肉市场脱离的干干净净。开起了省水产批发公司,安安分分地做起了他的海鲜、水产生意。到底是屠夫出身,文化底子薄,以前靠的是匪气胆子,现在要靠头脑和智慧,胡大海还真有些不知所措,理不清头绪。时不时地找杨建中请教,杨建中可以说是接了一个烫手山芋,这主意是他杨建中帮着出的,而且胡大海也是按他杨建中的嘱咐,中规中矩地在做,杨建中自然不可能撒手不管了。好不容易让胡大海走上正道,真要是逼得他回到原来的那条道上去,出事就是迟早的事情,那样也对亲戚不住。可杨建中对鱼啊、蟹啊什么的都了如指掌,可对生意上的事情还真是无能为力,杨建中没法,只得带着胡大海上杨家坳找杨志远出主意。   杨志远碍于杨建中的情面,和林觉一起,为胡大海精心策划了几次营销方面的活动,胡大海的公司渐渐地有了起色,步入正轨。胡大海这人虽然匪气,但对杨志远和林觉这样有本事的人一旦佩服,那就是真心诚意。胡大海到杨家坳走得多了,知道杨志远的湖里有雄鱼和蟹,胡大海非要包销不可。雄鱼早与谢富贵签有合同,胡大海怎么说都没用,闸蟹这一块,胡大海也学起谢富贵的,非要和杨志远签下包销合同。杨志远开始并不同意,觉得胡大海这人不合自己对销售商的要求,他的公司太随意,没有销售团队,对杨家湖闸蟹打开市场不利,可胡大海说他是大气也好,说他是匪气也罢,他也不管杨志远同不同意,三百万的预付款就打到了杨家坳公司的帐上。杨志远和杨建中打电话,杨建中也对胡大海没法,说:“志远,这事情只能是你多费心,你帮他想想办法,给他整一个销售方案,这家伙上岸不容易,别又让他打湿了脚。”   杨志远一看事已至此,再多说也是无益,一想,就让胡大海的公司包销算了,只是自己得多上点心才是。杨志远为此和林觉商讨了一整套杨家湖闸蟹的销售策划方案,也拍了一整套的广告宣传片,就等着时机一到重磅推出。可胡大海一看人家的闸蟹已经上市,卖得还不错,非急着让杨家湖的闸蟹先行上市,打乱了杨志远和林觉的营销计划。杨志远有心制制胡大海,也不吭声,任由胡大海去折腾,现在胡大海折腾不下去了,回过头来找杨志远讨主意,杨志远自然得出手相助。   没几天,胡大海再打电话来,喜气洋洋的,胡大海说:“志远,你们那个策划方案不错,有成效,电视台的广告片一放,再买来影碟机把杨家坳养殖大闸蟹的整个过程在市场里翻来覆去地放,还别说,杨家湖大闸蟹的销量一下子就上去了,现在开始有客户指名要杨家湖的大闸蟹了。势头不错,发财难免。”   杨志远笑,说:“势头不错就好,按策划,该加一把火的时候就要加一把火。”   胡大海说:“我知道了,这次我肯定会按你们的销售计划行事,再不莽撞了。”   杨志远笑,说:“知道了就好。我上次问你的智力题你思考得怎么样了。”   胡大海笑,说:“知道了,死螃蟹肯定跑不过活螃蟹了。志远,你是不是在说我是死脑筋?”   杨志远笑,说:“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在考考你。”   胡大海笑,说:“志远,不管你是不是在拐着弯批评我,我都诚心接受,今后,你志远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指哪打哪。”   杨志远说:“胡总,直说了吧,你啊,还是江湖气太重,在商界你得学会谦和。别整天打啊打的,你打得赢别人,可你一辈子也打不赢政府。”   胡大海说:“谢谢志远提醒,我知道了。”   杨志远笑,说:“按说这个急转弯的问题,你胡总只怕想不出答案来,说说,问谁了?”   胡大海嘿嘿地笑:“我谁都没问,公司里这几天不是在招聘营销人员吗,我就把这道题作为考题,谁答对了,谁就来上班。”   杨志远哈哈一笑,说:“胡总,这招不错,既不用自己劳心费力,又可以解决问题,一举两得,看来有长进。”   胡大海笑,说:“志远,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啊。”   杨志远正色地说:“胡总,在商场谋生就该如此,多动脑子,总是错不了。”   胡大海挺高兴,说:“难得志远表扬,改天你到省城我请你喝酒。”   杨志远说:“行了,到时杨家湖的大闸蟹成功占领市场,少不了要喝你的酒。”   与闸蟹几乎同时收获的还有野菊花,整个深秋,杨家坳黄菊摇曳,黄灿灿地,把深秋的杨家坳妆扮的缤纷炫丽。因为今年茶叶销售不错,销售商跟去年相比,从数量上和质量上都是数升质增,野菊花和茶叶是同一个销售渠道,杨志远看到去年野菊花的销售情况不错,杨家坳的菊花在市场上已经有了一定的口碑,今年野菊扦插的自然要比去年多得多。   到十一、十二月,闸蟹早已销售一空,把胡大海乐得屁颠屁颠的。杨家湖山泉的销售业变得不温不火的,杨家坳的生产和销售就很自然的转到了野菊这一块上面。烤房里野菊花一推车一推车的进去,又一箱箱地从成品车间里出来,经车站码头发往全国各地。   今年的野菊花成色不错,金黄金黄的,冲一朵于壶里,菊花在水里轻盈地散开,打着旋,煞是好看。   忙完这二月,又是一年来临。元旦在农村氛围不重,春节才是农家的重要节日,因此也没几个人把元旦当回事,该忙农活的还是忙自己的农活。在元旦那几天里,杨志远接连开了几个销售工作方面的会议,这次会议的重点就是在春节来临前,把‘杨家湖茶籽油’全面推向市场,不求一炮打响,但求混个眼熟,为明年大规模的上市做好准备。   元旦过后没几天,谢富贵就上杨家坳来了。谢富贵所为何来,自然就是鱼头,谢富贵的酒楼开了一家又一家,有的酒楼生意红火,有的酒楼生意不咋地。谢富贵知道他酒楼的招牌菜,还是‘剁辣椒蒸鱼头’,只有这道菜才可以把自己的生意做大做强,眼看就要过年了,他无论如何得在过年之前的这一个来月里让自己的荷包鼓起来,这一年他开店太猛,投入太多,现金流还真有些让他吃不消。   谢富贵一到老虎嘴就赖在杨志远的办公室里不走了,说:“志远,这次无论如何你得救我,你再不开网捕鱼,我这生意还真没法做了。”   杨志远笑,说:“这么大个老总,怎么上我这撒起赖来了。”   谢富贵说:“你还笑得出来,我这样做还不是被你逼的?”   杨志远笑,说:“这你不能怨我,你要怨这鱼长得不快。要不我给鱼喂点饲料,这样肯定突突地长。”   谢富贵知道杨志远这是在说笑,说:“行了,志远,你还是开网捕捞吧,我真是耗不动了,这次我见不到鱼我就不走了。”   杨志远笑,说:“好啊,反正我南山有的是别墅,你想住哪间都行,不收你的住宿费。”   谢富贵气急败坏,说:“志远,你以前可是答应我的啊,江湖救急的事你懂不懂。”   杨志远看谢富贵这样,知道谢富贵是真急了,也不逗他了,说:“行了,我还不知道你的情况,我早安排好了,明天就给你开网。”   谢富贵大喜,说:“志远,真的。”   杨志远点头,说:“真的。只是有些可惜,这雄鱼要是再留一年,个头肯定更大。”   谢富贵笑,说:“我知道杨建中把所有的鱼都给了你,连种鱼基地都搬到你们杨家坳了,你杨家湖里有得是鱼,我们这次只挑大的,小一点的鱼继续放养。”   杨志远直摇头,笑,说:“你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只怕不是那么回事,鱼伤了怎么办。”   谢富贵笑,说:“你们杨家坳有的是捕鱼的老手,这事还用我教啊,真是。”   杨志远笑,说:“真拿你没办法。行了,明天开网。”   在杨家坳开网捕鱼是有规矩的,开网捕鱼对于杨家坳来说可是个大日子。第二天一早,杨家湖边人声鼎沸,老老少少齐聚湖边。由杨石主持开网仪式,杨石焚香祭拜湖神,祈求湖神保佑杨家湖来年五谷丰登、风调雨顺。   祈福完毕,杨石宣布开网。   第一网按杨家坳的惯例,得由杨家坳德高望重之人主网,往年这第一网都是由杨石、白欣旺来撒,今年杨石说什么都不愿意,说:“志远,今年得由你来。”   杨志远连连摆手,说:“杨石叔,这可使不得,您是族长,本族长老,您不撒这一网,谁撒!”   杨石笑,说:“志远,你杨石叔老了,都八十岁的人了,你让我撒网,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如何甩的动。”   杨志远笑,说:“杨石叔,您谦虚了不是,就您现在的身手,村里有几个后生是您的对手。”   白欣旺在一旁说:“志远,你也别推了,我们这些老家伙已经商量好了,今后就由你们这群年轻人放手去干,我们这些老家伙不管了。现在吉时已到,就由你开网,白宏伟你去掌舵。”   白宏伟一拱手,说:“得令!跳上快艇。”杨志远一看杨石的架势,知道多说也是无济于事,再行推托就有些虚情假意了,杨志远就在杨家人的催促声中跳上渔船。   白宏伟把船开到湖心,杨志远抡起大网,朝湖中甩去,渔网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掉进了碧波荡漾的湖里。杨家人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杨志远和白宏伟吃力地把网拉上渔船。   还好,首网收获不错,一条几十斤的大雄鱼豁然在网,与其一同入网的还有一条红色的大鲤鱼,杨志远心里暗自松了口气。他望了白宏伟一眼,二人会心一笑。   鱼一到岸边,杨家坳顿时锣鼓喧天,杨家人喜气洋洋,都觉得杨志远这人是个福将,一出手就给杨家坳带来了福气,要知道杨志远网到大雄鱼不奇怪,能网到红色的大鲤鱼那可就是福气了。鲤鱼多籽,杨家坳必定多子多孙,鲤鱼跃龙门,杨家坳必定大吉大利。   早有杨家子孙把两条鱼披红挂缎,兴高采烈地抬着两条鱼踏着青石板朝杨家宗祠而去。杨家人坚信,在来年里,杨家坳必定风调雨顺,大吉大利,子孙兴旺。 第30章 又是一年春来到   到了年终,自然是盘点一年成败得失的时候。   这年的春节是2月18日,2月10日开始,杨家坳驻各地的子弟开始陆陆续续地回到杨家坳过年,杨呼庆也于2月15日到家。   2月16日,杨家坳上一年的年度财务报表赶在春节到来前出来了。杨自有主管的茶叶公司销售额为三千二百万,利税一千三百来万,其中‘眉儿金’贡献销售额三百万,野菊花贡献销售额八百万,贡献利润五百来万;李丹主管的苗圃花卉公司销售额一千三百万,利税三百万;杨广唯主管的山泉水公司的销售额为四千五百万,利税一千五百万;白宏伟主管的水产公司,杨家湖大闸蟹销售额八百来万,利税三百万;野生雄鱼产值一百万,杨志远全部归还了省农科所,目前成本还没拿回来,利润为负值。其他农产品山货,野菜产值在六百万左右,山茶油的销售开了个小头,贡献了五十万的销售额。综合上述,上一年杨家湖农业发展科技控股有限公司的营业收入一亿零六百五十三万元,上交各类税赋近千万,净利润有二千四百二十万。当然上一年的投入也比较大,光南山假日酒店这一块就零零星星地投入了一千来万之巨,再加上其他方面的各类投入,杨家坳的账户上留存的现金也就在八百万上下。   按去年初杨志远的设想,杨家坳公司的营销收入能够突破五千万就算是不错了,没想到大出意料,去年一年的销售额竟然突破亿元大关,杨志远心里自是倍感高兴,杨志远说,我们杨家坳去年能取得这么好的成绩,出乎我的意料,也与我们杨家坳五十多名在外辛苦奔忙的杨家子弟坚韧刻苦的销售精神有着莫大的关系。呼庆就是代表,你看他这一年里可是黑了不少。   杨呼庆一笑,说:“小叔,这算不了什么。在外面跑了一年,我可是长了不少的见识。”   杨志远说:“古人曾说过,行万里路读万卷书,一个人在外面行走的多了,他的眼界和阅历很自然的就会得到提高,心劲儿也会高。不过,呼庆你还是要多看书,我给你的那些有关营销方面的书你读了没有?”   杨呼庆挠挠头,没吭声,不好意思地一笑。和杨呼庆同在一个片区的一个杨家弟子笑,说:“小叔,你让杨呼庆看书,还不如杀了他,他只在睡觉前才看你给他的书。”   旁边有人杨家人问:“这是为何?”   那个杨家弟子一笑,说:“杨呼庆说小叔给的书适合催眠。看那些书没几分钟就会鼾声四起。”   股东大会上的杨家坳人笑声一片,杨志远也笑,说:“这好办,他今后再敢看书时睡觉,你们就给他泼冷水。”   那个杨家弟子说:“得令!”然后朝杨呼庆眨了眨眼。   杨志远说,根据去年初的规定,今年会对业绩突出的人员进行奖励。大家可不许眼红,没有他们的努力,就没有杨家坳上一年的成绩。   杨家坳的乡亲们纷纷说:“我们杨家人可没有眼红的习惯,杨呼庆他们在外不容易,志远你该奖就奖,没什么可说的。”   杨志远笑,说:“当然了,眼红不许,让杨呼庆他们请客还是可以的。”   杨家坳的乡亲过年,本来就是这家吃了那家出,吃了这家吃那家。杨呼庆笑,说:“我明天就和自有叔上县城采购一车的年货回来,大家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乡亲们笑,说:“哪敢情好。”   杨石笑,说:“志远,今年给乡亲们的分红还发现金?”   杨志远笑,问:“大家是什么意思?”   乡亲们纷纷说:“还是现金好,拿在手里踏实,不过,志远,今年要是分得多,可别又发十块的,放在家里可不踏实。志远,你不知道,去年你发的那些十块的,我们藏这也不好藏哪也不是,折腾了一宿没睡觉。”   杨志远哈哈一笑,说:“行,今年就发一百元一张的。让大家睡个安稳觉。”   杨石摇头,笑呵呵地说:“只怕还是睡不踏实,一叠一百块的,杨家人有几家有过这么多钱,谁会睡得踏实。”   杨志远笑,说:“我们杨家坳治安好得很,村里有杨家子弟时时刻刻在巡逻,大家尽管安心睡觉就是。要是再过个十年、二十年,我们杨家坳发展更快了,公司给大家每人发根金条怎么办,那你们还睡不睡了。”   乡亲们笑,说:“志远,那我们就抱着金条睡觉,我们这一辈子就没见过金条是什么样的,志远,这不是说梦话吧。”   杨志远说:“这不是梦话,只要我们杨家坳的乡亲们一直保持我们杨家人团结、勤劳、坚韧、重大义、勇担当的优良传统,我们杨家人肯定可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到时一根金条又算得什么。”   杨石笑,说:“志远,这你尽可以放心,我们杨家人什么苦没吃过,什么罪没受过,上千年了,什么东西都可以丢,就是我们老杨家人的传统从来没有丢过。苦日子都没有丢的传统,不可能因为有钱了,富裕了,就得意忘形,把祖宗的传统丢弃了,不说你志远不答应,我们杨家人只怕没一个会答应的。”   杨家坳的乡亲们纷纷点头,说:“就是,要是我们杨家人因为富裕了,就忘了祖宗遗训,那将来百年以后还有何脸面去见杨家的列祖列宗。”   尽管大家都这么说,但杨志远觉得还是有必要加强爱国、爱家和人生信仰方面的教育,杨志远记得自己在大学入党时面对党旗宣誓时,那份激动、自豪和兴奋的心情,觉得也可以学习借鉴一下,他于是提议,说:“我们是不是可以在村规条约中增加一些新的条款,以后但凡重大节日和杨家坳的重大活动,杨家子弟都必须于宗祠前,面对国旗宣誓,效忠祖国,勿忘传统。”   杨石说:“还是志远想得长远,我看就这么定了。”   大家都纷纷表示同意。杨志远说:“好,既然大家都不反对,那这事就定下来了。至于誓词,我回去好好想想,到时再交由大家修改。”   杨志远说:“大家可能没怎么注意,我在上半年的股东会上对杨家湖大闸蟹的销售额有过初步估计,当时我估算大闸蟹的产值有一千万左右,但是刚才的财务报表中,杨家湖的大闸蟹这一块却只有八百来万,大家知道这是何原因吗?”   杨广唯问:“小叔,你是不是先前你把价格估算过高了?”   杨志远摇头,说:“这年的价格比以往还要略高了些。”   杨呼庆说:“那就是产量少了。”   杨志远点头,说:“呼庆说得对,可大家知道为什么产量会比我先前估算的要少吗?”   大家都没吭声,等杨志远把话说完。杨志远笑了笑,接着说:“究其原因,是因为我们杨家湖的大闸蟹是放养,任由大闸蟹在杨家湖里横行,总有那么一些大闸蟹不服管,跑到田间地头里去,产量少那是自然的。大闸蟹因为放养,没有圈养,所以肆意而为,横行霸道。这人也是一样,一旦少了约束,就会做出一些有违常理癫狂的行为举止出来,这也是为什么我要大家时时刻刻牢记祖宗遗训,总是拿村规条约来说事的真正原因,我希望我们杨家人永远都保持我们杨家人优良的传统。而不像螃蟹,因为少了规矩,就横行霸道,为所欲为,最后弄得声名狼藉。”   杨石点头,说:“志远说得极是,这是都是大道理。我这里重新说一下祖宗遗训,但凡杨家子孙,一旦大逆不道,出卖祖宗、灵魂,违背做人的宗旨,一律驱出家门,永世不得进入杨家宗祠。大家记住了没有。”   杨家人纷纷站了起来,齐声道:“我等谨记!不敢忘!”   杨家坳上一财年,成绩斐然,有目共睹,连向晚成也给杨志远打来电话表示祝贺,说:“志远,你可真是发了,今年本县财政收入首次过亿,你杨家坳就几乎贡献了近一成财税,功不可没。”   杨志远笑,说:“看来向书记今年的日子好过的很,在市里只怕没少受表扬。”   向晚成笑,说:“今年还行,基本上做到了收支平衡。前几天上市里开会,国烽副市长一见我就直夸你杨志远,说你给他长脸了,市委梁大智书记在年底的常委工作会议上表扬了新营县,还着重提到了杨家坳。”   杨志远笑,说:“梁大智书记表扬新营县,那还不是表扬你向书记,可喜可贺。”   向晚成笑,说:“志远,你少来,大家同喜。我这算什么,整个县才一个多亿的财政收入,你看看你们杨家坳村,五百来户,不到三千人,利润少说也有二千万,我一想就脸红心跳,你杨志远现在可是富得流油啊。”   杨志远知道向晚成只要去税务部门一了解,他杨家坳上一年有多少的利润,向晚成还是可以猜到个八、九成,但他的投入部分,向晚成就不可能知道了,杨志远装傻,说:“去年杨家坳的投入也很大,交通、假日酒店的开发都投入了不少的资金,杨家坳的利润是有,可账上的现金却是不多。”   向晚成笑,说:“志远,你就装穷吧,可你杨家坳现在再怎么穷,也是我们新营县当之无愧的首富村,放心,我不打你的牙祭,你杨志远照章纳税,对新营已经作出贡献了,我也就眼红,但手可不热。”   杨志远笑,说:“该帮的还是要帮,知道县里困难群众多,向书记年前年后少不了要访贫问苦,我当然得表示一下心意,杨家坳对向书记的访贫问苦活动赞助十万,怎样。”   向晚成笑,说:“还是志远明白,我这就让县委办的同志和你联系。其实你要真是一毛不拔,我就让县委办的同志在你们杨家坳发红利的那天去排队去,也领几张钞票。”   杨志远笑,说:“向书记刚才说得冠冕堂皇,现在马上原形毕露了不是。”   向晚成笑,说:“你上次动用了县委办的面包车总得收几个油钱吧。”   杨志远笑,说:“我终于知道了什么是年底算账。”   向晚成哈哈一笑,挂了电话。下午,向晚成就急不可耐地让县委办主任带着收条从杨家坳领走了十万现金支票,真是兵贵神速。   这年春节的杨家坳,鞭炮响彻云霄。因为有了杨家坳的带动,杨家坳周遭的乡村都比往年的日子好过了不少,山乡的春天提早来了,绿了山头,红了父老乡亲的脸。   大年三十这天,新年的钟声还没有敲响,杨志远的座机电话就被打爆了,杨志远的大哥大在杨家坳用不上,只能用那种带天线子母机。   杨志远第一个拜年的电话打给了李泽成,杨志远这一年来没少给李泽成写信汇报杨家坳的生产、生活情况,李泽成对杨志远的情况是深有了解,杨志远和李泽成在电话里互道春节快乐。李泽成一接杨志远的电话,就感慨,说:“真不觉得,一眨眼,一年的时光就过去了。”对于他的成绩,李泽成在电话里直表扬,说:“志远不错,一年多的时间让杨家坳大变模样,有时间真想到你那去看看,看看你杨家坳的新农村建设的新模样。”   杨志远诚心邀请,说:“泽成师兄你可得来,有好多事情还想向师兄当面请教。”   李泽成笑,说:“志远,我是真想来啊,可我现在的时间可是由不得我,找个机会吧。志远你什么时候上北京,我们好好聊聊。”   杨志远笑,说:“师兄那么忙,我即便到了北京,只怕也遇不上。”   李泽成说:“这倒也是。不过你要是来,先来个电话,我尽量抽出时间来,我们见一见。”   杨志远说:“好,那我们到时北京见。”   李泽成哈哈大笑,说:“志远,你可别跟我一样,就是嘴里说的好听,却不付诸行动。”   李泽成也没和杨志远客气,说:“行了,志远,我不跟你多聊了,现在提倡电话拜年,今天电话一个接一个,我和你就多聊了,你真要到了北京,我们到时再详谈。”   杨志远笑,说:“好的,泽成师兄你忙你的。”   杨志远给张平原、杨建中、向晚成、张开明、洪然、伏涌军、延平、余就一一拜年,大家互道祝贺。杨志远想了想,还是给姜慧打了一个拜年的电话,姜慧在电话里咯咯地笑,说:“志远兄弟,还记得我这个大姐啊,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   杨志远说:“岂敢,知道姜姐事多,不敢惊扰。”   杨志远和姜慧也就是那种不痛不痒的关系,自然不可能跟李泽成、张平原、向晚成他们那样感情深厚,杨志远和姜慧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也就挂了电话。   等杨志远忙完这一切,守在一旁的杨雨霏就问:“小叔,今年,张悯、沈协他们回家了没有,大家是不是还到省城去玩玩?”   杨志远笑,说:“雨霏干嘛,是不是这一年在省城还没呆够啊?”   杨雨霏撇撇嘴,说:“大过年的,老呆在杨家坳有什么意思,像去年一样,上省城多好玩啊。”   杨志远笑,说:“那就不好意思,杨雨霏同学,张悯、沈协他们有事忙不过来,今年就不回新营过年了。”   杨雨霏很是失望,说:“这两人也真是,连过年都不知道回来,太不够意思了。”   杨志远一乐,朝围在火炉边的白宏伟、李丹、杨自有、杨广唯、杨呼庆一挥手,说:“走,我们放礼花去。” 第31章 又见北京(1)   杨志远过完年没多久,还真因为有一件事需要李泽成出面帮忙,特意上了一趟北京。   今年春节,因为张悯、沈协都留在了北京没有回新营过年,杨志远除了初一上张悯和沈协家去给他们的父母拜年,分别在二人家吃了一顿饭,替二人行了一回孝外,杨志远的其他时间都呆在杨家坳,基本上没有外出。   家里就杨志远和母亲张青二人,有些冷清。张青直叹气,说:“要是安茗在就好了,多一个人多一份热闹。”杨志远心知母亲这是在记挂逝世多年的父亲,父亲在世时的日子尽管生活清苦,但一家人都是开开心心,一派祥和快乐。这几年,杨志远越来越清晰地感受到,人生最大的幸福,其实就是亲人们都健健康康地活着,自己每天早上起来可以叫一声:爸爸、妈妈。而现在杨志远已经失去了叫‘爸爸’的权利,心里深以为憾。对于母亲,杨志远现在更是百般孝顺。杨志远怕张青新春里感伤,一想,干脆和母亲一起上杨石家蹭饭去。杨石家里人多,过年时节每天都得团坐好几大桌。对于杨志远的建议,张青开始并不愿意,说哪有大过年就整天在人家家里吃饭的。杨志远没法,就让杨雨霏去跟张青软磨硬泡,张青平日就疼杨雨霏,杨雨霏左一声张奶奶右一声张奶奶,把张青乐得合不拢嘴,最终也就同意了杨志远的建议。   过年这些天里,大家都没什么事,安茗每天都会跟杨志远通电话,互诉相思之苦。自然,安茗有时也会和张青说上一通,安茗嘴甜,张青已经从心里把安茗看成自己的儿媳妇,自然是怜爱有加。两人聊起天来亲亲密密的,连杨志远都搞不懂,安茗和母亲怎么就有那么多的话可说。   既然彼此私定终身,杨志远觉得于情于理今年都要给安茗的父母拜个年。至于陈明达、安小萍对自己是何态度,杨志远还真是没有什么把握。杨志远年前给安茗打电话时,说了这层意思。安茗在电话那端笑,说:“你这是狼子野心,你想这么轻易就把人家的宝贝女儿拐走,我看你是想找骂。”   杨志远笑,说:“我们农村有句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话虽然粗俗了些,却有一定的道理,你安茗如果想嫁给我杨志远,你家里人的政治思想工作,你还是要想方设法加以解决,以绝后患。”   安茗笑,说:“杨志远,你们农村的女子都喜欢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方法和家里谈判,你是不是也希望我如此。”   杨志远笑,说:“但凡有实际效果的方法,我们都可以加以模仿和运用,当然也要有所变通,不让人反感才行。”   安茗说:“杨志远我现在才发现你这人不地道,这等事情让我一个小女子孤身战斗,你在一旁旁观,不仗义。”   杨志远笑:“此等事情,我只能友情支持,暂时还真是无能为力。”   安茗笑,说:“你杨志远平日不是主意多,头脑灵活么,现在怎么就无能为力了,我看你还是即日进京,负荆于陈府面前当面请罪,说你一不留心拐骗了陈家女儿,盼请陈家长辈原谅,说不定我父母看你态度诚恳,抽你几鞭,气一顺,也就勉强同意引‘郎’入室。”   杨志远笑,说:“如果这个办法有效,我杨志远肯定照做。”   安茗柔柔地说:“那你说你什么时候上北京来,志远,我有些想你了。”   电话那端的安茗充满柔情蜜意,杨志远心神为之一荡,杨志远说:“忙完手头上的事情,我一定到北京去见你。”   安茗说:“好,我在北京等你。”   也不知安茗是如何跟父母谈的,杨志远大年三十那天给安茗打完电话,陈明达就接过了话筒,杨志远给陈明达拜年,到底是军人出身,陈明达在电话里中气十足,他说:“小杨啊,什么时候上北京,就到家里来坐坐,我们见见。”   毕竟是安茗的父亲,虽然不是面对面,杨志远手握话筒,双脚还是不由自主地一并,说:“是!”有如陈明达手下一兵。陈明达似有感觉,哈哈一笑,说:“替我向你的母亲问声好。”杨志远说,“谢谢!”短短几句话,杨志远已是手心冒汗,内心惶恐。放下电话,杨志远好半天才缓个神来。   改天再和安茗通话,安茗笑,说:“志远,你没尿裤子吧?”   杨志远嘴上强硬,说:“岂会,如果这等小事我杨志远就吓得尿了裤子,你安茗岂会看得上我。”   安茗在电话里咯咯地笑,说:“但愿如此。”   过完年,进入三月,杨家坳已是春意盎然,生机勃勃。杨家坳又到了一年的春播时节,生产方面的事情自然有人安排,根本用不着杨志远去操心。现在唯一让杨志远上心的就是在高速公路服务区里设立杨家坳土特产品馆的事情。   本省高速公路建设开发总公司于前年成立,属省交通厅直管。省高速公路建设开发总公司是为本省第一条高速公路的开工建设而特意成立的一家新公司,此段高速公路全长109公里,四车道,路基宽26米,工程总投资25亿元。因其连通省会榆江市和重工业城市合海、会通两个重要的城市,故又名:江海通高速。此高速属国家和省“八五”重点工程,它是本省第一条利用国际金融机构——亚洲开发银行贷款,并通过国际、国内竞争性招标,执行菲迪克条款兴建的高速公路,是本省第一条高速公路,它于前年开工建设,经过两年多的建设,主路已经拉通,就剩中间的绿化隔离带和边缘的防撞栏杆还未完工。预计将于今年七月正式通车。现如今省内的媒体每天都有关于这条高速公路的新闻,说它的建成开创了省高速公路发展史的新纪元,是省高速公路发展史的里程碑。   杨志远知道媒体这是在为高速公路即将到来的通车造势,是政治之需要。杨志远对江海通高速上心,不同于他人,不只为看热闹。杨志远知道这条高速路一旦正式通车,将对对本地区的经济发展具有重要的促进作用,要知道江海通高速只是国家高速国道主干线中的一段,按国家高速公路的规划,整条高速将由北京经本省到达沿海某省,一旦全线建成,将会是国家最为重要最为繁忙的一条高速经济通道。   杨志远自是明白这其中蕴含着重大商机。此条经北京到达沿海的高速公路在本省境内有600公路,按每50公里建一个服务区的设计,本省境内至少有十到十二个服务区。杨志远的想法是在本省境内所有的服务区内设立杨家坳土特产品馆,杨志远知道无论是从广告效应,还是从经济效益上来看,杨家坳土特产品馆在高速公路服务区一旦落成,成为事实,对于杨家坳未来的经济发展和腾飞,必将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现在江海通高速即将通车,其他各路段的高速有的还在建设。有的还才动工。而目前江海通高速只建有一个高速公路服务区,杨志远就想先进驻这一个服务区,占领先机。   应该说杨志远的想法没错,但什么事情想象就是想象,一旦要付诸实践,总会遇上这样或者那样的困难。杨志远现在就遇上了困难,而且还不一般。省高速公路建设开发总公司当初为融资之需要,早把本省境内所有服务区的经营权卖给了沿海的一个大财团。服务区里的一切经营活动因此脱离本省管理的范畴,交由财团自行管理,省高速公路建设开发总公司根本无权干涉。杨志远要想进驻服务区,找省高速公路建设开发总公司的相关领导没什么大的作用,得找此财团的老总蒋海燕商量方有成效。   蒋海燕四十来岁,别看是一女性,但此人颇为强势,一般人不放在眼里。想想也是,此类财团,财大气粗,人脉广泛,不然也拿不到服务区的经营权。蒋海燕不把杨志远放在眼里,自是可以理解。   按说,杨志远现在在省里有些人脉,而且还认识副省长夫人姜慧。马少强是副省长,主管交通,蒋海燕既然在本省经营,方方面面的关系,她不可能不顾及。尤其是马少强这个领导,直管交通这条线,一直强势,自然就比一般的领导管用,在蒋海燕面前说得上话。马少强一旦开口,蒋海燕只怕没有拒绝的权利。   但是这事有些情况:一是杨志远的要求有些特殊,不是进驻服务区里摆一柜台卖卖杨家坳的毛尖和山泉水这般简单。杨志远有自己的想法,他想在服务区里依照杨家坳村落的原始形态,融南山的别墅的风格于一体,自行在服务区里用原木搭建一个独立的木楼,自立王国。杨志远的想法当然很好,这样一栋具有民族风情的木楼置身于服务区之中,肯定会鹤立鸡群、精彩纷呈,引人注目,不管是对杨家坳现在的经营活动,还是对杨家坳未来发展旅游产业,都可起到四两拨千斤的作用。蒋海燕对此自然不会乐意,要是所有的服务区都让杨志远这么一弄,势必对其他商贾的生意产生影响,招致大多数商贾的抗议,影响其招商。二是杨志远思来想去,觉得不管怎么样,这种事情还是别和姜慧扯上关系。杨志远知道只要自己开口,姜慧肯定会出手相帮,蒋海燕只怕惧于马少强的影响,最终肯定妥协同意。杨志远知道自己因为上次为了杨家湖山泉水的运输问题,已经欠下了姜慧一个人情,现在如果再让姜慧这么一出手,自己和姜慧只怕从此就脱不了干系,牵扯不清了。姜慧愿意帮自己还不是因为安茗的父亲陈明达,希望自己到时可以帮马少强在陈明达面前说上几句话。就凭他杨志远,姜慧会如此热心,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杨志远既然不愿意找姜慧出面,那就只有找李泽成,其他人只怕份量不够,蒋海燕大可大打太极,不买面子。杨志远其实也就道听途说,对马少强并不了解,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直对姜慧、马少强如此心有警惕,杨志远心想这大楷是因了马军那事的缘故,一个任由自己的儿子在外骄扬跋扈,欺男霸女的人,自己本身的品质也好不到哪里去。尽管杨志远不到万不得已,根本就不会想动用李泽成这一关系,但这一次,这事情也只有李泽成才可以帮到他了,为了杨家坳的明天,他不得不如此。在姜慧和李泽成之间,杨志远情愿选择李泽成,杨志远知道,他与李泽成之间讲究的是情分,没有任何的条件。而姜慧讲究的是利益,今后肯定要向他杨志远索取的,而一旦姜慧向他开口索取,不用想,肯定是他杨志远根本满足不了的。   杨志远给李泽成打了一个电话,说了自己想法和情况。李泽成在电话里沉思了一下,说:“志远,你知道我在国办,位置特殊,是不允许任何人插手经济活动。你跟我说实话,这事对杨家坳的发展是不是很重要。”   杨志远说:“是,我回杨家坳创业,带给杨家坳的是杨家坳的今天,而这事一旦成了,那带给杨家坳的就是一个美好的明天。”   李泽成说:“志远,既然如此,不多言,等我电话。”   没几天,李泽成第一次打电话到杨家坳,通知杨志远马上赶到北京去。因为李泽成了解到蒋海燕是全国人大代表,这些天正好在北京参加两会。两会是指“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和“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五年一届,每年至少召开一次全体会议。一般在三月上旬召开,今年是年3月12日。本次会议为期九天,现在已经进行到第七天,还有二天散会。杨志远正好可以在散会之前和蒋海燕见上一面,要不然,会议一散,代表们回归各自省份,杨志远上哪见蒋海燕去。   杨志远知道机会难得,放下电话,就让杨自有送自己去机场,赶最早的一班航班直飞北京。蒋海燕所在的代表团住在北京饭店,为了见面方便,杨志远计划在北京饭店入住,此事有些麻烦,北京饭店为两会代表驻地,一般人根本就不让住,好在李泽成早就和饭店的经理打好了招呼。杨志远才得以顺利入住。第一天,杨志远等了一个晚上,也没有等到李泽成的电话。第二天晚餐后不久,李泽成的电话打到杨志远的大哥大上,李泽成说:“志远,你到饭店一楼的咖啡厅来。”   杨志远来到咖啡厅,蒋海燕还没到,李泽成正和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人坐在咖啡厅喝茶。看到杨志远过来,李泽成一招手,说:“志远,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张顺涵,沿海省委办公厅副主任,常务秘书。”   杨志远一听就明白了,张顺涵这人肯定是沿海省省委书记的秘书,在沿海省肯定是个人物。看来为了疏通与蒋海燕的关系,李泽成找到张顺涵了。   李泽成一指杨志远,介绍,说:“杨志远,我的小师弟。”   李泽成如此看重杨志远,张顺涵自然不敢有一丝的轻视,张顺涵和杨志远有力一握,说:“志远,幸会。”   这边大家介绍完毕,就看见蒋海燕一路碎步地跑了过来。 第31章 又见北京(2)   蒋海燕一个劲地向张顺涵道歉,说:“临出门,又被组长叫住谈了几句,多谈了几分钟,因此耽误了,让首长等海燕,真是不该,还请首长多原谅。”   张顺涵连连摆手,说:“蒋总,这是泽成同志。”   蒋海燕尽管不认识李泽成,但蒋海燕驰骋商界政界,见多识广,一看张顺涵在李泽成的面前态度谦和,对李泽成敬重有加,蒋海燕立马就明白,眼前这个器宇不凡的不到四十的中年人只怕不简单。   蒋海燕坐下后忍不住笑着埋怨张顺涵,说:“顺涵也是,知道泽成同志在,也不预先告诉我一声,也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李泽成淡淡一笑,说:“蒋总客气,知道蒋总是个大忙人,在两会期间事情更多。刚才和顺涵同志说几句话,提起了蒋总,正好有个朋友想跟蒋总认识认识,于是很冒昧地让顺涵同志给蒋总打了个电话,大家坐一坐。”   然后一指旁边的杨志远,说:“杨志远,我师弟。”   蒋海燕和杨志远握手,说:“幸会。”   其实,蒋海燕和杨志远早就认识,杨志远为了在服务区建杨家坳土特产品馆找过蒋海燕两次,蒋海燕都是爱理不理的。在蒋海燕看来杨志远这个小年轻想法是好,就是有些异想天开、不知天高地厚。杨志远把杨家坳经营得风生水起,在蒋海燕的眼里也只是小打小闹,那样一个穷山僻壤,以前连本省人都知之甚少,更不用说蒋海燕这么一个外乡人,蒋海燕本没把杨志远放在眼里,之所以见杨志远,也是由于杨志远托了一些商界的朋友引荐,蒋海燕见杨志远在省内商界的名声不错,人缘颇佳,既然自己从沿海来到当地发展,和杨志远见见有益无害,但杨志远的计划有些超出她的想象,蒋海燕自然就委婉拒绝,两人的关系也就止于此,再无发展。现在见杨志远竟然和李泽成、张顺涵在一起,蒋海燕心里顿时一惊,明白自己这次只怕是把杨志远看走眼了,没想到杨志远这么一个年轻人背景竟然如此深厚。   虽说是咖啡厅,大家却是喝茶,说些轻松的话题,丝毫不触及政界和商界的话题,自然也不说杨志远想在服务区建杨家坳土特产品馆一事,大家就喝茶,不言其他。表面轻松,内心却是各有想法。   张顺涵不是两会代表,两会期间本没他什么事,只因他是书记秘书,书记上北京开会他就作为本省会务组的成员一同到了北京,帮助书记处理有关方面的事物。今天书记作为组长需要组织代表们畅谈政府工作报告,没他什么事,可他又不能离书记太远,他正不知该如何消遣,就接到了李泽成的电话,李泽成说:“顺涵,我是泽成,有没有时间,晚饭后,我们坐一坐。”   张顺涵和李泽成是老朋友了,一听是李泽成找,自是异常兴奋,说:“泽成,我有的是时间,你安排地点,我准时赶到。”   李泽成说:“那就在你们代表团的驻地,北京饭店一楼的咖啡厅见。”   李泽成选择北京饭店是有原因的,他今天要陪院长到北京饭店来看看各省的代表们,正好会有些空余时间,可以在饭店一楼的咖啡厅坐个几十分钟。   张顺涵知道李泽成事情多,能抽空和自己见面肯定不会只是聊天,李泽成此举必定有事相托,张顺涵知道李泽成这人原则性强,李泽成肯定不会把违反原则的事情交给自己去办,这事肯定是不大不小,与难度有关,与原则无关。   在杨志远下来之前,张顺涵与李泽成见过面,李泽成并不谈事,只说:“你们代表团是不是有个女代表叫蒋海燕,你看能不能现在把她叫下来,介绍个朋友和她认识。”   李泽成并不问张顺涵与蒋海燕认不认识,彼此关系如何。李泽成知道,蒋海燕既为一方代表,与张顺涵不可能不认识,至于关系如何,自然用不着自己考虑,张顺涵毕竟是省委书记的秘书,他如果想要和蒋海燕发展关系,那自然就有。张顺涵明白,李泽成所办之事,与蒋海燕有关。   张顺涵笑,说:“泽成,怎么,事与蒋海燕有关。”   李泽成笑,说:“非她不可。”   那还说什么,张顺涵翻出电话本找到蒋海燕的电话,当着李泽成的面,张顺涵就给蒋海燕打了电话。   蒋海燕一听是张顺涵在一楼的咖啡厅等自己,自是不敢耽搁,放下电话就走,只是没想临出门,却被通知,组长有事情找她。蒋海燕到了组长的房间,却是有关她在两会上提交的一个提案方面的问题,这种问题,自然不会交谈过久,十来分钟就解决了。可毕竟让张顺涵久等了,蒋海燕自然不想让张顺涵误会自己架子大,一开口,就赶忙解释。   四个人只是喝茶,张顺涵尽管不知道李泽成找蒋海燕具体是何事情,但他表面不动声色,只是静心静气地喝茶。张顺涵不知具体的事情,蒋海燕不会不知道,她一看到杨志远就知道了,李泽成张顺涵一起出面,只为杨志远想在服务区建杨家坳土特产品馆一事。蒋海燕知道这事说难不难,说简单也简单。杨志远在服务区建杨家坳土特产品馆虽然有碍他人,但只需合理安排合理布局,还是可以让事情得到妥善的处理。蒋海燕之所以之前对杨志远爱理不理,是因为她想杨志远不过是一个穷山村里的一个农民,犯不着为了他修改服务区现有的方案,而无形中增加财团的投资成本。现在既然李泽成和张顺涵都为杨志远出面了,她自然会有所重视,当然既是财团,就会有若干股东,修改服务区方案这等事情肯定不能她蒋海燕一个人说了算,得开股东会。但蒋海燕知道,这也就是走个过场,蒋海燕只需打出张顺涵的名号,股东们就会掂量这事情的分量,现在再加上李泽成这么一个院长秘书,蒋海燕不用想就知道这事的结果。如果早知道杨志远背景如此深厚,蒋海燕早就可以私下里做做工作,帮杨志远把事情办了,根本用不着张顺涵出面。既然知道这事情其实不算个什么蛮难办的事情,蒋海燕也就一脸的轻松,和李泽成、张顺涵、杨志远有说有笑,她在商场混迹了这么久,自然得趁此机会,与李泽成混个脸熟,建立联系,今后说不定有事找得上。   杨志远和大家说说笑笑,一看蒋海燕的表情,就知道在服务区建杨家坳土特产品馆一事已有结果,毫无悬念。杨志远从心里感叹权利巨大的影响力,一件让他奔忙了好几个月,而毫无进展的事情,就在这咖啡厅的一偶,喝一杯茶,聊聊无关痛痒的话题,尽管大家一字未提,但这事情就在这轻描淡写间就把它解决了。   李泽成、张顺涵都是明白人,同样是一看蒋海燕的表情就知道杨志远要办的这事情于蒋海燕来说只怕是轻而易举。李泽成今天陪院长上代表团的驻地,上咖啡厅无非就是抽空帮杨志远办事,现在一看事情已有结果,他看了一下表,说:“顺涵、蒋总,不好意思,只怕得先走一步。”   李泽成这时说了一句话,这句话,按说李泽成没必要说。杨志远要在服务区建杨家坳土特产品馆一事按说已有结果,心知肚明,蒋海燕在商场混迹了这么久,自然不会过后就装疯卖傻,装糊涂。这事且不说李泽成会如何,只怕是张顺涵这一关就过不去,蒋海燕真要是这般不懂事,一则她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二则因这么一件事就把张顺涵和自己得罪了,她的好运气只怕也就到头了,李泽成虽然只是院长秘书,正厅级,但所处的位置特殊,李泽成在关键时候不会去帮蒋海燕什么忙,但蒋海燕真要将李泽成得罪了,关键时候绝对可以坏蒋海燕的事。李泽成岂会不明白这些弯弯曲曲,他其实没有必要说上这么一句话,这话纯属画蛇添足,但李泽成还是说了,有违常理。   李泽成说:“蒋总,志远这两年不容易,帮帮他。”   张顺涵心里一鼎,他作为省里的大秘,知道遇事话留三分,不着痕迹的道理,李泽成刚才做的事说的话可以说是滴水不漏,所有之事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根本就没留下任何话柄,连张顺涵这等高手都对李泽成暗自佩服。现在临行前李泽成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张顺涵一下子就明白了杨志远这个人在李泽成心里的分量只怕是非同寻常,不是一般的重。他这是在表明态度,杨志远所求之事,蒋海燕必须得办。   李泽成这话虽属画蛇添足,却属真心实意。一般分量的人不可能让李泽成如此。李泽成为什么要画蛇添足,不为别的,只为情谊。   杨志远很是感动,开口说:“师兄——”   李泽成一摆手,笑,说:“志远,别多说了,这几天实在有事,抽不出时间来陪你,你多在北京留几天,先去会会友啊什么的,等我忙完两会这两天,我们兄弟再好好聊聊。”   杨志远点头,说:“好,我等你的电话。”   李泽成朝蒋海燕摆摆手,说:“等下你和志远再好好聊聊。”   蒋海燕心领神会,说:“行。”   杨志远说:“师兄,那我送送你。”   李泽成笑,说:“你别乱走,两会驻地,北京饭店肯定戒备森严,别弄出什么事情。”   杨志远点头,说:“我明白。” 第31章 又见北京(3)   蒋海燕目送着李泽成走远,直到转过弯,才和张顺涵一同坐了下来。蒋海燕说:“顺涵,你该早通知我一声,要不我也好给泽成同志准备一份礼物。这样两手空空的,是不是有些唐突了?”   张顺涵笑了笑,说:“蒋总,那你说说,如果让你准备一件礼物送给泽成同志,你会准备送什么给他?”   蒋海燕深思了一下,说:“我就送他一幅《百鸟朝凤》的湘绣。”   蒋海燕的财团有钱,在送礼方面自然也是心思缜密,颇具讲究。《百鸟朝凤》题材老套,并不打眼,但是在做工和用料方面却是下了一番心力,财团重金约请湘绣名家全程手工制作,鸟和凤用的都是金丝绣制,这样的一幅湘绣,自然是价值不菲。而且这样的一幅湘绣作为现代的工艺品拿出来不显山不露水,却又分量很重,这样既可以让受赠之人没有心理负担,又体现了价值,两全其美,是蒋海燕所在财团送给达官显贵首选的秘密武器。自然也不是人人都有幸获赠。   张顺涵和蒋海燕的私交不错,对她那《百鸟朝凤》也是有所耳闻。他听了微微一笑,说:“蒋总,你真要把这么一件《百鸟朝凤》拿出来送泽成同志,那我告诉你,你只怕是自讨没趣,说不定还会惹祸上身。”   蒋海燕不解,问:“顺涵,此话何意,有何出处。”   张顺涵笑,说:“你对泽成同志还是不了解,像他这种大秘,位高权重,每天围在他身边想投机取巧的人不知有多少,什么样的送礼方式没见过,只怕泽成同志早就锻就了百毒不侵的定力,要知道首长对身边的工作人员是出了名的严格,试想又有谁敢私底下收人礼物,泽成同志要是真如你所想的那样敢收你的《百鸟朝凤》,只怕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么重要的一个位置上。泽成同志为什么能深得首长的信任?首长的大小事务为什么都交由泽成同志处理?其实不用我细说,你应该也可以想到,除了其视钱财如粪土对自己要求严格的秉性之外,其必定还有着对世事敏锐的洞察力和机警过人的管理能力。这样的一个人,假以时日,是不是有可能成为一省的封疆大吏。你想这样一个政治前途一片光明的人会在意你的什么《百鸟朝凤》,我看你就是把一座金山摆在他的面前,他只怕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他这样的人,注定是为自己的政治理想和政治抱负而生生不息。”   蒋海燕点点头,说:“顺涵点醒的是,一个重视自己政治前途的人,肯定会小心的爱惜自己的羽毛,不容他人玷污。”   张顺涵笑,说:“蒋总明白就好,蒋总你想想,要是你不知深浅的送上那么一幅《百鸟朝凤》,以泽成同志的秉性,说不定会想这个蒋海燕既然可以送我《百鸟朝凤》,应该也会送他人《千鸟朝凤》《山鸟朝凤》什么的,要不让纪委的同志查查,你说,你这不是引火上身是什么。”   蒋海燕笑,说:“顺涵,你可别吓我。”   张顺涵微微一笑,说:“以泽成同志的秉性,这事他还真的做得出来,也不是没有过先例。不过,我想他应该也有考虑,他不提前告诉我所为何事,就是想给你一个措手不及,让你没心思去琢磨送礼之类的手腕,他选了咖啡厅这么一个公共场所喝茶,就是想让你即便是想送礼物也拿不出来。他之所以这样,就是怕你冒冒失失,不知轻重,真拿出什么礼物出来,让他为难。毕竟他有事相托,不想因为送礼此等事情伤了彼此的和气和情面。我看你啊,还是尽快把杨志远要办之事办了就行,这比送什么礼物都强。”   蒋海燕说:“这个我明白,我回去马上召集大家开个股东会,大家表表决就行了,杨志远不就想在服务区建什么杨家坳土特产品馆么,问题不大,让杨志远建就是。”   张顺涵说:“还别说,杨志远的这个点子不错。也难怪泽成同志会对此上心,这对一方百姓来说是件大好事。”   蒋海燕笑:“这个点子是不错,可我总不能为了一个没有任何关系的杨志远就让财团更改规划吧,那可不是动动嘴这么简单,得更改方案,需要投入。”   张顺涵笑,说:“这倒也是,谁都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过这样也好,因为他杨志远这事,才让你我得以有机会和泽成同志今日一聚,这样的机会实属不多,对你我今后都有益处。”   蒋海燕笑,说:“这个我自然知道,只是我有些奇怪,杨志远这么一个山村里出来的人怎么就认识泽成同志这样的人物。”   张顺涵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泽成同志和杨志远都是院长的学生,他们是同门师兄弟。”   蒋海燕说:“难怪杨志远一口一个师兄,原来如此。他们那个学校,可是个出人物的地方,从来不敢让人小视。”   张顺涵说:“那是自然,你想作为院长的学生,又有几个等闲之辈。”   蒋海燕笑,说:“这个杨志远也真是,就凭他是院长学生,就凭他和李泽成的这种关系,他做什么不好,非要呆在那个叫杨家坳的偏远之地。要是他愿意到我们财团来工作,我们可是求之不得。”   张顺涵笑,说:“你蒋总也是见过世面的,难道到现在还不明白人各有志的道理。”   蒋海燕一笑,说:“我也是求贤心渴而已。”   张顺涵笑,说:“我看你啊,根本就不要在这方面有任何的企图。这人与人之间,是因为互为欣赏,个性相投才会走到一起,你想杨志远年纪轻轻,为什么就跟泽成同志成了莫逆之交,这中间除了机缘,是不是还有志同道合的因素在里面。”   蒋海燕点头,说:“你这么一说,我发现杨志远和泽成同志还真有许多相似之处。”   张顺涵说:“杨志远和你见过几次,他在你面前提到过泽成同志没有?”   蒋海燕摇头,说:“没有,如果他提到泽成同志,我肯定不会掉以轻心,肯定会认真对待。”   张顺涵毕竟是从政之人,看人看事不同于从商之人的角度,他说:“这就更能说明一个问题,杨志远这人同样稳重,不会动不动就拿权贵之人来说事,这样的人不到最后,一般都不会亮出自己的底牌,这样的人,你更摸不清他是深浅、底细。一个让你看不透的人,要么阴险、狡诈,要么就是他的志向肯定远大。你觉得杨志远会是哪一种?”   蒋海燕笑,说:“自然是志向远大的那种,要真是阴险狡诈之徒,凭泽成同志的阅历,又岂会和他肝胆相照。”   张顺涵说:“能让泽成同志如此信任,如此倾力相帮的人,注定也不简单。蒋总,我可是提醒你,你既然发展到了外省,就该处理好与当地企业的关系,杨志远这人年纪轻轻,又有着泽成同志这样深厚的背景,今后的成就,只怕不可小视,你应该好好把握这次机会,加强和杨志远的联系,这对你们财团今后的发展有好处。”   蒋海燕笑了笑,说:“谢谢顺涵的提醒。”   张顺涵说:“还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你,泽成同志临走时说的那句话,你该知道这话分量非比寻常。他只让你相帮,却不说何事,要是杨志远私底下向你提出不合理违背原则的要求怎么办,泽成同志岂不会因此而担上极大的政治风险。泽成同志处事稳重,他不会不知道自己这话有风险有漏洞,可他还是说了,这里面除了情谊、还有信任。同时也是敦促。你要好好把握,不然你我情面上只怕过不去。”   蒋海燕笑,说:“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张顺涵笑,说:“知道就好。”   杨志远送李泽成来到大堂,大堂里看起来没有多大的异样,却是内紧外松。杨志远望了在大厅游走的人员一眼,就知道这其中有不少的便衣警卫。都是有些身手的,走路的姿势和看人眼神与常人自然不太一样。   杨志远和李泽成走在一起,自然也就没受什么盘查和阻拦。李泽成看杨志远东张西望,就笑,说:“四处乱望干嘛。说说,都看出什么门道来了?”   杨志远笑,说:“你们内卫部队都是统一的着装,胸前都有徽章,一看就知道是内卫。”李泽成说,“听说你拳脚功夫不错。”   杨志远也没客气,说:“还行!”   李泽成说:“和他们可有一比。”   杨志远实话实说:“我们杨家人自小习武,杨家枪、杨家拳都是一绝,一般人不是对手。”   李泽成笑,说:“改天,内卫部队到北戴河集训,你杨志远如果赶上机缘,不妨和他们切磋切磋。”   杨志远说:“好啊。”   正说着,杨志远感觉气氛突然一紧,杨志远知道只怕是院长出来了,果然,不一会就看见院长在一群省部级要员的陪同下出现在大厅里。   李泽成说:“志远,别乱动。”   杨志远说:“我知道。”   李泽成说:“那我们改天联系。”   杨志远说:“好的。”   李泽成和杨志远站着没动,自有内卫部队把围观的人群拦在一旁。院长看到了李泽成,他望了李泽成和杨志远这边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和蔼可亲地向围观的群众微笑致意。李泽成等院长走过,他轻轻地拍了拍杨志远的肩,朝杨志远点点头,自行回归到队伍中去。   李泽成的这个动作虽是隐秘,但还是被跟院长身后的一些观察入微的省部级领导看在了眼里。这其中就有一人为杨志远所在省的省长周至诚。 第32章 昔日重来(1)   杨志远这次到北京,实属临时起意,来时匆忙,所以并没有预先告诉安茗。他到了北京以后,住进北京饭店,也曾经想过要跟安茗说一声,告诉安茗自己到北京的消息。但一想,自己住在北京饭店,这里是两会代表的驻地,安茗要想见自己只怕会有些麻烦,要费一番周折才行,见个面,如此麻烦,实在没有必要。再说了,这次进京,是听从李泽成的召唤而来,李泽成安排自己住在北京饭店肯定有他的安排,不会没有目的,自己自是不能轻举妄动,肆意妄为。尽管李泽成一时没有和自己联系,但肯定是事出有因,李泽成既然叫自己来,肯定是把握十足,不会只是让自己到北京饭店来享受几天贵宾的服务,自己唯一要做的就是静心静气地守在房间里,随时随刻等候李泽成的召唤。在服务区建杨家坳土特产品馆事涉杨家坳未来的产业布局,与儿女情长之事相比,孰重孰轻,杨志远心中自有分晓,无需多言。   所以在北京的这两天里,杨志远一直安安静静地呆在房间里看两会报道,研究两会新的经济动向,尤其有关农业方面的问题,杨志远更是逐字逐句地去领会这一字一句后面的隐含的深意。他根本就没和安茗联系,杨志远知道凭安茗的性情,一旦知道他杨志远到了北京,说什么也会跑来见上一面,杨志远觉得完全没有这个必要,爱情这事,不在一时,只在长久。而现在事情已办妥当,该见的人已经见了,该说的话已经说了,该落实的事已经有了分晓,只待回去以后就有关方面的具体细节和蒋海燕再行商洽,签署合同。事情结果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没有什么意外可言,根本无需担心。   既然泽成师兄让自己在京城多呆几天,那就多呆几天好了,反正现在的杨家坳已经走上了正轨,大的方向,杨志远开春就已经作了规划,其他的事情就简单了,今年只是在重复去年走过的路,杨自有、白宏伟他们都已是熟门熟路了,没什么好担心的。杨志远觉得自己正好趁这几天的时间,拜会一下学校里的恩师,会会同乡旧友,放松放松自己的心情,调节调节自己的情绪。杨志远知道,生活中,一个人不能总是一味地只知前行跋涉,有时也该停下来,歇一歇,看一看路边的风景,生活才会不那么疲惫。   此时两会只剩最后一天,闭幕式之后,代表们就会离开驻地,回到各自的省会去,继续就两会精神展开座谈,学习讨论,领悟精神。   昨晚,李泽成离开后,杨志远和张顺涵、蒋海燕又在咖啡厅里聊了聊,此时李泽成也走,张顺涵已无再留下来的必要,以张顺涵现在的身份和地位,他的时间同样宝贵,他的身边同样不乏钻营之人,想邀约他坐一坐,聊一聊的人大有人在,根本就没有必要在杨志远身上浪费时间,大可以借故开溜,任由杨志远和蒋海燕自行商谈就是。   但张顺涵并没有如此去做。不知为什么,张顺涵总有那么一种感觉,杨志远这个人将来必有一番成就,值得一交。张顺涵对自己的这种预感很是自信,至少到目前为止,他张顺涵看准的事情还没有走眼过。张顺涵觉得杨志远的身上有一种说是气质也好说是气场也罢的磁力在吸引着他,让他不能不对其予以重视,另眼相看。   张顺涵和李泽成同为大秘,都是见多识广。张顺涵心想,李泽成如此器重杨志远,除了师兄弟之间的情分,是不是也看到杨志远身上这种与众不同的气质,让李泽成有心加以扶植,让杨志远早有成就。就像自己迟早会被书记放出去一样,张顺涵知道李泽成迟早也会被首长放出去,李泽成一旦外放,他的起点自然比自己要高,成为一方诸侯是迟早的事情。张顺涵置身一省权力中心之中,自然对权力的追逐和权力的运作过程心领神会,张顺涵明白,即便是贵为一方诸侯,要想成大事,也要有一帮自己的中坚力量为其倚重才行,李泽成是不是也有这方面的考虑,让杨志远成为他今后可以为之倚重的力量之一。   张顺涵用心试了一试杨志远,发现杨志远对时政的认知能力异乎寻常,视角独特、独具匠心,张顺涵更是坚定了自己的看法,杨志远这人不可小视。既然杨志远这人将来必有成就不可小视,那么现在正是和其结下情谊的最好时机。要知道现在的杨志远还只是在潜伏期,还没有多少人发现杨志远的价值。想与其结识的人还不多,试想一旦人家步入上升期,你再想与其交往,锦上添花的事情谁都会做,到那时只怕用的心力再多,只怕也没有现在这种初始期彼此结缘的效果好。张顺涵知道以自己目前的位置,要想杨志远对自己有所帮助,机会只怕是微乎其微,因为杨志远毕竟不是李泽成。但能这样一个机会和杨志远这么一个人彼此结识,成为至交好友,那也是一件心情愉悦的事情。   张顺涵一旦坚定了这样的看法,对杨志远更是热情有加,搞得一旁的蒋海燕百思不得其解,蒋海燕和张顺涵彼此交情不错,知道张顺涵眼界很高,如果说开始张顺涵对杨志远态度友善是因为李泽成的缘故的话,那现在张顺涵的样子怎么看都是诚心诚意,以诚相待。蒋海燕虽然久历商界,但她看问题有一定的局限性,一切以经济利益为中心,不像张顺涵,看问题从来就是从政治的角度去看去揣摩,蒋海燕自然就理会不到张顺涵的深意。蒋海燕只是告诫自己,杨志远这个人不简单,自己今后要多和他走动走动才是。   知道张顺涵他们隔天下午就要回沿海去,杨志远本想送送行。张顺涵一笑,说:“志远,算了,没必要搞得那么麻烦,朋友之间不在一朝一夕,你我来日方长,他日再见,必当好好聚聚,倾心交谈。”   见张顺涵如此一说,杨志远一笑,也就断了第二天为张顺涵、蒋海燕送行的念头。既然如此,杨志远知道自己已无再留在北京饭店的必要,第二天上午,杨志远退了房,拖着行李,到了海淀区,于母校的招待所住下。   一眨眼,杨志远毕业离校已经近两年了。当年的杨志远书生意气,而现在的杨志远经过近两年生活的磨砺,早已少了当年的稚嫩,多了一份成熟和稳重。   招待所前台的服务员杨志远不认识,应该是这两年新来的,拿着杨志远的身份证左瞄右看,充满了审视。杨志远也不在意,站直了身子,望着小女孩微笑。还好,来了一位招待所里的大姐,杨志远以前在学生会时没少和她打过交道,一看杨志远,就笑,说:“回家来了。”   杨志远一下子被大姐的这话打动了,是的,回母校就是回家,难怪自己一踏进校门就有一种很温暖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他每次从学校回杨家坳一样,大姐说得真好,回母校就是一次回家之旅,就有家才会让自己的心灵有着一丝难得的柔和和踏实。   杨志远一笑,说:“是啊,这次有事上北京,特意回家看看。”   大姐给杨志远开了房间,笑,说:“能回家看看就好。”   杨志远接过房卡,说:“谢谢大姐!”   大姐笑,说:“这有什么好谢的,有事尽管找我。”   杨志远点点头,上了楼,进了房间,房间朝阳,有阳光暖暖地照在房间里,房间里有着一种阳光明媚的味道。杨志远放下行李,这才分别给李长江、张悯、沈协、谢智梁打电话取得联系。知道杨志远到了北京,大家一个个兴奋莫名,约定下班后于‘熙春园’见。   杨志远打完电话,看看表,时间还早,安茗应该还在教室上课。杨志远知道安茗的生活规律和自己如出一辙,无非就是教室、宿舍、图书馆三点一线,不出左右。   杨志远没有急着去见安茗,而是顺着万泉河边,慢慢地朝新闻学院走去。临近四月,万泉河边周边的几棵桃树桃花绽放,花香淡淡,或红或粉的桃花在春风中轻轻地摇曳,有蜜蜂扇动着翅膀于花蕊中嗡嗡地劳动。不时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坐在万泉河边或读书或闲聊,此情此景,顿时乱了杨志远的心绪,杨志远一时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激情四溢的学生时代。   当年的杨志远最喜欢和苏锋、李长江、沈协、张悯、许晓萌一起于万泉河边激扬文字,此时此刻,当年与同学们在河边欢歌笑语的场景一下子浮现在杨志远的脑海里。杨志远和李长江、沈协、张悯时有联系,苏锋远在美国,和杨志远联系的就少,两年了,也不知道苏锋这小子在美国生活的怎么样,还别说杨志远真有些想他了,大家住在同一宿舍,在一起时不觉得什么,现在分开了,倒是时不时的有些挂念。   在这种环境里,杨志远不可能不想起许晓萌,杨志远想到许晓萌时只觉心里一阵刺痛,自从和安茗情定三生,许晓萌就成了杨志远心中的隐痛,杨志远知道这一生自己只能是辜负她了。人生就是这么充满了无奈,感情方面更是如此,选择其一,就必须放弃其二,感情方面从来就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事情。   这半年里,杨志远收到过许晓萌的好几封信,也接到过许晓萌的好几个电话,许晓萌一如从前,淡淡地问候,默默地期待,一如她的个性。杨志远现在知道自己和许晓萌之间走到这一步的问题所在,在感情方面自己是迟钝和胆怯的,他总是在害怕些什么,从一开始杨志远就知道因了杨家坳的缘故自己要比他人承受更多的责任和担当,也因此从进入大学的那一刻起,杨志远就告诫自己应该专注学业,远离感情。在杨志远看来,爱情不是儿戏,爱情就是承诺,爱一个人就该给对方一个可以预知的未来,而这正是他杨志远没法给予的,既然无法给予,那最好的方法就是逃避和远离。而许晓萌的个性柔和,尽管她和杨志远互生爱慕,心有感觉,但她从来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等待,一如江南女子的个性。杨志远和许晓萌一个逃避一个等待,自然就像两条平行线,隔河相望。而相对于许晓萌,安茗则是热烈和奔放的,对于她来说,喜欢就是喜欢,爱就是爱,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也没有那么的世俗条件的约束。喜欢一个人就是要让他知道,让他明白,让他从内心里感受到,在这种不管不顾炽热的爱情面前杨志远根本就没法躲避,只有接受。杨志远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告诉许晓萌自己作出的选择。杨志远不知道许晓萌一旦知道了自己的选择,她会怎么想,会不会因此而恨自己。杨志远希望许晓萌不要记恨自己太久,一个人如果可以让你记恨一生,那就不是恨,而只会是爱。   杨志远来到新闻学院的教学楼外,此时已有同学三三两两的走了出来,杨志远没有走进楼去,而是站在阶梯前的一棵松柏树下,静静地等待安茗的出现。   阳光很好,照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铃声响过之后。同学们一下子从教学楼里涌了出来,杨志远看着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就如同看到了自己的过去。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杨志远看到安茗随着人流走了出来。安茗手抱书本,正和一个女同学有说有笑地走了下来,安茗的好友,杨志远都认识,知道女孩叫徐静怡,与安茗同班同宿舍,情同姐妹。   这天的安茗头发微卷,碎碎的,穿着一袭带有一朵朵淡雅玫瑰的长裙,许是因为天气还有些凉的缘故,安茗在裙子外套了一件镂空的针织外套,这刻的安茗就如长裙上玫瑰,清新而且淡雅,从阶梯上翩然走了下来。   杨志远就那么微笑着看着安茗,一步步地朝自己走近。然后,他从树影下走了出来。看到杨志远,安茗一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安茗喃喃地说:“是你么,志远?”   杨志远笑,说:“是我。”   安茗一把抱住杨志远,笑,说:“志远,你能来,真好!”   杨志远笑,说:“安茗,这么多人看我,多不好。”   安茗不管不顾,一如从前,说:“我不管,我就是要这么抱着你,直到天荒地老才好。”   杨志远拍了拍安茗的肩,说:“你看看,文静了没几天,又任性了不是。”   安茗笑,说:“你难道就不明白,女孩子不是在谁的面前都是任性的。”   徐静怡一直站在一旁看着安茗和杨志远笑,这时终是忍不住在一旁说:“安茗、志远,行了,少酸了,你们还去不去食堂吃饭了,请你们赶快在爱情和面包之间选其一。”   安茗这才松开了杨志远,朝徐静怡一笑,说:“静怡,你懂不懂,爱情和面包二者是可以兼容的,并不冲突,我是面包也要,爱情也要,志远,我们是去食堂吃饭还是去外面的餐馆吃饭?”   杨志远一笑,说:“反正晚上约了一干同学于‘熙春园’聚会,我看我们中午还是去食堂吃饭好了,我想再去食堂排排队,重温一下自己的学生时代。”   安茗笑,说:“行,就去食堂排队去。”   徐静怡笑,说:“行了,安茗,你什么时候排过队,你安大小姐一出现,立马就会有男生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给你打饭,用得着你排队。”   杨志远笑,说:“看来你安茗爱慕者不少。”   安茗笑,说:“那是,本小姐花容月貌,想跟本小姐套近乎的可是大有人在,像这种打饭占座之类的小事,自然有人为本小姐鞍前马后的为之效劳。”   杨志远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徐静怡笑,说:“杨志远,你就那么自信,你就不怕有一个强有力的竞争者,把安茗从你的身边抢了去。”   杨志远笑,说:“这有什么好怕的。要知道真正的爱情就是:你在与不在身边,心都会在一起;你想与不想,心里都有你。如果安茗真的选择了别人放弃了我,这怨不得别人,这只能怨自己做得不够好。”   徐静怡笑,说:“杨志远,了不起,你还是如以前在学校一样自信。”   安茗默默地看着杨志远,什么都没说,只是把手伸了过来,安茗的手腕上,张青送给安茗的祖母绿的手镯在阳光的映衬下,更显晶莹碧绿。而安茗的胸前,棕黄色的琥珀随着安茗的走动一晃一晃的,让杨志远心有温暖。   杨志远一笑,握着安茗的手,一起朝学校的食堂走去。 第32章 昔日重来(2)   下午,杨志远提着两斤‘眉儿金’去拜会自己的恩师吴子虚教授,恩师是国内著名的经济学家,为人耿直、严谨。   走在通往恩师家的小道上,杨志远感觉时光倒流,昔日如昨。杨志远记得自己一上大学,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他就千方百计地寻找勤工俭学的机会,最苦最累的活,杨志远都是高高兴兴地去做,认认真真的去完成,从来就没有抱怨过。在大学的那几年里,杨志远在学校里摆过地摊、在校外的餐馆里帮过厨、做过家教,也曾在凌晨四点偷偷地跑到校园外的小餐馆里帮人包过饺子,揉过面,几乎是无所不及。   记得那时杨志远还在上大一,也许是那段时间干活太累太拼命的缘故,那天杨志远竟然在恩师吴子虚教授的大课上睡着了,杨志远睡得很是香甜,猛然间被一旁的苏锋用脚踢醒,杨志远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就看见吴子虚一脸愤怒地站在他的面前。   那时的大师还是上课的,不过大师们都有自己的个性和作风。吴子虚对学生一贯要求严格,他一再要求自己的学生要尊重他人的劳动,对于学生在自己的大课上讲小话此类行为是深恶痛疾,更不用说是上课时睡觉了,吴子虚把上课睡觉看成是对他的羞辱。一直以来,大家知道吴子虚的规矩,上吴子虚的课都是中规中矩,不敢有丝毫的亵慢。   杨志远一看教授的表情就知道事态严重,自己一不小心逾越了老师的上课规矩,赶忙站了起来,给吴子虚道歉,说:“老师,对不起,我错了。”   吴子虚那时和杨志远还不熟悉,当时他摇了摇头说:“这位同学,不是你错了,是我错了,是我的课枯燥到让人入眠,真是对不起同学们了。”   杨志远诚惶诚恐,说:“老师,我真的错了。”   吴子虚不置可否,一指门外,说:“我的课同学们可以选择上,也可以选择不上,但是不可以选择睡觉,所以,这位同学,请你先出去,睡醒了再来。”   杨志远还待要说些什么,苏锋在旁边推了他一把,他一想,教授此时正在气头上,现在和他辩解只会是越辩越乱,杨志远只得收拾了课本,乖乖地走出了教室。   自此杨志远在吴子虚的大课上再也没有犯过如此错误,真要是自己支撑不住了,就真的在宿舍里休息。课后再要过苏锋的笔记本自习,如果遇上实在弄不明白的问题,他就在课余向吴子虚请教。应该说,吴子虚是那种个性分明的教授,对于杨志远缺课后,再来请教自己传授过的问题,吴子虚同样是耐心解说,并不介意。   大概是到了大一下年,杨志远在外勤工俭学的事情不知怎的被吴子虚知道了。有一天,吴子虚在上大课开始时,给杨志远他们讲了一个有意思的小故事,吴子虚说:“我一直都喜欢‘张记餐馆’的包子,皮薄、肉多,相比于旁边的早点店,他的价格还便宜,物美价廉,自然生意就不错。但这些天我发展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周围早点店的包点都还是原来的价格,可是‘张记餐馆’的包点却涨价了,比原来的价格每个贵了好几分钱。这我就不懂了,现在物价一直都很平和,没有通货膨胀的因素,怎么别的餐馆都不见涨价,偏偏‘张记餐馆’的包点说涨价就涨价了呢?作为一个研究经济问题的学者,我心里不免有些纳闷。赶忙把老板叫来,想问明这个奇怪的经济现象后面的真相。我一问,其实引起‘张记餐馆’涨价的因素很简单,是因为有一个原来在‘张记餐馆’打工的人辞职不干了,老板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手填补,不得不以提价的方式来解决因为人手减少而引起的需、求之间的矛盾。其实在经济行为中,解决供给紧张问题最简单也最有成效的方法就是涨价,当然这个经济现象还可以用竞价来解决。老板这就是在以一种最简单不过的方式来解决因供给紧张而引来的顾客的抱怨,那就是价高者得之。我因为偏爱‘张记餐馆’的包点,所以至少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我不得不为一个人的辞工而每天多支出五毛钱的额外经济成本。别小看了这五毛钱的额外支出,弄不好会产生一系列不好的经济风暴。大家都知道著名的蝴蝶效应,因为蝴蝶扇了一下翅膀,在太平洋的对面就引起了一场风暴。我不知道这场因一个人的辞工会引起怎样的蝴蝶效应,也不知会于何处终结,但至少我自己知道,我不得不为这一个因包子涨价额外的支出,而采取补救措施,给同学们多上一节课,或者多写一篇论文,又或是少品一壶茶。”   同学们哄堂大笑,觉得吴子虚教授讲得课有些意思,但大家都不明白吴子虚为什么要在课上讲这么一个小故事,吴子虚讲这个故事背后的深意又是什么。杨志远当时一听,心里一紧,朦朦胧胧感觉吴子虚讲得这个故事只怕和自己有些关系,因为他原先做早点的那家小餐馆就叫‘张记餐馆’,前些天,因为觉得每天早上四点起床太影响睡眠,影响自己的学业,杨志远从‘张记餐馆’辞工了,但他也和同学们一样,不明白吴子虚为什么要讲这么一个故事。   吴子虚接着说:“我后来打听到,这个辞工的人是我们班上的一名同学,因为不愿给家里增加负担而选择了走勤工俭学这条路,对这样一位自食其力不辞劳苦的同学,说实话,我充满了深深的敬意,经济学最基本的实质其实就是一个自给自足、自食其力的过程,经济的基本就是个体,个体组成社会,解决了个体的衣食住行问题,也就解决了社会经济中的最大问题。今天我之所以要拿这件小事来说事,就是想向我们班上的这位同学表示敬意和谢意,谢谢他让我知道,每一个看似简单的事情背后,其实都有着复杂的社会问题,如果这位同学不是因为家里的条件不好,如果不是因为他勇于担当,他岂会每天早上四点就到‘张记餐馆’去做包点。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我想在这里向这位同学表示一下歉意,如果是因为我曾经粗鲁的态度伤害到这位同学,我在这里向这位同学表示深深的歉意。”   吴子虚说完,向台下的同学们深深地鞠了一躬。杨志远早上出外打工这事情只有寝食里的苏锋、李长江、谢智梁等几位知道,其他同学都是一无所知。台下的同学们面面相赫,不知道吴子虚说得是班上的哪位同学,一时都有些不知所措,不明就里,要知道恩师可是经济学界的大家,以他的性情竟然当众向同学道歉,只怕是史无先例,讲台下顿时鸦雀无声、一片寂静。   杨志远知道吴子虚这是在为上次其驱他出教室一事表示歉意,杨志远心想,吴子虚大可不必如此,因为他觉得恩师驱自己于室外并没有错,错在自己,也知道吴子虚之所以不提他杨志远的名字,是在照顾一个勤工俭学的学生心里那点有些卑微的自尊。毕竟在这所大学里,勇于走这条勤工俭学的同学还不多。   杨志远很是感动,他当即站了起来,回了吴子虚一个礼,说:“谢谢老师,是我有错在先,不管是何原因,在课堂上睡觉,都是对老师的不敬。”   吴子虚没有想到杨志远竟然会站起来,当众承认因家境贫寒而勤工俭学的学生是他自己,一时深有感触,说:“不管怎么样,我当时是态度不好,颇为军阀,应该道歉。”   杨志远说:“老师您真的没错,说实话,老师,那天您让我离开教室,我开始也觉得老师您太不讲情理了,后来,我坐在室外的台阶上想了很久,我终于想明白了一个道理:任何事情,它都得讲规矩,有规矩才成方圆。社会需要规矩,所以才会有法律的产生,经济行为中它也有规矩,所以也就有了经济学。您让我明白任何事情,不管是情有可原也好,不管是罪不可赦也罢,都得按照制定的规矩来,如果任何人都不讲特权,都按规矩办事,社会才会有‘公平’二字。”   吴子虚顿时对杨志远另眼相看,觉得自己的这个学生思维方式与众不同,他能从一个简单的事情去思考事情背后的深层次的问题,而且这个学生大气,不因自己的贫瘠,就凸显猥琐,这样的学生勇气可嘉,值得赞许。吴子虚当即点头,说:“那行,从今天开始,我就改一改我原先定下的规矩,以后但凡来上我课的同学,来,不需要理由;去,也不需要原因,来去自由。当然睡觉也在容许之列,只是请别打鼾,以免影响他人。”   同学们哄然大笑。杨志远觉得什么是自信,这就是了,但凡是真正的大家,集大成者,就该如此,真正的大家,根本就用不着担心同学们会在课堂上半途而废。   吴子虚后来问过杨志远一个问题,为什么杨志远要站出来,坦然承认自己是那种生活贫困的学生。   杨志远当时说:“一个人的出身由不得自己,位卑者未必就卑贱,一个人只有勇于承认自己的过去,才可以敢于面对自己的未来。一个人如果内心丰盈,那他必定高贵。看看古往今来,那些改变历史创造历史的人物,又有几人出身高贵,反而是那些自认为高贵的人葬送了历史。”   吴子虚当时笑问:“志远,那你说说,这其中深层的原因所在。”   杨志远说:“其实原因极其简单,一个自认为出身高贵的人,他往往自以为是,认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天生就该如此,那他自然就缺少了一种渴求上进、孜孜不倦、坚忍不拔的求索精神。所以历史上只有没落的贵族,没有没落的战士。”   吴子虚当即感叹,说:“志远,你这人看问题的视角独特,是个做学问的料,你不做学问真是可惜了。”   杨志远毕业时,吴子虚让杨志远留下来,直升本院读研究生。杨志远向吴子虚说了杨家坳的一些情况,坦陈自己需要回去的理由,吴子虚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说:“志远,你是我最看重的学生之一,你不做学问真是可惜了。未来的中国,只会多了一个企业主或者政客,而少了一个智者。”   杨志远说:“对不起,我让恩师失望了。”   吴子虚说:“志远,不必如此,世事使然,由不得你我。今后务必多联系才好。”   杨志远说:“一定不忘恩师教诲。”   杨志远知道恩师年事已高,中午都得休息片刻,方才会客。杨志远和安茗、徐静怡在食堂吃过午饭后,就一同到安茗的宿舍坐了一坐,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杨志远这才赶往吴子虚的住所。杨志远本想让安茗和自己一同去拜会吴子虚,安茗一听,连连摇头,说:“我不是你们经济学院的,和老爷子不熟,要知道老爷子的性格是出了名的古怪,我看到他就发怵,我还是不见他为好。”   杨志远知道安茗下午没课,就问,那你上哪去?   安茗一笑,说:“我上图书馆自修去,你见完老爷子到图书馆找我就是。”   杨志远有些歉意,说:“咱俩刚见面,你看我就把你晾在一边,根本就没时间来好好陪你。”   安茗就笑,说:“志远,看到你我就很开心了,没事,你去忙你的,我在图书馆等你就是。”   这就是安茗的可爱之处,遇事不纠结,明事理。杨志远于是把安茗送到图书馆,看着安茗走进图书馆,杨志远这才返身来到吴子虚住的楼房前,敲了敲门,门一开,就见吴子虚站在门边,门半开着,没有准备让客人进屋的意思。一看是杨志远,吴子虚顿时大喜过望,连忙把门洞开,说:“志远,怎么是你,你什么时候到北京的?”   杨志远实话实说,说:“我到北京有几天了。”   吴子虚笑道,志远,那你现在才来看我,真是不该。   杨志远笑,说:“我找泽成师兄办点事,今天才得以脱身,恩师望谅。”   李泽成是吴子虚的首届弟子,颇得吴子虚的赏识,杨志远叫李泽成师兄,应该也有这层关系在里面。吴子虚一听杨志远提到李泽成,就笑,说:“你不说泽成还好,一说泽成就想骂他,这大半年里根本就不知道到我这里来走动,这算怎么回事。”   杨志远笑,说:“泽成师兄事情多,很多时候,他也是身不由己。”   吴子虚笑,说:“我也知道泽成事情儿多,你和泽成都是我看好的弟子,当初我也想让泽成留下来做学问,可泽成说他喜欢入仕,也就由了他,其实你们俩不做学问都是可惜。”   杨志远笑,说:“男人的天性就是喜欢冒险的,注定不会甘于平淡,泽成师兄也是这样的一个人,您让泽成师兄安安静静地做学问,他又岂能安静的下来。”   吴子虚直叹气,说:“我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们这些人了,有潜力的,不愿意做学问,做学问的又没有什么潜力,无可奈何。”   杨志远给吴子虚沏了一杯‘眉儿金’,笑,说:“恩师,何必要把人人都看懂,那您岂不很累。”   吴子虚没想到杨志远会这么说,一想,觉得杨志远说得有道理,他哈哈一笑,说:“志远,那我就不想这些了,喝茶。” 第32章 昔日重来(3)   吴子虚喝了一口‘眉儿金’,连叫,说:“志远,这茶不错,哪里来的?”   杨志远笑,说:“这是我们杨家坳的高山之茶。”   吴子虚笑,说:“高山有好水,高山出好茶,你这茶如果用你们杨家坳高山之水冲沏必定更是回味无穷芬香满口。”   吴子虚话题一转,问:“你这次找泽成,是不是也为了杨家坳之事?”   杨志远点头,说:“正是。”   吴子虚关切地问:“那这事办得怎么样了,泽成有没有帮上忙?”   杨志远点头,说:“这事在泽成师兄的斡旋下,已经处理妥当。”   吴子虚点头,说:“泽成这人跟我一样,有些古板,但是我想事情只要是不违反原则,师兄弟之间就该互相提携才是。”   杨志远回答:“这次泽成师兄可是倾力相帮,毫无保留,于泽成师兄而言,要他这样做实属不易。”   吴子虚说:“说实话,我对你们放弃做学问,而投入商场官场是有怨言的。你是不得已而为之,我还可以接受,泽成却是铁了心要往里钻,我就不明白了,做一个政客有什么好。”   杨志远笑,说:“我知道泽成师兄为什么不敢来看您,您是不是见他一次就数落他一次。”   吴子虚哈哈一笑,说:“志远,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一回事,每次一看到他我就忍不住要说上几句,难道我真把他骂怕了。哈哈,他李泽成要是这么不经骂,又怎么能在官场之中混得下去,我看他迟早还得学校来做学问。”   杨志远笑,说:“恩师,你只怕还是要失望,据我所知,泽成师兄在政界可以说是风生水起,将来必定可以成为一方诸侯。”   吴子虚不以为然,说:“成了一方诸侯又能怎么样,现如今显赫一时,百年之后千年之后呢,还会有谁记得他李泽成,古往今来,能够青史留名的让民众缅怀的,思想家远远多于政客。”   杨志远在吴子虚的身边坐了下来,笑,说:“恩师,您为什么老是喜欢把政治人物比喻成政客呢,记得当年毕业之时,您也是这般跟我说的,您当年跟我说,我不潜心做学问,可惜了,多年以后,这世间多了一个企业主或者政客,而少了一个智者。我当时总觉得有些不妥,但是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现在走向社会,经历了一些事情,明白了更多的事理,我现在明白您说的那话有何不妥了。”   吴子虚笑,说:“我这么说的吗,我可真没什么印象了,那你说说,这话有何不对。”   杨志远说:“当时我就觉得怪怪的,现在我明白是‘政客’这两个字让我感觉别扭,我觉得恩师不应该这么说。”   吴子虚笑问:“那当如何说才为最佳?”   杨志远说:“应该说是一个‘政治家’,政客是以政治活动为职业,为本集团或个人的政治利益而搞政治投机、玩弄政治权术,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不惜牺牲亲情、友情、爱情等一切情感的小人。而‘政治家’却是不然,他会以为天下苍生谋福祉为己任,心忧天下,厚德致远,脚踏实地走好每一步,为国家和民族大义不惜以身取义,重情重义,敢为人先。”   吴子虚看了杨志远一眼,笑了笑,说:“志远,看来你日趋成熟了,看问题日趋透彻了。我倒是有些不明白,志远跟你我说过许多的话,为何对这话耿耿于怀。”   杨志远笑,说:“恩师说过的许多话我可都是记忆在心,之所以对这话如此在意,是因为当时就觉得恩师这话似有不妥,却有无力辩解,现在经历了一些事情,因为我在院长的身上我看到了作为一个政治家应该具有的一切良好的品质,而在泽成师兄和一些基层官员的身上,我看到他们成为一个政治家应有的潜质。其实泽成师兄他走上仕途并没有错,您想,如果中国的官场多一些像他这样具有优良品质的人,那么岂不是百姓之幸,民族之幸。著书立说可以名垂青史,而造福一方百姓,是不是同样也可以在百姓心中留名。”   吴子虚很是快慰地笑,说:“志远,我没有看错你,你这人看问题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别人都喜欢看事情黑暗的一面,而你从来都是看这个社会光明的一面,你深信人性的光辉,不畏缩,所以你这人注定是豁达的。”   杨志远笑,说:“恩师不是曾经说过,一个人如果对着花儿微笑,那么他的心里也就会有一个心花怒放的春天。”   吴子虚笑,说:“志远,我什么时候讲过这句话,我可是不记得了。”   杨志远笑,说:“恩师,您在讲到1929—1933年美国经济大萧条时,顺带说过这么一句话:历史一次次的证明,阴霾终究会过去,春天迟早会来临,一个意志坚定的人,即便是面对经济萧条的阴霾,他还是会对着花儿微笑,因为他的心里有着一个春天,但是对于悲观者来说,当他从华尔街的楼顶跳下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看不到春天的花开。”   这话吴子虚知道自己是曾说过,他开心地一笑,说:“难得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正说着,师母买了一些日常用品回来,杨志远赶忙帮师母把大包小包提了进来,师母笑,说:“我说老头子今天怎么这么高兴,老远就听到他的笑声,原来是志远来了,志远,在乡下干得可好?”   吴子虚笑,说:“老太婆,看你这话问的,我吴子虚的学生可不是徒有虚名,只要肯用心,用不了几年的都是一方响当当的人物,志远可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之一,他要是回去没把事情做好,他岂敢回来见我。”   杨志远微微一笑,心想,恩师真是有意思,当着学生的面好像并不在意学生的成绩,把企业家说成什么企业主,把政治人物说成是政客,现在看来,这也就是他自己说说,消消学生的傲气,真要是别人这么说,哪怕是师母,恩师只怕也不会答应,说不定两人还会争执个面红耳赤。   师母笑,说:“行了,你老头子的得意门生个个成才,你自个得瑟去,志远,你跟我上厨房帮忙去,别理他。”   自从知道杨志远勤工俭学的事情之后,吴子虚经常叫杨志远上自家吃饭,杨志远自是巴不得有这种和大师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也不客套,时不时地上恩师家蹭饭,顺便请教恩师一些经济学方面的问题,吴子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杨志远自是受益匪浅。一来二去,跟师母也就熟了,恩师的子女都留学国外,早在外成家立业,一年也难得回来一次,有杨志远到家,师母自是满心欢喜,对杨志远亲如子女。时不时地把杨志远叫到厨房帮忙,师母也如同张青一般,唠唠絮絮的也是些有没有女朋友啊,谁家的女儿漂亮啦这类的话题,搞得杨志远经常是一遇上这种话题就赶忙岔开,左右而言其他。师母就笑他,让千万杨志远别跟吴子虚这糟老头子一样,光知道做学问,一生都不知道情调为何物。   师母还跟杨志远说过恩师的一个小笑话,说恩师某次路过花店,见玫瑰花很好看,就问店家玫瑰花多少钱一斤,守店家的小女孩就笑,说:“爷爷,我们这的玫瑰花只按朵卖,三块钱一朵。吴子虚顿时直摇头,说从经济学的角度来说,还是大白菜比玫瑰花实在,有实用价值。”   今天见师母叫他上厨房帮忙,杨志远赶忙进了厨房,师母笑,说:“志远,你喜欢吃师母做的哪道菜,你告诉我,我给你做。”   杨志远心里暗暗叫苦,心想自己中午光顾着高兴,就想着要和李长江、沈协他们尽快见面,想都没想就和大家约定晚餐一起聚聚,忘了一个很重要的环节,那就是一旦自己走进恩师的家,师母肯定会留其共进晚餐。现在看来,只能在恩师家先吃了饭再说,也只能让李长江他们久等些时间了,反正安茗知道自己的去处,到时等不到自己自然就会明白是怎么回事,肯定会去‘熙春园’通知李长江他们。   杨志远一笑,说:“师母,那您可得早些做饭,我还约了一些同学去三里屯泡吧呢。”   师母笑着点了点头,说:“行,我这就动手做饭。”   停了停,师母又问:“志远,晚上住哪,要不住家里来?”   杨志远笑,说:“谢谢师母,我已经在招待所住下了。”   师母说:“住招待所有什么好,我看还是住家里来好。”   吴子虚笑,说:“算了,志远好不容易回北京一趟,有那么多同学朋友要见,能陪我们吃一顿饭就不错了。晚上,志远你该干嘛干嘛去,别听你师母的,你们现在的年轻人都希望有自己独立的空间,住招待所有什么不好,大家可以尽情的玩。”   杨志远笑,说:“还是恩师懂我们年轻人的心态,我看您除了是经济学的大师,您还是心理学的泰斗。”   吴子虚哈哈大笑,说:“志远,我这糟老头子每天和你们这些年轻人呆在一起,你们年轻人那点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行了,既然你师母想跟你一起吃顿饭,而且我也想和你小喝一盅,你就安安心心地在家陪我们吃顿饭,至于你是不是约了女朋友之类的人共聚晚餐,我可不管那么多了,你自己安排,我今天就搞点师长的特权。”   杨志远也是一笑,说:“看来孙悟空还真是逃不出如来佛的法眼,我的心思还真是被恩师看破了。”   师母一听顿时很是兴奋,说:“志远,你什么时候交女朋友了,是不是学校的,我有没有见过。要不这样,你现在就去把她叫到家里来一起吃顿饭。”   杨志远心想还是安茗有远见,要是她和自己一起到恩师家来做客,只怕现在早就被师母缠得脱不开身。不过,杨志远又想,安茗这丫头是学新闻的,精明,既然她可以和母亲张青打成一片,无话不谈,自然也就可以把师母哄得开开心心。   杨志远在晚饭时陪吴子虚喝了一小盅,吴子虚一般不喝酒,高兴时才喝那么一小盅。在恩师家里吃完晚饭,杨志远有心再陪恩师聊一聊,吴子虚却已下起了遣客令,说:“志远,你忙你的去,今天下午我本来是要修改一篇论文的,可和你一聊就是一下午,耽搁了不少的时间,我现在得赶快把时间补回来。”   吴子虚这么说,当师母的却不干了,说:“老头子,你今天怎么回事,你平时不是老念叨着志远的么,现在志远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你竟然赶他走,真不像话。”   吴子虚一笑,朝杨志远笑孩子般地调皮地眨了眼,杨志远也是一笑,知道恩师这是给自己一个离开的借口。他于是起身,向恩师和师母告辞。   吴子虚把杨志远送到门口,说:“志远,这两天你要是没有饭局,就到家里来吃饭,你要是有约,就自己安排自己。只是你离开北京的时候,无论如何要来见我一面,我得送送你。”   杨志远不安,说:“岂敢让恩师您亲自相送。学生会心里有愧的。”   吴子虚笑,说:“志远,你我天各一方,见上一面谈何容易。你们这些孩子啊,都是一只只的小鹰,我看着你们一个个飞得又高又远,心里是既高兴又落寞,高兴的是你们这些孩子一个个长大了,翅膀硬了,可以独立的经风挡雨。落寞的是,你们的成长往往代表着我们的苍老,我们又多么地想把你们留在身边,其实我想把你留在身边做学问,也是有些私心在里面的。”   杨志远被恩师这番话说得心里不是滋味,他说:“恩师——”   吴子虚一如从前,一把打断了杨志远的话,说:“志远,就这么说定了,你离开那天,我一定要送,送一次是一次。你没有什么惭愧不惭愧的,志远,你记住我说的话,只要你杨志远是明明白白做人,安安心心做事,无愧于做人的标准,你杨志远就值得我老头子相送。”   杨志远庄重地点头,说:“我会一辈子记住您这话。”   吴子虚笑,说:“见到泽成,你告诉他,我这糟老头子有些想他了,让他来看看我。至于他想当政治家也好想做政客也罢,随他去了,不怨他了。”   杨志远笑,说:“我一定把这话带到。”   吴子虚拍了拍杨志远的肩,说:“行了,快些走,别让人等急了。”   杨志远点头,说:“那我走了。”   师母还记着那事,临走还不忘了提醒,说:“志远,改天你一定要把你女朋友带来,我要看看是谁家的女儿把你抢走了。”   杨志远笑,说:“行,下次我一定把人给你带来看看。”   师母顿时满心欢喜,说:“真的,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第32章 昔日重来(4)   杨志远没有去图书馆找安茗,他知道安茗肯定会到‘熙春园’去等他,杨志远于是直接到了‘熙春园’。果不其然,安茗正和李长江他们在一间大包厢里说笑,该到的人都到了,就等杨志远来了好上菜。   看到杨志远走了进来,李长江舒了口气,说:“你总算是出现了,知道你在恩师家里想打你的电话又不敢打,只能是干着急。”   杨志远笑,说:“恩师家你又不是不知道在哪,你真要着急,你不会直接上恩师家里去找啊。”   李长江吐吐舌头,说:“我连电话都不敢,有怎敢上恩师家去,真是。”   沈协迎了上来,捶了杨志远一下,说:“志远,我真是奇了怪了,你怎么到哪都有朋友,到哪都有贵人相助?连一贯感觉有些不近人情的老师都对你怜爱有加,让我等好生羡慕。”   杨志远笑,说:“这个问题许多人都问我,我自己都挺纳闷的,至今都没弄明白这是咋个回事。你问我,我问谁去?”   张悯现在在中纪委呆了近两年,跟着领导办了不少的案子,心智自然不同寻常,他笑,说:“志远,你是聪明的人,只是正所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之所以朋友多,人脉广,是因为你这人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大义感,让人感觉和你这样的人交往感到踏实、放心。而一旦和你这人交往久了,你这是忠诚、真心、真情,对你越是了解,越会把你当成一生可以交心的朋友,要知道朋友之间讲究的就是以心换心,以情换情。”   杨志远笑,说:“张悯,你是不是办案办多了,看什么都是人都是坏人,现在好不容易看到杨志远这么一个好人,顿时在你的眼里就显得高大伟岸、完美无缺了。”   沈协笑,说:“志远,张悯刚一表扬你,你就飘飘然不知东南西北了,你没必要为突出你一个人,而打击我们在座的这一大片。如果我们真是些不讲情义的家伙,你杨志远会跟我们成为死党。”   李长江笑,说:“张悯、沈协的话都有几分道理。所以说,你杨志远这两年顺风顺水,除了你的能力,也还和你杨志远的人格魅力不无关系。你杨志远不成功那是偶然,成功却是必然。”   杨志远一笑,说:“在我看来其实人生啊,它就是一棵树,它从树苗开始你就得开始给它松土、浇水,而且你还要给它施加各种养分,比如说诚实啊坚韧啊忠诚啊什么的,那么到了挂果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它结出的果实又大又红又甜,生活也就越过越有滋味。反之,如果你给它施加的都是些污浊的东西,那它结出的果实自然也就又涩又苦,了无美感。你们别看我们杨家坳穷苦,可它自小给我们这些孩子灌输的养分就是诚实、本分、坚贞和不屈,这是祖先留给我们杨家人的财富,是用任何的金钱都买不到的。”   张悯笑,说:“志远这话说得很有道理,从我到纪委后接触到的案子来看,所有的贪官他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认为现在的官场就是一个滋生腐败的土壤,他总是去向他的同类看齐,认为谁谁谁贪了多少都没事,自己贪这么一点算什么,这人啊人格一旦曲扭了,他出事就在迟早之间。这就如志远所说的那样,因为他不去看那些光明的东西,老是去看到那些黑暗的东西,所以他收获的只能是黑暗。”   谢智梁说:“不只是官场是这样,现如今的人们就存在一个思想的误区,认为中国的官场就是一个权、钱、色交织泛滥的场所,人们为什么会这么看,就是因为现在的影视作品、小说在大量的向普通大众灌输这种思想,这种思想一旦潜移默化,就会影响大家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正直、忠诚和勤劳成的人成为了人性的异类,巧取豪夺、假公济私之流反而成为了人们羡慕的英雄。”   杨志远说:“这就是一种舆论导向的问题,舆论不去讴歌那些正义、正气的东西,而是挖空心思去猎奇去颂扬情色和暴力,把暴力学宣扬成一种美学,这样迟早会影响一代又一代人。社会发展了,人性反而冷落了,人与人之间反而缺少了互相依存相互信赖的关系,这是一种很可怕的现象。到有一天,路边的行人摔倒了,没有人敢去扶;邻里之间形同陌路,人与人之间谈论的除了金钱还是金钱,人间正道和真情成为了一种奢侈品,那么你说这个社会是进步了还是退步了,我们是不是该怀念那种可以端着个饭碗,这家吃完吃那家、邻里之间和睦相处、友爱互助、童叟无欺的年代。”   张悯笑说:“所以说,作为一名纪检干部,我们的职责就是肃清国家这棵大树上的残枝败叶,作为一名未来的媒体工作者,安茗,你的职责就是弘扬那些正义的东西。”   安茗笑,说:“看你们说的,好像就凭你我这么几个刚刚步入社会的年轻人就可以改变社会一样,也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吧。”   杨志远笑,说:“安茗这话说得没错,我们几个人的力量是很小,但我相信只要在春天里多播几粒种子,总有种子会长成参天的大树。我更相信这个社会正义的力量其实无所不在,大多数的人心里都有一把正义之剑,一旦人人都把剑亮出来,那么一切腐败、堕落的东西都会被人们斩落马下。一个社会,如果人人仇视腐败和堕落,那么这个社会就会减少腐败和堕落的存在;如果腐败和堕落被人们看成是一种生活的常态,习以为常,那么这个社会就会腐败丛生,正所谓有因就有果,社会种下什么样的因,人们的心中就会结出什么样的果。”   安茗笑,说:“你们男同胞在一起,是不是就喜欢谈论政治,老是说这么复杂的问题,能不能说点轻松的。”   李长江笑,说:“看看,安茗都有意见了,这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差异,男人永远以政治为中心,女人永远以爱情为起点。”   此时,菜已上齐,李长江举起杯,说:“来,今天是我们离校后的首次相聚,我们在北京的同学一起来敬志远一杯。”   杨志远一笑,说:“来我们干了。”   大家干了杯里的酒,坐下。都是同学、好友,后面就比较随意了,大家想喝就喝一杯,想碰就碰一下,都省去了那些繁琐的客套,其乐融融。   杨志远问李长江:“听安茗说,苏锋年后回来了一趟,怎么样,这家伙可好?”   李长江笑:“这小子好着呢,他这次回来,带回个日本女友,把他爷爷苏老爷子气得要死,只差没把他逐出家门。”   杨志远笑,说:“这家伙也真是,明知道苏老爷子干了一辈子的革命工作,最恨的就是小日本,还偏生做出这等让苏老爷子添堵的事情,我看他是活该,我看苏老爷子没把他的腿打折就算是不错了。”   安茗撇了撇嘴,说:“我苏说锋也真是,找个什么的女人谈恋爱不好,偏生要找个日本女人,我看他是越来越不懂事。我要看到他,我就踹他两脚,让他清醒清醒。”   其实李长江碍于安茗在场,有些事情没说。苏锋把那个日本女友带回家,苏老爷子硬是没有让人家进屋,苏锋没法,只得找李长江想办法,李长江心说,这算哪门子事,让苏锋就近找家宾馆把人安顿在宾馆里。苏锋一个人不敢回家,硬是拉着李长江一块回了家。苏老爷子看在李长江的面子上,这才让苏锋进了屋。苏老爷子当时就一句话,让你苏锋出去是去学习的,如果不好好学习,那就别学了,干脆回国。在家人和日本人之间,只能选其一,要么让那日本女人从哪来回哪去,要么你苏锋跟那日本女人一同滚蛋,与苏家从此断了关系,这事没得商量。苏锋问李长江这事该怎么办,李长江也觉得这事别扭,从情感上也接受不了自己的朋友找个日本女人。李长江当时说,还能怎么办,退货呗,全当你苏锋为中国人报了一箭之仇。至于苏锋最后如何处理此事的,李长江也不知道,反正李长江知道,那个日本女人的不可能进得苏家的大门。   杨志远也觉得苏锋这事做得不那么地道,心想苏锋也真是,什么时候变得下面坚挺,上面简单了,明知不可为的东西他偏要试一试。他说:“从情感上来说,我也接受不了。有些东西不是说忘记就可以忘记得了的,我们可以不仇恨,但我们绝不可以忘记,改天我给他去一封信,看看他到底是何想法。”   谢智梁说:“苏锋这人也就是一阵一阵的,你还不知道他,在感情方面他从来都是爱起来轰轰烈烈,散起来干干脆脆。没事,这么多人反对,他成不了事。”   杨志远说:“最好如此,要不然这事情真还有些麻烦。”   安茗说:“这有什么好麻烦的,我看还是让苏爷爷把他的腿打折了算了,如果苏锋残废了,那个日本女子还要他苏锋,那就算他苏锋的眼力还不错,我们还可以考虑考虑。要不然就跟他绝交算了,我们都不理他,他还不成了孤家寡人一个,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李长江笑,说:“安茗,这爱的代价也太大了些吧。”   安茗说:“要是他苏锋为了爱情可以这般不管不顾,我倒还有些佩服他,只怕这小子真如谢智梁所说的那样只是三分钟热度,我还真是看不起他。我要不是看在和他从小玩到大的份上,我岂会理他!”   李长江笑,说:“安茗,其实苏锋最怕的就是你的,你给他二耳光,准保他就清醒了。”   安茗笑,说:“我说他这次回来怎么也不和我联系联系,敢情还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他原来是怕我揍他啊。行了,他下次再回来,你就告诉我,我让他清醒清醒。”   此时宴会已近尾声,李长江说:“志远,晚上怎么安排?”   杨志远笑,说:“我能有什么安排,到北京了,你们商量着办就是。”   李长江笑,问:“晚上大家有没有别的安排?”   大家纷纷说:“没有,知道志远来了,把别的活动都推了,今晚就陪志远。”   李长江笑,说:“要不这样,我们上招待所,打扑克牌去,还是照我们在学校时的规矩,哪一方输了就钻桌子。”   大家一听都是兴致勃勃,在大学读书的那四年里,平时大家学习累了,宿舍里的四个人聚在一起打扑克就成了一种不错的选择,自然没有什么彩头,输了一方钻桌子、贴纸条、做仰卧起坐,玩得不亦乐乎,遇上多出了人手,输的一方还得轮位,只能在一旁看,端茶泡水,心滋滋的只想赶快上场,报一箭之仇才好。遇上周末,更是通宵达旦地战斗,赢的一方趾高气扬,输的一方唉声叹气,累了,就倒在一张床上酣然大睡。大家离开学校快两年了,现在李长江这么一提议,不由得又想起了往昔的时光,尤其现在又置身于母校的这个氛围中,一个个都是心痒难耐,纷纷点头同意。   杨志远笑,说:“长江,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好的出处呢,不过你这个提议倒是挺温馨的,我喜欢。我看今天晚上大家也别回去了,就在招待所睡算了。”   张悯、沈协说:“我们无所谓,反正住单位宿舍,住哪都是住。”   李长江和谢智梁说:“没关系,等会给家里去个电话,告诉家里一声就是,大家难道一聚,正好今晚乐呵乐呵,回味回味我们曾经的大学时光。”   李长江笑,说:“只是我们几个这么一来,安茗只怕会觉得无趣。”   安茗觉得只要是跟杨志远在一起就好,至于干什么都并不在意,看几个大男孩为了争个输赢斗得面红耳热,其实也挺有意思的。安茗笑,说:“我没关系,我给你们做好后勤保障工作就是。”   李长江笑,说:“成了,只要安茗没什么意见,我们就这么办。”   大家一个个摩肩擦掌,说:“行了,长江,别磨磨唧唧的,赶快结了帐,我们上招待所战斗去。”   李长江一笑,一招手,说:“服务员,麻烦你结账。”   结了帐,五个人走出‘熙春园’,一个个勾肩搭背,也不知是谁开始唱起了高晓松的《同桌的你》、《睡在我上铺的兄弟》,五个大男孩顿时一起高歌了起来。   安茗牵着杨志远的手,走在杨志远的身旁,杨志远他们几个的歌唱得实在不怎么地,还有一点点跑调。这两首原本是为离别而写的歌,被老狼唱得很是深情和忧伤。但是现在被杨志远他们几个唱得忧伤不在,高亢激扬。   校园里的樱花开了,虽然黑夜中看不到花的倩影,但安茗还是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花香。安茗靠在杨志远的身边,忍不住跟着杨志远他们唱起这些熟悉的校园民谣来。晚风轻扬,衣褶飘飘,走在通往招待所的路上,安茗从没有感受到校园的夜晚是如此的多情而美丽。   真好!安茗在心里轻吟,年轻真好!有友情真好!而有爱情在身边更好! 第33章 力所能及(1)   两天过去了,李泽成并没有给杨志远来电话,杨志远算了算,到北京快一周了,尽管白宏伟他们并没有给自己打电话,这说明家里情况正常,但杨志远觉得老是这么耗在北京也不是个事,他知道李泽成之所以没给自己打电话,肯定是手头上的事没有理顺,要不然早打电话给他了。   安茗有些担心,说:“泽成师兄会不会把和你见面这事给忘了,或者他跟院长离开了北京,另有要事?”   杨志远笑着摇摇头,说:“泽成师兄一贯做事稳当,不可以约定的事情给遗忘了,如果他有事离开北京,他也会给我打个电话告之我一声的,再等两天好了。”   安茗一脸的笑,巴不得李泽成晚打几天电话,这样杨志远就可以留在北京多呆几天。   杨志远这天下午和安茗在母校的图书馆里看书。窗外有湖,湖边的柳絮儿飘飘洒洒的,煞是轻飘。杨志远正琢磨着,李泽成如果再不来电话,自己该怎么办,自己是不是要给李泽成打个电话问问。正在这时,杨志远的电话响了,杨志远赶忙跑到室外,一接,正是李泽成的电话,李泽成在电话里朗朗地笑,说:“志远,等急了吧?”   杨志远说了实话,说:“还真有点,我还在琢磨要不要给你打个电话,你的电话就来了。”   李泽成笑,说:“还是志远你实在。等下和几个同事一起吃个饭,你来,认识认识。”   李泽成告诉杨志远时间地点,杨志远说:“记下了。”   李泽成说:“行,那我们到时见。”   安茗一看杨志远进来时的表情就知道了,她笑,说:“泽成师兄的电话吧?”   杨志远点头说:“是。”   安茗说:“那你早些去,北京现在的交通越来越拥堵,让泽成师兄他们等你终究不太好。”   杨志远点头,说:“那我先走了,回来后我再和你联系。”   安茗笑,说:“你去忙你的,不用担心我。”   杨志远到校外打了个的士,往李泽成约定的地点而去。在路上的这段空隙,杨志远开始有时间细细地回想刚才李泽成说过的话,‘同事’,李泽成的同事不外乎是办公厅的那些人,办公厅人数众多,能与李泽成走得近的,只怕无一不是有些能量或者是有些渊源的人物。自己不在官场谋职,李泽成为什么要让自己和他们结识,于他们而言,自己不过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人物,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李泽成竟然安排自己和他们结识,目的何在。杨志远知道李泽成此举只怕有些目的,不会无缘无故,可他一时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就不想了,靠在的士的后座休息。   到得约定的场所,杨志远下车一看,很平常的一个四合院,杨志远以为这个四合院会同那年姜慧带他去的那个会所一样,外表普通,里面奢华。哪知走进去,还是简单,普普通通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店老板看见杨志远一脸的笑,看来李泽成平时没少光顾这家饭店,杨志远一说包厢的名字,店老板就笑,说:“你是李秘书的朋友,里面请。”   杨志远笑了笑,说:“你和李秘书很熟啊。”   老板就笑,说:“是啊,早些年就认识了,我这小店还是李秘书帮罗着开业的。”   杨志远大为奇怪,一问,才知这事有些由来。老板姓张,原本是一家国营饭店的员工,这些年单位不景气,有一顿没一顿,日子自然过得紧巴。四年前,张老板的妻子得了尿毒症,需要住院治疗,可张老板家境清贫,哪里承担得起高昂的医药费。那天,李泽成碰巧去协和医院办事,离开的时候看到张老板抱着妻子直掉眼泪。其实在医院门口,这种事情见怪不怪,可以说是比比皆是,按说李泽成这人久经历练,见多了人间的酸甜疾苦,应该心如磐石、静如止水,李泽成大可若无其事、一走了之,谁也不会说他什么,但那天不知是什么触动了李泽成,让李泽成动了恻隐之心,李泽成到底还是仁厚,他把口袋里的一千多元人民币全部掏了出来给了并不沾亲带故的张老板。这事按说也就到此结束,偏生这张老板虽然贫穷,但是个较真之人,知道受人点滴当涌泉相报的道理,非要李泽成留下地址,以便今后有机会当面报答,不然就不接受李泽成的惠泽。李泽成大楷也是第一次遇上这么件事,他还真把自己的住址留了下来。一年后,张老板的妻子还是没有熬过去,走了。张老板省吃俭用,积攒了一千多元,提了一只鸡去感谢李泽成,李泽成住的院子不容易进,张老板就守在李泽成住的院子门前,一连守了一个星期,终于和李泽成见上了面。李泽成大楷是被张老板的持着感动了,他收下了老母鸡但没有收下那一千元钱,知道张老板在国营饭店干过,就张罗着帮张老板开了这间饭店,平时也带些朋友过来吃饭,经过这几年的经营,张老板的家境大为改善,不仅还清了妻子过世时欠下的帐,还略有盈余,至少每年供两个孩子读书是没有多大的问题。   张老板感叹,说:“李秘书真是个好人啊,能够遇上他,是我的福分。”   杨志远觉得这个事情一时还真不好说什么,这人与人之间的相识都有着一些机缘,但如果张老板是那种贪图小利的人,在接受了泽成师兄的馈赠之后,觉得理所当然,没有想着去还钱,又岂会有后面泽成师兄张罗着帮张老板盘店的故事。泽成师兄在医院门口给钱是一时恻隐之心,但后来会出手相助肯定是看重张老板的厚道。   张老板的这个餐馆不大,倒也干干净净。这个包厢的外面有一株樱花,红的、白的樱花一团一团的绽放,平白多了一份雅致。杨志远喝完一杯茶,李泽成就和一群人走了进来。杨志远赶忙站了起来。李泽成一笑,说:“志远,你到得蛮早的嘛,从海淀到这里可是有些距离。”   杨志远笑,说:“我一接到师兄的电话就赶来了,还好没有遇上什么堵塞。”   李泽成笑,说:“北京现在的交通还行,但我想如果不合理的布局,北京今后肯定会堵得一塌糊涂。”   然后一指杨志远,开始介绍,说:“这是杨志远,我的小师弟。”   大家笑着点点头,李泽成把身边的人一一介绍:于庆喜,一处副处长;李儒,二处副处长;张庆昂、胡子良,院长机要秘书,大家一一握手。   看得出李泽成和他们的关系都不错。大家握完手,于庆喜就笑,说:“志远,经常听泽成提起你,说你有闯劲,肯吃苦,重情义,早就想跟你结识结识,直到今天才有如此机会。”   杨志远被于庆喜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说:“这都是泽成师兄在抬举我,我哪有泽成师兄说得这么好。很高兴泽成师兄给了我一个认识于处长和在座的各位领导的机会。”   于庆喜笑,说:“志远,你用不着客气,今天坐在这的,都是朋友,没有什么领导不领导的,要不然,泽成也不会把我们都叫上。”   李儒也说:“就是,既然有缘坐在一起,大家就是朋友。志远你要是过于客气了,大家感觉反而生分了。”   杨志远一时有些为难,要知道在座的,不说官职,只说年龄,只怕都比自己要大,张庆昂、胡子良的年龄相对来说要小一些,但也都在三十岁左右,比自己要大好几岁,这称呼一事还真是颇费脑筋,他看了李泽成一眼,李泽成望着他一笑,点点头。   杨志远一笑,说:“那我今后就斗胆叫庆喜处长、李儒处长、庆昂兄、子良兄如何?”   大家一笑,说:“行,在没有更合适的称呼之前,就这么称呼算了,倒还不算生分。”   张庆昂说:“志远,你写给泽成处长的信,可都是由我们签收的喔,志远,你那钢笔字不错。刚劲有力,字体飘逸,你跟谁学的。”   杨志远笑:“还能跟谁,读大学的时候每天临摹庞中华的钢笔字帖。”   张庆昂说:“我上学的时候庞中华的字帖还没出版,但我也临摹过不少名家的字帖,但我现在的钢笔字还是没多大的长进。”   胡子良笑,说:“这练字帖一是悟性,二是动力。我读书的时候,文章写得不错,可字写得歪歪扭扭,上不得台面,我大三那年给一个自己心仪已久的女孩写了一封深情并茂的情书,那女孩心气挺高,一看我那字,信都没看,说:‘你先把字练好了再说。’我是卧薪尝胆、知耻后勇地苦练了一年,终于让自己的字得以脱胎换骨。”   李泽成哈哈一笑,说:“子良的钢笔字写得不错,原来还有这等典故啊。看来爱情是人类的原动力这话还真是有些道理,庆昂,你的字写得不尽人意,看来还是缺少了爱情元素。”   于庆喜笑,说:“庆昂,看来你这一辈子的字就这么回事了,长进不了了。”   张庆昂笑,问:“庆喜处长,这又是为何?”   于庆喜呵呵一笑,说:“你现在都已经老婆孩子热炕头了,你还想怎么样。想增加爱情元素,我看你门都没有,除非你想犯作风方面的错误。”   张庆昂笑,说:“这么一说,倒也是,看来字差点也就差点咯,最多不过是让处长们的眼睛添堵罢了,要是像子良说的那样为了写字犯了作风上的错误,那可是让处长们心里添堵,只怕得不偿失。”   大家哈哈一笑,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此时张老板把菜都上了上来,杨志远一看,就知道李泽成这人平时只怕在吃喝方面比较随性,不像那些权势人物那样讲究奢侈,上的菜都是些家常菜,酒也普通,北京红星二锅头,斤装的,只是比普通的红星二锅头要好一些。   张老板本来安排了一个服务员给大家盅酒,李泽成笑着挥挥手着让服务员出去了。杨志远知道李泽成这是让大家说话方便,毕竟有些话,服务员听到多有不适。可酒还是得有人盅,杨志远觉得从年龄上来说自己最小,这事情只有自己做最合适,他站起身来,想要给大家把酒盅上。李泽成摆摆手,说:“志远,你坐,大家自己动手就是。”   李泽成拿起酒瓶,自己把自己面前的酒杯盅满,然后把酒瓶放在转盘上,于庆喜、李儒、张庆昂、胡子良一一把酒瓶转到自己的面前,自己给自己满上,杨志远学着大家的样子,也把酒满上。   李泽成一见大家酒杯都满上了,他举起杯,说:“今天把大家召集到一起,一是,志远好不容易回到了北京,我怎么着也得尽尽地主之谊。虽然酒和菜都很平常,但是我的一番心意,所谓礼轻仁义在;二是,两个人喝酒没意思,正好难得大家今天有时间偷闲片刻,所以把大家叫到一起热闹热闹,顺便放松放松,我知道这段时间大家为了‘两会’的事都忙得够呛。”   大家碰了碰杯,把杯里的酒干了。   杨志远说:“谢谢师兄!谢谢大家!”   于庆喜笑,说:“志远,应该谢谢你才对,你这师兄啊,让他请次客,就像要他的命似的,吝啬的很喔。”   李泽成笑,说:“庆喜,你和我在老张这可没少吃少喝。”   于庆喜笑,说:“拉倒吧,哪次不是你请客,我付帐。”   李泽成哈哈一笑,说:“那今天这餐你可别在和我争了,别搞得我李泽成一叫你出来吃饭,就像叫你来结账似的,说出去很没面子。”   于庆喜笑,说:“我可没那么好,今天你请志远吃饭,我作陪,怎么着都得你付账。改天,我请志远吃饭,你作陪,自然就是我来结账了。”   李泽成、于庆喜、张庆昂、胡子良他们都是一处的,李儒是二处的,跟的是另外一位首长,因为平日里和李泽成关系不错,两人走得近,这才被李泽成拉了来。他自是明白李泽成把大家召集来也有让大家和杨志远彼此认识一下的意思,他看杨志远比较年轻,不明白李泽成为什么会这么看重杨志远,但他知道李泽成这人做事一贯稳当,他既然看重杨志远就肯定有他的理由。他笑了笑,说:“庆喜,你要是请志远,到时把我也叫上,我也来喝几盅,沾沾你们一处的光。”   李泽成笑,知道李儒能说出这话是给自己的面子,他笑,说:“行啊,少不了你李儒的。”   杨志远赶忙端起了杯,分别敬了于庆喜和李儒一杯,说谢谢两位处长的看重。然后又分别敬了张庆昂、胡子良一杯,说希望大家有机会的话,到杨家坳去看看。   李泽成说:“那天在北京饭店的大厅,院长看见我和你站在一起,回去的路上就问我了,说和你站在一起的是不是那个回乡创业的小杨同学,不在家里好好呆着,跑到两会驻地来干嘛。我于是向院长汇报了你的一些情况。院长一路都是沉默,没说一句话。”   杨志远一听院长竟然还记得自己,有些目瞪口呆,心想院长这两年里不知道要接触多少的人,却还记得自己,院长的记忆力真是惊人。李泽成一看杨志远那样,就猜到杨志远的心思,他笑了笑,说:“你以为院长会随随便便地和你谈话,谈完就没有后续了。院长的记忆力好着呢,他要是看重的事情,都会记在心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翻出来。志远,我可告诉你,农村问题,一直都是院长工作中的重点,你的事情院长只怕是记在心里了,院长不说话,并不代表院长的心里就没有看法,在没有亲自考察调研之前,院长是不会轻易发表自己的意见的。”   于庆喜不是院长的学生,自然不可能如李泽成、杨志远一般称首长为院长,他点了点头,说:“志远,你真要把杨家坳经营得好,有代表性,以首长的性情,只要有机会,他迟早会上你们杨家坳去看看,你可要有所准备。”   杨志远笑,说:“院长真要上杨家坳去看,也没什么好准备,是什么的事实就给院长看什么事实,没有必要去糊弄他老人家,免得误导了他老人家。只是大家都认为院长把杨家坳记住了,我回去以后倒是要训练一下我们杨家子弟,别到时院长一旦真冷不丁地跑到杨家坳,安全方面的问题不好保障,一旦人手不够,我们杨家子弟还可以替一替,做些外围工作。”   李泽成笑:“志远,你就那么自信?”   杨志远说:“师兄,这倒不是什么自信不自信的问题,是因为杨家坳的情况就实实在在地摆在那,院长真要觉得有什么不对,我正好可以当面聆听院长的教诲,我相信即便真有什么不对,院长也只会指正,应该不会骂我。” 第33章 力所能及(2)   李儒一直在静静地听李泽成他们与杨志远交谈,他现在有些明白李泽成为什么看重杨志远了,杨志远这人很真、不虚伪、不做作,荣辱不惊、很是淡定。不像有些官员,一旦遇上此种事情,第一反应就是探问首长的喜好,以便到时投首长所好,为自己的仕途加分。至于这是杨志远这人的本性,还是因为杨志远目前还不是官场中人的缘故,李儒觉得自己一时半刻还看不清,留待以后观察。李儒明白,有李泽成这般看重,杨志远走上仕途只怕只是迟早的事情。   李泽成问:“志远,你回杨家坳有两年了,你觉得农村工作的重点是什么?”   杨志远不明白李泽成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要知道这个问题,杨志远在给李泽成的信里时有提起,自己的想法、农村金融改革的思路、建议没少在信里告诉李泽成。杨志远知道李泽成既然这么问,肯定有他的目的。至于李泽成的目的何在,杨志远自然不会傻到去问。杨志远笑了笑,说:“综合起来不外乎几点,一是人才和人心:现在的人才大多汇集于城市,越是繁华的大都市,吸引的人才越多,必须出台相应的措施引导优秀的人才向农村合理的流动,知识改变命运这话其实更适应于现在的农村。而所谓人心齐泰山移,现在大部分的农村人心涣散,由于生产成本、税赋等各方面的原因,农业不赚钱甚至亏钱,农村的劳动力大量向城市转移,这就造成了农村出现了空心,所以出台相应的政策吸引劳动力回流,回乡创业,收拢人心就显得尤为重要;二是交通:农村地处偏远,农副产品运不出去,生产资料运不进来,造成农产品价格高昂,这其中人力成本就占了很大的比重;三是信息,农村信息闭塞,什么样的农产品在城市受欢迎,什么样的农产品价格高,很多农民对此一无所知,我觉得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城市与农村直接对接。现在不是有很多省份都在开展扶贫工作么,依我之见,扶贫不能走过场,流于形式,向广大的农村注入技术和人才,帮农村修路,给农民致富的信息,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扶贫,长此以往,这样就可以解决农村的一大部分问题。”   杨志远这么一说,于庆喜就笑,说:“志远现在说起农村的工作思路来一套一套,我看你啊都成农村问题的专家了。”   李泽成笑,说:“志远可比某些专家强多了,他有在农村工作的实践经验,就凭这一点,许多的专家就比不上。”   杨志远笑,说:“我这些其实也很肤浅,有很多想法还需要完善。”   李泽成笑,说:“有想法就好,慢慢来,要知道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志远,你真要是把杨家坳经营好了,那就是标准。”   处长、副处长跟杨志远说话,张庆昂、胡子良自是不好说话,现在见领导和杨志远的交谈告一段落,张庆昂、胡子良就趁机和杨志远说上几句话。   张庆昂笑,说:“志远,你不知道泽成处长经常在我们面前提起你,说你一回去就让杨家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杨家坳真如泽成处长说的那样变化惊人,那还真值得我们去看看学习学习。”   杨志远笑,说:“姑且不去说杨家坳的好与坏,但我们杨家坳的景致还真是值得一看,山清水秀,风景优美,尤其是春、秋两季:一个花团簇拥,芬香四溢;一个金色满园,丰收在望,寻常之地只怕根本无法与杨家坳的景致比拟,只怕北京的香山在杨家坳的景致面前,也只能甘拜下风,自称小弟。”   胡子良笑,说:“志远,你这般一说,我更得找个机会去看看。”   杨志远笑,说:“欢迎你们去,现在的杨家坳除了交通还有些不便,其他的旅游设施一应俱全,食有山珍野味、住有别墅温泉,跟城里的四星级酒店有的一比,如果光比景,不比奢华,只怕五星级酒店也比不上。”   张庆昂一听,就叫,说:“泽成处长、庆喜处长,我看我们一处今后再搞活动,也别去什么北戴河、海南岛了,我看就到志远他们杨家坳度假去。”   于庆喜笑,说:“你说的简单,难得首长他们也不去北戴河休假,跟你跑到杨家坳去啊。”   张庆昂一笑,说:“首长的行程还不是你们说了算。”   李泽成一笑,说:“庆昂这话可是不对,院长的行程我们岂能决定的了的,上有老毕、秘书长,再有院长,我们只是听院长的吩咐而已。”   张庆昂一笑。李泽成所说的老毕是副秘书长,直接领导一处,负责首长的一切相关事宜。李泽成是首长的政治秘书,一处处长,与老毕一左一右,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同为首长倚重,为首长的左膀右臂。老毕是个老好人,平时对大家都是笑呵呵的,张庆昂、胡子良都喜欢和毕领导开开玩笑。在工作中张庆昂、胡子良怵李泽成,反而不怕老毕。   李泽成问:“志远,这几天你好像没住在北京饭店了,上哪住去了?”   杨志远笑,说:“我回母校的招待所去住了。睡在母校的招待所远比睡在北京饭店踏实。”   李泽成笑,说:“你这人跟我一样,是不知道享福。既然你住在母校,想必已经见过恩师了。”   杨志远点头,说:“见了,我都上他家吃过好几餐饭了。”   李泽成笑,说:“志远,这方面你可比我勇敢,我现在是一看到老头子就发怵,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张庆昂、胡子良就笑,说:“泽成处长不会吧,只有我们这些人怵你,哪会有你怵人家的道理。”   李泽成笑,说:“你们俩现在都上天了,还会怵我。”   张庆昂笑,说:“我们处谁不怵你,真要是我们工作出现了失误,看看会是什么后果。”   李泽成严肃地道:“交情是交情,工作就是工作,这可是两回事。你们要想想,我们的工作非同一般,容不得有丝毫的差错,一旦出错,就不只是工作失误这般简单,搞不好就成了政治事件。所以在工作方面,我的词典里是没有‘如果’两个字的,有的只有‘决不’。”   张庆昂、胡子良一看李泽成的表情,赶忙说:“我们记住泽成处长的话了。”   杨志远说:“师兄,恩师让我给你带个话,让你有空去看看他,他说他有些想你啦。”   李泽成动情,说:“我改天就去看他。”   都是些忙里偷闲的人,饭毕,大家还得赶回办公厅去。这顿饭谁都没和李泽成争,任由李泽成自己结账,李泽成因为要结账,杨志远就陪他走在了后面,张老板一直把李泽成送到了门外。杨志远说:“师兄,我刚才听张老板说了你们之间的事情,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李泽成淡淡地一笑,说:“志远,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想问的问题是什么。”   杨志远好奇,说:“师兄,我还没有开口问你,你怎么就知道我要问的?”   李泽成笑,说:“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帮助张老板?”   杨志远点头,说:“这是其一。”   李泽成说:“其实张老板很像我在老家的兄长,我父母亲去世的早,我是由兄长带大的,看到他的时候,我就很自然地想帮一把。”   杨志远点头,说:“我明白了。”   李泽成笑,说:“刚才你说这只是其一,那其二呢?”   杨志远说:“师兄,这其二的话题比较敏感,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李泽成笑,说:“既然你都不知道该不该说,这话题肯定尖锐,没事,你说来听听,看我是不是有能力解答。”   杨志远说:“那我可问了,师兄可千万别怪我不成熟。”   李泽成说:“你问,我不怪你。”   杨志远问:“中国现在正值转型的时期,农村生活贫瘠、许多工人下岗失业,试想是不是人人都有张老板这样的机会,能得到你的帮助,那些人又该怎么办?”   李泽成倒吸了一口气,说:“志远,我还真没想到你会这么问,你这个问题还真是尖锐。我现在还只能这样回答你,国家现在正在阵痛期,所谓凤凰涅槃,只有经历阵痛,才会有新生。就如你选择回杨家坳和设立助学基金一样,你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在改变一部分人的命运,相对于你,我只是在以自己的微薄之力在改变张老板一人的命运,想想真是惭愧。”   杨志远连连摆手,说:“师兄,怎么说着说着说到我的头上来了,我回杨家坳,只不过是在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没什么可说。其实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心里忍不住有些疑问,因此才很是冒昧地问了你这么一个问题。”   李泽成说:“好一个力所能及,如果人人都能像你这样,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国家何愁不富强。还有志远,你能想到这个问题,说明你越来越成熟了。这么说吧,改变一个人或者几个人的命运可以靠你靠我,可要改变整个国家的命运,就只能靠我们的党。”   杨志远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李泽成说:“志远,就凭你刚才提到的这个忧国忧民的问题,我觉得你应该从政,我想以你的能力,你不仅可以改变一村人的命运,如果让你掌印治民,你相信有能力改变一县、一市、乃至一省人的命运。我们的党要想改变国家的命运,最终还是需要一大批有能力、正直的领导干部来正确地执行党的方针政策。”   杨志远说:“师兄,我只怕没有你说的这般能力,我只是在尽力而为而已。”   李泽成说:“不,志远,你现在尽力而为没有错,但假如你真的走上了仕途,那仅有尽力而为是远远不够的。”   杨志远不解,问:“师兄,那又该如何?”   李泽成答:“当竭尽全力、鞠躬尽瘁才是。”   杨志远心里一鼎,点头,说:“我一定记住师兄的教诲。”   李泽成说:“知道我为何要让你和一处、二处的人接触吗,知道我为什么要在饭桌上提农业问题吗,志远,我这是在加深大家对你的印象,为你今后的发展铺路。”   杨志远自然明白李泽成所说‘铺路’是什么意思,他说:“谢谢师兄关爱。”心里还是不免有些困惑,泽成师兄怎么就这么认定自己迟早会走上仕途呢。   此时,二人已经走到了停车的地方。杨志远和于庆喜、李儒、张庆昂、胡子良一一握手告别。   于庆喜握着杨志远的手,笑,说:“志远,可别急着离开北京啊,我刚才还说有时间还要请你吃一顿饭呢,你可别让我一直欠你一顿饭啊。”   李儒笑,说:“庆喜,我看你这顿饭只怕是欠下了,一时半刻还不了,我想志远在时间的安排上肯定没有问题,可你有时间吗,你看看你们,今天这餐饭还是忙里偷闲,你们这几天哪里有空,你总不能让志远为了一顿饭整天守在北京吧。”   于庆喜哈哈一笑,说:“老李说得也对,志远,看来我还真欠下这个帐了。”   杨志远一笑,心想,等几天又算得了什么,只怕现在不知有多少人为了能有机会和李泽成、于庆喜、李儒他们这些人共进晚餐,等上一个月都愿意。   杨志远和张庆昂、胡子良握手,说:“欢迎去杨家坳做客。”   张庆昂、胡子良笑,说:“找着了机会肯定会去。”   轮到和李泽成握手,李泽成说:“志远,还是那话,我就不送你了,有时间就和我打电话。有时间的话,我们还要像刚才那样彼此坦诚地聊聊。”   杨志远点头,说:“好。”   大家朝杨志远摆摆手,胡子良发动了汽车,杨志远一直目送着汽车远去。等李泽成他们离开,杨志远没有马上打的士回母校,而是一个人慢慢地顺着马路牙子边走边思考刚才和李泽成所说的那些话,什么是尽力而为,什么又是竭尽全力。   同样,坐在汽车里的李泽成把头靠在座椅上,也在思索着一个问题:他帮助了一个张老板,可其他那些同样需要帮助的人呢,他们又该怎么办? 第34章 花香遍地   杨志远第二天一早就订了下午回去的机票。他给杨家坳去了一个电话,是杨广唯接的电话。杨广唯一听杨志远下午就回,很是兴奋,说:“小叔,要不我来接你得了?”   杨志远笑,说:“你来凑什么热闹,有自有来接我就成了。”   杨广唯说:“自有叔一个人开车多无聊啊,有我陪着说说话多好。”   杨志远一笑,说:“行了,你想来接机就来好了。”   杨广唯一听杨志远同意了,这才高高兴兴地挂了电话。安茗等杨志远与杨广唯通完电话,就笑,说:“志远,干嘛,到了北京连未来的岳父岳母大人都不曾去拜见,就想开溜,是不是有些不妥!”   杨志远笑,说:“这事只怕还是等你毕了业再说,要不然你家陈大人一声断喝:杨志远,安茗尚未毕业,尔等竟然就已卿卿我我,成何体统,还不给我跪下。”   安茗笑,说:“那你不妨照我先前告诉你的,‘扑通’负荆跪下,曰:尔等知罪,请岳父大人责罚。”   杨志远笑,说:“就我一个人负荆请罪啊,你是不是也该和我一起受罚才是,这等事情,毕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   安茗笑着拍了杨志远一下,说:“什么叫一个巴掌拍不响啊。”   杨志远笑,说:“正式的说法,也就叫两厢情愿了。”   安茗笑,说:“这还差不多,你杨志远也是舞文弄墨之人,怎么现在说起话来越来越俗。”   杨志远笑,说:“你也别管什么俗与不俗,你只说你愿不愿意好了。”   安茗笑,说:“愿意什么?杨志远,你不是在求婚吧,这也太俗了,不够浪漫。”   杨志远哈哈一笑,说:“陈大人那一关还没通过,你先和我一同对付了你家陈大人,我再向你求婚也不迟。”   安茗笑,说:“行,不就负荆请罪吗,没什么大不了的,从我们在湖边情定终身的那一刻起,我就注定要和你一起同甘苦共命运了。”   二人说说笑笑,只为冲淡彼此的离愁。杨志远牵着安茗的手,走在开满樱花的小路上。樱花的花期很短,一阵风过后,树上的樱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一地,地上顿时落英缤纷。是花都是这样,开的时候热烈,谢的时候悲怆。杨志远想,相对于花,人的一生无疑是漫长的,而相对时间,人的一生又是何其短暂。生命的意义,其实不在于生与死,而在于过程,就像眼前的樱花一样,轰轰烈烈地怒放一个花期,谢的时候也就无所谓遗憾。恩师希望自己做学问,李泽成、安茗觉得自己该掌印为民。现如今杨家坳已经渐渐地步入正轨,基本用不着自己再为之忧心了,自己当初也只是想用三、五年的时间带领杨家坳的乡亲们脱离贫穷,然后再作他想。现在看来这个目标很快就会实现了,杨志远知道自己不是个甘于平淡的人,他的生活需要挑战,这样自己才会时时刻刻充满着对生活的激情。生命的意义,就在于一个人的心里始终充满梦想,以及是否愿意为梦想而努力。杨志远知道回杨家坳带领乡亲们致富只是自己人生中的梦想之一,他的心里还有许许多多这样或那样的梦想,只是他一时还没有理清那些梦想需要先行,那些梦想可以后至,杨志远觉得自己现在是时候为自己的未来好好考虑考虑了,整理整理自己的思绪,看看自己下一步要走的路是什么。对于回校继续师从恩师做学问之事,杨志远知道他跟李泽成一样,实在没什么兴趣,即便是会让恩师失望,杨志远也是毫无办法。毕竟象牙塔里的生活过于平淡,不适合自己,杨志远觉得思想的火花来源于生活的历练,平淡的生活只会让自己的思维枯萎。掌印为民,自是一种不错的选择,也适合自己喜欢挑战的个性,可任何事情都要有机缘,自己真要步入仕途,那么这个机缘又在何处,是泽成师兄的提携还是未来岳父陈明达的相助,或者是其他,杨志远一时还真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安茗见杨志远看着一地的樱花一时陷入了深思,她笑,问:“志远,想什么呢?”   杨志远笑,说:“我在想人生和命运这个恒久不变、永远也没有人可以真正悟透的话题。”   安茗笑,说:“志远,这个话题太大。对于女人来说,其实人生的意义不外乎‘亲情和爱情’,而对于你们男人来说,仅有这些是远远不够的,这些只占据你们生命中很小的一部分,相对于爱情,友情和事业才更为重要。”   杨志远握紧了安茗的手,说:“你啊,总是这般透彻。”   安茗调皮地笑,说:“那是自然,谁让我是新闻系的高材生,看问题自然不一样。”   杨志远笑:“要是如你这般说,我看人生其实可以归纳为简单的几个字:爱或者不爱!”   安茗点头,说:“精辟。”   杨志远笑,说:“我问你一个现实的问题,再过几个月,你就毕业了,你有何打算。”   安茗笑,说:“我有什么打算,还不是如你所说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咯。”   杨志远笑:“那你岂不可惜了自己的才华。”   安茗笑,说:“我不认为这有什么好可惜的。人生并没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情,任何事情有得必有失,我这人很简单,我只知道,我虽然失去了一些物质的东西,但我得到了精神上的补偿,对于我而言,这世间没有比有你在我身边更值得的事情了。”   杨志远认识安茗以来,安茗都是风风火火的,对什么事情都是拿得起放得下,和安茗牵手之后,杨志远才知道安茗其实从骨子里是个视爱为生命的传统女子,她外表坚强,内心却很温婉。杨志远越来越了解安茗了,知道她这样的一个人一旦爱上了,就义无反顾,不管不顾,这种敢爱敢恨的个性是如此的鲜明,从这一点来看,她倒也不愧为陈明达的女儿。杨志远笑,说:“安茗,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我真是觉得你跟我到杨家坳真是可惜了,你是学新闻的,又是这么的富有才华,你应该用自己学到的知识为这个社会做点有益的事情。我记得前几天我们这些同学在一起曾经讨论过这个话题,你就应该运用你自身的才华,从新闻的视角,去维护社会的正义和公道,去揭露社会的黑暗和丑陋,把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揭示在人们的面前,放在阳光下去暴晒,只有这样,这个社会才会越来越干净,人们才会越来越幸福。你要是真和我一同去杨家坳,杨家坳又没有CCTV,你去了杨家坳岂会有用武之地,一个杨家坳有我杨志远就够了,无需再搭上你安茗,没有这个必要。”   安茗笑,说:“你们杨家坳不是有个小广播吗,我就把它扩展成杨家坳人民广播电台。”   杨志远哈哈大笑,说:“安茗,说实话,你的话很让我感动,可你也知道,我迟早会离开杨家坳的,到时你怎么办。”   安茗说:“什么怎么办,你去哪我上哪呗。”   杨志远说:“安茗,真要是如此,即便是我同意了,你的家人也不会同意。”   安茗说:“我不管,我只知道我认定的事情没有人阻止得了。”   杨志远说:“话可不能这么说,人不应该一意孤行,有些正确的东西,你还是应该遵循。我看你还是留在北京吧,到时候看看我的情况再说。”   安茗说:“可是,志远,我想和你在一起。”   杨志远笑,说:“其实距离产生美感,感情因为有了离别和思念,才会有相逢后的喜悦和惊喜。我们每一次的离别,不就是为了下一次的相逢么。”   安茗幽幽地说:“我知道,可我就是不舍,就像现在我知道你离开杨家坳有一周了,公司肯定有些事情等着你回去处理,可我心里还是希望能在北京多呆几天的心情是一样的。”   杨志远刮了一下安茗的鼻子,说:“安茗,秦观那阕《鹊桥仙》不是早就对爱情有过很好的注解: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安茗点头,说:“这道理啊我都明白,可这心里就是渗得慌。”   杨志远笑,说:“要是这样下午你就别去机场送我了。”   安茗不解地问:“为什么?”   杨志远说:“一是我真不想看到你离开时落寞的背影;二来我不希望你在回来的路上感觉空荡荡的,我怕你忍不住会流泪。”   安茗说:“长江他们不是说要亲自送你的么,有他们陪着,我心里没那么难受。”   杨志远说:“长江他们事多,我让他们别送了,我等下收拾一下行李,打一个的士,自己上机场就是,没必要弄得那么繁琐。”   安茗黯然地一笑,说:“既然如此,那我听你的,下午我就不去机场了,你我就在校门口分手。要知道,去的时候成双成对,回的时候孤单只影,谁心里都会酸酸的,不好受。”   杨志远笑,说:“好,就这么说好了。”   安茗找了干净的地方,说:“志远,坐一会好吗?”   杨志远点点头。两个人于草地上坐下。花香袭人,阳光淡淡的,风微微的,有樱花轻盈地飞落下来,一朵、二朵、三朵四朵——落在两个人的身上、发上。安茗把头靠在杨志远的肩上,杨志远轻轻地拥着安茗,两个人什么都没说,任由樱花缤纷一身一地。 第35章 皆大欢喜(1)   杨志远回到杨家坳没几天,这天接到一个电话,是蒋海燕的。蒋海燕笑呵呵的问:“志远,你现在是在北京还是在杨家坳?”   杨志远笑,说:“我回杨家坳都好几天了,蒋总你呢,还在沿海忙着呢?”   蒋海燕笑,说:“这不飞机刚落地,一到贵地就赶忙给你打个电话通报一声,免得志远你挂念,你那事情股东会已经同意了,你哪天上省城的时候,咱们顺便把合同签了就是。”   杨志远笑,说:“我随时都有时间,却不知蒋总什么时候空?”   蒋海燕笑,说:“你志远到省里来,我随时奉陪。”   杨志远心想,蒋海燕这么说实属客气,她一天到晚飞来飞去的,手头的上的事情肯定不少,她给自己来电话,自是希望尽早和自己见面,把事情了结了,也好给李泽成、张顺涵一个满意的交代。杨志远也希望能够早日和蒋海燕把合同签了,这事费了这么一番周折,虽然知道这事情不可能再有其他变故,但还是早日尘埃落定为好,毕竟高速公路过不了多久就要通车了,自己的土特产馆还要大动土木,怎么着也要赶在通车那天前完工才好。杨志远笑,说:“蒋总要是有空,那我们明天见怎么样?”   蒋海燕笑,说:“好啊,我明天等候你志远大驾光临。”   杨志远挂了电话,对一旁的杨广唯说:“广唯,你准备准备,明天跟我上省城一趟。”   杨广唯一听要上省城,自是兴奋无比,连连说好,但杨广唯不知道杨志远要自己都准备些什么,他问:“小叔,你还是告诉我准备些什么得了,免得我误事。”   经常在生意场上打滚,不免要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送礼在所难免。在送礼这一方面,杨志远有自己的一套标准。太贵重的礼物不送,送出去的礼物以杨家坳的土特产为主,所谓礼轻仁义重,杨志远始终认为送礼是来往双方一种情感上交流,而非手段。送礼就是要让送的人坦然,收的人没负担、舒心。杨志远和蒋海燕不熟,对蒋海燕的喜好还真是不太清楚,杨家坳拿得出手的也就是茶叶和山里的山珍野味。杨志远心想蒋海燕是女士,家不在本地,茶叶、野菊蒋海燕肯定用得上,山珍野味还是算了。   杨志远吩咐,说:“广唯,把山珍野味、茶叶、野菊多带上几份,这次上省城,顺便也去拜会一下平原老师,建中主任还有谢富贵、胡大海这些生意上的伙伴。”   杨广唯点头,说:“好的,我这就去准备。”   杨志远第二天出发的比较早,十一点就到了省城。蒋海燕的公司主要和交通这条线的人打交道,为图方便,蒋海燕就把公司的设在了省交通厅下属的交通宾馆里,蒋海燕包下了交通宾馆的一栋小楼作为公司在本省的分部。交通宾馆是五十年代修建,典型的苏式建筑,此类建筑的特点就是占地广阔,楼层不高,栋与栋之间有走廊相连,空地上有假山流水,有松柏、白玉兰,也有梧桐。交通宾馆原是省交通厅的办公场所,马少强在任时新建了现代化的高楼,空着实在可惜,于是这里就被马少强改造成了交通厅内部的宾馆。能在系统内部设立宾馆的,无一不是有钱或者是有权之单位,此类内部宾馆虽然没有参入星级宾馆的评选,但一般都极尽讲究,与星级宾馆不相上下。交通宾馆自然也不例外,外表普通,内部豪华,在省内有些名气。   杨志远把车停在停车坪里,到底是权势部门下属的高级宾馆,停车坪里停满了各种品牌的进口小车,次一点也是合资生产的奥迪、桑塔纳、标致。杨志远的‘五十铃’往停车坪里一挺,顿时有了一种鸡立鹤群的感觉。杨志远无所谓,提了给蒋海燕准备的‘眉儿金’和野菊就走,杨广唯却是心有不甘,忍不住旧话重提,说:“小叔,咱什么时候换一台好一点的车,你看这车摆在停车坪里也太显眼了吧。”   杨志远笑,说:“车也就是一个代步的工具而已,有就行了,没必要那么讲究,‘五十铃’多好,既可代步,还可拉点货,实在。”   杨广唯说:“话是这么个话,可像今天这样的场合,面子上只怕有些过不去。”   杨志远笑,说:“面子是靠人自己去争取的,一个人自信不自信,有没有面子,不是靠名牌着装、名车这些身外之物来点缀,它靠的是自身的修为和实力。我在北京读书的时候就深有体会,但凡大师,一个个都是韬光隐晦,内敛的很,似乎毫不起眼,可是只有大师一出场,我们这些做学生的一个个小心翼翼,连大气都不敢出,这是什么,这就是气场,这就是面子。你喜欢看武侠小说,你该知道真正的剑客,往往其貌不扬,但他一出场,往往就是一身的杀气,杀气是什么,杀气其实就是实力。所以我们用不着去和别人比什么,就比实力和自信,要知道山外有山,人上有人,豪车遍地,怎么比。”   杨广唯笑了笑,知道自己说服不了自己这个小叔,他也没想过要说服自己的小叔,他真要能说服得了小叔,那他就不是杨广唯,小叔就不是小叔了。   四月的梧桐开满了或紫或白的喇叭状的小花,杨志远不由自主地想到北京母校校园里的樱花,觉得梧桐花和樱花的外形和颜色都有些相似,但实质却有着很大的不同,樱花烂漫,梧桐花平实,初一看,自然觉得樱花要比梧桐花好看,但这都是表面的东西,实质是梧桐花要比樱花开得长久,奔放和壮实。杨志远知道樱花是日本的国花,梧桐花还没有上升到一国之花的高度,很普通,在中国城市的马路牙子边随处可见,可是杨志远始终觉得樱花终究比不过梧桐,就像日本终究比不过中国一样,别看日本现如今要比中国富有,但这个小国迟早会被中国反超,因为中国人就像马路牙子边的梧桐花一样,普普通通,但是坚韧,有的是耐力,到五月樱花早就凋谢得了无踪迹,梧桐花还在枝头火火地开放。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国与国之间,比得就是国人的容忍和韧性,万万不能以一时论成败。   蒋海燕的办公室在小楼的二楼,到底是财团,讲究排场,大红的地毯从楼上一直铺到了回廊。杨志远感觉杨广唯走在地毯上有些紧张,就笑,说:“广唯,给我挺起胸来,你就想你自己远古的剑客,拿出舍我其谁的大气来。”   杨广唯笑了笑,舒了一口气,说:“我就是觉得这么好的地毯让我随意的踩,有些可惜了。”   杨志远笑,说:“你能这么想,说明你没有脱离农民朴实的本质,这很好,但是你既然来到这里,你就不要去想这些,你就得向外人展示我们杨家人自信,淡定的气质出来。其实这些红地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我们杨家坳的青石板。”   杨广唯问:“为何?”   杨志远一笑,说:“我们杨家坳的青石板每一块都凝固了历史的青苔,这是红地毯永远也无法比拟的。”   杨广唯点头,说:“小叔,我明白了。”   杨志远一笑,带着杨广唯走上楼去。蒋海燕已接到楼下安保人员的报告,知道杨志远已到,早带着公司的一帮头头脑脑迎了出来。蒋海燕和杨志远握手,不像先前那样轻飘飘的,这次很是用力,说:“志远,欢迎。”   杨志远笑,说:“蒋总客气!”   杨志远把手中的礼物送上,蒋海燕平时没少给人送礼,像杨志远这般送礼时坦坦然然,像朋友一样自诺的人倒是很少见,蒋海燕笑着接过杨志远的礼物,心里倒没有轻视的意思,她知道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不能以金钱的多寡来衡量,试想杨志远和李泽成之间的交情,只怕是用最多的金钱也卖不来。   杨志远和蒋海燕都把各自的人员做了一番介绍,杨志远这边简单,就一个杨广唯。蒋海燕那边就比较麻烦,为显重视,蒋海燕分部的头头脑脑都已倾巢出动,林林总总有上十位,杨志远和众人一一握手。   蒋海燕在商场摸爬滚打,自是知道规矩,杨志远和李泽成、张顺涵之间的关系,除了告之了公司里几个主要的股东,其他人自是一概不知。分部的头头脑脑放下手头上的工作被蒋海燕召集在一起,原以为是要接待重要人物,现如今一看,并不是什么省长、厅长之类的领导,就一从未听说过的年轻人,众人心里不免有些想法,但碍于蒋海燕在场,众人尽管不说什么,但一个个不免有些轻视。杨志远从和他们轻飘飘的握手中,自然就有所感觉,他一笑,并不在意。别小看了握手,其实从一个人握手的力度就能看出一个人的内心,一个人如果对对方不够重视,握起手来自然是轻飘飘地,根本不会用力,如若对方是重要之人,握起手自是有力,久久不愿放手。   签约之事其实简单,该谈的早已经谈了,合同的样本通过传真彼此已经确认,现在只需杨志远和蒋海燕在合同上签字盖章就行。   杨志远和蒋海燕在各自的合同上签了字,然后两人交换合同文本,一切顺顺畅畅,没有什么意外的插曲发生,杨志远至此就可以在蒋海燕的服务区二百平方米的范围内按自己的设想画图施工,任意而为,每月只需交合理的银两作为租金和管理费用,时间与蒋海燕同步,蒋海燕的公司跟省高速公路建设开发总公司签约多久,杨家坳就签多久,蒋海燕的公司续签了,杨志远也跟着续签,蒋海燕公司的服务区今后在本省范围之类拓展到他处,杨家坳土特产馆都可自由跟进,没有任何限制,此合同为一锤子买卖,条件优越,几无风险。   杨志远由衷感谢,说:“谢谢蒋总!”   蒋海燕笑,说:“恭喜志远老总的土特产馆开张大吉,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杨志远笑,说:“蒙蒋总关照,借蒋总吉言。”   彼此哈哈一笑,心知肚明,皆大欢喜,大吉大利。   既然字已签,章已盖,就再无其他事情要办。蒋海燕手一挥,说:“志远,早已于宾馆安排薄宴,既然事已谈妥,大家移师酒楼再述如何。”   杨志远知道蒋海燕此话不是假意,蒋海燕应该早有安排,此时已到就餐时间,杨志远自然不能拂了蒋海燕的心意,他一笑,说:“恭敬不如从命。”随蒋海燕一同朝酒楼走去。   交通宾馆的酒楼位于墙院的一端,得穿过一排长廊。杨志远来时停车坪早就停满了车辆,车主不像车,车加满油就可以跑得欢,车的主人却是不行,得吃得喝,极尽讲究,丝毫不得马虎。此时正是会餐之时,各路人马从各个房间里冒了出来,目标明确,朝宾馆的酒楼而去。长廊狭小,此时各路人马汇集于此,行进自然缓慢,难免不遇上一些熟悉的面孔。   蒋海燕走到长廊之时,恰巧也有一路人马走进长廊。为首之人,与蒋海燕一样,同属女性,蒋海燕一看,此人认识,自己与其打过不少交道,下了不少心力,送过《百鸟朝凤》。能让蒋海燕送《百鸟朝凤》的人自然不是一般角色。蒋海燕赶忙停下脚步,等对方先行进入,这才笑意盈盈地迎了上去。   蒋海燕笑,说:“姜大姐,今天到得交通宾馆,也不知会一声,也好亲近亲近。”   此人被一干人众星捧月,自是目不斜视,此时一听有人和自己打招呼,这才停下了脚步,既然收了蒋海燕的《百鸟朝凤》,自然就有了关系,一看是蒋海燕,倒也热情,说:“蒋总,今天架势不少,又有何好事。”   此人抬眼看了蒋海燕身边的杨志远一眼,顿时喜出望外,热情洋溢,说:“志远兄弟,怎么是你!”   杨志远走在蒋海燕身边,没怎么留意身边的人和事,他一路欣赏庭院之中的楼台亭榭,花鸟虫鱼,只觉此处闹中取静,景致不错。此时一听有人叫他,赶忙回过神来,一看和他打招呼之人,不是别人,却是姜慧。   姜慧自然比蒋海燕要小,但蒋海燕有如胡捷,称姜慧为大姐,此为尊称,没有丝毫的亵渎之意,商场一如官场,不以年龄论大小,当以权贵排座次。   杨志远说:“姜姐,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你。”   杨志远知道自己这话有些假,此处既为交通宾馆,于马少强的手中崛起,姜慧也是马少强于交通宾馆发掘,马少强自然和交通宾馆渊源极深,现在虽然贵为一省之长,但此地交通方便,庭院深深,与那些星级酒店相比此处不显山不露水,很适合谈些私交之事。姜慧流连于此自是不足为奇。   姜慧并不注意,笑,说:“志远兄弟,在这遇上我有什么好奇怪的,遇上你倒是一件稀奇之事,我刚才看到在停车坪看到那台‘五十铃’还在想不会是你志远兄弟到省城了吧,没想还真是你。”   杨志远一笑,说:“看来这车都成我杨志远的名片了。”   姜慧笑,说:“要不给你换一辆?”   杨志远笑,说:“这车皮实,虽不适合在省城跑,但适合杨家坳周边的山路。”   姜慧偏过头朝蒋海燕一笑,说:“蒋总,我志远兄弟是不是有事找你蒋总出手啊?”   杨志远一看姜慧有为其出头之意,赶忙回答,说:“姜姐,没事,我今天来是和蒋总签约的,合同已签,事情已谈妥,用不着麻烦姜姐了。”   姜慧不放心,望向蒋海燕,笑:“蒋总,是不是真如我志远兄弟说得这样?”   蒋海燕点点头,说:“正是,一点小事,已经妥当,这不,大家准备庆祝庆祝。”   姜慧笑,说:“妥当了就好,要是志远兄弟真遇上什么为难的事情,知道我帮得上忙,而不来找我,我非得生气不可。”   杨志远笑,说:“真要遇上难事,自然会找姜姐帮忙。”   姜慧笑,说:“这样就好,不然也太见外了不是。”   此时众人已走到了长廊的尽头,姜慧问清了杨志远所在包厢的房号,笑了笑,说:“志远兄弟,大家都先忙自个的,等下忙完了,我们再在一起喝一杯。”   杨志远笑,说:“行。”   姜慧朝杨志远和蒋海燕笑着点点头,转身,矜持地朝自己的包厢走去。 第35章 皆大欢喜(2)   商场之人不乏势利之人,姜慧对杨志远的热情有加,蒋海燕的一干手下全都看在了眼里,都知道自己只怕对这个杨志远看走了眼,难怪蒋总对杨志远会是这般热忱,看来这个杨志远还真是不可小视,这么一想,一个个对杨志远的态度为之一变。在酒宴之上众人轮番向杨志远敬酒,态度诚恳,热情有加。   杨志远自然是感觉到了这前后的变化,他心知肚明,却不点破,酒桌之上,该喝的酒喝,该说的话说,杨志远表现如一,让蒋海燕更觉得杨志远这样真如张顺涵所说的那样,年纪虽轻,却是表现淡定、深不可测,这样的人自当好好结交才是。   酒至中旬,姜慧端着酒杯进了杨志远他们所在的包厢,蒋海燕刚才以为姜慧只是客套,并不当真,她和姜慧有过交道,知道这个女人不简单,有些手段,因了马少强的关系,各方人士都对姜慧礼让三分,现在见她竟然真的放下身段跑过来给杨志远敬酒,不免有些啧啧称奇。   姜慧巧笑嫣然,说:“志远兄弟,到了省城竟然不来见你姜姐,是不是有些不够意思。”   杨志远和姜慧碰了一杯,干了,笑,说:“我知道姜姐事情多,一般情况下,没有什么紧要的事情,自是不敢来惊扰姜姐你了。”   姜慧笑,说:“志远兄弟,那你说说,你何时又有过紧要之事。”   杨志远笑,说:“这不挺好,说明我公司的生意顺畅,皆大欢喜。”   姜慧一笑,自是不再说什么。姜慧随即和蒋海燕碰了碰杯,抿了抿,意思意思。按说,以姜慧现在的身段,应该是杨志远过去敬酒才对,姜慧能够放下身段过来给杨志远敬酒,在旁人看来自然是对杨志远的抬举,实属不易。这种场合,姜慧自然不会停留过久,意思到了,也就不再多留,姜慧朝杨志远一笑,说:“我先过去,你有时间就过来喝一杯。”   杨志远点头,说:“好。”   姜慧随即离去,有如蜻蜓点水。   蒋海燕望着姜慧的背影一时有些走神。她心里不免有些好奇,看姜慧今天的行为举止,就知道姜慧对杨志远很是上心。但杨志远对姜慧显得过于客气,明显没有和李泽成在一起那么随性。蒋海燕知道杨志远是个聪明人,不会不明白真要是姜慧插手杨家坳土特产馆的事情,就像她蒋海燕不能拒绝李泽成和张顺涵一样,她蒋海燕同样不可能拒绝姜慧,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杨志远只怕是清清楚楚,但杨志远为什么放着马少强、姜慧的这层关系不用,非要千里迢迢跑到北京去,情愿动用李泽成这种关系,这中间只怕有些讲究是自己不知道的,自己非得弄清这其中的曲直才好。   至于杨志远动用李泽成、张顺涵这层关系一事,此等事情不用杨志远提醒,蒋海燕也知道不能告诉姜慧,一旦真引起杨志远和姜慧之间产生误会,自己绝没有什么好处,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蒋海燕自然不会去做。   酒桌之上讲究来而不往非礼也,姜慧既然过来敬了一杯酒,杨志远自然得过去回敬一杯才是,要不然也显得太过唐突。杨志远朝蒋海燕一笑,说:“我先过去敬杯酒。”   蒋海燕对此自是理解,她笑,说:“你先去,我再来。”   杨志远说:“行。”   杨志远来到姜慧的包厢,姜慧居中,旁边诸人成众星捧月之势环姜慧而坐,看到杨志远走了进来,姜慧很是欣慰。周围之人不乏察言观色之人,姜慧刚才对杨志远的态度,早有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现在一看杨志远走了过来,姜慧的身边立马就腾出了一个座位。服务员训练有素,不用吩咐已是动作麻利地上了一套碗筷。   杨志远笑,客套的话还是得说:“姜姐,志远敬你一杯,谢谢姜姐的看重。”   姜慧拍了拍身边空出的位子,说:“志远老弟,别急,先坐下,陪你姜姐说说话。”   酒桌上的礼数杨志远自然懂,姜慧既已开口,杨志远自然不可拂了姜慧的意,要不然姜慧的颜面也不好看,杨志远笑了笑,大大方方地坐下。   姜慧此桌有七八人,主客双方分两边而坐,主人方为省会榆江市建设银行行长一行,被宴请之人为省交通厅计财处处长一行,姜慧应是穿针引线之人。姜慧给杨志远略作介绍,行长、处长姜慧自是认识,姜慧一一作了介绍,而双方随同各人,以姜慧的身份,自然不会太在意也就不会记在心上,没那个必要。场面上的人都乖巧,一看姜慧介绍完双方首脑,略作停顿,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为免大家尴尬,计财处副处长赶忙站起来和杨志远碰杯,作自我介绍。其他诸人也是一一仿效,杨志远和诸人碰杯,说幸会。   与建设银行营业部一副主任碰杯时,出现了一个小插曲。按说今天这种场面,一个营业部副主任上不了桌面,只因今天这事有些特殊,榆江市建行行长今天请姜慧出面,是为拉省交通厅的存款而来,建设银行为专业性银行,省交通厅的工程结算资金、基本建设资金是专户专管在建行开户没错,可省交通厅是富得流油的单位,在工程预算外,还有大量的资金存于各家银行。现在银行系统都在进行金融体制改革,专业性银行都在向一般性商业银行过度,建设银行自然也不例外,存款的业绩多寡就成了各家银行的重要考核指标之一,榆江市建设银行在这一块有些落后,而把交通厅存于其他各家银行的款项拿来转存建行,就成了一个很快捷的方法和选择,可这是一块谁都想要的香饽饽,不是行长想要就能要来的,自然得麻烦在交通厅说得上话的人出面才行,马少强是交通厅的老领导,在交通厅根深蒂固,请姜慧为之出马自然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营业部副主任被行长带了出来,就为混个脸熟,为今后到计财处跑腿提供方便。   此副主任姓周,名晖博。杨志远起先也没怎么在意,大家碰了碰杯,周晖博笑,说:“杨总,我和你是新营一中的校友,在学校见过面。”   杨志远一听,仔细打量了一番,似有几分面熟,想了想,记忆中却没有周晖博这么个人,杨志远笑了笑,说:“不好意思,还真是有些想不起来。”   周晖博笑,说:“我那时的名字叫周辉煌,周晖博是后来改的名字。”   一说周辉煌,杨志远顿时有了印象。那时的新营一中分初中部和高中部,杨志远在新营一中上初中的时候,周晖博比杨志远高一届,两人结缘于乒乓球运动,杨志远和周晖博的乒乓球都打得不错,二人经常于学校的比赛中相遇,一来二去,两个人也就认识了。只是周晖博初中毕业没有直升高中,而是上了中专,考取了省财会学校。二人自此断了联系,没想到今日得以相见。这种场合,自然不可能叙旧,两人交换了名片,杨志远一笑,说:“改天再作联系。”   周晖博点头,说:“行。”   姜慧笑,说:“既然都为校友,那该多喝一杯才是。”   杨志远一笑,和周晖博又碰了一杯。喝了一圈,杨志远坐了下来。姜慧说:“志远老弟,你的情况我可是时时都在关注,听大家说你把杨家坳经营的很是不错。杨家坳现在是一天一个样,形势大好,蒸蒸日上。”   杨志远笑,说:“有姜姐为之关注,我敢不把杨家坳经营好,要不然岂不辜负了姜姐的一片心意。”   姜慧笑,说:“我也就旁观而已,并不曾为你出过什么力。”   杨志远说:“看你说的,上次运输方面的事情还不是姜姐帮了一把。”   姜慧一笑,说:“一件小事,举手之劳而已。”   杨志远笑,说:“于姜姐是小事,于杨家坳而言,却是解决了我们杨家坳的一个大问题,来。姜姐,我敬你一杯,谢谢姜姐。”   杨志远和姜慧又碰了一杯,杨志远是酒,姜慧原本喝的是饮料,但杨志远给她敬酒,她还是换上了三钱杯。两人喝了酒,杨志远一看,是时候了,起身告退。姜慧欲起身相送,杨志远赶忙拦住。姜慧一笑,说:“志远老弟,到了省城记得给我来电话。”   杨志远笑,说:“行,我记住。”   姜慧笑,说:“真要记住了才好。”   杨志远笑了一笑,知道姜慧这话是半开玩笑半认真,可有些事情,大家没法说透,杨志远知道自己是在刻意和姜慧保持应有的距离,不想和姜慧走得太近。姜慧自然不可能没有感受,只是始终不明白杨志远只是为何如此,在她看来与她姜慧走近对他杨志远应该是有益无害,杨志远此举让姜慧有些看不明白。但困惑归困惑,姜慧是聪明人,不可能去追问杨志远一个为什么,只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杨志远回到蒋海燕的包厢,蒋海燕一看杨志远回来了,朝杨志远一笑,起身,往姜慧所在的包厢而去。杨家人喝酒都不含糊,杨志远一离开,杨广唯就被蒋海燕的一干手下轮番围攻,此时酒战正酣,杨广唯尽管面色红润,但仍是眼不眨心不跳地沉着应战。杨志远一看情形就知道自己需要出手,要不然杨广唯非喝醉不可。杨志远一笑,立马加入战端,杨广唯一看杨志远参战,精神为之一振,开始主动挑战。杨广唯经过几轮围攻,对对手酒量的强弱自是心有成竹,先弱后强,各个击破。这场酒战,直喝得天翻地覆,蒋海燕的手下被喝倒了好几个,杨志远和杨广唯也都有了九分酒意,但还好两人都保持应有的清醒,谈笑自如。让蒋海燕和她的手下大为折服,心说这杨家人的只怕都是海量,己方以多战少,喝成如此地步,早就输了。   酒喝到这个份上,自然也就不可能开车了,再说,杨志远也没准备回杨家坳。杨志远就近于交通宾馆开了一间房,和杨广唯进了房,倒头就睡。这一觉直睡到日落西山,杨志远才醒过酒来。杨志远上卫生间洗漱完毕,这才把杨广唯叫醒。   杨广唯问:“小叔,什么时候了?”   杨志远笑,说:“又到吃饭的时候了。”   杨广唯笑,说:“这日子过得,吃了睡,醒了吃,吃了再睡,真不知这是什么日子。”   杨志远问:“你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有意思吗?”   杨广唯笑,说:“有个啥意思,我还不如上下地干活。”   杨志远点头,表扬,说:“广唯,不错,没有丢失咱农民的本性。我们农民都知道,没有耕耘,就没有丰收的喜悦。生活的本质就是有耕耘才有收获,这么一个简单肤浅的道理许多人却是不懂。在一些人看来,好吃好喝只用收获无需耕耘纸醉金迷的日子才是值得羡慕的生活。”   杨广唯直笑,说:“放心,小叔,我们杨家人根本学不来那些人。不用下地干活,整天好吃好喝,在乡下也就是猪栏里的猪才过这种生活,最后怎么样,养肥了,过年的时候给它来上一刀,过个热闹年。”   杨志远哈哈大笑,说:“广唯这个比喻经典,也只有你才想得到,要我还真想不出来。”   杨广唯笑,说:“这叫骂人不打草稿,乡下人骂人,不都喜欢骂‘猪一样的’,就是这么个理,这还不是说猪只知吃喝,不知道死活,蠢!”   杨志远夸:“好,别小看了我们农民的智慧,粗俗的言语间,往往有着农民摸索出来的朴实的哲理。”   杨志远说:“行了,广唯,你赶快上卫生间洗澡,等下我们还要出去。”   杨广唯问:“去哪?”   杨志远笑,说:“还能去哪,自然是去谢富贵的酒楼。”   杨广唯一听是去见谢富贵那,一骨溜就爬了起来。趁杨广唯洗澡的时间,杨志远拨了林觉的电话。林觉一听是杨志远的电话,很是高兴,问:“志远,你在哪里?”   杨志远笑,说:“在省城呢。”   林觉笑,说:“我现在跟大海在一起,你在哪里,我来找你。”   杨志远本来还想打电话给胡大海,现在一听林觉跟胡大海在一起,心想正好,省得麻烦。杨志远说:“林觉,我现在在交通宾馆,你来接我得了,中午喝多了,正不想开车呢。”   林觉笑,说:“你杨志远喝酒怕过谁,谁值得你这么喝。”   杨志远笑,说:“你来了再说。”   林觉的电话里传来胡大海粗犷的声音:“志远啊,你等着,我们马上就到。”   杨志远摇摇头,这个胡大海,还是改不了他粗犷爽朗的江湖脾性,不过相对于某些人的伪善,杨志远觉得自己还是喜欢胡大海的个性,至少人家真,不玩虚的,在一起没什么负担,就凭这一点,只怕许多人不及胡大海。 第36章 事在人为   杨广唯洗完澡,杨志远估摸着林觉和胡大海也快到了,于是和杨广唯出了门,两个人慢慢地朝交通宾馆的门口走去,刚走出不远,就看见胡大海的‘凌志’朝他们驶了过来。   胡大海一个急刹,把车停在杨志远的面前,伸出头叫:“志远,怎么今天才来啊,想死你了。”   杨志远笑,说:“大海,怎么说话这么酸,这不是你的风格。”   胡大海憨憨一笑。杨志远和广唯打开车门上了‘凌志’的后座,林觉回过头一笑,说:“志远、广唯,看你们两人的神态,也看不出喝高了的样子。”   杨志远微微一笑,说:“休息了几个小时,自然也就缓过神来了。”   胡大海呵呵一笑,说:“能让志远和广唯喝高的人,酒量只怕小不了。”   杨广唯说:“什么啊,我们可是以二敌八,要是单打独斗,他们岂会是我们的对手。”   林觉说:“我说呢,你们杨家人天生就是好酒量,自小训练,有几个人喝得过你们。”   杨志远笑,话里有话,说:“雨霏的酒量也不错,所以啊,要想成为我们杨家人,林觉你还得好好操练操练。”   杨广唯不明白这其中的原由,自然就听不懂杨志远这话的意思,他有些疑惑地看了杨志远一眼,不明白杨志远怎么要说到自己的妹妹雨霏来。杨志远一笑,没有解释。林觉听了也是一笑,说:“这等事情,和酒量只怕没关系吧。”   杨志远追问:“这段时间和雨霏有联系吗?”   林觉说:“和雨霏倒是见过几次面,还和她与方芊一起在学校的小餐馆吃过几次饭。”   杨广唯一听有关杨雨霏的消息自然很是关切,他问:“林觉,我妹怎么样,还好吧?”   林觉点头,说:“好着呢。你妹那人你还不知道,能文善武,在学校里风光的很。”   杨志远笑,还是话里有话,说:“那你可得加倍努力才行。”   林觉说:“放心,我们的关系发展不错,应该不会出现大的偏差。”   两人的话说得似是而非,搞得杨广唯一头雾水。林觉转回话题,说:“志远,你和广唯,中午和谁喝酒?”   杨志远说:“和蒋海燕。”   林觉‘哦’了一声,笑,说:“这么看来,你在服务区建杨家坳土特产馆的事情成了。”   杨志远点头,说:“成了。”   林觉说:“志远,这事你可是下了不少的心力,难怪要举杯痛饮。广唯,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才是。”   杨志远这次把杨广唯带出来,根本就没向杨广唯言及自己的目的。现在一看林觉一下子就看出了自己带杨广唯出来的目的,知道自己看人没错,林觉这人聪慧,心智过人,更加坚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觉得自己有必要和林觉好好谈谈。杨广唯以为杨志远带自己出来只为保驾护航,没作他想,现在听林觉这么一说,忙问:“小叔,你这次带我出来,不只是为了喝酒啊。”   林觉笑,说:“广唯,你小叔这场酒是为你喝的,他这是在给你涨势,让人家不敢小瞧你。”   杨广唯还是不明白,问:“这话从何说起。”   林觉笑,说:“这个让你小叔告诉你。”   杨志远笑,说:“广唯,今后在本省高速公路所有服务区建杨家坳土特产馆的事情就交由你全权负责,这次带你来,就是想让你与蒋总她们认识,以方便你今后的工作。”   杨广唯恍然大悟。心说,小叔也真是,这么重要的事情也不提早告诉我,要不然中午非得和那几个副总多喝几杯不可。   说话之间,几个人到得谢富贵酒楼前的停车坪里,胡大海刚刚停好车,正在此时,杨志远接到了蒋海燕的电话。   蒋海燕在电话里笑,说:“志远,休息好了没有,有没有别的安排,如果没有安排的话一起吃饭。”   杨志远笑,说:“谢谢蒋总,晚上要会几个朋友,晚餐就不用你安排了,你忙你的。”   蒋海燕笑,说:“那行,志远,你我之间就不讲那些虚的,既然你有安排,我就不管你了。”   杨志远笑,说:“朋友之间,自当如此。”   杨志远挂了电话,林觉笑,说:“看来这个蒋海燕还蛮在意你的,志远,你这次到北京是不是为了杨家坳的事情,是不是动用了一些关系,要不然蒋海燕前后的态度不会如此之大。”   杨志远一笑,心知蒋海燕看重自己,应该更看重的是自己和李泽成之间那层关系。林觉不明白这其中的曲直,杨志远自然也不愿说透。他笑,说:“林觉,你的直觉没错,但是事情的经过还真不能跟你们细说。”   林觉意味深长地一笑,说:“这么神秘,肯定不是一般人物。行了,尽管我心存好奇,但我不问就是。”   杨志远笑,说:“就你们这般心智,呆在零点广告可惜了,应该另作考虑。”   林觉警觉,说:“志远,你这话中有话,什么意思?”   杨志远一笑,说:“等会自知。”   正说着,杨志远就看见谢富贵晃着脑袋从酒楼里走了出来。杨志远一行迎了上去,杨志远笑,说:“富贵同志,你是越来越富态了,看样子这段日子你小日子过得挺滋润的。”   谢富贵说:“志远,你什么意思,好像见不得兄弟我舒坦似的。要是我一天到晚皱着个眉头,低着个脑袋,你就开心了。”   杨志远笑:“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小日子过得好,我岂会不高兴,起码我杨家坳的山珍野菜、毛尖野菊在你富贵同志的连锁店可以多赚些银子。”   谢富贵笑,说:“这话听着倒是舒心,说实话,还真得感谢你志远,要不是你及时供应雄鱼头,我的日子岂会有现在好过,那还不是一天到晚焦头烂额。”   胡大海大大咧咧地说:“老谢,那你还啰嗦什么,还不请我们进店,好吃好喝的伺候。”   谢富贵笑,说:“少不了大海你的。真要把你大海得罪了,我谢富贵也不用在榆江混了。”   胡大海呵呵一笑,说:“老谢,你这么说岂不是埋汰我,要知道认识了建中叔和志远他们之后,我可是回归正道,以前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咱早就不碰了。”   杨志远一笑,说:“行了,富贵,给我们找个好点的包厢,我想和林觉说点事。”   林觉笑,说:“志远,你今天说话总是神神秘秘的,你和我现在还能有什么事可谈,不会又拿几十万的现金来唬我吧。”   谢富贵笑,说:“我这里最好的包厢也就是总统包厢了,既然有事要谈,那就上总统包厢得了。”   总统包厢是个大包厢,分里外两个小包间,里间吃饭,外间喝茶,梨木家具,下了不少本钱。大家坐定,早有服务员把杨家坳的‘眉儿金’沏上。杨志远品了一口茶,笑了笑,问林觉:“林觉你那零点广告的生意怎么样?”   林觉笑,说:“已上正轨,过得去。”   杨志远笑,说:“我想收购你们零点广告,你觉得怎么样?”   杨志远此言说得有些突然,不止林觉,在座的诸人都是大吃一惊,不明白杨志远何以突出此言。   胡大海说:“志远,你不是开玩笑吧?”   杨志远摇摇头,笑,说:“你们看我像在开玩笑吗?”   林觉看了杨志远一眼,说:“志远,你是突然起意,还是早有考虑。”   杨志远说:“早有此意,但一直没和你说。我知道零点广告有股东若干,你是其中最大的股东,我现在向你提出几个收购的方案,你可以回去跟股东们商量商量。”   林觉一笑,说:“志远,既然你早有考虑,肯定有些目的,不会无缘无故,那好,你先把收购方案说来听听。”   杨志远说:“一是全资收购:以贵公司现在的净资产为基准,在此基准上以一倍或者几倍的价格溢价收购;二是增资并购:杨家坳增资零点广告,达到51%的控股要求,其余股份由原有股东自行分配;三是吸收合并:零点广告折股整体并入杨家坳农业科技发展控股有限公司,原有股东在杨家坳持有相应股份,零点广告自从成为杨家坳的子公司。三种方案,可任意选择,你们有好的方案也可以提出来,我们坐下来商谈。”   林觉仔细地听着,点头,说:“条件优厚,具有诱惑性。”   杨志远笑,说:“既然颇有诱惑,怎么样,回去好好和股东们商量商量,统一思想后,我们再坐下来签字画押,履行法律应有的手续。”   林觉笑,说:“志远,我还不了解你,你如此处心积虑,你会没有条件,一并说来听听。”   杨志远笑,说:“林觉你分析问题透彻,更坚定了我收购零点广告的想法。自然,我也有条件,我的条件就是,原有的管理团队全部留下,你林觉就任我杨家坳公司的总经理一职。”   杨志远此言一出,举座震惊。胡大海直乐,说:“志远,你要是和林觉搭档,那可是绝配,你们杨家坳还不大发特发。”   胡大海看问题简单,林觉却不这么看。现在的杨家坳是个村集体企业也是一个家族企业,杨志远现在是董事长、总经理一肩挑。杨志远现在干得好好的,他为什么要分权,竟然让自己这么一个外人就任总经理,他的目的又是何在。难道他是想离开杨家坳,另做打算?   林觉笑,说:“志远,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   杨志远说:“杨家坳当初虽然是按现代化企业的股权结构设立起来的公司,但我们杨家坳目前的管理基本还停留在家族管理的层面上,这种管理模式有好也有坏,好处是容易形成公司决议,坏处是容易形成一言堂,一旦决策者的决策失误,势必影响公司的发展。我一直都有考虑引进职业经理人参与公司管理的想法,可杨家坳的公司规模还小,对职业经理人没有多大的吸引力,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从身边去发掘适合公司发展的管理人员,我思来想去,觉得就目前而言,你林觉最合适不过。”   林觉说:“为什么你就认定我合适呢?”   杨志远说:“一则是你的能力和水平都很不错,目前我们杨家坳还没有人比你强,而是这一年多来,你和我们杨家坳走动频繁,对我们杨家坳的情况熟悉。更主要的是你和我们杨家迟早会有关联。就目前的情况,杨家坳的家族观念很重,如果管理人和杨家没有一丝的关系,还真的不好让杨家坳人接受。”   林觉一笑,知道杨志远是在说他与杨雨霏之间的事情,他笑,说:“这事情可是有着许多的未知因素,谁知道结果会是怎么样。”   杨志远笑,说:“除非你对自己没有信心,如果是这样那你也没能力当我们杨家坳的总经理。”   这话激起了林觉的斗志,林觉想了想,说:“志远,我初步接受了你的建议,但公司的事情我一个人说了不算,我需要回去和其他的股东商量,至于他们会不会同意,我没有绝对的把握。”   杨志远笑,说:“林觉,只要你同意了,我相信这事情就简单多了,他们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不太过分,我都可以答应。”   林觉说:“我尽力而为!”   杨志远摇头,一如当初李泽成和他说话时的口气,说:“林觉,这话不对,应该是竭尽全力,事在人为。”   此时菜已上桌。谢富贵说:“志远、林觉,你们的事情也谈得差不多了,你们看是不是可以开吃了?”   胡大海撩起袖子,说:“他们不吃,我们吃,我可真有些饿了。”   林觉笑,说:“大海、富贵、广唯,你们先过去,我还有几句话想问志远。”   胡大海说:“你们谈你们的,走,我们先吃饭去。”   等胡大海他们一离开,林觉问:“志远,你跟我说实话,你这般安排,是不是自己已有离开杨家坳的打算?”   杨志远说了实话,点头,说:“我是有这种想法,想让你来接替我。”   林觉问:“你是不是有了去处?”   杨志远摇头,说:“没有,但我迟早会离开,趁这段时间你正好可以熟悉公司的一些内部情况。”   林觉说:“志远,说实话,能上杨家坳去,能让我成为你们杨家人的一分子,我不能不心动,可你们杨家坳的情况特殊,家族观念太重,我一个外姓人只怕站不住。”   杨志远说:“慢慢来,我想我们杨家坳人会接受你的。其实在我的设想中,杨家坳最终还是要走资本化的道路,在适当的时候引进风险投资公司,对杨家坳公司按上市公司的管理制度来加以规范,这对杨家坳今后持续健康的发展可以起到很好的促进作用。至于目前,你有思想顾虑,我可以理解,我觉得你最好的办法,还是找杨雨霏谈谈,看看杨雨霏是不是支持你去杨家坳?”   林觉一笑,说:“这个主意不错,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里间,胡大海在喊:“志远、林觉,你们还吃不吃饭了,屁大的事情谈了这么久,林觉你也真是,答应了志远就是,要什么好犹豫的。”   杨志远一笑,说:“走吧,吃饭去,要不然呆会大海真会出来拖人了。”   林觉点点头,和杨志远并肩朝里间走去。   没多久,林觉和他的零点广告以折股的方式被杨家坳收购,零点广告正式成为杨家坳的子公司,林觉到杨家坳走马上任,零点广告的事物交由原来的业务副总负责。对于杨志远让林觉进入公司管理层的事情,杨家人都没有太大的意见。杨志远在公司的股东大会上把自己的想法细细地说了一遍,但是他还是隐去了自己今后会离开杨家坳的事情,在杨家坳这事也就白宏伟知道,其他人还不知晓。大家都觉得杨志远的话有些道理,都知道现在杨家坳的生意越做越顺,越做越大,白宏伟、杨自有他们自身的能力有限,要他们按公司既定的方向做事那都是没得说,但真要他们来掌控全局,还真没有这个能力。既然杨志远是为公司今后的发展着想,大家就不可能不同意。   杨志远心想这事比自己预想的顺利,这应该与大家对林觉这人比较了解有些关系。要知道这一年多来,林觉没少跑杨家坳,林觉能吃苦,为了拍摄一部好的广告,经常是亲历亲为,不辞劳苦。这些大家都看在了眼里,杨家人一贯敬重勤劳,有本事的人,现在杨志远有意让林觉进入公司参与管理,大家都觉得可以接受,林觉进入公司总比一个陌生人进入公司要好。   杨志远觉得任何事情看起来复杂,但真要用心去做,其实远比想象的简单。万事万物都不外乎这个道理,事在人为,用心就好! 第37章 献礼华诞(1)   七月一日,江海通高速作为向党的华诞献礼的重大工程于这一天剪彩通车。这一天,榆江和会通二市高速公路的入口处,彩旗招展,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江海通高速公路的通车仪式将于两市同时举行,省委省政府以江海通高速的贯通来庆祝党的生日。   本省的党政要员都于这一天齐聚高速公路两端的入口,省委书记钟涛、省委副书记郭建明、省委常委省会榆江市市委书记王文举、还有榆江市市长张淮等等一干要员聚在榆江高速的入口,而在高速公路的另一端由省长周至诚带着省政府的一干要员,常务副省长朱明华、省委常委副省长马少强、省政府秘书长付国良以及会通市市委书记于海天、市长杨明等等则聚在会通高速的入口处,只待吉时一到,两头同时剪彩通车。   8:58分,吉时已到,省委书记钟涛、省长周至诚各自带领要员于同一时刻分别在榆江市和会通市挥动剪刀,剪断了横在高速公路入口的大红绸缎。省电视台的镜头对准了这预示着本省新一轮经济腾飞的历史时刻,钟涛书记和周至诚省长兴高采烈的神采将在省台当晚的新闻联播中作为头条正点播出。   今天为了给本省首条高速公路的通车造势,也为了讨个好彩头,政府各部门的车辆都被紧急征用,调来参加通车仪式。周至诚昨天傍晚就带着一干人马到了会通,入住会通宾馆,周至诚这人不喜张扬,到下面的市县一般都喜欢让政府办安排尼桑碧莲中巴车,尼桑碧莲底盘高,适应性强,动力强劲,本省经济一般,乡村的道路一般都没有硬化,周至诚下乡难免不遇上下雨,道路泥泞不堪的时候,这时尼桑碧莲的优越性就得到了充分的体现,从来就没有出现过深陷泥泞动弹不得的情况,而且尼桑碧莲外观不显豪华,不大引人注意,很适合周至诚的个性。但今天情况特殊,省首条高速公路贯通的新闻,除了在省电视台的新闻中播出,还会在中央台的新闻联播中有个几十秒的播出时间,本省经济虽然不及沿海繁荣,但也不能显得太过寒碜,通车仪式上的车辆自然也就越多越好。为此周至诚就特意把他的奥迪带了过来,既然周至诚坐的是专车,朱明华、马少强、付国良自然也就把他们的专车带了过来。   此时,乌黑锃亮的一色奥迪一字排开,前有省政府警务处的警车开道,后有警务处的警车压阵。警车虽然没有鸣笛,但也是警灯闪烁,奥迪车都已启动,只待领导上车。周至诚剪完彩,走向等在一旁的黑色奥迪车,周至诚的秘书宋华强小心地帮周至诚打开后门,周至诚上了他的奥迪。一见周至诚上了车,朱明华、马少强、付国良、于海天、杨明等都迅速地上了自己的专车。周至诚的司机于小闽按了两声喇叭,前面开道的警车对此自是心领神会,立即出发开道,十几台奥迪车鱼贯而出,入了入口,过了匝道,上了高速,以均匀的速度朝榆江驶去。   按照活动安排,周至诚将与钟涛书记于高速公路的中段会合,两人相会握手,寓意江海通高速一路通畅,大吉大利。活动至此,通车仪式方为正式结束。领导们方可自行其是,在此之前不管是谁都得按既定程序办。   奥迪以每小时80公里的速度行驶在行车道上,车轮碾过路面,发出柔和的声音,到底是新建的高速,路面平整,车体没有一丝的颠簸,周至诚把头靠在靠椅上,半眯着眼,感觉很是不错。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秘书宋华强回头看了周至诚一眼,一看周至诚半眯着眼,不知道周至诚是在休息还是想事情,宋华强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在这个时候把自己听到的一些传闻告诉周至诚。   周至诚注意到了宋华强欲言又止的表情,知道宋华强这是有事要说,周至诚睁开眼,说:“华强,有事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周至诚是两年前从国家某部委空降到本省就任省长一职的,周至诚作为一省之长,除了有省政府秘书长付国良这个大管家为其鞍马劳顿,自然也会配有专职秘书,周至诚就任省长后,付国良就安排宋华强跟着他,这两年里,周至诚总觉得这个小宋使着有些不那么顺手,倒不是说小宋做秘书不合格,而是他太合格了,他谨小慎微、小心翼翼,服务细致,周至诚什么时候需要喝水,他只要清清嗓子,小宋就会及时地把茶杯递了上来,他的喝茶习惯,小宋也是了解的一清二楚,茶叶的口感、多寡,小宋都把握的很准。他上车下车,小宋都会及时地为他打开车门。这些作为秘书的基本素质,小宋把握的比谁都好,可周至诚有自己的要求,觉得作为一个称职的秘书,仅仅做到这些是远远不够的,作为一个省长秘书,还应该具有较好的政治素养,敏锐的观察力、应变能力和经济管理能力,因为作为省长秘书,某些时候,因形势之需要,省长秘书还必须代行省长之实,自己的秘书一旦被自己派出去处理事务,他的一言一行都关系到自己这个省长的声誉。这个时候,周至诚就希望自己的秘书表现得强势和有力度一些。也许是在省机关呆久了的缘故,宋华强的性格恰恰比较柔弱,做任何事情都是不温不火,没有一丝的力度。周至诚派宋华强到下面处理过好几个事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马马虎虎,说得过去。照别人也就认可了,可周至诚总觉得事情原本可以用另外的一种方式处理,还可以更出彩一些。周至诚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苛刻些,但他就是觉得这个小宋的行事风格不合自己的心意。周至诚也曾想过要换一个秘书,但他仔细观察了一下省政府办公厅的那些备选人才,发现他们都是一个模子出来的,几乎都是大同小异,再一想这个小宋跟自己有段时间了,做人很是本分,谨言慎行,对自己也忠诚,周至诚虽然心有遗憾,但他还是把宋华强留在了自己的身边,周至诚心里早就想好了,一旦有了更为合适的人选,周至诚就把宋华强外放,把宋华强安排一个合适的位置上去。   现在一看宋华强吞吞吐吐的样子,周至诚就觉得这个小宋做事还是不大气。在汽车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就三人,都是贴心之人,没有什么不可以说,宋华强这么一来,反而会让于小闽产生误会。司机和秘书有了间隙,对他这个省长来说未必是好事。   宋华强接到了周至诚的明示,就说:“这几天我听到了一些有关马副省长的一些传言。说江海通高速马副省长的夫人插手了不少的工程标段。”   周至诚没有说话,有关马少强的流言蜚语,周至诚不是第一次听到。但流言就是流言,没有事实依据,根本算不了什么。到了他们这一级的干部,不可能像街头百姓一样,听风就是风,听雨就是雨,一听到官场的流言就津津乐道,信以为真。周至诚知道,这等事情,必须以事实为依据以事实为准绳,道听途说,有害无益。   马少强这人一直比较强势,他以前就是交通厅的老厅长,根深蒂固,他就任副省长之后,省交通厅一直都在他主管之下。以周至诚现在对马少强的了解,觉得关于马少强的流言只怕还真有几分可能,试想以马少强的秉性,江海通高速这个这几年本省最大的建设项目,马少强会不染指,几无可能。但即便大家都知道有这种可能,可马少强毕竟不是一般人物,人家是省委常委、副省长,在省政府这一块排列第三,这一级官员任免去职都不由本省掌控,直接由中央统管,即便马少强出现问题,也得由中纪委派调查组对其进行核查,省里根本无权过问。   周至诚和马少强有些过节,这在本省几乎不是什么新闻。   周至诚是空降干部,觉得本省经济之所以上不去,与官员的素质和勤政意识有着很大的关系。上任伊始,他试着在搞了一些变革,但凡变革肯定会伤及一部分人的利益,如此一来,周至诚自然就成了这部分人的一致公敌。周至诚原以为此等事情自己已和钟涛有过商量,并已得到钟涛的首肯,尽管实施起来会有难度,但只要钟涛支持,肯定可以进行下去。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大错特错,钟涛表面支持,事实上并不热情。钟涛是本省干部,一步步地走到了今天这个位置,省内大大小小的干部都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他比谁都懂。周至诚后来就想,钟涛其实一开始就不希望他周至诚对本省的干部大动手脚,可钟涛也知道,他周至诚空降本省,必须在干部上有些动作,才可在本省的政治舞台上长袖善舞,大有可为。什么叫人事,就是作为一个领导,你必须掌控人事权,任命一部分自己的人,才能干好自己想干的事。钟涛自然不好当面拒绝,只好同意,但他并不热情,只是作壁上观,静观其变。   没有钟涛的鼎力支持,周至诚的变革自然是阻拦重重,最后不得不无疾而终。这对周至诚影响极大,本省官场中人,自此认定周至诚只会是官场过客,最终还是会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周至诚对此保持沉默,他在等待机会绝地反击。   一年后,机会来临,原来的常务副省长另有任命,被调到外省任省长。此常务副省长也是本省人,老省长到点离休后,钟涛向中央建议接任省长一职的人选就是此人,此人能力颇强,官声也不错,还真是接任省长的最佳人选。但此人的致命缺点就是他也是本省人。中央有中央的考虑,中央早有心改变各省省内成长的干部在省内任职的惯例,省内干部在本省任职,有其优势,那就是对干部熟悉,但因其土生土长,亲属都在省内,难免不任人唯亲,也不利于干部的防腐。从保护干部的角度出发,把有能力的干部调离本省到外省任职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一个省,一个书记是本省人已是不得已而为之了,无论如何没必要再让省长也为本省人士。周至诚得以就任省长也是得益于此,因为周至诚不是本省人,与本省没有瓜葛,外来的和尚好念经。   此次常务副省长调到外省后,周至诚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他有必要做点什么。中组部派下来的考察组,原本把马少强作为重点考察对象。马少强和钟涛走得近,也可以说是钟涛的嫡系,马少强任交通厅厅长时,钟涛是省长,马少强能成为副省长,钟涛所起的作用不小。钟涛后来成为书记,马少强随后才得以进入常委序列,马少强这次原以为有钟涛的力荐,自己可以顺理成章的接任常务副省长,但没想此事生了变故,结果大出所有人的意料,一则马少强的官声并不好,得分不佳,二来也是周至诚在其中起了作用,周至诚就任省长以来,就感觉到了马少强和钟涛关系非同一般,马少强依仗与钟涛的关系,表现一直强势,马少强主管的那一块几成他的独立王国,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即便是周至诚的政令在马少强主管的那一块也经常是政令不通,非要经过马少强的首肯方可施行。这对周至诚的权威是个极大的挑衅。让这样的一个人成为自己的副手,今后的工作只怕根本没法开展,周至诚向考察组坦诚了自己的看法,也上北京向相关领导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和担忧,中央考虑到周至诚的实际情况,也理解周至诚人生地不熟不便开展工作的苦衷,最终充分听取了周至诚的意见,开了特例,把会通市市委书记朱明华直接提升为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会通市为省内重要的工业城市,为省内第二大城市,经济总量与省会榆江市不相上下,配备比较高,市委书记享受副省级待遇。按惯例会通市市委书记上调,一般都是排名靠后的副省长,像朱明华这样一步到位直接进入省委常委序列,直接就任常务副省长的在本省只怕是史无前例,绝无仅有。朱明华可以说是天掉馅饼,喜中头彩。   周至诚如此不按常理出牌,让许多人看不懂,只有周至诚心里明白,自己之所以向中央力荐朱明华,其能力强,官声好是其一,更主要的是,如果按常理出牌,在其他按部就班的副省长中推荐一人出来,人家对此自然只是感激一阵子,事后会觉得理所当然,迟早如此,他周至诚也就是起到了一种推波助澜的作用而已。启用朱明华,可以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来可以让朱明华对自己充满感激之情,积极配合自己的工作,二来周至诚就是要让本省官场知道,中央是支持他周至诚的工作的,不然怎么会同意特许启用朱明华。事实上也正是如此,朱明华就任常务副省长之后,官场中人都看出了这其中的端倪,许多工作在执行过程中都顺畅了许多。   但至此,周至诚就彻底地把马少强推到了自己的对立面。周至诚对此无可奈何,心想马少强还是没有看清这其中的形式,中央之所以同意启用朱明华,除了支持他周至诚以外,就没有其他的考虑,中央之所以把他周至诚空降,目的无非就是不想让本地帮结盟,形成铁板一块。钟涛、马少强难道就一点都看不出中央的意图,只怕未必,人家这是在有意为之,在现实利益的面前,只怕想得还是争取一点是一点。   宋华强见周至诚没说话,以为周至诚默许了自己,他接着说下去,他说:“我还听说,沿海财团的蒋海燕为了争得省内高速公路服务区五十年的经营权,在马副省长的夫人姜慧那里下了不少的心力,听说,蒋海燕还送给姜慧一副用金丝绣的湘绣。”   周至诚轻‘哦’了一声,望了宋华强一眼,宋华强一看周至诚的表情,就知道周至诚已经把此事记在了心上,毕竟是空穴来风,周至诚最反感的就是这种没有事实依据的东西,宋华强之所以还是要说,是他觉得作为秘书,他有必要让周至诚知道这些。现在一看周至诚听进去了,他就知道自己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了。 第37章 献礼华诞(2)   周至诚靠在后座上,心想蒋海燕送姜慧金丝湘绣这等事情只怕就不是空穴来风了,只是这等私密的事情,按说知道的人不多,怎么就传了出来,看来,任何事情要想人不知,唯一的办法真的就只有己莫为这一条路可走了。   周至诚对马少强这人很不理解,对自己的儿子不加管教,任其胡作非为,对自己的老婆不加管制,任其肆意为之,插手他管辖范围内的许多事情,这在官场只怕是公开的秘密。作为政府这一块的班长,周至诚不久前曾经和马少强开诚布公地谈过一次,要他对自己的亲属加以约束,马少强当即否认,事后依旧我行我素,不以为然。周至诚搞不懂马少强这是在干嘛,他难道就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难道就不明白这是在自毁前程,官至省委常委,谈何容易。周至诚现在越来越觉得,马少强之所以如此,应该与钟涛书记的庇护有着莫大的关系,马少强走到今天的位置,不是他不明白事情的轻重,而是他觉得自己和本省的一号首长关系密切,人尽皆知,慢慢地放松了警惕,这人一旦放松了警惕性,也就会变得越来越大胆,对自己的儿子不加管教,基于此,对自己的老婆不加管制,基于此,和他这个省长阳奉阴违也是基于此。周至诚觉得马少强这是在自己给自己挖坑,自己挖得越深,将来把自己埋葬得越惨。要知道,我国是社会主义法治国家,法律的尊严和权威没有人可以践踏,我们党的作风从来就是,不管领导干部的职位有多高,只要胆敢违法乱纪,一旦查实,绝不会姑息养奸、心慈手软。因为一个政党要想长久执政,最基本的一点就是让自己的肌体健康,我们的党绝不会容许因少数干部的贪腐而危及党的根基。根除腐败,溯本根源,是党的一贯作风。对马少强是如此,对他周至诚是如此,对钟涛也会是如此,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绝不会像老百姓想象的那样,只对下不对上。   此时,前面开道的警车慢慢地靠边停了下来,周至诚知道,只怕是到了和钟涛会合的地点了。   周至诚和钟涛会面的地点位于高速公路中段,此地处于合海市境内,既然江海通高速连通三市,把本省二位最高领导安排在合海市会面,也算是照顾合海百姓的情绪,给合海市一个安慰奖。   此时高速公路隔离带上的应急隔拦已被临时打开,周至诚的车停在了隔离带边,宋华强快步下车,绕到奥迪车的左边,打开车门,周至诚走下车去,缓步走了几步。与此同时,钟涛也从左边车道的车里走了下来,书记和省长至此与隔离带上会合,两双大手有力地一握,摄像机和长焦距的照相机闪动,记下了这历史的时刻。   高速公路上不是说话之地,尽管高速公路的各个入口,为安全起见,非参加仪式的车辆一概不予放行,两位领导还是不能在隔离带上停留过久,录像、拍照完毕,仪式正式结束,两位领导按预定计划继续前行。钟涛按计划于合海市出口下高速,顺便到合海市调研,在合海午餐后返回榆江。周至诚知道其实钟涛在合海没有什么可调研的,钟涛之所以如此安排无非就是不想在合海下高速后,如果再马上上高速,钟涛就落在了他周至诚的后面,这就不免有省委书记落在省长之后之嫌,这在官场上说不过去。   周至诚的车继续前行,周至诚看到路边的指示牌指示合海服务区在前方二公里处,他想了想,对宋华强发令。和焦达处长联系联系,到前方的服务区休整休整,焦达为省政府保卫处处长,此时就在前方的开道车上,宋华强赶忙和前车的焦达取得了联系。焦达当即一愣,因为在省长今天的活动表上没有此项安排,只怕是省长临时起意。再一想,领导一大早就起来参加通车仪式,忙碌到现在,中间并没有合适的地方可以休整,领导们难免不需要上过洗手间什么的。焦达指挥开车的警务人员放慢车速,打开转向灯,慢慢地向服务区靠了过去。   杨志远昨天就和林觉、杨雨霏、方芊还有方芊她们学校的几个女孩子一起到了合海,在合海住了下来,晚上,蒋海燕知道杨志远到了合海,也带着她的大小副总到合海市与杨志远他们汇合。杨志远和蒋海燕目的一样,江海通高速贯通,服务区也于同一天开张营业,生意人讲究彩头,有必要于这一天搞个开业仪式,庆祝庆祝。   今天一大早,杨志远就和蒋海燕一起来到合海服务区。杨志远、蒋海燕他们到合海服务区自然不必走高速,有一条机耕道与服务区相通,自然为避免脱逃高速公路过路费,机耕道只能到达服务区的下方,到服务区还得爬数十级台阶。   杨家坳土特产馆建于服务区的一端,远离加油站,土特产馆纯木结构,古色古香,民族风味十足,坪前有桃树也有梨树,四周还有松柏、水杉,楼分上中下三层,下层为商品区,整个商品区以中国红为主色调,进门处假山风车流水木桥,过木桥是商品陈列区,杨家坳的土特产品一应俱全,林林总总陈列于货架,货架为木制,雕刻有百鸟,古风淳朴。二、三楼为品茗区,从石柱峰运来的上十个百年大树兜置于二、三楼之中,大树兜为桌,成规则的摆放,小树兜为椅,环大树兜而立,树龄的年轮清晰可见,有种时光的穿梭感。一角有古筝,杨志远今天把方芊她们请来,不为别的,就为拂筝助兴,增添雅致。   周至诚的车泊进服务区,周至诚从车上走了下来,一抬眼,就看见“杨家坳土特产馆”黑底金黄的横匾悬于木楼之上,木楼古朴,八角飞悬,角有铜铃,风过铃响,有如泉水叮铃。   周至诚点头赞许,说:“不错。”   转头问宋华强:“这也是那个蒋海燕经营的,我看也还有些品味。”   宋华强摇头,说:“省长,这我还真不清楚,不过既然在服务区中,应该是蒋海燕经营的。”   说话之间,朱明华、马少强、付国良等的奥迪就先后到了。于海天、杨明没有跟来,此地已处合海市境,不在于海天、杨明的管辖范围之类,两位会通领导完成通车仪式后,已经原路返回。新加入车队的是合海市市长罗亮,合海市市委书记邹波没有同行,得随同省委书记钟涛回市里汇报工作。市长罗亮的任务就是将省长周至诚一行礼送出境。周至诚对此种迎来送往的形式并不喜欢,但下属非要如此,他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官场有官场的规矩,自己不喜欢并不代表其他人就不好这种形式主义,毕竟今天在场的省政府领导有好几位。他周至诚只能代表自己,代表不了其他人。   此时朱明华、马少强、付国良、罗亮先后下了车,都以为周至诚这次临时起意,是因为周至诚要在服务区休整,朱明华、马少强他们也有此意,毕竟都是五十开外的人了,前列腺不像年轻的时候,不经休整也没事。   蒋海燕刚才和杨志远一起为服务区的开张营业搞了个小型的仪式,此时正在服务区内巡视,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完善的地方。蒋海燕能把财团经营得如此出色,除了良好的社交能力,也与她细微细致的工作态度有着莫大的关系。蒋海燕从餐厅检查完餐饮的卫生出来,就看见一排锃亮的奥迪停在杨志远的土特产馆前,蒋海燕一看那个阵势就心有感觉,再一看车牌,都是省城排号靠前的0号车牌,就知道自己的感觉没错,只怕是省里的领导们剪彩完毕,顺便到服务区来休整休整。   蒋海燕赶忙迎了过来,马少强不用说,彼此很是熟悉。付国良和罗亮虽然不熟,但也都认识,周至诚、朱明华两人蒋海燕虽然不认识,但她在脑海里一过,就把面前的两人和电视里的形象对上了号。   蒋海燕顿时热情洋溢,连连说:“首长们好。”   马少强笑,说:“蒋总啊,今天怎么有时间耗在服务区里。”   蒋海燕笑,说:“马副省长光临,也不提前告之一声,要不也好准备准备。”   马少强笑,说:“周省长顺道到你的服务区歇歇脚,我们也就稍作停留,休整休整,没想打扰你蒋总。”   马少强适时的把蒋海燕向周至诚介绍:“周省长,这是沿海财团的蒋海燕女士,这个服务区就是由他们财团承包经营的。”   周至诚‘哦’了一声,审视地看了蒋海燕一眼。蒋海燕一脸的笑,说:“欢迎省长光临。”   周至诚没说话。   蒋海燕笑,作了邀请的手势,说:“首长们既然进服务区是为休整,要不进‘杨家坳土特产品馆’去喝杯清茶。”   周至诚仍旧没说话,站着没动。周至诚没动,朱明华、马少强、付国良、罗亮不明白周至诚的心思,自然没有谁敢自作主张,望着周至诚都没说话,等待周至诚的指示。   场面有些冷清,宋华强想到周至诚刚才的问话,他笑,问:“蒋总,这个土特产品馆应该也是你们财团的产业吧。”   蒋海燕和宋华强见过面,一听,就笑,说:“宋秘书,这次你还真是想错了,这个土特产品馆恰巧不是我们财团的产业,我们把这个地段分租给了新营县杨家坳的村集体企业,此楼是他们自行修建。”   周至诚一听,有了表情。他点头,朝朱明华一笑,说:“要不进去坐坐?”   朱明华现在有些明白周至诚的心思了,周至诚这是不想与蒋海燕牵扯上关系,做领导的心里都有数,企业都喜欢拿领导做文章,周至诚即便是途经服务区,蒋海燕如果想做文章,还是可以到处宣扬周至诚对其企业关怀备至,亲自光临服务区指导工作等等,而事实的真相又有几人知道,蒋海燕的公司一旦打上了周至诚省长的印记,不明真相的人都会认为省长就是蒋海燕的靠山。到了他们这个位置,都知道这些猫腻,一旦对某个企业不感冒,肯定会想方设法避开。朱明华知道周至诚一直不愿意进入杨家坳土特产品馆,只怕就是不想成为蒋海燕的道具,现在一听这个土特产品馆是省内企业而为,自是放心而为。   其实,周至诚的心思朱明华猜对了一大半,还有一些心思,朱明华并不知道,其实周至诚临时起意,应该与宋华强的那些话有些关系,他进服务区还有会会蒋海燕的意思,他想看看这个蒋海燕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角色,竟然让马少强为之折腰。   杨家坳土特产品馆外发生的事情,杨志远自然不知道,他正在一楼的土特产品展示区看看还有哪些细节需要考究。直到杨广唯看到一群人拥着周至诚走进馆内,一看阵势,杨广唯知道此人只怕是个领导,而且只怕来头还不小。他赶忙跑过来向杨志远汇报,杨志远一看,此人他认识,省长周至诚,省电视台新闻中经常看到。   他赶忙迎了上来。   蒋海燕赶忙介绍,说:“周省长,这是杨志远,杨家坳农业公司的董事长,此楼就是他们自建。”   杨志远忙说:“省长好!”   周至诚点点头,还是没说话,他看了杨志远一眼。周至诚微微一愣,觉得杨志远这个年轻人有些面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可他一时还真没想起来。周至诚走在杨家坳的土特产展示区,走走看看,心里想得却是这个杨志远自己在哪见过呢,能让自己有些印象的人,只怕都有些来历,不会简单。周至诚这么想着,突然灵光一闪,是了,这个杨志远自己在北京饭店的大厅里见过,当时他正和李泽成站在一起,李泽成当时态度亲密地拍了拍杨志远的肩膀,周至诚因此有了印象。只是周至诚没想到杨志远竟然是本省人士,新营那个地方周至诚知道,地处偏远,是国家级贫困县,杨家坳虽然他不知道在何处,但可以想象只怕也好不到哪去。一个小地方的年轻人怎么会和李泽成扯上关系,这中间肯定有些缘故,这事情值得商榷,应该让付国良调查清楚。   周至诚心有感觉,表面上仍是不动声色。但他的态度有所改变,杨志远邀请周至诚上楼去坐坐,周至诚一笑,没有拒绝,说:“杨总如此盛情,那就前面带路。”   杨志远把周至诚他们领上二楼。此时的二楼还没有正式营业,方芊长裙翩翩地坐在古筝前,弹奏的是一首名曲《梦江南》,古筝悠悠,只觉心清气爽。   周至诚和朱明华、马少强在一个树兜前坐下,付国良和罗亮坐到了另一张树桌旁,早有服务员把‘眉儿金’沏好,由方芊的同学端了上来,女孩们一个个青春靓丽,尽管有周至诚坐在一旁,马少强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二楼视野开阔,服务区处于山区,打眼望去,远山如黛,绿意盎然,高速路于前方蜿蜒而过。正是七月,山风习习,很是舒坦,周至诚的感觉不错,点头夸奖,说:“杨总,不错,格调不俗,赏心悦目。”   杨志远在一旁笑,说:“省长喜欢就好。”   周至诚品了一口茶,只觉清心入肺。他笑了笑,看了朱明华和马少强一眼,笑问:“怎么样?”   到了这一级的领导,什么样的名茶没品过,朱明华和马少强连连点头,实事求是,说:“好茶。”   朱明华不明白为什么周至诚突然对杨志远产生了好感,态度不错,他笑,问:“杨总,这也是你们杨家坳生产的?”   杨志远笑,说:“是,此茶产自本省第一高峰石柱峰,名曰‘眉儿金’。”   朱明华点头,说:“难怪。”   几位领导于二楼品茗了一番,期间领导们都上洗手间放松了一下,洗手间干净,雅致,檀香幽幽,不亚于五星级酒店的设置。周至诚感觉不错,交代付国良,说:“此处不错,今后但凡有重要来宾,此处可考虑作为来宾们在高速公路上的休息点。”   付国良点头,说:“明白。”   此时,方芊一曲《梦江南》弹奏完毕,开始弹奏另一首名曲《茉莉芬芳》。   周至诚站起身来,周至诚一起身,大家就知道该离开了。周至诚下了楼,走到奥迪车门边,在他抬脚上车的那一霎,周至诚回过头来,对杨志远一笑,说:“杨总,下次再见!”   不说杨志远一愣,其他诸人也是一愣,‘下次再见’周至诚省长这是什么意思?省长此话不会无缘无故,肯定另有深意,省长此话的目的何在?   马少强忍不住看了杨志远一眼,有些意味。 第37章 献礼华诞(3)   杨志远和蒋海燕一直目送着周至诚省长一行离开,这才轻松了下来。   蒋海燕笑,问:“志远,你和省长认识?”   杨志远笑,说:“应该属于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这种关系。”   蒋海燕不解地看了杨志远一眼,说:“志远,你没骗我吧,我怎么感觉周至诚省长好像认识你似的。”   杨志远点头,说:“我也有此感觉,但我真不认识省长,省长这么大个领导,真要有缘认识,我自是记忆在心,不会没有记忆。”   蒋海燕仍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志远,你没有骗我吧?”   杨志远笑,说:“这等事情,认识就是认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没有骗你的必要。”   蒋海燕点头,说:“这倒也是。可我还是有些不太明白,省长离开时说的那句‘下次再见’是什么意思。”   杨志远笑,说:“我自己也在纳闷呢,省长何来此话,目的何在,这么大个领导,说起话来不会无缘无故。蒋总,要不麻烦你去找省长问问?”   蒋海燕笑,说:“要是我和周至诚省长说得上话,我还问你干什么。”   杨志远笑了笑,说:“蒋总,要不要再上馆内坐坐?”   蒋海燕摆摆手,说:“现在没空,我还有不少的事情要忙,要不,晚上我们一起聚聚,两边人马聚在一起吃个饭。”   杨志远一笑,说:“行,那就这么定了。”   蒋海燕一摆手,走了。省长大驾光临,蒋海燕的那些头头脑脑自然懂事,不会跟着蒋海燕来凑热闹,全在原地呆着,等着蒋海燕再行检查,现在一看蒋海燕回来,就很自然的站到了蒋海燕的身后,开始新的巡视。   周至诚回到省政府的省长办公室,宋华强给他沏好茶放到办公桌上,宋华强正准备离开,周至诚想起杨志远的事情,叫住了宋华强,说:“小宋,你让国良同志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   宋华强说:“好的,我这就去通知。”   宋华强出了办公室,到外间拨通了付国良的电话,付国良也是刚进办公室没一会,刚洗了一把脸,一听是周至诚找自己,心说自己刚才还和至诚省长在一起,也没见至诚省长有什么暗示,现在至诚省长这么快找自己,也不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付国良什么也没问,放下电话就从楼下走了上来。省政府的办公楼都还是老式建筑,外砖没有粉刷,就涂抹了一道红色的墙漆,红砖堆码的痕迹清晰可见。省政府现在的所在地,原本是为苏联专家建造的疗养院,后来中苏关系恶化,苏联专家撤走后,这里就成了省政府的办公场所。几十年了,省政府一直设立在这里,虽然外型没什么改变,但里面的内饰都有了很大的改变,空调,卫生间这些设施一应俱全。省长们的办公室都被打通,放了真皮沙发,豪华桌椅。省长办公的这栋楼在最里面,是栋四层高的小洋楼,周至诚的办公室在三楼,付国良的办公室在二楼,一楼为政府秘书一处和保卫处的办公场所,四楼则空置没有人员办公。所有省长、副省长的办公楼都是如此布置,要知道四楼是顶楼,楼层高不说,而且冬天冷夏天热,早些年又没有空调之类的设施,省长们自然都不乐意把办公室设在四楼,省长们选在三楼办公,四楼自然也就空置,试想如果安排处室的工作人员在四楼办公,要是工作人员要想洗手间,那还不成了骑在省长们的头上拉屎,多不雅,只能空着,这习惯一经形成,就沿袭了下来,成了省政府内部不成文的规矩,至于当初的成因,早就没有谁去在意了。   按说本省经济与沿海省份相比,差距是大,但差距再大,作为省一级政府,要想建个新的省政府办公大楼还是不成问题,但至今省政府却是一直呆在原地没动,本省民间一直都有传言,不是省长们舍不得花钱,而是省政府现在的位置风水好,凡是在此当省长的无一不是高升,不是进了北京,就是当了书记。省长们不愿意搬家,是害怕坏了风水。这些民间的传言,付国良作为一名在省政府内部一路攀爬上来的秘书长自然时有耳闻,对此付国良一笑而过,知道这只是民间的臆想。以付国良的阅历,知道历任省长中只怕就有好几个动过搬家念头,之所以没有动,以前是条件不允许,后来是有了点条件不敢动,真要建新的省政府大楼,省长们都会在心里评估一下需要承担的政治风险,一旦落下个贪图享受的名头,在政治前途上只怕会失分,再说了,省长们在省长的位置一般都坐不了几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得不偿失的事情省长们自然谁都不想去做,所以省政府一直就在原地耗着没有挪窝。好在这里绿树成荫,环境不错,省长们工作累了大可以在省政府院内闲庭信步,呼吸新鲜空气,从这一点上来说,这里比什么现代化的高楼要强许多。   付国良上到三楼,宋华强敲了敲省长的门,向周至诚省长通报,说:“省长,国良秘书长来了。”   周至诚说:“请国良同志进来。”   付国良闻声一脚踏进周至诚的办公室,周至诚从办公桌后抬起头,取下眼镜,看着付国良一笑,说:“国良同志来了。”一指对面的沙发,说:“坐。”   付国良作为省政府的秘书长,也可以说是周至诚的大管家,整天跟着周至诚跑来跑去,秘书长这个位置自然需要一定的忠诚度,如果得不到省长的信任,也就没法坐稳秘书长这个位置。周至诚就任省长前,付国良只是政府的几位副秘书长其中的一位,一个偶然的机会被周至诚相中了,跟着周至诚上山下乡跑了一段时间,一年前才得到周至诚的认可,被正式任命为省政府的秘书长。   付国良在周至诚的对面坐下。宋华强把沏好的茶轻轻地放到了付国良的面前,然后走了出去,周至诚等宋华强带上门,走出了房间,这才开口说话。周至诚说:“国良秘书长,你对今天那个叫杨志远的年轻人印象如何?”   付国良一时没反应过来,但他很快就明白了,说:“至诚省长是不是说今天在高速公路服务区遇到的那个年轻人?”   周至诚说:“正是。”   付国良笑,说:“至诚省长这个问题,没头没尾,有些奇怪,说实话,杨志远外表看一表人才,至于人品什么的就有待考究。”   周至诚笑,说:“这话实诚,我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你务必上心对杨志远其人进行一次全方位的考察,考察完毕之后,有关情况及时向我个人汇报,以供我参考。”   付国良没有问周至诚为什么要参考,只是问:“省长,什么时候要听汇报?”   周至诚说:“不急一时,你慢慢来,但务必细致、周全。”   付国良说:“我知道了。”   一看周至诚戴上眼镜,开始低头看文件,付国良知道谈话结束,自己该走了,他起身向周至诚告退。周至诚点点头,继续批阅桌上的文件。   付国良走出周至诚的办公室,来到了外间,宋华强一看付国良出来,准备起身相迎,付国良一摆手,制止了他,说:“小宋,你忙你的,用不着客气。”   付国良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心想,至诚省长为何要自己去考察杨志远这个人,听至诚省长的意思,只怕动了用杨志远作他的秘书的心思。付国良知道至诚省长动了想换秘书的心思只怕有段时间了,之所以一直犹豫只怕还是没有比宋华强更合适的人选。至诚省长为何会对一个初次见面而且不在政府序列的人如此热心,肯定有其理由,有些实情只怕自己未必清楚。   付国良再一想,如果这个杨志远的一切都符合至诚省长的心意,这个事情就有两个问题值得商榷,一是看样子这个杨志远现在把公司经营得不错,他现在干得好好的,他会不会愿意弃商从政来当这个秘书,这个谁都没法说得清楚;二是至诚省长会对宋华强作何种安排,这就值得玩味了。至诚省长空降本省后,与省长走得最近的工作人员一个是他付国良一个就是宋华强,宋华强的工作能力有些欠缺在付国良看来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在秘书这个职位呆久了的人,有些迂腐在所难免,宋华强除了魄力小了些,应该说其他方面都还不错,中规中矩,基本合格。付国良之所以对宋华强的去处如此关注,是因为他从宋华强的身上可以窥见自己的未来。   宋华强跟至诚省长两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以至诚省长的性情,宋华强的去处肯定差不到哪去,但具体会作何种安排,就有些考究了,宋华强去年和自己一同得到提升,自己正厅,宋华强正处,都还不到一年,至诚省长不可能把宋华强留在省政府,一是不好安排,二是在省政府只怕还没有比一处处长更好的位置,至诚省长肯定会把宋华强外放,到某个县去当个县委书记,自然是最好的出处,但宋华强的性格似乎并不适应于成为一县之书记,只怕到时掌控不住局面,先让宋华强到某个经济强县当个县长先锻炼锻炼也是一个选择。至诚省长到底会走哪一步棋,付国良拭目以待。   马少强下了高速没有去省政府,而是直接回了家。姜慧看到马少强中午回家,很是奇怪,说:“老马,今天怎么回事,堂堂副省长中午没有应酬,真是奇了怪了。”   马少强答非所问:“你对那个杨志远到底了解多少?”   姜慧说:“了解不多,但是知道这个人能力不错,把他们那个穷山村搞得有声有色。”   马少强说:“那依你看,你觉得有没有把握把杨志远拉拢过来?”   姜慧摇摇头,说:“这事只怕困难,我试过几次,但这个杨志远对我们好像心存戒备,实说了吧,我跟杨志远接触了一段时间,开始还真想拉拢他,但我发现他和我们不是一路人,也就放弃了。但既然他有可能会成为陈明达的女婿,我对他的事情都还热心,能帮得上忙的我都帮。”   马少强点点头说:“这样啊,行,我知道了。”   姜慧问:“你怎么突然问起杨志远的事情来?”   马少强说:“我今天在蒋海燕的服务区看到杨志远了。”   姜慧点头,说:“这不奇怪,我前段时间还在交通宾馆见到杨志远和蒋海燕了,知道杨志远在蒋海燕的服务区倒腾了一个什么‘杨家坳土特产品馆’,怎么,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马少强喝了一口茶,说:“杨志远和蒋海燕倒没有什么不对劲,我就是觉得周至诚有些奇怪,周至诚今天的表现有些不同寻常,我感觉周至诚对这个杨志远有些上心。”   姜慧笑,说:“周至诚是一省之长,怎么会对杨志远这么一个毛头小子上心。”   马少强说:“这就是我感到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我总感觉周至诚和杨志远好像认识,但看杨志远的表现,又感觉不像。”   姜慧说:“看来这个杨志远还真是不能小视。”   马少强说:“我总感觉周至诚今天此举肯定有着深意,你对这个杨志远今后还得多多上心才是。”   姜慧说:“我心里清楚着呢。”   说完事情,马少强起身往楼上走,姜慧跟了上去,边问:“等下在不在家里吃饭?”   马少强说:“等下到交通宾馆去,有应酬。”   姜慧一看马少强色迷迷的样子,就知道马少强上楼是什么意思,她咯咯地笑,说:“老马,是不是在外面受了什么刺激?”   马少强淫笑,说:“什么刺激,这几天都是早起晚归,没时间老马吃‘姜’,趁现在有时间,先吃你,再吃饭。”   姜慧媚笑,说:“你行不行啊?”   马少强拍了拍姜慧的屁股,笑:“行不行,试了就知道。”   姜慧一笑,媚眼含春,马少强俯下身去,满屋顿时春色荡漾。 第38章 在商言商(1)   杨志远回到杨家坳后,和林觉就下半年的生产进行了一个系统的规划,杨家坳上半年的形势大好,各项销售指标直线上升,成绩骄人。   这天杨志远和林觉正在南山老虎嘴办公室里商量工作,向晚成带着余就、江易林上了老虎嘴,找上门来。   杨志远一看到向晚成赶忙起身让座,说:“向书记大驾光临,也不事先通知,只怕有些图谋。”   向晚成向余就、江易林他们一笑,说:“你们看看志远,现在生意做大了,说话的语气都不一样了,我总算知道什么叫财大气粗了。”   这话余就和江易林自然不好帮腔,两人朝杨志远笑了笑,没说话。这时,林觉泡好了茶,给向晚成端了过来,江易林一见,赶忙跑过去把其余的两杯茶端了过来。   向晚成对林觉有印象,只是没有太多交往,杨志远介绍:“这是林觉,我们公司新任不久的总经理。”   向晚成笑,说:“我记得林觉不是你们杨家坳人啊,你竟然把他挖到你们杨家坳来了。”   杨志远笑,说:“如果杨家坳只做新营的杨家坳,那有我杨志远也就够了。如果杨家坳要做中国的杨家坳,那只有杨志远就远远不够,如果杨家坳要做世界的杨家坳,那即便是有我和林觉那也只能是九牛一毛。”   向晚成望了余就一眼,笑,说:“小余,你要跟志远学着点,眼界要高要长远,你听志远这说话的口气,就知道他野心勃勃,只怕真要准备做世界的杨家坳了。”   余就笑,说:“我哪比得上志远,我现在就想能把生资服务公司搞好就不错了。”   杨志远笑,说:“余总谦虚了不是,现在新营谁不知道你余总的公司经营不错,发展迅猛。”   余就笑,说:“跟你志远比,我还差得远呢。”   向晚成站在杨志远办公室窗前,欣赏了一下杨家坳的湖光山色,然后看着杨志远说:“志远,你这办公室位置不错,视野开阔,比我那书记办公室强多了。”   杨志远和向晚成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他和向晚成打趣,说:“向书记要是觉得我这不错,心有嫉妒,我们可以换换位置。”   向晚成笑,说:“志远,几天没见,你小子出息了,竟然想篡位。”   杨志远笑,说:“向书记你这可是在度君子之腹,试想你向书记肩负新营三百万父老乡亲脱贫致富的重任,志远即便有心篡位也没有那个胆接位。”   向晚成笑呵呵的,说:“你会没有这个胆,你杨志远胆子大了去了,我怎么听你们周洛乡的周子翼书记说你杨志远在周洛又搞了不少的动作。”   杨志远笑,说:“我们杨家坳在向书记的治下能有什么动作,真有动作还能逃得过向书记的法眼。怎么,向书记这次上杨家坳来是来兴师问罪的啊。”   向晚成笑,说:“兴师问罪自然说不上,我这次来是来取经的。”   杨志远说:“我杨家坳的这些道道,你向书记早就知道了,还有什么经可取。不说别的,就拿余就来说,他那个生资服务公司早就今非昔比,初具规模。”   余就笑,说:“那还不得谢谢你志远的帮忙。”   向晚成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志远对小余帮助很大,大家都知道,等下你们两个人多喝几杯就是。我这次带小余来是有些问题想找你探讨,其实这些问题和你现在在周洛搞的动作有些关系。你还是一五一十的先把你之所以在周洛搞新动作的想法说出来。”   杨志远笑,说:“能有什么新动作,还不是老瓶装新酒。”   向晚成说:“不管是什么酒,只要酒味好,你就不能藏私,得拿出来和大家一起分享分享才行。”   杨志远过完春节以后是在周洛搞了些新动作,他没有告诉向晚成是不想把动静搞得太大,别到时事情没搞成,到最后变成了雷声大雨点小,弄得自己收不了场,所以杨志远决定自己先做尝试,如果真对农村工作有实际意义,再告诉向晚成也不迟。   杨家坳去年产值上亿,杨志远感觉今年要想再有大的突破,只怕有些困难,这是每一个发展中的公司都会遇到的瓶颈问题,因为基数越大,往上走的难度越高。就拿杨家坳出品的茶叶来说,杨家坳的‘杨家毛尖’系列、‘眉儿金’现在在省内外的名气是越来越响,几乎可以和西湖龙井一较高低,这品牌一旦做开了,需求量也就越来越大,这时问题就出来了。‘杨家毛尖’去年产值三千二百万,较前年的产值只怕是翻了好几番,但今年只怕连翻番都会困难。这是为何,这是受山地条件的制约,因为杨家坳再怎么挖潜,它的山地资源就那么大,‘杨家毛尖’做到五千万就可以说是到头了,要知道这两年杨家坳适合茶树生长的荒山野岭都已开垦完毕,石柱峰那一带自然也是出好茶的地方,但杨志远总不能把靠近石柱峰那一带的原始森林砍伐了全部移栽茶树吧,这种图一时之利而坏杨家坳百年根基的事情杨志远肯定不会去做。   可现在杨家坳的形势大好,‘杨家毛尖’销售旺盛,杨志远既想发展,又想保持‘杨家毛尖’的品质,怎么办?唯一的方法就只能外延。怎么外延,杨志远自有自己的办法。他向杨家坳周边各村拥有山地资源的乡亲广播信息,和周边的父老乡亲签订承租合同,大量承租周边父老乡亲的山地。如果光承租山地也没什么新鲜的,杨志远有些变通。杨志远先和乡亲们签订承租合同,以二十年为一个周期,租金每五年结付一次,考虑到物价上涨的因素,杨志远还按每五年10%的速度递增租金。杨家坳承租的山林自然也不全是荒山野岭,山上会有些梅、桃、梨、李,还会有成片的茶林,所有的这些杨志远都入档,登记在册,评估价值,把山林这二十年能产生的价值计算在内,依价值按年支付利息。自然这山林二十年里所产生的收益归杨家坳所有,亏本赚钱全由杨家坳来承担,与乡亲们无关,乡亲们这二十年里旱涝保收,二十年后,依据登记在册的林业资源,原物退还,损失的部分杨家坳依据二十年后的物价进行赔偿。杨志远把这叫做‘山林银行’。此为初步,还有后续。   山地租下来以后,所有的山地,都由杨家坳统一安排统一管理,杨家坳会根据山地的特质,合理安排,种茶的种茶、栽经济林的栽经济林、插菊的插菊、培植苗木的培植苗木。杨家坳统一布置完成以后,杨志远返聘山地的主人为杨家坳工作,根据山上的劳动强度按亩计价,工资于次月十日前准时发放,杨家人只负责督查、监督病虫害的统一防治,统一质量检验标准,其余的事情都交由原有山地的主人自行管理。当然为了防止偷懒造假,杨志远也制定了一系列的程序和奖罚标准,比如,各家各户都有一本工作流程日志,每天的浇灌、有机施肥等等都必须有详细的记录,而负责督查的杨家人每天都得在日志上签字画押,不管是山地的主人还是杨家人,如果没有按规定办,谁出了问题谁负责。   杨志远此举自然就比余就的生资服务公司只与农户签约收购农产品简单松散的合作关系前进了好几步。余就听杨志远这么一说,直摇头,说:“乖乖,志远,你这一招真是厉害,你这是既分工又合作,既控制了质量又分摊了工作量,既让乡亲们不必为产品的销售担忧可以一心一意抓生产,又没有让乡亲们因为转包了山地而失去了基本的生活保障,让乡亲们有一份工作,每月有固定的收入。这可真是一举多得啊,难怪我们一进入周洛,就感觉到周边的山村变化很大,到处在开荒垦地,原来是你杨志远给乡亲们注入了动力。”   向晚成笑,说:“志远,你这哪里是什么旧瓶装新酒,你这简直是给酒贴上了新的标签。这可以说是山区农村工作的一种新探索。”   杨志远笑,说:“我这可没有可供推广的模式,要知道我们杨家坳可以这么做,可以带领周边乡亲们一同致富是因为我们杨家坳现在有了一定的实力,可以辐射周边的村落。但要想在新营推广只怕有难度,因为在新营像我们杨家坳这种有实力的专注于农业生产的公司几乎没有。”   向晚成很兴奋,说:“志远,是不是可以试试,我们新营没有,并不代表外地就没有想在农业上有所延伸的大公司大财团。前几天就有一家竹制品企业想在新营发展竹林种植基地,我们是不是也可以以租的方式,把山林租给人家,再签订劳务返聘的合同,这样是不是可以让一部分乡亲有一份固定的收入。”   杨志远笑,说:“向书记你真会现买现卖。”   向晚成哈哈一笑,说:“易林,你可要把笔记记清楚了,明天给招商局的同志们仔细讲讲,就让招商局的同志们按这个思路跟竹制品企业好好谈谈。”   向晚成来时应该对江易林有所交代,向晚成和杨志远交谈,江易林早就拿着本子在一旁记录。江易林点点头,说:“我知道了,我回去就按书记的指示办。”   向晚成说:“志远,现在还有一事要跟你探讨。”   向晚成要说的这事和余就的生资服务公司有关。余就还真是个干实事的料,他上任以后几乎就是一个拼命三郎,经过这一年多的努力,余就的生资服务公司发展势头不错,带动了一部分农户的生产积极性。就如当初杨志远预计的那样,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农户们一见加入余就生资公司合作社有利可图,加入的农户也就越来越多。这加入的农户一多,要预付的款项就多,余就的公司也遇到了瓶颈,资金有些周转不过来。他此次找杨志远就是想找杨志远借点款,周转周转,但他怕自己面子不够,就把向晚成请了出来。   杨志远笑,问余就:“需要多少?”   余就伸出五个指头,说:“五百万。”   杨志远笑,说:“余总,你的胃口不小,不过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我们公司帐上有这个钱,但我不会也不能借给你,你找向书记来也没用。”   向晚成笑,说:“志远,我知道你小子大气,不借肯定有理由,说来听听。”   杨志远说:“在商言商,我们杨家坳的公司是股份制,我杨志远动用小额的资金已经有股东大会的授权,无需批准,但动用大的资金必须召开股东大会,经过股东大会的批准才行。大笔资金的动用,我杨志远一个人说了不算,同意了也没用,如果我杨志远擅自做主,股东们完全可以通过法律的途径追究我的法律责任。这是我们公司成立时公司章程早就约定好的,没法改变。为什么要如此约束,就是为了约束董事长的权利,以免董事长滥用职权。这事向书记其实也该知道,当初我还把我们公司的章程给向书记看过。”   向晚成点头,说:“志远,你这么一说,我倒还真记得是有这么一个事。”   杨志远笑,说:“再说一个我不能借钱给你的理由,我公司的钱我都有安排,我会根据帐上资金的余额安排公司的生产、决定公司是否可以投入新的项目,留存部分就是为了给自己留有余地,一旦出现自己考虑不周的地方,可以进行补救。退一万步说,假设你借钱的事情我们股东大会同意了,我把钱借给了你,你要是到期还不了怎么办,一个萝卜一个坑,你还不了钱,我就得想别的办法来补这个坑。什么办法,无非就是截留货款、延迟付款、停止新上的项目。最坏的结果就是,多米骨牌效应,倒了一个,伤及全身,杨家坳这几年辛辛苦苦打下的家业,灰飞烟灭。这样的事情,我决不能干,这与情谊没有关系。”   向晚成笑,说:“行,这借钱的事我们放在一边,姑且不谈,你杨志远说了这么多,应该是有更好的办法。”   杨志远笑,说:“还好向书记没骂我是守财奴。”   向晚成笑,说:“我骂你干嘛,你杨志远说得有道理,我自然赞同,我向晚成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还是说说你的办法。”   杨志远笑,说:“还是向书记懂我,我是有一个主意,就不知道你向书记敢不敢让余就去干。”   向晚成笑,说:“你杨志远这么一说,只怕风险小不了,行了,说来听听。” 第38章 在商言商(2)   杨志远说:“按我的想法,办法为三:一是向农户融资,你把要给农户的预付款转为借款,按比银行贷款略高一点的利率支付利息。也可以根据公司发展的实际需要,向农户直接融资;二是跟我们杨家坳一样,实行股份制,鼓励农户入股。”   向晚成倒吸了一口气,说:“志远,直接融资这一步只怕是走得比较快,搞不好,就会有扰乱国家金融秩序的嫌疑,会犯错误的。”   杨志远说:“这就看你对余就的公司有没有把握,还有就是把握好度的问题,根据实际需要慢慢来,利息不能太高,必须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我们杨家坳这么做肯定不行,余就的生资公司是国有企业,做了也就做了,问题不大。因为在我看来,只要是国家没有明令禁止的经营行为,我的理解就是可以为之。”   向晚成摇摇头,说:“志远,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走直接融资这一步,我看这样,小余,你可以照志远说的,以预付款转借款,这个问题不太。还有就是进行股份制,你也可以试行。但是切记不可大张旗鼓,我认为任何事情,你想做,肯定会有人反对,你不让人知道,偷偷的先行一步,成功了,反对的声音自然就没了。”   杨志远笑,说:“还是向书记老练,做什么事情都奉行只做不说,做了再说的原则。”   向晚成笑,说:“这是没办法的事,国情使然,不可顶风而为,任何事情都要尽量地把阻力减少在可承受的范围之内才好有所作为。”   杨志远说:“还有一个办法,我觉得也可以试试,这就需要国土部门和林业部门的配合。农户的山地之所以不能流转,不能到信用社贷款,就是因为山地无凭无据,没有凭据就没有可供抵押的资本。我觉得新营是不是可以在这方面有所突破,让国土局和林业局给新营所有的山地分别颁发一个权证,山地为国家所有,没有所有权,只有使用权,国土局的这个权证姑且可以叫‘新营山地使用权证’;林业局则对全县的山林资源进行全面的核查和评估,把有价值的山林一一登记在册,注明价值,出具‘山地林业资源价值评估权证’。‘山地的使用权证’可以在农户的手中流转,使用权农户自己用也好,转租也罢,政府一律不加干涉;‘山地林业资源价值评估权证’则可以抵押贷款,信用社可以根据评估的价值放贷给需要农业发展资金的农户,这样做既盘活了山地上的林业资源,又盘活了农户的周转资金。而自由转让使用权,还可以避免山地因为原有的使用权人不想投入而使山地荒废在手的可能。一举三得。”   向晚成知道这是杨志远对以前农户小额无抵押贷款金融创新的一次延伸和拓展,这次比上次更具有可操控性,力度更大,一旦成功,肯定影响深远,对全省乃至全国像新营这样的山区农村都有可供借鉴的作用。新营是典型的山区农业县,山多田少。而山地农业是典型的投资多,见效慢的长久产业,就拿林业生产来说,一棵树从栽植到成材,没有十几二十年的时间,根本就见不到成效,农户绝大多数都注重短期效益,一见无利可图,自然就没有什么积极性,农户们情愿让山地荒着,也不愿在山里投入,山地荒在农户的手里根本没有产生一丝的经济效益。农田少,山地资源又不愿意开发,贫穷在所难免。杨志远的想法,现实可行,是个可以让多方受益的好方法。余就的公司当初为什么要给农民定金和预付款,就是为了鼓励农户增加山地的投入,调动农户的积极性。真要按杨志远的这个办法把农户山中还在生长的林木作为抵押物抵押贷款,农户有了周转资金,积极性上来了,间接的也就缓解了生资服务公司的资金瓶颈这个难题,到最后新营的农业经济真正发展起来了,也就没必要再付什么定金和预付款了。   向晚成略一思考,就觉得杨志远办法不错,说:“志远,这个办法好,我回去以后就和开明县长商量商量,拿出一整套既切实可行,又可控风险的最佳方案出来。”   杨志远笑,说:“我就知道向书记现实,只要是风险不大,有搞头的东西,肯定会全盘接收。”   向晚成笑,说:“志远,你要知道,一个人要想多为老百姓做点事,首先得学会保护自己。光有想法和热情是远远不够的,你还得有位置,有个平台给你施展,你真要是太冒进了,丢了政治平台,你拿什么来为新营的乡亲们服务,所以还是一步一步来,不冒进为好。”   杨志远笑,说:“这是向书记今天唯一的一句老实话。”   向晚成笑,说:“志远,我就那么虚伪。”   杨志远笑,说:“虚伪说不上,反正不够伟岸。”   向晚成哈哈一笑,说:“伟岸那是形容领导的,我向晚成就是一个七品芝麻官,够不上。再说,我向晚成本身就有缺陷,身高1米68,怎么伟岸?搭个凳子?整个容?增个高?没有这个必要。”   杨志远笑,说:“领导谦虚。说实话,你向书记在我的心里比一般的领导要高大伟岸。”   向晚成笑,说:“不管你是真情也好,假意也罢,这话能从你杨志远的嘴里说出来,已是十分不易,非常难得,很是受用。”   杨志远笑,说:“领导就不怕我这是在拍马屁。”   向晚成哈哈一笑,说:“管你是什么,反正我是全盘接收,全当是好话。”   杨志远一笑,觉得自己之所以与向晚成越走越近,就因为向晚成同某些干部相比,少了官僚,多了率真,和向晚成说话轻松,可以知无不言,不累。   事情已经谈完,想法已经成型,向晚成笑,说:“说了这么久的事情,我的肚子都咕咕叫了,怎么样,你杨志远不借钱,总该管个饱吧。”   杨志远笑,说:“这个自然,要不然我以后上县城,我上哪蹭饭去。”   向晚成笑,说:“志远,你可不能像我一样吝啬,随便炒几个小菜打发我啊,这段时间我吃食堂都吃腻了,我今天得宰你这个大户,和小余小江在你杨家坳改善改善伙食。”   杨志远笑,说:“行,杨家坳别的没有,山珍野味、雄鱼螃蟹,瓜果野菜,那是应有尽有。杨志远继续说笑,当然了,这些只管吃不管拿。”   向晚成笑,说:“志远,干嘛呢,生怕我又吃又拿似的。”向晚成半玩笑半当真,说:“怎么,是不是有新营的干部到你杨家坳来又吃又拿的,你说说都有谁,我让纪委找他们谈谈话。”   杨志远摆手,说:“你向书记现在在新营开展了一系列的优化投资环境的座谈会,加强了党风廉政建设,新营的干部作风早就焕然一新。你向书记又时不时的接见本人,谁会来没事找事。”   向晚成一笑,说:“志远,你这也是一句大实话。”   向晚成笑,说:“志远,其实还有一样东西,你有我没有的。”   杨志远问:“什么?”   向晚成笑,搓了搓手指,说:“钞票,也叫米米。古时叫银子,现在叫人民币。”   杨志远笑,说:“向书记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幽默。”   向晚成笑,说:“这叫什么幽默,这就叫苦中作乐,这都是让贫困给折腾的。”   杨志远笑,说:“向书记又谦虚了不是,新营在向书记的治下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现在虽然还没有立即见到成效,但向书记是在一步步地夯实新营的基础,不出二、三年,新营肯定可以走在全市的前列。”   向晚成笑,说:“志远,你就这么有信心。”   杨志远点头,说:“那是,虽然没有立即看到成效,但新营干部作风的改变,务实性的提高,农民生产积极性的空前高涨,都是新营一举爆发的潜在因素。”   向晚成笑,说:“志远,这其中你有很大的功劳。”   杨志远笑,说:“哪有,我除了给向书记增添麻烦,好像也没做过什么。”   向晚成一笑,知道杨志远是在礼让,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餐厅在另外一间别墅,杨广唯跑过来,说:“向书记、小叔,饭菜已经准备好了,请移步。”   杨志远说:“向书记、余总、江秘书,请!”   向晚成站起身来,大家纷纷起身,朝餐厅走去。向晚成特意让余就和江易林先走,自己落在后面。杨志远心知向晚成这是有私密话要说,他对林觉说:“你先陪余总、江秘书先进去,我陪向书记在老虎嘴走走。”   江易林看了向晚成一眼,向晚成点点头,江易林知道书记这是另有要事,他没再迟疑,转身走了进去。余就跟向晚成的时间更久,他早就明白向晚成的意思,假装不知道,和林觉有说有笑的走进餐厅。   杨志远陪向晚成走到老虎嘴的凉亭边。初秋时节,秋意淡淡,山上的叶子开始有些黄了。站在凉亭放眼望去,一派初秋美景。   向晚成其实还没想好该怎么开口,他沉默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了。向晚成说:“志远,你跟我说实话,你跟周省长是不是认识?”   杨志远摇头,说:“现在不止你向书记一个人问我这个问题,先前就有好几个人这般问了,真是奇了怪了,向书记你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向晚成说:“前些天,我被梁大智书记找了去,开始我以为梁大智书记找我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但是没有,他在办公室就跟我闲扯。但梁书记看似无心,却是有意,问的全是你杨志远和杨家坳的问题。我开始也没太在意,以为是你杨家坳的事情引起了市领导的关注,还挺为你高兴的。但是昨天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听市委办的人说,梁大智书记之所以找我谈话,询问你的情况,是因为梁书记受省政府付国良秘书长的委托,来了解你的为人。付国良秘书长代表谁,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我不明白,你怎么会被省长注意上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今天之所以小余一说要来杨家坳我就同意了,我就是怕这事在电话里一时半刻说不清楚,还是当面说比较好。我问你,你小子是不是又背着我搞了什么大动作,以至于引起了周省长的注意。”   杨志远笑,说:“我杨家坳的动作再大,也就在县里、市里扑腾几个浪花,到不了省里这个层面。”   向晚成摇头,说:“我倒不这么看,志远,你回杨家坳这几年所做的这一切,对农村工作有许多的借鉴作用,引起省长的注意不奇怪。我感到蹊跷的是,如果省里想把杨家坳树为典型,大可以派工作组下来,实地检查,用不着通过私人渠道来了解你的能力、为人处世什么的,这怎么都说不过去。”   杨志远说:“几个月前,高速公路通车,我在服务区和周省长见过一次面,当时周省长好像说过一句什么‘下次再见’什么的,我当时就感觉挺奇怪,事后事一多,就把这事情给忘了。”   向晚成若有所思,说:“这么看来,志远,你只怕早就被周省长注意了。”   杨志远笑,说:“注意了就注意了,没事,我杨志远自信为人处事光明磊落,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管他秘书长也好,省长也罢,爱咋咋地。咱不管他就是,安心做事。”   向晚成说:“话虽是这般说,可要是连你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事情就有些蹊跷,不同寻常了。”   杨志远笑,说:“我们不管他,想那么多干嘛,是谜底,自会有揭晓的一天,到了该揭晓的时候自然就会揭晓。”   向晚成笑:“这倒也是。”   初秋的野菊含苞欲放,给杨家坳的田头地间涂抹了一丝金黄,向晚成笑,说:“看来今秋你们杨家坳又是一个好收成。”   杨志远笑,说:“日子就该如此,一年更比一年好,生活才会充满想象和奔头。”   向晚成笑,说:“你杨家坳的日子是有奔头了,咱整个新营只怕还任重道远。志远,你说说,你杨家坳的去年的销售过亿,今年又会有多少。”   杨志远笑,说:“今年受山地资源的制约,‘杨家毛尖’这一块增长缓慢,今年主要是‘杨家湖山泉’增长迅猛,今年销售额差不多也就一亿七千万左右,明年过二亿肯定没有一丝的问题。”   向晚成笑,说:“那我是不是该提前祝贺你杨志远恭喜发财。”   杨志远笑,说:“彼此彼此,同喜同喜。”   向晚成笑,说:“志远,走,进去吃饭去,小余他们只怕都等急了。” 第39章 农博会(1)   秋意渐浓,杨家坳的枫叶红了,秋风一过,漫山的红叶飘飘洒洒,似花非花,给杨家坳的山岚裹上了一层红妆。偶有落叶随风飘进湖里,引得鱼儿争相追逐,情趣盎然。   田里的稻谷熟了,一大片一大片金黄的稻穗沉甸甸的弯下了枝头。山上脐橙熟了,黄彤彤的可爱至极,菊花也是渐次开放,黄灿灿的一片。空气中洋溢着稻谷的清香、菊花的芬芳,闻着就觉舒坦。   俗话说,菊花香,蟹儿黄。此时,杨家湖里又一季的闸蟹又可以上市了。乡亲们在田里收割,有时也会遇到闸蟹在稻田里挥舞着剪刀,耀武扬威,不可一世。乡亲们也没什么好客气的,三下二下用稻草把闸蟹捆了个结实,随手扔到田坎上,太阳西沉收工之时,于田坎拾了闸蟹,晚餐自然也就多了一道下酒的菜,‘姜葱蒸蟹’。   这几天杨家坳下了一场秋雨,不大,滴滴答答的,打在树上、屋檐上、窗棂边,叮叮当当,欢快作响。   杨建中这天到了杨家坳。省农科所现在和杨家坳展开深度合作,许多的科研项目在杨家坳都有实验基地。杨建中此番带有水稻方面的专家,为双色水稻试验田的收割而来。双色水稻是省农科所新上的实验项目,为杂交,一半蓝一半紫,故名双色,此稻颗粒大,饱满,看相好,专攻高端稻米市场,欲与泰国大米一争天下。杨家坳为农科所提供人力、物力、田地,省农科所的水稻专家全程指挥,监督实行。   省城榆江这两天下的雨比杨家坳的要大,杨建中担心试验田里双色稻的安全,心想既然稻谷已经成熟,干脆收割了为好,别坏在了田里。杨建中于是开着他那破皮卡,带着专家,顶着雨来到了杨家坳。   杨建中一到杨家坳,没上南山的老虎嘴,就在杨家湖边看到了杨志远,杨建中一看,杨志远正带着林觉,白宏伟雨衣斗笠,冒着丝丝细雨中在杨家湖边劳作,杨志远和白宏伟拿着小捞网在前,林觉提着个桶,跌跌跄跄地跟在后。   杨建中好奇,问:“志远,你们几个在干嘛呢?”   杨志远扬了扬手中的捞网,笑,说:“杨主任来了,我们没事在湖边玩儿。”   原来三人如此,不是为了工作,实为乐趣。湖边有什么好玩的,多了去了,杨志远小时候就没少和白宏伟、杨广唯他们在湖边捞虾捕鳝。这些天也有小儿,如杨志远儿时一般,只是现在不穿蓑衣,而是穿着雨衣,戴得倒还一样,都是斗笠,小儿们拿着捞网,于杨家湖边,稻田水渠的入口处,捞鱼。这几年杨家湖放养颇多,一网下去,总能捞到一些小鱼小虾和泥鳅。孩子们一个个欢呼雀跃,兴致勃勃,全然不顾秋风雨意。孩子们的欢呼勾起了杨志远的童趣,这天他终于没忍住,他邀上林觉和白宏伟,三人也是雨衣斗笠地在湖边打捞了一上午,杨志远和白宏伟都是此中高手,手脚利落,自是收获颇丰。   杨建中朝林觉手中的铁皮桶看了看,还真是,有鱼有虾,还有闸蟹,杨建中笑,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看来中午可以大快朵颐一番。”   杨志远笑,说:“这么大个杨主任,竟然就想吃白食,捡现成的,只怕没门。”杨志远把捞网往杨建中的手里一塞,说:“给,也让你杨大主任回味一下儿时的生活。”   这等下雨天在湖边捞鱼捞虾的童年生活,只要是在农村生活过的人都有过如此的经历,杨建中捞网在手,顿时也是兴致勃勃,他撩起衣袖,把捞网顺着湖边的水草划拉了一圈,满心欢喜地提了上来,除了几根树枝,什么都没捞到。   杨志远哈哈大笑,说:“这么大个主任,这么有名的鱼类专家,竟然什么都没捞到,说出去就不怕人笑话。”   杨建中笑,说:“还是你杨家湖的鱼啊虾的像你杨志远一样,比别的地方的鱼虾聪明,知道本大专家对鱼深有研究,惹不起,赶忙躲之夭夭。”   杨志远笑,说:“杨主任,我发现你现在不止是会骂人,而且还会吹牛,自夸自擂不打草稿。”   杨建中笑,说:“志远,我骂你了吗?你杨志远不比别人聪明吗?我这是在表扬你。”   杨志远笑,说:“杨大主任,也到饭点了,行了,到了杨家坳的都是客,也不管是不是捡现成的,饭还是管饱。”   杨建中哈哈一笑,这一回,他的收获不错,网里除了河鱼嫩仔,还有两只闸蟹。杨建中拍拍手,说:“行了,中午就吃这两只蟹了。”   杨建中想了想,到湖边扯了几根水草,绑在闸蟹上,边绑边说:“这可是我亲自捞的,吃起来肯定比买回来的香,我得做个记号,别让志远掉包了,那就少了不少的味道。”   杨志远笑,说:“走,上老虎嘴去,等一下,喝几杯,去去秋意。”   杨建中笑,说:“自当如此。”   走在南山的山道上,杨建中问:“志远,怎么没看到广唯,这小子上哪去了?”   杨志远笑,说:“这几天杨广唯、杨自有、李丹他们都被我派到省展览馆布展去了,广唯没在杨家坳。”   杨建中笑,说:“我说呢,你杨志远在湖边捞鱼这等事情他会在旁观看,说什么我都不信。”   省农博会在省展览馆开展一事,杨建中自然知道,这个主意其实还是杨建中最先提出来的,开始杨建中见乡亲们的信息不灵通,就在农科所里搞了个供需见面会,想为贫苦的乡亲们做点事,出点力。后来省农业厅见收效不错,就由农业厅牵头,在省展览馆搞起了农博会,现在规模日大,成绩斐然,省农博会就上升为省委省政府牵头举办的高度,这样一来,诚信度更高,吸引力更大,参展的各路客商、与会的嘉宾也就越来越多。当然具体的组织工作还由农业厅负责,省政府办公厅的农村处和经济处负责协办。   杨建中笑,说:“我记得农博会每年都在11月8日这天开幕,今天就是8号,你和林觉怎么没去,还在湖边捞什么鱼。要知道农博会上捞到的鱼可比这些小鱼小虾要大的多,你杨志远一贯对此类事情热忱,今天怎么会一反常态。”   杨志远笑,说:“今年不知为何,开幕式推迟了一天,改在明天举行。我和林觉原本商量好了,准备于晚饭后出发上省城,既然你杨主任上杨家坳来了,晚上我们一块走,明天一同上博览会看看开幕盛况如何。”   杨建中说:“好啊,晚饭后我们一起走,正好路上你我有个伴。农博会现在声势浩大,我们农科所在展会上也有展台,行,我们明天就一同上农博会去。”   杨志远知道省农科所参展,与他的性质不一样,他杨志远参展,是为多卖茶叶和土特产,多签代理销售商,是为赚钱而去,省农科所不一样,省农科所只为惠农,推广新品种、新工艺,不以赚钱为目的。   此时已无外人,水稻专家已由林觉陪同走到了前面,杨志远于是改了称呼,说:“建中兄,我想问你一个问题,省农博会是由你最先发起的,现在成了规模,有了影响力,而你却被晾在一边,你就没有什么想法?”   杨建中笑,说:“这有什么,我当初的目的还不是为了帮农惠农,省农业厅能发扬光大,把农博会做出规模,也算是为农民做了一件好事,应该为他们感到高兴才对,有什么可后悔的。”   杨志远笑,说:“还是建中兄大气。其实,你建中兄,既是农业科技人才,又是管理人才,省里不把你提拔到省农业厅当厅长,真是可惜了。”   杨建中淡淡一笑,说:“我现在是想明白了,这仕途之事,光有才学不行,还得上面有人。我现在看开了,自己就守着这个农科所,多开发一些新的农业品种,多为乡亲们做点事,至于其他,就不作什么非分的指望了。我现在是心无旁骛,只谋事,不谋人。”   杨志远笑,说:“建中兄就是实诚,看得开。两者取其一,以随心随性为重,这倒也是一种坦然的生活方式。”   杨建中笑,说:“我没你想的那么崇高,我这是不得已而为之。你说,我想当厅长吗,自然想,有地位有名誉有实权,何乐而不为。”   杨志远嘿嘿一笑,说:“建中兄就是直率。”   中午除了山珍野菜,自然就是韭菜炒河虾、泥鳅煮蛋、姜葱闸蟹。杨建中一看到那两只做了记号的闸蟹,眼明手快,也不顾烫手,一把把那二只闸蟹拿到了碗里,说:“这可是我的劳动所得,可不能让你们霸占了。”   杨志远笑,说:“行了,杨大主任,你慢慢来,别烫伤了,你杨主任真要是因为抢吃闸蟹而受了伤,传出去,只怕让人笑话。”   杨建中哈哈一笑,拿起闸蟹,大吃特吃,懒得再和杨志远说话。   林觉自小在省城长大,他是第一次经历在湖边捞鱼这样充满童趣的事情,更是兴奋,吃起泥鳅煮蛋来比谁都起劲,连骨头都不放过。   杨志远笑,说:“林觉,看你馋的,好像我们杨家坳亏待了你一样。”   林觉嘻嘻地笑,说:“我现在才真正地感受到,通过自己的劳动收获的食物就是比不劳而获的要来的香。”   杨志远笑,说:“这个自然,因为你劳动了也就有了付出,这就跟钓鱼一样,为什么我们都觉得自己钓的鱼就是比农贸市场里买的鱼好吃。其实鱼还是一样的鱼,但你吃起来就是觉得香,这是因为有你收获的喜悦心情在其中。”   林觉点头,说:“志远,说实话,我现在是越来越喜欢在杨家坳的生活。能有机会和你们在一起奋斗、拼搏,心无城府地一同欢笑,一同劳动,甚至是一同喝酒。还有什么比这更快乐和幸运的了。”   杨志远笑,说:“什么是快乐,其实快乐就是一种于心的喜欢,你能有这样的想法,真好。”   白宏伟笑,说:“那我们是不是该为此干一杯。”   杨建中说:“就是,林觉,我们喝一杯。”   林觉连连摆手,说:“你们仨都是酒中豪杰,我跟你们喝酒,那还不是自寻没趣。”   白宏伟笑,说:“林觉,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喝起酒来推三推四,很没意思。”   杨志远笑,话中有话,说:“林觉,我上次就跟你说过,要想真正成为我们杨家人就要把酒量提高,怎么到杨家坳几个月了,还是这么个酒量。”   白宏伟笑,说:“林觉,我看要不就从今天开始,我每天陪你喝几杯,练练酒量。”   林觉叫,说:“你们这是哪来的规矩,我抗议。”   杨志远笑,说:“按照公司章程,此决议以二比一获得通过,所以你的抗议无效,就这么办,宏伟,从现在开始按通过的决议执行,现在开始倒酒。”   白宏伟笑,说:“遵命。连忙把林觉面前的空杯满上。”   林觉叫,说:“你们这是严重侵犯人权。”   杨志远、杨建中、白宏伟哈哈大笑。径自把杯中的酒喝了,瞪着眼睛看着林觉,一副不喝就灌的架势。   林觉直摇头,说:“我终于知道什么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杨志远笑,说:“林觉,我发现你到我们杨家坳后还真是明白了不少的道理,这酒你更得喝了。”   林觉苦着个脸,说:“那我少喝一点行不行。”   杨志远笑,说:“林觉先生,你见过我们杨家坳的‘眉儿金’有谁讲过价没有?”   林觉摇头,说:“没有。”   杨志远笑,说:“这就是了,既然‘眉儿金’都不讲价,那喝酒就更没有讲价的道理。少磨叽,快喝。”   几个人说说笑笑,此时秋雨已停,云开雾散。杨志远走到窗边,吸了一口气,雨后的杨家坳,空气中充满的新鲜的氧气,杨志远只觉心有如雨后的黄菊,轻盈地舒展。 第39章 农博会(2)   几乎就在杨志远他们雨衣斗笠在湖边捞鱼之时,本省的榆江机场,有一架专机缓缓地降落。本省一干要员在省委书记钟涛、省长周至诚的带领下,手持雨伞,站在登机梯下。钟涛于左,周至诚于右,身边没带秘书,一脸虔诚立于登机梯的两旁。按说现场人多,应该嘈杂才是,但今天情况特殊,能让一省党政军大员一齐出动的,除了首长,别无其他。现场除了风声雨声,再无其他,一片寂静。身着陆军编装,佩挂军衔的公安部第九局的警卫人员于圈外背对专机肃立两旁,圈内本省一干要员全都敬重地盯着专机的出口,静静地等待首长的出现。   今天榆江的天气不太好,雨时大时小,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不因有首长的光临而有所改变。周至诚今早一看是这么个天气,一直悬着心,一是怕首长因为天气不佳而取消行程,二来也是担心首长的安全。周至诚心上心下,矛矛盾盾的,直到飞机落地,开始在跑道上滑行,周至诚的心这才平静了下来。   也就是个几分钟的时间,但钟涛和周至诚却感觉不亚于一个世纪。终于,专机的门打开了,首长出现在门口,此首长不是别人,正是院长。随后出现在首长身后的是副秘书长老毕,一处处长李泽成,两人一左一右走在院长的身后,然后才是其他随首长到榆江的一干部委相关领导。院长自撑雨伞,一步一步稳健地走下登机梯。一待院长的双脚踏实于地,钟涛一个跨步迎了上去,说:“首长好,首长辛苦了。”   首长和钟涛握了握手,点点头,什么都没说,径直朝一旁的尼桑碧莲走去,早有身穿深黑色西服,胸配胸章的内保人员动作麻利的打开车门,院长俯身走了上去。此尼桑碧莲中巴车为黄颜色,此车经过改装,比书记、省长的要高级,装有防弹玻璃配有防弹底层,专为接待中央首长而用。司机后面的座位也被改装成一个小型的商务间,首排除了两张豪华舒适的真皮座椅,还有可折叠的方便首长临时阅读和批示文件的桌子,其他方面也根据公务需要,作了相应的改动。院长上了车,于首排坐下,院长一经落座,其他诸人依照官场座次,依次上车,于相应的座位落座。   自是车身上印有‘国安’字样的车辆为之开道,稍事停当,车队开始出发,悄无声息地朝榆江市区驶去。   院长此行,专为省农博会而来,省农博会全称为省农业科技产业博览会,省农博会在杨建中时还只是农业洽谈会,本意为农民朋友和商家牵线搭桥而设。省农业厅接手后,刚开始仅展览茶叶、人参、海味、木耳、葡萄干、哈密瓜等等农业土特产品。慢慢的大家都看到了其中的商机,开始有收割机、粉碎机、打米机、农用车等等与农业有关的农机用具参展,参展厂商越来越多,影响也越来越大,终成规模,成为全国首屈一指的农业博览盛会。今年周至诚对农博会更进了一步,大量邀请海外客商参会,准备把省农博会打造成世界性的农业科技博览盛会。省农博会已有影响,海外客商自然不愿放弃打入国内市场的机会,一个个广受邀请,纷纷派员参会,本省一时宾客云集,宾馆人满为患。   既然周至诚有意把省农博会打造世界性的盛会,自然希望能请动某位中央领导在开幕式上讲话,增加影响。周至诚思虑再三,觉得还是请院长出席把握更大,一来,院长一贯关注农业,对农村问题和农民问题深表关注;二来和李泽成也还说得上话,李泽成这人务实,由其传话,应该具有操作性。   周至诚于是以省委省政府的名义,联名发了一封邀请函,经李泽成之手,送到了院长的案头,院长对此并无表态,既不说同意,也不言反对。李泽成有些看不懂院长的心思。他和老毕一沟通,才知有些情况。院长政务繁忙,每天的日程都安排的满满当当的,农博会的开幕日期为每年的11月8日,院长要想出席开幕式必须于前一天也就是11月7日到达才行,可偏偏院长这一天有一个重要的外事活动,此类外事活动早有安排,根本不能更改。李泽成这才明白了院长的心意,院长关注农业,对这个博览会肯定很有兴趣很是重视,只是由于时间有些冲突,院长才没有明确态度。李泽成跟院长不是三天二天,知道院长这是在看到时能不能挤出时间来,争取参会。知道了事情的原由,李泽成打电话和周至诚沟通了一下,觉得万全之策,还是把开幕式推迟一天,于11月9日举行。   李泽成抽空把自己和省里沟通一事和院长一说,院长这回很是爽快,欣然同意:行,就这么办。   机场一般都不在中心区,榆江机场自然也不例外,虽名为榆江机场,却在榆江市与合海市搭界之处。从地理位置来看,此机场反而离合海市更近。   从榆江机场到榆江市中心,有几条路可达。近一点的路,多为二级公路,路面不宽,时有货车抛锚引起堵塞,不利于安保,最好的方式是从机场走一段路,从合海入口上高速,经高速直达榆江,路程虽是最远,却是最稳妥的路线。李泽成和警卫局的同志一商量,觉得还是从合海上高速合乎院长的心意。要是走其他路线,为安全起见,肯定得封锁通行路线,引起群众出行不便势在必然,而院长最不喜的就是扰民。   车队从机场出来后,雨竟然越下越大,到后来,雨水就像天河缺堤,直接倒了下来,打在尼桑碧莲的车顶上噼噼啪啪直响,雨雾渐大,车行缓慢。院长不为天气恶劣所动,他在翻阅一份急件。李泽成与院长并排,坐在上车的那个售票员的位置,此刻李泽成不能不为院长的行车安全考虑,他看了老毕一眼,恰好老毕也把目光朝李泽成望了过来。二人一对视,顿时心领神会。李泽成站起身来,走到坐在后两排的钟涛和周至诚身边坐下。   李泽成说:“钟书记、周省长,现在阵雨正大,为安全起见,有必要找个合适的地方稍事休息,等雨停了再走。”   此时车已行至合海高速入口处,此处地处偏僻,没有适当的场所可供院长停留。车停路边更不安全。钟涛皱起了眉头,一时想不起有何合适之处。他看来周至诚一看,周至诚想了想,说:“要不,上合海高速公路服务区去?”   李泽成知道,此类服务区地势空旷,可控的范围大,倒不设为临时停靠的至佳场所。李泽成没说其他只问:“有多远?”   周至诚说:“上高速,2公里就到。”   李泽成略一思考,说:“行,就进服务区稍事停留,等阵雨过后,立即就走。”   李泽成打通了开道车上负责安保的处长的电话,李泽成说:“上高速,进服务区。”   处长说:“明白。”   此为临时更变,处长不敢大意,赶忙加快速度,进了高速。付国良作为省政府的秘书长,他殿前,就在先导车上负责指路,而省委秘书长文坤则在最后那一台车上,负责押后。   处长抢先一步进驻服务区,在对讲机里指挥外警和内卫人员及时跟进,肃清障碍和进行要点布控。这边刚安排妥当,院长一行的车队就进了服务区。   院长一直都在批阅文件,此时感觉车停了下来,开始还以为已到目的地,他看了李泽成一眼,又看了看车外,明白这是临时停靠。他再次用询视的目光看了李泽成一眼,李泽成解释,说:“院长,这会雨太大,不方便行车,等这阵雨过了后再走不迟。”   院长没说话,开始仔细地打量窗外。雨还是挺大,视线并不开阔,杨家坳土特产品馆三层高的八角木楼虽然近在眼前,可看起来还是若隐若现,不过棱角倒也分明,与别的建筑有些异样。院长留心看了看,觉得这个楼有些意思,与其他服务区所见,大不一样。很是独特,有些民族特色。   院长问:“这是楼是何用处?”   李泽成不知道这是杨志远的杰作,他自然也不知道这楼有何用意。钟涛也不知道,自然也不好回答。唯周至诚清楚,他赶忙回答,说:“首长,这是我省新营农村一家村股份制农业公司在服务区设立的土特产品馆。”   院长对农业一直关心,一听一家农村的村办公司竟然如此手笔,顿时有了兴趣。   李泽成一听,心有所动,杨志远要在服务区建‘杨家坳土特产品馆’的事情都自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周至诚这么一说,他马上明白这只怕就是杨志远所建。他问:“周省长,这家公司是不是杨家坳农业科技控股有限公司?这个楼是不是叫‘杨家坳土特产品馆’?公司的董事长是不是叫杨志远?”   周至诚点头,说:“是。”   院长好玩地看着李泽成,说:“泽成,你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   李泽成笑,说:“院长,您是否还记得您有个回乡创业的学生叫杨志远。”   院长对杨志远一直上心,李泽成稍一提醒,他就记起来了,说:“是他?”   李泽成点头,说:“正是,上次在北京饭店,您看到我和他在一起,说他好端端的不在杨家坳呆着跑到北京来干嘛,当时没敢跟您汇报,其实那天他到北京就为在服务区建‘杨家坳土特产品馆’这事。”   院长点点头,说:“明白了。”他看着车窗外的木楼,沉思了一会,想了想,说:“泽成,要不下去看看!”   院长虽是征询,却已起身。李泽成有些担心院长安全,要知道此时雨大,土特产馆里肯定有不少的群众在其中躲雨,一旦院长出现在群众面前,引起围观势在必然。可他知道院长的秉性,杨志远是院长的学生,他当初离校返回农村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院长一直对杨志远的事情深表关注。现在既然这土特产品馆与杨志远有关,院长想进去一窥究竟的心情自然可以理解。李泽成有些拿不定主意,他看了老毕一眼,老毕也知道院长的秉性,他点了点头。李泽成赶忙打开车门,撑开雨伞,和院长走了出去。   雨虽然小了点,但还是比较大,从车门到木楼其实也就十几二十米的距离,但李泽成和院长走进木楼,院长的裤子和鞋子还是打湿了不少,李泽成有些不安,说:“院长——”   院长知道李泽成的意思,一摆手,说:“没关系,进去看看。”   此时,内卫人员早就布控完毕,楼里的群众一看院长光临,顿时掌声雷动,欢呼雀跃。院长和蔼可亲地和身边的群众挥手打招呼。直到走到了农产品展示区,院长停下了脚步,细致地参观了起来。   杨家坳土特产分区摆放,瓜果、蔬菜为一区;茶叶、黄菊为一区;山茶油,腊制品为一区;杨家湖山泉水为一区;也有鲜活农产品区,大红鲤鱼、野生大雄鱼等各种鱼类在有假山流水的池中游戏,也有闸蟹于水草中休眠。已然就是一个农产品的小超市和小型的水族馆。层次分明,整洁干净,另有一盆盆菊花布满木楼的亭台角落,一大朵一大朵的开得正艳,赏心悦目,极富情致。   院长问服务员:“这些都是你们杨家坳生产的产品?”   服务员说:“是的,首长。”   院长又扫视了一片,难得一笑,说:“泽成,看来你这个小师弟还真是下了些心力,就不知道公司的业绩怎么样。”   李泽成说:“应该业绩不错,据我所知,杨志远建楼办厂,没用一分钱贷款,全为自身积累。”   院长‘哦’了一声,看了周至诚一眼,说:“真是这样?你是省长,管经济,这个公司真是泽成说的这样?”   周至诚点头,说:“首长,不瞒您说,上次我路过此处,我也对这家农业公司产生了兴趣,我间接的了解了一下,这家公司还真如李处长所说的那样,成绩不错。去年销售过亿,今年的情况更是不错。”   院长看了李泽成一眼,问:“杨志远回农村多久了?有没有两年?”   李泽成回答,说:“有两年半了。”   周至诚说:“这个杨志远能力不错,两年多的时间里让一个偏远的农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成绩斐然,能力有目共睹,真不愧为首长学生。”   院长说:“至诚省长,这话是不是有些过了。杨志远真如你至诚省长这般有能力?是不是因为他做过我的学生,至诚省长故意恭维。”   周至诚笑,说:“岂敢,事实真是如此,一点都不为过。我就怕自己把话说满了还打了埋伏。”   院长盯着周至诚看,说:“真是如此?”   周至诚严肃地点头,说:“不敢有半句虚言。”   院长点头,说:“行,姑且信之。”   此时雨声已小,不如初时凶猛,淅淅沥沥,温顺了许多。安保处长走到李泽成的身边,李泽成会意,知道该出发了。他走到院长身边,说:“院长,请您上车,我们该出发了。”   院长点头,说:“好。”   随即走出木楼,朝周围的群众抱手告辞。院长上了车,车队重新启动,一溜的车离开服务区,朝榆江驶去。 第39章 农博会(3)   自始至终省委书记钟涛陪在院长的身边,都没说上几句话,从这一点上来说他不及周至诚,这让钟涛感到有些不太高兴。周至诚因为上次在服务区偶遇杨志远,让付国良通过各种渠道对杨志远的为人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今天院长问起杨家坳的事情,周至诚自然就可以有问有答,说得上话,钟涛因为不知道杨志远这人是何方神圣,只能保持沉默,跟在院长身后,不言不语,保持微笑。   上车后,钟涛坐在座位上,开始回味院长刚才说过的每一句话,他慢慢地品出了一些味道,理清了一些头绪。这个杨志远,年龄不大,刚从北京名校毕业两年有余,和李泽成同为首长学生,是李泽成的师弟,和李泽成走得比较近,首长对其有些关注。钟涛这么一想,突然想起一件事,一年半前,本省的《新闻调查》曾经播出过一个大学生自愿回乡创业的故事,省委宣传部长当时还就此事向钟涛做了专门的汇报,准备以此为典型,开展一次声势浩大的宣传活动。钟涛当时虽然觉得这个学生的精神可嘉,但事业还只是刚刚起步,觉得有必要静观后续。钟涛当时批示,缓一缓,示情况而定。后来事情一多,风头一过,钟涛也就忘了这个事情。钟涛心想莫非当初的那个大学生就是首长的学生杨志远。钟涛不免有些后悔,早知如此,自己当初就该对这个杨志远足够重视,加以宣传,要不然也不会像今天这样在首长面前一问三不知,让周至诚抢了先机。   钟涛有一事还是不太明白,按说周至诚也和自己一样,事务繁多,即便是看了那期报导杨志远的《新闻调查》,也不会太在意这件事情,关注一下过后,自然就会成过往云烟,杨志远当初的故事虽然具有一定的意义,但着眼全省,还是不足以为道,除非当初就知道这个杨志远是首长学生和和院长有些关系。钟涛细细一想,觉得周至诚只怕早就知道杨志远这人和院长的关系了,不然他岂会花那么多的力气去了解这个杨志远,对杨志远的现况如此知根知底,作为一省之长,周至诚有那么多人可以关注,不在乎一个杨志远。周至诚的目的何在?仅仅就为今天这种场合可以在首长面前说上话?今天这事纯属偶然,周至诚不可能预料到首长今天会问起什么杨志远,事情只怕不会如此简单,周至诚肯定另有目的,那么周至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钟涛一时陷入沉思之中。   院长上了车之后,没有再看文件,而是一直默默地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出神。李泽成一看院长此时的表情,就知道院长这是在考虑问题,李泽成自是不敢去惊扰院长,他同样选择了沉默,坐在一旁没说话,车里一时鸦雀无声,只有车轮碾过沾水的路面发出的嗞嗞之声。   不到五十公里的高速路程,说到就到了,此时先导车放慢了速度,李泽成看了看,榆江收费站就在不远处,李泽成知道该出高速了。   就在这时,院长偏过头,朝李泽成招招手,说:“泽成,你过来一下。”   李泽成一看院长有事,赶忙坐了过去。   院长说:“泽成,通知车队,上杨家坳,会会你小师弟杨志远。”   事出突然,李泽成吓了一跳。李泽成知道尽管院长不喜张扬,不乐意把自己的出行搞得草木皆兵,能简单就尽量简单。但院长这么大个首长,他的安保是有特定的程序的。院长此次光临,表面上省里好像没有特意而为增加安全保卫工作,封锁进出通道。但李泽成知道,尽管这次院长再三交代,不得因他扰民,但为安全起见,省里只怕还是不敢掉以轻心,省里肯定会另有安排,至少会在车队通过的交通要道安排明岗暗哨,外紧内松,不易察觉。此时如果院长突然改变行程,那就不是在高速公路服务区偶作停留这般简单。这一路上的安全保卫工作怎么开展?如何和当地的安全保卫人员进行有效的沟通和协调?这些都不是可以简单的去繁就简,简而概之的事情,得有时间,得作准备。   李泽成赶忙说:“院长,是不是听听省里同志的意见?”   院长微微点头,说:“行,你把至诚省长叫过来。”   李泽成回头,说:“周省长,首长有请。”   周至诚一听,赶忙走了过来,李泽成早已站起,把院长身边的座位让了出来。周至诚知道院长现在要去杨家坳,也是大吃一惊,说:“首长,只怕不妥,此去新营县最快也要两个多小时。”   周至诚虽然不知道杨家坳的具体位置,但农村的基本情况,他自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他接着说:“从新营到杨家坳,只怕还要一个来小时,这雨天路滑,路途颠簸,首长是不是改天再去不迟?”   院长笑了笑,说:“改天,怎么改,明天就回北京。至诚省长是不是不希望我去?是不是杨家坳不像省长说得那般成绩斐然,有些水分?改天再去,省长是不是可以及时做好准备?”   院长一连几个问号,看似无意,只怕有心。李泽成一听,明白了。院长只怕是从‘杨家坳土特产品馆’一出来,就已经拿定主意要上杨家坳了。因为院长刚才有话‘姑且信之’,而‘姑且信之’这四个字常常和另四个字‘眼见为实’连在一起。院长刚才说这话的意思现在看来可以这般理解:我暂且听你周省长说就是,但是我还是不太相信,我得眼见为实,如果我看到的真如你周省长所说,我才能够真正相信你周省长的话。院长也知道有时候,亲眼所见的,未必就会是真的,因为省长大小也是个领导,真要有心,省长说不定会把杨家坳当成一个舞台,自己亲自上阵当当导演精心安排,过过戏瘾,让院长看到的只是表面。院长既然有心当场检查学生的成绩,就得搞个突然袭击,以防舞弊。防作弊这类事情,院长在行,知道如果杨家坳真如省长说的那样,没有个十天半月导演不过来,现在就去检查,刚刚好,没有半点虚的。   周至诚被院长的话逼到了墙角,他一时没了主意,只得望向李泽成,向李泽成求援。这事李泽成也做不了主,毕竟检查事小,安全事大。他望向老毕,老毕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几个人大眼瞪小眼,气氛顿时显得有些沉闷。   院长笑了笑,说:“你们几个也别看来看去的,就上杨家坳,这回我说了算,没有可商量的余地。”   院长虽有笑意,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坚决。老毕和李泽成一听就知道院长这是决心已定,毫无讨价还价的余地了。老毕朝李泽成无可奈何地一笑,李泽成明白,现在只能按院长说的去办,自己能做的工作就是认真细致地把这一路上可能出现的状况考虑进去,做到未雨绸缪,不容有一丝的失误。   李泽成赶忙通知先导车上的安保处处长:“改道,上新营县杨家坳。”   安保处处长以为自己听错了,说:“上新营县杨家坳,李处,有没有搞错,请再重复一遍。”   李泽成说:“没错,就是新营县杨家坳。”   处长顿感责任重大,说:“李处,你就不能劝劝首长。”   李泽成心说首长要是能劝得住我李泽成会不劝,本想和安保处处长开开玩笑,说要不你来试试。但一想院长就在旁边,他直入主题,说:“请处长与九局以及省里的相关部门协商,务必确保首长的行车安全。”   院长说:“泽成,没有必要搞这么大的动静,耗费大量的人力警力。要知道咱们的人民是可以信赖的,你们这么做无非就是虚张声势,脱离群众。刚才至诚省长说的天雨路滑这一点倒是值得注意,你让车队减缓速度就是,其他倒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李泽成点头,说:“我知道了。”   榆江在左新营在右,车队出了榆江高速收费站的出口,没有一丝的犹豫,径直向右,朝新营县驶去。   在先导车上,付国良一听安保处长说首长临时改变行程要往新营县的杨家坳,他没敢耽误,一个电话直接打给了梁大智。   付国良说:“梁书记,我是付国良,现在有紧急接待任务,有贵宾车队于一小时后进入你市管辖的市境,前往新营,请在主要的桥梁、路口部署警力,实行警戒。”   梁大智知道市里今天并没有接待任务,一听付国良的电话,心知能让省政府秘书长如此重视的领导,来头一般都不小。官场之中,各有各的路数,领导光临本市,想看什么想听什么都有相应的安排,不会毫无准备,梁大智一看,这次领导出行全然不按套路出牌,心有惶惶,赶忙打探说:“付秘书长,什么贵宾,省长还是其他?”   付国良自然不能明说,只说:“梁书记,按条例办。”   付国良遵照处长的指示,不敢把动静闹得太大,以免招来首长的批评,在电话里付国良没有要求梁大智实行一级警卫,要不梁大智一听,就知道来得是中央首长,那还不更是惶恐不安,不知道首长到新营是何用意,到时看了不该看的,只怕就收不了场。   一小时后,车队进入梁书记治下市境,车队没进市区,右转,直奔东南角的新营而去。车快到新营以后,出了个状况,省委省政府的接待人员之中,包括付国良、文坤,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杨家坳的具体位置。这倒可以理解,能参加这个接待任务的,都是政治上过硬,级别不会太低的头头脑脑,杨家坳这个地方地处偏僻,平时自然没有谁去关注过,谁会想到杨家坳会引起院长这么大个中央首长的注意。首长临时决定要去,大家自然不能反对。可这地方谁都没去过,怎么办?只能找会去的、信得过的、政治素养高的人前来带路。谁再合适,自然就是新营县的县委书记,县长此类的官员。   付国良不知道新营县的书记是向晚成,他一个电话,还是打给梁大智,说:“梁书记,请在第一时间内,让新营县在家的第一领导给我打电话,要快。”   其实梁大智此时也在赶来新营的路上,但他落在车队的后面有半个小时的路程。梁大智知道有领导光临新营,自然不敢怠慢。放下付国良的第一个电话就立马电话通知市委秘书长、公安局长,部署相应任务,这样一来时间上不免有些耽搁。尽管付国良没有要求梁大智到市界迎接上级领导,但梁大智自是不愿意放弃这等和领导接触的机会,梁大智安排妥当就往市界赶,可等梁大智赶到市界,车队早已通过,梁大智没敢再耽搁,赶忙尾随而来。   就在来新营的路上,梁大智接到了付国良的第二个电话。梁大智自是明白新营在家的第一领导是什么意思,书记在家就找书记,书记不在家就找县长,如果赶巧书记、县长都不在县里,那就专职副书记,如此类推。   梁大智刚才已经让秘书长通知向晚成让交警在县城的主要路口布控,现在情况特殊,梁大智赶忙亲自给向晚成打电话。   向晚成接到市委秘书长的通知后,就安排人员对新营的主要路口进行了布控,他知道,但凡要求布控,来的肯定是领导。新营是个贫困县,平时来的领导不多,最大的也就是主管农业的副省长,接到市委秘书长的通知,向晚成也没作他想,马上安排相关人员上岗。为免人员业务生疏,向晚成带着江易林让司机开着车亲自在各个要点巡视。   在一个路口,向晚成恰巧碰到了洪然,洪然也在检查布控,此时刚好有时间,正和几个交警在路边的岗亭吃盒饭。 第40章 蓬荜生辉(1)   向晚成一看,说:“洪局,还是你会安排,既不耽误工作,又填饱了肚子,实在。”   洪然笑,说:“总不能因为来了个什么领导就让小伙子们饿肚子吧。”   向晚成点头,说:“这倒也是。看来你洪局还是蛮体贴属下的嘛。”   洪然说:“不体贴属下怎么行,要不然今后还有谁愿意帮咱办事,咱新营虽然贫穷,但社会治安一直都是名列前茅,为何?还不是因为这些小伙子们工作努力的缘故。”   向晚成笑,说:“这与你洪局的身先士卒也有着很大的关系。”   洪然笑,说:“拉倒吧,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能和小年轻比?行了,你向书记难得来体恤一回民情,要不要也来一盒盒饭,与民同甘同乐?”   洪然这么一说,向晚成的肚子还真有些饿了,而且也不知道这领导会什么时候到来,他点头,说:“行,今天就在你洪局这里解决温饱问题。”   洪然笑:“今天这顿由我们政法委请客,你向书记大可以豁开了吃。”   向晚成笑,说:“洪局,你也太吝啬了,就这盒饭,怎么豁开了吃,撑死了也不过二盒。”   洪然说:“说我吝啬,你向书记不也是一样。我三番五次打报告找你向书记增加经费筹资建房,你就是压着不批。我们系统内好多小伙子都到年龄了,可至今没几个敢结婚,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没有住房,你向书记能不能高抬贵手,把我们那追加经费的报告给批了,让我解决一个是一个。”   向晚成笑,说:“就吃了你洪局一个盒饭,换几套房子,这代价也太大了点吧。”   洪然一笑,说:“老向,你爽快点,给个痛快话,批还是不批。”   向晚成说:“行了,看在吃了你盒饭的份上,报告我批了,不过得打些折扣。”   洪然叫,说:“就那么点钱,你还打什么折扣,你还让不让人给你卖命干了。”   向晚成笑,说:“本县就这么个情况,一穷二白,这回就批这么多,其他的等县里的财政好了再说,你洪局要还是不要。要明天上我办公室去,不要就拉倒,算我没说。”   洪然直叹气,说:“行了,有总比没有好。明天我来找你,你可别到时又反悔了啊。”   向晚成说:“你放心,这次肯定不会。杨志远、余就他们的公司今年的情况都还不错,还带动了一些相关产业,今年全县财政增收几成问题不大,超乎预计。”   洪然笑,说:“我现在是巴不得县里多出几家杨家坳这样的公司,他们的日子一好过,我们的日子也好过了。”   向晚成说:“这就叫良性循环,企业效益一好,县里的财政就增收,财政一有钱,我们这些拿工资的日子就好过,所以给企业一个良好的环境最重要。”   洪然说:“这个自然。你看看其他的县市,公安系统都有罚款任务,抓赌罚嫖,货车过境,交警雁过拔毛,民间怨声载道,就咱们县跟别的地方不一样,只纠错,不罚款。”   向晚成说:“本县社会治安好,警风淳朴,民众反映不错,与你洪局的治理分不开,谢谢你,老洪。”   洪然说:“这有什么好谢的。用一句套话说,都是为人民服务。”   向晚成笑,说:“话是这个话,可现在的干部又有几个做到了这一点。”   此时向晚成和洪然吃完了盒饭,洪然笑,说:“向书记要不要再来一盒?”   向晚成直摇头,说:“洪局,你真想撑死我啊,盒饭是便宜,可你也别浪费啊。”   洪然呵呵一笑,向晚成望了望前方,车队还没出现。洪然大大咧咧的,说:“怎么还没到啊,按说也该到了。其实我们新营的治安好得很,用不着布什么控。”   向晚成笑,说:“费什么话,上面怎么安排,我们就这么做,大家不都是为了心里踏实,图个安心吗。咱新营这地方穷,什么时候来过什么大领导,撑死就是个副省长。”   洪然笑,说:“这没办法,谁让现在的领导都学会嫌贫爱富了。”   正在这时江易林手里的电话响了。这一年,各省模拟移动电话系统实现了联网,模拟移动电话已有可能在全国30个省市实现自动漫游。杨志远一年半前拍卖的手机还是摩托罗拉3200,状如砖头,所以人们才把手机美其名曰:大哥大。而短短一年多的时间,手机已经换了好几代了,现在江易林手里的手机是翻盖了,天线可收缩,体积已经小巧了许多。   这个电话是梁大智的第二个电话,江易林一接竟然是梁书记本人,不是书记秘书转达,而且梁书记语气急切,江易林知道事情紧急,赶忙把电话交给了向晚成,向晚成接了梁大智的电话,梁大智在电话里没有多讲,只是说了一个大哥大的号码让向晚成心记,说:“打通付秘书长这个电话,听从付秘书长的安排。”   向晚成知道付秘书长只怕是省政府秘书长付国良。本省副秘书长有不少,但姓付的秘书长只有一位,就是付国良,再无他人。他心里一鼎,付国良亲自安排相关事宜,只怕这回来的还真是个领导。   向晚成拿着电话就拨,县城虽在山区,但新建有移动基站,信号不错,一拨就通。   向晚成自报家门,说:“付秘书长,我是新营县县委书记向晚成,请您吩咐。”   付国良说:“很好,我现在距新营县城还有十公里。请向书记在我们到达之前,赶到县城的第一个十字路口,不得有误。”   向晚成敏感,一听付国良的语气不容置疑,事情来势汹汹,心想今天来的这个领导只怕非同小可,莫非是周至诚省长。向晚成赶忙叫上江易林和司机,拔腿就走。   洪然不解,说:“老向,出什么事啦?”   向晚成说:“没事。洪局,通知你的小伙子们打起精神,今天来的只怕还真是个领导。”   向晚成上了车,司机紧踩油门,三菱吉普箭一般地射了出去。向晚成心里不免咕咚,心说,周至诚省长上次通过付国良秘书长来了解杨志远的情况,这次竟然又亲自前往杨家坳考察,这是究竟是为何。   向晚成来到第一个十字路口,不一会,向晚成就看见一溜的车从远方驶了过来,向晚成一看前有国安部门的警车开道,中间是清一色的尼桑碧莲,心说,乖乖,新营什么时候来过这种阵势的领导,难怪付国良的态度那么急促,自己刚才还以为是周至诚省长来了,现在看来只怕是想错了,省长哪里会有这种威风八面的架势,敢情这回来的领导真是来头不小,只怕不止是个省长,是个中央首长。   付国良一到路口就看见了站在三菱吉普车外的向晚成,吉普挂的是0号牌,周边都是警察,是个领导,错不了。付国良和安保处长稍一商量,指示先导车上的一名安保人员下车,上三菱车于前面带路。此安排有些深意,有监督县委书记之嫌,以免一县书记一不留心泄露了首长的行踪机密。   安保人员上了向晚成的车,竟然要求看向晚成的证件,向晚成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哪里会带什么证件,好在安保人员不纠结,他看了司机的行驶证,点点头,算是默许了向晚成的身份。安保人员没多说,指示司机,说:“请带路,上杨家坳。”   向晚成的司机没敢有一丝的迟疑,启动汽车,走到了车队的前列。   向晚成一看这个架势,心里一阵阵打鼓。杨志远这小子到底怎么啦,什么事情竟然引起上下如此关注,前有省政府秘书长想方设法打探信息,现在不仅把省政府秘书长招来,而且这么大个领导,竟然只能坐在先导车上为后面的车队开道,那后面的尼桑碧莲里都坐了些什么人,不用想也可以猜到,书记、省长只怕都小了些,可以肯定是个首长。   首长为什么哪都不去,偏偏就盯着杨家坳,有何理由,向晚成自然想不出这背后的故事。他想杨志远这小子肯定跟自己打了埋伏,有许多事情没有告诉自己。杨家坳的情况向晚成的心里清清楚楚,他倒不担心虚报成绩而招来上级首长的批评。杨家坳的成绩实实在在的摆在那里,在那么偏远的一个地方,杨志远能把杨家坳经营得如此出色,任何人看了只怕都会动容,心有震撼。向晚成担心的也是安全方面的问题,真要是大首长光临杨家坳,一旦传出去,那还不引来十里八乡的乡亲们围观,十几万人朝杨家坳涌,那会是一种怎样的场景,向晚成一想到这个场面就心惊,只怕到时场面会失控。   向晚成坐在车上心上心下,有心给杨志远去个电话,让杨志远早早有个心理准备,但车上有安保人员坐镇,向晚成也不敢轻举妄动,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只有惟愿到时别出什么茬子才好。   外面发生的事情李泽成自然不清楚,但他知道,只要自己把院长改变行程的指令一发出去,外面一阵忙乱是在所难免的,可以理解。   此时车队已经走在通往周洛乡的乡村公路上,通往周洛乡的路并不好,偶尔也还会有个坑什么的,汽车不免有些颠簸,一直靠在座椅上休息的院长睁开眼,说:“泽成,至诚省长,我看这个路也不怎么样,路都没修好,杨家坳应该也好不到哪去吧。”   李泽成没去过杨家坳,他一看通往杨家坳的交通是不太好走,也不由地皱了皱眉头。周至诚同样没有去过杨家坳,他对杨家坳的情况也是一知半解,毕竟自己道听途说,没有亲自检查过,现在一看周洛的交通是这么一个情况,心里也开始有些打鼓。心想自己刚才把话说得那么满,要是真有水分,那还不是让同僚们笑话。好在周至诚也就担心了一会,车队一过周洛乡政府,情况为之一变。此时,阵雨已停,因为靠近杨家坳,两边的山地都已开垦完毕,路两旁的山上都是成片成片的经济林,而从半山腰开始则是一垄一垄新移植的茶树,整齐而又层次分明地往山顶上延伸,很有规模,也有气势。不像刚才路经的其他山区乡镇那般,山上全都是杂草丛生,不成样子。   走了没多久,车队就正式进入了杨家坳。通往杨家坳的路面已经硬化,路两边的水杉、青枫、银杏枝条繁茂,伸向马路中间,此时秋叶已红,树的枝条树杈有如一道长长的金色拱门,拱着手在迎接来自远方的贵客。车队走在树的枝条下,不时有金黄的树叶调皮地从车的两旁飞落。汽车在山中行走,两旁的树一排排向后退去,立体感丛生。院长有些兴奋,坐直了身子,专心致志地看窗外的远山,茶树、果林。深秋的杨家坳景色怡人,漫山遍野都是金黄色,偶尔也有一些常绿的树种镶嵌其中,给群山增添了一丝妩媚。周至诚一看院长兴致勃勃,一颗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松了下来。   真正让周至诚放下心来,自然还是车过豁口的那一霎,车到古墙豁口,真实的杨家坳就毫无保留地突显在所有人的面前,车的右边,杨家湖烟波浩荡,湖边金黄的稻穗低眉顺眼立于稻田之中,数十栋厂房于工业园里一字排开,气势恢弘,远山如黛,红绿镶嵌的原始次森林在群山中起伏,把工业园印衬的更是明快动人。而山间田头,到处是一朵朵黄灿灿的菊花,雨后的黄菊像水洗了一样,在雨后的微风中轻轻地摇荡;车的左边,古城墙像一条长龙紧紧地把南山环绕,几十栋各具特色的木楼矗立在丛林之中,秋风瑟瑟,漫山红遍。雨后的杨家坳,风清雾缭,秋色撩人。   车上所有的人都被眼前红叶、绿树、黄花、木楼和谐一体的景致吸引了。其他的尼桑碧莲车上,因为没有院长在坐,也就没有什么形象需要讲究,不少人本来靠在座椅上昏昏入睡,这时都被旁边的人惊醒。一看杨家坳此等景致,一个个都是啧啧称奇,说:“这是到了哪里?我不是还在做梦吧,这分明就是到了人间仙境,世外桃源了啊。”   招的一旁的人哈哈一笑,说:“你们这梦也太做过头了吧,还人间仙境,那七仙女在哪呢。”   大家哈哈大笑,疲劳顿消。待得车停杨家坳村口大樟树下的停车场,大家从车上走下来,伸伸腰,闻着雨后清新的空气,一个个心清气爽,心情为之一振。   这种场合,自然没人敢轻易走动,大家下了车,也就在原地呆着,静静地等待院长下车。   安保处长对杨家坳实行了适当的布控后,李泽成接到了处长的通知,这才同意院长走下车来。   院长边下车,边呼吸了一口杨家坳清新的空气,也是心清气爽,他笑着埋怨,说:“这个泽成,放着这么好的新鲜空气不让我呼吸,非把我堵在车里,这算哪门子事。”   钟涛这时总算说上了话,说:“首长,李处长还不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   院长摇摇头,说:“反正我现在的话他们是不会听的咯,我让他们别把每次出行搞得这么复杂,他非要这么搞,我还真是无可奈何。”   钟涛说:“就是我这个省委书记出行,也是前呼后拥的,更别说您了,安保制度使然,可以理解。”   院长说:“钟涛书记这倒是句大实话。行了,也不抱怨了,走,我们这就进村去看看。”   向晚成早就下了车,站在一旁。看到其他人都从尼桑碧莲里走了下来,一个个大腹便便,一看就是个不小的领导,可这些人下车后,都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而是静静地望向其中一辆没开门的中巴车。向晚成知道,首长就在这辆车。   向晚成开始看到一队身着陆军制服的官兵们先行进了村,心里在暗自猜测这回到杨家坳来的中央首长是哪一位,就在这时首长从车上走了下来。向晚成一看是院长,吓了一跳,心想难怪这么大个架势,这号首长,这架势一点都不为过。这个杨志远真够可以的,竟然把这号大首长都吸引到杨家坳了,杨家坳真是蓬荜生辉了。 第40章 蓬荜生辉(2)   向晚成一看首长走向青石板,知道首长是要进村,向晚成正在犹豫要不要给首长带路。就看见李泽成走了过来。李泽成已经对向晚成的身份做了了解,此次只是再经确认,李泽成问:“你是新营县县委的向晚成书记吧?”   向晚成赶忙点头,说:“我是向晚成。”   李泽成点点头,和向晚成握了握手。李泽成一指工业园,问:“那是什么地方?”   向晚成说:“那是杨家坳的工业园。”   李泽成想了想,说:“那就麻烦向书记先带首长上工业园看看,另外还得麻烦向书记叫人把杨志远给找来。”   向晚成点头说:“我明白。”   杨志远陪杨建中及随行的专家在老虎嘴吃过饭后,杨建中一看雨已停,赶忙说:“志远,趁现在雨停了,赶快安排人手上实验田去,等下我们还要回省城去,早做事早收工。”   杨志远说:“行。”   几个人下了南山,带了收割的人手,一行人直奔试验田而去。   院长在向晚成的带领下,从小道往工业园而来。杨志远此时正帮着杨建中在试验田里给收割的稻谷计重。早有杨家人看到那么多车那么多人在村口的大樟树下,知道只怕来了什么领导,赶忙跑到试验田来向杨志远报告,说:“志远,你快去看看,村口来了不少的人和车,不知道是谁?”   杨志远其实早在试验田里这边看到村口的动向。他跟杨建中打了声招呼后,已经从稻田里走了上来,杨志远在田边的引水渠里把手洗净,正准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杨家人就跑来汇报了。杨志远点头,说:“我知道了。”   杨志远迎着人群走去,走到杨家坳的连心桥边,杨志远就走不动了,因为院长正在过桥,安保人员已经控制了桥头,杨志远被挡在桥的这一边,得等院长过了桥方可通过。   杨志远正自纳闷,正在想是哪位首长到杨家坳了,安保措施如此严格。就在这时,他看见了向晚成和李泽成走了过来,他心说向晚成怎么会和李泽成走在一起。他还没来得及跟李泽成和向晚成打招呼,随即杨志远就看见院长在省委书记钟涛和省长周至诚的陪同下,从桥的那头缓步走了过来。   杨志远同样吓了一跳,心说,原来是院长来了,怪不得如此阵势。   李泽成这时也看到杨志远了,他笑着招招手,说:“志远,正找你呢。”   向晚成一看,杨志远和李泽成早就认识呢,心说,杨志远这小子真沉得住气,认识这么重要的一个人物,而且一看就知道关系不错,他在自己的面前硬是没漏一丝的口风,就这心力,杨志远这小子将来肯定能成事。   安保人员一看李泽成认识杨志远,放下手,让杨志远通过。杨志远走到李泽成身边,瞟了不远处的院长一眼,低声道:“泽成师兄,不会是你把院长引到这里来的吧?”   李泽成笑,说:“我哪有这本事,还不是你小子在服务区搞的那个‘杨家坳土特产品馆’引起了院长的注意,院长想看看你交的答卷,省城都没进,直接就上你这来了。”   杨志远说:“这么说来,你们只怕饭还没来得及吃了。”   李泽成说:“正是,志远,这事只怕还有些麻烦,这么多人,你这里又没有准备,是否安排得过来?”   杨志远正要回答,一看院长已经走近,赶忙肃立在一旁,说:“院长,您好!欢迎您光临杨家坳!”   院长看了杨志远一眼,说:“小杨同学啊,和泽成咕噜什么呢。”   杨志远答:“正和泽成师兄商量首长们的吃饭问题。”   院长问李泽成:“现在几点了。”   李泽成一看表,说:“都下午一点了。”   院长一笑,说:“看来也只能在小杨同学这里解决肚子问题了。只是这上百号人一下子挤到你杨家坳,你这里能不能解决好这个问题?”   杨志远笑,说:“院长,这您大可以放心,咱杨家坳别的没有,就有吃的。您看,这田里有米,湖里有鱼有虾有蟹,山里有野鸡野兔,地里有时令菜蔬,我保证让领导们吃得舒坦吃得放心。”   院长望着钟涛和周至诚一笑,说:“这么看来,我们今天可来对地方了,现产现做,可以吃上纯天然的食品了。”   钟涛说:“我还真是没想到杨家坳的风景如此之美,看来杨家坳真如至诚省长介绍的那样,在这个小杨总的带领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院长不动声色,说:“钟涛书记,这个结论是不是下得有些早了,我看还得深入考察才行。”   杨志远诚惶诚恐,说:“欢迎院长检查。”   院长说:“真欢迎啊?”   杨志远点头,说:“真欢迎,院长能指导学生的工作,是学生的荣幸。院长高瞻远瞩,肯定对我们杨家坳今后的发展有很大的帮助。”   院长问:“要是发现了问题怎么办?”   杨志远说:“有问题我们改正,有成绩我们发扬。”   院长点头,说:“小杨同学的心态不错,知道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十全十美,比我们有些领导干部的要好得多,我们的一些干部啊,我去检查工作,很多都是提前做足了功课,生怕我发现一点的问题,其实啊,有问题怕什么,只有你平时努力了,发现问题也没什么了不起,只要找到问题的症结,在今后的工作中改正过来就是,没必要藏着掩着。行,既然你小杨同学不怕发现问题,那你就前面带路,我们参观参观。”   院长这时打量了杨志远一下,说:“小杨同学,你这是干嘛去了,这一身土一身泥的,唱花鼓戏呢,我怎么看你也不像个老总啊,像个本地农民。”   杨志远刚才帮杨建中在田里收割试验田里的双色水稻,穿着套鞋,一脚的泥,因为匆匆忙忙,手是洗了,可身上,脸上到处都是泥,哪像什么老总,就一农民。杨志远不好意思地一笑,说:“院长,学生不知道是您光临,刚才在试验田里干活,匆匆忙忙的就赶来了,有些唐突。”   院长摆摆手,说:“没什么可唐突的,这样很好,既然回到了农村,就得保持农民原有的本色。你小杨同学没有整天坐在办公室里,而是在田间劳动,值得表扬。”   院长一笑,说:“行了,前面带路。”   院长这一笑很说明问题,李泽成心想,志远这小师弟,就这身本色的农民打扮,在院长的心里是大大的加分了。   向晚成带院长他们一行走的是老的青石板路,没走那条可供大货车通行的大道,这样一来就得顺着青石板路在湖边绕行一段才能到达工业园。雨后初晴,湖边又有小儿在捞鱼捞虾,院长走到孩子们的身边,饶有兴趣地看了一阵子,孩子们的收获不错,这一次捞上了不少的河虾。杨志远看院长兴致不错,斗胆进言,说:“院长,要不您也试试?”   李泽成担心院长的安全,瞪了杨志远,说:“志远,你这出得是什么馊主意。院长,您别听杨志远的,我们还是上工业园去。”   院长已经被杨志远勾起了童趣,有些心痒痒的,他笑,说:“试试就试试,难得有这样的机会。”   杨志远一听,也不管李泽成在一旁朝他使眼色,赶忙从孩子们的手里把捞网拿过来,院长接过捞网,四处看了看,然后朝一个回水处走去,杨志远开始还担心院长不懂套路,乱下网,要是院长什么都没捞到,那就有些败兴了,现在一看院长的架势,就知道院长小时候只怕没少在河边湖边捞鱼,是个老手,知道鱼儿喜欢跟着水流往上走,院长这一网捞下去,肯定会有收获,用不着自己担心。   果不其然,院长虽然生疏了,下网不那么利落,但把网捞上来,收获不错,泥鳅五六条,河鱼嫩一大把,还有闸蟹一只。   院长心情大悦,说:“看来小杨同学这湖里有货。”   杨志远笑,说:“这湖里今年的投入不下千万。”   院长点头,还是那话,说:“这我姑且信之。”   杨志远笑,说:“我们是股份公司,任何进出都有发票可查。”   院长轻‘哦’了一声,问:“那你说说,投入千万,产出又会是多少?”   杨志远答:“今年一千八百万上下。”   院长惊讶,又问:“这么高的收益?”   杨志远知道自己没有说清楚,忙解释,说:“我们投入湖里的都是野生雄鱼、闸蟹这类高附加值的品种,还有就是红鲤鱼这类极具观赏性的鱼类,天然喂养,不在湖里放饲料,喂养的草料是山中自割,主要支出在人力成本这一块,还有就是今年的投入今年不一定就会有产出,今年的产出主要是前年我回乡时放养的野生雄鱼和今年放养是闸蟹,利润这一块还真不好算,保守估计应该在八百万到一千万吧。”   院长算了算,说:“很不错了,要真如你所说,你小杨同学赚得可比我多多了。”   杨志远不好意思地一笑。院长边说边把捞网递给钟涛,说:“钟书记,你也试试?”   钟涛有些迟疑,说:“我可从来没有到湖边捉过鱼,不知道行不行?”   院长笑,说:“你到有流水的地方下网,肯定会有收获。”   钟涛一听,笑了笑,朝有回水的地方走去。   院长望着杨家湖浩荡的湖面,不由得想起儿时的记忆,院长说:“我小的时候家里穷,孤儿寡母的,下雨的时候我经常到江边去捞些鱼,改善改善伙食,母亲担心我的安全,每次都会骂我,但事后伙伴们一叫,我还是会偷偷地跑出去。那时候真是穷啊,所以我现在一看到农民生活贫苦,就感到愧疚,觉得自己的工作没做好,让天下的母亲们担忧和受苦了。”   院长心忧天下,真情流露,杨志远自是不知该说什么。那边钟涛书记已经把网提出了水面,李泽成很少看到院长如此袒露真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赶忙岔开话题,说:“院长,一起去看看钟书记的收获如何。”   院长说:“好啊,看看去。”   钟涛虽然是手艺生疏,但杨家湖现在是鱼蟹满湖,自是也有收获,泥鳅、小虾不少,闸蟹没有,螃蟹倒是有一只。钟涛很是开心,说:“还好,不是一无所获,不过跟首长比那就差远了。”   院长竟然开起了玩笑,说:“钟书记是不是有意为之,我捞闸蟹,你就只敢捞螃蟹。”   院长平时都是不苟言笑,钟涛一看院长竟然跟自己开起玩笑,顿时比喝了蜜还高兴,说:“首长,这我可不知道,要不您问问小杨总,是不是这里的鱼儿知道首长来了,特意赶来助助兴啊。”   这话说得比较随意,院长点了点钟涛,笑了一笑,一直比较紧张的气氛自此缓和了不少。   杨志远从钟涛书记的手里接过捞网,还给了孩子们。一行人继续向工业园走去。   经过这两年多来苦心的经营,杨家坳的工业园已经初具规模,能用上自动化设备的,全部改用了自动化设备。首先进入的自然是茶叶生产车间,现在已经过了采茶季节,没有多少的茶叶可供生产,只有些新采的‘眉儿金’在进行烘焙。走进黄菊生产车间,情况就大不一样了,工厂干净透明,工人穿戴整洁,白衣白帽口罩手套,一朵朵黄色的菊花经过水枪的清洗随自动化的传送带进入烘烤箱,经过烘烤从另一个车间里出来,过塑包装,然后装箱打包,传送到成品车间,从此装车发运,一派繁忙。   走过长廊,就是杨家湖山泉水的生产线,今年杨家湖山泉水的生产线已经增加到十条,尽管已是深秋,生产线还是运转正常,山泉水经过自动灌装,一瓶瓶山泉经传送带送到包装车间,打包,然后整齐地堆码在成品车间里,等待装车发运。   在山泉水车间,院长还打开了一瓶山泉,尝了尝。泉水甘甜,院长点点头,没说话。杨志远心想,要是院长说声不错就好了,院长要是说杨家湖的山泉不错,那杨家湖山泉明年的卖点就出来了。院长不开口,是不是也有这方面的考虑,是不是就怕他杨志远拿来做文章。   一行人走走停停,山茶油生产车间、脐橙挑选车间、腊鱼类腊制品生产车间、熟食加工车间等等,院长都看得很是仔细,有不懂的地方,还特意找杨志远问了问。但院长还像刚才一样,只看,不说。   参观接近尾声,有安保人员跑过来向老毕和李泽成报告,说:“午餐已经备好了,请首长们过去吃饭。”   李泽成看看表,用时一个小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一切安排妥当,杨家坳看来是训练有素,下了工夫。李泽成向院长请示,院长说:“这么快就可以开餐了,行,大家也都饿了,走,吃饭去。”   此时,李泽成看到院长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的笑意,李泽成跟院长这么久,第一次看到院长如此快慰的表情,他知道院长这是对杨家坳的印象不错,对杨志远这个学生今天交出的成绩单倍感满意。李泽成很为杨志远感到高兴,要知道院长一贯要求严格,能让院长如此,实属不易。 第40章 蓬荜生辉(3)   院长从工业园出来,看来心情不错。   走在杨家坳布满青苔的青石板上,独木车碾过的痕迹清晰可见。院长说:“走在这样的小路上,总有一种历史的厚重感和沧桑感,也有一种时不待我的紧迫感。”   周至诚笑,说:“首长,您怎么突然间如此感怀。”   院长说:“岁月不饶人啊,我们这一代人,既然被历史的潮流推到了前端,就只能迎风破浪,不断变革,才能改变历史。而变革,肯定不会是一帆风顺,我们这些人注定只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院长这话,周至诚自然不敢接,只能表白,说:“谨记首长教诲。”   院长摆摆手,说:“有感而发而已。”   走在通往老虎嘴的山道上,雨后的老虎嘴,空气格外清新,满山红绿镶嵌,菊香淡淡,竹槽于山涧飞渡,泉水叮咚,一栋栋别墅隐约于山林之间,风景这边独好。   院长看着山中风格各异的别墅,问:“小杨同学,开发了这么多的别墅,干嘛?度假山庄?”   杨志远说:“是,这是为今后杨家坳发展旅游产业做好前期准备。”   院长看了杨志远一眼,然后又笑着问钟涛和周至诚。院长问:“钟书记、周省长,你们觉得杨家坳发展旅游产业的前景如何?”   钟涛笑,说:“我刚才就说过,杨家坳这地方风景绮丽,发展旅游产业肯定大有可为。”   周至诚对此也是认同,他说:“钟书记说得没错,杨家坳这地方,只要交通上去了,将来肯定大有发展。”   院长说:“这就说到问题的实质上了,农村交通问题的解决,关系到一村一户乃至到一人的生存和发展,可现在国家正在经历阵痛,要用钱的地方很多,举步艰难,所以解决农村的交通问题还任重道远。小杨同学,你现在就把度假山庄建起来了,是不是有些超前了?”   杨志远说:“现在看是超前了点,但我想用不了三、五年,杨家坳的交通肯定可以大为改善,只怕到时杨家坳的这些别墅还大为不够。”   院长说:“小杨同学,你就这么有信心?”   杨志远说:“这是自然,因为我对国家充满信心,对未来充满信心。”   院长点头说:“好,你我共勉之。”   院长走走停停,一路观山赏景,倒也感觉轻松,不一会就到了老虎嘴。一抬眼,院长就看见了老虎嘴山体上‘穷不倒志,富不癫狂’八个大字,院长这回当即表扬,说:“小杨同学不错,看来做思想政治工作还蛮有一套。”   随即感慨,说:“但是要人人做到这一点,又是何其的艰难。”   院长仔细地看了看,笑,说:“就是这个字体差了点,不够苍劲有力,少了些味道。”   杨志远心有所动,忙说:“要不,请院长为我们杨家坳题写这几个字,以示乡亲?”   院长看了杨志远一眼,笑,说:“你这个小杨同学倒是蛮会来事的。”   院长说完,既不说同意,也没说不愿意,继续朝前走。杨石在老虎嘴坐镇,正指挥杨家人忙里忙外的。看见院长到来,赶忙迎了上来。杨石八十高寿,身板硬朗,院长望了杨志远一眼,杨志远赶忙介绍,这是我们杨家坳的老族长杨石老先生。   院长一贯对百姓和蔼,赶忙走上去,一把握住杨石的手,说:“老先生辛苦了。”   杨石乐呵呵的,说:“首长啊,您看起来可比电视里年轻多了。”   院长笑,问:“老先生您高寿了?”   杨石做了个手势,说:“整八十了!”   院长笑,说:“看您老先生这身手,真没看出来。”   杨石笑呵呵的,说:“虚度了。”   今天到杨家坳的客人比较多,杨志远去年在杨家坳搞了个供需洽谈会,当时到会的人也不少,但今天到杨家坳的贵客加上安保人员比那天要多得多。山下的食堂肯定坐不下,杨志远就想老虎嘴的风景不错,在山上的小食堂也开几桌,让首长们到老虎嘴用餐赏景,肯定有效果。老虎嘴的小食堂在其中一栋别墅的二楼,站在楼上登高远望,杨家坳的景致尽收眼里。   院长赞叹,对杨石说:“好山好水好地方。要不是身不由己,杨老先生,真想在您这里修身养性,放松几天。”   杨石笑,说:“首长这么大个领导,怎会身不由己,想住几天就住几天咯,我们杨家坳可是巴不得喔。”   院长笑呵呵的,一指老毕和李泽成,说:“杨老先生,就这两位,就是我的领导,厉害着呢,很多时候我还得听他们的。”   李泽成心想,院长今天看来心情真是不错,平时院长很少与属下说笑,今天竟然连连开了几次这样的玩笑,刚才是和钟涛书记,现在是和自己与老毕,他看了老毕一眼,见老毕正朝自己浅笑,知道老毕也和自己一样,一看首长今天心情愉快,心里畅快。大家一看院长这话说得随意,都是呵呵一笑,随即入席。   院长谦虚,非要杨石坐首席。杨石岂会同意,说什么都不愿意。   院长说:“一来,您是族长,到了杨家坳,您就是这里最大的行政长官;二来,这里您老的年龄最大,这个首席非你坐不可。”   杨石连连摆手,说:“首长能光临我们杨家坳,我们杨家坳简直就是蓬荜生辉。首长啊,既然您说我是族长,那到了杨家坳就得按我们杨家坳的规矩来办,首长是贵客,自然得坐首席,我坐陪席。”   杨志远说:“院长,您就按我们杨家人几百年的规矩办吧,哪有主人坐首席的道理。”   李泽成也说:“院长,到了人家的地盘,就得按人家的规矩办。”   院长笑,说:“我刚才说什么来着,老先生您看看,现在他又管着我来着。”   杨石笑,说:“首长,他这话说得对,您就该听他的。”   院长说:“泽成这话对吗?”   大家纷纷点头,说:“对。”   院长这才勉强同意在首席上坐下。院长这一桌,除了省委书记钟涛、省长周至诚、老毕、还有好几位随首长出行的部委领导和文坤,杨石陪之。杨志远则陪同李泽成、付国良、安保处长彭处和刚刚赶到杨家坳的市委书记梁大智和其他重量级的人物坐到了另一张桌子上。向晚成没有上山,作为地方主官在山下陪同其他宾客共进午餐。山下诸人以安保人员和省内要员为主,自然也有省委书记钟涛的秘书刘书琦和周至诚的秘书宋华强等等一干人等。   安保处长姓彭,此时彭处边吃边和跟李泽成商量,他说:“泽成处长,我看首长到杨家坳的消息,只怕是让乡亲们知道了,我刚才看到村口来了不少的人,这来的人一多,不免有些混乱,我们安保部门的人员不够,泽成处长,你得想想办法。”   李泽成知道这还真是个紧要的事情,院长勤政为民,乡亲们对院长有感情,知道院长到了杨家坳,想赶来看看院长的心情可以理解,可这人一多,还真是不好控制。可一时半刻从哪增派人手。李泽成正在为难,杨志远说:“要不,用我们杨家坳的民兵好了,我们杨家坳的民兵可以负责外围的保卫工作。”   彭处长看了李泽成一眼。李泽成明白他的意思,问:“志远,民兵的身手我倒是放心,就是不知道政治素质如何?”   杨志远说:“自从上次在北京听你说,院长对杨家坳比较关注以后,我回来后,特意挑了些政治素质过硬的杨家子弟加强了训练,这批人党员、团员占大多数,可以放心。”   李泽成想了想,点头,说:“那等下你把这些人交给彭处长安排。”   杨志远说:“行,没问题。”   说完这些,李泽成问:“志远,这次的农博会,你们有没有组团参加?”   杨志远笑,说:“省外与农业有关的展览活动,我们都千里迢迢地赶去参加,更不用说我们省内这么重要的活动了,我们早就派人去布展了,就等明天开馆。”   李泽成点头,笑,说:“我想也是这样,这么重要的活动,志远你肯定不会落下,这样吧,等会你把你们参展的区域告诉我。”   杨志远说:“行,我知道了。”   李泽成说:“那你准备什么时候上省城去?”   杨志远说:“本来准备吃完晚饭就去,现在既然院长来了,就只能视情况而定了。”   李泽成说:“这样也好,按计划我们明天开完开幕式后就直飞北京。如果晚上有时间,我打你电话,我们再好好谈谈。”   彭处长笑,说:“泽成处长,看来你对志远这个小师弟颇为爱护的喔。”   李泽成笑,说:“你怎么就看出来了。”   彭处长笑,说:“我是干嘛的,这人是好是坏,我一眼就能看出个八成。何况你泽成处长对志远的爱护明眼人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李泽成哈哈一笑,点了点彭处长,彼此心领神会。   彭处心想,你泽成处长的那些个小九九别人不清楚,我老彭还能不知道,你泽成处长无缘无故要杨家坳所在展区的具体位置干嘛,还不是到时想帮杨志远一把。首长参加开幕式,不会只是在台上讲上几句这般简单,肯定还有一些其他工作要做,比如说到各个展区去走一走,看一看,问一问。这些看似平常,却是有些学问,首长这么大个领导,出席这类活动,肯定有大批的媒体跟踪报道。首长到杨家坳参观考察不在计划之列,这类考察尽管有记者跟着,但这类新闻首长肯定会严格把关,播出事宜需要首长首肯。因此首长考察杨家坳这个新闻能不能播出去,需要看首长的态度,从目前来看,能不能播还是个未知数,除了首长,谁的心里都没底。李泽成既然这么看重杨志远这个小师弟,肯定想在这类大型的重要活动上借首长的影响力,给杨家坳造造势。怎么造?再有效的方法就是在首长的路线上做些文章,试想,要是首长在农博会上在杨家坳的展位前停下来,亲切地问起杨家坳公司的情况,这种镜头一旦在《新闻联播》中播出,杨家坳就会跟随首长的身影出现在十亿国人的电视里,试想还有哪种广告具有如此大的感染力。   彭处长知道,李泽成想问清杨家坳公司具体位置的目的就在于此。彭处长知道李泽成这人稳重,很多人为此类事情没少找李泽成寻求过帮助,李泽成对此一概拒之。今天这般主动为他人安排,在彭处长的印象中李泽成还真是第一次。这也是彭处长说李泽成爱护杨志远的原因所在。   彭处长心知,这等事情,李泽成肯定会和老毕以及自己商量,终于有机会宰李泽成一次了,彭处长充满了兴奋,这次说什么也要联合老毕让李泽成请客吃一顿大餐才行,不能便宜了这小子。   彭处长望着李泽成挤眉弄眼,开心一笑。   其实彭处长不知道,李泽成这样做,还有另一方面的考虑,首长今天在杨家坳的言行举止都说明,首长对杨家坳的成绩应该比较满意,如果首长有心,看到杨家坳在农博会上的展位,肯定会有所表示,说点什么,也算是对杨志远的鼓励。   付国良作为省政府的秘书长,迎来送往,对官场的这些路数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他现在有些明白为什么至诚省长对杨志远情有独钟,放着那么多的人不用,偏偏就看上了杨志远。只怕是至诚省长早就知道了杨志远和李泽成之间的关系非同寻常。从从政者的角度来看,至诚省长的这一着棋走得妙。如果杨志远真的愿意给至诚省长作秘书,至诚省长就间接地打通了与李泽成之间的联系,为至诚省长在本省稳住阵脚增添政治力量,可以更方便其在本省开展工作,从这一点上来说,放眼本省,只怕还没有一个人比杨志远更具优势。付国良心知,杨志远的基本情况自己已经有过了解,杨志远的人品和能力都没有问题,今天自己随领导到杨家坳看了之后,从心里付国良对杨志远暗暗佩服,能把杨家坳这么一个农村经营得如此出色,真是了不起,只怕就是让他付国良来干,他付国良也只怕没有这个能力,他付国良只能是自愧不如。付国良想,看到杨家坳的真实情况后,至诚省长想把杨志远招致麾下的想法只怕更为迫切。如果杨志远真成了至诚省长的秘书,自己这个秘书长只怕还得和杨志远搞好关系才行,这于己于人都有益无害。现在唯一的问题,只怕还是得看杨志远愿不愿意了。付国良的脑海里翻来覆去的就是一个问题,杨志远会同意吗?愿意到省政府来工作吗?这于别人来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对杨志远来说却只怕未必如此。试想杨志远把杨家坳经营得如此出色,又有院长赏识,李泽成的器重,对做这种跟在领导身后的秘书工作只怕未必就乐意。说心里话,付国良心里一百个愿意杨志远这样的人到省长的身边工作,有这样一个有人脉有能力的人给自己当帮手,自己的工作就好开展多了。   付国良看了杨志远一眼,说:“杨总,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怎么样,我们碰一杯。”   因为有院长在,下午都有工作,中午并没有上酒,喝的都是可乐这类软饮料。杨志远是主人,早就敬了这桌在座的领导每人一杯饮料,现在一看付国良主动敬自己,杨志远虽然不知领导是何深意,是敬自己,还是看在李泽成的面子上聊表心意,杨志远现在自是看不明白,但省政府秘书长主动给自己敬酒,也是对自己的抬爱,这很说明问题。   杨志远一笑,和付国良碰了一杯,说:“谢谢秘书长的抬爱。”   付国良笑,说:“杨总这话远了,今日有缘相识,本身就是缘分,希望今后有缘再聚。”   付国良这话说得有些深意,杨志远自然听不明白,以为付国良是在客气,一笑而过,没多在意。 第41章 车轮滚滚(1)   杨家坳开埠以来,以前县太爷之类的官员是根本不敢到杨家坳来的。改革开放以后,来到杨家坳最大的官也就是副县长之类,杨志远回来以后,陆陆续续来了不少的领导,先是现在的县委书记向晚成、后来是市长胡捷以及一些别的领导。特别是向晚成,在杨石八十大寿那天亲率县里的一帮要员来到杨家坳给杨石祝寿,给杨石风光至极的寿宴锦上添花,让杨石觉得自己这辈子再无它求。   杨石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今天竟然会和院长这么大个首长同坐一桌举杯同饮,自己这一桌,除了他杨石一介村野民夫,其余诸人不是书记就是部长、省长,最小的也是秘书长,杨石心想这些人平时只怕自己想见其中的任何一个都没可能,可现在这么多大领导竟然团团围坐在自己的身边,毕恭毕敬地和他杨石碰杯,喝饮料,这真是自己这辈子从来就没想到过的幸事。而且院长这么大个首长,对自己这个山野农夫态度谦和,如此尊重,杨石心里自是感慨万千,倍儿的高兴。杨石心里乐呵,心想这么多的领导光临杨家坳是杨家坳之幸,能和这么多的领导同桌共饮,则是我杨石之幸,我杨石八十岁了,还能有如此经历,此生足矣。   别看这么多人光临杨家坳,杨家坳准备有些仓促,但桌面的菜肴却是异常丰富。李泽成知道院长喜素,特意交代杨志远以素食为主,小葱豆腐、凉拌莴笋、芹菜香干、清炖山菇、素炒野菜、小白菜、豆芽,还有包菜腌菜林林总总,十数个素菜。说是素菜为主,席上自然也有小炒河虾、河蚌、泥鳅蛋汤,也有野鸡野兔,还有杨家湖新鲜出湖的杨家湖大闸蟹、鳊鱼、小河鱼之类的荤菜。   也许是领导们真饿了,也许是杨家坳的菜蔬出自本地,山清水秀,菜蔬的口感自然就比城里的大棚蔬菜要好许多,领导们一个个吃得津津有味,不亦乐乎。等剁辣椒蒸野生大鱼头一端上来,外省的领导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雄鱼头,一个个惊呼,这么大个雄鱼头,平生罕见。尤其是鱼头被鲜红欲滴的大红辣椒和青嫩的香菜相裹簇拥,煞是好看。连院长也被勾起了食欲,他拿起筷子,尝了尝,连连点头,说:“味道不错,地道的本省特色。”   当院长听钟涛介绍,这道剁辣椒蒸野生雄鱼头现在成为本省最为有名的一道名菜之时。院长点头,说:“不错,应该推广,我希望将来在北京也可以吃上这道名菜。”   杨石说:“首长,我听志远说发明这道菜的,就是省农科所的杨主任。他现在正带着专家在我们杨家坳的试验田里忙乎呢。”   院长笑了笑,说:“这么说来,刚才小杨同学是跟农科所的专家在一起咯。钟书记,看来你们农科所这位主任专家很务实嘛,亲力亲为,这样的工作作风值得肯定,大家应该好好学习才是。”   周至诚心有所动,不久前,他和钟涛在省里一些副厅级干部的任免上产生了不小的分歧,按说这类副厅级干部还不值得周至诚和钟涛大动干戈。问题出在任免形式上,钟涛的意思是省委常委会讨论通过后,再由省政府直接任命。但周至诚觉得有必要对这种大包大揽的干部任命制度进行改革,有心在人事的任命上有所突破。他认为像农业厅、交通厅、建设厅这类专业性很强的厅级机构,有必要增加一批有能力的专家学者充实到干部队伍中去,而目前看来副厅长这个位置就很适合周至诚实施自己的想法。按周至诚的构想,干脆把此类副职拿出来在全省公开招聘选拔。周至诚的想法比较大胆,各省都没有先例,钟涛自然反对,说:“一直以来,干部的任命都是由一级党委负责,为什么叫党管干部,就是党掌管着干部的任免权,如果副厅级干部都可以公开招聘选拔,那还要省委干什么。”周至诚心里不免感到可惜,心想钟涛的胆魄还是小了些,任何事情只要没有先例,钟涛肯定不予支持。要知道正因为没有先例,一旦变革成功,必将产生重大和深远的影响。钟涛是省委书记,钟涛一反对,周至诚也就无可奈何,周至诚讲究策略,既然省委书记的一把手,他这个省长就不能公然和一把手唱对台戏,那样的话就更不利于工作的开展。这副厅级干部的公开选拔一事也就无疾而终,停滞了下来。现在一听杨志远提到农业厅下属的农科所还有这么一个务实的专家型人才,周至诚心想,钟涛反对的应该是自己的干部选拔方式,但并不反对自己对副厅级干部的提名。自己回去不妨让组织部门对此人加以考察,一旦此人人品好,能力不错,不妨委以重任,把他作为农业厅副厅长的人选提交省委讨论。现在有首长的表扬在先,估计钟涛不会反对。周至诚有些小自得,心想这就叫做借力打力,也算一种变通的工作方式。   不喝酒,这饭吃起来就快。临近尾声,院长招招手,问:“小杨同学,省农博会你们可有参加?”   杨志远说:“有啊。”   院长又问:“你去不去?”   杨志远说:“今天就去。”   院长说:“那行,等下你就和我们一同出发。”   杨志远不明白这一同出发是何意思,他点了点头,说:“好的,我去准备准备。”   院长笑,说:“是得准备一下,你这个样子像唱花鼓戏的,这么跑去参加农博会,还真是不妥。”   大家善意地一笑。李泽成也不知道院长这话是何用意,他提醒杨志远,说:“志远,快去快回,别耽搁。”   杨志远说:“我明白。”赶忙跑下山去。   院长起身,一行人在杨石的陪同下开始缓步下山,雨后初晴,南山小鸟鸣啼,菊花绽放。院长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山道上,笑着对身边的杨石说:“杨老先生,你我先就此话个别了,等下了山人一多,只怕你我就说不上话了。今日能在老先生这四季分明之地,听听风,看看云,赏赏景,偷得闲情半日,实属不易。”   杨石说:“首长能光临我们这山野之地,是我们杨家坳的荣幸。”   院长笑,说:“杨老先生,此话差矣,应该说是我之幸才是。要知道人的心境和身边的环境有着莫大的关系,置身于如此空灵的境地之中,心情也自是空明阔达了。您老先生试想,我今天多听了一会儿风,森林就随风起舞,我多看了一会儿云,云就多了一些变幻,生活的合理性就在于此。”   许是下雨的缘故,一只幼小的白鹭从鸟巢里掉落在青石板上,一只母白鹭在树上悲哀地鸣叫。院长走到挣扎的小白鹭前,抬头看了树上的母白鹭一眼,附身捧起小白鹭,交给一旁的贴身警卫,说:“把幼鸟放到鸟巢去。”   警卫从院长的手里接过幼鸟,身手敏捷地爬到树上,母白鹭并没有因为警卫的到来而逃离,依旧站在树枝上不停地啼鸣。院长感叹:“不管是人还是动物,只有做母亲的才会在这种情况下全然不管自己的危险,对自己的幼儿不离不弃,这种感情虽是出自本能,却又是何其的珍贵。”   杨石年过八十,这一生历经世事,看多了人间的世态沧桑。心想一个大国的首长具有如此的仁慈博爱之心,是国之大幸,民之大幸也。   下到村口的大樟树下,杨家坳早就人山人海,乡亲们把停车坪围了个水泄不通。院长和乡亲们打了个招呼,一见院长出现在村口,乡亲们欢声雷动,李泽成能感觉到乡亲们的欢呼声出自内心,完全是真情流露,李泽成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情景,每次李泽成都是心有感触,心想,官能做到院长这般地步,能被父老乡亲发自肺腑的爱戴,应该是做官的最高境界了,自己跟在院长的身边,自当努力学习才好。   李泽成此时看见了杨志远,他正被安保人员阻挡于外。李泽成走了过去,打了声招呼,杨志远这才被安保人员放了进来。李泽成笑,说:“志远,这回行动倒是蛮迅速的。”   杨志远说:“这种时候,岂敢拖拖拉拉。随便冲洗了一把,换了件衣服就来了。”   此时院长已经走到尼桑碧莲边,李泽成不知道院长让杨志远‘一同出发’是何用意,不敢自作主张,他走到院长身边,汇报,说:“院长,杨志远同学来了。”   院长‘哦’了一声,招招手,把杨志远叫到了身边,院长看了杨志远一眼,和蔼地一笑,说:“小杨同学稍一打扮,董事长的派头就出来了,不错,有精气神。”   大家笑了起来,把杨志远笑得有些不好意思。院长又问:“小杨同学,可有车?”   杨志远指了指不远处的‘五十铃’,说:“有啊,那辆‘五十铃’就是。”   院长一看是个双排座的小货车,笑,说:“小杨同学,不对吧,光你杨家湖就投入了上千万,不会连个好一点车都没有吧。”   杨志远说:“院长,我们杨家坳很多东西都有,就是没有奢侈品。既然要乡亲们谨记‘穷不倒志,富不癫狂’这八个字,我们公司的管理层就该从自身做起。车也就是个代步的工具,要是开着个豪车,真要拉个鱼种什么的也不方便。”   院长点头,说:“知道以身作则,很好。”   院长一指自己坐的尼桑碧莲,说:“既然如此,那就随我的车一同上省城如何。”   杨志远吓了一跳,要知道能跟院长同车的,无不是一方显赫,自己就是一个无名小辈,怎敢与这么多高级领导同车同座。   杨志远说:“院长,这不妥吧?”   院长笑,说:“没什么不妥的,这也算是对你以身作则的一次奖励。”   李泽成知道院长让杨志远上车肯定另有目的,他说:“志远,别耽误时间了,准备上车。”   此时院长和乡亲们挥手话别,大家开始跟随院长依次上车,杨志远跟着李泽成走在最后,他有些紧张,说:“泽成师兄,院长此举不知是何用意?”   李泽成说:“院长叫你上车不会没有缘故,我估摸着他是想听你谈谈这两年的工作体会,你该有个心理准备。”   杨志远在李泽成面前无所顾虑,他笑了笑,说:“泽成师兄,有这么多的领导在场,院长真要让我谈农村工作的体会,我哪敢开口,我一个小字辈,算哪根葱。”   李泽成说:“志远,以前虽然听你说到过杨家坳的变化,因为没有亲眼所见,所以没什么直观印象,今天得以亲历,我心里的震动很大,我想其他人也会是一样,你能用两年多的时间把杨家坳经营得如此有成效,肯定有可以值得大家借鉴的东西在里面,院长的目的只怕就在于此,他是想听听,你是否在实践工作中总结出切实可行的理论知识来。你有知识有想法,又在农村工作了这么久,这是许多专家、领导所不及的。”   杨志远说:“我可不敢在院长面前班门弄斧。”   李泽成笑,说:“志远,院长的脾性我是知道的,他让你说,你就说,怎么做的怎么说就是,说错了也没关系,院长允许错误,但不允许虚假,你杨家坳的成绩摆在那,实实在在,院长既然把你叫上车,他就已经在心里肯定了你的成绩,说实话,这两年你成绩斐然,让我这个做师兄的脸上也光彩。”   说话之间,杨志远随李泽成上了车,杨志远一看车的后座还有一排空位,正准备走到后座去。院长拍了拍身边的那个空座,说:“小杨同学,坐这,我们谈谈。”   李泽成知道自己猜得没错,院长就是想听杨志远回农村这两年多来的收获和体会,获得第一手的资料。院长政务繁忙,不可能专门抽出时间和杨志远细谈,而从杨家坳到省城的这段时间院长没有安排,正好可以和杨志远好好谈谈。院长只怕对此早有考虑,不然岂会说让杨志远随其一同出发。   车轮滚滚,车队在乡亲们的礼送中,驶离杨家坳。李泽成有些为杨志远担心,杨志远此番毫无准备,不知道他是否经得起院长的这新一轮的考验。   杨志远有些不安地在院长的身边坐下,好在有李泽成坐于右手,杨志远才稍稍心安了一些。   院长自是感觉到了杨志远的紧张,他说:“小杨同学,别紧张。不过,说实话,你比我好,我第一次见到大领导的时候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院长朝杨志远笑了笑。杨志远一看院长对自己不像对书记、省长那些领导那般威严,态度和蔼,仿如一位自己的至亲长者,杨志远的心情这才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第41章 车轮滚滚(2)   此时车队已经驶离了杨家坳的种植水杉、青枫、银杏的金色树道,院长看着路两旁的连绵不断的速生林和山腰上漫山遍野的茶树,问:“小杨同学,这是不是你们杨家坳股份公司的产业?只怕投资不小,大手笔啊。”   杨志远说:“是,也不是。”   院长问:“这话该如何理解?”   杨志远说:“这里已经出了杨家坳村的地界,因此此地段不在我们杨家坳村集体管辖之列。这两边的速生林和茶树很大一部分是我们杨家坳投资种植的,但也有一部分是原来的山地联产承包人根据我们杨家坳的规划和要求自己投资种植的,我们杨家坳只负责指导和到时按市价收购,所以这部分的产权不属于我们杨家坳股份公司所有,归投资者个人。”   院长点头,说:“明白了。产权不属于你们杨家坳的这个好解决,产权归属你们杨家坳的这事情处理起来比较麻烦,你跟我仔细地说说这一部分。”   杨志远说:“有的乡亲们或者是因为没有资金,或者是不想承担风险等各方面的原因,不愿自己在山地投资,我们就和这部分乡亲们签订了土地承包转租合同,从乡亲们个人的手里转租了二十年的土地使用权,二十年以后可以续租,也可以停租。”   院长饶有兴趣,说:“那二十年以后,你们杨家坳投资种植的林木怎么办?”   杨志远说:“二十年后,速生林肯定可以变现,茶树之类的树种要么移植,要么低价卖给原有的农户,前提当然得和我们杨家坳签订长期战略合作合同,由我们杨家坳统一销售。不过我估计,即便二十年后,乡亲们停租的可能性不大。”   院长问:“你小杨同学这么有把握,应该还有举措,说来听听。”   杨志远说:“我们现在和乡亲们签订了返聘合同,把山地转租给我们杨家坳的乡亲,由我们杨家坳返聘,管理原有山地的日常工作,乡亲们既不会因为失去山地的使用权而失业,也不会因为花光了租金而失去生活的来源。只要愿意劳动,我们杨家坳每月都会按质按量发放工资,乡亲们因此既不必承担投资风险,又可以旱涝保收,因此周边乡亲们都争先恐后地和我们杨家坳签订承租合同。当然相对于自己投资,收益要小一些。”   院长说:“大家都不是傻瓜,既然乡亲们都愿意和你杨家坳签约,证明你小杨同学的这个主意有市场,得到了乡亲们的认同,有些创意。”院长又说,“我听泽成告诉我,你在公司成立之时实行集体土地作价入股的试行措施,你跟我说说具体的实施步骤。”   杨志远说:“我们村的第一步工作是先根据土地的肥沃和贫瘠进行评分,然后张榜公示。充分考虑到大家的意见之后,我们就开始进行第二步工作,实施土地及集体财产作价入股的方案,在股权设置上,设置了基本股、承包权股、劳动贡献股、现金股等多种形式,所有村民的股权分配先张榜公示,大家无异议后,再明晰股权,进行工商注册。作价入股后,把全村的土地集中起来,由股份公司统一规划、管理和经营。股权这一部分有两种,个人股和集体股。个人股的股权分配很好解决,按持股比例直接领取红利就是。集体股的红利则由专门成立的杨家坳村集体资产管理委员会统一管理。这些红利主要用于村里城镇化建设、公共事业和公益事业的支出,作为妥善解决乡亲们教育、医疗、卫生、养老等各方面问题的基金。具体的支出,都会在股东大会上由村集体资产管理委员会作专门的报告,接受村民的监督。”   院长说:“难怪我看到你们杨家坳村,规划合理,路灯、路面整齐合一,这么说来都是村集体股权红利的支出?”   杨志远说:“是。”   院长说:“几千年前,圣贤们就提出了‘使老有所养,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的理想,看来你小杨同学正在朝先贤们的理想而努力。”   杨志远说:“我当年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无非是想凭自己学到的知识,为杨家坳的乡亲寻找一条致富之路而已。但我很快发现,要想开展工作,首先就是要调动乡亲们的生产积极性。而调动积极性的最好方法,还是让乡亲们得到看得见、摸得着的实惠。”   杨志远跟院长说了第一年用十元钞票给乡亲们发红利的事情,院长点头,说:“事实证明最简单直白的办法,往往是最有效的。”   杨志远说:“越往深里想我就越是发现,仅仅是调动乡亲们的积极性还远远不够,还要让乡亲们感受到集体的力量,让乡亲们的生活没有后顾之忧。我后来觉得发展的目的,就是要保障和改善乡亲们的生活。尽管我们杨家坳是一个单一的家族式村落,有其特殊性,族里做出的决定,家族成员都会不折不扣的执行,但这都是暂时的,我觉得要让一个村的乡亲真正和谐统一,让乡亲们自发地积极地投入到生产中去,还必须有合理健全的分配机制,让乡亲们心服口服才行,所以我们杨家坳制定了一套完整的分配和奖罚机制,我们杨家坳既不提倡吃大锅饭,但也不允许出现悬殊的贫富差异,而不出现巨大的贫富差异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增加在公共事业和公益事业上的支出,解决乡亲们的后顾之忧,最大限度地彰显公平。”   院长回头对车上的一干要员说:“保障和改善民生,是我们发展经济的根本归宿,这是一个系统、复杂的课题,你们看看小杨同学已经走到我们的前面去了,不简单。”   一干要员自然都只是点头,没有人敢接话。李泽成看着在院长面前侃侃而谈的杨志远,发现自己的这个小师弟一说起农村工作的话题来,思路清晰,神情自如,热情洋溢,一点都不像刚上车时那般紧张和不安。李泽成坐在杨志远的身边静静地听杨志远和院长谈话,现在一听院长对杨志远予以肯定,更是高兴。李泽成跟院长时间很久,知道院长的脾性,也知道院长在与人谈话时很少用肯定的语气,现在竟然当着这么多大员的面,对杨志远予以充分的肯定,很是不易。   周至诚和钟涛坐在首长的后一排位置,杨志远和院长的谈话,周至诚自然听得清清楚楚。自从上次动了把杨志远招到自己的身边来做秘书的想法之后,周至诚对杨志远做了多方面的考察,各方的反应都几乎一致,杨志远不错,有思想,有能力,敢想敢干,尤其是人品方面,知恩感恩,心怀坦荡,让人无话可说。周至诚今天亲眼看到了杨家坳取得的成绩,现在又当面听了杨志远的工作思路,觉得杨志远的一些想法超前,对现在的农村工作有极大的借鉴作用,周至诚也是一个锐意变革之人,他觉得杨志远很合自己的脾性。周至诚心想这样的人一旦为己所用,自己肯定如虎添翼,可问题是怎样才能让杨志远诚心诚意地到自己的身边来工作呢,任何事情都有一个适当的切入点,而这个最佳的切入点在哪呢?周至诚一时陷入了深思,他看了李泽成一眼,心想杨志远和李泽成这俩师兄弟的关系深厚,如果让李泽成去做杨志远的工作,杨志远肯定会同意,等下非要找个合适的机会跟李泽成谈谈不可。   院长继续和杨志远探讨问题,院长说:“小杨同学,我听你多次提到‘张榜公示’,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杨志远说:“我们杨家坳现在但凡财务的支出,每月都会张榜公示,坚持财务透明。”   院长问:“你就不怕因此引来村民的质疑?”   杨志远说:“这有什么好怕的,之所以要公示,就是要把一切都摆在阳光下晒。一个人不谋私,只为公,心底坦荡,就不会害怕质疑,有质疑才会有改进。”   院长点头,说:“小杨同学说的好,什么是‘公’,在我看来就是公德、公心、公正、公开、公平,人人一心为公,这个社会才会真正的和谐和进步。可是要做到这一点,谈何容易。”   杨志远说:“院长您说得极是。但我想,别人怎么去做,我无能为力,但我可以从自身做起,从我们杨家坳做起,做些尝试罢了。”   院长笑,说:“你有这样的想法很好,任何事情,要是人人都指望别人去做,而不是想到从自身做起,那根本就该变不了现状。一而二,二而三,不得地扩展,才可能无穷大。”   院长笑:“饶有兴趣地问,那你说说,你现在在杨家坳股份公司占有多大比例的股份?”   周至诚有心调节气氛,这时在后面插了一句话,说:“首长,这可涉及隐私哦。”   院长一笑,说:“这倒也是,小杨同学,这个问题你可以不回答。”   杨志远笑,说:“我刚才就跟院长您说过,但凡阳光下的东西,就没有什么隐私可言,我从学校回乡,没有基本股和承包权股,为了调动乡亲们的积极性,我把在北京勤工俭学积攒的钱,以现金入股的方式参股,再加上这两年公司奖励的劳动贡献股,我在公司持股比例在1%左右,不算工资,去年完税后,分红净得五万。”   院长笑:“那其他乡亲们呢?”   杨志远答:“不算工资,年底分红户均在五千到一万不等。”   院长说:“还行,你小杨同学值这个价。”   院长回过头问周至诚:“至诚省长,你去年一年的工资、福利有多少?”   周至诚笑,说:“我的工资由夫人代管,一年的收入在三万左右。”   院长笑,说:“小杨同学,你比省长强多了,要是算上工资,只怕比书记和省长加起来的工资都多。”   院长心情不错,难得地和周至诚开玩笑,说:“至诚省长今天透露了一个小秘密。”   周至诚一时不明就里。院长接着说:“至诚省长看来是个妻管严,连工资都由夫人掌管。”   一车人哄堂大笑。   车到省城榆江,本省的四大班子在家的班子成员齐聚省委招待所迎接院长的光临。杨志远坐在车里打量了一下,发现省委招待所也如交通宾馆一般,为老式建筑,楼层不高,独立成栋。杨志远自然清楚,既然省委安排院长入住此处,内部装饰肯定不敢奢华,但肯定也会有讲究。车停稳当,院长没有急于下车,省委副书记郭建明、常务副省长朱明华、副省长马少强也在迎接首长的队伍中,此时齐齐站在车下恭候首长下车。本来这次欢迎会是要在上午举行的,但因为院长临时起意,到杨家坳走了一圈,在家的省级副省级领导虽然知道首长一时半刻到不了省城,但没有谁离开,一直守在省委招待所里等待首长驾到。此时已到晚餐时间,但首长没到,谁都不敢先行用餐,一个个眼巴巴地等待首长光临。   这种场合,杨志远自然知道没自己什么事情,赶忙闪到了后面去。院长在即将下车的时候回头朝杨志远望了一眼,笑了笑,然后走下车去。   李泽成这次没有立即随院长下车,而是让老毕陪院长先行,他特意落在后面跟杨志远说上几句。   李泽成说:“志远,你先去开个房间,休息休息,我现在顾不上你,只怕要等院长休息后,才能和你联系。”   杨志远说:“泽成师兄,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自己会安排。”   李泽成说:“行。今天省委招待所肯定戒备森严,住宿方面要是遇上什么问题,你直接跟彭处长联系,让他帮你解决。”   杨志远心想泽成师兄对自己真是关心备至,连这等细节都为自己考虑了,他说:“谢谢师兄。”   李泽成笑,说:“屁大个事,我们晚上见。”   杨志远说:“好。”   杨志远随李泽成下了车。院长已经在省里几个主要领导的陪同下走到前面去了,省委副书记郭建明、常务副省长朱明华、省委常委副省长马少强等等还呆在原地,等相应的其他领导下车。看到杨志远从首长的车上下来,省委副书记郭建明不认识杨志远,自然没什么感觉,常务副省长朱明华、省委常委副省长马少强和杨志远见过面,尽管知道首长去了杨家坳,但他们都不知道是何原因,现在看到杨志远随李泽成有说有笑地走下车来,两人还是微微一愣,一时没想明白杨志远怎么会在首长的车里,也不明白杨志远怎么会和李泽成走在一起。   朱明华和马少强反应极快,马上想到周至诚上次在高速公路服务区和杨志远谈话的细节,两人恍然大悟,难怪那天在服务区周至诚对杨志远热情有加,当时就感觉有些奇怪,现在看来周至诚只怕早就知道杨志远和李泽成有些关系,那么今天首长突然去杨家坳,只怕也与这个杨志远有些关系。   朱明华和马少强心情复杂,却是各有不同。朱明华是因为周至诚力荐才成为常务副省长的,他初任副省长,自然不可能有其他想法,上任以来一直都和周至诚走得近,一门心思辅佐周至诚,他知道自己现在被别人认定是周至诚这条线上的人,自己已经被刻上了周至诚的印记,既然如此,他朱明华从心里巴不得周至诚越走越顺越走越高,自己也就可以水涨船高。周至诚让付国良考察杨志远的事情他知道,但他和付国良一样,对周至诚的真实用意一知半解,不太明白。现在一看杨志远竟然在院长的车上,而且还和李泽成走到了一起,自是欣喜万分,他原来还有些担心,周至诚在本省站不住脚跟,一旦周至诚被调离,自己的日子肯定好不到哪去。现在看来周至诚看似随意,其实早有谋定,意在长远,有在本省长期立足的谋算。这从杨志远这件事情上不难看出来。   朱明华心有欣喜,马少强却是不然,心里暗自懊恼,心想周至诚这家伙老奸巨猾,不动声色,看似举棋不定,可一旦落子,招招都是杀着,让人防不胜防,看来自己还真是大意了。先前自己就感觉周至诚对杨志远的态度有些不对劲,现在看来周至诚早就在暗下棋子,精心布局,看来自己今后还得更加小心谨慎才是,别被周至诚一个绝杀,那就满盘皆输了。   杨志远等朱明华、马少强陪着李泽成他们走远,这才转身离开,朝招待所的总台走去。 第42章 人生之幸(1)   第二天杨志远上展馆看了看,与杨广唯、杨雨霏、李丹和今天赶到榆江的林觉他们碰了碰,杨志远一看布展顺利,已近扫尾,只待明天开馆,因为记挂着李泽成的电话,杨志远中午在展馆吃完盒饭,就早早地回到招待所等待。   杨志远直到晚上十一点才接到李泽成的电话。   李泽成说:“志远,在哪呢?”   杨志远说:“在2栋2018客房。”   李泽成说:“行,你下来,我到2栋门口来找你。”   杨志远合上电话,赶忙跑下楼去。杨志远在门口菊花盛开的花坛边站了几分钟,就看到李泽成走了过来,杨志远赶忙迎了上去。李泽成笑,说:“志远,等急了吧。”   杨志远说:“我没事,在房间里休息了一会,倒是师兄你,忙碌了一天,到现在都没停顿下来,要不找个地方洗洗脚,休息休息。”   李泽成摇摇头,说:“刚才陪院长和省里的领导座谈到现在才散,在室内坐了这么久,有些头昏脑胀。今天雨后初晴,很适合走走,看看。我叫你下来就是想让你陪我随便溜达溜达,放松放松。”   杨志远说:“这么晚了,只怕不安全吧?”   李泽成笑,说:“还好钟书记、周省长没听见你这话,要不然非骂你志远几句不可,本省社会治安良好,岂会有什么不安全的道理。”   杨志远说:“本省经济落后,民风强悍,社会治安并不像官方所言的那样,歌舞升平,一片祥和。不过官场中人,都习惯报喜不报忧,说好而不言坏,做的都是表面文章,只为虚不为实,只为上不为下,长此以往,只怕会让百姓反感,干群关系渐行渐远,影响社会根基。”   李泽成肃然,说:“志远,你这人从小处窥大处,看问题深远。忧国忧民之心强烈,这在现今官场并不多见。也只有你才会在我面前说这种真知灼见的话,你这是在拷问我们每一个为官者的良知。”   杨志远说:“我这只是有感而发而已,并不针对于某个特定的人,只是对现如今出现的这种现象,深感忧虑罢了。”   李泽成说:“听你这么一说,有一件事我还真要告诉你,本来我还在考虑这事要不要向你提起,该怎么向你提起,既然志远你有着一颗忧国忧民之心,我还真想促成了这件事。”   杨志远好奇,说:“泽成师兄,你我之间还有什么话不好说或者是不能说的,你说,我洗耳恭听就是。”   李泽成笑,说:“这事于别人来说只怕是求之不得,于你却只怕是未必。是这样,刚才座谈结束,我送院长去房间休息后,在来见你的路上,至诚省长特意拦住了我,和我说了几句话,谈了谈。至诚省长的意思是想让你到他的身边工作,他想让我问问你的意思。”   杨志远笑,说:“什么工作,政研室研究员?还是政府参事?”   李泽成笑,说:“要是这样一份工作,至诚省长会让我来找你游说,只怕他都不好意思提及。是这样,他想让你给他当专职秘书。”   杨志远自然知道,因为国情、政治体制使然,省长秘书这个职位,职务不高,但因其位置重要,可以直达权力中心,引人追逐。泽成师兄只是正厅,为什么那么多正省级干部要争相与其结识,就因为他整天跟在院长身边,可以在院长面前说得上话,深为院长器重,关系处于亦子亦属之间,此种优势,他人根本无法比拟。给领导当秘书,倒不失为步入仕途的一种捷径,越是大领导,手头的事物越多,秘书的责任也越重,与领导关系也越融洽。一个秘书整天跟着领导,由领导整天言传身教,只要他真有悟性和能力,肯定可以从领导的身上学到许多处事处世的方式和方法,受益匪浅。假以时日,一旦能力为领导认可,就会被领导放到重要的位置上去。为什么领导的秘书容易得到提拔,和领导每天在一起,感情使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与其工作方式、处事风格与领导接近有关。再说了,官场人才济济,一个人的能力再强,不被领导记住和认同,人才最终就会变成庸才,碌碌无为,终其一生,这也是人人都感叹伯乐不常有的真实原因,要知道领导每天要见那么多人,哪里会记得住,而作为领导的秘书,能力、人品一目了然,重用秘书在所难免。   杨志远陪着李泽成出了省委招待所,顺着街道慢慢朝江边走,秋风习习,倒也心清气爽。   杨志远笑,说:“省长怎么就看上我了。”   李泽成久历官场,周至诚的心思李泽成当然看得清清楚楚。他笑,说:“一是你志远的能力和人品得到了至诚省长的认同,二是也有你我都是院长门生,你我关系融洽,走得近,深得院长器重有着很大的关系。”   杨志远笑,说:“这人品好能力强的人多了去了,省长偏偏看上了我,我看主要还是因为院长和你的缘故。”   李泽成笑:“也不尽然,至诚省长这人能力不错,口碑也好,在他身边工作,才学更重要。”   杨志远笑,说:“我说省长前段时间为什么找不少人来了解我的情况,搞得大家一个个浮想联翩,不明就里,现在谜底总算明了,原来他是这般打算。”   李泽成说:“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至诚省长心思缜密,先谋后动,并且不按常理出牌,不简单。至诚省长不是本省人,刚到本地没多久,本省盘根繁杂,钟涛书记这人又偏于保守,工作不好开展,用你也是深有考虑。”   杨志远说:“其实人生有四大幸事,其一,就是拥有卓越的才华,可以遇到好的平台和机遇。我不否认给省长作秘书就是一个好的政治平台。试想我现在要想从政,想为乡亲们做点事情,没有一个好的平台还真是不行。可现如今的干部任免机制,我杨志远一个刚从大学毕业没几年的大学生,给我一个乡长当当,只怕已属破格。”   李泽成笑,说:“你会看得上一个乡长?那也太小看你志远了,以你志远的能力,就是给你一个县长当当也不为过。可问题是现在只怕让你当乡长,都不是什么破格不破格的问题,而是毫无可能,按官场规律,你还得先走走程序,先在乡里当个普通干部,呆个一、两年,然后再提个副乡长、乡长,乡党委书记,一步步来,你要是没有人脉,想当个县长,只怕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   杨志远笑,说:“泽成师兄这是跟我说了句大实话。”   李泽成说:“所以,如果你志远真放得下杨家坳的事情,想进入仕途,给至诚省长当秘书倒不失为一条好的路径。当然,你想回北京,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杨志远在李泽成面前也没什么隐瞒的,他说:“杨家坳现在的事业已上正轨,于我而言,已经没有太大的挑战性。杨家坳的事情我早有考虑,我把总经理的位置让出来,就是为将来的离开做准备。”   李泽成说:“至诚省长还担心你会舍不得放下杨家坳的既得利益,这么看来,他是白担心了。”   杨志远笑,说:“我要看重利益,我回杨家坳来干嘛。我真要是注重利益,泽成师兄你会看重我。”   李泽成笑,说:“这同样不失为一句大实话。”   两人边走边聊,轻松愉快。李泽成笑,说:“志远,你刚才说人生有四大幸事,得人赏识是其一,那么其余三条又是什么?”   杨志远笑,说:“我也就是偶有所感而已。”   李泽成说:“说来听听,权作参考。”   杨志远说,“那我说来供师兄把玩。四大幸事之二,就是我以一颗诚挚之心待人,他人也以诚挚之心待我,交志同道合的朋友。”   李泽成点头,说:“这倒确实是一件幸事,就如同现在的你我。”   杨志远说,“师兄,你比我年长许多,对我帮助很大,说实话,在我心里,你是师而非友。”   李泽成笑,说:“志远,此言差矣,朋友之间讲究的情谊和性情,而非年龄。你再说说其他。”   杨志远说,“其三,对己要求严格,不为世事和利益的羁绊,可以按自己的意愿生活和行事,自在随心。”   李泽成说,“你回杨家坳也好,离开杨家坳也罢,不就是按自己的意愿行事,能做到这一点也是不易。还有呢——”   杨志远笑,说:“其四,遇到一个值得爱的人,两个人心意相通,互相扶携,相伴到老。”   李泽成哈哈一笑,说:“要是这四大幸事真能集于一身,那真是人生的大幸了,此生还作何求。”   杨志远这么一说,李泽成想起了安茗,说:“志远,我记得你在学校的时候,和安茗那个小师妹走得很近,怎么样,现在可有联系。”   杨志远摸摸头,不好意思地一笑,说:“我们已经确定了恋爱关系。”   李泽成很是高兴,说:“是吗。那个丫头,有才华,就是风风火火的,性格倔强,不容易对付。你志远能把这个丫头降服,看来不止工作上有一套,情场上也有一手。”李泽成当即表扬,说:“不错。”   又问:“那丫头,应该毕业了吧,分配到哪啦?”   杨志远说:“她想到杨家坳来,我没让。分北京的那家国家级电视台了,跑新闻。”   李泽成点头,说:“这样很好,没有埋没她的才学。”   杨志远说:“不过,我现在都没敢上安茗家去,有些害怕。”   李泽成奇道:“你志远还有怕的时候,你们是自由恋爱,家人反对没用。是不是因为地域的原因,好男儿志在四方,我想你志远虽不在北京,但你志远只要亲自上门求婚,凭你的才学,搞定这种事情还不是轻而易举,分分秒秒。”   杨志远笑,心想泽成师兄还是不了解内幕,在杨志远的心里,李泽成于他亦师亦友,他索性就和李泽成说了,顺便向李泽成讨讨主意。杨志远笑,说:“如果真如师兄所言就好了,泽成师兄有所不知,安茗是陈明达将军的女儿。”   这个情况李泽成还真不知道,他笑,说:“我说你怎么不敢上安茗家,原来如此。陈明达将军我知道,这个人经历过生死,铁面无私,是有些让人害怕,你志远不敢登门,也是可以理解。”   杨志远说:“泽成师兄,你给我出出主意,我该怎么办才是?”   李泽成笑,说:“这等事情,我可没什么经验,我当初上你嫂子家提亲,一对好酒,一条大前门,把老丈人灌醉了,糊里糊涂的,当场就答应了。陈明达将军的酒量我听说过,一般人不是对手,他灌醉我有可能,我灌醉他,只怕门都没有。”   杨志远笑,说:“安茗让我负荆提亲,那哪成,男儿膝下有黄金,这等事情我做不来。还是泽成师兄这主意合我心意,霸气,是男儿做的事情。到时我就学师兄的,背一箱酒上门,直接向将军叫板,我就不信到时他不把女儿嫁给我。”   李泽成大笑,说:“还别说,这还真是个不是主意的好主意,这就是兵法所云的反其道而行之。依陈明达将军的秉性,你这么胆大妄为,舍我其谁的豪气,他只怕会从心里欣赏。这就好比是一场战争,陈将军是在被动防守,你却是主动进攻,主动权在你的手里。志远,就这么办,到时我同你一起上陈府提亲,由你和陈将军拼酒,我在一旁做说客,还有安茗做内应,陈将军腹背受敌,这事情就八九不离十了。志远你一举攻下山头的把握性很大,成功的几率也很高,肯定有戏。”   杨志远欣喜万分,说:“好啊,有泽成师兄作陪,给我壮胆,我还真不信自己不能把陈明达将军拿下。”   李泽成也是兴致勃勃,豪情万丈,说:“就是,我们师兄弟出马,如果还不能把陈明达将军搞定,说出去肯定让人笑话。”   李泽成哈哈大笑,说:“志远,你什么时候上北京去搞定这件事,我希望你越快越好,现在我一想这事,都有些急不可耐了。”   杨志远笑,说:“我这事只怕没有师兄你唱主角,还真是不好解决。”   李泽成说:“志远,这种挑战老丈人的事只能是你当主角,我演配角。领导排座次,搞错了还可以换,这等事情搞错了就麻烦了。”   李泽成哈哈大笑。杨志远也觉得这事有泽成师兄参与,肯定乐趣无穷,先前的担心顿时一扫而光,心情快畅。两个人这时已经走到了江边。李泽成言归正传,说:“志远,给至诚省长作秘书一事,你是怎么想的,给我个答复,我好回个话。”   杨志远说:“给省长当秘书,我还真有些心动。不过,我不知道你对周省长了解多少?”   李泽成明白杨志远的意思,给领导当秘书,最怕的就是这个领导品行不正,杨志远一旦走上仕途,就必然要有远大的志向,如果周至诚的品行不合杨志远的预期,给周至诚当秘书也没多大的意思,以杨志远的心劲,肯定不会长久,最后还是会一拍两散,与其这样,还不如不去。   李泽成沉吟了一下,说:“志远,从原则上来说我们不该在背后谈论一个领导,但既然至诚省长让我来当说客,我也有义务对你的前途负责,从道义上我讲也该把我知道的告诉你,那我就破一回例,知无不言。依我的了解,综合各方面的因素,应该说,至诚省长这人的品行和官声都还不错,从大方向来说,中央既然把至诚省长调到这里当省长,肯定进行了一番严格的组织考察程序,考察肯定充分。要知道书记、省长不同于其他,考察程序肯定严密,一般都不会有大的问题。往小的方向来看,至诚省长这人政治抱负远大,心思缜密,上升势头良好,很难为一己私利而自毁前程。还有从中央同意至诚省长的建议,破例把朱明华提拔为常务副省长这一点来看,这充分说明中央对至诚省长的工作是认可的,同样也是支持和信任的。当然这种破格提拔事情不是没有过先例,但毕竟很少见,这也是我为什么愿意你到至诚省长身边工作的主要原因。”   杨志远对李泽成是信服的,他知道凭李泽成这么多年积攒的政治智慧,他看人一般不会走眼。他说:“行,既然师兄你认为我可以试试,那我就试试,你告诉省长,说我愿意到省长的身边工作。”   李泽成笑,说:“要是至诚省长知道你和陈明达将来还会牵上关系,周至诚只怕更是欣喜万分,求贤若渴。”   杨志远笑,说:“我从心里还是希望省长看重的是我的能力,而不是其他。”   李泽成说:“话是这么个话,可身处官场,能力和关系同等重要。” 第42章 人生之幸(2)   两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走到大桥的涵洞下,此处涵洞处于市中心地带,小摊小贩诸多,临近午夜时分,这里更是热闹非常,人声嘈杂。卖小玩意的,卖烧烤的,还有做夜宵生意的,一应俱全,熙熙攘攘。自然这类小贩多为社会底层,或为下岗失业者,或为待业青年、低保户,为生活所迫,于此惨淡经营。此类人员原本多为流动摊贩,因涵洞处于江边风光带,市民多,车辆少,并且上方有桥面可为之遮风挡雨,渐渐地小贩们于此汇集成市,小有规模。当然此类小贩基本都属无证经营,一旦管理人员到来,顿时人仰马翻,四处逃窜,做鸟散状。管理人员一离开,就又会慢慢聚拢,为典型的游击战术,让监管部门疲于管理,头痛不已。这也是为什么一到午夜,这里反而热闹无比的原因,因为这时政府管理部门的人员此时早已进入梦乡,无心管理。   杨志远于一个烧烤摊前站住,提议,说:“师兄,要不要尝尝本地风味,体会体会本地平民的夜生活方式。”   李泽成对吃喝一贯随意,这从他请杨志远吃饭不上高档酒店,选于老张的小四合院餐馆就可见一斑。李泽成听杨志远一说,他点头同意。二人选一干净之处于一张小桌坐下,为卫生起见,杨志远没有点肉食之类,点了几个烤茄子、烤香蕉、烤韭菜之类的素食。   杨志远还点了两瓶啤酒。这种于路边小摊吃小吃的经历,在李泽成的记忆里只怕早就褪色。他坐在小马凳上,饶有兴趣地看着摊主就着木炭在铁板上把菜蔬烤得嗞嗞直响。泽成师兄身居高位,心境竟然还是如此平和,让杨志远不由心生感慨,心想泽成师兄跟在院长身边,院长对百姓的谦和、随心、随性,师兄跟在院长身边,自然就感同身受,性情也就和院长有了几分相似,对底层的百姓具有热爱之心,谦和有加。这就是做秘书的好处,泽成师兄能够跟上院长这样一位勤政爱民的首长,是泽成师兄的幸运。而周省长呢,这位省长除了泽成师兄了解的那样勤政,深得上层信任,那么他是不是也有着一种诚诚爱民之心,从而得到底层百姓的赞扬呢。如果周省长既得上层信任,又得下层百姓的拥护,那跟着这样一位省长倒也不失为一件幸事。杨志远突然心有所动。杨志远笑,说:“师兄,要不我们来用自己的方式来检测一下周老板的性情如何?”   周老板是谁,自然是省长周至诚,李泽成心知肚明,知道杨志远这是怕周围人多有耳,不想引人关注。   李泽成笑:“好奇地说,什么方式?”   杨志远笑,说:“我总是这么认为,一个主政者,除了对自己要求严厉之外,还必须有一个仁慈之心,当然我说的仁慈,不是对贪腐行为网开一面。我说得是主政者必须对治下的百姓保持着一颗仁怀和博大之心,对底层生活疾苦的百姓关怀体恤。”   李泽成点头,说:“这点我认同,也深有体会,院长就是这么一个人。”   杨志远一指涵洞周边诸多的小摊小贩,说:“相对来说,这些人就是城市生活的底层草根。他们生活贫瘠,没有生活来源,不得不于午夜疲于奔命。如果师兄觉得不是唐突,你不妨打个电话把周老板叫出来,到此处坐坐,我倒想看看周老板对这些底层百姓会持一种怎样的心态待之。”   李泽成笑,说:“志远,也只有你才会想出以这样一种异想天开的方式来考察周老板。不过,也不是不可行,周老板既然想要你到他的身边工作,那他就该礼贤下士,你这样做也不为过,很正常,要不,我们试试?”   李泽成让杨志远这有些离奇的想法勾得蠢蠢欲动,一说试试,早已拿出手机,好玩地拨通了周至诚的电话。   首长于省委招待所休息,尽管安保工作有九局和彭处长的人员负责,周至诚还是不敢大意掉以轻心,他再三叮嘱省政府保卫处的处长焦达要做好外围的保卫工作,之后周至诚还不放心,又四处巡视检查了一遍,就在这时李泽成的电话就到了,周至诚一听宋华强说是李泽成的电话,赶忙从宋华强的手里接过电话。   电话里李泽成笑问:“周老板这会在哪呢?”   周至诚笑,说:“还能在哪,省委招待所呗。”   李泽成笑,说:“我就知道你周老板应该还没休息,想不想出来坐坐。”   周至诚知道,李泽成这会肯定是和杨志远在一起,李泽成这会给自己打的话,应该是杨志远已经同意到他的身边工作了。他笑,说:“行啊,告诉我地点,我马上就到。”   李泽成笑,说:“在省委招待所不远的大桥下。”   周至诚以为李泽成和杨志远在喝茶,问:“什么茶馆?”   李泽成笑,说:“周老板就知道茶馆,不能有别的。没有名字,就涵洞下。”   周至诚挂了电话,有些纳闷,这个泽成,无缘无故的叫什么周老板,什么意思?他问宋华强:“大桥旁边可有像样的茶馆、会所之类?”   宋华强摇头,说:“那一块就几个小饭店,晚上倒是做些夜宵生意,我记得好像没有什么茶馆。”   周至诚心说这个泽成只怕是在搞什么名堂。也懒得去想,指挥宋华强,说:“通知于小闽把车开过来,去大桥的涵洞下。”   周至诚来本省两年,家属并没有一同过来,还在北京。省委常委都有小楼,独立成栋,聚于一处,以便管理。周至诚到本省后,按说也该按此待遇安排住处,但常委楼就那么多,早就被现在的常委和退下的常委住满了,老省长是到点退休,不属荣调,常委楼一时半刻没有空余。省委秘书长文坤和当时的省政府秘书长感觉有些为难,特意来和周至诚商量。周至诚那些天临时住在省委招待所里,感觉这里环境不错,吃饭方便,既然秘书长们不好安排,周至诚一想自己一个人占着一栋常委楼,实在没有那个必要,干脆就住省委招待所得了。周至诚有早上起来散步的习惯,招待所地域广阔,植被也多,空气清新很适于此类运动。周至诚在招待所住习惯了,感觉蛮好,就一直在招待所住了下来。当然为安全起见,省政府保卫处按处长焦达的安排,在周至诚住的地方增加了一个警务所,负责省长安全。   于小闽和宋华强同住省政府职工大院里,忙完自己的事情,于小闽就在车里休息,等宋华强一同回家。一听省长这么晚了还要外出,赶忙把2号奥迪车开了过来。   省委招待所离大桥走路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奥迪一下子就到了。于小闽在大桥涵洞不远处停下车,周至诚下了车,说:“小闽在此处等我,小宋,你先回去,不用等了。”   宋华强和于小闽知道省长和李泽成有话要谈,齐声说:“明白。”   涵洞下,李泽成给周至诚打完电话,一乐,说:“周老板马上就到。”   两人碰了一杯啤酒,继续着他们的话题。   杨志远说:“其实,一个人生活在社会的底层,并不是这个人的错。但如果这个社会不去关心底层民众的疾苦,不想方设法去解决底层民众的生活困境,不为他们提供必要的帮助,反而加以制约和打压,那就是这个社会的错,而且我认为如果这样做的话,这个主政者的思维方式也有问题。在我看来,一个社会富裕不富裕,和谐不和谐,不是社会财富的积累程度越多越好。而应该看这个社会底层民众的安全指数和幸福指数高不高。执政者不能去要求底层民众为社会贡献了什么,而该是你为底层民众提供多少彰显公平的机会。”   李泽成直摇头,啧啧地说:“乖乖,志远,我发现你看问题总是喜欢从小处而生卓见,往往还极具高度和前瞻性,你不从政还真是可惜了。”   杨志远笑,说:“小处往往可以窥探出人生,细节往往决定成败。”   李泽成笑,说:“那你让我把周老板叫来,是不是也想从小处从细节之中,窥探周老板的品行。”   杨志远也不隐瞒,说:“是有此意。”   李泽成点了点杨志远,笑,说:“也只有你才会这样,也只有你才敢这样,放眼周边官场,也就只有你独此一例,真不知道是你给周老板当秘书,还是周老板给你当秘书。”   杨志远笑,说:“如果没有你泽成师兄在身边,没有你泽成师兄推波助澜,我哪有这样的机会。”   李泽成笑:“这倒也是属实。”   就在这时,李泽成看见周至诚东张西望地朝这边走了过来。他一笑,朝周至诚招了招手,自然不可能叫什么省长之类,让人注目。只说:“周老板,在这呢。”   周至诚一笑,心说,难怪泽成在电话里叫我老板,原来是在这么一个噪杂之地。他很是好奇,说:“泽成,搞什么名堂,挑了这么一个噪杂之地,这难道就是你的风格。”   李泽成笑:“此地风轻云淡长月当空星光灿烂,酌一杯酒,品一、两个小吃,有何不妥?”   周至诚一笑,说:“这么一个噪杂之地,被你泽成一说,倒是雅致了许多,既然你泽成有此雅兴,我自陪之。”   早有夜摊老板给周至诚搬来一个小马凳,拿来碗筷,说:“老板,请坐。此类百姓整天忙于生计,自然对时事新闻关注极少,这么大个省长光临自己的小摊,老板竟然不识,以为平常。”   杨志远一笑,接过碗筷,拿过热水瓶,把碗筷烫了烫,这种场合不好称呼,他笑,也如李泽成一样,说:“老板,要不要来瓶啤酒?”   周至诚哈哈一笑,说:“搞得像地下工作者一样,行,就来一瓶啤酒。”   李泽成笑,说:“这说明我们的干部在一步步地远离劳苦大众了。”   周至诚点头,说:“泽成说的极是。”   李泽成望了望周遭,笑:“今天周老板好像没带保镖,微服私访?”   周至诚笑,不再如以前那般叫杨志远杨总,他也如李泽成一般叫志远,他说:“我早就听说志远功夫了得,有志远在,一个顶三。”   周至诚这么一叫,不知不觉中就和杨志远亲近了几分。   李泽成笑,说:“看来周老板不仅找了个秘书,还找了个好保镖,一举两得。”   周至诚笑,也不隐瞒,说:“志远,我可找好多人了解过你了,说实话,我还就看上你了,你说行也行,不行也得行。”   李泽成笑,说:“周老板干嘛,强卖强买啊,这同样不是你的作风。”   周至诚哈哈一笑,说:“不行啊,那好,大不了我三顾杨家坳,我就不信你志远不同意。”   杨志远一笑,心想,不管是不是因为有李泽成在,这么大个省长,这么说话,这么直率,有些意思。   李泽成一笑,说:“志远,给周老板也上几份小菜。”   周至诚笑,他说:“志远,光上素的不行,上几个鸡腿、鸡翅什么的。”   李泽成笑,说:“周老板,这可都是无证摊贩,上鸡腿、鸡翅什么的,就不怕不卫生。”   周至诚笑,说:“这倒也是个事。”他扭头问摊主,说:“老板,那些鸡腿、鸡翅可还新鲜?”   摊主一脸的笑,说:“老板,这你大可以放心,我们每天上肉食品公司进货,晚上再在这摆摊,新鲜的很,从来就没有人在我这吃坏过肚子,我要是坏了名声,早就让人把摊砸了,哪里还能在这摆摊。你看我这生意不错,就因为我烤的东西质量过硬,口味好。老板别看我们是摆地摊的,但我们都知道讲信誉,做人要厚道,这样才会常来常往。”   周至诚笑,说:“这话说得在理,老板,那就来三个鸡腿,三个鸡翅。”   摊主说:“好嘞,这就给您烧烤。”   杨志远笑,就话引话,他说:“老板,既然知道做生意要长久,为什么不办个个体营业执照、卫生许可证什么的?”   摊主说:“我们也想办个证什么的,免得一天到晚被人撵。可办证要钱不说,还要有固定的经营场地才行,你说我就这么个地,上哪找什么固定场地去。”   李泽成自是明白杨志远的意思,他笑,说:“周老板,我看有些事情不是人家不想为,而是条件制约,是无能为。”   周至诚笑,说:“这倒也是实情。”他把球抛给了杨志远,他说,志远,要是让你来处理这种事情,你会怎么做。   杨志远笑:“要我说,如果要真心为民,这事情做起来简单:一是免除一切办证所需的费用;二是对此类情况特殊的个体工商执照实行备案制,不要求人家有固定场所,只要求人家有固定住所就行,当然如果是外来户,只要其户籍所在地提供合法证明,办有暂住证就行,其他手续去繁就简,以方便群众为目的。”   周至诚笑,说:“志远,就这么简单。这摊一收,留下脏乱差的卫生怎么办?对江河的污染怎么办?”   杨志远心想自己想试试省长,省长又反过来考自己,他笑,说:“其实只要有心,这问题并不难解,由环卫部门划定专门的区域,由各自的摊主负责在收摊后清理干净,垃圾由摊主带走,不得随意扔弃。当然,如果刻意为民,不妨放置一个垃圾箱,第二天一早由环卫部门来清扫干净,还市民以洁净。”   周至诚笑,说:“一个困扰多年的城市治理顽疾,就被志远你三言两语解决了?”   杨志远说:“政府现在实行的是堵,而我的办法是疏。试想水欲溢之,唯有疏之,堵岂能堵得住。当然,我这也是一己之见,我们还可以集思广益,登报也好,上电视也罢,总之广而告之,发动市民出主意,想办法,加以完善,肯定可以拿出一套让各方都接受的办法出来。”   周至诚说:“那你说说,为什么这个办法政府的相关部门就没想到?”   杨志远笑,说:“老板,说了你可别生气,这是政府部门的官僚思想在作怪,不是没想而是不愿,典型的惰政。”   周至诚笑,说:“好,志远,这事情就由你来监督执行,你说,你什么时候来上班?”   李泽成笑着看了杨志远一眼。 第42章 人生之幸(3)   杨志远一笑,觉得周至诚这人做事还有些合自己的脾性,不藏不掩,是什么事就什么事,想到就做,毫不含糊。而且周至诚愿意放下身段,不管形象,坐在小马凳大啃烤翅,这里除了李泽成的因素,是不是也有亲民的因子。杨志远一笑,说:“等我处理了手中的事情就来向老板报到。”   周至诚笑,追问:“多久?”   杨志远笑,说:“老板,以一月为期如何。”   杨志远这回说‘老板’二字特意加重了语气,周至诚一听,意思更进了一层。周至诚哈哈一笑,说:“行,就这么说定了。”   然后,周至诚笑着对李泽成说:“泽成,这次有一事相托,这次老板光临,无论如何要想办法让老板给农博会留几句话,不然没法向全省人民交代。”   李泽成摇头,说:“老板很难留字,这个只怕真有难度。”   周至诚说:“你帮衬帮衬,到时我们见机行事,说不定,老板一高兴,给农博会留上几个字也有可能。”   这种事李泽成自是不好把握,李泽成一笑,没点头也没摇头,只说:“难得有这样一个机会让我们坐在清风明月之下,江边夜摊之间,我是上十年没有这样的经历了,我想周老板只怕比我还久。既然如此,周老板,我们是不是该为有此等悠悠于天地之间的心境干一杯,庆祝庆祝。”   周至诚说:“好,就该如此。”   杨志远低头啃鸡腿,他知道李泽成所说的我们也包括他杨志远,但这种情况之下,自己真要去和周至诚、李泽成一同碰杯,不免显得有些托大,不自量力来着,杨志远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装着没听见。没想到周至诚主动开口,说:“志远,你老抱着个鸡腿干嘛,快点把酒杯举起来,酒你多喝点,鸡腿留给我。”   李泽成微微一笑。杨志远端起酒杯,赶忙诚诚地和周至诚碰了一下,说:“谢谢,老板。”又和李泽成碰了一下,说:“谢谢泽成师兄。”   谢什么,杨志远自然是谢李泽成器重和提携,谢周至诚赏识和看重。周至诚和李泽成对此自是心领神会,都说:“志远,客气。”   三人举杯,碰了一下,一饮而尽,很是畅快。   周至诚和李泽成说说笑笑,杨志远在一旁静听。不知不觉,酒已喝完,桌上的烧烤一扫而尽。周至诚看了李泽成一眼,说:“泽成,是不是该撤了?”   李泽成一笑,说:“撤,明天还有不少的事情要做,也该回去休息了。”   杨志远结了帐,摊主热情相送,说:“欢迎各位老板常来。”   周至诚看着李泽成哈哈一笑。杨志远也是一笑,心想以周至诚的身份,他能这样于小马凳上坐一回,已是千载难逢,实属特例,岂有常来之理。   三人信步来到停车处,于小闽此时正蹲在江边抽烟,看到三人走了过来,于小闽赶忙把烟灭了,快步回到车门前,周至诚使了一个眼色,于小闽自是会意,随李泽成走到奥迪车的一边,为李泽成打开车门,请李泽成上车。周至诚则自己走到奥迪车的另一边,准备开门,杨志远见状,觉得自己有必要做些什么,他上前一步,在周至诚之前恰到好处地给周至诚打开了车门,周至诚看了杨志远一眼,笑了笑,拍了拍杨志远的肩,杨志远知道周至诚这一拍有两个意思,一是表示感谢,二是以示亲热。那边于小闽在李泽成上车之后,关上车门,回过头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于小闽没去杨家坳,但他对杨志远有印象,觉得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此时一见省长对杨志远有如此亲近之动作,于小闽的脑中有如过电,记忆飞闪,于小闽顿时想起杨志远于上次高速公路开通之时,在服务区见过,是个老总。当时省长对其态度友善,于小闽因此有了印象。现在一看杨志远竟然和周至诚、李泽成走在一起,不由得对杨志远刮目相看,心想这个年轻人只怕不简单,有些来头,难怪省长对其态度友善。   杨志远上了车,坐在前面的副驾驶座上。   周至诚这时说了一句话,周至诚说:“小闽,这是杨志远,你们以后多亲近亲近。”   杨志远朝于小闽一笑,于小闽回以一笑,但他不明原由,于小闽开动奥迪后,心里还在暗自思量,省长这话是什么意思,亲近?怎么亲近?   11月19日,省农博会于省城榆江盛大开幕。10时整,首长在省委书记钟涛和省长周至诚的陪同下出现在会场,在发表了简单的祝愿词后,首长按下电钮,省展览馆的中门,缓缓升起,随即东南西北门也在几秒之后,缓缓上升,同时打开。省农博会在简短热烈的氛围中正式开幕。   本来按省里的安排,有首长挥剪剪彩的程序。但首长并不满意,一句话,改成了升门仪式。首长说:“那么好的绸缎,‘咔嚓’一下就剪了,多可惜。”周至诚一听,赶忙临时作了变通,没想到这么一变,反而更具渲染力。   首长看着缓缓升起的格栅卷闸门,对钟涛和周至诚说:“这样不挺好,既新颖又别致,还有寓意,预示着省农博会节节攀升,步步高,一年更比一年好。”   钟涛笑,说:“承首长吉言,首长请入馆。”   首长点头说:“好。”信步走入馆内。   首长的行走路线,早有安排,内卫官兵身着便服,于四处警卫。首长走走看看,不停地和围观的群众点头微笑着打招呼。各级电视台的镜头跟着首长的身影转。今年农博会参展客商众多,会务组也就根据参展客商的经营性质,分成农副产品展销馆、农机用具商品馆等若干个展区。杨家坳的展位自然在农副产品馆之中,位置当前,很是醒目。首长走走停停,不知不觉间,首长来到了杨家坳的展位前。首长看了杨家坳的展馆一眼,又看了老毕和李泽成一眼,笑了一笑。首长几乎没作什么停顿,径直走了进去。老毕和李泽成相视一笑,心知首长只怕对他们特意安排首长走杨志远所在展馆的路线一事,心知肚明,但首长表情丰富,可见其这次对此安排并不反感。   杨志远一早就进了展馆,此时他正站在展位前,一看院长走了进来,赶忙迎了上去,说:“欢迎首长光临。”   院长一笑,点点头。   杨家坳的展位和其他公司的一样,四四方方,但明显要比别的公司大好几倍。展位内部有专业公司进行了精心布置,有山有水,有小型风车,还有老式的木制碾茶机置于展位前,磨盘在电力的带动下现场碾茶,吱吱地响,很有特色。   院长在碾茶机前饶有兴致地站了一会,点点头。杨志远赶忙领着院长往里走。里面是茶艺区,树桌树凳豁然在目,此树桌为花梨木,古色古香,桌长数米,宽一米有余,半圆形,由整棵树一分为二而成。一半为茶桌,一半为书案,被杨志远从杨家坳拉来,放置在茶艺区内,为杨家坳的展位平添了一份大气。   既为茶艺区,自然有些与茶有关的艺术表演。试想自有茶以来,中国数千年的古典文化几乎都和茶有着渊源。   此区按杨志远的设计其实应该叫作品茗区,专为到馆参观的群众现场品茗之用,以增人气。但今天一早,省长先行到展馆巡视,东走走,西看看,最后在杨志远的品茗区停住。周至诚看着品茗区内两张原本都欲作群众喝茶用的花梨木桌啧啧称赞,说:“此等上好梨木,光用作喝茶实在可惜了,是不是可以做点其他,比如说,写写字,作作画。”   于是品茗区被省长紧急征用,另有图谋。品茗区太俗,省长说,不妨改作茶艺馆。一个电话,省群众艺术馆的馆长,本省著名书法家魏铭先生也被省长紧急召集到杨志远的茶艺区,为今天光临杨家坳展位的群众现场挥毫泼墨。   茶艺区琴声悠悠,格调优雅。方芊着大红旗袍于一角轻抚古筝,杨雨菲则身着同色旗袍把壶于梨木桌前,纯熟地向围观的群众展现茶艺。而另一张梨木桌上,身着红色唐装的魏铭正伏案为现场的观众书写大大的‘茶’字,一个‘茶’字,被魏铭写出了千百的味道,或狂或草,龙飞凤舞,酣畅淋漓。   院长首先来到方芊的古筝前,听方芊弹了一曲《高山流水》,然后缓步走到杨雨菲的跟前,看杨雨菲表演茶艺。这种场合杨志远自然不会叫首长院长,他见院长兴致颇高,于是笑着邀请,说:“首长要不要坐下来品茗一盅?”   院长一笑,望了钟涛一眼,说:“喝茶也是一种文化,古筝与茶艺相融,倒也不失清雅,要不,咱就试试,暂且清雅一回!”   钟涛笑,说:“好。”   首长于是于首席坐下,钟涛次之,其余诸人自行依次落座,杨志远陪同老毕和李泽成肃立于首长的身后。   杨雨菲彬彬有礼,巧笑嫣然,说:“欢迎首长品茗。”她依次在每位坐下来的首长面前放了一杯刚沏好的茶。此茶,自然是杨家坳精挑细选的顶级‘眉儿金’。   其实此茶,首长在杨家坳就有品茗,但那时首长行色匆匆,没来得及细品,现在首长细细品了一回,忍不住点头,说:“口感还真是不错。”   李泽成心想,院长一贯严格,今日竟然当众对杨家坳的茶叶予以表扬,院长应该是故意为之,是对杨志远这个学生的又一次奖励,院长此举看似平常,但意义非同小可,院长说杨家坳的茶叶不错,其实也是在间接地说杨志远不错。院长还间接地为杨家坳的茶叶做了一次广告,杨家坳的茶叶在明年开春大卖特卖肯定不成问题。   院长笑意盈盈地品完茶,起身朝前走去。这一走,就到了魏铭挥毫的书案前,此时魏铭正在专心致志地挥写草体的‘茶’字。院长站在一旁,静静地等魏铭落笔。   杨志远这时适时介绍,说:“首长,这是本省知名书法家魏铭先生。”   院长点头,说:“难怪!”   院长看着花梨案上的文房四宝,啧啧称赞,说:“不错,都是上等的精品。”   周至诚一看首长心情不错,笑,说:“首长,能不能请您给农博会题几个字?”   院长看了周至诚一眼,笑,说:“我的字岂能和魏铭先生相提并论,不题也罢。”   周至诚今天一早就到杨家坳的展位精心布置,让魏铭这么一个大家在此挥毫泼墨,无非就是想引起院长兴致,为农博会挥毫留墨。此为农博会的重头戏,周至诚岂会轻易放过。周至诚说:“首长,您也太惜字如金了吧,农博会要办成国际性的盛会,有了首长您的题字,才能更具渲染力。”   院长笑,说:“周省长,这话不对,农博会能不能办成国际性的展会,不在于我题不题字,而在于你们能不能把工作做细做扎实了。”   周至诚点头,说:“这个自然,但有没有首长的题字,分量就大不一样。”   院长微微一笑,说:“看来周省长这是早有图谋,精心策划,我如果不题几个字,周省长是不是会很失落。”   周至诚知道自己的心思已被院长看破,索性直言,说:“不瞒首长,所有这一切,是有设计。要知道首长难得来本省一趟,首长如果不挥毫留墨,怎么说都有些让本省百姓抱憾。”   院长说:“周省长这是在上纲上线,难道我不题字,就让省上的百姓失落了?”   周至诚说:“正是。”   钟涛也适时进言,说:“首长,本省为农业大省,经济较其他兄弟省份落后,您就为我省农业经济题几个字,鼓鼓劲吧。”   李泽成和老毕也在一旁帮着说话,说:“首长,钟书记、周省长此意是为农业经济着想,首长就破例一次吧。”   院长笑,点点钟涛、周至诚和老毕、李泽成他们,说:“你们啊,看来不题点什么,是不能遂了你们的意了。”   李泽成一看院长的表情,就知道院长没有责备之意。赶忙走到花梨桌前,帮院长铺好宣纸,磨好砚墨。院长走到花梨桌案前,略一思考,提笔写下‘农博会大有可为,农业经济必有可为’几个大字。   院长的字形如流水,一气呵成。笔力刚劲,跃于纸上。如果说魏铭的字有着书法家惯有的功力,那么院长的字就透着一种政治家高瞻远瞩的大气,风格迥异。   在场的人都暗自为院长的字叫好,为之折服。   院长仔细地看了看自己刚写的字,感觉也还满意,这才在纸上落了款。   李泽成一看院长心情不错,有心帮杨志远一把,他碰了碰杨志远的胳膊,暗暗地朝杨志远做了个只可意会的手势,杨志远顿时心领神会。   杨志远赶忙走了过去,说:“首长,能不能也为我们杨家坳的乡亲们题写几个字?”   院长看了杨志远一眼,朝周至诚一笑,说:“你看,你这么一闹,小杨同学眼红了,也跑来凑热闹了不是。”   周至诚笑,说:“首长难得挥毫泼墨一次,既已破例,何不再破例一次。”   李泽成笑,有意调节气氛,在一旁起哄,说:“首长,您现在可是借用了杨家坳的展位,您不能让光让周省长高兴,也得让杨家坳沾沾光不是。”   院长一笑,指了指李泽成,说:“看来你对小杨同学真是不错。”   李泽成此时已经重新在花梨桌案上铺了一张宣纸,磨好了砚墨。院长没再犹豫,挥笔写下‘穷不倒志,富不癫狂’八个大字。   字体遒劲有力。   杨志远欣喜若狂,如获至宝。   当天下午,一架专机于榆江机场腾空而起,飞往首都北京,本省党政军悉数到场,目送着首长的专机远去,这才各自上了自己的奥迪,返回榆江市区。   农博会继续进行,为期一周。杨志远在这七天的时间里,心无旁骛,整天和林觉、杨广唯呆在农博会。空闲时间,杨志远就和林觉、杨广唯商谈回去后需要交接的工作,为离开杨家坳做好前期准备。 第43章 一语定盘(1)   农博会于一周后圆满结束。杨家坳在农博会上收获颇丰,盆满钵满,签单无数。   杨志远从学校回到杨家坳后,因属于自主就业,没有接收单位。杨志远将人事关系和档案材料等暂时保存在新营县人事局。杨志远在大三时入的党,是学生党员,毕业后其党员组织关系则转移到周洛乡党组织,户籍也回到了原籍。   杨志远既然答应到周至诚的身边工作,人事关系、档案材料、户籍关系、党员组织关系等等都需转到省城榆江市去,这就有一系列的工作要做。当然周至诚也可以把杨志远暂时借用,考察一段时间,不合适,还可以把杨志远退回去,这样做的话,周至诚自然可以省事不少。可许多事情并不是省事不省事的问题,而是必须要做的问题,周至诚把杨志远调到自己的身边工作,同样也必须要下很大的决心,要知道杨志远一旦来到了周至诚的身边,今后不管周至诚对杨志远满意还是不满意,都得全盘接受,没有退回的可能,因为那样做的话,无形之间就把李泽成得罪了。这也是周至诚当初让付国良别急,慢慢考察清楚杨志远的能力、人品的原因。周至诚觉得做自己的秘书,有上层关系自然好,但能力和人品更重要,当然既有关系又有能力和人品的人那就是两全其美的事情了。现在周至诚认定杨志远适合做自己的秘书,那就得先把杨志远的一切关系都调到省城榆江来,周至诚这是在表明一种用人不疑的态度。把杨志远暂时借用这种情况,周至诚根本就不予考虑,要不然,杨志远会怎么想,李泽成又会怎么想,患得患失这种事情周至诚做不来,没这必要。   像这种把杨志远从农村调到省城的事情对他人来说只怕是难于上青天,但对于一省之长来说,就根本不是个什么困难的事。当然,该走的程序得走,该按规定来的还得按规定来,免得到时授人以柄。谁都知道调动之事,程序比较复杂,就拿杨志远的党员组织关系的调动来说,其党员组织关系的调出就必须经周洛乡党支部同意,由周洛乡党支部开出从支部到新营县党工委的组织关系介绍信。从组织程序上来讲,因为杨志远的组织关系需转到省城榆江,跨县跨市,组织程序的转接入就比较繁琐,得走一圈:首先杨志远持周洛乡支部开出的介绍信到新营县党工委,其组织关系经新营县党工委核实后,新营县党工委再开出从党工委到市委组织部的介绍信;市委组织部经核实后,开出从市委组织部到省委组织部的介绍信;省委组织部再开介绍信给省政府办公厅机关党委,再到秘书一处党支部报到。   这种程序杨志远当初从北京回杨家坳时就跑过,一圈跑下来,杨志远只觉头晕脑胀,满身疲倦。但这次情况自是大不相同,杨志远这次是有单位的人了,而且就任的职位还是省长秘书,位置特殊权利重,让人不敢小视。而且这些组织人事方面的程序现在也用不着杨志远自己亲自去跑,周至诚把付国良找了去,让付国良负责尽快办理好杨志远调入省政府的一切相关手续。省长亲自发话,付国良现在又了解杨志远的情况,对周至诚的心思一清二楚,他自是没有片刻的耽搁,立刻把人事处和行政处的二位处长找来,让二大处长亲自出马,务必在一周内把杨志远的组织人事关系调入省政府。至于为什么要调杨志远,调杨志远到省政府做何工作,周至诚没有明说,付国良也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在没有明朗之前,付国良自然不会告之二位处长真实的原因。二位处长虽然不知道这调动背后的故事,但能进入省政府办公厅的人岂会是什么等闲之辈,而且见付国良如此重视,态度强硬,知道杨志远这人肯定非比寻常,自是不敢掉以轻心,全力去办。省政府办公厅的招牌在这摆着,二位处长亲自办调入手续,自是一路通畅,没费吹灰之力,没几天,杨志远的组织人事关系也就到了省政府办公厅,一切手续办理妥当。   省政府办公厅也就是招牌大,在编人员并不多,总共才171人,杨志远调入省政府办公厅之事,一下子就在办公厅里传开了。省政府办公厅是本省政府部门的权利中心,置身此种权利中心的人,人人都对政治敏感,对人事上心。一看,省长亲自调入这么一个叫杨志远的年轻人,人人不知究竟,人人更需了解究竟。   院长光临本省,办公厅参入接待保障工作的人员颇多,院长突然改道去杨家坳这事,大家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现在一打听,杨志远正是来自杨家坳,心里都朦朦胧胧感觉周至诚调杨志远这事情肯定有着讲究,深有用意。一时间,杨志远这人就成了省政府办公厅内部最热门的话题,人们议论纷纷,各有猜测。   这种事情不止底下的人关心,上面的人也有惊动。   常务副省长朱明华这天到了办公室,朱明华的秘书范晓宁给朱明华沏好茶,把朱明华需要签字的急件交给朱明华审批。范晓宁走出办公室,带上门,朱明华拿着文件并没有细看。想了想,朱明华放下文件,拿起电话,拨通了付国良办公室的电话。   付国良今天一早就到了周至诚的办公室里,向周至诚汇报杨志远调动已经落实的情况。周至诚笑了笑,说:“行动倒是蛮迅速的嘛。”   付国良一笑,说:“省长交办的事情如果都拖拖拉拉,那政府的工作效率也太低了。”   周至诚笑,说:“这倒也是。”   周至诚没有让付国良马上离开,他起身离开了办公桌,一指旁边的沙发,说:“国良,咱们聊一聊。”   付国良随同周至诚到了沙发区,待周至诚坐下后,付国良才坐了下来。   周至诚说:“杨志远的事情,办公厅只怕多有议论,国良,你是怎么看的?”   付国良笑,说:“省长,我怎么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准备怎么用。”   周至诚不再隐瞒,也知道自己的心思,付国良早就明白,只是自己没说,他不愿明说罢了。周至诚笑,说:“我准备让杨志远接替小宋,不知你有何建议。”   付国良知道至诚省长这是让自己表态,他说:“杨志远的情况,我很了解,这人各方面都不错,反映也好,能力很强,政治素养也高,是个不错的人才,与小宋比,杨志远各方面都要比小宋强,尤其是他和李泽成走得近,关系不错,就这优势,小宋根本与其无从比拟。省长把他调到身边工作自是无可非议,我更是求之不得。但是有一点省长不知可有考虑过,杨志远如果到了省长身边,肯定要帮省长处理不少的事物,那么他的一举一动代表的就是省长你本人。”   付国良停了停,看了周至诚一眼,周至诚自然知道付国良的意思,他知道付国良这是在考虑要不要把后面的话说完。周至诚一笑,说:“国良,有话就说,不用打埋伏。你是省政府的大管家,杨志远到了省政府后,你们俩合作默契,我的日子才会好过,如果你们俩不能相互配合,那我肯定会头痛不已。”   付国良知道省长这话坦率,试想他和杨志远一个秘书长和一个省长专职秘书,要是两个人一个指东一个却是打西,牛头不对马嘴的话,他这个省长还真是不好适从,最后,唯一的办法也就只有两者取其重,谁在省长的心里有分量有价值,省长就信赖谁。如果是秘书,省长好办些,想办法换一个就是,如果是秘书长,虽然省长不能说换就换,但他可以让秘书长边缘化,让他接收不到省政府的核心机密,一个秘书长一旦被边缘化,那他的价值也就等同于零,下面的副秘书长、处室的处长谁还会把他当回事。付国良全程参入对杨志远的考察,知之甚多,知道杨志远这人虽然年轻,但许多优势是宋华强根本无从比拟的,还有些优势只怕就是他这个秘书长也只能望其项背。要是自己真跟杨志远不对付,省长想换谁还真说不定。付国良是个明白人,知道有这样的一个人做省长的秘书,自己的压力肯定会减少很多,何乐而不为,而且杨志远的人品付国良也是认同,这人正直无私,一个人只要没有私心,什么事情就都好办,付国良知道自己和杨志远这样一个人在一起工作,只有自己别一天到晚端着秘书长的架子,端正态度,肯定可以合作愉快。两人怎么处理好关系这方面的问题,付国良不曾有过一丝的担心,付国良担心的是其他。   付国良说:“省长,杨志远这人我了解,我和他肯定会互相配合,帮省长把工作做细做好,我担心的是杨志远这人才学好,心气也高,加之他之前从没有在政府部门呆过,他的处事方式肯定会异乎寻常,不好把握,如果他处理省长事物不按常理出牌,人家说他是标新立异,省长怎么办?”   周至诚笑了笑,说:“嗯,是有这么个可能。”   付国良笑,说:“省长,不是有可能,而是百分百会这样。”   周至诚笑,说:“国良这话说得实诚,凭杨志远的心性,他做事的方式我也把不准,不好把握。这样,国良,大的方向,你帮他把把关,至于小细节,我们就不要去管他,任由他自己去处理就是,只要结果是好的,就不必去在意过程。人家说他标新立异也好,离经叛道也罢,事情已经做好了,成绩实实在在摆在那里,你由人家说去,我就把那些都理解为嫉妒。要知道天嫉英才,不是一朝一夕,自古就有之。我这人的用人原则的是,既然用他,只要他不违反原则,就放手让人家去干,试想既要让人办事,又要捆住人的手脚,这怎么行。”   付国良笑,说:“我懂了。”   周至诚心说,不说别的,就凭杨志远这人不顾李泽成的阻拦,敢动让首长亲自捞鱼这样的心思,就知道其人做起事情必定胆大,有创意,要知道让首长捞鱼这事情,事后看起来好像简单,但当时做起来,就要有一定胆量,还要有审时度势的能力。周至诚心想标新立异,不按常理出牌有什么不好,自己力荐朱明华当常务副省长,调杨志远到自己的身边当专职秘书,在他人的眼里何尝不是标新立异。为什么自己现在急于让杨志远到自己的身边来工作,除了杨志远的诸多优势之外,应该还与杨志远的办事方式颇合自己的心意有着很大的关系。当然这话,周至诚不会对付国良说,也只是心里想想而已,上不了桌面。   付国良接着又问起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付国良问:“省长把杨志远调到身边,那小宋怎么办,准备怎么安排?”   周至诚点头,说:“这倒也是一个问题。小宋这人人品没有问题,就是办起事来有些优柔寡断。既然杨志远来接小宋的位置,小宋再呆在办公厅就不合时宜,我准备按老规矩把小宋外放出去,锻炼锻炼,国良,你意下如何?”   付国良说:“省长这样安排最好不过。只是小宋这一级的干部,放到下面,不是县长就是一县之书记,小宋缺少历练,不知道他是不是镇得住?”   周至诚笑,说:“这我倒不担心,小宋他虽然优柔寡断了些,但他跟了我两年,耳闻目睹,应该差不到哪去,而且他负责处理的事情都还中规中矩,也算合格,你让他在前方冲锋陷阵,那也许是为难他了点,但你要是让他把管全局,应该可以,他的大局观还是有的。至于镇不镇得住,我镇得住,你镇得住,他不就镇住了。”   付国良一笑,镇不镇得住这样的话题,按说省长不该说得如此直白,有些犯忌。付国良在官场历练了这么久,还能不明白周至诚的意思。周至诚这话说得很透,只要他周至诚和付国良在省里镇得住,宋华强在一个小县岂会有镇不住的道理。宋华强前省长秘书的身份明明白白摆在哪里,周至诚又在省长的位置上坐着,下面的人会看不出这其中的厉害,即便是作为其顶头上司市委书记、市长之类的角色只怕也会对宋华强礼让三分。那下面的人即便是眼看着宋华强凭空而降,打乱了大家按部就班的官场次序,只怕也会毫无怨言,应该还会想方设法地和宋华强处理好关系。付国良一听省长这话的意思,宋华强这次下去一步到位,下去就是县委书记,没有什么过度,给他配备一个强有力的县长就成了。省长其实对宋华强早有考虑,现在一语定盘,没有发生的变故的可能。这个安排有些超乎付国良的想象,他为宋华强感到高兴,只要今后宋华强政治素养过硬,手脚干净,在下面多加历练,今后的上升空间很大。付国良知道省长之所以这般把话说透,这是没把他付国良当外人,对他付国良充满信任。付国良很是开心地笑,说:“省长这话透彻。” 第43章 一语定盘(2)   正在这时,宋华强见付国良迟迟没有出来,知道省长只怕是和秘书长有话要谈,赶忙拿出付国良的专用茶杯,给付国良沏好茶,敲门端了进来。   宋华强把付国良的茶杯放到茶几上,正欲离开。周至诚叫住了他,周至诚一笑,说:“小宋,别忙着走,坐下来一起谈谈。”   宋华强望了周至诚一眼,又看了付国良一眼,周至诚态度亲切,付国良一脸的笑意,他的心顿时怦怦直跳。   省长亲自把杨志远调到办公厅的事情宋华强早就知道了,外人不知道周至诚走的是哪一步棋,他宋华强还能看不出来。只是这等事情,省长不主动找他谈话,他自然不会傻里傻气地主动向省长问起。他知道自己跟省长这两年的时间里,虽然不算锐意,但还算尽职,省长对自己也还满意。省长既然考虑让杨志远来接替自己的位置,那省长对自己的去处也会有所考虑。宋华强对省长还是了解的,省长这个人,该为他人考虑的,你不说也会考虑,不该为你考虑的,你就是说的也是没用,还无益。宋华强这些天里,他是既为自己可能会到下面去任职而激动,又为不知道省长会作出何种安排而彷徨,还有即将离开省长秘书这个位置而产生的失落感。   宋华强这些天其实一直都在等待省长的召见。现在一见周至诚把他留了下来,让自己坐在付国良的身边,他知道,谜底终于要揭晓了。   周至诚笑了笑,说:“小宋,我把杨志远调到办公厅的事情我不说,想你也是听说了,说说,你有什么想法?”   宋华强摇头,诚诚恳恳地说:“我没想法。”   周至诚笑,说:“至于我调杨志远进办公厅有何用意,我不说,你跟国良秘书长一样,肯定可以看出来。这些天,你有没有考虑自己的去向问题。”   宋华强老老实实地说:“我知道省长有省长的考虑,我的去处省长也会有全盘考虑,用不着我乱操心,想是想了一下,但没有细想,省长把我安排到哪我都无条件的服从。”   周至诚朝付国良一笑,说:“你看看,小宋这是把皮球踢给我了。”   周至诚笑,说:“那好,这里就没有外人,这等事情事关你的前程,大主意还得你自己拿,现在你给我交交心,说实话,你是想到省直机关去呢,还是下到下面去。”   宋华强其实对这个问题也还有过考虑,他知道自己刚提正处一年,正职提上级副职一般都要三年以上的工作时间,也就是说,自己提副厅,目前还不够条件,如果到省直机关,只会是到效益好的单位当个热门部门的处长,可这类处长除了收入不错,其他方面哪会有秘书一处的处长牛气。自己真到省直机关,在外人看只怕还有发配之意。最好的出处自然是下到下面去,省长刚到本省两年,为人正直,能力也强,而且在他们这一级正省级实职干部中年龄也算年轻,上升空间很大,省长这个时候把杨志远调到身边来工作,有在本省长期工作的打算,自己三十多岁,不到四十,下去历练历练,有了基层工作的经验,有省长在,自己的发展空间也大。   宋华强见周至诚和自己交心,知道在这种关键时候,来不得半点虚伪。他实话实说:“省长,我知道我的缺点,就是缺少历练,这次我想下去锻炼锻炼。”   周至诚点头,说:“好,知道自己的缺点,想下去的想法很好,我还真怕你贪图安逸,选择在省直机关虚度年华。既然是交心,既然你想下去,那我也不瞒你,我想把你安排到平定县任县委书记,你要早做准备,先对平定的风土人情,班子成员的能力人品做些基本的了解。”   周至诚这么安排,不止宋华强感到惊讶,就是付国良尽管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没想到周至诚会如此安排。但他细细地一想,就知道省长这一步棋走的妙,回味无穷。平定县属榆江市辖,与榆江的城区一江之隔,这类县,经济实力较一般县要强。宋华强到这样的县去任书记,根本无需像偏远山区的县委书记那样,整天为政府工作人员的工资而犯愁。而且省长有把本省从农业穷省向工业强省发展的工作思路,一旦付诸实践,榆江自然是首当其冲,平定县经济的腾飞也就指日可待,宋华强去平定就很容易出成绩,上升空间也大。自然平定优势明显,想去平定当县委书记的人大有人在,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但宋华强有了省长的力挺,情况就不一样了,平定县县委书记这个职位就非宋华强莫属。县委书记这个级别的干部由各市自行考察拟任,报省委批准就行,省委对此基本都无异议。现在省长有了让宋华强去平定的打算,榆江市市委书记王文举、市长张淮不会不重视省长的意见。虽然王文举也是省委常委,属中央直管干部,但此常委毕竟和省长这个常委不在一个档次,无法比拟。付国良知道省长此举用心良苦,大家不是都担心宋华强镇不住盘子吗,没关系,平定离省城近,省长时不时地过江去看看,谁都会掂量掂量这其中的分量,试想谁还敢轻易造次。   付国良真心为宋华强感到高兴,毕竟宋华强是他当副秘书长时推荐给至诚省长的,省长看起来对宋华强有些想法,但省长这么为其安排,说明省长只是对自己身边的工作人员要求高,省长其实对宋华强这近两年的工作表现总的来说还算满意。付国良在为宋华强庆幸的同时,也为自己能跟上周至诚这么一个省长而备感欣慰,身处官场,付国良见多了官场的世态炎凉,本省像周至诚这样苦心积虑地为自己身边的工作人员考虑的领导还不多见。从至诚省长对宋华强安排这事上不难看出,跟着至诚省长,就需好好干事,只要把工作干好了,该为你考虑的时候,省长自然会为你考虑,根本就用不着你操心。   宋华强何尝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他心里感激,说:“谢谢省长器重,一定不辜负省长的栽培。”   周至诚摆摆手,说:“谢谢就算了,不辜负才好。”   宋华强和付国良都明白省长这话的意思,省长这般力荐,如果宋华强在下面不争气,犯了原则性的错误,省长就得承担一定的政治风险。   宋华强诚心表态,说:“谨记省长教诲。”   周至诚少有的严肃,说:“谨记就好,对你,我会时时关注,看你是否言行一致,一旦你宋华强胆敢违反党纪国法,我周至诚肯定会首先出手,绝不姑息养奸。你跟我这么久,应该知道我的脾性,千万不要心存侥幸。你千万记住,我把你放到这个位置,如果你定力不够,党性不强,对你只怕是有害无益,我希望你有真金不怕火炼的本事,好好的在下面历练自己,将来才会有更大的发展。”   周至诚站起,付国良和宋华强知道,省长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该叮嘱的都已经叮嘱了,此次谈话完毕,大家各行其是,该干嘛去干嘛去。   付国良和宋华强走出周至诚的办公室,付国良提前对宋华强表示祝贺,付国良拍了拍宋华强的肩,说:“小宋,祝贺你。”   宋华强说:“谢谢秘书长这么多年来的关照和栽培。今后到了县里,还望秘书长多多提携。”   付国良笑,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自己好好珍惜这次机会就是。县委书记贵为一方诸侯,权力很大,责任也重,诱惑也多,你应该心里有谱、心存敬畏才是。”   宋华强说:“我一定谨记秘书长这话。”   付国良一笑,下了楼,回到二楼的办公室里,就在这时,办公桌上的红色电话响了,这是保密电话,知道的人不多。付国良赶忙拿起话筒,朱明华的声音就从话筒里钻了出来。   朱明华问:“老付,在干嘛呢?”   朱明华、付国良两人都是周至诚上任后由其提拔重用,周至诚对两人有知遇之恩。按官场定律,两人属于同一条线,正因如此,两人关系融洽,相处得不错。   付国良笑,说:“还能干嘛,为领导服务咯。”   朱明华笑,说:“秘书长这是干嘛,整天就知道为领导服务,是不是也该放松放松,干点别的。”   付国良笑,说:“明华同志这话说得如此体恤,很是难得,怎么放松,我倒是乐意听听,明华同志尽管道来,我洗耳恭听。”   朱明华说:“备有好茶两杯,想请老付过来一同品茗,放松心情,不知老付可有时间?”   付国良心知一大早,品什么茶,朱明华叫自己过去品茶是假,谈事是真。付国良一看手头上的事情不多,至诚省长这会也没什么安排,正好到朱明华那坐坐。他笑,说:“那就请朱领导把茶沏好,一会就到。”   朱明华的办公楼在另一边,中间隔着花坛和一条水泥路。付国良随手从桌上拿了一份文件,作个样子,下了楼,几分钟就到得朱明华副省长的办公楼。在二楼,付国良遇见省政府副秘书长张海。   按省政府办公厅的分工,每个副省长除了一名专职秘书,还有一名相对应的副秘书长为其服务,负责协调分管部门的工作事宜。付国良是省政府的秘书长,跟周至诚省长,张海这位副秘书长跟的就是朱明华。   付国良现在既是省政府的秘书长兼办公厅主任,同时还是省政府党组成员。付国良除了跟周至诚,办公厅的诸多日常事务也要负责管理,从隶属关系上来说,张海虽然跟的是朱明华,但他是付国良的部属,属付国良领导,付国良是其真正意义上的上级。现在二位正副省长关系融洽,朱明华又和付国良关系良好,张海很自然也就与付国良走得近,不像跟马少强的副秘书长祝镇,因为马少强与周至诚关系不对付,祝镇尽管和付国良同为党校同班同学,以前关系不错,但祝镇现在刻意和付国良保持距离,免得马少强看见不高兴。官场就是如此,排队站位,一目了然,有时候还真由不得自己。   张海看见付国良,乐呵呵地一笑,开起玩笑说:“秘书长,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看看,不会是来视察工作吧,领导应该提前打个招呼才是,免得我一时手忙脚乱。”   付国良笑,说:“这么说来,你张海的工作只怕没做细,不然你怕什么检查,看来哪天真要给你来个突然袭击不可,今天就算了,我不找你,我找你老板有事,让你侥幸逃脱。”一扬手中的文件,说,“有个急件,至诚省长让明华副省长紧急圈阅。”   张海一笑,说:“原来秘书长找的是老板,还好,不是视察,省我一壶好茶。”   付国良知道张海这是说笑,以示彼此关系融洽,付国良笑,说:“你张海同志的办公室会少好茶,要不检查检查?”   张海嘻嘻一笑,说:“要不,秘书长现在就进去查一查。”   付国良一笑,说:“行了,现在没空,你张海同志要真是这般吝啬,我下次带个茶杯上门就是。”   张海一点头,笑,说:“好,一言为定。”一指楼上,说:“不打扰你了,老板在楼上。”   付国良一笑,走上楼去。   朱明华的秘书范晓宁一看付国良到了,赶忙起身站立,一指里间,说:“朱副省长正等着秘书长呢。”   付国良压了压手,说:“小范,你坐着,别客气。你忙你的,用不着管我们。”   付国良这般说,范晓宁自然不会这么做,他沏好茶,付国良的前脚进屋,范晓宁后脚就端着茶杯跟了进去。   范晓宁把茶杯放到付国良旁边的茶几上,朝付国良一笑,这才走了出去,带上门,留下两位领导谈话。 第43章 一语定盘(3)   朱明华走出办公区,到了窗子边,朱明华的窗边有一棵大樟树,叶子把整个窗子都遮住了。朱明华从会通市市委书记一职升任常务副省长后,对窗外的这棵香樟情有独钟。四月底五月初的时候,香樟开满了米粒般白色的花,清香淡淡,沁人心脾,下雨的时候,香樟的清香更重,和着雨的湿润之气,肆无忌惮地一起朝朱明华拥来,透心透肺,那个时候的朱明华感觉自己被香樟和雨水洗过了一般,疲倦一扫而空,朱明华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喜欢站在窗边赏景的。现在是十一月底,香樟虽然有了一些败叶,但也还是郁郁葱葱,枝繁叶茂,有些叶子还伸到朱明华的办公室里。前几天,范晓宁见香樟的枝条过于茂盛,碍事,影响采光,范晓宁动了砍掉几根大树杈的念头,朱明华没让,只是让范晓宁找园艺工人把枝条修剪了一下。   付国良一看朱明华站到了窗边,说:“明华省长在干嘛呢,赏景啊,看来心情不错。”   朱明华笑,说:“我每次看到这棵香樟都心有感慨。这棵香樟应该是有些年头了,这间办公室里人员迭更,你方唱罢我方登场,唯其巍然不动,静看这间办公室里发生的诸多悲喜剧,不悲不喜,不言不语,有如谦谦之君子,可人要做到这一点,只怕不易。”   付国良笑,说:“难怪我每次到明华省长的办公室里,老是见到明华省长站在窗边思考,原来是在想这等人生的问题。”   朱明华说:“每次累了的时候看一看,想一想,调节一下自己的心态罢了。”   付国良笑,说:“明华省长今天叫我来不是就为了和我探讨这等人生的问题吧。”   朱明华一笑,说:“闲扯罢了。我比不了这香樟,还是免不了俗。我问你一个很俗的问题。至诚省长这次把杨志远调到省政府办公厅,是不是想代替宋华强。”   付国良笑,杨志远这等事情现在各有猜测,底下的人不知底细不知原因,但朱明华、马少强等都和自己一样,对杨志远早有关注,自然也就可以看出其中的端倪。付国良知道这事不是什么秘密,没有瞒着朱明华的必要,他点头,说:“省长刚和我谈了,是这么个考虑。”   朱明华说:“我对这个杨志远还知之不多,至诚省长这般重视,没法不好奇。老付你给我说实话,这人到底如何?”   付国良说:“明华省长指的是哪一方面?”   朱明华说:“杨志远的能力这方面肯定没得说,我主要是想知道这人的人品怎么样。”   付国良笑,说:“明华省长这话问得奇怪了不是,试想一个能得首长表扬,能让省长看重,能让泽成大秘为之欣赏之人,人品会差到哪去。”   朱明华笑,说:“老付看问题总是一针见血,透彻无比。”   付国良笑,说:“这等事情我就不信你明华省长就没看出来。”   朱明华一笑,说:“这我自己知道。只是我怎么听说,杨志远和马副省长的夫人走得比较近,听说姜慧还动用马副省长的关系,让胡捷帮杨志远解决了运输方面的问题。姜慧凭什么会这么做,姜慧这人你我还不知道,这人手段颇强,喜欢钻营,三流九教都有结交,她跟杨志远是何关系?怎么认识得比你我都早?怎么认识的?这些都让我不得其解,不免有些担心。”   朱明华担心什么,付国良自然明白,杨志远如果跟姜慧有渊源,那么他给至诚省长当秘书是否合适就值得商榷。毕竟姜慧的后面站着马少强,马少强和他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让一个和马少强他们有渊源的人在省长身边工作,怎么说都不是明智之举。付国良心想,朱明华对杨志远是上心的,要不然他岂会了解这么多事。一个杨志远,按说用不着让一个常务副省长如此费心费力,可见至诚省长这一步走得玄妙,一个杨志远,就把本省政坛搅得风起云涌,人人思量。   付国良笑,说:“原来明华省长担心的是这个。这个事情我有了解,应该是大家目的相同,结果大不一样罢了。”   大家什么目的,不用说这个朱明华懂。至诚省长也好,他朱明华也好,马少强也罢,无非都是想让杨志远这人为己所用。但结果大不一样,朱明华朦朦胧胧,不太理解。   朱明华问:“老付,这话作何理解?”   付国良笑,说:“我刚知道这事时,也和你一般,有些担心,但后来我一了解,发现这事有些蹊跷。姜慧对杨志远百般拉拢,杨志远都不为所动,刻意疏远。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杨志远这人政治素养高,看问题长远,不为一时的利益所驱动,这人的敏锐力和定力之强,由此可见一斑。试想,这等好事有几人可以拒绝。”   朱明华说:“如果真是这样,这个杨志远还真是不容小视。”   付国良说:“说实话,我对杨志远真的是了解的越多,对杨志远这个人越是放心,有这么一个人协助我工作,我的压力要小许多。”   朱明华松了一口气,笑,说:“这么看来,我的担心纯属杞人忧天来着。”   付国良笑,说:“只怕还真是如此。”   朱明华笑,说:“这样就好。看来,今天请你老付来喝这茶,值。茶味出来了,好。”   朱明华又问:“杨志远什么时候到办公厅来报到?”   付国良说:“听省长说,只怕得有一个月,他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朱明华笑,说:“要是换了别人,恨不得马上赶来报到上班,他倒好,还要拖这么久,挺有心性。”   付国良说:“这个杨志远要是在乎这些,当初也就不会离开北京了。”   朱明华说:“这倒也是。改天这年轻人到省政府来报到,由你出面,我作陪,一起吃顿饭。”   付国良点头,说:“好的。”   又笑,说:“杨志远的面子够大了,一个欢迎会,竟然把你明华省长出动。”   朱明华笑,说:“老付,有些时候该给的面子还是得给。”   付国良心领神会,说:“这倒也是。”   杨志远回到杨家坳后,把需要交接的,都交给了林觉。因为早有准备,杨志远需要交接的事情并不多。这天,杨志远把公司的印章交给林觉,公司的事务就算是交接完成。   杨石说:“志远,说实话,我是从心里舍不得你走,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的道理,我懂。当年为了乡亲们,你没有留在北京,现在既然被省长看中了,志远你去试试也好。”   杨志远笑,说:“杨石叔,现在公司发展顺畅,宏伟、自有、李丹、广唯、呼庆他们现在都已经可以独挡一面了。林觉的能力这两个月你也看见了,我相信有他们在,杨家坳的生意照样蒸蒸日上,仍旧可以迈开大步向前走。”   杨石说:“话是这么个话,可我心里就是舍不得。”   白宏伟说,就是,志远,你这一走,我感觉心突然被抽走了什么似的,心里空荡荡的。   杨自有也说:“志远,一听说你要走,我就感觉自己心慌慌的,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杨志远笑,说:“省城又不是北京,几个小时的车程而已。我时不时的可以回来,你们有什么事情也可以去找我,方便得很。再过个三五年,交通方便了,一小时到杨家坳都有可能,直到那时,省城和杨家坳之间,还不是想回就回,想去就去。大家的感觉我明白,杨家坳的事情,我也不会全然不理,真要有什么好的想法,我会和林觉及时沟通的。”   杨广唯在这方面看得开,不同于他们,他说:“我倒是认为小叔上省城比在杨家坳要好得多,你们想想,小叔这次上省城去干嘛,他是去给省长当秘书呢。要小叔在省城,我们的腰板不是就可以挺得更直,我看今后还有谁敢来欺负我们杨家人。”   杨志远知道杨广唯这话,有着几分道理。他到了省长身边,方方面面的人都会注意自己和杨家坳的关系,许多事情,即便是自己不出面,但杨家坳人真要打出自己的招牌,一些难题肯定可以迎刃而解。这是国情使然,官场的隐性权力在作祟,是一个不容辩驳的事实。隐性权力的权力取决于个体在关系网络中的亲疏关系,与本人的官阶、官品没有太大的直接联系。也就是说,他杨志远一旦到了至诚省长的身边,他权力的大小不再取决于他本人,让是取决于省长这条线,这个圈子的影响力。   杨志远拍了杨广唯一下,说:“广唯,话可以这么说,但却不可以这么去做,我们杨家坳人一直都是堂堂正正的做人,清清白白做事,我们杨家坳人的腰板什么时候在权贵的淫威面前弯下来过。”   杨石用旱烟筒使劲地敲了杨广唯的屁股一下,杨广唯吃痛,叫,说:“爷爷,您打我干嘛?”   杨石说:“我打你,是让你长记性。从古至今,我们杨家人什么时候仗势欺人过,你志远叔到省里去工作,是去为乡亲们做实事的,不是为了让你今后在别人面前人五人六的。”   杨广唯嘟噜着嘴,说:“爷爷,我也就是说说而已。”   杨石说:“你有这个想法就不对。”   杨石说:“志远,你能被省长相中,说心里话,我很为你高兴,你的人品我放心,但有句话我还是得说,我希望你心有百姓,做个好官清官,为贫苦的乡亲们做些实实在在的事情,我希望今后人人提起你杨志远就竖大拇指,让我们杨家坳人为你骄傲。”   杨志远点头,说:“杨石叔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干,不辜负大家的期望。”   杨石说:“我这一辈子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我认为钱财固然重要,可与名声相比,这些都是身外之物,人这一辈子,身后留得好名声,远比留下万贯家财要好。”   杨志远说:“我会的。”   周五,杨志远上县城把自己名下的股份过户到了母亲张青的名下。照杨志远的意思,他是想放弃这部分股权的,他找杨石和林觉商量,准备把自己的股权拨给村里,作为老年人的养老基金。   杨石说什么也不同意,说:“志远,这是你该得的,你为乡亲们付出了这么多,唯一值点钱的也就是这部分股份了。当年你为了做好表率,就已经放弃了基本股和承包权股这二部分股权,你现在又要把这部分股份白白的送给大家,我可以告诉你,杨家人没有一个人会同意你这么做,杨家人教育、医疗、卫生、养老等各方面的事情,你杨志远早就为大家考虑好了,现在基本不用操心。你这一点股份,对杨家坳来说,多了不多,少了也无所谓,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你真要送给了村里,你让乡亲们情以何堪。”   林觉也劝,说:“志远,我知道你到了省里,自己的名下不好再持有公司股份,但我想你可以把股份转到你母亲的名下。我觉得杨石叔说的一点都没错,你这点股份对整个杨家坳来说,影响不大,但对你来说,却有着很大的作用。”   杨志远笑,说:“我能有多大的作用?杨石叔不是告诫我要视钱财如粪土么。”   杨石笑,说:“志远,我是告诫你不要拿不该拿的,没让你不食人间烟火,把该拿的都拿出来。”   林觉久居省城,父亲林文信又是省电视台的副台长,对官场的事情看得比较透,他说:“志远,你这部分股权你还真要留着,你想心无旁骛地为百姓做事,这肯定没错,可做官,也要有个经济基础。试想你到了省城,每月的工作也就是个几百块。不说别的,你杨志远的朋友不少吧,朋友来了,你总要请朋友吃顿饭吧,一个月的工资你能请几次,除非你用公款消费,这样假公济私的行为你杨志远只怕还做不出来,那你一天到晚还不得捉襟见肘。还有,你有了工作,总有几个同事好友吧,大家在一起喝个酒凑个份子的事情只怕经常有吧,这不同样也需要支出,你要是一天到晚为钱方面的事情焦头烂额的,你还怎么工作。我知道你志远不看重金钱,可有时候,金钱可以解决很多的实际问题。有句话说得好,金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   杨石不懂官场规则,他说:“这不是个大事,志远,真要缺了钱用,回杨家坳拿就是。”   林觉笑,说:“杨石叔,这您就不知道了,志远回杨家坳拿钱没问题,但就有讲究了。如果找你我拿钱,那还可以说是借,但还得出具借条。如果志远是到公司拿钱,那他就有贪污索贿之嫌,但如果他是找张青阿姨拿钱,就没有任何的问题了。所以,志远,我认为你该把股份转到张青阿姨的名下,这对你今后肯定大有好处。”   杨石听林觉这么一说,就说:“志远,我看林觉这法子好,就这么办,没什么好商量的。你那股份,连中央首长都说你该拿,谁都没得闲话。”   杨志远一想,林觉说的有道理,手头有钱好办事,自己的股份一年也有个五六万的分红,要知道在省长身边工作,难免没有不好开支的费用,自己手头宽裕,做起事来也就用不着畏手畏脚的,公家不好支出,自己用着就是。自己现在把股份转到母亲的名下,可以说是理所当然,怎么着都说得过去。杨志远这么一想,也就没再强求,上县城,到工商局办理了股份过户手续。   杨志远办完手续,一看时间富裕,想了想,给向晚成的办公室拨了个电话。   向晚成一听是杨志远,笑呵呵的,说:“志远,你在哪呢,我正想找你呢。”   杨志远笑,说:“还能在哪,这个时候给你打电话,还不是想到你那去蹭饭。”   向晚成笑,说:“好啊,求之不得,我在办公室里等你。”   杨志远笑,说:“行,我马上就到。”   杨志远一打方向盘,五十铃朝县委大院驶去。 第43章 一语定盘(4)   杨志远没少跑县委,他这辆五十铃门卫认识,一看车牌就知道是杨志远来了,赶忙打开电动门,杨志远摇下玻璃,笑着和门卫打了个招呼,这才把车开进县委,停到停车场里。   杨志远上了楼,江易林一看见杨志远走了进来,赶忙站起身来,热情地打招呼,说:“杨总来了,向书记都问两次了,说你怎么还没到。”   杨志远心说,向晚成的定力一向很好,今天这是怎么啦,如此的急不可耐。他不管这么,问:“江秘,你和黄晓楠的事情怎么样了,我什么时候可以喝上你的喜酒?”   江易林这一年来和黄晓楠的关系,进展颇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他笑,说:“谢谢杨总关心,快了,也就这几个月的事,如果元旦有时间,就抽空把婚给结了,如果元旦没时间,就改五一。”   杨志远一笑,忙说:“恭喜!恭喜!到时定了时间,可要记得请我。”   江易林不知道杨志远这话是真是假,他笑,说:“杨总那么忙,哪会有时间。”   杨志远笑,说:“再忙,你和黄晓楠的喜酒我都会来喝。”   江易林一看杨志远这话说得诚恳,忙说:“行,定了日子,肯定告诉杨总。”   杨志远说:“那就这么说定了。”   随即摆摆手,说:“我先进去了,看看向书记有何急事要找。”   杨志远走进向晚成的办公室,自行到沙发区坐下。向晚成一看杨志远到了,说:“志远,不是说在县城吗,怎么现在才到?”   杨志远笑,说:“路上看到一个高中时的同学,停车和他聊了几句。耽搁了些时间,向书记如此急不可耐,不似书记心性。”   向晚成笑,说:“我听说你现在已经辞去在杨家坳的一切职务了。”   杨志远笑,说:“看来向书记消息还是蛮灵通的嘛。”   向晚成端着茶杯笑嘻嘻地走了过来。江易林这时给杨志远沏好茶,走了出去。向晚成在杨志远的身边坐下,笑,说:“志远,你这人做起事来一贯不按套路出牌,不讲章法,走得每一步都让人看不透。干得好端端的,你却辞职不干,我真是服了你。说吧,下一步的有何动作,可不许打埋伏。”   杨志远心想自己的党员组织关系的调动、人事、档案关系的提档、户籍的关系迁移等等这些都由省政府办公厅派人来处理停当,这肯定会牵扯到新营的方方面面,向晚成和他杨志远的关系密切,在新营现在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肯定会有好事之人向向晚成汇报。他杨志远调入省政府办公厅的事情,向晚成肯定知道,只是不知道具体的细节罢了,难怪向晚成会急着见自己,这等事情谁遇上了都会好奇,谁都想一窥究竟。   杨志远笑,说:“我有何动作,你向书记会不知道?说了我也不相信,向书记此次找我,只怕只为落实吧。”   向晚成笑,说:“这几天,不断有人向我汇报,说省政府办公厅派人下来,把你的党员组织关系,人事关系,档案材料,户籍都转到省城榆江去了,你跟我说说,这又是为何。”   杨志远也不隐瞒,说:“我这次来,就是来向你向书记道别的。前些天,省长找我谈话了,我将到省长的身边工作。”   向晚成尽管心里有所准备,还是有些意外,说:“周省长亲自和你谈的?”   杨志远点头,说:“是!”   向晚成问:“具体是何安排?”   杨志远说:“给省长作专职秘书。”   向晚成‘哦’了一声,说:“我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付国良秘书长为什么要通过梁书记找我来了解你的情况,原来目的在此。志远,还别说,这个平台不错,很适合你。这是好事,值得祝贺。”   向晚成站起身来,把江易林叫了进来,向晚成对江易林说:“易林,打电话到新营宾馆定一个大一点的包厢,另外通知开明县长、洪局、延平、伏涌军、小余一同参加,任何人不得无故缺席,能推的活动就一概推了,就说我有急事。”   江易林尽管不知道是何事,但一听向晚成的语气不容置否,他点点头,说:“我这就是去落实。”   杨志远等江易林离开,笑,说:“向书记,这是干嘛,今天不吃食堂了,准备改善伙食。”   向晚成笑,说:“记得当年你回杨家坳创业,我请你在新营宾馆吃了一顿,后来,你每次到县委来,我们都是在办公室里吃的食堂饭。没办法,新营就这么个条件。你到省政府去工作,是一件值得大家为之高兴的事情,今天无论如何,我都得请你新营宾馆吃一顿,聊表心意,以示祝贺。”   杨志远笑,说:“向书记这么一说,还真是,两年多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这两年新营的变化也大,不说别的,当年,新营宾馆可是新营最好的宾馆,可现在再看,新营宾馆只怕在新营都排不上号咯,这说明什么,说明新营在向书记的治理下,经济越来越繁荣。”   向晚成笑,说:“知道我为什么这次还是要请你到新营宾馆就餐吗。”   杨志远笑,说:“还能有什么原因,还不是你向书记吝啬。”   向晚成笑,点了点杨志远,说:“志远,你啊,在你的心里,我老向就这么舍不得。这就叫有始有终,你懂不懂。”   杨志远哈哈一笑,说:“彼此彼此,只怕在你的心里,我杨志远也好不到哪去。”   向晚成也是一笑,说:“走,先上新营宾馆去,开明和老洪他们应该都到了。”   下了楼,杨志远待要开车,向晚成一笑,说:“行了,志远,我看你今天是走不成了,等下一喝酒,我看你怎么走,车就扔在这里得了,丢不了,坐我的车走得了。”   杨志远笑,说:“我还是开到新营宾馆,走不走到时再说。”   向晚成摇摇头,说:“那好,易林,等下先给志远把房间开好,你杨志远不是没醉过吗,我今天非让你喝趴下不可。”   杨志远笑,说:“行了,谁把谁喝趴下还不一定呢。”   杨志远上了车,启动发动机,跟在向晚成的三菱吉普后面,不紧不慢地朝新营宾馆驶去。新营宾馆离县委大院不远,没多久就到了。杨志远跟着向晚成走到新营宾馆的大厅,余就、延平、伏涌军早就到了,正坐在大厅里聊天,等候向晚成的到来,三个人一看见向晚成,赶忙迎了上来。向晚成笑,说:“都到了。”   余就说:“张县长和洪局还没到。”   正说着,就看见张开明推门走了进来。张开明看见向晚成就问,说:“书记大人,什么事情如此紧急,我今天可是跟家里那位说好了今天回去吃饭的,看来又得失约了,等下家里河东狮吼,你向书记还得帮忙作些解释。”   向晚成呵呵一笑,说:“这忙我可帮不上,你要是这等事情都摆不平,还叫张开明。”   张开明笑,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我家里那位现在对我可是颇多怨言,再不加安抚,只怕会后院起火。”   向晚成笑,说:“没关系,就到年底了,年底我以县委县政府的名义给你家里那位颁发一个贤内助奖。”   大家哈哈一笑,互相握手。张开明和杨志远握握手,说:“志远,今天怎么有空到县城来了,你可好久没上我那去坐了。”   杨志远笑,说:“改天吧。”   杨志远调省政府办公厅的事情,张开明也听到了一点风声,他笑,说:“改天,怎么改,只怕到时志远你一天到晚被人围着,哪还有时间见我。”   向晚成望着张开明一笑,说:“行了,外面人多嘴杂,有话上包厢说去。”   大家朝包厢走去。向晚成和张开明在前,杨志远和余就在后。杨志远笑,说:“余总,今年怎么样,效益可好?”   余就点头,说:“过得去,不过和你杨总比起来,那就差远了。”   杨志远笑,说:“公司的资金周转情况怎么样,上次没借钱给你,你到现在电话都没一个,怎么,生气了。”   余就笑,说:“杨总,你小瞧了我不是。我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吗,我这段时间不是忙着转股入股的事情么,没来得及向你汇报。”   杨志远笑,说:“汇报个啥,我一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小子进展不错。”   余就嘿嘿一笑,说:“要是进展不顺,我哪里还有什么效益可言。”   几个人说说笑笑,进了包厢。刚落座,洪然就进来了,洪然一看大家都到了,就嚷,说:“向书记,什么事情这般紧急,把大家都招齐了。”   向晚成笑,说:“没事就不能找你喝酒啊。”   洪然笑,说:“拉倒吧,我还不了解你老向,你看看今天这酒都用上‘五粮液’,比平时上了好几个档次,你要没遇上好事,你会如此大方,能让我们喝上我们新营大曲就很不错了。”   杨志远笑,说:“向书记,你看看,连洪局都认为你吝啬,看来我平时也没埋汰你啊。”   向晚成笑,说:“洪局的话你也能信,他至今还对我把他增加经费的报告打了折扣的事耿耿于怀,他岂会说我的好话。”   洪然笑,说:“向书记这么吝啬,到时到我们政法委,盒饭免了,改喝粥得了。”   张开明笑,说:“行了,洪局,还说向书记吝啬,我看你也好不到哪去,都是一路人,谁也不必谁好多少。”   洪然一细想,还真是张开明说得这么回事,他哈哈一笑,说:“跟着老向,别的没学会,这点倒是学会了。”   洪然落了座,看了杨志远一眼,说:“志远,前几天户籍股的同志告诉我,省政府办公厅的人亲自来把你的户籍转到榆江去了,你小子这唱得又是哪一出?今天老向请客,是不是和这事有着关系。”   省政府办公厅派人到新营为杨志远办理调入榆江的手续这事,向晚成、张开明、洪然自然知道,余就、延平、伏涌军都是刚刚听说,自是万分诧异。省政府办公厅代表着什么,大家自然知道,三人顿时望向杨志远,心里隐约觉得,今天向书记请的这顿饭,肯定和杨志远这事有些关系。   杨志远一笑,不知该怎么开口。向晚成一见,摆摆手,说:“今天这场酒宴,把大家叫齐了,就是为志远办的送行宴。洪局说得没错,志远过几天将离开新营,到省长身边工作,直接跟周至诚省长。今天趁大家都在新营,提前为志远庆祝庆祝。”   张开明知道杨志远调动省政府办公厅,但他和向晚成先前一样,不知道具体的位置。此时一听,杨志远一去就直接跟了省长,心里还是不免有些震惊,同时,张开明心里还有着一丝欣喜,张开明心知杨志远直接跟省长,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意味着什么,要知道在官场为官,有时候关系比能力更重要,他们这些人,都是土生土长的新营人,能力说不上很好,可也说不上差,真要是有些上层关系,被上层赏识,上几个台阶应该还是有可能。省长、副省长,张开明都认识,但也都是在省里开会的时候打见几次照面,可全省185个县市区长,省长们会记得住他张开明,连张开明自己都不相信。真正关系好的上级领导,也就是一个从新营走出去的原县委书记现副市长洪国烽,可洪国烽自己连市委常委都不是,就是有心帮新营的干部一把,洪国烽只怕也是有心无力,谁都知道没有进入常委的序列,就没有干部任免的话语权,由不得他。张开明以前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配合向晚成踏踏实实把新营的工作搞好,新营一旦出了政绩,向晚成上去了,自己按部就班,接替向晚成的位置,搞个一二届,看到时能不能解决个副厅级的待遇退休。要是改革改砸了,那就没什么可说的,到市里的档案局此类边缘市局去管管档案,终极到老,静等退休。现在他一听杨志远竟然调到省长的身边工作,自是高兴,心知就凭杨志远对自己工作能力和人品的了解,关键时候,让杨志远帮着在省长面前说句,说不定还有发展的空间。   张开明笑,说:“志远,这等事情是值得大家为之庆祝,来,我们大家一起敬志远干一杯。”   杨志远端起杯和大家一一碰杯,然后,把杯里的酒喝了。   向晚成笑,说:“我记得当年在新营宾馆,和志远第一次喝酒,志远很是豪气,一个人和我们喝了一圈,志远,今天是不是也打一圈。”   杨志远笑,说:“看来向书记不把我灌醉了,是心有不甘,行,我就照向书记说的,有始有终,两人年前,我打一圈,两年后,我继续打一圈。”   洪然笑,说:“还是志远大气。当年你那一圈喝下来可是霸气十足,让人佩服得很。” 第44章 千里姻缘(1)   杨志远笑,说:“那还说什么,那我就再霸气一回,喝一圈得了。”   端了酒杯,从向晚成开始、依次是张开明、伏涌军、延平、余就。这一喝,大家都有了回到过去的感觉,不免一阵唏嘘,感叹岁月的匆匆而逝。唯一不同的是,两年前的那场酒,余就还是向晚成的秘书,没有上桌,在隔壁包厢和司机一起吃饭,现在也坐到了桌子上,让杨志远因此多喝了一杯酒。   延平看着意气风发的杨志远,心想,这个志远,真是深不可测,马少强副省长拉拢他,周至诚省长现在又器重他,他走得每一步都让人看不懂,只怕将来的前程不可限量。   伏涌军和延平也是一般心思,两年前,向晚成把杨志远推到首席,他们这些陪着,到时谁都没有心有不快,觉得好像杨志远就理当坐到首席似的。现在看来,杨志远真跟了省长,如果不是因了这种机缘,只怕是凭他伏涌军,还真没有和杨志远同桌同饮的机会。伏涌军心有感触,拿起酒杯,说:“志远,我们喝一杯。”   这一顿酒,因为高兴,大家都是敞开了喝,一喝开了,也就不管什么书记、县长、局长,也不管杨志远今后会是什么省长秘书。不管是谁该喝就喝,没有半点虚伪。杨志远觉得喝酒就该这样,要是真讲究什么官场次序,职务高低,这酒只怕就喝得索然无味了。   杨志远这天虽然没醉,但还真是喝高了,为安全起见,他没有于当晚回杨家坳,而是如向晚成所愿,住进了新营宾馆。   新营宾馆的客房一如当年,没有什么变化,杨志远躺在床上,两人年前那个夜晚与安茗互相调侃的场景仿如昨日,历历在目。这一刻,思念顿时像一尾鱼,悄无声息地游进了杨志远的心海里,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扑腾,浪花飞溅,搅得杨志远没法安宁,在新营宾馆的床上翻来覆去的折腾,根本无法入眠。杨志远一看表,都快十二点了,这个时候,安茗应该已经睡了,他不再犹豫,拿出手机,不管不顾地拨通了安茗的电话。   安茗刚刚入睡,杨志远的电话把她从睡梦惊醒。安茗知道自己的作息时间杨志远是清楚的,如果没有紧要的事情,杨志远从不在她休息的时间给她打电话。安茗朦朦胧胧地拿起手机,一听电话里是杨志远的声音,睡意一下子就去了,她坐直了身子,不安地问:“志远,你没事?”   杨志远说:“我有事。”   安茗本来就心有不安,一听杨志远这话,顿时更为焦急,她说:“志远,快点告诉我,究竟出什么事了。”   杨志远趁着酒劲,很直白地说:“安茗,这一刻,我发现自己特别地想你,恨不得马上飞到你的身边,这种感觉以前也是有过,但从来就没有今天这般强烈,安茗,你说,这事是不是麻烦大了?”   安茗一听杨志远这话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她仍是不放心地问:“志远,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事?”   杨志远说:“是啊。我想你,在这一刻,我觉得没有比这更大的事情了。”   安茗完全放松了下来,她感觉到了杨志远的酒意,笑:“志远,你今天怎么啦,喝多了吧?”   杨志远笑,说:“是喝多了点,但我没醉。这时候,安茗,我就想告诉你,我想你。”   安茗被杨志远的激情感染了,她喃喃地说:“志远,我也是。”   安茗随即说:“志远,其实这事并不麻烦,你想我,处理完手头的事情上北京来就是。”   杨志远那刻没有一丝的迟疑,他说:“行,我明天就到北京。告诉你爸,准备好饭菜,我明天就到北京上你们陈府提亲去。”   安茗笑,说:“志远,这是干嘛,酒壮英雄胆?喝了一点酒,就不知东南西北,这回不怕我爸了?”   杨志远豪情万丈,说:“我怕什么,应该是你爸怕我才是,这一不留心,女儿就让别人拐跑了,他不紧张才怪。”   安茗笑,说:“这倒也是,人家养了二十二年的女儿岂会让你轻易拐跑,所以我爸才会处处设防,不会轻易投降。”   杨志远笑,说:“你现在跟我站在同一战线,你爸就只能是步步为营,最终的结局无非就是握手言和,点头认可。安茗,我现在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愿意做我孩子他妈吗?”   安茗一时没听明白,她在电话那端愣了一下,问:“志远,这话我没听明白,你再说一次。”   杨志远说:“在不久的将来,我会有一个孩子,而你愿不愿意做这个孩子的母亲。”   安茗醒悟,笑问:“志远,绕了这么一大圈,你这是在向我求婚吗?”   杨志远说:“是!”   安茗心有欢喜,一字一句地说:“我—愿—意!”   杨志远说:“那好,安茗,你等着,明天我就上北京来找我孩子的姥爷谈判。”   安茗笑,说:“志远,我想这会酒意浓浓的你肯定特别的可爱。我真希望这会我就在你的身边,志远,我喜欢这刻的你。”   杨志远和安茗说着话,酒意上涌,渐渐地开始有了睡意,杨志远手握手机,竟然睡着了。   安茗手握手机,静静地听听筒里传来杨志远均匀的呼吸声,一时爱如潮涌,百折千回,不能自已。   杨志远第二天一早醒来,酒意已去,昨日晚上和安茗的电话,杨志远依稀记得。杨志远没再犹豫,他拨通了李泽成的电话。杨志远问:“师兄,在哪呢,在不在北京?”   李泽成在电话里笑,说:“我这些天呆在北京哪都没去,就盼着你来电话,怎么,这次下定决心,准备行动了。”   杨志远笑,说:“正是,既然泽成师兄在北京,那我今天就飞过来。”   李泽成笑,说:“今天是双休日,我们加班,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特别紧要的事情,你来,我在北京等你。”   杨志远说:“行,我下午准到。不过,目前有一事还得麻烦师兄帮忙。”   李泽成说:“你说。”   杨志远笑,说:“你也知道,部队上的人一般都喝茅台。我第一次上安茗家,不能太寒碜了,就提一箱茅台去,为免假酒,那酒的事情还得请师兄帮忙准备。”   李泽成笑,说:“行,我知道了,酒的事情,我找老毕解决就是。”   李泽成挂了电话,老毕正巧在李泽成的办公室里,他笑,说:“泽成,你要我给你解决什么酒的事情。”   李泽成笑,说:“老毕,人民大会堂不是经常备有招待外宾用的国酒茅台么,得麻烦你给机关事务管理局的同志打个电话,特批我一箱茅台,酒钱从我工资里扣。”   按办公厅机关行政编制,办公厅设秘书长1名、副秘书长多名。秘书长是副国级,副秘书长中正部级有两人,其余之人都是副部级,老毕就是两位正部级中的一位,除了跟着院长,他还兼任机关事务管理局局长,所以此等要茅台的事情,找老毕肯定没错。   老毕好奇,说:“你要茅台干嘛,你李泽成请客,哪次不是红星二锅头,说说有何缘故,不然别说一箱,一滴都没有。”   李泽成摇摇头,说:“你这个老毕,我看你有窥探他人隐私的爱好。”   老毕笑,说:“你少打岔,说说是何缘故。”   李泽成笑,说:“我那小师弟志远今天上北京来,准备今晚上陈明达将军家去提亲,我作陪,需要备酒一箱,一举攻下陈将军的堡垒。”   老毕笑,说:“杨志远和陈家女儿好上了,这下还真是有戏看了。你们俩师兄弟这是要干嘛,背一箱上陈府,煮酒论英雄啊。”   李泽成笑,说:“还别说,是有这么个意思。”   老毕笑,说:“这等事情也只有你们师兄弟才做得出来。”   李泽成一笑,说:“老毕,要不,也请你一同去捧个人场。”   老毕笑,说:“院长那还有一摊子的事情要处理,你我都溜出去了,院长有事怎么办。”   李泽成笑,说:“今天是双休日,事儿不多,让庆喜、子良他们跟一跟就是,说实话,在陈明达将军的面前,我怎么着都还是小字辈,你老毕就不一样,位置比我高,和将军的交情也比我好,你当说客够分量。”   老毕是个老好人,他和李泽成关系很好,与陈明达也有交情。他笑,说:“泽成,这等成人之美的事情,我老毕自然乐意去做,但这事,你还是得请示一下首长,如果首长今天没什么紧要的事情,同意我俩同时溜岗,我乐得去讨一杯喜酒喝。”   李泽成笑,说:“行,就这么说定了,你晚上可别再另找饭局就成。”   老毕,笑,说:“喝你李泽成的茅台可不容易。行,就这么定了。酒的事情由我出面解决,你等会让杨志远直接上人民大会堂找接待处长提酒就是。”   李泽成笑,说:“酒还是我们顺道自己去提得了,志远又不认识处长,找来找去的麻烦。”   老毕笑,说:“泽成,你就那么有把握,首长会同意我们两个一起逃岗。”   李泽成哈哈一笑,说:“这等事情,我当时一听就心痒痒的。现在跟你老毕一说,你老毕也是毫不迟疑,为什么会这样,因为这事喜气又刺激,还有挑战性,让人兴致勃勃。我想院长对杨志远印象不错,前几天在紫光阁会见外宾时,还特意提起,对杨志远加以表扬。我和你上陈府提亲,这等好事,院长肯定会成全,予以放行。”   老毕来了兴致,笑,说:“要不我们现在就找首长问问去?”   李泽成笑,说:“好啊。”   二人都是院长亲近之人,要见首长自然无需预约,知道首长此刻没有会客,两人敲敲门,走了进去。   院长站在审阅文件,一看老毕和李泽成一同走了进来,放下文件,问:“有事?”   老毕笑,说:“首长,我和泽成下班后需要跟你请个假,一同去办个事。”   老毕和李泽成从不一同请假,两人一同去办同一件事,这事只怕非同小可。院长于是追问:“何事?”   老毕看了李泽成一眼,李泽成说:“是这样,院长,杨志远和陈明达将军的女儿谈恋爱,他一个人不敢上陈将军家去,我自愿作陪,顺便把毕副秘书长拉去助阵。”   院长说:“这个小杨同学,怎么遇上这种事情就胆小啦,不像他的性格嘛,明达又不吃人,他有什么好怕的。”   老毕笑,说:“这次泽成是豁出去了,准备和小杨背一箱茅台上陈府叫板呢。”   院长哈哈一笑,很是难得,点点头,说:“和将军打交道,这个主意不错。行,你们这个假我准了。但有一个要求,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回来后,立即向我汇报战果。”   李泽成喜形于色,和老毕走出院长的办公室。老毕笑,说:“看样子首长的心情还真是不错,我猜如果我们没有攻下陈将军的堡垒,只怕请首长出马,首长说不定也会答应。”   李泽成笑,说:“还别说,还真是有可能。”   李泽成回到办公室,给于庆喜交代工作,于庆喜觉得奇怪,说:“从没见毕副秘书长和泽成处长一起请过假,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李泽成说:“我得拉着老毕给杨志远去办一件喜事,这里你先顶着。”   于庆喜说:“志远来了,我还欠他一顿饭呢,这回得想办法补上才行,泽成处长你帮忙安排一下。”   李泽成笑,说:“行,我知道了。”   这边李泽成安排妥当。那边,杨志远挂下电话,洗涮了一番,开着五十铃,直奔榆江机场而去。杨志远把车停到过夜区,进了机场,买了最早一班飞北京的机票,杀奔北京而来。   杨志远一下飞机,已是下午三点多钟。出了机场,杨志远上了的士,杨志远这才给安茗打了电话,安茗笑,说:“志远,酒醒了。”   杨志远笑,说:“早就醒了。”   安茗笑,说:“那你怎么现在才给我打电话,害得我担心到现在。”   杨志远笑,说:“我的酒量你还不知道,睡一觉就好了。”   安茗说:“我不在你身边,这酒能少喝就尽量少喝,我知道你们杨家人自小就练习酒量,你杨志远也能喝,可喝多了总是不好,伤身体。”   杨志远笑,说:“我知道了,谨记杨舒凡他妈的教诲。杨舒凡他妈,你现在在哪?”   安茗莫名其妙,问:“杨舒凡是谁?”   杨志远笑,说:“我儿子啊,你昨天不是说愿意做我孩子他妈吗,我今天都把名字想好了。”   安茗笑,说:“真没看出来,你杨志远一贫起来,比谁都贫。你怎么知道今后就是儿子了,要是女儿怎么办。”   杨志远笑,说:“要是女儿也是这个名字,这个名字起得中性,男女都成。安茗你现在在哪呢?”   安茗笑,说:“我还能在哪,在电视台上班呗。”   杨志远笑,问:“什么时候下班?”   安茗笑,说:“今天是双休日,临时性加班,事情都做的差不多了,快下班了,怎么,你问这干嘛。”   杨志远笑,说:“我现在已到北京,正在机场通往市中心的路上。你在办公室等着,我一会来接你。”   安茗很是兴奋,说:“志远,你没骗我吧,你真到北京了?”   杨志远说:“真的,这事情岂会有假,我昨天不是说了要跟杨舒凡他姥爷谈判的么,你先跟你家联系一下,等下,就上你家去。”   安茗不放心,说:“你下定决心了,真去啊?”   杨志远说:“决心已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安茗笑,说:“行,我这就告诉我爸,让他在家等着打‘狼’。”   杨志远笑,说:“那你就是引狼入室。”   挂了电话,杨志远告诉司机,说:“上电视台。”   司机一点头,说:“明白。”   在通往电视台的路上,杨志远接到李泽成的电话,李泽成问:“志远,到北京了没有?”   杨志远说:“到了,现在在机场到市中心的路上,准备去接安茗。”   李泽成说:“你接了安茗直接上安茗家去,我们在安茗家门口见面就是。酒我已经准备好了,我到时带来就是。”   杨志远说:“好,谢谢,师兄!”   李泽成一笑,说:“还有一事,我告诉你,我还拉了一个盟军,副秘书长老毕。”   杨志远一惊,说:“师兄,你怎么把他也拉来了,不就提个亲吗,用得着这么大个阵势。”   李泽成笑,说:“人多力量大,我就不信陈将军不投降。还有院长可是有交代,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杨志远叫,说:“师兄,没搞错吧,闹出这么大个动静,连院长都知道了。”   李泽成笑,说:“这么大个喜事,就是要让大家一起分享一下喜悦的心情才行。我告诉你,现在我们厅里好多人都知道这件事了,都等着我们凯旋的消息呢。”   杨志远笑:“我等下就到商场把喜糖买好,这么多人给我鼓劲,我还攻不下山头,我也太没出息了。”   李泽成哈哈一笑,说:“就是。那我们这人可算是丢大了。不说别的,院长那一关只怕就过不去。” 第44章 千里姻缘(2)   在去电视台的路上,杨志远让司机找了家花店,临时停靠了一下。杨志远上花店买了一大束火红的玫瑰,长这么大,杨志远这是第一次买花。其实自小杨志远就喜欢花,杨家坳一到春天,山头田野姹紫嫣红,简直就是一个花的海洋,杨家坳没有玫瑰,但有月季,红红的,开在山前屋后。儿时的杨志远就喜欢躺在花海里,闻着花香,仰望蓝天碧云,侧看青山绿水,心情格外的舒畅。有时也会和杨广唯、杨雨菲、杨呼庆他们在金黄的油菜花中躲迷藏,还会蒙着纱布,跟着采蜜的蜜蜂到村口的樟树的树洞去掏蜂蜜。儿时的记忆是缤纷多彩的,杨志远后来到了北京,每次经过花店,看着花店里娇嫩无比或红或黄或蓝或紫的鲜花,安茗、许晓萌她们这些女孩们一个个欢呼雀跃,杨志远总是淡淡的一笑,在杨志远看来,花是有生命的,这些闹市中的鲜花远远不及杨家坳山头的鲜花那样鲜活而且充满生命力,真正的花是应该经风历雨的,风雨后的鲜花,芳菲四溢,芬香扑鼻。而花店里的花,大概是因为温室里生长的缘故,颜色看起来是比杨家坳的山花要艳丽,但却没有花的清香。杨志远一直这么认为,一朵花,如果没有花香,那它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花。现在杨志远手捧玫瑰,玫瑰还是温室里生长的玫瑰,但这一刻的杨志远的心却有如玫瑰,在温暖地开放。杨志远终于知道,不是每一朵花都会芬香,但每一朵花,都有一个开花的理由,或者是因为喜欢,或者是因为爱。为什么玫瑰会受到都市男女的喜欢,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玫瑰代表着爱情,与花香不花香无关。   的士司机看着杨志远把花放在后座,笑问:“哥们,干嘛呢,一出机场就买花,这年头,一下飞机就买花的,不是会情人就是见小蜜。可看你的样子,年纪轻轻,还没车,不是这范儿。哥们,该不是去求婚吧?”   杨志远觉得北京的的哥真逗,他笑,说:“哥们,还真让你说着了,我今天还真是去求婚的。”   的哥笑,说:“哥们,这是好事。得,等下车费给你打个八折。”   杨志远笑,说:“谢谢!”   车到电视台,杨志远下了车,给安茗打电话。杨志远说:“安茗,你下来,我到电视台了,在门口等你。”   安茗放下电话,赶忙跟台里的大姐告假,说:“大姐,我有急事,需要先走一步。”   大姐笑,说:“什么事情这么急,该不会是你那个叫杨志远的男朋友来了吧。”   安茗笑,说:“大姐,你还真蒙对了,这次还就是他来北京了。”   大姐一笑,说:“行,那你去吧,一说起杨志远你就眉飞色舞的,我就不知道杨志远有什么好,台里那么多帅小伙子你都看不上,改天让我见见,我倒要看看这个杨志远有多优秀。”   安茗笑,说:“没问题,肯定会让你们见一见。”   安茗一摆手,飞奔而去。大姐直笑,心说,这个安茗平时那么有主见,杨志远一来,就像丢了魂似的,看来还真得找机会和杨志远见上一见。   杨志远站在车外等了没一会,就看见安茗身穿一件素色的长袖V字衫,外披一件青蓝的短套,青布鞋,牛仔裤,清清爽爽,婷婷玉立地出现在电视台的门口。杨志远站在车门边微笑着望着安茗款款而来,那件红褐色的琥珀随着安茗欢快的脚步在安茗的胸前跳动。   安茗一脸的惊喜,说:“志远,真是你啊,你怎么说来就来了。”   杨志远笑,说:“我来,是因为你在这里。”   杨志远附身,从后座捧出那一簇玫瑰,笑意盈盈地送到安茗的手里。女孩子天性都是爱花的,安茗一看到玫瑰,欣喜万分,她笑,说:“志远,你不是不喜欢花店里的花么,今天这是怎么啦。”   杨志远笑,说:“我也想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带一簇杨家坳的花给你,可我等不及了,我现在就想马上告诉你,有你的日子,每一天都有花在心里盛开。”   安茗咯咯地笑,说:“志远,我怎么发现今天的你与平日大不相同,甜言蜜语的,不过说实话,尽管我不习惯,但我心有喜欢。”   杨志远笑,说:“我到现在才发现,不管这个女孩外表是多么的坚强,其实她的内心都是柔顺的,她心灵的一偶,永远都在渴求爱人的柔情蜜意。”   安茗笑,说:“你现在才发现,是不是迟了点?”   杨志远摇头,说:“最晚的开始都是开始,何况我们的生活还刚刚开始,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觉得现在一点都不晚。”   十一月的北京,有风轻轻地扬起安茗的发,杨志远拂了拂安茗的发,说:“外面的风大,安茗,上车吧。”   安茗点点头,顺从钻进车里,杨志远随即坐了进去。杨志远跟的哥说了安茗家的地址。的哥一笑,说:“哥们,保证安全到达。”   安茗笑,说:“怎么,真要上陈府负荆请骂啊,可我看你两手空空,既没带荆条,也没打烟酒,第一次上门,就想空手套陈府的闺女,只怕不容易。”   杨志远笑,说:“我早有准备,礼物随后就到。”   安茗笑,说:“原来你还有盟军啊,是谁,李长江、谢智梁还是你们新营老乡沈协、张悯,速速道来。”   杨志远摇头,说:“安茗,这次你说什么都不会想到,这次和我一起上你们家当说客的是办公厅的老毕同志和泽成师兄。”   安茗还真是吃了一惊,说:“你可真行,竟然不动声色地就搬来二员大将做说客,真没看出来,你杨志远的人缘竟然如此了得。”   杨志远笑,说:“老毕同志可是师兄请来的,就凭我,还真没这能量。”   安茗说:“毕叔叔这人我知道,最好说话。”   杨志远笑,说:“原来你和老毕早就认识,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安茗笑,说:“认识又怎么样,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家的规矩你还不知道,大人们的事情,我们小辈从来就不掺和,没那必要。”   杨志远点头,说:“这倒也是。”   到了弄堂口,杨志远下了车,付了的士费,的哥非要给杨志远打折,说难得这么有缘,今天也沾沾喜气。杨志远一笑,只得由了他,杨志远看着的士远去,心里记下了的士的车牌和号码,心说下次上北京真要打的,直接呼他就是。安茗手抱玫瑰,依在杨志远的身边笑,说:“志远,我怎么发现你到哪都能交上朋友。”   杨志远笑,说:“这人与人之间,没有高低贵贱,你以一颗平常之心待人,人家自然会以一颗平常之心待你,如此而已。”   安茗点头,说:“这倒也是。”   到得安茗的家门口,安茗待要进屋。杨志远说:“安茗你先进去,我在这里等等师兄他们。”   安茗知道杨志远等在这里,是表示对老毕和李泽成他们的敬重,她点点头,说:“行,我先进去,看家里准备的怎么样了,我爸可不知道毕叔叔和李师兄会来,我先告之一声,免得到时唐突了。”   杨志远点头,说:“好,到时师兄他们到了,我打电话通知你。”   安茗朝杨志远摆摆手,走进院落。杨志远守在门外,等候老毕和李泽成的到来。没过多久,李泽成就到了。杨志远赶忙拨了一个电话告诉了安茗。杨志远这才跑过去,向老毕问好:“毕副秘书长好。”   老毕玩笑,说:“小杨,你的手可真够长的,竟然伸到陈府来了,了不得。”   李泽成笑,说:“老毕,你这话不对,这应该叫千里姻缘一线牵、有缘千里来相会才对。”   老毕哈哈大笑。   老毕的司机从后尾箱把一箱6瓶装的茅台搬了出来,杨志远赶忙接过。今天这种情况,带着司机肯定不方便,李泽成笑笑,让司机先回去了。杨志远抱着茅台,跟在老毕和李泽成的身后,上了四合院的台阶。警卫一看是老毕,早就打开了门。三个人跨进门,就看见陈明达、安小萍夫妇和安茗从里面迎了出来。   陈明达人未到跟前,声音已经先到了。陈明达爽朗地笑,说:“老毕,泽成,干嘛,上我这来也不提前通知一声,怎么,搞突然袭击啊。”   老毕笑,说:“老陈,我可不敢搞什么突然袭击,你是将军,玩这个岂不是玩到你的饭碗里去。我今天就是来讨杯酒喝的,不唱主角。”   陈明达笑呵呵的,说:“老毕,还别说我陈明达这里别的没有,就酒管够。”   李泽成说:“我们突然跑到将军家里来蹭饭,不知道将军可欢迎?”   陈明达笑,说:“来得都是客,你们这二位大秘同时光临本府,这可真是难得。”   三人握手。陈明达和杨志远通过一次电话,但他这是第一次看到杨志远,他看了杨志远一眼,见杨志远抱着一箱茅台,有些紧张地站在身后。他又看了安茗一眼,说:“这不用介绍,这位应该就是你那杨志远啦。”   安茗有些羞涩地点了点头,陈明达哈哈一笑。杨志远站在哪里,抱着那箱茅台,陈明达是安茗的父亲,没有跟他杨志远握手的道理,他一时不知所措,不知是不是要放下酒来给陈明达敬一个礼为好。陈明达似乎感觉到杨志远的尴尬,他笑,说:“客套就免了,把酒搬到饭厅就是。”   杨志远不知道安茗家的饭厅在哪,他望了安茗一眼,安茗朝饭厅的方向使了个眼色,杨志远赶忙抱着酒朝饭厅走去。安小萍一直在一旁含笑看着杨志远,安茗做的这个小动作,安小萍尽收眼底,她看着杨志远的背影什么都没说。安茗乖巧地走到了安小萍的身边,低低地问:“妈,你觉得杨志远这人怎么样?”   安小萍笑,说:“外形和你倒是还般配,看着倒也像是见过一些世面的。就是看他那手足无措紧张兮兮的样子,胆子好像不大。”   安茗笑,说:“妈,这你就看错了,他的胆子大着呢,这不是第一次上家里紧张么,他一旦放开了,你就会知道他的胆子大不大。妈,等下,你可要帮着在爸爸面前说几句好话。”   安小萍笑着拍了拍安茗的手,说:“我们家里的事情你还不知道,你爸说行就行,不行也行,我可没有发言权。”   安茗娇赖地说:“妈,这又不是行军打仗,爸说了不算,我们同意了就行,二比一,不由他不同意。”   安小萍笑,说:“都说女大不中留,你看你还没有成为杨家人呢,就帮着人家说话了,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安茗在母亲面前也没什么掩饰的,她说:“妈,你可要提醒爸,别把志远吓着了。我可告诉你,我这辈子就认定他了。”   安小萍笑,说:“这个小杨真要是这么个熊样,这般不经吓,我告诉你,要过你爸这一关还真是悬。”   那边,陈明达陪着老毕和李泽成往里走。陈明达笑,说:“老毕,泽成,看来你们今天是来者不善,带一箱茅台上门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怕我家的酒不够喝?”   老毕笑,说:“这可是不是我的主意,你问泽成好了。”   李泽成笑,说:“这可是志远的主意,第一次上陈府总要带点上门的礼物吧。一想,就带一箱酒得了,知道将军会喜欢这个。”   陈明达笑,说:“我喜欢是真,但你们都知道,酒一个人喝最没意思。”   老毕说:“你不是还有个大小子么,你让那小子陪你喝酒就是。”   陈明达直摇头,说:“那小子滴酒不沾,哪像我陈明达的儿子,没辙,早知道还不如生二丫头。”   老毕哈哈一笑,他四下张望了一下,说:“怎么没看见你那大小子陈骞啊,按说他今天应该在家啊。”   陈明达说:“陈骞出差去了,得过几天才回。”   老毕笑,说:“难怪。”   陈明达笑,说:“老毕、泽成,今天你们来得正好,我正愁一个人喝闷酒没意思呢,你们就上门来了,等下我们可要好好喝一杯。”   李泽成笑,说:“陈将军的酒量我们还不知道,说实话,我可不敢陪,志远这人酒量不错,让他陪将军好了。”   陈明达笑,说:“是吗?看他那样子,也不像是酒场高手啊。”   李泽成笑:“喝酒这等事情,岂是外表可以看出来的,所谓人不可貌相,就是这般道理。”   陈明达一点头,说:“得,等下试试就知道了。”   李泽成笑,说:“将军,先说好,你俩主战,我和老毕陪之。”   陈明达笑,说:“泽成你这就不对,喝酒这事自然得人多一同畅饮方能尽兴,你和老毕,一个都别想跑。”   李泽成笑,说:“将军的酒量,我知道,我可真不是你的对手。今天我和老毕只观战不参战,好头脑清醒,以便明天向首长详细地汇报战果。”   陈明达哈哈一笑,说:“看来这回动静还真是不小,不但让二位大秘亲自上门,还把首长惊动了。看来这个小杨还真是有备而来,我还真不能掉以轻心,小心应战才是。”   大家相视一笑。这时杨志远放下酒从饭厅走了过来,陈明达一见杨志远,招招手,说:“小杨,你过来。”   杨志远赶忙走了过去。陈明达说:“我听安茗说,你的武艺不错,要不露上两手,让我们见识见识。”   李泽成心想这只怕是陈明达考验杨志远的第一关了,他知道杨志远的武艺不错,但也是听说而已,还真没有亲眼见过,这时一听陈明达的话,李泽成顿时来了兴致,在一旁鼓劲,说:“志远,既然陈将军有兴趣,你就献上两手,让我和老毕也开开眼界。”   老毕也有了兴趣,说:“好啊,小杨你就露两手。”   杨志远看了安茗一眼,安茗靠在安小萍的旁边,朝杨志远做了一个鬼脸。杨志远笑了笑,知道这个时候,可不能露怯,要不然非让陈明达将军看轻了不可。   杨志远一笑,落落大方地说:“既然大家想看,那我就班门弄斧了。”   陈明达赞许地一笑,说:“行,不怯场。小杨你说说,你最拿手的是什么?”   杨志远实话实说,答:“杨家枪!” 第44章 千里姻缘(3)   杨家枪源远流长,聚实战、体育锻炼、竞技、表演和格斗于一体,已形成了独具传统的武术流派,由于种种原因,尽管全国习练者甚多,但是大多数人练的都是基本功,因为杨家枪练时跨度长、难度大,更有门规门律甚严,杨家枪的绝技一般闭门传授,秘不外传,这就致使习成者微乎其微。杨家坳的杨家人自幼就开始学习杨家枪法,但天赋使然,各有造化,尽管杨广唯、杨呼庆他们自小和杨志远一起习练,杨石还是杨广唯的亲爷爷,但杨家坳也只有杨志远才深得杨家枪真传,在杨家坳,杨志远的杨家枪还真是尽显锋芒,无人可比。   因为是军人的缘故,陈明达每天早晨都会在四合院进行晨练,四合院旁边摆满了刀棍,偏巧还没有红缨枪这类的长枪。陈明达笑,说:“还真是巧了,我这里有刀有棍,还就是没有枪,怎么办?”   杨志远心想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挑剔的,他笑:“没关系,那我就以棍代枪好了。”   陈明达点头,说:“这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枪和棍,有几分相似之处,只是临阵效果不一样罢了。我们只为欣赏,不为杀敌,就以棍代枪。”   杨家枪最主要的特点,就是杆长尖细,正规的杨家枪枪长一丈二,枪身是笔直的白蜡杆;枪头附近扎着一圈红缨;枪头长一寸半、重四两,“四两拨千斤”的说法就是从这里来的;枪尖又尖又薄,长不到一寸。枪尖之所以小而短,原因是古代盔甲太厚,这样的枪尖可以从盔甲的缝隙处挑进去,让敌人受伤或毙命。   杨志远换了皮鞋,脱了外套,走到陈明达放棍的地方,挑了细长的长棍。走到了四合院的中间。他开始了起步式:马步端枪,这第一式看似平和,却暗含杀机,一枪突刺,直取敌人咽喉,如大漠孤烟,直来直去。   杨家枪法的主要讲究抱月为母,一母生三,三生六合,有千变万化之妙;主要有八母、六合、二十四枪式、二十四闷头、六路破枪法、四十二路散枪法、七十二路枪和六路枪夹棍。杨家枪法的精髓在于口传的二十四闷头,是杨家枪法密不外传之枪法。   杨志远开始还比较平和,使到中段,杨志远渐入佳境,已是心中有枪,目中无人,再无他念。把根长棍舞得如寒云袭身,虎虎生威,招招式式,如朔北之风,力道沉厚,扫马腿,折人腰,纵有千军万马也是锐不可挡。   老毕和李泽成不懂枪、棍的招式套路,老毕和李泽成觉得杨志远的棍舞得好看,密不透风。陈明达是行家,知道杨志远这套杨家枪玩得地道,杨家枪法的技击战术以快为主,注重虚实兼备,刚柔相济,杨志远的枪法真是快上加快,快了还嫌迟,高不挡,低不架,傍不去,中不怕,去如风,来如箭,指人头,扎人面,上下高低俱要见,枪枪都可致命。陈明达知道这要是在冷兵器时代,杨志远这人还真是一员攻战军中万将愁,镇国安邦的骁将。   陈明达暗自点头,心说就这身手,还真没有几个人是其敌手,看来安茗这丫头还真没为杨志远吹牛。陈明达微微一笑,刚才看杨志远小心翼翼的,觉得这小伙子,不够大气,现在看来,自己还真是看走眼了,杨志远把这杨家枪舞得千回百转,霸气十足,大气鼎然,陈明达知道一个人的技艺高低与一个人的自身修为有关,观其式,见其性。杨志远能把杨家枪炼得如此大气,其人也就差不到哪去。老毕和李泽成是什么样的人,陈明达清清楚楚,杨志远如果没有些斤两,做人的方面不大气,两位大秘会对杨志远的事情如此尽心尽力。可见刚才杨志远应该不是怯于自己将军的身份,而是怯于自己是安茗父亲的缘故,自己年轻的时候,去见安小萍的父母不也是小心翼翼地,生怕有什么闪失,这倒是可以理解。   李泽成这时偏头看了陈明达一眼,一看陈明达的表情,心想,成了,志远这一套杨家枪舞下来,只怕不会让陈明达有一丝的小视,志远这小子就是这样,一旦上了场面,总是如此从容不迫,气场十足,典型的大将风范,让人不得不服。   这时杨志远以一招回马枪结束整套动作,杨志远一个腾空,一枪回扫,招式回旋,如似血残阳,枪式凝重,寒气逼人。杨志远深深地吸了口气,拖回枪,挺身双脚并立,向陈明达敬了个礼。   陈明达笑,点头赞许,说:“不错。”   安茗一听父亲当面赞许,自是欣喜万分,知道杨志远能让父亲如此,很是不易,初始她还有些担心杨志远惧怕父亲的威严,真如母亲所言的那般,放不开手脚,现在看来,知道自己的担心纯属多余,安茗知道杨志远这人一旦放开了,肯定什么事情都可以应付得下来。   安小萍看了安茗一看,爱怜地一笑,说:“你爸这是搞什么名堂,难不成学古人的比武招亲不成。”   安茗羞涩地笑,说:“妈,你说什么呢,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比武招亲呢,志远又没有情敌,他和谁比武去。”   安小萍笑,说:“傻丫头,真搞不懂你,要知道你喜欢杨志远这没有错,但你这般没心没肺不管不顾地去喜欢他,我觉得这就有些问题了。”   安茗说:“这有什么问题,难道喜欢一个人就不可以不管不顾,一心一意么?”   安小萍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觉得做为一个丫头,要懂得含蓄才行,不然会让人看轻的。”   安茗得意地一笑,说:“妈,这你就不懂了,要我像你说的那般含蓄,杨志远就成不了你的女婿,这会只怕是上人家府里去舞刀弄枪去了。”   安小萍无可奈何地一笑,说:“你这丫头,真拿你没办法。”   此时勤务兵跑来报告,说:“首长,饭菜已经上桌了。”   陈明达一挥手,说:“老毕、泽成、小杨,走,吃饭去。”   大家一同来到饭厅,李泽成一看,陈明达还真是说到就做,六瓶茅台整整齐齐地摆在饭桌上,看这架势,不把这六瓶茅台喝完,陈明达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陈明达把老毕推到首席的位置,老毕哪里会肯,说:“老陈,这只怕不妥,且不说官职,以年龄论之,也以你为长,得你坐首席才是。”   陈明达说:“老毕这话我不爱听,在家里,没有官职一说,再说,自古就没有主人坐首席的道理,这个位子你坐也得坐,不坐也得坐,没得商量的余地。”   李泽成笑,说:“老毕,到了陈府,就得听主人的安排,陈将军让你坐你就是坐,没那么多讲究。”   陈明达笑,说:“老毕你看,泽成这话就很对我的口味。”   既然李泽成都帮着陈明达说话,老毕没法,只得按陈明达的安排在首席就座,李泽成次之,杨志远则坐在了李泽成的下手。陈明达坐在了陪席,安小萍、安茗依次坐下。陈明达打开一瓶茅台,问:“老毕、泽成、小杨,这酒怎么喝?”   老毕扫了一眼,六瓶酒,四个人喝,人均了喝的话,每人一斤半,自己够呛。老毕看了李泽成一眼,李泽成心里也是直打鼓。老毕和李泽成心知要这般喝下去,两人非当场醉倒不可,在陈明达这里喝醉了,虽不丢人,但毕竟不雅。可不喝吧,又说不过去,两人是来给杨志远当说客的,而且酒也是自己带来的,谁都看出这其中有挑战的味道,陈明达这样摆阵,一则是性格使然,直来直往,喜欢喝酒,二则也是接受挑战的意思。   杨志远认识不少给领导当秘书的朋友,知道当秘书的酒量都不错。就拿新营来说,向晚成的秘书江易林和前任秘书余就的酒量就很好,自然酒量不好也做不了向晚成的秘书,会喝酒是做向晚成秘书的先决条件之一。因为作为县委书记,跟上级领导喝酒是其工作的重中之重,领导来县里检查要喝酒,到上面去请款要喝酒,找项目要喝酒,做成任何一件事都少不了要喝酒,不但要喝,还要喝好,喝得越多感情就越深,事情才会办得越顺。可县委书记也是人,不是神,总会有喝累喝醉的时候,这个时候怎么办,自然就得由秘书上阵,冲锋打阵,在所不辞,做县委书记的秘书要没有一点酒量还真是不行。老毕和李泽成虽然做的也是秘书工作,但人家是大秘,秘书做到老毕和泽成师兄这种地步,酒量就不是问题了。老毕和泽成师兄既然是大秘,所跟的领导就是大领导。领导当到一定的地步,喝酒就有特权了,试想院长那么大个领导,愿意举杯就给足了面子,向院长敬酒的人谁不是‘您随意,我干了’。院长要不想喝,扣住酒杯,谁敢多说一个字。老毕和泽成师兄因此根本就用不着给院长挡酒。   老毕的酒量杨志远不知道,但李泽成的酒量杨志远多少还是知道一点,一看老毕和李泽成你望我,我望你,半天没吭声,杨志远知道老毕和泽成师兄的酒量只怕不济,这一斤半下去肯定会醉,不然也不会这般犹豫。   安茗在一旁直朝陈明达使眼色,她心里有些气恼,心说,毕叔叔和李师兄都是来帮志远的,知道是个喜事,来凑个热闹,喜庆喜庆。父亲难道就不明白,自己认定了非杨志远不嫁,大家迟早会成为一家人,杨志远的朋友也是陈家人的朋友,何况还是这么两位位高权重的人物,要是这个时候伤了毕叔叔和李师兄的面子,今后他们谁还会对杨志远的事情这般上心。为了喝酒之事伤了彼此之间的和气,实在没有这个必要。这个问题自己都看出来了,父亲难道就看不出来,真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想的。   陈明达自是看到女儿在频频向自己使眼色,但他熟视无睹,看着老毕、李泽成、杨志远三人面对微笑。   杨志远一看此种情况,也知道此事有些麻烦,知道这会只怕不能再按资排辈了,自己得发言了,老毕和泽成师兄是来给自己当说客的,可不能抹了老毕和李泽成的面子。   杨志远站起身来,微微一笑,说:“将军,这等开酒倒酒之事,还是由晚辈来好了。”   陈明达看着杨志远一笑,把酒瓶递给了杨志远。杨志远接过酒瓶,拿过四个钢化玻璃杯,此类钢化玻璃杯,一瓶酒正好满满分三杯,一杯为三两三钱三。首瓶茅台,杨志远均匀地分成四杯,每人二两五,杨志远给每人的面前放了一杯。老毕不知杨志远是何意思,他看了李泽成一眼。李泽成尽管不知道杨志远是何用意,但他知道自己这个师弟肯定已有主意,也不管了,朝老毕一点头,意思是既然主人如此好客那咱就喝吧。   自是男人喝酒,女人饮料。陈明达一看,大家的面前都已准备妥当,一举杯,说:“今天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来,碰一个。”   六个人碰了一下,喝了一小口。   老毕笑,说:“老陈,我今天可是豁出去了,真醉了的话,一来,你可别笑话;二来,你得多找几个勤务兵把我和泽成抬回去。”   陈明达笑,说:“放心,这事没一点的问题。而且你家里那位要是有怨言,我负责帮你摆平。”   老毕笑,说:“这样自然好。”   杨志远其实在倒酒的时候心里就已有打算,今天自己得豁开了喝,说什么都不能让老毕和泽成师兄醉了。   可这桌上,老毕和泽成师兄是自己的盟军,唯一的敌方就是陈明达将军,可陈明达将军是自己未来的岳父,贸然挑战有失礼节。一场没有敌手的酒局,还真不好喝。杨志远一思量,得,目前的情况只能是自己跟自己喝了。他不动声色,给陈明达、老毕、李泽成、安小萍分别敬了酒,聊表谢意。老毕、李泽成都是抿一抿,杨志远却是大口喝酒,几下就把杯中的酒喝完了。趁陈明达和老毕说话,杨志远利索地打开了第二瓶茅台,把自己的酒杯盅满,也不管那么多,只顾闷头吃菜,低头喝酒。安茗一直关切地注视着杨志远,一看杨志远闷头一声不吭地把第二瓶茅台喝完。尽管她知道杨志远的酒量大,至今没见杨志远醉过,但这般喝酒,她心里不免有些担心,志远今天只怕非醉不可。她真搞不懂这男人间的事情,酒有什么好喝的,将来注定会成为一家子的人,干嘛非要拼个你倒我歪,有何必要。   一瓶多茅台下肚,杨志远已有三分酒意,杨志远酒意一起,豪气也就一同迸发了。他笑,说:“将军,不知道您这里喝酒的规矩里有没有主随客便这一条。”   陈明达看着杨志远笑,说:“有啊,在陈府,你想怎么喝就怎么喝,可以由着你的性子来。”   杨志远笑,说:“那好,麻烦您给换一个海碗,这玻璃杯喝起来不够意思。”   陈明达一笑,说:“好,勤务兵,来两个海碗来。”   杨志远说:“有一个就行了。”   陈明达笑,说:“客人上海碗,我做主人的也该陪之方为待客之道。”   杨志远本来就准备自己一个人豁开了喝,喝醉拉倒,现在一看陈明达应战,他不知该如何处理,不由看了安茗一眼。陈明达注意到了杨志远的这个动作,笑,说:“这是我们爷们间的事情,想喝就喝,用不着看女人的眼色。”   安小萍一听笑骂,说:“老陈,哪有这样教唆晚辈的道理,你这不是为老不尊么。”   安茗也不乐意,说:“爸,你这是干嘛,你以为志远像你啊,志远你可别学爸的,女人的话该听的还是得听。”   老毕哈哈一笑,一语双关,说:“老陈,你要是这般鼓励小杨,我看你今后怎么处理安茗和小杨小两口之间的纠纷。” 第44章 千里姻缘(4)   陈明达自是听出了老毕话中的意思,他没接话,只是笑,说:“军人的职责是什么,保家卫国,让女人远离战争。在我看来,真正的喝酒,也不亚于一场战争,女人自然也得远离,不然这酒就没法尽兴地喝下去。”   勤务兵这时已经把海碗拿了上来。杨志远打开第三瓶酒,一斤酒倒满了一海碗。陈明达的酒,杨志远想倒却又不好倒,不倒吧,有失礼貌,真倒吧,又不知道会不会惹未来的岳母生气,杨志远很是为难,举棋不定。陈明达看出了杨志远的意思,一笑,指挥勤务兵,说:“把酒打开,给我满上。”   勤务兵没少这样给陈明达倒酒,部队的首长一喝尽兴了,也是这般海拼。现在一听陈明达下了命令,他二话不说,打开酒瓶,利落地把海碗满上。   杨志远端起海碗,和陈明达一碰,一饮而尽。   陈明达哈哈一笑,说:“好,豪气!我喜欢!”   一仰头,咕咚咕咚,一碗酒也是到底。   老毕和李泽成一看两人喝酒的架势,暗自咋舌,心说,这哪里是喝酒,分明就是喝水,而且喝水也不是这个喝法,这么咕咚几口,难免不被呛着。   陈明达把碗一放,说:“好,痛快,这样喝才有意思。”   陈明达这时不叫杨志远小杨了,他笑,说:“志远,敢不敢再来一瓶。”   叫志远自然比叫小杨亲近,李泽成一听,就知道这表示陈明达对杨志远更为认可,几乎可以说是默许了杨志远和安茗的关系,杨志远只要再稍加努力,他和安茗的事情也就成了。李泽成心里挺为杨志远高兴,但他并没有点破,端起酒杯,和老毕碰了碰,老毕心领神会,两人自顾自地喝了一口。   杨志远虽然也听出了那么一点点意思,但此刻他的酒劲已经上来,也就没去细想,只顾点头,说:“好,再来一瓶。”   杨志远偷偷多喝了一瓶酒,陈明达其实早就知道了,但他没说,现在一看杨志远两斤多茅台下肚,竟然还敢应战,陈明达就明白杨志远这年轻人的酒量真是可以,和自己年轻的时候有得一比,而现在杨志远占着年龄上的优势,只怕比自己还会略胜一筹。陈明达知道这时候得适可而止了,杨志远的酒量好是一回事,但他现在多喝了一斤酒,肯定拼不过自己。陈明达一则不想占这便宜,二来心知真要把杨志远喝醉了,夫人和女儿肯定会跟自己没完。   陈明达略一思量,已是有了主意,陈明达数了数空酒瓶,说:“咦,怎么就喝了四瓶酒了。勤务兵,怎么一回事?”   勤务兵虽然看一旁看得清清楚楚,知道事情的原由,但他自是不好明说,只是说:“首长,是不是您记错了?”   陈明达摇头,说:“这我怎么会记错。先是四人喝一瓶,刚才我和志远一人一瓶,明明只喝了三瓶酒,现在四个空瓶,不对。”   陈明达望了杨志远一眼,说:“志远,是不是你偷喝了?”   杨志远装傻,摇头,说:“我不知道。”   陈明达一笑,说:“也不管是不是你偷喝的。反正就两瓶酒了,勤务兵,给我把酒满上。”   勤务兵利落地把酒倒到了陈明达面前的海碗里,滴酒没漏。杨志远待要把第六瓶酒倒进自己的碗里,陈明达这时朝勤务兵一使眼色,勤务兵会意,麻利地把杨志远手中的酒瓶夺过,杨志远一时不明就里,望着陈明达,等陈明达说话。   陈明达笑,说:“老毕、泽成的酒量我知道,半斤刚刚好。他们肯定还没喝够,志远,我们不能把酒都抢着喝光了,也得给他们留着点,这瓶酒,老毕、泽成、志远,你们三人分了如何?”   老毕笑,说:“老陈,你既然知道我和泽成的酒量,刚才为何一付非要把我俩灌醉的架势。”   陈明达笑,说:“我老陈再怎么不通世故,也没有在家里把客人灌醉的道理。”   李泽成笑,说:“我看陈将军的本意只怕还是考验志远来着。”   陈明达哈哈一笑,不作解释。这时勤务兵已经把酒分成了三杯。杨志远这时豪气一起,不干了,他把玻璃杯里三两三钱三的酒倒到了海碗里,说:“刚才将军可是说府里有的是酒,既然将军倒满了一海碗,那么再来一瓶把我的酒满上才行,不然有失公平。”   安小萍一听,笑了笑,低低地对安茗说:“还真让你说着了,杨志远还真是胆大冲天,竟然敢向你爸叫板,我真是服了他了。不过,还别说,就这个性,只怕是对上了你爸爸的脾性。”   安茗笑,说:“那还不好,免得你再多费口舌。”   安小萍提醒,说:“安茗,不能让他们再喝了,真让他俩喝高了,等下勾肩搭背,称兄道弟,成何体统,让人笑话。”   安茗心想,以父亲的脾性,杨志远真要找酒喝,父亲说不定还真会再搬出一箱酒来,真喝高了,保不准还真会出现母亲说的这种状况,在家里父亲一贯随性,不似在外面那般严谨。安茗赶忙起身,走到杨志远的身边,说:“志远,我不许你再喝了,等下醉了怎么办。”   杨志远一笑,说:“没事,醉不了。”   安茗拉了拉杨志远的衣角,说:“志远,别喝了好不好。”   陈明达看着杨志远直乐,说:“我刚才说什么来着,有女人在旁边,这酒喝不尽兴,你们看这马上就兑现了不是。”   安茗噘起了嘴,说:“爸!”   老毕哈哈大笑,说:“老陈,你现在是帮志远呢还是帮女儿。我想问问,你刚才说的‘想喝就喝,用不着看女人的眼色’这话可还管用。”   陈明达也是哈哈一笑,说:“这话在陈府肯定管用,在杨府管不管用,那你得问志远。”   杨志远对安茗一笑,说:“我们杨府的规矩就是‘想喝就喝,用不着看女人的眼色。但女人一使眼色,那就不喝’。”   这话说得安茗心花怒放,恨不得当众抱着杨志远亲一口才好。陈明达点了点杨志远,微微一笑。   李泽成哈哈一笑,说:“志远,从这一刻开始,你不能再叫什么陈将军了,你得改个叫法,得叫陈伯伯才是。”   陈明达和安小萍相视一笑。   老毕举杯,说:“来,我们干一杯,庆贺庆贺。”   庆祝什么,老毕虽没明说,但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事情至此已无悬念,杨志远和安茗的关系已然明朗。大家说说笑笑,谈笑之间,就把各自杯、碗中的酒喝完了,这酒喝得颇为尽兴。老毕和李泽成喝了近六两酒,感觉刚刚好,很是到位。李泽成知道要是再多个二两,两个人非要醉了不可。李泽成心想,志远虽然比将军多喝了三两多,但杨志远年轻,在体格上占优势,将军和志远也算是旗鼓相当,谁都没输谁。这两人真要成了翁婿,逢年过节的,这酒只怕不会少喝,好戏连台。   酒足饭饱,大家回到客厅。勤务兵把茶上了上来,是杨志远寄给安茗的‘眉儿金’,四人都有几分酒意,这茶一入口,只觉透心透肺。老毕赞许,说:“真是好茶!”   陈明达笑,说:“志远,看来,老毕也喜欢喝茶这口,你回去以后,可要记得给老毕寄上几斤好茶才是。”   老毕身居高位,家里岂会少好茶,他摆摆手,说:“小杨,没那必要,麻烦。”杨志远知道老毕和泽成师兄一样,身在院长身边,自是对已要求严格,即便是诸如茶叶土特产之类,也不会轻易接受。杨志远当初给李泽成寄茶叶,李泽成开始也是一概退回,不予签收,后来彼此间的关系融洽了,李泽成才乐意接受,杨志远知道李泽成接受自己的茶叶,与价值高低没多大关系,却与情谊有关。现在听陈明达如是说,知道陈明达这是在帮自己说话,让自己有机会和老毕多多亲近,杨志远忙说,“不麻烦,自家产的茶叶,外面卖个虚价,实则值不了几个钱,毕副秘书长别说礼轻了就是。”   李泽成笑,在一旁帮着说话,说:“就是,你老毕牵了一回红线,按南方的风俗得由志远和安茗送两双皮鞋才是,我看皮鞋就免了,送茶叶得了。”   老毕是北方人,不知南方的婚俗,问道:“送皮鞋是何用意?”   杨志远笑,答:“古时婚嫁之事,都由媒人说合而成,南方北方都是一样,故有谢媒一说,古时媒人为撮合姻缘,往往需要来来回回跑上好些趟,不免要磨破鞋底。故在谢媒之时,除红包外,还要送上两双鞋。古时布鞋,现如今有几个女子会自己纳鞋,就改为皮鞋谢媒。”   老毕哈哈一笑,说:“这倒也有几分道理,只是现如今,交通发达,城市之中,不是坐车就是打的,难不成,今后改送四个轮胎。”   陈明达一笑,说:“老毕,坐车是不假,但难不成你就不走一步。”   老毕点头,说:“也是。”   李泽成笑,说:“老毕,现在想赚皮鞋可不容易,试想,现如今还有几桩婚事需要经媒妁之言,红娘月老早成过往。”   几个人喝着茶,聊着天,自是不再说茶叶之类的事情,杨志远知道,自己回去后真给老毕寄上些茶叶,老毕应该不会拒收。   品完茶,老毕一看时间差不多了,看了李泽成一眼,说:“泽成,时候不早了,该回了吧。”   李泽成一笑,起身向陈明达告辞,说:“将军,我们先行告辞了。”   陈明达笑,说:“老毕、泽成,有空就上我这来坐坐。”   老毕笑,说:“坐坐可以,喝酒就免了。”   陈明达一笑,说:“什么话,不喝酒怎么成,只是不让你喝醉就是了。”   老毕笑,说:“你现在喝酒不是有了志远么,用不着找我。”   陈明达知道老毕开始‘小杨’现在‘志远’,也是和自己先前一般心思,这般一叫,以示彼此间的亲近关系。陈明达握了握老毕的手,哈哈一笑。   老毕和李泽成把司机放了回去,没带车,陈明达让勤务兵通知司机出车,用自己的车送老毕和李泽成回去。   老毕笑,说:“老陈,你的车只怕陈骞、安茗都没坐过,今天这般算不算公车私用。”   陈明达笑,说:“应该算吧,不管他了,我陈明达也不能那么死板,总不能让你老毕和泽成打的回去吧,大不了算油钱就是。”   李泽成感慨,说:“要是人人都如将军这般自律,老百姓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怨言了。不说别的,就拿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要求高级干部的子弟和亲属不许经商这条内部纪律来说,放眼全国,现在有几个高级干部的亲属不经商,而且还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利益集团,与民争利,哪里还有什么大局观。”   老毕点头说:“说实话,高级干部的子弟和亲属不许经商这个意见太片面,执行起来有一定的难度,现在一般只要不在领导干部管辖的范围内经商就没人管了,可大凡到了一定级别的干部,哪一个的关系不是盘根繁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交叉使用权力谋取利益者大有人在,何来自律。”   陈明达笑,说:“老毕,你们首长的孩子是做学问的,你我的孩子现在都在中规中矩地上班,泽成的孩子还在上高中,别人家的事情我们管不了,管好我们自己就行了。泽成,你这人跟在首长身边,跟首长一样有着忧国忧民之心,将来放出去,肯定是一方诸侯,那可是一方百姓之幸。”   老毕笑,说:“这是肯定的,泽成这人外表谦和,内心强硬,就这一点,泽成就比我强多了。”   李泽成笑,说:“毕领导干嘛,埋汰我不是,不是你,我们处、办的工作哪会如此井井有条,同事关系岂会如此融洽。”   老毕笑,说:“我的年龄大了,心态也老了,只追求平和,泽成老弟就在前面冲锋陷阵,我为你们提供后勤保障。”   陈明达笑,说:“这样不挺好,你们两个配合如此默契,真乃绝配。”   老毕哈哈一笑,说:“这倒也是。”   此时陈明达的车已经停到了门外。杨志远赶忙走上去为老毕打开车门,老毕看着杨志远一笑,上了车,朝陈明达摆摆手,说:“谢谢老陈的酒。”   陈明达说:“谢个啥,今天的酒可是你们自带的,与我老陈何干。”   老毕哈哈一笑。   那边,陈明达的司机给李泽成开了车门,李泽成没有马上上车,停下来关切地问:“志远,你今晚住哪,要不要一同前往?”   杨志远心说,陈明达的车安茗都没坐过,自己岂会如此不知轻重,忙说:“师兄,你先走,我和安茗散散步。”   李泽成笑了笑,说:“那你注意安全。”   老毕笑,说:“泽成,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事情,我们就别掺和了。志远的武艺我们刚才已经见过,大可没有必要为此担心。”   李泽成一笑,说:“也是。”   杨志远说:“今天麻烦毕副秘书长了,谢谢毕副秘书长!谢谢泽成师兄!”   老毕笑,说:“志远,用不着客气,我不过是顺便讨了杯喜酒喝罢了。”   李泽成一笑,摆摆手,说:“行了,志远,明晚记得准时赶到老张的小饭店就是。”   杨志远点头,说:“我记着了。”   老毕笑,说:“泽成还是如此小气,怎么一请客就上老张的饭店。”   李泽成笑,说:“这次可是于庆喜请客。”   老毕一笑,说:“行了,走了。”   大家挥手道别,汽车一溜烟的驶了出去。   陈明达一看老毕和李泽成走远,就笑,说:“安茗,你带志远到处走走。”   安茗点头,说:“我正好带志远去找一个合适的酒店住宿。”   安小萍知道安茗喜欢杨志远,她不管陈明达怎么看,心里早就把杨志远看成了自己的女婿。现在见安茗如是说,她有些不解地问:“家里又不是没地方住,住酒店干嘛?”   陈明达笑,说:“这你都不知道,年轻人爱闹,和我们这些老家住伙在一起感到拘谨。”   安茗知道父母这是彻底的认同了杨志远,她有些羞涩地叫,说:“爸,你说什么呢。”   陈明达哈哈一笑,说:“行了,去吧,要知道,爸爸也曾年轻过。”   安小萍还待要说什么,陈明达已是不由分说地拉着安小萍走进院去。安小萍说:“老陈,你这是干嘛?”   陈明达一笑,说:“年轻人的事情我们少管,我家丫头你还不知道,她是个有主见的人。志远这个年轻人不错,既然丫头喜欢他,就由她去吧。”   安小萍直摇头,笑了笑,说:“你先前不是还说要多加考察么,怎么,几瓶酒就把你喝糊涂了?”   陈明达哈哈一笑,说:“我这是难得糊涂,心里清醒着呢。” 第45章 花开蒂落   安茗待自己的父母走进了四合院,一把挽住杨志远的手臂,说:“志远,咱们随便走走。”   杨志远一点头,说:“好啊,正好走走,醒醒酒。”   两个人顺着胡同慢慢地走,走到了马路上,华灯已亮。路灯拉长了两人的身影,安茗依在杨志远的身边,第一次感到北京的夜晚是如此的静逸和美丽,安茗知道其实北京的夜一如从前,没什么改变,变的是心境,正是因为身边有了杨志远,周边的世界才变得如此美丽。   人在幸福的时候都会想起一些平日不愿去想的事情,安茗在这一刻就想起了许晓萌。她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杨志远这个事情,想了想,她还是问了,安茗问:“志远,我们现在走到了一起,晓萌姐哪,你准备怎么办?”   杨志远不解,说:“安茗,你怎么突然问起晓萌来。”   安茗说:“晓萌姐喜欢你,大家都知道,这个时候自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她来,当我幸福快乐的时候,注定就是晓萌姐悲伤情疼之时,我不忍去想,可又不得不想。”   杨志远看着安茗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只得实话实说:“我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件事。这段时间我与晓萌联系不多,我想你我之间的事情,晓萌应该会有所耳闻,大家都是同学,李长江、谢智梁多多少少会给她透露一些。”   安茗说:“你还是不懂女人,对于爱情,男人理智,女人则是盲目,凭的就是感觉,爱恨情仇凭自如。爱一个人需要勇气,而恨一个人同样是如此。晓萌的性格温婉,在她的字典里,对你只怕是只有爱不会有恨。”   杨志远说:“我倒希望晓萌恨我才好,这样我多少会心安一些。”   安茗说:“志远,你该去看看她。”   杨志远摇头,说:“说实话,我现在害怕面对她。”   安茗说:“男人肯定要比女人多一些担当,早面对总比晚面对好,不然对晓萌姐不公平。”   杨志远说:“这道理我懂,我心里还是紧张,不知该如何是面对这种事情。安茗,我去见晓萌,你就没什么想法。”   安茗笑,说:“我没有这般小气。我相信你可以处理好这个事情。相对晓萌姐来说,我是幸福的。”   杨志远握着安茗的手,什么都没说,两人顺着街道慢慢地走。不远去,是一家四星级的酒店,安茗说:“志远就住这间酒店如何,这酒店的服务和设施都还不错。”   杨志远说:“也好,这里离你家近,方便。”   杨志远到总台做了登记,拿了房卡,上到了十八楼。   两人进了房间,烧了一壶开水。杨志远用酒店的茶叶沏了两杯茶,喝了一口,涩涩的,到底不及杨家坳的‘眉儿金’清香。   安茗说:“志远,累了一天了,洗洗,早点休息。”   杨志远点头,说:“说实话,还真有些累了。而且这酒也喝多了,虽不至于醉,但也有个七八成,头昏沉沉的。”   安茗笑,推了杨志远一把,说:“那你还不去洗洗,一身的酒味。”   杨志远今天走得匆忙,什么东西都没带。内衣因为在安茗家耍了一套杨家枪出了一身的汗,现在已是汗渍斑斑,杨志远顺手把内衣洗净了,凉在卫生间里。洗完澡,他穿着牛仔裤赤裸着上身,拿着浴巾擦着头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安茗体贴地接过杨志远的浴巾,边给杨志远擦干身上的水珠,边说:“志远,你今天来也不提前通知一声,也好给你买身衣服。”   杨志远无所谓,说:“没那么多讲究,明天衣服一干,不又可以穿了。”   安茗摇摇头,说:“衣服是男人的脸面。你杨志远穿着无所谓,别人不会说你,只会说你背后的女人。反正明天是星期天,明天我就和你上街去,我得把你打扮的潇洒一些,好去赴泽成师兄的晚宴。”   这刻的安茗是静逸的,像极了一个居家的小女人。杨志远轻轻把安茗拉近,从身后拥着安茗,安茗没有拒绝,而是把手反扣在杨志远的手里,两个人十指相扣,站在窗边看着北京城的万家灯火。阜成门内大街两旁的灯柱亮着金色的光芒向远方延伸,汽车划过路面,尾灯星星点点,炫丽无比。杨志远把下颚靠在安茗的肩上,闻着安茗身上淡淡的清香,终是忍不住吻了吻安茗的脸,安茗一直静静地靠在杨志远的怀里看景,闻着杨志远身上温暖的气息,独自沉醉。杨志远这一吻,把安茗惊醒了过来,安茗偏过头来,看了杨志远一眼,眼中有了一丝湿意,杨志远心襟涟漪四溢,顺势吻住了安茗的唇,安茗没有拒绝,闭上了眼睛,随了杨志远。两个人都有些羞涩,开始时有如蜻蜓点水,毫无章法,渐渐地,两人才有了感觉,两个人的舌头交织在一起,一时天长地久,再也不愿分离。   杨志远摸索着安茗的身体,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冲动。他趁着酒意,转身把安茗抱到了床上。手穿过针织衫的下端游了进去,安茗微微震颤了一下,她刚想挣扎,杨志远已经不由分说地压在了安茗的身上。安茗心想自己的心早就是杨志远的了,身体的给予也只是迟早的事情,和杨志远相恋以来,杨志远都是温文尔雅的,她从来没有见杨志远如此放肆过,也许是喝了酒了缘故吧,杨志远才会如此的冲动。安茗心想,既然志远想要,就给了他罢。安茗这么一想,就放开了自己的身体,杨志远自然感觉到了安茗的变化,安茗一放开,杨志远也松弛了下来。他轻轻地褪去了安茗的衣物。屋里的灯光是暖色调的,安茗青春的身体是光洁的,灯光照着安茗光洁的身体上发出柔和的光泽。安茗的胸不算丰满,但是坚挺而饱满,而琥珀项链,静静地躺在胸的中间,见证着他们的爱情。   这一夜,瓜熟蒂落,水到渠成,落英缤纷。两个相爱的人,从陌生到熟悉,从羞涩到自如,春风数度。正所谓蓬门数度为君开,胜似人间春露。   一早,安茗醒了过来,她看了杨志远一眼,见杨志远还在睡梦中不曾醒来,她轻轻地掀开被角,安茗望着身下落红点点的床单,发了一下愣,她知道这一夜,是她人生的一个分水岭,从今以后,她就从一个女孩成长一个女人了,这是一次蜕变,如蛹化蝶,开始另一种缤纷的人生。安茗生怕惊醒了杨志远,她蹑手蹑脚的刚欲下床。哪知杨志远其实早就醒了,一直在偷窥安茗的一举一动,此时见安茗欲下床去,杨志远从被单里伸出手,一把拉住安茗那只带着祖母绿玉镯的手臂,安茗有些羞涩地嗔了杨志远一眼,嗔道:“志远,你这个坏蛋,原来你早就醒了。”   杨志远笑,说:“我就是想多看看你。”   安茗娇叱,说:“难道你昨晚还没看够?”   杨志远直摇头,说:“没有。我想只怕我一辈子都会看不够。”   安茗笑,问:“当我们老了,不再光鲜和美丽了,你还会这般百看不够。”   杨志远点头,说:“真到了那个时候,我就静静地抱着你,彼此温暖。”   安茗笑,说:“志远,我发现你越来越会说话了,也越来越会哄人开心了。”   杨志远笑,说:“一个人如果心里有了爱,就会时时刻刻感受到爱的魅力和喜悦,安茗,正是因为有了你,我的世界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它时时刻刻充满着柔情和蜜意,自然说出的话也就比先前要鲜活许多。”   安茗媚眼含笑,说:“志远,我很高兴你的世界里有我陪伴。”   杨志远点点头,把安茗拉回到床上,杨志远把头贴着安茗的胸口,说:“安茗,再让我们静静地躺一会好不好?”   此刻的杨志远有如一个娇赖的孩子,女人都是天生具有母性的。安茗的内心一阵甜蜜,她动情地抚摸着杨志远乌黑的头发。   许久,安茗才说:“志远,我整晚没回去,家里肯定担心死了。”   杨志远笑,说:“你爸妈知道我们在一起,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安茗刮了杨志远的鼻子一下,笑,说:“你是装不懂呢还是真不懂,就因为我们俩在一起,家里才会更为担心。”   杨志远恍然大悟,嬉皮笑脸地说:“你爸不是说‘他也曾年轻过’么,‘郎’迟早会变成‘狼’的,这一点他也是知道,没关系,你的手机整夜都没响,这就说明你爸妈根本就没把这事放在心里,心里只怕早有预期。”   安茗羞涩地说:“即便如此,终究还是不好意思。”   杨志远笑,说:“其实,这事情容易解决,你就说我们昨夜和李长江、谢智梁在一起不就是了。”   安茗点头,说:“也只能如是说了,但就是不知道爸爸妈妈会不会相信。”   杨志远笑,说:“放心,你爸妈那么聪慧的人,岂会问起此事。”   安茗心想这等事情,母亲不问自是最好,真要问起,也只能照杨志远所说的撒谎了,至于母亲会不会信,那就是母亲的事情了。两个人赖在床上窃窃私语了一番,安茗看看时间真是不早了,她拍了拍杨志远赤裸的背,说:“起来了。”   杨志远笑,说:“偏不。”   安茗说:“志远,听话,我饿了,我们下去吃早餐好不好?”   杨志远这次依依不舍地从安茗的身上闪到一旁。安茗赶忙用浴巾裹着自己的身体,拾起被杨志远扔到地板上的衣服,躲到卫生间洗漱去了。   杨志远一想今天是星期天,李长江他们肯定没上班。杨志远于是给李长江打了电话。李长江应该还在床上睡懒觉,他的声音懒懒散散地从话筒里传了出来:“请问哪位?”   杨志远笑,说:“是我。”   李长江一听话筒里传出的是杨志远的声音顿时来了精神,他的声音顿时高亢了许多,说:“志远啊,上午就吵我,是不是到北京了?”   杨志远表扬,说:“聪明。快点起来,等下到西单商场门口会合。”   李长江说:“行,你通知谢智梁了没有?”   杨志远说:“谢智梁由你通知,我还得给沈协、张悯打电话。”   李长江说:“好的,等会见。”   杨志远分别给沈协、张悯打了电话,约好了时间地点。挂了电话,安茗才从卫生间里穿戴整齐,装扮一新地走了出来。   安茗说:“你不是和李师兄约好了一起吃晚饭的么,怎么又和同学们联系?”   杨志远笑,说:“反正大家白天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大家正好聚聚,晚饭让长江他们自己安排,我赴完宴就回来了。”   安茗说:“也只能这样了,晚饭你自个去见李师兄,我陪长江他们就是。”   杨志远笑,说:“还是夫人想得周到。”   安茗嗔了杨志远一眼,说:“我什么时候成你夫人了。还不赶快去冲洗一下,穿着个裤衩像什么样子。”   杨志远笑,说:“这就是男人的性感。”又笑,说:“怎么,不想做我夫人,现在后悔只怕来不及了。”   安茗笑,说:“志远,少贫了。再不起来,等下长江他们一旦等急了,非骂你不可。”   杨志远笑,说:“骂就骂去,我不甩他。”   虽是这般说,杨志远还是一个鲤鱼打挺跃了起来,冲进卫生间里,三下两下就洗漱完毕。   安茗问,说:“志远,你昨晚洗了内衣还没干呢,怎么办。”   杨志远笑,说:“不穿就是。”   杨志远把V字领的羊毛衫往身上一套,披上外套,倒也精神。两个人乘电梯下到二楼的西餐厅,吃了早餐。还没出酒店的大门,张悯的电话就到了,他问:“志远,我都到西单商场了,你在哪呢?”   杨志远笑,说:“我还刚出门呢,你得等一会才成。”   张悯气急败坏,说:“我可真是服了你了,你约的时间,却让我们傻等,你小子早上是不是抱着美人舍不得起来了。”   杨志远心知张悯这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误打误撞让其说中了,他哈哈一笑,赶忙挂了电话。安茗不知道杨志远笑什么,她有些好奇的问,谁的电话,这般高兴?   杨志远自是不好明说,笑,说:“张悯的,这小子已经到西单了,正为找不着我们而气恼。”   安茗心知,杨志远肯定有话没说透,瞒着自己,但杨志远不说,她也不想再问,这一点,安茗是跟她的母亲安小萍学的,母亲早就给安茗传授过为妻之道:男人有男人的事情,有些话,自己的男人如果不愿说,肯定有不便说的理由,用不着去追问。有些场合,自己的男人不便带妻子去,那做妻子的就乖乖地回家,犯不着去和自家男人计较。男人就像去天上的风筝,把线绷得太紧了,线反而容易扯断,时不时的把手中的线松一松,放一放,风筝反而顺顺从从,服服帖帖的。安茗知道父亲脾性直率、上过战场的人,脾性中自然不乏火爆,但长这么大,安茗却从未见父亲对母亲发过脾气。安茗知道这就是母亲的聪明之处,以钢碰刚的女人永远都是愚蠢的,最终只会落得个两败俱伤的结果。以柔克刚,方是男女之间的生活之道。   从阜成门内大街到西单商场坐公交车也就二十几分钟的车程,打的,十来分钟就到了。杨志远和安茗下了的士,就看见张悯和沈协正站在西单商场的门口朝这边张望。 第46章 情谊无价(1)   张悯看到杨志远和安茗一同走了过来,他哈哈一笑,朝着杨志远的胸前就是一拳,说:“你和安茗柔情蜜意,让我和沈协在这傻等,典型的重色轻友,也太不够意思了。”   杨志远一笑,说:“张悯、沈协,我倒是奇了怪了,你们都老大不小了,怎么到现在都没见你们带过女孩来参加聚会,难道天底下就没有一个合你们心意的女朋友。我可告诉你们,上次过年我上你们家去的时候,你们的爸妈可跟我说了,今年要是你们再不带个女友回去,他们可跟你们没完。”   张悯笑,说:“姻缘天注定,急是急不来的。”   沈协也笑,说:“就是,你以为我们都像你杨志远一样是情圣啊,我们是情痴,在学生时代就对此类事情反应迟钝。”   杨志远说:“我们可都是唯物主义者。难道你们觉得,每天坐在家里,家里真的会凭空多出个田螺姑娘出来么,再说了田螺姑娘也只会在我们新营农村才会出现,在北京这种大都市,田螺姑娘即便是有心,她也会迷路。所以这等事情你们得去寻去找,张悯你要拿出平时办案的态度出来,去钻;沈协你在计委,计委的工作不就是整天制定计划么,我看你就该制定一套严谨的爱情攻略图出来,你们俩取长补短,互为依托,肯定会有成效。”   张悯笑,说:“我上那找女朋友去,我读书时学的是法律,班上的女孩一个个伶牙俐齿,谁都不敢去招惹。参加工作了,单位里单身的女同事本来就不多,还一个个酷似冷面包公,看着就心有惶惶感,你说,我上哪找女朋友去。”   杨志远笑,说:“这还不好办,张悯,我告诉你,真要有对眼缘的,你就直接把中纪委的身份亮出来,直接把人家带到中纪委去协助办理涉婚案件。”   安茗在一旁直笑,说:“志远,你这出的是什么馊主意,要照你这般,张悯我看你还不如在大街上手捧玫瑰,逮着美女就问,美女,你愿意嫁给我吗,这样更直接,有效果。”   张悯气急,说:“你们这是干嘛,一唱一和的,夫唱妇随啊,一个想让领导骂我‘假公济私’,一个想让人家男朋友把我揍个狗血淋头,都没安什么好心。不过,真要我选,我还是觉得安茗的主意好。”   杨志远笑道:“张悯,我没看出来,你这人竟然欠揍。”   张悯笑,说:“被人揍总比被人说假公济私要好。”   沈协笑,说:“得,张悯,我看我们还是打单身得了,谈个恋爱这般辛苦,不是挨骂就是挨揍,可不合算。”   张悯说:“就是,我看天下之好女子,都被杨志远此等伪君子,骗上贼船了。”   杨志远笑,说:“看你们说得这么暗然,做兄弟的心有戚戚。行了,别怪做兄弟的我没提醒你,其实这等事情你们为什么就不知道找安茗帮忙,安茗上班的那个地方什么人最多啊,不用我说了,你是纪检委的,你懂的。”   张悯哪会不懂,电视台什么人最多,自然是女人最多,而且能到电视台工作的,不但有才,而且带出去一般都上得了台面。张悯笑,说:“安茗,你到电视台上班也有几个月了,有没有要好的未婚同事?给我和沈协介绍介绍,别让好花都让人家摘去了,也留几朵给自家人。”   安茗笑,说:“得,现在有所求就说是自家人了,平时怎么就不和我是自家人了,我告诉你们,要找美女,我们电视台有的是,可是我偏偏就不介绍给你们认识。”   张悯笑,说:“安茗,这就不够意思了吧,我和沈协跟志远可是同学、同乡和兄弟,这等交情,上哪找去。”   沈协点头,说:“就是,安茗你不帮我们这些志远的兄弟,你帮谁。”   安茗说:“就因为你们和杨志远称兄道弟,和杨志远穿一条裤子,打掩护,什么事情都瞒着我,所以我就不帮你们。”   沈协说:“安茗,你要真是这般不够意思,你就不怕我和张悯挑起是非,把你和杨志远就拆散了。”   安茗瞟了杨志远一眼,说:“杨志远,我们拆的散吗?”   杨志远连连摆手,说:“我们的感情深着呢,岂是他们两个不怀好意的小子可以拆散的。沈协你也真是,难怪至今孤家寡人一个,女孩家的,岂能威逼,只可利诱,难道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么?”   安茗得意地一笑,说:“就是。”   张悯看了杨志远一眼,笑,说:“志远,怎么回事,看来你小子还没把安茗搞定,不然这丫头岂会如此自以为是。”   杨志远笑,说:“你们和安茗的事情,你们自行协商就是,怎么非要把我牵扯进去啊。”   张悯摇摇头,说:“看来也只能如此了。安茗,这样吧,现在你可以提出条件,只要不太苛刻,我和沈协都可以答应。”   安茗巧笑嫣然,说:“真的。这还差不多,那我问你们,以后但凡我想知道杨志远的任何事情,你们是不是知无不言,不再穿一条裤子。”   张悯哈哈一笑,说:“这个简单,与工作有关的不行,与工作无关的可以。”   沈协也说:“这个没问题,我今后把杨志远的一举一动以书面材料上报如何。”   安茗笑,说:“到底一个是纪检委的,工作和生活分得清清楚楚,一个是计委的,会整材料。行,那我们就这般说定了。你们的婚姻大事就包在我的身上了,赶明儿我就给你们介绍两美女。”   张悯笑,说:“安茗,你可得说话算话,别到时是一丑女。”   安茗嗤之以鼻,说:“你们这些人都不是好东西,整天就想着美女。行了,只要你们不怕犯错误,我给你们每人介绍两美女都成。”   杨志远直摇头,说:“张悯啊,沈协啊,真没看出来,你们竟是如此的重色轻友。”   沈协拍了拍杨志远的肩膀,笑,说:“是兄弟就该为朋友两肋插刀,谁让你自己没把安茗摆平,为了我和张悯的幸福,你就只能做些牺牲啦。”   张悯一笑,说:“正该如此。”   杨志远正自摇头叹气,就看见李长江和谢智梁一前一后从一辆的士上走了下来。   同学见面,自是又是捶又是擂的,别提有多亲密,让外人看了不免心生嫉妒。真正的情谊就是这样,没有虚假的面具,大家在一起想说就说,想骂就骂,自自然然,真情流露。   谢智梁笑,说:“志远,刚才在车上看你们有说有笑的,什么话题聊得如此开心?”   杨志远笑,说:“这两小子为了让安茗给他们介绍女友,竟然不惜出卖朋友,真是交友不慎。”   李长江笑,说:“张悯、沈协,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朋友可不是用来出卖的。”   张悯笑,说:“长江,这可怨不得我们,是志远自己没把安茗调教好,安茗非要以出卖志远的情报作为互换条件,你说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李长江笑,说:“志远,这么说来,张悯他们也是被逼无奈,你偶尔被他们这么出卖也是情有可原。”   杨志远笑,说:“长江,我真是服了你,你怎么左右都有话说,变色龙啊。”   谢智梁哈哈一笑,说:“李长江是个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一直没看出来,这小子就这德行。”   李长江拍了谢智梁一下,说:“谢智梁同志,你是找打不是。”   谢智梁笑,说:“安茗选日子不如撞日子,今天不是星期天么,要不你今天就把美女们约出来,大家见见。”   张悯在一旁起哄,说:“安茗,赶快打电话,约美女们晚上吃饭也行,去三里屯泡吧也可。”   安茗直乐,说:“看你们这个德行,就知道没一个好东西。真要把同事们叫了来,你们还不把人家吓着了。”   张悯笑,说:“我们可是谦谦君子,安茗你尽管把同事们约出来,我们肯定会给人家留下美好的印象。”   杨志远笑,说:“安茗,我可提醒你,此人现在心有目的,动机不纯,你可得提醒你那些同事,小心谨慎为是,防火、防盗、防纪委。”   张悯笑,说:“志远,你这说得可有些过火了,不就出卖了你一回么,用得着你打击一大片,我告诉你,你这般损害纪检的名声,小心纪委找你协助调查。”   杨志远笑,说:“张悯这是干嘛,刚才是出卖,现在是威逼,你是越来越有出息了。”   张悯说:“我有吗?”   杨志远说:“你难道没有?”   张悯笑,说:“那你找人举证。”   杨志远一指身边诸人,说:“你、你、你都是证人。”   沈协摆手,说:“我和张悯是盟友,岂会给你作证。”   谢智梁也说:“你们刚才说什么,我没听见。”   安茗则说:“你晚上去忙你的,我这边的事情用不着你瞎操心。”   李长江哈哈一笑,说:“志远,没想到你也有今天,众叛亲离了不是。”   此时,大家已经到了男装部,安茗开始帮杨志远挑衣服,杨志远对穿着没多大的讲究,没所谓什么品牌,只要合适就成。安茗却不认同,带着哥几个在商场里穿来窜去的,让杨志远左穿穿,右试试,兴致盎然。男人对此类逛街之事都感痛苦,且不说杨志远苦不堪言,那哥四个也是索然无味。   张悯惨兮兮的,说:“安茗,你能不能将就点,我可真没力气了。”   安茗笑盈盈地说:“我这是在给你们这些大老爷们免费上爱情必修课,我可告诉你们,我们台里的那些美女没有谁不爱逛街的,你们要想抱的美人归,那就好好陪逛吧。要知道,陪女人逛街是爱情课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它是对你们的耐心和恒心的一种考验,只有经得起考验的男人,才能讨得女孩的欢心。”   张悯笑,说:“安茗,你可要跟你们那些美女们说好,我们也就一普通上班族,真是消耗点体力,我们还可以豁出去了,舍命陪着就是,你要是介绍一物质美女,消耗体力不说,还要大量消耗我们本就干瘪的钱包,那我就只能选择逃之夭夭。”   安茗白了张悯一眼,说:“你以为女人都爱财啊,你放心,我保证给你们介绍的都是非物质美女。”   杨志远一听,在一旁嬉皮笑脸,说:“安茗,要不给我也介绍一个。”   安茗提起她的秀腿,就是一脚,说:“滚一边去。”   张悯也说:“就是,你现在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尽想好事。我等还是两手空空,找打啊。”   杨志远嘻嘻一笑。 第46章 情谊无价(2)   这一圈下来,哥几个腰酸腿胀,有气无力。杨志远连连给哥几个使眼色,大家会意,安茗再让杨志远试衣服,哥几个都一个劲地点头,说:“安茗,好眼力,杨志远帅呆了。”   安茗说:“这衣服真就这么好看。”   哥几个异口同声,说:“好看,绝对一流。”   哥几个使劲地夸,杨志远积极地配合,衣服穿上去,就不愿脱下来。如此一来,哥几个终于得以脱离苦海,走出西单商场,得以重见天日。   此时已到午餐时间,大家就近找了一家干净的餐馆坐下,点了菜。   张悯说:“安茗,你看看我们一个个被你折腾得有气无力的,你得犒劳犒劳我们,得有所表示才行。”   安茗笑,说:“怎么表示,要不这餐我请。”   张悯笑,说:“哥几个虽然荷包不鼓,但志远到北京来,怎么着也不能让你们来付账。要是这样,说出去,情以何堪。”   安茗笑,说:“那我就不知道该怎么犒劳了。”   李长江笑,说:“你这还不知道,张悯无非是惦记你们台里的那些美女,安茗,你就随了他们的愿,安排晚上的饭局好了。”   安茗笑,说:“行了,我这就打电话。”   安茗在打电话的间隙,笑着问:“李长江,要不要给你也解决一个?”   李长江摆手,说:“我已有女友,可不想犯错误。”   杨志远笑,说:“长江,有女朋友了,怎么也不带来让我们见见。”   李长江说:“谁让你到了北京也不先告之一声,安茗你先安排好,晚上我叫上她一起聚聚就是。”   杨志远说:“行,就这么办。”   谢智梁问:“下午怎么安排?”   李长江说:“这事情你得看志远是何考虑。”   杨志远一笑,说:“哥几个都累了,我看还是回宾馆,打扑克去。”   哥几个齐声叫好,一致拥护杨志远的这个提议。临近晚餐时分,杨志远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跟哥几个告假,说自己有事需要外出一趟,就不和哥几个一起吃饭了。哥几个也没和杨志远客套,挥挥手,让杨志远快滚,有安茗陪着就行,晚饭后在三里屯的酒吧碰面就是。   杨志远出得酒店,打了个的士,赶到老张的那家小饭店。时间刚刚好,杨志远前脚进店,刚和老张打了个招呼,聊了几句,李泽成他们后脚就跟了进来。   杨志远一看,随李泽成一同进来的就是上次的原班人马:于庆喜、李儒、张庆昂、胡子良。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大家见面,没有了上次时的生疏感,大家握手问好,很是自然。大家一起往里间走,李泽成边走边问,说:“志远,怎么样,昨天那酒没把自己喝醉吧。”   杨志远笑,说:“谢谢师兄关心,酒是比平时多喝了不少,是有些酒意,但说醉应该还不到那个地步。”   于庆喜啧啧,说:“志远,在来的路上,我可听你师兄说了你昨天晚餐在陈府海拼的事情,你们那哪是什么喝酒,分明就是喝命,这样喝酒我可喝不来。”   张庆昂说:“志远,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到底有多大的酒量,你喝多少酒才会醉。”   杨志远笑,说:“这我可不知道,大家都知道,喝酒的状态和心情有着很大的关系,这人的心情一好,兴致一高,过些量也不会醉,真要遇上不痛快,几杯酒下去也就醉了。”   张庆昂说:“那志远,你有没有醉过?”   杨志远摇头,说:“印象中这样的时候不多。”   张庆昂笑,说:“这么说来,志远你的心情一直不错。行,我情愿你这一辈子都别醉,千万别有什么不痛快的时候出现。”   这话有些祝福的味道,杨志远忙说:“谢谢庆昂兄。”   胡子良笑,说:“志远,你和陈将军迟早会成为翁婿,难不成你们今后一见面就这般喝酒,你们真要窝里斗就有些意思了。”   此时大家已经坐下,老张让服务员给大家每人上了一杯好茶。李儒喝了一口茶,说:“志远,其实你那未来的岳父这般喝酒是有典故的,不是第一次,你这次和他海拼,纯属误打误撞,正好对了他的脾性。”   李泽成笑,说:“李儒,陈将军有何典故,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李儒笑,说:“我也是道听途说,再说了,我以前又不知道志远和陈将军有什么渊源,要不然,我上次就说给你们听了。不过这样也好,要是你们知道了陈将军的典故,故意而为,一旦让陈将军看出有做戏的成分,效果肯定会大打折扣。”   李儒的话,勾引了大家的兴趣。于庆喜连连催促,说:“儒处,既然你知道将军喝酒的典故,那你就别吊我们的胃口,赶快说来听听。”   李儒说:“陈明达将军在自卫反击战开始时是副团长,他们团是先锋团,战斗打响后,陈明达一直随一营三连行动,在打谅山时,三连作为前锋,负责清剿三青洞之敌。三青洞原是谅山市西郊的一个疗养胜地,绿草如茵,山清水秀。在此驻扎的越军第二团团部和一个营,利用这里深邃曲折,洞洞相通的有利地形,硬是把三青洞修成了一座碉堡群。部队在此受到阻击,伤亡很大,三连连长牺牲,陈明达亲自上阵,率领三连指战员在猛烈炮火的掩护下,将一个个炸药包、爆破筒塞进洞里,一举肃清阻击之敌。陈明达这人不但敢拼命,打仗也有一套,作为先锋,连队经常需要打穿插,经常会与敌人遭遇,还会遇到敌军的偷袭。陈明达在这种情况下作出了一个果断的决定:打死不许动。这一招果然很灵,晚上越南人来袭,由于部队严格遵守打死不许动这一条铁的纪律,陈明达指挥的部队反偷袭战斗每次是很成功的。尽管敌人是光着脚来,走路听不到声音;带着手榴弹来,不暴露打枪的火力点。但因为部队恪守陈明达打死也不许动的命令,对凡是走动的人或站着的人实行开枪即打的战术,使得敌人从中作乱的偷袭计划屡屡流产,天亮一看,打死的全是敌军。在行进中也是一样,遇到袭击,陈明达命令部队不乱,只用机枪和82无后坐力炮杀敌,或按班的建制出击把敌人消灭掉。由于陈明达指挥得当,在第一阶段的战役中,陈明达指挥的部队吃亏最少,损失最小,战功卓著。战后,陈明达因其以身作则,冲锋在前退却在后,吃苦在前爱护战士的作风,而荣立战功。在邕江饭店大餐厅举行的庆功宴会上。许世友将军亲自敬了战斗英雄们三杯茅台酒。许世友将军问英雄们还有什么要求,许世友将军的威严大家都有听说,自是谁都不敢吭声。陈明达他们作为野战部队,一直禁酒,这时刚下战场,被许世友将军的三杯酒勾起了酒瘾,却是不管这些,当即提出,用小杯喝酒不过瘾,问许世友将军是否可以允许改用大碗喝酒。许世友将军哈哈大笑,当即允许。并破例和陈明达碰了一杯,还说要是自己不是七十多岁,非要和陈明达喝个痛快不可。”   李泽成笑,说:“没想到陈明达将军还有这等故事,当年是陈副团长向许世友将军讨酒喝,没想到昨天故事重演,志远,你又向陈将军讨酒喝。我想陈明达将军之所以这么快就默许了你和安茗的关系,我看也许是从你的身上,让陈将军看到了昔日的自己。”   李儒说:“我看应该与此是有着莫大的关系。”   杨志远笑,说:“我哪知道这其中的缘故,当时也是一时兴起,没想那么多,事后还是感觉有些唐突。”   李泽成笑,说:“陈将军看重的只会是你的胆识,至于其他细节,以他的性情,倒是不会在意。”   李儒也说:“就是,从军之人看重就是胆识和大气,何况还是位列将军序列之人,一般不会拘于小节。”   这时菜已上齐,各人入席就坐。于庆喜这回带来的不是红星二锅头,而是茅台。   李儒笑,说:“你们一处请自家人吃饭,一般都是红星二锅头,什么时候开始这般大方了。”   于庆喜笑,说:“今天可不是一处请客,这是我于庆喜自家买单,这茅台可是我珍藏两年的,一直没舍得喝,今天可是特意为志远准备的,你想泽成和志远,昨天喝的是茅台,今天要是喝二锅头,那岂不是食之无味,难以下口。”   李泽成笑,说:“我们没你说的那么金贵,这只能说是你庆喜同志大方。”   杨志远表示感谢,说:“谢谢庆喜处长看重。”   于庆喜笑,说:“志远,这也是难得来北京一次,我才偶尔如此为之,你要是经常来北京,那你就享受不到此等待遇了。要照你和陈将军那般喝法,我每月那点工资只怕还经不得你们喝一次酒的,都让你喝酒了,那我岂不是得喝西北风去,只能申请破产保护。”   胡子良笑,说:“庆喜处长,那你这次带了几瓶酒啊,经不经得喝啊。”   于庆喜一笑,说:“就两瓶,多了没有。”   胡子良笑,说:“这哪够,志远一个人就可报销了。”   杨志远笑,说:“我还喝啊,我都连喝两天了,现在是能少喝点就少喝点。”   李泽成点头,说:“是我让庆喜只拿两瓶酒的。大家在桌上喝点酒,就是图个热闹,活跃活跃气氛,真要像陈将军和志远那般喝法,偶尔为之可以,经常那般喝不免有伤身体。”   张庆昂说:“泽成处长,我跟你说,庆喜处长家里就这两瓶茅台,你让他多拿只怕没有。”   李泽成笑,说:“庆昂,你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   张庆昂说:“我怎么不知道,他这两瓶酒,摆在酒柜两年了,我和子良上他家没少打主意,庆喜处长愣是没同意。”   李儒笑,说:“庆昂,不对吧,庆喜这么大个处长,会少酒?”   张庆昂说:“你还不知道我们首长那个性格,对我们要求这般严格,说实话,想给我们送酒的人是有不少,可我们谁敢收啊。这对酒,应该还是老毕那年发了善心,给大家春节发的福利,你看这还有我做的暗记。”   于庆喜好奇,问:“庆昂,我家的酒,你什么时候做暗记了,我怎么不知道。”   张庆昂一笑,说:“庆喜处长,谁让你小气,你这两瓶酒我和子良可没少惦记,我和子良一到你家吃饭,就拿着这两瓶酒把玩,你看这都磨出不少的手印来了。”   于庆喜仔细一看,还别说,真有几个暗黑的指纹印。于庆喜赶忙把酒瓶摇了摇,说:“你们俩小子没偷喝吧?”   胡子良笑,说:“庆昂是想偷喝几口来着,被我坚决制止,你庆喜处长留在家里喝还好,要是提着这对酒去走亲访友,那不把处长害惨了。”   于庆喜哈哈一笑,说:“还是子良比庆昂有觉悟。看来我今后得把酒柜上锁,不然我家的酒都让这俩小子偷喝得只剩空瓶了,我只怕还蒙在鼓里。”   大家哈哈一笑。于庆喜打开了酒,把大家的酒杯满上,六人举杯,碰了一下。   于庆喜说:“志远,这次首长上杨家坳,我和庆昂、子良都没能跟着去,有些遗憾。早知道,我说什么也要跟着去凑个热闹。”   胡子良说:“就是。我听大家回来说,你那杨家坳山青水秀,简直就是世外桃源,真恨不得马上去看看。”   杨志远笑,说:“你想去还不简单,元旦的时候,上杨家坳去,全当休假。”   胡子良说:“我也想啊,可我们的时间我说了不算,得首长说了才算。”   张庆昂说:“志远,看来你在杨家坳是做出了一番成绩,让首长从心里感到满意。你知不知道,首长从杨家坳回来以后当众表扬你了。”   院长表扬之事,杨志远自是不知道。李泽成笑,说:“志远,你知道宋山这个人么?”   宋山这人杨志远不认识,但他听说过,此人也是经济管理学院的毕业生,与泽成师兄同届,算起来也是杨志远的师兄,院长的学生。   院长表扬杨志远这事与宋山有关。经济管理学院的学生出国深造者众多,84年至88年的学生,旅居海外的人超过半数,他们自然也都学有所成,是国家急需的经济人才。宋山无疑是杨志远这些师兄师姐中的佼佼者,他在麻省理工学院获经济学博士学位后,也留在了美国,在高盛投资银行任职。前几天,院长在中南海紫光阁接见美国高盛投资银行代表团时,宋山作为高盛投资银行的高级主管参加了接见。院长在和宋山握手时,院长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说:“我的学生怎么都不回来,反而成了客人。”   宋山当时毫无准备,被问了个措手不及,赶忙回答,说:“院长,我们肯定会回来的。”   院长说:“我不是责备你,只是突然有些感慨罢了。”   院长顿了顿,有很直率地问:“我付你多少钱你才愿意回来,要付高盛同等的工资吗?”   院长的问,有如一记重雷一般敲在宋山的心头,赶忙回答,说:“不需要,学生回去后做好准备,马上回国效力。”   院长点头赞许说:“好,我等着你。”   这时院长又说了一句,此句话与杨志远有关,院长说:“我的学生当如杨志远,宋山,你得学学杨志远。”   宋山不知道杨志远是谁,院长接见完毕,宋山赶忙找李泽成来了解情况。一听李泽成说杨志远是他们的小师弟,是一个甘愿放弃优厚的工作回乡带领家乡乡亲致富的有志青年。宋山顿时汗颜,说:“泽成,我宋山真是惭愧,与杨志远这个师弟比,真是愧为院长学生。我这就回去,办好辞职手续,回国为国效力。”   李泽成知道宋山如果真是辞职,就意味着他要失去高盛投资银行数百万美金的股份,他说:“你可要想好了,别是一时之冲动。”   宋山说当即说:“杨志远这个师弟都知道放弃,我为什么就不可以。下次回国,你安排我和杨志远这个小师弟见见面,我们说说话。”   李泽成笑着对杨志远说:“志远,院长这一表扬,你真的要让那些学成后至今滞留在国外的师兄师姐们的心灵为之震撼了。只怕会让人许多人坐不住,而选择回国效力。”   杨志远说:“他们有他们的、我有我的方向,各人的选择不同罢了。”   李儒说:“谁都知道首长很难在公开场合表扬一个人,志远,你能做到这一点,实属不易。”   于庆喜说:“这是好事,这说明志远这几年的所作所为得到了首长的认可,来,咱们碰一个。”   大家喝酒吃菜,无拘无束的,其乐融融。席间,李泽成笑问:“志远,你和至诚省长的一月之期也快到了吧,你什么时候去报到?”   杨志远说:“其实我手头上的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我一回去就向省长报到去。”   胡子良笑,说:“庆喜处长,我看你真的要早些申请破产才是。”   于庆喜说:“子良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是何意思?”   胡子良说:“你刚才不是说,要是志远多上几趟北京,你就得申请破产保护么,你想志远真要跟了周省长,上北京的机会会少。”   于庆喜呵呵一笑,说:“志远,那我可跟你说好,我们到时只喝二锅头,再无茅台。”   杨志远心说这桌上诸人,平日事务繁多,没有一个不是忙人,能在一起说上几句话已是不易,更不用说是坐下来喝酒了,如果不是通过泽成师兄的机缘得以认识,大家坐在一起,结下私谊。今后就凭自己一省长秘书的身份,于庆喜岂会有时间和自己吃饭,于庆喜这般说,意思明确,只要是你杨志远今后有事,随时奉陪。   杨志远诚心诚意说:“谢谢庆喜处长!谢谢大家。”   酒至尾声,李泽成问:“志远,这次你在北京呆几天?”   杨志远笑,说:“我准备明天就走。”   李泽成笑,说:“我还是那话,好走,不送。有事就来电话,我在北京找我,我不在北京,找在座的任何一位都成。”   大家自是明白李泽成的意思,大家纷纷举杯,表态,说:“志远,有事你说话。”   杨志远忙说:“谢谢!”   杨志远觉得一个人的一生,唯有拥有亲情、爱情、友情,这样的人生才称得上是完美无缺,活着才真正的有意义。李泽成带给杨志远的就是这样一种温暖的感觉,每每让杨志远的心里如有阳光沐浴。这是一种充满广度的情谊,它与金钱无关,如果一定要有金钱来衡量,杨志远只能说,无价。 第47章 雨意江南(1)   第二天是星期一,周一大家的事情都比较多,有许多的事情需要处理,既然北京的事情已了,杨志远心想自己还是趁早离开北京的好,尽管他从心里希望和安茗多呆上些日子,但如果自己真沉迷于男女之情之中,不管安茗是何想法,杨志远自己都会看轻自己。   昨晚杨志远和李泽成他们道别以后,就直接上了三里屯,安茗这次还真叫来了自己的几个同事,杨志远到酒吧时,大家都已聚齐了,就差杨志远一个。喝酒掷骰子,正玩得不亦乐乎。电视台的女孩子都比较大方,一看到杨志远到来一个个都巧笑嫣然地和杨志远打招呼,说久仰大名,今日终于得以相见,还真是一表人才,难怪安茗会死心塌地。说得杨志远都有些不好意思。李长江那个叫小熙的女朋友也来了,小巧玲珑,温温顺顺的,给杨志远的感觉不错。因为有美女的缘故,这一晚,哥几个在酒吧玩得比较尽兴,喝了不少的啤酒,大家都有些飘飘然。离别的时候,哥几个自是抱成一团,相约再见。杨志远把安茗送回家以后,就回酒店休息。因为昨晚回得比较晚,杨志远没来得及向陈明达和安小萍道别,这天杨志远起了个早,散步到了安茗家。陈明达早就起来了,都已经在院子里练完拳了,正在洗脸。看到杨志远,陈明达一笑,说:“志远,来了。”   杨志远点头,说:“陈叔叔,我今天准备离开北京回杨家坳去,特意来向您和阿姨辞行。”   陈明达说:“这么快就走,干嘛不在北京多呆几天。”   杨志远说:“我和周省长约好了一月为期,我得尽快赶回去向周省长报到。”   陈明达说:“行,工作为重。”   两人说了一会闲话,勤务兵提着陈明达的公文包走了出来,陈明达说:“志远,就此别过,今后到了北京,就上家里坐坐,咱爷俩喝几盅。”   杨志远点头说:“好。”   这时安茗和安小萍也从里屋走了出来。杨志远向安小萍问好,安小萍点点头,说:“志远,这么早就来了。”   杨志远说:“住的地方没多远,散散步,顺便来向阿姨辞行,我准备今天回杨家坳去。”   安小萍说:“志远,哪天等你陈叔叔有时间,我们上你们杨家坳去看看,听安茗说,你们那地方风景不错,好久没离开过北京了,正好找个机会出去走走。”   杨志远说:“好,阿姨定好了时间就通知我,我去机场接你。”   安茗看到杨志远,朝安小萍一摆手,说:“妈,我上班去了。”   安小萍说:“你还没吃早饭呢,吃了再走不迟。”   安茗说:“我和志远上外面吃去。”   安小萍爱怜地说:“你这孩子,家里又不是没有早餐吃,真是。”   安茗朝安小萍做了个鬼脸,拉着杨志远跑出了家门。两人就近找了家早餐店,杨志远要了碗面条,安茗点了一笼小笼蒸包。两个人边说边聊,安茗问:“志远,什么时候的飞机?”   杨志远向安茗说了实话,说:“下午3点的飞机。安茗我想了想,这次我先不回榆江,我准备去看看晓萌。”   安茗说:“嗯,你早就应该去看看晓萌姐了。”   杨志远说:“安茗,说实话,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怎么去面对晓萌。”   安茗笑,说:“志远,对于你和晓萌姐之间的事情我不加干涉,我相信你能处理好彼此之间的关系,随心好了,不必在意我会怎么想怎么看。”   杨志远笑,说:“我知道了。安茗,你就不吃醋。”   安茗笑,说:“没那必要。”   两人吃了早餐,一起朝公共汽车站走去。两人相依着朝前走,安茗幽幽地说:“志远,说实话,我舍不得你走。”   杨志远说:“我也是。可现在我们都步入了社会,有些事情,你我都是身不由己,我相信有所舍才会有所得。”   安茗说:“志远,要不我还是调到榆江去吧,这样我们就可以常年在一起。”   杨志远心想自己这次到了省长的身边,如果大家投缘,只怕真的要在榆江扎下根了,自己和安茗老这么天各一方终究不是个事。杨志远点点头,说:“等我在榆江安顿好了,你就过来。”   安茗点点头,说:“好,就这么说定了。”   公共汽车来了一辆又一辆,安茗都舍不得离开,直到又一辆公共汽车姗姗而来,安茗知道再不离开,就真的来不及了。安茗这才依依不舍地最后一个踏上了公共汽车,安茗站在踏板上,回过头来,附身轻轻地吻了吻杨志远的额头,低低地说:“志远,我爱你!”   杨志远点头,说:“我也是。”   杨志远看着安茗一步步朝公共汽车的中间走去,心里有着一丝挥不去的离愁。汽车缓缓驶出了车站,安茗从车窗伸出手,泪意朦朦地喊:“杨志远,你要记得想我。”   杨志远跟着汽车跑动了几步,大声地说:“我会的。”   公共汽车消失在车河之中,直到看不见了,杨志远才落寞地回到酒店。   这天下午五点,杨志远飞临江南古都,秋雨绵绵,杨志远找了家酒店住下,江南的酒店,一如古城,青砖碧瓦,小桥流水人家,古典的江南园林布局,虽然没有北京城的酒店大气,却有着一丝江南的温婉,房间的布局充满了江南的暖色调,暖暖的地毯,大红的绣缎,躺在上面柔柔的,感觉整个人像要飘了起来,朱红的木质太师椅,方方正正,窗也是木制的,推开窗,窗外的瘦竹在江南古城的细雨中,青翠欲滴。这是江南,梦中蔓蔓的江南古城,杨志远曾经想象过无数的古城,却是这般的温婉,一如他的女子。   华灯初上,杨志远走在清幽的石板巷中,寻着许晓萌走过的足迹,缓步而来。   杨志远走在悠长悠长的雨巷里,两旁青砖碧瓦青苔,幽深僻寂如昨,在这绵绵细雨的秋日里,杨志远忽然感觉到它是那样的深远,深远而又绵长。   杨志远在小巷的一端停了下来,轻轻地叩击着环门。听得碎碎的细步由远而近,门吱呀一声打开,那个有如丁香般曼妙的女子就出现在杨志远的面前,不是她人,正是杨志远这两年多来想见却又怕见的女子,许晓萌。   许晓萌看着杨志远淡淡地笑,说:“志远,是你。”   杨志远点头,说:“是我。”   小院不大,三、五间房,有些败落,却是干净清爽。几簇江南的瘦竹于一角摇曳,给许晓萌的家增添了不少的婀娜。   杨志远问:“你还好吗?”   许晓萌说:“还好。”   杨志远问:“你母亲和妹妹呢?”   许晓萌说:“没在家,外出了。”   杨志远‘哦’了一声,看着眼前这个婉约的许晓萌,竟然无话。一直以来,杨志远和许晓萌之间,就是这般淡淡的,平淡无华,却有几多真实。对于杨志远和安茗后来发生的事情,许晓萌是知道的,李长江、谢智梁都断断续续委委婉婉地告诉了她一些,虽然不太详尽,但许晓萌岂会听不出话中的意思,她为此独自情殇了好些天,现在看着眼前的杨志远,细细的雨珠在他的发梢凝结,滴落在青石板上,她很想充满爱意地为他拂去雨珠,只是她心里清楚,只怕自己已经没有这个资格了,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她已经失去他了。   杨志远感觉到了沉闷和忧伤,他说:“出去走走吧。”   许晓萌说:“好。”   取了雨伞,走出屋外。小巷悠悠,两个人共着一把花雨伞默默地偎依着走在充满忧伤的小巷里,轻悠的风吹动着许晓萌的衣袂,有种幽静中的灵动,杨志远的心一阵悸动。   两人走出小巷,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两个人的心里都充满着挥不去的惆怅。 第47章 雨意江南(2)   这个城市的夜是宁静的,路过一家电影院的时候,许晓萌停下了脚步,电影院门口的海报预告今天上映的一部由帕特里克·斯威兹和黛咪·摩尔主演的经典老片《人鬼情未了》。这部片子当年在国内上映的时候,在大学校园里轰动一时。为此杨志远他们班还特意组织活动,集体上电影院看了一次电影。杨志远和许晓萌情愫初生应该与此部电影有着莫大的关系。   许晓萌说:“志远,陪我重温一下昔日的时光好不好?”   杨志远点点头,说:“好。”   进去的时候,幻灯片已经打出来了,杨志远找到座位坐好,电影院里的人不多,三三两两,都是些窃窃私语的情侣,杨志远他们前排的座位上是一对情侣,杨志远和许晓萌坐下来的时候,那对情侣回头看了杨志远他们一眼,望着杨志远和许晓萌友善地一笑。那对情侣看样子要比杨志远和许晓萌年轻,清清爽爽的样子。杨志远心想,这样的年纪,应该还在上学吧,大二?还是大三?   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这样的年纪注定是无所顾忌的,不会在意身后的注视。女孩手捧话梅,不时把话梅塞进男孩的嘴里,男孩嘴上说酸,但对女孩塞到嘴边的话梅却是来者不拒,男孩含着话梅,一付龇牙咧嘴的样子,憨态可掬,引得女孩咯咯地笑,这场景温馨而甜蜜,杨志远心想,这一刻的男孩,嘴里酸酸的,心里只怕是万分的甜蜜吧。杨志远看了身边的许晓萌一眼,许晓萌大概也是心有所触,望着杨志远竟然笑了一笑,许晓萌的笑淡淡的,一如她的性情。   此时片名已经打出来了,电影正式放映了,原本有些嘈杂的影院,顿时安静了下来。银幕上凌乱的现场,推到的墙;古铜钱的出现,山姆说,这是吉祥之物;身着白色短衫的莫莉在制陶,正义兄弟的歌声缓缓响起,山姆在舒缓的音乐中醒来,山姆赤裸着上身从身后抱着莫莉,两人十指相扣,山姆亲吻莫莉的后颈,然后是深深的吻,莫莉双脚夹住山姆,深吻着旋转。   前面的女孩说:“好温馨哦,我也要你这样地抱着我,直到永远。”   男孩说:“好。”   杨志远心想,是不是这样的年纪,女孩的任何要求,男孩都会干脆利落的说好。   银幕上,山姆说,当我感到快乐的时候,我最害怕的就是失去。   山姆说这话的时候,杨志远感觉到许晓萌的变化,许晓萌轻轻地颤抖了一下,她伸出手来,握住杨志远的手,许晓萌的手冰凉的,杨志远握紧许晓萌的手,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让许晓萌感到一丝温暖。   银幕上。酒馆里,与莫莉已是阴阳相隔的山姆坐莫莉的身边,山姆让灵媒奥德美告诉莫莉他正握住莫莉的手,可莫莉感受不到,莫莉不相信灵媒奥德美的话,起身准备离开。   山姆让奥德美转达,说:“告诉莫莉我爱她。”   莫莉回过头来,说:“山姆从来不会这么说。”   那一刻,许晓萌心如电击,为什么明明自己爱着,却总是羞于说‘我爱你’这三个字,往往要等到失去以后才知道要说出这三个字其实并不难。如果自己直面杨志远,对杨志远说‘我爱你’,那么杨志远在自己和安茗之间,杨志远又会选择谁呢。许晓萌知道杨志远选择了安茗,她的心里没有恨,只是有些遗憾,命运为什么总是如此的作弄人,既然命运要让安茗和杨志远走到一起,可偏偏还要让自己和杨志远遇见,让自己对其心生情愫。   银幕上,警察局里,莫莉泪流满面。   大街上灵媒奥德美捐出了400万美金的支票。   杨志远紧紧地握住许晓萌的手,静静地望着前面的银幕。许晓萌什么都没说,反过手来,扣住杨志远的手,这一刻许晓萌的心里真希望时光从此停下来才好,这样自己就可以和身边的这个人相伴到老。   电影还在继续。山姆让灵媒奥德美告诉不相信他的灵魂依然存在的莫莉,说:“她身上的衬衫是我弄脏的,耳环是我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时间停滞。山姆向奥德美要了一枚硬币,正义兄弟的歌声再次响起,硬币在门上缓缓地升起,在空中平移到莫莉的面前。山姆让奥德美告诉莫莉,这是幸运的硬币。硬币轻轻地落到了莫莉的手里。莫莉泪流满面,泪中带笑,她终于相信山姆就在自己的身边。   许晓萌把头靠在杨志远的肩上,已是眼中有泪。当年,班上组织同学们到影院看这部电影的时候,看到山姆和莫莉心灵相通的这一幕情节,班上的女生一个个都是哭得梨花带雨,许晓萌也不例外,满脸泪迹。就在她想要从包里翻出纸巾的时候,坐在旁边的杨志远默默地把一包纸巾递了过来,许晓萌看着杨志远,感觉到了眼前这个男孩的细腻,她默默地接过杨志远手中的纸巾,带着泪朝杨志远微微一笑。就是从那一刻开始许晓萌对杨志远心生好感的,在随后的三年时间里,许晓萌默默地关注着杨志远的一切,为他欣喜而欣喜,因他悲伤而悲伤。   前排,女孩早就放下了手中的话梅,静静地倚在男孩的肩上看着前方的银幕。此时,杨志远听到她用哽咽的声音问男孩:“如果我死了,下辈子你会认得我吗,你和我又会怎么相认?”   男孩不悦,说:“好好的,说什么死。”   女孩不依不饶,说:“我是说如果。”   男孩沉默了一下,说:“那我就在窗边挂一串风铃,叮铃叮铃,每天击打着你的名字,你寻着声音而来就是了,那个坐在窗边折着千纸鹤的男孩就是我。”   杨志远看到那个女孩动情地吻了男孩一下,也是泪中带笑。杨志远有些冲动想要告诉前排的女孩,一个人,如果真心相爱,那就把握住现在,好好地爱,真要爱了,有这一辈子就够了,何需再有下一辈子。可他终是什么都没说,自己的感情都是扯不断理还乱,又有什么资格去给人家说教。杨志远看了许晓萌一眼,微光的映照下,他看到了许晓萌眼中丝丝的泪意,他的心里一阵揪心的疼,他紧紧地握住许晓萌的手,他知道这一辈子,自己只能是辜负她了。   银幕上,山姆上了灵媒奥德美的身,轻轻地握着莫莉的手,一如当初制陶时的彼此,莫莉把山姆的手放在脸上,动情地起舞。   悲情的故事仍在继续,渐渐地走向了尾声。   银幕上,天堂之光从天而降,山姆在天堂之光中熠熠生辉。莫莉终于又真切的看到了山姆,山姆俯下身去吻泪眼朦朦的莫莉,这是隔着时光的相吻,这是一段经典的对白。   山姆说:“我爱你,莫莉,我会一直爱着你。”   莫莉说:“我心亦然。”   山姆一步步地迎着天堂之光走去。   山姆依依不舍,说:“这很美妙,莫莉。我们的爱,至死不渝!再见!”   莫莉喃喃地说:“再见!”   故事截然而止,意味无穷。   灯亮了,灯亮的时候,全场一片静寂。杨志远坐着没动,任由许晓萌把头靠在自己的肩上。时隔六年,杨志远又一次看这部经典的电影,依然心有千千结,再一次泪眼朦胧。如果说六年前,杨志远看到这部电影,除了感伤,心里更多的是对这种至死不渝的爱情的向往。而现在,他握着许晓萌的手,心如刀割。杨志远除了感伤,心里还有这现实生活的无奈和无望,这是不是成长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许久,影院里的人们才陆陆续续地站起身来。许晓萌也回归到现实中来,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坐直了身子,再慢慢地站了起来。杨志远默默地看着许晓萌,两个人都是满眼的泪,肆无顾忌地流了一脸。   前排的女孩对男孩说:“我爱你。”   男孩说:“我也是。”   女孩摇摇头,说:“不,我要你说爱。”   男孩于是羞涩地说出了那三个字,男孩说:“我爱你!”   杨志远心想真是无忧的年纪,年轻真好。而自己和许晓萌之间,这辈子,‘我爱你’这三个字只怕是再也无法说出口了。一场无果的爱情,一场再也无法做出承诺的爱情,他杨志远真要说出这三个字,是何其的自私,又会是何其的自利,这不仅对不起许晓萌,也会对不起安茗,更会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杨志远看着许晓萌,轻轻地说:“晓萌,对不起!”   许晓萌泪眼朦胧,摇摇头,说:“志远,我懂,别说了好不好,那会让我更加感伤的。”   来见许晓萌之前想好的千言万语,此刻,杨志远知道真的没有必要再说了。许晓萌是聪慧的,杨志远知道许晓萌已经读懂他了。就像这场电影,曲终人散。   剧院外依旧细雨霏霏。两人什么都没说,杨志远撑着雨伞,走过大街,和许晓萌复又走在江南的雨巷之中,小巷悠悠长长,像极了杨志远悠长的心情,忧伤又忧伤。   杨志远把许晓萌送到家门口,这时许晓萌淡淡地说了一句杨志远一辈子都忘记不了的话,许晓萌说:“志远,其实我对生活的要求并不高,我的想法很简单,我就希望有一天,能坐在火炉边守着自己的爱人,看着自己心爱的孩子,为我爱的他们织一件毛衣。”   杨志远什么都说不出来,心如刀割。   杨志远就那么看着许晓萌一步步走上台阶,许晓萌回过头,泪眼朦胧,说:“再见,志远!”   许晓萌走进院里,环门缓缓地关上。   杨志远就那么站着,一脸的雨水和泪,说:“再见,晓萌!”   许晓萌并没有立即回到屋里,而是手拿雨伞,无力地靠在门板上。许久,她听着杨志远的脚步声慢慢远去,泪又如雨下,许晓萌喃喃地说:“再见,吾爱!吾爱,再见!如果有来生,如果来生我们还可以遇见,那我一定会告诉你‘我爱你’!来生我们不可以再错过!” 第二卷 天下苍生 第1章 初来乍到(1)   十二月是菊花盛开的季节。本省虽不富裕,但省城榆江也像其他省份一样,这两年在几条主要的街道两旁新修了绿化带,栽种了各种苗木。路两旁的菊花大朵大朵的开放,黄白相间,给省城榆江平添了几分妩媚。   十二月八号,杨志远准时出现在省政府的大门口。这一天与周至诚省长约好的时间不多不少正好一个月。   生意人图个好彩头,这个日子不错,路边的许多门店特意选在这一天开张大吉。杨志远来的路上,一路鞭炮噼噼啪啪响个不停,本省不像北京,北京前几年就开始禁止燃放鞭炮,本省不禁。对于此类民俗民情,只怕是想禁也禁不了,本省人自古就讲究喜庆爱个热闹,过年过节开张婚庆,哪家不是把鞭炮放得山摇地动,贼儿地响。不让本省人在喜庆的日子放鞭炮,那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年初的人大会上,也有代表提交提案,建议本省禁放鞭炮,此提案被本省人着实嘲笑了一阵子,说这代表只怕头一天喝多了在说酒话,放着那么多的事情不去提建议,偏偏拿老百姓的乐事儿开涮,过年不放鞭炮那还叫过年,结婚不让放鞭炮那还叫结婚,该代表不是喝多了那还会是什么。   省政府对面的街上也有一家饭馆于这一天开业,人家可不怕影响政府的办公效率,鞭炮是放得震天的响。杨志远到得省政府的门口,宋华强已经先到门口来接了,省政府门口有武警站岗,杨志远是第一天到省政府报到,宋华强不来接只怕会被挡在门外。   杨家坳离榆江有几个小时的路程,杨志远其实昨天下午就到了榆江。杨志远这次离家什么都没带,就带了几本平时爱看的书和几件换洗的衣物,背着一个牛仔背包就来到了省城。杨石本来想安排杨自有送杨志远到榆江,但杨志远没有同意,只让杨自有把他送到了新营长途汽车站,赶上了下午直达省城榆江的汽车。到了榆江,杨志远没有和省城的旧交老友联系,而是找了家酒店住下,出于礼貌杨志远给周至诚和付国良分别打了个电话,告之了自己明天一早到省政府报到的时间,知道杨志远如约到了省城,省长和秘书长都很高兴,相约明天在省政府见。   宋华强到平定县任县委书记一事,已经经榆江市委常委会通过,报省委批准,所有的程序已经走完,公文已下,宋华强只待和杨志远交接完毕,就可走马上任。今天在来的路上听省长告之杨志远会来省政府报到,宋华强很是兴奋。待周至诚进了三楼的办公室,宋华强给周至诚沏好茶,把需要周至诚签阅的文件摆到周至诚的办公桌桌上,宋华强主动跟周至诚提出,说:“省长,杨志远同志今天初来乍到,很多同志都不认识,要不,我去省政府门口等候杨志远同志,免得麻烦。”   周至诚笑了笑,挥挥手说:“去吧。我这现在一时半刻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你去把杨志远同志接到办公室来。你们俩就该多亲近亲近。”   宋华强来到省政府门口,没一会,就看到杨志远背着背包从的士上下来,宋华强迎了上去,很是亲热地握手,说:“志远,总算把你盼来了。”   杨志远笑,说:“宋秘书,让你亲自来接,怎么好意思。”   宋华强笑,说:“志远,你我之间,用不着这么客套吧。”   两个人边走边谈,杨志远问,“宋秘书,听说你到平定的事情已经定了。”   宋华强点头,说:“是,刚刚任命。”   杨志远问:“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去?”   宋华强笑,说:“过几天吧,等你熟悉了情况后,我就走。”   杨志远说:“宋秘书,我的情况你是知道了,说实话,对于到省长身边工作,我是既兴奋又紧张。毕竟这份工作,我从来没有接触过,可以说是一抹黑,根本找不着北。有宋秘书言传身教,我就放心了。”   宋华强笑,说:“志远,秘书这份工作,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你现在只是一时还不熟悉工作程序而已,一旦上手了,以你的能力,应付这工作肯定是绰绰有余。”   杨志远笑,说:“宋秘书,我是新手你是前辈,我得向你好好学习,你可得好好带带我。”   宋华强笑,很是诚恳地说:“志远,你有什么事情,尽可以问我,我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杨志远说:“谢谢宋秘书。”   宋华强笑,说:“应该的,志远何必这么客气。志远,你这宋秘书前宋秘书后的,我听着感觉不太适应,有些生分,我们是不是可以换一种称谓?”   杨志远笑,说:“好啊,你不是要到平定去任书记么,要不叫你宋书记得了?”   宋华强摇头,笑,说:“这还是生分了不是,志远,我年龄比你大,虚长你上十岁,要不你就叫我宋兄得了?”   杨志远也觉得叫宋华强宋秘书有些别扭,毕竟自己和宋华强为周省长前后两任秘书,两人以前虽然没有过多交往,可以后肯定会多有联系。他笑,说:“宋兄,以后有外人在,还称官职,无他人时就称宋兄,如何?”   宋华强点头,说:“就该如此。”   两人到了省长办公楼,上到二楼,付国良没在办公室。宋华强一想,秘书长知道杨志远到了,此时没在办公室里,说不定到省长办公室去了。宋华强带着杨志远上了三楼,杨志远把背包放到了外间。宋华强敲了敲门,然后和杨志远走了进去。付国良果然在周至诚的办公室里坐着,正和省长坐在沙发区说着话。看到杨志远随着宋华强走了进来,付国良笑,抢先开口,说:“志远来了。”   杨志远站着,问候,说:“周省长好,付秘书长好。”   周至诚笑了笑,一指对面的沙发,说:“志远,坐。”   杨志远这是第一次进入周省长的办公室,不免有些拘谨,他顺从地于一角坐下。宋华强转身给杨志远沏了一杯茶,刚准备离开。周至诚笑,说:“华强,一块坐坐。”宋华强于是在杨志远的身边坐了下来。   周至诚问:“志远,家里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杨志远说:“谢谢省长关心,家里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周至诚点头,说:“这就好。”偏头问付国良,说,“国良,志远的住处安排好了?”   付国良说:“我和行政事务管理办公室的同志商量了一下,现在办公厅除了几间单身宿舍空余,一时半刻,还真没有合适的房子。单身宿舍人多噪杂,志远去住不太合适。我想志远既然跟着省长,干脆就和省长一起先住在省委招待所里,省长有什么事情需要找志远也方便,等今后有了合适的住房再作调整也不迟。”   周至诚笑,说:“这样也好,工作起来也方便。志远,你有什么意见?”   杨志远心说,省长这话问得有些意思,他都已经同意秘书长的安排了,还来问他有什么意见。省委招待所杨志远上次住过,感觉环境不错,自己只身一人,住在省委招待所还真是最好不过,招待所那地方清静,杨志远有早上起来晨练晨读的习惯,政府大院里的单身宿舍肯定拥挤,不方便晨读。杨志远心想秘书长虽然不知道自己的这个习惯,肯定也会有所考虑,到底是秘书长,考虑问题周全。杨志远笑,说:“秘书长这么安排,蛮好,我没意见。”   周至诚笑了笑,对宋华强说:“华强,志远初来乍到,肯定有很多事情要问,这几天,你辛苦辛苦,把处理公文的程序、方式尽量详细地告诉志远,让志远尽快入手。”   宋华强点头,说:“我明白。”   周至诚说:“华强,等下,你带志远到这栋楼里转转,让大家熟悉熟悉。”   宋华强说:“好的。”   周至诚笑,说:“国良,新同志第一天上班,都有什么安排?”   付国良说:“一般都是中午在省政府的小食堂安排一次欢迎宴会,把相关处室的同志拢到一块,大家见个面,以便工作的开展。但志远的情况有些特殊,因为他是接替华强,给您当秘书,接触面大,这次除了各处室的处长,省政府办公厅在家的副秘书长副主任也都会出席。”   周至诚笑,说:“这样的安排不错,不过国良,今天中午我们都得上‘富丽华’去出席酒会,更改不得。这样吧,我看这样,把欢迎志远的宴会改晚宴好了。中午,志远就随我们一同去‘富丽华’好了。”   作为政府秘书长,周至诚整天的行程付国良知道的清清楚楚。省长今天中午要宴请金融界的事情,付国良自然知道,此次酒会比较重要,周省长很是重视,付国良自然也得随同出席,付国良的本意也是改为晚宴,现在一见周至诚主动提出,知道省长的意思是晚上要亲自出席杨志远的欢迎宴会了。对于这种欢迎新同志的宴会,作为省长,除非是副省长一级的官员到任,其他人周省长是用不着出席的。周省长这般做,除了因为杨志远是自己的秘书,只怕还有给杨志远造势的意思。周省长亲自出席杨志远的欢迎宴会,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杨志远在省长心里位置重要,今后自然谁都不敢小视。   付国良点头,说:“我等下就去安排。”   付国良想了想觉得有必要多说一句,付国良说:“明华副省长早先跟我说过,志远的欢迎会他也想抽时间参加一下。”   朱明华肯出席杨志远的欢迎宴,周至诚明白这同样是在表明一种态度。周至诚笑,说:“好啊,既然明华同志有这个意思,那么下午你通知他一声,今天我和他喝一盅。”   付国良一点头,说:“我知道了。”   谈话完毕,周至诚点点头,说:“华强,你先带志远去转转,熟悉熟悉。半个小时,让小闽出车,上富丽华大酒店。”   宋华强说:“好的。”   杨志远随同付国良和宋华强出了周至诚的办公室。付国良没有立即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笑着对宋华强说:“华强,省长这得留个人,这样吧,我带志远到楼里转转,你在这守着就是。”   宋华强知道付国良这样做的用意明确,和自己到门口亲自迎接杨志远的用意如出一辙,有省政府秘书长亲自带路认门,分量更重,意义非比寻常。宋华强笑了一笑,说:“那就麻烦秘书长了。”   付国良一笑,说:“志远,走,带你去转转。”   杨志远朝宋华强摆了摆手,做了个表示感谢的手势,宋华强一笑,回了个不用谢的手势。杨志远这才跟在付国良的身后,下了楼。   省政府办公厅有十七个处室,除了为省长工作的秘书一处外、还有二处、三处、四处、五处以及经济处、财贸处、农村处、城乡建设处、涉外处、社会发展处、信息督查处、综合调研室、保卫处、行政事务管理办公室、人事处、财务处。省长办公楼里除了秘书一处之外还有综合调研室和保卫处两个处室,其他处室则视各位副省长的分管情况,相关处室分散在各位副省长的办公楼办公。   综合调研室和秘书长的办公室同在二楼,付国良在东,综合调研室于西。杨志远跟着付国良到了综合调研室。看到付国良带着杨志远走了进去,综合调研室的主任尚平三赶忙迎了上来,说:“秘书长来了,是不是省长有何指示?”   付国良笑,说:“指示没有,就是带杨志远同志来转转。”   付国良一指杨志远,说:“这是杨志远同志,今后宋华强同志的工作将由他来接任。”   然后一指尚平三,说:“这是尚平三主任。”   杨志远知道综合调研室的职能是负责起草《政府工作报告》、省政府主要领导同志重要讲话、省政府向中央、国务院的重要汇报材料和重要综合性材料;参与起草省政府重要政策性文件;围绕省政府的中心工作,根据省政府领导同志的指示,牵头组织调查研究,提出意见和建议;编辑《经济通报》等内部刊物;整理编辑省情资料和其他有关资料;负责全省政府系统综合调研工作的业务指导,可以说综合调研室是省长的智囊。   其实,综合调研室原来并不在省长这栋楼里办公,因为老省长对此并不重视,在杨志远看来综合调研室是省长的智囊,可老省长并不这么看,认为综合调研室的人都是舞文弄墨的秀才,自古以来,秀才除了会纸上谈兵外,也没见几人成就气候。可老省长也知道,政府部门的工作离了这些笔杆子也还不成。政府的班子除了领导班子过硬外,笔杆子也要过硬,要不然每年的《政府工作报告》怎么通过人大的审议,怎么产生既广泛又深远的影响。老省长不重视,综合调研室就这么不痛不痒地存在着,几乎被边缘化。周至诚就任以后,却是和老省长迥然不同,对综合调研室的工作很是重视,在省政府作出重大的决策之前,都要综合调研室组织相关院校的专家学者进行科学的论证和分析,综合调研室这才成为省长真正意义上的智囊。综合调研室也就得以进驻省长办公楼,以示重视。 第1章 初来乍到(2)   对于尚平三,杨志远也有所了解,尚平三原本是省财经学校的一名副教授,有些成绩,后来因为某种机缘调到了省政府办公厅,因为综合调研室缺一名副主任,尚平三就到了综合调研室,也算是专业对口。老省长在任时,尚平三不被重视,其已经萌生去意,只是由于省政府办公厅的这块招牌挺吸引人的,尚平三多少有些不舍,在犹犹豫豫间就留了下来。周省长接任,尚平三沉寂了一阵子,在这段时间里尚平三结合本省的实际情况,接连在《经济通报》发表了几篇关于《发展和扶持本省中小企业,促进本省民营企业发展》的系列文章,最终引起了周至诚省长的注意,在去年被省长提拔扶正。   对于靠自身能力提拔的学者型干部,杨志远一直敬重,他和尚平三握手,说:“尚主任好。”   杨志远是这一个月里省政府办公厅的热门话题,尚平三对杨志远自然是有所耳闻,尚平三这人虽然身在官场,但他内心里仍是有着一份知识分子的清高,现在一看杨志远如此年轻,颇有些不以为然,他和杨志远握手,说:“杨秘书好。”表情淡淡的,保持礼节,却也说不上热情。   杨志远一笑,说:“早先时拜读了尚主任关于促进本省民营企业发展的文章,很有感触,要是本省的民营企业真如尚主任所说,在金融财税方面加以扶持,本省民营企业的发展肯定会上一个新台阶。”   尚平三的系列文章发表在《经济通报》上,《经济通报》属于省政府内部刊物,传播范围并不广,尚平三一听,杨志远竟然如此有心,细读了自己的文章,心里自是高兴,忙说,杨秘书过奖了,几篇小文而已。   杨志远笑,说:“改天请向主任喝茶,有些经济方面的问题还得请尚主任多多赐教。”   尚平三笑,语气比开始热情了许多,说:“行啊,赐教可是说不上,你杨秘书农村工作很有一套,到时我们一起探讨好了。”   付国良知道尚平三这人一向自负,他心里原来还有些担心尚平三在杨志远面前一付清高模样。现在一见杨志远三言两语,就让尚平三的态度发生了改变,知道杨志远在此之前只怕没少下心力,做足了功课。他心里暗暗赞许,任何事情,只要有心就没有大不了的。看样子杨志远用不了几天就可以接手宋华强的工作,就凭这一点,杨志远就比宋华强有心多了。   秘书一处的办公室和保卫处同在一楼。宋华强是一处处长,他同时又是省长的专职秘书,宋华强的办公室在三楼,与省长一墙之隔,在一楼就没有再设专门的办公室。现在宋华强到平定县去了,任命已下,从组织关系上来说,宋华强现在已经不是省政府办公厅的人了,自然也不再是一处的处长。按惯例,一处处长都由省长秘书兼任,可杨志远在此之前并没有在办公厅工作的经历,连个副科都不是,一步到位就任一处处长,怎么都说不过去。付国良曾就此事专门找周至诚汇报过。   作为省长,周至诚自然对办公厅里处室以下的任职程序不尽了解,他问付国良:“副科职的干部任命在办公厅需要历练几年?”   付国良说:“一般来说,大学毕业生在办公厅工作一年以上,只要工作勤恳,解决副科待遇都没多大的问题。”   周至诚说:“杨志远同志大学毕业就下农村,这两年多的农村工作经历,是不是可以计入工龄?”   付国良点头,说:“这个自然可以。”   周至诚说:“那就先解决杨志远同志的正科级待遇,至于其他以后再说。”   付国良说:“明白。”   可宋华强调离后,一处处长的位置就空了出来,这个位置比较特殊,付国良自然得征求周至诚的意见。他问:“省长,那一处处长由谁接任比较合适。”   周至诚想了想,说:“暂且由舒小雨同志主持工作。”   付国良一听,就明白了周至诚的意思。舒小雨是一处副处长,女性。女性干部在办公厅这种地方一般不受重视,办公厅除了财务处的正副处长为女性之外。舒小雨是办公厅为数不多的几位女性副处长之一,舒小雨原来跟着的副省长是位女领导,三年前,女副省长平调到中央部委任职,本意是要把舒小雨带到北京去,可舒小雨因为小孩刚出生没多久,不愿离家分居两地,就没有跟着去。舒小雨的性格温顺,能力也还不错,但女副省长平调后,舒小雨的日子并不好过,一直在各个处室转来转去,对此付国良也是理解,毕竟后来的副省长都为男性,自然没有哪个副省长愿意把个女性带在身边,引起不必要的非议。直到周至诚就任省长,女副省长在周至诚上任前特意和周至诚打了个招呼,周至诚这才把舒小雨安排在一处,后来和付国良、宋华强他们一同提拔。让舒小雨这样一个与人无争的女性主持一处的工作,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对杨志远今后的工作有益。   付国良带着杨志远到了一处,舒小雨和杨志远握手,杨志远看了舒小雨一眼,眼前的这个女人三十来岁,小巧玲珑,模样清秀。舒小雨说:“欢迎杨秘,以后咱们就是一个处室的同事,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舒小雨的话柔柔的,很是轻和,杨志远笑,说:“以后还得请舒处长多多关照才是。”   舒小雨在办公厅工作已久,自然知道,自己虽然现在暂时主持一处的工作,是杨志远的名义上的直管上司,但杨志远是省长的专职秘书,现在虽无职但权利只怕比自己这个处长还大,杨志远年纪轻轻,又为省长器重,这从秘书长亲自带杨志远上一处来介绍给大家认识就可见一斑。尽管省长和秘书长都没有明示,但舒小雨知道自己今后要摆正位置,处里的事情,都要及时和面前的这个杨志远多加商量才是。试想一处有三位副处长,为什么偏偏要她这个新上任不久的副处长主持工作,省长的意思不言而喻。省长和秘书长如此器重之人,假以时日,成就肯定会在她这个女流之辈之上,此时不与其建立良好的关系还待何时。   秘书一处位于一楼左侧,保卫处居右。保卫处里,处长焦达此时正和处里的几个保卫干事在扳手腕,他与杨志远也算是老相识了,一看付国良带着杨志远走了进来,焦达就明白是怎么回来,他也不用付国良介绍,主动和杨志远握手。   付国良笑了笑,说:“你们也算老熟人,我看也用不着介绍了,焦处长,杨志远同志是来接替宋华强同志的,你们今后少不得联系。”   杨志远发现保卫处里除了焦达,还有一位熟人,周省长的司机于小闽。于小闽属行政事务管理办公室工作人员,因为是省长专职司机,除了办公室那边有一张桌子外,在保卫处也有办公桌,供其休息之用,刚才于小闽接到宋华强的通知,把车开了过来,看看时间还早,就到保卫处加了一杯水,呆在一旁看焦达他们扳手腕。   于小闽看到杨志远,点点头,彼此会心一笑。   焦达是军人出身,早就听说杨志远的功夫不错,一时技痒,有心要和要杨志远比试比试。他一撩手腕,主动挑战,说:“听说杨秘书身手不错,怎么样,咱俩比试比试?”   杨志远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应战,他望了付国良一眼,付国良一笑,说:“焦处长的腕力在省政府可是数一数二,一直都是牛哄哄的,志远,比比就比比,也让他知道,秘书处的人不止会拿笔杆子,也还有些力气。”   杨志远一听付国良的话,就明白焦达平时只怕没少吹嘘过自己的腕力,付国良态度明确,有让自己压压焦达的意思。他笑了笑,和焦达在桌子的两旁坐下。   于小闽说:“我来当裁判。”   付国良笑,说:“你属第三方,倒也不失为裁判的恰当人选。”   于小闽待双方准备就绪,说:“一、二、三,开始!”   行家一上手,就知有没有,焦达一使力,就知道杨志远腕力惊人,自己再怎么使劲,杨志远的手腕都是纹丝不动,杨志远一用力,自己的手就生疼生疼的,焦达明白自己根本就不是杨志远的对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杨志远自然不会去争一时之气。他并没有使力将焦达的手压倒,而是主动求和,说:“焦处,就此握手言和如何?”   两人松了手。焦达哈哈一笑,很是豪爽,说:“杨秘书,焦达甘拜下风,不是你的对手。”   杨志远笑,说:“焦处谦虚了不是。”   焦达笑,说:“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输了就是输了,不丢人。”   杨志远一笑,觉得焦达这人豪爽坦诚,这样的人没什么心眼,值得一交。他笑,说:“焦处,改天请你喝酒。”   焦达知道杨志远这是诚心向自己示好,杨志远刚才没有争强好胜把自己放倒,焦达就明白别看杨志远这人年轻,心思却是很细,较一般的年轻人成熟,他对杨志远顿生好感,也有心与其结交,哈哈一笑,说:“好。”   付国良带着杨志远这么走了一圈,看看表,差不多30分钟了。他笑,说:“行了,焦处,你和志远有话以后再聊,周省长要下来了,准备准备。”   付国良一说,于小闽和保卫处的司机赶忙跑了出去,不一会,两辆车就一前一后停到了办公楼的坪前。到了省长这一级,因公事出行是有警卫等级的。虽然国家明文规定了警卫等级,可各地在执行时,往往是向上高靠一级,即二级参照一级;三级参照二级;正省部级一般参照三级警卫实行。杨志远知道,按三级警卫规格,前卫车应为警车。省政府除了保卫处外,还另设有警务处,此警务处属省公安厅直管,属武警编制,只在省政府挂名,逢上级首长光临本省或是本省有重要的外事活动,方才参与警卫工作,警务处级别较保卫处高,处长为省公安厅一副厅长兼任。而平日里省领导的保卫工作则由保卫处自行负责,警务处协助。为工作方便警务处特意调拨了两辆警车供保卫处平时使用。这次省长出行,于小闽开的奥迪前,停的并不是什么警车,而是一辆保卫处平时使用的普通桑塔纳。杨志远一看,就明白周省长出行不事张扬,喜欢简约。也不是偶尔为之,而是一贯如此,要不然,焦达岂会不经请示,就径直把桑塔纳开了出来。   这边准备妥当,就看见周至诚和宋华强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按级别待遇,到了省政府秘书长这一级别的干部,付国良是配有专职司机和专车的。可因为周至诚不事张扬,付国良也就从简,一般都是和周至诚同车前往,再随车而回。今天情况有些不同,因为省长开始已有交代,杨志远需要随同前往,奥迪后排虽然宽松,但杨志远坐上去终究有些不妥。付国良正在思量要不要打电话把自己的司机叫上。周至诚看了杨志远一眼,笑了一笑,说:“志远,看来你和焦达处长相处得不错,行,你就坐焦达处长的先导车一同前往。”   杨志远上了焦达的车,两台一前一后出了省政府的大门。门前的武警战士对这两台车自是熟悉不过,一看到这两台车驶近,就举手敬礼。   先导车不急不慢地朝前行驶,不是警用车辆,自然也没有什么鸣笛开道一说,遇上红灯,该停则停,也没有刻意要求交警放行。看来在轻车简行和不扰民这两点上,周省长执行的很是到位。   省政府到富丽华大酒店并不远,一路除了遇上几个红灯,倒也没遇上什么事。到得富丽华大酒店,两辆车直接上了富丽华大酒店的门庭。杨志远下了车,后边的奥迪车此时也已停稳,杨志远看见宋华强先行下车,打开后门,小心地把手挡在车顶上,周至诚从车里躬身走了下来。杨志远赶忙走到车的另一边,小心地给付国良打开车门,付国良走下车,见是杨志远给自己开门,他微微一愣,然后笑了一笑,说:“谢谢!”   杨志远笑,说:“应该的,秘书长客气了。” 第2章 韬光隐晦(1)   知道周至诚省长光临,一干宾客早就侯在门庭之前,等候周至诚的到来。此时,一看周至诚到了,一干人等依次和周至诚握手,杨志远在这一群人竟然发现有张平原。张平原和周至诚握完手,一抬眼,也看见杨志远了,他微微一愣,不明白杨志远怎么跟省长走到了一起。杨志远给周至诚省长当秘书这事,他还没来得及告之张平原,现在张平原猛一发现杨志远跟在周至诚省长的身后,有着奇怪,自然很好理解。   周至诚省长今天宴请的是主角是省人民银行行长以及工、农、中、建四大国有银行省分行的行长。四大银行自九十年代初起提出向商业化转化,但多年来整个过程进展十分缓慢,直到最近,四大银行自上而下,管理越来越严格,出台的措施越来越多,在信贷这一点上,四大行几乎行动一致,实行抓大放小的原则,开始大量收缩信贷规模。本省为农业经济大省,尽管周至诚就任省长以来,在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出了在‘九五’期间,力争把本省由农业穷省向工业强省转型的宏伟规划,并且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先后在榆江、合海、会通三市分别设立了高新技术产业园、生物医药工业园和来料加工产业园三大工业园区,各个园区三通一平的前期工作都已准备就绪,招商引资工作也在三市进行的如火如荼,园区内也开始有沿海省份的企业入驻,发展势头不错。可四大银行突然收缩银根,紧缩贷款,这就有如在火上浇水,一下子让本省各地高涨的发展热情冷却了下来,要知道现如今的企业普遍自有资金偏低,在直接融资市场狭窄的情况下,企业资金长期以来过份依赖银行贷款,四大银行突然收缩信贷规模,许多正在上马的工程不得不迟缓了下来。各地叫苦不迭,市长们纷纷找省长求援。可这事找省长也没用,周至诚在本省管人管事可就是不管钱,人家行长的人事权不在省里,周至诚有心无力,唯有放下身段宴请四大行的行长们,增强彼此间的感情,顺便商讨对策。   周至诚宴请行长们,行长们一接电话就知道省长为何而来,心里都明白这顿饭不那么好吃,只怕还有些鸿门宴的味道。可行长们又找不出任何理由拒绝,省长放下身段宴请这是在表明一种姿态,要知道行长们的任免权虽然不在省里,可行里的业务还得在省里开展,真要把省长得罪了,对今后业务的开展肯定有影响,于是一个个硬着头皮上阵。   周至诚选址于富丽华大酒店有讲究,可谓用心良苦。富丽华就在金融街上,处于四大国有银行之中,行长们只要下楼,或向左或向右,几步就到了。   富丽华大酒店的豪华厅在二楼,付国良预定了两桌酒席,此次宴会纯属感情联络,既没有什么机密可言,也没有什么官场规则,讲究的就是个热闹融洽,照以往的规矩,两桌酒席一般都分成两个包间,省长和行长们一个包间,司机秘书一个包间,互不干涉,但这次周至诚特意交代付国良把两桌酒席摆在了一个厅里,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周至诚、人行行长、付国良、张平原还有其他几位行长、副行长坐到一桌。宋华强、杨志远、于小闽、还有行长们的几位秘书坐在另一桌。各家银行离富丽华都近,散散步也就到了,行长们都没带司机,张平原的司机齐秉同样也没在座。   杨志远和张平原的秘书见过好几次面,彼此都很熟络。坐座位的时候就很自然地坐到了一起。一落座,张平原的秘书就很是好奇地问:“杨总,你什么时候到省政府办公厅去了。”   杨志远笑,说:“今天可是第一天上班。”   宋华强问:“志远,你和行长秘书认识啊?”   杨志远点头,说:“我们可是老熟人了,很早就认识了。”   宋华强笑,说:“这么有缘,那你们等下可得多喝几杯。”   张平原的秘书笑,说:“杨总的酒量我可是见过,喝酒我可不是杨总的对手。”   杨志远一笑,心知今天这酒喝的多与少,不在于他们这一桌,而在于周省长的态度,周省长如果有意让大家放开了喝,那他们这一桌的酒就少不了,不过,既然是选择在中午宴请,这酒应该会适可而止,毕竟下午大家都还有工作要做,真要喝多了,说不过去。   那边,周至诚举起了杯,说:“各位行长,在本省发展的至关紧要时期突然收紧了钱袋子,真不够意思。本省企业的情况你们还不知道,普遍自有资金低,你们这么一紧,本省的经济就的打哆嗦,我这省长的日子可不好过啊。”   人行行长笑,说:“省长大可放宽了心才是,现在企业都是自主经营,这等信贷之事,都是银企之间的自主行为,哪用得着省长为之操心。”   周至诚笑,说:“话是这么个话,一二家企业的事情我自然不会去管,可现在是四大银行一起限贷,本省的经济刚刚有所起色,这么一来,肯定会伤及本省经济的筋骨,我做省长的不操心不行啊,你老弟可得发个话才是。”   人行行长连连摆手,说:“省长,我们人民银行只提供指导性纲要,具体的业务由他们工、农、中、建自行决断,我说的话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周至诚哈哈一笑,知道行长这话是在推诿。他也不点破,只是举杯,说:“来,大家碰一个。”   桌子上用的是三钱杯,这种酒杯对大家来说都是小意思。大家举起杯,碰了一碰,干了。   建行行长说:“周省长,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们内地省份由专业性银行向商业化转化说了好多年了,一直收效不大,现在总行的考核指标越来越细化,临近年终,我们不得不惜贷,要不然又得挨上级领导的批评。”   周至诚说:“你们有你们的难处,我们有我们的苦衷,这次请大家来就是看我们能不能坐下来协商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   张平原说:“四大国有银行长期以来被视作政府驱动国家经济发展的发动机,承担相当大的执行政府政策的任务,包括贷款发放投向,免息和低息贷款,令银行的历史包袱越背越沉,再不加以限制,只怕我们银行业迟早会难以为继了。”   周至诚说:“你们为本省经济作出的贡献全省人民都看在了眼里,可任何事情都不能一蹴而就,你们得慢慢来不是。”   张平原直摇头,说:“省长,这个事情还真不好解决,这银行信贷,你一放它就乱,你一抓它就死,这个怪圈一直妨碍着整体经济的持续平稳的发展。”   周至诚笑,说:“这我认可。优质客户他得慢慢的培养不是,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我们既不放也不抓,做到半放半抓如何?”   张平原笑,说:“省长,这可不好把握喔。”   周至诚笑,说:“不怕,只要我们有心,就肯定可以把这事做好。本省现在的经济是落后了点,但我想用不了几年,本省的经济肯定可以得到长足的发展。到时,可就不是我请你们喝酒了,而是你们请我喝酒了。”   大家哈哈一笑,说:“哪敢情好。杨志远知道周省长把行长们请到一起吃个饭,喝杯酒,其实就是在表明一种态度,表明省里对四大银行突然惜贷表示关注。省长把自己的态度亮出来了,银行自然也就会有所考虑,银行的钱不可能趴在银行里不动,要不然,银行喝西北风去。钱迟早得放出去,至于放给谁,怎么放,迟放还是早放,自然用不着省长和行长们多费口舌。”   周至诚说:“现在是市场经济,省里尊重各大银行的抉择,但你们千万别把一味药下猛了,这药要是下猛了,副作用就出来。真把企业都卡死了,大家的日子可都不好过。”   以目前的体制来看,行长们首先是政治家,其次才是银行家,有时候,政府的行政命令还不能不听。行长们先前还有些担心省长动用行政公权强制作为。现在一听周至诚说尊重市场行为,行长们都松了一口气。心里也知道周至诚说得是实话,放水养鱼的道理,大家都懂,真要一下子把水抽干了,鱼都死了,也没这个道理。   周至诚把自己该表达的意思都表达了,行长们的心态也放宽了,这酒宴的氛围这才慢慢地起来了。酒过数巡,张平原敬了周至诚一杯酒后,说:“周省长,得跟你借个人,说说话。”   周至诚笑,说:“我这就这么几个人,我怎么不知道有谁和张行长相识啊?”   杨志远一听,赶忙站起身来,说:“省长,张行长是我老师。”   周至诚呵呵一笑,说:“看来你们师生还真是有缘,志远第一天到省政府上班,就和老师遇上了,不容易。志远,既然老师和你有话要说,你们就谈谈。”   杨志远跟着张平原出了包厢,在外面的大厅坐下,早有服务员给他们每人沏了一杯茶。张平原抿了一口茶,说:“志远,我一直都赞同你入仕,可你给周省长当秘书,我还是一万个没想到。”   杨志远说:“老师,这事也是来得比较突然,我还准备等自己安顿下来再找您说说话,没想到今天竟然碰上了。”   张平原笑,说:“这正如省长所言,你我有缘。”   杨志远点头说:“就是。”   张平原说:“志远,之所以急着要和你说几句,是因为给省长当秘书,不是外人想象的那般简单,心里有些为你担心,想及早给你提个醒。”   杨志远说:“老师您阅历丰富,正好向您请教。”   张平原说:“其实作为秘书,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做到慎言慎行,作为省长的秘书,更需谨慎。慎言慎行的意思你我都知道,就是不该说的话不说,不该做的事情不做,小心说话,谨慎做事。志远,你我认识已久,你的个性我很了解,慎言这一点,我对你很是放心,我担心的是慎行这一点要你做起来只怕有些困难。”   杨志远说:“老师,为何您是这般认为的?”   张平原淡淡一笑,说:“你这人个性张扬,富有良知和正义感,做事有想法有冲劲,属于敢想敢干之人。你要是作为一个普通的基层官员按自己的个性和意图行事,虽然锋芒尽露,但只要领导赏识,别人倒也说不上什么,可一旦身为省长秘书做起事情就不能那么随心所欲了,要有所收敛才行。要知道你现在的位置特殊,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肯定会有许多人关注,一不留心就会引来非议,于你不利。”   杨志远笑,说:“还是老师了解我,我这人就见不得不平之事,某些事情要我熟视无睹,只怕我还真是做不到,该出手时我还是会出手。”   张平原说:“这就是我担心之处,我就怕你不计后果,要知道,你身处这个位置,代表的就不仅仅是你自己,你有时还代表省长,你的不计后果说不定会给省长带来困惑。”   杨志远笑,说:“这些问题,其实我也有想过,可我想既然省长对我早有考察,我的个性省长虽不全知,但多少还是会了解一些,他既然敢用我,就对这方面的事情也有所考虑和预期。”   张平原笑,说:“从刚才周省长不动用行政公权强制作为这一点上来看,周省长的工作作风应该是开明的。说实话,他敢启用你,还真需要些胆识。你杨志远这人就像一把尖刀,用好了,肯定会让刺痛一些官僚麻木的神经,一旦没用好,就怕会伤手。虽无大碍,但总是要消消炎的,需要用些时间去抚平的。”   张平原说的这些杨志远虽然有所考虑,只是他看问题没有张平原这么透,杨志远原来的想法可以说简单了些,他把步入仕途,当成一种全新生活的挑战,他一直认为只要自己坦荡做人,清白为官恪守自己做人的原则就没有什么好担忧的,真要是与当今官场格格不入,举步艰难,大不了辞官不做,漂洋过海也好,回杨家坳也罢,他杨志远不愁找不到按自己心性行事的地方。现在听张平原这么一说,杨志远觉得自己的想法还是简单自私了一些,看来官场需要大智慧,自己今后遇事需要三思而后行才是。杨志远心想张平原到底是自己的老师,换了别人肯定不会如此苦口婆心,谆谆教导。杨志远的内心充满感激,他真诚地道谢,说:“谢谢老师提醒。”   张平原笑,说:“你我之间,没那么客气,你这人聪慧,什么事情一点就醒,送你四个字,怎么样?”   杨志远笑,说:“好啊,老师想送哪四个字给我?”   张平原说:“韬光隐晦!”   杨志远笑,说:“老师,我只能说尽力而为,但我不一定能保证自己可以做到。”   张平原笑,说:“就凭你说的这句话,要你做到这四个字,还真是难为了你,要不然你也就不是杨志远了,你能做到尽力而为就很好了。”   张平原站起身,拍了拍杨志远的肩,说:“志远,走,也该进去了,要不然省长该派人出来找人了。”   杨志远跟着张平原进了包厢。果不其然,周至诚看到他俩走了进来,笑,说:“张行长,你不会是想躲酒吧,我可比你多喝了好几杯。”   张平原笑,说:“周省长,我自罚三杯任何。”   周至诚呵呵一笑,说:“好啊,这才彰显公平嘛。” 第2章 韬光隐晦(2)   周至诚有意和本省的银行家们亲近,多喝了小几杯。宴席上从来就是如此,不喝酒,光吃饭,三下几下就吃完了,一上酒,这宴席一时半刻就散不了。中午这个酒宴就这样,因为周至诚有了兴致,这酒宴散的就比较晚,快到一点半才散。杨志远计算了一下,这顿饭前前后后吃了不下两个小时。酒宴结束,周至诚和行长们一一握手道别,这种时候自然没杨志远什么事,他和保卫处的一个干事走在最后。行长们礼送周至诚到富丽华大酒店的门庭前,保卫处和于小闽的车早就停到了门庭上,待周至诚上了车,杨志远朝张平原笑了笑,张平原点点头,算是道了个别,杨志远这才跑回到焦达的车上,两台车没什么迟疑,驶离了门庭。   回到省政府,三人跟着周至诚上了楼。杨志远这回正式进入角色,他自自然然地送宋华强的手里接过周至诚的钢化玻璃杯,到外间把杯里的茶叶倒到了垃圾袋了,重新换上新茶,滤了第一道水,这才把沏好的茶端到了周至诚的桌子上。周至诚看着杨志远微微一笑,表示赞许。   周至诚有中午午休的习惯,他笑了笑,说:“你们去忙自己的,我的抓紧时间眯一会,养养精神。”   付国良笑,说:“省长您休息。”   三个人走出周至诚的办公室。付国良笑,说:“志远,角色转换的挺快,不错。行,你和华强先熟悉熟悉,我先下去了。”   杨志远和宋华强把付国良送到门口,付国良一摆手,说:“行了,志远,今后我们每天总要见上几次,真要是这般迎来送往的,你累我也累,以后这类程序就免了。”   杨志远一笑,说:“明白了。”   付国良笑了笑,摆摆手,下楼去了。趁此时有空,宋华强开始告诉杨志远处理政府公文的程序和方法,这些事情说复杂也还复杂,说简单也是简单。杨志远用心记下了,几个重点还记在了本子上。   宋华强说:“志远,其实作为省长秘书,除了为省长服好务外,无外乎就是接发文件、接听电话、传达指令、安排省长一天的日程,这些都是基本活,我一说,你就明白了,至于其中的技巧,只可意会没法言传,得靠你自己在工作中慢慢去掌握和体会。”   关于做秘书的一些技巧,杨志远这次到北京时李泽成也跟杨志远说过不少,相对于李泽成,省长秘书就是小秘,而相对于下面的地、州、市,杨志远就是大秘。大秘、小秘为领导服好务的方式都是大同小异,那就是耐心细致。所不同的是因为大秘小秘所处的位置不同,看问题的视角也就不一样,大秘看的是全局,小秘看到的是局部。高瞻远瞩,这个词只适用在大秘的身上,与小秘无关,所谓站得高看得远,就是这么个道理。   宋华强说:“除了以上这些,作为周省长的秘书,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在本省出现突发事件的时候作为周省长的代表,随同工作组或者调查组出现在事件的现场,及时掌握现场的第一资料,为周省长的决断提供依据。”   这点杨志远知之不多。杨志远忙说:“宋兄,这一点你得给我重点说说。”   宋华强笑了笑,说:“一个省,难免不出现火灾、矿难、交通事故等等诸如此类的突发性事故,此类事故一旦有一定的人员伤亡,那就是重特大事故,需要省长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省长都会在第一时间赶到突发现场,但也有特殊情况,省长因为事发突然,此时并不在本省,此时就需要秘书长或者秘书代替省长出现在事发现场,及时把现场看到的情况向省长汇报,根据省长的指定行使省长之权。”   杨志远想到张平原刚才和自己的谈话,说:“宋兄,虽说是根据省长的指令行事,但细节只怕谁都不好把握,要知道此类现场,情况往往是瞬息万变,具体的情况得具体分析才是,得见机行事,而且每个人的行事方式都各不相同,最终的结果能否让省长满意只怕谁都没有把握。”   宋华强看了杨志远一眼,说:“志远,我跟你说实话,我给周省长当秘书以来,遇上过几次这样的事情,我知道周省长对我在事件中的表现不甚满意。”   杨志远不解,问:“这是为何?”   宋华强说:“这应该跟我的工作履历有着莫大的关系。我大学一毕业就分配道省政府办公厅工作,因此没有多少基层工作的经验,做事不免有些畏缩,太过于小心翼翼,在一些该拿主意的时候不敢拿主意,事无巨细都需在请示省长后方才实行,省长对此自然不太满意。”   杨志远笑,说:“从组织程序上来看,你这样做并没有错。”   宋华强苦笑,说:“周省长的行事方式和别的省长不太一样,他往往就给你一个大的原创性框架,你在这个框架里去实行就行了,可事情往往就是这般矛盾,自由度越大越是不好把握。”   杨志远笑,说:“宋兄,省长如果只问结果,不问过程,倒是适合我的个性。”   宋华强笑,说:“志远,我跟省长这么久了,对省长还是有些了解,他选你当他的秘书,除了人品才学外,也与你这人个性分明,做事偏离常规有着很大的关系。”   杨志远笑,说:“你就这么肯定,这真是一人一种说法,今天中午张平原老师还担心我个性太过外露,要我学会韬光隐晦呢。”   宋华强笑,说:“这是因为张行长不了解周省长。周省长最大的优点就是包容,他既看重你的长处,也宽容你的短处,要不然,我也不会在现在这个位置呆这么久。”   杨志远笑,说:“这么说来,老师的担心是多余的咯。”   宋华强说:“不过张行长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做秘书的,适当的韬光隐晦于己有利。”   杨志远笑:“我就怕自己做不到。”   宋华强说:“人的个性一旦成型,一时半刻是改不了的,我这人的个性就是事事太过小心谨慎,我知道跟着周省长这样的领导,做事需要放开些才行,可我事到临头,就是做不到这一点,没办法,个性及惯性使然。志远,你不一样,你这人年轻,遇事会动脑,经历一些事情之后,肯定会对事情的轻重缓急,心里有谱。一旦该锋芒外露的时候露出锋芒,该收敛的时候就收敛,我可以保证你百分百比我强。”   杨志远笑,说:“宋兄,可别说的这么肯定。”   宋华强笑,说:“秘书最会的是什么,其实就是察言观色,我宋华强在办公厅这么久,虽然看不清自己,但看别人却从未走过眼,志远,你跟在省长身边,会有施展拳脚的空间。”   杨志远笑,说:“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省长要把你放到平定去当书记而不是当县长了。”   宋华强笑,说:“为何?”   杨志远说:“因为作为一县之书记,最重要的就是会看人会用人,用好人。宋兄,既然看人从不走眼,那当书记还不绰绰有余。”   宋华强一笑,说:“志远,说老实话,我对当好省长的秘书,心有惶恐,但到去平定,我还是信心满怀的,我相信自己可以把平定的工作做好。这大概就是因为环境因素在作祟,我一直呆在省政府大院里,感觉过于压抑,走出去,反而放得开了。”   杨志远笑,说:“这就叫此一时彼一时。”   两人正说着,这时从外面走进了一个人。杨志远记忆力好,虽然时隔数月,和其也只是一面之缘,但杨志远马上就记起来了,此人为合海市市长罗亮,曾于高速公路通车那天与周至诚省长一同到服务区的杨家坳土特产品馆喝过茶。   宋华强看到罗亮笑,说:“罗市长你好。”   罗亮朝宋华强一笑,说:“宋处,省长在不在?”   宋华强笑,说:“罗市长,你只怕还得等十分钟,省长正在休息,两点半省长准时办公。”   和省长约见是有时间安排的,罗亮不会不懂其中的规矩,之所以提前十分钟上来,也是想先到宋华强的办公室坐一坐,说说话,联络联络感情。   宋华强的办公室也有一个沙发区,省长和下属的谈话时间一般都排得满满的,一个套一个,但难免不碰上省长兴起,延长与前者谈话时间的时候,那么后继者,就得在秘书室耐心等待,等候接见。秘书室放几个沙发就很有必要。   罗亮在沙发上坐下,杨志远给罗亮泡了一杯茶,放到罗亮面前的茶几上,说:“罗市长请喝茶。”   尽管罗亮和杨志远有过一面之缘,但人家是大市的市长,见的人多,自然不会对杨志远有多大的印象,此时一见杨志远,感觉有些面熟,还以为杨志远是秘书一处的工作人员,并没怎么在意。但他一看杨志远给自己沏好茶,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和宋华强一起整理桌上的文件,罗亮就知道这事情有些蹊跷,他略一沉思,心有所动。他端起茶杯,望了宋华强一眼。   宋华强明白罗亮的意思,他笑,介绍,说:“罗市长,这是周省长新任秘书杨志远同志。”   罗亮一听,顿时站起身来,表情丰富,一拍脑袋,说:“我说怎么这么面熟,原来是杨总杨志远同志,我们在服务区见过面。志远同志,你看我这记性,真是不好意思。”   杨志远笑,说:“罗市长事多,能有印象就很不错,没什么,所谓一回生,二回熟,下次不就记住了。”   杨志远这些天,做了不少的功课,对罗亮也就有些了解。罗亮四十七岁,本省一十五个地州市,五十岁以下的市长有三人,在本省政界被归属少壮派之列。合海是本省的第三大经济强市,罗亮自然公认为少壮派的领军人物。既然是少壮派,其特点是发展潜力大,做起事情来有干劲放得开手脚,愿意接受新生事物,想出政绩愿出政绩,有时候激进一点的事情也会去做,不像上了一定年龄段的领导干部,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周至诚到本省后,在本省需要打开局面,没有几个得力的人手在前面冲锋陷阵自然行不通,重用少壮派也就理所当然,罗亮因此和周至诚走得比较近。   罗亮哈哈一笑,说:“志远同志这话我爱听,不必等什么下次,这次我就记住了。”   罗亮喝了一口茶,靠到沙发上,说:“宋处,这么说来,你到平定县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   宋华强笑,说:“前两天组织部门已经下文了。”   罗亮笑,说:“早知道省长要把你放出去,我就把你要到合海去。等我得到消息,事情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宋处你也真是,这么大个事情,也不给我提前露个底,也太不够意思了。看来我们合海在信息工作这方面渠道不那么通畅,还有待提高,今后得加强跟省政府办公厅的联系才是。”   杨志远知道罗亮这话半是说笑,半是认真,试想宋华强外放这等紧要之事,作为一市之长的罗亮事前竟然没有听到一丝的风声,官场中人最怕的就是和上层断了联系,及时掌握上层的动态,下面的工作才更好开展。这也是为什么常委会之后,下面的人总是千方百计打听常委会的内容的重要原因,你对常委会的内容了解的比别人早,就说明你离权力中心近,反之,你的消息如果是来自同级,谁的后背都会发凉,就会去想,这些别人都知道的事情,自己竟然最后才知道,是不是上层故意为之。如果真是如此,这说明什么,说明自己被上层孤立了,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且不说上进之事,只怕自己现在的位置都是岌岌可危。为什么下面的人喜欢和领导的秘书搞好关系,这就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领导有领导的组织原则性,自己不方便说的话肯定不会去说,但他可以有意无意地把话露给自己的秘书,该让你知道的自然就会让你知道,如果刻意避之,那事态只怕就严重了。   宋华强说:“罗市长,这事情也是来得突然,省长找我谈话时,事情已有分晓。我也想到合海去工作,有罗市长照应,工作开展起来肯定得心应手许多,但省长已有主意的事情,我等只能不折不扣地执行不是。”   罗亮知道周至诚有意把宋华强下放到平定的消息后,曾动过把宋华强要到合海的想法,罗亮有自己的考虑,宋华强作为周至诚的前任秘书,真要到了合海,对合海来说肯定有益,无形间就加强了合海和省长的联系。周至诚听了罗亮的意思后当即一笑,很干脆地予以否决。榆江市委书记王文举为省委常委,排名靠前,王文举在榆江苦心经营了上十年,与榆江市市长张淮同为榆江系的核心人物,王文举这人虽为省委常委,但其人有个特点,本省之事,除非事涉榆江,一般很少干预,在常委会也从不发表自己的意见,一般都是跟着多数人的感觉走,只要多数常委同意了的事情,他一般都会同意,要不就以沉默保持中立,属于典型的骑墙派。周至诚把宋华强安排到王文举的势力范围内,这一着棋,今后周至诚会怎么接着下下去,罗亮还真是没有看懂。 第2章 韬光隐晦(3)   罗亮笑了笑,说:“宋处,你不能到合海去工作,我可是遗憾了好一阵子,你到平定后,可记得还是要到我们合海多走动走动才是。”   宋华强笑,说:“这个没得说,只是别哪天我真跑到合海讨酒喝,罗市长别避而不见就是。”   罗亮打着哈哈,说:“宋处说笑了不是,我罗亮应该不是这般吝啬之人吧,要真是如宋处所说,合海的脸面何在。”   杨志远一听罗亮和宋华强的对话,就知道两人平日里私交应该还算不错。宋华强笑了笑,顺势把杨志远推了出来,他说:“罗市长,你今后真要想加强和办公厅的联系,不妨和杨志远多加联系。要知道你加强和杨志远同志的联系就等同于加强与省政府办公厅的联系。”   罗亮一笑,他知道宋华强这话说得很没水平有问题,杨志远就是杨志远,怎么可能等同于办公厅,但宋华强这人的性情他还是知道的,宋华强在办公厅混迹了这么久,一向小心谨慎,慎言慎行。今天不会平白无故地说出这么没水准的话来,宋华强既然这般说了,肯定有这般说的理由,个中原因,宋华强既然不想明说,那就得靠他罗亮自己去好好揣摩了。官场就是这样,有些话不好说不方便说的,自然就只能话说三分,说的人累,猜的人更累。   罗亮这么一想,知道自己真需好好揣摩了。罗亮忆起周至诚省长上次在杨家坳土特产馆对杨志远态度随和,语气亲近的种种场景,罗亮当时就觉得周至诚省长如此,有些非同平常,不会没有缘故。现在看来周省长当时就对杨志远这么一个年轻人上心了,周省长这次没有搞什么借调,而是直接将杨志远调到身边工作,委以重任,这不能不引起了罗亮的无边遐想。罗亮心知,省长能一改常态,将一个体制外的人不经试用,就直接为己所用,这充分说明杨志远此人的能力和才学非比寻常,人品更没有任何问题。罗亮突然感觉,面前的这个杨志远只怕不简单,非宋华强可比,将来必为省长倚重和重用,罗亮豁然醒悟,宋华强这是让自己想方设法尽快和杨志远建立起关系。罗亮心想宋华强的意思已经到了,至于怎么去发展和杨志远的关系,就是他罗亮的事情了,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是想发展就可以发展的,得有某种机缘才成,一旦契机出现,彼此间的关系才会水到渠成。罗亮知道这种契机一时半刻急不来,得等,得找,得慢慢来。而现在自己与杨志远之间,不求亲密无间,但求良好,这样于自己于合海都好,肯定大为有益。   罗亮笑了笑,有意拉近和杨志远之间的距离,说:“志远同志,你刚到省政府办公厅工作,感觉怎么样?”   杨志远笑,说:“今天是第一天,初来乍到,还没来得及理清头绪。”   罗亮笑,说:“这很正常,过两天习惯了,就好了。志远同志,第一天上班,办公厅可有安排,如果没有安排,我来给你张罗张罗,庆祝一下如何?”   杨志远笑,说:“晚宴办公厅已经安排好了,谢谢罗市长。”   罗亮一笑,其实他心里清楚杨志远既然是第一天上班,而且周省长如此看重此人,省政府办公厅不会没有安排,他这般说,无非就是想把自己需要表达的热忱表达出来。有没有张罗的可能是一回事,说不说又是另一回事,现在他的意思表达了,杨志远也知道了,罗亮也就不再多说,微微一笑,说:“既然如此,那改天再请宋处和杨秘一起喝一杯。”   宋华强笑了一笑,看了杨志远一眼,说:“我这没问题,得看志远同志有没有时间。”   杨志远对罗亮尽管有所了解,但那都是表面上的东西,李泽成曾特意和他说过怎么处理好和下面官员之间的关系这方面的事情,再三告诫他作为省级领导的秘书,一般情况下,千万不要和下面的书记、市长私自发展过深的私交关系,即便是想诚心结交,也要在领导默许的情况下光明正大地进行才行,背着领导私底下接触频繁,那就犯了官场大忌,一旦让领导知道了,肯定会引起领导的误解,以为秘书背着自己搞什么小动作,从而对自己的秘书失去信任,一个秘书如果失去了领导的信任,那将是不可想象的,后果不用说谁都知道事态严重。而一个秘书一旦失去领导信赖,试想下面的书记、市长还会和他走得近吗,到时千万不要去怨官场势利,只能说你自己幼稚,没有看清楚官场的现实。李泽成告诫杨志远,既然步入官场,就得尽量按照官场的规则来,首先得学会保护自己,这样才会在仕途上走得更远,将来只有自己走到了一定的位置,才会有机会去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和政治抱负。李泽成还告诫杨志远,不要试图去改变现况,因为你还没有到可以改变官场规则的地位,官只有到了一定的位置,才可以按自己的规则行事。否则就是徒劳,得不偿失,没有必要。杨志远知道这样的话从泽成师兄这样的人口中说出来,实属不易,不可想象。这些话,以泽成师兄的所处的位置,泽成师兄是不会说的,只怕一直藏在心里,从未向他人露过只字片语,现在却向他杨志远说了,何其珍贵,何等情重。正因为如此,才会更显醒世,如雷灌顶。杨志远明白泽成师兄这话的意思不是要自己随波逐流,而是要自己时刻保持清醒,不要犯低级幼稚的错误,没那必要。   杨志远对李泽成的话记忆在心,现在听罗亮如是说,知其这是在主动向自己示好,他一笑,既没有当场应承,也没有一口回绝,毕竟罗亮是一市之长,从官职上自己要低罗亮好几个档次,而且他还和省长走得近,属省长赏识之人。杨志远回答的比较活泛,他说:“我刚到省长身边工作,千头万绪还没有理清,时间上我说了不算,要是到时省长不准我假,罗市长千万别怨我失约。”   罗亮一听,知道杨志远这话留有余地,他一笑,并不纠结,说:“行,到时让宋处安排就是。”   宋华强一笑,说:“没问题。”   宋华强看了看表,时钟已经指到了两点半,宋华强估摸着周省长应该已经准备妥当,可以开始办公了,他敲了敲门,走进去向周至诚通报,说:“省长,合海市市长罗亮同志来了。”   周至诚正从内卫洗漱出来,他点点头,说:“哦,请他进来。”   宋华强回到外间,说:“罗市长,省长请你进去。”   罗亮站起身,朝杨志远一笑,走了进去。宋华强待要回到省长的办公室给罗亮重新沏茶,杨志远一笑,说:“还是我来吧。”   宋华强一笑,知道杨志远这是在加快进入角色,没有争,由了杨志远。   杨志远给罗亮重新沏了一杯茶,放到了罗亮的面前,顺便把周至诚的茶杯倒满水,正待离开。周至诚端着茶杯从那张硕大的老板桌后走了出来,叫住杨志远,说:“志远,一块听听。”   罗亮一听,就明白省长这话看似随意,却有颇多讲究。罗亮今天来,是向省长汇报生物医药工业园的进展情况的,而杨志远今天第一天上班,省长就让杨志远在一旁旁听汇报,省长是何用意,除了表明省长对杨志远这个新任秘书器重之外,是不是同时在向外界传递一种信息,省长对杨志远很信任。看来正如刚才宋华强说的,今后要想和省长走得更近,发展和杨志远的关系至关重要。   杨志远拿过一个笔记本,在沙发的一端坐了下来。罗亮这次来主要是来找省长讨政策的,由于四大银行突然紧缩贷款,生物医药工业园里新进企业日子都不好过,由于入园的企业规模相对都偏小,是典型的中小企业,这次银行惜贷,更是首当其冲。生物医药不同于一般企业,此行业的特点就是高投资高回报,首期投入比较大,新进园区的几家生物医药公司都是从沿海省份招商引资引进的企业,由于这次银行惜贷,都有些举步维艰,纷纷向市委市政府提出抗议,要合海市委市政府尽快拿出一个解决问题的方案出来,帮企业渡过难关。按说,企业到合海投资属于企业自主行为,跟市委市政府扯不上关系。但杨志远明白,合海市能把此类企业从沿海请到合海来投资,肯定是做出了某种承诺,比如说在税收方面给予某种优惠,又比如说在银行贷款方面给予某种信贷支持,诸如此类,林林总总,不一而足。这都是内陆省份急于招商引资的通病,现在银行一下子紧缩了贷款,企业的日子不好过,自然就找政府寻求帮助。   周至诚对此也是心知肚明,他问罗亮:“是不是合海市在招商引资的工程中,急于求成,给了人家承诺?”   罗亮知道这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如实点头,说:“是。”   周至诚点了点罗亮,严肃地批评,说:“我记得在工业园开园之时,就跟你说过,严格按市场经济行为运作,政府只提供服务,不承诺其他,你还是不听。”   罗亮诚惶诚恐说:“省长批评的是,我代表合海市政府向省长作检讨,我们太急功近利了。”   罗亮看了周至诚一眼,见周至诚望着他没说话,话锋一转,说:“可是省长您也知道,现在各个省份都到沿海招商引资,这些商人一个个老奸巨猾,我们不给人家一些甜头,人家怎么愿意跑到我们合海来。”   周至诚知道罗亮讲得也是实话,也明白万事开头难,合海急于打开局面的心情也是可以理解,他没有再行责怪。而是问:“那你们合海准备怎么办?”   罗亮试探性地问:“能不能请省委省政府给银行施施压,让银行松松绑?”   周至诚没有说中午宴请之事,而是直接回复,说:“这不可能,现在银行不同于以前,他们也是企业,我们得尊重企业的自主行为,行政干预有害无益。”   罗亮一咬牙,说:“既然这样,我们就向省政府讨要政策,容许合海对园区内的企业实行减免税赋,返回部分土地出让金,缓解企业资金压力。”   这些招数各地都在用,至于成效也是各不相同。也有不同的声音,说这是在损公济私,有国有资产流失之嫌,不到万不得已,现在各地都不主张实行如此下策。罗亮看来也是被逼急了,光着膀子也要上。周至诚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周至诚看了杨志远一眼,说:“志远,你师从著名的经济学家吴子虚先生,对此类事情不会没有想法,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杨志远其实今天中午在回省政府的路上,是曾想过这个问题。现在既然省长问起,他必须阐明自己的观点,这种时候露不得一丝的怯,不然,自己会在省长的心里失分。可自己作为秘书,现在面对的是周至诚省长和罗亮市长,不是面对新营的县委书记向晚成,在向晚成面前他杨志远可以侃侃而谈,无所顾忌,但是在省长面前,如果也如在新营那般肆无忌惮,那样只怕会给人一种恃才傲物,不知轻重斤两的错觉。   杨志远想了想,说:“我在读书的时候,恩师吴子虚先生曾经给我们讲个这么一个经济的波谷现象,当经济运行到一定的高位时,就会出现一个周期性的萧条期,萧条期过后,又会走向复苏和繁荣,再萧条,再复苏,周而复始,每一次的萧条过后,经济往往比先前更加繁荣,这说明经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萧条,只有阵痛,而真正好的投资,往往也会出现在多数人绝望的时候。同样,现在银行紧缩贷款,企业也是在经历阵痛,一个真正优秀的成长型企业,它往往需要经历几次这样的阵痛,它才会成熟起来。生物医药行业是朝阳行业,前景广阔,现在合海医药生物园的企业遇上的困难,只是暂时的,省里不是刚成立了一家国有投资公司么,罗市长如果真觉得那几家公司的发展前景不错,是不是可以在这方面做些文章,变通变通。”   杨志远停住了话题,点到为止。罗亮果然一点就透,说:“志远同志这话对我很有启迪,我听说省国有投资公司以投资国有企业为主旨,但并没有说就不许投资其他性质的企业,返回部分土地出让金,既然争议大,就暂缓实行。能不能请省长出出面,跟省国有投资公司打个招呼,由省投资公司投入资金,换取生物医药园区内需要融资企业的小部分股权,这样应该可以一举两得,既可以缓解园区内生物医药企业的资金需求,帮企业渡过难关,又可以为投资公司将来带来不菲的收益,可以肯定此举互惠互利是个双赢的办法。至于减免税赋,属于放水养鱼,应该争议不大。当然,如果省国有投资公司觉得不妥当,合海也可以投入资金到省国有投资公司,让省国有投资公司专款专投如何。”   周至诚一笑,看了看表,罗亮知道与省长的谈话就此结束。他起身告辞,周至诚什么都没说,等罗亮走后,周至诚望着杨志远一笑,端起茶杯回到了书桌后。   杨志远事后回想,省长和罗市长的谈话看似无果而终,实际上已有结果,省长之所以没表态,是因为他作为一省之长对某些会引起争议的事情不方便表态,省长不表态,并不代表罗市长就不可为,罗市长大可以闷声地去干,做成了,自然就万事皆休,何来争议。   而省长那一笑,则应该是对他杨志远的赞许。 第3章 权力快感(1)   六点五十分,省政府的小食堂,欢迎酒宴准时开席。之所以定在六点五十分,杨志远知道有些讲究,他计算了一下,省长六点三十五分从楼上走下来,穿过马路和花坛,到达小食堂的时间是六点四十八分,留两分钟落座。也就是说六点五十分开席,这个时间是按省长的节奏来的,在省政府,周至诚是省长,那么所有的一切都得照着周至诚的节奏来,精确到分到秒。这就如泽成师兄所言的,官做到了一定的位置,就可以自行制定许多的游戏规则。什么是一定的位置,省长就是。如果说他杨志远现在作为省长秘书,还是在追逐权力和为权力奋斗的过程中,那么周至诚省长现在就是在享受权力的过程中。权力能给人以特权,也同时带给人的以享受。杨志远始终认为权力可以给人以快感,众星捧月是一种快感,发号施令是一种快感,而勤政为民给民众带来福祉更是一种权力至高的享受和无尽的快感。   周至诚已经让付国良和宋华强先行赶到小食堂安排相应事宜,他带着杨志远后一步到。等杨志远跟着周至诚走进小食堂时,该到的人都已经到了。周至诚一走进小食堂,原本坐着的人像接到号令一般,整齐划一地站起身注目迎接,现场鸦雀无声。省政府办公厅多为文职人员,能做到这一点谈何容易,但偏偏还是做到了,这就是权力的制衡和享受。   杨志远扫了一眼,满满三大桌人,座次早经排定。主桌除了常务副省长朱明华、秘书长付国良外,其他诸人杨志远都不怎么认识,但杨志远心里清楚,能坐到这主桌之上的,肯定都是些在省政府挂的上号的人物。而宋华强和于小闽则分别在另外二张桌上坐着,杨志远一看就明白,宋华强那一桌,应该为办公厅各处室的处长主任,因为焦达和尚平三都在那一桌坐着,于小闽那一桌不出意料应该都是领导们的司机。   主桌有两个座位空着,正中间的那个座位自然是留给省长的,省长旁边的座位难道是特意留给自己的,杨志远这么一想,不禁心跳加速。自己今天是这场酒宴的主角这话是不错,如果就一处的几个同事,坐那个位置倒也没什么,可今天能和省长、常务副省长坐到同一张桌上,有谁会简单。杨志远心里直打鼓,可表面上还是坦然自若地在众人的注视中随周至诚到了主桌。周至诚在座位上坐下,压压手掌,做了个坐的手势,大家这才坐了下来。只有杨志远站着,有些不知所措。周至诚看了杨志远一眼,笑了笑,一指旁边的座位,说:“志远同志请坐。”   杨志远迟疑了一下,朱明华笑,说:“杨志远同志,坐吧,今天这场欢迎宴得由你来唱主角不是。”   省长、常务副省长都开口了,杨志远也就没再迟疑,躬身说了声谢谢,这才坐了下来。这种场合付国良是当仁不让的主持,他看大家都已坐定,他站起身来,举杯说:“今天是杨志远同志上班的第一天,我们举杯,欢迎杨志远同志。”   大家举杯,把杯中的酒喝了。   付国良说:“下面请周省长说几句。”   周至诚笑了笑,说:“国良同志,这是不是太正式了些吧?”   付国良说:“形式而已,新同志到办公厅上任,都有这个程序,今天既然省长光临,这个程序自然得由省长来执行,周省长,您就随便说几句祝福的话好了。”   朱明华也说:“至诚省长,你看大家都等着开吃呢,你不说几句,大家都只能望着酒席唱空城计,谁敢动筷。”   周至诚笑,说:“明华,没你说的这么严重吧。”   周至诚虽这般说,但他边说边站起身来,说:“那就长话短说,我祝愿杨志远同志今后在办公厅生活幸福、工作愉快,同时我也希望杨志远同志严以律己、诚实做人、踏实做事。也希望在座的各位同志共勉之。”   周至诚说完,坐了下来。杨志远赶忙起身,表态,说:“我一定谨记周省长的谆谆教诲:严以律己、诚实做人、踏实做事。谢谢省长。”   周至诚有意放松气氛,他笑:“明华、国良,现在同志们是不是可以动筷了?”   朱明华笑,说:“这我可没有发言权,得国良说了算。”   付国良一笑,说:“好,下面就请同志们把筷子拿起来,开吃。”   大家轰然一笑,气氛为之活跃。付国良开始给杨志远一一介绍主桌上的领导,这一桌除了周至诚省长和朱明华副省长,省政府的一正八副,除了马少强和一位在外出差的副省长没有出席,其他的副省长都在座。省政府办公厅相对应的八位副秘书长副主任,包括马少强的副秘书长祝镇一个不落地都来了。人数到得如此齐整,杨志远虽然说不上受宠若惊,也是心有惶恐,心说,自己不过是一个小秘书,让这么多领导放下别的应酬才参加他杨志远的欢迎宴,自己真有些消受不起。   杨志远心里其实也是明白,自己的欢迎宴,原本也不会如此隆重,只因为周至诚省长和朱明华副省长一并出席,省政府排名前二位的人物都参加他杨志远的欢迎酒宴,其他在家的副省长岂会等闲视之。杨志远心想一个人说自己没时间,有事,那是说给别人听的,试想副省长们哪个不是事物缠身,一到吃饭的时候更是这个宴会哪个宴会的,副省长们今天的日程只怕早就安排的满满当当的,可一旦他们真要想出席他杨志远的欢迎酒宴,挤一挤,时间还是出来了。杨志远心说一个人之所以说自己没有时间,那是因为你在他心目中的分量不够,不值得也不会让他们为你挤出时间来。分量够了,时间也就自然有了。杨志远心知肚明,与其说副省长们出席他杨志远的迎新宴是对他杨志远表示欢迎,还不如说,副省长是向周至诚省长表明一种态度,向周省长示好。而马少强不来,也应该是在表明他的态度,只是马少强他所表明的态度,跟在座的其他副省长截然相反,他是在表示他的不屑和藐视,他这是在公然向周至诚省长示威。   杨志远觉得马少强这人与其说是强势,还不如说是幼稚,在公开场合和省长公然决裂有百害而无一益,这种伤敌八千,自损一万的事情,做起来有何意思。   付国良轻车熟路按官场座次先副省长再副秘书长,杨志远毕恭毕敬地一一敬酒致谢,自然都是我干了您随意,杨志远这么说,领导们却不会这么做,三钱杯而已,对于诸位领导来说都是小意思,既然今天有心来捧个场,面子自然也就给足,更何况,省长、常务副省长在此之前都把杯中的酒干了。副省长们都是待杨志远一干而尽后,微笑着把这第一杯酒喝了,副省长们都把酒干了,副秘书长副主任们更是没得话说,这第二杯酒,主桌上的人都喝了。   副省长们等杨志远把酒喝完,再喝酒,是因为彼此地位太不对等,副省长们有必要端端架子,副秘书长副主任则不同,本来能坐在这一桌就有拔高之嫌,付国良也是考虑到杨志远坐在主桌,如果这一桌都是省长、副省长,那也太过打眼,想了想,还是把副秘书长副主任们安排了省长这一桌,这样一来,就显得没那么正式,杨志远坐在主桌,也就没那么抢眼。杨志远和副秘书长副主任一碰杯,副秘书长副主任们丝毫没有耽搁,和杨志远同时一饮而尽。   作为省政府的秘书长,付国良对今天省长、副省长齐聚一堂的这种热闹场面严重估计不足。下午一上班,付国良通知各位副秘书长副主任晚上到小食堂聚餐,欢迎杨志远同志到任,秘书长亲自打来电话,副秘书长副主任们自是没有二话,当即应承。大概是副秘书长副主任们各自向自己紧跟的副省长汇报了省长、常务副省长会出席欢迎杨志远晚宴的情况,没一会,副秘书长副主任就陆陆续续地给付国良回话,内容千篇一律,都是说某副省长正巧今天晚上有空,没什么安排,副省长想顺便来凑个热闹。这一来,小食堂还真是热闹了,原本十二人一桌的小三桌,变成了二十人一桌的大三桌。除了新春年会聚餐,就数今天最热闹。   和主桌的副省长、副秘书长副主任们喝完酒。杨志远又分别和宋华强那一桌的处长们和于小闽那一桌的司机们一一喝了一杯,按说于小闽那一桌,杨志远和大家一同碰一杯意思也就到了,何况司机们为领导安全着想,没敢喝酒,喝的还是饮料。但杨志远并没有这么做,一视同仁,照样和每人喝了三钱白酒。且不说杨志远此举让各位领导的司机心里大为受用,对杨志远顿生好感,就连付国良都不得不承认,杨志远这酒喝得大气,气场十足,要知道别看只是三钱杯,但杨志远这一圈下来,别人三钱,他已是一斤半白酒下了肚,还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走完这一圈,杨志远回到主桌坐下。   朱明华笑,说:“志远同志,看来你的酒量不错,怎么样,我们碰一个。”   朱明华说完,并没有什么动作,而是笑眯眯地看着杨志远。   领导说话,看似随意,其实大有讲究,尤其是在这种场合之上,朱明华这话就更是值得杨志远去玩味了。   酒席之上,讲究的是你来我往,你敬我一杯,我也该回敬一杯,以示礼节。可杨志远与朱明华之间,地位过于悬殊,如果是私底下,朱明华大可以大大方方地举杯回敬,以示亲密。可今天这种场合,人数众多,众目睽睽之下,作为堂堂常务副省长,朱明华真要是主动举杯向杨志远敬酒,不免有自贬身价之嫌。朱明华自然不会这么去做,可是他今天出席杨志远的欢迎宴,本意就是想向周至诚表明自己的态度,你至诚省长器重之人,我朱明华自然看重。朱明华也没想到省政府的领导班子会到得如此齐整,副省长们的意思朱明华还能看不出来,心里清楚杨志远只是因,至诚省长才是果,副省长都是在以这样的一种方式向至诚省长示好。这从另一个角度说明,周至诚在他朱明华到任后的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已经不着痕迹地在省政府建立了自己的威信,影响力与日俱增,与其刚到本省时的情景大相径庭。朱明华知道周至诚这种权利的威慑力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而是在周至诚看似不经意间慢慢地,不知不觉中就在省政府构筑了以他为中心的权利框架,这就是周至诚的过人之处,从另一个角度说明周至诚这人的政治智慧和政治手段极其高明,这就像是一个太极高手,化一切于无形之中,在政治上与这样的人为敌是可怕的,最好的方式就是与其结盟,与之为友。今天政府这一块,除了马少强,其他人都悉数出席,朱明华知道,大家是借这么一个机会向周至诚靠拢,而周至诚今天突然决定出席杨志远的欢迎宴,除了给杨志远造势,以示重视,以周至诚的政治智慧,是不是也有检验的味道。要知道因为周至诚当初打乱官场秩序,向中央力荐他朱明华,副省长们对其都心有怨言,只是谁都没有马少强表现的那么直接外露而已。现在木已成舟,最好的办法就是承认事实,冰释前嫌,一团和气,这样对彼此都有好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能官至副省级,哪个不是在官场历练成精,朱明华不相信马少强没有看清面前的形势,也许是马少强早就看到了这一点,但他却拒绝去承认,因为现在的他只怕是已经骑虎难下,知道自己即便是主动向周至诚靠拢,可其与周至诚的关系,间隙重重,已无弥合的可能,马少强只有强硬下去。马少强如此,对于他朱明华来说,未必是坏事,这样反而更能在政府这一块凸显他的优势。   朱明华明白从周至诚向中央力荐他出任常务副省长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得跟周至诚同心同德,共同进退。官场讲究秩序,但官场更讲究官德,周至诚向中央力荐他朱明华,周至诚对其就有举荐之德,知遇之恩,他朱明华如果敢于在周至诚没有违反原则或者违反党纪党性的情况下与周至诚背道而驰,那就会背负忘恩负义之名,即便是一时得势,但也长久不了,试想官场中人谁会对这样的人加以倚重,只怕是虽不明说,但暗地里都会避之三舍。   朱明华把这些都看得清清楚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杨志远成为周至诚的秘书,就和他处在了同一条看不见的线上。今天这种时候他自然得有所表示,以区别于其他副省长。于是笑眯眯,‘怎么样,我们碰一个’看似不经意,却恰到好处地把自己的意思表达了出来。   朱明华是常务副省长,他说碰一个怎样,看似询问,实则必然,不容拒绝。杨志远还能不明白这其中的曲直,赶忙持杯,主动走向前去,朱明华待杨志远走到了近前,才笑呵呵地拿起面前的酒杯,嘴上却说,志远同志,碰一个而已,你坐着就是。   杨志远笑,说:“从职务上来说,您是领导,我是下属,从年龄上来说,您是长辈,我是晚辈,我岂敢如此,这杯酒我干了,您随意。”   杨志远这话,既公又私,一下子就拉近了与朱明华的关系。朱明华呵呵一笑,很是受用,他和杨志远碰了一下,干了。   周至诚在一旁也是笑眯眯地看着朱明华和杨志远把杯里的酒喝完。待两人坐定,周至诚端起酒杯,笑着说:“明华,我们有段时间没在一起喝过酒了,来,你我喝一盅。”当着这么多同僚的面,周至诚主动和自己碰杯,朱明华知道这是周至诚在表明态度,以示亲近,他当即会意,和周至诚碰了一杯。   周至诚和朱明华喝完杯中的酒,续了酒,这杯酒,周至诚直接和杨志远碰了。周至诚这杯酒喝的有些意思,周至诚不同于朱明华,杨志远是他的秘书,周至诚和杨志远碰杯,自然没有讨好之意,这一杯酒,就是要在诸人面前释放一种信息,杨志远是我周至诚信任之人。   杨志远诚惶诚恐地和周至诚喝完酒,心知,周省长和朱副省长这两杯酒,意义非同小可,要不了多久,今天酒宴的一些细节就会在本省地州市流传开来,只怕还会演绎成诸多版本,这无疑会给他杨志远今后的工作提供某种便利,官场之事,历来讲究的是环环相扣,以小见大,他杨志远是个小秘书不假,可他的身后一旦站着一正一副两位省长,那意义就非同寻常了。这就是为什么现如今的企业家都喜欢把自己和领导的合影放大了,悬于办公室的正中央,与其说是炫耀,还不如说是拉起虎皮扯大旗,狐假虎威。说得不好听点,如果说秘书是狐,那秘书后面的领导就是虎,狐真也好,假也罢,只要他背后的领导,虎威犹在,那就没有谁不敬畏几分。周省长和朱副省长同时出席这场欢迎酒会上,和他喝酒,目的和意思都在于此。   这种形式的欢迎酒会,形式多于实质,觥筹交错一番之后,周至诚看看时候也差不多了,偏头朝朱明华一笑,说:“明华,怎么样,散了?”   朱明华笑,说:“好。”   其实,此时时间尚早,在座的各为副省长一听周至诚说散宴,一个个如释重负。今天参加杨志远的欢迎酒宴,本不在副省长们的日程安排之列,但知道省长、常务副省长都要参加杨志远的欢迎酒会后,副省长们马上调整时间,挤出时间来参加杨志远的欢迎酒宴,向周至诚表明一种姿态。至于原来的安排,倒也不会取消,只是在时间上顺延,副省长就是副省长,他们可以在周至诚面前放下姿态,在其他人面前那就是昂首挺胸,众星捧月,他们能出席宴请已是给足了面子,宴请之人自是俯首帖耳,等上一两个小时有何要紧,只要领导同意出席就成。这边副省长们和杨志远举杯相庆,那边诸人守在酒楼已是望穿秋水,就盼着省政府这个酒会早些散场。可因为周至诚在场,这个酒会周至诚不说散,副省长们自然一个都不敢先行告退,要不然,今天他们出席这场酒会就失去了意义。周至诚对此也是心知肚明,不想拖延,于是散席,以示体恤。   这就是官场的游戏规则,由至高者说了算。   周至诚一说散,司机那一桌,放下碗筷,赶忙跑了出去。等到,周至诚走了出去,于小闽的奥迪打头,已经依次停在了小食堂的门前。周至诚看了杨志远一眼,说:“国良,你忙你得去。志远,你上我的车,一块回省委招待所。”   付国良说,好的。   然后交代于小闽,说:“小闽,等下由你负责把志远同志安顿好。”   于小闽一点头,说:“明白。”   周至诚上了车,杨志远主动坐到副驾驶的位置,让宋华强随省长坐到了后座。杨志远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就正式进入了省长秘书这个角色了。于小闽一看大家坐定,一加油门,奥迪朝大门口驶去。   副省长们待周至诚的奥迪离开,这才转身,一个个上了自己的奥迪。   一辆辆奥迪驶离省政府大院,心照不宣地朝本省的各个高档酒楼驶去。 第3章 权力快感(2)   于小闽把车开进了省委招待所,于周至诚居住的楼栋前停了下来。   周至诚住在二楼西侧,看到省长回来了,马上有服务员上前给周至诚打开房门。按说女性做事细腻性情柔和,现在宾馆酒楼一般都喜欢用女性作为服务员,但今天情况却有些特殊,给周至诚打开房门的此服务员却是男性,身材魁梧,与柔和似乎毫无关联,缺乏想象。杨志远一看就明白,此人多半为省政府保卫处的保卫干事,暗中负责省长的安全保卫工作。   杨志远跟着周至诚和宋华强走进了周至诚居住的房间,周至诚一进屋,就进了里间去换衣服,宋华强则打开电热水器,开始烧开水,然后打开房间里的电视机,调到中央电视台一频道,把声音调到柔和的位置,宋华强这才遥控器放到正中沙发前的茶几上。杨志远把宋华强进屋后这一系列的动作都记住了心里,他知道从明天开始,这一系列的动作就得由他来完成。   杨志远见宋华强再无其他,停顿了下来,这才开始打量起省长居住的房间布局来。周省长的房间为大套,里间为卧室,外间为会客厅,会客厅很大,沙发茶几办公桌一应俱全。按说领导们一般都喜欢在办公室里摆一个硕大的书柜,书柜里摆一些政论、财经方面的书籍,以示高雅。此类书籍自是都为精装本,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此书柜纯属装饰,装装门面,没有实际意义。但周省长却与别的领导有所不同,杨志远今天白天在周省长的办公室里没有看到什么书柜,倒是有几盆君子兰之类淡而雅的花卉植物,当时杨志远就觉得有些奇怪,这时走进周省长的房间,杨志远才知道原来周省长把书柜摆在了这里。杨志远明白,周省长把书柜摆在居住的房间,这说明周省长是个真正的爱书之人,不是假装高雅。杨志远留意看了一下,发现省长书柜里的书多而杂,既有政治、经济方面的书籍,也有关于人际关系、演讲与口才方面的书,还有小说,官场小说有之,更有金庸大侠的武侠小说,整个书柜可以说是包罗万象。   杨志远觉得有些意思,按说一个大省长,不应把这类武侠小说堂而皇之地摆在这般醒目的位置,即便是为调剂心性,偶尔翻翻,此类小说也该摆于卧室此类私密位置更为妥当,毕竟会客厅虽为省长居住之地,已属省长私家领地,但作为省长,少不得会有人上门登门拜访,而能进入省长房间的,除了私交好友,只怕就是本省权贵,人家看见了会作何感想?   人们都说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同样书也是一个人内心的真实写照,从一个人看的书,多少能看出一个人的心性和品质。杨志远望着省长书柜里的书,心想,这样看来,周省长这人虽然做事严谨、外表严肃,但内心只怕是比较随性随和,懂得包容,善于吸收,爱憎分明,喜就是喜,恶就是恶,不藏着掖着,我喜欢看什么样的小说是我自己的事情,至于你有何感想那就是你的事情,与我何干,率性至极。给这样的一个领导当秘书,应该差不到哪去。   周至诚换了一身睡衣,趿拉着一双平底布鞋,从里间走了出来,见杨志远望着屋里的书柜出神,就笑,说:“志远,一进来就注意我的书柜,看来你也是个爱书之人。说说,你都喜欢看哪方面的书籍?”   杨志远一看省长的这身打扮,就知道省长这是彻底地放松了。常言说,一个男人把领带放开了,那么心情也就放松了。毕竟今天是杨志远跟着周至诚的第一天,杨志远和周至诚还不是十分熟悉,自然是拘谨为多,在周至诚面前杨志远也就不可能保持一份坦然。杨志远今天跟着周至诚,心弦一直绷得紧紧的,生怕犯上什么不必要犯的错。杨志远的拘谨周至诚自然感受到了,此般随意,也是刻意而为。   果然,杨志远一看省长的心情放松了下来,他的心情也跟着放松了,杨志远笑了笑,说:“省长,我看书很杂,政论财经,言情武侠,都还喜欢。就有一点,不喜欢看国外那些亢长的名著,因为自己老是记不住小说人物的名字,看着看着就要翻回去找人物的出处。”   周至诚呵呵一笑,说:“看小说嘛,记不住名字没关系,翻回去找找就是。可你现在从事的这份工作,今后的社会活动必定很多,记住对方的名字就显得尤为重要,这是社交场合中对对方最起码的尊重。忘记对方的名字是官场大忌,试想你和某人握手,忘了对方的姓氏,赶忙拿出一个本本来,翻翻。然后说‘喔,我翻出来了,你是某某某,幸会’。”   周至诚这话说得轻松俏皮,完全就像在家里和自己的小辈开玩笑。此话一出,逗得杨志远和宋华强忍俊不住。   宋华强乐得不行,说:“省长,要真如您所说的这样,那场景也太滑稽了。”   周至诚笑,说:“虽然有所夸张,但并非没有可能。”   杨志远笑,问:“省长,您每天要见那么多人,却从来没有出现过错误,记忆力惊人,是不是有什么秘籍?”   周至诚笑,说:“秘籍没有,靠的无非就是心力,年轻的时候,也没少犯这方面的错,与人一握手,得,忘名字了,怎么办,就‘喔,你好!’‘喔,很高兴认识你!’喔这喔那的,打着哈哈,想方设法蒙混过关,事后再行打听。只要别傻乎乎地当面去问人家‘你贵姓?’就行。”   杨志远知道省长这话半真半假,有调节气氛的意味,他笑,说:“这个办法好,我以后肯定用得上。”   周至诚笑,说:“这个办法对你有没有用我可不知道,反正我觉得还行,我年轻的时候,没少用这法子糊弄人家。只是现在老了,再用这法子就没有以前那般灵光咯,不过还好,到了我这年龄,要记住的人还真是不多了,自然也就出不了什么错,给人的感觉反而是记忆力过人。”   杨志远知道省长这话说的含蓄,周省长这话应该是到了他这‘位置’,而不是‘年龄’。省长这话说得实诚,试想到了省长这个位置,要记住的名字一般都是上级领导和同僚,省长的上级领导自然都是中央层的,这些领导的名字连普通百姓都能一一数来,更不用说身在政界的省长了,早就熟记于心,错不了。而同僚就那么些个,这样一来,作为省长,需要他记住名字的人就真的不多了。而对于下级地州市的书记市长州长们的名字,周省长记住了自然好,没记住也没关系。书记市长求见,一般都得经过他们秘书这一关,得事先禀报,某某市的某某书记某某市长来了,省长自然就知道了。而到下面的地市去巡视,那么多书记副书记、市长副市长、人大主任副主任、政协主席副主席,省长哪里能全部记得下来,能让省长记住的也就是那么一二个主要领导,其他诸人省长记不住也没什么,只需微笑着用目光扫视一遍就行了,下级的那些领导们谁都会以为省长对自己记忆深刻,一个个如沐春风,哪里还会去疑有它。这就是权力的魅力,你是大领导,下面的人就会围着你转,你就是中心,根本用不着去考虑其他,该考虑的自然会有人替你考虑,不该考虑的也会有人替你考虑清楚了。这就是为什么领导当得越大,越容易当的原因,因为万事皆有人替大领导考虑周全了,大领导几乎不用动脑,只需动动嘴皮子就行,想想,动嘴皮子的事情谁不会做。这就是权力带给人的快感,以我为主,以我为中心,乐哉悠哉,谁不感快慰。   杨志远望了宋华强一眼,两人会心一笑,心有所触,知道周省长说得这般实诚,无所顾忌,一则是为说笑,有意拉近与他们这些做下属的距离,融洽彼此关系,二来也说明周省长这是没把他们俩当外人,实话实说,说的是贴心话。   周至诚笑了笑,说:“志远,你今后想看什么书,到书柜里取就是,不用请示。”   杨志远点头,说:“我知道了。”   周至诚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喝了一口宋华强新沏的茶,说:“华强、志远,都忙一天了,你们忙自己的去。”   杨志远和宋华强知道省长这是想休息了,点头,说:“那我们走了。”   周至诚说:“去吧。”   杨志远和宋华强走出周至诚的房间,朝自己住的房间走去。杨志远的房间在周至诚的斜对面,于小闽已经到前台拿了房卡,打开了房门。   杨志远发现,如果有心,从自己的这个房间可以观察到周省长的一举一动。杨志远觉得秘书长的这个安排有些意味,这个房间说好也好,说差也差。说其好是因为杨志远可以随时留意周省长的举动,方便为省长服务。而不好的一面,也恰恰在此,正因为这个房间可以把省长的一切尽收眼底,试想省长与秘书的关系再好,他也有不希望秘书看到的事情。而付国良敢于如此安排,一则表示省长对他杨志远放心很是信任;二来,付国良跟周省长这么久了,对周省长应该是了解的,也就是说,周省长这人为人坦荡,没有什么需要藏着掖着不为外人所知的。杨志远喜欢从细微去观察一个人,他越来越觉得跟着周省长这样一个人,应该没错,跟对了。   杨志远和宋华强进了自己的房间,于小闽已经把杨志远的背包提上来了,此时正坐在椅子上看电视。看见杨志远和宋华强走了进来,他笑,说:“两位大秘,省长准备休息了。”   宋华强笑,说:“是。”   杨志远笑,说:“谢谢小闽兄为我跑上跑下,辛苦你了。”   于小闽笑,说:“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好谢,杨秘,今后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吩咐就是。”   省长身边,有三个人与其走得近。秘书长、专职秘书和司机。相对于宋华强和杨志远,于小闽虽然也算是省长身边之人,但从组织原则上来说,许多的事情宋华强杨志远他们这些做秘书的可以知道,于小闽却需要回避,除非省长有意让他知道,他才会知道个一星半点。正因为如此,下面的人对秘书百般巴结,对司机表面上敬重,心里却未必把司机当回事,官场就是这般势利和现实。所以作为省长司机,于小闽真要是遇上个什么棘手的事情需要下面的人帮忙,他说的话,下面的人未必卖帐。只怕还得找付国良和杨志远出面才行,付国良是秘书长,省政府党组成员,是个领导,于小闽心有敬畏,许多的事情就只有找杨志远出面相帮,于小闽自是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原来跟宋华强走得近是基于此,现在想和杨志远走得近也是基于此。   于小闽说这话的意思,自然是指给杨志远把背包从车的后尾箱里提上楼之类的事情,意思是指此类粗活重活,杨志远只管吩咐就是。杨志远知道,于小闽这话也是在表明态度,有意亲近。作为秘书,杨志远知道自己今后和于小闽肯定少不得亲近。他笑,说:“行,真有个什么事情需要小闽兄帮忙的,肯定少不了你的。”   于小闽一听杨志远这话,很是高兴,说:“杨秘,有事你吱声就是,在下在所不辞。”   进了这个房间,杨志远就是主人,宋华强、于小闽就是客。于小闽还真没拿自己当外人,自己早就泡了一杯茶,杨志远给宋华强沏了杯茶,随手把于小闽的茶杯满上。于小闽很是感激,觉得自己受到了敬重。他喝了一口茶,说:“宋处、杨秘,现在还早,要不我请你们吃宵夜去。”   杨志远的欢迎宴会,形式多于实质,宋华强和杨志远都没吃什么东西,于小闽这么一说,两人还真是感觉有些饿。宋华强望着杨志远一笑,说:“志远,要不就听小闽的,去吃点。”   杨志远一笑,说:“好,听华强兄和小闽兄的。”   于小闽一听宋华强和杨志远点头同意,立即站起身来,说:“走,现在就吃宵夜去。”   三人下了楼,上了车。   于小闽把车开出了省委招待所,征求宋华强和杨志远的意见,于小闽问,两位大秘,上哪?   宋华强笑,说:“今天得听志远的。”   杨志远一笑,说:“要不,还是上大桥下的涵洞去,小闽,就我上次陪省长和泽成师兄吃宵夜的地方。”   于小闽笑,说:“杨秘,你可别给我节省,那地方也太寒酸了不是,不合你们的身份。”   杨志远笑,说:“什么身份不身份的,省长都去了,你小闽兄还不能去啊,不就吃个宵夜吗,能把肚子填饱就成,用不着那么多的讲究。”   于小闽一笑,说:“得,宋处,杨秘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就没话可说了,杨秘想给我省些银子,你宋处可不能说我于小闽小气。”   宋华强笑,说:“行,你按志远说得做就是,我没意见。”   几分钟的路程,说话间就到。于小闽找了个僻静处把车停好。杨志远一看,今天到得比上次早,涵洞下面也还热闹,来吃夜宵、烧烤的人还真是不少。   三个人找了张桌子坐下,点了几个炒菜和小吃,宋华强也许很少到这种地方来,不免有些拘谨,于小闽无所谓,大大咧咧地朝板凳上一坐,大声说,老板,先上小吃,肚子饿了。   老板爽快地说:“好的,马上就上。”   很是市井。   不一会,老板就把臭豆腐、卤香干子和唆螺端了上来,老板一脸的堆笑,满是讨好的神情。   这个夜宵摊的老板是个中年人,脸上沟沟壑壑,写满了沧桑。杨志远看着他,就如同看到了自己当年的父亲。当年为了生计,父亲整天在田里刨食,农闲时父亲也不愿休息,到县里、市里打小工。那几年的小工比现在更不好找,再苦再累的活,父亲都是任劳任怨,只要是活就干。可以说,父亲的病,一半是累出来的,要不然正值壮年的父亲也不会逝世的那般早,再怎么着,也可以多活几年,可以看到自己考上大学,说不定还会拖到现在。要是这样的话,自己就可以有机会为父亲尽心尽力倾己所能地尽一份孝心,哪怕是在病榻前为父亲端屎端尿也好,那么自己也就没有现在这般遗憾了。父亲英年早逝这事是杨志远这辈子最为遗憾的事情,杨志远每每想起心里就是一阵揪心的疼,撕心裂肺,难以言表。   杨志远可以想象,当年父亲为了家庭为了自己能够完成学业,在主顾面前是怎么的卑微,又保持着怎样媚俗的一种姿态,就如同面前的这个老板,为了生计,一脸的媚态。   杨志远说:“谢谢老板您了。”态度很是恭敬。   夜宵摊上多为市井之人,自然很少有人说话这般客气。老板当即一愣,忙说:“小伙子,您太客气了。稍等,炒菜马上就好。”   夜宵摊老板朝杨志远他们笑了笑,这次的笑,少了媚俗,多了真诚。   宋华强和于小闽也没料到杨志远对一个夜宵摊的老板这般客气,而且杨志远的客气中似乎还透着一丝亲近,这份亲近感杨志远表露的自自然然,完全是真情流露,没有一丝的做作。宋华强看了杨志远一眼,很是惊讶,但他毕竟是做秘书之人,知道杨志远此般肯定有些不愿为人知的原因,心里疑惑,但他并不相问。   于小闽却不一样,军人出身,说起话来无所顾忌,直来直去,于小闽不解地问:“杨秘,为何对一个小摊老板如此客气,这市井之地,讲究的就是一个‘俗’字,何来‘雅’,反而显得格格不入。”   杨志远说:“不知为什么,一看到他饱经沧桑的脸,我就不由地想起自己的父亲。当年为了生计,也是如此这般艰难,这般媚俗。”   杨志远的表情坦然,一脸的诚恳,宋华强心里有些明白杨志远为什么情愿选择到这种市井之地来吃夜宵,也不愿上高档场所去潇洒。也许在杨志远的心灵一偶,永远都有着一份最朴实的农民情结,这种农民情结只怕杨志远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它已经潜意识地占据了杨志远内心中最温柔的部分,这就是为什么杨志远总会在不经意间,时不时地流露出一种对卑微之人的悲悯之心的真正原因所在。   宋华强这么一想,心里顿时豁然开朗,终于明白为什么今天周省长出席杨志远的欢迎宴会,对杨志远如此重视,而自己作为省长的前任秘书,竟然没有一丝的嫉妒。是不是就因为自己从杨志远身上,看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是不是从一开始他就下意识地认定,和杨志远这样的人交往,可以交心、交情,没有必要如对官场的其他同僚那样,藏一半,掖一半,可以放心而为,坦诚相对。 第3章 权力快感(3)   宋华强心想既然杨志远在这市井之地可以自由自在,如鱼得水,自己为什么就不可以如此。自己过几天就要到平定去上任了,作为一县之书记,如果不能放下身段和底层穷苦的民众打成一片,不去时刻关注底层民众的生活,脱离人民群众,那么自己迟早会被历史的洪流所抛弃,要知道一个不懂民众疾苦、只知高高在上、只惟上不惟下的县委书记注定成就不了大的作为,同时也是危险的。古往今来,历史一次次证明,创造历史的往往都是农民和庶民,历史上但凡改变历史进程的人物,要么本身就是农民,要么就是与农民运动有着莫大的关系。农民的双手不仅仅会耕种农作物,他们同样也可以播种历史,用他们粗壮黝黑的双手掌控历史的舵柄。   宋华强突然觉得杨志远今天把他带到了这里,是给他上了生动的具有意义的任前教育课,让他看到了底层庶民最真实最朴素的表情,让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片土地上底层民众广博深沉的生命力之所在,面对生活的窘迫和艰难,他们不是选择了妥协和逃避,而是选择了坚强和抗争,选择了自立和自强。这一课,远比王文举书记昨天的任前勉谈要有现实意义的多。一时间,宋华强百感交集,他从心里感激杨志远,同时也从心里丛生出一丝愧疚。宋华强心想自己也是普通人家出身,自己的父母不过是一平常工人。可看看自己这些年来的生活,整天出入的不是星级宾馆就是高档酒肆,根本就没想到过要多到这种市井之地走一走,看一看,自己不过就是一个县处级干部,就已经开始脱离劳苦大众了,要是被党提拔到更高的位置,那还不会离劳苦大众越来越远。宋华强告诫自己到平定后,不要一天到晚呆在办公室里,而应该多下基础乡镇,到农民中去,去感受农民真实的生活和表情,去感受农民善良本分、豁达踏实的生活态度,只要自己时时刻刻把农民的疾苦放在心里,自己才不会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偏离生命善良的本质和轨迹。宋华强这么一想,顿时有如悟道,一时间大彻大悟,醍醐灌顶。   宋华强松开领带,挽起袖子,直接用手从碟子里拿起唆螺,放倒了嘴里,使劲地唆了一口,然后抬起头说:“志远,谢谢你!”   杨志远哪知道宋华强这一瞬间心里已是千回百转、百感交集。宋华强这么一谢,杨志远自是莫名其妙,不知所云。他笑,说:“华强兄,你这话从何说起,搞得我云里雾里,一头雾水。”   宋华强感慨,说:“志远,你知道我有多少年没有到这种市井之地来过了吗?”   杨志远笑,说:“多久,三年还是五载?”   宋华强直叹息,说:“志远,也不瞒你,至少有五年,以前还偶尔为之,现在是根本不为。”   杨志远笑,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即将是一县之书记,要是脱离了群众,一天到晚跟上流权贵呆在一起,那对平定的民众来说,只怕还真不是什么好事。”   宋华强说:“所以,我才要谢谢你,你让我感触颇多。”   杨志远笑,说:“既然如此,那我们怎么着也要喝一杯。”   于小闽笑,说:“宋处,认识你这么久,第一次见你这般放松。”   宋华强笑了笑,说:“真是惭愧之极,一个屁大的处级干部,就开始整天端着一付官老爷的架子,给谁看,只怕早被父老乡亲在背后唾骂。”   杨志远笑,话语轻松地说:“华强兄,不错,有思想有觉悟。”   宋华强笑,说:“这一点,我不如你。”   杨志远笑了笑,一招手,说:“老板,麻烦你来三瓶啤酒。”   杨志远客气,老板也是利落,杨志远话音刚落,老板就一脸阳光地把啤酒拿了过来。   于小闽呵呵一笑,接过老板送上来的啤酒,打开,给杨志远和宋华强每人倒了一杯,宋华强举杯,说:“志远,这一杯我敬你。”   杨志远笑,说:“无功不受禄,先说说理由。”   宋华强笑,说:“理由其实很简单,志远,你让我知道我宋华强还是平民的儿子。”   杨志远一笑,说:“行,这个理由成立,新颖别致,我乐意接受。”   杨志远和宋华强碰了一杯,两人把杯里的酒喝了。   于小闽等他们把酒喝了,赶忙把酒倒满,这一次,于小闽倒了三杯,于小闽说:“宋处、杨秘,就凭你们刚才说得那一席话,我就得敬你们一杯。”   杨志远笑,说:“小闽兄,我知道你的酒量不错,可你是司机,喝酒总是有些不好,要不你别喝了,心意我领了。”   于小闽说:“无论如何,这杯酒我都要喝。”   杨志远笑,说:“和华强兄一样,你总得有个理由。”   于小闽说:“就因为我也是平民家的孩子,我知道平民家的疾苦,我知道待业在家的滋味,也懂得无所事事,在家游荡的痛苦。”   于小闽得以进入省政府办公厅工作,与付国良出手相援有着莫大的关系。于小闽的父母都是普通工人,于小闽高中毕业后没有考上大学,不想复读,就入伍当了汽车兵,在部队锻炼了几年,于小闽从部队退伍回家,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不得不赋闲在家,以帮人家做些零星的小活度日。于小闽的父母老实巴交,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一时又是无计可施。于小闽的父亲和付国良是高中同学,两人同桌三年,付国良高中毕业考取了大学,大学毕业后就分配到省政府,于小闽的父亲高中毕业进了工厂,不久就结婚生子,两个同窗好友自从就过上了两种不同的人生,虽然偶有联系,但交往自是没有同学时那般深厚。于小闽赋闲在家一时找不到工作,于小闽的父亲也从未想过要去找付国良这个同学寻求帮助。付国良是在一次高中同学的聚会上知道于小闽家的真实情况的,其实那次同学聚会于小闽的父亲并没有参加,热忱于这种同学聚会的一般都是过得风生水起混得人模人样的同学,于小闽的父亲自是愧于参加。付国良在这次聚会上从一个同学的嘴里知道了于小闽家窘迫的情况,付国良念及同窗之情,决定出手帮于小闽一把。那时的付国良已是省政府的副秘书长,要帮于小闽找一份工作并不是什么难事,但让于小闽进入省政府汽车队付国良还是费了一番周折,虽然期间有些波折,但最终付国良还是把于小闽的事情办成了。这年头要办成这样一件事是需要下大力气的,请客送礼在所难免,这些付国良都自己解决了,可以说没让于小闽家花一分钱。   于小闽到省政府后自然很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工作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倒也没给付国良丢脸。付国良到周至诚的身边工作后,有一次付国良跟省长说起于小闽的事情,省长当即一笑,说:“国良,就让于小闽来给我开车好了。于小闽这才到了省长身边。”   这些内幕,不说杨志远不知道,就连宋华强也是一无所知。杨志远知道,这也是因为他和宋华强的话触动了于小闽的心弦,要不然,于小闽也不会把这些事情说出来。杨志远和宋华强都明白,于小闽把这些说出来,这是在交心,掏心掏肺。   于小闽眼睛湿润,说:“宋处、杨秘,无论如何,我得敬你们一杯。”   杨志远见于小闽表情真挚,态度坚决,也就由了他。   杨志远笑说:“行,说好了,小闽兄就喝这一杯。”   于小闽说:“好,就喝一杯。”   宋华强站起身来,举起杯子,说:“来,我们三个干了,不为别的,就为我们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干杯。”   杨志远和于小闽齐声,说:“好。”   三个人把杯一碰,一饮见底。   酒杯见底,杨志远说:“小闽兄,今后,别再我杨秘了,你一口一个杨秘叫得我心里渗得慌,显得过于正式,就叫志远吧。”   于小闽说:“志远,行,只是领导们都这么叫你,我一个司机,跟着这么叫,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宋华强笑:“照规矩,有外人在时称呼官职,无外人在时叫兄弟。小闽,我们认识至少小一年了吧,你以后也别一口一个宋处了,我比你大,你也跟志远一样,叫我华强兄好了。”   宋华强这话让于小闽很是意外,要知道这一年来,他和宋华强,一个是省长秘书,一个是省长司机,虽说年龄上宋华强要大许多,按道理两人虽不至于勾肩搭背,但至少也会亲密有加,可不知为什么,于小闽总感觉自己和宋华强之间,似乎有一道看不见的隔膜,横亘在他们中间。   现在于小闽一见宋华强放下架子,主动向自己示好,于小闽顿时释然,明白这道隔膜就是因为宋华强总是在自己的面前端着架子,不肯放下。宋华强是处长,他一端架子,于小闽怎么可能和他亲近的起来,有得只是敬重。   于小闽于是一笑,说:“好,以后我就叫你华强兄。”   宋华强和于小闽相视一笑,横亘在两人间的隔膜顿消,感觉很是轻松。   杨志远笑,说:“华强兄,你就要去平定了,我敬你一杯,为你饯行。我希望若干年后,你我还能够像今天这般以一颗平常之心对酒当歌,那才是人生快乐之事。”   宋华强说:“志远,我不否认,若干年后,我们会有许多改变,但我想再怎么变,只要你我人性中善良友善仁爱怜悯的本质不变,这就够了。”   杨志远说:“正是。”   三个人边吃边聊,江涛阵阵,晚风徐徐,倒也说不出的惬意。   不知何时,杨志远他们旁边出现了一桌人,杨志远开始并没有在意,只是由于对方喝酒猜拳,喧嚣声越来越大,杨志远这才刻意留意了一下,都是些二十来的年轻人,染着黄色的头发,一看就知道是一些在社会上游荡的小年轻,属于愤青之列。也就在这三五年的时间里,杨志远发现城市的角落开始冒出了这样一些人,喝酒抽烟、聚众滋事、打架斗殴,无所不为,以斗狠为美,这股邪风最初是从港澳传入沿海一带,这几年开始向本省这类内地省份拓展,大有肆意蔓延之势。   杨志远觉得这股邪风不加防治,有害无益。可这是一种新出现的社会现象,你即便是有心,却又发现根本不知从何入手,无可奈何。杨志远知道出现这种现象有他的成因,改革开放了,外来的思想,不管是精华还是糟粕,不分美丑地一齐拥了进来,国人不加辩驳地全盘接收,影响在所难免。   杨志远记得自己曾经和谢智梁、张悯他们谈论过这个问题,几个人一致认为现在的舆论导向存在问题,现在的影视作品、小说充斥着大量的暴力思想,并且把这种暴力思想,通过电视、媒体狂轰乱炸,夜以继日地向普通大众大量灌输,这种思想一旦潜移默化,就会影响大家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尤其对涉世之初的年轻人毒害至深。另外,随着社会化进程的加快,社会中的贫富差距越来越大,社会中的不公现象也越来越多,就业越来越难,失业下岗的青年越来越多,人们自然得寻找一种宣泄不满情绪的方式,于是放荡不羁就成为了时髦。   杨志远知道这是社会的原因,因为这个社会的规则发生了变化,偏离了公平和公正,单凭一己之力根本无能为力,得靠整个社会而为之,最好的办法就是完善这个社会的公平公正的原则,改变舆论导向,宣扬真善美。   就在杨志远心有戚戚然之际,旁边几个年轻人站起身,抹抹嘴,竟然不愿付账,抬脚就走。夜宵摊的老板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追了上去,老板拉住走在最后的一个小年轻的衣角,胆胆颤颤地说:“小伙子,你们还没付账呢。”   小年轻一脸的坏笑,说:“老板,今天没带钱,要不先把账记上?”   夜宵摊的老板一脸的愁容,说:“小伙子,没这规矩啊。”   另外几个年轻人此时已经回转过来,嬉皮笑脸地说:“老板,看你说的,以前没这规矩,今后不就有了?”   夜宵摊的老板苦苦哀求,说:“我们做小生意的,小本经营,养家糊口不容易,你们可不能这么干,就算是发个善心好了。”   年轻人不为所动,说:“看来你这老家伙是要钱不要命,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怎么着,想让老子动粗了不是。老家伙,这个账今天你愿意记也好,不愿意记也罢,这个账我们是记定了,你看怎么着吧。”   杨志远一看,得,碰上些吃白食的啦。于小闽到底是当过兵的,血性也重,忍不住就想出手,他望了宋华强和杨志远一眼,说:“怎么办?”   照杨志远以前的性情,路见不平,早就拔刀相助了。但如今他是省长秘书,不能像以前那般无所顾忌、行事莽撞。他想了想,说:“小闽兄,先别动,打报警电话。”   宋华强点点头,说:“小闽,照志远说的做,赶快报警,让警察来处理。”   于小闽赶忙拨打了110报警电话。涵洞下声音嘈杂,于小闽打电话的声音自然就大,于小闽刚打完电话,几个小年轻就围住了于小闽,说:“怎么着,这位朋友,是吃饱了撑着,还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啊。”   于小闽满不在意,说:“我看你们就是几只小耗子,没事不在耗子洞里呆着,出来瞎蹦,小心还没蹦跶几下,就让人给收拾了。”   小年轻们一愣,叫,说:“嘿,还真碰上个爱管闲事的。”   于小闽说:“爱管闲事怎么啦,我就管这闲事了,怎么着吧。”   小年轻们说:“那你这是找揍。”   于小闽一挽衣袖,说:“几个小屁孩,还没学会走,就学人家的开始跑了。我看你们真是缺少管教。”   夜宵摊的老板一见,生怕双方打起来,赶忙跑过来息事宁人,说:“行了,年轻人,走吧,我不要这钱了还不行吗?”   几个年轻人一听,就势下坡说:“老板,这可是你说的。”   为首之人一挥手,说:“走。”   一看几个年轻人大摇大摆地想要开溜,杨志远不干了,杨志远拦到人前,笑:“走可以,把账结了。”   于小闽一看杨志远出手了,也往前跨了几步,说:“就是,把账结了。欺负平常百姓,好像也不合江湖规矩啊。”   几个年轻人欺行霸市惯了,这是第一次遇上替人出头的主,他们看杨志远和于小闽大气鼎然,气质不凡,根本就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的意思,而且一看宋华强、杨志远就知道不像是平常百姓,一时不知道杨志远他们是何底细,不敢动粗。   为首之人一时没了主意,许久,才望着于小闽说:“那你告诉我江湖规矩是什么?”   杨志远笑,替于小闽说了:“自古以来,江湖中人都讲究劫富济贫、不欺老凌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们说说,你们现在所做的有哪一条合乎江湖规矩。”   几个年轻人让杨志远说的哑口无言,再一看杨志远他们一付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还是有些敬畏,都是些欺弱畏强的主,为首之人悻悻地使了一个眼色,一个小年轻赶忙付了账,悻悻地看了杨志远一眼,灰溜溜地离开了。 第3章 权力快感(4)   夜宵摊的老板连连向杨志远他们道谢,于小闽拍拍手,笑,说:“举手之劳,不足为谢。”   于小闽看了杨志远一眼,说:“都说你志远的功夫了得,正想借此机会见识你的身手,没想到却是这般草草收场,有些遗憾,没劲至极。”   杨志远说笑,说:“我说你今天怎么这般激奋,原来是存心找事,目的不纯。”   宋华强直摇头,唏嘘不已,说:“真是世风日下,现在这些年轻人的思想有问题,我看有必要加强学习雷锋精神。”   杨志远对此很是认同,崇高的信仰是有力量的,一个人的心中如果没有了精神和信仰,那么这个人就会颓废。同样,如果一个民族缺少精神和信仰的支撑,那么这个民族迟早会被历史的洪流吞噬。中华民族之所以历经五千年,就因为我们这个民族善良本分,乐天知命,忍辱负重却又坚韧坚忍;面对外强的入侵,勇于抗争,以命相搏,正是这些精神,构筑了中华民族五千年的文明,凸显出广博深厚的生命力。   杨志远朝宋华强一笑,回头和老板说话,杨志远问:“老板,是不是经常会遇上这种情况?”   夜宵摊的老板摇头苦笑,说:“隔三差五就要碰上一二次,我们是小本经营,一个月碰上这么个事,这个月就白忙活了。”   杨志远问:“遇上这样的事情,你们为什么不报警?”   老板苦笑,说:“开始我们也报警,可警察一来,他们就跑,警察一走,他们又来,还实行报复,掀桌子砸摊子,搞得乌烟瘴气。后来我们报的警一多,连警察也不来了,说我们本来就是非法经营,没交治安费,不受法律保护。”   宋华强一听,很是愤慨,说:“这是什么狗屁话。警察是干什么的,不就是保护人民群众的财产安全的么,没交治安费怎么啦,就不是人民群众了,什么叫不受法律保护,只要是合法的公民,都受法律的保护。”   老板看了宋华强一眼,说:“听你这话的语气,就知道肯定是个领导。理是这么个理,可你看你们都报警这么久了,警察来了没有?”   杨志远一看,还真是,都报警这么久了,哪里见到警察的影子。杨志远愤愤不已,有困难找警察,这话杨志远自小就知道,可就凭这个出警速度,人民群众真要遇上个事,警察来了又有何用。杨志远有心较真下去,说:“小闽兄,打电话,再报警。”   于小闽不解,说:“管警察来不来,事情不是已经处理好了么,还报个屁警。就是警察来了也没屁用。”   杨志远激愤地说:“事情完了吗,没完,小闽兄,你再报一次警试试,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来不来,什么时候来。”   宋华强知道杨志远的意思,也说:“小闽,你报警就是,误不了事。”   于小闽猛悟,警风如此颓废,杨志远这是要借机生事,治一治警察的傲慢和散漫。于小闽点点头,没再多说,又打了一次报警电话。   宋华强感慨万千,说:“看来作为一个领导干部,不能整天坐在办公室里,得沉下去,才能看到真实的东西。姑且不说别人,就拿我来说,一个处长,屁大一个官,如果我今天不和你们到这江边宵夜,我哪里会知道就在省委省政府的眼皮底下,会有这等事情发生。”   杨志远表情疑重,说:“这是值得反思的问题,领导干部不能总是高高在上,位置越高,越是难以看到底层民众的疾苦。一个官员只有真正的走进劳苦大众的生活中去,时时刻刻关注劳苦大众的疾苦,时时刻刻保持一种良知的不安感和使命感,社会才有可能真正的和谐,官员的贪腐行为肯定要减少许多。”   宋华强说:“志远,你这话我赞同,试想一个官员看到底层民众的疾苦,哪怕是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安,他的良知就不会泯灭,一个具有良知的官员,会不断地自我完善和自我批评,不断地促发政治和道德底线的批判性思考,这样的官员一多,社会主义革命才会永不停歇,改革和创新才会把社会大众带向光明的前方。”   杨志远举杯,说:“华强兄,我得敬你一杯。你很快就要到平定去了,主政一方,你能这么想,是平定之幸。”   宋华强和杨志远碰了一杯,说:“谢谢。我想省长既然给了我一个施展的平台,我一定倾心而为,我相信自己不会一无所获。”   杨志远说:“好,为华强兄有机会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负干一杯。”   宋华强一笑,说:“志远,彼此彼此。”   这时姗姗来迟的警车,鸣着警笛终于到了,警车懒懒散散地绕着涵洞走了一圈,然后靠边停下。有两个警察从车上走了下来,大声地问:“谁报的警?”   杨志远大声说:“是我。”   两个警察走到杨志远身边,有些气恼地说:“你是怎么报警的,大桥下风平浪静,你这是在打骚扰电话。”   杨志远不怒反笑,说:“大桥下不是风平浪静,而是风已起浪已静,而是你们来晚了。”   警察斜了杨志远一眼,说:“你谁啊,多管闲事。”   杨志远说:“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什么我们打了无数个电话,你们才姗姗来迟,试想如果是一个刑事案件,如果是一个歹徒持刀公然行凶,你们这般作为,只怕凶案早已发生,那你们是不是间接地助纣为虐,会不会负法律责任?我还想问一句,当人们需要你们警察的时候,作为警察的你们在哪里?”   警察不以为然,说:“这不是没发生刑事案件么?”   杨志远说:“如果发生了呢?”   警察说:“你这是胡搅蛮缠,没发生就没发生,哪那么多如果。”   杨志远摇头,说:“真理都是越辩越明,我还就想听你说个道理出来。”   警察说:“我是警察,我说的就是道理。”   杨志远愤然,说:“你这说话的口气,怎么喝刚才的小流氓一个样。”   警察说:“你怎么说话的,你。”   宋华强一直在一旁静观其变,这时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出面了,毕竟杨志远刚上任,认识他的人还不多,宋华强走了出来,说:“这位警察同志,你们派出所应该是属于东城区吧,你要是以为自己是个警察,就可以消极怠工的话,那好,你让指挥台把你们东城公安局今天执勤的领导叫到这来,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   警察看了宋华强一眼,说:“你谁啊,这么大的口气,让我们局长跑来见你,我们局长是你想见就见的。”   于小闽说:“这可不一定,你告诉寻呼台,就说是省政府办公厅秘书一处的宋华强处长找你们局长有话要说。”   和宋华强说话的警察是个年轻人,应该是刚来不久,他不知轻重,满不在乎地说:“什么一处、二处,我没听说过。”   于小闽一听,自己碰上了一个愣头青,说:“行,这个电话你不打,那就只能由我来打了,你们东城区的电话我有。”   省政府处于东城区,平时少不得要和东城区公安局联系。于小闽翻出电话本,找了东城区公安局的值班电话,直接拨了过去。今天在东城局里值班的是局长任剑涛,电话一响,他就接了,问:“哪位?”   于小闽反问,说:“你是哪位?”   任剑涛愣了一愣,说:“我是任剑涛。”   于小闽把电话递给宋华强,说:“宋处,是任剑涛。”   宋华强接过电话,说:“任局,我,宋华强。”   新来的警察不知道宋华强是谁,任剑涛还能不知道,一听是宋华强,赶忙说:“宋处,有何吩咐。”   宋华强说:“在省委招待所旁边的大桥涵洞下,发生了一点事,你马上来处理一下。”   宋华强说完直接挂了电话。任剑涛不知道涵洞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宋华强在电话里的口气不容置否,任剑涛自然就有所联想,心想宋华强不会是和省长在一起吧,这会宋华强给自己打来电话,不会无缘无故,肯定有事情发生。任剑涛自然没敢耽误,放下电话,简单交代了一下,带上一个值班警察就往涵洞下赶。   两个警察一看事情不对,眼前三个人还真是个人物,不然也不会知道局里的电话,想溜。杨志远淡淡一笑,说:“事情总是要处理的,走,如果可以解决问题的话,那你们就走好了。”   两人一听这话,立马走不动了,他们的警号清清楚楚,出警也有记录,跑得了一时,还能跑得了一世。两人站住,一脸的惨白。   杨志远有心治一治两人的傲气,懒得理他们。   此时各位摊主看出了一些端倪,纷纷围了过来。民情激愤,纷纷诉说警察的种种不是,两个警察站在那里,灰头灰脸,倒也没了先前的傲慢。   宋华强并不想把事情做得太过,毕竟警察也是代表着政府形象。他摆摆手,说:“各位老板,你们忙你们的去,生意要紧,请你们千万别围着。”   摊主们听宋华强这么一说,虽然散了开来,却并没远离,站在不远处观看。   也就十来分钟,任剑涛就到了,他一见宋华强,很是热情,跑过来和宋华强握手,说:“宋处,什么事情把你给惊动了。”   宋华强笑:“没什么大事,找你聊聊。”   任剑涛看自己的两个手下在一旁灰头灰脸的,就知道事情只怕不像宋华强说的这般轻松,但宋华强不说,任剑涛也就不敢深问,他扫了一圈,没有看到周至诚,心里稍稍喘了口气,省长没在,这说明事情还没到不可调和的地步,毕竟自己和宋华强还有些交情。   宋华强知道任剑涛不认识杨志远,介绍,说:“杨志远同志,省长新任秘书。”   任剑涛一听,顿时热情洋溢,自我介绍,说:“杨秘书,你好,我是东城区公安局的局长任剑涛。”   杨志远笑了笑,说:“任局,你好,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人民警察的服务宗旨是什么?”   任剑涛笑,说:“看你杨秘书这话问的,人民警察的宗旨自然是为人民服务。”   杨志远笑,说:“既然如此,那我想再问你一句,当人民群众遇上地痞流氓滋事,是不是得找警察寻求帮助?”   任剑涛这回不笑了,很是严肃地说,这个自然。   杨志远说:“任局长,你看这涵洞之下,都是些底层民众,他们为生计日夜操劳,现在他们遇上了难题,经常有地痞流氓在此滋事。”   杨志远没有说警察不出警,出警慢之事,只说:“群众一报警,地痞就跑,警察一走,地痞就来,很不是个事,任局长,你看是不是可以这样,在这里增设一个流动警察点,安排一辆巡逻车于此处,为劳苦民众的财产保驾护航。”   任剑涛点点头,说:“这没有一点问题,我看也不用到明天了,就从今天开始。”   任剑涛没有多问,他知道今天这事肯定和自己面前的两个手下脱不了关系,眼一瞪,说:“你们两个,今晚就在这值勤,等到老板们收摊,才可以回派出所去,听明白了没有。”   两个警察敬礼,齐声说:“明白。”   夜宵摊的摊主们一听自己今后再也不用整晚担惊受怕、提心吊胆了,一个个喜笑颜开,纷纷说:“太好了,谢谢局长。”   杨志远看着刚才还群情激奋的摊主们,现在一个个热情洋溢,心里感慨万千,其实底层的民众是最容易得到满足的,也是最朴实无华的,保一方平安是警察的职责所在,本就应该在所不辞,我们底层的民众真是太善良本分了。   任剑涛也有感动,忙对摊主们说:“应该的,这是我们警察应尽的职责,如果我们警察以前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要请乡亲们原谅。”   有摊主们笑,说:“都说警民一家,自家人,发生点小摩擦很正常。过后就没事了。”   宋华强感叹,这就是我们的百姓,如此的知心体谅,易于满足,试想作为一个从政者,如果不为他们谋求福祉,还有何脸面苟且于世。   宋华强说:“志远,这个办法不错,一个看似复杂的问题,很轻易地就处理了。”   杨志远心想事情已经处理妥当,再在这吃夜宵已无可能,他笑,说:“宋处,既然这样,那么我们先回吧。”   宋华强笑,说:“好。”   于小闽赶忙结账。小老板实在,死活不愿收于小闽的钱,说:“领导,你们给我们解决了这么大的一个难题,我们怎么好意思收你们的钱。”   周围的摊主也在一旁帮腔,说:“就是,这顿夜宵,我们请客,我们凑份子钱。”   杨志远一使眼色,于小闽把钱放到桌子上,转身就走。   三人朝奥迪停放的地方走去。任剑涛跟在后面相送,另几个警察则唯唯诺诺地跟在任剑涛的身后,一群人到了奥迪旁停了下来。   先前的两个警察一看杨志远他们准备上车,赶忙跑了过来,向杨志远他们敬礼,说:“首长,我们知道我们错了。”   杨志远没有拒绝,说:“那好,你们告诉我你们错在哪里?”   那个愣头青说:“错在我们没有把人们群众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杨志远一笑,说:“你能有这认识,说明你是真想明白了。行,我接受你的道歉,我也希望你记住刚才自己说过的话。批评的本质,不在乎你的道歉,而在乎它是否触动你的灵魂,是在于你今后的行动。”   杨志远笑,说:“任局,这事情就到此为止。再见。”   任剑涛挥手,说:“宋处、杨秘、小闽,改天请你们喝茶。”   于小闽开车朝省委招待所而去。他说:“志远,你也太便宜那两个小子了吧。”   杨志远笑,说:“小闽,你还想怎么样。”   于小闽说:“至少也要他们受个处分。”   杨志远说:“受过处分之后呢,他们是不是有可能心生怨恨,从而把气撒在摊主们的身上,没那必要。人不能一棒子打死,你让他接受教育、让他的心灵受到震撼就行了。”   宋华强说:“我觉得志远今天处理事情的方式很不错,比我强多了。”   杨志远说:“华强兄,谦虚了不是。”   宋华强说:“志远,这不是恭维,这是真心话。”   继而感叹,说:“志远,今天的事情处理的也算顺畅,是不是有公权的影响力在其中,试想如果我们不是省政府办公厅的人员,不是身后站着省长,这事情是不是会如此顺畅。”   杨志远点头,说:“那肯定不会。这就是权力的魅力所在,为什么人们会迷恋权力,就因为权力可以很轻松地解决许多现实的难题,权力越大,解决难题就越容易。权力是一把双刃剑,用好了,可以造福于民,为民众带来福祉,赢得民众的信任、支持和拥护,这就是权力带给人的快感;反之,权力一旦用于私利,那就会造就出一大批贪赃枉法之徒,成为社会毒瘤,腐蚀社会肌体,危害社会安全,这就是为什么民众对权力腐败深恶痛疾的真正原因。”   宋华强靠在座椅上,没说话,一时陷入了深思。 第4章 先谋后定(1)   下过一场雨之后,本省的气温一下就降了下来,开始有了一丝寒意,本省就此进入了冬季。   周五这天临近下班时分,宋华强把省长的专号手机交到了杨志远的手里,此专号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换人不换号,时刻保持畅通,随时候命。宋华强把手机交给杨志远,知道从这一刻开始,自己的身份和角色就此翻开了全新的一页,省长秘书这个身份自此离自己而去,一出秘书室这间房门,自己就是另外一个全新的身份,平定县县委书记宋华强同志。   宋华强恋恋不舍地打量着这间自己工作和生活了近两年的办公室,对杨志远说:“志远,说实话,以前呆在这间办公室里倒也不觉得有什么,还整天憧憬着自己的未来去处,可今天真到了离开这个工作岗位的时候,心里百感交集,竟然离愁满腔,生出几多不舍和惆怅。”   杨志远一直陪着宋华强站在办公室的中间,对宋华强此刻的心情,他自是理解,他不想宋华强太过惆怅,他笑着对宋华强说:“华强兄,这里就是你的家,想家的时候,回来看看就是。反正这里的人都认识你,你想来就来,一不用预约;二不用登记;三没人阻拦,来去自由。”   省长的这栋办公楼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省长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市委书记、市长想要面见省长,都还有一套程序要走,更别说是什么县委书记了,县委书记在下面算个人物,但想见省长只怕还真是不那么容易。当然宋华强是个例外,这就是给省长当过秘书的优势,别人无法比拟。   宋华强笑了笑,摇摇头,说:“话是这么个话,可一旦到了平定县,世事纷繁繁杂,诸多事物于身,只怕不是那么随心所欲了。”   杨志远一想宋华强说得没错,宋华强一旦到了平定,进入状态只怕还真需要些时间和精力,他真要隔三差五地往省政府跑,且不说别人会不会怀疑他宋华强有没有掌控大局的能力,就是宋华强自己这道槛就过不去,工作没走上正轨,宋华强哪敢往省政府跑,省长要是问起,自己该如何回答,如何面见省长。   杨志远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他简单地整理了一下桌上的文件,省长今天的日程安排杨志远心里有谱,知道省长今天晚餐没有宴请活动,他正想敲门去问周至诚是回招待所就餐还是在省政府小食堂吃了便餐再回去。没想里间办公室的门一开,周至诚省长已经先行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周至诚看了宋华强和杨志远一眼,笑,说:“两个人聊什么,聊得这么起劲。”   宋华强笑,说:“省长,没什么,就是感觉自己要离开省长了,心里有些不舍。”   周至诚朗朗一笑,说:“好男儿志在四方,鹰击长空,才可以飞得更高更远,人也一样,只有经历些风雨,才可以更为成熟,才可以站得更高,华强,用不着矫情,下去以后,多出成绩才是硬道理。”   宋华强说:“我明白。”   周至诚看了宋华强一眼,目光充满了爱惜和慈祥,他笑了笑,说:“华强,下周一就到平定县去上任了吧。”   宋华强说:“是。我已经和组织部门碰过头了,星期一先到榆江市委组织部报到,再由市委组织部石明泰同志陪同到平定上任,与全县中层干部见个面。”   这是固定的组织程序,在此之前,有些程序宋华强已经走过,县委书记上任之前,市委书记都会代表市委和其作勉职谈话,这个谈话,王文举早就和他谈过了,按说,谈话之后,宋华强就该上平定就职了,只因宋华强的情况特殊,杨志远新上任,是新手,周至诚特意让宋华强留下来,帮带杨志远,宋华强这才滞后了三天时间。石明泰是榆江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县委书记上任,除非是临危受命这种特殊情况,一般只需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代表组织部门宣布市委的任命就可以了,这次石明泰亲自送宋华强上任,应该与宋华强是前省长秘书的身份不无关系,目的只有一个,对宋华强到榆江表示重视。   周至诚点点头,说:“好,华强到了平定后,好好干。”   宋华强说:“我一定不辜负省长的信任。”   周至诚一笑,说:“华强,你这话不对,应该是不辜负组织的信任。”   杨志远觉得周省长和宋华强的话都没错,省长就是省长,只代表个人,并不能代表组织,可问题是一个组织它是由诸多个体组成的,谁要单纯地认为省长只代表个人那他就大错特错,只能说他幼稚。这就是官场文化,怎么说都是对,怎么说都是错,得看是谁去说。   周至诚说:“志远,打个电话到‘富丽华’,订个包厢。”   杨志远一点头,说:“好的。”   周至诚停了停,又说:“包厢订好后,通知国良一声,让他无论如何得参加接待,就他一个人,不要另带他人。”   杨志远点头,说:“知道了。”   周至诚说完,对宋华强说:“华强,我们先走,你还得给我站好最后一班岗。”   宋华强笑,说:“乐意为省长服务。”   周至诚笑了笑,点点头,说:“志远,我们先走,你等下随国良秘书长一同来就是。”   杨志远说:“好,明白。”   周至诚边说边朝门外走去,宋华强赶忙跟了上去。   杨志远打电话到了‘富丽华’,因为省长没有交代清楚,杨志远不知道省长今天宴请的人是谁,也不知道赴宴的人有多少,杨志远干脆订了大包厢。   杨志远订好了包厢,打电话告知了宋华强一声,关了门,下到二楼。杨志远敲了敲付国良的办公室,听到付国良说‘请进’,杨志远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付国良一看是杨志远就笑,说:“志远,此时前来,可有好事。”   杨志远知道付国良是在和自己说笑,他笑,说:“秘书长,自是好事,省长请你与他一同上‘富丽华’赴宴。”   付国良笑:“这哪里是什么好事,所谓无酒不成宴,你说哪次宴会会少得了酒,我现在一听赴宴就头疼,志远,你酒量比我好,看形势不对,你可得给我挡着点。”   杨志远笑,说:“没问题,你给我打手势就是。”   付国良笑,说:“志远,赴宴这等事情,你打个电话告诉我一声就是,特意跑下来又是为何。”   杨志远笑,说:“蹭个便车而已。”   付国良一听,问:“省长呢?”   杨志远笑,说:“省长他们已经先行到一步,让秘书长和我随后赶到‘富丽华’赴宴。”   付国良紧了紧眉头,说:“省长今天的日程,晚宴好像没有安排,他今天宴请的是何人,我怎么不知道,需不需要准备什么?”   杨志远摇头,说:“这些我也不清楚,省长什么都没说,只让我通知你独自赴宴。”   付国良笑了笑,说:“省长这是干嘛,搞什么秘密活动?”   杨志远笑,说:“秘书长,这我哪知道,去了不就知道啦。”   付国良一笑,说:“也是,走,我倒要看看省长今天搞什么名堂,这般神秘。”   两个人下了楼,正巧碰见了焦达。付国良更是奇怪,说:“焦处,你怎么没跟省长一起?”   焦达说:“省长说什么都不让我跟着,我也没办法,我还正准备找你问问该怎么办呢。”   付国良一想,省长如此,今天宴请的只怕是些私交旧友,不想把动静闹得过大,影响与会者的心情,付国良一笑,说:“焦处,既然这样,这事就由我来处理了,你忙你的去。”   焦达点头,说:“行。”   杨志远跟着付国良上了车,付国良因为见焦达没有跟着省长,心里有些担心省长的安全,一上车就让自己的司机加快速度。省政府离‘富丽华’本来就不远,隔几个十字路口而已。司机紧踩几脚油门,没一会就到了。   付国良下了车,让司机先回去,有事再另行通知。然后和杨志远急急地上了二楼。进了包厢,包厢里就省长和宋华强、于小闽三人在包厢里喝着茶,再无他人。付国良扫了一眼,笑,说:“省长,怎么就你们几个,客人呢?还没到啊?”   周至诚呵呵一笑,说:“国良,你怎么现在见风就是雨的,哪来的什么客人,今天就我们几个,一起吃顿饭,目的只有一个,为华强饯行。”   杨志远一听,明白了,难怪省长搞得这般神神秘秘,原来省长心里早有今天为宋华强饯行的准备,却故意不说,就是要给宋华强一个意外的惊喜。   付国良笑,说:“省长,您这唱的是哪一出,害得我在来的路上一直纳闷,不知道你今天到底有何安排。”   周至诚哈哈一笑,很是快慰和得意,周至诚说:“国良,你是秘书长,我的日程都由你掌控,由你说了算,整天不是被你安排到这就是被你安排到那,难道就不许我自行安排一次,给你来个小小的意外。”   宋华强随着省长进了包厢后,省长就让宋华强在他的身边就坐,宋华强当时还有些奇怪,不知省长此举有何用意。但宋华强一直保持做秘书应有的基本素质,那就是既然省长不说,他就不问,只是心里有些忐忑而已。宋华强和付国良、杨志远他们一样,一直以为省长今天要宴请什么重要宾客,坐在包厢里眼巴巴地等着宾客上楼。现在听省长这么一说,他顿时明白,今天的这场晚宴,竟然是省长特意为自己安排的。那一瞬,宋华强胸有澎湃,没法不为之激动,他赶忙站起,说:“省长,宋华强何德何能,让省长您如此苦心安排。”   周至诚摆摆手,说:“华强,你坐,今天是你在省政府工作的最后一天,你在我身边工作近两年,虽然有些地方我不尽满意,但那是你工作履历使然,也怨不得你。这两年里,你辛辛苦苦,尽心尽力,所做之事,我都看在眼里。今天没有别的意思,之所以把国良、志远、小闽叫到一块,就是想为你饯个行。”   宋华强说:“谢谢省长。”   周至诚说:“华强,应该是我谢你才对,谢谢你这近两年来细微的照料。”   此时,服务员已经按于小闽的吩咐把菜上了上来。   今天这个晚宴,不同于杨志远那天的那个欢迎宴,用不着付国良来主持,周至诚待服务员离开,就径直举杯了酒杯,说:“来,我们一起敬华强一杯,愿华强在新的工作岗位上一切顺利,有所作为。”   宋华强说:“谢谢省长,谢谢秘书长、谢谢志远、谢谢小闽。”   周至诚笑,说:“都是知根知底之人,华强,你用不着客气。”   大家一笑,一齐把杯里的酒干了。   周至诚笑,说:“今天在场的,没有外人,咱们今天就破一个例,除了小闽开车只许喝一杯之外,你们几个都可以豁开了喝,醉了也没关系。”   付国良笑,说:“省长,这话可是您自己说的,这里没外人,论喝酒,志远肯定第一,您肯定排最后一个,真要喝开了,您肯定是第一个醉。”   周至诚笑,说:“国良,何以见得。”   付国良笑,说:“今天就我们几个,一旦喝开了,可就各顾各的,没有谁会给您挡酒,您不醉,谁醉。”   周至诚哈哈大笑,说:“国良啊国良,你也是老秘书长了,连什么叫真人不露相都不知道,今天就由小闽做后勤保障,我们就豁开了喝,喝个尽兴,看看谁先倒下。”   杨志远刚跟周至诚不久,不知道周至诚的酒量到底如何,付国良和宋华强跟周至诚将近两年,跟省长出席酒会的场次不少,在本省省长出席的酒宴都是‘省长您随意,我干了’之类,要是遇上北京来的部委领导,周至诚一般都是把付国良和宋华强带在身边,巧立名目,轮番上阵,想方设法把对方撂倒。而周至诚的酒量到底如何,付国良和宋华强两人还真是没见过。付国良本来也是和省长开个玩笑,现在一听省长竟然应战,自是好奇心顿起,有心见识见识周至诚的酒量,但付国良仍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省长,您真喝啊?”   周至诚一笑,说:“自然是真的,自家几个,难道还有假不成。”   付国良一听,大笑,说:“小闽,盅酒。”   于小闽笑嘻嘻地说:“好嘞。”   杨志远一看周至诚胸有成竹的样子,就明白,省长的酒量只怕小不了。他笑,说:“秘书长,刚才来的时候还说一听到喝酒就头疼,现在这个样子,可和你刚才说的大相径庭。”   付国良笑,说:“此一时彼一时。平时喝酒只为应付,这喝酒之事,你还能不明白,真要是自己想喝的酒,那就大不一样了。今天省长主动应战,我这心里早就像猫抓了一样,心痒难耐,你今天要不让我喝酒,还真不如杀了我。”   周至诚哈哈大笑,说:“志远,国良秘书长这是心怀叵测。行,今天大家就喝个尽兴,但有一点必须声明,一不许偷奸耍滑,二不许帮酒、代酒,都得实诚。”   大家自是点头应承,连连说好,就该如此。规矩一经确定,酒战立起,也就再无职务大小之分,你来我往,边喝边聊。   周至诚说:“华强,知道为什么志远的欢迎宴我高调出席,而你的饯行酒我却选择低调吗?”   宋华强尽管明白一些,但既然省长说起,这话肯定还有后续,也就懒得去想,直接摇头。果然,周至诚一笑,说:“这是因为你们俩的工作性质不一样,志远刚到省政府办公厅,许多人对他都不了解,一不了解,志远的工作就不好开展了,志远得花相当长的时间去适应,还就会让志远走不少的弯路。没办法,只有高调,只有大张旗鼓地给志远造势,以示重视,让他人去思量。而你却不同,你是到下面去当县委书记,县委书记这个职位职务虽低,但是权力很大,也算是一方诸侯,我让你下去,不是让你去当霸主的,自然不会为你造势,作为县委书记你得沉下去,多和劳苦大众接触,这对你有好处。”   宋华强说:“谢谢省长的良苦用心。”   周至诚说:“华强,到了县里,遇上什么事情,不要乱,不但需要稳还得静,静心静气地想问题,先谋后定,你只要记住把百姓的利益摆在第一位,什么事情就好解决了。”   宋华强点头,说:“我记住了。前些日子我和志远、小闽到大桥下的涵洞吃了一次宵夜,对底层民众的生活感同身受,感触颇多。”   涵洞那地方周至诚上次也去过一次,知道,他点点头,说:“多去这样的地方走一走,对你有好处。我最欣赏志远的一点就是,志远这人知恩感恩,对农民充满热爱和怜悯之心,现在的年轻人具备这种品质的人越来越少,也就更显弥足珍贵。”   杨志远说:“省长,我是杨家坳那样一个小地方出来的,尽管因为上大学,在北京这样的大都市生活过,但我始终觉得自己就是个农民,不会因为走进城市而改变农民的本质。”   周至诚说:“农民有什么不好,一个人只有爱的真挚,才会热爱。” 第4章 先谋后定(2)   周至诚喝了一口酒,接着说:“华强,我这次把你放下去,你还需给我在‘如何在基层开展党风廉政建设和怎么根除基层腐败’这两个方面做些有益的尝试和探索。近些年来,中央多次强调要加强基层党风廉政建设和着力解决发生在群众身边的腐败问题,可各省的进展都不大,本省也好不到哪去。你这次下去,我需要你先在平定县进行试点,为我提供第一手的资料和有实际意义的建议。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把你放到平定去的主要原因。平定与省城一江之隔,在全省经济排名靠前,越是这样的地方,社会问题越是突出,干群关系越是紧张。在改革进行到一定的时期,经济发展了,各种社会矛盾也就凸显了出来。决策者必须面对比以前更加复杂的政治环境,随着社会的发展,民主制度更加开放,人民群众的民主意识、法制意识、维权意识也就会不断增强,对涉及自身利益和社会公平的问题更加敏感和关注。一些基层权力相对集中、资金相对密集、监管相对薄弱的领域腐败问题易发多发,群众反映强烈。平定县就是这样,经济总量是上去了,可近一年来却时有群体性事件发生,成因虽然各不相同,但危害却是共同的,那就是造成干群关系紧张,群众权益受到损害。我想只有加强基层党风廉政建设、着力解决发生在群众身边的基层腐败问题,进一步密切党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维护劳苦大众的切身利益,才能适应新形势、顺应新期待、应对新挑战,努力维护社会公平正义,促进社会和谐稳定。”   付国良一听,我的乖乖,省长把宋华强外放,原来还有这般考虑。省长交给宋华强的可是一个关乎社会长治久安的大命题,他这是为自己今后在本省长久执政积累经验,本省现在是农业穷省是不假,但省长有决心也有信心把本省打造成经济强省,而在这个走向强盛的过程中,肯定会遇到许多意想不到的新问题,征地拆迁、与民争利、公权泛滥、执法不公、基层干部作风粗暴、欺压群众、奢侈浪费等等一系列的腐败问题已经初具苗头,怎么防治,怎么根除,都有很长的路要走。   付国良心想,看来,我还真是把问题想简单,以为省长把宋华强放到平定去,真的是只因平定县离省城近,省长可以帮宋华强镇住盘子。现在看来,至诚省长为宋华强坐镇是不假,因为宋华强如果带着这么一个大的命题到下面去,没有省长在后为其坐镇,宋华强还真是镇不住盘子,支撑不住局面。省长此举,真可谓是用心良苦。   宋华强说:“省长,我一定听从省长的话,一心一意沉下去,走到人民群众中间去。不负省长重托,一定会在基层党风廉政建设和怎么根除基层腐败这两个方面,摸索出一些新路子出来。”   周至诚点点头,说:“我还是刚才那话,你只要记住在工作中贯彻以人为本、执政为民的执政理念,时时刻刻把人民群众的利益放在首位,那么在大的方向你就错不了,也错不到哪去。你在工作中真要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以找我,也可以找王文举同志,他会给你提供必要的帮助。”   付国良原来还有些纳闷,至诚省长为什么可以把宋华强轻而易举地安排到王文举在榆江的势力范围中去,原来至诚省长早就和王文举同志说了自己的想法,得到了王文举的认同。试想,宋华强有两位省里的强势人物力挺,肯定可以事半功倍。至诚省长此举,也有一举两得之妙,至诚省长把自己的前任秘书安排到王文举的势力范围,无形之中就加强了省长和省委常委榆江市委书记王文举这位本省政坛有影响力的人物之间的联系,把王文举这个骑墙派,拉到支持改革的阵营,为省长本人在本省政坛增添强有力的盟友。难怪罗亮千方百计想让宋华强到合海市去,省长对此不屑一顾,原来省长这是在下一盘统领全局的大棋,为将来落下一着至关重要的棋子,罗亮的想法大小儿科了,省长岂会认同。省长布这样重要的一着棋,自然需要自己了解自己信任的人去执行才行,谁最了解谁最可信任,自然是自己的秘书。   付国良越来越佩服周至诚,周至诚的每一着,看似随意,可其心中早有谋定。细想省长到本省后的几步棋,包括重用朱明华、启用杨志远,看似漫不经心,其实招招都是杀着。难怪杨志远那天的欢迎宴,除了马少强和出差在外的副省长,其他副省长都是一个不落地赶来出席,前来捧场,人家那是诚心臣服,主动示好。马少强竟然还想着要和周至诚省长过招,他只怕还嫩了点,付国良现在就已经看到了马少强的结果,马少强这是在玩火自焚、自寻死路。试想马少强自身污迹重重,却偏要去和周至诚这样一个具有政治智慧,而且自身清正廉政的人为敌,不是玩火自焚、自寻死路又是什么。   付国良认为,就目前的形势来看,至诚省长也许是现在还在布局,为将来本省的政局和经济的发展,先行谋定,还来不及腾出手来解决马少强的问题;也许是根本就对马少强这人不屑一顾,没把马少强这人放在眼里。一旦周至诚找到了合适的机会,认为该出手了,有必要出手了,那他一出手只怕就是杀着,省长这是先谋后定,马少强必败无疑。   付国良举杯,满怀敬畏,说:“省长,我敬您一杯。”   此时在谈笑之间,周至诚已轻描淡写地喝了近一斤的白酒,付国良暗暗心惊,心想,省长的酒量只怕和他的谋略一样,深不可测,保不定自己醉了,省长还是坦然自若,看来自己今天得小心应对才是。   周至诚说完要说的重点事项,接下来的谈话就比较随意了。   周至诚笑着告诫宋华强,周至诚说:“华强,其实县委书记是最具实权的官员,别看就一个县处级,可他的权力有时候比我这个省长的权力都要大,县委书记有话语权、决策权,我做省长的,有时候说出去的话,下面的人会不会阳奉阴违,我还真没法知道,因为我不可能时时刻刻去关注,你做过我的秘书,你应该知道,我没时间也没那精力,毕竟我需要关注更多民生的事情,还有就是有些事情,你这做秘书的,不传达给我,不反馈给我听,那我就成了聋子瞎子,一抹黑。”   宋华强哎呀哎呀直摇头,说:“省长,您可是火眼金星,什么事情看不出来,跟在您的身边,我什么事情敢瞒着您啊。”   周至诚朗朗一笑,说:“华强,别那么紧张,我就是在打个比方而已。”   宋华强第一次和省长开起了半真半假的玩笑,说:“省长,您这比方一打,我的心可是怦怦直跳。”   周至诚呵呵一笑,接着说:“但是县委书记不一样,要财权有财权,要人事权有人事权,一个县就那么大,在这一亩三分地里,他的话,说得不好听的,那就是圣旨,谁敢违背。你到了平定后,我希望你遇事冷静思考和应对,控制自己的情绪,千万不要被他人所操纵。而且要坚守心里的底线和信念,绝不动摇。”   宋华强起身说:“谢谢省长的教诲,一定铭记在心。”   周至诚说:“教诲说不上,记在心里还是应该的。”   周至诚随即摆摆手,压了压,说:“今天不是志远那天的欢迎宴,这里没有外人,你们别动不动就站起来,多累,坐着说话就是,谁要是再站起来说话,就自罚一杯。”   宋华强笑了笑,坐了下来,说:“那从我开始执行。”   周至诚笑,点头,说:“好。”   宋华强就真的自罚了一杯酒。宋华强刚喝完杯中的酒,于小闽就跑过去,笑嘻嘻地帮宋华强把酒满上。   周至诚笑,说:“小闽今天这般勤快,只怕目的不纯,有唯恐天下不乱的味道。”   于小闽笑,说:“省长,您刚才都说了都是自家人,那我也不隐瞒,我就想看看,你们谁第一个休战。”   杨志远笑,说:“省长,小闽这是居心不良,要不您让秘书长另外安排他人今晚开车,让小闽现在就上场参战。”   宋华强一听,举手赞成,说:“我同意。”   于小闽笑,说:“志远,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才叫唯恐天下不乱。”   周至诚和付国良在一旁其乐融融地着看着他们三个说笑,周至诚感觉今天宋华强和于小闽的关系不似以前那般生硬,他尽管不知道是何原因,但他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觉得自己身边的工作人员就该这样,该端着的时候端着,该放下的时候就该放下,这样彼此关系才会融洽,才可以方便工作的开展。   付国良看了周至诚一眼,感觉省长心情不错,适时跟进,说:“华强、志远,就知道闹,还不赶快敬省长一杯?”   杨志远和宋华强一听,连忙举起了杯。宋华强本来屁股已经离开座位了,准备到省长身边去敬酒,一看杨志远笑嘻嘻地看着自己,立马想到省长刚定下的规矩,赶忙坐了下去。   周至诚一看付国良唆使自己的前后二任秘书给自己敬酒,他笑了笑,点了点付国良,举杯,把酒喝了。   付国良笑,说:“志远,既然这里没有外人,问你一个私密的话题,你有没有女朋友?”   周至诚笑,说:“国良,你这是干嘛,想给志远做介绍啊,志远这么优秀的一个人,如果说他没有女朋友,你信吗,反正我是不信的。”   杨志远笑了笑,喝酒,说:“秘书长,可不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   付国良笑,说:“不行,我这是代表组织找你谈话。”   周至诚笑,说:“国良,这话不对吧,我怎么觉得你要问的这个问题和组织上扯不上关系,这你这有以权寻私之嫌啊。”   杨志远附和,说:“就是,省长英明。”   付国良笑,说:“什么叫组织生活,就是说组织上需要关心年轻人的生活问题,需要把年轻人生活方面的事情放在心上,所谓‘欲治国先齐家’就是这么个道理,所以我以组织的名义和志远谈这个问题没有什么错。”   周至诚笑,说:“听秘书长这么一说,觉得也还靠谱,倒也说得过去。”   杨志远笑,说:“省长,您到底帮谁呢。”   周至诚说:“我谁都不帮,谁的话有道理我就支持谁。”   杨志远笑,说:“秘书长,那你这话还是有问题,你这是断章取义,《大家》里的话是这般说的:欲治国先齐家,欲齐家先修身,欲修身先正心,欲正心先诚意。也就是说,一个人只要诚心诚意,拥有一颗正直之心,自然就可以成家立业,成就一番事业。”   周至诚双手一摊,说:“我觉得国良有国良的道理,志远有志远的说法,都还站得住脚,看来我只能隔岸观火了。”   宋华强笑,说:“志远,你就别推三推四的,这个问题又不是什么机密,说说,女朋友是哪的?从事何种职业?多大?快快从实招来,满足大家的好奇心。”   于小闽说:“就是,说一说有何关系,还说上那么一堆大道理,真是没劲。”   杨志远笑,说:“行了,我招了还不行。我是有女朋友了,她叫安茗,大学同学,北京人,现在在北京一家电视台工作。”   周至诚笑,说:“同学好,彼此了解,知根知底,感情稳定,对事业有帮助。我和我夫人就是大学同学,一直相敬如宾。不过,志远,女朋友在北京终究不是个事,怎么样,找个机会把女朋友调到本省来,本省虽然不如北京,但总比将来两地分居要好。”   杨志远笑,说:“谢谢省长关心。我们商量好了,等我在省城安顿好了,就让安茗到榆江来工作。”   周至诚明白杨志远这话的意思,这样看来杨志远已经有了在本省长期定居下来的打算,他哈哈一笑,很是高兴,说:“好。这事你可得抓紧了,真要是情投意合,我看你们就趁早把婚结了,到时我给你们当主婚人。”   付国良笑,说:“省长,你当主婚人只怕不合适。”   周至诚笑,说:“国良,这我倒是不明白了,为什么我当主婚人就不合适了。”   付国良笑,说:“省长,你想想,你要是给志远当主婚人,去给志远祝贺的人只怕少不了,到时候宾客盈门,志远的婚礼还不就成了世纪婚礼,省纪检委还不得找他谈话。”   周至诚呵呵一笑,说:“是有这个可能,也是这么个事,志远,你说怎么办?”   杨志远心里其实对此早有考虑,安茗是陈明达的女儿,这事许多人都不知道,自己和安茗结婚,陈明达肯定会光临杨家坳,本省官员要是知道自己是和陈明达的女儿结婚,还不知会引起何种震动,现在再加上省长给自己主婚,要是豁开了办,只怕会把杨家坳挤得水泄不通。如果自己还在杨家坳一介农民也就罢了,可现在自己到了省政府,作为政府公职人员,大操大办,有违党风廉政制度,实在没有那个必要。周至诚这么一问,杨志远当即回答,说:“省长,主婚人的事情就这般说定了,到时您可别反悔,至于婚礼,就在小范围内摆个三五桌,意思意思就行了,办完了,就旅游结婚去。”   周至诚笑,说:“好。你现在位置特殊,简单有简单的好处,我看就这么办,我们一言为定。”   周至诚今天心情不错,在座的都是他身边的几个人,他也就保持着一种平和的心态,和杨志远他们开着善意的玩笑。作为省长,周至诚很多的时候都是板着面孔,一脸的严肃。不是周至诚想要这样整天端着架子,而是因为身在官场,不得不如此,作为大领导,架子出来了,式样摆足了,说出来的话更具力量,执行起来更有力度。   不知不觉,四瓶本省老曲已经下肚,本省的这种老曲属于高度酒,物美价廉,名气不大。周至诚上任以后,老曲就被内定为省政府的招待用酒,此举有地方保护主义之嫌,茅台、五粮液此类高档名酒只在上级领导来本省视察工作才会被偶尔摆在桌面上,以充门面。   四瓶老曲,你来我往,四个人倒也相差无几。周至诚一斤白酒下肚,面不改色,坦然自若。杨志远一看省长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刚才的想法没错,省长的酒量差不了,和大家有得一博,只怕一时分不出高下。   付国良虽然说要和省长喝个痛快,看谁先倒下,但也就是说说,活跃活跃气氛而已,试想今天在场的几个,有谁真敢把省长放倒。付国良现在一看事情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大家的酒也喝得尽兴了。就笑,说:“省长,看来您还真没吹牛,您的酒量真还不错。下次,再跟您一起赴宴,我可不会再给您挡酒了。”   周至诚哈哈一笑,说:“国良,这可不成,该喝的酒你还是得喝,跑不了你。”   付国良笑:“您这酒量和我差不到哪去,您得自己上啊,得身先士卒不是。”   周至诚笑,说:“国良啊国良,这又不是战场,这是酒场,哪有一上去就让自己的领导挡子弹的。酒场之中也要讲究战略战术,得你先上,领导最后一个出场,趁来者有几分酒意,领导一鼓作气,肯定能把对方撂倒。”   付国良笑,说:“那好,省长,四瓶老曲已经报销了,是不是还要发起新了一轮的战争?”   周至诚望了杨志远和宋华强一眼,说:“今天就开个民主生活会,你们也说说自己的意思,战还是不战?”   杨志远的酒量最大,无所谓,宋华强已经有了几分酒意,心里有心罢战。可今天这种场合,他们自是没有决断权,这个决断权,自然控制在省长的手里。   两个人连连摆手,说:“这等事情还是由省长一锤定音比较好,省长您说喝咱就喝,省长您说散咱就撤,唯省长是命。”   周至诚哈哈一乐,说:“你们这两小子,给你们自主权你们不要。看来还得我来独断专行了。”   周至诚看来今天心情真是不错,一挥手,指挥于小闽,说:“小闽,再上两瓶。”   付国良笑,说:“省长,真想撂倒几个啊。”   周至诚笑,说:“难得像今天这般高兴,干脆放松一次。不过,现在我更改一下规矩,再喝,大家都随意,真要觉得自己有个七八成了,可以休战。真要醉了,几天都缓不过来,伤身体,没这必要。”   付国良笑:“好,就按这规矩办。”   这场酒喝了三四个小时才散。相对来说,杨志远和周至诚的酒量要高一些,付国良和宋华强次之,虽然省长已有声明,谁喝不下去了,可以罢战,可付国良和宋华强见省长难得像今天这般高兴,都舍了命陪省长喝。周至诚自然看得出来,一看,再喝,付国良和宋华强只怕会醉,主动休战,说:“行了,今天就到这里了。改天再喝。”   杨志远知道,省长事务繁忙,改天,只怕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付国良摇摇头,说了实话,说:“省长,再喝我只怕真要醉了。”   周至诚哈哈一笑,说:“国良不错,不来虚的。”   杨志远想起一句古语:用友者霸。意思就是说,在适当的时候,作为领导者,对待下属要像兄弟朋友一样,方能成就霸业。霸业用在当下,自然不合时宜,应该是成就事业才是。省长今天如此易于亲近,一团和气,是不是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杨志远知道,经过今天这场酒战,在场诸人的情感自此进了一层,对今后的工作大有帮助。看来省长对怎样做一个好的领导者,成竹在胸,对领导者的领导艺术,技艺纯熟,非同一般。 第5章 大智若愚(1)   杨志远始终觉得作为一个领导者,是需要领导艺术和领导智慧的。什么是领导艺术,简单地说,那就是会做人,会用人,做好人,用好人。作为领导者,必要的时候要懂得谦逊,所谓拿得起放得下,就是如此。而作为领导者,自己的施政纲领需要变成现实,就需要具体的人员去实施,就必须把一群有胆识有能力的人团结在自己的周围,而有才能者,必定有其独有的个性,领导者就必须做到礼贤下士,懂得包容,海纳才能百川。如果作为领导者,只用那些言听计从、唯唯诺诺、溜须拍马之人,那这个领导者迟早会走向失败。而领导智慧,则是指心智和心力,领导者需要做到未雨绸缪,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要懂得迂回,该退让的时候退让,该进攻的时候进攻,不争一时之势,志在长远,这样的领导者,才会大有作为。苏轼曾曰:“大勇若怯,大智如愚。”大智若愚,就是此解。   杨志远真正见识周至诚的领导艺术和智慧是在年底的那一次省委常委讨论有关人事工作的常委会之后。杨志远才真正明白什么是领导者的大智大慧、大智若愚。   周一,宋华强在榆江市委组织部石明泰部长的陪同下,前往平定走马上任。杨志远从这一天起正式开始了自己省长秘书的公职生涯。在外人看来,作为领导秘书,平时的工作应该是琐碎的,甚至可以说有些婆婆妈妈,无外乎就是整天给省长提包、沏茶、倒水、开门、挡酒,整个就是一个跟班,这事情谁都会做。杨志远知道这些都没说错,作为省长的秘书,是需要婆婆妈妈琐琐碎碎,细致入微。但如果仅仅是做到上述这些,那只能说这是一个平庸的秘书所为,如果真要如此,这样的秘书比比皆是,周至诚省长何必这般大费周折、用心良苦地把他杨志远要到身边,在省政府办公厅随便找一个秘书就行了。   杨志远知道,一个真正有所作为的人,必须先磨练心智,任何人都不可能一步登天,都得从第一步做起,周至诚省长官至省长,在此之前,他就没有磨练心智的阶段?肯定有之,每个人都有过自己的青涩年代,只是省长已经走了过来,他杨志远还在走而已。杨志远自喻,自己现在就是在跟着成功者的脚步在一步步前进。他杨志远现在给周至诚省长当秘书,就是一个磨练心智的阶段。他现在刚跟着省长,还有许多的东西要学,也必定能学到许多的东西,为自己今后的成长积累经验。这不,年底的常委会,杨志远就学到了许多东西。   快到年底了,周至诚事物繁多,杨志远整天跟着省长跑上跑下,没有一刻的消停。这天,杨志远陪同周至诚在‘富丽华’这家五星级酒店宴请外宾。就在这时,杨志远的手机响了,杨志远现在有两个手机,一个是自己的手机,一个是省长专号。今天宴请的外宾极为重要,杨志远自己的手机早就已经关机,这次响的自然是省长的专号手机。省长专号只在小范围内公布,知道的人并不多,杨志远一听手机的蜂鸣声,赶忙跑到外面去接了电话。   电话里一个声音传了出来,说:“杨志远同志,钟书记让我问一下,周省长的酒宴什么时候可以结束?是不是还需要推迟?常委们都到得差不多了,你能不能催促一下省长?”   杨志远自从正式就任省长的专职秘书以来,大一点或者有些熟悉的领导都在电话里称呼他志远或者志远同志,关系一般的下面地市的书记市长都叫他杨秘,以示亲密。杨志远知道现在在电话里叫他杨志远同志,并且在省委书记钟涛身边工作的人也就只有钟涛的秘书刘书琦、省委办公厅秘书一处处长。杨志远同志这个称呼虽然没有错,但显得过于正式,杨志远知道,刘书琦这是在有意拉开彼此间的距离。在本省,秘书也分等级,得根据他们各自跟的领导排座次。刘书琦跟的是钟涛,理所当然就是秘书一号,杨志远在政府这边是一号秘书,到了省委就只能排第二,第三才是省委副书记郭建明的秘书,依次类推。   杨志远估摸了一下,说:“刘处,省长大约还需要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   刘书琦应该是请示了一下钟涛,停了一会才说:“那好,麻烦你告诉一下省长,钟书记说常委会半小时后准时召开。”   杨志远说:“我清楚了。”挂了电话。   此次常委会省委办公厅早有安排,时间上也与省政府办公厅衔接好了,本来定于今天下午三点召开。此次常委会的议题早经通知,是讨论通过合海市等几个地市书记市长的班子人选和省财政厅、农业厅厅长的人选问题。这是周至诚到本省以来,动作最大,牵扯面最广的一次人事调整会议,影响长远。   常委会别的议题都好通过,但凡涉及人事,讨论起来就是没完没了,毕竟这是一个权力重新分配和洗牌的时候,每个常委的下面都跟着一条线,大家都希望在这次权力的分配中分到一块大蛋糕。此议题早就提出,但常委会一直没有就此议题进行正式表决。杨志远就任以来,跟着周至诚省长开过二次常委会,但都是绕开此议题,商量其他事物。但人事不同于其他,这人事议题一起,下面自然人心浮动,工作自是不好开展。钟涛和周至诚在尽快召开常委会这一点上,意见趋于一致,两人都认为此事必须在12月31日前彻底解决,务必在此次常委会上把需要调整的市级班子的人选确定下来,决不能把此事拖到来年,要不然对来年的开局不利,影响新一年的工作规划和本省政局的稳定。   书记和省长于是商议于这周的星期五下午三点召开常委会,之所以定在星期五,是书记和省长都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下午议不完的事情,晚上接着议,反正第二天休息,这样可以保证时间上的宽裕。   省委省政府两边的办公厅按照书记、省长的指示,分别通知了各位常委,省委那边有两位常委接到通知时正在外地出差,不在本省境内。此议题如此重要,常委们心里清清楚楚,根本用不着文坤催促,两个常委一口应承会在常委会召开这天前及时赶回来。为什么同样是副省级,常委们比别的一般副省级干部更受人追逐,就因为常委们有人事方面的表决权,可以决定下一级官员的命运和仕途生死,这是党赋予他们的实实在在的权力,谁要是在这时候白白放弃,就只能说明这个人的智商有问题,而且不是一般的问题,简直就是弱智和低能。可官至省委常委这一级的,在官场百炼成钢,自然不会弱智和低能到如此地步。   按说这次常委会的时间一经确认,省委和省政府办公厅都事先对常委们的时间作出了应有的调整,常委会的时间几无更改的可能。   今天就是星期五,常委会召开的日子,杨志远发现周至诚今天起得比往常要早了十分钟,本来每天早晨,杨志远都要陪着周至诚围着省委招待所里的池塘跑上几圈,锻炼锻炼身体,呼吸新鲜空气。但今天早上周至诚与往常有些不同,省长今天没有跑步,而是坐在池塘边一颗大的鹅卵石上,看金庸大侠的《天龙八部》。   杨志远曾经和省长就《天龙八部》里的人物有过一次讨论,谈到乔峰这个人物时,周至诚省长是这么评价的:乔峰的悲剧,就在于该断的时候不断,到头来,自己反受其害。杨志远知道,省长说的这个‘断’,是说决断和果断。   本省的气温日渐寒冷,鹅卵石又冰又凉,杨志远怕省长冻着,上楼拿了个垫子,让周至诚垫着坐,周至诚笑了笑,倒也没有拒绝。周至诚在鹅卵石上足足坐了有四十分钟,杨志远注意到,在这四十分钟里,省长就翻了很少的几页书。杨志远知道,省长看书是假,思考问题才是真,省长这是在为今天下午的常委会作最后的准备,就像考试,临阵磨磨枪,理理头绪,有时候十分必要。   四十分钟后,省长站起身来,精神抖擞地说,走,志远,上食堂吃早餐去。杨志远知道,省长心中已经有了谋定,谜底今晚就可揭晓。   可事情往往是人算不如天算。偏巧中午下班时分,周至诚接到一个来自北京的电话,华尔街一个大财团的总裁会于今天下午途经本省,问至诚省长可有兴致。此财团财大气粗,人家不太把省长当回事,周省长出动方方面面的关系,想邀请人家到本省来考察,但人家总裁都没当回事。这次总裁从沿海经陆路上京与国家领导人会面,途经本省,人家不坐飞机,而坐火车,自然时间上颇为宽裕,应该是中途还有其他考察任务。周至诚得到消息,立马让付国良通知文坤,常委会需要延后,他需要马上上火车站去劫财。   周至诚饭都没顾上吃,赶到火车站,火车晚点,周至诚就在候车室里匆匆忙忙扒了几口盒饭,勉强填饱了肚子。铁路部门是有名的铁老大,该晚点,人家就晚点,可不会因为有个大省长在候车室里等着就有所改变。一小时后,火车才姗姗来迟。周至诚省长带着杨志远上了软席,硬是把人家总裁从火车上劫了下来。总裁得以在本省停留一晚,加强彼此了解。至于总裁在本省停留以后,是否还有时间去邻省,就不是本省省长考虑的问题了。   此事较为重要,于本省从农业穷省向工业强省转型至关重要,付国良和省委秘书长文坤联系,说了省长要求延时之事。钟涛对此表示理解,同意延时,常委会于是改在晚上进行。   杨志远知道,周至诚省长对总裁的到来早有心理预期和准备。要不然,一个总裁途经本省,省长也用不着动用北京方面的关系来了解一个总裁的行踪。人家是实实在在的总裁,连国家领导人都重视,自然不是什么商业骗子,用不着一省之长如此牵肠挂肚、跟踪追击。并且亲自带人上火车站,拦路抢劫。周至诚省长其实早有准备,早就安排经济处、涉外处和综合调研室的主任尚平三他们会同下面的地州市、省政府厅委办把本省需要融资的项目滤了一遍,把几个大的有发展前景的项目整理成册。分析论证说明书、行业前景分析表、数字数据K线图,图文图片一应俱全,图册印刷精美,中英文对照,一目了然。不仅如此,还制作了幻灯片,真是处心积虑至极。   省长把总裁劫下来后,就直接把人家拉到了富丽华大酒店。下午,就由尚平三作为主讲人,就着幻灯片,在酒店的会议室里,给客人做了一番详尽的汇报和展示。   杨志远跟着周至诚省长在会议室里陪同客人一同听取了汇报。应该说尚平三他们做了精心的准备,下了一番心力,论证充分,到底是在省财经学校当过副教授的,英语水准很高,一些专业词汇,任用的很是到位,杨志远听了暗暗折服。   杨志远在一旁细致地观测,总裁对其他的项目,表情一般,没有任何动作。但当尚平三开始演示省高速公路建设开发总公司的几条高速公路投融资项目时,总裁明显地表现了兴致,他坐直了身子,当尚平三把江海通高速利用亚洲开发银行贷款,执行菲迪克条款修建通车后的车流量作为论据通过幻灯片展示在大家的面前,总裁顿时坐直了身子。期间竟然还插话说了一句:“Please show it again!”   意思是‘请你重复演示一遍’。尚平三一听,赶忙把幻灯片打了回去。杨志远注意到省长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省长的嘴角一挑,露出一丝笑意。   此场演示会历时将近两个小时才结束。宾主自然得共进晚餐,省长指示晚宴的招待要做到‘不卑不亢、有礼有节、华而不奢’。付国良觉得省长的这个指示不好把握,私底下找杨志远商量,杨志远建议秘书长就按西方的礼仪,在酒店的西餐厅吃自助餐,开香槟把酒言欢,这样既不铺张又不浪费,自由度大,符合老外自由散漫的心性。付国良当时还有些担心,说:“志远,这主意好不好使,人家可是本省贵客,千方百计才请来的,你这般做会不会怠慢了人家?”   杨志远笑,说:“人家是从沿海过来的,要是跟人家沿海省份去比奢华,我们肯定比不过,咱们就比简约,在这方面想想办法,简约而不失礼节,不违省长的指示精神。反其道而行之,说不定效果更佳。想让总裁到本省投资,好的项目才是关键,至于接待方面我认为倒在其次,总裁又不是傻瓜,你的项目好,让总裁觉得有利可图,总裁自然会感兴趣,要是你的项目让总裁提不起兴趣,你就是把总裁伺候得像皇帝一样,人家拍拍屁股,照样溜之大吉。”   付国良笑,说:“志远,就照你说的办。办砸了,挨省长的批评,你也别想跑。”   杨志远知道付国良是在说笑,自从上次省长召集他们一起给宋华强饯行,喝了那一场酒后,付国良和杨志远间仅有的那一丝生疏感早就荡然无存。两人关系融洽,亦是下属也是朋友,这一个多月来彼此配合默契,把周至诚的工作和生活安排的妥妥帖帖,周至诚对此很是满意。   杨志远笑,和付国良开玩笑,说:“秘书长不地道,搞好了,功劳是你的,办砸了,却有我的事,这种买卖可不合算。”   付国良哈哈一笑,说:“行,要是办好了,我请你喝酒,全当是咨询费如何。”   杨志远笑,说:“这还差不多。”   这个主意收效不错,总裁一进西餐厅就竖起大拇指表示赞许。周至诚当时走进西餐厅微微愣了一下,一看总裁感觉满意,也就放下了心。西餐厅环境不错,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可以看到远处有如丝带般的江海通高速和远山的秋景,赏心悦目至极。   刘书琦的电话打到杨志远的手机上时,酒宴已近尾声。   周至诚省长说此次要劫财,实为戏言。此次把总裁劫留本省,不为结果,只为加强沟通。用省长的话是一回生二回熟,买卖不成仁义在,这次人家总裁真要是对本省的项目没有一点的兴趣,也没关系,咱图下一次。杨志远感觉,省长今天的动作,应该有所收获,总裁肯定对本省高速公路的投资项目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只是他现在不会把这种兴致说出来,他得把资料拿回去,得和自己的团队分析研究,得向董事会汇报。越是大的投资越是会小心谨慎,得一来二去,得讨价还价,斤斤计较。如果现场就拍着胸部,当即拍板,那反而是一句空话,纯属戏言,注定没戏。杨志远之所以觉得这次会有后续,就因为总裁坐直了身子,无意识的那句:Please show it again!那么大个总裁,什么样的项目没见过,还Please show it again!说明总裁有所触动,自然流露,不是儿戏。   杨志远接了刘书琦的电话回来,周至诚正站在玻璃幕墙边和总裁说着话,尚平三在一旁当上了义务翻译。尽管存在语言上的障碍,但一看样子,就知道省长和总裁相谈甚欢。   周至诚看到杨志远进来,看到杨志远点了点手上的表,周至诚自然会意。也不隐瞒,直接向总裁说明事由,需要先行一步。看得出,老外对周至诚的直率很是欣赏,连连点头。此种场合,除了周至诚,自然也还有不是常委的副省长作陪,周至诚简单地交代了几句,就和总裁道别,带着杨志远朝省委大院赶去。   在路上,周至诚问:“今天让老外总裁上西餐厅吃自助餐这主意不错,我给你和国良记上一功。”   杨志远自然不会去争功,说:“这是秘书长的主意,我只是提了些参考意见。”   周至诚点头,说:“好,这一点,你们做得不错,有事就该互相商量,三个臭皮匠还抵一个诸葛亮,何况你们还不是什么臭皮匠,是两员大将,志远,有你和国良在身边,我可是轻松多了。”   杨志远知道,周至诚省长这是在表扬,也是对自己这段时间工作的肯定,心有所感,出乎内心,极具可信度。 第5章 大智若愚(2)   常委会在省委的会议室召开,像大多数会议室一样,会议室的正中是一个椭圆形的会议桌,中间有几盆低矮的绿叶植物。本省的十三名常委,除了周至诚外,都已到按顺序分两排相对而坐,杨志远跟周至诚走进了会议室,钟涛坐在会议室上首的位置上正在翻看着文件,看见周至诚走了进来,抬起头笑了笑,说:“至诚省长,你总算来了。”   周至诚说:“抱歉,今天迟到了。”   钟涛说:“你那事也是本省经济的大事,现在一切都以经济建设为重心,我们等等,没关系。”   杨志远一扫,钟涛的右手坐着省委副书记郭建明,左手的第一个位置空着,不用说,这是周省长的座位,杨志远走过去,把省长的眼镜,茶杯、记事本放到桌子,这种场合杨志远自然不可久留,他做完这一切,赶忙离开了会议室。杨志远注意到,看见自己走进会议室时,钟涛竟然朝他微微地点了点头,杨志远不知道钟涛这是不是在和自己打招呼,他礼貌地回以一笑。   常委们在开常委会,自然没有秘书们什么事。秘书们都在会议室的对面休息室休息,等候领导散会。省委那边常委们的秘书,杨志远除了因工作关系和钟涛的秘书刘书琦有过几次联系,其他人都还不熟。省政府进入常委序列的除了周至诚也就朱明华和马少强二人,马少强的秘书因为周至诚和马少强两人不对付,和杨志远自然也就走不到一块。   杨志远走进休息室时,刘书琦看见杨志远走了进来,望了杨志远一眼,算是打过招呼了。其他常委的秘书一看刘书琦对杨志远态度不甚友好,自然不会主动往上凑,都是点点头,淡淡一笑。只有朱明华的秘书范晓宁看到杨志远进来,站起身来,拉出身边的一张座椅,说:“志远来了,坐。”关系的亲疏一目了然。杨志远走过去,大大方方在范晓宁的身边坐了下来。   杨志远是第一次随省长参加讨论人事的常委会,他发现秘书们的表情很有意思,省委常务会进行的前半段,秘书们要么在看报纸,要么就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表情很是淡定。到了后半程,除了省军区司令员的秘书一如既往外,其他人都开始躁动起来。秘书们手中的电话也开始此起彼伏,响个不停。   杨志远明白,此时常委会的议程已经进入了尾声,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注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这个夜晚注定是不眠和不平静的,因为许多人的命运将在今夜发生改变,这种场合注定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对于许多已经进入大名单的人来说,此时,正一个个焦急地等待着这最后的结果。有些性情比较急的,开始按捺不住,一个个电话打到秘书们的手机上,目的只有一个,探明情况,希望自己在这最后时刻不会被排挤在外。这时候,就充分体现了秘书的优势,秘书靠近权力中心,自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虽然不能起决定性作用,但是却可以最先知道结果,让悬着的心早经落定。要知道等待是最折磨人的,到了这种地位的人,至少人到中年,心脏最经不起折腾。当然,这个时候能把电话打到这个屋子里的秘书的手机上的,无不都有些私交,平时只怕没少做功课,就是等着在这种关键时候派上用场。   此时常委会还在进行,至于进行到哪个议程,先前议程的结果如何,秘书们谁都不知道。秘书们此时接到电话,因为不知道结果,自然都是三言两语,哼哼哈哈,态度模棱两可。   这就是权力的魅力,今天对面的办公室就是权力的磁场,本省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四处打探的消息,希望自己最先知道结果,在这个大名单里的人好多只怕就坐在酒宴边,只等尘埃落定,消息确认后就打开香槟庆祝,而没在大名单的,也想最先知道消息,这样就可以在第一时间里对新晋晋升的领导去电表示祝贺,表明心迹。   相对来说,秘书室里,刘书琦的电话响的次数最多,这个电话刚挂,另一个电话又自响起。这可以理解,人家是钟涛书记的秘书,本省第一大秘,自然有好多人向其靠拢,百般巴结。且不说他,杨志远就任省长秘书的头几天,下面的书记、市长,电话接踵而至,内容千篇一律,套套近乎,说说话,无非就是想和杨志远建立起某种联系,以便关键的时候可以搭上省长这根线。杨志远对此心知肚明,他记住李泽成交代他的话,不想与下面的领导交往过深,打着哈哈,说不上热情,也谈不上生疏,保持足够的礼貌。毕竟人家是书记、市长,是一方要员,不能伤了彼此的脸面。今天刘书琦的电话多,实属正常,刘书琦的电话,如果比别人的少,那反而不正常了,要不就是刘书琦失势了,失去了钟涛书记的信任,要不就是钟涛书记要走了,离开本省政坛。世态本就炎凉,官场更是如此,如果不是互相欣赏,真心实友,彼此交心,那肯定就是人走茶凉,换来一声叹息。   范晓宁的电话不多,但也接到了那么一两个,也就是说,今天拿到常委会上讨论的大名单里,至少有两个人和范晓宁走得比较近,或者是说这两个人和朱明华走得近。范晓宁接这两个电话的时候,有些不安地望着杨志远一笑,杨志远笑一笑,表示理解,并且低下头去,看今天的党报。等范晓宁接了电话,主动找他说话,杨志远才很随意地和范晓宁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相对来说,杨志远的电话,自始至终没有响过一下,秘书们心里不免有些奇怪,连刘书琦都忍不住投来探询的目光。自然不会有人会认为杨志远在省长面前失势了,也不会认为周至诚省长要离开本省了。因为官场中人谁都知道,周至诚省长对杨志远信赖有加,对杨志远大为倚重,周至诚省长本人在本省的根基越来越稳定,未来本省政局,如果不出大的意外,将来肯定会由周至诚来掌控全局,本省大小官员现在对目前的形势看得越来越清楚,上层把周至诚空降到本省,应该有将来接替钟涛的打算。既然省长和杨志远都没有问题,那这就只能说明一点,省长和杨志远自律性很好,下面的官员不敢打电话向杨志远打听‘小道’消息,之所以曰‘小道’,倒不是说从杨志远这里出去的消息没有准确性,杨志远的消息肯定是千真万确,只是因为消息不是出自于省委的官方文件,自然就归于小道消息之列。这也是范晓宁之所以接到电话时要对杨志远不好意思地笑一笑的真正原因,范晓宁这是有些自愧,心有忐忑。   杨志远觉得今天应该会有一个电话会打到自己的手机上,那就是合海市市长罗亮的电话。杨志远之所以这么认为,是因为今晚有一项议程与罗亮有关,罗亮不可能不想在第一时间知道结果。   此次会议的第一项议程就是讨论合海市市委书记的最终人选。合海市是大市,和榆江市、会通市同为本省经济重心。省人大有一位副主任是北京人,快退休了,这次回了北京,在人大任了个闲职,合海市原来的市委书记邹波在12月18日得以接任省人大副主任一职,省人大副主任虽然不是什么实职,却是副省级,一般都是由退居二线的副省长就任。邹波还有两年就要退休,临退休前既解决了副省级,又可以在政坛迟缓几年退休,自是心满意足,中央的批复一下来,邹波没有丝毫的耽搁,立即到榆江走马上任,这样合海市市委书记就空缺了出来。有人说,邹波这次能解决副省级,周至诚在其中出了不少的力气,要不然,邹波就得耗在合海市,到老退休。之所以让邹波任省人大副主任,是周至诚和邹波协商的结果。周至诚需要邹波让出市委书记的职位,好让合海市市长罗亮接任。   杨志远开始还觉得此风多半为空穴来风,但他后来发现,这还真不是别人凭空臆造,周至诚真有让罗亮接任市委书记的打算。因为在邹波离开合海的第二天,周至诚就正式向省委提名罗亮作为接任合海市市委书记的人选之一。既然罗亮是市委书记的候选人之一,那么罗亮自然就不是唯一人选,他还有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那就是林原市市委书记梁大智。梁大智这个人,杨志远自然知道,新营县属林原市管辖,杨志远是新营人,梁大智就成了杨志远名副其实的父母官。杨志远原来在新营县的时候和梁大智还有过一些交往,彼此感觉也还不错。人家是老牌的市委书记,虽然从林原到合海,属于平调,但林原是贫困市,合海是经济强市,自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有着天壤之别。   按说,梁大智即便是老牌市委书记,也还不是罗亮的对手,因为罗亮是省长提名的人选,有分量。但问题是这次提名梁大智到合海市去当书记的,恰恰是省委书记钟涛。一个书记、一个省长,本省一二号人物齐齐当场,目标一致,都盯上了合海市市委书记这个职位,这事情就有些曲折,谁都不知道最终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结果,这也成了此次常委会最大的看点,人们都想知道合海市市委书记一职最终会花落谁家,如果梁大智表决通过了,那就说明钟涛书记依旧掌控全局,如果是罗亮胜出了,那就说明周至诚省长略胜一筹。本省已经二分天下了。   杨志远听到外面的这些传言后,就明白,合海市市委书记这个职位不好定夺了,这已经不是梁大智和罗亮的问题,这样一来,合海市市委书记一职就演变成了省委书记和省长之间的对垒。用谁不用谁都成了一个两难的问题,直接把本省的一二号人物直接放到火上去烤了。周至诚省长思考最多的,只怕也是这个问题。   钟涛书记盯上合海,杨志远不知道其内心到底是何想法,至于周省长的想法杨志远多少还是清楚一些,省长要任用罗亮,应该是出于公心,与私谊无关。这是因为合海市在周至诚的经济布局中至关重要,周至诚省长必须要把一个既懂经济又熟悉合海,省长自己又了解还值得省长信任的人放到书记这个位置上才行。罗亮自然就是这么一个合适的人选,他是合海的市长,对合海的情况了解,由其接任,承前启后,对合海的经济没有丝毫的影响。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杨志远觉得周至诚提名罗亮真是出于公心,是综合各方面的考虑。杨志远还真有些认同坊间的传言,邹波上调,只怕还真和省长有些关系,邹波这人比较古板,老旧,罗亮在合海有些被束缚了手脚的感觉,省长于是动了心思,让邹波离开,想让罗亮接任,好让罗亮可以大胆的施展拳脚。问题是好好的事情,钟涛书记却横空插上一脚,是不是省长在此之前没有和书记协商好,只怕未必,周至诚省长做事,从来都是未雨绸缪,肯定会和钟涛有所商量,虽不明言,但也会有所暗示。问题是现在钟涛书记突然把梁大智提了出来,钟涛书记这下得是哪一步棋,杨志远还真没看出来,是不是钟涛书记觉得,周至诚省长经过这两年的经营,在本省的势力越来越强,风头越来越劲,有必要在适当的时候,出出手,给本省的干部提个醒,本省的书记现在还是我钟涛,不是周至诚,我钟涛才是真正的一把手。政治就是这样,往往是瞬息万变,不到最后谁都不知道事情会朝何种方向发展,政治上既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钟涛书记这次是不是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下了这么一步棋,上点眼药,刺刺全省干部的眼睛,提提醒,这事情就只有钟涛书记自己清楚了,其他人只能胡乱猜想。   钟涛书记突然走出这么一着棋,周至诚省长应该也没料到。省长早上于招待所的池塘边,看书静坐,应该也与此有着关联,省长是在想对策,他既不能与钟涛书记公然翻脸,又必须达到自己的目的,这就需要他去思考,需要他运用政治智慧来解决问题。   而周至诚省长会怎么来应这一着棋,杨志远对此同样充满了期待,他知道省长肯定会实行自己的意图,因为他知道省长今天早上肯定已经想好了对策,杨志远就想知道省长会怎么去应棋,在杨志远看来,结果会很光明,但过程会很曲折,肯定惊心动魄,百转千回,有看头。   罗亮因为合海生物医药工业园的事情后来又二次到省政府面见省长,省国有投资公司最终还是采用了向合海融资,合海的资金到账后,再由省国有投资公司以定投的方式,收购了合海生物医药工业园内几家成长型公司的股权,从10%到30%不等,也就是说,合海市绕了一圈,通过省国有投资公司间接持有了生物医药公司的部分股权。   周至诚省长提名罗亮为合海市市委书记的人选后,罗亮反而不往省政府跑了,私底下,杨志远也没见罗亮与省长有过什么接触。杨志远知道罗亮这是在避嫌,同时也是保持一种淡定的心态:是自己的逃不掉,不是自己的上蹿下跳也没用。   杨志远发现罗亮除了工作上和省长接触的比较多外,私底下从未见罗亮和省长有过什么接触,不是罗亮不想,而是罗亮不敢,送礼更是想都不敢想,除非想自行找骂。现在罗亮没跑没送,省长照样提名罗亮为市委书记的人选,那就是说省长心中已有他的考虑,用不着罗亮去为之跑动,罗亮真要是不知轻重,到省城又跑又送的,只怕反而会弄巧成拙。杨志远知道以周至诚省长的秉性,罗亮真要敢如此,罗亮市委书记的提名泡汤不说,只怕市长的位置都会岌岌可危,只怕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杨志远总觉得罗亮会给自己打个电话,问问情况,毕竟根据今天常委会的议程安排,合海市市委书记的人选是今天的第一项议程,罗亮会不会最终胜出,常委会应该已经有了结果。罗亮怎么着也会打个电话问问,毕竟自己和他见过多次,虽然没有私交,但总体还说得过去。罗亮真要问起,杨志远知道自己如果知道了结果,肯定会告之一二,因为他对罗亮这人并不反感,觉得他是个做实事的人。但杨志远发现自己想错了,自始至终,罗亮都没给自己打电话。事后,他发现自己同样想错了的是,合海市市委书记的表决是第一项议程进行这不假,但却是最后一个通过,与自己的想象大不一样,这其中,就充分显示了周至诚省长的政治智慧,周至诚省长应了一着很漂亮的棋子,钟涛书记最终弃子言和。   这场常委会比预计的时间大大超时,应该是周至诚省长上任以来开得最长的一次常委会,没有谁会想到,常委会开到凌晨一点才散。真不知道常委们怎么熬得住,就是杨志远他们这些年轻人都扛不住了,开始在休息室里打盹。就在杨志远他们昏昏欲睡的时候,‘哐当’一声门响,杨志远他们这些做秘书的立马就清醒了过来,知道至此,常委会胜利结束。杨志远他们赶快走出了休息室。纷纷接过领导手中的茶杯、笔记本,然后是眼镜。   看得出,常委们一个个满身疲倦,眼袋下垂,分明就是疲劳过度。杨志远走到周至诚省长的身边时,竟然闻到了烟味,杨志远知道周至诚是不吸烟的,只有在实在困顿的时候才会抽上那么一二支。   常委们是依次而出的,钟涛书记在前,周至诚省长慢半步。杨志远迎上去的时候,书记和省长正有说有笑地走出来,要是不了解今天事情真相的人,肯定会认为本省书记、省长关系亲密,一团和气。只有杨志远他们这些身边的人才知道,就在几分钟前,在常委会里,只怕两人还是针尖对麦芒,针锋相对。可常委会一散,一出会议室的门,彼此就是‘老钟呵呵!’‘老周哈哈!’看上去比谁都亲热。   钟涛看到杨志远,笑了一笑,竟然关切地说:“小杨同志,你到省政府以来,我还没有向你表示祝贺,今天就送上我迟到的祝福了,祝小杨同志,前程似锦。”   杨志远知道钟涛书记这话有问题,但他还是赶忙道谢,说:“谢谢钟书记。”   为什么杨志远觉得钟涛书记这话有问题呢,是因为‘前程似锦’这四个字。官场中人,有些话不能说,也不可说,话只说一半,后一半,得自己去猜。‘前程似锦’后面其实还有四个字,那就是‘步步高升’,这话民间怎么说都行,但到了一定级别的干部,说出来就不合时宜,步步高升,怎么升?升到哪?让人误解。所以‘步步高升’一般都省略不说。杨志远是周至诚的秘书,周至诚上升了,杨志远自然就是前程似锦、步步高升,在本省周至诚再往上升,那就只能是省委书记一职了,钟涛书记这话是什么意思,看似祝愿,实则嘲讽?   钟涛望着杨志远呵呵一笑。大家下了楼,刘书琦打开奥迪的车门,钟涛上了奥迪,在刘书琦即将关上奥迪车的车门的一霎那,杨志远听到钟涛打了个哈欠。钟涛这个哈欠应该忍了很久,不想让同僚听见,一上奥迪自然就放松了,自是哈欠就出。没想到,刘书琦的手脚慢了些,让杨志远听见了。杨志远相信周至诚省长应该也听到钟涛的哈欠声了,因为省长看着钟涛远去的奥迪,独自一笑,有些小得意。   杨志远后来才知道,周省长那个小得意是有原因的。就在这次常委会上,罗亮任合海市市委书记的提议得以表决通过。常委会上,周省长和钟涛书记下了一盘对手棋,常委会一切都按照周省长的预想落子,周省长不得意才怪。   让杨志远没想到的是,在这次常委会上,周省长还顺带提名表决通过了一个副厅级干部的任命,本来这个副厅级干部的提议,不在今天常委会的议事日程之中,但周省长却恰到好处的提了出来,让常委们议了一议。   此次表决通过的副厅级干部与杨志远的关系非同一般,两人亲如兄弟。杨志远事前根本就不知道周省长会有此考虑,杨志远对此大感意外,为其真心高兴。   周至诚省长的此项提议就是:提名省农业科学研究所的所长杨建中同志为省农业厅副厅长。   常委们最终以12票同意,一票弃权,通过了周省长的提议。那一张弃权票的主人为马少强副省长。 第5章 大智若愚(3)   没几天,关于这次常委会开始有N个版本在本省流传,其中有一个版本传得神乎其神,说是当晚,在讨论合海市市委书记人选的时候,钟涛原本还是准备启用梁大智的,为此周至诚勃然大怒,在常委会上当即拍了桌子,和钟涛大吵了一架,钟涛第一次见周至诚如此愤怒,最终只得妥协,同意罗亮出任合海市市委书记一职。   杨志远一听,就知道这是民间版本,纯属杜撰,民间演义。把周至诚省长说成了鲁智深一样的人物,要真是这样,周至诚也到不了省长这个位置,这有违省长的秉性,省长作事沉稳,考虑问题周全,不会在常委会上如此莽撞。再说了,政治如果通过吵架就可以解决问题,那还要政治家干什么。政治是需要智慧的,当党委和政府的两位首脑出现分歧的时候更是如此,政治智慧就显得尤为重要,当然妥协是必然的,双方之间,总要有一方退出,选择妥协,不然就永远都产生不了结果。问题是选择妥协的方式和代价,是不是值得妥协,让对方为之妥协的筹码又是什么,这才会在你来我往中,迂回向前,达成一致,握手言和。   杨志远是省长身边的人,处在权力的中心,尽管当晚不知常委会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总会知道事情的经过。这几天里,各种信息通过各个渠道,汇集到了杨志远这里,杨志远经过综合分析,终于得以还原当晚常委会的现场实情。   杨志远当晚离开常委会现场,走进休息室的时候。钟涛取下眼镜擦了擦镜片,然后把眼镜戴上,轻咳了一声,说:“好了,常委们都到齐了,同志们,今天常委会的议程,议程表早就发到了大家的手里,组织部门的考察定论同志们也都看到了,我相信同志们这段时间对议程中的人选都有了进一步的了解,我希望同志们本着对党的事业高度负责的精神和严肃认真的态度,认真地行使党赋予你们的权力,投好自己手中的这一票。今天之所以在晚上仍需召开常委会,是因为人事问题已经严重地影响到本省的日常工作,人事问题不解决,下面的工作就没法开展,元旦将至,新的一年就要来了,形势迫在眉睫,今天的常委会无论如何得把各项人事议程拿出个结果来,不到目的不罢休。”   这是必须的套话,钟涛说完,停了停,问:“至诚同志,有没有需要补充的?”   周至诚笑,说:“同志们,钟涛同志已经说得很实在了,我同意钟涛同志的意见,今天所有的议程都必须拿出结果来,今年的事情没必要拖到明年去,这是对党的事业的负责,也是对下一级党委政府同志们的负责。”   两位主官的调子一定,常委们就知道,今天得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不出结果,肯定散不了会。   钟涛清了清嗓子,说:“好,现在我们开始进行今天常委会的第一项议程:表决通过合海市市委书记的人选。现在请何亚洲同志就两位候选人的情况作一个简单的介绍。”   何亚洲是省委组织部长,他按组织程序首先宣读了罗亮和梁大智两个人的简历,罗亮和梁大智的简历早就发下去了,人手一册。常委们谁都不会去细听,自然都是心不在焉的。何亚洲自然对此心知肚明,他的语速很快,用时不到十分钟就把两个人的履历和组织部门对两位同志的评价宣读完毕。此类评价千篇一律,无非就是该同志思想政治素质好、思维层次高、工作能力强,头脑清醒,有丰富的基层工作经历和领导工作经验,熟悉经济工作和政治工作,思路清晰,视野开阔,创新意识和能力比较强。唯一不同的是,组织上对梁大智的评价是:梁大智同志沉稳老练,工作中魄力大,勤奋敬业,律己严格。而对罗亮的评价则是:锐意改革,思想解放,敢想敢干,推行力强。   等何亚洲宣读完毕,钟涛笑了笑,说:“下面请同志们就此发表意见。”   常委们都明白,按说此类人选,谁去谁留,早在书记办公会上就有定论。现在把他们拿到常委会上来讨论,是因为书记办公会没有达成一致,才会把两个同等分量的人放在一起讨论。常委们早就知道出现这种情况背后的端倪,一个书记,一个省长,两位主官,得罪谁都不好,自是谁都不会去开口。一时会场一片寂静,鸦雀无声,常委会刚一开场出现了冷场。   杨志远事后分析,周至诚省长对此情况应该早有预料。他喝了口茶,笑了笑,说:“既然同志们都不说话,那我就说几句。罗亮同志是由我提名他作为合海市市委书记的人选的,罗亮同志就任市长以来,合海的工作成绩大家有目共睹,我也就不多说,之所以提名罗亮同志,是有我的考虑,合海市在我省经济布局中十分重要,邹波同志到了人大,我认为合海目前的情况不适宜派外市的同志去,外来的同志毕竟不熟悉合海的情况,需要有一段时期的磨合期。因此我认为由罗亮同志接任最合适,这样可以承前启后,不会因新书记的到来,而打乱合海市已有的经济布局。而且罗亮同志锐意改革,思想解放,敢想敢干,推行力强,很适合合海目前的经济形势,有利于打开合海已经出现的经济停滞不前的工作局面。当然,梁大智同志的工作能力我是认可的,该同志沉稳老练,律己严格,是个不错的同志。”   周至诚一开场就很直率地亮明了自己的观点和态度,钟涛当时应该有些意外。他在肯定罗亮的同时,又对梁大智进行了充分的肯定,这更是让钟涛没有预料,不知道周至诚是何用意。事后看来,周至诚对梁大智进行充分的肯定,这是他布下的一着暗子,奥妙无穷。   钟涛这时自然不会立马进行表决,周至诚把自己的态度亮了出来,态度诚恳,很有说服力,要是自己不开口,亮明自己的态度,此时进行表决,常委们一装傻,不用说罗亮肯定胜出。钟涛知道自己必须说点什么,他笑了笑,说:“至诚同志,罗亮同志年龄方面是不是年轻了些,而且他在市长的工作岗位上,工作时间也不长,是不是有必要再在市长的位置上磨练磨练,为将来委以重任积累经验。”   周至诚笑,说:“我觉得年龄和工作长短都不是问题,问题是罗亮同志适不适合当前合海的工作局面,是不是对合海的工作有利。同志们都知道林原是一个农业大市,把一个农业大市的市委书记调到一个工业大市去当一把手,同志们认为谁更占优势。”   杨志远觉得省长对此应该是早经谋定的,这恰恰是梁大智的弱点,也是其就任合海市市委书记致命的弱点。周至诚此言一出,常委们都情不自禁地点头,钟涛一看,已方已处弱势。有些不好收场了,他有些后悔自己失策,不该把此议题摆在首位,应该摆在最后去讨论。   钟涛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扫了常委们一眼,常委们都在认认真真地看材料,钟涛明白,常委们这是不好定夺,干脆装傻卖乖。这是首个议题,照这个态势,这个常委会怎么可能开得下去。   钟涛笑了笑,说:“同志们,都发表发表自己的意见。”   还是没有人说话,省委副书记郭建明干脆起身去上了个厕所。按说省委秘书长文坤和副省长马少强是钟涛的左膀右臂,此时该发表看法才是。可两人在常委的序列中排名靠后,排名靠前的常委都不说话,他们自然不能抢着说,除非钟涛直接点名。钟涛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走这一着的,因为这是一步臭棋,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使出来。周至诚一看,此时火候已到,他再不开口,钟涛只怕下不了台,直接点名了。周至诚应该是不想让文坤和马少强有说话的机会,他笑了笑,说:“既然同志们都不好定夺,钟涛同志,我看我们是不是把这个议题放到最后去议,先把后面的议题解决了,如何?”   常委们一听,松了口气,纷纷点头,说:“同意至诚同志的意见。”   钟涛知道周至诚这话是给自己解了一围,他笑了笑,说:“好,就按至诚同志的提议办。”   官场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梁大智成为合海市市委书记的人选后,不知为何,钟涛不待常委会确定,就让他直接把林原市市委书记的位置空了出来,拿到这个会上讨论,也许是钟涛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也许是另有所图。这次常委会第二个议程就是林原市市委书记的人选问题。组织部门拟用林原市市长胡捷接任书记一职。不用说这是马少强起了作用,得到钟涛的默许才会被组织部门提出来的。   周至诚待何亚洲介绍完胡捷的基本情况,马上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说:“我不同意组织部门的意见。胡捷同志以前是交通厅副厅长下去的,在地市工作的时间太短,没有基层工作经验,不合适。我坚决不同意。”   周至诚接连几个不同意、不合适,斩钉截铁,没有商量的余地。这个人选,钟涛在此之前在书记会上和周至诚碰过,周至诚并没有发表不同意见,钟涛这才把胡捷作为候选人拿到常委会上讨论,没想到周至诚阵前反戈,打了钟涛一个措手不及。   杨志远分析,省长其实在书记会就已经布下暗子,早有图谋,他在书记会上默许胡捷作为林原市市委书记的人选,就是要在常委会上给钟涛一个措手不及,让他来不及重新布局。省长不动声色,就是不想让钟涛看清他的真实意图,因为省长的这一步棋十分重要,是事关整个布局至关重要的一着,这一步棋下好了,后面的棋才可以接着走下去,这一着棋没下好,就满盘皆输。所以省长注定不能让胡捷通过,不能让马少强如愿以偿。   周至诚刚一说完,朱明华紧随其后,说:“我同意至诚同志的意见,胡捷同志是不适合担任林原市市委书记一职。”   根据官场顺序,按说,朱明华作为新晋省委常委,排名靠后,得等其他排名靠前的常委发表意见以后再轮到他发言,但朱明华不管不顾,提前开火。杨志远心知,这不是朱副省长不懂官场规矩,只怕是和省长达成了某种默契,需要朱副省长提前表明态度,这样就可以影响后面常委的判断力。   周至诚、朱明华不同意,钟涛自然可以理解,他笑了笑,说:“还有哪位同志有不同意见。”   按顺序,省委副书记郭建明发言,郭建明和钟涛数有间隙,此时,见周至诚、朱明华都极力反对胡捷的提议,他适时地加了一把火,他说,既然至诚同志和明华同志一致反对,而且至诚同志的话我觉得很有道理,我也觉得胡捷不是林原市市委书记的合适人选。   郭建明说完,是省纪委书记黄凯,黄凯这人铁面无私,是本省有名的包公式人物,对马少强的劣迹,黄凯早有看法,多次向钟涛进言。胡捷属于马少强系,黄凯当即反对,说:“我同意至诚同志的意见。”   十三个常委,头四个就投了反对票,钟涛和马少强都知道,胡捷的此项提议悬了。这时候,一个让钟涛和马少强做梦都没想到会提出反对意见的人物出声了。此人一出声,胡捷的市委书记之梦就彻底泡汤了。榆江市市委书记王文举说,我支持至诚同志的意见,胡捷同志不合适,还需要再锻炼。   且不说钟涛、马少强感到意外,在座的常委都感到奇怪,谁都知道王文举属于骑墙派,不到最后时刻不露底牌,今天一反常态,这般出手,又是为了哪般。杨志远知道,这应该省长提前做了功课,有了宋华强的事情作为契机,省长做通王文举的工作,把握很大。这又是省长走的一着好棋。   连王文举这个骑墙派都倒向了周至诚,胡捷的命运也就可想而知,表决的结果就是:7比2。除了以上五位常委投了反对票外,还有宣传部长、军区司令员投了反对票,投了赞成票的是何亚洲、马少强。其他同志投了弃权票,钟涛书记也在弃权票之列,这应该也是周至诚意料的结果,试想省长、省委副书记、省纪委书记、省城市委书记、常务副省长都已经明确表示胡捷同志不合适,钟涛如果偏要强行通过了话,政治风险太大,一旦胡捷真有问题,钟涛就脱不了干系,用人失策这一条肯定跑不了。既然大势已去,钟涛只能弃权,他自然也不会投反对票,那无异于自抽耳光。钟涛一弃权,剩余其他常委紧跟钟涛,都一一投了弃权票。何亚洲却是不得不投赞成票,因为他是组织部长,干部的考察和提名是组织部门提出来的,他要是反对或者弃权,同样是自抽耳光,不得不为。   胡捷作为候选人没有获得通过,问题就出来了,林原市市委书记的人选就空了出来,除了第一项,其他诸项虽然也有备选人,但说白了就是拉来作陪衬的,分量自然不够,同样没法通过,这样问题就出来了,林原市市委书记一职由谁去接任?怎么办?周至诚又有了新的提议,提名省财政厅副厅长徐建雄同志出林原市市委书记。   周至诚这么一提,朱明华、王文举马上就同意,一下子就把整个议程打乱了,徐建雄是省财政厅厅长的候选人,周至诚却偏偏提名他为林原市市委书记。钟涛一下子让周至诚搞得很被动。现在三名常委联合提名徐建雄为林原市市委书记,钟涛就犯难了,不同意吧,常委会已经接连否认了两项提议了,再不同意,只怕就说不过去了,传出去,省委颜面扫地。可提名徐建雄为财政厅厅长的候选人是钟涛的意思。钟涛一下子陷入了两难的地步,他可以反对周至诚的提名,仍把徐建雄作为财政厅厅长的候选人,问题是接连否决了三个提议,省委常务会岂不等同儿戏,省委组织部门是干嘛的,省委是干嘛的,前期工作是怎么做的,怎么考察的,没有成熟的方案就拿出来讨论,他这个省委书记也太不称职。如果自己说徐建雄不能胜任市委书记一职,那在后面的财政厅厅长的议题上,周至诚就可以以同样的理由反对,说徐建雄既然不能胜任市委书记一职,那他同样也不能胜任厅长一职,这人的能力有问题。那事情就越议越麻烦,今天就收不了场,钟涛的心里窝了一肚子的火,真恨不得提请休会,以后再议,可自己的开场白已经说的明明白白的,而且明天马上就会有人说,作为省委书记,他在常委会上已经权力失控了。这就更为可怕。钟涛权衡再三,心里窝火,脸上带笑,说:“我同意至诚同志的提议,下面就对此提议进行表决。”   常委们有什么不同意的,省委书记、省长都同意的事情谁也不会去反对。这块蛋糕本来是分给马少强的,马少强的蛋糕分给谁不是分,只要不动自己那一块就行了。常委们一致通过。徐建雄一不留心,成了林原市市委书记。只怕常委会一结束,他自己都会大跌眼镜。那些围在他身边的下属和老板们,又得赶快去另寻门子,向新厅长靠拢了。好在徐建雄也不是一无所获,好歹,从副厅跃上正厅,成为一方诸侯。虽然财政厅的下属、老板向新厅长靠拢去了,他徐建雄并不是孤家寡人一个,自然有林原的下属、老板会千方百计找上门来。   徐建雄去了林原,财政厅厅长的位置就空出来了,这可是一块分量够重的蛋糕,自然引起众人追逐。纷纷改变策略,把原来准备拟任其他位置的候选人搬了过来。反正已有先例,徐建雄可以去林原,其他人也可以上财政厅。   此时大局已定,一切都按周至诚的设想走,周至诚自然坦然自若,喝着茶,吹着茶叶,在一旁静观其变,他知道这块蛋糕,钟涛肯定不会轻易放手。   果不其然,常委们提出的人选,钟涛一口回绝,毫无商量的余地。钟涛现在开始有些后悔听从马少强的唆使,想通过梁大智和罗亮的竞争,来打压周至诚的锐气。梁大智虽然和自己走得近,但马少强的意思很明确,无非就是想让胡捷往上走一步,现在好了,马少强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把自己搞得很被动。让常委会乱糟糟的,这哪还像个常委会,分明就是个菜市场,传出去,他这个省委书记的脸面何堪。   钟涛正自气恼,没想到,周至诚放下茶杯开口了,说:“既然大家都没有合适的人选,我提一个人,肯定合适。”   钟涛不知道周至诚又有何打算,他生怕周至诚又重新发难,还好,周至诚这次提出的人选,钟涛还真是无话可说,周至诚说:“我提名梁大智同志出任财政厅厅长一职。”   从林原市委书记到财政厅厅长,也是属于平级调动,但谁都知道林原是个穷市,财政厅掌控全省财政,是本省的钱袋子,比林原强上不知有多少倍。梁大智应该高兴万分,对周至诚心存感激才是,要不然,一旦合海市去不成,林原市又回不去,他一下子就被架在了空中,每个位置上都有一个屁股坐着,轮到他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周至诚的这个提议还真让钟涛无话可说,在钟涛的眼里,合海根本就不能和财政厅相提并论,自然得找个自己信任的人来看紧钱袋子最为重要,即便是周至诚不提,钟涛也有把梁大智放到财政厅去的考虑,现在周至诚一经提出,自是最好不过,钟涛当即点头同意了周至诚的提议。常委会于是表决通过了梁大智为财政厅厅长的提议,只待省委组织部的文件一下,梁大智就可以走马上任。   农业厅的厅长由副厅长接任,这事在常委会上一致通过,这块蛋糕是郭建明的,自然毫无悬念可言。这样,就有必要和财政厅一样,把副厅长的人选一并解决。本来这个位置也是有人选的,也许是工作没有做到位,原来的人选在常委会上竟然没有通过。钟涛不想为了一个副厅级,以后再开个常委会议一次,就说:“同志们,看看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提出来议一议。”   常委们当即提出了几个人选,分量都还不够,在没有做好前期工作的情况下,这个时候讲究的就是自身的实力。   周至诚一看接连几个人都没有通过,就说:“我提名杨建中同志。杨建中同志,同志们可能了解不多,他是省农业科学研究所的所长,多年的正处级干部,几年前就被作为农业厅副厅长的候选人才。这个同志工作踏实,有想法,有激情,群众基础好。农博会大家都知道,但同志们可能不知道的是,农博会是在杨建中同志的农产品供需见面会这个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应该说杨建中同志对农博会的发展,功不可没。”   周至诚这么一说,钟涛记起来了,自己在杨家坳听说过这个杨建中,当时其也在杨家坳,看样子是个务实的农业专家。一个副厅级,既然常委们提出的人选都不靠谱,杨建中还真是个不错的人选。   这就是官场现实,杨建中有能力是不假,但他没有直达权力中心的人脉,他的能力常委们又有几个清楚,现在周至诚一提出来,常委们也没什么意见。再说此时,夜已深,常委们都没有开始那般亢奋,就想早点散会,不愿为了一个副厅级,无休止地拖下去,周至诚的此提议于是顺利通过。马少强应该是因为胡捷之事对周至诚有着不满,投了弃权票。   这样一来,后面的进程就简单了,罗亮作为合海市市委书记的唯一入选,也就毫无悬念地表决通过。钟涛自自然然地投了赞同票,这应该是对周至诚提议梁大智为财政厅厅长的回报。周至诚绕了这么一大圈,在迂回中,达到了自己目的。   杨志远对此佩服的五体投地,这是什么,这就是官场智慧,这就是大智若愚。   本来常委会到此就可以结束了,可罗亮升任书记,合海市市长的位置就空出来了。这个位置很有吸引力,常委们纷纷提出人选,这个位置属于政府序列,周至诚又有在合海实行产业转型和产业布局的打算,这个人选,如果周至诚坚决不同意,那么谁都没办法,周至诚的意见就显得至关重要。   周至诚权衡再三,综合各方面的因素。他认可了省纪委书记黄凯的提名人选,同意合海市副市长梅雪迎为合海市市委副书记、代市长,提交合海市人大通过。   梅雪迎为女性,在合海的几位副市长中排名第二,位列常务副市长之后。后来杨志远才明白,这是周至诚省长下得又一着先手,又一次显示出周至诚超强的政治智慧。 第6章 有情翩翩(1)   元旦到了,这个元旦加上大礼拜,有三天的假期。杨志远终于可以轻松几天了,周至诚省长这个元旦按计划回北京去了,这次他没有让杨志远跟着,特意放杨志远的假,让杨志远回杨家坳去看看自己的母亲。   临近元旦时,付国良特意问周至诚省长元旦怎么安排,周至诚笑了笑,说:“还能有什么安排,回家。我家前天刚添了个小孙子,我得回家去看看,享享天伦之乐。”   这等喜事,周至诚瞒得紧紧的,可好心情也是需要有人分享的。周至诚见付国良和杨志远是自己贴心之人,也就不再隐瞒,高高兴兴地说了。   付国良一听,连忙说:“恭喜省长,这可是个大喜事。”   杨志远笑:“难怪这两天省长心情不错,早上起来还哼上几句京剧,原来如此。”   周至诚乐呵呵的,喜悦溢于言表,说:“是吗?我哼京剧了?呵呵!”   付国良笑,说:“省长,要不今天晚上乐呵乐呵,我们陪你喝一盅。”   周至诚笑,说:“这个可以考虑,我看这样,让食堂炒几个小菜,打包,上我住的地方喝去。”   付国良,说:“那就按省长说的办。”   周至诚说:“就我们几个,此消息决不能外传。”   付国良心里明白省长的担心,省长位高权重,想溜须拍马的人太多,省长一直清正廉洁,对上门送礼之人深恶痛疾,这也是省长特意让保卫处在他住的地方加了道岗的原因,这样一来就可以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可家里添丁,在本省可是一件大喜事,一旦风声传了出去,知道省长家有如此喜事,肯定会趋之若鹜,明知省长不喜,还是会找上门去,大喜之事,省长自然不能伸手去打笑脸之人,只能推诿解释,很是麻烦,没那必要,只有不说,不让外人知晓。   周至诚说:“我这次要是不回家聚一聚,乐呵乐呵,我家那口子肯定会满腹怨言,再不回家一趟,只怕总有一天真的会被拒之门外。”   付国良笑,说:“不是吧,省长不是一直说夫人通情达理,善解人意吗?”   周至诚笑,说:“通情达理是一回事,表现自觉又是另一回事。要知道工作固然重要,但亲情也不能漠视。工作永无止境,永远都没有尽头,可生活每天都在延续,我们共产党人,既要讲究革命的理想和斗志,也要注重亲情和生活的乐趣,劳逸结合,事业才会持久,才会有激情。元旦节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国良,你安排安排,让大家好好放松几天。”   付国良点头,说:“好,我排个值班表出来,除了留守值班的同志,其他人都休假。”   周至诚说:“就这样,地球离了谁不转,可对一个家庭来说,我们整天不着家,还真是转不了啦。”   周至诚说:“志远,这次我回北京,你就不要跟着我了。这近一个月来,你跟着我没日没夜的,也没时间回杨家坳去看看,趁元旦假期,你回去看看母亲。老人家这么久没看到你,心里不知道有多挂念呢。儿行千里母担忧,我可不能让你母亲说我周至诚不懂人情世故。”   杨志远说:“省长,还是让我跟着您吧,您一个人回北京怎么成,总得有个人在您的身边吧,真有遇上事情需要人帮着处理怎么办。”   周至诚笑,说:“志远,你放心,真有什么事情我让省驻京办去办就成了。”   杨志远还是有些不放心。付国良说:“省长,要不,让志远回家,我跟您进京。”   周至诚笑,说:“好了。这个问题就不要再争来论去的,事情就这么定了,我一个人回北京,志远,你给我订元月1号的机票,把时间告诉驻京办,让他们安排个人来接就成了。”   周至诚的话不容置否,付国良知道,省长这是拿定了主意,没得商量。他望着杨志远无可奈何地一笑,摇摇头,意思是让杨志远不必纠缠。   从省长的办公室出来,付国良偷偷地和杨志远商量,意思是把于小闽叫上,大家凑个份子,给省长家的小孙子买个小礼物。杨志远跟省长这两个月来,从来就没见省长收过一分钱的礼物,他根本就没想过这事,付国良一说,杨志远也觉得很有必要。这个礼物可不好选,贵重了省长肯定不会要,得价格不高,又有意义。   两个人商议了一下,杨志远说:“秘书长,要不送个金脚圈怎么样?”   付国良吓了一跳,说:“你这是什么馊主意,那还不是找骂。”   杨志远心知自己没有说清楚,杨志远说:“现在的商场,有那种金珠子,三四克一颗,很漂亮,穿一根红线编织成的红链子,很是喜气。钱不多,三个人,每人不超二百。”   付国良一想,说:“这个主意不错,就这么定了。这个事情就由我去办。”   下班,于小闽上食堂打了包,三人回到省长的住处。刚把桌子准备好,付国良就到了。   周至诚说:“国良,怎么才来,下班的时候也没看见你,溜岗了吧?”   付国良笑,拿出刚买的小金珠,说:“我们三人合伙给省长的小孙子买了个小礼物。”   周至诚眼一瞪,想要发怒,杨志远赶忙说:“省长,大喜之事,可不许骂。这可是我们三个的主意。意思多于价值,您先看看再说。”   周至诚不说话,从付国良的手里拿过红色的小锦袋,打开,中国红的丝带上绑着两个金黄的空心小金珠,漂亮、喜气,周至诚一看,价值不大,也就是个意思,神色这才缓和了下来。   付国良一看,顿时松了口气,知道这一关过了。   于小闽把酒盅满,于小闽照料只喝第一杯,第二杯酒开始就是三个人喝了。   周至诚感怀,说:“这人啊,就是活在世俗之中。这大喜之事,我心里高兴,不和你们分享吧,我心里难受,一告诉你们吧,你们不聊表心意,你们又觉得过意不去,真是两难。”   谈到那天常委会上的事情,周至诚同样感慨,说:“志远,你说这体现了我高超的政治智慧,其实要我说,事情大可不必如此,我们可以用另一种方式去解决,那就是用党性、良知说话,坦坦荡荡的,你为什么要用这个人,你用这个人的目的和理由是什么,明明白白地摆在桌面上,谁的理由站得住脚,谁的建议对党的事业有利,我们就表决通过最好的那个提议。可事实上现在要做到这一点,谈何容易,每个人的心里都装着个算盘,一到开会,就噼噼啪啪,计算得失,有如商人计算银两,逼着你去谋略,去迂回,以达到自己的目的,何必。褒义词那是智慧,贬义词其实就是城府。城府只会加深同志与同志间的距离,世态如此,无可奈何,不得不为。”   付国良和杨志远知道省长这话犀利,是平日里难得一听的真知灼见。只是这些话题太沉重,与今天的气氛不符。杨志远笑,岔开话题,说:“省长,今天这酒的味道不对,是不是假酒?”   周至诚说:“不会吧,就本省这老曲也有人造假,国良,你品品。”   付国良抿了一口,看杨志远朝自己眨眼,装傻,说:“只怕真还有假。”   周至诚平时就很少喝酒,一听付国良这么说,指示于小闽,说:“去里屋,把我的那两瓶茅台拿来。”   付国良笑,说:“省长,您哪来的茅台?”   周至诚笑,说:“这个大个省长,有几瓶茅台有什么好奇怪的。”   付国良说:“省长,您没茅台才正常,有茅台才奇怪。”   周至诚点点付国良,得意地一笑,说:“我原来在北京的时候,有次国办召集我们这些部委领导开会,席间我找首长软磨硬泡,好不容易要来两瓶茅台,一直没舍得喝,就带到省里来了。”   付国良连连说:“小闽,赶快去把茅台拿来,这老曲我说什么都不喝了。”   周至诚一听付国良这话有问题,不是假酒吗,还喝什么喝,再一看付国良和杨志远的得意劲,哈哈一笑,说:“敢情我上你们的当了。行,省长说出去的话可不能反悔,今天就喝茅台。”   大家哈哈大笑,气氛为之热闹。   元旦这天,杨志远和于小闽把省长送上飞机。看着飞机直入蓝天,杨志远才和于小闽打道回榆江市区。   于小闽说:“志远,干脆我送你回杨家坳得了。”   杨志远说笑,说:“就你这奥迪,省长专车,往杨家坳一开,一路招摇,只怕我人还没到家,市、县两级领导就已经惊动了,知道是我还好说,要是人家以为是省长元旦搞突击检查,那事情就闹大了。徐建雄书记和胡捷市长的家都在省城,保不定人家今天都已经回到省城过节了。你这么一闹腾,他们一旦从省城赶回林原,那你我真是收不了场。”   于小闽笑,说:“还别说,志远,还真有这可能。”   杨志远笑,说:“不是什么可能,而是肯定会这样。”   于小闽说:“那你怎么办,都这时候了,你肯定赶不上下午那班到新营的班车了,你今天怎么回杨家坳?”   杨志远笑,说:“小闽兄,没关系,我已经跟我的侄女约好了,明天上午回杨家坳去。今天晚上正好和省城的朋友聚一聚。”   于小闽笑,说:“志远,你跟省长也快一个月了,怎么就没看见你和朋友有过什么联系。我还以为你在省城没朋友呢。”   杨志远笑:“朋友是什么,真正的朋友不在乎你见不见,而在于你心里有没有。”   于小闽说:“这倒也是,每天见面的不一定是朋友,好久不见的也未必不是朋友。”   杨志远笑,说:“小闽兄,不错,一点就透。”   于小闽说:“整天跟着省长的身边,不透也透了。”   杨志远笑,说:“这就是跟着省长这种领导的好处,在一个充满智慧的领导身边,肯定可以学到很多的东西。”   于小闽把杨志远送回省委招待所,说:“志远,你不要我送,我可回去了。”   杨志远说:“你回吧。”   于小闽说:“要不,晚饭上我家吃去,我让你嫂子给你做顿好吃的。”   杨志远笑,说:“改天吧,我不是还约了人么?”   于小闽说:“那我真不管你了。”摆摆手,方向盘一打,走了。   杨志远回到房间,休息了一下,然后起来洗个澡。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杨雨菲也该来了。杨志远出了房间,下了楼,站在池塘边的柳树下等侯杨雨菲。   没多久,杨雨菲就到了。杨雨菲不是一个人来的,和她一同前来的还有方芊。杨志远看到方芊不免有些奇怪,说:“方芊,你怎么来了?”   方芊俏皮地一笑,说:“怎么,杨大哥,我就不能来么?”   杨志远笑,说:“方芊,我是没想到。”   方芊笑,说:“雨菲上师大附中找我,正好元旦放假,没地方去,想跟着你们回杨家坳去。不知欢不欢迎?”   杨志远笑,说:“欢迎啊,怎么不欢迎,求之不得。”   杨志远打量了方芊一下,感觉方芊的变化很大。相对于布衣牛仔、简单甜美的杨雨菲,走入社会的方芊一付成熟的打扮,短靴,黑裤袜,羊羔毛棕色方格短裙,上着黑色的高圆领内衣,V字领带拉链的素色小套,外面再披了一件淑女风格、小翻领、收腰、简单修身的长呢毛浅色外套。原本黑色的头发被焗成浅黄色,发稍微卷,韵味十足。到底是音乐学院毕业的,这身穿着穿在方芊的身上,成熟而不失高雅,很具气质。   杨志远上次见方芊还是11月份的省农博会上,杨志远因为农博会杨家坳土特产品展示的需要,为烘托气氛,特意请方芊上农博会来帮忙。方芊那时刚毕业,在师大附中任音乐老师不久。听说杨志远需要帮忙,二话不说就和杨雨菲她们一起来了,那时的方芊是素色的,就像眼前的杨雨菲一般简简单单的学生打扮,与现在的方芊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自那一别,杨志远就一直不曾和方芊见过面,时光冉冉,现在屈指一算,已将近两月。杨志远直摇头,说:“方芊,匆匆二月,你给我的感觉是你的变化太大,反差太大,让我不敢相认。”   方芊到底毕业半年,语调明显要比以前大胆,已不同以往,她哎呀哎呀,嘻嘻哈哈,说:“杨大哥,那你喜欢现在的我,还是喜欢原来的我?”   杨志远一时语拙,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方芊看着一脸尴尬的杨志远,心里有情翩翩,顿时阳光灿烂般咯咯地笑。杨志远摇摇头,说:“方芊,你呀你。”   然后带着两个漂亮的女孩,朝招待所的门口走去。   杨雨菲在一旁直摇头,心说小叔虽然外表潇洒,但对感情方面的事情不知道是天生迟钝还是故意装傻,反正是显得木讷。可他这人正直厚道、讲情义、为人真挚,虽然不会花言巧语,但和他在一起,他往往能给女孩带来一种特别踏实、特别平和、特别阳光的感觉。作为女孩,杨雨菲知道小叔身上这种自然流露出来的温暖感觉,对女孩最具杀伤力。这就是前有安茗、许晓萌,后有黄晓楠、方芊对其心生爱意的原因。只要是情窦初开的女孩,和志远小叔这样充满阳光的青年才俊交往越久,越会意乱情迷。这就好像是一个人,走在黑暗的三岔路口,突然看见一抹光芒,她不可能不跟着这道光芒走。   杨雨菲挽着方芊的手,一个劲地摇头,说:“方芊老师,让我说你什么好呢。记得当初,我曾经跟黄晓楠说过,现在又要跟你说一遍了,我小叔可是有女朋友的喔,我那小婶婶安茗也是大美女一个。”   方芊笑,说:“这我都已经知道了。”   杨雨菲哇哇直笑,说:“知道你还这样,你想干嘛呢?”   方芊笑,说:“你有没有这样的时候,你喜欢走在一个人的身边,看着他微微翘起的嘴角发呆;你迷恋他小孩子般有一点温暖有一点阳光有一点调皮的笑意;你喜欢听他的声音,一听他的声音你觉得整个世界都充满了色彩;想起他的时候,你的心里就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让你根本无法平静,你会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想念而震颤。”   杨雨菲夸张,笑,说:“哇,我知道了,这样去喜欢一个人,肯定是花痴。”   方芊拍了杨雨菲一下,依着杨雨菲咕咕地笑,说:“这是什么,这是爱情。”   杨雨菲哎哟哎哟直叹气,说:“方芊,我真是无话可说,又一个飞蛾扑火。”   方芊笑,说:“知道飞蛾为什么喜欢扑火吗,因为有光芒,因为它愿意。”   杨雨菲望着杨志远的身影,笑,说:“可他不愿意。”   方芊笑,说:“没关系,我喜欢这种爱着的感觉,因他欣喜而欣喜,因他悲伤而悲伤,他的快乐是你的,他的幸福也是你的,他的悲伤更是你的,这多好啊,为什么一定就要有结果呢。”   杨雨菲直摇头,说:“方芊,我真是服了你的。你这是什么哲学,爱如果没有结果,何必去爱,何必弄得自己伤痕累累。”   方芊笑:“这就看你爱上的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了,如果这个人善良、正直,那他就值得你这样去爱,因为爱,你就会不由自主地向他靠近,想方设法想去成为他那样的人,为他而改变,并最终成为他那样的人,这有什么不好,至少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里,你能找到心灵的温暖。”   杨雨菲和方芊是同时代的人,方芊的这份感情,杨雨菲尽管没有经历过,但她表示理解,说:“作为朋友,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你非要一意孤行,我也无可奈何。”   方芊坦然一笑,说:“爱是一个人的权利,而不爱是一个人的自由。这是一种很特别很特别的感觉,根本无须纠结。”   杨志远走到招待所门口,一眼就看到了杨建中那辆破旧的皮卡驶了过来,杨志远一招手。杨建中把车停在了杨志远的身边,杨志远一回头,见杨雨菲和方芊还在远处,咕咕唧唧,笑,说:“方芊、雨菲,你们在聊什么呢,磨磨蹭蹭的。”   方芊笑容可掬,说:“还能聊什么,说你呢,你想不想听听我们对你的评价啊。”   方芊的笑淡淡的,一脸的明媚,杨志远的心没来由地跳了一下,杨志远赶忙打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心想,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何况跟方芊已二月没见,现在方芊这丫头说话越来越直率和坦诚,看来自己对方芊这丫头还真需另眼相待才是。   与此同时,杨雨菲和方芊紧走了几步,上了皮卡的后排座位。 第6章 有情翩翩(2)   杨建中待杨志远上了车,笑,说:“你小子也真是,到省城工作这么久了,今天才想到见我,真有你的。”   杨志远笑,说:“这你可不能怨我,跟着周省长,我的时间就不属于我了。今天要不是省长放我的假,我们只怕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相见。”   杨建中说:“这倒不失为一句实话。”   杨志远到省城有两个多月了,一直没有和原来的旧友联系过。今天特意打电话约张平原、杨建中、胡大海、陈峰到谢富贵的‘天天有余’吃饭。不巧,张平原已于昨天回北京过节去了,只能改天再聚。   杨志远笑,说:“都副厅长了,还开着个皮卡车四处游荡,也不怕坏了农业厅的面子。”   杨建中笑,说:“厅里安排了专车、秘书,这不元旦节,放他们的假了,没让他们跟着。你一打电话,我开了农科所的这辆车就来了。”   杨志远笑,说:“这可不符合组织规定,到了你这一级的干部是不许自己开车的。再说了,等下喝酒怎么办。”   杨建中笑,说:“管他呢,以前开得好好的,现在不让我开车,憋得慌,而且我的情况你还不知道,我需要时不时地下到田间地头去,这样我才可以及时掌握第一手的科研资料。以前没当这副厅长吧,还真有些想这位置,真到了这个位置,又觉得麻烦,不方便,不自由。到农村去,开着个小车,带着个秘书,你自己别扭,群众看着你也生分,还是这皮卡实在。至于喝酒之事,好办,把车扔谢富贵那就是,这么辆破皮卡,谁偷?做废铁卖?不值当。”   杨志远说:“既然建中兄上农业厅了,我看哪天有时间,把林觉和平原老师叫到一块吃顿饭,把我们那笔三角债给了结了,一个领导一台戏,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唱法,免得以后生出什么麻烦。”   杨建中笑,说:“成,反正现在杨家坳也有钱了,我们还像年初还那一百万那样,写个三方协议,你们直接把剩下的三百万打到农行的账上,至于农科所欠农行余下的一百万,可能还得慢慢来,农科所就那情况,进的少出的多,入不熬出。”   杨志远笑,说:“其实农科所是一座潜在的金矿,只是现在还没有挖掘,试想,国家现在越来越重视知识产权的保护。我听我在外贸部的同学谢智梁说,我国与世贸组织的双边磋商已有进展,中国迟早会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到时农科所肯定会大有作为。”   杨建中说:“志远,我虽然到了农业厅,农科所还是属于我分管,以前我就有想法,把农科所改制,进行商业化运作,可是阻力太大。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更觉得改制势在必行,很有前景。现在既然组织上任命我为副厅长,手中有了一定的权利,我想在这方面做些尝试。”   杨志远说:“建中兄的想法不错,但你不能急于求成,你刚上任就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肯定会激起风波,没那必要。我觉得你可以慢慢来,分步进行。你们杂交双色水稻不是已经试验成功了么,我看你可以采取自愿报名自愿入股的方式先成立一家种子公司,人员还保留事业编制,这样肯定对干部职工有吸引力。但有一点,这个掌舵人选至关重要,得选好。”   杨建中说:“我现在是副厅长,这个人我可以在整个农业厅里去找,实在不行就到外面去调。”   杨志远笑,说:“就按你说的办,我觉得你这个想法可行。你不妨把你的想法形成文字,经厅党委上报,我会在适当的时候,递交省长圈阅,争取取得省长的支持。”   杨建中笑,说:“有你在省长面前进言,肯定可以如愿以偿。”   杨志远笑,说:“你可以和厅长多亲近亲近,他和你一样是新上任的,肯定要一二个可以倚重之人。建中兄,你是干实事的,不管是谁当厅长,都需要你这样有能力干实事的人辅佐,都用马屁之人,肯定成不了气候,这个道理谁都懂。你这人的性情我知道,不喜阿谀奉承,可你身处官场之中,要想有所作为,适当的圆滑还是要有的。”   杨建中知道杨志远这是在和自己交心,他笑,说:“我懂。我会在个性方面有所收敛的。”   杨志远笑,说:“改天,你找个时间约你们厅长喝喝茶,我顺便去见见。”   杨建中知道杨志远这是真心相帮,试想,自己和厅长喝茶,杨志远看似无意地和自己偶遇,随便说上几句,喝杯茶,这茶的味道就由不得厅长不去品了。杨志远的身后站着的可是省长,谁不想亲近。自己今后在农业厅的工作肯定好开展多了。   杨雨菲和方芊坐在后座,一上车就听杨志远和杨建中就工作和官场之事没完没了的,杨雨菲当即不乐意了,说:“小叔,建中叔,你们干嘛呢,你们这些话题我们可没兴趣听,能不能说点别的?”   杨建中一笑,说:“小丫头不高兴了。行,说点别的。雨菲,要毕业了吧。”   杨雨菲说:“快了,只有半学期了。”   杨建中笑,说:“毕业以后考虑去哪?”   杨雨菲笑,说:“还能去哪,回杨家坳呗。”   杨建中笑,说:“回杨家坳好,这样林觉就更有工作积极性了。”   杨雨菲有些羞涩,说:“我回杨家坳和林觉有什么关系。”   杨建中哈哈一笑。方芊听出了那么点意思,心想雨菲原来瞒着自己偷偷地和林觉交往呢,自己竟然一点都不知道,这个小丫头也忒不地道了,自己的私密话都毫无保留地告诉她了,这不公平。方芊偏过头在杨雨菲的耳边低低地说:“你给我好好说说你和林觉之间的事情,不然我饶不了你。”   此时已经到了谢富贵的‘天天有余’。杨建中把车停到了停车场,大家下了车,朝里走。   在‘天天有余’的门口,杨志远遇上了一个熟人,这熟人杨建中不认识,杨雨菲、方芊却都与他打过交道。杨志远一看此人,竟然是吴彪,立马和杨雨菲、方芊两人迎了上去,说:“吴所长,你怎么在这?”   吴彪一看是杨志远,也很是热情,说:“杨志远,怎么是你啊,哈哈,真是没有想到。”   再一看杨雨菲和方芊,吴彪顿时笑呵呵地说:“是你们这两个小丫头啊,两年不见,越来越漂亮了。”   杨建中因为不认识此人,就站在一边观望,此人身穿夹克,体型魁梧,身板硬朗,一看就是军人出身,看样子年龄并不大,三十多岁,不是什么领导,只怕还真是个什么所长。杨建中不免有些奇怪,杨志远对此人如此热情,异乎寻常。而此人声音洪亮,直呼杨志远其名,这在本省并不多见,杨志远现在是省长秘书,下面的书记、市长都对其客客气气,言必杨秘、志远同志,此吴所长却大大方方直呼其名,杨志远竟然毫不介意,很是高兴。杨建中了解杨志远的性情,杨志远如此,说明此吴所长在杨志远心中的位置很重。杨建中更是纳闷,按说杨志远在省城的朋友,自己都还认识,而此人却是自己第一次遇见,这事很不寻常。   杨志远和吴彪热情地握手,说:“吴所,在这干嘛?”   吴彪呵呵地笑,说:“今天特意想请我们任剑涛局长吃顿饭。”   杨志远一听是东城区公安局的局长任剑涛,心说这人自己认识,自己上任那天在涵洞下打过一次交道。杨志远笑了笑,说:“吴所,找任局长干嘛。”   吴所长也没想杨志远为什么要问这话,毫不介意地说:“你应该知道,我们那个派出所,在一线的小伙子多,局里这次集资建房,我得找局长通融通融,让局长多给我几个指标。”   杨志远一笑,说:“难不难?”   吴彪笑,说:“怎么不难,僧多粥少,虎视眈眈。”   杨志远呵呵一笑,说:“你在哪个包厢,等下我找你喝一杯。”   吴彪一笑,说:“好。”说了包厢号,然后拍了拍杨志远的肩膀,说:“兄弟,我先走一步。”离开的时候,吴彪还不忘和方芊开玩笑,说:“打扮的这般漂亮,小心杨志远又和人打架。”   方芊噘起嘴,说:“所长,你说什么呢。”   吴彪呵呵一笑,朝方芊、杨雨菲一摆手,先行离开。杨建中在一旁看着,等吴彪离开,这才走了过来,说:“志远,这吴所长是何方人物,你对他如此友好?”   杨志远笑,说:“此人正直,不畏权贵,有正义感,是个值得一交的朋友。”   杨建中笑:“既然此人如此值得一交,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杨志远笑,说:“我和他交往其实并不多。我和你说过他,只是你没对上号而已。他就是当年处理我和马少强的儿子马军打架的那个派出所副所长,吴彪,早一年刚升的所长。”   马少强的儿子马军当年在‘航空宾馆’演艺厅调戏方芊,被杨志远他们狠狠地揍了一顿的事情杨建中自然知道,一听刚才那个吴彪就是当年不畏马少强的权势,大力维护杨志远的副所长。杨建中点点头,说:“我说这人怎么这么豪气,你这么一说,倒也符合他的性格。难怪你对他如此尊重。”   杨志远笑,说:“吴彪所长这样的人值得我杨志远尊重。”   杨建中说:“确实应该。”   杨建中问:“志远,他知不知道,你现在给省长工作?”   杨志远摇头,说:“应该不知道吧,我给他们派出所的民警上过几次武术课,后来因为事情多,我就安排杨家坳的其他人去了,我们杨家坳自古军纪严明,我已有交代,我的事情杨家人肯定不会乱说的。”   杨建中又笑:“你问他的包厢号干嘛,等下真去敬酒啊。”   杨志远笑,说:“当然,任剑涛我认识,我得帮吴彪一把。”   杨建中笑,说:“如果任剑涛知道你在这,用不着你过去,他肯定会先过来给你敬酒。”   杨志远笑了笑,说:“我过去,效果岂不更佳。”   杨建中哈哈一笑,说:“这倒也是。”   几个人进了包厢,胡大海、陈峰和谢富贵都在包厢里坐着。胡大海看到杨建中,赶忙站起,毕恭毕敬地叫:“叔。”   杨建中一摆手,说:“得,大海你叫我叔,我听着别扭,志远他们听了也会笑话。”   胡大海这人虽然有些匪气,但做人方面倒也不错,他端过服务员沏好的茶,小心地放到杨建中的面前,说:“叔,你说我不叫你叔,我叫你什么。”   杨建中一想,还真不知该如何回答,一摆手,说:“行了,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胡大海说:“那还不是得叫你叔。”   杨志远他们一听,哈哈大笑,杨志远说:“你们别绕了,绕来绕去,还是这么个事。”   杨志远离开杨家坳两个多月,一直没回去,虽然林觉也会给杨志远打电话,说一些公司的情况,但杨志远整天跟在周至诚省长身边,事情一多,自然都是三言两语,并不细谈。现在一看胡大海,不免关心起杨家坳的生产情况来,他笑,问:“大海,今年杨家湖闸蟹的销售情况怎么样?”   胡大海说:“没说得,杨家湖大闸蟹经过去年的一番运作,品牌已经得到了认可,今年上市没费什么事,销售了一千二百万。”   杨志远心里一算,这个成绩还算不错,光闸蟹这一块,就给杨家坳带来了四百来万的利税。   胡大海说:“志远,今年公司招聘,你那青螃蟹和红螃蟹赛跑的故事,不灵了,现在人人都知道我胡大海的水产批发市场这道题目是招聘时的必考题,人人都知道死螃蟹跑不过活螃蟹,都知道是青螃蟹赢。我今年反过来,录用了一个说红螃蟹会赢的人。这就叫反其道而行之。”   杨志远哈哈一笑,说:“大海,你是老板,怎么说都是你对。”   杨雨菲嗤之以鼻,说:“我就不明白了,怎么现在有文化的人都给人打工,小学没毕业的反而当老板,什么世道。”   胡大海笑,说:“雨菲你这丫头,你这是变着法子骂我呢。我可告诉你,这屋子里坐着的,可有几个像我胡大海一样的人物,你这一骂,可把谢富贵和陈峰一块骂了。”   谢富贵笑,说:“大海,你这是干嘛呢,雨菲这是说你呢,你扯到我身上来干嘛。”   陈峰也笑,说:“大海,我现在可是每天晚上到电大上学,补文化。”   胡大海说:“这是鼻子上插葱,装象。”   陈峰笑,说:“正因为文化少,才更得学不是,多学一点总没坏处。”   胡大海说:“文化少就文化少,这也没什么好丢人的,谁让我们读书那会不是上课闹革命,就是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这能怨我们啊。虽然文化少了点,但我们胆子却是练出来了,所以比文化人要敢想敢干些,这人胆子一大,不畏手畏脚的,反而成功的机会多。”   杨志远说:“大海这话有一定的道理,但也不全对,在社会变革的初级阶段,胆子大的人是比别人善于抓住机会,但随着社会的发展,胆子的大小不再是成功的决定性因素,起决定性因素的必定会是知识。现在不是已经提出了科技是第一生产力这个口号吗,所以高新产业和高新技术才会创造出更多的财富。”   胡大海说:“那我现在只管先赚足钱,积累些资本,真到那个时候,我多做些投资就是。”   杨志远笑,说:“大海,就凭这个想法,我发现你除了胆子大,脑袋还转得快,发财倒也有几分道理。”   胡大海呵呵地笑,说:“志远,我可不能跟你比,你要发财还不是分分秒秒的事。今后有什么好的投资可要告诉我。”   杨志远说:“行。”   杨志远看看表,吴彪那边应该已经开席了。他倒满了一大杯酒,说:“你们几个陪建中兄先聊聊了,我去去就来。”   杨建中知道杨志远是要去吴彪那边给吴飚捧场,就说,行,你快去快回,我还等着跟你喝几盅呢。   杨志远笑,说:“你官升一级,我们自然得好好喝一杯。”   谢富贵、陈峰他们都是做本分生意的,自然不怎么关心官场上的变化,杨建中新任农业厅副厅长,杨建中没有告诉他们,谢富贵他们自然不知道,一听杨志远这话,事关杨建中,一个个都有了兴趣,问:“杨主任,升哪了?”   杨志远笑,说:“现在可不是什么杨主任了,是杨副厅长。”   杨建中说:“志远,一说这事,我还真忘了问你,这次省委任命我为农业厅副厅长是不是你在省长面前说了话?”   杨志远连连摇头,说:“省长那人刚正的很,不说还好,一说准没戏。”   杨建中说:“那我就纳了闷了,这么个好事怎么会轮到我头上?”   杨志远对杨建中的任命还是略之一二,杨志远说:“据我所知,是周至诚省长让组织部门先行对你暗中进行了考察,觉得你是个专家型人才,故委以重任。”   杨建中说:“省长要关注的人多了,怎么就看到我了?”   杨志远说:“你上次上杨家坳时,正巧省长陪工作组上杨家坳,遇上了,省长也就把你记住了。”   杨建中,一点头,说:“原来如此。”   杨志远说:“你们先喝,我先出去转一圈。”   谢富贵好奇,说:“志远,你怎么着都是省长秘书,在本省也算个人物,你这是去给谁敬酒啊,我怎么不知道今天有什么大领导在‘天天有余’用餐啊。”   杨志远笑,说:“这人可比一般领导大多了。我非敬不可。”   杨志远端着酒杯进了吴彪的包厢。吴彪一看见杨志远走了进来,很是高兴,说:“杨志远,你来了。”   任剑涛正和旁边一个不大不小的领导说着话,杨志远走进来,他没怎么在意,但吴彪‘杨志远’这么一叫。任剑涛一激灵,心有所触,觉得这个名字很是耳熟,有些来头,赶忙转过头。一看杨志远,不待吴彪介绍,任剑涛已经离开了桌子朝杨志远迎了上去,嘴里说:“杨秘,怎么是你?”   继而埋怨吴彪,说:“彪子,你既然认识杨秘,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吴彪一头雾水,说:“任局,你怎么认识杨志远啊?”   任剑涛点了点吴彪,说:“彪子,我跟你说过好多遍了,不要还跟在部队时一样,百无禁忌的,杨秘现在可是领导,你不能没大没小的。”   吴彪呵呵一笑,说:“我就这脾性,行,既然任局都这么说了,我以后改正。”   任剑涛直摇头,心知吴彪懵懵懂懂,就怕是不知杨志远现在的身份。但他见杨志远一付无所谓的态度,不免有些奇怪,心说,吴彪怎么认识杨志远的,怎么我不知道他还有这么好的上层资源。   杨志远笑,说:“来,我敬各位领导一杯。”   任剑涛忙说:“在你杨秘面前,可不敢言什么领导,你杨秘才是领导。”   在座诸人都是分局的大小领导,任剑涛对杨志远客客气气,他们都看出了那么一些意思。一听任剑涛这话,就明白杨志远来头不小,可看杨志远这般年轻,心里都在嘀咕这个杨志远到底是何方人物,让局长如此恭敬。现在杨志远一举杯,他们赶忙站起来,和杨志远碰杯,把杯里的酒喝了。杨志远喝完这一杯,又单独和吴彪碰了一杯,喝了。杨志远知道这杯酒一喝,自己想表达的意思已经到了,够任剑涛琢磨一阵子的了,杨志远这才向任剑涛他们告辞。任剑涛和吴彪把杨志远送到门口,直到杨志远看不见了,任剑涛才回到了包厢。   任剑涛回到包厢,坐下就问:“彪子,你怎么认识杨秘的?”   吴彪莫名其妙,说:“我不知道你说谁,谁是杨秘?杨志远?”   任剑涛点了点吴彪,直摇头,说:“彪子啊彪子,叫我怎么说你是好。杨秘就是杨志远同志,周至诚省长的秘书。”   在座的分局其他领导一听,杨志远是省长秘书,心里直后悔,心想早知道,刚才对杨秘书要更多几分热情就好了。   吴彪诧异万分,说:“杨志远什么时候成了周至诚省长的秘书,我怎么不知道?”   任剑涛笑,说:“你又不是省委领导,凭什么告诉你。还有,你以后别一口一个杨志远的,我不管你和杨秘是什么关系,以后还是要注意一点,当着外人的面这么叫总有些不好。”   吴彪说:“这我自然懂。”   任剑涛说:“彪子,走,我们去给杨秘敬一杯酒。按说,应该是我们先给杨秘敬酒才是,倒让人家杨秘先给我们敬酒,已是不该了,怎么着也要去还个礼。”   吴彪再豪爽,此时也已经明白杨志远过来给自己敬酒的意思了,他知道杨志远过来给自己这个包厢敬酒,目的就是要抬高自己,暗中帮衬自己一把。   吴彪和任剑涛走出包厢,任剑涛问:“彪子,你是怎么认识杨秘的?”   吴彪笑,及时跟进,说:“任局,你看我那几个指标的事情怎么样了?”   任剑涛说:“指标的事情好说,你先告诉我你跟杨秘是怎么认识,关系怎么样?”   吴彪笑,说:“好。”   心想到底是省长秘书,刚才局长还是推三推四,困难重重。可现在杨志远一出面,什么事情都好商量了。看来局里不是没有指标,而是自己分量不够。真没想到杨志远这人现在地位不一样了,还这般够意思,讲交情,这个朋友值得交。 第6章 有情翩翩(3)   第二天杨志远他们起了个大早,搭上了早上那班省城榆江发往新营的班车。知道杨志远要回杨家坳,谢富贵、陈峰、胡大海,都争着要把车借给杨志远使用,杨志远想了想,还是算了,要是还在杨家坳,杨志远也就坦然受之,没什么客气可讲,可现在毕竟不同以往,自己现在是省长秘书,真开着个‘凌志’‘丰田’越野车,招摇过市,让人看见了肯定会引起许多的联想,没那必要。   方芊一上车,让杨雨菲坐在了最里靠窗的那个座位,自己坐在了中间。因为起得早,杨雨菲一上车就靠在车窗上打盹,不一会就发出均匀的呼吸。方芊坐在杨志远的身边,第一次和杨志远靠的如此之近,感觉很是温暖。方芊眯着眼,把头靠在了杨志远的肩上,假装入睡,而她的心则随着汽车摇摆的旋律,心如潮涌,跌宕起伏。   杨志远应该是以为方芊也如杨雨菲一般睡着了,杨志远坐直了身子,尽量让方芊睡得舒坦。此时的方芊,哪里睡得着,她靠在杨志远的肩上,闻着杨志远身上温暖的气息,心有如小鹿般噗噗直跳。方芊一动不动,生怕杨志远有所发觉。这是一种小暧昧,方芊沉浸在这种甜美的小暧昧之中不能自拔。她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直到永远才好。方芊心说,一个人心的世界是如此之小,当你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这个人就是你的整个世界。   少女情怀总是诗,像方芊这样的女孩,不可能没有人爱恋,她音乐学院的同学,刚进入大学没多久,就一个个掉进爱情的漩涡中无力自拔,唯方芊在大学的四年里一直孤帆独影,独立坚强。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方芊对同龄人实在没有一丝的感觉,方芊知道自己喜欢的是那种英俊挺拔,成熟稳重的男孩,他拥有父亲一样宽厚的肩膀,最可信托又值得依赖。她静静地等待,直到遇到了杨志远。   认识杨志远的时候,方芊就知道,这样的一个男孩,这样的阳光明亮,由不得自己不去为之喜欢。只是故事未免有些老套,有一点点英雄救美的味道,方芊每每想起都觉得有些意味。是不是,命运故意要安排这样的一个邂逅,只是时间上有所滞后了些。肯定是命运老人在安排的时候打了个盹,一醒来,才发现在时间上搞错了,可即便是错了,一切已经开始了,一个人的心如果已经莺飞草长了,谁又能止得住。   方芊靠在杨志远的身上,感受着这贴心的温暖。如果说开始方芊是假装入眠的话,那到后来方芊是真得睡着了,睡梦的方芊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和安全。   车到新营,杨志远拍了方芊的肩膀,说:“丫头,到站了。”   方芊一惊,说:“我睡着了吗,我怎么会睡着了呢。”   杨志远笑,说:“看你这话说的,你怎么就不可以睡着呢。你是舒坦了,可我的肩整个都是麻木的。”   方芊笑,一脸的俏皮,说:“要不我给你揉揉?”   杨志远拍了方芊一下,笑,说:“方芊,要这样,你还不如自提行李。”   杨雨菲此时也已经醒了,她站起身来说:“你们这是干嘛呢,还下不下车了?”   方芊嘻嘻一笑。杨志远活动了一下筋骨,一伸手,从行李架上把背包拿了下来,只是几件简单的衣物而已,自是轻轻松松。   三人下了车,就看见向晚成和林觉站在车下望着他们笑。杨志远看见向晚成很是奇怪,说:“向书记,你怎么在这?”   向晚成笑,说:“我怎么就不能在这?”   林觉今天到县城来接杨志远他们,因为到得比较早,一看时间充裕。想了想,就试着给向晚成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杨志远今天上午回新营,问向晚成有没有时间,中午一起吃个饭。杨志远回新营,杨志远没有告诉向晚成,现在不同以往,位置敏感,杨志远不想把动静搞得太大。他告诉林觉,一则是想让林觉上县城来接他们,二来也是给林觉多一些和杨雨菲接触的机会。   向晚成今天上午没事在家里休息,一听林觉的电话,哪里会不答应,自从杨志远到了周至诚省长的身边后,向晚成和杨志远也就断了联系。不是向晚成不想,而是向晚成觉得自己不知道自己打电话的目的是什么,如果就是简单的问候几句,以他和杨志远之间的交情,似乎没有这个必要。   上个月初,市委书记梁大智到新营检查工作,亲自点名看了两个点,一个是余就的生资服务公司,一个就是杨家坳。梁大智在新营考察了一圈,尽管没有明言,但向晚成心里自是清楚,林原官场已有传言,省里有意让梁大智动一动,而梁大智在这关键时候到新营,目的还是杨家坳,梁大智是在用这样一种方式,向杨志远传递一种友好的信息。那天梁大智特意在新营停留了一晚,晚餐还和他向晚成频频举杯,对新营的成绩大加表扬和赞赏。官场中人,有些话不用明说,彼此都清清楚楚,向晚成知道,梁大智这是想让他向晚成把这种信息传到杨志远的耳中,希望杨志远在省长面前说说话,向晚成想了想,还是没有给杨志远打这个电话。这个电话一打,向晚成就知道,彼此之间的关系就多了些市侩的东西。   这次一听杨志远回了新营,向晚成也不愿通知司机,干脆让林觉上他家接了他一同上车站来接杨志远。   杨志远打趣,说:“向书记,这是干嘛,轻车简行,只身一人,很是难得。”   向晚成呵呵一笑,说:“志远,听你这话怎么像在骂我,就好像我向晚成整天就知高高在上,不走近群众似的。”   杨志远笑,说:“书记这么大个领导,我哪敢骂你。”   向晚成笑,说:“不骂自然好,想骂也没关系,反正我向晚成在你杨志远的嘴里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好话。”   杨志远笑,说:“向书记冤枉我了不是,我一天到晚都念叨着向书记亲民勤政,廉洁奉公,以身作则,试问这些不是好话又是什么。”   向晚成说,“是吗,志远,你是不是记错了,我记得我听到可都是些吝啬、小气、占了便宜还卖乖诸如此类的用词,你说说有哪一个词让人听说心情舒坦。是不是你杨志远跟省长当秘书了,就开始见风使舵了。”   杨志远笑,说:“看向书记说的,林觉,赶明儿,你就让杨家坳的乡亲们制个匾,上书‘人民的好书记’敲锣打鼓,送到县委去,以后再要说起,也可以有匾为证。”   林觉笑,说:“你们这是干嘛,好久没见,一上来,就冷嘲热讽,哪像个领导。”   杨志远和向晚成哈哈一笑,一如当初。   向晚成笑说:“志远,你这人不地道,从杨家坳那小地方跃上龙门,也不知道请我喝一盅。”   杨志远笑,说:“我离开新营之前,不是和大家有过一聚么,还要如何!”   向晚成笑,说:“那次可是我和开明县长请客,你杨志远同志吃完饭,嘴一抹,屁股一怕,也不知道回请一次,害得我和开明望穿秋水,才知你杨志远同志已经偷偷地溜到省城,走马上任。”   新营这地方向来讲究礼数。杨志远上任之前,按说该回请一次,但杨志远不想弄得太繁琐。杨志远去省政府办公厅报到那天,并没有告知向晚成,杨志远直到班车进入榆江境内,才给向晚成打了电话。向晚成即便是有心把杨志远截住,也已鞭长莫及,只得作罢。   杨志远笑,说:“看来我不请向书记喝一杯,向书记只怕会整天念叨,夜不能寐。向书记从来就是不做亏本的买卖。行,今天中午这顿我请,说吧,上哪?”   向晚成呵呵一笑,说:“林觉,你听听,他杨志远这话里有哪几个字顺耳。”   几个人上了‘五十铃’,向晚成一笑,说:“林觉,上‘富贵山庄’。”   林觉说:“富贵山庄在哪,我可是第一次去,志远,你得指路。”   杨志远和方芊、杨雨菲坐在后座,他笑,说:“林觉,这事你问向书记就是,向书记干嘛的,向书记是带领全县数百万乡亲奔小康的,指引方向之事,你问向书记肯定错不了。”   向晚成哈哈大笑,说:“我总是明白了,我向晚成在你杨志远的眼里,原来就两个字‘向导’。”   林觉酒量不大,再加上需要开车,杨志远就没让林觉喝酒。中午,杨志远和向晚成两人每人喝了瓶二两装的新营大曲。不谈官场,还和以前一样,大谈新营发展的事情。   杨志远问:“新营今年的发展怎么样?”   向晚成说:“志远,你以前就再三提过,农村问题一个最重要方面就在于农村地区信息闭塞,在当今的市场经济下,农业面临着自然和市场的双重风险,由于信息渠道不畅,农民对国内外农产品需求变化了解不多,不仅增加了农业生产的不确定性,而且也使农民收入增长缓慢。涉农信息进村入户渠道不畅,已经成为阻碍农村经济发展的瓶颈。在市场经济下,有必要加强信息沟通,促进农民增收。应该说,余就的生资服务公司在这方面收效不错,既解决了农民的小而散了问题,又有效地化解了小生产与大市场的矛盾,在帮助农民规避和减少市场风险和抵抗自然风险、提高生产效益上余就的公司起到了很好的桥梁作用。特别是你上次提到的入股问题,更是把农户紧密地联系到了一起,对促进农业增产和农民增收收效极巨,成绩显而易见。今年新营的步子准备再往前迈一点,准备在各个村由村委会牵头成立生产互助合作社,进一步整合资源、整体规划、统一部署,及时把各村的涉农信息及时反馈到政府,政府部门再通过生资公司在各主要城市的销售点,把农产品消息向外传播出去。为新营的其他零散的农户提供一个农产品和涉农物资信息平台,促进农民与市场的直接对接。”   杨志远点头,说:“这些值得尝试,但我还是那话,政府只提供服务和分析意见,只对市场上的有和无、稀缺和过剩提出分析,具体的生产行为还是由农户自行决断。生资服务公司的船还太小,装不下新营的整个农业经济,你得多扶植几家大的龙头企业才行。”   向晚成说:“你杨家坳的成功和余就的生资公司的壮大对新营经济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现在的农民都看到了农业发展的前景,多户联营的合作化生产模式,在农村遍地开花、如火如荼的进行。我相信农民在主动进入市场后,肯定会发现商机和自己的缺陷,会有一个自我矫正的过程,只要加以引导,会有成效。”   向晚成说:“志远,有一个事情我想和你商量,自从我听取了你的建议,由政府的农业、国土和林业部门牵头对全县的山地资源进行了确权,发放了山地使用权证后,对盘活农村的山林资源收效不错,可现在也出现了一个新情况,现在开始有农民直接拿权证在彼此间进行融资,你看是不是需要加以约束?”   杨志远说:“必要的约束还是要的,融资可以,但是绝不许自行买卖,还有就是利率不得偏离国家允许的范围,县委县政府有必要加强这方面的宣传。”   杨志远想了想,说:“向书记,出现这样的问题还是因为农民觉得从金融部门贷款麻烦,你需要从方农便农这方面想办法,我看有必要减少信贷流程,方便群众贷款,信用社等经营部门不能坐在家里等农民上门,有必要把办公室搬到田间地头去,现场为农民办理存贷款,可以设立时间,一周一次,这样就可以减少民间融资行为的发生。”   向晚成点头,说:“这样好,看来任何事情只要是以农民的利益为中心,什么事情都好解决。志远,和你谈话很愉快,每次都是受益匪浅。”   杨志远笑,说:“我可是有条件的喔,新营的经济发展了,你的请我喝酒。”   向晚成笑,说:“多大个事,新营大曲,你杨志远想喝多少都成。”   杨志远笑,说:“看看,说你吝啬吧,你还不乐意,我问你,这不是吝啬又是什么。”   向晚成知道杨志远急着要回杨家坳,也没和杨志远过多纠缠。餐后,林觉开车把向晚成送回了家。然后调转车头往杨家坳而去。 第6章 有情翩翩(4)   杨志远回到家,已是下午三点,踏着青石板路,远远就看见母亲张青站在杨石家的屋檐下,朝这边张望。看到张青,杨志远心里顿时拥起一阵暖意,忍不住小跑了起来。   家是什么,在杨志远看来,家就是风中母亲苍苍的白发,是屋檐下母亲殷切期盼的目光;家是晒得清清爽爽有阳光般温暖味道的棉被,它暖在自己的身上,是香香甜甜的小米粥,它又甜在自己的心里;家就是这样一片风景,自己可以不去看它,但你却不能不去想它;它像一根孤独的琴弦,在夜深人静之时,引得游子乡愁满怀,泪流满面。回家,是一个让游子倍感温暖的词汇,是一个个远方游子迫不及待的归程。这么多年来,杨志远每次回家,都是心情激荡,有情在心里翩翩起舞。父亲在世的时候,家带给杨志远的是一种踏实,父亲去世以后,家就成了杨志远魂牵梦挂的牵挂。   张青站在屋檐下,看着朝自己碎跑而来的杨志远,心有感慨,当年那个一放学连书包都不放,就和小伙伴跑到湖边去捞鱼捉虾的少年,那个到了吃饭时千呼万唤方从湖边顺着青石板那端一路跑回家的少年,什么时候像一只羽翼丰满的雄鹰,脱离自己的环抱,开始在外面飞翔,再也无需自己的呵护了。   杨志远一路轻快地跑到张青面前,叫:“妈!”   张青笑,说:“儿子,回来了。”   杨志远说:“妈,我回来了。”   张青说:“回来了就好。”   张青拍了拍杨志远身上的灰尘,说:“看你,都瘦了,一个人在外,千万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杨志远看着比自己足足低了一头的母亲,笑,说:“知道了。妈,我都这么大的人了,知道照顾自己。”   张青爱怜地说:“你多大了,你在我眼里永远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这是一种平淡的真实,所有的爱和想念都在这看似平常的对话之中。在母亲面前,杨志远从不去掩饰自己的情感,他拥着张青的肩,说:“妈,外面风大,咱们进屋去说吧。”   杨石听到声响,从里屋走了出来,看着杨志远笑,说:“志远,知道你今天要回来,你妈都望了好几回了,我让她进去,她就是不听。”   杨志远知道,听到自己要回来,母亲只怕这一天都没休息好。在母亲的生命里,只怕没有比知道儿子要回家更高兴的事情了。杨志远从未想过要瞒着母亲偷偷地回家,既然自己每次回家都能给母亲带来一种喜悦企盼的心情,那就满足母亲这个小心愿好了。   杨志远说:“杨石叔,身体还好吧?”   杨石呵呵地笑,说:“好得很。现在的小日子越过越舒坦,这人啊,心一宽,身体自然硬朗。”   杨石一看杨雨菲,说:“雨丫头回来了,想爷爷没有?”   杨雨菲挽着杨石的手,娇赖地说:“想啊,哪能不想。”   杨石笑,说:“想就好,要是不想,看我不打你屁股。”   杨雨菲噘起了嘴,说:“爷爷,我都这么大了,还打屁股啊,多不好意思啊。”   杨石乐呵呵的,一点头,说:“这倒也是,行,丫头大了,不打屁股了,犯了事情,就敲你的小脑袋,这样也长记性。”   杨雨菲说:“爷爷,我能犯什么事啊,我一个丫头家的。”   杨石笑,说:“你自小犯的事情还少啊,杨志远他们调皮捣蛋,哪次没有你。”   杨雨菲说:“那也得怪志远小叔,没有以身作则,没有带个好榜样。”   杨志远笑,说:“杨石叔,你们说你们的事,可别扯到我身上来啊。”   杨石呵呵一笑,说:“行了,进屋里说去。”   林觉和方芊在一看静静地看,感怀于这种温馨。相对来说,林觉比方芊的感触更深,林觉到杨家坳已经半年了,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他时时刻刻感触着杨家坳的温情、团结和努力。这是一种力量,是几千来来扎根于农村的平实,正是这种平实和淳朴,延续着中华文明的传承。这也是他越来越喜欢杨家坳的原因,他希望自己真正的融入到这个大家庭中去。   晚饭是在杨石家吃的。知道杨志远回来,白宏伟、李丹、杨自有都找上门来。杨石看着这些成长起来的下一代,心里乐呵呵的,别提有多高兴。   林觉说:“志远,你难得回来一趟,我特意把大家召集起来,大家开个短会,通报一下情况。”按说,杨志远现在已经辞去公司的一切职务,所以的股份已经转到母亲张青的名下,杨志远根本就不能过问杨家坳的事情。但杨家坳人却不是这么认为,觉得向杨志远通报公司的情况和商讨新一年的规划理所当然,杨志远也觉得对杨家坳的事情义不容辞,该帮着出主意的还得出主意。   林觉说:“去年的报表还没有汇总,总体来说情况不错,茶叶公司的销售额大约在三千五百万左右,与上年基本持平。这两百万的增长主要在野菊花这一块,去年的销售额过千万了;苗圃花卉公司销售额一千八百万左右;山泉水公司的销售额超六千万;水产公司,杨家湖大闸蟹销售额一千二百来万;野生雄鱼去年产值二百万,其他农产品山货,野菜产值在九百万左右;山茶油因为刚开始批量生产不久,销售情况还不太明朗,但我们年前已在省内各个商场全面铺货,今年一季度就可知道成绩如何。综合上述,上一年杨家湖农业发展科技控股有限公司的营业收入在一亿四千万左右,上交各类税赋近二千万,净利润应该在三千万左右。去年全年的投入不及前年,杨家坳的账户上留存的现金在二千万上下。”   杨志远说:“不错,有涨势就好。茶叶公司的销售额与上年基本持平,是条件所限,今年一开春,我们杨家坳与周边各村乡亲们的合作就会收到成效,茶叶销售增长势在必然。但对茶叶的品质务必严控,农药残留的问题务必检测严格,能不用农药的就尽量不要用农药,能用传统方法解决的就用土办法解决,保持天然品质,我们不图一时之利,利在长远。”   白宏伟说:“志远,你放心,这方面我们控制的很严,质量是一个企业生死存亡的关键,现在是家喻户晓,做有良知的企业也是人人尽知,我们杨家坳做生意讲究的就是‘良心’两个字。”   杨志远点头,说:“只要在利益面前,时刻想到‘良心和良知’,生意才会做的长久。”   杨志远问:“我刚才在村口的时候,看见大樟树下,停了些车,看来杨家坳的旅游已有启动。”   林觉说:“自从上次首长光临杨家坳之后,对杨家坳起到的宣传作用显而易见,这几个月都有些零星的散客到杨家坳来休闲。这几天是元旦假期,游客相对来说要多一些,以咱们林原市内的人居多,外省的没有。”   杨志远说:“这是正常的,旅游资源的开发,不急一时,得慢慢来,得有一个接受的过程。杨家坳的特色就是原生态,青山绿水,主打的品牌就是亲近自然。但是杨家坳有必要再增加些新的项目,人,自小就喜欢水,我看可以在亲水近水这方面做些文章。林觉你可以组织大家走出去,上湖南的猛洞河,四川的九寨沟去看一看,这两个地方和我们杨家坳有许多相似之处,你们可以博采众长。我听说,猛洞河的漂流项目很不错,很值得我们杨家坳借鉴。”   林觉说:“我也有想法先把杨家坳的水上漂流运作起来。”   杨志远提醒说:“有一点,务必注意,水上漂流只可选择在杨家湖的下游山涧,千万不能在上游,以免影响杨家湖山泉水的水质,因小失大。”   白宏伟说:“志远,我们杨家坳山多林密,水系发达,溪流多,要搞一两个漂流项目还是没问题的。”   林觉说:“志远,五郎峡的开发也已完成,栈道依山傍水已经架设到了五郎峡的入口。只等明年春暖花开之时,就可试营业。”   杨志远说:“林觉,我一直有些担心旅游对杨家坳生态环境造成影响,要知道旅游越繁荣,对杨家坳的生态破坏也就越大。”   林觉点点头,说:“这是必然的,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尽量减少对自然环境的破坏,维护生态的平衡。相对其他产业,旅游对环境的影响相对来说还是要小得多。”   大家边吃边谈,就新一年的规划进行了系统的分析,总体来说林觉的规划不错,杨志远只是作了极小的补充,就再无多话。吃过晚饭之后,大家一致同意上南山的酒吧放松放松。放下碗筷,大家就朝南山涌去。白宏伟、李丹、杨自有、杨广唯在前,杨志远、林觉、方芊、杨雨菲在后。   上山的路,路灯发出柔和的光芒,青石板清幽,泉水在耳边叮咛作响,感觉很是温馨。   方芊走在杨志远的身边,忍不住问:“杨大哥,在遇到安茗姐前,你难道就没有爱过吗?”   杨志远说:“有啊,为什么没有,每个人的心里都会有爱的秘密的,我也不例外。”   杨雨菲一脸的好奇,连连催促,说:“小叔,你快快说来听听。”   杨志远说:“真要说,还真是感伤。高二那年,是我生命最黑暗的时候,因为父亲生病住院,我的心情很是郁闷,精神不免有些恍惚,接连几次小考,都没考好,从全校第一名掉到五十名之外。班主任和我谈心,可收效甚微。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抽屉里,开始经常出现一张小纸条,每次都写着不同的话:杨志远,你是我见过的最棒的男孩;杨志远,你一定要努力喔;杨志远,没有什么可以打败你,除非你自己;纸条上的字迹清秀隽永,一看就是个女孩写的,与小纸条一块的,是山上的野桂,米白米白的,放出阵阵的清香,沁人心脾,让人精神为之一振。桂花谢了时候,就是野菊,金黄金黄的。那个学期,就是这些纸条鼓励着我,伴我度过那些黑暗的日子,是她带给我光明。我记得父亲病逝,我回家处理完父亲的后事,回到学校。我又读到了一张纸条:杨志远,我会和你一起承担所有的悲伤。那个时候的我,是最容易感动的。我曾经写过一张纸条放在抽屉里,我问她:你是谁?我记得她是这么回答了:有些事情,何必要知道呢,和你相比,我是卑微的。尽管我不知道她是谁,但是在我心里,她却是一个最美的女孩,是光明和完美的化身。”   方芊的眼睛有些湿润,说:“杨大哥,后来呢。”   杨志远摇摇头,有些凄然地说:“没有后来了。”   方芊不解地问:“杨大哥,为什么呢?”   杨志远的声音透出一种悲哀,他说:“因为在新学期开学之后,班上又有一个叫徐菊的女同学没有来报到了。在我的记忆里徐菊很平常,喜欢穿那种大花格的上衣,扎马尾辫,成绩中等,就像一朵开在角落里的小花,既不璀璨也不显目。我对她的印象不多,印象最深的就是,她和我一样都是从家里带米到学校,也从来都不曾在学校的食堂买过一次菜。在学校买菜一个月五块钱,可是我们都交不起。每次我们都是打了饭,躲在学校的后山去吃,有时是家里带来的梅干菜,有时是干饭伴凉水。我们经常会在后山见到,但我们从来都是淡淡地一笑,点点头,没有说过一句话。我们都在维系着一个少男少女心里那一点点卑微的自尊。我不知道,那一年徐菊的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肯定也是经历了什么过不去的坎,才不得不休学。但我知道,给我写纸条的,肯定是徐菊,因为自从徐菊休学以后,我的桌子里就再也不曾出现过小纸条了。说实话,遇见她是我一辈子的幸运,因为在我最痛苦的时候,有她跟我分担,我才可以走过那段黑暗的日子。可在她痛苦无助的时候,我根本就是一无所知,试想一个单薄的女孩,她消瘦的肩膀,又怎么承担起生活的重压。这是我一辈子的歉疚,那天,当我确认徐菊再也不会来学校后,我跑到学校的后山上,跪在地上嚎咷痛哭了一个下午。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爱情,但是我知道徐菊那女孩却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孩。”   方芊泪眼朦朦,说:“杨大哥,那后来有没有遇见她。”   杨志远摇摇头,说:“她的家,在莽莽大山之中,贫穷落后,她的命运也就可想而知了。我曾经打听过,有同学听到过她的一些消息,零零星星的,并不周全,只知道她休学那年就结婚了,远嫁外地。我不知道,当每年山里桂花飘香、菊花盛开的时候,她是否还会记得她的生命里曾经有过一个叫杨志远的男生。”   方芊说:“杨大哥,我相信,她的心里肯定会有的,你肯定会是她苦涩的生活中最甜美的记忆。”   杨志远说:“但愿吧。”   林觉在一旁没说话,他是在省城长大了,杨志远的故事对他来说,很是遥远。但他的震动却是发于心灵,林觉说:“志远,我接手杨家坳的事物后,一直对你为什么要设立助学基金一知半解,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你这样做的理由。”   杨志远说:“我就是想以己之力,去帮助那些与我一样生活艰难的学生,也许我改变不了整个现实的状况,但是我想我们的帮助肯定可以改变许多人的命运。至少可以让那些接受资助的女孩,不必那么早的嫁人吧。”   林觉说:“这我都理解,但我还是不明白,志远,为什么我们的资助活动都是悄悄的进行?”   杨志远说:“林觉,你在省城长大,你没有经历过吃了上顿就没有下顿的日子,你不知道我们山区穷苦人家的孩子,每天只吃两顿饭,因为我们吃不起。我们虽然吃不起饭,可是我们也有尊严,我们就像石缝的小草,尽管卑微,但是我们选择坚韧,我们需要有尊严的活着。我们愿意接受资助,但是我们拒绝施舍。我选择低调,是因为我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我懂得年少时的心情,我只是想小心的呵护少年心中那小小的、卑微的、仅有的一点小自尊。”   林觉说:“志远,你的话让我感触颇深,我在想一个人什么都可以睡着,只要他的灵魂醒着就行。一个有灵魂的人他才懂得什么爱,什么又是真诚。”   方芊在这一刻,彻底地懂得什么是爱情。爱,就是一粒种子,得经历播种、发芽、出土、成长和结果。爱从来就不会是一帆风顺的,肯定会经历痛和波折,才会成熟。杨志远是如此,自己也是如此。有些人在爱的路上,遇到的善和真诚,有些人遇到的恶和痛苦。方芊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自己遇到的是杨志远,她得以被小心的呵护,没有受到伤害。   杨志远说:“方芊,爱的本质,就是如此,不是所有的爱情都会开花结果,但爱情是年轻的心必须经历的过程,爱过了,疼过了,也就成熟了。”   方芊说:“杨大哥,我知道你想告诉我什么,很高兴在我成长的过程中,我遇上了你。”   杨志远笑,说:“方芊,还记得去年你唱得那首《你不知道有我爱你》的歌么,那句‘爱情其实不仅仅只是遇见,还需要相遇在正确的地点和时间’我蛮喜欢的。”   方芊说:“杨大哥,你还记得那首歌啊,那只是我当时有感而发,随便哼唱的。”   杨志远笑,说:“打动人的往往是那些发自内心的东西,方芊我觉得你可以朝这方面发展。”   方芊俏皮的一笑,说:“可是我还是没有打动你。”   杨志远笑:“不是没有打动,而是无以回报。要知道不是所有的感情都需要地老天荒,它可以带给我们别样的成长。方芊,我只是你成长过程中的一个过客,你会遇到一个更好的男孩。”   方芊笑,说:“会遇上吗?”   杨志远笑,说:“会的,花谢了还会有花开,爱情也会是如此,还会用下一个花季的。”   方芊说:“可是花已不是原来的花,爱情已不是原来的爱情了。”   杨志远揉了揉方芊的发,说:“可是它同样美丽。”   走在杨志远身后的林觉轻轻地握住杨雨菲的手,杨雨菲想要挣脱,林觉紧紧地握着杨雨菲的手,不愿放手。杨雨菲看着林觉,山风扬起他的头发,路灯下,林觉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溢满了浓浓的柔情,杨雨菲不再挣扎,反扣住林觉的手,心里充满了甜美。   白宏伟先到老虎嘴,他回过头来,说:“志远,林觉,你们磨磨蹭蹭干嘛,能不能快点?”   杨志远笑,说:“来了。”   杨雨菲走到方芊的身边,说:“方芊姐,等下你再把那首《你不知道有我爱你》唱来听听好不好?”   方芊望着杨志远,轻快地说:“好啊。我一定满足你这小小的要求。” 第7章 官德民风(1)   周至诚省长是4号回省城的。4号一早,周至诚给杨志远打来电话,告诉了杨志远他到榆江的航班和时间。杨志远也就没有去省政府,准备直接上机场去接省长。杨志远把自己的行踪告诉了付国良,知道杨志远去接省长,付国良交代,说:“志远,告诉小闽,让他路上开慢点,安全第一。”   杨志远说:“知道了,我会提醒他的。”   这是一句旧话,上次杨志远送周至诚省长去机场,付国良也是这般叮嘱的。虽然是一句旧话,但事关省长的安全,付国良不得不一次次的重复提醒,杨志远也是一次次的应承。谁让省长这人为人低调,像这种应私出行,省长能不惊动保卫处就尽量不惊动保卫处。付国良虽然不会做出什么特别的安排,但必要的提醒还是很有必要。   杨志远给付国良打完电话,于小闽的车就到了。杨志远下了楼,上了奥迪。于小闽笑,说:“志远,元旦过得怎么样?”   杨志远说:“还能怎么样,就两个字表达:‘累’和‘值’。”   于小闽说:“志远,你说清楚点,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志远说:“这‘累’啊,就是回家两天,有一天半是在车上度过的,榆江到新营的公路你还不知道,路况并不理想,尤其经过几场暴雨的冲洗,更加不堪,车摇人晃,自是累得够呛。而‘值’是因为可以见到自己的母亲,可以吃到母亲亲手煮的荷包蛋,可以见到自己的亲朋好友,就是再累也值。”   于小闽说:“一个人离家越远久对家的思念感越强,我当兵那几年也是如此。只是这几年和父母亲低头不见抬头见,感觉反而淡了。”   杨志远笑,说:“人总是这样,至亲之人在你的身边,你觉得习以为常,自然没什么感觉,当哪一天失去了,才知道亲情是如此珍贵。”   于小闽说:“是这个事。”   车到榆江机场,于小闽的车是有特别通行证的,可以直接进入机场停机坪,这样做未免有些张扬,周至诚除非是到机场迎接重要领导,自己从来就不许于小闽这样做。这次自然也不例外,于小闽老老实实地把车停到停车场。   杨志远和于小闽进了机场大厅,看看时间还早,就和于小闽上张赫工作的那家餐厅喝茶。今天张赫没在,杨志远向点单的服务员一打听,没料到,张赫竟然已经辞去了餐厅的工作。杨志远不免有些奇怪,1号那天送省长上飞机的时候,他从餐厅经过,还看见张赫在餐厅里给人点单,当时人多,杨志远和张赫没能说上话,只是隔着玻璃,做了个手势,算是打了个招呼,没想到,才隔两天,张赫就辞职不干了。杨志远对张赫印象不错,觉得他机灵,做事勤快、手脚利落。杨志远觉得这样的人将来应该有发展,安茗却说未必。两人就此设下赌约,谁输了,谁就可以跟对方提一个合理的要求。杨志远自从和张赫结缘以后,每次到机场,只要有时间,杨志远都会到张赫工作的这间餐厅坐一坐。开始张赫还问杨志远喝什么,后来彼此熟悉了,张赫一看到杨志远,也不问了,直接给杨志远上杨家毛尖。   杨志远尽管觉得张赫迟早会离开机场的这间餐厅,但他猛一听张赫已经离开,心里还是有些异样的滋味。杨志远忍不住问张赫的同事:“那你知不知道张赫现在干嘛去了?”   张赫的同事说:“我听人说,他和他的女朋友到市中心,租了个小门面,开饭店去了。”   杨志远又问:“那你知不知道,他这间饭店开在什么地方?”   张赫的同事说:“这我可不太清楚,他走得比较突然,我们谁都不知道。”   杨志远‘哦’了一声,没再多问。于小闽问:“怎么,这个叫张赫的是你的亲戚还是朋友?”   杨志远摇摇头,说:“既不是我的朋友也不是我的亲戚,应该算是萍水相逢的缘分。”   于小闽说:“那我怎么感觉到你有些不舍一样。”   杨志远说:“还真是有些不舍。”   于小闽说:“既是萍水相逢,何来不舍。”   杨志远笑,说:“小闽兄这话倒也没错,但愿以后我和他还能遇上吧。”   于小闽说:“如果有缘,肯定可以遇上,如果无缘,即便是踏遍千山万水,只怕还是会擦肩而过。”   杨志远笑,说:“小闽兄这话精辟,很有几分哲理。”   这时机场广播通知,周至诚省长的那趟航班已经到达了。杨志远和于小闽赶忙跑到出口。没一会,就看见周省长搀扶着一位老太太从里面走了出来。   省长一手提包,一手搀扶着老人。包不大,花格,女式,比较土气。杨志远一看,就知道此包不是省长所有。再一看,省长搀扶的老太太,至少年过七旬,老人家穿着比较老旧,有些乡土,举止比较拘谨,一看就不像是北京那种大都市里的人。杨志远以为是省长的什么亲戚,也没问,赶忙和于小闽接过省长手中的包,搀扶住老人。   周至诚笑了笑,说:“志远,先把这位老人家送上开往普天市的大巴车,等把老人家安顿好了我们再走不迟。”   杨志远尽管不知是何缘故,但他是秘书,省长不告诉自己原由,杨志远也就不问。老太太有些腼腆地朝杨志远一笑,以示感谢,杨志远笑了笑,搀扶着老人,和周至诚、于小闽一同走出机场大厅。机场的出站口有一个小型的长途客运大巴站,有机场发往全省各地州市的班车。老太太所在的普天市离省城比较远,杨志远给老太太买好了车票,把老太太送上车,没想到周至诚竟然跟了上去。   周至诚上了车,站在车的前端,对着坐在车里的乘客说:“这位老人家语言方面有问题,她不会说话。老人家不顾家里的劝阻,一个人偷偷地跑到北京去看她住院的儿子,家人不愿老太太在北京操劳伤心,决定把她送回普天,儿媳也还孝顺,想老人家从来没有坐过飞机,就让老人坐飞机回去。可有个病人在医院需要照顾,一时没有人亲自送她回家,于是在北京机场的进站口,他的家人把老人家托付给我,让我把老人家送到这辆大巴车上就行了,到了普天市,自然会有人接他。但我不放心,既然我在北京机场接受了这个任务,我就得对得起这份信任和重托。现在我想在车上寻找一位自愿接受这份重托的人,我希望有人把这份爱心接替下去。”   车内一片寂静,没有一个应承。杨志远看到周至诚的脸色有些阴沉。杨志远心想这车上之人,应该是没有人认出省长,或者是即便认出了省长,也不相信一个大省长会做这等好事,以为只是一个长相相同的人罢了。如果知道是省长所求,只怕会纷拥而至。什么时候,这人与人之间开始变得越来越世故了。   还好,这时坐在门边的大巴乘务员小姑娘说:“叔叔,老奶奶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我会把老奶奶安全的交到她家人的手里。”   杨志远看到周至诚笑了一下,很是欣慰。他让杨志远把接老人家的姓名以及住址什么的重新抄写了一遍,交给了乘务员小姑娘,让小姑娘在交接的时候仔细核实,如果来接的人没来,就让小姑娘给老人家叫一个的士,让的士按地址把老人家送回家去。   杨志远在一看没吭声,听周至诚事无巨细,一一交代。小姑娘很认真地听,周至诚交代一句,小姑娘就点一下头。周至诚交代完毕,当即表扬,说:“你这个小姑娘,不错,有爱心,值得表扬。”   小姑娘笑,说:“叔叔,这是我们分内的事情,既然您把老奶奶送到我们车上,我们就有必要对老奶奶负责。”   周至诚说:“话虽然这么说,可要做到这一点,不容易,老人家在你们车上说是分内的事,倒也没错,可一下车呢,脚一落地,按算就不是你们分内的事了,小姑娘这样做很好、不错、有敬业精神。”   小姑娘笑,说:“叔叔,一听你就是个领导。”   周至诚心情不错,笑,说:“你怎么知道?”   小姑娘笑,说:“因为你喜欢用肯定的语气表扬人。”   周至诚哈哈一笑,说:“你做的好自然就要表扬咯。”   杨志远心想,这个小姑娘不会想到,放眼本省能让省长一连说几个‘好’‘不错’的人,只怕还真没几个。   周至诚准备下车,这时那位老太太追了过来,老太太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递到周至诚的面前,杨志远看到纸上有两个字:谢谢!   周至诚笑了笑,说:“不用谢。”然后折过身把老太太送回座位,下车的时候,周省长不忘对小姑娘再三叮嘱,说:“小姑娘,大娘就交给你了。”   小姑娘俏皮地笑,说:“您放心吧,领导。”这回小姑娘不说‘叔叔’了,说‘领导’,周至诚哈哈一笑,快步走下车去。   来到停车场,杨志远打开后排,待周至诚上了车。杨志远回到副驾驶坐下。于小闽启动汽车,奥迪朝榆江而去。   杨志远回过头,问:“省长,您是怎么和大娘遇上的?”   周至诚笑了笑,说出了事情的原由。原来今天一早,省驻京办的同志从周省长家接了省长,把省长送到机场,像换登机牌这类的事情自然有省驻京办的同志帮忙办理,用不着省长亲自动手。周至诚无所事事,就在入口处等。   省长在本省是个人物,可以经贵宾通道进出,但在北京就没有如此特权。省长进出京,能不坐头等舱的就不坐头等舱,除非不得不为。老人家就站在离省长不远处的地方,大娘的儿媳则在进站口挨个地询问进站的乘客,是否到榆江。或许是真不到榆江,或许是现在的人们都不愿多事。人们要么沉默,要么摇头。省长开始并没注意,后来见事情有些蹊跷,就留心了起来。省长一上心,看出了一些端倪,就在大娘的儿媳一脸失望,准备向机场求助的时候,周至诚主动走过去,问明事情的原由,主动把照顾老人家的活揽了下来。   周至诚说:“其实,事不关己,只是看不得一老一少两个人如此失望的表情,觉得作为一个领导干部,如果熟视无睹,良心会有所不安。真不知道,现在的人们是怎么啦,举手之劳的事情,帮人何尝不就是帮己。我们很小就知道‘助人为快乐之本’,可在现实生活中要做到这一点真不容易。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大概成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真不知道是我们教育的失败,还是社会的失败。”   周至诚说:“老人家不容易,儿子生了重病,家里人瞒着她,也不知道怎么让她知晓了,她把一切都打听清楚了,就一个人偷偷地上了北京。老人家是第一次出远门,她让人给她写了些路条,放在兜里:请问榆江怎么走?请问北京怎么走?请问协和医院怎么走?老人家就是凭着这一张张问路条,愣是从普天市到了榆江,从铁路转转到了北京,见上了儿子一面。这是一个怎么的母亲,身有残疾,这一路的艰辛可想而知,何其不易,又是何其伟大。”   杨志远想起就动容,说:“省长,这就是母爱的力量,在母亲的心里,天下最大的困难也挡不住拳拳爱子之心。”   周至诚感叹,说:“母爱就是这样的无私,而且还如此的无畏,我敬重这样的母亲。”   周至诚随即又叹了一口气,他有些悲凉地说:“可是我又感到无比的痛心,刚才在大巴之上,那么多的人,沉默地坐着,一声不吭,我那刻的心情真是无以言表,这些人当中难道就没有一个我们的党员、干部,我打死都不相信,可他们一样的冷漠,他们这样的对待一个身有残疾,善良的老人,那么可想而知,他们平时对待人民群众又会是一种怎样的态度。我当时真想挨个问问,他们的德行何在。”   周至诚反思,说:“民风之所以沦丧,我看与官德的不彰有着必然的关系,官员们没有给民众做出好的表率,自然就上行下效,导致民风沦丧。”   周至诚说:“看来有必要提议召开一次常委会,有必要责成宣传部,在全省党员干部中,开展一次声势浩大的爱国、爱党、爱民、爱岗的思想品质教育。让全省的党员干部接受一次心灵的洗礼。”   杨志远觉得省长的这个主意不错,虽然这种事情,在实行过程中,会多多少少偏离省长的初衷,下面的部门在具体的实施过程中,会大搞形式主义,但如果加以细化,把爱国爱党爱民与爱岗敬岗,与工资绩效联系到一起,还是会有一定的效果的。至少可以刺激一下官僚的神经,改改官僚们自由散漫的工作作风。加强党风建设对提振社会风尚应该是相得益彰的好举措。   快到榆江的时候,周至诚对老人家的事情还是有些不放心,说:“志远,你给普天市的市长陶然打个电话,让他派个人去航空公司班车的停靠点看看,看老人家是不是和他的家人见上面了,是不是安全到家,让他给我回个电话。”   杨志远说:“好的。”   翻出电话本,杨志远当即给陶然打了一个电话。电话是陶然的秘书接的,一听是杨志远,赶忙把电话交给了陶然市长。   陶然在电话里笑呵呵的,说:“杨秘,不知省长有何指示。”   杨志远笑,说:“此为私事,省长让你派个人留意一下今天上午由榆江机场开往普天市区的大巴,车上有一位年过七旬的老人家,省长想知道大娘是不是安全到家。具体的事情你可以问大巴车上那个乘务员小姑娘。”   陶然说:“明白。”   杨志远说:“省长让你到时回个电话。”   陶然说:“好的。”   周至诚等杨志远打完电话,笑了笑,说:“志远,你这个电话一打,陶然市长只怕会大动干戈,说不定会自己亲自出马。”   杨志远说:“是有这般可能。”   周至诚靠在座椅上,说:“就算我周至诚乱用一回特权好了,有必要让车上的那些人受受刺激。”   这情景谁都可以想象得到,大巴车上的人也许不认识周省长,但本市市长只怕没有几个不认识的,一看市长亲自到车上迎接一个平常的老太太,心里的震动可想而知。   普天市地处偏远,处于省城南部,从会通市过去还有近两百公里。省长对老人家的事情很是关注,下午,在工作的间隙,省长特意把杨志远叫进去问了两次,老人家到家了没有?陶然市长有没有回电话?   杨志远说:“省长,哪那么快啊,榆江机场到普天市得四五个小时呢。”   周至诚笑,说:“也是。只是心里老觉得挂着个事情,放不下。”   杨志远说:“省长,您放心好了。这么多人关注,老人家出不了意外。”   下午四点,杨志远接到陶然市长的电话,说:“请杨秘告诉省长,陶然已经亲自把老人家安全护送到家,请省长放心。”   杨志远说:“谢谢市长。”   陶然说:“应该的。杨秘,省长和大娘是什么关系?”   杨志远笑,说:“萍水相逢而已。”   陶然打着哈哈,说:“杨秘何必保密。”   杨志远哈哈一笑。   杨志远放下电话,知道自己尽管说的是事实,但陶然未必相信。管他呢,老人家家里多灾多难,家境应该不会富裕。陶然一加关注,对老人家肯定会有所帮助,说不定会解决个低保什么的。一旦老人家的儿子,病重不治,也可以解决老人家今后生活中的一些现实困难,聊作安慰好了,省长即便是知道详情,应该也不会责怪。   杨志远走进周至诚省长的办公室,告诉省长老人家安全到家的消息。省长顿时松了口气,一脸的快慰。 第7章 官德民风(2)   如果说在机场发生的事情还只是让周至诚心有感慨的话,那么不久后在林原市发生的一起事情,让周至诚感到的就是震动。   这天一上班,周至诚把杨志远叫进办公室,说:“志远,你让国良安排一下,我们下去走一趟。”   去哪?林原市,杨志远的家乡。   杨志远知道周至诚省长突然决定去林原市应该和林原近期发生的一件暴力对抗事件有关。为了迎接全省卫生城市的检查,林原市政府决定让城市管理监察大队在全市展开一次统一行动。行动的目的是什么,无非就是驱赶路边街角的小摊小贩,还有就是限制人力三轮车在市区内通行,等等这些,反正是一切有碍市容市貌的行为都在禁止和清除的范围之列。这倒也不是林原一市这般作为,全省乃至全国各市一到有检查组来临,为了在上级检查组眼中树立一个好的城市形象,都是这般作为。   城市管理监察大队的成立本来就是为了配合中央关于建设文明城市、卫生城市的评比活动而由各地自主成立的,按说并没有取得合法地位。林原这次为了卫生检查,抽调了大量的人力,对路边街角的小摊小贩进行驱赶,让小贩们根本无处藏身,在各个路口设立岗哨,全力禁止三轮车通行。   小摊小贩、三轮车夫多为城市失业、无业人员,生活贫苦,没有经济来源,才不得不以此营生,勉强糊口,日子都过得惨淡。林原是农业大市,城市的失业无业人员更多,小摊小贩无证经营的问题更是突出。本来这类为应付检查而开展的行动,林原一年总要开展几次,但以前都是检查组到来的头一两天才搞些行动,也没太正式,罚些款了事,小贩们虽有怨言,倒也只能无奈接受。可这次市委市政府决定动真格的,不但提前上十天就开始清理,而且市政府还让城管大队、交警部门、各街道办事处签军令状,谁出了问题谁负责,一摞到底。但凡涉及乌纱帽,没有谁不认真对待的。林原的街面上一时干干净净,很具卫生城市的风范。   林原城管大队因为刚成立,人员来自各个行政局,管理比较松散,为图取得立竿见影的效果,作风难免有些粗暴,而且小贩为了生计,一般不会轻易就范,对城管人员言语不逊者肯定有之,掀摊的事件也就时有发生,而且这次也不管小贩是有证还是无证,反正一视同仁,看着不顺眼就加以驱赶,林原的街面是干净了,但群众心中的怨言也就出来了,觉得政府这是不顾底层民众的死活,只顾做表面文章。   政府热衷于创卫生城市,那是政府的事情,可小贩们得生活,既然白天不让上街,小贩就展开游击战,晚上出动,推着三轮车在街上游动,做点生意养家糊口。城管与小贩就演变成了一场猫和老鼠的游戏。可在游戏规则中,只要猫一较真,老鼠肯定是玩不过猫的。城管大队一看,不是个事,得改改规矩,但凡有小贩上街的,一旦被抓住,没收一切用具,桌椅板凳、锅碗瓢盆、人力三轮车一力收缴,毫无情面可讲。   这是老百姓吃饭的家当,岂会让城管大队轻易收缴,林原一时间干群关系紧张,双方走向全面对立。直到五天前,城管大队于街头截住一卖红薯的小贩,欲收缴其烤炉。此小贩为一老人,家境贫寒,冬夜里在街头叫卖,贴补家用。见城管大队欲将其烤炉搬上卡车,老人长跪于地,苦苦哀求,城管人员不为所动,愣是把烤炉搬上了卡车。   城管人员的冷酷无情,终于引起围观人员的不满,一时群情激奋,诸多不满一并爆发,群众对城管队员顿时大打出手,一时场面失控。市公安局紧急出动之后,此事才得到控制。此事最终以多名城管人员受伤,现场多名群众被拘留才得以收场。   此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按说此事应该会止于林原,消息不会外传。可偏巧有省报记者那几天在林原采访,当晚亲历现场,感触颇多,觉得这事具有一定的代表性,有必要去挖掘这事情背后深层的原由,回来后就写了一篇报道。这种消息,省报自然不会轻易刊发,主编思量再三,把记者的报道作为内参,上报省委省政府。   杨志远前天看到此材料,觉得此事,事关苍生。也知道省长对此类涉及百姓的事情一贯重视,他当即把此份材料,在第一时间递到了省长的案头。对于执政者来说,城市管理是个老大难的问题,一个要整洁文明,一个却是要生存生活,本来就是对立。周至诚省长看了内参后,这两天一直表情沉重,有所思考。   杨志远知道省长不会对这种事关苍生的事情不闻不问,肯定会有后续。此次省长突然决定去林原,应该就为此事。   省长下去,自然需要做些准备,带哪些人,看什么,都要由省政府办公厅提前发出通知,让下面有所准备。杨志远拿出记事本,准备把这次陪同人员的名单记下来。周至诚一摆手,说:“这次下去,不带其他人,你跟我下去就成。”   杨志远一听,收了记事本,问:“省长,什么时候出发?”   周至诚说:“现在就走。”   杨志远知道省长主意已定,也不多言,说:“好的,我这就去准备。”   杨志远出了省长的办公室,给付国良打了个电话,付国良一听省长今天需要去林原,有些奇怪,说:“省长今天没有此项安排啊。”   杨志远说:“应属临时起意,秘书长,怎么办?”   付国良笑,说:“省长已有主意的事情,照办就是。这样,我通知焦达,让保卫处马上跟进。”   杨志远说:“行。”   杨志远挂了电话,没一会,周至诚就从里间走了出来。杨志远赶忙跟了上去。因为这次是去林原,路程比较远,保卫处出动了一台警车,周至诚望了焦达一眼,倒也没说什么。在上车的时候,周至诚后头看了付国良一眼,说:“国良,你跟省委办公厅联系一下,告诉钟书记,我去去就回。”   付国良说:“省长,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处理。”   警车于前,奥迪于后。两辆车,出了榆江,朝林原而去。上车以后,省长一直靠在座椅上眯着眼休息。这种时候,省长不说话,杨志远和于小闽自然也不会吭声,车内一时有些寂静,只有车轮碾过地面摩沙的声音。   林原的路不及榆江,一进入林原,道路就有些坑坑洼洼,车的速度也就慢了下来。临近林原,在林江大桥边,前面的先导车打了右转灯,慢慢地往右靠。杨志远一看,前面警灯闪烁,几台小车聚在桥头,不用说,是林原的党政领导出城迎接。   林原的市委书记徐建雄和市长胡捷今天一早接到省政府办公厅的通知,省长将于中午时分到林原视察。徐建雄和胡捷不知省长突然光临林原是为何事。尽管知道周至诚省长不喜迎来送往这一套,但徐建雄和胡捷一商量,还是决定出城迎接,至于人大、政协的两套班子的领导则留在市里等候。   先导车一减速,于小闽的车速也跟着慢了下来。周至诚这时睁开了眼,他看了看车外的情况,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周至诚皱了一下眉头,他没有下车,只是说:“小闽,直接走。”   省长这一皱眉很说明问题,这表明省长对徐建雄、胡捷的这一套,很是反感。省长三令五申,多次严厉斥责,禁止下面的官员做这种表面文章,可下面的官员偏偏我行我素,省长还无可奈何,批评也好,责骂也罢,根本不起任何作用,官员们当时是检讨认错,下不为例,可下次省长光临还是这般照旧,省长还真是无计可施。   那边徐建雄和胡捷看到省长的专车停稳,已经快步迎了上来。杨志远知道省长发话,也是一时气恼,为免徐建雄、胡捷难堪,杨志远还是抢先一步下了车,杨志远不认识徐建雄,但他一看那走路的顺序,就知道走在胡捷前面的肯定是徐建雄无疑,杨志远说:“徐书记、胡市长,省长说他不下车了,让你们前边带路。”   徐建雄和胡捷本来一前一后快到奥迪了,一听周至诚不下车,赶忙停住脚步,调转身去。这样一来,反而就变成了胡捷前,徐建雄后。胡捷应该是注意了这一点,他停顿了一下,待徐建雄走了过去,这才跟在后面上了车。徐建雄在前面带路,胡捷也没有立即跟上去,而是跟在后面殿后。几台车汇成一个车队,朝市区而去。   林原这几年一直都是老样子,变化不大。车队穿过市区,红绿口,早就有交警布岗,车队没经任何阻拦一路通畅地进了云龙山庄大酒店。杨志远对云龙山庄大酒店有印象,那年他拉着一车‘杨家湖山泉’特意上这找在此开二会的向晚成帮忙,当初还被武警拦在门外,要不是向晚成出面,他杨志远当时只怕还进不了云龙山庄的大门。可今天情况大不一样,杨志远今天是省长秘书,跟着省长,自然用不着登记,在交警的注目礼中,直接进了云龙山庄。   车停在了云龙山庄宴会厅门口。杨志远一看表,此时早过了用餐时间。   周至诚下了车,徐建雄在一旁候着,一看省长没有跟他握手的意思。徐建雄倒也知趣,没有主动往上凑。徐建雄讪讪地说:“省长,时候也不早,您看我们是不是先用餐,再上酒店休息一下,下午由我和胡市长跟您汇报林原的情况。”   周至诚说:“既然到这了,就先用餐吧,休息就不用了,你让人把这里的会议室准备一下,我们吃完饭后要用。”   这种事情自然不用徐建雄再行吩咐,周至诚一说完,站在徐建雄旁边的一个小伙子,马上就去安排了,杨志远一看,不用说,此人必为徐建雄的秘书。此时胡捷也已经赶到,林原四套班子的领导都已会齐,陪着周至诚朝宴会厅走去。   省长在前,徐建雄慢半步,省长不说话,徐建雄自然也就无话,亦步亦趋地跟着。杨志远走在省长的身后不远处,胡捷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跟杨志远并排走在了一起。   胡捷瞟了省长的方向一看,低声地问:“杨秘,省长今天突然光临本市,不知是为何事?”   杨志远心想,省长此次到林原,肯定有许多人感到莫名其妙,不知省长这唱得哪一出。作为市长,胡捷并不怕省长来林原检查,省长多来一次林原,就多了一次和省长亲密接触的机会,何乐而不为。怕就怕这种不知底细的来访,没有具体的通知,弄得下面的人心里惶恐,不知道省长为了何事,作不出相应的安排,一旦出了纰漏,肯定不好收场。一旦给省长留下不该留下的印象,肯定会大大失分。杨志远对省长来林原的目的,也只是猜测,他明白自己虽然只是猜测,但凭他对省长的了解,省长此行的目的,应该不出左右。但既然省长至今都不明言,杨志远也就揣着明白装糊涂。他笑,说:“胡市长,省长也是临时起意,我们都不知省长是为何事而来。”   胡捷说:“不会吧?现在本省,谁不知道,你杨秘深得省长信任,你杨秘会不知道省长此行的目的,说了都没人相信。”   杨志远说:“胡市长,我是真不清楚,要知道,我说什么也会告知一二,怎么着我杨志远在杨家坳时你胡市长出手相帮过不是。”   杨志远这么一说,胡捷也就信了。他笑,说:“看来省长这是和我们打哑谜啊,省长的心思也太难猜了。”   杨志远相信,胡捷这么精明的人,应该已经猜到省长此行到林原与城管大队的事情多少有些联系,林原这些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值得省长如此重视,只此一件,应该再无其他,胡捷只是想从自己这里得到落实罢了。   中午的这餐饭吃得比较闷,周至诚一走进宴会厅,一看桌上摆了茅台,眉一皱,说:“建雄同志,让服务员把酒撤了。”   徐建雄稍稍犹豫了一下,一看周至诚的脸色不对,赶忙招呼服务员把酒撤了下去。今天陪同省长下到林原的,也就焦达、杨志远、于小闽和警车的司机四个。杨志远把省长安顿好,待要离开,周至诚说:“志远,你告诉焦处和小闽,三十分钟内解决就餐的问题。”   杨志远说:“明白。”   杨志远注意到徐建雄和胡捷的脸抽了一下,省长与其说是要他杨志远提醒焦达,还不如说是告诉徐建雄和胡捷,此餐饭的时间不会超过30分钟。30分钟,吃一顿饭,不免有些仓促。 第7章 官德民风(3)   周至诚省长此言一出,徐建雄赶忙让服务员上菜。周至诚也不言语,直接上饭。陪同周至诚的几位市领导一看,就知周至诚这30分钟的时限不是儿戏,赶忙抓紧时间吃饭,这样一来,这饭吃起来就索然无味了。   周至诚吃完饭,放下碗筷,时间刚刚好,30分钟,桌上的菜只怕还没上齐。同桌之人一看周至诚放下碗筷,也齐刷刷地把手中的碗筷放了下来。周至诚此时的脸色这才稍有缓和,说:“建雄同志,我们是不是现在就上会议室去?”   周至诚虽然有些询问的意思,徐建雄自然不会反对,赶忙说:“好,听省长的。”   周至诚站起身来,一群市级领导心神不宁跟在周至诚的身后,不知道省长今天这般表示不满是何用意。周至诚走出包厢,杨志远和焦达他们早已三下两下地吃完了晚饭,此时已经等在了外面,一看省长出来,杨志远赶忙迎了上去。   周至诚看了他们一眼,说:“小闽,小徐,你们两个司机就不用跟着了,下午好好休息。”   杨志远一听,看了焦达一眼,焦达心领神会,明白省长如此,只怕今晚不会在林原休息了,有今晚就回省城的意思。   会议室在酒店的后栋,焦达得负责省长的安全,早由市保卫处的处长陪着四处检查工作去了。杨志远则随着省长走进了二楼的会议室。会议室早就准备妥当,空调早就开启,室温刚刚好。杨志远把省长的茶杯、眼镜和记事本放到正中的座位上,正在想自己是不是需要离开,省长一指旁边是座位说:“志远,你坐下来听听。”   杨志远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会议,此时,林原的市级领导都已按顺序围坐在省长周围。而第二圈的省长左侧的首个位置空着,不用说,是留给自己的,杨志远走了过去,在位置上坐下。   自然是徐建雄先开口,对省长的到来表示欢迎,因为不知道省长此番到林原的真实用意,徐建雄也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说:“请周省长对林原的工作批评指导。”   周至诚待徐建雄说完,说:“我这次到林原,可能你们都有些奇怪,不知道我的用意是什么,因为省政府办公厅没有具体的通知,你们就这猜猜,那想想。其实没有必要,我今天到林原来,就是想和大家聊聊官德和民风的问题。”   谁都清楚,省长一大早从榆江赶到林原,不会只是到这里来谈谈官德民风的问题这般简单,省长干嘛不到合海市谈,不上会通市去谈,偏偏跑到林原来谈这个问题,难道对林原情有独钟,只怕是另有深意。徐建雄和胡捷一听,明白了,省长看来还真是为了前些时城管大队的那场风波而来的。两位领导有些奇怪,按说,这件事情处理的很是干脆,怎么还是传到省长那里去了,肯定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   周至诚说:“什么是官德,自然就是为官者的品德。以前人们讲究的是为官一方造福一方,一个官员的好与坏,民间自有自己的表达方式,立功德牌,送万民伞。而我们共产党人讲究的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什么功德牌万民伞,我们共产党人不讲这一套,但是不是我们就不需要立功德牌了,不是,我们也要立,立在哪,立在人民的心里,这就是民心。”   周至诚停了停,语调严肃地说:“可现如今我们的一些基层干部以权谋私、以职谋私、以业谋私,吃拿卡要、不给好处不办事、给了好处乱办事等问题比较突出,人民群众对这方面问题的意见比较大。而且我们基层干部官老爷的思想作祟,工作作风粗暴、态度生硬、欺压群众的事情时有发生,试问我们共产党人的官德何在,民心又会何在。”   杨志远看了徐建雄和胡捷一眼,发现两位一把手的脸上都不太好看。胡捷明显地哆嗦了一下。   周至诚说:“前几天我收到一份材料。材料上说到,林原前几天发生了一件城管大队与人民群众发生冲突的问题,我今天想听听你们林原方面作出解释。”   徐建雄看了胡捷一眼,胡捷知道这时候只能是自己上了。胡捷说:“我首先我代表林原市委市政府向省委省政府作检讨,是我们林原的工作没做好。”   周至诚摆摆手,说:“胡捷同志,空洞的话我们就不说了,我想听听你们对这件事的处理和看法。”   胡捷说:“现在事情已经平息,寻衅滋事者已被刑事拘留。”   周至诚说:“建雄同志、胡捷同志,刑事拘留就能解决问题了?我看只怕未必?打伤了人怎么说都不对,可城管就没有责任了,我刚才就说了我们有些基层的干部工作作风粗暴、态度生硬,从这件事情上来看,这次城管执法是不是也存在这方面的问题?”   胡捷对此倒也不隐瞒,说:“是有一点。”   周至诚点头,说:“好。有认识总比没有认识好。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让城管执法温情一点,人性化一点?”   胡捷说:“现在城市管理越来越难,街头巷尾摆摊,很容易引起脏、乱、堵,严重地影响到城市的形象,不加约束和治理只会让城市越来越乱越来越堵。”   周至诚说:“治理的本身没有错,可是在执行的过程中,是不是发生了偏差,执法的方式是不是可以不那么粗暴。作为城市的管理者,我们是不是可以换位思维一下,是不是可以为底层的百姓想一想,要知道所处的位置不同,看问题的角度也就不一样。为了市容的整洁,为了争创文明卫生城市,就要求这里或这时不许老百姓摆摊,可你们有没有站在摆摊者的角度想过,如果摆摊者不在此时此地摆摊,家里可能就生活不下去,如果为了争创卫生城市,而让老百姓断了生路,那么是不是就违背了设立文明卫生城市的初衷?”   徐建雄到底是在财政厅呆过,此时他说:“省长,说到底还是本省的经济不发达,财政收入不多,社会保障跟不上新形式的发展。”   周至诚点头,说:“徐书记这句话说到了核心上。随着社会福利体制的不断完善,下岗再就业工程的启动,最低保障制度的形成,小摊小贩虽然不会绝迹,但肯定会逐渐减少。小摊小贩业主、三轮车的劳动者,他们难道就一辈子甘愿从事现在的职业,只怕未必,这其中也有他们自身的原因,文化基础差、生活技能缺失,作为政府部门,我们是不是有必要加以引导,培训他们提升收入的技能。”   徐建雄说:“省长,你的提议太重要了,我们马上要求劳动部门拿出一套切实可行的培训计划出来。”   杨志远发现省长的嘴角一挑,有了一丝笑意。省长说:“好,建雄同志,培训下岗工人、失业工人让他们有一技之长,这件事就由你们林原进行试点,到时有了成效,我给你记功。政府的职能是什么,其实就是服务。为人民服务,‘服务’两个字最重要,提升下岗工人的技能是服务,为他们寻找工作岗位同样也是服务。”   杨志远觉得省长的话太对了。溯本根源,随着城市失业、无业人员的大量增加、农村失地、失业人员的大量进城,社会保障机制的缺失,城市管理者和民众的矛盾必然越来越尖锐。如果我们的政府真的成了一个服务型的政府,那么群众的权益肯定会得到有力的保护,干群关系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日趋紧张。与其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还不是探索标本兼治的新模式。   周至诚说:“既然现在林原街头巷尾摆摊设点,三轮车载客是老百姓的生存之道,是林原目前的实情,那么政府部门在没有找到解决这部分群众的民生问题的方法之前,是不是应该有一颗包容之心,是不是只需在现有的基础上,加以规范管理。占道经营的,政府给他就近划一个区域经营;阻塞交通的,我们可以要求他们退一步,这样一来,是不是就可以解决一大部分的脏、乱、堵的现象。”   胡捷连连点头,说:“是。”   周至诚说:“建雄同志、胡捷同志,既然你们认同我们的观点,那么那些被关押的群众是不是可以接受接受教育就可以放了。刑事拘留是对罪犯实施的,不是对人们群众的,是不是可以温情一点,改成行政拘留好了?”   杨志远知道,刑事拘留和行政拘留别看就一字之差,前者最长拘留期限可达37日,而且一旦事涉行事,超期羁押时有发生。而行政拘留的期限最长为15日,到时案件一般就会终结。而被拘留的群众到今天差不多也有5天,打伤了人适当的警示是必要的,而省长这么说,就有了马上释放的意思。   胡捷一听,明白了,说:“省长,我马上安排人去看看,办理释放手续。”   周至诚说:“我们再说说民风问题。民风历来就是一个社会政治生态的晴雨表,所谓‘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这就是说,民风的淳朴,跟官德有着莫大的关系。如果我们政府部门的官员真正的把民众的疾苦放在首位,以身作则,切实维护党和国家的路线方针政策,取信于民、造福于民,何来民风不淳朴。”   这场座谈会直到傍晚时分才结束,既然该批评的都已经批评了,该释放的也已经释放了,杨志远以为省长座谈会结束后马上就会赶回省城去。没想到,省长竟然留了下来,与徐建雄、胡捷和林原的班子成员共进晚餐。如果说,中午的午餐有些郁闷的话,那么晚餐就轻松多了许多,省长席间还喝了一小杯酒,尽管只是一小杯,却很说明问题。杨志远在旁边的另一桌上,看着省长端起杯和在座的林原市领导挨个碰了碰,然后喝下这杯酒,杨志远就知道省长这也是一种官场的艺术,中午是警示诸多,而晚餐则是勉励和期许。   因为上了酒,这晚餐就散得比较晚。吃完晚饭出来,外面早就漆黑一片。   周至诚说:“建雄同志、胡捷同志留下,其他同志都散了。”周至诚一发话,林原市的其他领导就纷纷向省长告辞,一辆辆小车陆续地驶离云龙山庄大酒店。周至诚在回廊上站了一阵,等市里的官员都已经离开。才说:“建雄同志、胡捷同志,我们到市里面去转转。”   徐建雄和胡捷一听,忙说:“省长,现在出去不安全。”   周至诚笑了笑,说:“有什么不安全,没事,你们就陪我转转。”   杨志远知道,省长此举看似随意,肯定另有目的,可省长的目的在哪里,杨志远一时还没弄明白。   既然周至诚执意要外出,徐建雄和胡捷也就没法。既然是省长让他们陪着,肯定路上还会有些话要说,坐小车肯定不合适。好在酒店有台丰田中巴可以临时借用。一行人上了中巴车,这台中巴车虽然不及省政府的尼桑碧莲高档,倒也干净宽敞。   周至诚上了车,在首排的位置坐下,徐建雄和胡捷分别坐在了第二排。杨志远坐到进门的售票员座位。前面的副驾驶座和后排都坐了市里的安保人员。   周至诚说随便转转,可他没有说具体的地址,前面的先导车不知道到底该上何处去,焦达不敢做主,跑来问省长。   周至诚一笑,说:“哪里人多往哪走,绕林原几条主要的街道转一圈。”   焦达不认识林原的路,就上了市局的车。三台车一前一后驶出云龙山庄,开始在林原市里转悠,林原市不大,街上熙熙攘攘,也还算热闹。   周至诚说:“建雄同志,你是市委书记,党建方面由你负责,其实我今天所说的官德问题,何尝不是党风问题,一个社会要做到真正的和谐稳定,有必要从基层的党风建设抓起,为什么我对城管这次出现的事情如此重视,就是因为城管部门每天都和群众打交道,人民群众看得最清、感受最深。要知道广大群众往往是通过身边党员干部的言行来评价党和政府的,为什么现在的群众对城管部门的意见很大,因为它直接侵害到群众的切身利益,城管部门如果不加疏导,只知一味地罚款,没收,作风粗暴,它将来肯定会成为影响党群干群关系、损害党和政府形象的一个重要因素。只有从人民群众反映最强烈的问题抓起、从人民群众最不满意的地方改起、从人民群众最盼望的事情做起,我们的党才会真正的具有纯洁性和先进性。”   徐建雄汗颜,说:“省长批评的极是。”   杨志远这是第二次听到周至诚省长谈党风建设的问题,上一次是在宋华强上任的前夜,周至诚省长希望宋华强到平定县后,在党风廉政建设上有所试点,有所突破。他把党风廉政建设作为一个命题,交付给宋华强去试行。这次省长又一次说到这个问题,看来在省长的心里,党风建设和经济建设具有同等高度,不分上下。   此时,中巴车离开了市中心,经过长途汽车站。虽然已是晚上,但林原的长途汽车站仍然有长途客车零星抵达。   省长此时有所发现,指示司机:“靠边停一下,下去看看。”   中巴车靠边停了下来,杨志远和安保人员先行下了车,省长随后走了下来。冬天的夜晚很冷,杨志远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省长下了车,紧了紧衣领,朝车站的门口走去。在车站的一角,竟然还有个妇女在卖烤红薯,看见周至诚他们朝这边拥了过来,还以为是城管,推着三轮车欲走。   周至诚笑,说:“大嫂,别怕,我是来买烤红薯的。”   杨志远看到那位妇女将信将疑地躲在一边,赶忙说:“老板,你这红薯怎么卖?”   妇女说:“五毛一个。”然后又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你们真不是城管大队的啊。”   周至诚笑,说:“你看我像吗?”   妇女看了周至诚几眼,说:“是不像,城管大队的没有你这样和气。”   周至诚哈哈大笑,问:“大嫂,生意怎么样?”   妇女摇摇头,说:“白天不让摆摊,晚上天太冷,客人不多,没卖几个,小生意,不好做。”   周至诚看了杨志远一眼。杨志远会意,说:“大嫂,你还剩多少烤红薯,我都要了。”   妇女笑,说:“还有二十来个呢,大兄弟,你们就这么几个人,用不了这么多。”   杨志远看了看,省长的身边除了自己,徐建雄和胡捷也跟了上来,焦达则和其他几个安保人员分散在各处。杨志远笑,说:“我们还有几个朋友在车那边呢。老板,晚上没吃饱,你这些个红薯只怕还少了。”   妇女说:“一看你们就是外地人,不赶巧,前些天这汽车站还有夜宵摊,这些天搞检查,不让摆了。我也是偷偷摸摸摆出来的,要是让城管大队的人把烤炉没收了,只怕好些天都得喝西北风。”   杨志远付了款。周至诚说:“大嫂,早些回去吧,天这么冷。”   妇女乐呵呵的,说:“你们都把红薯卖完了,我这就走。今天总算没白出来一趟。”   周至诚回到车里,笑嘻嘻地说:“志远,给大家每人发一个,暖暖胃。”   周至诚从杨志远提着的纸袋里自行拿了一个烤红薯,然后,说:“志远,先给建雄同志、胡捷同志发一个,让他们也尝尝烤红薯是什么滋味。”   杨志远一听,省长这话,应该是有所指,省长是不是有暗示徐建雄和胡捷不关心群众疾苦,不明群众生活滋味的意思。省长在林原绕了一大圈,只怕目的也在于此,他这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   徐建雄和胡捷自然也听出了那么点意思,不待杨志远分发,已先后从纸袋里拿出烤红薯吃了起来。   周至诚看了徐建雄和胡捷一眼,笑了笑,然后指示,“回去。”司机一听,一打方向盘,朝云龙大酒店而去。   当晚,周至诚不管徐建雄和胡捷的挽留,没有在林原留宿,执意要回省城。冬夜是寂静的,杨志远坐在奥迪的副驾驶座上,看着车灯划破漆黑的夜空,一片光明,心有感慨。 第8章 新春团拜(1)   本省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今冬的这场雪下得比往年都迟。往年一般是过了元旦这雪就下来了,今冬却有些怪,天气一天比一天见冷,这雪却一直下不下来。转眼到了2月,眼看快过春节了,这雪才下了下来,飘飘洒洒的,有如鹅毛,榆江一夜之间就披上了一层银装。   此时临近春节,周至诚带着杨志远上了一趟北京。相对于榆江,北京的冬天是干冷的,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了一样。杨志远以前到北京,出了机场,都是自己直接打的进城,今次不同以往,杨志远跟着周至诚一出出站口,省驻京办的主任王怀远就迎了上来。王怀远四十来岁,一看就很精干。王怀远一看杨志远推着的手推车里有好几个行李包,赶忙和司机一人提了两个,然后朝机场外走去。   出了机场,到了驻京办的奥迪旁,等杨志远把行李在后尾箱放好,一回头,王怀远早已给省长打开了后排的车门,待省长上了车,王怀远没有一丝的犹豫,坐到了副驾驶座上,这一来,杨志远就有些为难,如果自己和省长一同坐在后排,岂不有和省长平起平坐之嫌。周至诚一看杨志远磨磨蹭蹭,就明白杨志远的不安,他让司机按下玻璃,说:“志远,外面挺冷了,赶快上来。”   周至诚这么一说,也就给杨志远解了围,杨志远没再犹豫,赶忙上了奥迪。   汽车驶上机场高速,王怀远向周至诚汇报,说:“省长,这次宴请的领导都已经通知到位,但有两位领导没有明确会不会参加,需要明天再行确认。”   周至诚点头,说:“这可以理解,临近春节,大家事情都多,时间只怕不由他们决定。”   周至诚这次进京,是来主持春节团拜会的。本省每年都会在春节前由省驻京办出面,以省委省政府的名义,邀请本省在北京工作的同乡召开一次团拜会,当然能出席这种团拜会的都是在北京有一定地位的本省人士。团拜会的目的无非就是家乡人在一起叙叙旧,联络联络感情,希望在京的家乡人多为家乡出谋划策、提供帮助。   本省解放前山高路远,生活贫瘠,发生过几次在历史上很有名的武装斗争,根据新营县志记载,本省光新营一县,有名有姓登记在册的烈士就有十万人之多,至于无名的烈士,更是不计其数。杨家坳当年也曾有三十几个杨家子弟参加了革命,但没有一个活着回来。杨家坳的祠堂里,至今还供着他们的牌位。正因为如此,本省开国将军就有一百多人。团拜会也是在80年代初,根据健在的老将军们的提议举办的,又过了这么多年,开国将军们一个个走了,只剩下屈指可数的几个人还健在,但团拜会作为传统保留了下来。省里对这个团拜会极为重视,省里的两位主官轮流进京主持,去年是钟涛书记,今天自然就是周至诚省长。   将军们的后代现在都有一定的地位,不过后代们对家乡记忆不多,自然对本省的感情不及上一辈深厚,对于省里的邀请,有时间就来,没时间就算。王怀远今天说的这两位就属此类情况,官至副部级,有实权,快到春节,宴请之事自然都是应接不暇,能不能参加团拜会就看哪个分量重。   王怀远问:“省长,您今天怎么安排?”   周至诚笑了笑,说:“今天自由活动,你先把我送到家就成了。”   省驻京办的司机接送周至诚也不是一两次,对周至诚家的路线自然轻车熟路,他二话没说,直接就进了环线。省长住在某部委的一栋家属楼里,这是省长在部里工作时的集资房,省长下去以后仍住在这里。   杨志远帮省长把行李提进了家里,杨志远这是第一次到省长家,他看了一下,省长家的布局很是简约,没有一丝的奢华,如果硬要用一个词汇形容的话,那就是‘干净’。说实话,杨志远感觉这个家和省长的身份有些不太相称。   杨志远放在行李,问:“省长,怎么没见阿姨在家?”   周至诚笑,说:“我们家那小子嫌跟我们老两口住不自在,一结婚就住到外面去了,你阿姨现在肯定在我家小子那里,守着小孙子呢。不在家好,我正好可以休息一下,这人啊一旦到了我这个年纪,只有睡在家里才感到踏实。”   杨志远笑了笑,上厨房找到茶杯茶叶,准备给周至诚沏茶。周至诚走进厨房,笑,说:“到了这里,我是主人你是客,哪有让客人沏茶的道理,我自己来。”   杨志远一看省长表情自然,也就由了他。周至诚说:“志远,今天你就不要陪我了,我们明天早上再联系。”   杨志远说:“那你晚餐怎么办。”   周至诚笑,说:“你以为我是小孩子,不会照顾自己啊。我今晚得看小孙子去,我会让我家那小子下班的时候顺便把我带过去的,用不着你担心。”   杨志远从周至诚家走出楼梯口。王怀远他们还在楼下等着,没有离开。看见杨志远下楼,王怀远赶忙迎了上来,说:“杨秘,你下午怎么安排,是上省驻京办休息呢,还是另有安排。”   杨志远心想好久没去看恩师吴子虚了,趁今天有时间,得上母校看看恩师去。不过他一看时间还早,恩师只怕还在给师弟师妹们上课,回驻京办先休息一下也好,就说:“王主任,我还是随车先上驻京办休息一下。”   王怀远殷勤地打开奥迪的车门,杨志远一时有些不适用,忙说:“王主任,这怎么好意思,这等事情还是我自己来吧。”   王怀远说:“你是领导,给你开门是应该的。”   杨志远心想这只怕是王主任的习惯,作为驻京办的主任,王主任的职责就是在北京为省里的头头脑脑提供良好的服务,自己位置虽然比他低,但自己整天跟着省长,在他的眼里自己就是个领导。   杨志远笑了笑,说:“王主任,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王怀远点头,说:“好。”   杨志远在车上给李泽成打了个电话:“师兄,晚上有没有时间,一同吃个饭如何?”   李泽成笑,说:“志远,你什么时候上北京了。”   杨志远笑,说:“刚到。”   李泽成笑,说:“今天还真是不一定,快过春节了,事儿很多,真有些忙不过来。”   杨志远笑,说:“我晚上准备上恩师吴子虚老先生家吃饭去,恩师可没少在我面前提起你,你上次不是答应得好好的会上恩师家看他老人家,可据我所知,你好像失约了哦。”   李泽成笑,说:“老先生的脾气,你还不知道,我想起一个人上他家,我就直哆嗦,有两次都到他家楼下了,硬是不敢上去。”   杨志远笑,说:“这不结了,今天我们一同上恩师家去不就是了。”   李泽成说:“好是好,可我真不知道我今天有没有时间。”   杨志远将他的军,说:“师兄,就要过年了,你说你哪天有时间,你再不去看望恩师他老人家,你只怕要挨骂了哦。”   李泽成笑,说:“行,我先安排安排,再回电话给你。”   杨志远说:“好,我等你电话。”   这时车已回到驻京办,省驻京办由四栋老式小楼组成,原来是某部机关的办公场所,后来部委合并,这个办公楼就空了出来,省里动用了一些关系,最终把这个地方买了下来,改造成驻京办。既然驻京办是本省在北京的一个窗口,省里还是舍得投入,客房和餐厅的内部装修都很奢华,餐厅的厨师都是本省名厨,地道的本省风味。在北京要说吃本省风味,驻京办还真是首选。   王怀远给杨志远开了一个大套,在后栋的三楼。此楼七层,装修的时候,在外面加装了观光电梯。杨志远进入客房一看,这房间也太奢华了一些,应该是驻京办给副省级以上干部的专用房间,自己作为一个秘书住这样的房间肯定不合适,这里虽然离省城千里迢迢,但驻京办里毕竟有许多的眼睛注视着,一旦传到省里对自己不好,于省长也不利。杨志远这么一想,站在门口不愿意进去了。杨志远说:“王主任,麻烦你给换一个房间。”   王怀远不解地问:“杨秘,是不是房间不好,不合你的心意?”   杨志远连连摆手,说:“不是房间不好,是太好了,超标了。”   王怀远一听,松了口气,说:“杨秘,你放心住就是,驻京办的客房空着也是空着,你不住,那不就是浪费了不是。”   杨志远笑,说:“王主任,这与浪不浪费无关,还得麻烦你给换一个标准间为妥。”   王怀远看杨志远态度坚决,站在门口坚决不愿意踏入房间半步,摇摇头,有些无可奈何地一笑,只得拨了前台的电话,让前台赶快送一个双标的房卡上来。   王怀远望着杨志远一笑,说:“刘处、宋处他们上北京来住的都是大套。”   杨志远知道,王怀远嘴里的刘处自然指的是钟涛的秘书刘书琦,宋处自然是指宋华强。杨志远心想人家是人家,自己是自己,别人愿意做的事情,自己未必就会愿意。杨志远笑了笑,没有作任何的解释。   就在这时,杨志远的手机响了,一接,是李泽成。李泽成笑,说:“志远,行了,晚上就上恩师家吃饭去。”   杨志远呵呵一乐。李泽成笑,说:“志远,我看你还是把安茗叫上,咱们一块上恩师家去,有安茗在,我心里才感到更加踏实。”   杨志远笑,说:“师兄,你是去见恩师,又不是去见老虎,怎么像老鼠去见猫一样,这一点都不像你的风格。”   李泽成笑,说:“没办法,读书时养成的习惯,一看到恩师就胆怯,想改都改不了。”   杨志远笑,说:“行了,我等下打电话通知安茗就是。”   杨志远收了线,此时房卡已经由服务员送了上来。标间与大套不在同一层楼,标间在五楼。王怀远陪着杨志远上了五楼,打开房间,杨志远放了行李。王怀远笑了笑,说:“杨秘,那你先休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吩咐。”   杨志远笑,说:“还真有一件事需要王主任帮忙解决一下。”   王怀远一听,很是兴奋,说:“杨秘,很高兴为你效劳。”   杨志远说:“不知驻京办平时的招待用酒都用哪种品牌?”   王怀远说:“五粮液、茅台、也有本省的老曲酒。”   杨志远说:“那就麻烦王主任卖一箱六瓶装的茅台给我,我等下有用。”   王怀远连连点头,说:“好,我这就去办。”   杨志远待王怀远出了房间,这才给安茗打电话。安茗一听是杨志远的电话,很是高兴,说:“志远同志,今天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杨志远笑,说:“想你了啊。”   安茗笑,说:“去、去、去。你杨志远一说甜言蜜语,准没好事,说吧,你在哪?”   杨志远笑,说:“还能在哪,自然是北京咯。”   安茗不相信,问:“真的吗?”   杨志远说:“真的。”   杨志远感觉安茗在电话那端欢呼雀跃,安茗说:“是真的吗?志远,你到北京啦?什么时候到的,你住在哪?”   杨志远笑,说:“你在哪?”   安茗笑,说:“我在台里呢。”   杨志远问:“什么时候下班?”   安茗说:“我现在手头上还有点事,估计得忙到下班才可以完成。”   杨志远说:“那这样,你忙完手中的事情就给我打电话,你也不必到驻京办来了,绕来绕去的,我们到时在母校门口见面就是。”   安茗也不问在母校见面是何缘故,她很干脆地应承,说:“好。就这样,我得赶快把手头的事情处理掉。”   杨志远挂了电话,门铃响了。杨志远一想,应该是王怀远,打开门,王怀远抱着一箱酒站在门口,杨志远赶忙接过,把酒放到书桌上。拿出钱包,说:“谢谢王主任,多少钱?”   杨志远开始说买酒,王怀远以为杨志远也就是随便一说,并没当真,现在一看杨志远真把钱拿了出来。他一时有些发愣,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杨志远一看,就明白王怀远的心思,他笑,说:“王主任,你要是不同意收钱,就请你把酒搬回去,我自己上商场买去,无非就是路程远些。”   王怀远一听杨志远这么说,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把钱收了。这事搞得王怀远一下午都在琢磨杨志远这个人,这个杨志远,还真是和别的领导秘书不一样,且不说住大套这种小事,就说这酒,领导们来北京那次不是又吃又送的,签个单就是,谁知道你是因私还是因公。作为领导秘书,拿几瓶酒还非要给钱的,这只怕是他当驻京办主任以来经历的第一遭。这个杨志远,不贪图蝇头小利,懂得自律,将来不可小视。 第8章 新春团拜(2)   杨志远在驻京办稍事休息了一下,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四点,杨志远洗了个澡,然后打电话问安茗手头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安茗说:“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马上就好。”   杨志远说:“那我先上母校在西门等你。”   杨志远提了两对茅台,悄悄地出了驻京办。之所以悄无声息,是因为杨志远不想让王怀远看见,要不然,王怀远肯定会安排驻京办的车送他外出,杨志远不免又要解释一番,颇费口舌。杨志远感觉王怀远这人太过热情,这对他这种随性的人来说,热情反而是一种负担。杨志远心说不就出个门吗,打个的士就是,既简单方便,又快捷省事,何必麻烦驻京办的司机跑来跑去。   杨志远走到驻京办的门口,拦了个的士,三十分钟后就到母校的西门。杨志远站在西门边的那两棵松柏下,思绪万千,他知道在母校的这四年时光,是他生命中最璀璨也是他最值得记忆的四年,在这四年里他知道了什么是理解和包容,并且他还遭遇了爱情,这些都会陪着他到老,贯穿他的一生。   杨志远正望着那大门上代表光荣和荣耀的四个大字出神,电话叮叮当当地响起,杨志远还以为是安茗的电话,一接,却是李泽成,李泽成问:“志远,还在不在驻京办,要不要我来接你?”   杨志远笑,说:“不用,我现在已经在母校的西门口了。”   李泽成说:“行,我一会就到。”   杨志远接完电话,一扭头,就看见安茗站在身后不远处望着自己浅浅地笑,安茗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流露出的是无以掩藏的喜悦和柔情。   看见安茗的这一刻,杨志远的心咚咚直跳,心像要飞出来了一般。其实细细一算,自己和安茗分开也就三个月,也许对于正在热恋中的人来说,三个月,似乎像世纪一样漫长。   出现在杨志远眼前的安茗,青布棉鞋,墨蓝的牛仔裤,清清爽爽,一如当初,只是比先前多穿了一件浅灰色的羊绒外套,冬日的风扬起安茗的发,把安茗的发打得碎碎的,有些凌乱,而安茗的脸红彤彤,有如被冬日化了一道淡妆,红粉红粉的,很是温暖。   两个人就这么站在校门口,微笑着对视,谁都没有说话。杨志远顿时想起以前在书中看到的一句话:两个相恋的人在一起,不说话,并不是他们无话可说,而是因为对于相爱的人来说,语言是多余的东西,眼神就可以告诉对方所有的一切。   杨志远走了几步,给了安茗一个温暖的拥抱,安茗靠在杨志远温暖的怀抱里,感觉时光就像是静止了一般。   安茗呢喃,说:“志远,有你,生活如此美好!”   这是一句杨志远同样想对安茗说的话,只是安茗比他先一声说出来罢了。那一刻杨志远如此分明地感觉到,原来爱情可以让两个人的心灵如此相通,他和安茗之间,心与心早已经没有了所谓的距离,有的只是爱。   两人默默地温存了一会,杨志远轻轻地拍了拍安茗的背,说:“安茗许多人看着呢。”   安茗一看,不时有路过的学弟学妹一个个充满友善地望着他们笑。安茗这才依依不舍地从杨志远的怀里脱离开来。安茗有些羞涩地说:“志远,我们进去吧。”   杨志远说:“现在还不行,我得等泽成师兄。”   安茗笑,说:“等泽成师兄干嘛,我还以为你约了李长江、张悯他们上母校来看一看呢。”   杨志远笑:“你可是泽成师兄亲自点的将,泽成师兄想让你陪我们一同上恩师吴子虚先生家吃晚饭去。”   安茗吐了吐舌头,说:“老先生的脾气在学校可是出了名的怪,你们俩师兄弟上恩师家,干嘛要把我拽上。”   杨志远笑,说:“泽成师兄的心思我知道,他无非就是想让我带你进恩师家的门,让恩师和师母高兴,这样一来,自然就会少受许多的责怪。”   安茗直笑,说:“泽成师兄这是干嘛,拿我当挡箭牌呢,我可不干。”   正在这时,李泽成从的士上走了下来,一听安茗这话,笑呵呵地说:“安茗,干嘛,都到这了,还想溜啊。走可以,志远得留下。”   安茗笑,说:“泽成师兄,可不能这样,我和志远刚刚见上面,你也忍心让我们分开。”   李泽成哈哈一笑,说:“那你就乖乖跟我们走,少说风凉话。”   安茗嘟着嘴,说:“师兄,你看看你现在这般意气风发,我就想不明白了,你怎么就那般害怕吴老先生。”   李泽成笑,说:“我不是怕,而是对恩师这样的大家心存敬畏。”   李泽成拍了拍杨志远的肩,说:“志远,等久了吧。”   杨志远也不隐瞒说,说:“来了好一会了。”   李泽成说:“走,现在也到饭点了,等会要是迟到了,老先生非骂我们一个狗血淋头不可。”   杨志远点头,说:“这倒也说,让恩师等久了,终是不好,说不过去。”   杨志远附身,提起地上的茅台酒,随手把一对茅台酒递给李泽成。李泽成一愣,随即醒悟过来,笑,说:“还是志远想得周到,你看看我,这大过年的,上恩师家,就这么两手空空地上门,还真是说不过去。送酒好,恩师虽然酒量不太,可平时就喜欢喝一盅,你这也算是投其所好。”   杨志远笑,说:“我就知道你时间紧,匆匆忙忙的,哪有时间去考虑这些。”   李泽成笑了笑,也不和杨志远客气,接过杨志远递来的酒。三个人朝恩师吴子虚家走去。差不多快放寒假了,不时有学弟学妹和他们擦肩而过。李泽成感叹,说:“还是学生时代让人羡慕,没有世事的羁绊,无忧无虑,多好。”   安茗笑,说:“泽成师兄,你羡慕人家,可此刻不知有多少人在羡慕你呢。”   李泽成笑:“这倒也是,这就是人生,一辈子都在羡慕和被羡慕中生活。”   三人说说笑笑上了楼,杨志远正要敲门,门吱呀一声开了,师母一脸灿烂地站在门口,杨志远和李泽成赶忙问好,说:“师母,您好。”   师母笑,说:“我一听脚步就知道是你们到了,快进屋。”   安茗也俏生生地给师母问好。安茗外形靓丽,一脸的可爱。师母是第一次看到安茗,自然满是喜爱。再一想这么漂亮的一个小丫头跟着杨志远一起上门,肯定是杨志远的女朋友,师母更是心生怜爱。她笑呵呵地说:“志远,你今天总算是把女朋友带上家来了,也不介绍介绍。”   杨志远一想,真是,竟然把还茬给忘了。待要开口,安茗已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说:“师母,我叫安茗,也是从这个学校毕业的。”   师母连连说:“好,不错。”   吴子虚此时从里屋走了出来,李泽成和杨志远站在客厅中央,毕恭毕敬地向恩师问好。吴子虚扫了李泽成和杨志远手中的酒一眼,有些不高兴,说:“来了就来了,还带什么礼物。”   李泽成一时语拙,不知该说什么是好。杨志远在吴子虚的面前到底没有李泽成这般拘谨,他嘻嘻地笑,说:“恩师,知道您平时喜欢喝两盅,我和师兄就想着带些酒水来陪您喝上两盅。”   吴子虚说:“你还怕我这里没酒啊。”   师母在一旁看到李泽成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赶忙接过李泽成和杨志远手中的茅台,笑骂,说:“你这个死老头子,刚才一回来听说泽成和志远要上家里来吃饭,那个乐呵劲,简直没法说。现在倒好,泽成和志远进了家门,又故意端着个臭架子,这是家里,可不是学堂,要端架子你上外面端去。”   师母回过头来,说:“泽成、志远,你们甭管他,刚才你们没到,他连连问我好多次,问你们怎么还没到。这老头,就是这样,嘴里死硬,其实看到你们心里只怕比谁都高兴。”   李泽成笑了笑,说:“师母,我知道恩师他老人家是怪我当初不愿留校任教,对我恨铁不成钢,所谓爱之深恨之也切。”   吴子虚轻哼了一声。安茗一见,亲亲热热地说:“老师,您就该好好地批评批评他们两个,尤其是杨志远,一天到晚就知道欺负我。”   吴子虚横了杨志远一眼,说:“什么时候长本事了,欺负人家小丫头。”   吴子虚让安茗这么一搅和,神色缓和了一些,望了李泽成一眼,说:“傻站着干嘛,坐吧。”   李泽成松了口气,心想,最难的一关看来是过去了。安茗见李泽成坐下,乖巧地跑进厨房,帮师母把做好的饭菜端了出来。   杨志远笑了笑,说:“恩师,怎么样,今天就让我和师兄陪你喝一杯如何?”   吴子虚说:“不和我喝酒,你们跑来干什么?”   杨志远赶忙打开一瓶茅台。安茗在一旁笑,说:“杨志远,你怎么老是这样,自己带来的酒自己马上就喝,一点都不吃亏。”   吴子虚说:“丫头,酒都是用来喝,不喝干嘛,留着啊。”   安茗笑,说:“老师,您没看他上回上我家,带了六瓶,结果喝了个一滴不剩地回去了。”   吴子虚笑了笑,说:“志远,还有这事。我可告诉你们,今天可不能多喝,就一瓶,其余的留着我自个慢慢喝。”   李泽成一看吴子虚的表情松懈,就知道老爷子的气已经顺了,赶忙把三个杯子的酒满上。安茗笑,说:“师兄不公平,就许你们陪老师喝酒,难道我就不可以,我今天也要陪老师喝一杯。”   吴子虚笑,说:“小丫头,你也能喝酒啊?”   安茗笑,说:“能喝一点点。”   吴子虚很是高兴,说:“成,泽成,给小丫头也倒一杯。”   李泽成一听,赶忙起身,进厨房找了一个酒杯出来。四个人碰了一杯,李泽成说:“我祝恩师您老人家身体健康、长寿。”   吴子虚说:“我这身子骨啊,还行,这几年学校考虑我年纪大了,让我不要去给同学们上课了,这哪成,我这人啊,只要是一站到讲台上就心情顺畅,真要是不让我教学了,反而会憋出病来。”   师母说:“这还不是学校关心你?”   吴子虚笑了笑,说:“泽成,其实看着你们一个个事业有成,我从心里感到高兴,为人师表,最得意的莫过于桃李满天下。可是我心里还是有些遗憾,你也好,志远也好,都是我最看重的学生,悟性都高,可现在都跑去给领导当秘书去了,长此以往,将来由谁来传道授业。”   李泽成第一次向吴子虚表露心迹,他说:“恩师,你的想法没错,作为师长,自然是希望自己的思想得到继承和发扬。其实官场也是一样,进入官场这么多年,我感触至深的就是现在为官者平庸昏聩、碌碌无为者大有人在。平庸与人的资质相关,未见得是德行欠缺所致。这平庸之人一多,对社会经济发展的制约显而易见,碌碌无为者又岂能造福一方百姓。我倒是觉得现在的中国,应该把英才大量的充实到官员队伍中去,这也是我支持志远进入官场的原因。试想,这英才贤才一多,经济发展的是不是更快,恩师,您说说,还有什么比把您所传授的知识运用到实际中让国家变得富强更值得快慰的事情了。”   吴子虚笑,说:“泽成,你不用解释,你的心思,老师早就理解了,也不埋怨了。对于你们来说,学校的这方天地毕竟小了些。”   吴子虚心情高兴,不免多喝了一盅,要不是李泽成和杨志远见恩师年岁已高,两个人想着法子让吴子虚少喝酒,吴子虚说不定会喝醉。   吃过晚饭,三人向吴子虚告辞,吴子虚把三人送到门口,说:“你们啊,有时间就到家来坐坐,陪我喝一盅。”   李泽成说:“好。”   吴子虚笑,说:“泽成,你是答应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我知道你现在事多,不怪你,志远嘛,又不在北京,想找个人喝酒还真是不易。”   安茗说:“老师,赶明儿你想喝酒了,找我,我来陪你。”   吴子虚哈哈一笑,说:“好,一言为定。”   很是快慰。 第8章 新春团拜(3)   三个人下了楼,朝校门口走去,李泽成和杨志远边走边聊。   李泽成说:“志远,在至诚省长身边工作有段时间了,感觉怎么样?”   杨志远说:“还好,省长这人自身要求严格,政治素养高,跟着他能学到不少的东西。”   李泽成问:“至诚省长是有想法的人,现在可有什么新动作?”   杨志远想了想,说:“省长在抓经济的同时,对党风廉政,官德与民风颇为上心。”   李泽成说:“无数事实证明,公务员出问题往往不是出在能力上,而是出在道德上,无论玩忽职守还是以权谋私,都与职业道德缺失相关。至诚省长的这个想法很有现实意义。”   杨志远说:“省长的本意是想把官德与国家刚刚颁布不久的《国家公务员培训暂行规定》联系起来,把官德考核作为国家公务员培训的内容之一。但省里现在有不同的声音,认为道德的东西很空泛的,一来不好考核;二来,道德不像某个专门业务,培训起来只怕是吃力不讨好。”   李泽成说:“有反对的声音很正常,不足为奇。不好考核就不抓了,我看未必,我赞同至诚省长的观点,抓总比不抓强。现在虽然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但思想政治工作同样重要,我们党在各个时期都对思想政治工作极为重视,革命的成功,思想政治工作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党风建设、官德培训,在今后的经济建设中愈发重要。我觉得至诚省长看问题透彻,考虑问题周全,按说,省长的工作就是主抓经济工作,思想政治工作应该是省委书记需要去考虑的范畴,至诚省长这是做,体现出一种主政者的前瞻性和大局观,志远,你该好好学习。”   杨志远点头,说:“我知道了。”   李泽成说:“这样吧,你回去告诉至诚省长,让省长组织综合调研室的人拿出一份周详的材料出来,我会在适当的时候向国务院领导汇报,看能不能对至诚省长予以帮助。”   杨志远说:“太好了,如果能取得领导的支持,省长的工作就好开展多了。”   杨志远知道自从林原发生城管与小贩的冲突之后,周至诚省长有想法在全省开展一次党风和官德的培训,省长为此特意和钟涛书记深谈了一次,尽管杨志远不知道省长和钟涛书记具体的谈话内容,但看得出此次谈话的效果不佳,省长从钟涛书记的办公室里出来,包括从省委回省政府的车上,省长都是在思考,没有说一句话。隔天早晨,杨志远陪省长在晨雾淼淼的池塘边跑步的时候,省长忧心忡忡地说,在经济活动日趋繁忙,公民法制意识日益增强的今天,我始终认为提倡官员的职业操守势在必行,很有必要。这虽然是意识形态的东西,直观上没有经济行为那般明显,但它事关天下苍生,在我看来它与经济工作同样重要。我们的经济需要发展,可思想却需要坚守。什么是政治,让官员们具有良好的德行和情操,心有百姓,为天下苍生谋福祉就是最大的政治。   杨志远当时好奇地问了一句:“省长,您认为一个官员具有良好的德行,这个‘德’的标准又是什么?”   周至诚说:“历史上人们评判一个官员是不是具有德行,衡量标准不过‘良心’二字。凭着良心为官,好官也;昧着良心为官,坏官也。而作为共产党人,我认为一个官员是不是具有官德,具体体现在六个方面:为民、忠诚、务实、公正、清廉、修己。”   而现在看来,省长所说了六个方面,是一个好官的标准,而做一个有能力的好官,应该还需加上泽成师兄刚才和恩师谈到的内容,那就是:才学。   杨志远知道师兄之所以主动出手相帮,应该有自己的因素在里面,他说:“谢谢,师兄!”   李泽成笑,说:“你我师兄弟,用不着客气。再说了,至诚省长的这个想法于国有利于民有利于官也有利,我自当帮之。”   三个人到了校外,李泽成拦了一辆的士,摆摆手,说:“志远,走了。”   然后又朝安茗一摆手,说:“安茗,谢谢你,改天我请你吃饭。”   安茗笑,说:“师兄用不着客气。”   李泽成呵呵一笑,说:“也是,我们上次陪志远上你陈府提亲,志远到现在还欠我们一顿酒,要不我们就这么扯平了如何。”   安茗笑,说:“师兄,怎么可以这样,杨志远是杨志远,我是我呢。”   李泽成笑开了花,说:“小师妹,不会吧,你现在还和杨志远分得这般清楚,不应该啊。”   然后,李泽成望向杨志远,有些意味地笑,说:“志远,怎么搞得,我和老毕辛辛苦苦陪你上陈府把陈明达将军摆平了,可你自己倒好,搞了半天还没把安茗这个小师妹摆平,说不过去。”   李泽成这一笑,有些意味,很说明问题。安茗也听出了那么一点点意思,她跺跺脚,娇嗔地说:“师兄,这么大个领导,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不应该。”   李泽成哈哈大笑,说:“我说什么了,我可什么都没说。”李泽成打开的士的后门,上了车,一摆手,说:“志远,今晚很愉快,再见。”   杨志远说:“师兄,再见。”   杨志远和安茗目送着的士远去。安茗轻挽着杨志远的手臂,说:“志远,我们先不打的,走一走好不好,我就想这样地挽着你,慢慢地走。”   杨志远说:“这么冷的天,你也不怕冻着。”   安茗呵了口气,说:“不怕,志远,和你在一起,我的心永远都是暖和的。”   杨志远笑,说:“那好,管它天寒地冻,只要你喜欢,我就陪着你一直走下去,直到我们都老了,走不动了为止。”   安茗知道杨志远是一个不轻易表达感情的人,但他一旦把感情袒露出来,总能让自己心潮汹涌。安茗把头依在杨志远的肩上,说:“我们就这么互相偎依着直到天荒地老。”   路灯拉长了他俩的身影,杨志远牵着安茗的手,慢慢地朝前走去。   第二天一早,杨志远起了个早,叫了驻京办车,去接周至诚。到了周至诚的住处,杨志远上了楼,敲开了周至诚家的房门,给杨志远开门的阿姨五十来岁,看见杨志远一脸的笑,说:“你是杨志远吧,快进来,至诚在吃饭呢。”   杨志远一听,就知道此人肯定是省长夫人王琳无疑,他赶忙说:“王阿姨好。”   周至诚正在吃早饭,看见杨志远进屋,笑了笑,用手中的筷子一指旁边的座位,说:“志远,还没吃早饭吧,坐下来一起吃点。”   杨志远其实已经在驻京办吃了早餐,但他因为想把李泽成的话转达给周至诚,所以也就没有谢绝。杨志远在来的路上,一直在想自己该以何种方式把李泽成的话告诉周至诚省长,尽管杨志远知道省长肯定很乐意得到来自李泽成的帮助。可自己作为秘书,私底下和李泽成谈论省长的事情多少有些不妥。现在一看周至诚叫自己一同用餐,杨志远觉得这种轻松的居家氛围很适合谈事情的,杨志远于是顺从地坐了下来,等待合适的时机。   省长他们是北方人,北方人的早餐面食为主,王琳给杨志远下了一碗面。杨志远说:“谢谢王阿姨。”   王琳说:“志远,你先吃,我再去给你煎一个鸡蛋。”   杨志远忙说:“王阿姨,用不着煎蛋了。”   王琳和蔼地笑,说:“志远,到了这里就像到了家里一样,用不着客气。”   周至诚已经吃完了早餐,用纸巾擦了擦嘴,想了想,说:“志远,你看能不能把李泽成约出来,我想和他见见面。”   杨志远没想到省长竟然主动提到了李泽成,他实话实说:“省长,我昨天已经见过泽成师兄了。”   周至诚笑,说:“是吗,你和泽成见面,也不通知我一声。”   杨志远说:“我们一起上恩师吴子虚老先生家给老先生提前拜了个早年,泽成师兄事情多,他是请假出来的,在老先生家吃完饭,泽成师兄就匆匆忙忙地回办公厅去了。”   周至诚点点头,说:“快过年了,泽成肯定事多,能出来吃个饭已经很不容易了。”   杨志远说:“我等下和泽成师兄联系联系,看他今晚是不是有时间见面?”   周至诚摆摆手,说:“算了,我的事情不急,泽成这么忙,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你打电话给他,说我要见他。他见还是不见,肯定都颇有些为难,不急,等他忙完这阵子,过完年再找他谈也不迟。”   省长会和泽成师兄谈什么事,杨志远觉得八成与官德党风这事有关,省长应该是想通过泽成师兄得到来自高层的支持。杨志远迟疑了一下,还是觉得有必要向省长坦陈实情,至于省长会怎么想,那就不得而知了。杨志远说:“省长,泽成师兄对省里的情况很是关注,他问了一些省里的情况。”   周至诚笑了笑,说:“泽成在领导身边工作,想了解下面的省情很正常,而且你是他的小师弟,从你这听来的消息更直观,他不问才怪。”   此时王琳从厨房里把鸡蛋煎好了端了出来,放到了杨志远的面前。王琳一看,周至诚还在和杨志远说话,进厨房泡了两杯茶出来,放到了周至诚和杨志远的面前。王琳做这些事情自自然然,杨志远也没有因为省长夫人给自己煎蛋泡茶而心生紧张。作为省长夫人,王琳给杨志远的感觉是谦和的,没有领导干部家属惯有的居高临下。按说这么大个省长家,不说别的,保姆至少有一个吧,哪有省长夫人自己亲自下厨的道理,可偏生省长家就这样,还真是不多见。省长经常说自己和夫人感情深厚,看来绝无半点虚言。   周至诚笑,说:“志远,你把和泽成见面的情况说来听听。”   杨志远说:“泽成师兄倒也没问其他,就问我工作习不习惯,这段时间都在忙什么,怎么好久也没个电话。”   周至诚笑了笑,说:“还有呢。”   杨志远说:“泽成师兄还问起了省长您,问省长近来可有什么好的举措,我就跟他谈了谈您这段时间关于党风、官德这方面的一些想法,泽成师兄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他想让您准备一份资料,把具体的想法形成文字,他好在恰当的时候交给有关领导审阅。”   周至诚一听,明白了,李泽成这是要对自己施以援手。他呵呵一笑,说:“志远,行,不错,我找泽成也不外乎是想谈这些。”   杨志远一看周至诚的表情,心知省长根本就不介意他跟泽成师兄谈涉及到他本人的事情。杨志远顿时释然,心想一个人如果心怀坦荡,又何惧他人背后谈论,省长就是如此的一种心态。   周至诚说:“志远,回榆江后,由你负责,会同综合调研室的尚平三,整理一份详实的材料,我们过完春节后,再走正常程序往上汇报,只要泽成加以关注,材料肯定会顺利地送到首长的案头。”   杨志远说:“省长,这等事情还是尚主任负责为好,毕竟他是主任。”   周至诚笑,说:“志远,你整天跟在我的身边,对我的一些想法了解得比尚平三深,这事还只能由你负责。”   周至诚笑了笑,说:“看来不给你解决处级还真不方便工作,回去我跟国良秘书长谈谈,看能不能先给你解决个副处调。”   杨志远连连摆手,说:“省长,这事情还是缓一缓,我才跟您多久,三个月而已,刚正科,马上就副处,肯定会有人说闲话。”   王琳在一旁笑,说:“在北京,二十来岁的副处多了去了。像你这种毕业于名校的学生会干部,在部委只要工作勤奋,有能力,三年时间,早就副处了。”   杨志远吃完早餐。周至诚问:“志远,今天的日程是怎么安排的。”   杨志远说:“驻京办已经按您的吩咐预约了几位部委领导,上午和下午主要就是按时拜会部委的领导。中餐没有安排,由您机动掌握。晚餐在省驻京办举行团拜会。”   周至诚点点头,说:“志远,时间紧凑,我们得抓紧时间走访拜会,他们可都是财神爷,手握项目,现在不知道有多少省的书记、省长排队等候呢。”   杨志远跟王琳礼貌地告辞,跟着省长下了楼,省长上了奥迪。杨志远把省长第一个要去拜访的部机关的名字告诉了驻京办的司机。司机因工作需要,早就把机关部委的地址熟记于心,杨志远一说,他就踩紧油门,朝长安街驶去。   在路上,周至诚笑着问:“志远,昨天有没有见女朋友?”   杨志远从副驾驶座回过头来,笑着说:“省长,您说过,这是隐私。”   周至诚笑,说:“我只是问你见还是没见,何谈隐私。”   杨志远笑,点点头,说:“昨天,她随我一同上老先生家吃饭了。”   周至诚笑,说:“这么说,泽成和她认识咯。”   杨志远点头,说:“早几年就认识了。”   周至诚笑,说:“今晚驻京办举行团拜会,你把她叫上,我也见见。”   杨志远笑,说:“省长,这不好吧,安茗她又不是本省人。”   周至诚哈哈一笑,说:“可她是本省的家属。行了,志远,别扭扭捏捏的,晚餐把人家叫上,别到北京就知道工作,把人家冷落了。”   杨志远知道省长这是在关心自己,他点点头,说:“谢谢省长。”   周至诚一笑,说:“行了。我是看晚上少不了喝酒,我是怕你醉了,先找个人来招呼你。”   杨志远知道周至诚这是在说笑,他笑,说:“省长,我喝酒可没醉过,不怕。”   周至诚笑,意气风发,说:“行,晚上我们就并肩作战,力拼群雄。”   周至诚没有说‘我’而是说‘我们’,而且还说‘并肩作战’,这是一种亲密和信赖,杨志远豪情顿起,说:“省长,晚上我们就并肩作战,把他们喝趴下。”   周至诚哈哈一笑,说:“好,定当如此。” 第8章 新春团拜(4)   奥迪很快就开到了省长第一个要拜访的部机关大楼。杨志远跟着省长踏着时间点到得部长办公的楼层,部长秘书姓王,比杨志远要大好几岁,是个处长。知道省长与部长有约在先,王处长没有丝毫的耽搁,赶忙把周至诚省长领进部长的办公室。   省长和部长在里间交谈,杨志远就在秘书室里侯着。杨志远和王处长不熟,自然也就无话。王处长出于礼貌,给杨志远沏了一杯茶,表情淡淡,无所谓热情,他说:“杨秘书请喝茶。”   杨志远笑了笑,说:“谢谢王处。”   杨志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这茶的味道杨志远最熟悉不过,杨志远一喝,就知道此茶为杨家坳的‘杨家毛尖’。杨志远心里不免有些困惑,心想‘杨家毛尖’尽管现在有了一定的市场和知名度,但要打进这么重要的部机关,作为部机关的招待用茶,只怕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杨志远一笑,说:“王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茶应该是‘杨家毛尖’。”   王处长看了杨志远一眼,笑了笑,说:“杨秘书品茗的功力真是不错,连这也品得出来,厉害,还别说,这就是‘杨家毛尖’。”王处长此时反应过来,他一拍自己的脑袋,说:“我倒是忘了,这‘杨家毛尖’就是贵省杨家坳生产的。”   杨志远笑,说:“说实话,我之所以能品出是杨家毛尖,因为我就是这个地方的人。”   王处长本来坐在办公桌后,一听杨志远这么说,顿时离开了桌子,表情丰富地和杨志远握手,杨志远一时有些莫名其妙,不知王处长态度变化如此之快,究竟有何缘故。王处长笑容可掬,说:“我说刚才自我介绍时一听杨志远这个名字,似曾相识,原来你就是杨家坳的那个杨志远。杨秘,你在杨家坳干得好好的,怎么一眨眼又成了周省长的秘书?”   杨志远更是奇怪,他笑了笑,说:“王处,你我初次相见,王处怎么对我的事情了解的如此清楚。”   王处长一笑,说:“我现在正在党校进修,你杨志远回乡创业,带领乡亲们发家致富,将一个昔日的穷山村改头换面,改造成一个远近闻名的富裕村之事,现在已经成了党校必修的研究农村经济问题的案例,对我们很有启示。”   还有这事,这事杨志远还真不知道。   王处长笑,说:“敢情作为当事人,你还不知道?”   杨志远摇头,说:“我这也是第一次听说。”   王处长笑,说:“我看你可以找党校,让党校支付版税。”   杨志远笑,说:“‘杨家毛尖’是不是处长在知道了杨家坳之后,才特意让后勤部门采购的。”   王处长呵呵一笑,点头,说:“正是如此。”   杨志远笑,说:“既然如此,那党校无形中就给杨家坳做了一次免费宣传,我要是向党校提什么版税,那党校是不是也可以向杨家坳要宣传费,既然互惠互利,我看就两清了。”   王处长呵呵一笑,说:“杨秘,你知道的,我们这些机关干部,对农村经济工作方面的问题都是一知半解,甚至于可以说是隔靴抓痒,今后我要是遇上不懂的地方,还盼杨秘不吝赐教。”   杨志远谦虚,说自己可不敢在王处长面前班门弄斧。王处长真心实意,说有关农村经济工作方面的知识是自己的短板,他是诚心实意希望得到杨志远的帮助。王处长还主动提出和杨志远交换电话号码,说今后有事情,电话联系,多加亲近。   杨志远自是求之不得,他笑着说:“这个自然,今后只怕少不得有麻烦王处之处。”   王处长笑,回答得很是干脆,说:“能帮得上忙的,义不容辞,定当帮之。”   杨志远知道王处长这话有些分量,有了王处长这句话,以后省长要和部长见面,根本无需驻京办再千方百计地想办法,走复杂的程序,只要自己和王处长取得联系就可安排妥当,可以少走很多的弯路。真要遇上特殊情况,插个队也有可能做到。   杨志远诚心诚意,说:“谢谢王处!”   上午拜会第二个部门是计委,沈协在此工作。周至诚省长和主任交谈之时,杨志远没有呆在秘书处,而是躲到洗手间给沈协的办公室打了个电话,沈协问:“志远啊,你在哪呢?”   主任的办公室在顶楼,沈协办公室在七楼,杨志远和沈协说笑,说:“沈协同志,你看看你的头上是什么?”   沈协笑,说:“用不着看,头上是天花板,白花花的一片。”   杨志远笑,说:“天花板上面呢?”   沈协笑,说:“天花板上面那就是领导。”   杨志远笑,说:“聪明,我就在顶楼。”   沈协一听,明白了,笑,说:“这么说,你小子跟在省长的屁股后面到顶楼抖威风来了,真是本事见长了。我说刚才怎么天花板的灰尘哗哗地往下掉,原来是你在我头顶上跺脚,抖威风来着。”   杨志远笑,说:“看看,话里有刺,变着法子骂我不是,你给我解释一下‘省长的屁股后面’是什么意思。”   沈协呵呵一笑,说:“屁股,两旁对称,弧圆形,学名又曰臀部,故省长的屁股又可以说成是省长的臀部。”   杨志远哈哈大笑,说:“你小子几月没见,真是出息了。你是不是整天就琢磨着怎么把主任坐在椅子上的屁股拍好了,往下面丢几顶官帽,砸到自己的头上。”   沈协乐呵呵的,说:“志远,你还是有来有往,吃不得一点的亏。”   杨志远笑,说:“我是干嘛的,怎么着也是经济管理学院的一辩。”   沈协说:“得,不和你调侃了,既然到了这里,要不要下来喝杯茶?”   杨志远笑,说:“算了,我可不敢擅离职守,说不定我一下来,省长赶巧和主任谈完话,要离开怎么办。”   沈协说:“行,那我们晚上见,反正我和张悯晚上会去省驻京办参加团拜会。”   杨志远笑,说:“王怀远主任有没有搞错,让你们两个混进了革命队伍里来,说说是何缘故。”   沈协说:“不好意思,杨志远同志,我和张悯作为本省在北京的年轻一代,后起之秀,被邀请参加团拜会,并且还有一事需要告知,我和张悯刚刚解决了副处待遇。”   杨志远笑,说:“看来你还真被官帽子砸中了。行了,晚上我们哥仨喝一杯。”   沈协说:“行,张悯刚才来电话还说晚上可能没时间,既然你小子来了,他怎么着也会挤出时间来,咱们到时见。”   按周至诚省长的想法,中午和计委主任一起吃个饭,可主任早就与人有约,周至诚也就放弃了此打算。从计委出来,周至诚说:“志远,回驻京办吃饭,中午就在驻京办休息两个小时,下午接着去拜访部长们。”   杨志远点头,说:“明白。”   司机不用杨志远吩咐,早就调转车头,朝驻京办的方向开去。周至诚自己吃饭没什么讲究,在驻京办他像在省委招待所那样,让王怀远炒了几个小菜,端到了大套。周至诚和杨志远在大套里吃了饭,杨志远收拾妥当,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趁中午有空,杨志远给安茗打了个电话,告诉安茗周至诚省长邀请她参加团拜会的事情。能有机会和杨志远腻在一起,安茗自是求之不得,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她笑,说:“志远,你一到北京,整天就跟着你吃,胖了怎么办?”   杨志远笑,说:“无所谓,你胖点瘦点我都喜欢。”   安茗一听,心里顿时甜滋滋的。   杨志远说:“你可以打电话给沈协、张悯,和他们一起来驻京办,这俩小子晚上也会来参加团拜会。”   安茗一听有熟人作伴,更是高兴,说:“我这就和他们联系,让他们来接我。”   本省的团拜会定于当晚6时28分在省驻京办举行。5点30分,周至诚省长拜访完部委领导,准时出现在省驻京办。这两天省驻京办的同志们忙乎了一阵子,在门庭、树木上,张灯结彩,驻京办里到处都飘着中国红。杨志远陪着省长走在挂满大红灯笼的白玉兰树下,感觉年的氛围是越来越近了。   周至诚笑着对一旁的王怀远说:“王主任,布置的不错,喜气祥和,驻京办的同志们辛苦了。”   王怀远得到省长的表扬,自是从心里感到高兴,忙说:“这是我们驻京办的同志们应该做的。”   周至诚笑,说:“虽说是分内的事情,但做得好就该表扬。”   周至诚问:“晚餐准备的怎么样了。”   王怀远说:“计划三十桌,摆了四十桌,多准备了些。每年都是这样,到会的人总会比邀请的人多上几桌。”   周至诚点点头,说:“好,有备才能无患。人多好啊,这说明本省在北京人兴财旺。王主任,都有哪些贵客先到了?”   王怀远说:“三位健在的老将军都已经结伴先到了,现在都在贵宾室里休息呢。”   周至诚一听,赶忙加快了脚步,说:“老将军们都已年过八十了,家乡观念感强,每年都比别人先到一步,志远,我们快些走,别让老将军们等久了。”   到得贵宾室,老将军们正在喝着家乡的新茶,聊着天。老将军们的身后都站着一位肩扛校官军衔的秘书。老将军们看见周至诚走了进来,说:“至诚,忙完了,来来来,坐。”   周至诚在旁边毕恭毕敬地坐下。杨志远一看,苏锋的爷爷苏老将军也在,杨志远在北京读书时上过几次苏锋家,和苏老将军也熟,杨志远一看,赶忙向苏老将军问好。苏老将军一笑,说:“是杨志远啊,你什么时候跟至诚了?”   周至诚没想到杨志远和苏老将军认识,他有些诧异地看了杨志远一眼。杨志远说:“我跟周省长有两个月了。苏爷爷,苏锋今年过年回家不?”   苏老将军摇摇头,说:“那小兔崽子,自从上次被我骂了一顿后,根本就不敢回国来见我。”   张老将军说:“你就是杨志远啊,我听明达在我面前提起过你,明达对你很是满意哦。”   苏老将军说:“志远是不错,比我们家苏锋强多了。老张头,这年轻人人品和才学都很不错,将来肯定会成为我们第三代的领军人物。”   张老将军打量了杨志远一眼,说:“明达说你不错,我将信将疑,苏老头也对你赞赏有加,那就错不了。”   周至诚开始没怎么在意,但张老将军再一次提到陈明达,周至诚这次上心了,明白张老将军所说的明达肯定是在军界鼎鼎有名的鹰派人物陈明达,陈明达是部队大院里成长起来的拔尖人物,同时也是现在军界最有影响力的新生人物。这一下,周至诚脑海里疑问丛生,很多事情一时想不明白:杨志远怎么会认识陈明达?陈明达为何要在老将军面前提杨志远?杨志远和陈明达有什么关系?苏老将军说杨志远是他们的第三代又是什么意思?杨志远的身世自己了解的清清楚楚,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子弟,怎么又会和军中元老们扯上了关系?   周至诚知道杨志远身上肯定还有许多自己所不知道的,这个志远,人脉关系如此之深,自己真是一万个没想到。前有李泽成对其关怀备至,现在又多了个陈明达,意外连连,惊喜不断。   这时候,嘉宾一个个陆陆续续地来到驻京办,知道三位老将军在贵宾室,都跑过来给老将军们请安。自然过来的这些人,要不就是与将军们有着渊源的开国将军的后代,要不就是现在身居要职的本省籍贯的一方领导。一时间,贵宾室里热闹非常,三位老将军看着这些成长起来第二代第三代,一个个乐呵呵的,心情舒畅。   本省的这个团拜会,越来越有家庭聚会的味道,随着上一代开国将军的日渐凋落,这剩下了的几位老将军无形中就成了这个聚会的家长。在老将军们的眼里这些下一代都还是孩子,说到几个部长副部长儿时调皮捣蛋,被老爷子抽屁股的嗅事,老将军们一个个乐开了花。杨志远发现那些平日里威风八面的部长副部长,在老将军们的面前都能随性,老将军们怎么高兴他们就怎么来,老将军们提起他们穿开裆裤时的嗅事,他们并不在意,还相互揭短,笑声撒落一屋,杨志远在一旁看着都觉有趣。   李老将军扫了一下,说:“老苏、老张,我怎么发现老杨家的那个二愣子,老宋家的小平头还没来啊。”   苏老将军说:“还真是没看到这俩小子,至诚,怎么回事啊?”   周至诚赶忙回答,说:“杨副部长和宋副部长今天有事,可能来不了了。”   李老将军一听,不乐意了,说:“不就当了个副部长吗,有什么了不起,我们这些老家伙还能活几年啊,去年还有五个老家伙,今年就剩下仨了,我们还能聚几次啊。小孙都正部长了,不也来了,小孙,你给那两个小兔崽子打电话,就说我们三个老家伙说的,让他们不管有什么重要的饭局,都放一边去,30分钟必须到这里报到。”   孙部长一听,直接从秘书的手里拿过电话,亲自给两位副部长打电话。   张老将军说:“至诚啊,你可得上心,别真到了我们这些老家伙都走了,这个团拜会就散了。”   周至诚说:“老将军们放心,我们绝不会让这个好不容易拢起来的团拜会散了的。”   孙部长也说:“就是,别人同意,我还不乐意呢。”   周至诚看了看手表,起身,说:“苏老、张老、李老,到饭点了,得请您们三老移步餐厅。”   老将军们到底身经百战,尽管都是八十好几的人了,但身板依旧硬朗,他们在秘书的搀扶下,缓步朝餐厅走去。 第8章 新春团拜(5)   安茗已经到了驻京办,此时正和张悯、沈协站在走廊聊天,看到一群人朝这边拥了过来,安茗一眼就看到了走在前面的三位老将军,安茗一见,赶忙朝老将军们跑了过来。   安茗快步走到几位老将军的面前,笑意盈盈地说:“苏爷爷好、张爷爷好、李爷爷好。”   三位老将军见到安茗一个个笑呵呵地回答:“是你这丫头啊,爷爷们好着呢。”   苏老将军问:“小丫头,怎么好久都不上我们家去玩了?”   安茗亲热地搀扶着苏老将军,说:“谁让您老让苏锋跑到美国去,苏锋没在家一点都不好玩。”   苏老将军呵呵一笑,说:“你这小丫头,苏锋不在家,你就不能来看看你苏爷爷了,来,把手伸出来给苏爷爷打一下。”   安茗乖乖地把手伸出来,苏老将军亲热地拍了两下。安茗噘起嘴,做了个鬼脸,逗得老将军们呵呵一笑。   周至诚不认识安茗,他看安茗和老将军们有说有笑,也没怎么在意,以为安茗只不过是将军们某位故交的后裔。   直到李老将军问:“丫头,你是跟哥哥姐姐们来的,还是跟明达来的?”李老将军扫了四周一眼,说,“丫头,你爸呢,怎么没看到明达?”   周至诚一听,心里一动,心说原来这个女孩是陈明达的女儿,怪不得和老将军们如此熟络。陈明达是开国将军们第二代中的翘首,陈明达的女儿与老将军们如此熟络,实属正常,不足为怪。   张老将军笑了笑,说:“李老头,看来你是真的老了,明达又不是本省人,本省人聚会,他怎么可能上这来凑热闹。”   李老将军一乐,说:“还真是,我看我真是老糊涂了。”   张老将军呵呵一笑,说:“看来有件事明达没告诉你,安茗这丫头是杨志远的女朋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小丫头应该是至诚请来的客人。”   李老将军笑,问:“至诚,是这么回事吗?”   周至诚笑了笑,说:“李老,这事情我同您一样,到现在也是一头雾水,我看这事情,直接问杨志远得了。”   周至诚一偏头,说:“志远,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杨志远一听,赶忙把安茗拉了过来,介绍,说:“安茗,这是周省长。”   然后说:“省长,这是安茗,我女朋友。”   安茗乖巧地向周至诚问好,说:“省长伯伯您好。”   周至诚呵呵一笑,说:“搞了半天,你就是杨志远的女朋友啊。”   苏老将军笑,说:“至诚,怎么你到现在才知道小丫头是杨志远的女朋友啊,不错,看来小杨的保密工作做得好,适合做秘书工作。”   大家善意地一笑。周至诚至此方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苏老将军会说杨志远是他们第三代的领军之人,为什么陈明达要在张老将军面前提起杨志远。如果杨志远是陈明达的准女婿,那么一切疑问就不言而解、顺理成章了。周至诚心说,这个志远,这么重要的事情,却不曾在自己的面前露过半点口风,还真是藏得住事,看来自己还真没把杨志远看错。   李老将军点头,说:“这么一来,明达跟本省也就牵扯上了关系,至诚,明年的团拜会,你把明达顺便邀上。”   周至诚笑,说:“陈将军是军界的重量级人物,我可不敢保证陈将军会来。”   李老将军说:“他敢不来。他要是拒绝,你也不用找小杨去请,直接找我们这三个老家伙,我就不信他敢不来。”   苏、张二位老将军频频点头,说:“就这么办。”   苏老将军说:“小丫头,你回去就把我们这三个老家伙的话一五一十地向明达转达。”   安茗立正,敬礼,说:“是,保证把三位首长的话传达到位。”   安茗虽然没有接受正规的军训,但毕竟是部队大院里的孩子,敬得礼中规中矩,有模有样,逗得三位老将军呵呵一笑。   这时有两辆奥迪一前一后驶了过来,停到不远处,杨副部长和宋副部长姗姗来迟。这种场合两位副部长自然不会等在车里等秘书给他们开门,车刚停稳,两位副部长就动作麻利地躬身从车上走了下来。   李老将军撇撇嘴,说:“杨二愣子,宋小平头,你们俩现在出息了,什么饭局比今天这个团拜会还重要啊,非要我们几个老家伙发话才来,我看你们是欠揍。”   两位副部长唯唯诺诺,连连说:“您老批评的极是,我们知道了错了。”   张老将军说:“你们两个啊,必要的家乡观念还是应该有的。虽然你们这些人或者离开家乡早,或者根本就不是在家乡出生的,可你们的籍贯不都明明白白地标明本省人士吗。我可告诉你们,你们下次再敢这样,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可饶不了你们。”   两位副部长连连点头,笑,说:“您老都这么说了,我们哪敢再犯。”   李老将军说:“杨二愣子,宋小平头,少嬉皮笑脸,得看行动。在这方面,我看你们得学学小孙,小洪,人家是部长,一把手,一听是团拜会,二话不说就来了,哪像你们两个小兔崽子,一个副职,还得三请五请的才来,不像话。”   杨副部长笑,说:“孙兄自小就是我们学习的榜样,我们哪敢跟他比啊。”   孙部长说:“杨二愣子,我什么时候成你们的榜样了,我怎么到现在才知道。”   周至诚心想两位副部长在北京城也还算个人物,在这么多人老挨老将军的批,终究不好。周至诚赶忙说:“三位老将军,这人差不多都到齐了,我看我们可以开席了。”   苏老将军说:“张老头、李老头,咱们进去吧,老站在外面,不冷啊。”   张老将军说:“这就叫冷啊,再冷,有东北战场冷吗!有朝鲜战场冷吗!”   李老将军说:“行了,张老头,少说废话了,我们喝两盅去。”   既然是团拜会,有些程序还是要走的,最起码周至诚得致欢迎词,周至诚的欢迎词没有长篇阔论,言语简洁地,周至诚说:“我首先欢迎大家的光临,欢迎大家有时间回家乡去看看。在这里我提前祝大家新春快乐,身体健康,阖家欢乐。再就是大家吃好,喝好。”周至诚把杯一举,说:“干杯!”   三言两语,意思到堂就是。周至诚致完欢迎词,回到了老将军们那一桌作陪,老将军那一桌除了三位老将军,还有几位现役将校级军官,杨志远则在旁边的一桌陪着孙部长、洪部长、杨副部长、宋副部长以及其他几位副部级领导。   孙部长把酒杯一端,说:“洪胖子、杨二愣子,宋小平头还有你们几个,大家说说,这酒怎么喝?”   洪部长笑,说:“这得问小杨,今天他是主人,他说了算。”   杨志远心知这喝酒之事自己岂能做主,连连摆手,说:“这等事情还是部长们说了算,我自陪之。”   都是部队大院里出来的人,大家知根知底,敢坐在这一桌的,都有几分酒量。原来安排坐这一桌的几位副部长,看到孙、洪、杨、宋这四个人坐到了一起,就知道等下肯定会有一番酒战,赶忙逃之夭夭,和别人换了座位,换到这一桌的,都是好酒量。   杨副部长笑,说:“孙兄、洪兄,大家都不是外人,平日里大家即便是想聚,也难得这么齐整。喝酒讲究的是氛围,平时我们在酒桌之上,谁不是端着杯碰一碰,意思意思也就是了。今天既然大家凑到了这一桌,心里都有了一醉方休的准备,我看大家既来之,则喝之,今天就开怀畅饮如何。”   孙部长呵呵一笑,说:“哥几个,杨二愣子开炮了,我们是不是接招?”   正如杨副部长所言,大家往这一桌一坐,酒还没喝就已经勾起了酒瘾,现在只怕是不让喝酒反而难受,孙部长一问,大家齐声点头,说:“既然杨二愣子开炮了,那就喝咯,谁怕谁啊。”   杨志远一看,战端已起,赶忙招呼一旁的服务员,上酒。十人一桌,二瓶酒,平均了每人刚好二两。这边战端一起,其他桌上的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饶有兴致地在一旁观战。苏老将军虽然在家时,杨志远也曾陪他喝过一两杯,但都是点到为止,杨志远到底酒量如何,苏老将军还真是不知道,苏老将军一见此种情景,有些为杨志远担心,他对周至诚说:“至诚,那些个小兔崽子喝起酒来,可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小杨的酒量如何,是不是扛得住?”   周至诚对杨志远的酒量心知肚明,他微微一笑,说:“您老就放心在一旁观战吧。志远他能被陈明达将军相中,陈明达将军能同意自己的女儿和志远交往,志远肯定得过关斩将,经受一番考验才会获得认可。陈明达将军的酒量军中有名,志远想做陈明达将军的女婿,喝酒这一关肯定得过,志远如果没有几分酒量,陈明达将军岂会轻易同意。”   苏老将军呵呵一笑,说:“这倒也是。”   那边,酒战已起。孙部长酒杯一举,说:“既然大家都有意开战,那好,这第一杯,就一碰见底。”   大家点头,说:“好。”   杯一举,说:“新春快乐。”‘哐当’一碰,干了。   杨志远不了解部长们的酒量,但一则他对自己的酒量向来自信,二来,既然省长把自己安排到这一桌作陪,他就得把这一桌的酒陪好,即便是真喝醉了,也在所不辞。第二杯酒,杨志远没犹豫,他站起来,主动举杯,说:“在座的既是我的领导又是我的长辈,这一杯,我敬各位伯伯叔叔一杯,我干了,您们随意。”   杨志远说完,一仰头,酒杯见底。   喝酒之人,最见不得的就是在酒桌上偷奸耍滑之人,杨志远坐在这一桌,部长们都没怎么把杨志远放在眼里,现在杨志远这么一喝,就多了几分豪爽。孙部长一见,点头夸奖,说:“小杨这样的个性我喜欢。好。”   对于喝酒,看来孙部长也是爽快之人,他笑了笑,说:“今天既然是团拜会,这酒桌之上,就没有什么领导,也不分什么长幼,你小杨喝酒大气,我们也不能偷奸,这杯酒,我喝了。”   孙部长说完,也是一仰头,把杯中的酒喝了,并且把酒杯翻转过来,一滴不剩。孙部长这么一喝,其他人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吱’的一声,部长们把杯里的酒喝了。   四两酒下肚,杨副部长来了酒兴,他说:“这里除了小杨,大家都是部队大院出来的子弟,咱们的父辈讲究的是大碗喝酒,大碗吃肉。既然这样,我们还是按部队大院的规矩来,我们换大碗怎么样,这么个小杯喝起来也太不过瘾了。”   部长们都把目光望向了孙部长,杨志远早就看出来了,这一桌,尽管洪部长也是正部长,按政府序列洪部长的排名远在孙部长之前,但私底下,只怕孙部长才是这些人的头领,孙部长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其他人都得俯首帖耳,言听计从。   孙部长一看众人望向自己,他微微一笑,说:“杨二愣子就是杨二愣子,尽管现在也是副部级领导了,还和儿时没什么两样,一上场就来愣的,行,我们大家就听杨二愣子,上大碗。”   一个大碗半斤酒,服务员把酒满上。杨副部长说:“既然这个主意是我出的,我先干为敬。”   咕咚咕咚,杨副部长把半斤酒喝了。孙部长摇摇头望着洪部长一笑,说:“洪胖子,今天看来不喝趴下两个,杨二愣子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洪部长笑,说:“孙兄,你又不是不知道,杨二愣子和宋小平头儿时就怕明达,今天要是有明达在场,你看他俩还敢在酒桌上叫板。”   杨志远心想,安茗的父亲陈明达将军也是部队大院子弟,洪部长这话的意思最明白不过,儿时的陈将军肯定威风八面,让许多人臣服。杨志远一想到自己未来岳父那海碗喝酒的豪爽劲,心想就那个性,只怕还真让人不得不服。   孙部长说:“洪胖子,没什么好说的,杨二愣子既然宣战了,我们接着就是。”   孙部长把碗一举,其他诸人也把碗举了起来。咕咚见底,每人九两,一滴不少。   苏老将军在旁边看着笑,说:“张老头、李老头,这些个小兔崽子,别的没学会,倒是把我们年轻时喝酒的套路都学去了。”   张老将军呵呵一笑,说:“苏老头,难道你不知道,我们以前为什么老是丢酒,还不都是陈明达唆使我们家那些小崽子偷去了,大摆英雄宴,只怕他们小时没少这般喝酒。”   李老将军感叹,说:“一不留心,他们这些吸着鼻涕的小家伙都已长大,人过中年了,你说我们这些老家伙怎么能不老。”   苏老将军淡淡一笑,说:“这是自然规律,后人长大,我们老去,谁都改变不了,来,我们哥仨喝一口。”   三位老将军碰了碰杯,小抿了一口。   那一桌,孙部长碗一放,说:“大家觉得怎么样,是否还要继续。”   部长们已经多年没有这样喝酒了,敢坐到这一桌,自然心里都有所准备,知道有杨二愣子在,这酒不知道会喝到哪种地步,但人到了一定的年龄,对儿时的记忆更加怀念,这酒这么一喝,就有了时光倒流的感觉,许多人似乎又回到了儿时。孙部长这么一问,部长们纷纷点头,说:“难得今天这般尽兴,那就再喝一碗吧。”   孙部长一挥手,说:“上酒,继续。”   杨副部长一看杨志远坐在一旁一直不动声色,酒来不惧,就知道这个杨志远只怕酒量不小。孙部长见杨副部长在看杨志远,呵呵一笑,一指杨志远,说:“杨二愣子,你看小杨的酒量怎么样?”   杨副部长笑:“实话实说,肯定比你我不会差。”   孙部长说:“其实小杨也不是外人,他是明达的准女婿。”   杨副部长一脸的诧异,说:“不会吧,这么巧?”   孙部长笑,说:“你没看见安茗那丫头今天也在场么。”   杨副部长心想这事肯定假不了,呵呵一笑,说:“既然都不是什么外人,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喝酒。”   哐当,又是一大碗,这样一来一斤四两酒就下肚了。   酒喝到这也就到了火候,再喝,就真有人会倒下。杨副部长拍了拍杨志远的肩膀说:“到底是明达看上的人,你这酒量只怕和明达有得一比,好,看来明达总算是找到和他喝酒的人了。”   这团拜会直到九点才尽兴而散。杨志远陪着周至城把宾客们一一送走,沈协和张悯没有走,留了下来。杨志远把沈协、张悯跟周至城省长做了介绍,省长点点头,和两人握手,笑,说:“你们可都是本省的后起之秀。”   沈协、张悯忙说:“省长您过奖了。”   驻京办的奥迪缓缓地滑了过来。周至城呵呵一笑,说:“志远,你们老同学见面,刚才在团拜会上却是连酒都没干上一杯,现在肯定有许多话要说,你就不要送我啦,我让王主任送我就行了。”   杨志远心说,这怎么行,都是老同学,让沈协、张悯、安茗上房间等自己一会,误不了事。杨志远待要上前,王怀远已经抢先一步给周至诚开了车门,然后跑到副驾驶座上坐下。周至诚呵呵一笑,说:“志远,今天安茗可是贵客,你把安茗照顾好就成了。”   安茗在一旁甜甜地说:“谢谢省长伯伯。”   周至诚摆摆手,奥迪已滑出了数米。杨志远一看,事已至此只得作罢。   安茗笑,说:“志远,看来周省长待你不错。”   这种事情杨志远自然不会多加评论,他带着安茗、沈协、张悯朝住的房间走去,在路上,杨志远问:“沈协、张悯,去年春节你们没有回家,今年怎么考虑的?”   张悯说:“今年我肯定回家,沈协,你怎么安排,要不要一块订机票?”   沈协笑,说:“行,定个日子,我们一起回家。”   杨志远说:“好,你们定好了日子,我去机场接你们,我们一起回新营。”   安茗一听,说:“张悯,你订机票,记得帮我也订一张,我今年上杨家坳过年去。”   杨志远说:“安茗,这等事情你只怕要和你爸爸妈妈商量了才行吧?”   安茗笑,说:“这事用不着商量,我有自主权。”   张悯笑,说:“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安茗拍了张悯一下,说:“你说什么呢,找打不是。”   大家嘻嘻哈哈,挽着手走在两旁大红灯笼高挂的林荫大道上,心情愉悦地朝杨志远住的楼栋走去。 第8章 新春团拜(6)   虽然离春节没几天了,但周至诚作为一省之长,政务繁忙,不可能呆在北京等过完春节再回省去。按预定的行程安排,周至诚省长团拜会结束之后的第二天下午将回省城榆江。杨志远到北京以后,一直没能和陈明达见上一面,杨志远一看就要离开北京了,春节之前,既然到了北京,怎么着也得和陈明达见见面,不然还真是说不过去。   杨志远昨晚和安茗约好,今天上陈府去拜访安茗的父母。杨志远今天起了个早,提了剩下的那对茅台,打了个的士,来到了安茗的家门前。警卫员还能不认识杨志远,一看是他,赶忙就把门打开。杨志远笑着道了一声谢,顺便问:“陈将军呢?”   警卫员一笑,接过杨志远手中的茅台,朝里指了指,说:“将军正在院子里练武呢。”   杨志远说:“是吗,那我得看看去。”   正是数九寒天之时,哈气成冰,天寒地冻。只见四合院的正中央,陈明达一袭的短褂,于院中舞剑。杨志远这是第一次见陈明达舞剑,陈明达的剑舞得快慢相兼、刚柔相含;剑随身走,以身带剑,形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神合,行云流水;运动之中,手分阴阳,步踏九宫,内合其气,外合其形。陈明达这剑式,如此飘渺,杨志远知道此乃武当太乙门剑法是也。此时陈明达所舞的这套剑路已近尾声,只见他一个弓步直刺,剑向前刺,剑指向后伸,然后轻轻一带,深吸了一口气,陈明达一个收式,结束整套动作。   杨志远忍不住击掌,大叫了一声:“好!”   陈明达寻声望了过来,见是杨志远,他呵呵一笑,说:“志远来了。”   杨志远笑着问好,说:“陈伯伯您好。”   陈明达一招手,说:“志远,来来来,咱爷俩比试比试,操练操练。”   杨志远一听,连连摆手,说:“陈伯伯,我可比不过你。”   陈明达呵呵一笑,说:“志远,你是不是怕伤了我这个老骨头。你放心,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还有几把刷子。”   陈明达这么一说,杨志远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难得将军如此兴致,那自己就陪将军玩上几把好了,官至陈明达这个位置,许多事情只怕还真是由不得他的心性行事,像这等舞刀弄枪之事,出了这个四合院,陈明达就不可能肆意而为了。   杨志远一笑,也就再无多话,杨志远走到偏厅的一角去挑武器。   杨志远走近一看,顿时心头一热,他知道就凭眼前看到的这些,就可以说明陈明达已经从心里把自己当成了陈家的一员。在陈府的兵器库里,一杆红缨枪霍然在目,杨志远上次上陈府,因为没有红缨枪,只能以棍代枪,不用说,这杆红缨枪是将军特意为自己准备的。而一旁的椅子上,是一套新置的运动服,地上的鞋子也是新的,一看就知道这同样是将军为自己准备的。别看是将军,外面粗犷内心却是细致入微,让人感动。   杨志远利落地换了衣服,尽管已有红缨枪,但杨志远还是只选了一根短棍。红缨枪太长,在此种场合之下,与剑比起来,优势过于明显,不适当。杨志远收拾停当,回到四合院中,陈明达望着杨志远一笑,很是满意,点头说,志远,你这身打扮,倒也多了几分精神。   两人相向而立。杨志远做了个请出招的起始式,陈明达微微一笑,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自己不出招,杨志远是不会出手的,陈明达一笑,说:“志远,接招。”   剑随心动,陈明达剑闪展吞吐,步疾眼快,剑锋一指,有如蛟龙出水,杨志远只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杨志远短棍往上一挑,挡开陈明达的剑锋,手腕一转,腕劲干脆,棍走偏锋,就是一招‘弓步扎枪’,杨志远棍当枪使,用的正是杨家枪法。陈明达微微一鼎,运柔为刚,一点一撩,化解了杨志远的棍式。杨志远一笑,棍随手拖回,立马一式盖打,杨志远这一式力量很大,陈明达没有用剑挑提,而是顺势一绞,以柔克刚,化力量于无形。   武当太乙门剑法讲究的就是刚柔相济,劈、刺、点、撩、崩、截、抹、穿、挑、提、绞、扫,一经陈明达使出来,一时间剑光穗影,凤舞龙翔,跨左击、跨右击,翼左击、逆鳞刺、坦腹刺、双明刺、旋风格、御车格,招招老到之至。而杨家枪讲究的就是快、狠、准,杨志远以棍代枪,棍虽然少了枪的杀气,但挑、提、绞、扫、扎、盖、打、拖、蹬,流畅无滞,挥攉潇洒,忽往复收,一时有如霸王在世,棍风扫荡之处,溯风疾驰,大有舍我其谁的王者之气。   两人你来我往,酣畅淋漓,一时难分伯仲。陈明达一笑,挑开杨志远的棍式,杨志远会意,顺势一收,息鼓停锣。   陈明达哈哈一笑,很是快意。他走了过去,拍了拍杨志远的肩,说:“志远,很久没有这样畅快过了,我每天一个人在这院子里练几招耍把式,很没意思。今天这一番比试,别提有多痛快。走,咱爷俩吃早饭去。”   正在这时,安小萍和安茗从里屋走了出来,一看陈明达和杨志远亲亲热热地迎面而来。她摇了摇头,悄声对安茗说:“得,你看他们俩那亲热劲,就差勾肩搭背,称兄道弟。我看长此下去,我们家早晚会没了长幼之分,乱了辈分。”   安茗笑,说:“妈,爸爸历来就是这种性情,你能奈何得了。”   杨志远看见安小萍,赶忙问好:“安阿姨,您起来了。”   安小萍笑,说:“早就起来了,就是没醒,也让你陈伯伯的吼声和笑声吵醒了。”   陈明达呵呵一笑,说:“今天我心情舒畅,难道就不许我大笑几声。”   安小萍微微一笑,说:“行,老陈,看你现在这样谁都看得出你今天心情不错。”   然后安小萍爱怜地看了杨志远一眼,眼中溢满母意,她笑,说:“志远,你以后可得常来,让你陈伯伯多乐呵乐呵。”   杨志远忙说:“好。”   安茗嗔了杨志远一眼,说:“还不快去洗把脸,把衣服换了,马上就要开饭了。”   陈明达一笑,说:“哪那么多规矩,吃完饭再洗脸还不是一样。”   安茗有些气恼,说:“爸,您干嘛呢,您可不能把您那些坏习惯教唆给杨志远了。”   陈明达看着杨志远呵呵一乐,说:“志远,你陈伯伯啊,在外面威风八面,在家里可没什么地位。你看看丫头一生气,我就没发言权了,洗不洗脸你自己看着办吧,我现在只怕还得洗把脸去,要不丫头还真有可能不让我这做老爸的上桌就餐。”   杨志远一听,笑,说:“陈伯伯,什么叫看着办啊,您都举手认输,洗脸去了,您看我还有得选择吗?”   陈明达摇摇头,说:“志远,你是没有选择的余地。行,你赶快把衣服换了,我先去洗脸去。真是翻了个了,小时候丫头,不洗手,我就不让她上桌吃饭,现在是我不洗脸就上不了桌,什么世道。”   陈明达摇头叹气,表情丰富,杨志远忍俊不禁,哈哈大笑。安茗眼一瞪,娇叱道:“杨志远,你笑什么笑,还不赶快换衣去。”   杨志远朝陈明达眨巴了一下眼睛。赶忙上偏厅换了衣服,上侧厅洗了脸,来到饭厅。陈明达看着杨志远提来的那两瓶茅台,笑,说:“志远,难不成今天一大早就喝开怀畅饮。”   安小萍说:“老陈,等下你还得去上班,早上喝什么酒。”   陈明达笑:“志远,我说了,这喝酒有她们在旁,肯定喝不痛快。行,早上就不喝了,小几盅的,没什么意思。”   安茗说:“照你们这般喝酒,不伤身体才怪。”   陈明达笑了笑,说:“志远,我听说你昨天和杨二愣子他们喝酒了。”   杨志远一笑,说:“是,昨天驻京办举行团拜会,和部长们喝了几杯。”   陈明达说:“昨晚杨二愣子他们一散席,就一一给我打电话了,听得出杨二愣子他们对你印象不错。”   杨志远笑,说:“这话从何说起,我和部长们昨晚总共还没说上十句话。”   陈明达笑呵呵地说:“我们部队大院出身的人,最喜欢从一个人的酒品去看一个人的人品,虽然看不周全,但至少可以看出个五六成来。志远,昨天和你同处一桌的,可都是部队大院的子弟,知道你我有着渊源,孙小个、洪胖子、杨二愣子、宋小平头等等九人昨晚都一一给我打来了电话,说我陈明达眼光不错,看人没有走眼。”   安茗笑,说:“爸,叔叔伯伯们都有绰号,您难道就没有?”   陈明达哈哈一笑,说:“有啊,怎么会没有。”   安茗好奇,说:“爸,哪您的绰号是什么?”   陈明达笑,说:“丫头,你可坐稳了,我一说出来只怕会吓着你。你爸我的绰号是,陈小霸王。”   安茗嗤之以鼻,说:“老爸,你这绰号也太老土了不是。”   陈明达说:“老土吗?我怎么不觉得。志远,你说说,我这绰号老土吗?”   杨志远一笑,摇摇头,说:“蛮霸气的。”   陈明达说:“就是,这个绰号我可是凭实力得来的,想当年杨二愣子、宋小平头对谁都不服。这哪成,总得有一个为首之人发号施令不是,要不然还不成了一盘散沙。老一辈人不是军长就是司令,我们就只能称霸王了,为公平起见,我们就把‘小霸王’这个绰号拿出来摆擂台,谁赢了谁就称霸称王,号令群雄。杨二愣子跟我比喝酒,我让他在床上躺了两天没起来,宋小平头跟我摔跤,我三下两下就把他撂倒在地上,让宋小平头趴在地上当场就求了饶。”   安茗笑,说:“爸,你小时候的光辉事迹蛮多的嘛。”   陈明达很是得意,说:“没有我小时候的这些光辉事迹,又岂会有现在的陈大将军。”   安茗笑,说:“爸,真不懂你们那时候为什么要叫‘小霸王’,既土气又匪气,你们那时为什么就不叫将军。小时候就叫陈将军,大了就真成了陈将军,那多有先见之明啊,那样的话吹牛都不用打草稿了。”   陈明达哈哈一笑,说:“丫头这话在理,我们还是缺少预见性。”   杨志远笑,说:“陈伯伯,杨副部长的酒量,现在只怕是非比寻常了。”   陈明达笑,说:“杨二愣子的酒量长了是不假。但他的酒量我们这些发小还能不知道,也就是三板斧,他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你们昨天喝了一斤四两酒,那已经是极致了,你们要是再喝个六两,肯定会当场趴下五六个,杨二愣子自小就是叫得最凶,倒得最快的那一个。现在是能喝酒的人都不敢跟他真喝,跟他真喝的人都让着他,不想让他在外人面前丢分,这样一来,他就更不知道自己的斤两了。”   杨志远笑,说:“但我发现杨副部长还是从心里怵你。”   陈明达笑:“他不怵我不行,他要敢在我面前叫嚣,我就让他当场趴下,没什么情面可讲,杨二愣子从来就只服这个。”   陈明达说:“这么多人聚到一起,昨天那场酒肯定喝得够味,要是我老陈在场就更好了。”   安茗笑,说:“爸,爷爷们可是发话了,批准你明年参加团拜会,还说你不去就抽你。”   陈明达呵呵一笑,说:“不用老将军们抽,有这等大家聚在一起喝酒的机会,我自是求之不得,你说我们一年到头,不是忙这就是忙哪,什么时候这么齐整过,行,明年只有省里请,我陈明达必去。但是有一点,志远,我们爷俩可不能窝里斗,我们爷俩联手,还不得让孙小个、洪胖子、杨二愣子、宋小平头他们一个个趴下告饶。”   杨志远笑,说:“这个自然。陈伯伯,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陈明达磨刀霍霍,说:“只是还得等一年,太久了,我现在恨不得马上就和他们喝一场。”   这时,从里屋又走出一个人来。杨志远一看此人,三十岁左右,身强体壮,与陈明达有几分相似,不用说,此人就是安茗的哥哥陈骞,杨志远上次来时,陈骞在外出差,两人没有遇上。   安茗赶忙介绍,说:“这是我哥,陈骞。”   一指杨志远,说:“哥,这是杨志远。”   陈骞一笑,说:“志远,你我虽然是初次相见,但你杨志远的事情,我是耳熟能详,每天在饭桌上,你是当然的话题,你的名字让我的耳朵都听出茧来了。”   安茗娇赖地说:“哥,你能不能少说几句?”   陈骞笑,说:“难道我说错了吗。”   安茗说:“行了,你没错,是我错了行了吧。”   陈骞笑,说:“志远,想让我这个妹道歉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看来还是你的魅力大。”   杨志远微微一笑。他看了看陈骞,又看了看安茗,也许是因为安茗像母亲安小萍,陈骞像陈明达的缘故吧。杨志远觉得这两兄妹性情有几分相似,但外形却无多少相似,要是在外面遇上,杨志远还真不会轻易相信安茗和陈骞是兄妹。   陈骞说:“志远,虽然你通过了我父母的考试,轻轻松松地过了关,可我这一关你还没通过喔。”   安茗笑,说:“哥,你想干嘛,谁让你那天不在家,咱们家什么时候成校场了,志远过了一关又一关,这不公平。再说了,你要是跟志远比喝酒,三杯你就得趴下,比武艺,你从小就只会偷懒,爸爸的功夫,你学的不到一成,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志远三拳两拳就把你撂倒。你没比就输了,还比个啥,别丢这个人。”   兄妹在一起斗嘴斗习惯了,陈骞也不恼,嘻嘻地一笑,说:“安茗,你羞不羞啊,左一个志远,右一个志远,也不怕别人笑话。安茗,不管怎么说,我好不容易可以耍一回做哥的威风,这个权利我不去轻易放过。”   陈骞拿起桌上的馒头,朝杨志远一摆手,说:“志远,我得赶时间到学校去一趟,改天我们再聚聚。至于考试内容,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陈骞呵呵一笑,跟家人道别。陈明达摆摆手,说:“快去,工作要紧,只是我就不明白了,都放寒假了,你们学校还能有什么事情。”   陈骞说:“爸,我工作上的事情,说了你也不懂,就像我不懂你那战略战术一样。”   安茗笑,说:“陈骞,你是不是在学校考这个试那个,成习惯了,你想考志远,我看让志远考你还差不多。”   陈骞一笑,说:“这可不一定。想好了告诉你。”   安茗说:“我哥是戏剧学院的讲师,每天就忙着考这个考那个的,考出毛病来了。”   杨志远原来还以为陈骞也像其他官宦子弟一样,在北京的大部委工作。没想到陈骞会在学校当讲师。陈家一个记者一个讲师,对于这种世家来说,还真是不可想象。   陈明达已经吃完了早餐,勤务兵把他的包提了出来。陈明达说:“志远,你下午就回省城,看来咱爷俩下一回见面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听安茗说,你们杨家坳那地方风景秀丽,等我离休了,我和你阿姨上你那地方养老去。”   杨志远起身相送,说:“好的,欢迎之致。”   陈明达呵呵一笑,上车而去。 第9章 磁场效应(1)   当天下午,由北京飞往本省的客机准点降落榆江机场。杨志远用手推车推着行李随同周至诚走了出来,一眼就看见付国良和于小闽站在出口迎宾处,朝这边观望。看到周至诚和杨志远,付国良朝他们挥了挥手。   杨志远迎了上去,笑了笑,说:“秘书长好,你怎么来了。”   付国良一笑,说:“志远,你和省长这次上北京虽然只有三天,但这几天没看到你们,我这心里总感觉空落落的。知道你们今天回来,还不得屁颠屁颠地跑来迎接。”   周至诚一听,笑,说:“国良,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矫情了,这一点都不像你的风格,我琢磨你是不是因为志远不在家,没有志远帮衬你,一个人喝酒喝不过来,这才特别想念。”   于小闽笑,说:“省长,这几天秘书长可真是连轴转,一天要喝好几场酒,累得够呛。”   作为省政府的秘书长,付国良的工作之一就是出席各种酒会。省长不在家,许多需要省长出席的活动就得由秘书长代劳了。比如说上面来人检查,又比如说其他兄弟省市的领导到了本省参观,根据对口的原则,党口的归省委接待,政府口的归政府招呼。另外根据对等的原则,对方来的是副省级领导,本省就得由一位副省长负责接待,作陪。副省长们出席这种酒会,只要付国良有时间,副省长们就肯定会把付国良拽上。这样更显对对方的重视,付国良代表的是谁,自然就是省长。在省政府付国良虽然只是正厅级,但他因为既要主持省政府办公厅的全面工作,又要协助省长处理省政府的日常工作,所以很多的时候,付国良的权力比副省长都大,管得面更广。   杨志远还能不明白这其中的道道,副省长来了贵客,付国良一出面,说:“省长现在在北京,知道各位领导来了,特意让我来替他敬各位一杯。”轻轻一句话,这酒会的规格和档次自然就上去了。现在这几天,越是临近春节,这迎来送往方面的事情就越多。副省长中,只怕除了马少强,其他诸人都会抢着拽付国良去充面子。付国良一个人哪里应付得过来,只能把来宾安排在同一家酒店,付国良出了这个包厢进那个包厢,比走穴的人都忙,这也是付国良酒量好,要是换上酒量差一点的,早就喝趴下了。   付国良一笑,说:“还是省长懂我,这几天我是一听说要陪外地来的领导我就从心里发怵,简直就是度日如年,这下好了,我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志远盼回来了,有志远帮衬着,我这心里就踏实了。”   周至诚呵呵一笑,说:“这般看来,国良,你只怕是看见志远比看到我还亲热。”   杨志远摇头,说:“敢情秘书长是想拿我当炮灰呢,这哪里是什么想念,分明就是另有目的。得,省长,您还是让我回北京办事得了,即便是跑去面见首长,也比秘书长目前的工作要容易多了。”   几个说说笑笑,就到了机场外面。杨志远伸手准备去提行李,付国良和于小闽已经抢先把行李提到了手里,杨志远反而两手空空。   杨志远笑,说:“秘书长,你这是干嘛呢,跟我抢饭碗呢。”   付国良呵呵一笑,说:“你刚才不是有意见么,那现在就让你享受一下副省级以上领导的待遇,由本秘书长给你杨志远提包,你当甩手掌柜如何。”   周至诚哈哈大笑,说:“志远,国良如此放下身段,礼贤下士,连我都为之感动,你杨志远岂可铁石心肠,该喝的酒,你杨志远还是得喝,该你杨志远出手的,你杨志远就该出手,想躲到北京去,只怕没那么容易。”   杨志远玩笑,说:“秘书长这唱得是哪一出,我还真没看出来,不会是苦肉计吧。”   付国良呵呵一笑。   四人出了机场,来到奥迪旁,杨志远给省长打开车门,付国良在另一边上了车。四个人坐到了车上,于小闽发动汽车,朝省城驶去。雪后初晴,太阳照在冰雪上,格外的刺眼,公路上都是冰雪消融后的雪水。这种情况之下,于小闽自然放慢车速,小心翼翼地开着车。   付国良笑着问:“省长,听驻京办的同志们说,今年这次的团拜会比以往任何一年都成功。”   杨志远回头朝后排的付国良一笑,说:“秘书长,要知道任何活动,总结成绩的时候,谁不是一年更比一年好,不过,这次省长带队举行团拜会,还真不是吹的,收获颇多。”   周至诚哈哈一笑,说:“这次团拜会该来的都来了,不来的也来了;该喝的酒都喝了,不喝的酒也喝了,管它成不成功,反正有收获就成了。”   付国良笑,说:“省长,这次团拜会,是您喝的酒多,还是志远喝的酒多。”   周至诚一笑,说:“我这次没喝什么酒。倒是志远昨天酒喝了不少,不过那酒喝得值,你没看见散席的时候,部长们跟志远的那个亲热劲,真是没法说,今后本省有什么事情需要找这些部委,我看志远出面,许多问题肯定可以迎刃而解。”   杨志远心知,部长们之所以对自己态度亲切,喝酒不是主因,部长们和陈明达将军是发小才是关键。知道自己是陈明达的准女婿,自然而然就多了一份亲近感,这是人之常情,真情实感,自然流露。本省举行这个团拜会有好多年了,部长们往年就没在团拜会上豪饮过,只怕未必,为何唯独只对他杨志远另眼相看,明眼人见了,都明白这其中的缘由,省长这么精明的一个人难道就没看出来?杨志远望了省长一眼,省长望着杨志远微微一笑,杨志远知道省长对此心知肚明,只是不想说破罢了。   付国良笑,说:“那明年的团拜会,省长您可得把我也带上,让我也见识见识。”   周至诚笑,说:“好啊,那得看钟涛书记愿不愿意带你去了。”   付国良一笑,说:“这我倒忘了,明年的团拜会由钟涛书记带队,看来我得等两年。”   杨志远笑了笑,心想,虽说明年轮到钟涛书记带队,但任何事情都不会是一成不变的,说不定会有改变,如果安茗的父亲真的愿意参加明年的团拜会,从人情世故来讲,省里肯定会对此有所考虑,如果省长自己想要进京,仅此一点就可以让人无话可说。因为谁都明白由省长带着自己进京这种安排于本省最为有利,最恰当不过。   其实有一件事,付国良很想问杨志远,但直到于小闽把奥迪开到了省委招待所,付国良都没能逮到机会问,看来也只能等到明天再说了。这事付国良可以私底下问杨志远,但当着省长的面去问,就有些不妥。付国良尽管一见杨志远就心痒难耐,很想一问究竟,但他几次话到嘴边,都强忍了下来。这件事与杨志远有关,纯属杨志远的私事,一个大秘书长,竟然如此急切地想窥探他人隐私,实属不该,很不正常,应该是另有隐情,不得不问,有必要如此。   今天上午,常务副省长朱明华给他打来电话,朱明华在电话里问:“国良,你有没有听到省委省政府都在流传志远的事情?”   付国良一听,就知道朱明华说的是什么事,付国良对朱明华也没什么隐瞒,说:“明华副省长,实说了吧,刚才省委那边的秘书长也给我来电话了,也在问这个事情。”   朱明华笑,说:“这很正常啊,一来,你国良是政府的秘书长,管得就是政府这摊子事,不问你国良问谁去;二来,谁都知道你和志远是至诚省长倚重的左膀右臂,你跟志远整天粘在一起,关系不错,想来志远也不会瞒你。”   付国良笑,说:“可这次你们还真是想错了。这事志远还真没有对我露过一丝的口风。我也是刚刚得知有这等事情。”   朱明华问:“国良,以你的判断,这事情的可信度如何。”   付国良笑,说:“既然此事是昨天从北京传来,许多人亲眼所见,应该是真有其事。”   朱明华笑,说:“如果此事为真,那这个杨志远,口风也太紧了,以前我们怎么就没有听到过一丝的风声。”   付国良笑:“我跟志远在一起这么久了,以我对他的了解,这种事情对他来说,也许根本就不算个事,志远只怕根本没放在心上,也就无所谓说不说了。据我所知,省长对此好像也不知情。”   朱明华笑,说:“这还不算个事,这事现在在小圈子里都传开了。不过还别说,志远这小子只怕还真如你所说的,根本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志远这小子,真材实料,又有如此深厚的背景,将来的成就肯定在你我之上。行了,改天,上省长的房间里喝一杯去,可喜可贺。”   朱明华和付国良在电话里打着哑谜,都不挑明是何事。因为杨志远这个事情,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对己方有利,却上不了台面,大家心里开心,说说话,乐呵乐呵。相对于朱明华的轻松,省委秘书长的电话就有些委以虚实、打探消息的味道,就跟他付国良的背后站着的是周至诚省长,省委秘书长的背后站着的就是钟涛书记。他向自己打探杨志远的事情,说白了,就是钟涛书记也对杨志远的事情上心了。   杨志远何事在本省引起震动,与昨天团拜会上发生的事情有关。昨天当张老将军向李老将军挑明,安茗是杨志远的女朋友;杨志远把安茗介绍给省长认识;在酒桌之上,孙部长向杨副部长言明杨志远是陈明达的准女婿。此些对话都大庭广众之下进行,现场人多嘴杂,在场之人,几乎都是本省籍人士,与本省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就如孙、洪、杨、宋等高官部长一旦知道杨志远与陈明达有渊源,宴散之后,酒意浓浓之时,仍然在第一时间给陈明达打电话对杨志远加以表扬,和陈明达说笑,讨喜酒喝的道理一样。同一时间里,有无数的线路通往榆江,传达的都是同一个消息,周至诚省长的秘书杨志远是陈明达的准女婿。   部长们给陈明达打电话就为了表示器重,而那些通往榆江的电话就有散布人家隐私之嫌。   杨志远是陈明达的准女婿,这实属隐私,应该归于小道消息之列,对于平常百姓来说,这消息无关生活的痛痒,与己无关,根本就不会在意。但对于本省政界军界中人来说,这就是一颗重磅炸弹,其在本省政坛炸起的惊天巨浪,肯定一时半刻不会平静。人人都知道在这看似平淡的消息背后,意味着什么,这说明周至诚在本省的权力天平上又增加了一个很重要的砝码。   连钟涛听到此小道消息后都在心里暗自叹息,周至诚把杨志远调到他的身边当秘书,真是一着好棋。周至诚无形之间,通过杨志远先搭上了李泽成这条线,现在又搭上了陈明达这条线。周至诚用了一个杨志远,在本省就盘活了一局棋。钟涛挺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就没想到要走这一步先手,杨志远和李泽成关系亲密,自己同样在杨家坳时看得清清楚楚。在政界,明知不可为而为知,那就是愚蠢;明知可为而不为,那就是愚笨。看来在这一回合之中,自己已失先机,愚笨至极。   试想连钟涛都重视的小道消息,其他人又怎能不重视。杨志远就像一个磁场,一夜之间,这个磁场效应就在本省不断地扩展,马少强也处在这个权力磁场中,这个消息不可能不传到马少强的耳朵里。   马少强当晚参加完一个酒会回到家,有了几分醉意。进屋一看,家里还有客人在等着。春节将至,马少强的家里的客人来了一拨又一拨,能让姜慧放进家门的,自然都是老朋友。大家握手,自然都是老套路,那厢说‘马省长,过年了,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这边说‘哈哈,都是老朋友了,你这是干嘛,用不着客气’。那厢早就拔腿就走,留下一个密码箱。马少强只能摇头叹气,无可奈何,与往年一样下不为例,照常笑纳。   进了银两,自然心情不错,马少强和姜慧在温暖如春的空调房里老马吃姜,挥汗如雨,辛勤的劳作。床头的电话就不适时宜地响了。马少强待要去接,姜慧正在紧要关头,如何会肯,搂着马少强不愿松手。能知道马少强这个电话的,自然都不简单,马少强不能不接,马少强在姜慧圆润的屁股上拍了两下。轻重缓急,姜慧还是知道的,姜慧这才心不甘情不愿让马少强抽出身来接了电话。马少强听完电话,再无劳作的兴趣,姜慧一摸,马少强已是雄风不再,垂头丧气,姜慧就知刚才那个电话非同小可。   姜慧坐直了身子,问:“怎么啦?”   马少强吐了一口气,骂道:“妈的,你上次说的那事还真让你说中了。”   姜慧不知道马少强说的是哪件事,说:“我跟你说的事情多了去了,你说清楚一点,到底是何事让你如此沮丧?”   马少强说:“刚才北京来电话证实,杨志远还真是陈明达的准女婿。”   姜慧说:“我跟你说过好几回了,让你跟杨志远多说几句话,即便是走不到一块,至少要保持表面的客气。杨志远上班的第一天,别人都比着赛似的去参加他的欢迎宴会,你倒好,干脆来一招不理不睬,避之不理。”   马少强说:“我是不想跟周至诚套近乎,并不是存心要跟杨志远过不去。”   姜慧说:“你难道就看不出来,这正是周至诚的高明之处,在用人这方面只怕连钟书记都得跟周至诚学。”   马少强说:“事已至此,你看哪天由你出面,请杨志远吃次饭。”   姜慧摇头,说:“说实话,只怕杨志远不会来。”   马少强说:“试试,看能不能修补一下关系。”   姜慧说:“行,我想办法试试。你啊,还是这般沉不住气,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就是做不到。”   马少强身下一挺,说:“我怎么就不会能屈能伸,你摸摸,这里是不是又伸了。”   姜慧媚眼含春,说:“那我让它立马就屈了。”   一时间,又是满屋的春色,无比荡漾。 第9章 磁场效应(2)   周至诚第二天上午带着杨志远到了省委,向钟涛书记汇报这次团拜会的工作情况。钟涛自己隔年就带队进京,团拜会的工作他还能不知道。周至诚这次向钟涛汇报的还有老样,无非就是白天拜会了哪些部委的领导,晚上的团拜会都有哪些重量级的嘉宾到场,内容相同,只是名单略有变动罢了。这些零零碎碎,看似没有多大意义,细细去品,却有几多味道。比如说某位部长去年没有见上,今年竟然见上了;某位本省籍贯的重要人物去年没来,今年却是来了,这都是在传递着一种信息,值得去思量和品味。   钟涛听得仔细,不时还问问这个老将军那个老领导的身体状况。周至诚事无巨细地向钟涛汇报完毕,钟涛呵呵一笑,说:“至诚省长这一趟收获不小,这么多的领导对本省表示关注,这对本省来年的工作很是有利。”   周至诚点头,说:“其实拜会领导也好,举行团拜会也罢,无非就是加强本省与北京之间的联络,看似琐碎,却不失为一年工作中的重中之重。”   钟涛喝了一口茶,点头称是。然后又看似无意地问了一句,钟涛问:“至诚,我怎么听与会的同志告诉我,说你那秘书小杨是陈明达的准女婿。”   周至诚心知前天现场人多嘴杂,这等事情想瞒是瞒不住的,他笑:“好像是这么回事。”   钟涛吹了吹茶叶,说:“至诚,这么说来你早知道咯。”   周至诚心知钟涛看似无意,这话才是关键,他笑着摇了摇头,说:“我也是前天刚刚知情。”   钟涛笑呵呵的,说:“是吗!看来这个小杨,口风蛮紧的嘛。”   省长和书记在里间交谈,杨志远就在外间刘书琦的办公室里等。省长经常有事需要和书记沟通,杨志远在刘书琦的这间办公室里坐了不下十次,每次刘书琦都是坐在办公桌后一本正经地看桌上的文件,对杨志远爱理不理。除了迎省长进里间的办公室时刘书琦的屁股会离开一下座位,一般情况下,刘书琦的屁股一经落座,再离座就只有等到省长离开的时候了。杨志远对此倒是理解,人家是大秘,老资格的省委秘书一处的处长,一旦外放,官升一级,至少可进某个辖县市的市委常委的序列。刘书琦自是犯不着在他杨志远的面前放下姿态。但这一次,杨志远明显地感到了刘书琦的变化,刘书琦待省长进了里间,竟然还给杨志远沏了一杯茶,对杨志远舒颜一笑,说:“杨秘,你坐。变化如此明显,反而让杨志远感觉有些不太适应。”   杨志远顿时明白自己与陈明达的关系,只怕已经在省城榆江传开了。这就是官场的磁场效应,一个人如果自己没有到达一定的位置,哪怕是拥有最好的才学,也不一定会引起同僚的注目,但一个人如果拥有深厚的背景,具有广袤的人脉资源,那么他无形中就成了一个磁场,吸引着他人向其靠拢。杨志远觉得这是一种悲哀,官场中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唯利是图,左右逢源了,这算不算是官德的缺失和沦丧的一种表现呢,杨志远一时还真是没法说得清楚。   杨志远心里正在唏嘘,周至诚省长和钟涛书记从里间走了出来,钟涛看见杨志远,笑了笑,说:“小杨啊,听至诚说,你的酒量不错,有机会的话,我们喝一杯。”   杨志远笑了笑,有省长在,他自然不会去接钟涛书记的话,去说什么好啊书记有时间我乐意奉陪这类的话,那多少有些卖主求荣的味道,这样一来肯定会让省长的脸面挂不住。这也是杨志远当初为什么要千方百计地去试探周至诚的原因之一,他知道一旦自己跟了周至诚,那他的选择就只有两个:要么从一而终;要么逃离政界。杨志远委婉地说,钟书记,我这点酒量岂能跟您比啊,一举杯,就只有乖乖投降的分。   杨志远这么一说,钟涛和周至诚都是一笑。   周至诚对杨志远的表现很是满意,哈哈一笑,主动解围,说:“志远,还不走,还真想在钟书记这里蹭饭啊。”   谁都知道钟涛刚才说的只不过是一句客气话,省委书记真要主动去和省长的秘书喝酒,传出去那就是天大的笑话。但钟涛之所以说这话,目的只有一个,体现随和,表示亲近。按说,钟涛是省委书记,用不着和杨志远这么一个小秘书客气,可钟涛偏偏这么做了,这自然和这两天的小道消息有关,陈明达将军在军界政界的影响之深由此可见一斑。   杨志远随同周至诚下了楼,上了车,于小闽开动了奥迪,朝省政府而去。周至诚靠在后座上,想了想,说:“志远,你今天下午和综合调研室的尚平三主任到平定县去走一趟,做些调研,早日把那个上报材料起草出来。”   调研什么,什么材料,起草什么,周至诚一个字都没说,但杨志远心知肚明,跟尚平三一起,而且还是去平定县,自然是与官德官风,党风廉政建设有关。宋华强到平定县也有一段时间了,省长在其上任的前夜谆谆教导,宋华强到平定后不可能没有一丝的动作。省长让他杨志远上平定,就是为上报给国务院的大材料补充一些资料,另外省长应该也有让自己去看看宋华强这几个月工作进展得到底如何的意思在里面。   杨志远点点头,说:“好,我等下和秘书长协调一下,下午就去。”   杨志远心领神会什么都不问,态度很是淡定,一付成竹在胸的样子,周至诚对此很是满意。他点点头,说:“路上小心,注意行车安全。”   杨志远说:“我知道的,谢谢省长关心。”   车回省政府,杨志远跟着周至诚回到办公室,杨志远给周至诚备好眼镜沏好茶,看周至诚拿起文件准备圈读,杨志远说:“省长,我现在到二楼和秘书长、尚主任衔接一下,您如果有什么事情,打电话给我,我马上上楼。”   周至诚笑了笑,说:“志远,我现在没什么事情,你干你的去。”   杨志远下到二楼,临近春节,找付国良签字报销的人特别多,付国良的外间办公室有好几个在排队等候。看到杨志远走了进来,省政府的人自然都认识他,一个个站起身,跟杨志远打招呼,杨志远礼貌而谦逊地一一回复,在接人待物上,杨志远一直都是彬彬有礼,有礼有节,在省政府口碑极佳。周至诚有一次表扬杨志远时,杨志远笑言自己就是个农家孩子,只是保持着一个小地方人的谦微。周至诚当时就说,中国五千的文明得以延续,不见得完全出自于书籍古卷,它其实就是一种扎根于底层民众的家规祖训和伦理道德,它的生命力不知要强过孔孟圣贤书多少倍。   杨志远和大家一一打了个招呼,然后进了付国良的办公室。付国良正在审核范晓宁的单据,看见杨志远进来,一笑,说:“志远,有事?”   杨志远笑,说:“省长让我下午去平定,得麻烦秘书长协调一下。”   付国良知道省长这个时候急急地安排杨志远去平定肯定有事情要办,他说:“行,我等下就安排舒小雨副处长给你替把手。”   杨志远说:“秘书长,还得麻烦你给尚平三主任打个电话,省长需要他和我一块去。”   付国良说:“行,我这就打电话给他。”   付国良给尚平三打完电话,呵呵一笑,说:“志远,敢情我昨天给你提包是白忙活了,我今天还想叫你和我去酒战群雄,你现在就准备开溜了,你小子是不是故意的。”   杨志远哈哈一笑,说:“这你可怨不得我,你得把省长的工作做好不是。”   杨志远看付国良在忙,也不和他纠葛了,说:“秘书长,你忙,我先找尚主任商量一下下午出发的事宜。”   付国良一笑,摆摆手,说:“去,去,去,我现在一想到你溜之大吉,我就来气。”   杨志远一笑,拍了拍范晓宁的肩膀,转身走了出去。   杨志远出了付国良的办公室,就看见尚平三从他的办公室走了出来。尚平三把杨志远迎进办公室,乐呵呵的问:“杨秘,这个时候上平定,可有什么好事?”   杨志远笑,说:“好事说不上,这次就是和尚主任下去看看,为年后的那个大材料做些准备。”   尚平三一听,明白了。年后需要上报中央的大材料,只有一个,那就是省长前几天在北京亲自给他打来电话,让他主笔写的那篇《关于在现今经济发展过程中扶正官德、肃清党风的重要性和紧迫性的看法和建议》,尚平三接到电话后,觉得这个命题太大,不怎么好把握,这个命题让他写问题不大,但要写得出彩,就有一定的难度。   尚平三心想,省长为了这个命题竟然安排杨志远和自己一同下基层去,可见这个命题在省长心中的位置很重,不几易其稿肯定过不了关。   尚平三知道自己尽管行政级别比杨志远高,但既然省长让杨志远跟自己一起下去,那么省长的意思最清楚不过了,这次调研以杨志远为主。尚平三说:“杨秘,虽然省长已经把他的一些思想告诉了我,但我还是没能理解透彻。你整天跟着省长,对省长需要的这个大材料的整体思想比我更加了解。你能跟我说说,你是怎么看官德这个问题的吗?杨秘,你可要不吝赐教,也好让我受些启发,做好这篇文章。”   杨志远知道尚平三这话不是客气,是诚心请教。他尚平三是这个大材料的主笔,如果他对省长的整体思想不能悟透,那这个大材料,尚平三即便是写出来了,省长也不会感到满意。省长既然让自己和尚平三一同下去走一走,目的就是让自己帮助尚平三跳出故步自封的行文模式。杨志远一笑,也不藏着掖着,干脆直入主题,把自己的一些思路直接亮了出来,供尚平三参考。   杨志远笑,说:“尚主任,既然如此,你我就坦诚以待了。我的想法是这篇材料不妨从以下几条主线入手,一是,我们写这篇材料的目的是什么?它和普通民众又有何种关系?二是,官德教育和党风廉政的因果关系是什么?它的重要性在哪里?紧迫性又在哪里?三是,今日之官德与传统的官德必然有着质的区别,它的区别又在哪里?在中国政治由传统政治向民主政治大步迈进的同时,官德的标准又是什么?当然传统官德也有许多我们值得借鉴的道德思想,但我们必须抛弃糟粕,存其精华。四是,如何加强官德教育?官德教育它必须与官员的自身工作和人民群众的切身利益直接联系起来才有意义,官德教育必须先从群众身边的事情开始整肃,由小而大,像教育乱收费问题、像医药购销和医疗服务中的不正之风问题、像减轻农民负担的问题、像公路‘三乱’的整治问题。还有就是群众最为关注的基层干部作风粗暴、欺压群众、奢侈浪费等问题。由小而大,才能彰显官德教育的本质和党风廉政建设的实效。五是,官德教育的法制化建设问题。加强官员的自律加强官员的道德修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得靠法律和制度来加以约束。官德教育只是从道德层次对官员加以约束,现代政治有两个词至关重要,一是‘责任’,一是‘法治’,前者是官德教育所诉求的东西,后者则是在教育失去作用的情况下,必要的手段。只有二者结合,才是官德教育的核心内涵。”   杨志远开始说这些的时候,尚平三在一旁仔细的聆听,但随着杨志远越来越深入地往下说,尚平三的表情也就越来越严肃。尚平三一直从事经济和理论方面的研究,他对自己在理论方面的表述能力一直比较自负,现在听杨志远把一二三四五逐一道来,尚平三从心里折服。别看这个杨志远年龄不大,但很有水平和见地。这样看来周至诚省长如此器重杨志远实属正常。尚平三越听越不敢掉以轻心,赶忙打开笔记本,把杨志远说的话逐一记录了下来。   杨志远说:“省长为什么如此重视官德教育,就是因为经济的发展,必然会有官员因为道德沦丧和信仰的缺失,而造成精神上的空虚,而精神世界一旦空虚,就必定会在物欲世界里极度糜烂,而官员一旦失去底线,官德沦丧,等待灭亡的,不仅是他们自己,还有社会。因此我认为把加强道德层次的教育和法律、制度有机地结合起来,不仅是在拯救官员,也是在拯救整个社会。”   尚平三连连点头,说:“杨秘,听你这么一番话,我是茅塞顿开,醍醐灌顶,受益匪浅,我对这个材料的深度和尺度有把握了,你放心,我肯定可以做一篇大文章出来。”   杨志远笑,说:“我只是结合省长的工作思路,浅谈了一些自己的看法,可能有些混乱,这还得靠尚主任你这次下去看一看,多加发掘。”   尚平三点头,说:“我懂了,省长的思想就是,这个社会需要我们的官员有信仰,同样也需要我们的官员具有‘仁义礼智信’,如此一来,整个社会就会有凝聚力,整个社会同心同德,国家才会一片光明。”   杨志远说:“尚主任,你说的太对了,就凭你这句话,你这个大材料肯定可以出彩。”   尚平三说:“如果我们的官员都具备一个人做人的良知和做官的官德,那就是天下苍生的福祉了。”   杨志远一听尚平三此话,对尚平三好感丛生,心想,省长让尚平三来主笔写这个材料,还真是找对人了,省长在知人善用这方面还真是没得话说。   杨志远看看也谈得差不多了,向尚平三告辞,说:“尚主任,我先上去,省长的文件也该阅完了。至于出发的时间,我们就定在下午三点,午饭后稍事休息再走,你觉得如何。”   尚平三说:“行,那我们下午三点见。”   杨志远握了握尚平三的手,说:“尚主任,下午见。”   尚平三和杨志远一握手,感觉到杨志远手上的力量。尚平三知道,杨志远其实没必要和自己握这个手,但杨志远偏生握了,还如此具有力度,他知道,这看似平常的一握之后,自己跟杨志远的关系自此就上了一层。   这是什么,这就是真诚。尚平三一下子就喜欢上了杨志远这个人。 第9章 磁场效应(3)   下午三点,省政府车队的车准时出现在省长办公楼前。杨志远到里间跟周至诚打了个招呼,说:“省长,我这就下去了。”   周至诚一笑,说:“行,早去早回。”   杨志远笑,说:“如果不出预料,明天下午也就可以到家了。”   周至诚点头,说:“我知道了。”   省长把杨志远送到门口,拍了拍杨志远的肩,笑了笑。尽管省长什么都没说,但杨志远跟省长两个月了,在他的印象中,省政府的大小官员能让省长走出办公区亲自送到门口的,他就见朱明华受到过此种待遇,再无他人。今天自己应该是第二个,省长这无意间的举动,足以说明自己在省长心目中的位置。   杨志远下了楼,尚平三已经在车边等候了,两人上了车,司机把车开出省政府,直奔平定县而去。这是一辆普桑,车况不错,开车的是为老师傅,车技纯熟,很是平稳。   平定属榆江市辖,离榆江一江之隔,县城离市区三十公里,车过榆江二桥,宋华强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宋华强问:“志远,到哪了?”   杨志远笑,说:“过榆江二桥了。”   宋华强笑,说:“志远,你怎么磨磨蹭蹭的,上午就接到市政府办公厅的通知说你今天会到平定调研,害得我今天一整天都没心情做事,搞了半天,你现在还只到榆江二桥。”   杨志远和宋华强说笑,说:“宋华强同志,为什么没心情做事,是不是工作没做好,感到有压力。”   宋华强笑,骂:“你小子纯属放屁,我干得好好的,我会压力,志远你埋汰我不是。”   杨志远一乐,说:“宋华强同志,你在省政府办公厅一直文质彬彬,从不说粗口,下去没几个月就学会骂人了,不错,说明你宋华强同志到平定以后密切联系群众,和基层打成了一片。”   宋华强问:“我刚才骂粗口了吗?”   杨志远笑,说:“你说呢?”   宋华强一想还真是骂了,就笑,说:“志远,抱歉抱歉,这两个月整天在下面跑,别的没学会,倒把粗口学了不少。”   杨志远呵呵一笑,说:“行了,不用解释,你在县委等着,我们马上就到。”   车过榆江二桥,离平定就不远了,二十分钟后,杨志远和尚平三到了县委大院。一进大院,杨志远就看见宋华强带着个秘书站在楼下的草坪前,亲自迎接他们。深冬时节,天寒地冻,宋华强把手放在嘴边不停地呵着气,在坪前来回地走动。   看到杨志远的车过来,宋华强赶忙迎了上来,杨志远刚一下车,宋华强当胸就是一拳,说:“你小子,怎么才来啊,我都等急了。”   宋华强真情流露,一览无遗。杨志远一笑,说:“宋兄,你刚才呵着气来回走动的样子可一点都不像一县之书记。”   宋华强笑,说:“县委书记该是个啥样,是不是就该板着脸,挺着胸,背着手,踱着步。”   杨志远笑,连连点头,说:“对对对,就该是这么个样子。”   宋华强笑呵呵的,说:“志远,那是书记吗,你要再给他个罗盘,那是乡下给人家看地气的。”   杨志远乐得不行,说:“宋华强同志我们分开也没多久啊,我怎么感觉你像变了个人似的,比以前会说话了,幽默了,是不是你老兄原本就是如此,一离开省政府大院就得意忘形、原形毕露了。”   宋华强哈哈一笑。   尚平三在一旁看着俩人有说有笑,关系如此亲密,心想到底是省长的前后两任秘书,关系到底跟别人不一样。   宋华强和杨志远说笑完毕,转身和尚平三握手。宋华强是省政府办公厅出来的,和尚平三也是老熟人了,自然用不着杨志远介绍,两个人亲热地握手,互说‘好久不见,特别想念’之类的客套话。   杨志远在一旁仔细地打量着宋华强,杨志远发现宋华强明显地瘦了,原来白白净净的脸,现在也有了一些古铜色,一看就知道这是风吹日晒的结果,看来宋华强没说瞎话,他这两个月是没在下面少跑。   宋华强瞪了杨志远一眼,说:“志远,你看什么看,一脸的坏笑。”   杨志远笑,说:“我是在审查你到县里后,是不是一天到晚坐在办公室里,尽长大肚腩。还好,你没让我失望。”   宋华强望着尚平三呵呵一笑,说:“尚主任,你听听志远这说话的口气,怎么感觉跟省长说话的语气如此接近。”   尚平三笑,说:“还别说,志远,你现在说话的口气还真有些像省长,就连行事风格都有些几分相似。”   杨志远笑,说:“尚主任,打住。我能和省长比吗,你和宋华强这样一唱一和的,分明就是在挑拨是非,居心叵测,这话要是传到省长耳朵里,哪还了得,省长还不得把我叫到办公室里狠狠地批评一通,说你杨志远除了长得跟我一样帅,其他哪一点像我了。”   宋华强呵呵一笑,说:“尚主任,你听志远这话像是在自我批评吗,分明就是在自吹自擂。”   三个人说说笑笑,很是快意。宋华强说:“志远,外面风大,要不你们先到我的办公室先听汇报,明天再到县里各局、各乡镇是走走看看,如何。”   杨志远看了尚平三一眼,尚平三知道杨志远的意思,他一摆手,说:“志远,别看我,你做主就是。”   杨志远笑,说:“尚主任,那我就不客气,越俎代庖了。宋兄,这汇报的事情,什么时候都可以,我们时间紧迫,明天下午就得赶回榆江去,要不我们先到县城看看。”   宋华强说:“行。志远,你说咋办就咋办,说吧,你想看什么?”   杨志远一笑,说:“我想到你们县新设立的那个政务中心去看看。”   宋华强一笑,说:“志远,看来你是有备而来。看来我在平定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离你的视线。”   杨志远望着宋华强微微一笑,没说话。宋华强一看,明白了,自己的事情杨志远知道的如此清楚,应该是从省长处得知,看来省长对自己在平定的工作没少关注。省长把杨志远派到平定来调研,是不是表示,省长对自己到平定后开展的一系列工作总的来说还是满意的。   宋华强朝自己的秘书一挥手,说:“你就不用跟我了,我带尚主任他们先去转转,有什么事情打电话通知我。”   宋华强的秘书点头,说:“好的。”把手中的手机交到宋华强的手里,再无多话,对杨志远和尚平三礼貌地一笑,转身跑上楼去。杨志远一看,就知道宋华强这个秘书的素质不错,心想宋华强到底是秘书出身,对怎么选一个用着称心的秘书很是在行。   宋华强一转身直接上了杨志远带来的普桑的副驾驶座,杨志远和尚平三跟着上了车,杨志远笑,说:“怎么着都是个领导了,怎么还对副驾驶座恋恋不忘。”   宋华强笑,说:“你以为我想啊,我这不是为了方便指路么,要不,你来坐前面。”   杨志远笑着摆手,说:“行了,我对平定可是一抹黑。”   杨志远言归正传,说:“宋书记,我听说你到平定后烧了三把火,平定人都说这是你宋书记搞得‘平定三政’,你就在路上和我们详细谈谈这‘平定三政’如何。”   尚平三一直都不明白省长安排自己和杨志远到平定,这和省长交给自己写的那个大材料有着何种必然的联系。但他在办公厅工作久了,知道省长这么安排肯定有着深意,不会无缘无故,因此尚平三尽管心有疑惑,但他并不多问。现在杨志远一说这‘平定三政’,他顿时明白,省长让自己和杨志远到平定,只怕和这‘平定三政’有关。   宋华强知道自己在平定的施政情况,省长肯定清清楚楚,省长既然让杨志远和尚平三到平定肯定有其深意,宋华强知道这个时候来不得半点虚的。   宋华强一五一十地开始汇报,他说:“我上任以后,针对平定的情况,走得第一步是:治吏,所谓‘政者正也’。一个从政者首先必须保重自身清正,才有能力去维护社会正气。加强思想道德建设、提高公民文明素养,党员干部要带头。这个头从哪开始,我和县委的班子成员一致同意,从反对拜金主义、享乐主义、极端个人主义;从纠正以权谋私、造假欺诈、损人利己的歪风邪气开始,让党员干部加强自律,为群众带好头,作好榜样。平定县委、县政府为此在上月联合下发了《政府工作人员职业道德操守行为大纲》,对政府工作人员的行为进行了约束,坚决杜绝工作人员懒政惰政的行为,切实加强党员干部思想道德建设,以良好的党风、政风带动形成良好的社会风气。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人民群众的反响还算不错。   第二就是:德不厚者不可为官。在干部的提拔、选拔上,组织部门在考察干部的时候,德行会是一个重要的参考标准,提拔干部之前,组织部门会深入到乡镇、农村、工厂,直接听取农民、下岗职工的意见,给干部的德行评分,德行不高者,能力再强也不予重用。”   尚平三点头,说:“宋书记,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能把党风廉政建设和官德能力建设有机地结合到了一起,很有借鉴作用。那么其三呢?”   宋华强用手指了一下左边,意思是让司机朝左边行驶,司机会意朝左边一打方向盘。   宋华强接着说:“第三就是阳光办公。事后反腐不如事前预防,权力最怕的就是阳光。我现在在平定设立了一个政务中心,试行综合办公。把交通、交警、工商、税务、房产、卫生等权力部门的权力集合起来,对工商企业注册、房屋产权交易、卫生许可等实行一条龙服务。把权力放到阳光下办公,就可以最大限度减少权力腐败的发生。”   杨志远说:“宋兄,这个办法不错,把权力摆在阳光下,接受群众的监督,是一个成本低作用明显的好的制度建设。”   宋华强说:“我的目的就是要建立一个廉洁、高效、规范、服务为原则的综合平台,建立以便民服务为基础、行政审批为重点的综合服务与监督平台,为人民群众提供优质高效的行政审批服务。”   杨志远感叹,说:“宋兄,我感觉你到平定后,真的与省政府时大不一样。”   宋华强说:“也许是站得位置不同,看问题的角度也就不一样咯,志远,说实话,上次省长跟我谈的那一席话,让我感触颇深,启迪很大。我做的这些,无一不是在省长思考的问题上做些尝试罢了。”   前面是个十字路口,宋华强指示司机右转。普桑一转弯,‘平定县便民政务中心’几个黄底黑字镀铜的招牌就凸现在杨志远的面前。   三个人下了车,杨志远打量了一下,政务中心处于闹市区,交通四通八达,群众来办事倒也方便。走了进去,只见二百平米的大厅里,工作人员井然有序地在一起办公,政务中心虽然简洁,但很规范,大厅的墙上各个办理业务的流程、限时办结的时间表、工作人员行为规范、问责制度一应俱全。杨志远他们到来的时候已是下班时间,大厅里还是有人在办事,里间的工作人员还在正常办理业务。   等工作人员耐心地办完最后一批公务。杨志远看了看表,此时已经超过下班时间20分钟。在平定这样的县,能做到这一点很是不易。既然早过下班的时间,杨志远他们在政务中心没有作过多的停留,也不愿惊动政务中心的工作人员,三个人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上了车。   杨志远真心实意地说:“宋兄,这个服务平台的构想真是不错,只是感觉还有几个实权部门没有交权,并没有进驻。”   宋华强感叹,说:“志远,慢慢来吧,先简后难,什么事情都不可能一蹴而就不是。说实话,就是这些,如果没有市委、市政府的强力支持,我的这个想法也就是纸上谈兵,根本就搭不起这个台。省长真是太有预见性了。”   杨志远一笑,心想宋华强这一着棋,实际上就是把权力市场经济向完全市场经济转型,可你要人家交权,有几个心甘情愿,没有来自上面的强力支持,宋华强的想法是不可能付诸实践。省长既然有心让宋华强在平定做些尝试,他自然把这权力场上的玄机看得清清楚楚,他让宋华强到平定,让宋华强得到来自王文举的支持,真是一着好棋。王文举支持宋华强,是不是可以看成王文举在支持省长,结果不言而喻。   宋华强一看表,说:“志远,时间也不早了,要不先安排你们到县委招待所住下。”   杨志远笑,说:“到了平定,自然听你的安排。”   宋华强笑,说:“那好,先到招待所住下,然后再找地方吃饭。”   宋华强一指方向,司机开车朝招待所而去。   杨志远笑,说:“宋兄,到平定后住哪,莫不是也住在县委招待所里。”   宋华强笑,说:“正是。”   杨志远笑,说:“却不知宋兄的酒量是否有了长进。”   宋华强笑,说:“志远,我这酒量最好,也比不了你。好酒我没有,烧刀子我倒是还有几瓶,怎么样,晚上要不要喝一盅。”   杨志远笑,说:“好,我们正好就此促膝谈心。”   就在此时宋华强的电话响了,宋华强一接,是县委办的电话,榆江市委书记王文举、市长张淮将于半小时后联袂光临平定,点名要宋华强出面接待。   宋华强挂了电话,有些发愣。杨志远一看宋华强的表情,问:“宋兄,出什么事了?”   宋华强笑了笑,说:“没事,王文举书记、张淮市长半小时到平定,二位领导联袂光临平定,这可是少见之事,也不知是为何事而来。”   宋华强说:“尚主任、志远,我先把你们安排到县委招待所住下,你们先洗漱一下,我看看是何情况,再给你们来电话。”   杨志远一笑,说:“行,你先忙你的,实在有事,就不用过来了,我们自己会招呼自己。”   宋华强笑,说:“这可不行,没这道理,我真要是脱不开身,我就让县委办主任来陪你们。”   杨志远说:“行了,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普桑稳稳地停了下来,杨志远一抬头,县委招待所到了。 第9章 磁场效应(4)   杨志远在县委招待所的房间里洗漱了一番后出来,走到尚平三的房间前,敲了敲门。尚平三也已整理完毕,杨志远说:“尚主任,走,我们吃饭去。”   尚平三笑,说:“不等宋书记的电话了。”   杨志远笑,说:“我看没必要等了,王书记、张市长联袂到了平定,他一时半刻想要脱身,只怕困难,我们自行解决算了,他忙完了,自然会来找我们。”   尚平三一点头,说:“行,我把侯师傅叫上。”   尚平三到司机老侯的门前一敲门,老侯马上就应门了,老侯说:“两位领导,出车啊。”   杨志远一笑,说:“走,侯师傅,吃饭去。”   侯师傅赶忙把门关上,跟着杨志远和尚平三下了楼。刚下楼,杨志远的电话就响了。是宋华强,他急急地问:“志远,你在哪呢?”   杨志远笑,说:“准备吃饭去。”   宋华强说:“志远,你在县委招待所等着,我们马上就到。”   杨志远说:“好,我等着就是。”   尚平三一听就知道是宋华强的电话,他笑,说:“咦,王书记、张市长这么快就和宋华强谈完话了。”   杨志远一笑,说:“只怕未必。”   三人走到招待所的前厅,没一会,宋华强就到了。杨志远迎出去一看,就明白宋华强刚才说的‘我们’是什么意思。宋华强不是一个人来的,与宋华强一同前来的是一个四辆车组成的小型车队,宋华强居前,中间是两台奥迪,后面是一辆警车。杨志远瞟了一眼车牌,是省城的0号车牌,其中一辆车的牌号靠前,杨志远一看就知道,这两辆车分别是榆江市委书记王文举和市长张淮的专车。   车一停,早有秘书给王文举打开门,王文举走下车来,杨志远和尚平站在一旁,向王文举问好,说:“王书记好。”   这时出现了一个小细节,按说王文举是省委常委,比杨志远和尚平三的级别不知要高出多少,他大可以点点头,迈着方步,直接走过去。王文举却没有这么做,在杨志远向他问好的同时,王文举竟然伸出手来和杨志远有力地一握,摇了摇,爽朗地一笑,说:“志远啊,知道你到我们榆江来调研,我和市长特意赶过来,咱们一起吃顿饭。”   榆江的两位党政首脑急急地赶到平定竟然是冲他杨志远而来,这让杨志远一万个没想到。尚平三一听,也是吃惊不小,杨志远是省长秘书不假,但王文举是省委常委,他这么说不免有屈尊下就之嫌。按说王文举想要和杨志远一起吃个饭,可以说自己是到平定来检查工作的,听说杨志远也在平定调研,干脆凑到一起吃个饭,图个热闹,这样就不失身价。尚平三知道王文举久历官场,他尚平三明白的事情,他王文举不会不清楚,但他偏偏就要如是说,那目的就只有一个,突出诚意,我王文举和张淮到平定来,就是为了你杨志远。王文举如此看重杨志远,难道仅仅因为杨志远是省长的秘书,王文举想借此亮明自己的态度,主动向省长靠拢。尚平三觉得有这个可能,但这个理由还是有些牵强,王文举想要向省长主动靠拢,可以有许多种方式,用不着如此大动干戈,闹出如此动静。要是其他地市的书记市长这样做也还可以理解,但王文举却不该如此,他是省委常委,权力很重,在常委会上说得上去,他是省长需要倚重的力量,他向省长靠拢,从某种程度来说,可以改变本省的政治格局,省长可以说是求之不得,王文举大可不必如此。尚平三心想,如此一来王文举此举的意图也就不难理解,王文举就为杨志远而来。杨志远有何魅力让一个省委常委如此,尚平三不由地想到前两天,他听到的一个小道消息,说杨志远是陈明达的准女婿。当时他还将信将疑的,在他的印象中杨志远一直不骄不躁,不张不扬,待人诚恳,踏踏实实做事,简简单单做人,没有一丝有深厚背景之人的那种骄嚣。现在看来,这个小道消息只怕这真是确有其事。   尚平三想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心想,杨志远这人有能力有才学有背景,为人诚恳,不事张扬,他日必定可以成大器。   杨志远和王文举握手,不卑不亢,说:“谢谢王书记。”   王文举和杨志远握完手,和尚平三一握,笑,说:“平三可是本省的第一号笔杆子,来,我们握握,让我也沾沾文气。”   王文举和杨志远握手,毫不避嫌,张淮自然也就没什么躲闪的,笑呵呵地和杨志远握手。杨志远这是第一次见到张淮,张淮已过五十,戴一副金丝眼镜,这让他多了一些学者之气。也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许多。张淮的简历杨志远看过,知道他原来是省里一所大学的副校长,从学校跳到政界,先副市长,再市长。这也是别的领导都不愿在人前戴眼镜,张淮却时时把一副眼镜戴在鼻梁上的缘故。   大家握手完毕,王文举呵呵一笑,说:“华强,找个地方吃饭。”   宋华强一想就近,他说:“要不就到马路对面的‘年年有余’如何?”   杨志远一听,就知道这是谢富贵的连锁店。这小子的生意是越做越好,到处开花。   王文举说:“行,在你的地盘,你说了算。”   一行人穿过马路,到了‘年年有余’,杨志远一看,心说,别看谢富贵像一个暴发户,但他的饭店的设计都不媚俗,给人的感觉都很是淡雅典致,有些品位。   自是分成两个包间,这边王文举、张淮、杨志远、宋华强、尚平三。司机老侯和书记市长的秘书、司机坐到了另一个包间。茶是杨家毛尖,杨志远喝一口,自然多了许多亲切。   王文举说:“志远,你跟着至诚省长,我们见面的机会是不少,但坐在一起吃饭,倒是第一次,听至诚省长说,你的酒量不错,怎么样,我们喝几杯。”   杨志远自是不会拒绝,说:“好。”   王文举笑,通知服务员,说:“开酒。”   服务员赶忙把大家面前的酒杯都满上。   王文举把酒杯一举,说:“来,我们欢迎志远、平三到榆江,让我和张淮市长有机会尽尽地主之谊。”   杨志远明白王文举这话的意思,榆江是省会,省委省政府市委市政府都在榆江城区,看来王文举没把榆江城区看作是他的领地。杨志远一出榆江市区,到了平定,那就是真正到了王文举的一亩三分地上。   杨志远说:“谢谢王书记、谢谢张市长。”   大家杯一碰,把酒喝了。   酒过三巡,彼此都已无先前的那么拘束。杨志远和张淮碰了一杯,笑着问了张淮一个有意思的问题,杨志远问:“张市长,你在做市长之前,曾经做过大学的副校长,你觉得作为市长和作为校长,两者之间最大的差别是什么?”   张淮看着杨志远,笑了一笑,想了想,说:“作为校长,如果你错了,教授们就会尖锐的提出质疑,因为真理是绝对的;而作为一名市长,你即便是真是错了,他们也会说你是对的,因为权力是绝对的。”   张淮这话说得睿智,杨志远想到自己的恩师吴子虚老先生,人人都觉得老先生的脾气很怪,其实想想,老先生哪里是脾气怪,只不过是老先生做任何事情都只对事不对人,政府的工作出现了错误,老先生就挥笔叱责,毫无情面可讲。摊上这么一个可爱固执还有那么一点点偏激的老夫子,谁都会又爱又怵。张淮市长要是做副校长时摊上这么几位老夫子,他这个副校长当得还真是闹心。   王文举哈哈一笑,说:“张淮市长到底是知识分子出身,话说得委婉,要是照市长这么说,那我看校长就是田里成熟的稻穗,市长就是风中的柳絮。”   张淮好奇问:“书记,给解释解释,什么意思?”   王文举笑,说:“一个放低姿态,那是心中有料,一个高高在上,这溜须拍马的人一多,就飘飘然,不知东南西北。结果怎么样,风一吹,稻穗还是那个稻穗,而柳絮呢,早就不知跑到哪个角落去了。”   张淮哈哈大笑,说:“书记这个比喻虽然俗了点,倒也有几多道理。”   王文举笑,说:“所以啊,这人啊,身边多几个老夫子好,只唯理不唯权,可敬,那会让我们少犯不少的错误。”   杨志远早就听说王文举和张淮搭档,两人关系不错,现在一看果真如此。杨志远举杯,说:“书记、市长给我们上了一课,我也就冒昧地同时敬书记市长一杯酒。”   王文举举起杯,一指尚平三、宋华强,说:“志远敬酒,你们得作陪,要不然,你们真要来个车轮战,我和市长也就用不着回去了。”   宋华强笑,说:“志远,怎么回事,你和书记好不容易喝上一次,就这般让书记回去,说不过去。”   王文举哈哈一笑,说:“华强,我怎么觉得你这是怂恿志远把我灌醉啊。志远,你说我们上不上他这个当。”   杨志远一听,王文举这话看似询问,却有明知是当也要上的意思。杨志远笑,说:“这就看王书记的意思,王书记要是觉得偶尔上上当也没关系,那就再喝几杯。”   王文举一笑,一点头,说:“好,就听志远,我们再喝几杯。”   王文举这么一说,这酒宴的氛围顿时就起来了。宋华强笑:“我早就听说,王书记是酒中好手,我倒真想马上见识一下,王书记和志远,你们俩的酒量谁更胜一筹。”   杨志远笑,说:“肯定是王书记厉害。”   王文举笑,说:“志远,你这话有点虚,你我虽然没喝过酒,但你的酒量我还是多有听说,不说远的,就凭你这次在团拜会上和部长们喝酒,一斤四两,轻描淡写,面不改色,只怕酒量就非同小可,你我有得一比。”   杨志远呵呵一笑,说:“看来王书记这是心甘情愿,乐意上宋华强同志的圈套,行,服务员,盅酒。”   宋华强起哄,说:“这等事情,用不着叫服务员,我来就是。”   王文举一指宋华强,说:“你以为你把战端挑起,你就可以站在一边凉快,只怕是门都没有,我和志远喝酒,你陪之。”   张淮在一旁哈哈大笑,说:“华强,你这就叫自作自受。”   王文举笑,说:“张市长和平三都是知识分子,你们俩可以选择自由参战,华强今天一杯都不能少,一则战事由华强而起,二来,你是真正的地主,没有在一旁光起哄不喝酒的道理。”   杨志远笑,说:“行,这样倒也不失公平。”   宋华强的酒量杨志远心里清楚,知道宋华强刚才也就喝了个三五成,还有不少的回旋余地。   杨志远举杯,说:“承蒙王书记厚爱,我敬王书记一杯,先干为敬。”   杨志远落落大方,动作从容地把杯中的酒喝了,气场十足,不因王文举是省委常委而畏缩,王文举暗自点头,看来周至诚用人还真是有一套,周至诚这人睿智而大气,所用之人也是大气的很,周至诚把杨志远带在身边,可以说是相得益彰。大器之人必大气,杨志远将来肯定会有一番成就。   王文举微微一笑,一饮而尽。王文举把酒一喝,宋华强也把杯中的酒喝了。张淮和尚平三的酒量不行,他俩也都小抿了一口。   王文举一笑,说:“好,痛快,再来。”   这酒喝了近两个小时才散,大家回到县委招待所,王文举和张淮与杨志远握手道别。   王文举说:“志远,今天这酒喝得痛快,你告诉省长,改天上他那喝酒去。”   杨志远笑,说:“好,我一定把这话带到。”   杨志远目送着王文举和张淮远去,心里清楚王文举和张淮特意跑到平定,不只是为了跟他杨志远喝几杯酒这般简单,他杨志远现在还没有这个分量,说白了还是那个磁场效应在作祟,可这等事情还只可意会不可明言,只能在酒桌之上打着哈哈,偶然提提团拜会上的事情,都不点破,心里清楚就行。杨志远不由自主地感叹,即便是之于钟涛、王文举、张淮这等权倾本省的人物,也都是免不了俗,这是没办法的事,由不得他杨志远,也由不得王文举和张淮,这是世俗的官场文化使然,一时半刻还真没法改变。   杨志远深思了一下,然后望着宋华强一笑,说:“宋兄,酒喝得怎么样。”   宋华强笑,说:“还行,还不至于醉。”   杨志远说:“那我们是不是把今天下午的话题延续下去,深入地谈一谈。”   尚平三笑,说:“志远,看来你这是准备秉烛夜谈了。”   宋华强说,好:“今晚我们三人就秉烛夜谈一番。”   杨志远笑,说:“上我那还是上你那。”   宋华强笑,说:“上我住的房间好了,我那还有你们杨家坳的‘眉儿金’。”   杨志远一笑,说:“好,就上你那儿去。”   三人到得宋华强住的楼栋,在二楼,杨志远发现宋华强这儿竟然有派出所的人值守,民警看到宋华强回来,很是热情地打招呼。杨志远不解地问:“宋兄,你这唱的是哪一出?”   宋华强笑,说:“不得已而为之,暂且学学省长的招数。”   杨志远笑,说:“省长在门口设岗是安全保卫之需要,你设岗为的又是哪段。”   宋华强笑了笑,进了屋,把门关上,这才说了实话。宋华强说:“志远,我跟你说实话,我这是不得不为,你不知道这临近年关,送礼之人络绎不绝,你批评也好骂娘也罢,根本就不起任何作用,只得学学省长,在门口设一道岗,图个清静。”   杨志远笑,说:“看来省长说得没错,县委书记虽然职务不高,但权力很大,有权的地方自然就有利,自然就会引得逐利之人趋之若鹜。”   尚平三说:“省长为什么要加强党风廉政教育,加强官德教育,就是为了让我们加强自律,加强抵抗诱惑的能力。”   杨志远笑了笑,说:“这就好像钓鱼,鱼之所以愿意上钩,是因为有饵。其实人人都知道鱼是怎么上钩的,都以为自己不会像鱼那么傻,自己比鱼聪明。可是每年还是有那么多的干部出了问题,被人家钓了,这才知道自己聪明,钓鱼的也聪明,他们不会在鱼钩上放些简单的鱼饵,人家钩子上放得是人民币是美女,就看你经不经得起诱惑。”   宋华强感叹,说:“志远,你这个比喻太恰当了。鱼上钩,不能怪鱼饵;人上钩,不能怪放钩子的人,要怪就只能怪自己。”   杨志远笑,说:“这就牵扯到了制度建设问题,鱼上钩,除了鱼饵,还因为钩子在水下,如果把钩子放在水面上,试想还有鱼上钩吗。同样如果把权力放在阳光下,那些藏在黑暗中的钩子想下也不知该往哪下,无从入手。所以党风建设、官德教育不是无关紧要,而是很有必要,至少它可以起到防微杜渐的作用,当然如果能加以制度制衡,那它的威慑力肯定会更大。”   杨志远瞟了尚平三一眼,发现尚平三拿着个笔在笔记本上沙沙的写着什么,他笑,说:“尚主任,你这是在干嘛?”   尚平三笑,说:“志远,你这话太对了,我得写下来,回去后综合综合,写到材料里去。”   杨志远一笑,说:“这可是有版权的哦。”   尚平三笑,说:“这事你别找我,你找省长要版税去。”   三个人哈哈一笑,继续就党风建设、官德教育深入地谈了下去。 第10章 新春福到(1)   从平定回来没几天,就到了春节假期。   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了,杨志远这天根据周至诚的要求订好了年三十上午10点30分飞北京的机票。杨志远订好机票后,本想把省长到北京的时间通知驻京办的王怀远,周至诚一听,连忙阻止,周至诚说:“志远,驻京办这个时候只怕除了一两个留守人员,其他人要不在回家的路上,要不就已经回榆江了。驻京办的同志常年在外奔波,不容易,难得回家一趟,我们就没必要去打扰人家了,这样吧,我让我家那小子找人上机场来接我得了,让王怀远他们安安心心过个年。”   杨志远看周至诚态度坚决,就由了周至诚,打电话把周至诚回京的准确时间告诉了省长的儿子。这边安排妥当没多久,那边王怀远在北京给杨志远打电话询问省长的行程安排。   杨志远说:“省长都已经安排好了,这接机之事就不用王主任操心了。”   王怀远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真不要我管了?”   杨志远笑,说:“省长说了,没你什么事了。咦,王主任怎么还在北京,不回家?”   王怀远一听,说:“志远,我不是挂念省长回京的事情么,怎么着也得把省长送到家了才能回榆江不是。既然省长不用我操心了,那我马上订机票,下午就回榆江。”   王怀远这话说得自自然然,不像在矫情,杨志远心有感动。放下电话,他想了想,把王怀远的话重复了一遍,告诉了省长。周至诚沉默了一下,隔了一会才说:“这个王怀远心还是蛮细的嘛。”周至诚说这话的时候,摇了摇头,笑了一笑。   晚饭是在省政府这边的食堂吃的。省长在省政府食堂就餐,一般是两种情况,一是,需要加班;二是,晚上去搞突击检查。但杨志远感觉今天的情况与平常不一样,如果是因公,省长怎么着都会把付国良留在身边,但今天省长早早就让秘书长回家了。杨志远清楚年前需要做的工作,省长都已经做完了,省长今天应该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办。杨志远有些纳闷,不知省长今天意欲何为。吃完晚饭,谜底揭晓。周至诚兴致勃勃地说:“志远,小闽,走,我们逛商场去。”   杨志远笑,说:“省长,您除了去检查工作,我可从来没有见您逛过商场。”   周至诚笑呵呵地说:“是吗?那好,今天我就破例一回。”   大家上了车,于小闽问:“省长,您准备上哪家商场。”   周至诚笑,说:“哪家商场有名气就上哪家去。”   于小闽说:“那就上友谊华侨商城。”   周至诚心情高兴,他和于小闽开起玩笑,周至诚说:“就听你小闽的,反正方向盘抓在你小闽的手里,你说上友谊华侨商城就上友谊华侨商城。”   于小闽笑,说:“好嘞,目标,友谊华侨商城。”   友谊华侨商城的门口张灯结彩,中国结、大红的倒‘福’、流苏,挂满了上下十几层的商城。商城里人山人海,摩肩接踵,人们都是一脸的欢乐,快乐的心情是会传染的,省长随着人流在商城里挤来挤去,像鱼儿一样欢快。杨志远和于小闽寸步不离地紧跟着周至诚,一个走在周至诚的前面,一个跟着周至诚的后面,生怕周至诚有一丝的闪失。   周至诚说:“志远,用不着这么紧张,人们现在的眼里只有吃的、穿的、用的,谁会在意你是省长还是美女。”   杨志远一乐,觉得省长这话说得风趣,有几分哲理。周至诚在三楼的童装部看中一套大红的丝绸缝制的小棉袄,身前身后都是一个大大的倒‘福’字。周至诚拿着小棉袄爱不释手,他笑了笑,说:“就是它了。”杨志远一看,明白了,省长今天上商城来是要给刚出生的小孙子买新年的礼物,难怪省长在商城里挤来挤去,特别开心。   在结账的时候,出了点小状况,周至诚今天没带钱。省长这么大个领导,要自己掏钱的时候还真不多,带着个钱包也不方便,省长也就没有养成带钱包的习惯,记住了就往口袋里塞一两张,没记住就拉倒,这样一来,自然也就是没带钱的时候多。周至诚呵呵一笑,说:“志远,看来我当甩手掌柜当惯了,没有你跟着,我很多事情还真是无能为力,看来有必要改改我这官僚主义的作风。”   杨志远笑,说:“您这可不是官僚主义,而是拿来主义。”   周至诚呵呵一笑,说:“是吗?”手一伸,说,“拿来。”   杨志远装傻,说:“什么?”   周至诚用手搓了搓,说:“人民币。”   大家呵呵一乐。   第二天上午,杨志远送周至诚去机场。在路上的时候,接到安茗的电话,安茗告诉杨志远他们到榆江机场了,刚下的飞机。   杨志远说:“你们先等等,我们大约一小时后到。”   周至诚笑,说:“谁到机场了,安茗?”   杨志远说:“是,还有沈协和张悯。”   周至诚一笑,说:“是这几个小朋友啊。”   然后笑了笑,说:“志远,今天就是年三十了,等会你怎么回去,你要是赶下午回新营的班车,到杨家坳还不知是什么时候。行了,我特批你这次可以开这台奥迪回杨家坳去。”   杨志远笑,说:“省长,您的专车我可不敢开,太招摇了。您放心,其实我早就做了安排,杨家坳公司的林觉是榆江人,我让他把五十铃开回了省城,等下小闽把我们带到榆江高速收费站的出口,我自己开五十铃回家就成。”   周至诚一笑,点头说:“志远,你这样的安排倒是蛮周全的。”   杨志远笑,说:“打了个时间差而已。”   周至诚笑,说:“这就叫统筹安排,合理运用。不错。回去的时候,别急,注意路上行车安全。”   杨志远点头,说:“我会注意的,谢谢省长关心。”   三个人到得国内旅客登机厅,一进大厅,就看见安茗、沈协、张悯站在不远处。看见杨志远跟着周至诚走了进来,安茗他们三个赶忙迎了上来,有周至诚在,安茗自是不会表现的过于亲热,安茗笑着朝杨志远眨了一下眼睛,然后亲亲热热地跟周至诚问好,安茗说:“省长伯伯,您好!”   周至诚一笑,说:“安茗啊,你看你从北京到本省,我也没机会尽尽地主之谊,咱们就这么在机场见上个面,我就得赶到北京去,这叫什么,是不是该说是擦肩而过。”   安茗笑,说:“这应该叫有来有往。”   沈协和张悯也跟省长问好,周至诚笑,说:“欢迎你们两个小朋友回家过年。”   彼此问候完毕,周至诚偏过头,笑呵呵地说:“安茗,我看你这么飞来飞去的,也麻烦,干脆调到本省来算了。本省虽然不及北京繁华,但是山清水秀,人杰地灵,你到本省来,肯定有发展。这样吧,只要你愿意到本省来,单位由你挑,你看怎么样?”   安茗喜笑颜开,说:“谢谢省长伯伯,我是学新闻的,真要到榆江,我还是希望到省电视台去,干自己的老本行。”   周至诚笑,说:“这个要求不高,这事我给你包了。说说,打算什么时候过来?”   安茗笑意盈盈,说:“这事我说了不算,这得问杨志远才行。”   周至诚笑,问:“什么个意思啊,你想来就来,有什么问题直接给我打电话,我来给你处理,问杨志远干嘛?”   安茗乐得不行,说:“省长伯伯,您都给我包办工作了,我到榆江来还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问题是在这之前必须解决一个前提条件,这个前提条件没解决,我可不敢到榆江来。”   周至诚一时没想明白安茗的这个前提条件是什么,他好奇地问:“什么条件,父母不同意?”   安茗摇头直笑,说:“不是。”   周至诚笑,说:“那你跟伯伯说说究竟是什么样的前提条件。”   安茗望了一旁的沈协、张悯一眼,然后附到周至诚的耳边,有些羞涩地说:“省长伯伯,您得先让杨志远把我娶了才行,您说是不是?”   周至诚哈哈大笑,说:“这还真是个事,这事我还真做不了主,我还真是无能为力。我看你啊,跟杨志远这小子商量商量,早点把这事给办了,我还说了到时给你们当主婚人呢。”   安茗笑,说:“省长伯伯,那可不行,主婚人是男方的贵宾,您是北京人,自然得算我们女方这边的贵宾了,这样吧到时您当证婚人好不好?”   周至诚笑,说:“这有区别吗?”   安茗笑,说:“那当然有了,我今后到了榆江,您作为我在榆江的娘家人,杨志远要是欺负我,我可以找您投诉,请您修理他不是。”   周至诚笑,说:“不管是娘家人还是夫家人,杨志远要是敢欺负你,我该怎么修理他就怎么修理他。”   安茗笑,说:“谢谢省长伯伯。”   周至诚哈哈大笑,很是快慰。   这时,杨志远把周至诚的行李托了运、换了登机牌,和于小闽一同走了回来,看安茗和省长在一旁有说有笑,很是开心,笑问:“省长,您和安茗说什么呢,这般高兴?”   安茗笑,说:“这可是我和省长伯伯的秘密,不告诉你。”   周至诚哈哈一笑。   周至诚说:“杨志远,我可告诉你,安茗到了本省就是我的客人,你在这几天的时间里,可得把她给我照顾好,唯马首是瞻。”   杨志远笑,说:“省长,唯马首是瞻这话大广义了,这对我不公平。”   周至诚哈哈哈,说:“杨志远,这事就这么定了,没有什么公平可言。”   安茗笑,说:“省长伯伯,如果杨志远不听我的怎么办。”   周至诚笑:“他如果不听,你给我打电话,你看我怎么修理他。”   杨志远笑,说:“省长,您先告诉我准备怎么修理我,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周至诚哈哈一笑,说:“我让杨石老先生打你五十军棍。”   杨志远一听,吐了吐舌头,说:“省长,要知道我们杨家军棍可不是谁都受得住的,您甭说五十军棍,只要挨上二十军棍,我这年啊就得在床板上过了。”   周至诚呵呵一乐,一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周至诚说:“志远,你们还有那么远的路要赶,只怕我到家了,你们还在回家的路上。年三十了,家里人都盼着呢,行了,我先进候机区去等,你们就不用陪我了,早点赶路。”   杨志远说:“省长,这不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么,我们还陪您说会话。”   周至诚一摆手,说:“行了,少磨磨唧唧,就这么定了。”   杨志远他们五个只得跟着周至诚朝安检通道走去,杨志远感叹,说:“省长,您看您到北京都比我们快,要是到新营有高速公路就好了。”   周至诚信心满怀,说:“志远,别急,我想榆江至新营的高速肯定可以在我们的手里修成通车。”   杨志远发现省长这次说话还是没有说‘我’,而是说‘我们’,杨志远知道省长这是把他和他当成是一个共同体,不分彼此。这话让杨志远心有澎湃,热血沸腾。   到了安检通道,周至诚朝杨志远挥挥手,和蔼地说:“志远,你们回去吧。”   安茗挥手,说:“伯伯,再见!”   周至诚笑说:“再见。”过了安检通道,朝里面的候机区走去。   杨志远给周至诚的儿子打了个电话,告知省长进入候机区的消息。周至诚的儿子说:“志远,我现在就在去机场的路上,老爷子的事你就甭操心了。”   杨志远说:“行,接到省长后,还得请你回个电话。”   周至诚的儿子一笑,说:“好。”   几个人回到奥迪边,上了车。于小闽开着奥迪风驰电掣地朝榆江市区而去。杨志远在车上拨通了林觉的电话,才知道林觉已经到榆江高速的出口了。一路再无多话,半小时后,于小闽把车开出高速。杨志远一眼就看见林觉把车停靠在路边。于小闽把车靠到五十铃车后。大家把行李提下车,杨志远对于小闽一摆手,说:“小闽兄,等下还得麻烦你把林觉送回家。”   于小闽笑,说:“志远,应该的,用不着客气。”   杨志远一笑,说:“那就明年见了。春节快乐!”   于小闽站在门边笑着摆手,说:“春节快乐!”   林觉看到杨志远他们到了,早就从车上跳了下来,他帮安茗把行李放到车上。安茗笑,说:“你是林觉吧?”   林觉笑着点点头,说:“是,怎么?”   安茗把林觉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笑了笑,说:“不错,蛮帅气的,跟我想象中的那个林觉差不了多少。”   林觉顿时被安茗这番无所顾忌的话说得很不好意思,他笑了笑,哪敢吭声,心想现在的女孩怎么都比男孩子大胆,杨雨菲是如此,现在安茗也是如此,难怪她俩的关系如此要好,敢情是性情相投的缘故。   杨志远走到林觉的身边,从他的手里接过车钥匙。拍了拍林觉的肩膀,说:“林觉,提前祝你春节快乐。”   然后跳上五十铃的驾驶座,摇下玻璃,朝林觉一摆手,说:“哥们,走了。”   安茗从副驾驶座挤过来,朝林觉嘻嘻一笑,说:“林觉,杨雨菲经常跟我提起你。”   安茗这话,让林觉一愣一愣的,他看着五十铃走出了几百米,才回过神来,心里顿时一阵欣喜。   车上,杨志远问沈协、张悯春节期间怎么安排。沈协笑,说:“还能怎么安排,去年春节没回家,今年还不得挨家挨户地走亲会友。”   杨志远笑,说:“那我们什么时候聚聚。”   张悯说:“还是按老规矩,初四我们再见。至于是到杨家坳还是上县城,我们到时再定。”   杨志远说:“好。”   年三十了,辛苦了一年,路边的小餐厅早就关门歇业了。杨志远在路边找了一家副食品批发店,买了几盒方便面和饼干,大家随便填饱了肚子,继续马不停蹄地朝家赶去。快进入新营县境的时候,杨志远接到了周至诚的电话。   周至诚朗朗地说:“志远,我到家了。你呢,还没到新营吧?”   杨志远说:“快了。”   周至诚说:“慢点开,注意安全。志远,春节快乐。”   杨志远说:“谢谢省长,新年快乐!”   沈协说:“你看省长都到北京的家里了,可我们还在这路上摇啊摇,我们新营要发展,这个交通问题必须早日解决。”   杨志远笑,说:“快了,我想用不了三年,我们新营肯定可以通上高速。那时候从省城到新营也就一两个小时。”   张悯说:“真希望这天早点来到。” 第10章 新春福到(2)   杨志远到达新营已是下午三点,杨志远把沈协和张悯分别送到家。   把张悯送到家门口,张悯的父母早就在路口盼着了。一看张悯到家了,就乐呵呵地迎了上来。杨志远看到张悯的父母,停了车,赶忙和安茗从车上跳了下来,跟张悯的父母问好。张悯的父亲一看是杨志远,笑呵呵的,说:“志远来了,走,进家去坐坐。”   杨志远笑,说:“老太爷,我们就不进去了,还急着赶路呢,家里人都等着呢。”   张悯的母亲笑,说:“他爹,你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行,志远,今天就不留你了,你妈妈肯定跟我一样,都等急了。”   然后一看安茗,说:“这么漂亮的女娃儿,志远,你女朋友啊。”   安茗落落大方地向张悯的母亲问了一声好。张悯的母亲笑呵呵的,说:“好着呢。”眼睛横了张悯一眼,说:“你看志远都带女朋友回家了,怎么也不见你带个女娃儿回来,让我这做妈的也乐呵乐呵。”   张悯一听,头就大了。他笑了笑,挥挥手,说:“志远,快点带着安茗走,再晃来晃去的,我的耳根只怕没得清静。”   杨志远和安茗相视一笑,跟张悯的父母道别,上了车,开着五十铃朝杨家坳而去。   杨志远和安茗回到杨家坳,差不多都快五点了。一过豁口,杨志远和安茗只觉眼前一亮,只见杨家坳的山前屋后,到处都是红灯笼,杨家坳的红灯笼跟外面买的不一样,杨家坳的红灯笼都是杨家人用竹篾自己做的,花鸟虫鱼,形形色色,形态各异,活灵活现。特别是村口的那映入眼帘的几棵大樟树,树上挂满的各式的红灯笼,红蜻蜓、红蝴蝶、红蜜蜂,惟妙惟肖,风一起,展翅欲飞,似要扑面而来。   安茗一直呆在北京,何曾见过这般乡村的春节氛围。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直视着前方,由衷地赞叹,真漂亮。   杨志远知道在门前屋后树上树下挂红灯笼,是杨家坳的乡亲们表达喜悦心情的一种传统方式,往年只要遇上丰年,杨家坳的乡亲们家家户户都要编一些红灯笼挂在屋前,更不用说这两年杨家坳蒸蒸日上,乡亲们的日子过得比什么时候都好,自是恨不得把所有的山头都披红挂彩才好。好日子,好心情,这才是祖祖辈辈的乡亲们真正希冀过上的生活,杨志远很庆幸自己带领乡亲们做到了这一点。   杨志远提着大包小包,和安茗踏着青石板朝家走去。张青站在杨石家的屋檐下早就望眼欲穿了,看到安茗,张青的脸上笑开了花。   安茗乖巧地说:“张阿姨,您怎么站在这,外面风这么大,我们进屋去吧。”   张青笑,说:“我听雨菲告诉我,你今年到杨家坳来过年,我就日思夜盼,看到你,我这心里啊就像喝了蜜似的,吹点风算得了什么。”   张青拉着安茗的手久久不愿松手,两人说着话,并肩走进杨石家的堂屋。杨雨菲听到安茗的声音,从里屋蹿了出来。两个女孩抱在一起,别提有多亲热。杨雨菲说:“你怎么才来啊,都想死我了。”   安茗笑,说:“我刚才看见你说的那个林觉了。”   杨雨菲拉了安茗的衣角一下,看了杨志远一眼,安茗会意,笑了笑。两个女孩手拉着手,朝里屋走去,杨雨菲望了一眼后面,见杨志远并没有跟上,这才低低地问:“安茗姐,你觉得林觉这个人怎么样?”   安茗刮了杨雨菲的鼻子一下,笑,说:“雨菲你这丫头,是不是早已春心暗许了?”   杨雨菲娇嗔道:“安茗姐,你说什么呢?”   安茗嘻嘻地笑,说:“第一感觉还行,其他的我不了解,自然就没有发言权。不过,我想志远挑选的人,人品和才学肯定错不了。”   杨雨菲笑,说:“他跟小叔比,那可就差远了。”   安茗笑,说:“你这话怎么说的。”   杨雨菲笑,说:“就是嘛。安茗姐,你不知道,喜欢我小叔的女孩,就像地里的韭菜,一茬一茬的,此消彼长。”   安茗笑,说:“这很正常啊,我安茗喜欢的人,要是没人喜欢那就不正常了。”   杨雨菲笑,说:“就是,小叔这样的人,我见了都喜欢,更不用说别人了。”   安茗点了杨雨菲一下,说:“你这话也不怕让别人听见,羞不羞,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没心没肺的,这可不行。”   杨雨菲嘻嘻地笑,说:“我对小叔是喜欢加崇拜。如果他不是我小叔,安茗姐,那我就跟你抢了。”   安茗乐得不行,说:“雨菲,说话不脸红,也不知道害臊。那我问你,林觉你还要不要了。”   杨雨菲直笑,说:“要啊。怎么能不要呢。”   安茗摇摇头,说:“我真是拿你没辙。”   年夜饭照例是在杨石家吃的,杨石家老老少少围了满满两大桌,别提有多热闹。杨石心情高兴,和杨志远喝了好几杯酒。大概是因为有安茗在的缘故,张青在桌上破例喝了一小杯药酒。饭后,杨石拿着一叠红包从里屋走了出来。孩子们一看,一个个欢呼雀跃的,说:“发红包了哟。”   杨石乐呵呵的,给孩子们每人发了一个红包。轮到安茗,杨石也给安茗发了一个,安茗笑:“杨石爷爷,怎么我也有红包啊?”   杨石笑,说:“你叫我爷爷,自然也是有咯。”   杨志远笑,说:“杨石叔,既然安茗可以有红包,那我也该有一个不是。”   杨石眼一瞪,说:“你想得倒美。想浑水摸鱼,门都没有。”   杨石虽是这么说,但还是笑呵呵地同样给了杨志远一个红包。这么一来,杨志远就收不了场了,杨雨菲、杨广唯立马就围了过来,说:“小叔,既然你可以向爷爷要红包,那你是不是也该给我们每人一个红包啊。”   杨志远笑,说:“干嘛,趁火抢劫呢。”   杨雨菲说:“小叔,可不能这般吝啬。”   安茗在一旁帮腔,笑嘻嘻地说:“就是,该给的红包还是要给的。”   杨志远笑,说:“既然安茗说该给,雨菲、广唯,你找安茗要去。”   安茗笑,说:“雨菲他们找你要红包跟我有何关系?”   杨雨菲一把挽住安茗的胳膊,笑,说:“关系大了去了,你是小叔的女朋友,也就是我未来的小婶婶,找你自然没错。”   安茗一看杨石、张青全都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顿时面红耳热,她有些羞涩地拍了杨雨菲一下,说:“你说什么呢,敢情我帮你还帮错了,变成惹祸上身了,真是好心没得好报。雨菲,你这人不地道,一直都叫姐,一要红包就成婶了。”   杨志远在一旁看着直乐,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叠包好的红包,交给安茗。安茗自然知道杨志远此举是何用意,她有些扭捏,说:“你把红包给我干嘛。”   杨雨菲笑,一把就把话挑明了,说:“小婶婶,你难道这都不明白,小叔把红包交给你发,这就是在交权,今后由你当家作主了。”   安茗笑,说:“我可不上这个当,就他那几个工资,我还不得倒贴。”   大家哈哈一笑,这年的氛围更加浓烈了。   一到过年,有几个电话是杨志远必须提前打的。李泽成、张平原、杨建中、向晚成等等,还有就是谢富贵、陈峰、胡大海等旧友,杨志远不因地位的改变而有所改变,该打的电话还是照打。大家在电话里互道新年祝词,李泽成一听是杨志远,就笑,说:“志远,看来我们是心有灵犀,我和你师嫂正说起你呢,你的电话就来了。”   杨志远笑,说:“我有什么好说?”   李泽成笑,说:“说你勇冠三军,驰骋酒场,不管是将军还是部长,统统把他们拉下马。”   杨志远笑,说:“师兄,我怎么没听出这是好话,能喝酒这算什么本事。”   李泽成呵呵一笑,说:“这怎么就不是好话,能喝酒是不算本事,但不会喝酒,却是一点本事都没有。行了,你嫂子说了,你下次上北京来,一定让我把你请到家里来聚一聚。”   杨志远笑,说:“好,我也正想认识认识师嫂。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给向晚成打电话,向晚成当即一愣,他笑,说:“志远,我还正想给你打电话拜年呢。”   杨志远自然知道向晚成这话是什么意思,虽然他目前的级别比向晚成低,但位置却比向晚成重要,是很多人为之结交的对象,如果不是彼此早就认识,像县委书记这一级别的官员,又怎么会有和他杨志远通电话的机会。杨志远笑了笑,说:“向书记,干嘛,想让人骂我呢。往年你要是先给我打电话,那体现你向书记亲民,今年你要是先给我打电话,那别人会骂我杨志远狐假虎威。”   向晚成笑,说:“想不让人骂你,哪还不简单,你请我喝酒就是。”   杨志远笑,说:“你看看,原形毕露了不是,你这不是顺着杆子往上爬吗,行了,从我认识你向书记起,你就是只占面子不吃亏的主,不就一餐酒吗,我请你就是。”   向晚成呵呵一笑,说:“好,那我就在家等着,只要别让我望穿秋水就行。”   还有几个电话,往年没有,是今年新增的。那就是省长周至诚、朱明华、王文举、付国良,杨志远觉得自己有必要给领导们在电话里拜个年,聊表自己的心意。   接到杨志远的拜年电话,周至诚呵呵一笑,说:“志远,今天上午刚分开,没必要这么繁琐。”   杨志远笑:“省长,您家的电话可是热线,我好不容易才打进来,您怎么着也该表扬几句吧。”   周至诚笑,说:“志远,你想要我表扬,只怕没有。不挨批评就不错了,既然你把电话打进来了,那你让安茗接电话,我得问问她,你是不是做到唯马首是瞻了?”   杨志远呵呵一笑,把电话递给了一旁的安茗。安茗说:“省长伯伯您好。”   周至诚在电话里笑,说:“安茗,有没有需要投诉的,本省长马上给你秉公办理。”   安茗笑,说:“谢谢省长伯伯的关心,目前杨志远同志表现良好,无需投诉。”   周至诚笑,说:“是吗,你可千万不能因为怕杨志远挨军棍而瞒报军情。”   安茗笑,说:“肯定不会。”   自然也会和李长江、谢智梁、张悯、沈协这些同学打电话,同学之间自然少不得一通乱侃,亲切无比,但有一个电话,杨志远很想打出去,可他又从心里感到情怯,不知自己该说什么,杨志远只有把祝福的话深藏在心里,在心里一遍遍地说,晓萌,新年快乐!我相信,你一定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给陈明达的电话是最后一个打的。陈明达一接杨志远的电话,就笑,说:“志远啊,今年我这年过的很是冷清。安茗长这么大,这可是第一次在外面过年,我和你阿姨还真是有些不太习惯。”   杨志远笑,说:“明年过年,我上北京来,我来陪您喝酒。”   陈明达笑,说:“这倒也公平,就这么说好了,不许反悔。”   杨志远笑,说:“您是将军,你听说过军中有戏言的吗。”   杨志远和陈明达说完话,又和安小萍聊了几句。安茗一听是母亲的电话,把电话抢了过去,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   杨志远这一圈电话打完,白宏伟、李丹、杨自有、杨呼庆就陆陆续续地来了。杨志远好久没看见杨呼庆了,很是高兴,说呼庆,今年西南那一片怎么样。   杨呼庆还没来得及开口,杨广唯已替他说了,说:“呼庆西南那一片很是不错,都占了公司的三分之一的业绩了。”   杨志远一拍杨呼庆的肩膀,说:“好。”   杨志远一看杨呼庆的身边站着一个漂亮的女孩,望了杨呼庆一眼,说:“也不介绍介绍。”   杨呼庆忙说:“这是我女朋友,重庆人。”   杨志远笑,说:“呼庆不错,不但把业务做开了。而且还顺带拐带了一个媳妇回来,双丰收,值得祝贺。”   安茗正巧放下电话,一听杨志远这话,白了杨志远一眼,说:“杨志远,你什么意思,那我算不算被你拐来的。”   杨志远哪敢吭声,装作没听见,大家呵呵一笑。   这时,杨志远的电话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先是罗亮,然后就是其他地市的主要领导,一个个电话从几万米的高空,直冲而下,精确地打到杨志远的手机上,给杨志远拜年。杨志远知道,地市的领导们给省里的省级领导拜完年,此时轮到他了。杨志远除了跟罗亮的关系比较好,多说了几句话。其他的领导都是客客气气地互相问候,直到挂了电话,杨志远都还没能把某些市领导的名字和形象对上号。有好几个领导,杨志远都只知其人,未见其人,自然一片模糊,毫无什么形象可言。   在这些接到的电话中,有两个电话不得不提。一个是普天市市长陶然的电话,陶然除了向杨志远祝贺新春佳节,顺便还跟杨志远提到了老大娘的事。   陶然说:“老人家的情况不太好,老人家的儿子不治身亡了。市里今年把老人家作为特困对象,在年前送上了一份访贫问苦的慰问金,以示慰问。”   杨志远自然知道陶然这话是什么意思,试想,普天的特困户不在少数,老大娘如果不是因为偶遇省长,陶然作为一市之长,又岂会注意到她。杨志远对陶然表示感谢。陶然说:“杨秘何必客气。”   杨志远挂了电话,好半天没说话,安茗看杨志远的神情黯然,关切地问:“志远,你怎么啦?”   杨志远叹了口气,说了老大娘的遭遇。杨志远说,在本省,像老大娘这样的特困户数不胜数,我们在这里举家欢庆,欢度春节,可与此同时,不知有多少的底层百姓在惨淡过日。想起这些,我的心情岂能不沉重,我帮助了一个老大娘,可是此刻不知道还有多少个老大娘需要得到帮助。可以我一己之力,甚是微薄,即便是有心却又无力改变多少现况。我现在有些理解泽成师兄当初面对老张时的心情了,面对无数像老张那样需要帮助的人,泽成师兄只怕也曾像我这样的苍白无力过。但既然遇上了,只能抱着一种力所能及的态度,能帮一人是一人,能帮一把是一把。就像现在的我,不也是能帮大娘一把是一把么。   安茗说:“所以,要帮助更多的人,只有从体制上想办法,建立长效的公平的社会保障机制,这样才能不止于一人受惠,而是让全民受惠。所以,志远,你必须好好干,你只有站到一定的位置,你才可以施展自己的宏图。你如果是县长,你就可以改变一县人的命运,你如果成了市长,你就可以改变一市之人的命运,只要你为之付出了,将来我们老了,也就可以问心无愧,无怨无悔了。”   杨志远握着安茗的手,顿时被安茗的这番话说得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静。   另一个电话是姜慧打来的。姜慧说:“志远兄弟,吃完饭了没?”   杨志远笑,说:“姜姐啊,吃了。”   姜慧说:“志远兄弟,年前约了好几次,你都没时间,怎么样,过年的这几天有没有时间,我们聚一聚。”   杨志远不想和姜慧走得过近,他推辞,说:“姜姐,家里来客人了,一时只怕走不开。”   姜慧笑,说:“你女朋友来了吧。”   杨志远有些奇怪,问:“姜姐,你怎么知道的。”   姜慧笑,说:“你姜姐在北京还是有些朋友的,想知道的事情,我还是能知道的。好,志远兄弟,你忙好了,姐姐在这里祝你春节快乐。”   杨志远笑,说:“谢谢姜姐。”   杨志远的电话叮叮当当响个不停,杨雨菲不乐意了,说:“小叔,你今年哪那么多电话,你能不能不接了。安茗姐想放烟花,你还放不放了?”   杨志远笑:“自然得放,走,放烟花去。”   安茗兴高采烈地牵着杨志远的手,说:“北京现在不让放烟花鞭炮,不知道少了多少的乐趣。”   杨志远笑,说:“走,今天晚上就让你乐个够。”   今年的烟花燃放点改在老虎嘴了。一行人有说有笑,结伴朝老虎嘴而去。不一会,老虎嘴的焰火就响彻了整个夜空,把杨家坳映得一片亮堂,映红了屋前杨家坳乡亲们的一张张笑脸。春天就要来了,乡亲们深信来年,杨家坳肯定又会是红红火火的一年。   老虎嘴上,安茗兴奋地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大声地说:“妈,你听,这是春天的脚步声。”   烟花冲上天空,在长长的夜空中一一炸响,然后像一朵朵七彩的菊花,在杨家坳的夜空中次第开放。 第10章 新春福到(3)   本省的过年的习俗是初一崽初二郎。也就是说,初一,做儿子的得在家过年,如果是分家立户的,一大早就得上父母家拜年请安;初二才会提着大包小包,牵儿带女的,跟着老婆上丈母娘家拜年去。这是约定成俗,杨志远觉得这个习俗有一定的合理性,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这个习俗一经确定,至少初一起床,小两口不会为上夫家拜年还是上婆家拜年而争执不休。   因为除夕夜守岁,杨志远直到天亮了才睡。醒来时,已过晌午。安茗从杨石家跑过来,一看杨志远还赖在床上不起来,就笑,说:“志远,你这个懒虫,我都起来了,你还不起床啊。”   杨志远笑,说:“你还好意思说,说好了一起守岁,你倒好,吃完猪脚炖萝卜,我们围着篝火守岁,你却伏在我的脚上睡得不亦乐乎,只差没流口水。”   安茗拍了杨志远一下,说:“我有你说得那么贪睡吗。”   杨志远笑,说:“那你知不知道是我把你抱到杨雨菲的床上去的。”   安茗做了个鬼脸,说:“我忘了。”   杨志远笑,说:“你这也能忘啊,要是你除夕夜被‘年’这头怪兽抱走了怎么办?”   安茗笑,说:“志远,不是有你么,正因为有你在我的身边,我才会睡得如此的踏实和香沉。”   杨志远笑着刮了一下安茗的小鼻子,心里有着一丝浓浓的暖意。   安茗侧坐到床边,望着半裸着身子的杨志远,直笑,说:“志远,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喜欢裸着身子睡觉,也不怕让人看见了笑话。”   杨志远笑,说:“自家之中,裸着身子睡觉有何不妥,能走进这个屋子里的女孩,除了你,还会有谁。”   安茗的眼睛一闪一闪的,有喜悦,有一点点羞涩和娇赖,还有一种让杨志远感到怦然心动的柔情。坐在床边的安茗,浑身散发出一种淡淡的茉莉花香水的清香,这是杨志远上次特意送给安茗的礼物,是杨志远最爱的味道。杨志远看着眼前这个曼妙的女孩,一瞬间心如潮涌,他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伸出手来,一把把安茗拉到了被子里。   安茗猝不及防,她被杨志远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她羞涩地挣扎,说:“志远,你干嘛,让阿姨看见了多不好。”   杨志远半侧着身子,很有力地把安茗压在身下,笑,说:“你放心,我妈是不会贸然闯进我的房间里来的。”   安茗被杨志远压着,平躺在床上,根本无法动弹。被子里很温暖,充溢着安茗熟悉的杨志远青春的气息,杨志远的笑甜甜的,甜中却又带着那么一点点坏坏的感觉,杨志远轻轻地吻了吻安茗的唇,杨志远的吻有着一种湿润,安茗一时有些意乱情迷,她不再挣扎,伸出手,把手放在杨志远光洁的背上,轻拥着他。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相拥着摩挲着,感觉无尽的缠绵。也不知过了多久,安茗从迷乱中清醒了过来,她拍了拍杨志远的背,说:“志远,好了,起来了,阿姨在等我们吃饭呢。”   杨志远笑,说:“吃什么饭,现在我就想这样一动不动地拥着你,躺在你的怀里,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多好。”   安茗笑,觉得这一刻的杨志远就像一个淘气的孩子。安茗吻了杨志远的额头一下,笑,说:“志远,乖,听话,真该起来了,要不然雨菲那丫头在家里吃完饭,一旦冒冒失失地冲了进来,看到我们这个样子,多不好意思。”   杨志远笑,说:“还别说,是有这个可能。”   安茗又拍了杨志远一下,说:“雨菲的性情你还不知道,什么叫是有这个可能,是绝对会这样。”   杨志远还真怕杨雨菲冒冒失失地闯进来,到时收不了场,他亲吻了一下安茗的眼睛,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开了安茗。安茗爬起来,把杨志远放在床头的衣物拿了过来,说:“志远,快把衣服穿上,别着凉了。”   杨志远毫不在意,说:“我们杨家人自幼就在寒冬腊月的杨家湖里接受冬泳训练,哪那么容易感冒。”   安茗笑,说:“你身体棒是一回事,逞能又是另一回事,快点,别磨蹭了好不好。”   杨志远收拾完毕,和安茗一起走到厨房。张青爱怜地看了儿子一眼,说:“睡醒了。”   杨志远笑,说:“有安茗在捣乱,不醒也醒了。”   安茗白了杨志远一眼,说:“我什么捣乱了?”   杨志远嘻笑着说:“你没有吗!”   安茗想起刚才那个小暧昧,心中一荡,脸上一片绯红。张青看着在一旁斗嘴的两个孩子,满是幸福。她笑,说:“志远,快点洗把脸,也该吃饭了。”   安茗走到张青的身边,说:“阿姨,我帮您上菜。”   一家人坐到了饭桌上,张青感叹,说:“自从志远他爸逝世,我都不记得我们家有多少个春节没有生火做饭了,我心里啊,盼这个日子已经很久了,今天总算成真了,此刻我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   安茗给张青夹菜,说:“阿姨,既然高兴,那你就多吃点。”   杨志远怕母亲这刻又会想到自己的父亲,他不想母亲感伤,就笑,说:“妈,要不我们仨喝一杯。”   张青说:“好,我们喝一杯。”   杨志远起身倒了二两药酒,安茗拿来三个小酒杯,杨志远把酒盅上,杨志远和安茗举杯,说:“祝您老身体健康,长命百岁。自然是杨志远叫‘妈’,安茗叫‘阿姨’。”   张青笑呵呵的,说:“看到你们甜甜蜜蜜和和美美的,妈比什么都高兴。安茗,还叫我‘阿姨’啊,你什么时候叫我‘妈’。”   安茗羞涩地看了杨志远一眼,杨志远自然知道安茗这一望有探寻的意思,他笑了笑,没有说话。安茗心想,自己已经是杨志远的人了,而且双方的家人都已经接受了彼此,就只差扯结婚证而已。既然能让老人家高兴,自己早叫张青‘妈妈’和晚叫‘妈妈’有什么关系。安茗这么一想,笑了笑,亲亲热热地叫了张青一声:“妈。”   张青惊喜万分,连连‘唉’地答应着。   然后,张青笑了笑,说:“儿子,什么时候上北京,我跟你一起去,我去拜访一下陈家长辈,顺便把你们俩的婚事给定了。”   杨志远说:“好。”   安茗笑,说:“妈,我看您也用不着亲自上北京,改天我让我爸、妈上杨家坳来散散心,顺带着度度假。”   张青拍了安茗的手背一下,说:“安茗,这可不行,提亲这事自古都是男方上门,哪有让女方长辈先到家的道理,可不能坏了礼数。”   安茗笑,说:“阿姨,志远已经叫毕叔叔和泽成师兄上门提过亲了。”   张青笑,说:“那也叫提亲啊。不算。”   张青从身上拿出个存折,说:“儿子,这是你以前给我的存折,这两年的分红和你以前省下来的工资都在这里面,有12万。既然你让安茗到省城来,就得在省城安个家,这钱你拿去,再找别人借一点,在省城买套房子。”   杨志远连连摆手,说:“妈,这可是留给您用的。”   张青笑了笑,说:“你有这份孝心就行了,现在我一个人在杨家坳有吃有穿,用不了多少钱。儿子,这钱你拿着,你用得上,等单位分房,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张青把存折放在了杨志远的手里,说:“儿子,这钱你先拿着,妈有要用钱的地方自然会找你。你们啊,早点结婚,早点生个胖小子,比什么都好。”   杨志远笑,说:“妈,您怎么越说越起劲了,刚才刚让安茗叫了您‘妈’,现在就想做奶奶,哪有那么快的事情,得一步步来不是。”   张青乐呵呵地一笑。   饭后,杨志远按惯例上杨石家给杨石拜年,到杨石家吃晚饭。杨志远和安茗刚走出家门没几步,就看见杨呼庆带着他那重庆女孩朝这边走来。杨呼庆的手里提着几只长耳白兔,杨志远一看,就知道这是杨呼庆在山里下套猎来的。   杨呼庆看到杨志远笑着给杨志远拜年,说:“小叔,过年好。”   杨志远笑,说:“呼庆,什么时候到林子边下套去了。”   杨呼庆说:“前些天回家,正赶上下雪,一时手痒,就到林子边下了几个套,套住几只野兔。今天带来,晚上做几个下酒菜。”   正说着,白宏伟带着李丹也从湖边过来了,大家互相道福。白宏伟看着杨呼庆身后的女孩一笑,说:“呼庆,我看你啊,手痒是假,想带女朋友套几只野兔开开心,倒是真的。”   杨呼庆呵呵一笑。李丹白了白宏伟一眼,说:“就你聪明,当年你带我到杨家坳过年,不也是用这招逗我开心的么。”   安茗想起上石柱峰打猎之事,就笑,说:“敢情你们杨家坳人都是用这招来哄女孩子开心的啊。”   杨志远笑,说:“不管是用什么招,只要有实效就行。”   杨呼庆的女朋友初来乍到,自然没有李丹和安茗这般随性,她没说话,只是朝大家涩涩地一笑。   大家一起进屋给杨石拜年,杨广唯接过杨呼庆带来的兔子,扔到了厨房。大年初一小辈给族长拜年是杨家坳的传统,不一会,杨家坳的小辈们都陆陆续续地来给杨石拜年,年纪大一点的拜完年就离开了,而年轻人喜欢热闹,来了就不愿离开,许多人都留在了杨石家。此时还只是下午的三点,离晚饭时间还早,大家齐问杨志远下午有何安排。   杨志远笑,说:“这大过年的,我能有什么安排?我看我们只能在一起烤火打发时间。”   杨雨菲说:“小叔,你这人忒没劲,你就不能安排别的活动。”   杨志远想了想,说:“我的提议还是烤火,不过我们这次不在室内,我们移到屋外去,我们在屋外燃一堆篝火,烤鸡烤鸭烤兔,今年在族长家的这顿年饭,我们就以篝火晚会的形式举行如何。”   大年初一的,也实在没什么活动,年轻人在一起就是图个热闹,杨志远这么一说,大家齐声应承。安茗连连说:“好,这比坐等饭吃有趣多了,上次我们上石柱峰探险,在路上吃的烤鸡和懒汉鸡,我到现在一想起都是满口余香,正好又可以一饱口福。”   杨志远一看,大家都有了兴致,就笑,说:“那还愣着干什么,大家这就行动咯。”   杨家人自小就讲究协同作战,大家兵分多路,各领任务,动作飞快地走始行动。杨志远带人拿锄头在前坪选了一背风之处,挖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安茗好奇地问:“志远,你这是干嘛?”   杨志远笑,说:“你不是要吃懒汉鸡吗,等下把鸡啊鸭啊,放在坑里,我们在上面生起篝火,烤上几个小时,自然就有懒汉鸡可以吃了。”   那边杨广唯和杨雨菲带着人宰了圈养的鸡鸭和杨呼庆刚才带来的野兔,提着鸡鸭兔走了过来。这是在家,不似在野外,又是过年之时,茴香、紫云、桂皮、八角茴、大蒜、辣椒、油盐酱,一切佐料应有尽有,一应俱全。   杨志远把几只鸡鸭兔放入佐料,用黄泥包好,放入坑中,然后覆上一层浅土。众人再把杨石家放在屋檐下特意砍来过年用的材火和树兜都搬了过来。不一会,熊熊的大火就燃了起来。   杨广唯又带人到侧房抬了一箩筐的红薯土豆出来。安茗没经历过这种阵势,问:“志远,这怎么吃啊。”   杨志远笑,说:“红薯土豆你烤着吃也行,要想偷懒,直接埋在火灰中煨着吃也行。”   安茗笑,说:“你们怎么吃什么东西都是些懒办法啊。”   杨志远笑,说:“这个自然,所谓懒人有懒招,只要好吃就成。”   这篝火一起,火苗直蹿,一下子就驱去了室外的寒意。   杨呼庆笑,说:“小叔,怎么样,咱们喝几杯。”   杨志远说:“好啊,很久没和呼庆喝酒了,大家畅饮一杯。”   杨呼庆一看杨志远同意喝酒,很是兴奋,跑进屋去,上杨石家的地窖中抱来一坛子的高粱酒。杨石笑,说:“志远,大过年的,可不能醉得一塌糊涂啊。”   杨志远笑,说:“杨石叔,咱杨家人,自古都是好酒量,就不知你地窖里的酒经不经得喝。”   杨石笑:“村里的酒厂哪年不酿成吨的高粱酒和谷酒啊,放心喝吧,管够,就一点,不许醉。”   杨家坳人都是好酒量,都觉得今天这种氛围很适合喝酒,用杯不够意思,用碗才觉快意。一张大桌上,摆满了大碗,一坛高粱酒倒了一圈,差不多就已经见底了。   杨呼庆举杯,说:“我们大家一起敬小叔一杯,没有小叔,就没有我们杨家坳的今天。”   杨志远笑,说:“呼庆,这话不对,应该是没有大家的努力,就没有杨家坳的今天。来,我们大家干杯,为了我们更加美好的明天,干杯。”   篝火里的土豆可以吃了,安茗拿了一个土豆在手里,还有些烫,安茗放在手里吹了吹,拨了外面烧焦的土豆皮,咬了一口,只觉清香爽口,好吃无比。   初四,沈协、张悯打来电话,说在新营遇见张霞了,知道他们将于初四聚会,张霞说什么也要参与。大家商量了一下,心想杨志远有车,方便,干脆大家就在县城聚一聚得了。   杨志远屈指一数,上次和张霞在新营一别,整整两年没见,心里也挺想见见张霞的。下午在杨石家吃完饭,杨志远跟母亲说了一声,准备和安茗上县城去。杨雨菲一听杨志远和安茗上县城,也要跟着去,杨石说:“志远他们同学聚会,你去凑什么热闹。”   杨雨菲不在乎地说:“小叔的那几个同学我都认识,我们当年还在一起打过架呢。再说了,黄晓楠在县城,我寒假回来都没和她见上面,正好找她说说话。”   杨志远到得新营宾馆,还不到三点,沈协他们都还没到,杨志远于是开了两间房,到楼上休息。新营宾馆现在虽然不是新营最好的宾馆了,但房间的装饰还是保持原有的特色,古朴雅致,很合杨志远的心意。杨志远每次到新营来,还是喜欢住在新营宾馆。过年了,一进房间杨志远就发现宾馆的被单和被套都用上那种玫瑰红,很具喜庆。 第10章 新春福到(4)   杨志远在房间里休息了两个小时,沈协、张悯才姗姗来迟。两人进到房间,四处张望了一下,笑,安茗呢,怎么没见安茗。   杨志远笑着敲了两个人的头一下,说:“你们俩这是干嘛,贼头贼脑的,窥探他人隐私。”   沈协笑,说:“不可能吧,难道安茗没跟你一同前来,怎么会没在房间里,真是奇了怪了。”   杨志远笑,说:“这有什么好奇怪了,安茗就不能在杨家坳休息。”   沈协望了张悯一眼,说:“张悯,你信吗?”   张悯摇头,说:“我不信。”   杨志远笑了笑,敲了敲墙壁,说:“行了,不用再四处找寻了,跟你们这俩小子聚会,安茗怎么会不来呢,她和雨菲在隔壁的房间休息呢。”   张悯笑,说:“杨雨菲也来了,两年前我给她提包的事情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正说着,杨雨菲和安茗走了进来,杨雨菲笑,说:“张悯同志,记忆犹新之后,是不是还有着意犹未尽,要是觉得给美女提包是一种乐趣,我看我们还可以再继续。”   张悯笑,说:“杨雨菲,你现在还用得着我给你提包,你不是已经有了护花使者了么。”   杨雨菲笑,说:“提包的人还怕少啊,自是多多益善了。”   张悯笑,说:“得,我可不想凑这热闹。”   安茗笑,说:“沈协、张悯,你们也忒不够意思了,把我们约到新营宾馆,我们到了,你们却等到现在才来,等下非罚你们喝几杯不可。”   沈协嘻嘻地笑,说:“我们不是想给你和杨志远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么。”   安茗笑,说:“沈协,不够意思就不够意思,那还用得着找这样不着边际的借口,真是没劲透顶。”   杨志远笑了笑,说:“就知道你们俩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行了,要扯淡到下面扯去,我们也该到包厢去了,要不然张霞一旦提早来了,她上哪找我们去。”   沈协一笑,说:“就是,张霞和安茗、杨雨菲一样,这仨姑奶奶我们可都惹不起。”   安茗笑骂,说:“沈协,怎么说话的,找骂不是。”   沈协呵呵一笑,逃到了门外。安茗嬉笑着追了出去。杨志远笑着看了张悯一下,说:“走吧,要不,让张霞等急了,只怕还真收不了场。”   张霞是和陈斌一块来的。杨志远他们到得大厅,就看见张霞和陈斌推门走了进来。   杨志远笑,说:“怎么样,张霞,好久不见,是不是抱一个,亲热亲热。”   张霞看了杨志远身后的安茗一眼,就笑,说:“志远,我无所谓,只要你身后的这位不吃醋就行。”   安茗笑,说:“张霞姐吧,我叫安茗。早就听志远跟我提起过你,我可没你想象中的那般小气。”   张霞笑,说:“既然如此我们就抱一个。”   张霞伸出手,和杨志远一个熊抱。陈斌和安茗站在一旁微笑,大家都感到一阵暖暖的同学情谊在身边流荡。   杨志远和陈斌握手。张悯笑,说:“张霞,怎么,陈斌还是你的现任男友啊。”   张霞甜甜地笑,说:“不是了,改称呼了,是现任老公。”   杨志远一听,忙跟陈斌道喜,边笑着边对张霞说:“你什么时候结婚了,也不通知一声?”   张霞笑,说:“怎么通知,千里迢迢,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就没惊动大家了。”   杨志远笑,说:“既然如此,那我们等会可都得喝一杯,这可是喜酒。”   张霞笑,说:“都知道你杨志远能喝,但同学见面,怎么着也得喝几杯,大家高兴高兴。”   张霞望了安茗和杨雨菲一眼,说:“等下,一个都不能少。”   杨雨菲自是无所谓,安茗不善饮酒,但真要豁出去了,也能喝上几杯,她听张霞这么一说,当即一笑,说:“好啊,既然张霞姐说喝,那就喝好了,喝高了也没关系,反正是春节假期,无需工作。”   张霞一笑,说:“走啊,喝酒去,我们还傻不拉叽地站在这干嘛。”   酒是好酒,张霞从家中带来的五粮液,张霞打开一瓶五粮液,笑:“老同学,说说,这酒怎么喝。”   杨志远笑,说:“这事情是你挑起的,你是女士,你说怎么喝就怎么喝,我们绝不含糊。”   张霞笑,说:“好,第一杯酒,我们干了。”   大家喝完第一杯,安茗的脸顿时红彤彤的,杨志远低低地问:“你没事吧?”   张霞在一旁笑,说:“志远,这才第一杯呢,就开始心疼了,你倒是蛮懂得怜香惜玉的嘛,像个绅士。”   张悯笑,说:“好丈夫的标准就是,出门像绅士,赚钱像谋士,体贴像护士,逛商场时像大力士,付款时像勇士。这就是新时代的五好男人,我看志远这几点都做得不错。”   杨志远笑,说:“张悯你这话有问题,我做绅士和护士都可以,要是做到其他几点,估计我离上你们纪委报到的时间也就不远了。”   张霞笑,说:“张悯,那你在这所谓的五好男人中,你又做到了几‘士’。”   张悯笑,说:“那我只能说是一‘士’无成。”   大家呵呵一笑。   这天的酒,喝得比较随意,有了张霞,这酒谁都没少喝,四瓶酒,杨志远就喝了不到一斤,陈斌到底是山东大汉,也是能喝,和杨志远喝得不相上下,好像没事儿一样。安茗不善喝酒,也被张霞逗着喝了有小二两。   张霞带来的四瓶白酒一喝完,一看大家的酒兴正浓,就笑,说:“看来我今天这酒准备得不够,要不我们再喝点啤的。”   张悯笑,说:“喝啤的干嘛,涨肚子,我看就喝我们本地产的冬酒好了。”   本地冬酒为大米发酵酿制而成,喝起来有些像甜酒,甜甜的。在喝之前,需在火上烘烤一会,热气腾腾地用壶盛着,很好入口,也不觉有酒意。但此酒入口容易,后劲却是十足。   也不知喝到第几壶冬酒。沈协张悯首先罢战,说:“张霞,这酒后劲十足,哥几个可不能再喝了,再喝就真醉了。”   张霞不管不顾,说:“这哪成,我们这些女士都没说罢战,你们倒先举手投降了,哪有这样的道理,继续。”   沈协笑,说:“张霞,这可不公平,四瓶白酒,差不多都是我们这四位男士喝的,你们可没喝多少的白酒。怎么,现在开始穷追猛打了。”   张霞笑,说:“都是老同学,难得一聚,下次见面都不知道是何年了。醉一次又何妨,正好加强彼此记忆。”   张悯一笑,说:“沈协,张霞都如是说了,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大不了,喝醉了到房间里去睡觉。”   张霞笑,说:“到底是本家,大气,哪像沈协,小肚鸡肠。”   沈协直摇头,说:“行,张霞,喝就喝。志远,你酒量大,等下记得把我们扶到房间里就行了。”   杨志远笑,说:“这个要求不高,我倒是可以做到。”   张霞一笑,说:“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上酒。”   这一喝,张悯和沈协还真是喝过了。杨志远和陈斌把喝得摇摇晃晃的两人送到房间,待两人躺下。杨志远笑,说:“张霞,你看,都成这样了,高兴了吧。”   张霞笑,说:“我哪知道他们这么不经喝。”   杨志远笑,说:“这大过年,这家进了那家出,你以为他们这几天的酒喝得少。这也是你穷追猛打,要不然他们也喝不醉。”   张霞笑,说:“这不正好,几十年后,张悯和沈协成大领导了。以后人家一问,谁把领导灌醉过,哦,就那个张霞,这不挺好,一辈子就记住了。”   杨志远哈哈一笑,说:“这倒也是。他们的酒量我多少还是知道,睡一觉,醒来就又能喝了。”   杨志远送张霞和陈斌出了新营宾馆,在宾馆门口,杨志远碰到了来接杨雨菲的黄晓楠和江易林。   杨雨菲一招手,说:“小叔,我和晓楠她们玩去了,今晚就不用等我了,我到晓楠家去睡。”   安茗说:“雨菲,都这么晚了,还上哪去啊,喝了这么多酒,你没事情吧。”   杨雨菲笑,说:“就这点酒算什么,我没事。”   杨志远对杨雨菲的酒量清清楚楚,他笑了笑,对江易林说:“江秘书,杨雨菲就拜托你了。”   江易林一笑,说:“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且不说杨志远现在是省长秘书,在杨志远面前,江易林只能算是小秘,杨志远让江易林照顾杨雨菲,要是换了别的县委书记的秘书还不得欢天喜地,把杨雨菲伺候得像公主一样。而且杨雨菲和黄晓楠情同姐妹,江易林照顾好杨雨菲实属正常不过。杨志远对此自然很是放心。   杨志远知道要是向晚成知道自己到了新营县城,向晚成肯定会赶来与他见面,他特意交代江易林,说:“我现在在新营之事,先别告诉向书记,今晚我有事脱不开身,我明天自会去给向书记拜年,拜托。”   江易林笑了笑,说:“我明白。”   杨雨菲说:“小叔,我都当了几天的电灯泡了,今天就给你和安茗姐一点自由空间,大家自由活动。”   安茗白了杨雨菲一眼,笑骂:“你说什么呢?”   杨雨菲眨眨眼,顽皮地说:“我说错了吗?”   偏头和张霞、陈斌道了别,杨雨菲一眨眼就和黄晓楠跑得老远。易江林赶忙朝大家一摆手,笑,说:“我得赶快追上去当护花使者,要不然,跑丢了,我可担当不起。”   杨志远一笑,说:“快去。”   张霞望着远去的杨雨菲笑了笑,说:“志远,你这个小侄女倒是蛮可爱的。”   杨志远笑:“她啊,自小就是这样。”   张霞笑,说:“志远,就此别过,但愿我们下次再见的时间不需要相隔的太久。什么时候上山东了,记得去找我。”   杨志远笑,说:“一定。”   杨志远和陈斌握手,说:“哥们,可得把张霞照顾好。”   陈斌笑,说:“志远,这话你说错了,我们家是张霞作主,是她照顾我。”   杨志远哈哈一笑。   送别张霞和陈斌,安茗和杨志远偎依着走回房间。安茗笑着说:“看得出,张霞很幸福。”   杨志远笑,说:“其实张霞就是一个简单的人,生活其实就是这样,你索取的不多,它就能给你幸福。”   安茗笑,说:“我们女人对生活的要求其实都很简单,那就是爱和被爱,如此而已。”   杨志远和安茗此时已经进了房间,杨志远坏坏地笑,说:“来,安茗,给我抱一抱。”   安茗读懂了杨志远笑中的意思,她白了杨志远一眼,有些羞涩地一笑,说:“你看你,一身的酒气,先洗澡去。”   喝了酒的安茗脸上红粉红粉的,安茗说这话的时候,媚态可掬,杨志远的心顿时像小鹿一样地狂跳。   按预定计划,安茗将于初六随同张悯和沈协一同回京。这天本省开始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深深的离愁。   初六下午3点的榆江机场,杨志远把安茗送到安检口,沈协和张悯朝杨志远摆摆手,先行走过了安检口。从走进机场的那一刻起,安茗一直握着杨志远的手,默默地依在他的身边,随着他往前走。安茗的手冰凉的,有着一丝微微地颤抖。离别的愁绪,像屋檐边的雨点,从安茗的手中传了出来,慢慢地沁过杨志远的心脾,沁满全身,滴滴答答。   杨志远在安检口停了下来。安茗转过身来,眼里有了一丝温暖的湿意。安茗靠在杨志远的怀里,说:“志远,给我一个拥抱吧,很爱很爱的那种,我想带着你的温暖带回家。”   杨志远双手环绕,紧紧地把安茗抱在了怀里。   那边,沈协和张悯已经过了安检通道在另一端静静地等待。   杨志远拍了拍安茗的肩膀,笑,说:“傻瓜,我们又不是不见。要知道,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分别是爱情的一部分。”   安茗笑了笑,说:“我知道每一次的分别就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相聚。可是每每到了这一刻,我都希望时光就此停滞下来才好。”   安茗扬了扬手中的登机牌,说:“志远,再见。然后毅然地走向安检通道。”   杨志远挥挥手,说:“再见。”   看着安茗随着沈协、张悯走向候机区,杨志远的心里顿时空落落的,杨志远知道自己的坚强是做给安茗看的,其实他的心里何尝不像安茗一样,有着浓浓的,一时根本无法化开的离愁。 第11章 勿忘历史(1)   正月十五,传统的元宵节。   这天晚饭过后,省政府门口,群龙聚首,群狮肃整,周至诚省长在省政府门口,手持朱笔,乐呵呵地来到首龙前,点了一下睛。一时间,省政府门口锣鼓喧天,龙舞狮跃,舞龙舞狮队在省政府门口闹腾完毕,闹元宵的游行队伍才在警车的开道下,浩浩荡荡地向省烈士公园猜灯谜的主会场而去。   晚上,杨志远特意交代省委招待所给省长煮了一碗果仁汤圆,杨志远把汤圆端进周至诚的房间里,周至诚呵呵一笑,说:“还是志远想得周到,来,一起吃几颗,愿本省在新的一年里团团圆圆,红红火火。”   过完元宵,这年也就真正的过完了。省城榆江慢慢地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开始变得波澜不兴起来。   尚平三这些天,几乎每天都会跑到杨志远的办公室里转一圈,就那篇《关于在现今经济发展过程中扶正官德、肃清党风的重要性和紧迫性的看法和建议》的上报材料与杨志远多有商讨。   杨志远笑,说:“尚主任,该谈的我都谈得差不多了,该调研的我们都调研了,既然省长交由你主笔,你尽可以大胆为之,直接落笔就是。”   尚平三笑,说:“志远,多听听你的意见没坏处。我这是在集思广益,争取一次性过关。”   尚平三把材料写出来后,又听取了杨志远的一些意见,作了一些修改。尚平三这才把写好的材料交给周至诚审核。看得出周至诚对尚平三的这个材料很是满意,省长在略作修改后,就在材料上签了字,事情顺利得有些超乎尚平三的想象。   杨志远在材料签发后不久,特意给李泽成打了个电话,李泽成在电话里说知道了,就再无二话。杨志远知道,此事用不着多言,泽成师兄已经记在心里了。   不知不觉中,天气一天天的暖和了起来,这天清晨,杨志远陪周至诚在池塘边慢跑,突然发现池塘边原本枯萎了一冬的老树,吐出了一抹新黄,似有似无,若隐若现。杨志远猛然感到,春天就在这不经意间,悄无声息地来了。   周至诚看杨志远突然停住了脚步,在一旁盯着老树发愣,就笑:“志远,看什么呢?”   杨志远笑,说:“省长,您看春天来了。”   周至诚笑,说:“是啊,你闻闻,连空气中都有了一丝薄薄的泥土的芬芳。”   杨志远说:“在城里,还真是不容易感觉到春天的变化,要是在我们杨家坳,只怕此时杨家坳的山头到处都是鹅黄嫩绿,燕子呢喃,生机盎然了。而地里的油菜花早就黄灿灿的一片花海,赏心悦目,无比绚丽。”   周至诚说:“你这么一说,倒是勾起了我踏青的欲望,真想走下去看看乡村的景色。”   杨志远笑:“省长,您想去,我陪您去就是,农村的春天鸟语花香,肯定会让您心情舒畅。”   周至诚笑,说:“这刚过完年没多久,手头那么多的事情要处理,那么多的会议要开,怎么走得开。”   杨志远一笑,说:“省长,看您说的,时间嘛只要挤一挤,合理安排安排应该还是有的。”   周至诚突然心有所动,哈哈一笑,说:“志远,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到了一件事情,省里这次原定在榆江召开的农村经济工作会议,我看可以改改地方。农村经济工作会议每年都窝在榆江,会每年都开了,但实效只怕不尽人意,我看这两年本省的农村经济工作也没有多大的改变。杨家坳这两年的农村经济工作搞得很不错,对本省农村的经济建设有许多可供借鉴的地方。我看今年的农村经济工作会议就改在杨家坳召开,让县长们换换工作思路,开开眼界,让县长们看看杨家坳的现况,受受心灵的触动。”   周至诚越想越兴奋,说:“对,就这么办,今年的农村经济工作会议就让全县的县长们上杨家坳去报到。”   省农村经济工作会议杨志远知道,以前在新营时常听向晚成和张开明提起,故有印象,知道此会每年召开一次,全县的县长无特殊情况一律不许缺席,会议的形式大同小异,传达上级与涉农有关的文件精神,部署新一年的工作,着眼现在,展望来年。每年都是轰轰烈烈的召开,热热闹闹地进行,胜胜利利落幕。杨志远不用想也知道,此类会议一般都是大领导在上面照本宣科,小领导在下面打着哈欠,很难说有什么实际用处,连文件的格式都几乎雷同,无非就是‘去年、今年、既往、努力、一定、可以、必定、如此’唯一不同的就是每年突突上涨、掺了水分的数据。可问题是连省长都知道会议的效果不佳,但此类会议还不得不每年召开,县长们权当是用公费到省城参加了一次县长联谊会,此会故又被县长们戏称‘县联会’。   杨志远一听,省长的这个主意不错,有新意,但他还是出言劝阻,杨志远说:“省长,您可千万不能这么干。”   周至诚笑,说:“为什么,杨家坳的成绩有水分。”   杨志远笑,说:“那可没有,成绩实实在在,没有什么水分可言。”   周至诚笑,说:“我想也是,连首长都对他突然袭击看到的成绩表示赞许,杨家坳的成绩我相信假不了。志远,我倒想听你说说,我这主意有何不妥。”   杨志远说:“省长,如果我不是您的秘书,您选择在杨家坳召开一个现场农村工作会议倒也没什么不妥的,可现在我是您的秘书,您把会址选在杨家坳,肯定会招来一些不必要的流言蜚语。”   周至诚笑着点点头,说:“是有这个可能。还有吗,接着往下说。”   杨志远笑,说:“省长,您还想要什么,就一条说您‘为了帮自己的秘书发展杨家坳的旅游产业而假公济私’就够您受的了。”   周至诚一笑,说:“志远,你说完了?”   杨志远点头,说:“说完了。”   周至诚说:“那我问你,你杨家坳的农村经济工作经验对全省的农村经济工作有没有借鉴作用。”   杨志远笑,说:“省长,您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周至诚笑,说:“废话,自然是真话了。”   杨志远点头,说:“有。”   周至诚又问:“那我这个把县长们拉出去,让他们在杨家坳这个景色秀美的大会场中,身临其境、切切实实地感受着新农村新变化的主意,好还是不好?”   杨志远真心实意,说:“不错,比让县长呆在会场打瞌睡强多了。”   周至诚笑:“那我再问,你杨志远现在还是杨家坳公司的董事长吗?”   杨志远摇头,说:“不是。”   周至诚说:“这不结了。既然这个主意有实效,比在榆江开会强,即便是真让杨家坳赚了一笔会务费,那也是个两全其美的事,又何必畏惧人言。”   杨志远说:“可是——”   周至诚果断地一挥手,说:“志远,没有什么可是,这事我看就这么定了。我再想想,完善完善细节,就可以让国良秘书长会同农村处和经济处操办此事了。”   周至诚舒展了一下身子,吸了一清新的口气,为自己想到这么一个新颖别致的会议方式而倍感惬意。   当天下午,临近下班时分,周至诚把杨志远叫进了办公室。周至诚问:“志远,今天晚餐可有接待任务?”   杨志远说:“有两个,一个是中小企业座谈会今天落幕,朱明华副省长让我问问您是不是有时间出席今天晚上在富丽华大酒店举行的晚宴。”   周至诚说:“这个座谈会我该讲的都已经讲了,有明华坐阵,我看晚宴我就不参加了,你等下通知明华一声就是。说说,第二个。”   杨志远说:“第二个晚宴,为非正式的,刚才综合调研室的尚平三主任来电话,说今天综合调研室组织部分院校的专家学者就本省发展规划举行了一次座谈会,尚主任让我问省长您是不是可以抽出时间出席一下在虞城饭店举行的晚宴。”   周至诚笑了笑,说:“这个平三,就是摸准了我喜欢跟专家打交道,才会让你问我。行,反正傍晚也没有其他重要的安排,就去给平三捧个场,多跟专家们交流有益拓展工作思路。”   杨志远说:“好,我这就给尚平三主任回个电话。”   周至诚笑,说:“志远,你打电话,让国良上来一趟,我和他谈谈上杨家坳召开农村经济工作会议的事情,这个事情你先回避。这样,你让国良的司机先送你虞城饭店,代表我先行向专家学者们问候一下,免得让专家们等的着急。”   杨志远说,好:“那我这就去虞城饭店等您。”   杨志远打电话给付国良,付国良一听是省长找,没几分钟就上来了。杨志远笑,说:“秘书长,得让你的司机送我一趟,我得去打前站。”   付国良给司机打了电话,笑,说:“志远,车就在下面。”   杨志远一指里间,说:“省长在里面,我先行一步了。”   付国良一摆手,说:“你先走,省长这里由我来安排。”   杨志远到得虞城饭店,此饭店以本帮菜著称,在本省小有名气。杨志远在饭店的门口,遇上了省政协名下的省黄埔军校同学会的秘书长黄远。年前杨志远随同周至诚省长去慰问军队老干部和抗日烈属时,黄远位居陪同人员之列。省黄埔军校同学会是一社会团体,挂靠在省政协的名下,黄远四十来岁,本是历史老师,父辈和黄埔有些渊源,认识现任会长,会长是黄埔三期生,年事已高,黄远任这个秘书长,不外乎就是负责跑跑腿,安排回省省亲的黄埔同学会会员及其家属的食宿方面的工作。自然像慰问抗战烈属的事情也就少不了黄远,因为此类烈属以黄埔生的后人居多。黄远知识渊博,对抗战之事如数家珍,杨志远对抗战先辈自小崇拜,对黄远自是多了几分亲近。慰问结束,杨志远主动要了黄远的联系方式,希望今后能多有联系。杨志远是省长秘书,本可以对黄远视而不见,竟然主动和他黄远亲近,黄远自然乐得和杨志远结交。   此时,黄远一见杨志远,很是高兴,说:“杨秘,这么巧,怎么,晚上也在虞城就餐。”   杨志远笑,说:“省长等会会来虞城饭店出席宴请专家学者的晚宴,先让我过来看一看。黄秘书长,你呢,今天又有何好事。”   黄远笑,说:“有一批曾在抗日战争中为中国建立了特殊功勋的美方飞行员,自行组织了一个近40人的观光团到他们曾经战斗过的地方来进行一次怀旧之旅,今天他们经昆明到达本省,这个观光团为非正式访问,是美国黄埔同学会与我们取得的联系,希望由我们负责接待一下。这不,刚把他们安排到酒店,老飞行员们想吃本帮菜,我过来安排一下。”   杨志远笑,说:“这是好事,人家为我们的国家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和贡献,你可得把客人招待好。”   黄远直摇头,说:“杨秘,别提了,今天在机场发生了一件尴尬的事,弄得我很是狼狈。”   杨志远问:“这是为何?”   原来此事竟然和马少强有关。今天和美国飞行员一同到达榆江机场的,还有一个日本商务代表团。此商务代表团由马少强负责接待,马少强讲究做派,自然会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公共资源,马少强亲自带队,前有警车鸣笛开道,后有警车压阵,清一色的尼桑碧莲直接进入机场欢迎来宾。这样一来,美国来的老飞行员们不得不在飞机上等待了半小时,才得到允许得以走下飞机。美国人不计较这些繁文缛节,开始都没说什么,对中国的习俗表示理解,但当他们从空姐处得知让他们在飞机等待半个小时的原因,竟然只是为了给日本人的商务包机让道,老飞行员们都很不服气。一个个地问黄远这是为什么,不都是到中国来的客人么,为什么一个要给另一个让道,而且日本人的接待规格比我们美国人高出许多。美国老飞行员们推选的团长是从美国空军运输司令部退役的托马斯准将。托马斯当时半认真半玩笑地问黄远,黄,当年我们帮你们把日本人赶了出去,现在你们却如此高规格地把日本人请进来,这是为何,难道是我们当年帮你们赶日本人赶错了。   黄远自是不好回答,总不能说人家日本来的商务代表团是由省政府负责出面接待,老飞行员们则是由他们黄埔同学会这么一个社会组织承接,从一开始这接待规格就低了不知道有多少个档次。而且日本人现在是来投资的,是本省的财神爷,怎么能不客客气气,待如上宾。   黄远说:“杨秘,你说我该怎么回答,只能选择沉默,但我的心里不知道有多么的尴尬,简直是无地自容。你说我们对这些曾经帮助过我们的老人是不是太冷落了些,是不是有些让老人们因此感伤?”   杨志远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这事情既说不出有什么不对,但心里又感觉让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窝心得很。杨志远无奈地一笑,说:“黄秘书长,你尽心把老人们后面的行程安排好就是。”   黄远笑,说:“我只能尽力而为了,能不能让老人们满意我可没什么把握。”   杨志远笑了笑,说:“那今晚就餐的问题是不是安排好了。”   黄远笑,说:“早就定好了,要不然,我哪有时间和你在这闲扯。”   正在这时,尚平三走了出来,尚平三看到杨志远,笑了笑,说:“志远,省长呢?你不是告诉我省长会来吗?”   杨志远一笑,说:“省长和国良秘书长谈点事,马上就到,让我来打打前站。”   尚平三看了站在杨志远身边的黄远一眼,感觉有些陌生,杨志远笑了笑,介绍,说:“这位是省黄埔同学会的黄远秘书长。这位是省政研室的尚平三主任。”   尚平三虽然没和黄远见过面,但对他的名字还是了解,知道是一历史学家,因为都是当过老师的人,尚平三一听,赶忙握手,互道幸会。   正在这时,黄远的客人到了。黄远赶忙向杨志远和尚平三告辞。杨志远笑,说:“你忙你的。”   杨志远随同尚平三进了包厢,代表周至诚省长跟专家学者们问好,遇上认识的,彼此也会扯上两句,热闹了一阵子,大家才安静了下来,一起等候省长的到来。   尚平三问:“志远,上次上报国办的那个材料是否已有下文?”   杨志远笑,说:“哪有这么快,再等等。”   虽是这么说,但杨志远心里也是直打疑问,按说这份材料到国办也有段时间了,首长支不支持,泽成师兄都会有个反馈,不会毫无音信。可这等事情,泽成师兄不回信,杨志远自然也不会去问,杨志远心里清楚泽成师兄如此,不会无缘无故,肯定有些原因,只是这个疑问什么时候能解,就不得而知了。   杨志远正在和尚平三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心想省长也该来了。正准备和尚平三出外看看。就听见前厅一片嘈杂,人声鼎沸。杨志远一看就知道出了状况,心想省长将至,得赶快把饭店里这桩突发的事情处理好,以免到时惊扰了省长。杨志远望了尚平三一眼,尚平三会意。两人站起身来,朝前厅走去。 第11章 勿忘历史(2)   吵闹之人不是别人,却是黄远,黄远正面红耳赤、义愤填膺地和虞城饭店的经理在据理力争。黄远大声的叱问:“怎么可以这样!怎么能这样!”   杨志远赶忙挤了过去,问:“黄秘书长,这是为何?”   黄远看着杨志远,摇着头,叹着气,一脸的无奈,说:“杨秘,你说,饭店怎么能这么干,这事情怎么说都说不过去,让我何以对客人做出解释。”   原来此虞城酒店能容得下几十人的大包间只有两个,一个为尚平三预定,一个为黄远预定。这本没有什么冲突,但就十几分钟前,虞城酒店的经理接省政府办公厅副秘书长祝镇的电话,因日本来的客人点名要到虞城饭店用餐,马少强副省长需要紧急征用虞城饭店的大包厢宴请日本客人。马少强这人一贯强势,虞城酒店的经理岂敢怠慢。赶忙安排,一个也为省政府预定,并且客人已经进入,经理只能取消黄远的预定。黄远陪客人上楼,到得包厢外,却被告知不得进去,不义愤填膺才怪。   经理也是认得杨志远的,知道杨志远是省长秘书,是个人物,他也是一脸的无奈,说:“杨秘,你看这事闹得,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马副省长的脾气,你还不知道,我们可得罪不起。”   黄远气愤地说:“那我们就可以得罪了,先来后到的规矩还是得讲吧。你老板既然经商,总该讲究个商道吧。”   经理讪讪地,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杨志远问:“可有其他解决的办法?”   经理讪讪地说:“现在就剩余几个小包厢了,不方便。”   正说着,经理的电话就叮叮地响了,还是祝镇,马副省长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一会就到,问经理是否已经安排妥当,口气不容置否。   杨志远心想这人都已经到路上,让马少强副省长折回,根本无此可能,一旦马少强带着日本客人到了,现场只怕更是人声嘈杂,闹哄哄的,不成体统,让人笑话。日本人是贵客,美国来的老兵就更应是本省的贵宾,于情于理都不能怠慢了他们,不然情以何堪。杨志远一想,事已至此,无谓的争执起不了任何的作用,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目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唯一的方案就是自己这边礼让,杨志远想了想,说:“来得都是客。尚主任,要不我们作为本省人,发扬一下东道主的风格,让一让?”   尚平三说:“这个问题不太,可是等下省长来了,该怎么办。”   杨志远知道尚平三的意思,省长来了,给教授学者敬一杯酒总还是要的,在一个包厢里,省长举杯小饮一杯也就把大家都敬到了,要是分成几个包厢,那就得让省长端着个酒杯,这边敬了那边出,不成样子,说不过去。杨志远笑,说:“尚主任,就这么办吧,省长那里我来解释,专家们的工作你去做。”   杨志远和尚平三上得楼去,但见另一边的过道上,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一些高鼻子大眼睛的美国老兵,老人们的胸前挂满了在中国参加抗日战争获得的纪念勋章,有几位老人的胸前还挂有青天白日宝鼎勋章,杨志远对军事知识略有了解,知道这宝鼎勋章为蒋介石亲自授予,能得到此勋章的人无一不是在抗日战场上立下了卓著的战功。到底是当过兵的,老兵人尽管已经白发苍苍,但他们仍是成队列整齐地站在过道的两旁,沉默着,没有一丝的喧哗,保持着退伍老兵应有的风范。   杨志远心里一鼎,心知楼下发生的事情,老人们只怕已经知道了几分。杨志远能读出老兵们眼中的忧伤,知道他们是在以这种静默的方式,表达他们心里的悲凉和困惑。杨志远始终认为,人这一生,可以忘却许多的东西,包括忘记仇恨和忘记曾经的付出,但是人唯独不可以忘记过去历史的伤和痛,必须以一颗感恩之心,铭记那些帮助过自己或者民族的人。有人说过,忘记过去意味着背叛,这话是何其的深刻。我们的民族历来讲究受人点滴当涌泉相报,可今天,对于这样曾经帮助过我们民族的老兵们,当年他们自发地来到中国,无私无畏地奉献了他们的热血和青春,可今天我们的所作所为,虽然不是故意为之,但就是这些无心之举无形间给他们的心灵造成了莫大的伤害。   杨志远不再有一丝的迟疑,赶忙和尚平三回到大包厢,专家们知书达理,尚平三把事情的缘由一说,专家们和杨志远一样,没有一丝的犹豫,一个个迅速地站起身来,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朝几个小包厢走去。   杨志远连连给专家们道歉,说:“对不起大家了。”   专家们纷纷说:“杨秘书,何歉之有,这事情就该这么做,我们中华民族是礼仪之邦,对于这些曾经帮助过我们的朋友,我们就该以礼相待,不能让朋友们为之心寒啊。”   周至诚在付国良的陪同下,来到包厢,一看杨志远把他往一个小包厢里带,不免有些困惑,问:“志远,是不是专家们没到齐,改小包厢了?”   杨志远摇头,笑,说:“是我自作主张,换成几个小包厢了。”   周至诚看了杨志远一眼,他对杨志远很是了解,知道杨志远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什么都没问,走进其中的一个包厢,笑呵呵地给教授们拱手抱拳,打招呼。   和专家们吃饭完,杨志远随同周至诚回到省委招待所,进了省长的房间,杨志远给周至诚续了一杯茶。周至诚笑了笑,说:“志远,今天晚宴之事,刚才在饭桌上虽然略有耳闻,但不尽详实,怎么今天这事竟然和陈纳德将军的‘飞虎队’扯上关系了,志远你说说,到底什么个情况。”   杨志远把晚宴之前的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周至诚靠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地静静地听杨志远述说,表情越来越严峻。杨志远说完,周至诚在‘哦’了一声,说:“志远,你说说,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杨志远说:“我当时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觉得要善待朋友,不能让远道而来的老兵们一腔热情而来,带着失落而去。说出去,会让人倍感心寒。”   周至诚说:“志远,你这么做,很对很值得表扬,我们是不能让这些帮助过我们民族的老人们失望,因为这是一个人做人最应该具有的良知,也是一个民族最基本的素养,如果一个人不懂得知恩感恩,那就说明这个的品质有很大的问题,如果一个民族不懂得知恩感恩,那这个民族迟早会被历史的洪流所淘汰。”   周至诚沉思了一下,说:“马副省长这人还是太强势了。招待客人没有错,错就错在他以强权压人,有失厚道。不就吃顿饭吗,虞城没有包厢了,就没有别的地方了,客人有要求,跟他解释清楚不就是了,有必要唱这么一出。他这样做,看起来是件小事,可根源还在于马副省长这样张扬惯了,骨子里官老大的思想在作祟。”   周至诚表情庄重,说:“归根究底,还是他的思想有问题,只怕他从来就不明白什么是厚德载福。性格决定命运,他这样下去,出问题是迟早的。”   杨志远这是第一次听省长在自己的面前评论马少强这个人,作为省长,周至诚有自己的大局观,性格沉稳内敛,从不在下属面前去评论一个人,尤其是班子里的成员,像这种直面地评论马少强之人,极为少见。   周至诚说:“志远,我明天上午的行程是怎么安排的?”   杨志远说:“上午8点28分,到榆江高新技术产业园出席明强电子的奠基仪式;9点30分,省财政厅厅长梁大智同志将向您汇报今年一季度省财政的收支情况;10点40分,您还得会见此次日本来的商务代表团。”   明强电子是首家入驻榆江高新科技产业园的大型高新企业,企业一经投产,年产值近十亿。榆江市对此项目很是重视,市委书记王文举、市长张淮都会出席奠基仪式,王文举盛情邀请周至诚省长参加,为榆江高新科技产业园造势,省长将会在奠基仪式上发表《集中精力打造重点产业群,加大产业园区建设》的讲话。   周至诚想了想,说:“文举书记、张淮市长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这样吧,你等会通知梁大智同志,他的汇报改到下午听取。你再通知黄远同志,明天上午9点30分,由我代表省委省政府,会见飞虎队的抗战老英雄们,另外,由我代表省委省政府中午在富丽华大酒店设宴为我们远道而来的老朋友接风洗尘。”   杨志远知道按计划,省长中午该出席日本商务代表团的午宴,他问:“省长,那您是不是就不出席日本商务代表团的接待午宴了?”   周至诚笑了笑,说:“该出席的还是要出席,来的都是客,我们该保持起码的礼节不是。到时喝杯酒,意思到了,再给客人们解释一下也就是了,反正还有马副省长作陪不是,你我再到富丽华大酒店去也不迟嘛。”   杨志远仔细一琢磨,明白了,省长赶在9点30分会见飞虎队的老兵们,目的就是要把会见时间提到日本商务代表团之前。省长会见客人是会上本省新闻的,省长一天会见两拨客人,省电视台就会根据省长的会见时间,按顺序播出。这样一来,抗日就排在了迎日之前,这样一个小细节,虽然看似无关紧要,但细细去品,这意思就大了去了。   周至诚安排完毕,说:“志远,晚餐前我和国良谈了一下今年把省农村经济工作会议放到杨家坳去开的事情,国良也觉得我这个主意不错,值得一试。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几百个县长齐聚杨家坳,你杨家坳是不是有这个接待能力?”   杨志远一想,既然省农村经济工作会议改址这事,省长主意已定,他做秘书的就应该予以配合,而且省长的这个主意还真是不错。他笑了笑,说:“上次院长光临杨家坳,杨家坳没有准备,那么多人的吃喝不也是解决了。”   周至诚说:“这倒也是,不过,这次会议至少三天,我们还是要有所考虑。”   杨志远说:“以杨家坳现有的情况,解决上千人的食宿问题不大。这样,为稳妥起见,我让杨家坳公司的林觉造一个计划出来,让杨家坳派人和行政事务管理办公室就相关问题衔接商量。”   周至诚说:“好,尽量地把问题考虑周详一些。”   杨志远说:“有一点需要行政事务管理办公室提前做些准备,那就是与会人员的交通问题。县长们都有车,但要是每个县长都开一部车去的话,杨家坳一时也没那么大的停车场。”   周至诚点头,说:“这倒是个事情。我看这样,靠近新营的,县长们自行到新营后,再由新营县委县政府统一安排接送。需经榆江中转的,在省政府报到后,由省政府安排大型客车统一前往。”   杨志远笑,说:“省长,这样安排好,可以节省不少的费用。”   杨志远一看事情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就笑,说:“省长,您如果没有其他的事的话,我得赶快打电话通知黄远同志,让他早作安排,别到时乱了阵脚。”   周至诚挥挥手,说:“去吧。”   杨志远回到自己的房间,黄远没有手机,只有传呼机。杨志远让寻呼台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和名字,没一会,黄远就回电话。黄远说:“杨秘,这么急急地找我,不知有何急事?”   杨志远笑,说:“这个时候找你,自然有事。在哪呢?”   黄远笑,说:“还能在哪,在宾馆住着呢,飞虎队的老兵们都上了年纪,在本省人生地不熟的,可不敢回去,我得在宾馆陪着不是,真要有个什么事,有我在也好有个照应。”   杨志远笑,说:“黄秘书长服务热情,态度不错,值得表扬。这样吧,送你一份礼,明天上午9点30分,周至诚省长将在省政府会见飞虎队的老英雄们。并于中午在富丽华大酒店设宴为老英雄们接风洗尘。还有,就是老英雄们在本省的一切活动,都由省政府负责安排,享受国宾待遇。”   黄远喜出望外,说:“真的!杨秘!”   杨志远笑,说:“自然是真的,这还能有假。”   黄远说:“谢谢杨秘,我代表老英雄们和黄埔同学会谢谢你。”   杨志远笑,说:“谢我干嘛,要谢就谢省长,是省长主动提出来,说要向老英雄们献上一份诚挚的敬意。”   黄远说:“不管怎么样,杨秘,谢谢你,我先去和托马斯准将商讨一下明天的事宜。”   杨志远笑,说:“那我们就明天见了。”   杨志远和黄远通完话,再打电话给梁大智。梁大智一听是杨志远,热情洋溢,说:“志远,有何好事。”   杨志远告知梁大智,省长上午有事,需要改变会谈时间。梁大智一听,心有惶恐,说:“志远,没什么吧。”   杨志远一听梁大智的语气,就知道梁大智只怕至今还对上次常委会上的事情心有余悸。他这是对省长真心臣服,杨志远笑,说:“梁厅长,正常改时,不用多想。”   梁大智呵呵一笑,说:“志远,以后还得请你在省长面前多多美言。”   杨志远一笑,这等事情他自然不会贸然应承。梁大智也明白他和杨志远的交情不深,他也是表表意思罢了,挂了电话,梁大智心里直后悔,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趁杨志远在杨家坳的时候,多去走动,自己白白浪费了那么好的一个机会。   第二天上午9点30分,省政府会客厅,周至诚省长代表省委省政府,会见了原飞虎队的抗日老英雄们,感谢老英雄们,为中华民族的做出的贡献。   宾主谈笑风生,老英雄们回忆起年轻时在中国的峥嵘岁月,感慨万千。对本省没有忘记历史,没有忘记他们这些抗战老人表示感谢,对曾经的付出无怨无悔。   省电视台的摄像机记录了这感人的一幕。 第11章 勿忘历史(3)   杨志远列席了这次会见。省长与托马斯准将的会谈中有一段对话,杨志远印象深刻,他知道自己这一生只怕都难以忘却。   托马斯准将说:“周,我记得当年我们离开中国回国的时候,陈纳德将军有过这么一句话:许多年以后,中国人可以忘记史迪威将军,也可以忘记我陈纳德,但中国人永远也不会忘记飞虎队,不会忘记中美空军,因为,是你们用自己的青春和热血,和中华民族一起,捍卫了这片天空的纯净和蔚蓝。在此之前,在贵省遇到的一些事情让我有些怀疑陈纳德将军的话,我以为陈纳德将军的话错了,因为事实并不是如此。谢谢你,周,是你让我们知道,陈纳德将军的话没有错,我们可以告诉那些牺牲在中国这片土地上的战友们,我们曾经的付出是值得的,因为,中国没有忘记历史。”   周至诚省长说:“中国不会忘记历史,也不应该忘记历史,更不会忘记那些在中华民族生死存亡、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那些与我们并肩作战的朋友们。因为正是有了你们的帮助,有了我们自身的抗争,我们的民族才得以不被外族凌辱,今天的我们才可以在蓝天下自由地呼吸。我们知道自由的可贵,所以我们更懂得感激,谢谢你托马斯将军,谢谢今天光临我省的飞虎队的老英雄们,是你们给了我们一个难得的感恩的机会,让我们得以以我们的方式表达我们的感激之情。因为,感恩是一个民族的灵魂。”   这番对话在省电视台播出之后,随即又在中央电视台播了出来。   安茗首先看到了这期送审的录像带。安茗一看完就立马给杨志远打电话,说:“志远,省长伯伯这话太棒了,让我们台里的同事一个个热泪盈眶。同时也感到欢欣鼓舞。”   这天一上班,杨志远突然接到陈明达将军的电话,将军说:“志远,至诚省长在不在,你把电话给至诚省长。”   周至诚接了电话,陈明达说:“至诚,谢谢你,你做了一件本来该由我们这些军人来做的事情,我在此真心地谢谢你。”   周至诚省长在富丽华大酒店宴请飞虎队的当天下午,省政府秘书长付国良作为省长的全权代表,陪同飞虎队的老兵们前往本省西南的普天市,那里抗战时期为后方基地,辟有一机场,是当年飞虎队除昆明外的第二基地,只不过现在此机场年久失修,早已荒废。但飞虎队的老兵们还想在自己的有生之年,重回旧地去看看。在中国传统的清明节即将到来之时,去祭奠一下逝去的战友,缅怀一下自己曾经有过的青葱岁月。   托马斯准将对送行的周至诚说:“周,我们这些人都老了,走完这一趟,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再无所憾,回去也就可以安安心心地等着去见上帝了。”   托马斯说这话的时候,乐呵呵,一脸阳光般灿烂地笑。他看了周至诚身边的杨志远一眼,笑,说:“谢谢你,小朋友。”   谢什么,自然是感谢杨志远昨天晚餐时的主动相让,让他们没有在日本人到来之时,遭遇尴尬。杨志远说:“托马斯先生,您是我们贵客,作为主人,理当相让,何不言谢。”   托马斯准将摇摇头,用他那带着美国口音的国语,不太流利地说:“小朋友,你错了,这里也是我的家,我也是主人。”   杨志远笑,说:“托马斯先生,您的国语不错。”   托马斯说:“这还有以前在中国的时候,跟我的中国飞行员朋友们学的。这么多年没说了,还好没有丢到旮旯里去。”   这是一句地道的方言,托马斯的发音不准,说出来倒也很是风趣,引得大家为之一乐。宾主与富丽华前坪暂时握别,警车警笛长鸣,五台鹅黄的尼桑碧莲夹在警灯闪烁的警车之中,朝西南的普天市而去。周至诚外出视察,能低调就尽可能低调,但这次,周至诚既然大肆张扬,沿途所经地市的市长,按省政府办公厅的通知,一律到市界予以迎接,以示对这些老英雄们的敬重。   三天后,老兵们结束了本省之行,离开榆江,准备经北京回国。周至诚省长亲自随车准备去机场给老英雄们送行,车队行驶在通往榆江高速公路的入口的路上,但见马路两旁人声鼎沸,上万名群众在通往高速入口的马路两旁夹道欢送来自异国的老兵们。人们手持横幅,上面用中英文写着:   人民不会忘记!历史不会忘记!我们更不会忘记!   感谢您们为我们所做的一切。   铭记历史!勿忘历史!勿忘国耻!   感恩是民族之魂!   周至诚坐在尼桑碧莲车上,为眼前的人群所震动,他心有疑惑,心想这么多的人,肯定有所组织,但他知道省政府没有这种安排,这送别的场景在大家的意料之外,周至诚不明就里,他问,志远,这是怎么回事?   杨志远也不知道,说:“应该是群众知道老兵离开的消息,自发地前来为老英雄们送行吧。”   周至诚摇头,说:“不像,自发的人肯定不会来得如此之多,如此的次序井然,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杨志远下车一问,还真如省长所料,原来此次活动是省广播电台策划的,电台知道老兵今日离开本省,在广播里召集群众为老英雄们送行。   杨志远回到车上跟省长和托马斯准将一说,托马斯准将的眼睛顿时有些湿润。他说:“周,我得代表大家对朋友们表示一下谢意才行。”   托马斯走下汽车,向两旁的群众敬了一个军礼。   榆江机场,近40位老兵胸挂勋章,在托马斯的带领下,排着整齐的队列,向周至诚省长敬礼,感谢省长这些天来的热情款待,感谢全省人民的厚爱。周至诚不是军人,但他还是和省军区司令员一起,回礼,对老兵们曾经的付出表示感谢。   杨志远站在周至诚和省军区司令员的背后,和领导们一起,一直目送着老人们一步步从登机梯走进机舱,看着飞机上了跑道,滑行,然后飞入蓝天。   杨志远知道,此一去,只怕这其中的许多老兵再无光临本省的可能,再过经年,这些见证历史的老兵们一个个老去,留给自己记忆的只会是老人们苍苍的白发,明晃晃的勋章,笔挺的军姿和一个个让自己感到温暖的身影。杨志远无法了解其他人是什么样的一种感受,但杨志远知道自己这一辈是不会忘记今天的场景的,刻骨铭心,终生难忘。   杨志远后来才从电视新闻里知道,就在两小时后的北京首都国际机场,陈明达特意赶到机场,给经北京机场中转的老兵们送行。电视新闻里的陈明达将军穿着笔挺的将军制服,面对老兵们,敬上了一个崇高的军礼。   清明将至,这天一早,杨志远接到了李泽成的电话,李泽成说:“志远,你通知周至诚省长,让省长即日进京,院长将亲自与周至诚省长就《关于在现今经济发展过程中扶正官德、肃清党风的重要性和紧迫性的看法和建议》这份上报材料进行一次面谈。省长一旦到了北京,志远你可随时与我联系,我会及时安排院长与至诚省长面谈的时间。”   杨志远欣喜若狂,说:“好,我这就通知省长,谢谢师兄。”   李泽成笑,说:“谢我什么,我做什么了,什么也没做。”   杨志远原来还有些担心这份材料没有引起院长的注意,杳无音信,现在看来消息之所以姗姗来迟,是因为院长另有考虑。杨志远挂了电话,赶忙敲开省长的办公室,向省长汇报首长紧急召见的情况。周至诚正戴着老花镜,坐在办公桌后,认真地批阅文件。一听杨志远说首长让其即日进京,周至诚当即一愣,说:“即日?现在?马上?志远,你有没有听错?”   杨志远看得出,周至诚省长此刻的态度是喜中有惊。喜自然是为上报的材料引起院长的重视而欣喜,但同时也为院长即刻召见而惊。毕竟,院长会因为一份上报材料而紧急召见,这种事情并不少见,已经远远超出了所有人可以预见的范畴。如此一来,足可见此材料在院长心目中的重要性。   杨志远摇摇头,说:“省长,我没听错,首长就是要您马上进京。泽成师兄说首长马上就要出国进行一次国事访问,首长需要在此之前和您面谈。”   周至诚一听,站起身来,说:“好,志远,你马上订两张最早一班飞北京的机票,通知小闽,马上送我们去机场,其他事情,我们路上再行安排。”   杨志远一点头,说:“明白。”   杨志远打了于小闽的电话,从柜子里拿出几套自己和省长换洗的衣服,然后又打了付国良的电话,告诉了省长必须马上进京的消息。付国良一听省长马上要上北京,心知省长这几天的行程安排没有此项内容,此种情况下进京肯定事出有因,万分紧急。付国良没问,只是说:“志远,我知道了,余下的事情我自会处理。”   杨志远怕付国良忧心,想了想,说:“是院长紧急召见,好事。”   付国良一听,语气没变,心里还是大大的松了口气,他笑,说:“志远,你把省长照顾好就是,我会和省委联系,把省长的行踪报告省委。”   杨志远放下电话,周至诚已经从里间走了出来,他看了杨志远一眼,说:“志远,准备的怎么样了。”   杨志远说:“好了。”   周至诚朗朗一笑,很是快意,说:“那还傻站着干嘛,赶紧上机场啊。”   杨志远随同省长到达北京已是下午两点。这次两人形色匆匆,除了衣物再无其他,不用等托运的行李,两人一下飞机就出了机场。省驻京办的主任王怀远就迎了上来,杨志远知道,这等能与省长亲密接触的机会,王怀远是不会派别人来接机的。周至诚看到王怀远,呵呵一笑,说:“怀远啊,这次又得麻烦你了。”   周至诚这次没叫王怀远‘王主任’而是‘怀远’,别看只是一个小小的变动,但其中的亲切感不言而喻,‘王主任’这称谓过于正式,有诸多的距离感,而‘怀远’则无形中,就拉近了王怀远与省长的距离。王怀远受宠若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很是兴奋地说,能为省长服务,是我的荣幸。   王怀远走在周至诚的身后,一时百感交集,心想,看来自己这两年兢兢业业地为省长服务,省长都看在了眼里,这么看来省长对自己这两年的工作是满意的。杨志远看了边走边深思的王怀远一眼,王怀远此刻的心情,杨志远自是猜出了七八分,他笑了笑,只有他清清楚楚,知道为什么省长年前和年后对王怀远的态度判若两人是何缘故。王怀远年前值守岗位,没有扔下省长不管不顾,用心关注省长回家的行程,这事让省长很是感动,这次自然也就对王怀远亲近几分。   来到奥迪旁,王怀远抢先一步给周至诚开了车门,杨志远一笑,也就由了他。周至诚招招手,杨志远于是从另一边上了车,与省长并排而坐。杨志远对此无可奈何,王怀远一旦抢到副驾驶坐下,自己就只能跟省长平起平坐了。   王怀远见大家都上了车,问:“省长,这次您上哪?”   王怀远这般问,自然用不着周至诚答,杨志远笑了笑,说:“王主任,直接上中南海西大门国办。”   王怀远一听,明白省长这次匆匆进京,肯定是国务院的某位首长紧急召见,要不然也不会如此着急。王怀远扼守京畿之地,对省领导进京后的情况一般都是了如指掌,这也是各地市级领导喜欢与王怀远称兄道弟的原因之一。有些事情,市领导想跟某位省领导靠一靠,在省里,省领导一般都会对其视如没见,但如果是在这京畿之地就不一样了,省领导在省里是个人物,在北京只怕就没有在省里那般趾高气昂,失落感是肯定会有的,如果市领导能从省驻京办及时了解到省领导在京的动态,此时及时出现在省领导的面前,省领导对其肯定会亲近几分,许多事情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杨志远在车上给李泽成打了一个电话,杨志远说:“泽成师兄,我们已经到了北京,正在赶来国办的路上,预计四点之前会到国办。”   李泽成说:“知道了。”   十分钟后,李泽成回话,说:“志远,院长四点在办公室与省长面谈。”   杨志远放下电话,告诉周至诚,说:“时间定在四点。”   周至诚点点头,说:“好。”   王怀远在心里滤了一遍,心里明白杨志远电话里的泽成师兄肯定就是首长的大秘李泽成,王怀远恍然大悟,杨志远以前三番五次提到的师兄,原来就是李泽成,这么看来两人的关系只怕是非同一般。王怀远做梦都没想到,杨志远的人脉关系竟然如此之广,杨志远光凭与陈明达的那层关系,在京城就可以叱咤风云,现在又多了个李泽成,军界政界,杨志远都可以做到八面玲珑。王怀远在和杨志远的这几次交往中,感觉杨志远之人不骄不傲,待人诚恳。王怀远清楚,这个杨志远不简单,非池中之鱼,如此懂得韬光养晦,前途不可限量。   到得中南海西大门,李泽成早就等在了门外。看到周至诚下车,李泽成笑,说:“至诚省长来了,首长在等着您呢。”   杨志远跟着李泽成和周至诚往里走,中央警卫团执勤的战士向三人敬礼。杨志远一脚踏进中南海,心里顿时有着一种庄严感。   李泽成回过头,看着杨志远一笑,说:“志远,第一次上这吧,等下我带你到处转转。”   院长的办公室于中南海2号楼,为一独立的四合院。秘书一处在四合院的侧厅,李泽成先把杨志远带到秘书一处,把杨志远交给于庆喜,笑,说:“庆喜,志远就先交给你了。”   于庆喜一笑,说:“泽成处长,你放心,我和志远又不是刚认识,大家都是些老熟人了,我们肯定会把志远照顾好。”   李泽成笑了一笑,然后带着周至诚朝院长的办公室走去。 第11章 勿忘历史(4)   院长看到周至诚,笑了笑,说:“至诚来了,坐。”   李泽成给周至诚沏了一杯茶,朝周至诚一笑,然后带上门,走了出去。   院长扬了扬手中的材料,说:“至诚省长,你的这份材料,我看了,觉得有些新意,对当前党员领导干部出现的一些苗头进行了很好的分析。我很想听听你这个材料之外,你内心中更为真实的想法。”   周至诚说:“其实我的想法很简单,我发现随着经济改革的推行,党员领导干部的精神开始懈怠,道德开始缺失,不好好学习,沉迷于低级趣味中不能自拔。作为一方领导,整天就知道高高在上,官本位思想严重,从而脱离群众。还有就是只务虚不务实,大搞形象工程、政绩工程,决策没有依据,没有科学的论证,小的像人行天桥、隔离带,建了拆,拆了再建,大到体育场馆,用不了几年,拆了重建,重复浪费严重,属于典型的消极腐败。这些苗头的出现,如果不加以遏制,越往后面发展,就会严重地影响到干群关系,使政府在人民的心中失去公信力,从而把人民推到党的对立面。而且正所谓上行下效,领导干部精神懈怠,道德缺失,就会产生一系列的后果,从而使这个基本社会公平和正义缺失。这种局面一旦形成,它所产生的后果是极为可怕的。”   周至诚喝了一口茶,接着说:“其实党风廉政建设也好,官德教育也好罢,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要根治党员领导干部头脑中,以‘我’为中心的思想,变‘我’为‘人民’,一旦我们的党员领导干部做事的行为准则以‘人民’为中心,那就是我们执政党最大的胜利。其实我们党在建国初期就很好地做到了这一点,只是这些年在进行经济变革的同时,政治改革没有及时的跟上,而出现了断层。我想基本的社会公平和正义要通过政治改革来达成,而执政党的长期执政和社会的长治久安也要通过一系列的政治改革来实现。我知道从目前的阶段来看,要进行政治改革肯定困难重重,那么我就只有先易后难,先从思想政治工作抓起,从官德抓起,这样既可以把阻力减少到最低点,又可以防患于未燃,肯定可以起到防微杜渐的作用。”   院长说:“尽管如此,你还是希望从我这里得到支持。”   周至诚说:“是。”   院长把手里的材料交给周至诚,说:“好,那我就送你一句话:常抓不懈,功在长远。”   周至诚接过材料,一看,这一句话已被院长手谕在扉页上,同时在扉页上出现的还有院长的批复:同意!并请常委们阅。此批复后面是首长们一个个苍劲有力的签名。周至诚一阵欣喜,有了这个批复,很多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院长说:“至诚,这几年,随着经济的腾飞,落马的官员也越来越多,级别也越来越高,甚至有不少的副省级干部也挡不住金钱美女的诱惑,纷纷落马,真是让我痛心疾首。我不相信他们生来就是贪官,在官至副省级前,他们难道就没有为人民群众做过实事好事,我看未必。按说他们的官位越高,可以为人民服务的范围更大,更该全心全意地为天下苍生谋福祉,可为什么结果却是事与愿违,竟然哐当入狱,换来一声叹息。他们难道就不明白‘伸手必被捉’的道理么,我看同样未必,可为什么他们还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不顾天下苍生的疾苦,不顾党纪国法的威严,丧心病狂地疯狂的掠夺民脂民膏。我想除了因为官位越高,其所掌控的权力越大,导至权力监督机制的缺失外,我看同样存在一种道德素养的缺失,一个人的道德一旦缺失,信仰一旦抛弃,肯定就会唯我独尊,嚣张猖狂,眼里只有自己,没有天下苍生,不把天下百姓的疾苦放在心里,奢侈糜烂成风,不入狱才怪。孔丘说过: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其实这何尝不是我心中之忧,至诚,你匡正党风、提倡官员的道德素养的这些想法很合我的心意,我自当支持。”   院长说:“之所以送你这么一句话,是因为党风廉政建设、道德素养教育,是一个很虚的东西,它不像某些政绩工程,让人看得见,摸得着,实实在在,尽管政绩工程劳民伤财,人民很不满意,可我们有些官员就是喜欢,因为表面文章,往往可以让上级领导在第一时间看得见。而党风廉政建设、道德素养教育功在长远,得常抓不懈,方才看得到成效。这就像是一颗种子,得经过培育,才可以发芽,而要长成参天的大树,则有很长的路要走。至诚,你既然要抓,就得做好常抓不懈的准备。”   周至诚说:“首长,我明白。”   说完这些,院长问:“至诚省长,听说你把那个小杨同学要到你的身边去工作了。”   周至诚知道首长说得是杨志远,点头,说:“是。”   院长说:“你倒是蛮会挖墙脚的嘛。”   周至诚不明就里,有些不明白院长是何意思。院长说:“至诚省长,你可是挖了我的墙角,小杨同学,能力不错,对农村工作有一套自己的想法,我心里原来还想让小杨同学留在农村,让他在农村经济改革这方面多做一些大胆的有益的尝试,没想到,你倒好,直接挖墙脚,让我的如意算盘落空。”   周至诚讪讪,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院长说:“现在木已成舟,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小杨同学经济管理能力不错,你多带带,多加以磨砺,争取让其早日成才。”   周至诚点头,说:“我明白。”   秘书一处里,于庆喜亲自给杨志远沏了一杯茶,笑,说:“志远,跟着至诚省长跑了几个月,感觉怎么样?”   杨志远笑,说:“还行,总感觉悟不够,学不够。”   于庆喜开玩笑,说:“志远,要是你悟透了,学会了,那你也就可以出师了。”   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杨志远知道于庆喜的意思是说一旦自己可以独当一面了,至诚省长只怕就会把自己外放出去。杨志远一笑,低头喝了一口茶,错开话题,和于庆喜聊起其他的话题。   此时正是上班时间,张庆昂、胡子良到于庆喜的办公室来请示汇报,看到杨志远在座,都朝杨志远做了个手势,笑了一笑,杨志远也是一笑,大家算是打个招呼了。   李泽成回到秘书一处,对杨志远说:“走,志远,带你就近走走。”   杨志远站起身,朝于庆喜一笑,说:“庆喜副处长,我先出去走走,省长谈话结束,如果我还没回来,还得麻烦你通知我一声。”   于庆喜笑,说:“没问题。”   杨志远跟着李泽成出了二号楼,两个人在中南海里慢慢地走,中南海内古柏苍翠,正是春天,许多的奇花异草在古柏下吐露芬芳,蝴蝶飞舞,蜂鸟鸣唱,杨志远随同李泽成走在这般明媚的春光下,心情倍感舒畅。走过古柏苍翠的一小段柏油路,就看到了一片湛蓝的湖泊出现在眼前,还没走近,远远地就闻到了湖泊的湿润之气。杨志远随着李泽成走到微波荡漾的湖边,但见湖边隔不多远就有一处楼台亭阁,飞檐翘角,倒映于湖水之中,自成一景。   此时院长正和省长谈话,两人自是不能走远,李泽成带着杨志远走到湖边的亭阁之下,停住了脚步,杨志远看着不远处错落有致雕梁画栋的古建筑群,看着一辆辆小车经新华门楼,静静地沿着南海边的柳岸朝这边驶来,驶向这全中国政治的心脏,杨志远一时间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静。   李泽成看了杨志远一眼,说:“志远,站在这碧波荡漾的湖边,此时此刻,你有何感想?”   杨志远说:“说不清,自豪、神圣、庄严、肃穆,各种感觉都有,这感觉就像清晨站在天安门广场看国旗与太阳一同冉冉升起时的感觉如出一辙,心中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情感在激扬。”   李泽成笑了笑,说:“志远,其实每个人第一次踏进中南海,大家的感觉都差不多,想当年,我第一次踏进这片土地,也和你一样,热血沸腾,浑身振奋。久了,我慢慢地悟了出来,这是一种神圣的使命感在使然,让你没法不为之激动。”   杨志远说:“师兄,其实更让我感慨万千的还是新华门前‘为人民服务’那五个金闪闪的大字。院长和周至诚省长这会在谈的话题,其实不外乎这五个字。‘为人民服务’何其平实的五个字,要是我们的领导干部都按此去做,都做到了这一点,与经济建设一起与时俱进,官员们都像宋时的朱熹所言:守正直而佩仁义;群众则如元时的马致远所期盼的那样:人能克己身无患,事不欺心睡自安。社会富强,人人守直厚德,这个社会岂会不和谐,人人又怎能不感幸福。”   李泽成看了杨志远一眼,说:“志远,你能有这样的感想,我为你感到高兴。”   李泽成拍了拍杨志远的肩,说:“志远,我们一起为之努力。”   杨志远和李泽成看着面前碧波荡漾的湖水,心里已是激情荡漾。两人一阵沉默,然后李泽成看着杨志远一笑,说:“志远,我们也该回去了,院长和省长的会谈应该也差不多快结束了。”   杨志远点头,说:“好。”   两人朝2号楼走去,路上,李泽成笑,说:“志远,我还欠安茗一顿饭呢,要不晚上你把安茗叫上,我把你师嫂叫上,我们一起吃个饭,正好让你师嫂认识你们一下。”   杨志远知道这顿饭一吃,彼此间的情谊有多了一份,点头笑,说:“好。”   李泽成一笑,说:“如果至诚省长没有安排,你问问至诚省长愿不愿意一起喝一杯。”   杨志远说:“到目前为止也没听说省长有何安排,等下我问问。”   李泽成说:“志远,我这边安排妥当,到时给你电话。”   杨志远随同李泽成回到2号楼,中南海原为皇家园林,2号楼也和其他地方一样,栽植有几株海棠,杨志远他们进入2号楼,院长和省长已经面谈完毕。此时院长正由省长和老毕陪着,站在院子里欣赏着海棠。院子里,几株不同品种的海棠开始吐露芬芳,争娇斗艳,垂丝海棠群怡倒悬,在绿叶间时隐时现,宛然少女掩面,依依如有意,脉脉不得语,甚是迷人;而西府海棠则姿态潇洒,落落大方,光彩灼目,美得不同凡响。李泽成知道院长工作闲暇之时有到院子里赏花、换换心情的习惯。在所有的花中,院长最爱的应该还是海棠,李泽成知道院长之所以独喜海棠,是因为海棠自尊自爱的花性,一如院长本人的脾性。   杨志远一见院长在院子里,赶忙毕恭毕敬地向院长问好,说:“院长,您好!”   院长一看是杨志远,和蔼地一笑,饶有兴致地问:“小杨同学,看着,我这院子里几株海棠怎么样?”   杨志远毕恭毕敬,说:“院长,这些海棠花素洁、与众不同。”   院长看了杨志远一眼,说:“小杨同学,你不是在忽悠我吧,那你跟我说说,海棠有何与众不同之处?”   杨志远说:“大气高贵;自强自立;自尊自爱,这就是海棠与其他花不同的所在。”   李泽成听院长问话,心里还有些担心杨志远语拙,为杨志远揪了一把心。现在听杨志远这么回答,李泽成顿时放下心来,知道杨志远这一答,很合院长的心意。   果不其然,院长听了杨志远的回答,盯着杨志远看了二三秒,微微一笑,说:“看来小杨同学对花也有几多研究,倒也懂得几分花语。”   院长说:“上次,我上杨家坳,小杨同学还没有跟着至诚,对我盛情款待,这次到了我这,怎么着也得表表心意,不然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这样吧,泽成,你就代表我,等会请至诚和小杨同学吃顿饭。”   李泽成笑,说:“院长,我家那位一直想见见志远和他女朋友,我正想向您请个假,等会和志远一起吃个饭,您这么一说,我假也不用请了,正好公私兼顾。”   院长心情不错,说:“小杨同学,你这个师兄,整天跟着我从不休假,近一年来,倒是因为你请过几回假,看来他对你同样与众不同哦。”   院长停了停,又说:“我记得泽成说过,小杨同学的女朋友是明达的女儿,上次小杨同学还背了箱酒上明达家挑战来着,怎么样,谁赢了?老毕和泽成那回回来后我也没跟我汇报战果,后来手头的事情一多,我竟然把这茬给忘了,老毕现在应该可以向我汇报一下结果了吧。”   老毕笑,说:“明达将军和小杨,半斤八两,旗鼓相当。”   院长笑了一笑,说:“明达的酒量我知道,是军中有名的海量,照这般说来,你小杨同学的酒量还真不小。好,明达这回有对手了。”   院长摇摇头,随即又说:“想让明达不喝酒那是不可能的,小杨同学,和明达喝酒,你可得悠着点,明达可是在战场上受过伤的人,至今身体里都留着弹片,一到阴雨天就痛。”   这是杨志远不知道的,杨志远和陈明达喝酒、习武,陈明达将军都是虎虎生威,精神爽朗,一点都不像是有伤痛的人,到底是军人,意志力惊人,杨志远对此更为折服。   院长看了一眼海棠,说:“小杨同学,要说赏花赏景,其实还是你们杨家坳的风景实在,此时的杨家坳,必定是春风徐徐,整个山头早已山花烂漫,姹紫嫣红,美不胜收,与我上次我看到的秋色肯定不相上下,另有绮丽。”   杨志远听院长这么一说,及时跟进说:“院长,您什么时候再上杨家坳去看看?”   院长看了杨志远一眼,说:“我是想去,可我现在的时间不属于我。等哪天我退休了,我一定会去杨家坳看看。”   杨志远说:“院长,那我们可就这么说定了,您可是大领导,到时可别反悔哦。”   院长笑,说:“小杨同学,我们是不是要就此事立个字据了。”   杨志远笑,说:“院长,您要愿意立,倒也不无不可。”   院长哈哈一笑,说:“我可不上你的当。”   李泽成知道院长平时不苟言笑,但不知道为何和杨志远却是有说有笑,有异于他人。李泽成猜想院长之所以如此,大概是因为杨志远和自己一样是院长学生,彼此间有着一种师生之间的情分在其中,无形中就亲近的几分,而且杨志远主动放弃优厚的工作回乡带领贫困乡亲勤劳致富之事对院长的触动很大,尤其是在杨家坳看到杨志远回乡创业取得的成绩后,多有表扬,倍感满意,对杨志远自然就不同于一般的官员。李泽成能感觉得到,院长和杨志远这个学生说说笑笑之时,内心必定十分舒畅,毕竟能让院长如此放下的人还真没几个,院长身处高位,内心只怕是孤独的,有个杨志远这样的人陪着说说话,同样也是一件畅快的事。   院长随即又问:“小杨同学,杨石老先生的身体怎么样?”   杨志远笑,说:“谢谢院长关心,好着呢。”   院长说:“身体好就好,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你回去以后,替我向杨石老先生问声好。”   杨志远点头,说:“好的。”   院长抬眼望了望天色,李泽成知道院长又要进屋工作了,他看了周至诚一眼,周至诚会意,说:“志远,首长正忙着呢,我们就不打扰首长的工作了。”   杨志远一听,赶忙向院长告辞。院长笑着摆摆手,说:“泽成,送送省长。”   李泽成送周至诚和杨志远出门,李泽成笑,说:“至诚省长,晚上想上哪,我请省长喝一杯。”   周至诚一笑,说:“泽成,我看也不用跑来跑去的,干脆就在驻京办,你看如何?”   李泽成笑,说:“那不成省长请客了。首长可是让我请你的。”   周至诚笑,说:“谁请客不都是一样。”   李泽成笑了一笑,也就没再客气。周至诚知道李泽成之人自律性强,从不接受下面的邀请,尽管李泽成和他关系不错,很多的时候也愿意出手相帮,但一说吃饭李泽成总是婉言谢绝,两人私下底从来就没有接触过,这次李泽成同意上驻京办吃饭,已是破例,应该有杨志远的因素在里面。   李泽成把周至诚送到门口,说:“至诚省长,你先行一步,我随后就到。”   此时离下班还有一小时,周至诚知道李泽成事多,笑了一笑,说:“行,那我就先到驻京办等候你的光临。”   出了中南海,上了驻京办的奥迪,奥迪没有一丝的犹豫,直朝驻京办而去。 第11章 勿忘历史(5)   回到驻京办,王怀远早就把大套安排好了。因为晚上李泽成到驻京办来用餐,周至诚特意让王怀远留了下来,看得出周至诚对李泽成晚上携夫人到省驻京办很是重视,事无巨细,都一一过问,亲自安排。   周至诚翻看了一下王怀远提供的菜单,迟疑了一下,说:“志远,泽成的喜好你比我清楚,这事你说了算。”   杨志远接过菜单一看,有些明白省长为何迟疑,王怀远一听省长晚上宴请的是李泽成,知道此次晚宴意义非同小可,列出的菜单,鱼翅、燕窝、鲍鱼,珍稀菜系一应俱全。杨志远笑,说:“王主任,你要是把这些菜往桌上一摆,泽成师兄即便不会当场拂袖而去,只怕也是如刺鲠喉,坐立不安。这顿饭不吃还好,一吃,反而伤了彼此的情分。得把菜单彻头彻尾的换一遍,我看不如改以小葱豆腐之类的素食为主、肉食则以鸡杂、羊肉为宜。还有泽成师兄他们是北方人,口味不宜太重,清淡一点,当然剁辣椒蒸鱼头这菜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王怀远一听,笑,说:“这也太普通了吧。”   杨志远笑,说:“普通是真,平淡是福,简单有时要比复杂好。”   王怀远点头,说:“我知道该怎么办了。既然如此,杨秘,那我得问问,那酒呢?晚上准备喝哪种品牌的酒?”   杨志远笑,说:“我看本省那十几二十块一瓶的老曲就很不错。”   王怀远笑,说:“省长,杨秘这也太抠了吧,要知道这次请的可是李泽成李处长呢。”   周至诚笑,说:“这事你得听志远的,我没有发言权。”   杨志远笑,说:“王主任,我那泽成师兄比我还抠呢,平时吃饭有几次不是喝北京的二锅头。听我的,错不了。”   王怀远说笑,说:“你这俩师兄弟,一个比一个抠,倒也旗鼓相当。”   周至诚哈哈一笑,说:“怀远,那你就按志远说的,先去准备准备。菜虽然普通平常了些,但还是要做出本省的风味出来。”   王怀远说:“省长,您放心,名厨和小厨的区别,功力就在这寻常小菜的制作之上。”   周至诚待王怀远离开,笑,说:“志远,这样是不是太小家子气了,泽成对本省帮助颇多,我早就有心请泽成吃饭,他一直都是拒绝,这次要不是因为你,我想他也不会来驻京办吃饭。”   杨志远笑,说:“今天也是您说上省驻京办来,要是由我泽成师兄,那他肯定会把您带到老张的那个小四合院去吃顿便饭。其实大家在一起吃饭,吃什么,喝什么,在什么地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是情。您看上次,泽成师兄和省长您在本省夜宵摊点吃烧烤,不也一样吃得不亦乐乎,其乐融融。”   周至诚点头,说:“这倒也是。那次宵夜让我记忆深刻,感触颇多。”   周至诚继而感叹,说:“首长刚才和我说,党风廉政建设,官德素质教育,需常抓不懈才有成效。现在官场之中迎来送往、吃喝之风盛行,许多的事情不吃不喝,还就是办不成,这禁止吃喝其实何尝不是党风廉政教育的一部分。”   杨志远说:“省长,这吃喝之事,在本省您想禁应该可以做到,但上面的部委到本省检查怎么办,置之不理,人家会说您不近人情,很多大项目只怕就会离本省而去,得不偿失。而您如果只要求他人去做,自己不身体力行,又岂能让人心服口服。这事要抓,也只能自上而下。您如果要抓,禁止只怕不是上策,但禁止大吃大喝倒是很有必要。”   周至诚说:“所以首长才会说,常抓不懈,任重道远。慢慢来把,奢侈浪费,骄横跋扈那是肯定要整治的。”   周至诚笑了笑,说:“志远,你也该给安茗打个电话了。要不然,泽成携夫人而来,就我们这些个大老爷们,泽成的夫人只怕会感落寞。”   杨志远笑,说:“还是省长考虑的周全,我这就给安茗打电话,让她先一步到。”   周至诚说:“就该如此,你让安茗赶快来,就说省长伯伯想见她。”   杨志远笑了笑,给安茗打了个电话,告诉安茗自己到了驻京办,省长和泽成师兄邀她共进晚餐。安茗本来晚上需要和大姐共赴一个饭局,一听杨志远到了北京,自是欣喜万分,赶忙跟大姐告假,大姐笑,说:“我不准也没用啊,谁让人家是杨志远。”   过了下班的时间,李泽成打来电话,让杨志远告诉至诚省长一声,说他办完手头上的事马上就到,还得请省长谅解。   周至诚一听李泽成还要晚些才到,笑了笑,说:“志远,走,我们散散步,到门口等去。”   杨志远说:“好。”跟着周至诚下了楼,两个人慢慢地踱到驻京办的门口,正巧看见安茗从的士上走了下来。安茗一见周至诚,亲亲热热地叫:“省长伯伯好。”   周至诚笑,说:“安茗,下班了。”   安茗笑,说:“我早退了,一听省长伯伯和泽成师兄找,立马就赶来了。”   周至诚笑,说:“安茗,真是如此,早退是因为我和泽成,不为杨志远。”   安茗瞟了杨志远一眼,笑,说:“省长伯伯,自然是都想见啊。”   周至诚哈哈一笑,说:“这倒不失为一句大实话。”   安茗笑了笑,说:“是,省长伯伯,您前几天接见飞虎队的老兵们时讲得那些话真是帅呆了。”   周至诚笑,说:“安茗,‘帅’用在我这个50多岁的老头子身上,是不是有些欠妥?”   安茗直乐说:“省长伯伯,您不仅帅呆了,而且还酷毙了。您不知道,那天我们看到送检的片子,我们台里的美女一个个流光溢彩,对您可是万分崇拜。”   周至诚哈哈一笑,说:“安茗,你这也太夸张了吧。”   安茗说:“省长伯伯,我可没有骗您,事实就是如此。知道我认识您,让她们羡慕不已。”   周至诚笑:“这么说来,一留心我倒成了明星了。”   安茗笑,说:“正是。”   周至诚摆摆手,说:“虽然从政之人,让人关注未必就是好事,但这次我倒是很乐意当一回免费的道德教育的宣传员,我真心希望我们的人民,人人都怀有一颗感恩之心,对我们执政党多一点宽容,现阶段,我们党员干部是出现了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有些问题还很严重,但我相信我们的党有信心也有决心把问题纠正过来。我们欢迎善意的批评,也欢迎人民挑刺,思考后的不同之声是一种思想的力量,这样党和政府就可以在反对的声音中及时修正自己的偏差和方向,但我们反对刻薄尖酸,反对居心叵测的恶意诋毁,把我们党的方针政策说得一无是处,这于事无补,只会挑拨干群关系,让干群关系走向对立。一个国家要发展,先决条件就是要国家安定,人民团结,只有这样国家才会有发展,才会繁荣富强,人民才会安居乐业。”   杨志远知道,省长虽是有感而发,但其心里只怕早就对社会上的一些言论、现象忧心忡忡,省长这是站在政治家的高度忧国忧民,杨志远揣测,这只怕也是省长为什么执意要把党风廉政建设和官德素质教育与经济建设摆在同一位置的又一深层原因。只有加强党员领导干部的德育教育,密切干群关系,整个国家的人同心同德,国家才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要知道一个大国的方向,不是靠单一的个体可以掌控的,如果你真的对这片土地充满热情,那就必须要有耐心和感恩之心才行,大家一齐努力,这个社会才会像我们所期待的那样因此变得美好。你呼吁,你激昂,那是你对这个国家充满爱,但是诋毁、挑拨,那就如省长说的那样只能用‘居心叵测’来解释了。   就在杨志远深思之间,李泽成的车到了,是辆面包车。杨志远一看开车之人,竟然是胡子良。杨志远笑着扬了扬手。李泽成其实早就留意到了,一看周至诚竟然亲自来到门口迎接,赶忙让胡子良停下车。杨志远走上去打开车门,发现车上除了李泽成,竟然还有于庆喜,两人从车上跳了下来,都很是随意地拍了拍杨志远的肩膀,和迎上来的周至诚热情地握手。   李泽成说:“至诚省长,你让志远上门口接一接也就是了,怎么好意思惊动你的大驾,说不过去。”   周至诚笑,说:“泽成,你要这么说,也就太见外了。”   周至诚和于庆喜握手,于庆喜笑,说:“省长,听泽成处长说有饭局,我特意赶来也凑个热闹,不知道省长是否欢迎?”   周至诚笑,说:“欢迎之至。”   胡子良把车开到驻京办,停好车,回到这边。李泽成知道周至诚跟胡子良不熟,胡子良一走近,李泽成赶忙就给周至诚做了介绍。   胡子良说:“省长好,我可是来位两位处长保驾护航的,随便来蹭省长一顿饭。”   周至诚哈哈一笑。知道胡子良和于庆喜一样,都是在说客套话,于庆喜和胡子良会没饭局,说来都没人相信,他们只要想去,分分秒秒都有饭局。周至诚一笑,说:“子良,这话虚了不是,你和庆喜,我平时要想请动两位,只怕还真不容易,今天如果不是泽成,你们会来。”   李泽成笑,说:“省长和志远的酒量我都知道,特意带两个帮手。”   周至诚笑:“泽成,难不成,要把我和志远灌醉不行?”   李泽成笑,说:“至诚省长,我可没这意思。我是提防着你们俩把我灌醉了。”   胡子良笑,说:“处长,我今天可是司机,喝酒之事,今天可别找我,我只能在一旁当裁判。”   于庆喜说:“子良,你怎么回事,这还没上阵呢,就当逃兵了,说不过去啊。”   大家哈哈一笑。杨志远笑问:“泽成师兄,怎么唯独少了庆昂兄?”   李泽成笑,说:“他啊,和毕副秘书长陪院长出席国宴去了,要不然,会少得了他。”   大家呵呵一笑。杨志远又问:“师兄,师嫂呢?怎么没见她跟你一起来?”   李泽成说:“我让她下班后自己直接到驻京办来。”   李泽成看了看表,说:“按理也快到了,别管她,我们先进去。”   杨志远注意到,李泽成的手表是块‘双狮’表,三百来人民币,很普通。   周至诚笑,说:“泽成,我们说说话,等一等,无妨。”   胡子良看了杨志远身边的安茗一眼,笑,说:“志远,尽管你不介绍,但我猜也猜得出来,这位肯定就是安茗。”   杨志远笑,说:“不是我不介绍,是没来得及。”   李泽成笑,说:“小师妹,上次欠你一顿饭,这次我可补上了。”   安茗笑,说:“师兄,我得先搞清楚,今天是师兄请客呢,还是省长伯伯请客,因为省长伯伯也欠我一顿饭呢。”   李泽成看着周至诚呵呵一笑,说:“敢情我们都欠了安茗的饭债啊,看来我的债只能欠着了。行,安茗,下次再请你吃一餐。”   安茗笑,说:“这还差不多,吃一顿饭,就把两顿饭的账抹平了,可不合算。”   周至诚在一旁笑,说:“志远,看来小子有福气,找了个会过日子的。”   安茗笑,说:“省长伯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周至诚笑,说:“这话都不懂,不会吧。你这么斤斤计较,自然就是会过日子的人了。”   安茗嗔道,说:“原来,省长伯伯您说这话,怎么感觉比我还会斤斤计较一些。”   大家哈哈一乐。   正说着,李泽成的夫人余小娴到了。余小娴下了的士,看到这些多人和李泽成一起站在驻京办的门口,心知是在等自己,赶忙说:“抱歉,来晚了,让各位领导等,怎么好意思。”   李泽成赶忙把夫人带到周至诚的面前,介绍,说:“这是周至诚省长。”   余小娴说:“至诚省长,您好。”   于庆喜、胡子良和余小娴是老熟人了,自是用不着介绍,杨志远和安茗也用不着李泽成介绍,亲亲热热地走上去,叫:“师嫂好。”   余小娴看了二人一眼,笑,说:“郎才女貌,不出我的想象,不错。”   安茗笑,说:“师嫂,你这话不对,郎才女貌得用来形容你和师兄才对。”   余小娴笑,说:“小丫头,埋汰我吧,用人老珠黄来形容倒还差不多。”   安茗笑,说:“师嫂,看你说的,你这个年龄,彰显成熟气质,那是我们这些小丫头能比拟的。”   李泽成笑,说:“行了,哪有这样互相吹捧的,也不怕外人听见了笑话,走,先进去再说。”   安茗亲亲热热地走到余小娴的身边,说:“师兄,这里谁是外人啊,都是自家人不是。”   余小娴牵起安茗的手,说:“就是,泽成你这话有问题,省长是外人吗,不是;庆喜、子良是外人吗,不是;志远、安茗是外人,不是。只有你了,你算外人吗?”   周至诚哈哈一笑,说:“泽成,小娴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你这话是说错了。”   李泽成笑,说:“小师妹,还是你厉害,我和你师嫂,从来都是一致对外的,你一来,你看,现在整个就倾向你这一边,让我这做师兄的不得不服。”   安茗笑,说:“师兄干嘛,说话酸溜溜的,吃醋了。”   余小娴笑,说:“说,吃醋没用。走,安茗,我们聊我们,他们聊他们的,不管他们了。”   大家一笑,朝里走去。进去一看,余小娴和安茗已经在末席就坐,李泽成一看这样不好坐,有心把两人分开。余小娴和安茗都不干,说:“哪可不成,等下你们一喝酒,我们隔桌相望,想说个话都觉别扭。”   周至诚一笑,说:“泽成,女士优先,今天我们还只能听女士的安排。”   安茗笑,说:“还是省长伯伯比师兄有绅士风度。”   李泽成笑,说:“安茗,你可不能这样,打一个,夸一个。”   安茗朝李泽成做了个鬼脸。大家哈哈一笑,于是顺势坐下。自是周至诚坐了首位,周至诚的左边是李泽成、余小娴、安茗、杨志远,右边成了于庆喜、胡子良。周至诚一看,说:“泽成,就这么一坐,我看今天这酒我非喝醉了不可。”   李泽成笑,说:“至诚省长,你的酒量我还不知道,醉不了。” 第11章 勿忘历史(6)   王怀远一看客人都到齐了,赶忙通知服务员上酒上菜。李泽成一看上的菜都是家常小菜,简单素雅,顿时松了口气,笑着对周至诚说:“至诚省长,今天这桌菜很合我的心意,没有压力,你至诚省长以后请客,我能到就到,也用不着讲什么客气,即便是回请,我也还请得起。”   周至诚呵呵一笑,说:“我可不敢贪功,这菜都是志远点的,好也好,歹也罢,你找他。不过,今后这喝酒吃饭之事,你泽成可不能再行推脱了。”   李泽成笑了笑,说:“看来还是师弟懂我。其实这朋友同事之间,难免不在一起吃顿饭,喝杯酒,聊聊天,随意一些好,要是弄得过于正式,反而感觉生分。”   周至诚笑,说:“泽成既然说大家都是朋友,那我们是不是把这第一杯干了。”   李泽成一笑,说:“好。”   喝完这第一杯,李泽成夫妇举杯一起敬省长一杯,周至诚二话没说,把杯一碰,三人把酒喝了。   等李泽成夫妇跟周至诚喝完酒,于庆喜站起来,也给周至诚敬酒,周至诚笑呵呵的说:“干嘛,看样子,你们这是用车轮战,想把我撂倒啊。”   于庆喜笑,说:“省长,看你说的,刚才泽成处长不是说了,你的酒量好着呢,醉不了。”   周至诚呵呵一笑,说:“这酒量再好也经不起你们的车轮战啊。不过,不管怎么着,你敬的这杯酒,我得喝。”   周至诚笑着和于庆喜酒杯一碰,喝了。胡子良及时跟上,说:“省长,还有我呢。”   周至诚笑,说:“子良这是吃不得一点的亏。不过,既然端了酒杯,那就豁开了喝。”   周至诚端起酒杯,笑呵呵地和胡子良喝了。   安茗笑,说:“省长伯伯既然豁开了喝,志远,我们是不是也该敬省长伯伯一杯。”   杨志远看了周至诚一眼,有些为难,毕竟今天省长和自己都是主人,哪有自家人窝里斗的道理,可在座的,算周至诚年龄最大,职务最高,不敬杯酒又有些说不过去。   李泽成在一旁笑,说:“志远,你是得敬省长一杯,不然说不过去。”   周至诚笑,说:“泽成干嘛,想挑起我们内斗啊。”   周至诚应该是想到了杨志远的为难,他笑,说:“志远,既然安茗这小丫头都把杯举起来了,你也举杯,一起喝了。”   杨志远一笑,和安茗一起举杯,敬了周至诚一杯。周至诚喝完,笑,说:“安茗,其实这杯酒喝得有问题,人家泽成和小娴是两口子,老夫老妻的,他们一起敬酒,自然是应该的。可你和志远是什么,老夫老妻,连证都没扯,这杯酒是不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安茗一听,顿时羞红了脸,说:“省长伯伯,是不是觉得我和志远一起敬您一杯酒,您少喝了一杯,觉得亏了,那我单独敬您一杯好不好。”   李泽成笑,起哄,说:“省长,这杯酒,你得喝。”   周至诚笑,说:“看来我这话把小丫头给惹急了,开始跟我叫板了。”   大家哈哈一笑。   周至诚和安茗喝了这杯酒,笑,说:“志远,现在我们是不是该并肩作战了。”   杨志远一笑,端起酒杯,说:“师兄,我敬你一杯。”   杨志远和李泽成喝完,又和于庆喜碰了一杯。和余小娴、胡子良碰杯,杨志远喝酒,让他们以饮料代之。这一圈下来,就成了二对二,李泽成和于庆喜自然不是周至诚和杨志远的对手,几圈下来,李泽成连连摆手,说:“省长,照这般下去,我和庆喜必醉无疑,罢战怎么样。”   周至诚笑,说:“泽成,你说罢战就罢战,来,来,来,尝尝本省的名菜剁辣椒蒸鱼头。”   李泽成笑,说:“志远,这鱼头是不是你们杨家坳出产的。”   杨志远摇头,说:“我们杨家坳的鱼头可比这大多了,在本省由一家酒楼买断经营,上不了北京。”   李泽成说:“志远,不错,杨家坳在你的带领下,走上了小康之路。”   李泽成看了周至诚一眼,说:“至诚省长,其实我上次到杨家坳感觉最深的还是杨家坳‘老有所养、老有所依’的集体保障制度和合理公平的发配制度。这些年虽然很多的地方经济成长飞快,但人民幸福感并没有随之提升,反而社会的各种矛盾在不断地深化,百姓的平常不满的情绪在积压,究其原因,还是社会福利制度跟不上时代的发展,让人民没有安全感,而且分配制度极不合理,大部分社会财富聚集在一小部分人的手里,人民又岂会有幸福感和满意感。杨家坳人为什么团结,我看除了宗族因素,更重要的是公平。”   周至诚说:“我对此有同感。我相信首长也注意到,所以首长才会说,其路漫漫,任重道远。‘相信党相信政府’不能只是一句空洞的口号,而是要以实际行动来体现,所以这就更要求我们的官员‘做人要存正直之心,行仁义之德’,古人尚且可以做到这一点,何况我们共产党这么一个具有信仰的组织。”   李泽成说:“至诚省长如此关注党风建设、德育教育,近来可有好的想法。”   周至诚说:“至于怎样把理论联系实际,怎样制定完善的考核机制,我在材料中多有提起,我就不一一细说。泽成,前几天,美国的飞虎队光临我省,离开的时候,那么多的群众自发地为老兵们送行,那一刻我感触颇多,不是我们的人民不知道感恩,不是我们的人民忘记了历史,而是我们自身没有正确的引导,没有把我们广大人民的拳拳爱国之心激发出来。我对此这个想法,清明节就要来了,我回去以后,就和钟涛书记商量商量,再提请省委常委会讨论通过,在清明节这天开展一次爱国主义教育。我认为爱国主义教育是党风建设和官德教育最重要的部分,一个领导者如果不爱国,又岂会爱民爱家爱人。”   李泽成点头,说:“至诚省长的这个想法很有现实意义,其实今后不止清明节,但凡重大节假日,都有必要领导干部带头,进行勿忘历史的爱国主义教育,铭记和热爱能使人趋于高尚,使人愈来愈了解并爱好那些真正美丽的东西,从某个方面来说,爱国主义比任何东西都重要,经济发展了,人人一盘散沙,都以自我为中心,不知集体为何物,没有国家概念,试问这样的发展又有何用。”   4月3日,从北京到榆江的飞机于这天上午飞抵榆江机场,周至诚上了奥迪,对于小闽说:“小闽,先上省委。”   杨志远知道,周至诚省长心里的想法已经成形,所以才会如此急切地想要和钟涛书记见一面,谈谈自己的想法,以便取得钟涛书记的支持。杨志远觉得这种爱国主义和德育教育融合在一起的教育模式,作为主管意识形态的省委书记,钟涛根本就没理由拒绝。   杨志远在车上拨了刘书琦的电话,刘书琦一听是杨志远,态度明显地比以前热情,他说:“杨秘啊,怎么,从北京回来了?”   杨志远笑了笑,说:“刘处长,我和省长在机场回榆江的路上,大概会于一小时后到达市区。钟书记在不在办公室,省长有事需和钟书记面谈。”   刘书琦明白周至诚省长从北京一回榆江就急着和钟涛书记见面,肯定所商之事颇为重要,他很是干脆地说:“书记在办公室。”大概是进去问了一下钟涛书记,然后回话,说:“钟书记随时等候周省长的光临。”   杨志远说:“谢谢刘处,到时见。”   杨志远随同周至诚省长来到钟涛书记的办公室,刘书琦一看到两人就热情洋溢地迎了上来,说:“省长,钟书记在等着您呢。”   刘书琦把省长迎进办公室,沏好茶,这才走了出来,和杨志远打招呼,说:“杨秘,首长紧急召见,所为何事。”   杨志远知道,首长紧急召见省长之事,省长到北京后和钟涛有过电话联系,刘书琦不可能一无所知,杨志远笑,说:“首长召见省长,是为党风建设和道德教育之事,至于具体的内容,省长没说。省长此时与钟书记面谈,应该也与此事有关。”   刘书琦对组织纪律自是知道,知道杨志远不会详说,他转身倒了一杯茶,呵呵一笑,说:“杨秘,喝茶。”   杨志远端起茶杯一喝,是今年的新茶,正宗的‘杨家毛尖’。杨志远心想,连部委、省委都采用‘杨家毛尖’作为招待用茶,杨家坳今年开春的茶叶销售情况,不用问也可以想象得到,开局肯定不错。   周至诚走进钟涛的办公室,钟涛一看到周至诚,笑,说:“省长回来了。”   周至诚笑,说:“这不刚下飞机。”   钟涛从办公桌后走了出来,说:“省长刚下飞机,就急着和我商谈,肯定此事很是重要。”   周至诚笑,说:“各人看问题的角度不同,重要与否,就看钟书记怎么看。”   钟涛‘哦’了一声,看了周至诚一眼,笑了笑,与周至诚一起走到沙发区坐下,说:“至诚省长,那不妨说来听听。”   周至诚说:“我这次上北京,首长对我省《关于在现今经济发展过程中扶正官德、肃清党风的重要性和紧迫性的看法和建议》非常重视,深表赞同,有意让我省作为试点,先行一步。”   钟涛笑了笑,说:“至诚省长,思想政治工作是我党战胜一切困难的法宝,可问题是在现今的经济建设高于一切的情况下,怎么去抓,如何才能抓好,值得考究。”   周至诚说:“这次首长送给我们八个字:常抓不懈,功在长远。”   钟涛说:“首长这话对我们的工作很有指导意义。”   钟涛沉思了一下,笑了笑,又说:“省长,我对你还是了解的,你找我,应该是有所思有所想,怎么样,还不说来听听?”   周至诚哈哈一笑,说:“钟书记,你我共事已是三载,彼此还是了解,我这想法必须得到你的支持,才更有意义。”   钟涛也是一笑,说:“至诚省长,该支持的肯定支持。”   周至诚说:“钟书记,我想了又想,觉得有必要在清明节这天,对全省的党员干部进行一次爱国主义教育,我建议召开一次省委常委会,提请省委同意在4月5日清明节这天,全体在家的省委常委、省委委员,在烈士公园举行一次对先烈的祭奠活动。纪念死者,鼓舞生者;勿忘历史,提振精神。”   钟涛表情严肃,说:“好,我同意省长的这个提议。今天下午就召开一次临时常委会,提请常委会通过。”   周至诚说:“好。”   钟涛一看表,说:“省长,到饭点了,要不一起到省委吃个便饭。”   周至诚一听,知道钟涛这话有主动示好的意思,他笑了笑,说:“好啊。”   4月5日,清明节,细雨纷飞。   省烈士公园内,本省十三名常委及部分在省城的省委委员,肃立在省烈士纪念碑前。   武警战士一身戎装,迈着整齐划一的方步,代表省委省政府代表省人大省政协全省人民向烈士敬献花篮。   21响礼炮响彻云霄,山河为之动容。   一鞠躬:为那些在建国后为捍卫民族尊严、保卫祖国领土完整,在朝鲜战争、中苏、中印、中越等战争中,为亿万人民的幸福安宁,不怕艰难困苦、不怕流血牺牲,浴血奋战,一往无前,献出了自己宝贵生命的英烈们;   二鞠躬:为那些在建国前五十年为争取民族独立、国家强盛和人民自由幸福,在人民民主革命战争、抗日战争、人民解放战争中,为亿万人民的自由、民主、独立、幸福,不怕流血牺牲,浴血奋战,一往无前,献出了自己宝贵生命的先烈们;   三鞠躬:为有史记载以来,为那些抵御外强,以民族大义为重,舍生取义的民族英雄们!   自发前来烈士公园祭奠先烈英魂的市民,随着本省的省委常委和省委委员一起,面向烈士纪念碑三鞠躬。   祭奠结束,现场鸦雀无声。细雨纷飞,上万的民众,光着头站在雨中,人们久久不愿离去,任由雨水和泪水流满一脸,鸦雀无声。   杨志远不经意地看了马少强一眼,那一刻的马少强表情凝重,他默默地站在雨中,好一会,才低着头静静地离去,杨志远觉得至少在这一刻,马少强是真诚的。   杨志远觉得一个人哪怕他是多么的贪婪,但只要他还有一点点的良知,当他面对着那些为了人民民主、自由前赴后继倒在征途上的英魂们,心里应该多多少少会有一丝愧疚之情吧。   总有一些是我们不能忘却的记忆:当我们的民族英雄们,金戈铁马,策马扬鞭,生活在当下的我们,是否听到那风中“自由”的呐喊;当我们的先烈们抬着棺材走向抗日战场、托着炸药包站在碉堡下,我们的脑海里,是否浮现‘不朽’这两个字;当我们的英烈们在异国用身体奋勇堵住枪口、用血肉之躯在亚热带的丛林中滚过雷场,作为后人的我们,是否听到了那掷地有声的祝愿‘祖国万岁!’   真得不该忘记,也不能忘记,一个人如果忘记这些,那他就背叛了做人最起码的良知和良心,一个人如此,那他只能是一具行尸走肉;一个政党如此,等待它的只会是昙花一现;一个民族如此,等待它的只能是在滚滚的历史洪流中逐渐消亡。   勿忘历史!因为忘记意味着背叛!意味着消亡! 第12章 春暖花开(1)   这天午餐过后,省政府门口人声鼎沸,热闹非常,本省西部、北部、南部各地需经榆江中转前往杨家坳的十位地级市的市长以及主管农业的副市长和市辖的一百三十五位县市区长齐聚省政府,准备一同前往杨家坳参加今年的全省县域农村经济工作会议。东部三个地级市的市长、副市长以及五十位县市区长则已经经新营先期到达杨家坳。   这次来参加农村经济工作会议大小领导,根据省政府办公厅的硬性规定,一律轻车简行,除了市长可以带秘书外,其余诸领导都严禁带随行人员,在会议召开的这几天时间,只能有劳各位领导亲力亲为。各市有火车经过的都由市长带队坐火车到达榆江,不通火车的地市,则集体坐市政府的中巴准时赶到省政府报到,本省每年大小会议无数,像这般节俭的会议,仅此一次。   杨志远跟随省长坐在第三台大客车上,这台车里除了周至诚省长,还有主管农业的副省长康裕,以及榆江市市长张淮、会通市市长杨明、合海市市长梅雪迎、普天市的市长陶然等十位市长、十位副市长。省农业厅的厅长赵前进以及副厅长杨建中作为列席代表也随车前往。   对于这满车的市长、副市长,杨志远只认识张淮、杨明和梅雪迎,其余诸人,杨志远只知其名,而不识其人。省政府为联系方便,有一本保密级的全省副厅级以上领导的通信录,各位市长大人的名字自然也就在册,杨志远上任以来,没事时就在秘书处拿着这本通信录熟记上面的名字,直到今天杨志远才总算把眼前的这些副市级领导的人和通信录上的名对上了号。   张淮因为是省会榆江的市长,和杨志远时有见面,因为现在王文举和周至诚走得近,张淮自然也就和杨志远亲近几分,尤其是上次在平定喝过一次酒后,张淮对杨志远更是热情。刚才上车的时候,他看到杨志远站在车门边迎接他们这些市领导上车,尽管知道周至诚在车上看着,张淮也不避嫌,亲亲热热地拍了杨志远的肩膀一下。杨志远瞟了周至诚一眼,见省长笑眯眯地看着,杨志远这才放下心来。朱明华是从会通市走上常务副省长的位置的,会通市自然就是朱明华的后方基地,周至诚省长现在和朱明华配合默契,对朱明华多有倚重,会通市的市委书记、市长的人选,如果朱明华坚决不同意,根本就无在省委常委会上获得通过的可能。朱明华属于周至诚这条线,杨明又属于朱明华的线上,自然也就为周至诚所用,杨明看到杨志远很是客气,点头一笑。   市长们依次上车,尽管都是地市级,都是市长,榆江、会通、合海三市的经济总量在全省排名靠前,三个市长理所当然走在前三位,后面才是其他地市的市长,普天属于山区市,经济基础薄弱,在省里的经济版图中不占位置,陶然自然就走在了后面。杨志远虽然和陶然因为老大娘的事情有过几次电话联系,但彼此却从未见过。杨志远虽不认识陶然,但一看上车的顺序,杨志远也能猜出个几分,不管陶然是出于何种目的,杨志远都觉得自己有必要在老大娘这件事上对陶然表示感谢,他等陶然走近,很是热情地说:“陶市长,请上车。”   陶然自是明白杨志远对自己热情的原因,他和杨志远从未谋面,现在见杨志远竟然知道自己,很是受用,对杨志远自是好感丛生。   在所有的这些副厅级领导中,杨志远和杨建中关系非同一般,两人在此种场合见面,更是说不出的亲近,但这种场合,有这么多领导看着,杨志远自是不宜和杨建中表现得过于亲密,杨建中经过杨志远的身边的笑了笑,做了个别人不宜察觉的手势,杨志远一笑,自是心领神会。   待一干领导上了车,杨志远才和办公厅的几个工作人员最后上了车。周至诚坐在前排的位置,看见杨志远上车,周至诚拍了拍身边的座位,说:“志远,坐这。”   杨志远的本意是和办公厅的其他人员一起坐到后面的座位去,周至诚这么一说,杨志远站住了身子,但还是有些犹豫。在北京是因为情况特殊,和省长一起坐于奥迪后排也算是情有可原,今天却是大不一样,这么多市长、副市长,众目睽睽之下,自己一个秘书,和省长并肩而坐,说出去引人遐想。况且康裕的秘书还有各位市长的秘书都坐在了后两排的位置,杨志远更不好和省长同排就坐。   周至诚见杨志远站着没动,笑了笑,说:“看什么看,志远,让你坐你就坐。”   杨志远这才无话可说,在周至诚的身边坐了下来。一车的市级领导看着杨志远在周至诚的身边坐下,都在暗自思量,都听说周至诚省长对杨志远很是看重,周至诚到哪里都喜欢把杨志远带在身边,两人几乎可以说是形影不离,这般看来,杨志远在周至诚省长的心里只怕非一般的秘书这般简单。   各位和杨志远少有联系的市长,都在思量着怎么想办法和杨志远建立联系,陶然倒是心有欣喜,心想好在因了老大娘的原因,自己得以和杨志远建立了联系,这对自己今后的仕途肯定会有帮助。   下午一点,两台保卫部门的警车,五台40座的‘三湘’牌大客车,载着省市县三级领导和省政府农村处、经济处的工作人员,准时从省政府出发,驶往杨家坳。   应该说向晚成在新营实行的一系列变革,开始在新营初见成效。上次周至诚随同首长上杨家坳,公路两旁许多的山坡上还是杂草丛生,时过半年再来,这一次新营大变模样。一踏入新营境内,就不时见两旁的山坡上有成群结队的人在山上开荒植树,干得热火朝天。   周至诚看出了一些端倪,说:“志远,我怎么感觉这一次,新营人的干劲十足,与上次所见大相径庭。你是新营人,对新营的情况肯定熟悉,说说是何缘故。”   杨志远明白省长这话的意思,也知道省长对官场之事了如指掌,自己是新营人,在杨家坳呆了两年多的时候,在杨家坳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作为新营的县委书记、县长对此不可能熟视无睹,肯定会和他杨志远有所联系。退一万步说,即便是以前没有,从他杨志远到省长身边工作的那一天起,新营的县委书记只要稍有点头脑,就不会放过和他杨志远建立起关系的机会,他杨志远是新营人,家在新营,对别的县委书记他杨志远可以拒之千里,对新营县委书记只怕还是会客客气气,有来有往,免不了俗。   省长是过来人,自然对此表示理解,故有此一说。杨志远在省长面前也不愿藏着掖着,既然省长主动问起,他就有心帮向晚成、张开明一把。他实话实说,说:“省长,我在杨家坳的时候,与新营县的县委书记向晚成和县长张开明关系都还不错,大家时有联系。我今年春节在家的时候,和向书记、张县长在一起吃过一顿饭,大家随便谈了谈,我知道新营在推行‘山地使用权证’,此证既可在信用社贷款,又可在农民手中流转。省长您现在看到的情况应该与山地可以自由流转有着莫大的关系。”   周至诚顿时有了兴致,说:“志远,反正没事,你细细说来听听。”   杨志远说:“我们杨家坳的发展对向书记他们的触动很大,让他们明白山区经济的发展,依靠农户传统的单门独户的松散生产模式根本无法让广大的农户脱贫,农户要想致富,必须要走出锢蔽自封的传统观念,主动与市场对接。而现在的市场风云变幻,靠单个农户根本难以应对。新营于是对县乡镇企业局进行了全面的改制,在此基础上成立了‘新营县乡镇生资服务总公司’,政府搭台,农民唱戏。政府与农民资源共享,在生产上与农民以合作、合资、联营等一系列方式的进行全面的合作,经过这两年的尝试,应该是颇有成效。”   周至诚笑,说:“这与你刚才说的‘山地使用权证’又有何种联系?”   杨志远说:“正是有了这些尝试,新营县的农业经济呈现了一种生机勃勃的发展趋势,全县开始出现了多个农业龙头企业。我们杨家坳是龙头,生资服务总公司是龙头,还有多个如竹制品深加工企业、豆制品加工企业、腊肉制品加工企业、食品罐头加工企业等细分农业的龙头正在形成。新营依靠龙头企业的带动,既促进了新营全县农业和农村经济实行区域化布局、专业化生产、一体化经营、社会化服务和企业化管理,又形成贸工农一体化、产供销一条龙的农村经济的经营方式和产业组织形式,使新营农村经济发展和农业企业经营自此走上了产业化的道路。如此一来,以前的荒山,在新营就成了有用的资源,‘山地使用权证’的出现就成了催化剂,把农民的生产热情都点燃了起来。山地自己开发也好,转租也好,都有了‘山地使用权证’作为依据,农民又不是傻子,既可以赚到钱,又有政府出具的依据,自然也就热火朝天,劲头十足了。”   周至诚一听,回过头对康裕说:“看来新营县的这个做法,对我们全省的农业工作有一定的指导性,康副省长,我看有必要让这个县的领导在这次大会上给同志们介绍介绍经验。”   康裕点头赞同,说:“我同意省长的意见,新营的一些做法是值得提倡。”   周至诚说:“现代农业的发展离不开农业产业化。我看很有必要在全省推进农业产业化经营,以此提高农民进入市场的组织化程度和农业综合效益。这既符合农村经济发展的客观要求,又能提高农民的抗风险能力,符合农民的利益,我看就这么定了,志远,等下你到杨家坳后,通知综合调研室的尚平三主任,让他帮助新营县加快整理出一份材料出来,让新营在这次农村经济工作上发言。”   杨志远说:“好。”心里暗自高兴,向晚成也好、张开明也罢,一旦在这次会上作为典型发言,成绩都是新营的,向晚成和张开明这两年来的辛苦努力就没白费,值得。   杨志远和周至诚省长的对话,后排的市级领导听得清清楚楚,心里清楚,新营县的成绩做得再好,如果没有杨志远的推荐,那也是白搭,因为省长没机会知道详情,新营也就不会存在露脸的机会,在官场的人都知道,新营在会上这么一露脸意味着什么,新营的书记、县长得分了,将来肯定有机会更进一步。市长们于是更加坚信,杨志远在省长面前说得上话,市里今后务必要想方设法与杨志远建立良好的关系才行。   杨建中对新营取得成绩的原因清清楚楚,知道杨志远在其中出力不少,现在一见杨志远在省长面前根本不提自己,心想,志远这人够意思,向晚成没看错人。   车队到达杨家坳,已是下午五点,大客车停到樟树下。付国良和省政府办公厅的一部分工作人员早就先期抵达杨家坳,安排相应事宜。车队一到豁口,早有人向付国良报告,付国良一听省长到了,赶忙到樟树下来迎接。   杨志远随同周至诚、康裕下了车。周至诚一看付国良,笑,说:“国良,人都到齐了吗?”   付国良说:“东部三市的市长、县长都到齐了,就等省长您这大队人马与我们会和了。”   周至诚呵呵一笑,说:“好。这一次我们就来一个煮酒论英雄,把这个农村经济工作会议开出个新意出来。”   付国良问:“省长,开餐时间定在六点,还有一个小时,要不您先休息一下?”   周至诚看了康裕一眼,说:“康副省长,要不听国良的。”   康裕笑,说:“一路风尘仆仆,是得洗把脸。”   周至诚一笑,说:“志远,到了杨家坳,可就是到了你的地盘,你带路。”   市长们被安排南山之中,一市一栋,有工作人员带市长们入住,市长们纷纷向两位省长先行告辞,一眨眼就隐入到南山的树林之中。周至诚和康裕的住处被安排在老虎嘴,杨志远带着周至诚和康裕踏着青石板铺就的山路朝老虎嘴走去,山花烂漫,泉水叮咚,康裕是第一次到杨家坳,他由衷地赞叹,说:“志远,你们杨家坳如此秀美,说实话有些超乎我的想象。”   周至诚笑,说:“康副省长,不只限于你,每一个第一次到杨家坳的人都会深有同感。”   老虎嘴。周至诚上了别墅二楼,站在窗前极目远望,杨家坳的湖光山色尽收眼底,映山红漫山遍野,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淡淡的花香。周至诚就着竹子渡过来的山泉水洗了一把脸,清凉清凉。周至诚用手捧起山泉,喝了一口,凉中带甜。   杨志远说:“省长,这样可不卫生。”   周至诚笑,说:“城里的自来水,会有如此水质,只怕未必。”   晚餐是在老虎嘴的小食堂吃的,在小食堂就餐的除了周至诚、康裕,还有各地市的市长、副市长。因为省长有要求,本次会议期间禁止喝酒,这饭就吃得简单,三下两下就吃完了。大家放下碗筷后,康裕笑,说:“省长,今晚怎么安排?”   周至诚笑,说:“还能怎么安排,自然是自由活动咯。”   梅雪迎是本省唯一的女市长,这时候女性的优势就发挥了出来,梅雪迎笑,说:“省长,可不能这样,您得密切联系群众不是。”   周至诚笑,说:“你们有哪一个是群众。”   梅雪迎说:“那就请省长密切联系市长如何。”   周至诚笑,问:“怎么联系?”   梅雪迎说:“我刚才问了志远,这旁边就有一个酒吧,听说省长的歌唱得不错,要不晚上听您唱两首,我来给您伴舞。”   周至诚笑:“行,你们陪康副省长先去娱乐娱乐,我散散步再来如何。”   梅雪迎说:“省长,那可说定了,您可得早去早回。”   其他的市长们都看着梅雪迎和省长说笑,谁都不敢吭声,知道这就是梅雪迎作为女市长的优势,换了别的市长,只怕谁都没这勇气。   周至诚有饭后散步的习惯,杨志远和付国良陪着周至诚朝山下走去。不时有与会的各县县长与周至诚擦肩而过。县长们看到省长,老远就听下脚步,等周至诚走近,毕恭毕敬地向省长问好。全省185个县市区长,周至诚认识的可以说是寥寥无几。县长们向周至诚问好,周至诚微微一笑,点点头。   杨志远还真以为周至诚是想散步,没想到周至诚走到了山下,突然说:“志远,既然到了杨家坳,那你就带路,上你家去走走,跟你母亲问声好去。”   杨志远有些感动,他微微迟疑了一下。周至诚笑,说:“磨磨唧唧的干嘛,快点走,等下还得去拜访一下杨石老先生,和老先生聊上几句。” 第12章 春暖花开(2)   第二天一早,杨家坳照例于早晨举行升旗仪式。   周至诚早上起床后,和杨志远在老虎嘴的凉亭边进行晨练,早上的杨家坳空气更为清新,映山红花团锦簇。周至诚深深地吸着了一口气,只觉一股薄薄的带着湿润的清凉直入心底,沁人心脾,周至诚一时心清气爽,无与伦比。   周至诚由衷赞叹,说:“志远,你们杨家坳还真是一颗藏在深山的明珠,一旦广为人知,今后的旅游收益只怕非同小可。”   杨志远笑,说:“省长,您要是到石柱峰下去走一遭,您就知道什么叫鬼斧神工,什么又是世外桃源了。我想用不了多久,旅游生态农业就会成为杨家坳的又一大产业。”   周至诚笑,说:“志远,本省是农业大省,山高林密,像杨家坳这样具有原生态的地方应该还有不少,你觉得其他地方是不是也可以像杨家坳这样在原生态旅游上做做文章。”   杨志远说:“省长,湖南的张家界这个新兴的旅游城市的成功,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一个地方要想发展旅游,就看怎么给旅游定位。本省水资源丰富,将来水上项目肯定可以给本省的农民带来好的收益。”   周至诚点头,说:“目前来看,制约本省原生态旅游发展的还是交通,也不知道那个叫乔治的总裁是不是把我们的方案提交给董事会讨论了。”   杨志远说:“我总觉得这事靠谱,随着经济的发展,车流量的增多,收费高速公路肯定有利可图,乔治他们那财团岂会轻易放过。”   周至诚说:“这也是本省经济实力不济,不然这等好事我还真舍不得拿出去。不管他,我省可以走一步算一步,高速公路修不起,可以先立项。我们还可以争取国家的部分支持把原有的国道、省道改成一级公路,这对本省经济腾飞同样可以起到关键作用。”   正在这时,林觉和杨广唯捧着国旗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走到旗杆下,举行升旗仪式。杨广唯展开鲜红的旗帜,国旗在雄壮的国歌声中冉冉升起,在老虎嘴迎风飘扬。周至诚一看是举行升旗仪式,赶忙与杨志远一起,面向国旗,行注目礼,一直目送着国旗升到了旗杆的顶点。春播春耕时节,杨家坳的乡亲们都起得早,早就在地里忙活了,国歌一响,田间地头的乡亲们全都停下了手里的农活,面朝老虎嘴,注视着国旗慢慢地从老虎嘴升腾起来。   周至诚说:“志远,看来你们杨家坳在爱国主义教育上已经先行了一步。”   杨志远说:“对于我们杨家人来说,国家的定义其实很简单,有国才有家,国之不存,何谈有家。”   周至诚说:“一个最简单的道理,却不是人人都懂的。其实国和家是一种互相依存的关系,没有国,自然没有家,同样没有家,又何来国。人和人,国与家,本来就是相互依存,‘人’字怎么写,一撇一捺而已,‘人’字写起来简单,可做人却未必容易。还是老祖宗智慧,一个简简单单的‘人’字,却是包含了许多人生的哲理,任何一方倒了,另一方未必就可以安然无恙,只怕无法想象。”   上午按计划是要开会全体大会的。杨家坳没有大型的会议室,林觉和付国良商量后,征得杨石的同意,把杨氏宗祠的大堂辟出来,摆上桌椅板凳,虽然简单,倒也像模像样。没想到临开会前,周至诚改了主意,周至诚说:“国良,杨家坳山清水秀,我看我们还是改改旧套路,搞搞新意思。我们先参观参观杨家坳的生产情况,大家边学习边讨论。”   康裕笑,说:“省长,这是干嘛,开阔眼界?”   周至诚笑,说:“就算是理论联系实践吧,我为什么要把会场定在杨家坳,是杨家坳对本省的农村经济工作,要许多值得借鉴的地方,我希望大家在参观的同时,大家畅所欲言,我希望大家结合本市、本县具体的情况,谈谈自己的工作思路和想法。”   杨志远一听,省长这个主意太棒了,这种带着命题的参观学习和讨论只怕谁都不敢掉以轻心,这不是走走看看这般简单,得有所思考才行。省长这是在现场检验市长、县长们的执政思路,谁都知道政府的工作报告是固定的创作班子写的,领导们一般只需在台上照本宣科就行了。省长如此,就是要突破领导们平时故步自封的思维,解放大小领导的思想。这对面前的这些领导来说,是机遇也是挑战,你的工作思路新颖,有实用意义,自然就会引起省长的注意,为仕途加分,当然如果了无新意,让省长认为你是无能之辈也就麻烦了。   杨志远留意了一下,有县长跃跃欲试,一脸兴奋,也有县长灰头灰脸。跃跃欲试者自然有几分才学,希望借此引起省长注意,灰头灰脸者,一般都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之类,平时就缺失创造性思维。   杨志远这时在人群中看到了向晚成、张开明和杨建中站在了一起。按省政府办公厅的要求,这次参加县域农村经济工作会议,出席会议的为各县县长,向晚成是书记,没其什么事。可省政府办公厅在杨家坳搞了这么大一个活动,向晚成作为本县的主管领导不可能不到杨家坳来,毕竟这么多的人光临杨家坳,有许多的问题需要协调,比如说交通问题,比如说安全问题,少不得向晚成,也少不得洪然。   杨志远看了向晚成一眼,向晚成见杨志远注意到了自己,笑了笑。   周至诚接着说:“我希望大家多开动开动‘这个’。”   周至诚说‘这个’的时候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个’的意思就很好理解了,这就是思想。   本来按杨志远的意思,今天进工业园参观,由林觉带领比较妥当,毕竟自己现在已经不是杨家坳的董事长,而是省长秘书,由自己带大家参观不伦不类。   周至诚听杨志远一说,摆摆手,说:“志远,参观之事,还就你比较合适,这样我们可以边走边看边谈,权当是在开会。”   杨志远笑,说:“总感觉有些别扭。”   周至诚笑,说:“这有什么好别扭的,杨志远同志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就这么办了。”   大家善意地一笑。杨志远于是带着大家踏着青石板路,朝工业园走去。今次参观不同以往,时间充裕,用不着走马观花。茶叶加工车间,一台台的老式碾茶机,在水的动力下,吱吱呀呀碾着新茶。   周至诚开始发问了:“本省是个山区省,茶叶、马铃薯、中药材、辣椒、水果等一直都是本省的农业产业的支柱,但一直以来全省农民人均纯收入并不高,农民依靠这些根本无法脱贫致富,我想大家谈谈,在本省农业基础薄弱、农村发展滞后、农民增收困难的状况,杨家坳给大家一种怎样的启迪?”   杨志远一听,就知道省长所提这些问题在今天上午省长要作的《全省农业农村工作报告》中都有提到,往年全省农村经济工作会议,这类问题没少在报告里出现,但每年提,具体的落实情况到底如何,只怕没有几个人真正清楚。省长这次一该形式,略作变通,直接把问题摆到现场来谈,这自然就比省长在会场上照本宣科,一字一句读《全省农村农业工作报告》,下面的小领导拿着笔在报告上装模作样地划着红线,要具渲染力得多。杨志远知道每年《全省农村农业工作报告》的重点,也无非就是这三点,如何改变农业的薄弱基础?如何引领农村走向发展的道路?如何在原有的条件下让广大的农民增收?   这是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又是一个每年无法回避,必须要谈到的问题,现场顿时鸦雀无声,只有碾茶机吱呀的声响。周至诚扫了大家一眼,笑了笑,开始直接点名,说:“那好,我们就请新营县的县领导结合新营的实际情况来谈谈。”   杨志远知道,自己昨天和省长的谈话省长是记在心里了,故才如此直白的点名,有意考考。向晚成既然在场,张开明自然不会去和向晚成争功,他推了向晚成一把,低低地说:“向书记,这个问题还是你来答。”   向晚成一笑,没有推辞,走出人群,说:“省长,我是新营县的县委书记向晚成。”   周至诚一笑,自然明白向晚成为什么会在现场,他点点头,说:“好,就由你向书记来回答。”   向晚成对新营的情况成竹在胸,当即就说:“其实让农民增收,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发展绿色农业和农业深加工企业,我们新营的农产品主要为茶叶、竹木、瓜果菜蔬。这两年来,我们进行了一系列的变通:抓大放小;抓服务,重落实;走出去,请进来;抓信息,促生产。所谓的抓大放小:就是利用县里有限的资源,集中力量,在税收、资金、人才等方面,扶植一二家农业龙头企业,以点带面。龙头企业活了,就会带活一大片,农民的收入增长了,生产积极性高就了,农村经济才会步入良性循环。而抓服务,重落实:就是改变政府机关懒散的工作作风,转变政府的工作职能,改制政府职能局,变监管为服务,相关工作人员都得下田间地头去,落实农业生产,时时刻刻掌握农民的第一手生产资料,为政府的决策随时提供依据。大力支持和帮助农民成立专业合作组织,为农民开展信息、技术、培训、质量标准与认证、市场营销等服务。金融机构支持农民专业合作组织建立农产品深加工企业、帮助农民购置农产品运销设备,并且县财政会适当给予贴息政策。”   周至诚一摆手,让向晚成暂停了一下。周至诚说:“刚才向书记提到了‘抓服务、重落实’这个问题,其实这就是我们共产党人端正党风、肃整官德的具体体现,做任何事情如果你时时刻刻把民众放到了首位,就没有什么事情办不成,没有什么事情办不好的。”   杨志远一听,知道向晚成这一点说到省长的心坎上去了,省长这段时间一直对党风廉政建设、官德素养教育倍加重视,而密切联系群众,密切干群关系,就是党风廉政建设和官德教育最终的体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向晚成的‘抓服务,重落实;走出去,请进来’就是让官员放下官架子密切干群关系的一种亲民的表现,省长和向晚成所言的实质一样,只是提法不同而已。向晚成所言的这些,就是理论和实践的有机结合,就凭这一点,向晚成就让省长记住了。   周至诚说完,笑了笑,说:“向书记,你接着说。”   向晚成点点头,接着往下说:“‘走出去,请进来;抓信息,促生产’跟省长刚才说的党风建设异曲同工,无非就是改变干部的工作作风,让干部走出去,把好的农业企业,好的农业人才请进来,把全国各地农产品市场的信息反馈给农民,让农民合理的安排农业生产,改变农民丰产不丰收的状况。应该说,经过这两年的摸索,成绩胜过失误。”   向晚成说:“总之,我们新营的这些做法就是积极推进农业产业化经营,提高农民进入市场的组织化程度和农业综合效益。推进农业和农村经济结构调整,增强农业的市场竞争力。搞好服务,开拓市场,搞活农产品流通,健全农产品市场体系,把千家万户的农户和千变万化的市场联结起来,把农业生产改造成与市场经济相衔接的社会化大生产。建立和扶植大型农产品加工和营销型企业。鼓励发展各类农产品专业合作组织、购销大户和农民经纪人。不重形式,只要是对农民的增收有益的路子,我们都予以支持和扶植。”   杨志远一听,心想没看出来,向晚成的表述能力如此之棒,这毕竟是省长临时提问,不是照本宣科,他的这番话,谁都听得出来,如果向晚成不是经常在第一线,如果不是经常思考,向晚成根本就说不出这么多的框框道道来。   周至诚看了向晚成一眼,点点头,当即表扬,说:“看来向书记平时没少用功。好,作为一县之主官,心有百姓,心想百姓,不错。”   向晚成一听,外表平静,内心狂喜。   向晚成忙说:“其实新营现在所做的许多工作与杨志远同志的帮助不无关系,如果没有杨志远同志给我们提出好的工作思路,我们县委县政府的工作也不敢一个劲地往前走。因为有杨家坳成功的例子在先,所以胆子也就大了一些。”   周至诚哈哈一笑,说:“许多事情如果你不走出第一步,又岂会知道思路是对还是错,胆大心细,才可成事。”   杨志远笑,说:“向书记,你可别害我。省长,您别信他的,我和他只是随便扯扯,哪有什么工作思路。”   周至诚笑,说:“向书记,不管怎么样,能虚心请教,学以致用,就值得称赞。”   周至诚说:“农村农业工作的内涵和任务,它具体的表现就在于农村的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和党的建设,这几个建设相辅相成,互为促进,方能成为一个有机的整体。这是什么,这就是我们本次农村经济工作的实质。”   康裕、付国良明白,省长把在《全省农业农村工作报告》中的讲话内容,先行在这里说了。二人都觉得周至诚这个会开得有意思,比在会议室里开的效果强了不知道有多少倍。   康裕笑,说:“省长,你这是顺带就把工作报告做完了。”   周至诚一笑,说:“我看了看,现场至少没有谁打瞌睡。”   大家呵呵一笑。   康裕说:“照杨家坳的这般发展,我看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本省首屈一指的农业产业化的龙头企业。”   周至诚感慨,说:“乡镇企业、村集体企业将来肯定会异军突起,成为我国国民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和国民经济发展的新增长点。”   杨志远说:“省长,您说得太对了,要知道随着经济和社会的发展,乡镇企业只要适应了市场需求变化、产业结构升级和增长方式转变的要求,通过股份制和股份合作制等所有制改革,建立现代企业制度,及时调整发展战略和发展模式,加快技术进步,加快体制和机制创新,促进产品更新换代和产业优化升级,将来肯定有一大批农产品加工业企业脱颖而出。”   周至诚一笑,说:“我希望到时候,这样的企业在本省遍地开花才好。”   周至诚一抱拳,说:“这个理想将来能不能实现,就要靠今天在场的各位了,我在这里先谢谢大家了。”   市长、县长们跟着杨志远在工业园里转了一圈,如果说,先前大家对周至诚选址杨家坳还心有疑虑的话,那么看到杨家坳的真实情况,大家的态度完全转变,心想杨家坳能取得如此傲人的成绩实属不易,确实值得自己好好学习,回去好好总结,这对自己今后的工作肯定有所帮助。   胡捷上次因姜慧的缘故到杨家坳看了一圈,杨家坳那时的变化还没有现在这般大。胡捷心里直想,真不知道杨志远这人是怎么想的,和杨家坳公司的董事长比起来,当一个省长秘书不见得会好到哪去,省长秘书的权力是大,可只要其不敢受贿就是穷人一个,当这个杨家坳公司的董事长多好,要钱有钱,想怎么潇洒就怎么潇洒,谁会管你。想要权力,用钱收买就是。   张淮也是心有感叹,只不过他和胡捷的想法有些不太一样,他想,杨志远这人舍得弃,由此可见此人大气,目光长远,将来必定会有所得。所谓舍得舍得,有舍才会有得,此人可交也。 第12章 春暖花开(3)   上午大小领导边参观边谈,杨家坳鸟语花香,大家都是心旷神怡,心情舒畅,在这样的一种景致之中,领导们自是少了许多顾虑,畅所欲言,这一路下来,一个个都觉受益匪浅。杨志远带着领导们从山茶油萃取车间出来,一看已到用餐时间了,就提醒周至诚,说:“省长,该去食堂吃饭了。”   周至诚笑,说:“时间过得也太快了,就到饭点了?几点了?”   杨志远说:“12点30分了。”   周至诚一点头,说:“是该就餐了。行,大家都吃饭去,怎么着也不能让同志们饿着肚子工作不是。”   付国良一看,赶忙追问了一句,说:“省长,下午怎么安排?”   周至诚看了康裕一眼,说:“康副省长,有何意见?”   康裕笑,说:“听省长的。”   周至诚笑了笑,说:“既然是工作会议,有些程序还是要走的,我看下午就按程序进行,大家走了一上午,也该坐下来听听文件精神了。”   付国良于是大声宣布,说:“同志们午饭后休息一下,两点准时在杨家祠堂开会。”   下午的议程相对来说,就比较简单了。   会议由付国良主持,第一项议程本来是由周至诚省长作《全省农业农村工作报告》的,周至诚摆摆手,说:“该说的主要内容,上午我都已经说了,材料同志们已经人手一份了,我看也就没有重复的必要,同志们回去看看也就是了,我们节省的时间,好让同志们开展自由谈。”   付国良一笑,说:“那就进行第二项议程,由康裕副省长作《关于大力发展现代农业,扎实推进农业生产水利化、农机化、科技化、合作化的工作报告》。”   这是在杨家宗祠,不是在省政府礼堂,在省政府礼堂开会,省领导们在主席台上自然都是正襟危坐,一脸严肃,不苟言笑。但今次不同以往,今天这个会场去繁就简,前台就一张桌子,谁发言,谁就坐到台上,连省长不发言都坐在了台下。   康裕前台就坐,在这样的环境下,自是一改平日里在台上的严肃劲,他笑了笑,说:“至诚省长这是在当甩手掌柜,省长报告中的精髓大家都有体会,我可没有省长那般高的理论水平,只能照本宣科了,希望同志们千万别打呼噜就是。”   大家嘻嘻一笑,周至诚在台下,笑,说:“康副自谦了不是。”   康裕的报告自然是以同志们开始,然后就是关于大力发展现代农业的必要性、合理性,一二三四五。杨志远坐在后排,康裕副省长的这份报告是调研室的尚平三他们写的,杨志远早就拜读过,但这次康裕副省长所作的报告与杨志远看到的有些不同,增加了不少新的内容,康裕副省长在这份报告里首次加入了‘休闲农业、原生态农业’这个概念,还提到了农业产业化以及龙头优势企业在农业产业化中的重要位置和影响。这些都是前几天杨志远看到的原稿中不曾提到的,这些肯定是今天上午的现场会让康裕有所感,临时增加进去的。杨志远觉得康裕这么一改,这份报告就多了一些实质性的、可操控的内容,倒也不能说康裕是在泛泛而谈。   周至诚在台下一听,也觉得康裕的报告,有了新意,感觉不错,心想就凭康裕这份报告里的认知,这趟杨家坳就没白来。试想还有什么比让一个主管农业的副省长提高认知力更成功的事情了。   康裕作完报告后,是社港县的张县长作报告,社港县杨志远知道,是全省的农业大县,属普天市管辖。杨志远听了一下,觉得这个张县长的汇报材料很有意思,材料的内容大意是,社港县政府在去年全县西瓜大丰收、西瓜卖不出去的情况下,如何急群众所急,全县干部在县委县政府的号召下,全力为农民推销西瓜。杨志远觉得这个报告之所以有意思,是因为县委县政府这种务实帮农的工作作风和工作态度非常值得肯定,你要把它作为道德模范的典型来树倒也不是不可,但要是把它拿到这种全省的农村经济工作上作为经验来谈,就有些意思,值得考究了。杨志远觉得社港县的这个做法纯属亡羊补牢,社港县县委县政府的工作还是没有走到前面,为什么就没有在全县瓜农大面积栽种西瓜苗的时候,就有所警觉,加以疏导,把可能出现西瓜大面积丰收的情况考虑进去,在苗头初现的时候发动全县干部出点子想办法,肯定要比事到临头再行动,效果要好得多,结果自然也是天壤之别。   新营之所以能在本次会议上发言,是因为省长临时提议的,向晚成的发言也就列在了最后一个,他的《合理布局、重点发展:关于农村股份制农业企业的几点想法和建议》可以说是一鸣惊人,让人为之一震。报告中提到了关于扶植农业龙头企业到城市开办农产品超市,让企业逐步把销售网延伸到城市街区,加强产地和销地批发市场的密切联系这一点,恰恰是对社港县张县长的补充,一个扶植在前,一个帮助在后。虽不冲突,但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工作思路。   以杨志远对周至诚的了解,这个会开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果不其然,等向晚成发言结束,周至诚站起来,到台上坐下,说:“首先我代表省委省政府对社港县县委县政府表示感谢,对他们这种急农民所急的工作作风表示赞赏。农民有困难,政府帮助解决,这很好,这是我们党员领导干部必须做的,领导干部如果在农民出现困难的时候不管不顾,那人民还需要我们政府做什么。”   周至诚停了停,说:“表扬归表扬,该反思的我们还是要反思。现在这个问题就值得我们思量:瓜农为什么会丰产不丰收?”   台下一片寂静。周至诚看了一下,点名,说:“梅市长,要不你来谈谈?”   梅雪迎站了起来,说:“我们合海市下面的县也曾经出现过这样的问题,农民菜地里的白菜宁愿烂掉也不收上来去卖,因为卖白菜的钱,还不够从地里收菜的工钱。这样的事情,隔个一两年就会发生一次,为什么现在的农民不愿意种菜,作粮,就因为辛辛苦苦忙活了一年,到头来还得亏钱,还不如让田荒着。”   周至诚说:“除了合海,榆江呢,会通呢、林原呢,是不是都曾经出现过这样的问题。”   各位市长纷纷点头。周至诚说:“好,既然都曾经出现过这样的问题,那大家说说,这个的成因是什么?”   自然是各有不同,有市长县长说现在的农民趋利,头年什么农产品赚钱,第二年农民就一窝蜂地上,这量多价就贱,自然就丰产不丰收。也有县长说现在是市场经济,政府不可能要求农民去做什么,不做什么,一旦政府有所要求,出了问题,农民肯定会找政府,会因此增强政府的工作压力和工作负担,政府只能听之任之,让市场经济的天平引导农民走向成熟。   周至诚说:“大家说的这些都有一定的道理,但这话未必就对,政府是不能要求农民去做什么,但农民种出来的菜就卖2分钱一斤,简直便宜得不可想象,市民餐桌上的菜也会是2分钱一斤?我问问大家,大家吃过2分钱一斤的白菜没有?没有吧,我看2毛都不止吧。”   周至诚看了台下的向晚成一眼,说:“新营县的一些做法很值得借鉴,那就是让干部走出去,加强产地和销地批发市场的对接;让龙头企业走出去,扶植农业龙头企业到城市开办农产品超市,让新营的农产品直接走进千家万户。这样做的好处是什么,信息流畅,互通有无。向书记,你们县是不是还有白菜烂在地里不收的情况。”   向晚成一看周至诚点名,赶忙站起来,说:“我们新营经过这两年的努力,尽管还是有农民一窝蜂种植同一品种的现象,但问题没有以前严重,倒也不存在农产品烂在地里不收的情况。我们新营现在在全国的主要农产品交易市场都有自己的办事处和信息采集点,新营县生资服务公司现在有了一定的规模,信息多,渠道广,对国内外农产品市场的需求和销售情况都有了解,也会去甄别分析,抵御风险的能力自然就比普通的农户强。现在新营有许多农民为图省事和生资公司签订合同,农民只根据订单种植和生产,不负责销售,旱涝保收。生资公司刚刚成立了一个出口部,第一批出口韩国的十个货柜的农产品已经从上海起运了。”   周至诚说:“上午,向书记谈到了农业深加工和扶植龙头企业的问题,现在向书记又细说了信息对接的问题,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新营农业农村工作的思路已经突破了原来的条条框框,自成体系,有成效。”   周至诚说:“当然,我不是说,新营的生资服务公司有成效,各个县就回去一窝蜂的成立生资服务公司,要是这样,大家就不是什么县长,都是种菜的农民兄弟了。要知道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特性,要因地制宜,取长补短,根据当地的实际情况制定政策才行。更主要的是我们作为一方领导,要时时刻刻开动脑筋,要做到未雨绸缪,方能决胜千里。我刚才说了社港县‘急农民所急’的做法值得肯定,但在此之前,我们是不是还可以做到‘想农民所想’,如果这两点结合在一起,那就更值得称赞了。”   周至诚笑了笑,说:“我们不能因为农民西瓜丰产了,就号召全县人民吃西瓜;大蒜丰产了,就号召全县人民吃大蒜,弄得全县人民一开口,满口的大蒜味,那只怕农民口袋没多几个子,市民们的意见又出来了。我希望大家目光长远,思路清晰,灵活,我省的农业经济才会大有希望。”   会议至此告一段落。周至诚喝了一口水,笑了笑,说:“向书记,露个底,去年的财政收入是多少?”   向晚成笑,说:“去年大约有一亿五千万。”   周至诚问:“支出呢?”   向晚成说:“一亿二千万,盈余三千万。”   周至诚笑,说:“大家看看,首长给我们农博会提的字没错吧,农业大有可为,农业必有可。我看向书记现在的日子是越来越好过了。”   向晚成说:“今年的日子是好过了,不过以前的旧债还余留不少,还得慢慢还。”   周至诚说:“慢慢来,只要我们齐心协力,日子只会越过越好,没有越过越差的道理。”   向晚成说:“是。去年主要是几家龙头公司发展很快,杨家坳公司所得税就交了近千万,再加上各类流转税之类,差不多就到两千万。”   周至诚说:“听听,什么概念,难怪向书记一口一个龙头公司。有利可图,谁不愿意干啊。”   周至诚问社港县的张县长,问:“张县长,你们县是农业大县,去年的财政收入是多少?”   张县长说:“不到一个亿,日子过得紧巴。”   周至诚说:“不怕,我对你们这一届班子很有信心,因为你们班子成员具有一心为民的优秀品质,只要你们回去以后多多开动脑筋,肯定可以做出一番成绩来。”   最后,周至诚省长做了总结性发言,说:“我也不多说了,还是套用首长的话,只要我们全省人民齐心协力,农业经济大有可为、必有可为。”   会后,杨志远跟随周至诚、康裕回老虎嘴。周至诚和康裕在前,杨志远、付国良和康裕的秘书在后,周至诚走在青石板上,一路欣赏着两旁的风景,走到半山腰,周至诚看着山脚下的杨家湖,突然问了杨志远一个有意思的问题。   周至诚说:“杨志远,你说说,农业生产模式,从大集体制到联产承包责任制,现在又回到了股份合作制,股份合作制算不算大集体,这其中有何必然的联系。”   杨志远笑,说:“省长,您这是在出考题呢,其实大集体未必就一无是处,联产承包责任制未必就都好,股份合作制也不一定就是灵丹妙药。每一种农业生产模式的出现,都有它的成因,是特定历史的特定产物。任何事情都不是一成不变的,今天股份制有成效,未必就会适合明天的发展,一旦无法适应历史的洪流,肯定就会有新的生产模式冒出来。分分合合其实很正常,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对的时候就合在一起,错的时候就分开,天下大势都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农业生产制度也就没有什么固定的生产模式,万变不离其宗,让口袋鼓起来才是硬道理。”   周至诚呵呵一笑,说:“康副省长,你觉得志远这话可有道理。”   康裕笑,说:“我觉得很对,存在即为合理。历史总是以一种进两步退一步的方式在迂回前进,它不会因为你的制度不对就不前进了,它会给你一种自行修正的过程。”   周至诚笑了笑,说:“康副省长,那你说说二十年后的中国会是什么样子。”   康裕笑,说:“二十年后的中国肯定繁荣昌盛,国富民强,只是再过二十年,你我都成糟老头了,只怕都要拿着拐杖走路咯。”   周至诚笑,说:“康副省长,没有这么夸张吧。”   康裕笑,说:“再过二十年,就该由志远他们这一代人来引领乾坤了。”   周至诚笑,说:“这倒也是,二十年后,康副省长,我们就让志远带着我们这些糟老头子重游杨家坳。”   康裕朗朗一笑,说:“好,省长雄心不减,我定陪之。”   周至诚看了一下付国良一下,说:“国良,明天怎么安排?”   付国良说:“明天没什么重要的议程了,上午扫尾,下午散会。”   周至诚笑,说:“既然这样,明天增加一项内容,上午植树,让大家接受一下劳动锻炼。”   付国良说:“好,我来安排。”   晚饭之后,杨志远抽空回了一趟家。昨天因为杨志远跟周至诚、付国良在一起,张青根本没机会问,现在一看杨志远回来,就问:“儿子,上次让你在城里买房子的事情,你是不是去看了?”   杨志远还真把这事给忘了。他摇摇头,笑,说:“妈,这事情一多,就把这茬给忘了。”   张青爱怜地看了杨志远一眼,说:“这次回到省城后记得把这事办了,免得我老是揪着心。”   杨志远说:“好。”   杨志远喝了一口水,说:“妈,明天下午我就跟着省长直接回省城了,可能没时间再回家来,先和你说一声。”   张青笑,说:“你忙你的。”   正说着,林觉和向晚成、杨建中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杨志远一看,赶忙迎了上去,说笑:“几位领导,怎么有空来了?”   杨建中笑,说:“你才是领导,你说我们在一起两天了,到现在才算是真正说上话。”   向晚成笑,说:“就是,现在大家想见一面都不方便。这不知道你回家来,我们就偷偷地跑来,大家说说话。”   杨志远笑,说:“向书记,这一次,你加分了。”   现场也没别人,向晚成笑,直说:“志远,这得谢谢你,如果没有你给我解放思想,很多事情我想都不会去想。如果你不在省长面前进言,我向晚成也得不到这样露脸的机会。”   杨志远笑,说:“向书记,以我对省长的了解,他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表扬你,不会只是说说,该用你的时候,肯定会用你。”   向晚成笑,说:“怎么用,一个萝卜一个坑,得有位置不是。”   杨志远笑,说:“林原没有,其他地方就没有了?”   杨志远的意思最明白不过,大家都是聪明人,根本用不着杨志远说透,就明白杨志远这话所指,大家微微一笑。   林觉沏了一壶茶说:“这是今年新出‘眉儿金’,大家品品,这新茶的品色怎么样?”   杨建中哈哈一笑,说:“不用品,错不了,茶味儿已经出来了。”   杨建中这话同样是有所指,大家相视一笑,静心品茶,再无多话。 第13章 得失之间   开完全省农业经济工作会议回到榆江不久,这个周六,杨志远趁省长下午休息的时间,去省委招待所周边的楼盘看了看。此时,本省的房地产市场还不景气,省委招待所周边只有两个竣工的楼盘待售,售楼部里冷冷清清的,鲜有人员进出,看到杨志远走进售楼部,售楼顾问的脸上顿时乐开了花。杨志远把两个楼盘综合分析了一下,觉得‘开元盛世’的楼盘比较合自己的心意,一则此楼盘离省委招待所近,走路用不了十分钟就到了,工作方便;二来房型的设计和布局都比较合理,楼盘四周有围墙,有专人值守,栋与栋之间,有绿化,挺规范。尤其杨志远看中的301,一棵香樟就在书房外,开着白色的米粒大小的花,清香阵阵。   杨志远把宣传资料拿回招待所,周至诚一看杨志远准备在省城安家,心里很是高兴,笑,说:“志远,准备买房呢。”   杨志远笑,说:“家里有些闲钱,我母亲的意思是买一套房,让安茗到省城来后有个落脚的地方。”   周至诚笑,说:“还是你母亲想得周全,我在这方面还是有欠考虑,你一个人在省城倒是可以和我一样在省委招待所对付着过,如果结婚了怎么办,总不能也让安茗和你一起住在省委招待所吧。看来我对你关心不够,需对你做出深刻检讨。”   杨志远笑,说:“省长,这怎么能怪你,你不也一直住在招待所么,谁让省政府住房紧张来着。”   周至诚说:“省里准备进行房改,让政府工作人员买断产权,省里有想法对公务员购房实行部分补贴,鼓励公务员购买商品房,一来可以解决住房紧张的问题,二来也可以借此提振本省的房地产市场。”   杨志远笑,说:“省里的这个措施还真是可以一举两得,肯定有成效,只是真是如此,只怕会推高房价。”   周至诚说:“从经济学的角度来分析,房价上涨是大概率的事,一旦实施房改,需求量一增加,涨是必然的,就看涨多少。本省现在商品房的均价1500元一平米,过个二三年,本省的经济一发展,买房的人一多,过两千应该问题不大。”   杨志远说:“现在房地产市场门庭冷落,买房者寥寥无几。我随便砍了一下价,当场就优惠了150元一平方。”   周至诚说:“现在房地产商的日子都不好过,只求早点回笼资金。但我想用不了几年,房地产市场的春天就会到来。”   周至诚笑,问:“志远,买房的钱够不够?”   杨志远摇摇头,说:“我看中的那套房子有140平米,还差个五六万,得找人借。”   周至诚笑,说:“你用得着那么大的房子吗?”   杨志远笑,说:“将来安顿下来,就把母亲接来一起住。”   周至诚点头,说:“是该这样,古语曰‘百善孝为先’,孝心善行是人之根本。”   杨志远说:“父亲逝世得早,习惯了和母亲相依为命,只是这些年一直在外求学,也没能好好地孝敬母亲他老人家,心有愧疚。”   杨志远心里拿定了主意,就想速战速决,趁这两天省长事儿不多,赶快把房子的事情办妥了,不然省长一忙起来,自己哪里还有空余的时间。杨志远把自己身边可以借钱的地方滤了一遍,杨家坳公司有钱,但杨志远不能借,一旦借了,今后肯定会有后遗症。而且借钱这事,杨志远根本就不能让杨家坳的乡亲们知道,如果知道他杨志远急着要用钱,乡亲们一家拿不出来,肯定会这家五百那家一千地帮他把钱凑齐的,杨志远根本不想出现这样的情况,他杨志远欠乡亲们的已经够多了,不能再麻烦乡亲们了。现在乡亲们的日子刚刚好过了,杨志远不想因自己又惊扰乡亲们的生活。杨志远在省城的朋友,可以发生经济往来的,只有谢富贵、陈峰和胡大海。胡大海这人太匪气,如果知道他杨志远要借钱,肯定就是‘借什么借,这钱你拿去,不用还了’。借钱这事一旦跟胡大海说起,在为什么要还的问题上,杨志远肯定要费些口舌才能解释得清楚,杨志远才懒得跟他开口。   杨志远想了想,觉得借钱这事还是找谢富贵为好。第二天,杨志远一个电话打给了谢富贵,谢富贵一听杨志远需要借钱,笑,说:“志远,需要多少?”   杨志远笑,说:“六万。”   谢富贵二话不说,说:“行,什么时候要?”   杨志远也不和他客套,说:“现在就要。”   谢富贵说,好,你等着,我30分钟后到。   半小时后,谢富贵开着他那辆‘三菱’越野到了省委招待所。杨志远上了谢富贵的车,把写好的借条交给谢富贵。谢富贵一看,笑,说:“志远,你这是干嘛,我还信不过你,你给我借条,我拿着还嫌麻烦。”   杨志远笑,明说:“现在不同以往,这是我跟你借钱必须走的程序。不要,就不借。”   谢富贵笑了笑,说:“志远,我真是服了你,凭你的能力,要想在省城买房,别说是一套,十套也成,却偏偏跑去当个省长秘书,弄得买套房,还这么多规矩。”   杨志远笑,说:“想当年刚回杨家坳,没有启动资金,空手套白狼,借了你150万。没想到,三年后,还得找你借。”   谢富贵笑,说:“志远,这次是没得说。但‘鱼头期货’那事,你小子当时可真够黑的,算准了我怕陈胖子和我竞争的心理,摆明了吃我。不过现在总算是良心发现,承认自己是空手套白狼了。”   杨志远哈哈一笑,说:“当初你觉得有些吃亏了,那你现在呢,独家买断权还不是让你赚得盆满钵满。空手套白狼也就是那么一说,其实你我是各取所需,都没吃亏,我用你那150万翻了不知道有多少番,那150万要是放在你这个土财主手里,那只能是暴殄天物。”   谢富贵笑,说:“志远,干嘛呢,这才谦虚了几分钟,就开始自吹自擂,原形毕露了。”   说话间就到了‘开元盛世’的售楼部,售楼是有提成的,在本省每售出一套房,一般可提成200元,售楼顾问是位美女,一看杨志远带着现款而来,自是热情万分。谢富贵心血来潮,笑,说:“美女,要是在你这买个四五套,是不是还有优惠?”   售楼顾问虽然不知谢富贵这话是真是假,但她还是甜甜地一笑,说:“如果是这样,那自然是有优惠政策的。”   谢富贵笑,说:“那就再订四套,算算,看能优惠多少。”   杨志远笑,说:“富贵,你干嘛,想做投机生意。”   谢富贵笑,说:“志远,既然你看中了‘开元盛世’,那我也在这买一套,和你做邻居多好。”   杨志远笑:“那其他几套呢?”   谢富贵把手一扳,说:“不还有陈胖子、胡大海、林觉吗,大家聚在一起,乐呵。就这么定了,他们不要算我的,不过美女,我还有一个条件,这单元的其余空房都给我留着,我再邀些朋友把你这一单元买了,都是朋友,住在一起也安全,还有个照应。”   售楼顾问一听,心里乐开了花,好几个月没卖出去一套房子,没想到这次一下子就卖出去了五套,且不说提成,业绩一下子就上去了,也不必再担心会被老板炒鱿鱼了。   售楼部是不收款的,售楼顾问带着杨志远到公司总部去交款。听说一下子卖出去五套房,老板亲自跑到了财务室。老板一看杨志远,呵呵一笑,说:“我说谁这么财大气粗,一下子买了我五套房子,敢情是你杨总,自是正常不过。”   杨志远看了老板一眼,此人四十岁左右,身板挺直,颇有风度。杨志远对其有些印象,却是模糊,心有疑惑,不记得自己和其在什么地方见过。老板一看,说:“前两年在吉祥号码拍卖会上,我们为那个9088888竞争过,杨总可能忘了,我可是记忆犹新。”   杨志远一听,立马想起来了,当年为了竞拍成功,他和林觉对参加竞拍的人曾仔细分析研究过,此人必为开源房地产公司的老板盛子华,难怪楼盘叫‘开元盛世’。   盛子华一见,笑,说:“我对你杨总可是一直佩服,早就有心结识,杨总入住‘开元盛世’,那你我就是邻居,以后就会低头不见抬头见了,怎么着也要给你一个优惠价才够意思,你杨总这套房子,我再给你每平米优惠一百元,杨总意下如何。”   杨志远一算,盛子华一下子就给优惠了一万四,两人纯属泛泛之交,盛子华能如此大方倒也不失为大气,杨志远一笑,说:“盛总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优惠就不必了。”   杨志远此举让盛子华为之一愣,他还从来就没见过自己主动让利而不接受的,他见杨志远诚心实意地拒绝,知其如此肯定是有缘故,盛子华微微一笑,也就不再谈优惠之事,转而让财务部抓紧时间给杨志远办手续。   手续比较麻烦,这里那里公司银行转了一圈,方把事情搞定。杨志远301,谢富贵302,这两套房足额缴款,其余三套,谢富贵交了订金。杨志远和谢富贵办完手续,盛子华尽心尽意地把杨志远送到楼下,看着杨志远离开,才转身上楼。   在车上,谢富贵有些纳闷,问:“志远,既然盛子华主动给你优惠,你怎么不要?”   杨志远笑,说:“你以为我还在杨家坳啊,无缘受惠,总不是好事,无此必要。盛子华如果不是另有目的,那此人就是大气,他日必能成事。”   又一个周日,周至诚把杨志远叫到自己的房间,拿出一个存折,笑,说:“你知道我不管钱的,知道你买房差钱,我问了问你王阿姨,家里还有个一二十万,我让你王阿姨转了六万,借你周转。”   杨志远有些感动,说:“谢谢省长,我第二天就去把房子买下来了。”   周至诚奇怪,说:“这么快?”   杨志远一笑,说:“房子反正是要有的,迟买不如早买。”   周至诚呵呵一笑,说:“那倒也是,那借钱的问题处理好了。”   杨志远知道省长这是在关心自己,点头,说:“处理好了。”   周至诚知道杨志远有分寸,也就没再多说什么,转而说其他。   周至诚说:“志远,听说你和新营县县委书记向晚成的关系不错。”   杨志远知道省长这般问起,肯定不会没有缘故,他点了点头,说:“是。”   周至诚一笑,说:“那你说说,向晚成这个人的优点和缺点都是什么?”   杨志远说:“向晚成这人务实,亲民,为人正直,舍得吃苦,做事也还有魄力,这是其优点,但像向晚成他们这种土生土长的干部都有一个无法摆脱的缺点,那就是理论知识太少,现代经济知识欠缺,有其局限性。”   周至诚笑,说:“志远,你这话倒也说得比较中肯。我从杨家坳回来,让组织部门的同志对其进行了一番考察,组织部门对向晚成的结论和你如出一辙,说这个人品官德都没问题,就是知识层面还是有些欠缺,将来很难委以重任。”   杨志远看了周至诚省长一眼,不明白这个‘重任’有何指。因其历史原因,本省像向晚成这种打着赤脚从基层洗脚进城的干部多如牛毛,因此他们思维方式陈旧,缺少创造性思维在所难免。但以杨志远对向晚成的了解,向晚成这人虽有其局限性,但他并不保守,愿意接受新事物,并且极具务实性和魄力,其往上走一步,当个主管农业的副市长还是绰绰有余,难道说省长另有考虑。   周至诚笑了笑,说:“志远,这次中央党校有一个县委书记长训班,时长一年,其目的就是培训像向晚成他们这种有一些能力和魄力,但理论知识和现代经济知识有些欠缺的县委书记。本省有2个名额,我准备提名让向晚成同志上北京脱产学习一年,你怎么看?”   杨志远笑,说:“这太好了,这对向晚成同志不亚于凤凰涅盘。”   周至诚笑,说:“凤凰涅盘,是需要经过一番磨砺的。志远,我今天之所以和你透底,目的是想让你征求一下向晚成同志本人的意见。”   杨志远明白能进中央党校培训,对于向晚成来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但凡从这类培训班出来,回来后一般都会往上进一步,为何还要征求向晚成的意见?但省长既然这么说,肯定有其原因,杨志远往深里一想,多少有些明白了,上长训班这事情对于向晚成来说,还真是有些患得患失,值得商榷。   向晚成在省农村经济工作会议上一鸣惊人,新营取得的成绩已经引起了方方面面的注意,新营模式开始在全省推广。今年是换届年,今年年底到明年年初各级党委政府班子都会有大的变动,照目前的态势,向晚成留在新营,在换届之时升任某市主管农业的副市长可以说是十拿九稳。这个长训班猛一看是个香饽饽,但实则并非如此,主要还是时间上有问题,如果是短训班,三五个月,向晚成从党校回来,则刚刚好,正好赶上换届,而一年的时间就有些问题,向晚成从党校回来,换届正好刚刚结束,各地的市级班子刚刚配备完毕,每个位置都是满满当当的,根本就没向晚成什么事,向晚成只有等。而新营县在其走后,县委书记一职不可能长期空缺,肯定早有人增补,这样一来就形成了上也上不去,回又回不去的尴尬局面,上次梁大智就差一点如此。向晚成的年龄不占优势,他最耗不起的就是时间,能在此次换届时前进一步,对他来说还真是很具诱惑力,因为此一步对向晚成这等年龄的人来说至关重要,关乎今后的仕途。   省长让自己和向晚成谈谈,目的就在于此。按说,组织部门真要向晚成去学习,根本就用不着和向晚成商量,直接下文发通知就是,省长之所以让自己和向晚成谈谈,肯定考虑到自己和向晚成的关系不错,这才会让向晚成自行决定去留,这从另一个方面说明省长对自己的信任和器重。   杨志远给向晚成打了个电话,没说省长交代,只说据内部消息,本省有让其上中央党校学习一年的打算,不知向晚成有何想法。   向晚成笑,说:“这个时候,可真会挑时间。志远,这消息是否可靠?”   杨志远笑,说:“绝对可靠。”   向晚成又问:“定了?”   杨志远说:“没有,就看你的态度。不想去,就帮你上组织部门通融一下。”   向晚成说:“志远,大家都是朋友,也不必藏着掖着,这上中央党校是个机会,但年底换届对我来说也是个机会,这两边的机会都很难得,真是左右为难,你说我该怎么办?”   杨志远笑,说:“这等事情你别问我,得你自己拿主意。”   向晚成犹豫了两分钟,下定决心,说:“志远,我想了想,我还是上北京去比较好,自从和你认识,我就知道自己的差距在哪,有必要去换换头脑。”   杨志远说:“想好了?”   向晚成斩钉截铁说:“就这么定了,咱上北京。”   周至诚得到向晚成肯定的答复,径自一笑,说:“志远,看来这个向晚成还真如你说的那样,有些魄力。”   所谓魄力,就是在得失之间,可以挡住诱惑,懂得如何取舍。杨志远很是高兴,因为这一道关乎‘得失’的选择题,向晚成做对了。 第14章 通普高速(1)   本省下半年接连发生了两件大事,这两件事,一喜一忧,都与公路建设有关,一个让本省的百姓欢欣鼓舞,一个让本省的政坛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杨志远这天随同周至诚在榆江高新技术产业园视察。杨志远知道,今年时间过半,全省的各类经济数据都已汇总,省长为了对省内的工业生产有一个更加直观的了解,故才有了本次调研。省长视察调研,自然不会是形单影只,这种情况之下,省长会不时有些问题想问,得有人在一旁作答才行,自然就有省里市里的头头脑脑在一旁陪着。其实省政府离高新工业园也就几步之遥,省长咳声嗽就到了。但既是调研,程序就比较正规,需要省政府办公厅提早下发通知,以便市里作出相应安排。   今天陪同周至诚省长一同视察领导众多,榆江市委书记王文举、市长张淮悉数到场。榆江高新产业园的形势不错,自从上次明强电子奠基以后,这次省长看到又有好几家与集成电子、软件信息有关的科技型公司在园区内破土动工,感觉形势一片大好。   省长心情不错,此时虽是夏末,本省最炎热的日子已过,但烈日当空,一路走来,满身汗渍。杨志远先前本欲为周至诚撑伞,省长笑,说:“志远,干嘛,本省长就这般娇贵,经不起晒,把伞收了,没这必要。”   省长拒绝杨志远的好意,兴致勃勃,在初具雏形的园区内与王文举边走边谈。   省长有理由高兴,根据最新数据,本省工业经济不止榆江,合海、会通二市的发展形势也很不错,尤其是这三市的三大产业园,作为新兴工业的代表,更是呈现出一种欣欣向荣后来居上的景象。三驾马车并驾齐驱,对本省经济的拉动效应显而易见,连杨志远都知道,本省以这个经济增长速度发展下去,本省今年在全国的经济排名肯定可以一改以前停滞不前的局面,上升好几个名次。省长又岂会不知,这充分说明省长到本省后的一系列经济布局已经初见成效,值得欣慰。   周至诚和王文举走在前面,杨志远和张淮等一干人随同左右。两位领导现在的关系不错,在前面有说有笑,在园区里这走走,那看看,全然不顾烈日当空、尘土飞扬。省长心情舒畅,杨志远他们跟在后面,自然也是一脸的轻松。   周至诚说:“文举书记,有没有信心在两年内,让园区工业产值突破百亿,财政收入突破五亿?”   王文举笑,说:“至诚省长,这只怕有些困难。”   周至诚笑,说:“文举书记那你可得抓紧了,榆江的工业经济一直排在全省首位,合海、会通跟榆江比起来都只能算是小老弟,你们如果放松警惕,只怕会有被小老弟赶超的危险。”   周至诚这么一说,王文举顿生警惕,说:“至诚省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说清楚点,是不是罗亮那小子又搞什么名堂了?”   周至诚笑,说:“合海的生物医药工业园自从度过了去年年底的那场金融紧缩危机,早就今非昔比,各项经济指标是突突地往上涨,照合海的这个形势,我看用不了多久,就会把你榆江这个老大比下去。”   王文举笑,说:“还别说,罗亮这小子还真能来事,会折腾,看来还是省长高明,用了一个罗亮,活了一盘棋。现在看来,我当初支持你重用罗亮只怕还真是有些欠妥。”   周至诚好奇,说:“文举书记,这话是何意思,用对了人,还有何不妥?”   王文举笑,说:“我这是凭空扶持了一个榆江的竞争对手出来不是。”   周至诚哈哈一笑,说:“文举书记,让我说你什么好,你怎么着也是省级领导,还有着如此狭隘的地方保护主义,大局观到哪去了。”   王文举一笑,回头看了张淮一眼,说:“张市长,你看看,省长都批评我们了,我们可不能让罗亮那小子反超了,要不然还不得让罗亮那小子得意洋洋,趾高气昂地看我们的笑话。”   张淮笑,说:“文举书记,你放一万个心,这样的情况不可能出现,小老弟再怎么折腾也还是小老弟,想做老大,只怕还嫩了点。”   周至诚哈哈大笑,说:“张淮同志,我可告诉你,吹牛是要上税的,合海生物工业园上半年工业总产值已经过30亿,财政收入也已突破1.5亿,与你们高新技术产业园已是不相上下。照他们的这个速度,明年他们是不是有过百亿的可能。”   王文举点头,说:“还别说,罗亮是有两把刷子。张市长,看来我们不服是不行的,让办公厅跟合海联系联系,约个时间上合海去看看,学习学习。”   周至诚笑,说:“文举书记,不错,能放下老大的架子,跟小老弟学习,只凭这个态度,合海要超过榆江还真是不容易。我可告诉你,你们三大产业园区,谁第一个过百亿,我就给谁授奖。”   正说着,杨志远的电话响了。杨志远一接,是一个女声,一口的美式英语,对方自我介绍,说自己是玛利亚。杨志远马上就反应过来,此人为华尔街那个大财团乔治总裁的私人秘书,金发碧眼,很能喝酒,很会说话。因两人同为老板的秘书,杨志远那天在酒会上和玛利亚连干了三杯葡萄酒,玛利亚坦然自若,杨志远一看,就知道玛利亚这人能喝。玛利亚在电话里说,乔治总裁定于明天下午到榆江,不知省长在不在省里。   杨志远知道省长期待这个电话已经很久了。他当即回答说:“周省长在家,乔治先生什么时候到榆江,我们好安排人员接机?”   两人在电话里确定了时间。杨志远放下电话,心里有些按捺不住的兴奋,乔治此行人员众多,这很值得高兴,乔治带这么多人前来不会是到本省来游山玩水,消遣散心这般简单。对于像乔治这类华尔街大财团的总裁来说,时间就是金钱的道理,他只怕比谁都懂。   此消息值得为之兴奋,杨志远走到省长身边,低声说:“省长,乔治预计明日下午一点到榆江。”   周至诚一震,对此个期待已久的消息,一旦真要成真,反而觉得有些不真实,省长追问了一句:“谁?”   杨志远说:“乔治!”   周至诚一经确认,顿时呵呵一笑,说:“什么是心想事成,就是如此。”   王文举说,说:“省长何事如此高兴,是否可以说来听听。”   周至诚笑,说:“文举书记,刚才我们不是还说到了本省高速没能与沿海省份贯通,此交通瓶颈成为制约本省经济发展的最大问题,我看用不了两年,这一问题肯定可以得到妥善的解决。知道乔治吗?”   王文举笑,说:“省长对其图谋已久,我岂会不知。他又来了?”   周至诚笑,说:“正是。”   王文举笑,说:“省长就这么肯定,此番乔治前来,就为高速,不为其他?”   周至诚笑,说:“乔治虽然一直没有明示,但这些日子里我们可没闲着,没少做功课。我可以很肯定地说,乔治此次前来,就为通普高速,不可能图谋其他。”   通普高速,为会通至普天高速公路的简称。从北京经本省到达沿海的高速公路,大部分都已经开工,唯通普高速迟迟没有动工,这是因为从普天过去,就是沿海某省,本省与邻省的省界线为一条著名的山脉,山脉以南属邻省管辖,山脉以北属本省普天,此山层层叠叠,横亘在两省之间,当年飞虎队之所以把机场选在普天治下偏西南的某县,就因为此地山高路险,易守难攻。通普高速如果想要和邻省贯通,就必须钻山打洞,开挖隧道,建大型的桥梁,如此一来工程浩大,投资巨大。本省财力有限,需要用钱的地方很多,一时难以为继,故才会拿此标段来招商引资。   王文举笑,说:“难怪省长如此高兴,此事还真是值得可喜可贺。”   周至诚说:“志远,你现在马上打电话告诉秘书长,让秘书长通知相关部门的领导马上到省政府来开一个紧急会议,虽然万事俱备,但临阵擦擦枪还是很有必要。”   第二天,周至诚省长亲自带队,于榆江机场迎接乔治总裁一行。   宾主相见,乔治和周至诚省长热情拥抱。乔治笑,说:“周省长,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周至诚笑,说:“乔治先生,快吗,我怎么不觉得。”   乔治哈哈一笑,说:“周,没想到你这么幽默。”   周至诚笑,说:“不是幽默,是心有期待而已。我衷心希望乔治先生此行能有所收获。”   周至诚把话说得明朗,乔治自是明白周至诚这话的意思,他一笑,说:“你瞧瞧我带来的这些人,有律师、会计师,你觉得我此行会有收获吗?”   周至诚一笑,说:“只要大家心有诚意,以互惠互利为原则,我相信乔治先生肯定会收获多多。”   乔治一笑,说:“好。”   周至诚说:“请。”   从机场经合海上了高速,看到指示牌前方有服务区,乔治当即提出想到服务区看一看。客人有要求,主人自是同意。杨志远一个电话打给前车的焦达,焦达放慢车速,走不多远,两台警车夹着两台尼桑碧莲就进了高速公路服务区。   杨志远知道乔治此举,不是为了休整,而且另有目的,于此可见,大家的判断很是正确,乔治此次百分百是为高速公路而来,再无其他。   在高速公路服务区出现了一个小插曲。省长陪同乔治一行在蒋海燕那端的商务区考察,虽然江海通高速只有109公里,与沿海的高速没有实行对接,但高速公路服务区的生意还算不错,服务区里休整的客货车停得满满当当,由此可以推断,江海通高速的车流量不错,如果全线贯通,经济效益更是可观。杨志远知道,对于乔治他们这类的财团来说,高速公路之所以值得投资,就因为此类项目有着良好的现金流和收益,投资虽大,但风险小,收益稳定。乔治从商务区走了出来,点了点头,说:“周省长,我对这一次的榆江之行同样充满期待。”   周至诚笑,说:“是吗?既然我们都充满期待,那我们就开诚布公,各取所需如何?”   这句话有些不好翻译。尚平三正在想自己该如何把省长的意思恰到好处地表现出来,对方的人员笑了笑,抢先一步把省长这话按意给翻译了,他是这样告诉乔治的,公布双方的想法,以让对方知道彼此的诚意,得到大家想要的东西。   杨志远一听,这话很是贴切,此人能如此翻译,一听就知道此人对双方的文化背景都很是了解。杨志远对此人早有留意,此人为黄种人,不到四十,杨志远此前还只是猜想此人多半为中国人,现在杨志远可以肯定此人就是中国人。现在留学海外的国人越来越多,学成后在国外工作的人不计其数,乔治此次随行的工作人员除了其,还有好几位国人的面孔,不足为奇。杨志远之所以对其多有留意,是感觉乔治对其态度诚恳,不同于一般属下,此人肯定是对方极为重要的一个人物,所以多有关注。   乔治一听,笑,说:“周省长,那你说说,我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周至诚笑,说:“乔治先生想要的首先是安全、无风险,其次就是利润。”   乔治呵呵一笑,朝周至诚竖起大拇指,说:“周省长,这话很对,漂亮。”   周至诚笑,说:“那乔治先生,你是否可以拿出你的诚意来,至少得让我知道你此行的目的何在不是。”   乔治思考了几秒钟,终于亮出了自己的底牌,他踩了踩脚下的土地,说:“就这,高速公路。”   周至诚哈哈一笑,说:“欢迎之至。”   这时乔治一眼看到了八角飞悬,极具民族特色杨家坳土特产馆。乔治不知此楼有何用途,很是好奇地问:“周省长,这个,目的又是何在?”   周至诚笑,说:“志远,这个由你来解释比较妥当。”   杨志远笑,说:“乔治先生,这个是一个叫杨家坳的公司用来展示自己公司民族的有特色的产品的地方,就像是展览馆。”   杨志远的口语虽然不及尚平三,但怎么着也是名校的高材生,真要说,也还拿得出手,乔治一听,顿时来了兴致,说:“展览馆,那我们看看去。”   杨志远一听,赶忙前面带路,领着大家往土特产馆里走去。此楼的工作人员多为杨家坳之人,杨家人可以不认识省长,也可以不认识什么乔治,但不可能不认识杨志远,一看杨志远领着一群人走了进来,一个个跑过来跟杨志远打招呼,同辈的就叫志远,低一辈的就叫小叔,亲亲热热,无比高兴。   乔治一见,很是奇怪,说:“杨,怎么回事,你跟他们很熟吗?”   杨志远笑,说:“自然,因为我就是杨家坳这个地方的人。”   此时乔治身边有人一笑,说:“原来你就是杨家坳的那个杨志远,我可是对你慕名已久。”   此话让杨志远一惊,说话之人正是刚才给乔治翻译之人。此人杨志远揣摩已久,自己对其没有任何印象,杨志远可以肯定,此人素未谋面,自己百分百不认识。   对方见杨志远心有疑惑,呵呵一笑,说:“我是宋山,泽成可曾向你提起过我。”   宋山之名杨志远在母校读书时早就听说,上次经李泽成一提起,更是记忆在心。此人一说自己是宋山,杨志远一笑,说:“原来是宋师兄,泽成师兄多次和我说起过你。”   乔治没想到杨志远竟然和宋山认识,问:“宋,你怎么认识杨?”   宋山笑,说:“杨和我毕业于同一所学校,是我的小师弟。”   乔治笑,说:“这么巧。”   杨志远笑,说:“乔治先生,这并不奇怪,我们那所学校,每年从学校毕业的人成千上万,走到哪都可以遇上我们母校之人。”   宋山呵呵一笑,说:“这倒也是。”   周至诚笑,说:“这就是桃李芬芳。”   此时大家在一楼商品展示区里转了一圈,乔治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土特产品,说:“杨,这都是你们那地方生产的,有意思。”   二楼早坐满了在此小憩的过往商客,杨志远把大家领上了三楼,大家在树兜前分桌坐下,周至诚省长和乔治坐在了一桌,尚平三一旁给省长当翻译。杨志远和宋山坐在了旁边不远的另一张树桌上。   三楼的墙上,一台镶入木墙的电视机在播放杨家坳的宣传片。乔治看着那风景旖旎的四季分明的风景片,一个劲地惊呼:“这是哪?真漂亮。”   周至诚笑,说:“这就是杨家坳。”   另一张桌上,宋山说:“小师弟,没想到你们杨家坳的风景这般漂亮。”   杨志远说:“宋师兄,本省像杨家坳这般风景秀丽的地方有很多,你要有空,我带你上杨家坳是看看,肯定不会让你失望。”   宋山笑,说:“好。”   杨志远奇怪,问:“宋师兄,你不是在高盛投资银行么,怎么又和乔治先生走到了一起。跳槽了?” 第14章 通普高速(2)   宋山摇头,笑,说:“我之所以如此,和你小师弟还真有些关系。”   原来,那次宋山作为高盛投资银行的代表和院长在中南海紫光阁会谈后,宋山受院长感召,决定回国效力。事后宋山从李泽成处了解到杨志远的事情,心里更是好生惭愧,觉得自己在觉悟上根本就没法跟杨志远这个小师弟相比。宋山回到美国以后,就向高盛银行递交了辞呈,因为宋山手头还有几单很重要的投资业务需要扫尾,高盛就恳请宋山多留任了三个月。宋山回国后,立马加入到刚成立不久的国家开发银行,在投资部就任总经理一职。这次之所以跟着乔治到了榆江,是因为宋山和乔治同为麻省理工学院同学,在学校时彼此关系非常要好,后来宋山到了高盛,乔治进了财团,两人都涉足风险投资行业,两人虽然在工作上是竞争对手,但下了班,二人还是好朋友,该上酒吧喝酒还上酒吧,不因两人白天争得你死我活就心有间隙。国家开发银行刚刚成立,急需筹措资金,乔治这次到北京,看重同学情谊,同意认购国家开发银行一亿美金的债券。作为附属条件,宋山也就随同乔治到了榆江,为其在政策性风险这方面为其把把关。   杨志远笑,说:“乔治先生邀请宋师兄到榆江,宋师兄立马就应承,如果只为把关,只怕难以让人信服。”   宋山笑,说:“小师弟是聪明人,实说了吧,为老同学把把关尽尽道义是其一,还有一个原因,国开行迟早会涉入国家重大基础交通这类投资项目,此番前来也有学习,取经之意。”   杨志远说:“那我们今后可有的是打交道的机会,本省基础设施、基础产业、支柱产业、高新技术等领域的发展和国家重点项目的建设都急需长期资金的注入。省长非常希望本省和某家投行建立起长期稳定的合作关系,这样一来本省经济就可以就此步入发展的快车道。”   宋山笑,说:“按国开行目前的定位,农业和民生领域、基础建设领域将会是未来一段时间国开行支持的重点,贵省为农业大省,今后肯定有机会进行合作。”   杨志远笑,说:“宋师兄,本省的农业资源极其丰富,只是苦于无法获得资金的支持,资源优势才难以转化为经济优势,所以本省许多山区的老百姓才会长期不能摆脱贫困的状态。如果真如你所说,那就太好了,本省乡亲们脱贫致富指日可待。”   宋山笑了一笑。宋山有个问题很想问杨志远,但碍于周至诚省长就在身边,他才没问。宋山上次从李泽成处得知杨志远甘愿放弃一切回到杨家坳,对杨志远这个小师弟自是好生钦佩。宋山回来后,虽然在院长处和李泽成见过一二次,但大家事情都多,匆匆忙忙的,每次都没能说上几句话。宋山自然不知道杨志远跟了省长,一直都以为杨志远还在杨家坳那个山村。所以他一直对省长身边的杨志远不太在意,直到刚才进了杨家坳土特产品馆,宋山才醒悟过来,此志远为他杨家坳的小师弟杨志远是也。现在宋山和杨志远坐在有着如此高雅品位的杨家坳土特产品馆,宋山就知道杨志远以前肯定把杨家坳经营的有声有色。同时宋山又想,院长见多识广,目光犀利,能够让院长看后加以肯定和表扬的,杨家坳的真实情况肯定会超乎自己的想象。宋山很想问问杨志远为何甘愿放弃取得的成绩,而给一个省长做秘书,但他一看周至诚就在临近那桌,自是不好开口。   在杨家坳喝了一杯茶,乔治站在三楼眺望了一下,远山如黛,风景这边独好,乔治一笑,说:“周省长,这里风景不错。”   周至诚一语双关,说:“乔治先生如果喜欢,可以常来,本省自是热烈欢迎。”   何为常来,自然就是双方合作成功,乔治的财团在本省投入大笔的资金,乔治才有可能在本省来来往往。乔治一笑,说:“但愿如此。”   周至诚笑,诚恳地说:“一定会如此。”   大家哈哈一笑。   出了服务区,转而出高速,进入榆江市区,乔治一行入住省委招待所,省长为乔治的到来在安排上很是用心,特意把招待所最里面的一栋贵宾楼空余了出来,整栋楼,就乔治一行入住,再无他人。乔治对省长的如此安排很是满意,连连称谢。省长指挥人员安排妥当,和乔治约定晚餐时间,然后握手告辞,不再过于停留。这种情况也不能过于停留,试想乔治一行刚到本省,风尘仆仆不说,肯定还需坐下来开个会,对今天与省长见面的情况谈谈感想,做些评估,归纳总结,在所难免。要是主人老在一旁晃来晃去,人家又怎么可能可以静下心来开会,只怕讨不了好,还让人反感,提前撤退倒不失为上上之选。   周至诚省长带领本省的一干人等迅速撤离,出了贵宾楼,进入省长居住的楼栋,此楼栋同样也为省长紧急征用,作为本省此次与乔治进行谈判的大本营。省长进入此楼,并没有回房休息,而是直接上了四楼的会议室。   因为乔治已经明确表态此次目标为高速公路,付国良在服务区于第一时间作了相应的安排。周至诚省长走进会议室,与项目有关的所有人员都已在会议室静心等候。通普高速,此项目省政府已经授权,交由省高速公路建设开发总公司开发。此时在会议室就坐的,除了省高建发总公司的董事长吴建平、总经理,自然还有省交通厅厅长、副厅长,马少强作为主管交通的副省长,自然也是在座。   周至诚在椭圆形会议桌的坐下,扫了一眼,说:“人员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开个短会,大家都知道,打通直达沿海的快速通道,对我省的经济至关重要,早日让本省的高速与邻省进行对接,也是我省百姓的殷切希望。公路早一日贯通,对本省的经济就会早一天产生巨大的经济效益。可以本省的财力,通普高速起码要到二三年后才有可能动工,可时不待我,我们经不起这么久的等待。这也是通普公路之所以实行融资的迫切之所在。诸多原因,我就不再多说了,我们先前的会议多有提起,现在乔治先生一行已经来到本省,目的明显,我们在此商谈,乔治先生他们这刻只怕也不会闲着,这次我想听听大家还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周至诚扫了马少强一眼,笑了笑,说:“马副省长,你说说。”   马少强点点头,威严地扫了与会的同志一眼,说:“通普高速的贯通对本省经济的重要性我就不强调了,我希望同志们对此做到心中有数。既然乔治先生这次率领这么庞大的阵营到了本省,就说明人家这次非常有诚意和我们达成共识。我看我们应该尽量满足对方的条件,争取双方早日把意向书签订下来。”   杨志远觉得马少强这话不能说其有错,但有些问题,省里是很迫切地希望这次能与乔治把意向书草签下来,省长也对乔治此行充满了预期,但迫切希望也好,充满预期也罢,那都是有前提条件的,那就是双方以公平公正、互惠互利为原则,不能因为迫切就可以做出无节制的让步。资本都是以争取最大利益化为首选,让乔治有利可图是应该的,人家是资本大鳄,不是慈善家,没有利益,人家是不可能把资本投到本省来的,这个大家都理解,也可以接受。这就牵扯到一个度的问题,尽管不好把握,但是必须把握。马少强副省长这么一说,可以说是把调子定了下来,只许成功,不容失败,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就唯其是问。这对于主谈的省高速公路建设开发公司来说,为了尽快有个结果,以免问责,说不定就会有意无意地做出大的让步,如果以满足对方的条件为前提,双方又何必组成规模庞大的谈判组,直接在合同文本上签字岂不更省事。以杨志远对周至诚省长的了解,省长肯定不会同意马少强这个急于求成的态度。   周至诚笑了笑,说:“大家接着往下说说。”   厅长说:“乔治先生既然来了,那么我们怎么着也要让他把钞票留下来,为我省的经济建设出把力。”   周至诚笑,说:“厅长的想法是好的,但人家是资本大鳄,是玩资本的老手,想让人家心甘情愿地掏票子,不容易。”   吴建平说:“有马副省长的那话,我们就好办多了。”   周至诚笑,说:“那你说说你是怎么理解马副省长‘尽量满足对方的条件’这话的。”   吴建平心说马副省长这话还不好理解,那就是在双方纠缠不清,互不让步的时候,以对方的条件为条件,只要能把合同签下来就成。但吴建平是个精明人,一听省长这么问,就明白省长这是不认同马副省长的话,吴建平干脆装糊涂,说:“我们听领导的指示。”   周至诚说:“吴董事长,你们是代表政府的主谈方,要有自己的主见。”   周至诚自然知道吴建平这是在装糊涂,两不得罪,他笑了笑,接着说:“不过你们在谈判的时候可以按马副省长说的,在公平公正、互惠互利的原则下,尽量满足对方的条件。马副省长,你说呢?”   杨志远觉得省长这么一说,很有艺术,看似同意马少强的意见,但加上这么一个基本原创,意思就截然不同了。   马少强心想既然你省长都这么说了,自己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他点头,说:“对,我就是这么个意思。”   周至诚说:“该表露诚意的时候,我们就坦露诚意出来,但该坚持原则的地方我们就要坚持原则。”   会议就相关细节有作出了一些补充。末了,周至诚省长笑了笑,说:“志远,你不是和对方的宋山熟么,这样吧,这几天你就不要跟我了,你就留在谈判小组里,既然你和宋山是师兄弟,双方就多了一条沟通的渠道。”   杨志远知道,省长对此次谈判极为看重,留自己在谈判小组和宋山加强沟通是一方面,及时把谈判的进程向其汇报也是一个很重要的方面,省长这是为了及时掌握情况,随时调整方案。   晚宴在省委招待所宴会厅举行的,宾主双方把酒言欢,轻松自如,杨志远知道,在这看似轻松的氛围之下,明天肯定会有一场并不轻松的谈判进行。   第二天,谈判在省委招待所的会议室如期进行,省高速公路建设开发总公司作为政府授权的项目发起人主导谈判。双方依次进入,杨志远走在了中间,杨志远进去时两边参入会谈的主要人员都已相对而坐,政府方面吴建平居中,与乔治总裁相对而坐,吴建平的右边为其总经理,左侧的位置空着,杨志远正在想本方还有哪位主管领导参入谈判,没想吴建平看到杨志远走了进来,朝左侧的位置一指,说:“杨秘,坐这。”   杨志远知道,按官场规矩左为大,这样一来,自己无形中就成了政府这方的二号人物,杨志远知道,在吴建平的心里自己是省长代表,只怕恨不得把他的位置让给自己才好。此时双方人员都已落座,唯杨志远一个人站着,众目睽睽之下,杨志远自然不想在这种事情上过于纠缠,他知道省长让自己参入,目的还是想及时了解现场的情况,杨志远抱定自己只以旁观者的身份,不发表任何结论性的语言。因为不管是吴建平还是乔治,都会把他当做省长的代表,他的话,就会看成是省长的话。   杨志远心里已有主意,他走到吴建平的身边,表情淡定地坐了下来。这样一来,杨志远恰好就坐到了宋山的对面,宋山看到杨志远落座,朝杨志远微微一笑。   会谈正式开始。   对于由双方合资成立独立的通普高速建设开发公司这一点,双方不存在任何的异议。只是在控股比例上,双方起了争执,乔治的财团欲控股51%,杨志远知道像这种重大的交通枢纽工程,如果是和宋山他们国家开发银行谈判,那么由谁控股就不是什么紧要的事,谁控股都是一样,反正都是国有企业,但让外国财团控股至少到目前为止,还不曾有过先例的,乔治的财团如果真要咬住这一条不松口,那么这个谈判也用不着谈了,因为这根本就没有变通的可能,谁都不敢签这样的协议。   乔治按说是个中国通,杨志远就不相信乔治会不明白这中间的道道,除非乔治是存心把这单生意给搅黄了,否则在中方控股51%这个大原则上,乔治就必须作出让步。乔治千里迢迢跑到榆江来,不会就为了吃一顿饭,谈判还没开始,一上来就把生意搅黄了,然后好溜之大吉,那这成本也太高了。乔治一上来,就在由谁控股这一点上纠结,那目的只有一个,乔治这是在试探己方的底线,只为试探,没有其他,他是在为后面的谈判做准备。   杨志远想明白了,一笑,坦然自若,端起茶杯,喝茶。   宋山看了杨志远一眼,见其神情自如,也是一笑,把玩着手里的钢笔。会场一阵难堪的寂静,吴建平一看,谈判刚刚开始,就进入了僵局,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此次谈判如果不是为省里看重,一则也用不着自己这个副厅级出面,二来即便是他出面,他大可以起身就走。可就因为今天情况特殊,他只能一脸的笑意,和乔治耐心解释,态度亲和。吴建平知道自己接手的是一个烫手的山芋,谈成了还好说,一旦谈崩,自己的责任重大,省长虽然不至于立马换将,但自己肯定会在省长的心里留下办事不牢的印象,如此一来,自己这个副厅级的董事长也就到头了,回厅里当工会主席得了。吴建平望向杨志远,向杨志远求援。杨志远知道,这个时候,必须有人从中周旋,这谈判才可以谈得下去,而自己应该就是这个恰当的人选,这他自然没理由推辞。   杨志远望着宋山一笑,这次他没有用英语,他说:“宋师兄,国内的事情,师兄应该也是知道,既然师兄是来榆江为乔治先生把好政策关的,那你就该告诉乔治先生,如果乔治先生一定在这51%和49%的问题上纠缠不清,那么这个谈判即便是谈上三天三晚,结果还是一样,毫无意义。乔治先生说他是诚心实意而来,那么乔治先生的诚意又体现在何处。”   宋山没有直接翻译,而是问了一个与谈判毫无关联的问题,说:“志远,你的英语口语也还不错,为什么这次不直接说英语,这样乔治也可以听得懂。”   杨志远笑,说:“我之前之所以说英语,是用我的方式表示对乔治先生的尊重。而我现在说中文,是因为作为政府这一方的工作人员,我用我自己的方式表示我对国家的尊重。”   宋山看了杨志远一眼,觉得这个小师弟,有些意思。宋山其实也知道乔治应该也是另有所图,他也知道他和杨志远必须做这个中间人。他笑了笑,把杨志远的话用英语说给乔治听。   乔治看了杨志远一眼,说:“杨,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你是代表省长还是代表省高速公路建设开发公司?”   杨志远还真不好回答这个问题,他代表不了省长,但他确确实实又是省长的代表,他不能代表省高速公路建设开发公司,但他现在却又坐在谈判席的主要位置上。杨志远笑了笑,觉得最好的办法还是对乔治的这个问题避而不谈,杨志远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还不如直入主题,把话挑明了说,此方式只怕效果更佳。杨志远说:“乔治先生,我们都知道你的目的并不在此51%和49%这个问题上,乔治先生这是在探路,其实乔治先生完全没有探询的必要。我看省长曾经跟你说过的一句话,用在今天谈判的现场同样恰当不过,那就是‘开诚布公’,你不妨把你的方案直接亮出来,我们坐在一起,好好谈,求大同存小异,岂不更好。”   自然有对方的翻译把杨志远的话翻译给乔治听。杨志远直截了当,乔治一万个没想到。乔治呵呵一笑,说:“好,在通普高速公路建设开发公司的股权结构上,我方接受你方的建议,由你方控股,我方占49%的股份。”   吴建平一听,顿时松了口气,这第一项总算得以谈妥,他有些感激地看了杨志远,心想难怪周省长要把杨志远留在谈判小组,杨志远这人还真是厉害,懂得把握时势,知道在适当的时候出手,他还真是一个打破僵局的不二人选。   杨志远明白吴建平的意思,他淡淡一笑,知道接下来,才会是谈判的关键,最艰难的谈判只怕就要开始了。 第14章 通普高速(3)   果不其然,事情真如杨志远所料,乔治在通普高速的融资模式上,给谈判小组出了一个很大的难题,可这个难题的难度之大,有些超乎杨志远的预计。   按照中国现阶段的通用惯例,在公路交通建设的融资模式上,各省都约定俗成的采用BOT(build-operate-transfer)模式:即建设-运营-移交。这个模式的意思是指政府通过契约授予企业以一定期限的特许专营权,许可其融资建设和经营特定的公用基础设施,并准许其通过向用户收取费用以清偿贷款,回收投资并赚取利润,特许权期限届满时,该基础设施无偿移交给政府。也就是说,本省把通普高速的建设和运营权特许给合资成立的通普高速建设开发公司收费经营,但合同期满后,特许权收回,通普高速建设开发公司注销,高速公路的所有权和经营权都收归国有。   杨志远预计乔治会在通普高速特许年限上与本省进行一番讨价还价,因为这个特许年限没有法律限制,可以是二十年,也可以是三十年,甚至是五十年。就看通普高速的总投资额是多少,然后按现今江海通高速的车流量合理的计算出通普高速的车流量,再加以每年适当的递增,就可以计算出通普高速一年的总收益,总收益减去管理成本、维护费用、融资成本等等一切可以摊在桌面上的费用,计算出通普高速一年的实际利润,然后用总投资额除以一年的实际利润,就计算出这个特许的年限出来。   杨志远以为乔治要讨价的就是这个年限问题,要知道多收一年的高速公路通行费,乔治的财团就多一年的进账。乔治希望多收几年的通行费,这个可以理解,大家可以坐下来静心静气地谈,毕竟几十年后的事情双方都只是估计推算,可能会好于预期,也可能比预想的要糟,有许多的未知因素在其中。既然本省诚心实意地欢迎乔治的财团投资本省的公路建设,只要乔治说得出个子丑寅卯来,要求不太过分,本省肯定会接受乔治开出的略超合理范畴的条件,本省有这个心理准备,适当的给乔治多些利润,谁都愿意接受。要知道通普高速早一天通车,对本省经济就会早一天产生巨大的效益,放弃局部,看全局,这是省长这样的政治家必须具备的心襟和才智。   然而乔治这一次却不按国内的常理出牌,他另辟蹊径,提出了一个全新的融资模式:BOO(build-own-operate):即建设-拥有-运营。也就是说,通普高速按照政府授予的特许权,建设并经营通普高速标段,但不存在特许经营的年限,只要地球还在转,地球上还有汽车在跑,本省人出门不是人人一架私人飞机,和乔治合资成立的通普高速公路建设开发公司就可以把收费进行到底,根本就不存在收回成本后把通普高速移交给政府一说。   杨志远心想真没看出来,这乔治金发蓝眼,西装领带,外表潇洒,文质彬彬,一坐到谈判桌上,就是一头资本的饿狼。难怪他可以成为这样一家大财团的总裁,他这是把财团的利益算计到了最大化还要最大化,也可以说是无穷大。这乔治也太精了,杨志远心里忍不住骂,狗日的乔治,真他妈的够狠够黑。这哪里是谈判,分明就是裹挟着资本,在本省进行明目张胆的掠夺。   当然杨志远也知道这种BOO模式如果不是用在高速公路这种重大的交通枢纽工程上,倒也不是不能试行,如果是普通的公共设施,你乔治想要BOO,政府部门只怕还求之不得,乐得甩掉包袱,运营、维护、管理,你乔治都得负责到底,出了问题还可以唯你乔治是问。但用在通普高速这样重大的交通枢纽工程上就是不行,因为通普高速说到底还只是整个高速网上的一小部分,它放在未来中国的整个高速网上,也就是一个局部,局部不能影响全局,这同样是一个政治性的原则问题。   杨志远看了对面的宋山一眼。宋山应该也是对乔治的这个方案不曾预料,他看着乔治,一脸的惊愕。   乔治把BOO的融资方案一说,就看着吴建平和杨志远,说:“怎么样,我们的诚意已经摆出来了,现在就看你们的诚意了。”   坐在这里的,谁都不可能是傻子,吴建平心知如果说刚才那个控股51%的问题还有谈的可能,那么乔治的这个BOO的方案一拿出来,这就连谈的可能都没有了。怎么谈,根本就是无从入手。   吴建平不得不说话,他说:“乔治先生,你的这个方案在我省高速公路的投融资史上,还从来没有出现过先例,你的这个BOO方案我们很难接受。”   乔治说:“吴,没有先例不要紧,我们创造一个这样的先例出来。”   乔治笑了笑,玩起了他的美式幽默,说:“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说,那就是创造性思维。”   杨志远心想即便是照昨天马少强的意思来,吴建平也不敢如此地发挥和创造,李鸿章签的30多个条约都很有创造性,结果这一百年来没少被国人咒骂。吴建平要真敢签这个合同,不止是他,周至诚省长只怕都会被本省百姓咒骂一通。   事情的轻重吴建平岂会不知,他说,乔治先生,如果要谈,我们只能在BOT的框架内谈。   乔治摆摆手指,说:“NO,NO,吴,你们的这个BOT我们没有多大的兴趣。你们刚才说到了诚意,我们在控股上已经表现了我们的诚意,那么现在你们有必要把你们的诚意拿出来。”   杨志远心想,你乔治刚才哪里是在表示诚意,分明就是在挖坑。   杨志远心想,如果说刚才在股权上乔治是为试探,那么在这种实质性的谈判内容上,乔治就完全没有试探的必要,乔治这是怎么啦,他应该对中国的情况有所了解,此举意欲何为,真是让人看不懂。   吴建平看了总经理一眼,又看向杨志远,点了点桌上的记事本。杨志远注意到,吴建平的记事本上写着:杨秘,没法谈,怎么办?   杨志远知道在这种存在严重分歧的情况下,双方再接着往下谈,纯属是南辕北辙,虽然不至于剑拔弩张,但争执在所难免。杨志远在记事本上写了两个字:先撤!   吴建平点点头,然后笑着对乔治说:“乔治先生,你看你我双方的分歧很大,你看我们是不是暂且休息,下午再谈?”   乔治点头认可,说:“OK,既然我们双方的分歧很大,我同意休会。”   杨志远注意到一个细节,乔治一方的美籍人员都只喝桌上的矿泉水,没有喝茶。杨志远想了想,对吴建平说:“吴董,还得麻烦你让工作人员,把乔治他们美籍人员的茶换成咖啡。”   吴建平一听就明白杨志远的意思是,自己的手下没有考虑到美国人的生活习惯,他一皱眉头,说:“杨秘,省高速的工作人员在这种细节上还是有欠考虑。”   杨志远知道吴建平此时心里只怕窝了一肚子的火,他不愿吴建平借机找手下的麻烦,就笑,说:“吴董,换了就行,其实你应该表扬自己的手下,还好没给乔治泡咖啡,要不然乔治一直处于亢奋状态,我们上午岂不一事无成。”   吴建平知道杨志远在说笑,他笑着摇摇头,说:“这倒也是。”   双方人员纷纷起立,但都没有直接往外走,而是等待双方的主谈人员先行离座。乔治和吴建平在前,杨志远和宋山走在后面,乔治回过头来,笑了笑,说:“杨,你对今天上午的会谈怎么看。”   杨志远笑,这回他说英语,杨志远说:“乔治先生,首先声明,我现在所说的话不代表官方,纯属个人观点,我对今天上午的会谈总结为一个字和两个字。”   乔治笑,说:“说来听听。”   杨志远笑,说:“一个字:黑!”   乔治一指自己的鼻子,说:“杨,你这是说我吗?”   杨志远笑,说:“难道我会说我自己啊?”   乔治呵呵一笑,并不生气,说:“杨,那另外两个字是什么,一并说来听听。”   杨志远笑,说:“真黑!”   宋山扑哧一笑,说:“志远,亏你想得出来。”   杨志远笑,说:“师兄,我还有四个字呢。”   宋山笑,说:“说来听听。”   杨志远附在宋山的耳边,说:“真他妈黑!”   宋山哈哈大笑,说:“志远,很形象。”   乔治看宋山如此高兴,说:“宋,杨说什么,这么高兴。”   杨志远看了乔治一眼,一笑,说:“乔治先生,我刚才告诉宋师兄一个笑话,说本省在和你谈判之前,虽然穷是穷一点,但大家都还活得体面,不至于衣不遮体,但要是照上午和乔治先生这般谈下去,等到通普高速一运营,本省人只怕就会被剥夺得只剩一个裤衩,还有何尊严感可言。”   乔治说:“杨,你这话好像另有用意。”   杨志远笑,说:“乔治先生,我这也就是突然有所感慨罢了,乔治先生不妨好好想想,如果一个人没有了尊严感,要钱又有何用。”   宋山看了杨志远一眼,觉得这个小师弟,这话说得委婉,小师弟这是在提醒乔治好好想想,自己提了一个人家根本就无法办到的苛刻条件,如果自以为有钱,就可以不顾及对方的感受,对方岂会答应你的条件。宋山知道,这次的谈判,能不能谈下去,不在于本省人有没有诚意,现在看来就在于乔治会不会修改条件,修改了,这样大家才有得谈。乔治这是怎么啦,宋山觉得不管是自己站在乔治的朋友的角度,还是站在公正的角度,乔治的这个BOO都得放到一边去,不然这笔生意谈不拢。   谈判现场出现的情况,周至诚省长不可能知道,杨志远觉得自己有必要到回省政府一趟,把今天上午的经过向省长作详尽的汇报。杨志远知道省长有中午午休的习惯,他特意给付国良打了一个电话,让付国良告诉省长一声,事情出现了很大的麻烦,自己饭后会和吴建平他们一起回省政府向省长当面汇报相关情况。付国良知道省长对此事深为关切,付国良说:“志远,我跟省长说说,你回来就是。”   宾主在省委招待所聚餐,尽管上午谈判的进展缓慢,但双方在宴席上,依旧谈笑风生,一团和气,根本就看不出有一丝的不愉快。这种时候,大家吃饭、小饮,说些无关痛痒的闲话,就是避而不谈与通普高速有关的话题。这种午餐,时间一般都不会太长,因为下午大家仍需继续你来我往,为各自利益而斤斤计较,这样一来,双方都有必要对上午的会谈做出总结,调整布局,商讨对策,养精蓄锐,以便再战。   双方约好三点继续,一摆手,大家各自散开,彼此心知肚明,用不着客套。   杨志远对吴建平说:“吴董,我想我们应该上省政府一趟。”   吴建平早有此意,一听杨志远如是说,连连点头说:“好。”   叫住总经理,三人往省政府而去。在路上,杨志远接到付国良的电话,让杨志远直接上省政府小会议室,省长已经在会议室等着他们的到来。小会议室是省领导平时开会的地方,杨志远一听就明白,省长这是要在省政府小会议室开会。三人到得省政府小会议室,杨志远一看,会议室的椭圆形会议桌坐满了人,周至诚省长居中而坐,左边依次是常务副省长朱明华、副省长马少强、以及康裕等几位副省长,付国良、交通厅的厅长都在座,而右边的几个位子空着,就等着他们几个。   等杨志远他们三人坐下,省长说:“建平同志,你把上午的谈判情况,先给同志们做个汇报。”   吴建平于是把上午谈判的过程一一说了。周至诚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吴建平说完,周至诚说:“这个乔治,唱得是哪一出,目的何在?他到本省来难道只为添乱,说不过去!”   周至诚说:“今天把同志们突然招来,就因为情况出现了一些变故,出了一些麻烦,但变故如此之大,有些出乎我的预料,我相信也出乎同志们的想象,现在我们有必要议一议,我们将以何种方式应对。”   马少强心里有些幸灾乐祸,心说这乔治是你周至诚引进来了,原以为引来了只金凤凰,没想到却是条吸血的狼,全然不按规矩出牌,幸好自己昨天的话被周至诚增加了一些附属原则,要不然吴建平一旦傻不拉叽地什么事情都一口答应,真出了问题,周至诚就可以完完全全把责任懒在自己的头上。   这种会议不会自上而下,而是自下而上,要不然,大领导都表态了,小领导哪敢提什么不同的意见。周至诚点名,说:“厅长,你是交通方面的专家,你先说说,出现这种情况,该如何处理。”   交通厅长是马少强这条线上的人,他说:“乔治先生的这个BOO方案,在本省的高速公路实行融资以来,还从没有遇到过。我的意见是还是请吴建平同志多和乔治沟通,回到我们BOT的谈判框架上来,这样大家才好谈。”   杨志远心想这是什么建议,纯属泛泛空谈,大话一箩筐,实质性的东西却没有一点,如果吴建平可以做通乔治的工作,那省长又岂会把这么多大小领导紧急召集在一起商讨对策。   周至诚皱了一下眉头,他看了马少强一眼,说:“少强同志,你说说,你有何建议。”   马少强说:“我认为如果乔治先生死咬着他的BOO不放,那我们是不是应该考虑,这个谈判还有没有必要进行下去。”   杨志远心想,马副省长这唱的是哪一出,变脸啊,昨天是大开大放,只要能融到资什么都成,今天干脆就来个闭关自锁,干干脆脆把门封上。两种态度,一个天,一个地,简直就是天壤之别,这变化之大也真够让你琢磨的。到底是马副省长,这个建议也真够损的,一着就把周至诚省长逼到了墙角上,反正乔治是你周至诚省长引进了,成了是大家的功劳,谈崩了,与我马少强无关,全当看了一场笑话。   周至诚笑了笑,很是大气,说:“少强同志的提议虽然是下下策,但如果为了融资,就要我们无原则的退让,我看我们选择放弃也未尝不可。融资的前提就是要公平公正、互惠互利,乔治先生不行,难不成就没有乔丹先生或者乔布斯先生了。”   马少强一听,周至诚倒也拿得起放得下,没有因为乔治是自己请来的客人就有所顾虑,瞻前顾后。这样说来周至诚倒也不失为大气。   周至诚说:“当然少强同志的提议也是在不得已情况下的最后选择,既然乔治先生来了,说明人家也是有诚意的。BOO这个融资模式在美国其实很普通,国情不同,大家看问题的角度也就不一样,建平同志应该多和人家沟通才行。”   朱明华说:“我同意省长的看法。乔治先生既然来到本省,自然就有合作的诚意。他为什么要咬住BOO不松口,我看他的目的无非还是担心资金的安全和收益,如果我们在这方面想想办法,多和乔治先生沟通,乔治先生的态度,是不是还会是铁板一块呢,我看未必。”   周至诚点头,说:“明华同志提起了一个新的工作思路,建平同志,你看看是不是可以找到一个折中的方法出来,超前点也没关系。”   杨志远心想,朱明华到底是省长力荐上来的,关键时候总能和省长站在一起,朱明华这是从根子上去找问题,不同于马少强一棒子打死的方案,有很大的操控性。杨志远心里其实有个不成形的想法,和省长和明华副省长的思路都靠的上。可问题是今天在场都是领导,最小也是副厅级,自己就一个省长秘书,如果主动发言,那给人的感觉就是狂妄和不自量力。   杨志远知道不管别人怎么看,于情于理自己今天都该把自己的方案说出来,趁今天领导们都在,让领导们议一议,说不定能获得通过,那就可以在下午的谈判桌上,将其作为一个折中的方案提出来。杨志远心想给省长减压是自己的职责所在,因为自己是周至诚省长的秘书,是省长倚重的左膀右臂,一旦谈判按自己的方案落定,省里融到了资,通普高速可以早日通车,省长的面子也过得去,这样一来自是皆大欢喜,多方受益。 第14章 通普高速(4)   杨志远心知主动要求发言不是上策,目前看来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周至诚省长知道自己有话要说,让省长直接点名要他杨志远发言,这才是个两全之策,既可以借此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同时又让其他的领导感觉他杨志远的这次发言是被动的,纯属不得已而为之,这样于己有利。   杨志远不再犹豫,当周至诚省长再一次用巡视的目光扫过大家的时候,杨志远迎着省长的目光碰了上去。杨志远现在不是第一天跟周至诚,两人相处了这么长的日子,彼此的心性都清清楚楚,双方之间早就有了默契。周至诚的目光与杨志远一碰,一看杨志远的表情,就知道杨志远肯定是有话要说。但今天的会议不同以往,与会的人员在本省的级别较高,都有些影响,稍有不慎,会置杨志远于不利的位置。周至诚停住目光,再望了杨志远一眼,见杨志远微微点头,有所表示,周至诚心有欣喜,知道杨志远这是胸有成竹,已有谋略。   这就是杨志远和宋华强二人的不同之处,宋华强做事谨慎有余,事事思前顾后,小心翼翼,像今天这样的一种场合,以宋华强的性情,即便是其有了好的想法,也只会在事后跟自己交谈探讨,绝不会主动要求在会上发言,因为在这种场合说话是有政治风险的。倒不是说宋华强的小心谨慎有什么错,可作为秘书,该你上的时候就得上,得拿出勇气来,不能犹犹豫豫。周至诚知道,自己看重并且喜欢杨志远的原因就是,杨志远这人勇于担当,关键时候敢于迎难而上,不畏缩,用得上,靠得住。周至诚很庆幸杨志远是自己的秘书,要知道能遇上杨志远这样一位有才情有胆识的秘书,何其不易。   周至诚心领神会,喝了口茶,笑了笑,说:“今天与会的同志们都可以发表自己的看法和建议,刚才我就说了,超前点也没关系,现在我再加上一条,即便是提出的建议大家都觉得不靠谱,那也没关系,毕竟这是在讨论,并不是非要按其所说的去做,我们不予采纳就是。我始终认为集思广益,畅所欲言是会议的宗旨,也相信‘集体的力量是无穷的’这个信条。”   杨志远知道,省长这话看似是一句空话,其目的还是在保护自己,为自己将要进行的发言做好铺垫,省长的心思可真够细致的。   周至诚的目光又在会场扫了一圈,然后说:“既然大好都不主动发言,那好,我还是用我的老办法,点名发言。”   周至诚看了看,说:“这样,杨志远同志,我看就由你开始,一来,你是吴子虚老先生的得意门生,对经济工作在行,二来,你跟乔治先生多有接触,对乔治先生应该有所了解,说说,你有何主意。”   到底知根知底,周至诚知道杨志远担心什么,也知道该如何爱护杨志远。周至诚这么一说,立马给杨志远一个说话的良好契机,杨志远再行发言,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杨志远笑了笑,说:“这么多的领导在场,我也没有什么好的想法,只是刚才听了周省长和朱副省长的话,突然有了一点思路,也不知是不是恰当。”   周至诚笑,说:“好啊,能有想法就不错,这说明你在思考,那好,你就把你想到的东西都说出来,看能不能给我们大家以提示。”   朱明华跟着省长的话,笑着给杨志远鼓劲,说:“就是,杨志远同志,是不是恰当你得说出来,让同志们议一议才能下定论不是。”   杨志远于是就着两位主要领导的话正式进入主题,他说:“这次通普高速融资谈判的最大分歧其实就在‘移交’这个环节,通普高速在运营一段时间后,必须移交给政府,这是无需置疑的,也是这次谈判的基本原则。而乔治先生之所以咬住BOO不放手,正如朱副省长所说的,乔治先生这是在担心资金的安全和收益,要知道,在通普高速运营的几十年的时间里,未来不可预计的因素太多,乔治先生因此才会担心风险的可控性,这里有政治方面的风险,也有经营方面的风险。我们站在乔治先生的角度去考虑一下,乔治先生的要求虽然苛刻,却并非没有一点道理,毕竟人家是外商,不是国有资本,两国的体制也不一样,追求利益最大化和安全化是其本能。既然乔治有担心,我们是不是就从化解他的这种担心开始,既然他不认可我们先前提出的BOT模式,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抛弃BOT模式,采用一种新的BOOST模式:(Build-Own-Operate-subsidy-Tranfer)即:建设-拥有-运营-补贴-移交。”   周至诚笑了笑,说:“杨志远同志,不管是什么模式,只要对现阶段的经济发展有用,有实效和现实意义,我们就可以试试,你详细说说。”   杨志远说:“所谓BOOST模式,其实就是BOT模式的一个变种和延伸,它与BOT模式的区别就在于其多了二项内容:拥有和补贴。拥有的意思我们都清楚,那就是在通普高速建成后,在规定的期限内,通普高速建设开发公司既拥有通普高速的经营权,同时也拥有所有权,而所有权是可以进行转让的,也就是说,乔治的财团在通普高速通车以后,如果认为通普高速不符合他们的收入预期,他们可以把通普高速的所有权转让给第三方。而补贴就很好理解了,那就是在通普高速运营后,如果运营效果不理想,政府财政需要拿出一笔资金对通普高速建设开发公司进行适当的补贴。”   周至诚说:“这个BOOST模式有两个问题需要你杨志远同志现场进行解答,一是像高速公路这种交通枢纽性工程,就像它必须移交一样,它同样不可能把所有权交给国外的公司;财政补贴这个倒是可以考虑,但是它的补贴依据又是什么?”   杨志远说:“我们和乔治现在不是在谈高速公路战略安全问题,而是在谈投融资生意,既然是一笔生意,那我们就得先行确定一个大的双方都愿意接受的框架,这样我们才有得谈。但我们在谈判的过程中未必就一定要固定于这个模式,我们还可以在这个模式里多加变通。乔治不是担心资金的安全吗,那我们就把所有权给他,让他放心;乔治不是担心收益吗,我们就给他补贴,让他舒心。但是在具体的细节上我们就可以和他慢慢地谈,慢慢的撮合。比如说,所有权问题,我们可以加以约束,乔治如果要把所有权卖给第三方,必须得到政府的认可,或者干脆就要求乔治想卖出所有权,必须让政府首先回购。至于回购的价格,也可以先行约定,在实际的投资成本上增加5%或10%。而补贴,说白了就是对乔治的投资进行保底,保证乔治的投资额比银行同期利率高3%到5%,如果通普高速的收益低于此标准,政府就进行补贴,如果通普高速的收益高于此标准,就没政府什么事。”   交通厅厅长心想,早就听说周至诚的这个秘书,懂经济、会管理,对经济工作有一套,现在看来还真是如此,杨志远的这个方案,说是BOOST模式,但真要照他刚才所说的方式去操作,又不完全是BOOST了,它有了许多新的工作思路和创新在里面,多了许多的变通,规避了许多政策性的限制,极具操控性。这个方案应该说给乔治一个定心丸,可以让其免去许多的后顾之忧,如果把这个方案摊到下午的谈判桌上去谈,对乔治很有吸引力。   交通厅长感叹,连杨志远这样有能力的人都能为周至诚所用,这充分说明周至诚这人会用人,能用人;用好人,用能人。周至诚这哪里是带了一个秘书,分明就是带了一个智囊在身边。少强副省长和周至诚不对付大家都知道,如此一来,看来少强副省长麻烦了,而己方今后的日子肯定也好过不到哪去。   交通厅长想了想,决定栽刺,他说:“杨志远同志,如此一来,岂不是让乔治的财团稳赚不亏,既然是投融资的生意,亏钱赚钱,那就是市场行为,政府岂能为之保底。”   杨志远说:“是,这个方案一旦实施,乔治肯定是稳赚不亏。”   厅长说:“那你就不怕被本省人骂?”   杨志远点头,说:“我怕。但是我想说的是,通普高速之所以迟迟没有开工,原因厅长比谁都清楚,那就是本省的财政根本承担不起这样大的一笔财政支出,通普高速这个项目也曾有投资商对其表示过兴趣,但为什么最终都望而却步,就因为通普高速投资巨大,一般的财团根本承受不起。”   厅长说:“问题是,投融资是市场行为,政府不存在为其兜底。”   杨志远笑,说:“厅长同志,我们先不管乔治会怎么想,我们先进行一次假想问答如何。”   厅长说:“好。”   周至诚和朱明华相视一笑,感觉此时投入其中的杨志远磊磊落落,沉着大气,二人都没说话,在一旁饶有兴趣地观战。   杨志远说:“请问厅长同志,江海通高速目前的效益如何?”   厅长说:“很好。”   杨志远笑,说:“那么再请问厅长同志,如果通普高速建成通车后,你认为它的车流量会比现在多还是少?效益会比江海通高速多还是少?”   这么多人注视着,厅长不可能睁着眼睛说瞎话,他说:“一旦通普高速与沿海贯通,车流量肯定会大大增加,一旦与北京贯通,那车流量就只能用巨大来形容,效益至少会和江海通不相上下,但如果按公路的里程来计费,那它的收益肯定要比江海通高速多得多,毕竟通普高速有260公里。”   杨志远又问:“那厅长你说说,未来的通普高速会不会亏?”   厅长现在有些明白杨志远的意图了,通普高速通车后绝对有利可图,这种情况之下同样得实话实说,说亏损谁会信,那么多国内知名专家的论据摆在那里,吃干饭的专家是有,但不可能人人都在吃干饭。厅长想了想,心说自己不能说亏损,但有所保留还是没关系,他说:“应该80%不会亏。”   杨志远心知厅长没说实话,他不想和其作无谓的争辩,就说:“那我想问问厅长,既然通普高速80%不会亏损,也就是说,政府八成不需补贴,只有二成补贴的可能,以这样的一种微小成本去博乔治财团那么大的一笔投资,是不是值得?如果我们再把通普高速贯通对本省经济的拉动作用计算在里面,我们心里的天平会向哪一头倾斜?我再问厅长,如果是你,好不容易辛辛苦苦花费几年的时间把通普高速建成了,一个有八成希望赢得巨额利润的项目,你会不加经营,而马上要求政府回购么?”   杨志远这么一问,答案不言而喻。厅长喝了一口茶,笑了笑,知道自己无话可说,心里暗自折服,杨志远这人厉害。   杨志远一想既然说开了,那就干脆说个明白,管领导会作何想。杨志远这么一想,豪气就显现了出来,他直抒己见,说:“现在乔治的财团愿意投资,让其不亏有何不妥,试想如果通普高速建成通车,乔治的财团需要本省进行回购,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看成是一次向乔治财团的贷款呢。我们现在一时拿不出修通普高速的全部资金,但二三年后我们难道还拿不出来,这个我从心里不相信,乔治先生要我们回购,岂不正合了我们的心意。银行贷款,我们拿了钱还要去修路,乔治先生的这个贷款这是把通普高速修好了,直接送给你,你只需签字接收就是,世上哪里去找这样的好事,多付点利息又算得了什么。”   周至诚笑,说:“乔治真要是这般做,我们就颁给他一个学雷锋标兵奖。”   朱明华笑,说:“省长,人家外国人不兴这个,我看颁发一个本省荣誉市民称号,乔治先生肯定乐于接受。”   周至诚哈哈一笑,说:“那到时就按明华同志的意思办好了。”   周至诚望向杨志远,笑了笑,说:“杨志远同志,你接着说。”   杨志远说:“再说了,乔治的财团财力雄厚,我们让人家吃定心丸,让人家有利可图,建立友好的合作关系有什么不好,乔治的财团除了投资通普高速,难道他就不会投资其他项目了?本省现在就需要多一些像乔治他们这种有实力的财团对本省其他的工、农、商进行投资,本省一旦有了资本的注入,那就如同打了一剂强心针,本省的经济肯定会呈现出一派万马奔腾的新气象。”   周至诚看着杨志远豪气十足,本性流露,心里直乐,心说,这会的杨志远哪里是什么省长秘书,分明就是一个省级领导在做投融资分析报告。同为秘书,宋华强也好,钟涛的秘书刘书琦也罢,哪里有这种气场和风度。此时的杨志远,才是真实的、让人倍感欣喜的杨志远,难怪院长会喜欢,陈明达会认可,李泽成会看重,他这种人天生就具有一种领导者决策所需的果敢和智慧。   周至诚看了一眼哑口无言的交通厅长,笑了笑,说:“好,刚才听了杨志远同志和厅长同志的辩论,我觉得很好,真理只有越辩才会越明,开会的目的是什么,就是要辩,如果是一团和气,大家打着哈哈,那就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也出不了成效。既然杨志远同志提出了一个全新的方案,那同志们就议一议,这个方案是否可行。”   周至诚说完,扫了大家一下。朱明华适时进言,说:“我觉得在目前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案的情况下,杨志远同志的这个方案值得一试。”   康裕自从和杨志远上次在杨家坳多有接触后,觉得杨志远这人有才有能、彬彬有礼、态度谦和,没想到今天在会场上,杨志远竟然一改平日的谦和,不管这么多省厅级领导在场,该说就说,毫不胆怯,锋芒毕露,康裕心里暗想杨志远这人还真是个性分明。他笑,说:“我也觉得这个方案可以试试。”   马少强其实对这事无所谓,乔治能投资自然好,自己说不定还可以在通普高速的公路建设中分一杯羹,不投资对自己也没什么损失,他说,我也同意试试,但我觉得还是要关注一下民意。   杨志远一听,觉得马少强这话有些意思,这时候他倒是把民意拿出来说事,当初他大包大揽本省的基础建设工程项目,好像就从来没把民意放在眼里。   周至诚说:“民意问题我们还是应该注意,我看可以让宣传部门就通普高速的这个问题组织一次民间大讨论,给民众摆摆得失,算算细账,我想民众最终是会支持我们的。”   周至诚笑了笑,说:“其实杨志远同志提的这个BOOST模式,回购和补贴都是在假设不盈利的情况下才会发生的,本省的经济日新月异,蒸蒸日上,等到通普高速建成,我相信本省的经济肯定已经上了好几级台阶。本省的经济一旦高速发展,通往沿海的高速公路还不得日进斗金,财源滚滚,成了印钞机,乔治先生为什么愿意投资通普高速,他不也是看到了这点。他的那个BOO模式说到底还是担心资金的安全,这可以理解,毕竟是近100亿的投资,不是小数目,我们应该给人家一个应有的保障。乔治先生不是需要本省拿出诚意出来吗,这就是本省的诚意。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杨志远同志的这个BOOST模式是在假定不盈利的情况下才会实行的方案,如果通普高速财源滚滚,又何来什么‘拥有’和‘补贴’,这两项一旦不会成真,到最后不还是我们原来的那个BOT模式。”   朱明华呵呵一笑,说:“敢情杨志远同志的这个BOOST模式换汤不换药,就是给乔治放了点信心的药引子。”   周至诚笑,说:“经济要发展,就得给人以信心,我们不止要给乔治先生以信心,也要给其他到本省来投资的人们以信心,还有给本省人民以信心,这样本省的经济才可以就此繁荣本省人民才可以从此富强。”   周至诚喝了一口茶,说:“既然大家都觉得杨志远同志的这个BOOST模式可以试试,那我们省政府班子的成员现在就当场就此项议题进行举手表决,大家意下如何。”   省领导们纷纷点头说:“好。”   省政府班子的成员自然就是省长、副省长还有秘书长。交通厅长、吴建平、总经理、杨志远他们只能在一旁观看,没有这个举手表决的权力。   杨志远看着省领导们纷纷举手,心想,这就是权力的魅力,就在这举手之间,一件对本省经济发展至关重要的一件事,就这般尘埃落定了,自己现在只不过是一个科级,要拥有今天这种举手表决的权力不知道还要奋斗多少年,还有很漫长的路要走,何其艰难,自当努力之。杨志远雄心壮志,心想总有一天,自己会拥有这种权力,从而为全省人民的福祉生生不息。   就在杨志远心潮汹涌之时,BOOST模式表决获全票通过。   周至诚说:“那好,建平同志,下午的谈判就按BOOST模式这个大的框架来谈。如果再谈不拢,就按少强同志的提议,中止谈判。但你还是要诚心诚意告诉乔治先生,我们中止谈判的理由,对乔治先生的此行表示感谢。”   吴建平说:“好。”   周至诚说:“建平同志,你们和乔治先生约好的会谈时间是几点?”   吴建平说:“下午三点。”   周至诚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说:“快到谈判的时间了,行,你们赶快去,别误点迟到,这样不好。”   吴建平说:“好。”   杨志远站起身来,随同吴建平往外走,就在他转身之间,杨志远看见周至诚省长望着自己赞许地一笑。 第14章 通普高速(5)   在回省委招待所的车上,吴建平由衷赞叹,说:“杨秘,你的这个BOOST模式见解独特,很有说服力。”   杨志远看了吴建平一眼,笑了笑,说:“吴董,这个BOOST模式难道你会不懂,只怕说来也无法让人相信吧。”   吴建平笑,说:“BOOST模式自是知道,但说实话,一来,那么多省领导在,我可不敢去给领导们出主意,领导们拿出方案来,我照章执行就是;二来,你杨秘的这个BOOST模式多了许多新的东西,我可想不出来。”   杨志远心知吴建平能成为省高速公路建设开发公司的董事长,如果一无是处,只怕也到不了这个位置,他哪里是想不出,应该是他这人习惯于墨守成规,不愿去想也不会去想罢了。为什么人们一提改革,首先就要求解放思想,就是这个理。杨志远朝吴建平笑了笑,没有说话。   吴建平说:“杨秘,下午由你主谈,我听你的。”   杨志远笑,说:“吴董,开什么玩笑,省高速的法人代表可是你,你不主谈,谁敢吭声。”   吴建平呵呵一笑,心想自己该表达的意思已经表达了,反正等下谈判,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多和杨志远交流就是。周至诚省长那么器重他,多和他商量肯定错不了。   下午三点,双方的谈判代表都准时出现在进会议室门口。宋山落在后面,一看杨志远,就笑,看似无意地问了一句:“小师弟,中午怎么样?”   宋山这话问得很有意思,什么怎么样,你可以理解成中午休息的怎么样,也可以理解成其他,以杨志远的理解,宋山这是在问自己这一方商量的怎么样,可有新的进展,宋山这话是在探问。   杨志远笑了笑,说:“还行。”   这话同样回答得很是笼统,含糊不清,你可以理解杨志远是说中午休息的很好,也可以理解成商量的有成果,就看怎么去理解。宋山微微一笑,说:“这就好。”   杨志远笑,说:“顺便问一句,乔治先生怎么样?”   宋山笑,说:“不错,有转变。”   这就够了,下面的话根本无需再说下去,也不能再说下去。双方作为对手坐到谈判桌上,适当的沟通很有必要,但再往下说就完全没有必要了,大家都是聪明人,点到为止,心知肚明也就是了,其他的问题就留到谈判桌上慢慢地去谈去碰。杨志远和宋山相视一笑,知道只要双方各退一步,下午的谈判,就值得大家坐下来谈,肯定会取得突破性的进展。如果大家都是硬邦邦的铁板一块,那就没有谈下去的必要。   大家各自就坐。乔治面前的茶杯已撤,每人的面前都摆了一杯热腾腾的咖啡,这次省高速的工作人员工作做得细致,像宋山他们的面前除了咖啡也还有茶。杨志远心里认可,心说还不错,省高速的人还懂得变通,知道有所保留。   乔治一看面前的咖啡,很有意思地看了杨志远一眼,端起咖啡,用汤匙搅了搅,喝了一口,点点头,说:“味道不错。”   然后调侃,说:“杨,这桌上的山泉水是杨家坳的,据我所知,上午的茶叶也是杨家坳生产的,你不会告诉我,这咖啡也产自杨家坳吧?”   杨志远笑,说:“乔治先生,我们杨家坳自然不产咖啡,但我们杨家坳除了山泉水和茶叶,还出产坚韧、勇敢和真诚,这也是我们作为中国人必须具备的素养,是我们中华民族用五千年的文化培植出来的。乔治先生,不妨好好品品,这些可比咖啡更有韵味,更能让你回味无穷。”   宋山朝杨志远一笑,知道杨志远这是有所指,试想一个具有坚韧和勇敢的民族,还有什么办不到的,更不用说通普高速这样一条公路。   谈判继续。   可一进入正式的谈判,问题又出来了。一谈到实质性的内容,乔治喝着自己面前的咖啡,吴建平喝着自己手中的茶,二位主官都是委以虚实,绕来绕去,都希望对方首先把底牌亮出来。这可以理解,作为谈判对手,如果让对方首先亮底牌,自己这方就处于有利的位置,心里有素,迫使对方跟着自己的节奏来,这是谈判的技巧问题,与坦不坦诚毫无关联。按说,吴建平已经得到了省里的授权,大可以把新的方案拿出来,可吴建平不知道乔治心里到底是何想法,一上来就提BOOST模式是有些欠妥。杨志远看了宋山一眼,见宋山也在看自己,知道又该自己出面调和了。   杨志远笑,说:“乔治先生,我一直都有些纳闷,我方的BOT模式,有很多成功的例子,我不明白乔治先生坚持BOO模式的真实原因又是为了什么?”   乔治笑,说:“杨,这和谈判有关吗?”   杨志远点头,说:“这个自然,我们中国看病,中医讲究的是望闻问切,这话的意思是,在下结论之前,得知道病因,这就如同你们西医在下结论前,需要照片子的道理是一样。我们今天的谈判谈谈停停,停停谈谈,纠缠不清,就是因为我们不知道对方想要的是什么,担心的又是什么,所以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先把问题的症结找出来,这才好对症下药。”   乔治看着杨志远,许多没说话,杨志远笑,一脸的真诚,迎着乔治的目光,没有退却。乔治点点头,下定了决心,说:“OK,我们就开始解这个结。杨,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是我,在近100亿的投资面前,我会担心什么。”   乔治这是在搞换位思维。杨志远笑,说:“乔治先生,我记得省长昨天也曾和乔治先生谈到过这个问题,我同样认同省长的观点,那就是:安全和收益。乔治先生,你呢,你是否赞同。”   乔治点头,说:“昨天我就赞同了周省长的观点,现在我同样认可。”   杨志远笑,直入主题,表明态度,说:“说实话,乔治先生,关于‘移交’这一点,这是必须的,我们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我相信中午,宋山先生应该也会对你有所解释,这是国情使然,你得理解。如果我们无法在这一点上首先达成共识,那我只能很遗憾地告诉乔治先生,我方只能选择放弃。”   乔治不动声色,望着杨志远,没有说话。   杨志远不管他,继续说:“既然乔治先生和我们的观点都趋于一致,那好,我们就开诚布公地谈,如果我们现在有一个方案既可以让乔治先生不用担心资金的安全,又可以有稳定的收益,当我们把自己的诚意表露出来后,乔治先生是不是愿意放弃你的那个BOO模式,大家在一个新的框架内进行进一步的详谈,如果不愿意,只怕这次谈判只能草草收场,互为遗憾,没得选择。”   吴建平明白杨志远的意思,与其迂回不前,倒不如主动进攻逼乔治表明态度,然后再由我方亮出底牌,这不失为一种策略,但过于冒险。这招,吴建平其实刚才也有想过,但他有些举棋不定,不敢去冒这个险。吴建平看着乔治,心里一阵阵打鼓,毕竟成败就在此一举了,杨志远既然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那么双方就已经没有退路可言,现在就看乔治心里的底线是什么。   还好这回乔治很快就有了反应,表情丰富,说:“好,如果新方案有实质性的内容,我们同意放弃BOO模式。”   吴建平心里长吁了一口气,大家要的就是乔治这个肯定的答复。杨志远一见乔治点头同意,心里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心想只要有了乔治的这个答复,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杨志远适时而止,谈判虽然还没有结束,但自己的使命至此应该也告完成,自己已经为后面的谈判扫清了最大的障碍,下面的事情,就该由吴建平出马了,自己安安心心品茶就是。   杨志远看了吴建平一眼,笑了笑,意思是说该你吴董事长出马了。吴建平心说杨志远有周至诚省长为其撑腰,并且这个BOOST模式也是他杨志远提出来的,大可以直接把那个BOOST模式直接说出来,也没人敢说不妥。但杨志远及时打住,这说明杨志远这人有分寸,不居功,气度惊人。这与刚才和乔治对话时旁敲侧击的谈定以及中午在省长办公会议上据理必争的锋芒相比,简直就是判若两人。收敛锋芒的杨志远是真诚和随和的,吴建平据此断定,杨志远今后必有成就。   吴建平笑了笑,接过杨志远的话题,说:“那好,乔治先生,我们就来谈谈BOOST模式——”   不出杨志远所料,吴建平把BOOST模式摊到谈判桌上一说,乔治顿时眉开眼笑,大喜过望。乔治其实从心里担心今天的会谈会无果而终,通普高速未来的盈利能力乔治不可能不清楚,单单为了核实江海通高速的车流量等关键数据是否和本省提供的数据一致,财团委托的第三方就在江海通高速蹲守了一个月,由此可见董事局对这个项目的看重。中午,宋山把必须‘移交’的政策道理一说,乔治就有了放弃BOO另寻他法的打算。他赶忙打电话回美国,紧急和已经躺在床上的董事局的成员一一进行了沟通,一致认为这个项目前景光明,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放弃,至于方案,则可以做些变通,见机行事。乔治现在一听这个新方案充分考虑了己方的利益,表现出一种实实在在的诚意,乔治心里的郁闷顿时一扫而光。乔治连连点头,说:“OK,我认同并且愿意在BOOST的框架内接着往下谈。”   大的框架一定,大局已定,后面的事情就简单多了,无非就是计算珠缁,套用公式,这些都不是什么紧要的问题了。双方都长吁了一口气,谈判的现场一改先前的沉闷,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乔治一脸的阳光灿烂。杨志远和宋山点头一笑,知道事情已定,双方都会珍惜这个机会,绝对不会再生枝节,有些小差距,也会主动靠拢,无出左右。   不知不觉就到了晚餐时间,都知道合同的草拟,还有许多的细枝末叶要谈,不可能就此签字盖章,这样大的投融资,光合同条款只怕没有上十页纸下不来,一时半刻成不了文。乔治笑,说:“杨,是不是该吃饭了,余下的事情,由我们双方的法务代表晚上去商讨怎么样?”   杨志远看了吴建平一眼,吴建平笑了一笑,算是默许。杨志远一笑,说:“好。”   在去餐厅的路上,乔治说:“杨,跟周省长说说,我还对你们的机场高速有兴趣,是不是可以接着谈?”   杨志远心想这乔治的眼光也够毒的,机场是本省的门户,车流量大,一旦建成,经济效益同样明显。省里已经对机场高速进行立项,项目规划和论证程序已经走完,只待得到审批同意后,就可动工修建。机场到合海的那一段地势平坦,投资少,见效快,高速公路当年修建当年就可产生效益,乔治如果投资机场高速,这又相当于开了一个小印钞厂。杨志远一笑,说:“乔治先生,这次我还是用两个字概括。”   乔治笑,说:“杨,不会还是‘真黑’这两个字吧。”   杨志远摇摇头,哈哈一笑,说:“这次的两个字是‘佩服’!”   乔治哈哈一笑。   晚上,杨志远带着吴建平到了省长的房间,向省长汇报今天下午的谈判进程,省长对下午取得的成绩给予充分的肯定,希望吴建平尽快把细枝末叶谈妥。吴建平汇报完工作先行离开,杨志远没有立即回房间,他给省长重新沏了一杯茶。   周至诚笑,说:“志远,你两天辛苦了。”   杨志远笑,说:“辛苦点算什么,能谈出效果比什么都好。”   周至诚朗朗一笑,说:“这件事大局已定,我就等着出席签约仪式了。”   杨志远笑,说:“省长,既然事情已经谈得差不多了,我还是回来吧,免得秘书长一个人忙不过来。”   周至诚笑,说:“不急这一时,你和乔治、宋山多多接洽,对今后的工作有好处。”   杨志远笑,说:“对了,省长,晚餐时乔治先生跟我提起,他想参入机场高速的建设。”   周至诚笑,说:“还别说,这个乔治很有狼性,看到肥肉就想咬一口。你告诉他,参股机场高速可以,不过,我有附加条件,就是机场高速项目必须和江林高速进行捆绑销售。”   江林高速,就是从榆江到杨志远的家乡林原的高速公路线,此高速公路为横线,过林原再往东跨越多省可达上海,车流量相对来说较通普高速要小,经济效益并不如通普高速明显,尤其是这条线的跨度比较大,要连通上海,只怕还需要些岁月。对于投资商来说,江林高速有如鸡肋,可有可无,兴致不大,但如果把它和机场高速进行捆绑,那对投资商来说,还是很有诱惑力。杨志远从心里希望乔治马上投资江林高速,每个人心里多多少少都有私心,杨志远自然也不例外,要是江林高速建成通车,对林原以及杨家坳的拉动作用显而易见。虽然此段高速只能先修到林原,到新营只怕还需要些时间,但它还是一下子拉近了杨家坳与省城榆江的距离,对杨家坳旅游资源的开发肯定可以起到立竿见影的成效。   杨志远笑,说:“要是这样的话,我杨家坳就大发特发了。”   周至诚哈哈一笑,说:“那你就把我的意思告诉乔治,看他是何态度。”   正说着,杨志远的电话响了,一接,竟然是宋山,宋山说乔治想让杨志远带路,找个地方喝喝酒。杨志远跟省长一说,周至诚呵呵一笑,说:“说曹操,曹操就到。行,你去,和他们多接触没坏处,顺便谈谈江林高速。”   杨志远直摇头,乔治想谈机场高速,省长偏偏要谈江林高速,又是一个南辕北辙,只怕又有得谈。   本省这两年的夜生活日渐丰富,早不同往日,解放路像北京的三里屯一样,形成了酒吧一条街。晚上霓虹灯闪烁,音乐飘渺,倒也几多情趣。杨志远和乔治、宋山、玛利亚几个走进其中的一个清吧,找了个雅座坐下。   杨志远笑,说:“喝什么?”   乔治笑,说:“你的地盘你做主。”   杨志远呵呵一笑,说:“那就来啤酒。”   乔治说:“好。”   杨志远望着宋山笑,用中文问:“宋师兄,你的酒量怎么样,这两老外的酒量可都不小。”   宋山笑,说:“放心,不就两老外嘛,喝不醉。”   玛利亚不乐意了,笑,说:“杨、宋,说英语,不然不公平。”   杨志远和宋山哈哈一笑。喝酒时的乔治是随性的,没有谈判桌上的狼性,多了一份随意。听杨志远说到,周至诚省长有意将机场高速与江林高速捆绑融资,乔治直笑,说:“这个周,真是厉害。”   杨志远笑,说:“机场高速地势平坦,10个亿左右就能修通,这笔钱本省还是可以一次性拿出来的。”   乔治笑,说:“这我明白,但江林高速呢,至少得30个亿吧。”   杨志远心里一动,心想江林高速也就在规划之中,乔治竟然早经计算,看来省长的估算不错,这老外有在本省长期经营下去的打算。   宋山笑,说:“乔治,你可不能把好的项目都拿走了,还得给我留几个不是。”   乔治哈哈一笑。   四个人接着喝酒,这时乔治又说了一件事,杨志远这才知道,这个乔治把自己拉到酒吧来喝酒,原来另有目的。   乔治说:“杨,不出意料,下个月通普高速建设开发公司就会进入筹备阶段,杨,你有没有兴趣,就任公司总经理一职。”   按约定,通普高速的董事长为中方任命,总经理则由美方聘请。乔治的意思就是说他想聘请杨志远为他们美方的代表,杨志远一听大感意外,问:“乔治先生,为什么要选择我?”   乔治笑,说:“杨,我很佩服你的能力和胆识,我们这方的谈判人员一致认为你是这个总经理的最佳人选。”   杨志远看着乔治,摇头一笑,说:“乔治先生,谢谢厚爱,但很遗憾,我不能答应你。”   乔治不解,问:“为什么?杨,只要你接受聘请,有什么条件你都可以提,我回去和董事局沟通就成,不成问题。”   杨志远一笑,没有说话。宋山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同样没有说话。乔治说:“杨,如果你同意聘请,我可以作主按华尔街的工资标准,给你百万人民币的年薪,考虑考虑。”   宋山一听,心想乔治这是下了血本了,这个工资标准即便是放在华尔街,也都算是高薪,何况是本省这样的内陆省份。不过,杨志远值这个价,乔治眼光不错。   杨志远笑,说:“不用考虑,乔治先生今后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尽可以来找我,但受聘一事,我不会接受。”   乔治说:“为什么?如果是因为年薪的问题,杨,我想我们还可以接着谈。”   杨志远笑,说:“乔治先生,这与金钱无关。”   乔治奇怪,问:“杨,如果不是因为钱,哪还会是因为什么?与什么东西有关?我真是想不明白。”   杨志远笑,说:“这与一个人的忠诚、担当、责任有关,也与乡情乡恩、情分有关,关乎爱关乎感恩,但是不关乎金钱。”   乔治直摇头,说:“不懂。”   宋山一直想搞清楚杨志远为什么会离开杨家坳,而给周至诚当秘书,这一刻他懂了,因为杨志远的心里有着远大的理想和抱负,对于一个心有理想的人来说,金钱根本算不了什么,这只怕是乔治他们这种受美式教育的人永远都想不明白的。   杨志远笑,说:“乔治先生,给你说个与公路有关的故事怎么样?”   玛利亚一听,连连说:“好。”   杨志远笑,说:“中国古代有一个很著名的乡巴佬叫愚公,他的家门口有一座很大的山,因为大山挡住了出路,让愚公一家的出行很不方便,有一天愚公开了一个家庭会议,在会上作出了一个决定,准备把这座山移走。”   乔治打断杨志远的话,说:“慢,杨,我想问问,这座山有多少个立方,愚公一家有没有挖掘机,装卸车?”   杨志远说:“这是几百上千年前的故事,自然没有现代化的挖掘设备。”   玛利亚说:“没设备怎么工作,你们中国人真是不可思议。”   乔治说:“何必要移山,有必要费那么大的劲吗,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   这个晚上,杨志远费力地想向乔治和玛利亚解释什么是愚公移山的精神,最终杨志远决定放弃这个努力,杨志远发现要想向乔治解释清楚愚公为什么移山这个问题,远比通普高速的问题要难得多,整个晚上乔治和玛利亚翻来覆去问的就是,没有挖掘设备愚公为什么要移山,为什么就不可以挖隧道,为什么就不可以搬到山外面去住?难怪他叫愚公。   还别说两个人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宋山在一旁笑得前仰后翻,杨志远的头一下子就大了。   两天后,乔治和吴建平代表双方分别在通普高速的合同文本上签字。双方交换文本,握手。杨志远跟着周至诚出席了签字仪式,省长和乔治举杯互贺,热情洋溢,一脸的喜庆。   省电视台全程记录了本省高速公路发展史上的又一重要时刻。 第15章 事发突然(1)   这天一早,杨志远正在整理文件。门口的武警把电话打到了杨志远的办公室,武警说:“杨秘书,门口有一位叫方芊的女同志找你。”   杨志远心说,方芊这丫头,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电话,想见自己也该提前打个电话,省政府岂是想进就能进的。杨志远让武警把电话交给方芊。方芊在电话里说:“杨大哥,我想见见你。”   杨志远笑,问:“你呀,也不知道提前打个电话,这么急着来见我,有事啊?”   方芊的声音有些低沉,说:“是!”   杨志远感觉到了方芊的低落,忙说:“行,你等着,我到门口来接你。”   杨志远跟省长告了一个假,然后下楼和付国良说了一声。付国良奇怪,说:“志远,你到省政府快一年了,从没见有人来找过你,说说,男朋友还是女朋友。”   杨志远笑,说:“这么大一个秘书长,也还是免不了俗。”   付国良一笑,说:“现在不是讲究雅俗共赏么。”   杨志远笑着摇摇头,说:“行了,满足你领导的好奇心,这次找我的还真是一女性朋友,而是还是一美女,不知秘书长有些感想。”   付国良呵呵一笑,说:“本秘书长现在没什么感想,一旦有所感想,本秘书长自然会向北京告密,打小报告。”   杨志远哈哈一笑,说:“只怕秘书长没有这样的机会。”   付国良摆摆手,说:“少在这贫了,快去,人家在大门口只怕都等急了。”   杨志远笑,说:“还不是为了满足你的好奇心。”一摆手,说:“走了。”   到得大门口,就看见方芊俏生生地站在门口朝这边张望,秋风飒飒,深秋的叶子落了一地,路边的花坛里,三五株黄菊黄灿灿地开放。杨志远走了过去,说:“走,起风了,进去坐坐。”   方芊摇摇头,说:“杨大哥,我不进去坐了,我这就得走。”   杨志远感觉今天的方芊怪怪的,情绪有些落寞,他关切地问:“方芊,你没事吧?”   方芊摇摇头,有些感伤地看着杨志远,说:“我没事。”   杨志远不放心:“追问,真没事?”   方芊淡淡的笑,淡淡的点头,说:“真没事,就是想看看你。”   杨志远摇头,说:“方芊,你这么急着要见我,就是为了看我一眼,不对!芊丫头,你给我说实话,是不是遇上什么事情了。”   方芊泪光闪闪,说:“杨大哥,我们拥抱一下好不好?”   杨志远越来越觉得方芊的情绪不对,周边人来人往,不时有熟识的人和杨志远点头微笑,杨志远没有一丝的犹豫,他轻轻地抱住方芊。方芊的泪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很久,方芊偷偷抹去脸上的泪迹,艰难地离开杨志远的怀抱,凄然一笑,说:“杨大哥,谢谢你,我要走了。”   杨志远随口问:“去哪?”   方芊说:“北京!”   杨志远一惊,说:“方芊,你在榆江好好的,怎么突然想到要去北京,玩?还是工作?”   方芊说:“我已经把师大附中的工作辞了,我有一个朋友在三里屯的一家酒吧驻唱,现在他们那里需要一名女歌手,找到了我。我想了想,决定重拾我的音乐梦想,到北京去闯闯。”   杨志远说:“这也太突然了,我怎么就从来没听你说过?”   方芊想说,志远,我留在榆江是因为榆江有你,我离开榆江也是因为榆江有你。既然我忘不了你,那我只有换个环境试试。但这话方芊终是没有说出来,她淡淡的笑,说:“杨大哥,你不是说每一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梦想,都应该清楚自己心里想要的是什么,你的梦想是为百姓谋幸福,而我的梦想没那么伟大,我就想唱出我心里的歌,唱出我的生活。”   事已至此,杨志远知道自己再也不能说什么了,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地为方芊祝福,祝愿方芊到北京后能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他笑了笑,说:“你什么时候走,我好到时去送送你?”   方芊摇头说:“杨大哥,我知道你现在事情挺多的,你就别送了。我马上就要走了,十一点的火车,有同学跟我一起去北京漂泊。”   杨志远这才注意到,在不远处,有一台蓝色的的士等在那里。分别在即,杨志远心里不免有着一丝感伤。他说:“到了北京,记得给我打电话,免得让我为之牵挂。”   方芊点头,说:“我会的。”   杨志远说:“如果北京的生活太苦,别强挺着,你还是可以选择回榆江生活。”   方芊说:“我知道。杨大哥,你进去吧,我该走了。”   杨志远点点头,想了想,说:“你等一下,我把沈协、张悯的电话告诉你,有事情也好有个照应。”   杨志远从身上掏出一张别人塞给他的名片,蹲在马路边,把沈协、张悯还有李长江、谢智梁,以及安茗的电话都写在了名片上,杨志远说:“在北京有什么事情就找他们,沈协、张悯你都认识,其他几个,你只要说是我的朋友,必定都会鼎力相帮。”   方芊默默地听着,感受着杨志远温暖细心的呵护,她轻轻地说:“杨大哥,谢谢你,谢谢你这些年的照顾。”   杨志远说:“有什么好谢的,我可什么都没做。”   方芊微笑,说:“你不知道,杨大哥,你用你的善维系着一个女孩心中涩涩的青春,是你小心翼翼的呵护,让我得以成长成熟,你让我看到了人性的善,你让我知道了什么是爱,什么又是忠诚,这是何其的珍贵,你给成长的我一个如此丰富的世界,给刚刚走入社会的我一个充满理想的世界观,这是许多的东西都难以比拟的。”   方芊冷不丁地亲吻了一下杨志远的唇,方芊的唇是温润的,杨志远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还没等杨志远清醒过来,方芊转身就跑开了,方芊跑回的士旁边,打开车门,看了不远处的杨志远一眼,摆摆手,坐进了的士。的士没有一丝的迟疑,转眼之间就汇入到滚滚车流之中。   的士上,女同学问:“方芊,这就是杨志远啊,是挺帅的,要是让我遇上了,我相信自己也会对他一见钟情一往情深的。”   方芊点点头,说:“他不仅仅帅,更重要的他善和真,那是一个如大海一般博大深邃和蔚蓝的世界,让我没法不为之沉迷。”   女同学说:“在这个物质的世界里,还有如此纯粹的男人吗,我很难相信。”   方芊说:“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挚爱脚下的这片土地,关爱身边每一个的朋友和亲人,这样的人是值得你为之付出的,可惜,缘分只是让我和他在人生的这个点上有一个短暂的相逢,最终还是不得不微笑着擦肩而过。”   的士的电台里,一首应景的歌恰巧在这个时候响起,是一首感伤的歌:可惜不是我,在你的身边,陪你走过每一个春夏和秋冬——   坐在的士上的方芊,手握名片,听着这首应景的歌,眼泪又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杨志远痴痴地站在路边,看着那辆蓝色的的士汇入到车河之中,直到看不见了,这才回转身朝省政府里走去,菊花摇曳,杨志远慢慢地走着,心里有着一丝挥不去的疼痛。   杨志远不会知道,就在他转身走进省政府的那一霎,在他的家乡林原市,发生了一件对本省政坛影响深远的一件大事,正在拆除的林原高架桥突然坍塌,死伤无数。省城榆江离林原有上百公里,胡捷把此消息捂得死死的,根本就不曾往上报。林原市不报,省政府自然不可能知道。等到杨志远知道林原高架桥坍塌的消息,已是四天之后,这消息不是来源于林原市政府部门的通报,而是来自陈明达。   杨志远接到陈明达电话的这个下午,杨志远正随同周至诚省长在省政府的会客厅会见来访的芬兰客人,这是一家知名的生产通信设备的企业,该企业有计划进驻榆江的高新科技园。宾主谈笑风生、相谈甚欢,就在这时杨志远的那个省长专号手机响了起来,杨志远赶忙跑到一旁去接听,陈明达焦急的声音就从电话那端传了过来,他说,志远,安茗到林原有没有跟你联系。这两天我们都没法和她取得联系,手机一直都是关机,很不正常。   杨志远以为自己听错了,说:“没有!安茗什么时候到了林原?我怎么不知道?她到林原为了何事?”   陈明达一听,知道这事情麻烦了,有些蹊跷。他说:“志远,安茗这次只怕是遇上麻烦了,她前天回家里来拿衣物的时候,我顺便问了一下,好像是你们林原的一个什么桥坍塌了,好像还有伤亡,她和台里的同事这次到林原是去调查事情的真相的。”   杨志远震惊不已,说:“陈伯伯,林原垮桥了,有伤亡,我们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陈明达说:“连你们省委省政府都不知道,这问题就更不简单了。志远,你马上向至诚省长汇报情况,这事情只怕是非同小可。以我的判断,安茗不是一个人单身到的林原,还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但可以肯定她们遇上了麻烦,我这里有个安茗当天和家里通话的座机号码,但是现在这个电话号码已经是空号了,你赶快查查,看安茗和她的同事现在何处,有消息随时通知我。”   杨志远放下电话,心里一阵发冷。安茗之所以到了本省而不通知自己,应该是以为省里已经知道了林原发生重大的责任事故,以为省里与林原串通一气故意捂着不报,不想让中央知道。按说,安茗对周至诚颇为了解,也知道周至诚的秉性,省长对这种欺上瞒下的事情深恶痛绝,一旦知晓此事肯定会雷厉风行,在林原的政坛掀起一场风暴。杨志远心想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安茗和同事们在一起,他们作为记者,有自己的想法,悄悄的调查,不同政府部门打交道,以免影响报道的客观性和公正性,这倒也是可以理解。可这样的想法未免有些幼稚,像这样重大的责任事故,敢于捂着不报,肯定得到了林原主要领导的默许,说不定还会得到省里相关人员的支持,要不然谁敢瞒着不报,谁都知道瞒报比事故的本身性质更为恶劣,可林原的主要领导偏偏还要这么做,那就是说这次坍塌事故的背后只怕还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值得这些人为之付出代价。   安茗他们还是嫩了点,要知道此时的林原风声鹤唳,几个操着外地口音的人到处打听与坍塌有关的事情,马上就会引起有关人员的注意,不用想,安茗她们肯定是被某个利益集团的人控制起来了,生命安全倒是不必担心,这些人现在需要的肯定是时间,一旦他们把需要清理的清理完,需要毁灭的证据毁灭掉,把需要封的口给封上,安茗她们自然就会重获自由,到时安茗他们是记者又能怎么样,到时一问三不知,什么事情都可以推得干干净净,林原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天下太平,朗朗乾坤。   杨志远据此判断,林原市肯定发生了坍塌之类的事故,而且事故还不小,要不然也不会捂着不让省政府知道,牵扯进去的人肯定来头不小,要不然林原也不敢捂着,杨志远隐隐嗅到这背后某种阴谋的味道,心知此事一旦揭晓,事情肯定小不了。   省长此时还在会见客人,杨志远觉得自己有必要提前做点准备。杨志远找到在一旁执勤的焦达,把陈明达告诉他的那个电话号码告诉了焦达,说:“焦处,得麻烦你帮我查一查,我需要这个电话号码的具体位置。”   焦达问:“志远,这事急还是不急?”   杨志远说:“很急,我马上就要知道,越快越好。”   焦达把手一招,一个保卫干事就跑了过来,焦达把电话号码交给他,说:“让机要部门在五分钟内弄清电话的具体位置。”   杨志远待保卫干事一离开,他把电话打给杨广唯,问:“广唯,有没有听说,林原垮桥之类的传言。”   杨广唯说:“倒是有听林原的茶商说,林原正在拆除的高架桥不知怎的,在前几天突然垮了,听说还死了人,但也就是在传,具体情况谁都不知道。”   杨志远知道,林原高架桥坍塌,这事肯定假不了。他说:“广唯,你现在带上身手好的杨家子弟,马上动身去林原,我会赶来和你在林原会合。”   杨家坳军纪严明,杨广唯不问缘由,只说:“好,明白。”   杨志远打完电话,没一会,保卫干事报告,说此电话号码出自林原,是市政府第三招待所305房间的电话。   杨志远点头,说:“谢谢。”   再打电话告诉杨广唯,晚上在林原市第三招待所入住。杨广唯说明白。   焦达说:“志远,看样子是出大事了。”   杨志远说:“焦处,这事先保密,看省长是什么态度。”   焦达说:“你放心,组织纪律我还不懂。”   杨志远滤了一遍,自己在公安系统可以相信的人也就是洪然和吴彪,这两人正直,值得信赖。他想了想,给吴彪打了个电话,说:“吴所,我是杨志远。”   吴彪一听是杨志远,顿时热情洋溢,说:“杨志远,是你啊,怎么想起我来了?”   杨志远也不和吴彪客气,说:“吴所,事情紧急,我需要你带辆车,马上跟我上林原去一趟。你到了省政府后,在大门口等我。”   吴彪说:“好,我这就安排。”   做完这一切,杨志远站在门口,不动声色地静等周至诚和来访的客人会谈完毕。宾主双方先行握手,暂且休整,到晚宴的时间再聚。杨志远待客人们一一离开,这才走到周至诚的身边,低低地说:“省长,林原出事了。”   周至诚停住脚步,问:“什么事?”   杨志远说:“四天前,正在拆解的林原高架桥发生坍塌,听说有死伤。”   周至诚的眉头顿时拧成一团,说:“此事,林原怎么没有上报,你的消息来自何处?”   杨志远直说:“是陈明达将军告诉我的。”   周至诚不解地看着杨志远,不明白这样的消息怎么会最先出自陈明达处,不应该。杨志远说:“刚才我接到陈明达将军的电话,说安茗到林原采访,到达林原的第二天就与家里失去了联系。”   周至诚一听,明白了,这事情只怕假不了,肯定是百姓把消息捅到电视台去了。现在的百姓宁愿相信媒体,也不愿意相信政府,这真是执政者的悲哀。   杨志远说:“省长,我需要马上上林原去看看。”   周至诚知道,安茗在林原不知所踪,杨志远于情于理都该去看看情况,他点点头,说:“好,你先去看看是何情况,我这边先和钟涛书记通通气,做好准备,只要事情不是空穴来风,你马上打电话告诉我,省委省政府马上派调查组下去,你在林原等着就是。”   杨志远说:“明白。”   周至诚看了旁边的焦达一眼,说:“焦达处长,给志远派一辆车。”   杨志远说:“省长,不用了,焦处这里人手本来就不够,我已经从东城区公安局要了一部车。”   周至诚说:“志远,你先去,我等下亲自给徐建雄和胡捷打电话告诉他们你会到林原的消息。”   周至诚自然不会去说什么注意安全之类的话,杨志远不同于安茗,杨志远是自己的秘书,等会电话一打,也就相当于杨志远就是自己的特派代表,可以代表自己在林原发号施令,徐建雄和胡捷在杨志远面前只有俯首听命的份,岂敢造次。   杨志远自然知道省长这是在关爱和保护自己,光明正大地上林原肯定要比自己偷偷摸摸去要好的多,他这一去,代表的就是上一级政府,他说:“谢谢省长。”   周至诚说:“志远,如果你认为安茗她们的安全可能会出现问题,我授权你可以随时采取任何行动,包括动用林原的武警,这事我会先和省军区联系。有什么事情,你直接和林原武警部队联系就是。”   杨志远没想到省长会如此信任自己,心里好生感激,省长和自己一样清楚,如果林原高架桥坍塌有死伤的事情属实,林原的政法系统就不值得省里相信了,政法系统肯定有人参与其中,不然此种事情林原捂不住。   周至诚一挥手,说:“志远,快去,随时联系。”   杨志远说:“我记住了。”   杨志远快步跑到了省政府的门口,一眼就看到吴彪亲自开车等在门口。杨志远上了车,吴彪一踩油门,警车朝林原呼啸而去。 第15章 事发突然(2)   杨志远坐在副驾驶上,问吴彪,所里的工作都安排妥当了?跟任局沟通好了?这一次到林原,可能需要耽搁几天的时间。   吴彪点点头,说:“没问题。任局一听你有事要办,二话没说,立马批准,还生怕我来晚了。”   到底是公安战线的,吴彪这人外表粗犷,内心机警。他和杨志远之所以得以认识,就因为杨志远这人正直,彼此投缘,并不是因为杨志远是什么省长秘书的缘故,这也是他一听杨志远有事,二话不说,不问原因,爽快答应的原因。他在电话里听杨志远语气急促,不容置否,就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在向任剑涛请假的同时,顺便要求另带二名民警,任剑涛当即应承,任剑涛虽然不知道杨志远此次林原之行是为何事,但杨志远是省长秘书,肯定不会为打架斗殴之类的事情私用警力,而是杨志远要求吴彪向自己汇报,这说明这事情是公事,可以摆在桌面上,走正常的工作程序。任剑涛心有欣喜,他是刑警出身,这种事情他自有判断,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林原政法系统已经失去了上级领导的信任,这才会向东城区求援,东城区公安民警值得省政府相信。   杨志远回头看了坐在后座的两个民警一眼,笑着和他们打了一声称呼。两个民警毕恭毕敬,说:“杨秘书,你好。”   杨志远笑了笑,说:“辛苦你们了。”   两个民警刚从警校毕业没多久,在公安局里,每天就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无聊透顶,现在可以出任务,而且是和省长的秘书一起,心里更是欣喜万分、兴奋莫名。两人连连说:“能跟杨秘书和吴局出任务,求之不得,岂会有什么辛苦。”   杨志远看了吴彪一眼,吴彪自是知道杨志远的意思,说:“这是小张和小李,靠得住。”   既然吴彪说靠得住,杨志远也就不再多说。转而想起一件事,上月,任剑涛到省政府和焦达协调工作之时,二人见了一面,任剑涛特意向杨志远提起,有意提名吴彪任主管治安的副局长,问杨志远有何指示。任剑涛早不提拔晚不提拔吴彪,偏偏在知道杨志远和吴彪关系不错后才想到提拔吴彪,杨志远知道任剑涛这是在向自己示好,希望自己有所表示。杨志远本不愿插手这类事情,但一想吴彪这人生性耿直,如果自己不伸以援手,以吴彪的性情,这一辈子只怕就在基层派出所打滚了,杨志远摇摇头,无可奈何,心知自己该出面为吴彪说句公道话。杨志远当即回答,说只要政治部门考察合格,该提拔的还是得提拔,不能总让基层的民警吃亏不是。杨志远也知道自己这是一句冠冕堂皇的套话,实际上只要有了自己的这句话,吴彪的副局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跑不了。现在看来,吴彪的副局已经经市局党委通过了,要不然小张和小李也不会叫吴彪吴局。   杨志远把头靠在座椅上,开始考虑到林原后将会遇到的问题和自己需要采取的措施,心知任何事情只有计划周全了,才能有备无患。以杨志远的估计,作为市长,胡捷与林原高架桥坍塌瞒报死伤之事应该有着莫大的关系,徐建雄作为市委书记,参入其中的因素不大,因为他实在没有这个必要,要知道全国每年都有重、特大安全事故发生,但处理到市委书记这一级的印象中好像还没有先例,即便是市长,直接因问责而下台的几乎没有,杨志远实在搞不明白,林原瞒报的目的何在,仅仅是因为有死伤?只怕不是这么简单。杨志远觉得到林原,有必要先和徐建雄碰一碰,看看徐建雄是什么态度,如果徐建雄牵扯不是很深,对自己的工作开展就有利多了。   杨志远他们进入林原,快到林江大桥,只见前面警灯闪烁,车行缓慢,杨志远一看,只见前面不远处,徐建雄和胡捷站在马路边不时朝过往车辆看。杨志远心里清楚,林原的二位领导应该是已经接到省长的电话了,特意到市郊来迎接自己。杨志远知道自己这次受到的礼遇跟上次周至诚省长到林原如出一辙,徐建雄和胡捷这是以最高官场礼仪来迎接自己。尽管自己现在是省长代表,但毕竟还是一个秘书,还享受不到省长的礼遇。就此一点,杨志远越发深信林原是出事了,而且事情不小。要不然林原两位领导实在无须如此自降身价,跑到林原市郊亲自迎接。   徐建雄和胡捷接到省长亲自打来的电话,惊愕万分。再一听省长明示杨志远作为其全权代表将于晚餐时分到达林原,心里更是紧张万分。周至诚省长给徐建雄和胡捷打电话,自然没什么客套,三言两语。尽管周至诚省长没说派杨志远到林原来是为何事。但林原近段时间以来,能让省长如此上心的,也就是高架桥坍塌这事了。徐建雄和胡捷都明白,省长这个时候把杨志远派到林原来,百分百为高架桥的坍塌一事,再无其他。徐建雄对高架桥坍塌一事的详细情况知之不多,他见省长如此重视,赶忙把胡捷叫到办公室来,说胡市长,你我应该都清楚,省长派杨志远来林原,应该是为高架桥坍塌之事,你跟我说实话,在这件事上,你是不是有所保留。   保留什么,自然是伤亡人数。胡捷摇头,说:“徐书记,你别信外面的谣言,老百姓的话你也能信,都是唯恐天下不乱。”   徐建雄还是不太放心,追问:“真的?没有隐瞒?”   胡捷很肯定地说:“没有隐瞒,就2死5伤。徐书记,你想想,按安全事故的处理原则,只要死亡人数不超过9人,重伤不超过49人,也就是上报省里,事故的处理权还在市里,又何必要刻意隐瞒。”   徐建雄尽管心里隐隐地感到不安,省长把杨志远派到林原来,事情肯定不会如此简单,但胡捷说的这话也有道理,站得住脚,徐建雄只能姑且信之,先走一步看一步了。徐建雄说:“既然胡市长都这么说了,我也就无话可说,走,我们去迎接杨志远去。”   胡捷说:“我们去接杨志远,有这个必要么?”   徐建雄说:“怎么没有,人家现在是省长的特使,礼多人不怪。”   胡捷在去接杨志远的路上,倍感纳闷,心说自己这次汲取了上次城管事件的教训,事情刚一发生就立马命令市公安局局长沈炳元封锁了事故现场,不让任何无关人员靠拢半步。自己这次把消息封锁的严严实实的,周至诚怎么会知道呢,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真他妈邪门,这周至诚的嗅觉也太灵敏了些吧。胡捷心想,周至诚就是派杨志远来也无所谓,反正现在该处理是事情都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自己一口咬定2死5伤,杨志远还能奈何得了我。事已至此,胡捷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自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自己也只能不顾一切地朝前走了。   胡捷那天一早一听马军惊慌失措地告诉自己高架桥坍塌了,有过路的行人和上学的学生被压在水泥板下的消息,胡捷顿时手脚冰凉,身上直冒虚汗,心想己方千算计万设计,到最后,事情还是不由己方控制,不以己方的意志为转移。   胡捷最担心的是此事为周至诚知晓,周至诚这人精明至极,林原拆除市区的高架桥,周至诚不知道拆了也就拆了,一个大省长,岂会去关注林原这么一个无关全省大局的小事,可一旦发生林原高架桥在拆除时出现重大死伤这种安全事故,肯定会引起省长的高度关注,如此一来,这事情就麻烦大了。周至诚这人一旦较起真来,肯定会有所思考,比如说,为什么一个修建了不到10年的高架桥还没到年限就急着拆除,林原此举的目的何在;又比如说,这个承接拆除高架桥业务的公司是谁,背后是不是有猫腻,这种事情不挖还好,一挖事情就会越挖越多,收不了场。   胡捷知道此事事关重大,此事一旦让周至诚省长知道,己方肯定满盘皆输,土崩瓦解。他指示沈炳元封锁事故现场之后,给马少强打了一个电话,请示进一步的处理意见。马少强气急败坏,直骂胡捷这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把你放到林原干吗,不就是为了让你妥善解决林原高架桥这个定时炸弹的么,这事就差最后一步,偏生还是让你搞砸了,你他妈有个屁用。胡捷尽管心里不服,心说这事如果不是你家马公子非要横插一杠,高架桥拆了也就拆了,岂会死人。但胡捷心里虽然有想法,嘴里还是唯唯诺诺,说是我疏忽大意了,当初没有想到要把拆除高架桥的路段进行全封闭,这才导致有过往的行人伤亡,要不然即便是高架桥坍塌了,也死不了人。   胡捷心里一万个后悔,马军听说林原高架桥要拆除,非要揽下拆除生意,自己曾向姜慧请示,姜慧当即就说马军这人做事没有头脑,这事千万不能让马军插手。但马军带着人到自己的办公室软磨硬泡,自己最终没能挡住,心想对方也是个有资质的企业,给谁拆不是拆,最终还是同意把高架桥的拆除业务交给了马军介绍的公司。现在看来马军百分百是挂羊头卖狗肉,赚了一笔中介费,把拆除高架桥的业务转包给了没有资质的草台班子。马军这人为了一点小钱,把己方经营近二十年的基业给毁了。可事已至此,互相抱怨起不了任何的作用,唯一的办法是及时补救。孰重孰轻,自有掂量,马少强和胡捷的心思一样,这事不能让周至诚知道,马少强明确指示,这事得捂。可这事情要捂,还有一个关键人物需要摆平,那就是市委书记徐建雄,徐建雄是市委书记,肯定会有人向他通报高架桥坍塌的事情。徐建雄与高架桥没有任何关系,没有利害冲突,这等事情只要及时上报,跟其关系不大。他不会为了高架桥这等破事和他胡捷一样,甘愿去承担那么大的政治风险。   马少强也知道徐建雄这边只有自己出面才能摆得平。马少强说徐建雄这边你就用不着操心了,我自会和徐建雄打招呼,你只要想办法赶快把屁股擦干净就行了。马少强应该是给徐建雄打了电话,徐建雄事后还真的对高架桥坍塌之事不闻不问,任由他胡捷去处理。   周至诚省长电话里言意简扼,并没有说杨志远坐什么样的车而来,徐建雄和胡捷自然也不敢细问。只知道杨志远到林原,却不知道杨志远坐什么车,徐建雄和胡捷为迎接杨志远破费脑筋,动用警力,在林原设卡,看到挂榆江牌照的车辆就挡下来问,很有耐性,其心可嘉。   吴彪不知道林原方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是因为杨志远,吴彪并没有靠边停的打算。杨志远心知肚明,徐建雄和胡捷应该是为了等自己,他说:“吴局,靠边。”   吴彪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吴彪笑了笑,说:“杨志远,你这一叫,挺陌生的,我看还是叫我吴所或者老吴,叫什么局长,别扭,就像让我现在叫你杨秘一样。”   杨志远笑,说:“行了,我就这么叫了,多听几次就习惯了。”   吴彪说:“林原方面这么大的动静,敢情是为了找你。”   杨志远点点头,说:“应该是,靠边,见见也无妨。”   吴彪把车靠到路边,徐建雄、胡捷见是一辆警车,开始并没有在意,直到看见杨志远从车上走了过来,徐建雄和胡捷赶忙迎了上来。   都不是第一次见面,彼此都熟,大家握手。胡捷装傻,说:“杨秘,这次到林原,不知又为了何事。”   杨志远反问,说:“胡市长,你说呢?”   胡捷呵呵一笑,假装轻松,说:“省长的意图,我们哪里会知道。”   徐建雄说:“杨秘、胡市长,也别站在路边光顾着说话,走,回市里去。”   杨志远点点头,说:“好。”   徐建雄看了吴彪的警车一眼,说:“杨秘,要不坐我的车,一起走?”   杨志远笑了笑,觉得正好可以借此和徐建雄直接碰一碰,他没有拒绝,上了徐建雄的车,和徐建雄并排坐到了后座。杨志远说:“徐书记,先上市政府第三招待所。”   徐建雄不知道杨志远直接点名上市政府第三招待所有何用意,但杨志远既然说了,他指示司机,按杨志远说的办。   杨志远随即看了徐建雄一眼,说:“徐书记,想你对我此次上林原的意图多有猜测,我也就直言相问了。徐书记,北京有几名记者在林原失踪一事你知不知道?”   这事情徐建雄还真是不知,他大惊失色,说:“杨秘,什么时候的事情,我不知道。”   杨志远看徐建雄的表情觉得他不像在作秀,他干脆把话直接挑明,说:“那我还说一个更让你感到震惊的消息,在这些记者中,有一人为陈明达将军的女儿。”   陈明达的名字只要稍稍关心政治的人都会知道,更不要说徐建雄这一级的干部,徐建雄顿时大汗淋漓,汗流浃背,要知道光是电视台的记者在林原失踪这事情就够震惊的,更何况其中还有陈明达的女儿,看来这事情闹大了,只怕收不了场。   高架桥在拆除的过程中发生坍塌事故,徐建雄知道,听说有人员伤亡,徐建雄第一时间指示胡捷抢救受伤人员,徐建雄本想亲临现场,但胡捷已经提前到了现场,说事情不大,这事情他会妥善处理。时隔不久,徐建雄就接到马少强副省长的电话,说他已经知道了高架桥发生坍塌的事情,这事交给胡捷市长处理就行了,相信胡捷市长会处理好此事。既然马少强发话,徐建雄也就不好说什么,马军这两个月在林原窜来窜去的事情他略有耳闻,心知马少强给自己打电话,这事情只怕和马军有些关系,事涉马少强,徐建雄根本就不愿多事,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胡捷去处理。他曾经问过胡捷是不是要把高架桥发生安全事故的事情上报省委省政府,胡捷说,这次事故死亡人数2人,伤5人,用不着上报。按照安全事故等级划分,死亡人数在2人以上,重伤在9人以上,属较大事故以上级,才需要上报省一级主管安全生产的部门。要真如胡捷所说,则属一般事故,市里这一级知道,自行处理就是了,用不着上报省里。徐建雄当时虽然有所怀疑,觉得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刚好踩线,涉险过关,但一想马少强有所交待,也是没去深究。这两天民间已有传言,说高架桥坍塌之时正是早上上班、上学的高峰期,死亡的人员至少在10人以上,受伤的人就更多了,徐建雄就隐隐感觉不太对劲,如果民间传言属实,那就是重大事故了,得上报国务院,交由省里处理。徐建雄这两天心里惶惶,忐忑不安,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向省里汇报,可这又属空穴来风,事情的真相也只有胡捷才真正知道,自己要是贸然上报,无形中就把马少强给得罪了。   现在徐建雄一听有记者在林原采访时失踪了,其中竟然还有陈明达的女儿,徐建雄心知记者失踪这事只怕还是和胡捷有关,胡捷这样做的目的无非就是想争取时间,掩盖真相,徐建雄预感到民间关于高架桥坍塌死伤重大的传言只怕还真有几分可信度,自己这一次只怕是被胡捷给害惨了,林原市委书记这个位置是不是保得住只怕成了未知数,徐建雄又岂会不冷汗直流。软禁记者,胡捷这人他妈的胆子也太大了,而且其中还有陈明达的女儿,胡捷这分明就是在找死。试想陈明达的女儿在林原失踪了,陈明达震惊之下,还不会让武警部队把林原翻一个底朝天,几个大活人总不会凭空就在林原消失吧,即便是最高明的手法,也会留下蛛丝马迹,陈明达真要找女儿,挖地三尺,也会把人找出来。   难怪省长会给自己亲自打电话,并且派杨志远前来林原坐阵,实在是在情理之中,合乎逻辑。陈明达的女儿在记者中,这事胡捷肯定也会是一万个想不到,不然,即便是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他也没这个胆量。   杨志远其实最担心的还是徐建雄在这件事上涉入过深,与胡捷两人铁板一块,那事情处理起来就更加艰难,现在一看徐建雄许多事情并不知情,这样一来,许多的事情就容易解决了。杨志远说:“既然徐书记对记者失踪一事毫不知情,那我想请徐书记通知政法委各主要部门的领导马上到市三招待所来开会,不知道徐书记意下如何?”   徐建雄一听,就明白杨志远是何意思,如果胡捷动用了公权,那么只能是公检法这三个部门的人员,动用公安的可能性最大。徐建雄点头,说:“好,我同意杨秘的意见。小黄,你马上打电话给政法委书记,让他通知公检法所有在家的正副职领导上三招待所开会。” 第15章 事发突然(3)   小黄是徐建雄的秘书,徐建雄和杨志远的对话他坐在前面自是听得清清楚楚,这一刻他的心是冰冷的,心想徐建雄书记这一次还能不能继续在林原当书记只怕很悬,看来自己的好日子也到头了,给领导当秘书的风险就在于此,领导一旦调离或者出事,新来的领导肯定不会再用旧人,自己跟徐书记的日子不久,好不容易过了磨合期,没想到会出这么一档子事,徐书记一走,自己的今后的日子就难熬了。同样是秘书,杨志远这秘书当的坦然自若,神采飞扬,指挥淡定,自己却是心有惶惶,不知所措,这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杨志远等到黄秘书打完电话,又问了徐建雄一个实质的问题,杨志远问:“徐书记,这次拆除高架桥到底有没有伤亡?有没有瞒报?”   徐建雄知道,杨志远这是代表组织和自己谈话,如果说开始他还可以装傻的话,那么杨志远这一问,他就得好好思量了,如果还要刻意隐瞒,那到了真相大白的时候,那就是罪加一等了,如果自己现在说实话,那在他的处理问题上,肯定可以从轻发落,自己最多违纪,还不至于违法。既然周至诚省长已经知道了高架桥坍塌的事情,还把杨志远派到了林原,那事情的真相迟早会大白于天下,何况现在还有陈明达这么一个重量级的人物在关注此事。徐建雄知道这会自己再也不能顾忌马少强了,和陈明达、周至诚相比,马少强根本就不堪一击。   徐建雄说了实话,说:“是有伤亡。”   杨志远问:“多少?”   徐建雄说:“据胡捷市长的汇报,死亡2人,伤5人。”   杨志远又问:“徐书记,那你觉得这数字是否可信?”   徐建雄摇头,说:“这我还真不知道,这得问胡捷市长才行。”   杨志远说:“那好,在事故发生后,林原采取了哪些抢救措施,处置是否合理妥当?”   徐建雄暗暗心惊,心想这个杨志远也太厉害了,个个问题直击要害,徐建雄知道事故的处置是否妥当,抢救是否及时,对事故的定性有很大的影响。徐建雄心里直沉,因为他根本就答不出来,关于这一点,全是胡捷在现场指挥,自己根本就不知道。   杨志远见徐建雄许多问题都答不出来,他不知道徐建雄是真不知,还是装不知。他看了一下车外,停止了问话,因为三招待所到了。   杨志远下了车,由徐建雄领着朝三招待所的会议室走去,在途中,杨志远看到了杨广唯他们,杨雨菲竟然也跟着来了,在一群杨家弟子中显得特别显眼。与此同时站在花坛边的杨广唯他们也看到了杨志远,见杨志远由一群人簇拥着朝前走去。杨志远朝杨广唯他们笑了笑,并没有过多表示,杨广唯也就没有主动往上凑。   杨志远随同徐建雄、胡捷走进会议室。会议室里,林原公检法的领导都已经到齐了,徐建雄在首席坐下,杨志远和胡捷分坐两旁。徐建雄扫了一下,见人员都已到齐,开门见山,说:“今天把大家紧急召集起来,是因为有一件事需要大家落实,那就是有四名北京来的记者,在林原失踪了,希望同志们协查一下。”   检察院和法院的正副院长被徐建雄紧急叫来,因为不知是何事,心里一直忐忑不安,现在一听徐建雄说的是这等事,心里同时吁了一口气,顿时一脸的轻松,他们心里有数,这事八成是沈炳元干的,于己无关。   胡捷和沈炳元自是心知肚明,他们相互看了一眼。安茗她们一住进招待所,一口的京片子,立马就引起了民警的注意,再加上安茗她们放下包袱就直接去了高架桥坍塌的现场,民警就知道安茗她们只怕是记者,赶忙向上禀报。沈炳元得到消息后,马上向胡捷汇报,胡捷一听安茗她们可能是北京来的记者,就觉得此事不妙,指示沈炳元无论如何要想办法阻止记者进行采访,为事故的处理善后争取时间。沈炳元说怎么阻止,记者四处采访那是她们的自由,除非想办法把她们拘起来。胡捷说:“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反正只要不让记者们到处走动就成。”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沈炳元是市公安局局长,想要给安茗她们治罪还不容易。安茗她们白天采访回来,晚上不敢外出,四个人就在房间里打打扑克,治安大队的民警敲开房门,不由分说,当场定了一个聚众赌博罪,拘留七天。安茗她们抗议,说我们是电视台的记者,我们这是在娱乐,并没有金钱往来,怎么算赌博。民警早经上峰示意,岂会听她们解释,闷声不响地把她们直接送到了拘留所。当然对她们还是颇为客气,看书看报什么都行,就是没有自由,不能和外界联系。安茗她们此时已经明白,自己是被林原方面盯上了,知道怎么抗议都没有,于是不吵不闹,等着看林原方面到时怎么收场。   胡捷一听杨志远到林原来竟然是为了记者失踪一事,心里纳闷至极,心想还真是邪了门了,怎么自己走的每一步,都让周至诚知道了,还好现场已经进入扫尾阶段,即便此时把记者放出来也是于事无补。胡捷看了沈炳元一眼,沈炳元心领神会,端起茶杯喝茶,装傻。徐建雄看了胡捷一眼,又看了沈炳元和其他到会的人员一眼,见大家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心里有些恼火,心想火烧眉毛,还不知死活。徐建雄望向杨志远,探询杨志远是何意思。   此时,吴彪走了进来,在杨志远的耳边嘀咕了几句,杨志远点点头。然后说:“刚才吴局长告诉我,在记者居住的市三招待所305房间,记者的行李都在,房间整洁,不像是突发意外。我想请在座的领导马上着手查一查,看看这几天是不是有部属抓错了人,发生了什么误会,以经济纠纷、卖淫嫖娼、行贿啊什么的,把记者们拘留或者看管了。”   杨志远也不愿在此事上纠葛,他直接紧逼,说:“我希望各位领导马上和属下的分管领导,分局分院联系联系,看是不是在各自的辖区内有我所说的这些情况发生?我给各位领导们20分钟的时间调查,如果是误会,直接放人,如果人家真的触犯了法律,请提供法律证据。20分钟后,如果没有结果,我会请求林原武警部队提供帮助,对全市拘留所、看守所、审讯室等等有关场所进行排查。”   大家一听,知道杨志远这是给涉事方台阶下,如果杨志远真的请求武警帮助,那林原的动静就大了,真与己有关那麻烦就大了。检察院和法院的正副院长,一听杨志远这么说,也有些紧张,心说,千万别是下面的某个冒失鬼给自己惹了事而自己不知道,得赶快问问。同时也有些好奇,不就几个北京的记者失踪吗,用得着动用武警,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吗?   徐建雄一听,也有些紧张,心说杨志远真要动用了武警,这说明省里对林原已经彻底失去了信任,也说明他对林原失去了控制,这是他根本不愿意看到的。徐建雄严肃地说:“大家可能还不知道,在这四名记者中,其中有一人为陈明达将军的女儿。”   大家一听,难怪省长对此如此重视。原来这事惊动了上层,可马虎不得。徐建雄挥了挥手,领导们知道此事重大,纷纷离座,跑到外面去打电话核实情况。   胡捷一听,暗自心惊,怎么会有陈明达的女儿,这事麻烦大了。   此事用不着胡捷吩咐,沈炳元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真要让杨志远让武警去找,几个记者肯定可以找到,与其这样,还不如把人直接放了。沈炳元找了个僻静的角落,一个电话打给了治安支队的队长,说:“你现在马上赶到拘留所,把那四个记者放了。”   治安支队长说:“沈局,现在大家都已经下班了,能不能明天去办,反正又不急这一时。”   沈炳元说:“让你办你就办,哪那么多废话,记得跟人家赔礼道歉,就说搞错了。”   支队长嘀咕,说:“沈局,我有没有听错,给那几个记者赔礼道歉,那他们的尾巴还不翘上天了?”   沈炳元骂,说:“你亲自去,给我把人家接出来,送回招待所,快去,再他妈废话,老子撤了你。”   支队长一听沈炳元真生气了,赶忙不再吱声。沈炳元安排停当,在外面抽了一支烟,这才急匆匆地回到办公室,见其他同仁都已归位,故作生气地说:“杨秘书,还真让你说着了,治安支队前天还真拘了四个人,说是他们聚众赌博,也不知他们是不是要找的四位记者,我让支队长亲自去过问此事,要真是记者就赶忙把人送回来。”   杨志远一听就知道此人在演戏,但他不想再在此事是浪费时间,说:“找到人就好,我好向省长汇报,其他的以后再说。”   杨志远见此事已有着落,就说:“徐书记、胡市长,事情既然已经查清了,就让同志们散了吧。”   徐建雄一挥手,说:“沈局留下,其他人先回去。”   大家自是巴不得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心里暗暗庆幸,心说好在不是自己的那帮手下惹的事,要不然真吃不了兜着走。沈炳元这东西平时仗着有胡市长撑腰,得意洋洋,不把人放在眼里,这回碰上了陈明达这种的硬茬,不死也要脱层皮,活该。   杨志远待众人离开,然后说:“徐书记、胡市长,我想上高架桥坍塌的现场去看看。”   徐建雄说:“现在?杨秘,你到现在还没吃晚饭呢,吃了饭再去。”   杨志远摇头说,说:“吃饭的事不着急,现在我就想上现场去看看情况。”   徐建雄心想既然杨志远都已经这样说了,那就上现场咯。   高架桥位于林原市中心区域,像所有旧的城市格局一样,城心区一般都依国道而发展建设起来的,没有系统的城市规划,慢慢地就形成了国道穿城而过的现象。林原也是如此,老国道两旁所在的区域就自然而然地成了林原的中心区,改革开放之后,这一片更是店铺林立。如此一来就形成了新的问题,国道车来车往,商业中心区人来人往,人和车自然不可能和谐相处,国道一经过这里就时常发生肠梗阻不说,交通事故更是频发。十年前,梁大智应该还只是常务副市长,林原的那届班子成员就想到了一个简单易行的方法,拟在国道上修一个2公路成的高架桥,其时的林原一贫如洗,于是想方设法找到了时任交通厅厅长的马少强,从交通厅争取了一千万的资金支持,高架桥才得以修成。高架桥修通以后确实解决了此处在林原形成的肠梗阻问题,林原市区的交通状况大为改善。一晃十年,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一个领导一个主意,胡捷就任林原市市长之后,几番调研,认为此高架桥当时有益林原,但现在反而阻碍了林原的发展,因为高架桥那一带,现在已经成了林原的黄金地段,现代商业的发展,已经不需要国道的助推作用,胡捷认为只有把高架桥拆除,两旁才好进行商业区的改造工程。胡捷的道理说得过去,再加上省里的大力支持,交通厅还帮助林原在市郊另修了一条绕城国道线,高架桥的拆除方案得以在市委常委会上获得通过,但谁都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坍塌事故。   杨志远随同徐建雄和胡捷来到事故现场,这2公里路段已经进行了全封闭,周围还用红白相间的条纹塑料设立了隔离带。出事现场为10桥墩至15号桥墩之间,总长为125米。杨志远到来时事故现场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10号至15号坍塌的水泥预制板都已经敲碎搬到了一边,只剩下几个光秃秃的桥墩。杨志远注意到,这2公里的高架桥其实都已经拆除完毕,这125米应该是最后的工程,之所以落到最后,因为这是一个十字路,施工方可能是考虑到市民的出行,才放到最后拆除,没想到,快拆完了,竟然出事了。   或许是苍天尤怜,此时的林原开始飘起了秋雨,打在杨志远的脸上,冰凉冰凉的。杨志远站在废墟上,举目望去,发现已经没有什么可看的了,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站在废墟上,默哀了三分钟,随后准备离开。胡捷看了杨志远一眼,心里暗暗庆幸,还好处理的及时,要是杨志远早一天到,那事故的真相只怕就掩不住了。   就在杨志远走下废墟之时,沈炳元的电话响了,沈炳元一接,顿时好生郁闷,原来安茗他们呆在看守所不愿意出来,非要林原方面给一个明确的说法。以沈炳元的性情,关了就是关了,错了又能如何,电视台的记者又能怎么样,还能拿老子怎么着,还想要什么说法。可今天他知道情况特殊,既有杨志远在一旁看着,又有陈明达的女儿在其中,那四个记者真耗在看守所不出来,对他来说,还真是麻烦事。   他走到胡捷的身边把情况一说,这事情胡捷也颇感头痛,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胡捷想了想走到杨志远的身边,说:“杨秘,沈局刚才汇报,事情已经搞清楚了,治安大队拘留的赌博人员还真是北京来的记者。”   杨志远淡淡地说:“胡市长,以你的判断,北京来的记者跑到林原来,会聚众赌博吗,何来聚众赌博一说。”   胡捷一时理屈,叽叽地一笑,杨志远懒得理他,说:“胡市长,那你赶快放人啊,还在犹豫什么。”   胡捷说:“不是沈局不放,现在的问题是那几个北京的记者不愿意出来,非要给个说法。”   杨志远心说,安茗他们无缘无故地被扣在拘留所里,心里的愤怒可想而知,但杨志远心知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手头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办,没必要纠结于此。他心想这事还只能自己出面才行。杨志远说:“那就麻烦沈局打通电话,让我直接和北京的记者说话。”   沈炳元不知道杨志远和安茗的关系,心想你是省长秘书又怎么样,陈明达的女儿如果真要撒起野来,只怕省委书记都不放在眼里,何况你一个省长秘书。但他还是乖乖地打通了治安队长的电话,杨志远这才和安茗通上了话,杨志远说:“安茗,是我。”   安茗欣喜万分,说:“志远,你怎么来了?”   杨志远说:“这种情况,我能不来吗?”   有人在一旁看来,杨志远自然不会多说,他说:“安茗,我在三招待所等你。”   安茗一听,忙说:“好。”   杨志远把电话还给了沈炳元,沈炳元好生奇怪,心想陈明达的女儿怎么会听这个杨志远的。胡捷此时猛然想起,姜慧那次上杨家坳,无意中和自己说过,杨志远和陈明达的女儿是恋人关系,让自己好生对待,自己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胡捷心里叫苦,心想自己这次是彻底把杨志远给得罪了,杨志远这个双重身份够吓人的,周至诚的秘书加陈明达的女婿,这事麻烦大了。我得赶快把此事告诉马少强副省长,让他早想对策,别到时临阵乱了手脚。   杨志远他们回到招待所,在大堂坐下等待安茗她们的到来,没一会,治安队长就带着安茗她们到了,安茗她们这次到林原是两男两女,安茗的同事李娟大姐杨志远认识,两名男摄像师杨志远是第一次见。安茗她们看到杨志远,点点头,算是和杨志远打过招呼,但对杨志远身边的徐建雄和胡捷,安茗她们甩都不甩他俩一眼,走过大堂,径直朝里栋走去,搞得徐建雄很是尴尬。   杨志远借此和徐建雄、胡捷告辞,说:“徐书记、胡市长,要不你们先回吧,我先去和记者们谈谈?”   胡捷说:“杨秘,你看,到现在还没吃饭呢。”   杨志远笑,一语双关,说:“不急,胡市长,咱们来日方长。” 第16章 无语的忧伤(1)   305房间在三楼右侧。杨广唯到来以后,已按杨志远的要求,把305房间周围空余的房间都包了下来。杨广唯、杨雨菲和杨志远见过面之后,就回到了房间,在招待所守着。安茗她们一上楼,杨广唯他们就有所警醒,赶忙走出房间。杨雨菲看见安茗,大感意外,说:“安茗姐,你怎么会在林原,来了也不告诉我,真是。”   安茗也没想到会和杨雨菲在此种场合相见,很是高兴,两个人有说有笑,别提有多亲热。   李娟有所疑惑,看了安茗一眼。安茗忙说:“大姐,这是志远的侄女。”   照安茗的意思,到榆江后先跟杨志远联系,到时也好有个照应。可李娟觉得杨志远现在是省长秘书,位置特殊,与各级政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尤其杨志远是林原本地人,如果其与林原的书记交情匪浅,林原的市委书记真要找其向安茗说个情什么的,自己碍于安茗的情面到时还真不知该如何处理。于是决定避而不见,下了飞机,四个人打了个车直奔林原。李娟既是大姐又是组长,安茗自然不好说什么,只能听从李娟的安排。只是心里隐隐地感觉有些不妥,没想到到林原的当晚就被看管了。   李娟释然,一看杨雨菲他们人数众多,心里明白这是杨志远派来保护她们的。心想杨志远这人做事倒也细致,她笑,说:“安茗,既然是志远的侄女,那还不得叫你婶,怎么叫姐,我看全乱套了。”   大家嘻嘻一笑。正说着,杨志远和吴彪他们三个上了楼。大家相互介绍,互相问好,这才进了其中的一个大套。大家一阵忙碌,帮安茗、李娟的行李搬到这个大套里,这才坐下来喝茶说话。   杨志远问:“大姐、安茗,你们明天怎么安排,是继续留在林原采访呢,还是回北京?”   安茗说:“李娟大姐是组长,我们得听她的安排。”   李娟说:“林原方面越是这样,越说明林原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有问题需要深挖,所以我认为我们有必要留在林原继续采访,探明真相。”   杨志远说:“我刚才上事发现场去看了一下,现场已经差不多清理干净了,要想找出事情的真相只怕不容易,需要时间。”   李娟说:“以我的采访经验,任何事情只要发生了,哪怕他做得干净,也会留下蛛丝马迹。医院、殡仪馆肯定都会留下线索。我看我们明天就分成两组,一组到事发现场再去转转,一组上医院殡仪馆去调查。”   杨志远说:“如果是这样,为安全计,为了避免有人使用非法手段,吴局,明天还得麻烦你带小张和小李,和我们杨家坳的弟子,给李娟大姐这一组保驾护航,你的公安身份对李娟大姐的采访有利。我和杨广唯带几个人,和安茗到事发现场去转转。”   李娟说:“还是志远考虑的周全,我看就这么办,只是得麻烦吴局长了。”   吴彪说:“小事一桩,用不着客气。”   此时,有杨家子弟把饭菜端了上来。杨志远说:“大家吃饭,都累一天了。”   吴彪说:“不吃饭也没关系,我们搞公安的,什么时候有过准确的饭点,习惯了。”   杨志远笑,说:“吴局,饭还是要吃饱,要不然传出去,说跟我杨志远出来跑,连饭都吃不饱,岂不很没面子。”   大家呵呵一笑。安茗看了杨志远一眼,也是充满柔情地一笑。   杨志远再一次给周至诚打电话是在第二天的下午,杨志远站在坍塌现场的废墟上给省长打了一个电话。付国良一听是杨志远的电话,二话不说,把电话直接递给了周至诚省长。杨志远向周至诚进言,说:“省长,我觉得您有必要到林原来一趟。”   周至诚说:“事态有进展了。”   杨志远说:“虽然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林原高架桥具体死伤多少人,但我可以充分肯定,林原在伤亡方面有瞒报。如果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就必须由省委、省政府派工作组下到林原来。”   周至诚说:“好,我这就要求省委紧急召开一次常委会,建议省委正式成立调查组,对林原高架桥坍塌事件进行彻底的调查。”   这种调查组由省纪委副书记带队就行了,根本用不着省长出面,杨志远建议省长到林原来不是为了调查,而是为了悼念,因为明天就是林原高架桥坍塌事故遇难者的头七,杨志远觉得有必要由政府出面举行一次悼念活动,祭奠死者,安慰生者。杨志远此举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事出有因。   第二天一早,杨志远就带着安茗和一名男记者以及杨广唯、杨雨菲几人打的来到事故现场。现场依旧有民警值守,根本就不允许杨志远他们靠近,即便是杨志远拿出工作证,亮明身份,民警只是转变了态度,但对于杨志远进入现场的要求,还是不予通融。杨广唯可不管你民警不民警,挽起衣袖就想动手,心说小叔也真是,跟几个小民警讲什么客气,就这么些人,真要动起手来,直接将他们放倒就是。杨志远一看杨广唯的手痒难耐的样子,眼一瞪,杨广唯这才悻悻地站到安茗的身后。杨志远也不想为难人家基层民警,上峰有令,他们岂敢不从。杨志远不知道沈炳元的电话,一个电话打给了徐建雄的秘书,小黄一听杨志远在事发现场遇阻,赶忙说:“杨秘,你先等等,我马上安排。”   杨志远挂了电话,和安茗他们一起,没有打伞,站在细细的秋雨下,静静等侯黄秘书的协调。   徐建雄此时正在去三招待所的路上,一听杨志远又到了事故现场,赶忙让司机调转车头,朝事故现场而去。前座的黄秘书早就把电话打给了沈炳元,黄秘书对沈炳元自是没什么客气,说沈局,徐书记让你10分钟之内赶到高架桥坍塌事故现场。也不管沈炳元在哪里,说完就直接把电话挂了。   杨志远等了没一会,沈炳元和徐建雄就一先一后到了,黄秘书下了车,给徐建雄打开伞,徐建雄一看杨志远并没有打伞,摇摇头,黄秘书赶忙把伞收了。   徐建雄和杨志远握手,沈炳元站在一边,一脸的笑。握完手,杨志远和徐建雄朝废墟走去,值守的民警一看连自己的局长在杨志远这个年轻人面前都是唯唯诺诺,哪里敢再行阻拦,打开一个缺口,让杨志远他们进去。安茗一使眼色,摄像记者打开摄像机,吱吱地拍了起来。沈炳元想拦却又是不敢,毕竟徐建雄和杨志远都在场,徐建雄都没说什么,他岂敢说话,只是心里沮丧的要命,看来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自己的预计,也超出了胡市长的可控范围,如果这道坎过不去,自己这次还真是麻烦了。看来做什么事情都需要底线,不能因为和市长走得近,就对市长的要求无原则的执行。   杨志远看了一下,事故现场已经按自己的要求,停了下来,保持昨天的原样。在这125米的距离里,只剩几个光秃秃的桥墩立在废墟之中,这让杨志远感到一丝肃杀和阴冷,杨志远不知道在这片废墟的天空下,有不少冤屈的灵魂在游走。对一个人来说,生命只有一次,是何其的珍贵,可就因为某些人的失职和失误,平白无故地把人家鲜活的生命给葬送了,而且这些人还在这种时候为一己之私利,欺上瞒下,丧尽天良,真不知这些人的党性何在,人性又何在。杨志远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以告慰这些冤屈的灵魂。   因为桥面坍塌,抢救工作必须要破碎桥面,经过5天的抢救和挖掘,坍塌的桥面已经被移到了路的两边,中间反而清出来一条通道,安茗和摄像记者顺着这条通道朝两边不停地拍摄。摄像记者的镜头时远时近,水泥废墟、散落的鞋子,光秃秃的桥墩,镜头里的现场颓废而凄凉,让人的心一阵阵抽搐。在一堆水泥的废墟下,安茗发现了一团红色的东西,安茗扒开上面的水泥块,把那团红色掏了出来,安茗慢慢地展开,是条鲜艳的红领巾,红领巾上有歪歪斜斜的三个字‘于浩天’,字迹稚嫩,一看就是小孩子自己的笔迹。   安茗一声惊呼,说:“志远,你来看。”   杨志远走了过去,但见鲜艳的红领巾上有些深红的血渍。安茗和杨志远对望了一眼,心里有着一丝隐隐的不安,知道这些血渍对于这个‘于浩天’来说,意味着什么。杨志远什么都没说,回到徐建雄的身边,说:“徐书记,我想看看这次坍塌事故的伤亡名单。”   黄秘书一听,赶忙从手里的文件夹里把伤亡名单翻了出来,杨志远仔细地一看,名单里并没有‘于浩天’这个名字。杨志远的心顿时沉甸甸的,可以肯定这个叫‘于浩天’的小男孩不是受伤,就是遭遇到了不测。杨志远知道这就是一个证据,可他情愿自己的推理是错误的,这个叫于浩天的小男孩只不过是无意间把红领巾遗失在高架桥下罢了。   到底是女人,安茗的眼里已经有了湿意。杨志远说:“徐书记,我希望在林原电视台24小时滚动播出,寻找这个叫‘于浩天’的小朋友。”   徐建雄的心也是沉沉的,他点点头,指示自己的秘书,说:“小黄,你马上和林原电视台取得联系,让他们马上按杨秘说的去办。”   黄秘书点头说:“好的明白。”   杨志远随即向沈炳元直接下了命令,说:“沈局,通知派出所的民警,在附近挨家挨户的询问、并且上附近的学校核查落实,是否有一个叫‘于浩天’的小朋友在这几天失踪。”   杨志远相信真相迟早会水落石出,杨志远并不怕沈炳元和自己阳奉阴违,沈炳元即便是想瞒,瞒得了初一,还能瞒得过十五。要知道一个谎言得用十个谎言去弥补,越瞒越会漏洞百出,到了最后,不能自圆其说,看其怎么办。沈炳元是公安局长,杨志远相信他比自己更明白这一点。   杨志远走到旁边一个凸起的桥墩下,踮起脚,把红领巾系在桥墩粗大的钢筋之上。杨志远叹了口气,然后对一旁的摄像记者说,拍下来吧,等下一并送到电视台去播出。摄像记者蹲下身子,用仰角把这个镜头拍了下来,镜头里,细细的雨,残破的桥墩,一抹猩红在秋风飒飒中无言地飘荡。那种镜头的视觉感和渲染力是惊人的,在杨志远看来,那在风中飘扬的红领巾似乎在无言地诉说着这个世界需要的公平、正义和良知。   杨志远默默地看了那鲜红的红领巾一眼,又看了徐建雄一眼,说:“徐书记,我需要一辆车。”   徐建雄看了一下沈炳元,不由分说,说:“把你那辆车给杨秘。”   杨志远一想,也好,用沈炳元的警车在林原办事也方便,也没客气,让沈炳元的司机把车钥匙交了出来。   这天中午,于浩天的母亲就找到三招待所,是位人近中年的母亲,满身的疲惫和满脸的憔悴,杨志远打开房门时,她就站在门口,迟迟疑疑、犹犹豫豫,想进又不敢进杨志远的这个房间,杨志远从她的眼里看到的是惧怕和痛苦,杨志远知道她在害怕什么,如果说于浩天开始只是失踪的话,那对做母亲的来说,至少还有一丝希望。如果一旦得到确认,那她最后的希望就会随之破灭,剩下的只会是无尽的忧伤和痛苦。   安茗小心翼翼地把她扶进了房间,给她泡了一杯热茶,她抱着茶杯浑身直打哆嗦,她说:“我叫佘睛,是于浩天的妈妈。”   屋子里的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谁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佘睛语无伦次,一个人喃喃自语,说都怪我,本来浩天有点感冒了,那天躺在床上,跟我撒娇,说他想睡个懒觉,不想上学了。是我硬是把他从床上拽了起来,逼着他去上学,他离开家的时候手里拿着红领巾,还朝我挥了挥手。中午浩天没有回家吃午饭,我开始也没怎么在意,以为孩子贪玩,回家晚了,不久我听路过的人说早上高架桥垮了,死了不少人,我吓坏了,因为浩天上学每天都要经过那个路口。我上学校去找,学校说浩天根本就没去。我到高架桥来找,公安把这一块封锁了,根本就不让进。浩天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家了。   佘睛痛哭流涕,说:“我的孩子啊,是妈妈害了你。”   安茗和杨雨菲站在佘睛的身边也是泪流满面,一个劲地安慰佘睛,说浩天不会有事的,不就是一条红领巾么,也许孩子贪玩走远了,也许是孩子受了一点伤在医院呢,肯定不会有事的。   连安茗和杨雨菲都觉得自己的话站不住脚,这种解释多么的苍白和无力,可她们也只能如是说了。佘睛木然地摇着头,说:“我的孩子我知道,浩天乖巧听话,他离家不会不告诉我的。这几天,我派出所也报案了,医院也找遍了,可谁都说没有看到浩天这个孩子。”   佘睛凄然地说:“记者同志,我想去现场看看,可民警不让我去,你能帮帮我吗?”   安茗看了杨志远一眼,杨志远点点头,安茗说:“那好,我们带你去看看。”   杨志远开着沈炳元的警车朝高架桥驶去。路过一家花店,杨志远停下车,买了一大捆的菊花,放到了车上。到了坍塌现场,安茗把佘睛扶下了车,杨志远把那捧菊花每人分了几枝,大家手捧菊花朝废墟走去。   值守的民警认识沈炳元的车,也认出了杨志远,这次没作任何的阻拦,就把杨志远一行放了进去。   杨志远走到那个系着红领巾的桥墩下,把一枝枝菊花插在了桥墩的周围。佘睛扑通一声跪倒在桥墩边,嚎啕大哭。   摄像机无声地记录着这一切,真实地记下了一位母亲的痛苦和悲伤。   杨志远就是在那一刻决定要给周至诚省长打电话的。因为明天就是高架桥坍塌事故中死者的头七,根据林原的习俗,亲人逝去后第七日,是必须祭奠亡魂的,让亲人的魂魂不再四处漂泊,以便早日转世为人。杨志远知道这是迷信,可他情愿相信这是真的,因为这毕竟可以给生者带来一丝心灵上的慰藉。其实即便是由政府出面组织一次悼念活动,也用不着省长出面,但以杨志远对省长的了解,省长坚韧的外表下面,深藏着一颗对天下苍生赤诚的怜悯之心,在头七这种场合,省长的出现会更具感染力,杨志远相信周至诚省长会同意他的观点。   果然,周至诚省长在听杨志远说完佘睛的遭遇之后,好半天没说话,许久,周至诚省长才说:“好,志远,就按你说的办,我明天一早会和调查组的同志们一起到林原来。”   杨志远和省长通完电话后,又和徐建雄进行了磋商,杨志远认为有必要遵循民间习俗,在头七到来之时解除高架桥现场的警戒,允许市民到现场进行祭拜,民警的职责应由严防死守转为维护现场安全和秩序,不得再无故阻拦市民进行祭奠活动。杨志远和徐建雄都清楚,林原这地方民风强悍,如果在头七到来之时,阻止市民进入现场祭奠和悼念,说不定会发生更大的群体性事件。现在高架桥坍塌中到底有多少的遇难者,除了胡捷他们,徐建雄和杨志远都无法真正清楚,失去亲人的感觉是焦虑和痛苦的,尤其是这种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情况更会让死难者的家属群情激愤,如果警察还是据守现场,不让家属靠近半步,到时冲突只怕无法避免。杨志远认为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清除隔离带,让市民的情感得到必要的宣泄,这样市民的情绪才不会像干柴,一点就燃。徐建雄一听杨志远的分析有理,点头同意,马上通知沈炳元必须无条件的解除警戒,并且务必要确保悼念现场市民的绝对安全。   杨志远他们离开坍塌现场的时候,警察已经开始清除耸立在隔离带上的条纹塑料布,封闭了六天的出事地段这才得以重见天日。   离开坍塌现场的时候,杨志远忍不住再回头看了一眼,微风徐徐,细雨绵绵,或黄或白的菊花在废墟间随风摇曳,菊花无语,一如杨志远他们此刻的心情,淡淡的,充满了忧伤。 第16章 无语的忧伤(2)   与此同时,省委的会议室里,由周至诚提请紧急召开的省委常委会上,在对是否立即向林原派驻事故调查组这一点上,周至诚和马少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马少强这人虽然一贯强势,但在常委会上如此不顾一切地和省长直接对抗,这种情况并不多见,马少强虽然也是省委常委,但再怎么也无法和周至诚相提并论。常委们都知道,政治是需要智慧的,有时候政治还需要适当的妥协。周至诚省长既然执意要派出调查组,那就派好了,有什么好反对的,再说了,林原方面既然出了这等事情,派个调查组下去很正常,也没有可以反对的理由。常委们的心里都感觉有些异样,觉得马少强为了这样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公然和周至诚叫板,实在无此必要,马少强此举有些让人不可理喻,自然也就不同寻常了。谁都知道,马少强是从交通厅起家的,其没有在林原从政的经历,林原并不是其根基之地,马少强实在犯不着和周至诚如此论战。即便是胡捷是其部属,需要力保,那也得在事故的定性上去想办法,不急这一时。常委们都觉得马少强此举有些意思,值得琢磨。   周至诚说:“少强同志,你说说,你如此强烈地反对调查组进驻林原的理由又是什么?”   马少强说:“在伤亡人数没有核实之前,就贸然派调查组下去,这是不是对林原市委市政府的不信任?”   周至诚笑了笑,说:“少强同志,那你说说,该怎么核实,让林原自查?你觉得会查出结果来吗?”   周至诚继而话锋一转,语气严厉,说:“我们派调查组下去,不就是为了弄清事情的真相,为了对下面的同志负责么。我们都知道林原历来民风强悍,我们政府说是2死5伤,但民间的传言却远远不止这个数字,有许多的民众开始打着横幅寻找在那个坍塌时段同时失踪的亲人和朋友。你敢说这是一种巧合,你能说这是民众无事生非。先不要说我们省委对林原是不是信任,这个意义其实不大,我们应该考虑的是民众对林原市委市政府信不信任的问题,为什么民众总是不相信政府的公告,总是对政府的行为提出质疑,产生这种信任危机的根源又是什么?”   周至诚的话铿锵有力,马少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至诚接着说:“林原现在已是谣言四起,如果我们不派调查组下去尽快弄清事实真相,给人民一个说法,而是任由事态的发展、恶化,那我们就是置党性原则而不顾,置人民利益而不顾。林原市委市政府有没有瞒报,我们现在谁都不能确认,只有经过调查,我们才会有发言权,白的黑不了,黑的也白不了,如果事实证明林原是无辜的,那么我们就把事实公之于众,让民间的谣言自动终止,林原的同志们受点小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当然如果林原方面刻意隐瞒事实的真相,那这其中就有许多我们需要深挖和反思的问题,我们就有必要去弄清楚这事件背后的真相又是什么,林原又在害怕和逃避什么。”   周至诚说:“我们扪心自问,当小浩天那天早上在上学的路上失踪,我们就可以那么问心无愧、信誓旦旦地认为小浩天的失踪跟高架桥的坍塌没有必然的联系?我们又怎么去解释孩子的红领巾遗留在现场的这个事实?当一个母亲早晨把自己12岁的孩子放心地交给了社会,而这个社会回报她的又是什么?当一个母亲踌躇在林原的大街小巷,满脸憔悴、撕心裂肺地呼喊着孩子的名字,请问我们这些党的高级干部此刻又在干什么?有没有主动去为孩子的母亲分担一点点的忧伤承担一点点的责任?你能说你此刻正在想着怎么去为全省人民谋福祉吗,而这个所谓的福祉又在哪里?这是不是一个巨大的讽刺,天下百姓苍生不需要你讲这样或那样的大道理,他们需要的是你实实在在为他们做实事,哪怕你就是给他一句言语上的安慰,也比讲大道理强百倍。我们在座的有谁没有做过父亲,我们哪一个不是渴望着自己的孩子快乐健康的成长,希望孩子一生平安,我们难道就体会不到一个母亲失去孩子的痛苦?我不想说引以为鉴举一反三的套话,这种话我们是不是已经说的够多了?我想说的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我们虽然已经无力去改变事情的结果,但我们至少可以还原一个事实一个真相,以告慰那些逝去的灵魂,难道这个要求过分么?我们告诉孩子红领巾是烈士的鲜血染红的,难道我们就可以坦然地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继续让一个又一个小浩天的鲜血去染红红领巾,少强同志,我告诉你,要我周至诚熟视无睹,我周至诚办不到,我周至诚虽然无力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但我周至诚绝对可以给小浩天他们这些无辜蒙难的人一个公道。公道在,良心就在。”   常委会一片寂静,常委们这是第一次见周至诚如此的愤然,激昂。在常委会上的周至诚从来都是谦和的,有退有进,运用自己的政治智慧,迂回着去达到自己的目的,像这种一声声的叩问,都是第一次看到。周至诚的话,一句句地撞击着常委们的心灵。连钟涛都觉得今天的周至诚大气鼎然,一个人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心地的无私,所以才会如此的无畏。   周至诚说:“既然少强同志强烈反对向林原市派出调查组,那好,我们在座的常委就按组织程序来,对此提议进行投票表决。”   本省十三名常委,除二人因为有事一时赶不回来,缺席会议,在座的常委以10票同意,一票反对,表决通过了周至诚提出的省委立即向林原派出调查组的提议。在此次会上,尽管马少强依然极力反对周至诚把杨志远放在调查组的提议,但常委会最终还是表决通过了周至诚的提议,同意此次调查组由省纪委副书记张博同志为组长,杨志远同志为副组长,组员由省纪委、公安厅、检察院三方组成。   马少强面对此结果,无可奈何,心知周至诚这一着棋走得妙,把杨志远放在调查组里,调查组的情况都会在第一时间反馈到他哪里,周至诚随时随地可以掌握情况,发表旨意。有杨志远在调查组里坐镇,调查组的成员谁又敢消极怠工,只怕连张博都会对杨志远言听计从。周至诚如此重视此事,看来这一次自己只怕是在劫难逃了,自己做的那些事情虽然隐秘,但党真要较起真来,没有什么查不出来的。看来姜慧说的对,自己的这个儿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自己对他过于纵容,到头来,害他害己。   第二天一早,周至诚就带着调查组的成员到了林原,直接上了三招待所,慰问北京来的记者,对记者们在林原受到的不公正遭遇深表歉意。   安茗说:“省长伯伯,这怎么能怪您呢?”   周至诚笑,说:“丫头,你看看你,上次到本省来,我们在机场见了一面,擦肩而过,这次又是这么一个情况,看来,我这个做伯伯的真不懂什么待客之道。”   安茗说:“省长伯伯,难道好酒好菜就是待客之道。其实这次遭遇让明白了许多,也有了许多我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感受,包括什么叫切肤之痛,让我对志远更多了一份了解。”   一行人就在三招待所吃早饭。徐建雄和胡捷听说省长已经不声不响地到了三招待所,赶忙率领本市的一干领导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周至诚和安茗她们在餐厅里吃着早餐,看到徐建雄他们赶了过来,只当没看见。徐建雄知道省长这是在以一种无声的方式在表示着他对林原的不满,徐建雄心里直叹息,省长一年之内两次光临林原,可两次都不是什么好事,自己这个市委书记当得也真够背的。   省长不言不语,徐建雄站在一边一时手足无措,很是尴尬。杨志远和付国良、张博坐在旁边的一张桌上,看到徐建雄站在一边不知所从。杨志远心知徐建雄怎么着现在还是林原的市委书记,省长冷遇徐建雄有省长的道理,自己却不能无动于衷地坐在一旁看热闹。他站起身,抽出一把椅子,说:“徐书记,还没吃饭吧,一块吃一点。”   徐建雄感激地看了杨志远一眼,这才就势坐下。   杨志远提前吃完早餐,他和付国良打了声招呼,说:“秘书长,我去买几束鲜花。”   付国良心知既然省长是去参加悼念活动,手捧鲜花,这样才显得庄重,他点点头:“你去。”   杨志远起身,朝于小闽眨眨眼,作了个手势,于小闽会意,赶忙跟着杨志远跑了出来。   杨志远上了奥迪,于小闽问:“志远,上哪?”   杨志远说:“小闽兄,就近找一家花店。”   两人来到杨志远昨天买花的那家花店,没想到昨天满满当当一屋子的鲜花,今天就余了几支青竹,杨志远有些莫名其妙。赶忙回到车上,让于小闽开着车绕招待所这一块转了一圈,杨志远接连跑了好几家花店,别说是白菊花,很多花店都和第一家一样,鲜花早就卖光了,空空如也。杨志远和于小闽最后在一个较为偏僻的花店,才总算看到花店里还有些鲜花。一听杨志远要白菊花,年轻的花店女老板直摇头,说:“不好意思,今天是高架桥坍塌死难者的头七,好多的市民都买了花上高架桥去悼念,白菊花和黄菊花今天一早就被抢购一空了。”   这是杨志远没想到的。杨志远‘哦’了一声,说:“我说今天怎么好些花店都没得花卖,原来如此。”   女老板问:“想来你买白菊花也是赶去参加悼念活动的吧?”   杨志远点头说:“是。”同时有些好奇地问,“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自发地去参加悼念活动?”   女老板看了杨志远一眼,说:“难道你不知道,林原交通广播电台早就发出倡议号召市民上高架桥去参加祭奠和悼念活动么,尤其是昨天寻找小浩天的事情在电视台一播出,大家的心情更是沉重,做梦都梦见小浩天的红领巾在梦里飘。”   杨志远自是不可能知道林原交通广播电台倡议的事情,杨志远知道不管是省交通电台还是市级交通电台,他们的忠实听众都是那些在整天在路上跑的的士司机,如果是交通电台发出什么倡议,那么经过这些的士的传播,传播速度那是很惊人的。   女老板指了指,说:“我这店里也就一束白菊花了,是我自己特意留下来的,等一下我也会上高架桥去,聊表心意。”   女老板看了看,说:“要不就选马蹄莲、康乃馨、百合和勿忘我吧,同样也可以表达对死者的悼念。”   此时又有市民陆陆续续地找上来买花。杨志远一看这种形势心想再不买,只怕马蹄莲、百合和勿忘我都没有了,杨志远赶忙买了几大束,把奥迪的后尾箱和后座都放得满满的。结账的时候,花店的女老板非要给杨志远打个折,杨志远问这又是为何?女老板的一句话,让杨志远顿时又生许多感慨,女老板说:“那些当官的不把我们老百姓当人,我们老百姓自己得把自己当人不是,反正我店里的花今天全部六折销售,我不能赚这个昧心钱。还有你今天如果是打的上高架桥去,所有的的士都是免费载客。”   杨志远好半天说不出话来,这是百姓在以自己独特的方式,悼念那些逝去的亡灵。   现在看来,周至诚省长关于在本省进行党风官德教育的培训工作,是何等的及时,何等的具有真知远见,试想如果我们的党和政府不汲取教训,如果我们的党员领导干部还是一味地只唯上不唯下,脱离天下苍生,不以为苍生谋福祉和为百姓谋幸福为己任,只唯私不唯公,昧着良心做事,尤其是在这种对生命必须保有的敬畏面前,仍然只知一味地想着一方私利,而视他人生命的尊严而不管不顾,那么我们的党就会一步步地与自己曾经水乳相容亲密一家的天下苍生、劳苦大众越走越远。杨志远知道,尽管这样一心为私的党员领导干部在我们整个党的干部队伍里只占很少的一部分,可往往因为他们所做的一些事丧失伦理、天良,在百姓的心中影响恶劣,这样一个败类对党的信誉的伤害即便是百个党员干部尽心尽职也是难以弥补。周至诚省长应该早就认识到了这一点,唯其重典方可根除。党风官德教育,何尝不是官员内心反省自我,进行批评和自我批评的一剂药典。   杨志远和于小闽回到三招待所,杨志远把后座上素雅的鲜花分给了每位领导一束,也包括徐建雄和胡捷。周至诚接过鲜花,没说话,默默地上了车,奥迪在焦达的引导下,直朝高架桥的方向而去。   离高架桥坍塌现场还有两个路口,于小闽的车就只能像蚂蚁一样地朝前移动了,此时的高架桥附近人山人海,人们像潮水一般地从林原的各个方向涌了出来,朝坍塌现场涌去。   周至诚看了看车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说:“小闽,你先停车,我们走路过去。”   周至诚径直打开车门,拿起鲜花自行走下车去,也不管后面的人抬脚就往里走。后面的徐建雄、胡捷他们一看省长下了车,都忙不迭地停了车,一个个大小领导纷纷从车上跳了下来,紧跑慢跑地跟在周至诚省长的身后。   杨志远跟在省长身边,随着人流往里走,林原的经济在全省来说还比较落后,人们的消费观念也都比较落后,但即便如此,许多人的手里都捧着鲜花,或一朵两朵,或一束两束,也有年纪大一点的人,手里拿着香烛鞭炮。   周至诚也没想到现场的市民会来得如此之多,他回头看了一下跟在后面的徐建雄和胡捷一眼,说:“无论如何,你们今天的首要任务就是要确保今天现场民众的安全。”   胡捷是第一次看到林原群众这种自发组织的如此浩大的场景,他心里暗自感到后怕,心想好在听从了杨志远的建议,解除了现场的戒严,要不然这么多的群众来到现场,警察如果硬是不让人家进入,那么发生警民冲突只怕在所难免。如此场合一旦发生冲突,谁又敢保证不会发生人员伤亡的事情,真要这样,这事情也就越闹越大了。   场外熙熙攘攘,越往里走,秩序反而井然有序,安安静静。人们都自发地排着队顺着一条预留的通道依次绕着废墟给遇难者献花,鞠躬行礼,表达哀伤。   杨志远随同省长走过街口,一下子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难怪林原的许多花店都没有鲜花可卖,因为林原所有的鲜花只怕都已汇集于此,但见10桥墩至15号桥墩总长125米的废墟之上,层层叠叠都是各色的鲜花,以白色的花种诸多,间或镶嵌有黄红蓝紫的各色鲜花,这里简直就是一个花的海洋人的海洋,现场庄严而肃穆。而点点的烛火成椭圆形,在六个桥墩的外围围了一圈。林原人的祭奠习俗其实和各地一样,从来都是用白幡来送别亡灵,度化死者的。但这一次,林原的民众一改常态,除了在六个桥墩上挂满白幡,在系着小浩天的红领巾的那个桥墩上,同样密密麻麻地系满了许多的红丝带。在桥墩和桥墩之间,有横幅上面写着:小浩天,你在哪里,妈妈等着你回家吃饭!   林原,你还我一个健康可爱的孩子!   杨志远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震撼人心的场景。那横幅上的话语既有市民们美好的祝愿,也有对官僚的声讨。什么叫民心不可违,这就是最好的注释。这一刻的杨志远虽然满腔悲伤,但他同时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力量穿透心灵,天地在这一刻为之渺小。   杨志远看了周至诚省长一眼,这一刻的省长,表情同样是悲哀的,但悲哀之中,杨志远还感到了一丝冷峻,这同样是一种力量,它会让许多的官僚为之付出沉重的代价。   杨志远随同省长把花放到了10号桥墩下,这天的林原依旧是下着丝丝细雨,天空阴沉沉的,空气中流动着一种无语的忧伤。此时,早有人认出了前来悼念的周至诚省长,人们静静地看着周至诚在10号桥墩前鞠躬,然后静默了三分钟。   如果说沉默是一种力量的话,那么这一刻的杨志远就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种力量的存在,在现场弥漫,所有的一切都停驻了,这是对遇难者的悼念,也是对生的敬畏。   三分钟后,有人在轻轻地抽泣,有失踪者的家属跪倒在周至诚的面前,说:“周省长,我们需要真相啊。”   周至诚默默地依次把跪倒在地上的人们搀扶起来。周至诚默默地做完这一切,省长面对大家,掷地有声地:“苍天可鉴,我周至诚一定会还给林原人们一个真相,告慰遇难者的亡灵,这个世界可以没有金钱,也可以没有我周至诚,但不可能没有天理良心。”   周至诚深深地向林原的父老乡亲鞠了一躬,动容地说:“作为省长,我周至诚愧对大家了。”   杨志远知道,从省长提议召开常委会,向林原派驻调查组的那一刻起,真相就像是午夜的末班车,虽然姗姗来迟,但它总还是会来,藏是藏不住的。   胡捷一时只觉得胆战心惊。   现场没有喧哗,有的只是沉默,有小提琴爱好者,拉起了一首凄凉的小提琴曲,杨志远对小提琴知之甚少,尽管他不知道这是一首什么曲子,但音乐和心灵是相通的,杨志远能感受得到这些充斥在空中的音符,淡淡的,忧伤的,有如丝丝细雨,从天堂淡淡地随雨飘零,慢慢地沁入人们的灵魂,让人感到无尽的忧伤,让杨志远忍不住想哭。   安茗依在杨志远的身边,泪流满面,安茗知道这首忧伤的小提琴曲的出处,这是德国小提琴家德尔德拉(Drolla)为纪念舒伯特而写的《纪念曲》。这是一首充满忧伤和伤情的小提琴曲,很适合今天这样的一种伤别的氛围。   琴声忧长渺渺,现场一片肃穆,杨志远默默地祝愿那些飘荡在高架桥附近的灵魂,一路走好!希望那个叫天堂的地方,时时公平公正,处处鸟语花香! 第17章 水落石出(1)   周至诚省长在回榆江之前,特意在三招待所召集调查组的全体成员,召开了一次会议。   大家刚刚从悼念现场回来,一个个心情沉重,对于生死,因为工作的性质,调查组的成员都经历得比较多,但这一次,大家都感到自己的灵魂受到了震撼,心灵受到了洗礼,对这次到林原来参与调查也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周至诚说:“今天林原的情况大家也都看到了,我相信在座的同志们也都接受了一次心灵的洗礼。什么是民心,什么又是公道正义和良知,我想今天的悼念现场就是一个很好的诠释。那么多的市民,大多数人应该都和遇难者非亲非故,人家为什么要自发地前往现场悼念,就因为人性之中的善和良知在驱使大家。我今天之所以在回榆江之前还要把同志们召集到一起,开这么一个短会,是因为今天的经历迫使我这样做,也觉得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催促着我必须这样做,一刻都不容耽搁。我今天就是要对同志们寄予希望,我希望同志们全力以赴,尽快还百姓一个公道。我不需要大家说什么套话,只希望大家用行动来表示对生命的敬重,还市民一个公道,籍慰在天之灵。在此我周至诚拜托大家了。”   周至诚省长看了组长张博一眼,说:“张博同志,你是纪检战线工作了一辈子的老同志的,工作能力强,说说,你准备怎么做?”   张博参与此类调查成百上千次,他知道此类事情,只要用心去查肯定可以查出结果来,作为调查组人员,最怕不是案件的难度,怕就怕在查清事实的过程,领导一时一个主意,一旦涉及到高级领导,就犹豫不决,优柔寡断,这样的结果往往就是无疾而终,难言结果。张博今天在现场亲见省长在悼念现场掷地有声,大义鼎然,知道这次不同寻常,而且调查组的所有人员都是经过省长亲自审核认可的,自己任这个组长是周至诚省长亲自点的将,这让张博备感欣慰,这说明省长对自己的人品和能力颇为了解,表示认可。省长还把杨志远派到这个调查组来,意图就更加明显了,省长这是不查个水落石出决不罢休。   这种情形之下,张博自然知道该怎么去做,他据理坦陈,说:“根据目前初步掌握的情况来看,林原隐瞒遇难者人数的事情是肯定存在的,就看是瞒多还是瞒少了。我的思路是,一,将这次承包拆除高架桥的法人代表、总承包人和项目经理人等相关人员予以控制,调查公司账目及其资金走向;二,将今天现场登记在册的失踪人员名单逐一落实,逐一排查;三,对林原及临近各市的医院、殡仪馆进行彻底的排查,对近期开出的死亡证明、火化证明,逐一落实,对因伤住院不知姓名没有家属陪护的伤病员彻底排查,看其是否和高架桥的坍塌有关联。四,通过新闻媒体向社会民众公布调查组的电话号码,接受群众举报。”   周至诚一听,点头,说:“张博同志的思路清晰,好,就按你的思路办,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肯定可以还原事情的真相。我另外再补充一点,那就是林原方面瞒报高架桥坍塌事故的目的又是什么?承包商之所以隐瞒,那是他们想逃避责任,减少经济损失,之是利益驱使,有动机,可以理解。但林原呢,为什么会涉入其中?这就值得大家好好去斟酌和思考,我希望同志们用事实用证据为我解开这个疑惑。”   杨志远一听,省长这是要调查组不仅仅是停留在调查事故的伤亡和瞒报的表面情况,还要求调查这次坍塌背后深层原因。   张博自然也是懂得周至诚的意思,他心里明白这种事情,肯定会牵扯到市里的主要领导,调查起来只怕不会那么容易。省长这是要撕开口子,揭开黑幕。   周至诚也知道自己这个要求一提,调查组遇到的阻力越大,他把杨志远放到调查组的目的也就在此,他给调查组的同志们鼓劲,说:“张博同志,有什么问题直接向省委省政府汇报,由我来给你解决。”   张博知道这是周至诚在给他鼓劲,他想有你省长这句话,还有什么实情查不出来。张博心想既然如此坚定地要找出这背后的真相,那有一个人非要调整不可,张博其实巴不得省委省政府能把林原的主要领导都调离林原,但他知道就凭目前这些零星的证据,省委不可能采取这么大的步骤,既然林原的主要领导不能动,那动一动下面的领导就显得尤为重要。张博说,鉴于林原市公安部门的同志在此次事件中多有涉入,我建议省委对林原市公安局的领导班子进行调整。   杨志远知道根据目前所掌握的情况,林原市公安局局长沈炳元只怕已经涉案,在寻找小浩天家人和下落的消息在林原电视台播出后,有住在高架桥附近的群众秘密到三招待所向杨志远反映,说其在高架桥坍塌现场看到有民警用警车运走了至少四具遇难者的遗体,其中是不是有小孩,因为隔得太远,根本没法看清楚。杨志远相信群众的眼睛,也相信他看到的肯定真实可信,但既然遗体已经转移匿藏了起来,调查组真要去找沈炳元调查,他大可以推三推四,断然否认,拼死抵赖,作困兽之斗。这种情况之下,必须得有确凿的证据,得用证据说话,沈炳元才会缴械投降。还是张博考虑的周详,既然现在还没有掌握沈炳元违法违纪的证据,那建议组织部门将沈炳元调离林原,减少阻力,就是一着不得不为的好棋。沈炳元是市公安局局长,掌握警力,具有反侦察能力,他如果给调查组设置障碍,那他只怕比谁都难以对付。   周至诚也是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他对张博这个提议表示赞赏,心想张博有此想法,这说明自己没有看错人,张博这人敢碰硬,不畏缩,有彻查事实真相的决心。周至诚自然会对此表示支持。   沈炳元只是一个市公安局局长,连林原市委常委都不是,他的调任用不着通过省委常委会,周至诚直接给公安厅厅长打个电话打声招呼就成了。周至诚心想非常时期,得上非常手段,自己给省厅厅长打招呼是最方便最快捷的手段,省厅要调人,林原市委不可能不放,这样就绕开了林原市委,谁知道沈炳元幕后的主使又是谁,就凭拆除方根本就指使不了沈炳元。周至诚偏过头,说:“国良秘书长,你这就给省公安厅打电话,取得省厅支持,我不管省厅用什么方法,必须让沈炳元在二天内离开林原,上省厅报到也好,调到其他市局也罢。”   付国良点点头,说我明白。拿起电话,起身走了出去。   周至诚想了想,沈炳元一旦调离,其空出的局长人选就是一个需要处理的问题,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由自己亲自点将,交由林原市委讨论通过,报省公安厅批准,要是让林原自选,如果换汤不换药还是一个麻烦。周至诚说:“杨志远同志,你是林原人,你对林原的情况熟悉,是否有合适的人选接任沈炳元同志的局长职务。”   杨志远虽然是林原人,但和市局的领导都不熟悉,也就无所谓了解,此事事关重大,杨志远摇头,实话实说,说:“省长,我与林原市公安部门的领导没有什么接触,这个我只怕没有发言权。”   周至诚说:“非常时期非常阶段,我们就没有那么多的程序可讲,为方便工作的开展,如果调查组的同志有合适的熟悉的人选,他可以提出来,我会向省厅和林原市委推荐。对了,我们调查组就有省公安厅的同志,说说,在林原的副局长中,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供推荐。”   谁都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可谁都知道事关重大,一旦推荐的人选有问题,那肯定会殃及自身。省公安厅的成员说:“省长,以目前的情况,谁都不能保证林原公安部门的其他领导就没有涉入其中。省长,从其他市局选调人员行不行?”   周至诚沉思了一下,说:“外市的同志对林原的情况不熟悉,一时难以开展工作,我看这个人选最好还是在林原选调。”   周至诚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他看了杨志远一眼,问:“杨志远同志,我记得在上次在杨家坳开全省农村经济工作会议,我感觉那个新营县公安局局长的组织能力、现场指挥能力都还不错,怎么样,这个人,你对他了解多少?”   省长这么一说,杨志远还真觉得省长的这个提议不错,洪然这人正直,是个不错的人选。杨志远心想林原公安系统肯定有比洪然更适合局长这个位子的人选,可就因为大家对其不了解,才不为省长所知,洪然就因为上次在杨家坳因为负责会议安全保障的缘故,与省长有了几次接触,给省长留下了印象,才会有了今天这个机遇。所以说,仕途上的事情真的很难说,人人都在感叹伯乐不常有,其实伯乐不是没有,而是你自己根本就不曾为伯乐注意到。   既然省长主动提起,杨志远也不避嫌,说:“新营县公安局局长洪然同志同时也是新营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洪然同志我比较了解,和其接触的也多,能力和人品都不错。”   周至诚说:“那好,既然如此,我会向省公安厅、林原市委建议调洪然同志任林原市公安局第一副局长,代行局长之实。”   杨志远知道省长这人做事一贯稳妥,既然是他推荐的人,他肯定还会让组织部门进行深入细致的了解,临时启用洪然实属权宜之计,既然他杨志远跟洪然熟悉,那么启用洪然肯定会对调查组今后的工作开展有利。如果事后组织部门对其进行考核,对洪然进行充分的肯定,符合省长的条件,那么省长肯定会建议林原市委和省厅对洪然予以转正。杨志远认识洪然有多年了,以他对洪然的了解,他相信周至诚省长对洪然了解的越深,林原市公安局局长的位子就非洪然莫属。   省长在和调查组的成员开会,徐建雄和胡捷都不敢走远,在三招待所的其他会议室呆着,相对来说,徐建雄还只是心有忐忑,胡捷心里却是惶恐不可终日,似乎感到一股滔天巨浪已经迎面朝自己扑来,自己很快就会陷入没领之灾。徐建雄和胡捷两人各怀心事,都是眯着眼在思考问题,这间小会议室一片寂静。搞得两人的秘书,做什么事情都是轻手轻脚的,生怕惊扰了自己的老板。   周至诚省长和调查组的成员开完碰头会,这边会一散,周至诚就指示杨志远把徐建雄和胡捷叫过来。杨志远到了小会议室,听见有脚步声由远而近,徐建雄和胡捷立马就睁开了眼睛,一见是杨志远进来,两人赶忙起身,一脸的媚笑,说:“杨秘,会开完了,省长有何指示。”   杨志远感慨,心说这人啊,还是要踏踏实实做事,一个市委书记一个市长,都是一方要员,要真是天地无私,抱有一颗拳拳爱国爱党爱民之心,光明磊落,一身正气,何必要对自己这么一个小秘书,如此媚俗。   杨志远笑了笑,说:“徐书记、胡市长,省长让你们过去。”   徐建雄和胡捷一听,赶忙朝外走去。周至诚看到两人进来,喝着茶,眼皮都不抬一下,付国良笑了笑,说:“徐书记、胡市长来了,请坐。”   徐建雄和胡捷这才做了下来,这种场合,两人的秘书自然不会傻不拉叽地进来给自己的老板端茶递水,只能在外面走廊的不远处呆着。   周至诚一看,两人坐了下来,周至诚也不想废话,直接说,刚才省公安厅来电话,需要调沈炳元同志到省厅工作。为配合调查组的工作,我建议林原市委调新营县政法委书记洪然同志任林原市公安局第一副局长,主持工作。   徐建雄和胡捷都不太知道洪然是谁,一时有些发愣,心想既然洪然是新营的,那只有一种可能,此人肯定是杨志远力荐。省长都说的如此直白了,徐建雄和胡捷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点点头,说:“明白了,回去后马上落实省长指示。”   周至诚省长挥挥手,说:“去吧,赶快把此事落实到位。”   胡捷知道省长这是要动真格的了,事已至此,自己已经无力回天了。   徐建雄起身,说:“省长,您什么时候回榆江,我们送送你。”   周至诚说:“这就不必了,我自己安排,用不着你徐书记操心了。”   徐建雄一看周至诚态度淡淡的,也就不再多说,赶忙和胡捷回市委召开常委会,讨论落实省长提名洪然主持林原市公安局工作的问题。   省长待徐建雄和胡捷离开以后,也站起身,和付国良一起动身回省城。杨志远和张博、安茗送省长下楼。省长对安茗一笑,说:“丫头,每次都是匆匆忙忙的,什么时候我们坐下来好好说说话。”   安茗点点头,说:“省长伯伯,只要你有时间,我随时有空。”   周至诚一笑,说:“好。”   然后对张博和杨志远摆摆手,说:“我随时等着你们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张博和杨志远点头,说:“我们一定不会让省长失望。”   三台车鱼贯而去,朝榆江驶去。吴彪没有随同省长一同回榆江,虽然吴彪不是调查组的成员,但省长担心调查组人手不够,特意允许吴彪他们留下来,协助调查组工作。   对于为何让自己接任林原市公安局局长,洪然根本就不知道这背后的故事,当林原市委组织部长通知其到组织部谈话,他还是懵懵懂懂的,组织部长宣布市委调其任林原市公安局第一副局长,代行局长一职之时,他一头雾水,心想这事情也来得太突然了吧,按说如果市委有考虑,自己岂会不知道一点风声。组织部长说,洪然同志,关于回新营交接的事情,先放一放。待林原的事情处理完毕,再回新营不迟。   谈话完毕,组织部长亲自送洪然来到市公安局,在中层干部会上,由组织部长亲自宣读了市委的任命和省厅的批复。事情来得如此突然,让洪然一万个没想到。   洪然直到上任第三天,他才知道事情的缘由。这天杨志远带着调查组的二位同志直接到了洪然的办公室,洪然知道省里派了调查组在林原调查高架桥坍塌的事情,市委也有要求要其全力配合调查组的工作,但他并不知道杨志远也在调查组里。洪然今天刚到办公室就接到办公室工作人员的电话,说有调查组的成员上门,需要市局协助调查。洪然赶忙迎了出来,刚走到走廊,就看到杨志远带着两个人走了过来,洪然很是意外,说:“志远,你怎么来了?”   杨志远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来是有事情需要洪局帮忙。”   洪然说:“志远,你可别告诉我你就是调查组的杨组长。”   杨志远点点头,说:“还真让你说着了。”   洪然这才有些明白,自己的这次突然调动,只怕和杨志远有些关系。   此时调查组的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承包高架桥拆除业务的某公司法人代表和林原项目部的经理都已经被秘密的控制了起来,考虑到其法人代表可能牵扯到暗箱交易,对其的控制调查组略作变通,杨志远通过合海市的罗亮书记安排市政公司以洽谈业务为名,将其约至合海,然后对其进行了控制。   通过对拆除公司林原项目部经理的审查,和两天来的外围调查,林原此次高架桥坍塌的死亡人数可以确认的至少为13人,至少重伤5人,项目部的经理只负责清理现场,伤亡者具体送忘何处,项目部的经理并不清楚。有种种证据表明,时任公安局局长沈炳元在这个瞒报事件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市公安局有上十名民警参与遗体的转移工作。杨志远这次来,就要带这些涉案民警回去协助调查,落实遇难者的遗体和重伤员的具体去向,从而对伤亡人数予以真正确认。   这种事情没有什么好说的,洪然一个电话,通知政治部按杨志远提供的名单通知涉案人员到市局开会。 第17章 水落石出(2)   一周后,林原高架桥坍塌事件,终于得以真相大白,此次遇难者最终确认的人数为15人,重伤8人,轻伤32人,属特大安全责任事故,需上报国务院。   经调查组调查,此次坍塌事件由于发生在早晨7:12分,正是上班和上学的高峰时期,林原市委市政府在这次坍塌事故中存在着严重的渎职行为,高架桥处于为林原市中心区域,林原市委市政府对如此重大的存在安全隐患的拆除工程掉以轻心,没有采取断然措施,没有安排交警部门对拆除路段进行全路段封闭,任由过往行人通行,致使过往行人伤亡是其次要原因。而主要原因是此次真正负责拆除工程的施工队为一临时搭建的草台班子,真正与市交通厅签订拆除工程的有资质的公司在拿到拆除合同以后,因为马军提取了部分业务费,感觉无利可图,收取部分佣金后,将拆除工程直接转包给无资质的公司,该公司在承接此业务后,为谋取利润,采取简单粗暴的拆除方案,在夜深人静之地,用炸药直接对桥墩实行爆破作业,事故发生当天早些时候,拆除方用炸药炸塌其他桥墩后,拆除方没有注意到炸药的冲击波已经引起了10到15号桥墩桥面的松动,没有设立警戒线,停止施工以后,也没有派人值守,任由车辆、行人于桥下通行,致使松动的桥面在早上7:12分坍塌之时掩埋了过往的行人。事故发生,林原市市长胡捷到现场后,指示相关人员对死伤人员故意瞒报少报,安排市公安局的民警讲遇难者的尸体藏匿在各个殡仪馆,重伤人员则安排在市内各个重症室,安排专人值守,故意隐瞒事实真相。而且林原市在展开救援的过程中,措施粗暴,动用大型的挖掘设备野蛮施救,虽然目前已无证据证明,其在施救过程中是否对遇难和受伤人员造成二次伤害,但不排除有此种可能的存在。   鉴于林原市委市政府在此次事故中存在这严重的瞒报和渎职失职行为,省委决定免去徐建雄同志林原市委书记的职务,建议林原市人大免去胡捷的市长职务,对其存在的其他经济问题另行立案调查。   杨志远因为还在调查组,对常委会上的事情并不了解,但事后听说,在当天的常委会上,周至诚省长痛心疾首,说:“这难道就是我们党的事业需要的干部,为了自己的私利,为了自己的一顶乌纱帽就全然不顾百姓的死活?我看了胡捷的简历,他也是贫苦出身的孩子,也曾有过饥不果腹的日子,我不相信他年轻的时候就没有过满腔的报国之心,他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做过许多有益的事情,可为什么随着他职务的升迁,他处得位置越高,反而离劳苦大众越来越远,他不但忘祖而且还忘了宗,真不应该啊。为什么胡捷的问题直到现在才为我们发现和重视,如果没有林原高架桥坍塌事故,胡捷现在是不是还会在大会小会上道貌岸然,以牺牲百姓的生命而把一个官僚拉下马,这样的代价是不是也太大了。一个胡捷倒下了,会不会还是另一个胡捷站起来?我们是不是该反思一下,腐败的生成不会是一日二日,它也有一个过程,在它刚刚萌芽我们为什么就没有发现,为什么没能铲除它,非要等到其根深叶茂,这时候才动手清除,这样的伤筋动骨。腐败它影响的不只是一个人一个个体,它其实关系到一个政党的生死存亡,这不是危言耸听,而是有前车之鉴的。我们中国人自古就讲究饮水思源,我们的党之所以取得革命的胜利,正是因为有了人民群众的支持,才有了今日的成功,那么我们党的源头是什么,不是其他,而是天下苍生百姓,苍生百姓才是我们绵绵不断赖以生存的生命之源,如果源头断了,又何谈什么生生不息,万古长青。我认为对于像胡捷这样的枯枝败叶,必要坚决铲除,绝不能姑息养奸,我看今后有谁还敢心存侥幸。”   据说,马少强在当天的常委会上一改平时里的神气,坐在常委会上灰头灰脸,整个会议马少强从头到尾竟然没有说一句话,这种情况要是放在往日,只怕任谁都不会去想象。这倒也还好理解,因为胡捷到目前为止一直都是三缄其口,对任何的事情,即便是有了真凭实据,他也是如此,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目前也还没有证据证明林原高架桥坍塌的事情与马少强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但谁都知道胡捷是马少强的左膀右臂,胡捷就任林原市市长是马少强力荐的结果,胡捷问题严重,与马少强会与之没有一丝的关系,说来谁都不会相信,尤其是现在他的儿子马军已经牵扯其中,马少强只怕一时还真是说不清楚。谁都知道胡捷之所以三缄其口,是因为他还心存幻想,他是在等,等什么,等他身后之人出面为他开脱。   杨志远他们对项目经理、法人代表进行讯问,两人异口同声说到马军在中间提取了50万的中介费。张博一听此事涉及到马少强的儿子,觉得此事非比寻常,赶忙让杨志远请示省长该如何处理?周至诚省长在听了案情汇报后,毫不迟疑,说:“不管涉及到谁,只要他触犯了法律,都给我一查到底。”   马军是在解放路酒吧一条街被杨志远带回协助调查的。高架桥坍塌后,马军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不知所踪。马军失踪这种事情自然不好直接向马少强询问,只能在外围进行调查。侦察人员对平日里与马军走得比较近的几个少女进行布控、跟踪,终于在前些天,发现马军出现在解放路的一家酒吧之中。侦察人员赶忙向张博和杨志远汇报,杨志远带着吴彪立马赶到酒吧。   杨志远已有多年没见马军了,一看现在的马军比以前明显胖了,马军头发梳的油光闪亮,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上去到也有模有样,可做的事还是那么不知收敛,杨志远他们进到二楼的包厢时,马军喝得醉醺醺的,左拥右抱,快活无比。   马军一时没认出杨志远和吴彪,横着眼睛问:“你谁啊,是不是走错包厢了?”   杨志远笑,说:“错不了,你马军吧,找的就是你。”   马军说:“嘿,敢情你知道我是谁啊。”   杨志远说:“自然知道,现在请你跟我走一趟。”   吴彪可没杨志远那般客气,手一伸,就把马军拎了起来。这种场合自然还有些马军的狐朋狗友,一看吴彪对马军动粗,赶忙站了起来,操起桌上的啤酒瓶,就要跟吴彪交手。杨志远这几年很少有和人过手的机会,这一次也没讲什么客气,一出手就是杨家的擒拿手,就几个毛头小子,岂是杨志远的对手,杨志远三下二下,马军的随同人员就不敢动手,知道这次遇上了硬茬,己方就是再多些人也是枉然,根本不是人家对手。马军的朋友后来就都只是叫嚷,谁都不敢再靠前半步,眼睁睁地看着杨志远他们把马军带走。   马军直到上了警车,才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头,明白事情要遭,这酒才算是醒了。马军说:“哥几个,你们既然知道我是马军,那应该知道我爸是谁吧?”   杨志远点头,说:“知道,马少强,副省长。”   马军说:“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谈谈,放了我怎么样?”   杨志远笑,说:“马军,你仔细看看,我又是谁。”   马军一看杨志远,似曾相识,但他还真没想起来。他摇摇头,说:“不好意思,有些面熟,但是忘了。”   杨志远说:“难怪整天张扬,原来是你马军从来不记事。我,杨志远!真忘了!”   杨志远一说自己的名字,马军自然就记起来了,马军现在在家也没少听马少强和姜慧谈到杨志远这个人怎样如何,现在一看自己落在了杨志远的手里,就知道自己的那些小恩小惠威逼利诱在杨志远这人身上只怕起不了任何作用。杨志远以前还是个乡巴佬时就敢跟他马军动手,根本就不把什么副省长放在眼里,更不用说现在是省长秘书,将军女婿了,马军心想,自己怎么这么背,老是碰上杨志远这个王八蛋。   马军恨恨地说:“杨志远,我他妈跟你有仇,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了?”   杨志远摇头,说:“马军你没有得罪我,你得罪的是人民,是老百姓。瞧瞧你做的这些事,有几件上得了台面。”   马军说:“我靠,人民,没听说过。”   杨志远拍了拍马军的肩膀,说:“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事后才知道,其实马军在高架桥坍塌的第二天就被马少强安排到邻省躲藏了起来,马少强的意思是等过了风头,把事情处理好就让其回来。马军这人就是一公子哥,自由散漫浪荡惯了,他在本省狐朋狗友一大帮,每天花天酒地、灯红酒绿,再加之人人都知道他是马少强的公子,都对他畏惧三分,玩起来更是肆无忌惮。这到了邻省,马军就被马少强所托之人看得死死的,根本就不让马军到外面去招摇,马军如何受得了这份管制,趁看护人员一个不留意,马军溜之大吉,回到榆江,家也不回,马上邀朋唤友,到酒吧来潇洒。杨志远他们找到马军之时,马少强才知道马军回到了本省,马少强只差没当场气得吐血,摊上马军这样的一个儿子,马少强也就只能自认倒霉。马少强虽然气得半死,但他不可能听之任之,置之不理,他赶忙通知姜慧,组织人员来找,但还是迟了一步。   后来,有传说说知道马军被调查组控制了起来,马少强长吁短叹,说:“天要亡马,岂能奈何。”杨志远知道这种事情多有杜撰,但马少强养了这么一个不知轻重死活的儿子,恨其不争,只怕会是事实。   马军这人娇生惯养,在审讯室里喂了两天蚊子,就熬不住了。有问必答,事无巨细,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包括姜慧收了蒋海燕的《百鸟朝凤》之类的事情。   抽丝剥茧,马少强的问题慢慢地浮了上来。   相对来说,胡捷就要硬气的多,他依旧是不言不语,没有一个字。张博一看这不是个事情,在周至诚省长和省纪委书记黄凯过问此事的时候,直接建议将胡捷异地审讯。黄凯也是老纪检了,心想胡捷不开口是因为他心有期待,以为某人会保他。异地收押,可以一试,许多人都是到异地后,知道其背后之人自身难保,鞭长莫及,这才放弃心里预期,这人的心理防线一旦崩溃,什么事情都会倒出来。   周至诚对此并不反对,点头同意。   不能说马少强对胡捷的事情置之不理,马少强也曾试着找过钟涛,钟涛这次坚定不移地站到了周至诚这一边,认为胡捷既然已经涉及违纪违法,就必须按党纪国法予以严惩,法不容情。还用不容置否的口气跟马少强说:“少强同志,如果胡捷的事情牵扯到你,我希望你主动跟组织说清楚,争取宽大处理。”   马少强悻悻地,心说这不是一句屁话吗,如果能说得清我早就说了,还用得着等到现在。马少强没辙,不得不转而向北京求救,林原高架桥坍塌事故,已经在国家电视台播出,周至诚铿锵有力地回答,让许多人为之振奋。政界之人都知道周至诚铁定了要给林原百姓一个交代,自然谁都不愿去趟这趟浑水。姜慧与军界的那些纨绔子弟一一联系,这些人平时也就是打着老爷子旗号在外接点私活,真要把事情玩大了,谁都没那个胆去揽这个活,再说安茗被胡捷拘留一事,圈子里的人早就有所知晓,一听姜慧说到胡捷,一个个心有余悸,唯恐避之不及。还劝姜慧,说姜姐如果与你关系不大,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干涉,赶快把自己撇清方为上策。   姜慧跟马少强的心情如出一辙,心里沮丧到了极点,心说撇得清我还会不撇,我又不傻。这边马少强和姜慧还在为胡捷的事情劳心劳力,不想后院又起火,马军这个没头脑,又主动往周至诚的嘴里送。马少强和姜慧一听马军落入了调查组的手里,就知道大势已去。知子莫过父,马军的斤两马少强还不知道,仗势欺人,那还是可以,真要和杨志远他们去斗智斗勇,那他就嫩了点。摊上这个不肖子,马少强只能自动认输。   马少强说:“小姜,用不着再折腾了,现在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姜慧病急了乱投医,说:“要不,找杨志远通融通融。”   马少强忍不住一笑,摇头说:“你这不是犯傻么,杨志远为什么和周至诚的关系情同父子,就因为他们是性情相投之人,此两人都不讲私情,没用。”   兔死狐悲,马少强知道自己结局已定,说:“小姜,要不你现在就出去躲一躲,出国也成。”   姜慧黯然,说:“算了,既然于事无补,那我也不走了,陪你一起听天由命吧。”   马少强还真有些感动,他把姜慧放倒在床上,有了一种最后疯狂的味道。   杨志远一直都有些费解,不明白胡捷为什么要冒如此大的风险去隐瞒高架桥坍塌的事故,胡捷害怕的又是什么。倒是林原高架桥拆除项目部经理的话,让杨志远有所警觉,在讯问项目部经理为什么要野蛮施工的这个问题上,项目部经理说,我们是野蛮施工这一点我们也承认,但市交通局拿来的设计图纸钢筋与现场拆除了有很多的出入,图纸上标注20mm的钢筋,实际上只有16mm,标注为30mm的钢板,实际上只有20mm,林原的高架桥当初在施工中就存在着严重的偷工减料的行为,我们当初转包时,是根据设计图纸来计算可以拆除下来的废旧钢材的,经过层层盘剥,我们本来就利润微薄,现在拆下来的废旧材料又与预计大有出入,如果我们再在人力上投入过多,那还有什么利润可言。   杨志远有些明白了,胡捷在马少强任交通厅厅长之时,是计财处处长,此高架桥一千万的建设资金的拨付就是从胡捷的手里出去的,只怕有些猫腻,胡捷为何要力主拆除高架桥,大楷他心里清楚,此高架桥偷工减料如此厉害,迟早会出事,那么不如在其在林原主政之时对隐患进行清除,以绝后患。   事后证明,杨志远的估计没错,只是有些出入,因为是公对公,胡捷在此笔建设资金的拨付上倒也不敢做什么手脚,但马少强在拨付资金之前与林原有一个附加条件,那就是此高架桥的工程必须交给他介绍的外省一家路桥公司。马少强事成后从该路桥公司收取了一百万的佣金,分给了胡捷20万。十年前的一百万是个什么概念,马少强作为交通厅的厅长,其工资为每月53元。因为马少强抽走了100万,路桥公司自然得在偷工减料上想办法。林原高架桥通行一段时间后,就出现了很多的问题。五年前就被交通厅内部鉴定为危桥,随时会有坍塌的危险。林原高架桥地处林原市中心城区,人员密集,桥下人来车往,一旦出事,那就不是小问题。这是一颗定时炸弹,谁都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爆炸。马少强除了安排交通厅每年拨付维护资金外,决定排弹,于是把胡捷派到林原来当市长,目的就是在适当的时候,在市里强行通过拆除高架桥的方案,彻底拆除林原高架桥,以绝后患。可人算不如天算,眼见计划就要成功,九十九步都走完了,在最后一步出事了。   杨志远不得不佩服,马少强这个计划心思缜密,处心积虑,还真不为人察觉。难怪高架桥坍塌之后,胡捷和马少强要压着不报,因为他们害怕曾经的阴暗被暴露在阳光下,他们必须要冒这个险。   谜底就此揭晓,云开雾散,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杨志远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内情,因为这时胡捷开口说话了。   小浩天还算幸运,没有出现在死亡名单里,调查组在事故发生后的第十天经过排查,在市立医院的重症病房里找到了小浩天,小男孩脱离生命危险还不久,右肢已被完全截肢。这是一个漂亮的小男孩,很是懂事和乖巧,当那天杨志远和安茗陪着佘睛去看他时,尽管小浩天还很虚弱,但他看到佘睛时,他还是强忍着痛苦断断续续地对佘睛说:“妈妈,我没有好好听你的话,没有好好上学,妈妈,对不起!”   佘睛的眼泪哗哗地往下流,既为自己的孩子还活着而感到高兴,也为小浩天失去了右肢而难过。小浩天说:“妈妈,你别哭,我以后一定好好听你的话,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安茗拿着摄像机静静地记录着这一切。李娟大姐他们在林原又采访了两天,然后回了北京,安茗没有随同大姐一同回京,因为李娟大姐突然有了一个新的想法,在取得佘睛的同意以后,决定把安茗留下来,贴身拍摄佘睛在小浩天失踪后,苦苦寻求小浩天的生活表情。李娟并不是想拿佘睛的痛苦去博取观众的眼泪和同情,她是想通过镜头来表达中国母亲在突发灾难前,不到最后不放弃希望的坚韧和刚毅。   小浩天的结局不算完美,但也还值得庆幸。安茗回去以后,把摄像带进行了剪辑,一个月后的《纪实》栏目里,题为《中国表情》的纪录片在电视台播出:以红领巾的出现为开始;招待所里佘睛喃喃的自语,痛苦不堪的表情;凄风冷雨中于桥墩上飘扬的红领巾;大街小巷、医院、殡仪馆,佘睛踌躇而落寞的身影;桥墩、废墟、花海、烛火、人群;周至诚铿锵有力的声音;横幅、白幡、红丝带;小提琴手;找到小浩天的那一刻,佘睛泪流满面又喜又悲的表情;最后以躺在病床上小浩天天真无邪的笑容,和左手举起的V形手势结束了整个记录。   这,就是中国表情,面对苦和难,坚韧不屈、永不放弃、不屈不挠的精神。   这一期的节目一经播出,收视率极高,电视台应观众的要求重播了一遍又一遍。这一期节目,感动了整个中国。善与恶,贫与富,都在小浩天举起V的那一刻消融,有的只是民族团结的力量和民族空前的凝聚力。   高架桥坍塌现场最终还是需要清除的,六个桥墩拆除了五个,应市民的强烈要求,10号桥墩得以保留下来,这里最终被规划成市中心的一个圆形转盘,砌了花坛,建了音乐喷泉,喷泉所用的背景音乐正是德尔德拉的小提琴曲《纪念曲》,《纪念曲》一响,泉水在五光十色的景观灯的映射下喷涌而出。尽管10号桥墩依旧保持着它残缺的本色,但如此一来,它反而凸现出一种力量,有一种残缺之美。   10号桥墩,从此成为了林原的地标,并且一年四季都有市民敬献的鲜花,经年不败。 第18章 换届在即(1)   尽管有种种迹象表明马少强可能会涉及林原高架桥坍塌一案,但当胡捷把高架桥拆除背后的真相供述出来,作为调查组的成员之一,杨志远还是感到事态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料,心想这马少强也太处心积虑了,为了掩盖事情真相,竟然不惜置人民群众的生命而不顾,实在是让人义愤填膺。   张博在拿到胡捷的供词之后,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赶忙向省纪委书记黄凯做了汇报,因为涉及省委常委这一级的干部,根据《中国共产党章程》第四十四条的有关规定,如果要对马少强立案调查,需报省委后再报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批准。   在是否需要对马少强立案调查这种事情上,黄凯也没有决定权,只能报省委。钟涛一听高架桥的坍塌竟然牵扯到十年前的陈年旧事,一时无语。马少强能在仕途上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与他钟涛的举荐不无关系。自己之所以赏识马少强,是觉得马少强这人虽然强势,但做事也还有些魄力,现在看来,马少强这是带病上岗,现在事发,他钟涛也就脱不了关系。   钟涛看了周至诚一眼,说:“现在看来,马少强的问题不是一天二天,而是日积月累。你至诚同志其实也多次提醒过我,我都置若罔闻,因为我的纵容,以至于马少强的问题越来越重,与人民越走越远。至诚同志,在马少强这件事情上,我钟涛也是有责任的,我会在必要的时候向中央作检讨。”   钟涛这么一说,周至诚还真不好说什么。倒是省委副书记郭建明说:“钟涛同志,现在也不是做自我批评的时候,马少强的问题究竟有多重,我们现在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们目前的首要职责还是尽快查明马少强的问题。”   黄凯说:“根据我们省纪委掌握的情况,马少强这些年通过其妻姜慧在公路基础建设上多有插足,许多行为已构成严重违纪,其中有的问题已经涉嫌犯罪。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此事只怕已经超过了本省的权力范畴,省委需要早经决断,马上将此事上报中纪委。从目前的形势判断,省委对胡捷双规,马少强已经预感到此事肯定会牵扯到自己,有迹象表明,马少强有外逃的打算,一旦马少强外逃,那么影响将会十分恶劣。”   周至诚说:“黄凯同志的担忧值得注意,省纪委虽然还没有权利对马少强采取措施,但必要的防患还是很有必要。”   黄凯说:“因为担心过于惊动马少强,目前对姜慧,省纪委对其只是进行了监视,还没有采取措施。”   郭建明说:“我看目前也只能这样,一切视中央的态度而定。”   这是书记办公会议,钟涛说:“既然大家一致同意尽快将马少强的问题上报中纪委,黄凯同志,为免事态进一步恶化,有必要对马少强采取监视居住的措施。”   黄凯说:“好,我这就按省委的决定办。”   周至诚说:“贪官敛财,从来都祸及子孙;廉官清白,多数能荫泽后代。作为党的领导干部要始终廉洁从政,守住信念防线、道德防线、法纪防线,始终保持共产党人的清廉本色,做一个组织和群众信赖的人,做一个同事和朋友敬重的人,做一个亲属子女可以引以为荣的人,做一个回顾人生能够问心无愧的人。不要为了一个‘贪’字,而让自己惶惶不可终日。不但害己,而且把家人都牵扯进去了,实在是不值当。机关算尽,到头来,不还是一场空。   对于马少强这种案件,中纪委可以指定省检察院办案,也可以直接办案。不几日,中纪委的工作组由一名副书记带队,秘密来到本省。在和省委进行了短暂的沟通后,省委书记钟涛让省委秘书长文坤给马少强打了一个电话,通知马少强参加例行的常委会,马少强刚到省委还没走到会议室,在走廊里,马少强看到几个穿黑西服的中纪委的同志在文坤的带领下,朝自己走来,就预感有些不妙,顿时一脸的灰白。中纪委的副书记代表中央,宣读了中央对马少强涉嫌严重违纪进行立案调查以及双规决定。副书记宣读完决定,马少强当场被中纪委带走。与此同时,姜慧也被中纪委的同志带回,协助调查。”   此时各省党代会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各省都行将选出新一届的省委班子。省级党委班子的换届主要集中在当年的十一十二月,以及次年的四五六月。根据中央的统一部署,在12月20日本省召开的省委全委会上,全委会决定,本省的党代会定于4月召开。根据中央《对新一届省级党委换届的指导意见》的规定,省委书记、省长的年龄不超过63岁,而钟涛书记的年龄刚好踩线,这个年龄很微妙,钟涛书记是否可以成为新一届省委书记的有力人选,就看中央是何态度。   今年的元旦周至诚省长没有回京,杨志远知道省长这次没有进京有自己的考虑,此时正是换届之时,省长此时进京不免让人产生某种联想,省长这是在避嫌。省长不回京,杨志远也就没有回杨家坳,陪着周至诚在省城过节。   经过一个多月的调查,马少强的事情已经基本查实,中纪委对本省原副省长马少强调查已告一段落,中纪委在查实了马少强的犯罪事实后,曾给本省省委发了一个案情简报:经查,马少强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为他人谋取利益,收受巨额钱物,并给国家造成严重经济损失,给人民群众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已构成严重违纪,其中有的问题已涉嫌犯罪。依据《中国共产党纪律处分条例》、《行政机关公务员处分条例》的有关规定,经中央纪委审议并报中共中央批准,决定给予马少强开除党籍处分;报国务院批准,决定给予其开除行政处分;收缴其违纪所得;将其涉嫌犯罪问题移送司法机关依法处理。   马少强案在本省牵扯甚广,同时根据中纪委的协查通报,省纪委对包括省交通厅厅长在内数十名副厅级以上干部进行了双规,马少强是从交通厅起家,当了副省长后又长期主管交通线,交通厅处级以上干部几乎全军覆没,省内外的舆论哗然,影响极为恶劣。   本省现在都在流传,省委书记钟涛同样受到了马少强的事件的影响,此次换届,中央已经有想法将钟涛书记调入北京,到全国人大农业与农村委员会任副主任委员,省委书记一职将由省长周至诚接任。杨志远觉得此消息说得有模有样,只怕不会是空穴来风。杨志远知道一旦真如流传的那样,那对本省政坛来说,只怕会发生翻天覆地地变化。   杨志远是省长秘书,更是感觉到了这种变化,这些天来,杨志远的电话明显比以前多了许多,各地地方大员,一个个把电话打到杨志远的手机上,一口一个杨秘,态度别提有多亲热,杨志远知道书记、市长的目的只有一个,探听虚实,表明态度,想尽快向周至诚省长靠拢。杨志远跟周至诚已久,以杨志远对省长的了解,觉得下面的书记市长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虽然说省长一旦就任省委书记,重新洗牌在所难免,但省长的用人风格一贯都是能者上,庸者下,只要你自己真有能力,为人正直,倒也不必担心自己会被省长拿下。   杨志远从心里希望坊间的传言是真实的,他倒不是看重那个所谓的一号秘书的位置,他是从心里觉得如果让周至诚省长接任省委书记,以省长的为人正直,做事踏实,有大局观,一旦就任省委书记,省长就可以放开手脚,施展自己的蓝图,这对本省的发展有利,对本省的百姓也是一件幸事。但杨志远留意观察了一下,感觉省长与以前一样,该干嘛还是干嘛,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也不知坊间的传言是真是假。   此事毕竟对本省未来五年的政局影响深远。连罗亮都给杨志远打来电话,一探虚实。   罗亮就任合海市的市委书记以后,成绩有目共睹,合海现在成为了本省的第二大经济强市,与省城榆江有得一比,搞得王文举书记现在紧张兮兮的,大会小会就拿合海说事,说你们看看人家合海这两年来的发展,同志们如果掉以轻心,不保持警惕,肯定会被合海拉下马来,那我们这个脸就丢大了。罗亮在王文举面前保持一贯的谦虚,说王书记你们榆江是老大哥,咱合海再怎么折腾都是个小老弟,小老弟怎么能比得过老大哥,你说是不是。可一到周至诚省长的办公室里,罗亮就是另外一副模样,神采飞扬牛皮哄哄的,说省长,牛皮不是吹的,我们合海用不了两年肯定可以后来居上,把榆江抛到身后,老大哥又怎么样,经济工作又不用论资排辈,得靠实力说话。   省长不以为然,说:“真没看出来,你罗亮同志,不但思想工作做得不错,牛皮更是吹得呱呱叫。”   罗亮说:“省长不信,那咱们两年后用事实说话。”   杨志远知道省长这用得是激将法,只有杨志远知道省长其实对罗亮很是看重。省长私底下和杨志远谈到罗亮时,省长直夸,说罗亮同志不错,有想法有斗志,我们的干部队伍需要这样的一条鲶鱼存在,制造点鲶鱼效应。   所谓鲶鱼效应,有出处,沙丁鱼非常娇贵,极不适应离开大海后的环境。当渔民们把刚捕捞上来的沙丁鱼放入鱼槽运回码头后,用不了多久沙丁鱼就会死去,而死掉的沙丁鱼味道不好销量也差,为延长沙丁鱼的活命期,渔民想出一个法子,将几条沙丁鱼的天敌鲶鱼放在运输容器里。因为鲶鱼是食肉鱼,放进鱼槽后,鲶鱼便会四处游动寻找沙丁鱼吃。为了躲避天敌的吞食,沙丁鱼会自然地加速游动,从而保持了旺盛的生命力。如此一来,一条条沙丁鱼就能活蹦乱跳地回到渔港。这种被对手激活的现象在经济学上被称作“鲶鱼效应”。   本省官员思想保守,习惯于惰政思维。省长的意思是罗亮就是这样的一条鲶鱼,可以搅动本省一些官员的神经,从而迫使本省一干官员勤政、努力。鲶鱼长相丑陋,有须,罗亮书记白面书生一个,在一干大腹便便的书记、市长中倒也不失为一美男子。省长以鲶鱼比喻罗亮似乎有诋毁之嫌,但细细去想,倒也不是谁都可以让省长比成鲶鱼,如果罗亮知道省长把其必成鲶鱼,只怕还会心有欣喜。   杨志远没少笑话罗亮,自然不会说其是鲶鱼,让其心生得意,只说:“真没看出来,你罗书记还是个两面派,当着王文举书记是一个样,背着王书记又玩这一套,厉害。”   罗亮得意洋洋,说:“志远,你这就不知道了吧,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方能出其不意,稳操胜券,我就是要打王书记一个措手不及。”   罗亮说,志远,我们合海真要把榆江比下去了,你小子功不可没,到时我请你喝酒。   杨志远笑,连连摆手,说:“罗书记,你可别害我,我做什么了,我可什么都没做,要是王书记知道了,还以为我杨志远和你罗书记合起伙来欺骗他,那还不得找我论罪。”   罗亮说合海会在两年来赶超榆江,倒也不是全然吹牛,他有底气。   继通普高速开工之后,十一月本省的机场高速和江林高速又已开始相继动工,经过艰难的又一轮谈判,乔治的财团最终同意投资机场高速和江林高速。榆江机场位于榆江与合海的交界处,但此高速大部分路段都从合海境内穿越,从而与江海通高速连通。   合海生物医药工业园这一年发展迅猛,当初规划的土地有些捉襟见肘,不够用。罗亮有心开辟新的开发区,于是在市郊划了一片土地,到省里找国土规划部门报批,但这也就是罗亮的如意算盘,让罗亮没有想到的是,此方案一到国土部门却被坚定地予以否决,因为罗亮想拿来作开发区的此地块,交通是很便利,但都是良田,不予批准实属正常。罗亮为此心急火燎,找到周至诚省长去寻求通融,此等事情省长自是不会横加干涉,同样对罗亮的要求不予支持。罗亮在省长处碰了一鼻子的灰,但他仍不死心,坐在杨志远的办公室里长吁短叹,准备找机会再和省长软磨硬泡。杨志远彼时正在与乔治就机场高速的事情进行磋商,对机场高速周边的地形心知肚明,他有心帮罗亮一把,杨志远把罗亮领到本省的地图前,在合海机场高速与江海通高速连通的三角地带,随便那么一划,点了点。意思是合海不妨在此处想办法,此处虽远离合海市区但其靠近规划中的机场高速,交通更为便利,且此处多为荒山,平头填凹,倒不失为新园区的绝佳之地,罗亮不是没有在此处动过心思,但此处有个致命的缺点,规划中的机场高速在此处没有出口,而且机场高速目前也就是地图上的一条虚线,什么时候开工,还是个未知数,纯属水中花镜中月,罗亮就担心合海在时间上耗不起。   杨志远当即一笑,伸出二指,给罗亮送了一颗定心丸,说:“我保证不出两月,机场高速就可以动工修建。”   杨志远还说:“既是规划,就是没有成形,就有变通的可能,没有出口,难道就不可以增加一个?”   罗亮顿时心领神会,再找省长软磨硬泡,就改成了让机场高速在合海境内多开一两个出口通道的事情,对于因此新增的一切费用,合海都同意支付。此事并不难,省长最终同意了罗亮的要求。到了十一月,机场高速一动工,合海的那几千亩的荒山野地,顿时就成了香饽饽。罗亮请杨志远喝酒一说也就在于此。   罗亮现在与杨志远虽无私谊,但二人惺惺相惜,关系不错,罗亮给杨志远来电话,不同他人,一开口就直入主题,说:“志远,省长是不是真要动了?”   罗亮虽然没有明说,但杨志远还能不明白罗亮的意思。他笑,说:“不知道,不清楚,没听说。”   罗亮笑,说:“志远,怎么跟我还保密?”   杨志远玩笑,说:“我是真不知道。要不,我帮你问问省长?”   罗亮笑,说:“志远,你干嘛,想害我不是。”   杨志远说:“罗书记,看你这话说得,我岂敢害你。”   罗亮笑:“出这么一个馊主意,不是害我,又是什么?”   杨志远笑,说:“既然罗书记害怕问省长,那我送你一句话:以不变应万变。”   罗亮也是一时心急,听杨志远这么一说,他哈哈一笑,再无多话。 第18章 换届在即(2)   元旦这天一早,因为省长没有回京,杨志远自然不可能赖在床上不起来,他像往常一样起了个早,正在房间里洗漱,‘邦邦’杨志远的房门就被敲响了。杨志远一开门,就见周至诚省长穿着一身运动服站在门口直笑,说:“志远,今天怎么磨磨唧唧,现在还才起床,我看太阳都该晒屁股了。”   杨志远看了看表,知道自己并没有晚起,是省长比平时早起了十分钟,杨志远笑,说:“省长,这初冬时节,此种时刻,哪里有什么太阳。”   周至诚哈哈一笑,说:“志远,你以为你没有看到太阳,太阳就不会升起了,其实不管是刮风下雨,太阳每天照样升起,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只是在冬日里,因为云遮雾罩,我们的视线不能及罢了,此时在万米高空,太阳不知道有多灿烂。”   杨志远心想看来省长今天的心情不错,他一笑,说:“省长,您这话颇多哲理。可有什么寓意。”   周至诚笑,说:“哪有什么寓意,顺着你的话说说罢了。志远,快点,跑步去。”   此时杨志远已经收拾停当,他一笑,带上了房门,跟着周至诚下了楼,省委招待所雾气渺渺,杨志远陪着周至诚围着池塘慢跑。   周至诚笑,说:“志远,元旦三天,总不能整天就窝在省委招待所里,我们出去走走,放松放松心情如何。”   杨志远说:“好啊,却不知省长想去哪?”   周至诚呵呵一笑,朝南方指了指,省长这是想上哪,原来省长打算先去合海转转,看看罗亮这条鲶鱼现在把合海到底折腾的怎么样,然后顺势而下,到会通。杨志远知道,说到底,省长还是想趁元旦假期的空闲,对合海的生物医药工业园和会通来料加工产业园进行一番调研,现在园区经济一枝独秀,大有后来居上的势头,由于各地市见榆江、合海、会通三大产业园区红红火火,于是纷纷步其后尘,打造自己的产业园区,这产业园一多,难免良莠不齐,榆江、合海、会通三大产业园区由于起步早,早就把其他各地远远地抛到了身后。省长这次下去,意图明确,那就是为全省各地的产业园把把脉,杨志远知道,这也是近段时间来,省长频频造访榆江高新技术产业园真正的原因所在。   杨志远笑了笑,说:“好。省长,要不要通知罗亮书记和于海天书记,让他们也好有个准备?”   周至诚笑,说:“先不告诉他们,一旦告诉了他们,那我们还叫什么随便走走。”   杨志远点头,说:“好,我等下就通知于小闽让他尽快赶过来。”   省长欲去合海、会通两地,虽然说省长已经交代,悄悄地进去,给两位地方大员一个措手不及,但杨志远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心里估摸着等下给国良秘书长打个电话,商量商量该怎么办。   杨志远陪周至诚省长在池塘边慢跑了几圈,看看天色渐明,周至诚省长一身是汗,说:“行了,不跑了,回去准备准备,我们上午先上合海。”   杨志远说:“好。”跟着周至诚上了楼,趁周至诚回到房间洗澡的这个空挡,杨志远赶忙给付国良打了一个电话。付国良一听省长要去合海、会通二市,有些奇怪,说:“志远,省长这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预谋。”   杨志远笑,说:“只怕是早有预谋。”   付国良笑,说:“既然省长早就预谋,看来也只能由他了,我这打电话通知焦达,让他带人,为省长护航。至于罗亮和于海天,既然省长已有交代,那就先不惊扰,到了他们的地头,再打电话也不迟。”   杨志远有些担心,说:“今天可是元旦,照说政府部门都放假,要是正巧赶上罗书记和于书记外出了怎么办?”   付国良笑:“还能怎么样,只要还在本省境内,就让他们多跑一趟。”   杨志远一想,也只能如此了。   和秘书长通完话,杨志远再打电话给于小闽,于小闽见今天是元旦,大概还赖在床上没起来,一听杨志远说省长要去合海,于小闽睡意全无,一下子就从床上弹了起来,说:“志远,我马上就到。”   照例是在省委招待所吃的早餐,周至诚省长的早餐很平常,稀饭、馒头、水饺,杨志远和省长边吃边聊。周至诚关切地问:“志远,你什么时候把你和安茗的事情定下来,老这样老拖着也不是回事。”   杨志远笑,说:“今年春节,我准备和母亲一同上安茗家去一趟,让两家人见个面。我母亲向我提过好几次了,要上北京去,这些时间事多,一直就拖了下来。”   周至诚笑,说:“你母亲倒也想得周到,两家人见见面,应该的。这样也好,今年春节我们可以在北京聚一聚了,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杨志远说:“省长您这主意还真是不错,我先和安茗、泽成师兄联系联系,选个他们都方便的日子一起聚一聚。”   周至诚知道,杨志远虽然说是安茗,其实指的还是陈明达,他笑了笑,说:“好,到时让他们定日子。”   杨志远和省长在招待所吃着早餐,焦达和于小闽陆陆续续地到了。周至诚一笑,说:“都还没吃饭吧,都坐下吃点东西,填点肚子。”   都是知根知底之人,彼此间也没什么客套,焦达和于小闽拿了碗筷,坐到了杨志远的旁边,服务员早就把包点端了上来。本来按省长的计划,早餐过后,就立马起程去合海。却不料在准备起程之时,杨志远接到了刘书琦的电话。刘书琦对杨志远的态度早就今非昔比,他在电话里问,说:“杨秘,省长在不在?”   杨志远看了省长一眼。刘书琦说:“钟书记想和省长谈谈。”   杨志远问:“现在?”   刘书琦说:“正是。钟书记说,如果省长在招待所,就麻烦省长在招待所等着,书记二十分钟以后到。”   杨志远说:“好,我这就告诉省长。”   周至诚知道这个电话有些内容,他看了杨志远一眼,杨志远汇报,说:“省长,钟书记有事找你,二十分钟以后到。”   周至诚心有疑惑,今天是元旦,如果钟涛书记找自己是为公事,大可以相约在省委相见,毕竟钟涛是书记,两人虽然同为省部级,但在党委这一块,自己还只是副书记,钟书记没必要放下身架,主动跑到省委招待所来和自己见面的道理,两人共事以来,此举还真是绝无仅有,只此一例。周至诚一时没想明白,钟涛在这个假日的上午急着找自己,此举意欲何为。周至诚心有疑惑,表面却是不动声色。   周至诚笑了笑,对焦达和于小闽说:“看来现在一时半刻走不了,你们先找个地方自行休息,等我这边忙完了,再行通知。”   周至诚看了看餐厅里的挂钟,说:“志远,看时间,钟涛书记也该到了,我们上门口迎一下。”   周至诚说完抬脚就往外走,杨志远赶忙跟了上去。杨志远跟着省长来到省委招待所的门口,等了没两分钟,钟涛书记的一号车就到了。就像周至诚没想到钟涛会上招待所来与其会面一样,钟涛也没想到周至诚会在招待所的门口迎接自己。司机看到站在大门口的周至诚和杨志远,赶忙把车停了下来,杨志远不待刘书琦走近,已抢先一步给钟涛打开了车门。钟涛抬脚下了车,看着杨志远微微一笑,点点头,说:“谢谢志远。”   杨志远说:“钟书记不必客气。”   周至诚一笑,说:“钟书记,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钟涛笑,说:“刚才正好路过此地,今天是元旦,又是一年新的开始,突然有所感慨,就想顺便找你聊聊。”   周至诚呵呵一笑,说:“好啊,欢迎至极。”   钟涛也是一笑,说:“至诚省长,那我们就随便走走。”   周至诚说:“好。”   此时正是深冬,不过今日的阳光很好,照在人的身上懒洋洋的,倒也适合于闲庭信步。钟涛和周至诚在前面走,杨志远和刘书琦则不紧不慢地跟在不远处。   话题是由钟涛开始的,钟涛说:“至诚省长,元旦过完,考察组就该下来了吧?”   本省今年4月召开党代会,其时,由于马少强被双开,省委宣传部部长年过58岁,不适宜再进入新一届的省委常委班子,其将转任省人大副主任一职,如此一来,本省省委常委将会出现2名缺额。过完元旦,中央考察组一行十多人就将到达本省,这次考察组的任务就是通过考察,向中央提出新任常委的提名人选。   钟涛书记说的,正是此事。周至诚一时不清楚钟涛是何意图,他笑了笑,回答得很是笼统,说:“是啊,5号,考察组的同志们就会光临本省。”   钟涛笑了笑,说:“不知至诚省长对此有何想法?”   按组织程序,考察组到了榆江以后,会先召开一次全省推荐大会,拿出所有符合条件的正厅级干部和非常委的副省级干部名单,由参会人员不记名投票推荐,确定10个人进入考察组视野。参会人员包括所有正厅及以上级别的现职干部,还有所有退休的正省级老干部,以及前一届刚退任的副省级干部。投票结束后,考察组再通过个别谈话,以及和省级领导沟通,确定6名正式被考察对象。相对于其他人的推荐票,省委书记、省长会推荐谁,这两票的分量很重,假若书记、省长两人的意见趋于一致,推荐的是同一个人,那此人被列为正式被考察对象的可能性就有了十之八九。十取六时,谁最终会成为正式被考察对象,考察组在和书记、省长沟通时,他们两人的意见就显得至关重要,考察组会充分听取两人的意见,最终据此作出选择。   周至诚明白钟涛所问的,就是此事,听钟涛的意思,钟涛是想知道他周至诚具体的推荐人选,让两人的意见趋于一致。周至诚有些纳闷,按说此等事情有一定的组织纪律性,钟涛不会不知道这一点,但偏偏这么问了,那么钟涛的目的何在。周至诚至此已经明白钟涛此次上省委招待所找他目的其实就在于此。   钟涛知道周至诚这人组织纪律性强,尤其是其心思缜密,在没有了解自己的真实意图前,周至诚肯定会有所保留。钟涛笑了笑,径直说了,钟涛说:“至诚省长,说实话,这次马少强的事情让我感触颇深,应该说马少强之所以能官至省委常委,我在其中起了关键的作用。当年对增补的省委常委的考察一事,至诚省长还没到本省工作,对此事应该不太了解。其实当初对于将马少强列为正式考察对象,省里就有不同的声音,可当时的我固执己见,认为马少强这人能力强,会来事会办事,非要重用马少强,正是由于我的力荐,中央最终才会同意马少强出任省委常委。而事实证明,在马少强的任命上,我一开始就错了,而且还错得比较离谱,给党和人民造成的无法弥补的损失,这些天,我一想到这件事就倍感内疚。”   周至诚明白,钟涛这是在和自己交心。既然是交心,周至诚也就实话实说,周至诚说:“钟书记,在马少强的问题上,我对你有想法,恕我直言,马少强之所以敢于放任自流,走到今天这一步,其自身道德素养差、党性原则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应该说与你的纵容同样有着莫大的关系。”   钟涛看了周至诚一眼,这就是周至诚,爱憎分明,勇于直言。钟涛点头,诚心诚意地接受周至诚的善意批评,钟涛说:“至诚省长,正因为如此,这些天来我辗转反侧,自责不已。说实话,在怎么用人,怎么用对人用好人这一点上,我钟涛不如你,所以今天我特别想和你谈一谈。”   周至诚见钟涛这是在真心诚意地作批评和自我批评,他说:“钟书记,如果推荐大会上,人人都抱有一颗公心,一切以党的事业为重,向党组织推荐适于本省发展的将才干才,马少强之流又岂会出现在候选人之中。刚才钟书记问我对此次考察有何想法,其实我的想法很简单,归纳起来不外乎一个字‘公’,即公德、公心、公正。”   钟涛笑,说:“真要是能以这个为标准,那还真可以选出一批德、能、勤、绩、廉等方面优秀的领导干部出来。”   周至诚摇摇头,说:“道理其实很浅显,只是做起来恐怕就难矣,因为这人啊,多多少少都会有些私心,免不了俗。”   钟涛笑了笑,说:“至诚省长,你我共事三年有余,尽管这其中你我也曾有过一些间隙,在一些大的决策上,尽管我持反对意见,但每每,你都能立于不败之地,取得绝大多数常委的支持,我一直以为你这是在施展政治手腕,现在看来,常委们之所以支持你,何尝不是因为你这人大公无私之故。连马少强这人在我面前提起你的,都是真心臣服,马少强看起来似乎无所忌惮,照我看,他应该从心里就惧怕你。他与你强硬对撞,也无非是在掩饰他心中的虚弱,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外强中干吧。”   周至诚觉得今天的钟涛有些异于寻常,按说有些话,以他今天的身份不必说,也不该说,但钟涛还就是说了,看来今天钟涛特意找上门来,意义非比寻常,值得思量。   钟涛和周至诚走走停停,相谈甚欢,两人到得招待所的后山,此处原为一荒山,当年修建招待所时,很是巧妙地将此山加以利用,在山上栽了松柏,红豆杉,水杉,在小山上建了凉亭,铺了石子路,自成闹市中的一处风景。   钟涛笑了笑,说:“至诚省长,既然到得此处,我们爬上凉亭如何?”   周至诚笑,说:“钟书记难得如此雅兴,至诚自当陪之。”   周至诚踏着石子路,和钟涛朝山上走去。杨志远和刘书琦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位领导的身后,周至诚和钟涛的对话,杨志远听得清清楚楚,他和周至诚省长的想法如出一辙,不明白钟涛书记一反常态,到底是因为马少强的事情有感而发,还是另有缘故。尽管钟涛书记今天兴致勃勃,但杨志远还是感到钟涛的话语中,多了许多的沧桑和无奈。   大家到得小山之上,站到凉亭之中,钟涛喘了口气,摇摇头,说:“看来我真是老了,不服不行了。”   周至诚笑了笑,也没在意,三个月后,当他回味起这天的情景,周至诚这才明白,钟涛书记的话中有话,只是当时没有去深想罢了。   这天,因为钟涛书记的突然造访,打乱了周至诚省长的计划,这一耽搁,上午再去合海似乎已无必要,省长干脆和杨志远他们在招待所吃了午饭,当于小闽发动奥迪,驶离省委招待所,重新启程出发,已是下午一点。   今天阳光不错,给这个新年的第一天带来了一丝暖意。 第18章 换届在即(3)   因为江海通高速的缘故,省城榆江到合海现在很是方便,一小时的车程也就到了。   本省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大工地,通普高速、机场高速、江林高速先后开始动工修建。虽然已是深冬,今天还是元旦,但为了加紧进度,本省各个工地都没有放假,都在抓紧时间施工建设。   离榆江收费站不远,就是江林高速的起点,尘土飞扬,一条黄土堆砌的基路像带子一样向林原延伸,杨志远心里欢喜不已,照此进度,用不了两年,江林高速就可全线贯通。   考虑到本省的财政难以承受整个江林高速的建设,江林高速原计划在进入林原市境以后,修建到林原市区就先行终止。但这次乔治的财团情愿增加投入,让江林高速贯通林原全境,财团的目的明显,这样一来就可以让本省的东大门洞开,江林高速的经济效益才会更为明显,乔治的财团既然有意,本省更是求之不得,大力促成此事。于是江林高速经林原市区后,得以继续前行,朝东南一路直行,横穿整个林原到达临省省境,新营恰好位于此中轴线附近,如此一来,新营只需就近修一条不到十公路的匝道与收费站相连即可进入高速公路经济圈。高速公路一旦贯通,杨志远再回杨家坳,就再也不用早起晚归了,原本五六个小时的路程,两个多小时就可到达。   在新营增设一个收费站,杨志远是出了力的。向晚成到中央党校学习以后,张开明顺利接任县委书记一职,延平水涨船高,成了主管交通的副县长。江林高速开工修建,比原计划增长了几十公里,张开明、延平自然是欢欣鼓舞,但也有些遗憾,因为照原来的规划设计,新营得和其他县共用一个高速出口,此出口离新营县城甚远,何止十公里,只怕有三十公里之多。张开明作为地方主管,自然有些私心,和延平商量最好就近在新营增设一高速出口。谁都知道,张开明的想法是好,一旦成真,对新营经济的促进作用显而易见。问题是这等增设收费站的事情,得报交通厅,经由省政府批准同意才行。张开明知道此事已经超出了自己的能力范畴。张开明给在北京学习的向晚成打电话商讨,向晚成笑着说:“这事不难解决,想要在新营增设收费站,开明,这事你找杨志远就行。”   张开明一听也只能如此,带着延平心急火燎地感到榆江,把申请报告往杨志远的手里一交,说志远,此事你看着办。什么叫看着办,看张开明他们的态度就明白,这事是你杨志远办也得办,不办也得办,谁叫你是省长秘书,接近权力中心,谁让你是新营人,你杨志远得为新营出力,这就叫义不容辞。张开明和延平这趟差事其实简单,上省城榆江,和杨志远吃了一顿饭,到头来这顿饭还是杨志远付的账。两位地方父母官,吃完饭,嘴一抹,屁股一拍,走了,把一大堆的麻烦事丢给了杨志远。杨志远也觉得如果按张开明他们的设想在新营增设一收费站,是个不错的想法,对新营的影响不言而喻。于情于理,杨志远都得帮这个忙,得找省长通融通融,他有这个便利,每天跟省长在一起,说得上话。   张开明前脚一走,杨志远就上省高速公路建设开发总公司,直接找到了吴建平,让吴建平以省高建的名义往上递了一份报告。此时马少强案已发,马少强被中纪委带走,交通厅厅长也已被省纪委双规,但距离交通厅窝案全面爆发还差一段时间。交通线人人自危,人心惶惶,风声鹤唳。吴建平能就任省高建的董事长,自然和马少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杨志远一到省高速,吴建平自然是奉若神明,立马指示手下人员按杨志远的要求操办。   杨志远受省长委派,与吴建平一同参与了三大高速的谈判,彼此已是十分熟络。吴建平现在心有惶恐,看到杨志远到来,自然不肯放手,非拉着杨志远在小食堂吃饭,席间少不得要向杨志远讨主意。杨志远对吴建平还是有些了解,知道此人即便真有问题,估计问题也不会太大,属可以挽救对象之列。杨志远直说,告诉吴建平有什么问题主动向组织说清楚,想蒙混过关,只能是痴心妄想。吴建平思虑了两天,最终还是向专案组自首,后交通厅窝案全面爆发,交通线几乎全面瘫痪。吴建平此类问题不是很大、有自首情节的人员得以戴罪立功,以观后效,吴建平虽然不再是董事长,但被委以顾问一职,与其他深陷牢笼的官员相比,也还算幸运。   省高建的报告经正常渠道到了省政府办公厅,再到了省长案头。省长一看到此报告,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省长二话没说,就在报告上签字同意。事后省长提起此事,做了解释,说你杨志远在促成省高建与乔治谈判成功中功不可没,之所以爽快同意,是因为在新营增设收费站,虽有假公济私之嫌,但可以理解,故网开一面,以资奖励。   按双方约定,本省只负责征地、拆迁工作,其余事项都由乔治的财团负责实行。财团实力雄厚,美国人做事严谨,一旦确定了下来,相关款项立即到位。乔治的财团精于算计,知道如何提高自己的资金效益,乔治的资金一到位,各类的监管人员就悉数进场。三大高速被分割成无数个标段,对外招标。此时交通线窝案已发,但乔治有他们严谨的操作流程,招标会得以顺利进行,并不因马少强的事件而受任何的影响。谁都知道高速公路的招投标,猫腻多,油水大,当初马少强不愿意放弃这么一块肥肉,对美方要求把高速公路的建设和招标交由美方执行持有异议,周至诚省长却对美方的此建议鼎力支持,坚决同意。现在看来美方的要求何等精明,要不然,交通线窝案一发,高速公路的建设肯定会大受影响。杨志远心想,省长之所以坚决支持,是不是也有感觉马少强会在这一两年内出事。招标会一结束,各个标段同时施工,夜以继日,如此看来,高速公路的贯通时间肯定可以大大提前。   榆江收费站处尘土飞扬,临近合海收费站同样也是如此,机场高速的施工现场同样是热火朝天,一派繁忙,照杨志远的计算,三条高速,机场高速肯定是第一个竣工通车。   看看已到合海,周至诚这才给杨志远发指示,说:“志远,打电话,找他。”   他是谁,自然是合海市市委书记罗亮。   杨志远一个电话打了过去,罗亮的秘书一听是杨志远,赶忙把电话交给了罗亮,罗亮在电话里朗朗一笑,说:“志远,大过节的,在哪潇洒,有何指教。”   杨志远笑,说:“指教可不敢,却不知你罗书记在哪,有没有时间到你那个经济开发区来走一趟。”   罗亮一听,心有警惕,一改刚才的嘻嘻哈哈,反应极快,说:“志远,是不是省长到合海了?”   杨志远一笑,说:“正是。省长准备就近看看新成立的合海经济开发区。”   罗亮一听,哇哇直叫,说:“省长这是干嘛,突然袭击。”   杨志远笑,说:“怎么,打扰罗书记美梦了。”   罗亮笑,说:“岂会,还好本人比较自律,此时正在市里指挥防火防盗,你告诉一下省长,我三十分钟以后准时赶到。”   此时于小闽开着奥迪出了高速,沿着旧的机场公路走了二三公里,就到了合海的经济开发区。于小闽把车停在路边,周至诚省长下了车,大家爬到一个削平的小山包上。看得出合海这次的步子比较大,放眼望去,整个开发区机器轰鸣,三通一平的工作已经接近尾声,大的框架已经确定。杨志远心想合海真要把这一片开发出来,不亚于建立了一个合海新城。   周至诚说:“志远,你说说,你怎么看待各地大上、快上经济开发区这个问题?”   杨志远知道这是省长在考自己,他笑了笑,说:“放眼全省全国,经开区在发展中都存在发展速度不快、建设水平不高、‘招大引优’难等问题和资金、人才等瓶颈因素制约的问题。就合海而言,合海市在生物医药工业园已经成功的基础上,成立一个新的开发区,相比其他地市有基础,罗亮书记此举倒也不显盲目,成功的机率就比较大。开发区建设不是不可为,关键的因素还在于定位问题和人才问题,以我之见,只有全面提质提速提效,经开区才能在日益激烈的竞争中凸显经开区的优势,才能克难奋进。”   周至诚笑了笑,饶有兴趣地看了杨志远一眼,杨志远说:“当然一个开发区成不成功还牵扯到许多的问题,比如说园区规划、拆迁、土地征用收储,又比如说基础设施建设、环境保护等等,这些都将成为经开区成功与否的承载点和关键点。”   周至诚笑了笑,当即表扬,说:“志远,说实话,把你放在我的身边,实在是可惜了,你唯一的不足就是缺少历练,但以你的能力,即便是把你放在市级领导的位置,你也是可以胜任。”   此时,焦达和于小闽都在不远处戒守,身边并无他人,杨志远也就无所顾忌,和省长说笑,说:“省长,你要真让我当个市长,我倒也不是不敢尝试。”   周至诚哈哈一笑,说:“你想得美,有你这么年轻的市长吗,你啊,还是按照官场的惯例,一步步往上熬吧。”   周至诚看了杨志远一眼,说:“这次回去,无论如何得把你的副处给解决了。”   杨志远说:“副处不副处的,无关紧要,不都是给省长您当秘书么。”   周至诚笑,说:“副处级秘书和正科级秘书还是有区别的。”   周至诚也不和杨志远说套话,直接就说了,周至诚笑了笑说:“官场讲究的就是这么个程序,你杨志远能力再强,也得按这个程序来,早点解决你的副处,对你有好处,过两年,再解决正处,争取在32岁前解决副厅,你前面的步子迈得快一点,对你后面仕途的发展有好处。”   杨志远一下子就听懂了周至诚的意思,省长这是在给自己铺路,为他今后仕途的发展扫清障碍。试想,他杨志远在32岁前解决副厅,官场三两年一个台阶,再不剂,他杨志远四十岁前解决正厅估计问题不大,再想往上进一步,与别人比就多了年龄的优势。为什么现在的秘书升得快,就是因为靠近权力中心,虽然没有实职,但是可以先解决级别,想想向晚成、张开明、延平他们这些在基层爬上来的干部,要到副处,不知要摸爬滚打多少年。也就是说,他杨志远跟着省长,有省长的提携,就可以少走很多的弯路。   正说着,罗亮带着梅雪迎赶来了。罗亮见省长和杨志远相谈甚欢,就笑,说:“省长,您和志远在聊什么,这么高兴。”   周至诚笑,说:“我在想是不是把杨志远放到合海来,看看你罗亮同志一天到晚都在折腾些什么。”   罗亮知道省长这是在说笑,省长这般随意,这充分说明合海取得的成绩已经得到了省长的认同。罗亮笑,说:“好啊,只要你省长愿意放志远,我肯定收。”   杨志远笑,说:“罗书记,你先得说说,你给我一个什么职位?”   罗亮笑,说:“书记、市长的位置,随你挑怎么样?”   杨志远笑,说:“要是这样,我岂不是抢了你和梅市长的饭碗,这事我可做不来。”   梅雪迎笑,说:“志远,这你不用担心,你来,我给你当副手,保证毫无怨言。”   大家哈哈一笑。   周至诚省长言归正传,说:“罗亮同志,现在各地开发区蜂拥而上,出现的问题不少,最多的还是土地征收和拆迁的问题。我留意了一下,到目前为止,合海在这方面做得不错,没有发生过一起因征收拆迁引起的群体性事件。我想听听,你合海方面都做了哪些工作?”   罗亮说:“其实征收拆迁,牵扯的无非就是利益方面的问题,我们合海实行的基本原则就是:不与民争利和让百姓得利。”   周至诚‘哦’了一声,说:“这倒有些新意思,具体说说。”   罗亮说:“具体到工作中就是,我们在开发区新辟了一个安置区,我们拆百姓一个平方的面积,我们就补人家一个平方,老百姓家一般都是二层楼的建筑,我们的安置小区也是按此规划,二层的小楼建筑,独门独户,小家庭院,我们情愿自己吃亏也不愿老百姓吃亏。在拆迁过程中,坚持公平、公开、公正,每个环节都要求公开、公示,避免暗箱操作。而且拆迁的价格不由政府说了算,在拆迁前,召集所有户主开会,讨论出一个切合实际的拆迁补偿标准和统一补偿计算方式,做到一视同仁。百姓同意了我们就征收,不同意,我们就放弃,事实上,你的拆迁标准高,老百姓的居住环境没有改变,房子拆除了,面积没有少,还有盈余,谁不支持,自是争着抢着想政府去征收。”   周至诚点点头,说:“不与民争利,让民众有利可图,这很好,我们搞开发建设,谋发展,其最终结果不就是为了让人民的生活越来越富足么。合海能做到这一点,很好,很值得肯定。”   杨志远一听,省长接连用了两个‘很’,分量很重,一般很难从省长的口里说出来,非常不易。   周至诚说,既然如此,罗亮同志,是不是带我们去安置小区看看。   罗亮岂敢说个‘不’字。于是大家下山上车,省长一招手,把罗亮叫到自己的车上,随车前往。经过一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的乡村小道,省长皱了一下眉头,说:“罗亮同志,这怎么回事?”   罗亮解释,说:“这是一条新修的毛胚路,路基还不牢固,因此没有硬化,尤其是这段时间开发区大型施工车辆进出比较频繁,高密度的使用让此路段破烂不堪,是有些影响小区群众的出行,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路基经过这段时间的碾压,已经相当牢靠,过段时间,就可以硬化路面,栽植树木,还群众一条整洁干净的康庄大道。”   周至诚一听罗亮的解释,点点头,表示认可。罗亮说,省长,您放心,我们已经跟群众作了耐心细致的说明,并且已经得到了群众的谅解。   周至诚点点头,说:“群众工作无小事,有问题你给老百姓讲清楚,把工作做细致了,老百姓是可以理解的。即便有失误,老百姓给你指出来了,你改正就是,我们的老百姓是朴实的,他们允许我们犯一些不是原则性的错误,但老百姓是不允许我们不讲理的。”   应该说,合海的拆迁安置工作还真是有些成绩。小区依山傍水,绿树成荫,小区保持原有的地形走势,并没有像开发区的其他地方一样,一股脑的推平,一栋栋小楼依山势次第而建,红砖碧瓦,很有特色。   周至诚省长随便走了几家,和乡亲们拉了拉家常,乡亲们虽然不认识省长,但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是个领导,一个个诚心实意,对当前的生活感到满意,没有谁表示不满,态度真实可信,没有做作、导演的成分。周至诚知道自己到合海,罗亮即便是预先听到风声,也不可能安排的如此妥当,微微一笑,表示首肯。   下午的行程,比较紧凑。从开发区出来,省长的第二个目标直指生物医药工业园。   此时还是元旦,虽说一个财年已过,新的财年已至,但各项经济数据还在统计之中,都还没有汇总。省长问:“罗亮同志,合海生物工业园去年的工业总产值是多少,财政收入如何?”   罗亮对此类数据,熟记在心,自是如数家珍,罗亮说:“去年合海生物工业园工业总产值在80亿左右,财政收入也已突破4亿。”   周至诚笑,说:“看来,罗亮同志小发了一笔,都成暴发户了。”   梅雪迎在一旁笑,说:“省长,您看我们像暴发户的样子吗?”   周至诚笑,说:“罗亮同志的小肚腩虽有,但还不至于大腹便便,梅市长为女同志,倒也还有几分苗条,并且没有暴发户的戾气,不像。”   梅雪迎说:“就是,去年工业园的财政收入,全投到了经济开发区,罗书记的意思,我们还要勒紧裤带过几年苦日子。”   周至诚说:“你们罗书记这是为合海今后的发展积攒后劲。”   罗亮笑,说:“省长,您说句公正话,再过个三两年,以目前的趋势,我们合海是不是可以赶超榆江老大哥。”   周至诚笑,说:“你合海在发展,人家榆江就不进步了,王文举书记可不是省油的灯,两年后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   罗亮笑,说:“省长,您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我罗亮也就无话可说,只能说到时用事实说话。但省长您今天在合海视察了这么一大圈,怎么着也得说几句话,给我们合海的干部鼓鼓劲。”   周至诚笑,说:“怎么鼓,说你罗亮同志牛皮吹得不错,还是工作不错。”   罗亮笑,说:“只要是不错,怎么都行。”   周至诚哈哈大笑,什么都没说。杨志远明白,省长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他对合海的成绩深感满意却是显而易见的。   省长当晚入住合海宾馆,在晚间的酒宴上破例和合海在家的几位市级领导小饮了几杯。省长还特意和合海的常务副市长海宁碰了一杯。罗亮当市长时,海宁就是常务副市长,罗亮升任书记,有想法让海宁接任市长,但省委最终还是选择了排名靠后的梅雪迎任市长,海宁这人党性不错,梅雪迎上任后,其毫无怨言,依旧鼎力辅佐,合海政界对其颇多赞誉,省长特意和海宁碰杯大有安抚之意。   事后杨志远回头再看省长今天所做的这一切,才知道省长看似无意,其实大有讲究,很有意思。而且省长还用另一种形式对合海取得的成绩予以肯定,此为后话。 第18章 换届在即(4)   第二天一早,周至诚省长离开合海市,动身前往会通市。   罗亮和梅雪迎带领市里的一干大小领导一大早赶到合海宾馆来相送,省长一看这阵势,浩浩荡荡,顿时有些不太高兴,说:“罗亮同志、雪迎同志,这是干嘛,如此兴师动众,是不是觉得有个周某人在合海晃来晃去,心里不踏实,心里巴不得其早些离境,于是礼送,心有窃喜。”   罗亮本来笑嘻嘻的,以为省长是在说笑,后来见省长一脸的冷峻,心里暗叫不妙,忙说:“省长好不容易来合海一趟,眼看着省长要去会通了,本市一干领导生怕省长还有什么重要指示,一并赶来聆听,以免错过。”   周至诚知道罗亮这是在忽悠他,今天在场的都是合海的头头脑脑,说实话,省长对合海这一届班子总体满意,这届班子有想法有胆识务实亲民,并非只是溜须拍马之人,都还有些真才实学,做了事。只是现在官场迎来送往之风盛行,来与不来,他们不免都会感到为难。周至诚并不想让大家下不了台,他一挥手,说:“指示没有,大家把自己的工作干好就行,同志们散了吧,迎来送往,实在没有这个必要。”   合海的市领导们都望向罗亮,罗亮一摆手,说:“既然省长都这么说了,同志们就请回吧。”   市领导们这才跟省长道别,省长见合海的大小领导都走得差不多了。一指罗亮,说:“你,也请回。”   此时就省长、罗亮、梅雪迎、杨志远和于小闽在场,罗亮有意缓和气氛,笑,说:“省长,可不能这样,您得给机会让我们多靠近领导不是。”   周至诚的脸色也是有所缓和,说:“怎么靠近,烧几炬香,好吃好喝,像菩萨一样供着;鞍前马后,寸步不离地跟着,这哪里是什么靠近,分明打马虎眼,存心糊弄。行了,你和梅市长还是回吧。”   罗亮说:“省长,要不让我送您到高速公路收费站,保证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省长说:“罗亮同志,别玩虚的,怎么保证,下次再来,只怕还是照旧。没有什么只此一回,只有马上就回。”   罗亮不怕省长,他嘻嘻地笑,站着不动。省长笑了笑,懒得理他,一招手,说:“志远,我们走,这里反正是合海,他罗亮同志走不走都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他不走,我们走。”   杨志远一笑,朝罗亮和梅雪迎眨了眨眼,摆摆手,于小闽鸣了声笛,焦达会意,奥迪居中,三台鱼贯而出。   三个园区的定位不一样,自然也就各不相同,相对于榆江和合海两个高附加值产业园的静逸,会通的来料加工产业园就显得人声鼎沸,园区里机器轰鸣作响,各类人员进进出出,倒也凸现出一派繁忙景象。   杨志远他们九点进入会通地界,杨志远给会通市委书记于海天打了一个电话。杨志远和于海天关系一般,自然不存在说笑,大家公事公办,杨志远告知于海天,说省长已到会通,于书记如果在会通,那么大家等会就在产业园里相见,如果于书记恰巧没在会通,那么就麻烦于书记安排其他领导来见。   杨志远说其他领导,没有说市长,是因为现在在会通于海天是书记、市长一肩挑。于海天说:“好,杨秘,等会见。”不用说,于海天元旦没有外出,就在会通呆着,想想也是,于海天现在书记、市长一肩挑,责任重大,岂敢外出。   会通采用来料加工贸易的形式发展本地经济,有其地域因素,会通北富南贫,也就是说,会通北端靠近合海的这边比较富裕,而南端靠近普天市就比较贫穷落后。来料加工贸易企业的特点就是要求劳动力和土地费用低,且交通方便,而会通这些都极具优势,会通是本省的三大老工业基地,工人的技术素质还算不错,可以满足加工企业对技术人员的要求。而南部地区的贫困,又使得加工企业拥有源源不断的粗加工所需的工人。来料加工企业正好和会通形成了互补的作用,对会通的社会稳定和经济发展影响巨大。   杨志远是第一次到会通市,一出会通收费站,就可以看到会通市提出的口号:多快好省谋建设,因地制宜图发展。当时因为没有什么直观的印象,所以感触不多,现在杨志远随着省长在工业园里转了一圈,感觉会通的工作思路还真是不错,政府的工作就是这样,只要思路对了,就可以少走许多的弯路。   周至诚对陪同考察的于海天说:“海天同志,会通的工作思路是对的,但作为来料加工产业园,在发展的同时,务必要注意对当地环境的保护,不能为了一时的政绩和财政增收,就放任污染环境的企业进来,这种危害百姓身体健康危及子孙后代的血泪GDP我们不要也罢。”   于海天说:“对于保护环境问题,省长您和明华副省长三番五次提醒,一而再再而三地交代,我们会通岂敢越雷池半步。”   周至诚说:“都说发展经济和环境保护是个两难的问题,其实,这个问题很好解决,那就是作为一名共产党员在既得利益和现实利益面前,懂得如何去取舍。其实一个领导干部如果他所做的一切以人民的利益为重以人民的利益为首选,任何为难的事情,都可迎刃而解。心有人民,胸怀党性原则,胸有良知,你说我们共产党人还有什么事情办不好!还有什么事情办不了的!心无人民,最终只能是一事无成,什么都不是。”   于海天说:“省长说的极是。我们会通一定会谨记这一点。”   周至诚说:“我为什么要三番五次地提党风教育、官德教育,就是因为它和老百姓的利益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一个具有良好党性德行的领导干部,他自然就会真正地踏踏实实地一心为百姓办事。”   省长在发出警示的同时,对会通的成绩也给予了充分的肯定,省长说:“会通前三季的工业数据,我仔细看了,虽然不及榆江和合海,但整体也还说得过去,很是不错,我希望会通的同志们发扬成绩,再接再厉,早日带领会通人民奔上富裕之路。”   杨志远觉得周至诚省长这话很有意思,合海的经济要比会通强,发展势头也比会通迅猛,后劲十足。省长在合海视察时,除了在合海经济开发区那种非公开场合对罗亮表扬赞许,但是在正式场合,镁光灯下,即便是罗亮主动要求,希望省长给合海的同志们鼓鼓劲。省长都是面对微笑,不予评价。但在会通,省长却是当众表扬,毫不吝啬。杨志远自是明白这其中的缘故,周至诚省长虽然是从北京部委空降,来本省之前没有在本省主政的经历,但省长到本省后,省长在本省实施的一系列与经济有关的策略或多或少都与合海有所联系。而且罗亮这人对省长的意图理解得透彻,执行也到位,合海各项经济指标都突飞猛进,大有把榆江拉下马之势。省长对罗亮的赏识也就顺理成章,显而易见,尤其是周至诚省长力荐罗亮成为合海市的市委书记以后,本省自然而然地就把罗亮归于周至诚省长这条线。周至诚省长可以私底下对罗亮大加赞赏,但当着众人、媒体,省长自是不好发表赞言,一旦如此,肯定会给人一种自吹自擂之嫌,省长自然不会这么去做。但到了会通情况就大不一样,会通市是常务副省长朱明华的发家之地,朱明华在会通根植已深,朱明华是省长提携上来的,现在和省长搭班子,二人配合默契,为省长倚重。省长既然到了会通,会通的成绩不错,省长对会通加以肯定,其实间接地肯定了朱明华副省长,这就是官场之事,有些事不必去做,有些事必须要做。   罗亮是官场中人,岂会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省长在会通的视察活动即便是见报,罗亮至多一笑,心里只怕还会欣喜无比。倒是合海的百姓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保不定会胡乱猜想一番。   于海天说:“与榆江、合海比我们会通的差距还不小。”   周至诚笑,说:“知道自己有差距,好,大踏步追赶就是。”   有记者在场,于海天自然不好多说什么,点头说是。中午在市委招待所吃饭,于海天才说了实话,说:“省长,怎么追,以我们会通目前的情况,也就是捡几个榆江、合海不屑一顾的漏。”   周至诚哈哈一笑,说:“海天同志,不要小看了这个漏,它也是大有作为,会通虽然是老工业城市,但它下岗职工和农村闲置劳动力众多,来料加工这种劳动密集型企业正好解决了会通的实际问题。”   道理于海天还能不懂,可看着榆江、合海那些高附加值、高税收的工业园谁都会眼热心跳。于海天笑,说:“说到底,省长当初在给三大产业园区定位的时候,就偏心眼。”   周至诚哈哈一笑,说:“海天同志这是上纲上线,我怎么就偏心眼了。”   于海天笑,说:“那省长您当初在给三大产业园定位的时候,为什么就不让榆江、合海搞这个来料加工产业园,为何就不可以让会通上高科技、上生物医药。”   省长直乐,说:“海天同志,这就不对了。当初在试点产业园时,在三大产业园的定位上,大家可是有过商榷的。高回报意味着高投入,与榆江和合海比,会通的底子要薄很多,技术人才也少,真要把高新产业园落户会通,只怕会通还运作不起来。还有,榆江、合海的拆迁标准、征地补偿标准都比会通高许多,真要把你们这来料加工产业园放在榆江或者合海,我估计这些在会通折腾得欢的老板,只怕一听榆江合海的地价就会吓得落荒而逃。当初,关于在会通设立来料加工产业园,你海天同志也是举双手赞成的,现在怎么回事,后悔了?我看是害红眼病了吧。”   于海天嘿嘿一笑。   周至诚又说:“海天同志,你还是守好碗里的,一旦通普高速与沿海贯通,对会通是机遇,同样也会有危机,试想普天市底子也薄,他就不打来料加工的主意了。”   于海天一听,还真是急了,说:“省长,您可得给我们把好关,一旦市与市之间形成无序竞争,那大家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周至诚一笑,点了点于海天,说:“海天同志还是地方保护主义思想在作祟,你想上高科技、生物医药的时候就不怕无序竞争了,现在一看人家打你的主意了,就大谈无序竞争的祸害,这可不行。”   于海天摇头一笑,说:“省长,不管怎么说,我对您和省委有看法,有意见,省委就是偏心。”   周至诚笑,说:“海天同志,这话又从何说起。”   于海天说:“杨明同志在会通工作的好好的,省委为何要把他调走。”   杨明原是会通市的市长,林原的徐建雄和胡捷,一个调离,靠边站,一个移交检察机关,等待法律的最终判决。林原不可能两位主官同时空缺,省委在研究林原班子的常委会上,常委们听从了周至诚省长的提议,调会通市市长杨明到林原市,任林原市委书记一职,市长一职空缺,由杨明暂时兼任。杨明调走,会通市市长一职同样空缺,由于海天一并兼任。同时由于省交通厅处级以上干部几乎全军覆没,省委除了紧急任命了一名厅长,其他人员都还没有到位。官场之中,讲究一个萝卜一个坑,现在倒好,因为换届在即,再加上马少强案件的牵连,本省现在出现了一个让官场中人亢奋的现象,那就是坑多,萝卜少。本省林林总总的干部多如牛毛,自然不少萝卜,但能让周至诚省长看得上的人,却是不多,在省委常委会上也有常委提出了候选人员,但都不能让周至诚省长满意。本省在经历马少强这件事情后,常委们都汲取了教训,周至诚省长不同意,常委们也都不坚持。既然换届在即,常委们于是统一思想,宁缺毋滥,一切都等省委换届结束后,再行对下面市县的班子进行增补和调整,本省的人事工作于是停顿了下来。   于海天和杨明搭班子多年,和杨明颇为默契,现在省委一纸调令把杨明调走了,而且又迟迟没有把会通的班子配备齐整,于海天一人身兼二职,自是感到压力大,担子重,故有省委偏心眼一说。   周至诚笑,说:“海天同志,你说省委偏心眼,那你说说,省委怎么偏心眼了。”   于海天说:“会通的工作好不容易步入正轨,各项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市委市政府码足了劲,想在今年大干一场,没想到,省委倒好,在年前给会通来了个釜底抽薪,把杨明市长给调到林原去了。省长,您说说,省委这不是偏心眼又是什么?林原需要人,省委大可以从别的地市去调,用不着从会通挖人吧。”   周至诚说:“那你说说,谁适合到林原去。”   于海天说:“合海的梅市长未必就不行?”   周至诚哈哈一笑,说:“这就是你海天同志所谓的偏心眼啊,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海天同志,你说省委偏心眼,只怕别的地市的同志也会说省委偏心眼,说就会通有人,难道我们这地方就没有人了。”   于海天说:“别人怎么想我不管,事已至此,我也无能为力,但省长您还得尽快派一位市长给我,会通再不加快脚步,就会被榆江、合海远远地抛在后面了。省长,我心里急啊。”   周至诚一笑,说:“说到底,你海天同志还是地方保护主义在作祟,就打着会通的小算盘,没有大局观。”   周至诚省长呵呵一笑,说:“行了,你海天同志的心思我算是明白了,我有考虑。”   杨志远在一旁听省长和于海天说笑,省长说他有考虑,也就是说,省长心里已经有了会通市长的合适人选,杨志远现在有些明白这段时间省长为何频频到榆江、合海、会通三市调研的真实目的了,省长调研开发区的发展问题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未必就不是借此考察三市的市级领导成员,以备将来之需。本省现在缺的是什么,不就是人才么,而这三市是本省经济的引擎,同时也是一所黄埔军校,经过这几年的历练,这三市的领导哪一个不是经济人才,放到其他地市去,哪一个都可以独当一面。党代会后,那么多的市级班子要动,省长工业强省的战略计划正在一步步变成现实。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本省的工业,除了这三市,其他地级市的发展都不快,本省经济航母要远航,单边肯定不行,只有全省保持应有的平衡才为上策才不至于翻船。而有能力的好干部就是本省这艘航母起航的核动力,一市一县,一个班子使用得当,往往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杨志远心想如果自己是省长,自己会提名谁到会通来任市长。杨志远把这两天遇上的人滤了一遍,突然灵光一闪,一个人从脑海中闪了出来,合海市常务副市长海宁。对,如果自己是省长,肯定会启用海宁,此人工作能力有目共睹,党性原则强,上次如果不是因为省长需要黄凯这个政治上的盟军,需要在合海市市长这个人选上适当的作出妥协,很难说现在的市长未必就不是海宁。虽然到会通不如合海,但会通书记、市长双双改选刚好一年,一时半刻,没有变动的可能。而把海宁调到会通主政,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杨志远心里呵呵一乐,心说,如果结果真和自己所想的如出一辙,那罗亮还不得七窍生烟,欲哭无泪。真到那时,就该轮到罗亮说省委偏心眼了。而会通的常务副市长,就怕也会动一动,去林原是不可能的,因为杨明已经去了林原,应该是去其他经济实力相对较弱的地级市。杨志远心想,这样一来,党代会后,本省这盘棋只怕就会风云突起,变化无穷。省长为今后又一个五年计划肯定会精心布局,长远规划。作为一个政治家,除了正直、果敢,知人善用同样是一个政治家必须具备的素质。任何具有雄才伟略的政治家,他的战略意图靠谁去执行,这就具体到一个个人身上。   而省长最终会如何布局,如何给本省一个可期的未来,杨志远拭目以待。 第19章 中央考察组(1)   5日,中央考察组光临本省。因为是换届,考察组除了需对整个省委班子进行考察以外,更侧重于对本省的两名新晋省委常委的拟任人选进行考察。这是一件对本省政局影响深远的大事,自然让本省大小官员为之侧目。   此次考察组的组长是一位在职的正部级领导,组员则是来自组织部、纪检委、统战部、政法委等相关系统。根据回避原则,考察组光临本省,钟涛书记和周至诚省长以及整个省委班子成员都没有去机场迎接。省委省政府这次委派付国良秘书长和省委的一名副秘书长前往机场迎接考察组成员一行十五人。   本来这次迎接考察组没杨志远什么事情,可今天一早,杨志远陪同周至诚省长在池塘边进行晨练的时候,省长活动了一下腰,说:“志远,你等下和国良秘书长联系一下,一起去迎一迎考察组的同志。”   省长这个指示来得有些突然,杨志远心想既然有国良秘书长去接机,省长何必还要派自己一同前往,纯属多此一举,省长这是为何,目的何在,杨志远还真是一时没想明白。杨志远知道既然省长让自己去,肯定有让自己去的道理,他点点头,说:“好。”   杨志远停了停,说:“省长,上午我和秘书长都去接机,你这边怎么办?”   周至诚一笑,说:“这事简单,你让舒小雨替一下就好了。”   这次去机场接机的是二辆警车和两台尼桑碧莲。四台车进了机场停机坪,离飞机到达还有些时间。本省这几天天气不错,阳光明媚,大家闲着没事,就走下尼桑在一旁晒太阳。付国良对省长让杨志远随同自己一同来机场接机,也同样感到有些奇怪,此时他见省委的副秘书长踱着步到了另一边,他忍不住偷偷的问:“志远,省长把你我同时派出来,这种情况还真不多见,不知省长此举有何深意。”   杨志远笑,说:“秘书长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我自己到现在都还没想明白。”   付国良摇摇头,说:“省长这样做肯定有缘故,只是我们一时想不透罢了。”   杨志远笑,说:“连你秘书长都想不透,那就没有几个人可以想明白了,这等事情瞎猜没用,到了谜底揭晓的那一天,我们自然就会明白。”   付国良呵呵一笑,说:“这倒也是。”   省委的副秘书长此时从那一端又踱了回来,看付国良和杨志远有说有笑,说:“老付,和志远在谈什么呢,说来听听。”   这等事情自是没有告诉副秘书长的道理,付国良微笑,说:“闲着无聊,没事瞎扯。”   副秘书长笑了笑,现在本省官场的话题,十之八九与此次省委换届有关,坊间都是流传,本次换届,钟涛书记已无连任的可能,周至诚省长接任的可能性很大。副秘书长觉得这个消息纯属空穴来风,因为从组织程序上来讲,既然中央派考察组下来,那么一切都得等考察组考察结束,对本届省委班子作出定论后,谜底才会揭晓。现在考察组还在天上,双脚都还没有踏上本省的土地,那么坊间的传言就只能是传言。但并不是说这个传言没有一点的可信度,副秘书长想,本省之所以会出现这个传言,很大一部分是出于大家的分析。马少强贪腐事件爆发以后,谁都明白,马少强作为一名省委常委,出了问题,本省必须有人为此担责,而钟涛书记担责的可能性最大,一来,钟涛书记是本届班子的班长,二来,马少强又是在钟涛书记的力荐下一路晋升,钟涛书记为此担责最正常不过。有了担责一事,再加上钟涛书记年龄踩线,钟涛书记离开本省领导岗位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大家都是官场中人,对这种趋势自然都看得明白,故坊间才会有此传言,这有一定的道理。但中央会不会考虑让周至诚省长接任,照副秘书长分析,只怕也还是一个未知数。马少强是省委常委,但他同时又是省政府班子成员,副省长,一个副省长出了问题,作为省长就没有失察之责,这很值得商榷。中央会不会让周至诚省长接替钟涛书记,最终还是得看考察组会做出何种结论,看中央是何种态度。一旦中央觉得从外省选派一名书记,比从本省提拔好,那周至诚省长就肯定没戏了。   副秘书长同样对周至诚同时派自己的左膀右臂一同来机场接考察组这事有些看不懂,谁都知道周至诚是一个极具政治智慧的人,他绝不会是因为想让自己的秘书长和秘书去和考察组接触而同时委派俩人出面。中央考察组的成员都明白自己所肩负的使命,肯定会遵循组织原则,不会和省里的同志有私底下的接触。再说了,就付国良和杨志远,也和考察组说不上话,考察组下来,代表的是中央,岂会在意你一个省政府秘书长和省长秘书,在他们的眼里,两人根本不值一提。即便是周至诚省长想利用这迎接路上的这段时间,好像也没有多大用处。真不明白省长这唱得是哪一出戏。   副秘书长正想着,考察组乘坐的飞机到港了。等其他旅客先行离开,考察组一行才出现在机舱口。考察组成员依次走下飞机,大家出于礼貌,彼此问候,握手。杨志远级别不够,只能面带微笑站在付国良和省委副秘书长的身后,目迎考察组一行。   还别说,考察组的成员中,杨志远还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杨志远和此人早就认识,有些交往。与此同时,此人也看到杨志远了,他微微一笑,点点头,杨志远回以一笑,大家什么都没说。   自然不会是孙部长他们这些团拜会上拼过酒的部长,也不会是张悯,像这种中央考察组,根据回避原则,是不会任用祖籍在本省或者是在本省有过工作经历的人的。杨志远认识的此人为中组部某局局长,现为本次考察组的副组长。当年杨志远因为许晓萌的工作一事曾经找过他,他对许晓萌工作之事尽心尽力,杨志远当年没少上他家,和他没少聊天说地。此人姓李名长海,为杨志远的好友李长江的大哥。   大家分头上了两台车,杨志远和李长海坐到了同一台车上。接待考察组不同以往,要是平时杨志远在本省看到李长海肯定会热情洋溢,亲热无比,同坐一车,肯定会有说有笑。但今次不一样,考察组的成员除了刚下飞机时有些笑容,现在坐在中巴车上,一个个表情冷峻,要不就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发愣,要不就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没有谁开口说话。   杨志远自然也不会傻乎乎地去和李长海套近乎。他坐在后一排的座位,默默地望着窗外尘土飞扬的机场高速施工现场出神。   车内一片寂静,只听到偶尔的咳嗽声和汽车行驶在高速路上的风声。   省委这次没有把考察组安排在省委招待所,而是根据周至诚省长的建议,把考察组安排在了省交通厅的交通宾馆。钟涛知道周至诚这样做同样是在避嫌,如果让考察组和周至诚同住省委招待所,是有些不妥,考察组下到本省,肯定需要不断地找本省正厅级的党政干部谈话。与此同时,也会有干部会到考察组的住地来反映问题,如此一来,进出省委招待所的人员肯定会很多,如果周至诚和考察组同处一地,就会给进出省委招待所的干部无形中带来压力。钟涛对周至诚的考虑表示赞许,笑了笑,点头同意周至诚的建议,于是考察组得以入住交通宾馆。   中午,省委全体常委出席了欢迎考察组的酒宴,这种酒宴形式对于实质,去繁就简,以茶代酒,宾主客客气气。钟涛代表省委对考察组的光临表示欢迎,组长代表考察组感谢省委的热情款待,希望省委支持考察组的工作。宾主双方聊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打着哈哈,对与考察有关的敏感话题,避而不谈。   这是一个例行的见面会,按规定,考察组到本省的第一天,省委常委们可以出于礼节与考察组成员一起吃顿饭,下一顿饭就要等到考察组离开本省的时候,省委常委们可以和考察组的同志们再一起吃顿饭送一下,中间不会再有吃请。此次见面会之后,大家就得公事公办,该考察的考察,该谈话的谈话,但绝不允许私底下吃请,如果有谁胆敢在考察期间犯这种向考察组成员请客送礼的低级错误,那他就是弱智,那就是主动往枪口上去送,别说想更进一步,只怕到头来连本来的位置都保不住。   这种酒宴,杨志远他们自然没有资格参与。钟涛书记和周至诚省长带领本省的一干常委在里间和考察组的同志们亲切交谈,以茶代酒。杨志远和刘书琦则在旁边的另一个包厢里吃饭,此包厢除了杨志远和刘书琦,也有范晓宁等其他常委的秘书。   省委常委的座次,依次为省委书记、省长、副书记、常务副省长,其他常委则按常委的任职时间排座次。秘书们整天跟着领导们呆在一块,对领导们的座次一清二楚。秘书们这一桌也是主次分明,不用吩咐,一进包厢,完全按领导们的座次而坐。相对来说,杨志远跟省长的时间最短,在秘书中的级别也是最低,别的常委秘书都是处级,就杨志远还是正科级。杨志远进去时,其他常委的秘书都已经就座,就刘书琦旁边的一个座位空着,杨志远一看,就明白这个座位是留给自己的。   刘书琦一看杨志远进来,态度热情,说:“志远,快来,别磨蹭了,速战速决,要不然就得挨饿了。”   刘书琦说的这是一句实话,他们这些做秘书的一切都得以领导为中心,以领导的时间为时间,一旦领导们吃完了,哪怕你刚端起饭碗,也得赶快把碗筷放下,跑去为领导们服务。杨志远笑了笑,在刘书琦的旁边坐下。   因为马少强已经批捕,今天在坐的常委秘书就只有十二位,少了马少强的秘书。马少强出事,副秘书长祝镇和马少强的秘书都被带走协助调查,祝镇是副秘书长,跟马少强的时间不久,和马少强的牵扯不深,马少强的许多事情祝镇并不清楚,祝镇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说清楚了,就被放了出来。马少强的秘书就麻烦了,马少强当副省长起,他就跟着马少强,这跟的时间一久,自然而然,马少强的许多事情他都有所参与,马少强的秘书一去无影,就再也没有出来。不用说,他怕是出不来了。   席间,也不知是谁先提到了马少强的秘书,大家不免都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都有些戚戚然,刘书琦唏嘘,说:“他啊,可惜了。”   杨志远自是知道刘书琦说可惜了是什么意思。作为秘书,摊上马少强这么一号人,不出事还好,一出事就只能自认倒霉,就此完蛋。试想作为马少强的秘书,整天和马少强在一起,对马少强的事情不可能做到熟视无睹,谁都可以想象得到,其之所以一直跟在马少强的身边,就因为马少强的许多事情他肯定都有所参与,要不然,马少强早就把他换了,哪会一天到晚带在身边。   杨志远不愿论及他人是非,平时很少参与秘书间的话题,但他对刘书琦的话实在不敢苟同,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说上几句,杨志远笑了笑,说:“书琦处长,我并不赞同你的观点,我觉得他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首先该反省的是他自己,马少强胆大妄为,你作秘书的就可以毫无原则的追随了,说到底还是定性不够,自己把持不住,心甘情愿往火坑里跳,何来可惜一说。说到底他还是舍不得放弃既得利益,心存侥幸心理。其实作为领导秘书,你要觉得跟着马少强这样的领导危险,自动放弃就是,虽然当时心里会有些落差感,但至少不会锒铛入狱,到现在即便是后悔,却也是追悔莫及、悔之晚矣。”   在座的都是领导秘书,心想这话也只有杨志远才有气魄去说,所谓拿得起放得下,这话也就是说说而已,真要去做,却没有几个做的到。秘书这个职位,虽然职位不高,但谁都知道权力很大,说得不好听些,秘书其实就是领导的影子,领导的权利有多大,秘书的权利就有多大,而权利就像罂粟,只要一碰,就能使人上瘾,像这种省委常委级别的秘书,只要做上一天,大家都是欲罢不能,谁会舍得轻易放弃。   刘书琦看了杨志远一眼,见杨志远说这话时,自自然然,心想杨志远这人还真是大气,难怪钟涛书记在提到周至诚省长时,对杨志远也是倍加赞赏。刘书琦先前对杨志远有意疏远,也是看出钟涛书记和周至诚之间有些间隙。后来见杨志远这人背景深厚,才有意结识,这段时间随着彼此间接触的越来越多,刘书琦发现杨志远这人除了背景,其才学和胆识都高人一等,很是不错。   前几天,元旦,刘书琦跟着钟涛书记上省委招待所,钟涛书记和周至诚省长的谈话,他和杨志远一样听得清清楚楚,刘书琦知道,在钟涛书记诚心诚意向周至诚省长作出自我批评的那一刻起,书记和省长两人就已经冰释前嫌了。   那天,刘书琦送钟涛书记回到家,钟涛书记这一次特意把刘书琦留下来,说:“书琦,你跟着我几年了?”   刘书琦算了算,说:“有八个年头了。”   钟涛说:“时间过得真快,想当年我把你从市委党校调到我的身边工作,你还是个青年,我至今都记得你第一次站在我面前的样子,手足无措、紧张兮兮的。这一眨眼你就已人到中年了,也变得越来越成熟干练了。”   刘书琦当时心里一紧,觉得钟涛书记这话有些异乎寻常,他隐隐地感到一丝不安。钟涛笑了笑,说:“书琦,这些年大家一起相处久了,我一直都舍不得放你下去,说说,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刘书琦知道,钟涛书记这是在安排自己的去处,看来外面的传言是真的,钟涛书记真的要退出本省政坛了。刘书琦说:“钟书记,您上哪我就上哪?”   钟涛笑,说:“书琦说傻话了不是,你还年轻,正是可以有番作为的时候,跟着我这个老头子干嘛。想来我的意思你也看出来了,我也就不瞒你了,我这次会向中央请辞,把书记这个位子让出来,我老了,得让年轻人去干。你好好琢磨琢磨,在我离开之前提请省委把你安置了,我想这个面子省委还是会给的。”   钟涛不容刘书琦多说,接着说:“我知道你和杨志远走得不近,杨志远这个小年轻不错,你该和他多走近走近,对你今后有帮助。”   尽管钟涛书记没有说透,刘书琦隐隐地感觉到钟涛书记去职以后,本省只怕会进入周至诚时代。自己真要下去,肯定可以升半级,可以进入地级市的常委序列,到党口,最有可能是组织部长,要不然就是宣传部长。钟涛书记暗示自己要和杨志远多走近就在于此,一旦周至诚接任省委书记,自己和杨志远走近了,自然对自己的仕途有好处。刘书琦这两天想了想,觉得自己真要下去,还是进政府比较好,进常委兼副市长,虽然目前来看,位置要比党口差,但从长远考虑,自己只有有了经济工作经验,今后才有可能走得更远。   刘书琦笑了笑,端起茶杯,说:“志远这话说得很对,对我们这些做秘书的很有警示,来,我俩碰一个。”   杨志远自是明白刘书琦的意思,拿起茶杯和刘书琦碰了一下,大家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杨志远本来就是大气之人,对自己和刘书琦有过的沟沟壑壑,杨志远本来就没怎么在意。现在钟涛书记和周至诚都已经解开心结了,他杨志远和刘书琦之间更是没什么好说的,自当相逢一笑泯恩仇。   其他常委的秘书,自然不知道元旦发生的事情,一看刘书琦和杨志远举杯相碰,心里不免都有些奇怪,刘书琦今天这是怎么啦,难道本省真的要改头换面了。 第19章 中央考察组(2)   考察组在榆江的这些日子,考察组的驻地交通宾馆一时间成了全省干部注目的焦点。   考察组到榆江的第二天就马不停蹄地召开了全省推荐大会,杨志远根据时间上的推算,这个6人名单应该快出来了,此名单到目前为止属于机密,作为一省之长,周至诚省长肯定对这个6人名单清清楚楚,因为考察组确定这个考察名单时需要和省委进行沟通,听取省委的意见,与省委达成初步一致。但周至诚省长组织性强,他从不和杨志远提起考察这方面的事情,省长不提,杨志远自然也不会去问,也就无从知道结果,说实话,杨志远和他人一样,对最终会有谁进入6人名单充满期待。   这天上午,杨志远接考察组通知,让其赶到交通宾馆,考察组找其谈话。   谈话是名单出来后要走的又一道程序,比如说本省某个地级市的市委书记成了6名被考察对象之一,考察组一般会先到市里考察,两人一组,不断找人谈话,先找副市级及以上干部谈话,然后找财政局、经信委这些综合部门的负责人谈话,以便对其有一个更直观的了解。围绕6个被考察对象身边的领导、同事、下级谈一圈后,谈话这一程序就算结束,考察组会将考察结果形成中肯的文字,告知省委,如果省委的意见与考察组不一致,考察组会将省委的意见一并形成文字,交由中央定夺。考察组的使命至此完成,回京复命,至于中央用谁不用谁,不到最后,谁都无从知道。   杨志远放下电话,心想这么看来,这6人名单已经出来了,考察组这是要对这6个被考察对象进行更深入细致的了解,如此一来,就需要不断地找人谈话,谈的人越多,对被考察对象就了解的越透彻。杨志远暗自思量,自己是省长秘书,对本省的干部有所了解,考察组想向自己了解某位领导,是可以,但不应是现在,和他杨志远谈话只能是一个补充,可以谈,也可以不谈。这样看来考察组这次找他杨志远谈话,肯定不会涉及到地市层面,应该是省政府的某位领导在这6人名单之中,考察组的考察先从此人开始。此人是谁?康裕还是其他副省长?杨志远想了一遍,觉得都有可能。从现职的副省长中挑选一人进常委,很正常。   杨志远进了省长的办公室,跟省长请假,说考察组需要找他谈话,需要去一趟。   周至诚省长一笑,说:“看来这组长也是务实之人,这么快就进入程序了,行,你去吧。”   省长看来对考察组找杨志远谈话,是为了了解谁一清二楚,杨志远以为省长会交代自己几句,但省长什么都没说,挥挥手,只说:“志远,让小闽跟你跑一趟,早去早回。”   杨志远笑了笑,心想省长就是这么一个人,他有自己的原则,考察组找他杨志远谈话,他杨志远怎么去评价某个人,那是他杨志远的事情,他杨志远有自己的认知标准,用不着多说什么。   杨志远下到二楼,本想找秘书长说一声,哪想付国良竟然不在,杨志远没有多想,以为付国良临时有事外出了。杨志远到了秘书一处,秘书一处,就剩二人值守,舒小雨她们竟然也都没在,杨志远一问,原来考察组此次约谈的对象并不只是他一个,舒小雨她们同样是接到了考察组的约谈电话,上交通宾馆去了。杨志远笑了笑,让秘书处上去一人,为省长临时服务,赶忙自己下楼。杨志远此时已有感觉,觉得自己开始的估计只怕都是错误,考察组这次要考察的人只怕会出乎大多数人的预料,杨志远可以想象得到舒小雨此时在考察组面前目瞪口呆的样子。杨志远心想省长的口风可真够紧,这么大个事,自己竟然到现在才看出些端倪。   杨志远下了楼,于小闽已经在楼下等他了,杨志远上了车。于小闽启动汽车朝交通宾馆而去。   于小闽说:“志远,秘书长这几天都在干嘛,老和他碰不上,神神秘秘的。”   杨志远笑,说:“保不定秘书长也在交通宾馆,考察组住在交通宾馆,总有些后勤保障工作要做不是。”   于小闽笑,说:“这倒也是。”   交通宾馆离省政府并不远,考察组的入住是杨志远和付国良帮助安排的,考虑到考察组这次到本省的目的,付国良就安排考察组住进了交通宾馆的小楼里,小楼独立成栋,相隔甚远,方便谈话。考察组对省里的安排很是满意,连连夸付国良考虑的周到。杨志远除了上次送考察组入住,来过这里,这几天他是第二次来。   杨志远按要求来到三号楼,杨志远经过一二号楼的时候,瞟了一下,发现一二号楼前停有省政府的车,不用说,此时,一二号楼里,有省政府部门的同事或者领导已经先他一步到达,正在对某人的是非曲直作出直观的评价,考察组都找谁谈过话,这个无从保密,但具体到每个人会怎么评价被考察对象,这就属于机密,一般不会外泄。   三号楼上面有独立的房间方便住宿,一楼则是一个大的会客室,杨志远敲了敲三号楼的门。有人打开门,是中纪委的一名副处级干部,考察组到榆江,杨志远陪同付国良去接的机,虽然彼此不知名字,但也都有些面熟,副处长看到杨志远进来,微微一笑,点点头。杨志远走了进去,发现这次和自己谈话的,竟然是李长海,考察组三人一组,这一组除了以上两人还有最高检的一名处长。李长海看到杨志远进来,微微一笑,和杨志远握手,然后一指沙发区,说:“请坐。”   杨志远参加过林原高架桥坍塌事故调查小组,发现这谈话的座位很有意思,也有些讲究,李长海所指的座位,位于李长海的右手第一个座位,如果按酒宴的排序,这个座位就可以算作是次席,也就是说这两个座位是平等的,坐在这两个座位上说话的两个人都得微微侧着身子,这样的布局,就是为了使杨志远他们这些被找来谈话的对象轻松说话,不会过于拘谨。而杨志远他们调查组就不一样,一张桌子,椅子两高一低,杨志远他们居高临下,被调查人员坐在低一等的椅子上,无形中就有了心理压力。都是谈话,一个是被调查,是怀疑对象;一个却是为谈心,是自己的同志。一个简单的座位,用心如此良苦,如此泾渭分明。   李长海是副组长,那他自然是这次的主谈,李长海于居中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待杨志远坐下,最高检的处长在杨志远的对面坐下,中纪委的副处长则自己搬来一张椅子,坐到了杨志远的旁边,手持记事本,准备作谈话笔录。   一开始都是按既定的程序走,姓名、年龄、职务。然后是根据谈话原则,在进行正式谈话前,首先要对杨志远他们这些约谈对象进行一次例行的投票,这个投票包括两个方面,一是,是否同意中央提拔使用被考察对象;二是,对被考察对象进行一些量化打分,具体包括德、能、勤、绩、廉等方面。   副处长把一张表格和钢笔递了过来,杨志远一看,表格上印着一个拟考察也就是拟提拔对象的名字,这是一个杨志远最熟悉不过的名字:付国良。   一看到‘付国良’的名字,杨志远心里的谜团顿时都解开了,所有的一切也就好解释了,对得上路。周至诚省长让自己和付国良一起上机场去接考察组的成员,谜底就在于此,省长一开始就有想法让付国良进入拟提拔名单,付国良是省政府的秘书长,考察组的食宿行以及考察组需要与省长进行协调、沟通这方面的工作,付国良或多或少都会参与。付国良没有进入名单倒也罢了,一旦入选6人名单,那付国良就得实行回避,付国良自然也就不适宜再担当考察组与省政府联络员的事宜,这种事情就得由他杨志远接替。如此看来周至诚省长早有谋定,心思周全。   而考察组之所以在第一时间找自己和秘书一处的同志们谈话,就因为他们这些人和付国良走得近,对付国良的了解程度比其他任何人都深。杨志远开始以为考察组找自己谈话,是为康裕或是其他副省长,杨志远当时就感觉有些说不过去,如果是副省长入常委,那首先要找的就是省政府的班子成员以及各位副秘书长,杨志远他们这些小萝卜头,一般不予考虑,而如果是考察付国良,那就另当别论了,舒小雨、杨志远他们这些人就成了非找不可的人选。杨志远其实刚才到秘书一处,看到秘书一处的各位副处长都被考察组找来谈话,秘书一处空余二人,当时有所感觉,就朦朦胧胧意识到自己开始的想法有错,这次拟提拔的6人人选中,只怕有付国良。   现在杨志远一看的确如此,心里暗自为付国良感到高兴。杨志远现在已经看清局势了,也有些明白付国良为什么会在6人名单之中。按说在马少强之后,常委的序列中应该增补一名副省长才是,付国良要进一步也该是非常委副省长,没有一步到位步入省委常委的道理。杨志远明白付国良之所以能进入最后的6人名单,肯定与周至诚省长的举荐有关,当然付国良现在还只是进入了名单,他最终能不能破格成为省委常委还是得看周至诚省长的。省长举荐付国良而考察组又乐意采纳,杨志远觉得唯一可以解释的清楚就是,中央有让周至诚省长接替钟涛书记出任下一届省委书记的打算,而作为拟任省委书记,有一个常委的名额他有绝对的话语权,那就是省委秘书长,也就是说省长对付国良这几年来的工作很是满意,省长一旦接任书记,而付国良将接替文坤,成为下一届的省委秘书长。文坤还是省委常委,另有任命,十之八九,将接任宣传部长一职。而省长一旦不能接任省委书记,那付国良自然而然在下一届的省委常委中就没戏。省委书记如果是另有其人,省委秘书长也会是另有其人,付国良还任他的省政府秘书长,没得选择。   面对表格,杨志远自然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他对付国良太了解了。自然是同意中央提拔使用付国良,德、能、勤、绩、廉等方面杨志远给出的也都是全优的打分。   李长海看杨志远填完表格,笑了笑,说:“杨志远同志,你对付国良的评价蛮高的嘛。”   杨志远说:“我和付国良同志相处有一年多了,因为工作性质的缘故,我和付国良同志走得比较近,对其的了解也就较一般人深,付国良同志的品行端正,乐观自信、积极大方;内在能力与外在能力都不错。”   李长海点头一笑,开始进入正式谈话,杨志远一一回复了考察组提出的问题,如实,中肯。中纪委的副处长在一旁作了记录。谈完付国良的事情,杨志远以为谈话结束,没想到李长海话锋一转,李长海说:“杨志远同志,你怎么看待官德教育这个问题?”   杨志远心里一紧,觉得这个问题只怕已经超出了考察组需要对付国良了解的谈话范畴,这个话题应该与省长有关,这样看来本省有人对省长的官德教育还是颇有微词的。杨志远说:“在我看来仁义礼智信是德,良心良知是德,遵纪守法、诚实无私是德,廉洁自律、不谋私利同样也是德。‘德’的高低是对人的伦理行为的评定,是对社会风尚的一种评判。而官德,是作为一个官员必须恪守的职业道德,和必须保持的政治操守。”   李长海说:“现在有人说官德教育是一种封建思想遗留下来的糟粕,你又怎么看?”   杨志远说:“封建社会提倡做人要讲诚信德行,做官要讲操守,我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岳母刺字,精忠报国,你能说这是封建社会遗留下来的糟粕的吗?在我看来,在和平时代,一个党员领导干部,如果能够做到忠于国家和人民、忠于法律和法规、尽职尽守,同时具有高度的责任意识和公仆意识,懂得谦虚谨慎,求真务实,办事公正,对上对下一视同仁,惩恶扬善,救危助困等等,如果这个官员能具有如此优良的行为品质,那他同样是在精忠报国,正因为如此,所以我认为官德教育是对党风廉政建设的有益补充,很有必要,值得尝试。”   李长海看了杨志远一眼,又看了两位处长一眼,笑了笑,说:“有人说,所谓的官德教育是一个很虚的东西,是一种表面文章,你又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   杨志远说:“你要认为官德教育很虚,那我也表示认同,因为思想、道德层次的东西,本来就没有一个可以衡量和评判的标准。官德教育进行了,有没有实效,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我认为,教育的本意,就是要潜移默化地去影响一个人的行为本质。岳母刺字,是把字刺在身上,而官德教育,是把字把一条条德行良知刺在一个个共产党员的心里。”   杨志远说:“作为一个掌握权力的领导干部,在运用权力的过程中,必须恪守与权力相一致的道德意识和道德行为,这样才会少犯错误和不犯错误。我认为近年来屡屡曝光的官员违法行径背后透露出的问题,说到底还是我们党员干部脱离劳苦大众,一心为私,官德缺失的问题。为什么现在的贪腐行为越来越多,出事官员的职务越来越高,为什么出事官员所做之事匪夷所思,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民情激愤的地步,说到底还是官员道德沦丧。要知道如果手握公权力的官员丧德失耻,不仅仅是造成一时一地的不公,这种风气一旦像瘟疫一样蔓延,甚至还会动摇法治制度体系,而且一些官员的失德很可能造成了中国法治社会建设的‘短板’,使权大于法,乱用公权之风盛行,让法失信于民,长此以往,国将危矣。”   李长海说:“杨志远同志,你的见解犀利,但是不是有些危言耸听了一些?”   杨志远摇摇头,说:“这绝不是什么危言耸听,要知道一个党员领导干部一旦丧德,思想麻痹,迟早会导致思想和作风上的腐败,而这种思想和作风上的腐败和单纯的经济腐败相比,具有更大的危害性,因为它不仅会导致国家和民众的经济利益受损,而且还会从组织上和声誉上败坏整个干部队伍的形象,并可能由此衍生更多的不良现象,唯我独尊,根本不把天下苍生当回事,长此以往,肯定会激发更多的社会矛盾。本省刚刚发生的马少强贪腐事件,就是这样一例高级官员丧失道德伦理,置天下苍生的生命尊严而不顾的典型案例,值得反省。”   李长海说:“那你认为官德教育就可以根除这种腐败现象的发生吗?”   杨志远说:“所谓知耻而后能治,官德教育的目的也就在于防,而非治,而真正的治理则需要高层从上而下,从法律层面上加以约束、从严治理。”   杨志远说完,说:“李副组长,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李长海呵呵一笑,说:“杨志远同志,当然可以。”   杨志远说:“那你认为‘为人民服务’这话是‘虚’还是‘实’。”   李长海看了杨志远一眼,一时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好。几年没见,他觉得现在的杨志远比以前更为睿智也更为犀利,他一时也说不清杨志远这样是好还是坏,当今官场,世风日下,而杨志远这样一种个性如此鲜明锋芒如此毕露的人,是否为当今官场所容,还真是个未知数。   杨志远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这是组织谈话,肯定会记录在册的,他大可以缓和一些,可是他心里明白,考察组和自己的谈话已经不仅仅是谈付国良秘书长的人品、才学,它已经牵扯到了省长这大半年来在本省开展的官德素养教育、党风廉政建设这个更高层次的问题,省长的肃风运动,只怕是已经危及到某些人的既得利益,所以才会借这次考察组的谈话对省长的官德教育提出质疑。杨志远觉得有必要把自己的所思所想一吐为快,省长的肃风运动是对的,也是及时和必要的,他必须坚定地站在省长这一边。   杨志远知道自己位低言微,自己的话对省长有没有帮助,他也就不得而知了,这也不由他控制,反正该说的话他杨志远都说了,该做的他杨志远都做了,问心无愧也就是了。   杨志远走出三号楼,溯风已起,看来暖冬将去,寒流将至,本省的冬天真正来了。想想也是,眼看又快过年了,也该下雪了。 第19章 中央考察组(3)   考察组在本省考察了一个多月,至传统的春节到来之时,方才结束。   根据考察组的考察行程,本省干部现在可以大致估摸出这次入选6人名单的人选,这个6人名单中,除了付国良,还有二人和杨志远多有联系,一个是合海市委书记罗亮,还是一个是榆江市市长张淮。   罗亮和张淮能进入这个6人名单,有其特殊性。由于历史原因,本届省委常委除了补选的周至诚省长和朱明华常务副省长外,其他常委的年龄都偏大。在本省下届省委常委班子的建设上,中央提出下届常委的人选年轻化和知识化的问题,明确要求选拔年富力强,具有旺盛的精力和健全的体魄,能够胜任紧张、艰巨工作,学历层次和文化层次高、有基层工作经验的年轻干部进入下届常委,优化本省干部队伍的年龄结构。中央此举的目的不言而喻,那就是优化本省干部结构、提升领导班子整体素质与效能,保证党的事业后继有人。因为年轻有为的干部,一般都具有较强的开拓精神和创新精神,他们的加入,必将给省委领导班子注入新的生机与活力,也必定能接好换届的“接力棒”。按照中央提出的要求,四十八岁的罗亮和五十岁的张淮能成为下一届省委常委的候选人也就在情理之中。   这次考察组在本省的工作量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大的,考察一个人,一般要找50到70人谈话,事无巨细。忙乎了一个多月,考察组对本届省委的考察工作和下届省委常委6位备选人的考察才得以全部结束。   考察组写出了考察报告,6个人的优点和缺点都写明,并且写出考察组的倾向性意见,以供中央参考,这份报告到底是怎么写的,除了本省省委班子,像杨志远他们这一级的干部,自然不可能知道。   但是对于本届省委班子的考察结论,考察组在离开本省前,在召开的全省干部大会上,做出了明确的宣读,杨志远作为省长秘书,在后排旁听了这次会议,杨志远感觉考察组对本省的考察结论也还算中肯,既对本届省委取得的成绩作出了肯定,也对省委在马少强事件中的失察提出了批评,总体来看,肯定多于否定,成绩多于失误。   至此,考察组对本省的考察圆满完成,此时春节将至,考察组在干部大会的第二天离开本省,启程回京。   钟涛书记和周至诚省长代表省委到机场相送,付国良因为处于6人名单之中,还是需要回避,没有前来。杨志远这天陪着省长送考察组去机场,考察组对本届省委的考察工作已有定论,考察组成员的表情比来的时候也就丰富了许多。   钟涛书记和周至诚省长分乘两辆中巴,在第一台车上,组长从车窗看着窗外如火如荼的机场高速建设工地,笑,说:“钟书记,这一路走来,贵省到处都在修路,相比他省,贵省可是热火朝天,干劲十足,我看用不了几年,贵省的经济肯定可以进入发展的快车道。”   钟涛笑,说:“这都是至诚省长努力的结果,可没我什么事。”   就在这次中央考察组将对本届省委的得失进行评判之前,钟涛书记特意找到考察组,就本届省委在马少强事件中用人失察的问题,诚恳地作了检讨和自我批评,主动承担了全部责任。钟涛书记此举充分体现了一个共产党员虚怀若谷的人格魅力和实事求是的职业操守。钟涛书记还对周至诚省长到本省后,所进行的一系列的经济改革和政治探索取得的成绩,进行了充分的肯定。对有同志对周至诚省长正在进行的官德素养教育持有异议的问题,钟涛同样进行了反驳,认为周至诚的此举,不在一时,利在长远。并向中央主动请求辞去省委书记一职,诚恳地把周至诚同志作为本省下一届省委书记的人选,举荐给中央。   钟涛说:“我老了,在体力和能力上不如周至诚同志,我之所以向中央举荐周至诚同志,是因为在这几年的共事时间里,我从周至诚同志的身上,看到我们共产党人的无私无畏的精神,谦虚谨慎、求真务实、公平公正的办事作风,知人善用的工作态度。更难能可贵的是,周至诚同志始终胸怀一颗对百姓苍生的悲悯之心,这种品质对现今的领导干部来说更显弥足珍贵。我相信本省在周至诚同志的带领下,可以尽快走向繁荣昌盛的富强之路。”   钟涛这时适时把周至诚推到前面,组长自然知道钟涛是何用意,他看着钟涛,哈哈一笑,说:“你啊你。”   钟涛拱拱手,说:“拜托!拜托!拜托什么,自然是拜托组长在向中央汇报此次考察工作的时候,把他的意思反馈给中央首长,如有可能,最好多帮周至诚省长说几句话。”   组长自是心知肚明,哈哈一笑。   几台车停靠在进港的泊车区。大家有说有笑地下了车,经贵宾通道进机场候机室。钟涛和组长说着话,周至诚则走在李长海的身边,杨志远紧随其后。在候机室里休息了一会,考察组起身登机,在登机口,宾主握手道别。杨志远分量不够,自然不在握手之列,李长海经过杨志远的身边,拍了拍杨志远的肩膀,看似无意地说了一句,说:“至诚省长,你这秘书不错。”   周至诚看了李长海一眼。李长海一笑,摆摆手,入闸而去。周至诚望着李长海的背影,若有所思,笑了笑,问:“志远,你以前认识李副组长?”   杨志远点点头,也不隐瞒,说:“认识,他是我一个同学的大哥,在北京读书的时候,上他家去过,见过几次面。”   周至诚笑,说:“你小子倒也藏得住事,你认识李副组长,怎么也没听你提起。”   杨志远知道省长原则性强,不可能因为他杨志远认识李长海就会有想法去打探考察组的消息,他笑,说:“省长,有这个必要吗?”   周至诚一笑,明白杨志远这话的意思,说:“这倒也是。”   杨志远和周至诚省长说着话,一行人回到尼桑碧莲边,来的时候,书记、省长分坐两车陪伴客人,以示重视。回的时候,钟涛主动邀请,说:“至诚省长,怎么样,坐一车聊聊。”   周至诚哈哈一笑,说:“好。”   杨志远和刘书琦相视一笑,两人都知道,自从上次钟涛书记和周至诚省长在省委招待所坦诚相待后,书记和省长的关系突飞猛进,本省的政治局面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和谐和融洽。   临近春节,新年的氛围越来越浓,本省下雪了,飘飘洒洒的。   这天上午,付国良呵着热气兴冲冲地走进了杨志远的办公室,杨志远笑,说:“秘书长,什么事,这么高兴?”   付国良扬了扬手中的文件,说:“自然是好事。志远,你得请客。”   杨志远听付国良这么一说,马上想起一件事来。元旦杨志远陪着周至诚省长从合海、会通考察一圈回来,周至诚省长就让付国良着手解决杨志远的副处级待遇问题。省长发话,杨志远的副处级解决起来还不是易如反掌。   付国良召集省政府办公厅党组成员会同人事处,专门开会讨论杨志远的升职问题,杨志远的升职理由自然充分,为方便杨志远同志配合省长对外协调工作,有必要尽快解决杨志远同志的副处级待遇。   杨志远这人工作时严谨,工作之外却是谦和,人缘都还不错,而且杨志远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周至诚省长又对杨志远如此倚重和赏识。再说了,谁都知道省长的专职秘书,本来就应该是秘书一处的处长,只是因为杨志远刚到办公厅,资历尚浅,还需要走走程序,秘书一处处长迟迟没有任命,这个位置就是给杨志远预留的。现在大家见付国良专门为此开会,自然知道这多半是省长的意思,自是纷纷点头,赞同杨志远升职,并责成人事处处长负责办理相关事宜。   自然得走些程序,先考察,再公示。组织人事部门的公示有多种,可以在报纸上登报公示,也可以出一个红榜在黑板上公示,甚至可以把公示通告贴到秘书一处的门上。省政府办公厅的干部任职自然无需登报公示,至于这个公示通告贴在哪里,杨志远还真没怎么在意,身正不怕影子斜,杨志远自信自己经得起组织的考验。杨志远因为这段时间事多,再加上中央考察组在本省考察有些事情需要他进行协调,杨志远还真把这事给忘了,此时一想,七天公示期应该已经过了,办公厅应该是下文了。   果不其然,付国良手里拿的正是省政府办公厅下发的红头文件。   杨志远笑,说:“秘书长要我请客,这没什么问题。我倒是很想知道秘书长什么时候也请客来着。”   杨志远所说,自然是付国良什么时候进省委常委,付国良自然知道杨志远所说何事,他笑:“我倒是想啊,可急不来不是。”   杨志远嘻嘻一笑,说:“秘书长,你倒是说了一句大实话。”   付国良笑,说:“你杨志远又不是外人,有必要藏者掖着吗?”   杨志远笑,说:“这倒也是。”   说实话付国良在此之前根本就没想到自己会成为省委常委的候选人。要知道官场从来就是个金字塔结构,能走到金字塔顶端的毕竟是少数精英,越往下基座越大,大多数人走到某个层面就会停下步子来,不再向上走了。这是一个客观存在的事实,其中既有年龄限制,也有职务的客观供给有限的因素,这是必然的,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省政府秘书长也就是个正厅,可全省的正厅级干部何止百人,全省副省级屈指可数,想要挤身于此谈何容易。这不像杨志远的正科升副处,下面的职位多,杨志远别说是副处,就是正处、正厅,凭杨志远的能力和人脉,也比别人要容易得多,但要到副省,那他只怕也得停滞下来,得慢慢熬,因为这一级的干部任免权在中央,不在省里。但人就是这样,付国良以前不敢想,但并不代表他就不想。付国良原来想自己无依无靠,今后能升个副省长就算万幸了,没想到这次竟然有机会解决副省级,还是常委,他自然就比谁都渴望变成事实。   杨志远笑,说:“秘书长,我觉得此事十拿九稳,你就等着请客吧。”   付国良也知道此事的得失,不在自己,而在于中央的考虑和省长能否更进一步,他笑,说:“但愿如此,那就是皆大欢喜。”   升了职,该请得客还是得请,杨志远改天上商城买了些香烟、糖果,再让于小闽帮忙买了些水果,分发到办公楼里的几个处室,聊表心意。   舒小雨不乐意了,说:“杨处,你这也太抠了吧,怎么着也得请我们搓一顿。”   杨志远笑,说:“你小雨处长要我请吃饭,那还不是随时随地,不急这一时吧。”   舒小雨笑,说:“什么叫不急这一时,俗话说得好,过了这村就没这个店,什么事情都得先捡了现成的再说。”   杨志远笑,说:“小雨处长,和你相处了这么久,从来不知你这般市侩。”   其他处里的同事都帮舒小雨说话,笑杨志远小气,不爽快,请顿饭都是推三推四的。正说笑着,不知咋地,周至诚省长竟然走了进来,他看了大家桌上的糖果一眼,笑,说:“看来这是志远的喜糖咯,怎么没我的份,志远,你怎么这般小气。”   舒小雨笑,说:“志远,你看看,连省长都这般说你,我看你还怎么说。”   周至诚随手拿起桌上的一颗奶糖,放到了嘴里,点点头,说:“不错。”   大家都知道了,省长很少到秘书处,有什么事也是由秘书长转达,今天到秘书处来,肯定不是巧合,目的只有一个,给杨志远长脸。大家从心里感叹,志远就是志远,省长对他就是比别人不一样。   这天一早,于小闽开着奥迪出了省委招待所的大门,周至诚望了门口的红灯笼一眼,说:“志远,机票订好了没有?”   杨志远点头,说:“订好了。”   于小闽笑,说:“省长,你们都进京过年,多好玩,要不,您也把我带上?”   周至诚笑,说:“志远这次是和他母亲一起上安茗家提亲,定日子,难不成,你也上谁家提亲去?”   都知道省长这是在说笑,于小闽早已结婚生子。于小闽笑,说:“省长,您这是教唆我犯错误。”   周至诚呵呵一笑,说:“我有吗?”   于小闽笑,说:“您说呢?”   大家哈哈一笑。   交通电台里,突然播出了一首旋律优美,稍微有些感伤的歌,这首歌给杨志远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杨志远心有所动,伸手把声音调大了些,静静地听了一下,杨志远听出来了,这首歌他是听过,只是以前这歌略显粗糙,现在这歌经过改编,增加了许多的电子合成,音律比以前明快了许多,没有先前那般感伤。这首歌,杨志远不止一次的听过,正是方芊先前用吉他弹唱的那首《你不知道有我爱你》。   电台里,声音还是那个声音,歌词依旧,深情款款,忧伤淡淡:   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   身边人来又人往   你又会在哪里出现   以为我们从此再也不会遇见   可惜世界还是太小   你还是来到了我的身边   我以为爱情只要果敢坚决   就可以相伴永远   可以幸福快乐相亲相爱到每一天   可惜这只是一厢情愿   因为这时早就有人在你身边   我明白爱情其实不仅仅只是遇见   还需要相遇在正确的地点和时间   我为这段爱情守望多年   可还没开始就已经心痛欲绝   爱情是不是因为心痛才会永远。   周至诚笑,说:“怎么,志远,这个女歌手你认识?”   杨志远点点头,说:“曾经的一个朋友,现在在北京漂着呢。”   周至诚说:“一个女孩子,在北京拼搏可不容易。”   杨志远说:“这个自然,我这段时间事情多,也没时间打个电话去问候一声。”   周至诚说:“其实生活都不容易,但对于一个内心坚定的人来说,只有经历磨砺,才会成就非凡。”   杨志远说:“这倒也是。”   杨志远笑,说:“省长,这首歌写得怎么样?”   周至诚呵呵一笑,说:“这种情情爱爱的东西,我这年纪的人哪里会懂,爱情是个奢侈品,只属于你们年轻人。”   杨志远笑,说:“省长,您这话不对,您难道就没有年轻过?”   周至诚哈哈一笑,说:“我和你王琳阿姨相处的时候,一见面就拿着本毛主席语录,一开口就是毛主席教导我们这样,毛主席教导我们那样,单纯得很,哪像你们现在的年轻人,歌词写得如此直白,想爱就爱,想恨就恨。不过,说实话,你这朋友的歌虽然感伤了点,但旋律不错,听起来让人的心跟着起伏。多加努力,将来说不定会有成绩。”   方芊到北京后,杨志远也曾和她通过一二次电话,也许是不想他杨志远担心,电话里的方芊语言轻快,说:“杨大哥,你别担心我,我在北京很好。”   杨志远知道方芊很早就在外面闯,外表柔弱,内心却是坚强。现在在电台里听到方芊的歌,想来方芊在事业上有所突破,他的心里顿时有着一丝欣慰。 第20章 无愧于心   杨志远在和省长进京前,还做了一件事。这件事,要是换了他人,一般不会去做,但杨志远愣是去做了,让人不免生出几多感慨,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此时马少强的案件已经告一段落,中纪委在确定马少强涉嫌违法后,将马少强的案件移交外省的省检察院进行侦查取证,此时侦查工作已经完结,马少强贪污、受贿一千五百万元人民币的犯罪事实已经得到了确认,其在高架桥坍塌事件中贪赃枉法,渎职侵权等严重的犯罪事实也已经彻底的查实,检察院已经将马少强的案卷移交本省法院,等待马少强的将是法律公正的宣判。姜慧因为非国家公务员,目前其面临的指控是伙同马少强索贿、受贿一千万元人民币,为他人谋取私利。马少强窝案的前期侦查程序已经终结,但他目前还被收押在异地,姜慧因为还牵扯到本省其他官员的贪污受贿问题,前段时间被本省检察院带回本省调查核实,案件完结后则被省检察院暂时关押在榆江市看守所里。   杨志远所做的这件事与姜慧有关。   这天上午吴彪随同局长任剑涛到省政府保卫处和焦达协调春节期间省政府的保卫工作,谈完工作,吴彪顺便上杨志远的办公室来坐了坐,吴彪因为也曾参与了高架桥事件的外围侦查,不知不觉就说到了他所知道的关于姜慧的一些事情。   东城公安分局和榆江看守所同属一个系统,吴彪与看守所的所长很熟,前几天两人碰上了,在一块喝了回酒。吴彪知道姜慧关押在榆江看守所,他和姜慧有过几次交往,好奇心使然,吴彪顺便问了姜慧的一些情况。   姜慧在看守所的日子并不好过,这可以理解,试想一个人先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养尊处优惯了,突然间身处牢笼,失去了自由,没人再把其当回事,这种心理的落差只怕一时半刻无法适应。马少强是副省级干部,尽管涉及犯罪,但他毕竟不同于一般罪犯,在看守所里也许可以得到单间之类的特殊待遇。到了姜慧这,自然不可能享受单间看守的待遇,得和诸多犯人一同关押在大监里,看守所里关押的犯人,多为三流九教、鸡鸣狗盗之徒。虽然都不是善类,但盗亦有道,黑道之中,有两类人最为他们所不容,一类为强奸之徒;一类即贪污受贿、搜刮民脂民膏之徒。犯人们都有此心理,真要有活路,有好日子过,谁他妈愿意去犯事,一旦被收押,自是把一腔怒火撒在贪赃枉法之徒身上。   姜慧所在的女监,一类犯人自是少之又少。既然姜慧是与贪官同流合污,自然对姜慧就没什么好心慈手软的,监狱里时刻有管教干部盯着,虽不至于明目张胆对姜慧上手段,但同监的犯人背地里使些阴招,伎俩,让姜慧受些苦头在所难免。现在看守所里人满为患,一个大监一个大通铺原本最多关押8到12人,现在倒好,各个监号里像沙丁鱼一样,挤了不下二十人,多余的8人睡哪,自然是地上,地上也有等级,像姜慧这种原本靠权势作威作福之人,到了看守所这种地方,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斗得过人家,只能乖乖地睡到马桶旁边。这种事情管教干部都看到清清楚楚,姜慧吃点暗亏也好,睡在马桶旁边也好,这等事情还真是没法去管,只要同监之人做的不太过分,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其自行解决。所谓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就是这么个理。   杨志远听吴彪讲起姜慧这些情况,突然有想法去看看姜慧。   吴彪说:“志远,你这般做,实无此必要。”   吴彪这是一句实在话,自从马少强东窗事发,本省官场中人,只要事涉马少强,一个个躲得远远的,唯恐避之不及,杨志远倒好,不躲不避,竟然还傻愣愣地主动往上凑。吴彪知道杨志远和姜慧之间,非亲非故,虽有过那么一些交情,但实在是没必要和她有什么瓜葛,故予以相劝。   杨志远笑了笑,说:“尽管我知道姜慧之于我,目的不纯,但当年她对杨家坳多有帮助,一直以来,我总觉得欠了她一个人情,我们杨家坳自古讲究受人点滴当涌泉相报,所以姜慧的这个情我得还。现在既然别人都对她避之三舍,那我就更应该去看看她,说不定对她有所帮助。”   吴彪摇头,说:“何必。这事你真要去做,对你有害无益。”   杨志远说:“我知道无益。我同样知道任何人触犯了国法,都必须受到法律的惩处,这是个大是大非的问题,事关党纪原则,我自是鼎力赞同。我也不会傻乎乎地去犯那种明知事情不可为而为之的错误。既然现在事情已经水落石出,该怎么定论,自有法律的条条框框套着,我去看与不看姜慧,都不能改变法律的判决,现在知道她在看守所里不如意,去看看又何妨。”   吴彪说:“据我所知,除了姜慧的直系亲属,到现在还没有任何他人去看过她。”   杨志远笑,说:“这就是人性,马少强在位,人们都是趋之若鹜,百般巴结,姜慧哪怕是感冒咳嗽,都会有人争相前往探视。现在马少强出事了,姜慧也身陷牢笼,谁还会把她当回事。一来,其权利的光环已经褪尽,对于他人来说,其利用价值所剩无几,此人大可以自此从记事本上划除,用不着再增加投入。二来,马少强这事,对本省政坛牵扯很大,现在好不容易消停了下来,谁都不想没事找事,主动去惹麻烦。”   吴彪笑,说:“既然你把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你还去。”   杨志远笑,说:“人家怎么想我管不着,但我这人做事就是如此,自在随心,觉得自己该做,有必要去做,那就去做好了。再说了,我自信问心无愧,又何惧前往。”   吴彪摇头,说:“真是拿你没办法,也搞不懂你。”   杨志远拍了拍吴彪,说:“人的想法千奇百怪,谁又能真正的清楚,有时候这人自己都看不清自己,更不用说看清别人了。行了,这事跑不了你,星期天,你和我一起去探监。”   吴彪说:“我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有些担心你。”   杨志远笑,说:“没事。心中无鬼,还怕鬼来敲门。”   虽然马少强、胡捷的案件检察院已经侦查完结,但这毕竟是中纪委督查的大案,杨志远虽然曾经是高架桥坍塌案调查组的副组长,真要想去看一下姜慧,问题不是很大。但杨志远不会去犯这种低级错误。该按程序办的,杨志远还是得按程序办。杨志远知道自己要去看姜慧,知会省纪委和检察院一声是必须走的程序,很有必要。   杨志远先后给同处调查组的检察院部门的同志和省纪委副书记张博打了电话,知道杨志远要去见姜慧,大家都是奇怪,说:“难不成,又有新情况需要找姜慧核实了?”   杨志远笑,没有的事,我和姜慧算是旧识,听说她在里面日子不太好过,想去看看。   张博笑,说:“你和姜慧是旧识,真没看出来。”   检察院的同志则说:“姜慧的案子,检察院的侦查取证部分已经完结,现在探视自由,只要姜慧愿意见你,检察部门没什么意见。”   杨志远说:“这就好,还得麻烦你们打个电话,免得麻烦。”   张博他们都说:“没问题,你星期天去就是。”   临近春节,星期天照常上班。中午,周至诚省长照例要小息片刻。杨志远和省长、于小闽在省政府食堂吃完饭,待省长回到办公室休息,杨志远让于小闽在办公室守着,匆忙下楼,吴彪已经等在楼下,杨志远二话没说,上了吴彪的警车,警车毫不迟疑,朝榆江看守所而去。   榆江看守所在市郊的山上,三面环山,一面临江。所长一听吴彪来了,赶忙迎了出来。张博和检察院都先后给看守所打了电话,告知了杨志远的基本情况,所长自是知道杨志远为省长秘书,现在一看吴彪和杨志远走到了一起,心里豁然开朗,心说就彪子这直率的牛脾气,还以为这小子撞了狗屎运,一不留神从天上掉了顶副局长的帽子,意外地砸中了他,搞了半天才明白,敢情彪子这是跟杨志远这个省长秘书走得近,其能当副局长也就不足为怪、可以理解了。   杨志远这次没带任何什么东西,他知道,现在各地都在搞创收,看守所也不例外,有自己的小卖部,虽不至于包罗万象,但吃喝用之类还是应有尽有。在看守所的民警去提姜慧之时,杨志远掏出五百元现金,委托所长让民警买来五百元监票。所谓监票,就是一种只在看守所内部流通的代金券,此类代金券印制粗糙,但处于看守所内,倒也不必担心仿冒,盖一个看守所的大印,就可以等同于现金在看守所内部使用,买菜买日常用品。看守所是包食宿,但看守所的饭菜杨志远见过,饭倒是管饱,但那个菜就实在不成样子,一桶子的白菜叶子,油腥都难得见到几点,要想吃肉,那就得拿监票自己出钱买。   杨志远考虑,以目前的情况来看,给姜慧送上五百元的监票,是一件最为妥当的事情,姜慧想要什么,大可以拿监票在监狱里买。这样一来安全,二来方便,免得带来的东西既不适用,又怕姜慧到时真要有个什么事情自己说不清楚,那样一来,他杨志远就真成了自找麻烦了,累及自己不说,只怕还会危及省长。   杨志远和姜慧在会谈室里见面,管教、所长和吴彪在座,另有两名狱警在门口站着。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姜慧明显比以前憔悴了许多。   姜慧看到杨志远,大感意外,说:“杨兄弟,怎么是你?”   杨志远不说特意来看她的,只说:“今天到看守所有点事,听说你在这,顺便来看看你。”   杨志远把监票递给管教,转交到姜慧的手里,说:“要过年了,也不知道你需要什么。”   姜慧点点头,笑了笑,也没讲什么客气,接过,自嘲,说:“以前,这三五几佰的还真没看在眼里,现在吧,你姜姐这真缺这个,杨兄弟真是雪中送炭。”   杨志远笑了笑,说:“有什么需要,你尽可以通过所长告知于我,能帮得上的,我杨志远还是得帮。”   姜慧笑,说:“杨兄弟,当年因你侠义出手,你我才得以有缘相识。现在本省之人,对我是避之不及,你倒好,竟然还主动往上凑,我虽然感到有些意外,但一想,这也符合你的性格。说实话,杨兄弟,虽然你我不是同路之人,但我还是很高兴能认识你。”   眼前的姜慧虽然有些萎靡,没了以前的奕奕神采,但也还算看得开,照其他人,身处此地,与杨志远一个天一个地,岂会再一口一个兄弟,但姜慧偏生就这么叫,自自然然。杨志远笑了笑,说:“看到你这样,没我想象的那般糟,我也就放心了。”   姜慧苦笑,说:“来到这里,想不通的也想通了。杨兄弟,你放心,我做的事情,我认,我犯的事情,我接受惩罚,我姜慧就是这么个命。你姜姐在认识马少强前,也就是个服务员,苦日子过怕了,心里就想着有钱踏实,我和马少强也算是臭味相投,这等事情,不怨别人,只怨我自己。”   杨志远想到吴彪说过的那些事,说:“要不要请所长帮忙,给你换一个监?”   姜慧摇摇头,说:“算了,到哪都是一样,你姜姐我啊,也就是初来乍到,心里的落差大,一时难以接受难以适应,慢慢来吧,我想呆久了,习惯了,自然就好了,毕竟在这种地方我只怕要呆上很长的一段日子。”   杨志远心知姜慧这人有些能力,这些年见多识广,早就今非昔比。刚到监狱,难免吃些亏,一旦适应了,应该差不到哪去,和别人比蛮力,姜慧是不如人,但要是比智力,自然绰绰有余。   此时,会谈的时间已过,姜慧一笑,说:“杨兄弟,以前,我没少下心力,想拉拢你,可你根本就不为所动,就这一点,我和老马都从心里佩服你。你好好干,你这人正直,定力好,将来肯定成就不凡。我知道我现在肯定为百姓唾骂,但我真心希望将来我为自己能认识你而自豪。”   杨志远笑了笑,有些套话还是要说的,杨志远说:“好好改造,争取早些出来。”   姜慧一笑,起身,说:“我会的,杨兄弟,谢谢你来看我。”   杨志远看着姜慧走远,这才和吴彪走了出去。所长把杨志远送到看守所的门口,杨志远上了吴彪的车,和所长挥手再见。   吴彪深有感慨,说:“志远,看不出,姜慧这人还真有几分气量,这个女人还真是不简单。”   杨志远点头,说:“姜慧的能力还是有的,不然马少强岂会任由她拿主意。可惜是遇人不淑,但愿她出来后,洗心革面才好。”   吴彪说:“志远,照你的估计,姜慧这次会被判多少年?”   杨志远说:“相对于马少强,姜慧的罪行就要轻许多,我估计在15年左右。”   吴彪说:“这人啊,还是千万别犯事,即便是15年,也把人生最美好的光阴荒废在里面了,不值当。”   杨志远点头,说:“一个人,一定要有所敬畏,懂得取舍,要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你能要的又是什么,这样才可以使自己少犯错误,少走弯路。”   吴彪说:“就是。”   杨志远和吴彪回到省政府,杨志远和吴彪之间没什么客气可讲,摆摆手,和吴彪道了一声谢,转身上了楼。   杨志远进了省长的办公室,于小闽正在给省长沏茶,杨志远走过去,说:“小闽,我来吧。”   于小闽一笑,把手头的工作交给了杨志远,转身下楼,热车,等待省长下楼外出检查工作。周至诚看到杨志远进来,笑,说:“志远,找你半天了,你上哪了?”   杨志远实话实说,说:“我上看守所去看姜慧了。”   周至诚省长看了杨志远一眼,‘哦’了一声,摇摇头,说:“你啊,怎么还是这样随着自己的性情来。”   杨志远笑,也不解释。   省长笑了笑,说:“该保护自己的时候还是要知道保护自己,千万别被暗箭所伤,这样不值当。”   杨志远知道周至诚省长是在关心自己,他点头,说:“谢谢省长关心。我这次去看姜慧,都是按正常的程序走的,没敢随便与其接触。”   周至诚点头,说:“这就好。”   杨志远说:“省长,现在全省不都在开展党风廉政、官德素养教育么,我心里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您看是不是可以把我们的领导干部不定期地带到监狱里去看一看,听那些因贪腐入狱的旧同事或者是原领导,现身说法,我相信肯定会让人深受教育,心有震撼。”   周至诚点头,说:“这个主意不错,试想一个旧时的领导,因为违法,一下子从天上掉到地下,在自己这个原来的部下面前中规中矩,看到这种情形,谁都会心有感触,唏嘘不已。我看是可以让省纪委先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出来,到时拿到常委会上议一议,做些尝试。”   周至诚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说:“志远,你母亲什么时候到?”   杨志远笑,说:“只怕得到晚餐的时候。”   周至诚笑,说:“那好,晚上,把国良、小闽叫上,大家一起提前吃顿年饭。”   杨志远说:“好,我等下告诉他们就是。”   周至诚朝外走,说:“通知消防部门,下午上榆江商厦突击检查冬季消防安全工作。”   杨志远说:“好。”   一边打电话,一边随同省长下了楼。 第21章 北京过年(1)   年三十这天下午,周至诚、张青和杨志远到达首都机场。省驻京办主任王怀远来机场接的机。周至诚笑着和王怀远握手,说:“怀远,辛苦你了。”   王怀远忙说:“应该的。”   杨志远笑问,说:“王主任,怎么,今年不回榆江过年了。”   王怀远说:“今年我家那小子吵着要来北京看看,你嫂子年前就到北京了,今年就不回榆江了,一家人在北京过年。”   杨志远笑:“这也挺好,一家人在一起,在哪过年都是一样。”   王怀远说:“就是。现在你和张妈妈也到北京过年,这驻京办不就更加热闹了。”   因为过年,驻京办的司机让王怀远放了假,这次是王怀远亲自开车。杨志远打开车门,准备让周至诚省长上车,周至诚一闪身,礼让,说:“到了北京,我就是主人,张青同志就是客人,张青同志,请。”   张青连连摆手,说:“省长,这可使不得。”   周至诚笑了笑,说:“到了北京,听我的,错不了。”   深冬的北京,风大,干冷干冷的,杨志远一想,这么冷的天,让来让去的实无必要,就说:“妈,恭敬不如从命,您就听省长的。”   那边,王怀远打开了车门,周至诚笑了笑,缓步走了过去,和张青一前一后上了奥迪。   周至诚一看时间尚早,就说:“怀远,先上驻京办看望一下留守的同志们,同志们辛苦了一年,过年了还得留守,怎么着也得去看看。”   在路上,杨志远接到了安茗的电话,问杨志远是不是准时到达北京。杨志远和张青妈妈一同上北京来过年,安茗本来是想上机场来接机的。但杨志远因为是和省长同机,安茗来了反而不好安排,于是就让安茗到驻京办去等。此时,安茗已经到了驻京办,打电话里来问杨志远的情况。   杨志远笑,说:“稍等片刻,马上就到了。”   过年了,北京街头的车辆少了许多,一路通畅,奥迪进了省驻京办。安茗一直在驻京办的前厅等着,此时一看奥迪进了院子,安茗赶忙迎了出来。她笑意盈盈地给周至诚和张青问好,然后,亲亲热热地陪在张青的身边。张青牵着安茗的手,爱怜地拍了拍。杨志远上后尾箱把自己和母亲的行李提了下来,早有服务员把房卡拿了过来。因为省长要看望驻京办的同志,张青和安茗自然不方便跟着,杨志远把行李放在了前台,让安茗先陪母亲上房间休息。张青跟周至诚先行道别,周至诚笑,说:“张青同志,那我们初三再见。”   前二天,杨志远分别和陈明达、李泽成打电话联系,说了省长想在春节期间让几家人聚一聚的想法,陈明达和李泽成都没反对,表示认可。对于陈明达和李泽成来说,春节期间比平时还要忙碌,春节也就前三天时间比较清闲,一到初四,就得马不停蹄地下基层,慰问、视察,忙得不亦乐乎。基于此,几方商定于初三在驻京办一聚。周至诚所言,正是此事。   张青说:“在此,提前祝省长春节快乐!”   周至诚笑,说:“彼此彼此!”   安茗朝周至诚摆摆手,说:“省长伯伯,明年见。”   周至诚笑,说:“丫头,过完这个年,你只怕真该好好考虑上榆江工作的事情了。”   安茗自是明白周至诚这话的意思,双方家长一见面,她和杨志远的这桩亲事就算是真正的尘埃落定。安茗有些羞涩地一笑,说:“好。”   周至诚呵呵一笑。   这边周至诚省长和张青、安茗边走边聊,那边王怀远早就把驻京办的同志们召集到了一起,等候省长接见。周至诚和张青安茗在一个岔道口分了手,走进了会议室,看到周至诚省长走进会议室,大家鼓掌。要过年了,自然是三言两语,不存在什么长篇阔论。周至诚省长挨个和驻京办的同志们握手,询问同志们的工作和生活情况;感谢同志们在过去一年的努力;祝愿同志们在新的一年工作愉快,生活幸福,阖家欢乐。气氛融融,简洁而不失温馨。   有驻京办的同志大胆地提出,能不能跟省长拍张照片,合个影,留个纪念,回家也好有个吹嘘的本钱。省长当即一笑,乐呵呵的,说省长要啥了不起的,不也和大家一样,两只眼睛两条腿。大家轰然一笑,早有驻京办的同志拿出了照相机,周至诚省长居中而坐,驻京办的同志将省长团团围住。大家阳光灿烂,表情丰富,齐声‘茄子’,照相机‘咔嚓’‘咔嚓’,省长满足了驻京办同志们的新年心愿。   新年里,省长心情舒畅,很是难得和同志们说笑,说大家回去以后,千万要把照片收好,别挂墙上,要不然,家里的小孩问起,说‘这老头是谁啊’,大家肯定说‘这是省长’,小孩又会问了‘省长是个啥’,真到了这时,大家可就不好回答了。‘省长是个啥’,省长不就是一老头么。   大家哈哈一笑。周至诚省长拱拱手,和同志们道别,照周至诚的意思,张青和安茗都在房间里等着,杨志远就不必送了,杨志远如何会肯,坚持和王怀远一起把省长安全送回了家。   杨志远和王怀远再回到驻京办。知道杨志远晚上要上安茗家吃饭,王怀远把奥迪车的钥匙递给了他,杨志远说:“不用,到时打个的士就成。”   王怀远笑,说:“这大过年的,天寒地冻,你到哪里去拦的士,行了,志远,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杨志远一想,王怀远说的也在理,也就不再多言,接过了车钥匙。杨志远照例到驻京办买了一箱茅台,杨志远把酒搬到奥迪的后尾箱,这才回到所住的楼栋。刚走到楼下,杨志远就看到了路边停了一辆挂军牌的奥迪,杨志远心想,莫不成安茗的父母来了。杨志远赶忙上了楼,老远就听见了陈明达朗朗的笑声。杨志远进屋一看,发现陈明达和安小萍都在屋里坐着,和母亲张青有说有笑。看到杨志远走了进来,陈明达笑,说:“志远回来了,走,上家里聊去。”   自是陈明达的车打头,杨志远紧随其后。到了陈府门口,陈明达一看杨志远提着的茅台,呵呵一笑,说:“志远,怎么样,今天把这两瓶酒报销了?”   杨志远笑,说:“喝酒是没问题,问题是我今天开了车呢。”   陈明达笑,说:“没关系,安茗不是已经拿到驾照了吗,等下让她开就是。”   安茗考了驾照这个事情,安茗倒是一直都没跟杨志远提及过,杨志远笑,说:“是吗,安茗,你的技术怎么样?”   安茗俏皮地一笑,说:“一般般,还行吧。”   事后杨志远问安茗,怎么无缘无故地想到去考驾照。安茗说:“一个老爸好酒,一个未来的老公善酒,俩人碰到一起,岂有不喝酒的道理,学车还不是以备不时之需,于两人喝高了的情形之下开车应急。”   那天是初五,张青这是第一次到北京,俩人这些天一有空就带着张青在北京城里逛,大过年的,许多景点都是冷冷清清,有些地方还关门歇业。杨志远不管这些,和安茗带着张青四处转,景点不让进,就站在门口看一眼,在高墙外遛一圈,倒也另有意思。那天转到八达岭长城,八达岭免费开放,杨志远和安茗跟在张青的身后顶着风,爬了一小段长城,做好汉。长城上的风很大,也有些冷,爬了一小段长城,杨志远担心母亲的身体,决定不爬了,仨人就近到了一个烽火台里,看着长城像银蛇一样,在白雪皑皑的山间盘旋。杨志远和安茗站在豁口,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就那么随意地问了一句,安茗也就是那么随意地一答,安茗说这话的时候自自然然,杨志远心里却是有如海浪翻腾,他当时正牵着安茗的手,杨志远的手不由自主地使劲一握,安茗感觉到了杨志远手中的力量,有些吃痛,更多的是温暖,两个人陪母亲望着远处的山岚,一时都是心潮澎湃。   这年的年夜饭,喜庆洋溢,两家人团团而坐,共迎新春。陈明达的警卫员、后勤人员帮首长张罗完毕,就跑到另一边自行热闹去了。自然是男士酒,女士饮料,杨志远盅满了三杯酒,陈骞一望着酒就头痛,说:“爸,我能不能不喝啊?”   陈明达说:“这可不成,难得你张青阿姨和志远到家和我们一起过年,这第一杯酒,你怎么都得喝了。至于后面的,你就算了,靠边站,我和志远喝就是,你即便想喝也没你的份。”   陈骞如释重负,笑,说:“好好好,志远,今天这喝酒之事就交给你了。”   杨志远记起李泽成说过陈明达身上有伤之事,就笑,说:“陈伯伯,今天我们就喝完这桌上的两瓶酒咋样?”   陈明达笑,说:“那哪成,我陈府别的没有,就有酒。”   安小萍笑着摇了摇头,说:“老陈,适可而止,喝一点没关系,喝多了终究不好。”   安茗笑,说:“妈,我一直都没弄明白,爸这么好酒,您从来不加制止,只是好言相劝,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安小萍看了安茗一眼,又看了陈明达,欲言又止。陈明达对安小萍一笑,然后对安茗说:“丫头,你妈这是让着我,我啊,也没别的爱好,就好这口。”   陈明达举杯,说:“欢迎志远妈,欢迎志远。”   大家碰杯。喝完第一杯,陈明达笑,说:“志远,这种三钱杯跟陈骞喝还差不多,你我喝就少了些意思,我们是不是换大一点的杯?”   杨志远见陈明达兴致颇高,笑了笑,点头,说:“好。”   安茗赶忙给陈明达和杨志远换了那种三两的玻璃杯。杨志远把酒倒满了,陈明达端起酒杯和杨志远一碰,说:“这些年,也就今年过年才有些意思。”   安小萍偏过头和张青说话,说:“他们喝他们的,我们扯我们的。”   张青笑了笑,自家儿子的酒量她清楚得很,她不担心杨志远,倒是担心陈明达,不知道陈明达的酒量到底怎么样。张青看了杨志远一眼,杨志远笑了笑,表示心里有数,张青这才开始和安小萍商讨孩子们的婚事问题。   安小萍说:“亲家母,志远这孩子我打心眼里喜欢,我家丫头跟着他,我放心。”   安小萍这一声亲家母很说明问题,张青知道这代表陈家已经同意了这门亲事。张青笑,说:“亲家母,我真没想到作为一个将军家,你们会如此的开明。”   安小萍笑,说:“我家丫头心气高,她看上的人,岂会有错。我和老陈的意思,孩子们的事情,他们自己定,什么时候结婚,在哪举行婚礼,都由他们自行决定,我和老陈不参入,不反对,只同意。”   安茗见双方的家长在商量自己的亲事,就笑,说:“妈,我和志远的意思是过完年,就先把结婚证领了,至于婚礼,我们就不准备操办了,等哪天有空,就邀上几个至亲好友,大家一起吃顿饭,意思意思也就是了。”   安小萍笑,说:“亲家母,你看看,孩子们都有主意了,我们还在这瞎操心。”   张青也笑,说:“你们这俩孩子,既然已经商量好了,也该告诉我们这些老的一声,害得我们左寻思右设计。”   安小萍笑,说:“我家丫头,自小就被老陈宠坏了,从来就是随着自己的性子来,今后到了你们杨家,还得请你老多担待一些。”   张青笑,说:“这个自然,志远能找上安茗这样的丫头,我心里欢喜这呢。安茗这孩子聪慧,待人有礼貌,她到我们杨家坳住了一段时间,我们杨家坳的老老少少没有谁不喜欢她的。”   安小萍望着安茗笑,说:“安茗,这是你吗,我怎么感觉你在家和在外是两回事。”   安茗噘起了嘴,娇赖地说:“妈,您这是干嘛,哪有说自家女儿坏话的道理。”   安小萍望着张青,俩人相视一笑。   那边,杨志远和陈明达已经把桌上的两瓶茅台消灭掉了。陈骞是第一次见识杨志远的酒量,啧啧地摇头,说:“志远,难怪我爸一说起跟你喝酒就眉飞色舞,你们这般喝酒,只怕还真没几个人敢跟你们叫板。”   陈明达笑,说:“所谓酒品即人品,陈骞你得学着点。”   陈骞说:“学什么,学喝酒,这个我自认学不来,甘拜下风。”   陈明达摇摇头,说:“志远,不管他,我们是不是接着来?”   杨志远笑,说:“陈伯伯,不喝了吧,毕竟您在战场上受过伤。”   陈明达笑,说:“志远,知道你小萍妈妈为什么不反对我喝酒吗,就因为我身上有伤,一到阴雨天就酸痛,喝点酒,身上一暖和,反而就不记得痛的事情了。”   杨志远一想,酒有活血化瘀的作用,阴雨天喝酒是可以驱除湿气,麻醉神经,减轻痛苦。这大概就是为什么陈明达好酒在军中如此有名,但许多人对此都是见怪不怪,习以为常,并且都不反感将军饮酒,这应该就是主要的原因。   陈明达上过战场安茗知道,但陈明达在战场上受过伤,安茗却是第一次听说。看来陈明达并没有跟安茗说起过此事。安茗此时一听,说:“爸,难怪妈妈纵容你喝酒,原来是这么回事,但你在战场上受伤这事,我怎么从来都没听你提起过。”   安小萍本来和张青正在一旁说说笑笑,此时突然听见安茗这么一问,她顿时沉默了下来,有些不安地看了陈明达一眼,正巧陈明达的目光也朝安小萍看了过来。杨志远恰好注意到了这个场景,当时他就感觉有些异样,因为他看到安妈妈的眼里充满了慌乱,很平常的一件事,安妈妈如此表情就有些不正常,但杨志远的念头也就是一闪而过,不疑有它。   杨志远说:“陈伯伯,既然如此,那这酒您要是还想喝咱就接着来好了。”   陈明达笑,说:“大过年的,难得如此放松,你我就再喝一瓶。”   杨志远笑,说:“您想喝,我就陪您。”   陈明达笑,说:“好,就这,志远,你比陈骞强多了。”   陈骞笑,说:“老爷子,您有事说事,没事的话就请您别往我身上扯。”   安茗从酒柜里拿出一瓶酒,杨志远打开。安茗笑,说:“爸,喝酒可以,有条件,您得告诉我您是怎么受伤的,您智勇双全,能让您受伤这一仗只怕打得非常艰难。”   安茗这么一说杨志远也来了兴致,说:“陈伯伯,您给说说。”   陈明达看了安小萍一眼,想了想,还是说了,说:“我是在打谅山的战役中受的伤,我那时还只是个副团长,随一营三连行动,我们在清剿谅山三青洞的顽敌时,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敌人的一个营利用三青洞的有利地形,负隅顽抗,部队的伤亡很大,眼看主力部队就要发动总攻了,可三青洞的敌人还没有肃清完毕。我和三连连长靠近前沿阵地去查看敌情,研究对策,没想到引起了敌人的注意,敌人向我们发射了几发榴弹炮。三连连长一看情形不对,一把把我扑倒在地,三连连长当场牺牲,我也是多处受伤。当时我也没觉得痛,心里就想着报仇,赤身上阵,指挥战士们用炸药包、手榴弹把敌人的碉堡一个个轰上了天。战后,我就被送往后方医院,整整修养了半年。可以说,我这条命是三连连长换来的,如果没有他的舍命相救,哪里还有现在的陈明达将军。什么叫肝胆相照,舍己为人,这就是了。只有上过战场的人才懂得什么是生死与共的战友情。”   安茗问:“爸,那个三连连长叫什么名字?”   陈明达看了安茗一眼,说:“他叫方明,你要好好地记住他。”   安茗说:“我会的。”   陈明达和杨志远碰了一下,这杯酒陈明达没有喝,而是把酒洒在地上,告慰英灵。   这顿饭很久才散。杨志远陪着陈明达和安小萍一起等到新年的钟声敲响,这才由安茗开车,回到了省驻京办。 第21章 北京过年(2)   大过年的,窝在驻京办自然没多大的意思,初一,初二,杨志远白天和安茗带着母亲张青在北京城里闲逛,晚上就上安茗家和陈明达喝酒,闲聊,夜深了才回驻京办休息。   初三,因为需要对晚宴之事有所准备,杨志远就没有外出,张青逛了两天,也有些累,正好休息休息。这天的中午,仨人就在驻京办和王怀远他们一起吃了顿饭。席间王怀远的小孩也在,张青按习俗给了小孩子一个红包,此举,弄得王怀远有些不好意思。   初一一大早,王怀远按本省习俗,上门给张青拜年。省驻京办归省政府办公厅管辖,王怀远正处多年,这次即将开始的换届对王怀远来说是一次机会,王怀远知道自己不可能一辈子就在这个驻京办主任的位置上呆着,王怀远有想法趁周至诚省长对其印象颇佳之时,找省长说说,调回省里,安排个实职,实在不行,就此机会先解决副厅待遇也是不错。王怀远知道这等事情,不可能找省长直言,得找个合适的人选帮忙递个话,而杨志远就是这个最合适不过的人选。王怀远把自己的意思一说,妻子大为认同。王怀远初一给张青拜年,照妻子的意思,让王怀远至少提些烟酒上门,借此机会和杨志远建立起私谊。王怀远是有此想法,但他和杨志远交往已久,以他的阅历,觉得真要提烟酒上门,只怕杨志远会拒收,反而弄得彼此尴尬,空手上门给张青问问好,反而随性,彼此可以接受。王怀远思虑再三,初一那天什么都没拿,赶早给张青拜年问好。现在一看,张青反过来给自家小孩红包,不免有些不知所措。王怀远明白让张青给小孩红包,只怕是杨志远的意思,这样做无法是不想自己感到压力。   杨志远看出了王怀远的心思,就笑,说:“王主任,何必如此在意,虽然这是北京,但在驻京办里,咱们还是得按本省的风俗习惯来,老人给小辈红包,也就是图个吉祥,意思意思,并无其他,接着吧。”   王怀远在省驻京办这么多年,形形色色的人见多了,像杨志远这种处于权力中心的人,一般都是高高在上,难以结交,然杨志远此举,可知杨志远这人随性。王怀远一想,也就坦然,点点头,让小孩收了张青的红包。   下午,杨志远和王怀远进行了分工。王怀远去接周至诚省长和王琳大姐,杨志远则去接李泽成及其夫人余小娴。杨志远因为和李泽成早经约定趁初三下午有空,一起去给吴子虚老先生拜年,吃完午饭后就出发了,本来按安茗的意思,她是想留下来陪张青的,张青想给年轻人多些相处的机会,就说自己中午正想在房间里休息休息,让安茗陪杨志远去,顺便给杨志远指指路。安茗一看张青坚持,也就随了她,与杨志远一同去接李泽成和余小娴。   杨志远到得李泽成的楼下,李泽成和余小娴就下来了。杨志远和安茗迎了上去,给师兄师嫂拜年问好。李泽成本意是坐后面,没想,余小娴一拉他,说:“李处长,坐前面副驾驶去,后面是我和安茗坐的,我俩说说悄悄话,没你什么事。”   杨志远笑,说:“师嫂,让师兄坐前面,那你就是中央首长的地位。”   余小娴笑,说:“在我们家,我就是首长,你师兄得听我的。”   杨志远笑话李泽成,说:“师兄,看样子,你在家里地位不高。”   李泽成边上车边笑,说:“志远,这你就不懂了,男子汉大丈夫怕老婆是一种美德,是一种真正的大丈夫行为。”   杨志远启动汽车,笑,说:“师兄,你这是哪里来的人生哲学,我怎么第一回听说。”   余小娴笑,说:“志远,这不怪你,这是因为你还没结婚,结了婚以后你自然就知道了。”   安茗笑,说:“师嫂,你等下得教我几招。”   杨志远笑,说:“师嫂,你那些独门秘籍,留着对付师兄得了,千万别外传。”   余小娴笑,说:“安茗又不是外人,传传又何妨。”   杨志远望着李泽成笑,说:“师兄,看来我惨了,只怕好日子到头了。”   李泽成哈哈一笑,说:“志远,日子定了没有,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   杨志远笑,说:“师兄,我看算了,我就是定了日子,你有时间吗。”   李泽成说:“这可是大事,找个大礼拜,挤一挤,时间还是有的。”   杨志远说:“师兄,说实话,我没想操办,我和安茗商量着找个时间叫上几个至亲好友,小范围摆几桌算了。”   李泽成笑,说:“现如今的习俗,你就是领了结婚证,没办酒宴,人家就认为你没结婚。但你现在的位置,真要办酒,那就是世纪婚宴,日进斗金,两难。小范围摆几桌好,意思意思还是应该的,怎么着,安茗嫁到你们杨家,小媳妇总不能藏着,得让大家见见,认识认识。”   余小娴说:“志远,这婚事,你就在杨家坳办,挑个李大处长有空的时间,我正好上你们杨家坳去看看。我和你师兄多年没有一起外出过,正好趁此机会,去散散心。”   杨志远笑,说:“我自是求之不得,就看师兄怎么说。”   余小娴说:“刚才就说了,家里的事情都由我做主。这事,没得商量,你师兄得听我的,权当是旅游度假。”   李泽成笑,说:“志远,你师嫂都发话了,我也就无话可说,悉听妻便。”   此时车已经进了学校,杨志远就近把车停好。本来杨志远给李泽成准备了酒,但李泽成这次特意来看恩师,自然有所准备,吴子虚不抽烟,自然也是酒和营养品。大家提了礼物朝吴子虚家走去。   吴子虚平时没什么走动,过年放寒假在家整理文稿。看到李泽成和杨志远双双对对地走了进来,吴子虚很是高兴。一看李泽成和杨志远提的又是酒,就笑,说:“这是干嘛,去年的酒到现在都没喝完呢。”   杨志远笑,说:“恩师,不会吧?”   吴子虚笑,说:“你们不陪,我一个人喝酒有什么意思,怎么样,今天晚上喝一杯。”   李泽成看了杨志远一眼,杨志远笑,说:“恩师,今天肯定不行,有约在先。”   吴子虚当即板起了脸,说:“不上家里吃饭,那你们跑到家里来干什么?”   杨志远知道吴子虚的脾气,嘻嘻地笑,说:“这不是趁泽成师兄有空,来看看您么,给您拜个年么。”   师母也说:“老头子,泽成事情那么多,有时间来看你就不错了,大过年的,你板着个脸给谁看。”   李泽成笑,说:“恩师,要不您跟我们一块去。反正也没别人,就安茗的爸妈和志远的母亲。”   师母笑,说:“志远妈也来了,怎么,商量志远和安茗的婚事呢。”   杨志远说:“正是。”   吴子虚一听如此,神色顿时缓和了许多。杨志远笑,说:“既然恩师想喝酒,泽成师兄,我们现在就陪恩师喝一盅如何。”   李泽成笑,说:“好。”   吴子虚露出了笑脸,说:“志远,亏你想得出,哪有现在就喝酒的道理。”   杨志远笑,说:“恩师,喝酒不是喝一种心情么,有兴致,什么时候都可以喝。”   吴子虚一听,说:“这倒也是。”   师母一看吴子虚有些心动,赶忙上厨房炸了一碟花生米,师生三人就着花生米,小饮了一小杯酒。吴子虚喝酒,也就是一时兴致。一小盅酒喝完,吴子虚把酒杯一扣,说:“酒终人散,行了,既然都还有事,该干嘛就干嘛去。”   师母笑骂,说:“你这老头子,哪有逐客的道理,好在小娴和安茗都不是第一次上我们家来,要不然,还不得笑话你这当老师的。”   余小娴笑,说:“老师的脾气我们还能不知道,他这样明显是不把泽成和志远当外人。”   吴子虚对余小娴的态度明显要比对李泽成和杨志远好,他笑,说:“小娴这话我爱听。”   安茗笑,说:“恩师、师母要不一起出去走走。”   吴子虚说:“丫头,你的心意我领了,我这手头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这回就算了。”   吴子虚挥挥手,说:“去吧,别让大家等急了。”   李泽成和杨志远这才和恩师、师母告辞。四人下了楼,余小娴笑,说:“志远,难怪泽成只有你陪着才敢上老先生家来,在老先生面前,泽成简直就是老鼠见了猫。”   安茗笑,说:“师嫂,那师兄在你面前是不是也是这样。”   李泽成笑,说:“怎么,安茗,也知道调侃你师兄了。”   安茗朝李泽成做了个鬼脸,杨志远哈哈一笑,开车朝驻京办而去。   李泽成到时,周至诚省长和陈明达都已经到了。   李泽成笑,说:“抱歉,来晚了。”   陈明达笑,说:“泽成,晚了没关系,等下多喝一杯就成。”   周至诚说:“要论酒量,我们四人之间,只怕还是泽成的酒量差一点。将军要是再罚泽成一杯,不用说,泽成肯定得醉。”   李泽成笑,说:“还是省长知我。”   杨志远知道今天这种场合,不存在什么将军、省长、处长,要知道今天这在场的三位,尽管职务各有高低,但这三人任何一个走出去,都会闹腾出不小的动静。今天之所以聚在一起,与职务的大小无关,更多的还是私谊。但周至诚省长说四人,杨志远心里还是有些不安,以自己目前的地位,根本就不可能和他们相提并论。   好在这时安茗陪同张青走了进来,自是少不得又是相互问好道贺。杨志远一看这人都到齐了,就出外通知驻京办的同志上菜。今天宴会厅摆的是张大圆桌,大家一坐,这座次就完全乱套了,为喝酒方便,杨志远坐在了李泽成的身边,而张青、安小萍、王琳无形中就坐在了杨志远的下首。谁都看出今天这样坐有问题,但谁都不介意。   因为李泽成的酒量不如其他三人,今天这酒就喝得比较随意。大家说说这个,聊聊那个,在陈明达和周至诚面前,杨志远自然是只听不说。不知不觉,就聊到了今年落马的几个高官的贪腐问题,其中自然也包括马少强。   周至诚感慨,说:“马少强之流之所以胆大妄为,说到底还是因为手握权力后自私意识不断地滋长和膨胀的结果。忘乎所以,只想着以公权去牟取私利,心中已经没有了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所以他们最终为社会和人民所唾弃。”   陈明达说:“想当年我们浴血沙场,心里有的只是满腔的热血和正气。那时即便是开点小后门都为大家所不齿,就不用是贪赃枉法了,只怕这个词都没听说过。为什么当年我们在战场上赴汤蹈火,舍生忘死,没有一人退却,就因为我们讲究公平、官兵一致,这就是公平的力量。而现在随着经济的发展,贪腐之风开始在干部队伍中肆虐,一点点地在侵蚀着公平公正的天平,干部的堕落,势必会使民心沉沦。我始终认为民心不可违,民心不可欺,如果我们的干部说的是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昧着良心说瞎话,一味地愚民,如果不尽早加以根治,那么到头来,伤及的就是国之根本。假若,有一天国家再一次需要我们的人民为之献身、舍身取义,我很难想象,到时还会有多少人愿意挺身而出。91年苏联的解体,对于我们执政党来说,何尝不是敲响了一记警钟。”   周至诚说:“我始终认为干部队伍建设的基础是教育。无论是提高干部队伍的素质,还是防范腐败问题、防止和纠正用人上的不正之风,都要坚持教育在先,教育的本意就是防微杜渐。我还认为一个从政者,必须具备同情心、怯恶心、是非感和团结心,只有具备了这些政治良心,执政党才会纯洁,国家才会强大,如此一来,中国又何惧外强。”   陈明达说:“省长,这话太对了,说到我的心坎里去了。国防的强大,说到底还是要以纯洁的党性原则为前提。”   李泽成说:“说实话,我对省长的官德素养教育感慨颇深。道德教育,它是从内在思想方面对人的行为进行制约,因而也是预防贪污受贿的十分有效的办法。一个人只有具有了崇高职业道德,才有可能时时处处想到用美好的操守来约束自己的私利,真正做到公私分明,廉洁奉公。”   周至诚笑,说:“泽成,路漫漫其修远兮,官德教育这种事情,只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管是前路平坦还是坎坷,只要我周至诚还在地方上主政一天,我都会义无反顾地实践下去。”   杨志远一直在一旁默默地聆听,心想尽管陈明达、周至诚、李泽成都对贪腐之风深恶痛绝,可即便是他们身居高位要职,对此还是感到力不从心,有力无处使,可以想象未来的中国,随着经济的日益强盛,反腐倡廉是何等的任重道远。   杨志远见陈明达、周至诚、李泽成谈兴正浓,他不动声色帮李泽成喝了好几杯酒。安小萍、王琳都看到了杨志远的小动作,都是一笑,并不介意杨志远此等厚此薄彼的行为发生。   张青书香门第,又当了几十年的老师,接人待物很有分寸,她不时安小萍和王琳聊天,大方得体。王琳这是第一次与张青打交道,心里暗自赞叹,说:“难怪杨志远如此优秀,从其母的言谈举止就可见一斑。余小娴则和安茗坐在一起,两人说着悄悄话。”   喝酒讲究的就是兴致,陈明达尽管以前和周至诚没什么交往,但彼此的官声还是多有耳闻。现在一谈,彼此都还投缘,不知不觉就把面前的一瓶酒喝完了。陈明达笑了笑,说:“省长,怎么样,还来一瓶。” 第22章 追逐幸福的方向   既然是在北京过年,有两个人,杨志远是必须要去拜会的。一个是吴子虚,还有一个就是张平原。初四,陈明达下一线部队去看望那些为祖国值守的边防官兵去了,李泽成也随院长外出视察。这天上午没事,杨志远给张平原打了一个电话,问老师是否在家。张平原说:“志远你不打电话给我,我还准备打电话给你了,怎么样,一起吃个饭?”杨志远连连说好啊。   这个电话,杨志远其实是在张平原的楼下打的,杨志远挂了电话,就和安茗下了车,从车尾箱里提了酒。上楼,敲响了张平原家的门。是张平原开的门,一看是杨志远和安茗,就笑,说:“你们俩都到家门口了,直接上来就是,还打什么电话,是不是怕我这有人,不方便。”   张平原哈哈笑,说:“你老弟也做了这么久的省长秘书了,难道还这般不懂套路,钻营之人,年前就开始走家串户,这家进了那家去,岂会等到现在。年后登门拜访的,哪个不是至亲好友。”   杨志远也笑:“老师洞察秋毫,看来老师同样是免不了俗。”   张平原笑,说:“有些事情不是你不乐意,就没有人去做。是人,都免不了俗,就看你自己怎么去掌握这个度。还好我的家在北京,可免去不少的骚扰。”   杨志远和安茗进了屋,张平原一看杨志远手中的酒,说:“志远,你干嘛,你我之间好像用不着来这一套。”   杨志远笑,说:“大过年的,给老师拜年,两手空空,老师自是不会介意,可我岂会好意思,怎么好进老师家的门。”   张平原摇摇头,说:“这人啊,只要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都脱不了人之常情。就像你杨志远,现在不也一样免不了俗。行了,放那吧。”   张平原给杨志远沏茶,杨志远一看,就张平原一个人在家,问:“师母她们呢,没在家?”   张平原笑,说:“一早就上孩子他姥爷家去了。”   张平原看着安茗笑,说:“安茗,就开始夫唱妇随了,有了小媳妇的风范。”   安茗有些羞涩,说:“老师,可不能这样。”   张平原笑,说:“我哪样啊,没弄明白。”   杨志远在一旁笑着喝茶,是杨家坳的‘眉儿金’。张平原和安茗说笑了一阵,问杨志远:“你母亲呢,在驻京办还是在安茗家?”   杨志远说:“在驻京办休息。”   张平原说:“那行,我们等会先去驻京办接了你母亲,再上北京饭店吃饭。”   杨志远一听,忙说:“老师,何必浪费,没那必要。”   张平原叱责,说:“你母亲好不容易来北京一趟,我怎么着也得尽尽地主之谊,什么叫没有必要,我看是大有必要,很有必要,这是我的意思,你只有听从的份。”   张平原都这么说了,杨志远也就只能摇头,无可奈何地一笑。张平原一看时间也不早了,在路上只怕还会耽搁一些时间,就笑,说:“志远,甭喝茶了,你杨家坳的好茶,你难道没喝够,走,去接你母亲去。”   仨人下了楼,张平原一看杨志远开了驻京办的车,就笑,说:“安茗,你坐后面,我坐前面,和志远好说话。”   按官场礼仪,副驾驶座是秘书或者保卫人员坐的,张平原不按套路,大大方方的坐在了前面,这就是私谊。   张平原说:“怎么样,和安茗家都商量好了,什么时候办喜宴?”   杨志远说:“其实这事也就是个形式,也没怎么商量,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说定了。”   张平原笑,说:“这不正说明陈明达将军大气,对你百分百满意。志远、安茗,想来你们肯定会在杨家坳小范围地办几桌,看来这一次,我不一定到得了场。”   杨志远看了张平原一眼,他知道张平原此话,肯定会有后续,但他还是追问了一句:“老师,这是为何?”   张平原笑了笑,说:“志远,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年前,中组部的领导找我谈话了,我将调回北京,任一家国有大银行的副行长。年后,我回榆江办完交接手续,就上北京报到了,所以以后天各一方,想要见面,只怕就只能是你到北京来看我了。”   杨志远和张平原之间,亦师亦友。杨志远回杨家坳创业之时,张平原对其帮助颇大,杨志远有什么问题和困难都愿意找张平原说说,讨讨主意。张平原觉得不违反大原则的,能帮一把的就会出手帮一把,帮不上的,也都据实明言。因为事情都多,两个人见面的机会其实并不多,但彼此都把对方记在了心里。杨志远到周至诚身边工作后,和张平原都在省城榆江,碰上两个人时间都宽裕,也会相约到路边的小店喝点小酒,拉会家常。杨志远和张平原之间表面上淡淡的,但感情却是深入骨髓。   中国的四大国有银行是有行政级别的,行长、董事长正部级,副行长那就是副部级,尽管知道张平原是凭自己的真才实学升职,张平原的才学终于得到了高层的肯定,杨志远应该为张平原高兴才对,但现在杨志远猛一听张平原要回北京,心里还是觉得空落落的,有着一丝不舍。   安茗一看杨志远离愁满怀,车里的气氛有些沉闷,于是就笑,说:“老师真不够意思。”   张平原笑:“这话从何说起。”   安茗说:“您看我正准备上榆江,以为今后可以和老师同处一座城市,却不想老师竟然要回北京,老师您说您是不是挺不够意思的。”   张平原点头,说:“还别说,真是如此。”   杨志远说:“老师什么时候离开榆江,那天我得送送你。”   张平原笑,说:“志远,形式上的东西,你我就免了。反正你现在有的是机会到北京,大家再怎么忙,想要见个面,还是有的是机会。”   杨志远笑了笑,心里下定决心,年后回榆江,无论如何得送送张平原,虽然是一种形式,但这是一份心意,关乎情谊,不能用金钱去衡量也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只能用行动。   按说,杨志远初七就该和周至诚省长回省城榆江,但周至诚省长考虑到杨志远和安茗在年后要是办结婚证,而民政局初八才开始上班,周至诚特意推迟了一天,定在初八下午回榆江。   初八一大早,杨志远和安茗就带齐了相关的介绍信、证件和喜糖,走进了西城区民政局。杨志远的户口不在北京,九十年代中后期,男女方的户口不在同一地,想要在北京办结婚证还比较麻烦,好在安小萍知道杨志远时间紧迫,先找朋友打了招呼,通融通融,简化一些手续,即便如此,杨志远和安茗还是耗时两小时,民政局的官员这才给他俩颁发了大红的结婚证,并且一脸严肃的宣布:“我代表政府庄重地宣布,你俩现在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认可的合法夫妻,祝你们在今后的人生道路上相互关心相互帮助,白头偕老。”   杨志远和安茗手牵着手,一脸幸福地走出了西城区民政局。安茗看着手中的红本本,笑:“真没想到就这么把自己简简单单地嫁掉了。”   杨志远笑,说:“现在后悔可来不及了。”   安茗笑,说:“我心甘情愿地嫁给你,何来后悔一说。只是想想,我发现我俩的交往都是我主动,你被动,爱情小说可不是这样写的,你我好像反过来了。”   杨志远笑,说:“爱情小说里的故事你也信,都是些不懂爱情的人写给相信爱情的人看的。”   安茗笑,说:“志远,这么说来你不相信爱情咯。”   杨志远笑,说:“我自然是相信爱情,就像我相信冬去春会来一样。只是我这人生性木讷,只怕是情商有问题么,所以比较喜欢被动。”   安茗笑,说:“你情商有问题,谁信。”   杨志远放开安茗的手,笑着说:“既然你觉得你追我,心有不甘,那你现在就跑,我来追你如何。”   安茗笑,说:“这也叫追啊。”   虽然是这般说,安茗已是咯咯地笑着,一脸快乐地跑远。   杨志远对着安茗的背影喊:“安茗,我一定要追到你。”   俩人奔跑在街上,周围红墙碧瓦。这天的安茗穿着一件充满喜庆的红色的小开领的紧身风衣,奔跑中的安茗飘逸而动感,她不时回过头,朝杨志远轻柔地笑,那笑有幸福有快乐也有一丝小俏皮。杨志远看着不远处的安茗,突然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和温暖。杨志远知道,从今以后,这个花一样俏丽的女孩,就成了自己的妻子,与自己同呼吸共命运,生死与共,这是何等的神圣,有何其的让人心驰神往。   杨志远随着安茗在街上幸福的追逐和奔跑,安茗不时回过头,笑,说杨志远你快点,就你这蜗牛般的速度,你什么时候可以追到我。杨志远一笑,紧追了几步,一把把安茗抱在了怀里,安茗迎着头,靠在杨志远的怀里,微微地喘息,同样感怀于这种平静的幸福。   起风了,安茗转过身,如一个幸福的小妻子,温柔地帮杨志远紧了紧衣领,说:“志远,我们回家吧,妈妈们都在等着呢。”   杨志远轻吻了一下安茗的额头,点头,说:“好。”   街头人来车往,杨志远牵着安茗的手,伸手拦了一辆的士。   安茗的家里,安小萍和张青站在四合院正厅的屋檐边,一边朝大门张望,一边不停地嘀咕,说:“怎么还没回,按说也该到了。”   正在焦急之中,就看见杨志远和安茗手拉着手,跑了进来。两位母亲迎了上来,接过杨志远手中的结婚证仔细地翻看。安小萍笑,说:“这可比我们那个时代的结婚证好看多,我们那个时候,就是一张形如奖状的纸。”   安小萍的眼睛有些红润,说:“志远,从今天开始,我就算是把安茗真正地交给你了。”   杨志远说:“妈,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爱护她的。”   安小萍问安茗:“给你爸打电话了吗?”   安茗光顾着高兴,还真把这事给忘了。她吐了吐舌头,赶忙给陈明达打电话。陈明达应该还在某个边境地区,手机的信号断断续续了,听不清楚。安茗对着电话,一字一句:“爸,我—结——婚——了!”   杨志远这天下午就和周至诚飞回了榆江。   来机场接机的除了付国良和于小闽,还有林觉和杨雨菲,杨志远知道省长一回榆江,肯定有许多的事情在等着他,自己只怕没有时间送母亲回杨家坳,杨志远和林觉联系,让林觉晚一天离开榆江,到机场来接机,和张青一同回杨家坳去。杨志远看到杨雨菲有些意外,说:“你不是在杨家坳么,你怎么也来了?”   杨雨菲伶牙俐齿,但她今天让杨志远这么一问,羞红着脸,好半天没说出话来。杨志远一看杨雨菲这种表情,顿时明白了,雨菲这丫头现在正和林觉情意绵绵,这丫头看来是过完年就上省城找林觉来了。杨志远笑了一笑,也就不再多问。大家到了停车坪,张青向周至诚道谢。周至诚一笑,和张青握手道别。杨志远把张青送到五十铃旁,把张青扶上后座,朝林觉和杨雨菲一摆手,看着五十铃驶离机场停车坪,这才回到奥迪边,上了奥迪的前座。奥迪跟在五十铃车后,一前一后地朝高速驶去。   杨志远在后来的二十天里,又两次到榆江机场来送机,一次自然是送张平原,而另一次则是送向晚成。   过完正月十五,张平原的交接工作就正式完成,张平原下放本省工作了好几年,自然会有些彼此欣赏的朋友,人生活在一个社会中,是人,就离不开社会,这个所谓的社会,可以是组织也可以是自己的小圈子。是人,就会为人情世故所累,张平原也不例外,他这次回北京,是官升一级,自然少不了要喝几杯送行酒,连周至诚省长知道此事后,也专门抽时间请张平原吃了一顿饭,祝贺张平原高升,希望张平原到北京后,一如既往地支持本省的金融工作。   张平原如此就在本省多呆了几天,直到正月二十,张平原才起身,回京。杨志远这次铁了心要送张平原,他特意向省长告了假,早早地守在张平原的住处,张平原见杨志远执意要送,也就由了他。杨志远随齐秉的车,一直把张平原送进了机场。在走进安检通道的那一刻,张平原拍了拍杨志远的肩膀,什么都没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杨志远看着张平原走过安检通道,往事历历在目。尤其是当年杨志远回到省城的第一晚,在富丽华的前坪,张平原用低沉的声音说‘能帮一把是一把’的场景,仿佛就在昨日。杨志远知道,在自己的生命力,有些人有些情值得自己一辈子去铭记。   向晚成则是在回中央党校继续下半期的学习时,特意提前一天到了榆江,杨志远因为当时正随同省长由宋华强陪着在平定视察,就让向晚成先入住省委招待所。平定县作为党风廉政建设、官德素养教育试点县,做出了一些有益的尝试,效果不错。周至诚省长说是视察,其实还是去给宋华强鼓劲,希望宋华强再接再厉,多出成绩。杨志远这天直到晚上才和向晚成见上了面,杨志远问向晚成的学习生活怎么样。向晚成说对于我来说,学习用四个字可以概括,那就是‘勤能补拙’。到底在中央党校学习了几个月,杨志远和向晚成聊天,感觉向晚成的变化实实在在。杨志远知道向晚成在进京前找自己聊天,既有好久没见有些想念的意思,同时也无非还想知道本省省委换届之事,毕竟此事为本省政界头等大事,事关前程。此等事情,在没有尘埃落定前,万事皆有可能,杨志远自然不可能告诉向晚成什么,但杨志远还是送给向晚成一句话:两耳别闻窗外事,安心读好党校书。   向晚成知道杨志远这是告诉自己静心静气静观其变。省委换届在即,周至诚接任省委书记一职的传言越来越浓,向晚成现在已经知道自己上中央党校学习是周至诚钦定的,自是希望此传言属实,那对自己最为有利。   向晚成他们这一期中央党校县委书记长训班的学员来自全国各地,自然就成了一个信息集散中心。本次换届,有些省份的换届工作走在了前面,早在十一十二月间就已经完成。那些省委换届结束后,就开始进行地级市的换届,从各地反馈的情况来看,这次各省地级市的换届突出的一点就是重视基层干部的提拔,许多有着基层工作经历的干部都被选拔担任各级领导职务,他们这一期党校的学员都看出了一些端倪,经过综合分析,大家得出结论,这次各级党委的换届,党中央的用人导向发生了根本的改变“在基层一线培养干部,在基层一线锻炼干部,在基层一线使用干部”成了这次换届的用人宗旨。而他们这一期的党校学员,恰恰都是这样的一批泥腿子干部,自是一个个心有欣喜。   直到杨志远把向晚成送到机场,向晚成也没有从杨志远处打探出什么,但他一见杨志远如此淡定,他有些躁动的心顿时安定了下来,心想还是志远说得对,从目前的形势来看,在事态没有明朗之前,好好学习,以不变应万变,才是自己最好的选择。 第23章 至关重要(1)   春江水暖鸭先知,当柳絮开始抽芽,鸭子开始在池中‘嘎嘎’地嬉戏,本省的春天也就来了。   4月9日,本省第N次党员代表大会在榆江召开。   本次大会的主要议程是:   (一)听取和审查上届省委的报告。   (二)审查上届省纪委的工作报告(书面)。   (三)选举本省新一届委员会。   (四)选举本省新一届纪律检查委员会。   (五)选举本省出席党的N大代表。   会议预期五天,将于4月13日上午闭幕。   在此之前,中央考察组综合民主推荐、民主测评和考察情况,提出了省委、省纪委领导班子换届人事安排方案。经过充分酝酿、统筹考虑,省委提出了下一届省委委员、候补委员和省纪委委员的换届人选方案,经本届全委会通过,提交本次党大会酝酿选举。   8日下午预备会由周至诚同志主持。9日上午的开幕式上,周至诚同志代表上届省委作了题为《坚持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改革方向,加快产业布局,建立幸福家园》的报告。周至诚省长频频走上前台,钟涛书记退居幕后,与会代表都明白,中央的意图十分明显,周至诚同志接任本省省委书记一职已无悬念。   13日,本省N次党代会举行大会选举,选出出席党的N大代表,以及省委委员、候补委员和省纪委委员。同时,13名新的省委常委也将从中央批复的14名常委候选人中选出,并将选出新一任省委书记、副书记。10时30分,选举结果揭晓,全会选举周至诚同志为书记,郭建明同志为副书记、黄凯同志为省委纪委书记。选举结束后,13名新常委集体参加媒体见面会,与公众见面。由于钟涛同志不再任省委书记,本次新晋常委为三人:罗亮、付国良、张淮。   杨志远发现这次省委换届,这次新晋的常委,相对原常委,都比较年轻,其中尤以44岁的付国良最年轻,付国良进常委有其特性,而从罗亮和张淮的职务来看,其俩人都为本省两个经济强市的主要负责同志,原省政府的2名副省长候选人,6进4时,已有一人落选,14进13,最后一名副省长还是没有当选。杨志远开始也如本省人一样感觉有些奇怪,但他仔细一揣摩,就明白中央和省委的此举可谓用心良苦,副省长们的年龄都比较大,不符合老中青的整体结构,即便入选,至多可以任职一届,而本省上一届的常委除了周至诚和朱明华,其他诸人年龄都在56岁左右,如此一来,即便是在未来五年期间,省委常委会做些微调,五年以后,本省常委还是要进行大换血,这对本省政局的连续性不利,罗亮、付国良、张淮入选,无疑是为五年后的常委会培养和储备人才。周至诚省长到本省后,一改本省单一的农业结构模式,提出了提升农业,发展工业,两条腿齐头并进的兴省之路,经过这三年的摸索,成绩斐然,榆江、合海二市无疑就是周至诚工业强省战略的实践者和排头兵。罗亮和张淮的入常,恰恰说明中央对周至诚到本省后取得的成绩予以肯定。而周至诚省长就任书记后,今后本省的战略肯定不会改变,工业兴省的步子也不会停滞,只会越走越快。罗亮和张淮进入常委会无疑就是今后本省工业兴省战略强有力的执行者。   13日,本省党代会胜利闭幕。当日新华社电讯:中共中央决定:周至诚同志任M省省委书记;钟涛同志不再担任M省省委书记、常委、委员职务。   先前的传言得到了证实,本省原省委书记钟涛调入北京全国人大,但与先前的传言有所出入,钟涛书记到全国人大是任财经委副主任委员,而非农业与农村委员会任副主任委员,结果大致相同。杨志远对民间组织的政治嗅觉佩服的五体投地。   本省党代会结束后,因周至诚目前还兼任省长一职,和钟涛书记有些工作还需要衔接,周至诚并没有立即搬到省委那边,仍在省政府办公。   几天后,前后两任书记交接完毕。钟涛和周至诚握手,钟涛备感欣慰地一笑,说:“至诚同志,今后就看你的了。”   周至诚庄重地说:“至诚一定不负党和人民的重托,必当竭尽全力,死而后已。”   因为钟涛书记决定明天进京报到,本省新旧两届省委、省政府班子的成员以及部分老同志决定在省委招待所为钟涛书记送行。   周至诚说:“钟书记,请。”   钟涛笑,说:“至诚,此举全无必要。”   周至诚笑,说:“钟书记,你在本省辛辛苦苦工作了一辈子,无非就是一杯薄酒,聊表大家的心意。大家现在可都在省委招待所等着,你可不能让大家望穿秋水。”   钟涛哈哈一笑,说:“既然如此,也就只能听命了,总不能因我而坏了大家的雅兴。”   周至诚和钟涛并肩往外走,杨志远和刘书琦跟在新老两位书记的身后。钟涛走出房间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回头环视了这间他工作多年的办公室一眼,对周至诚一笑,说:“至诚,真要走了,还真有些舍不得,看来这人真要做到心无牵挂还真是有些办不到。”   周至诚笑,说:“此乃人之常情也。”   钟涛笑了笑,说:“走吧。”   大家一齐朝楼下走去。周至诚说:“钟书记,你有这么多的亲朋戚友在本省,本省就是你的家,到了北京,想家了,就回家来看看,顺便指导指导本省的工作。”   钟涛笑,说:“至诚,回家看看是会的,毕竟我祖籍在这,少不了回来。退休了,我就回乡下去养老,至于指导就不必了,我相信你至诚同志的能力。我老了,相对于你,我自叹不如。”   周至诚忙说:“钟书记此言差矣,钟书记在本省工作了一辈子,正是你的努力,给本届省委班子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钟涛摇头,说:“至诚,你比我年轻,相对于你,我就属锢蔽自封,本省正需要你这种思想开阔,胆识过人的干部,带领本省五千万人民,披荆斩棘,后来居上。我啊,别的干不了,只能在你的后面给你呐喊鼓劲了。”   周至诚说:“有钟书记给我鼓劲,至诚自是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周至诚这是第二次听钟涛感叹岁月蹉跎,人生如隙。上一次,是在元旦之时,省委招待所的后山上,当时钟涛站在凉亭之下,感叹自己老了,周至诚当时并没感觉。今天再一次听钟涛感叹人生易老,心里有所感觉,有些明白,看来马少强的事情对钟涛书记的打击比较大。当时马少强的事情一经落实,钟涛书记只怕就已经萌生了退意。试想一个自己为之倚重,一手提携的人,竟然干出了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对谁都是一种打击。周至诚同时也明白,中央这次能让自己接任书记,钟涛肯定主动担了责,要不然马少强的事情自己不可能不受一点的牵连。钟涛书记元旦上招待所找自己交心,不仅仅只是为了进行一番自我批评,他何尝不是在表明一种态度。   省委招待所离省委大院说远不远说近不近。钟涛一看时间尚早,就笑,说:“至诚,要不我们散散步,走走?”   既然钟涛有此意,周至诚自然没有异议,点点头,说:“好。”   本省的街道两旁,以香樟为主,间或有些玉兰,此时已是四月下旬,街道两旁的香樟开满了米色的香樟花,团团簇簇的,空气中都弥漫着香樟的清香。   钟涛和周至诚顺着人行道慢慢地走,杨志远和刘书琦跟在他们的身后,而于小闽和钟涛的司机,则开着本省的一二号车,打着双闪灯,在马路边不紧不慢地跟着。   大家走过一棵又一棵的香樟树,幽幽清香扑面而来。   钟涛书记感慨,说:“至诚,你有没有发现,但凡清香扑鼻的花,都是小小的,一团团,一簇簇,越是细小的花,香气愈浓。而像牡丹之类大而艳的花,或者是因为孤芳自赏的缘故,反而不及香樟此类平实的花,花香四溢。”   周至诚一想,还真是如此,点头一笑,说:“钟书记什么时候,对花有了研究。”   钟涛笑,说:“我哪有什么研究,只是这些天,每天在香樟树下散步,突然有些想法罢了。”   周至诚笑,说:“钟书记还想到了什么,一并说来听听。”   钟涛笑,说:“我就想啊,这香樟一朵两朵,不起眼,香味自然也不会浓烈,但成团成簇,却是如此的花香四溢,摄人心魂,何其美哉。”   由花而人,钟涛说:“可见集体的力量是多么的深邃,是不是人也是如此,一个人何其渺小,而五千万人呢,众志成城,花团簇拥,又有什么东西不能改变。”   钟涛笑了笑,接着说:“至诚,从你的身上,我看到了我们党的未来和希望。我老了,早就该退了,我想用不了几年,本省五千万人民在你的带领下,一定会让本省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人民的生活也一定会安康幸福。”   周至诚说:“这一次换届,党委班子的改选,中央充分听取了我们的意见,省委新晋的三名常委的学历层次和文化素养都很高,尤其是罗亮同志和张淮同志,经济工作的能力有目共睹。正如钟书记所想的,广纳英才,以集体的智慧,自可造福一方。”   钟涛说:“优化结构,选优配强地方党委领导班子,是地方党委换届的根本目的,也是让中央放心、让群众满意的必然选择,更是我们信心和力量的根本。”   周至诚点头,说:“钟书记所言极是。”   钟涛和周至诚边走边聊,钟涛继而又说起了一件事,钟涛说:“你说中央对于启用朱明华同志会作何种答复?”   周至诚摇头,说:“我和你一样,对此一无所知,不知中央到底是何考虑。我怀疑中央还是考虑朱明华同志上升太快,缺少历练,有些犹豫。”   钟涛说:“有此可能,但能争取的还是要尽量争取。你和朱明华同志搭班子,彼此熟悉,配合默契,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周、朱搭档于本省发展最为有利。”   周至诚说:“或许,中央另有考虑。”   钟涛说:“有此可能,可是真从外调入一人,脾气如何?性情如何?如何磨合?这只怕都是不容忽视的问题,搞不好,又要走许多的弯路。”   钟涛和周至诚所言之事同样于本省至关重要,周至诚接任书记一职之后,省长一职就空了出来,中央曾就此事征求过钟涛和周至诚的意见,在此事上,钟涛和周至诚意见一致,提名朱明华接任省长。俩人的意见早就反馈上去了,但中央却迟迟没有答复,按说在本次党代会上,中央如果有意让朱明华接任省长,那么中央肯定会把朱明华作为省委副书记的提名人选提交全会通过。常委实行差额选举,但是省委书记、省委副书记、纪委书记则是等额选举,按惯例,书记一正二副,除了一名专职副书记,还有省长为兼职副书记。但这一次,省委副书记的提名人选中并没有朱明华,这就让本次党代会出现了只选出一正一副二位书记这种很少见的现象。   当然根据党章,省委书记和副书记可以选举产生,也可以由中央直接任命,省长完全可以在党代会之后由别处空降,由中央直接任命为省委副书记、代省长,这说得过去,可有一点说不过去的是,既然中央有意外调,本次新晋常委就只能为二人,要不然,真要空降一省长,那常委会成员岂不成了14名,此种情况绝无出现的可能。中央可以空降二人,使本省常委成员为15人,也可以调出一人,让本省常委仍为13人,但就是不可能是14人。中央此次的举措异乎寻常,不说本省其他人看不懂,就连钟涛和周至诚对此也是莫名其妙,万分诧异,不知中央的用意何在。   钟涛说:“我和你同感,估摸着中央也是不好决定,所以才没有下定最后的决心。我觉得这对本省未必不是一次机会,只要省长一职没有人员到位,我们就可以继续争取。至诚,我看你有必要找个机会直接找首长谈谈。”   周至诚笑,说:“要官,首长的秉性你还知道,撸你没商量。”   钟涛笑,说:“也不一定。为公不为私,有何不能要。”   周至诚笑,说:“不瞒钟书记,我本来也有此意,只是心里有些犹豫,钟书记这么一说,倒是给我壮了胆,咱试试?”   钟涛说:“试试!志远不是跟首长的政治秘书李泽成同志关系不错么,找他。”   周至诚点头,说:“好,钟书记都支持一试,那就试试。”   钟涛和周至诚走在前面,杨志远和刘书琦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钟涛书记和周至诚书记的对话,俩人大致听出了几分,杨志远和刘书琦都知道此事对本省影响深远,杨志远知道两任书记对他们没有回避,这是对他们的信任,但这种事情听听无妨,多听却是不好。   杨志远不再去在意钟涛和周至诚的谈话,转而和刘书琦说话。杨志远打趣说:“书琦处长,我现在是不是该叫你刘副厅长了?”   刘书琦笑:“志远,什么意思,笑话我。”   刘书琦的去处已经确定,结果有些出乎各方的意料。刘书琦没有如愿下到下面的地市进常委,当什么部长或者什么副市长,而是另有任命。   在上一届常委的最后一次常委会上,常委们破例讨论了一次人事方面的提案。根据组织部门的提议,提名刘书琦同志为林原市委常委、副市长。   常委们一听就知道此提案肯定是得到了钟涛书记的授意,有些私心,但常委们都感怀于钟涛书记这几十年为本省做出的贡献,都表示认可,没有异议。唯周至诚省长反对,周至诚不是反对刘书琦的任职,他认为目前本省的当务之急是解决交通厅班子的配备问题,交通厅目前就一厅长在主持工作,而全省三条高速全面开工,机场高速通车在即,交通厅有大量的工作要做,一个厅长哪怕他有三头六臂也不够用,得给他尽快配齐副手。周至诚说这次交通厅的窝案,既有马少强的因素在里面,同时也说明交通战线,是一个容易滋生腐败的地方,有必要派一批党性原则强的同志到交通战线去。刘书琦同志一直在钟涛同志的身边工作,党性原则,我深信没有一点的问题,我的意见是提名刘书琦同志为交通厅的副厅长。 第23章 至关重要(2)   这次职务自然比什么副市长好,但责任却重。钟涛心想,马少强之事对交通厅的影响显而易见,马少强贪赃枉法这事是他此生最大的憾事,现在周至诚省长提议刘书琦去交通厅,如果刘书琦在交通厅工作取得优异的成绩,那对自己何尝不是一个安慰,周至诚此举可谓是用心良苦。   钟涛笑,当即点头赞许,说:“至诚同志,你的想法总是与众不同,好,就让刘书琦同志上交通厅去,也算是帮我还债吧,了却一桩心愿。”   常委会之后,刘书琦的任命走完程序,前些天已经下文。刘书琦一直拖着没去报到,他是想等钟涛书记离开本省后再去。钟涛自是明白刘书琦的心思,也就由了他,只是不忘一再告诫刘书琦,说交通厅位置重要,引人追逐,务必时时刻刻保持警惕,千万要记住马少强的教训,周至诚同志用心良苦,希望你不负众望。   钟涛的话意味深长,刘书琦顿感责任重大,重任在肩。此时面对杨志远,他也就说了心里话,说:“志远,我真是诚惶诚恐,生怕到时有负重托。”   杨志远笑,说:“其实这很简单,这无非就是一道选择题。金钱和良知;美女和荣誉;私利和公心。就看你选择的是什么,选择对了,就没有什么可惶恐的,你老兄以后肯定会大有作为。”   刘书琦想了想,笑,说:“志远,你这道选择题倒是有些意思。”   杨志远说:“看似容易,可当这道题目真真切切地摆在了大家的面前,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往往一步错,步步错。”   杨志远继续说:“其实,省长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在正义和良知面前,你扪心自问,你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一个人只有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才会知道自己会选择什么。这道选择题不是一时,也不是一次性的,是一道需要我们用一生的时间去选择的人生命题。”   刘书琦点点头,说:“志远,谢谢你,我想我知道自己该如何去选择了。”   此时,巡着一路花香,钟涛书记和周至诚书记走进了省委招待所。正好和文坤和付国良碰了个照面,二人同时说:“钟书记、周书记,你们倒是好雅致,同志们可是等急了,特意派我俩来寻你们。”   钟涛哈哈一笑,说:“至诚,看来我们等下得自罚三杯啦。”   周至诚也是哈哈一笑,说:“不怕,有钟书记给我鼓劲,何惧之有。”   钟涛一听,就知道周至诚这话是有所指,他望着周至诚微微一笑,俩人并肩朝里走去。   其实省委大院和省政府大院的格局差不多,一样的五六十年代的苏式风格的建筑,有山有水,自成一栋。   周至诚这天一早,上了于小闽的奥迪,这次奥迪没有开往省政府,而是直奔省委。   到了书记办公楼下,周至诚躬身从奥迪车上跨了下来,杨志远知道,从周至诚书记走下车的这一刻起,本省自此进入了周至诚时代,在未来的五年来,周至诚书记尽可以按照自己心中的设想,一步步地为本省勾勒出一幅靓丽的蓝图。   这小小的一步,看似平常简单,但却是许多人梦寐以求,即便是为之奋斗了一辈子也难以逾越的。   今天与往常有些不同的是,知道周至诚今天正式进驻省委办公,省委副书记郭建明、纪委书记黄凯、组织部长何亚洲、新任宣传部长文坤、新任省委秘书长付国良等在这个省委大院工作的省委常委们早就等在一旁,列队迎接周至诚书记。周至诚一下车,郭建明立即迎了上来,热情地和周至诚握手,说欢迎至诚书记。周至诚笑呵呵地,依次和常委们握手,说谢谢。   杨志远知道,常委们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在表明一种姿态。大家拥着周至诚上了楼,在书记的办公室里坐了一阵,然后礼节性地告辞,相约中午在省委食堂为周至诚书记接风。大家离开,办公室里就留下了付国良和杨志远。   官场有官场的忌讳,比如说,有些后来者不愿意用前任的车,一上任就另购新车,也不愿意在前任的办公室里办公,想方设法另寻它处。周至诚却是不讲究这些,前二天特意交代付国良,说别穷折腾,就用钟涛书记的办公室。这次杨志远看了看,发现书记办公室沙发桌椅书柜休息间都是原封不动,唯一有所变动的就是,在办公桌的正对面,周至诚书记徇私,把院长在农博会上题写的墨宝,从省政府要到了省委,挂到了对面的空墙上,让这个办公室平添了一种霸气。   唯一让付国良头痛的是钟涛书记的那个大书柜,钟涛书记离开时把他平时爱看的书悉数带走,毫不客气,只余下了一个空空如也的大书柜。当初这个大书柜应该是在办公室里量身打造的,付国良即便是想把书柜移出去,也移不走,除非是把书柜拆了。付国良跟周至诚汇报,周至诚笑,说:“这个钟书记也忒小气,几本书都舍不得留给我。光留下一个书柜给我有何用,总不能让我把放在招待所里的书都搬过来吧。”   付国良说:“要不上新华书店买些精装本回来,充充门面。”   周至诚笑着制止,说:“国良,千万别这么干,浪费钱不说,大家一看反而觉得我这是打起脸充斯文,实无必要。”   付国良笑,说:“那怎么办,拆了?”   周至诚说:“拆了!有些可惜。”   继而干脆当起了甩手掌柜,说:“这种事情你还要来找我,你是秘书长,你去处理。”   付国良没辙,向杨志远讨主意。杨志远以前没少上钟涛书记的办公室,对钟涛书记的那个大书柜印象深刻。他其实早有主意,就是不说,愣是让付国良请了一顿饭,才通知杨家坳苗圃公司的李丹,让李丹根据图纸,上山挖了些树兜,做了些根雕,送到了省委,摆在了书柜里,神采各异,栩栩如生,独具匠心。   周至诚等常委们告辞之后,开始打量办公室的布局,看到书柜里的根雕,当即表扬,说:“国良,这个主意不错,与众不同,很有特色。”   付国良笑,说:“这是志远的主意,不过我也付出了代价,志远敲了我一顿饭,至诚书记,您的给我报销。”   杨志远笑,说:“国良秘书长你这就不够意思了,这些根雕虽然在杨家坳不值钱,但放在市面上卖个三五百一个还是有可能,这么多根雕,纯属杨家坳免费赞助,难道还抵不了一顿饭钱。”   周至诚哈哈一笑,说:“报销没有,志远这话也是在理。这等事情你们内部处理,与我无关,即便是打官司,我这里也概不受理。”   付国良和杨志远齐声抗议,说:“书记您可不能这样,冷眼旁观,可不是您的风格。”   周至诚笑,说:“嘿,不扯了,竟然一致对我了。行了,这等事情,没什么风格可讲。”   三人说笑了一阵,周至诚拿起了眼镜,付国良和杨志远一眼,知道书记这是要开始办公了,赶忙走了出去。杨志远送付国良出门,说:“秘书长,你怎么越来越小气,请了一次客,就记在了心里。你可还有一顿没请,这顿饭只怕逃不了。”   哪顿饭,自然是付国良官跳升一级,官至省委常委这顿。付国良笑了一笑,说:“改天。”   杨志远笑,说:“改天,该N天了,怎么改。”   付国良哈哈一笑,说:“什么时候书记请客了,我就请。”   书记、省长虽然都是省部级,但分量却是更重,省长成书记自然也是升职。但此等事情想要周至诚书记请客,那只能是痴心妄想。杨志远一听,大叫,说:“秘书长这是耍赖。”   付国良一笑,摆摆手,下楼去了。   杨志远的办公室与书记办公室一墙之隔,中间留有一门,方便进出。杨志远对这间办公室很是满意,相对来说,这间办公室比省政府那边要好,视野开阔,书记楼在省委大院的最里面,杨志远回过头就可以看到窗外香樟假山流水,花香阵阵,心清气爽,心旷神怡。   如同在省政府一样, 奇 书 网 w w w . qi s u w a n g . c o m 省委秘书一处的处长原来是刘书琦,刘书琦上交通厅以后,省委一处处长的位置就空了出来,别的位置只有空置,就会有人去幻想,唯独秘书处处长这种位置,谁都不会心存奢望。就目前来看,杨志远虽然只是解决了副处级待遇,没有实职,但谁都知道他为周至诚所倚重,秘书一处处长的位置空着,周至诚的意思很明显,这个位子就是杨志远的,杨志远现在还不能走马上任,那就让这个位子空着,谁都看出来,周至诚书记这是在表明一种他看重杨志远的姿态。杨志远这人能力强、才学好、人品正、背景深,谁都看出来了,杨志远必定会是本省政坛的一颗未来之星。   杨志远随同周至诚到了省委,杨志远的职务看似没有多大的变动,无非是从省政府秘书一处副处级秘书,变成了省委秘书一处副处级秘书,没什么不同,但其实不然,杨志远感到最明显的变化就是电话越来越多,跟他说话的人态度越发谦和。就拿周至诚书记当选的那天来说,他手里的手机就没有一刻消停过,全省各地的电话像苍蝇一样,没头没脑地从天上蹿了下来,嗡嗡地响了一天一夜,目的无非就是一个,向杨志远表示祝贺。搞得好像是他杨志远当选省委书记了一般,莫名其妙,却又在情理之中。   这次换届,给本省政坛最直观的印象就是,但凡和周至诚走得近的人,都是好运连连,官升一级,前有朱明华,后有罗亮、付国良。如此一来,谁都想往周至诚这一条线上靠一靠。对此杨志远表示理解,人在官场,谁都希望越走越高。但杨志远感觉本省官场忽视了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朱明华也好,罗亮、付国良也罢,他们在的上升是有周至诚举荐的因素在里面,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因素反而为大家所忽视,那就是他们的人品和才学在本省的官员中都属上品。周至诚书记其实无非就是奉行任人唯贤的用人原则,你有能力,人品官声都好,周至诚书记自然就会看重几分,再加上书记举荐,上升自然就比别人快。   但许多人只怕都不会这么想,周至诚对此无可奈何,懒得去理会,杨志远虽然疲于应付但还是得打着哈哈,毕竟能知道这个号码的,都是一级领导,杨志远自然不会去犯那种一时得意,就忘乎所以的低级错误,该客气的还是要客气,该谦和的还是一如既往地谦和,一时引得本省官场对杨志远交口相赞。   周至诚因为现在身兼两职,省委的工作需要主持,省政府的会议也还要把握,杨志远跟着周至诚书记在两个大院来回地跑,杨志远整天跟在书记身边,对有些事情自然是看得比谁都明白。杨志远看得出来,周至诚书记现在有意将政府这一块的工作交由朱明华副省长代为主持,许多的事情都有意让朱明华决断。政府方面的会议,周至诚书记只听不说,任由朱明华拿主意。朱明华自然对此心领神会,知道周至诚这是在为自己创造机会,在此等关键时刻,朱明华自然不会假意推诿,在政府工作会议上,该说就说,该拿主意就拿主意。很有章法,尽显才学,魄力毕露。   大家尽职尽责,本省的兴省强省之战略不因省长一职没有定论,而有所停滞,本省继续沿着周至诚书记当初的战略部署有条不紊地前进。省委常委们的工作,除了省委这边有了微调,省政府这边还是原封不动。张淮还是榆江市长,本省政坛因此出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省城榆江市的党、政两位主官同为省委常委,这种现象在本省还真是第一次出现。   还有一事,也是不同寻常,大家原本以为周至诚书记举荐罗亮进入常委,那么罗亮最有可能接任马少强的职务,但大家很快就发现大家的想法都有错误。   在常委会讨论罗亮的分工问题之时,周至诚书记说,以目前的情况来看,罗亮同志就任书记一年有余,而梅雪迎同志作为市长的时间与罗亮同志相差无几,梅雪迎同志还有待在市长的位置上多加历练,目前在没有合适的同志接任罗亮同志的职务之时,暂不宜将罗亮同志上调省政府,我看罗亮同志有必要继续留在合海,带领合海人民再上新的台阶。   常委们一听,敢情周至诚书记自始至终就没有把罗亮调离合海的打算。常委们心里暗自折服,周至诚这是该为你考虑的就全力为你考虑,该你做的事情,你必须干好。罗亮的强项在哪,就在于主抓经济,如果罗亮到省里,当常务还差不多,要他接手马少强主管的交通线,还真是牛头马嘴,根本就不合周至诚人尽其才的用人策略。如此看来,把罗亮留在合海,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对合海有利。而现在看来周至诚举荐罗亮进入常委,目的还是让其得到历练,让罗亮可以站在全省的高度考虑问题,培养其大局观,也就是周至诚书记这是为本省今后的可持续发展积累人才,周至诚书记这一着真是想得长远。   周至诚书记事后特意把罗亮叫到办公室,开门见山地坦陈了自己的想法。书记跟罗亮谈话时,并没有让杨志远回避,杨志远因此得以留在现场,书记说:“罗亮,我没有同意你进省政府是不是有些失望?”   罗亮摇头说:“没有。”   周至诚笑,说:“真没有?”   罗亮诚恳地说:“真没有!”   周至诚点头,说:“没有就好,想要成为一名政治家,目光必须长远,而不必在意一时。”   罗亮说:“我一定谨记周书记的话。”   周至诚点点头,说:“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志远,叫上国良,今天我们和罗亮同志喝一杯。”   杨志远笑了笑,说:“好,我这就安排。” 第23章 至关重要(3)   5月1日,劳动节。机场高速与江海通高速联线,由此贯通通车。   此事为本省今年之特大喜事,周至诚书记对此自然很是重视,乔治先生同样也是看重,这毕竟是乔治的财团在本省竣工的首个项目,为图个好彩头,自然有必要搞个仪式,热闹热闹,庆祝庆祝。   乔治为此特意于五一节前飞临榆江,乔治的财团在本省投资巨大,代表美方利益的一应人员早就悉数到位,乔治光临本省,现在自然也就用不着周至诚书记亲自上机场迎接。早有美方人员把乔治一行安排妥当,用不着书记为之操心。然乔治作为周至诚书记引进的最大的投资商,其光临本省,周至诚书记自然不可能熟视无睹。玛利亚把乔治的行程知会杨志远,周至诚书记知晓后,立马让杨志远安排,于省委会客厅与乔治会谈。   这种会谈,意义多于实质,宾主双方于会客厅里亲热握手,周至诚书记和乔治先生为首,分坐两个主位,两方的陪同人员于两旁依次而坐。周至诚书记和乔治先生亲切会谈,回忆过去,畅想未来。记者的摄像机、荧光灯对准笑容满面的周至诚书记和乔治先生,当天晚上,周至诚书记接见乔治先生的电视新闻,就通过荧光屏进入千家万户的视野,而第二天,周至诚书记和乔治先生笑容可掬的形象,就会占据党报头版的重要位置。   作为省委书记的秘书,杨志远分量不够,不可能出现在电视镜头里,只能和安保人员一起,站在入口处,于一旁观望。杨志远知道,周至诚不管是作为省长也好,作为书记也罢,出席酒宴,接见来宾,是其工作很重要的一部分,杨志远这一年半的时间,不知道跟着周至诚书记出席多少次这样的会谈,书记所说之话,虽然会因来宾的身份和所处的行业不同有所变通,但中心思想却是大同小异,纯属老生常谈。此类会谈在百姓看来好似多此一举,实无必要,只有在政界摸爬滚打的人才会明白,周至诚看似平常的举动背后,有着很深的用意,周至诚这是在表明一种姿态,释放一种信号。尤其是对乔治这种在本省有着重大投资的客商来说,意义更是非凡,试想一个书记、省长时时关注的人,下面的人与其接洽,谁敢胡乱作为,只能中规中矩地照章办事,如此一来,自是会给乔治的财团带来便利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晚宴是在‘富丽华’的自助西餐厅举行的,一是为乔治先生接风洗尘,二来有提前祝贺机场高速通车志庆之意。自助餐的好处就是随意,不必严格地按照官场顺序排座次,大家觥筹交错,轻松交谈,不必为官场繁文缛节所累。   这次以此种形式举行晚宴,不是本省之意,是乔治先生主动提出。乔治说:“周书记,接风是次,庆祝是真,既然我们的合作是从‘富丽华’开始,那么我们就还是在‘富丽华’设宴庆祝如何?”   主随客意,周至诚书记呵呵一笑,对此自然毫无异议。于是一干人等,出了省委,就直接上了‘富丽华’。   酒是皇家礼炮21年威士忌,皇家礼炮因其细腻的口感与独特的韵味,从而受到全世界的推崇与赞誉。但对于喝惯了白酒的本省人来说,却不喜这种味道,杨志远也是如此,觉得此类洋酒味如马尿,还不如本省大曲,既便宜又实惠。但是乔治喜欢,说既然是庆祝,那就来些带响的,皇家礼炮就适合今天这种氛围,书记你想想,在酒瓶开启之时,同时伴有类似大炮的轰鸣声,响如炮弹,多么地振奋人心。   周至诚依旧是呵呵一笑,连连说好,指示付国良按乔治先生说的去办。   付国良面对难色,本省属于内陆省份,不属沿海诸省,内陆省份一般不及沿海开放,本省不喜洋酒,自然就少有市场,本省洋酒是有,但乔治指名皇家礼炮,姑且不说真假,付国良一时半刻还真不知上哪去弄个21响。周至诚笑呵呵,说:“这么大个榆江会没有皇家礼炮,说不过去,想办法,赶快解决。”   没想,乔治对此早有准备,说用不着周书记操心,我方早有准备,皇家礼炮早已备好,就为今天这种场合之用。   皇家礼炮分大炮和小钢炮多种,酒瓶为金色。大炮适用于大型户外场所庆典活动使用,小钢炮在室内用刚刚好。周至诚书记和乔治率领双方要员进入富丽华,小钢炮已经摆好,于一旁金光闪闪,特别醒目。   今天光临本次酒宴的本省要员,自然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多,除了周至诚书记,还有省委副书记郭建明、常务副省长朱明华,加上付国良,本省十三位常委就来了四位,另外还有多位不是常委的副省长,‘富丽华’西餐厅一时精英荟萃。省委书记和省长的区别在此就可见一斑,要是往日,此类活动也就省政府一方参加,作为省委这边的副书记,郭建明绝无参加的道理。但今次不同以往,周至诚是书记,周至诚邀请郭建明一同出席,郭建明反而会感到高兴,因为此举可以理解为周至诚对他的看重。   既然是祝贺之酒宴,有些程序必不可少,比如周至诚书记致词,又比如乔治总裁答谢,这些程序必须得走。然后周至诚书记和乔治总裁分别开启两瓶小钢炮,炮声轰鸣作响,倒也多了几多喜庆。程序走完,后面的事情就比较随意,大家端着酒杯,你来我往,觥筹交错。这是周至诚书记作为省委书记第一次正式出席的酒宴,和乔治碰完杯,本省的副省级领导都借此和周至诚碰杯,虽没明言,但谁都明白此举有表示祝贺之意。周至诚面带笑意,来者不拒,照单接收。   这种场合,杨志远本来不必往上凑,他端了给蛋糕,走到一旁,聊以打发饥肠饿肚。没想到周至诚书记却不容杨志远偷懒,带着付国良主动走了过来,说:“志远,躲这干嘛,走,陪我敬酒去。”   杨志远笑,说:“书记,这种场合,有秘书长跟着您就成了,容我偷闲片刻可好?”   周至诚笑,说:“国良,志远想躲,有这么容易。”   付国良笑,说:“志远,费什么话,起来,走。”   杨志远知道躲不过去,不得不随手拿了一杯酒,与付国良成一左一右之势,跟着了周至诚的身后。付国良看着杨志远微微一笑,杨志远自然明白付国良此笑为何意。今天与会者众,林林总总的官员多,周至诚书记带着自己端着酒杯在这种场合走上一圈,有走秀之意,当然此种走秀不是服装模特,在T台上走那么一圈,体现的是曼妙身姿。书记带杨志远走的是政治秀,书记的意思就是要再一次向本省政界之人传达一种信息。付国良和杨志远二人为我周至诚倚重的左膀右臂,杨志远知道书记此举表示信任,但对付国良和他杨志远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责任。   三人敬到乔治面前,乔治正和朱明华在说话,一看周至诚他们三人走了过来,乔治和三人一碰,喝了一杯。   乔治喝完酒,开起玩笑,说:“周书记,你发给杨多少年薪?”   杨志远一听,就知道乔治这是要说何事,去年乔治开给杨志远百万年薪,让杨志远辞职一事,杨志远事后一笑,早就不曾放在心上,没想乔治却是一直记住,不曾放下,此时只怕是想再次旧事重提。当时在酒吧,就当事三方四人在场,杨志远事后不曾和周至诚提起,周至诚自然对此一无所知,乔治现在这么一问,他顿时莫名其妙,他笑,说:“我们不拿年薪,按月结算,至于志远每月拿多少,有标准,我还真不知道,但按我估计不过几张百元大钞,乔治先生此问何意?”   乔治惊呼,说:“不会吧,就这么点?”   周至诚笑,说:“有何不妥?”   乔治笑,说:“周书记,你只怕有所不知,我承诺百万年薪,希望杨成为我方在贵省的全权代表,但杨先生却是不屑一顾,照书记所言,杨志远的年薪不过一二万,这更让我想不明白,杨为什么要拒绝我。”   这次宋山没有随同乔治前来本省,乔治这次另带了一个翻译,是个从外语学校毕业的美女,乔治说年薪百万,美女心跳加速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追问了一句:“百万年薪?”乔治点头称是。美女这才予以确认,予以翻译。但其看杨志远的表情跟开始大不相同,顿时顾盼生辉,流光溢彩,大为崇拜。   周至诚看了杨志远一眼,然后望着乔治笑,说:“敢情乔治先生动过如此心事。”   乔治笑,说:“我至今都没弄明白,为什么杨就不为所动。”   周至诚笑,说:“我想这因为杨志远先生心中有一个崇高的理想。”   乔治不解,说:“理想?”   周至诚笑,说:“对!理想!一个为天下苍生谋福祉的理想!”   乔治直摇头,说:“天下?苍生?福祉?我不懂!”   周至诚笑,说:“当然,不止你,我想只怕很多人都想不明白。”   美女把话翻译给乔治,心里直嘀咕,心说理想能值百万,我就没想明白。   杨志远从服务生的托盘中拿过两杯酒,非要和周至诚书记碰一杯不可。周至诚笑,说:“干嘛,窝里斗。”   杨志远笑,说:“为书记知我,这一杯无论如何得干了。”   周至诚哈哈一笑,倒也不再多言,与杨志远把杯一碰,一饮而尽。   那天,作为朱明华的秘书,范晓宁也在一旁,事后范晓宁和杨志远说起此事,说:“志远还别说,这个老外还真是下了血本。”   杨志远笑,说:“要不,我跟乔治举荐,让你去做他这个美方总经理?”   范晓宁笑,说:“我?得了。我还是想现在这样给领导提提包算了,别人给我提包,只怕一时难以习惯。”   杨志远和范晓宁关系不错,就笑,说:“晓宁,你这是干嘛,自我打击。搞不定哪一天下去了,还不是如刘书琦同志一样,春风得意。”   范晓宁笑,说:“我,只怕还要等等。”   杨志远自然明白范晓宁的意思,等什么,自然是等朱明华接任省长。范晓宁笑,说:“志远,你说中央到底是何考虑?”   以杨志远的判断,觉得朱明华副省长接任省长一职的把握还是很大。杨志远一笑,说:“你急什么,静候佳音就是。”   5月1日的机场高速连接线,锣鼓喧天。省内一干要员齐聚一堂,今天除了昨天的各位领导,另有三位省委常委参加,他们就是榆江市委书记王文举、市长张淮、合海市市委书记罗亮。榆江和合海的党政首脑同时出席如此重大的剪彩仪式,站在红绸带前剪彩,这只怕还是第一次。   王文举和罗亮说笑,说:“罗书记,我看榆江机场改成合海机场得了,机场高速一修,合海到榆江机场,比榆江还要近。再看看机场高速两旁的合海经济开发区,我看这条高速分明就是给你们合海修的,我们榆江可不合算。”   罗亮呵呵地笑,说:“王书记,这不正说明合海和榆江兄弟情深,亲如一家么。”   王文举笑嘻嘻,说:“既然罗书记如是说,大家都是兄弟,我看我们是不是可以向省委、省政府建议,将你这合海经济开发区,划归榆江管辖,这样榆江机场才名至实归不是。”   罗亮心想王文举看似随意,只怕早有此意,罗亮心生警惕,嘴上却是打着哈哈,说:“王书记,你可不能以大欺小,我们合海这个小老弟,好不容易有了些起色,老大哥就想釜底抽薪,是不是有些不地道。”   王文举笑,说:“如果罗书记觉得动静小了些,那我看我们两市合一,合成一个大市得了。”   罗亮呵呵笑,说:“王书记如要如此,我看还是按王书记刚才说的,还是改合海机场好了,这样手续简单,方便,不用上报中央。”   杨志远就站在周至诚书记的旁边,听两位经济大市的书记在打着嘴皮仗,觉得有些意思。现在本省的经济界有一种由来已久的说法,说本省经济要腾飞,最好的方式就是向中央建议将榆江、合海两市合并。榆江机场为什么靠近合海,就因为建国初期,榆江合海原本就属于同一地区,地改市时,由于地域广阔,为方便管理,才分成两个地级市,江海通高速一通,原来的地域问题无形中就不复存在了,将榆江、合海二市合并就成为一个本省争执不休的话题。这种事情,谁又说得清楚,合有合的好,分有分的益,各有千秋。但此风一起,搞得两市都是紧张兮兮,生怕己方经济落后对方,从而被对方纳入其行政版图。   照杨志远看,周至诚书记倒是乐得在一旁坐山观虎斗,此两虎争斗,根本不用担心两败俱伤,两个市现在都是憋足了劲你追我赶,热火朝天,这种情况自然于本省有利。周至诚在任省长之时,时不时在两位书记的面前露露口风,挑挑事端,无不有此目的。现在分合之争,反而正中了周至诚书记的意。   周至诚此时一笑,说:“罗亮同志,怎么,改榆江机场为合海机场,看来真是雄心壮志,胃口不错。”   大家都听出了周至诚书记这话的意思,书记的意思自然不是单拿机场说事,分明就是说罗亮想借两市合一,去榆江而为合海市,如此一来,罗亮自是胃口不小。   罗亮笑,说:“周书记,您这是断章取义,我也就是顺着文举书记的话而来,有文举书记在,我岂敢有此胃口。”   周至诚笑,说:“如果文举同志不在此,你是不是就有胃口了。”   罗亮哇哇叫,说:“文举书记,你可千万别上周书记的当,周书记此举分明就是居心叵测。”   周至诚哈哈一笑。此时吉时已到,21响的礼炮轰鸣,轰隆隆响彻云霄。这是真正的礼炮,自然不是那种皇家礼炮可以比拟。省、市领导和乔治的资方要员,同时挥动金剪,同时剪断红绸缎。至此,本省又一条高速得以通车,省城榆江到机场,不算市内通行,至多一个小时。   机场高速贯通半月后,王文举书记应该再也不会提及鲸吞合海经济开发区一事,因为此一时彼一时,此时王文举书记不能只站在榆江的角度考虑问题,他需放眼全省,因为王文举书记此时已被免去榆江市委书记一职,走马上任本省常务副省长。至此,本省政局已经明朗,周至诚书记如愿以偿,在其辞去省长一职之后,中央最终采信了本省的建议,中央日前决定,任命朱明华同志为本省省委副书记、代省长,待人大通过。王文举一职则由张淮接任。   榆江和合海老大和老二之争,就成了张淮和罗亮的事情,王文举尽管是从榆江走出来的,但他现在是常务副省长,自然得不偏不倚,必须站在公正的立场做工作,要不然,岂能服众,也真够难为他的。   本省政局已定,地市级领导班子的配备问题立马就提到了议事日程,在某次会议上,尽管罗亮身为省委常委,在常务会上极力反对,但周至诚书记还是笑嘻嘻地化罗亮的气急败坏于无形,常委会以十二票同意,一票强烈反对加抗议,省委通过了组织部门的提议,任命合海市常务副市长海宁为会通市市长,还真是应了杨志远的预计。   此任命一经颁布,会通市市委书记于海天自是笑得合不拢嘴,轮到罗亮欲哭无泪,只差没到周至诚书记的办公室门口静坐示威,以示抗议。   周至诚书记说:“这就是你罗亮同志的目光长远,我看不过如此。你跟我说抗议有何用,组织部门的意见,常委会的决定,你罗亮想更改,门都没有。”   杨志远看了罗亮一眼,罗亮顿时耷拉着头,沮丧万分,周至诚书记则是笑意盈盈,很是快意。   两相对比,很有意思,杨志远忍不住扑哧一笑。 第24章 将军光临(1)   杨志远过完年从北京回到榆江以后,通过林觉找了一家熟悉的装修公司,开始装修‘开元盛世’房子,为安茗到榆江做好前期的准备。还真如谢富贵所料,知道杨志远买了‘开元盛世’的楼盘,陈峰、胡大海、林觉还真的一人买了一套,和杨志远做起了邻居。   林觉把杨家坳经营得不错,去年杨家坳更上层楼,光股金红利张青就分到了六万多,张青知道杨志远需要用钱,上北京前,一股脑地把钱都给了杨志远。   杨志远和安茗领结婚证那天,中午是在陈府吃的饭,饭后,安小萍特意把陈骞、安茗和杨志远叫到一起,安小萍交给安茗和杨志远一个存折,说:“志远,今天是你和安茗结婚的日子,你陈伯伯下部队前特意叮嘱我,把这十万块交给你和安茗。今天之所以让陈骞留在家里,也是为了这事,家里现在的存款也就二十来万,儿子也好,女儿也罢,谁结婚都是十万,一个子不多一个子也不会少,我们都是一视同仁。”   陈骞笑,说:“妈,我还以为是多大个事,这钱你都给安茗和志远得啦,我现在在学校有房子,真要结婚也用不了多少钱。再说了,我不还没找到对象不是。”   安小萍说:“你啊,你还好意思说这事,做妹妹的都结婚了,你也该上点心了,别让我和你爸一想起这事就头痛。”   陈骞最怕安小萍念叨这事,连连告饶,说:“行了,我知道了。”   按杨志远的意思,他也不愿意接受安小萍的赠款。安茗拉了拉杨志远的衣角,说:“志远,既然是爸妈的意思,就收了吧。”   安小萍笑,说:“志远,你明达爸和小萍妈,没多大本事,就这么点家当,你可千万别嫌少,这是做爸妈的一点心意。”   杨志远一见岳母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不忍拂了长辈的心意,只得收了安小萍的存折。安小萍很是高兴地笑,说:“志远,这就对了。”   杨志远回到榆江后,找了个时间上谢富贵的‘天天有余’酒楼,还了谢富贵六万元的借款。谢富贵开始还不愿意接杨志远的借款,说志远你这样做是不是太见外了。杨志远说这不是见外不见外的问题,这是原则问题,你如果再不把钱收下,我们今后还怎么发生经济往来。知道我为什么不找陈峰不找胡大海,偏找你,就因为你谢富贵比他们明事理。谢富贵听杨志远这么一说,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把钱收了。装修这一块,杨志远就准备了八万元的预算,签了合同,杨志远自然没有时间去管那些杂七杂八的琐事,就全权委托装修公司负责到底。现在房子已经装修好了,杨志远抽空去看了看,房子简洁、素雅,不奢不华,挺好。   杨志远这天上新房验收,感觉满意,在装修结算单上签了字。杨志远走出小区准备回省委,在小区门口正好遇见了盛子华。盛子华一看是杨志远,赶忙停下车来。盛子华现在已经知道杨志远离开杨家坳,为周至诚的秘书了。现在房地产商的日子都不好过,年前省政府特意召集本省的房地产商开了一次茶话会,杨志远作为周至诚省长的秘书,出席了这次茶话会。当时盛子华看到杨志远跟在周至诚的身边,很是诧异,这才明白杨志远为何买房时不愿意接受自己的折扣。   盛子华停了车,说:“杨处长,上哪?”   杨志远一看是盛子华,说:“是盛总,我啊,回省委。”   盛子华说:“上车,我送你一程。”   杨志远笑了笑,上了盛子华的‘皇冠’。盛子华问:“杨处长,房子装修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搬过来住?”   杨志远笑,说:“已经装修好了,等我家那位到榆江工作,就搬来住。”   盛子华笑,说:“杨处长也真是,像装修此类小事,交给我帮你办就是,我是做地产的,和装修公司都熟。”   杨志远笑,说:“可不敢麻烦盛总。”   盛子华一想,杨志远连折扣都不愿意接受,更不用装修这类的事情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杨志远这人谨慎,自律性好,他笑了笑,不再多说什么。省委离‘开元盛世’并不远,说话间就到了。杨志远谢过盛子华,下了车。杨志远目送着盛子华离开,这才走进省委大院。杨志远知道盛子华并不顺路,特意送了他一程,杨志远和盛子华交往不多,但感觉盛子华这人还算大气,杨志远对其并不反感,以后住在同一小区,进进出出难免会遇见,对于盛子华此类热情相送的小事,既然无关原则,杨志远也就由了他,并不点破。   安茗到榆江来上班,是由陈明达和安小萍陪同前来的。陈明达此次到榆江,纯属私事,并不想惊动太多,但官至陈明达这一级,即便是再怎么悄无声息,动静还是小不了。且不说别的,一名秘书,二名贴身带枪警卫员那都是必不可少的。陈明达到榆江,本意是连周至诚都不想告知,但杨志远是周至诚的秘书,这次陈明达还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带杨志远一同前往,杨志远需要向周至诚告一段时间的假才行,杨志远请十几二十天的假,周至诚不可能不问清原因。陈明达想了想,最终还是同意杨志远把自己到榆江的消息告知周至诚书记。   杨志远是在周五晚餐时分,告诉周至诚书记陈明达将到榆江的消息。当时杨志远和周至诚正在省委招待所周至诚书记的套间里吃晚饭,当时就两个人,晚饭简单,两菜一汤,本省的老汤颇有特色,一米高的大瓷坛里煲着各式老汤。周至诚书记到本省,最喜的还是喝汤,今天食堂送来的汤是一小缸的乌鸡炖栆。此时饭已吃完,杨志远给周至诚和自己各盛了一小碗汤,杨志远喝了一口老汤,只见味道鲜美,透心透肺。   杨志远说:“书记,安茗明天到榆江,就此在榆江定居了。”   周至诚笑,说:“我想也该来了,这过完年都好几个月了。”   杨志远这才说,安茗的父母也会一同前来。   周至诚一听就明白了,杨志远说安茗到榆江生活那是铺垫,想要告诉自己陈明达到榆江才是真,他略一沉吟,说:“明达将军光临本省,那可是一件大事,你通知国良,让他马上搞一个接待方案出来,我要审核。”   杨志远摇摇头,说:“将军有交代,此次出行为私不为公,能免则免。”   周至诚本人也是不太喜欢搞迎来送往这一套的人,听杨志远这么一说,他笑了笑,说:“既然如此,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接机。反正是双休日,正好出去活动活动。”   杨志远知道,陈明达光临本省,周至诚书记于公于私都会去机场迎接。杨志远笑了笑,也就由了他。   第二天一早,于小闽开着一辆尼桑碧莲和付国良一同来到省委招待所。因为情况特殊,杨志远和周至诚书记商量了一下,都觉得这种情况由于小闽开车比较合适,于是让于小闽一早上省委换开了这辆防弹车。付国良是省委秘书长,省委这边有没有接待任务,付国良心里清清楚楚,付国良心知今天没有需要周至诚书记出面接待的活动,付国良自然就不知道周至诚书记今天上机场去迎接哪位贵宾。付国良故意落在了后面,等周至诚先行上了车,才偷偷地问杨志远:“志远,今天上机场接哪位领导?怎么搞得如此神秘。”   事关陈明达,杨志远自然不好说什么,倒不是因为陈明达将军的身份,而是因为陈明达现在是自己的岳父,杨志远不知道该如何说。杨志远笑,说:“要不你直接问书记?”   付国良是秘书长,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事情不该说,他心里有谱。平时接机这种事情,无论是哪一级领导,都没有瞒着付国良的必要,有些临时任务付国良不清楚,但只有付国良一问,杨志远从不隐瞒,据实明言,像今天这种有问不答的情况很少见。杨志远如此,更是勾起了付国良的好奇心,说:“志远,你以为我不敢啊,你不说,我自己问书记去。”   周至诚已经坐在了车上,见付国良和杨志远磨磨唧唧地站在车下,没有上车,就说:“国良、志远,怎么搞的,还不快点上车,是不是不想去了?”   付国良和杨志远相视一笑,上了车。   尼桑碧莲里空荡荡的,付国良和杨志远紧挨着周至诚的后面坐下。付国良笑,还真的问了,付国良问:“书记,今天接的是哪位领导?”   周至诚笑,说:“志远没告诉你吗?”   付国良笑,说:“志远要是告诉我了,我还问您?”   周至诚笑,说:“这事,既然志远不愿意说,那我也不告诉你。”   付国良笑,说:“干嘛,书记和志远推来推去的,这又是为了哪般。”   周至诚哈哈一笑。   从榆江收费站上了江海通高速,转而上机场高速,尼桑碧莲一个小时就到了机场。因为陈明达再三交代,能简就简,周至诚遵照陈明达的意思,没有让于小闽把车开进机场,而是让于小闽把车停在了停车场,周至诚从车上走了下来,感叹,说:“这机场高速一通车,还真是转瞬即到。”   杨志远笑,说:“要是江林高速现在全线贯通就好了。”   周至诚笑,说:“我看用不了多久了,今年过年,你回杨家坳,说不定江林高速就通车了。”   周至诚让于小闽留在了车上,没让于小闽下车,带着付国良和杨志远走进了机场。此时,离飞机到港还有20分钟,再加上出港的时间,只怕还得等上四十分钟的时间。杨志远心想,周至诚书记毕竟是本省的书记,让一省之书记眼巴巴地等在抵达出口毕竟有些不妥,杨志远于是建议周至诚书记上茶座去喝一杯茶,等飞机到达了再说。周至诚自是明白杨志远的意思,他笑了笑,说:“算了,还是上出口等等,几十分钟,说说话就到了。”   仨人不紧不慢地走到出口,出口处,挤满了等待接机的人,周至诚自然不会挤到人群中去凑这个热闹,他和付国良、杨志远站到了人群后。就在此时,周至诚看到了一个熟人,此人身着少将军装,同样带着个秘书,站在人群后边朝里张望,不用说,此人正是省委常委、省军区司令员梁榭明。   梁榭明没注意到周至诚,周至诚笑了笑,走过去拍了拍梁榭明的肩。梁榭明警惕地回过头,一看是周至诚,顿时放松了下来,说:“老周,是你。”   周至诚说:“老梁,你怎么也在这,接人?”   梁榭明点了点头,随即他看到了杨志远和付国良,顿时一笑,说:“老周,如果我没猜错,这次咱们目标一致,接的是同一个人。”   周至诚一看梁榭明的表情,顿时明白了,梁榭明同样是在迎接陈明达。这可以理解,陈明达光临本省,如果不是因为杨志远是自己的秘书,陈明达如果想要瞒着自己,自己还真有可能不知道,但作为省军区司令员的梁榭明就是另外一回事,他不可能不知道陈明达到本省的消息,即便是陈明达不说,也自会有人告知,梁榭明出现在这里也就不足为奇。   付国良做了这么久的秘书长,现在已经看出端倪,他拍了杨志远一下,说:“你小子,敢情这次是来接你岳父。”   杨志远看着付国良,不好意思地一笑。   飞机准点到达,电子显示屏上,北京到榆江的航班显示为‘到达’。梁榭明说:“老周,首长到了,这次首长到本省的一应事宜,都由我们省军区负责,就不用麻烦地方了。”   周至诚笑,说:“这等事情,你我说了不算,得看明达将军是什么意思。”   此时有乘客三三两两地出港,周至诚和梁榭明都停止了交谈,开始朝里面观望。安茗是最先出来的,她一眼就看到杨志远,她一路小跑,把陈明达和安小萍抛在了后面,风一样地跑了出来。   安茗看到周至诚,赶忙问好,说:“省长伯伯,您好!”   杨志远笑,说:“安茗,你现在得叫书记伯伯了。”   安茗吐了吐舌头,说:“叫省长伯伯叫顺口了,一时没拐过弯来。”   周至诚呵呵一笑,说:“都一样,怎么顺口怎么叫就是。”   安茗不认识梁榭明,但一看梁榭明肩上的少将军衔,尽管她不知道梁榭明的年龄是不是比陈明达大,但她仍然很是乖巧地说:“司令员伯伯好。”   这时穿着便服的陈明达和安小萍在警卫员的陪同下,走了出来。陈明达笑呵呵地和周至诚、付国良握手。他看到梁榭明,说:“榭明,你怎么也来了?”   梁榭明敬礼,说:“首长好。”   陈明达一摆手,说:“榭明,这次到榆江,为私不为公,用不着如此多礼。”   梁榭明肩扛少将军衔,他这么笔直地向陈明达敬礼,早就引起了旁人的主意,大家纷纷猜测,一个能让少将敬礼的人军衔肯定小不了。   大家朝机场外走去。两位将军的秘书在前开路,陈明达、周至诚、梁榭明边走边谈。杨志远则和安茗陪着安小萍走在付国良的身后。   路过那间西餐厅,安茗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张赫,安茗问:“志远,那个叫张赫的服务生还在不在这里工作?”   杨志远笑,说:“人家早就不在这里上班了,听说他和女朋友俩人在榆江开了一间小店。”   安茗笑,说:“是吗,那你后来就没有再遇见过他了。”   杨志远说:“茫茫人海,这么多人,你不知道其准确的地址,你到哪里去遇见。”   安茗说:“这倒也是,不过,我相信只要有缘,总有一天,我们会遇见的。”   安小萍笑,说:“说了半天,你们都没告诉我张赫是谁?”   安茗笑,说:“妈,萍水相逢的一个朋友。”   大家来到停车场,梁榭明带来了两辆挂军牌的吉普车。陈明达一见,说:“榭明,我看还是坐至诚书记带来的中巴车为好。”   梁榭明说:“好,首长,您请上车。”   陈明达看了周至诚一眼,说:“至诚书记,你看我们是不是直接上杨家坳去。”   周至诚笑,说:“一切都按明达将军的意思办。”陈明达朗朗一笑,到底是军人,大手一挥,说:“好,现在就上杨家坳。”   付国良一听,和梁榭明的秘书上了前面的一辆军车带路。陈明达和周至诚上了车在首排座位上坐下,梁榭明和陈明达的秘书坐在第二排。杨志远、安茗陪着安小萍坐在后面的位置。陈明达的警卫员则在另一辆军车上,负责殿后。   两台军用吉普车保护着中巴车上了机场高速,朝杨家坳驶去。 第24章 将军光临(2)   机场高速与江海通成T字型,原来机场到合海需要一个多小时的路程,现在不用半小时就一闪而过。车往右拐,北上2公里,就到了服务区。春末,阳光明媚,视野开阔,远远地,杨家坳土特产品馆就八角玲珑地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安茗指着八角玲珑的木楼告诉安小萍,说妈,这就是杨家坳的土特产品馆。   安小萍笑了笑,拍了拍安茗是手。因急着赶路,汽车并没有使进服务区,杨家坳土特产品馆一闪而过。   陈明达回头看了看,说:“志远,这就是当初你在杨家坳搞的那个土特产品展示馆啊,还别说,是有点特色。”   周至诚笑说:“不但有特色,也很具品位和水准,现在这个土特产馆几乎成了展示本省农村经济工作的一个窗口。”   陈明达笑,说:“至诚书记,你和泽成所说的如出一辙,看来只怕还真值得去小憩半刻。不过,这一次只怕是不成了,行色匆匆,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办。至诚书记,这次到贵省计划两天半,到杨家坳拜访志远的长辈之后,我还需要志远陪我上邻省边城某县一趟,了却一桩心事,还希望至诚书记体谅。”   周至诚笑,说:“志远早就告诉我了,我这边已有安排,你的女婿,你带走就是,我没什么意见。”   杨志远一听陈明达将军将带自己去邻省边城小县,他微微一愣。陈明达让他向周至诚请十天半个月的假,他还有些奇怪,不明白陈明达将军为何让自己请这么长的假,现在一听是要去邻省边城,此去千里迢迢,路途遥远,自然需要这么久的时间。请假这个谜团解开了,另一个谜团又在杨志远的心里升起,陈明达将军此行的目的又是何在?千里迢迢地赶往边城,不会无缘无故,肯定另有因由,而且只怕还非同小可,杨志远隐隐约约觉得此事只怕和安茗有关,可他一时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既然想不明白,杨志远也就不愿去想了,是谜,那么总会有谜底揭晓的一天,到了邻省边城,杨志远知道,谜底到时自会揭晓。   杨志远继而想到了另一件事情。这次岳父岳母送安茗到本省,杨志远就想就此在杨家坳摆几桌酒宴,意思意思一下算了。杨志远想起师嫂余小娴有意到杨家坳走一走,于是试着给李泽成打了个电话,没想到不赶巧,李泽成正陪同院长在国外进行访问,杨志远自然不再提起请李泽成上杨家坳来一事,随便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陈明达将军的行程已定,不可能更改,杨志远心想看来只能另找事由,到时再邀请师兄师嫂上杨家坳来散散心了。   三台车早就出了江海通高速,沿着旧有的国道朝杨家坳驶去,江林高速虽然离全线贯通还需要一段时间,但江林高速的雏形已经初现,有点标段因为地势平坦,路基都已平整完毕,巨型的压路机不停地在碾压路面,夯实基础。旧有的国道不时与沿线正在修建的江林高速擦路而过。   陈明达是将军,他最大的喜好就是察看山川地形,在心里暗自排兵布阵,如何攻如何守,他都会在心里琢磨一番。   进入林原市,林原是革命老区,此类老区的特点就是山高林密,便于屯兵,陈明达看着窗外正在修筑的江林高速,若有所思,他沉思了一阵,偏头和身边的周至诚说话,陈明达说:“至诚书记,照算我只怕有上十年没有到贵省来了。”   周至诚笑,说:“明达将军整天就在边防线上跑,自是无暇顾及本省这样的内陆省份。”   陈明达点头,说:“这一次感觉变化很大,远的不说,就拿这高速公路来说,我看再过十年,一条条高速还不得贯通全省。”   周至诚说:“照这个发展速度,我看用不了十年。”   陈明达说:“至诚书记,经济上的事情你比我在行,但我知道经济发展了,国防建设才能得以同步发展,而国力一强,国人才能不被外夷所欺辱,我想经济建设是国家富强的根基,而国防建设是国家强盛的支柱。没有强大的经济实力,发展国防就无从谈起;没有强大的国防实力,经济建设的安全环境和改革开放的成果就难以保障。”   周至诚说:“经济建设和国防建设本来就是一个相辅相成的共存的关系。”   陈明达笑,说:“那好,既然至诚书记认同此点,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进行一些军地结合、军地两用这方面的尝试。”   周至诚是地方主管,陈明达是军界领导,就如陈明达不懂经济一样,周至诚对陈明达的心思一时也没弄明白。陈明达看着周至诚一笑,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周至诚一听,恍然大悟,何谓军地结合、军地两用,原来陈明达的意思是,既然高速公路如雨后春笋般的往上冒,那么是不是可以考虑在修建高速公路的过程中,经过综合分析,在某一标段高标准修建一段用于战备的高速公路和隧道,未雨绸缪,以便在战时可以让战机紧急着陆和藏匿。   周至诚哈哈一笑,说:“难怪都说你明达将军是军界有名的鹰派人物,看来一点不假,即便是一条正在修建的高速公路,将军想的也是在战时如何备战。”   陈明达说:“有备才能无患。现在天下太平,但天下就能永久太平了,我看谁都没法保证。在我看来和平共处,不是靠一味地退让得来的,有时还得靠拳头和枪杆子。说实话,谁愿意打仗,当年的自卫反击战争,眼看着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在自己的身边,他们是那么年轻,稚气未消,一刻钟前他们还活蹦乱跳地朝你做鬼脸,可是一眨眼他们就牺牲在你的面前,你以为我不心痛啊,我到现在一想起他们的笑脸都会心如刀绞。可不打行吗,不行,只有打,而且还要狠狠地打,把那狗娘养的打怕了,它才会听话,才会像狗一样的摇头摆尾。我们都知道狗的祖先是狼,但它为什么会变成狗,还不是因为人类把它打怕了,但即便如此,狗偶然还是会冷不丁地咬你一口。至诚书记,你没亲历过战争,你不会有那种痛心疾首的感受。自卫反击战争,敌人的战术,是我们手把手教的,敌人的武器,是我们免费赠送的,可它就是用这些东西来反过来咬你一口。”   周至诚说:“这就是狼心狗肺。”   陈明达说:“所以我一贯反对,国家总是无偿地支援和赞助他国,国与国之间,不存在永久性的友谊,只存在永远的利益。一二次世界大战,和现在的许多局部战争,哪一次不是利益之争,哪一次不是为了瓜分利益而大打出手。在我看来,用钱去赞助他国,还不如把自己武装到牙齿,看谁还敢咬你。这是我的一贯主张,也是我被称之为鹰派的主要原因。”   汽车在摇摆中前行,此时已经车已进入新营县境,车内其他人鸦雀无声,都在安安静静地听陈明达将军和周至诚书记说话,杨志远这是第一次听陈明达谈论战争和国策。杨志远心想,陈明达将军之所以被外界冠以‘鹰派’,其实他只不过比别人多了一层忧患意识罢了,现如今的中国不是像陈明达将军这样的人多了,而是像陈明达将军这样有血性有忧患意识的人少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一个民族如果没有危机感和不怕战争无惧战争的勇气,那么迟早会被喂养的狗反过来咬一口。   陈明达说:“我始终坚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陈明达笑了笑,说:“至诚书记,我不认为作为鹰派人物有何不好,鸽子从来都是老鹰的下饭菜。”   周至诚呵呵一笑,说:“明达将军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有必要做些备战,改天你让军部的人给本省规划规划,咱们就来一个军地结合、军地两用,有备无患。”   陈明达哈哈一笑,说:“好,我们就来一次军地合作。”   此时已是春末,但杨家坳山野之中依旧山红点点,路的两旁青葱碧翠,那两排笔直的迎宾树,在杨家坳的微风中,枝叶招展,而车胎碾过路面,吱吱的声音让人感觉很是入耳。汽车在山岚间爬行,远远地杨家坳的古城墙和豁口就出现在大家的面前,汽车爬上豁口,杨家坳的整个村落就出现在大家的面前。杨家湖烟波荡漾,度假山庄在山岚之中隐隐约约。安小萍问:“志远,这应该就是你们杨家坳吧?”   杨志远点头,说:“是。”   安小萍说,尽管我看过安茗拍摄的一些照片,但现在真正置身于其中,还是感觉现实中的杨家坳要比照片多了一些神韵和精致。   大家在大樟树下下了车。   安茗的父母要到杨家坳来拜访,杨志远早就告诉了张青,但陈明达将军具体如何安排,杨志远并不清楚。刚才在机场,陈明达大手一挥,说直接上杨家坳。杨志远赶忙抽空告知了张青,陈明达一行中午到杨家坳的消息。在杨家人看来,陈明达此行既为拜访,也有送亲之意。杨家坳此时早已准备妥当,汽车一停,四方早有烟花绽放,响彻云霄,迎接贵客的到来。   一到杨家坳,杨志远就是主人,作为主人,杨志远提前走到了车门口,于小闽一看付国良他们已经先行下了车,这才打开车门。杨志远先行下了车,陈明达、周至诚、梁榭明依次下了车。杨石、张青、杨填、白欣旺等一干老人代表杨家人早就在车下迎接将军、书记一行,而杨雨菲、杨广唯、白宏伟等杨家小辈则在一旁帮村。   陈明达尽管没有见过杨石,但他在家经常听安茗说到杨石,知其对杨志远有再生之德,杨志远一介绍,陈明达就和杨石有力地握手,说:“杨老先生,您好。”   杨石说:“将军一路颠簸,辛苦了。”   周至诚这是第三次到杨家坳,彼此都熟,他笑呵呵地和杨石亲切握手,根本用不着杨志远介绍。等安茗陪着安小萍走下车,张青迎了上来,说:“亲家母,饿了吧,走走走,吃饭去,饭菜都准备好了。”   各地婚俗各有不同,同为江南,上海一带的婚宴为晚宴,但在本省,婚宴却必定为中午,虽然时间有些仓促,但张青和杨石两家早就张灯结彩,大红的喜字早已贴到了大门上,一派喜庆祥和的氛围。   中午这顿饭自然是在杨志远家吃的。杨志远家的大堂三桌,侧厅两桌,摆了五桌酒,因是八仙桌,在座席的安排上,杨家人还是下了一番心力。三张桌子一字排开,陈明达和安小萍坐在了居中的位置,陈明达的秘书、警卫员坐到了这一桌,白欣旺陪之,左边的那桌则安排周至诚书记和梁榭明坐了主次两个位置,付国良、梁榭明的秘书以及于小闽和另外两个司机,杨填陪之。右边那桌的主次两个位置则由杨石和张青就坐,之所以杨石坐主位而没坐陪席,在杨志远看来,自从父亲出世后,杨石作为一族之长,他就承担了所有本不该由他这个族长承担的责任,他不是父亲,却又似父亲,对所有的族人如子,坐这个主位当之无愧。   今天这个酒宴,虽然不是正式婚宴,却又可算作婚宴。今天的酒宴,自然不会按官场规矩,只能按婚宴习俗进行。杨志远和安茗首先敬了杨石和张青,虽然法律上杨志远和安茗是合法夫妻,但在杨家坳人看来,喝完这杯酒,安茗就算是真正入了杨家的门,成了杨家的媳妇了。第二杯酒杨志远和安茗一起敬陈明达和安小萍,同样是感谢父母的养育之恩。陈明达豪爽地把酒一饮而尽,安小萍的眼圈有些红润,陈明达笑,说你这做母亲的应该高兴才对,今天可是女儿大喜的日子,可不许哭。安小萍这才舒颜一笑。   第三杯酒自然是敬周至诚和梁榭明,周至诚笑,说:“安茗,你不是说我是你北京的娘家人,要请我当证婚人么,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把事情办了,我这个证婚人好像也没有用武之地啊。”   杨志远笑,说:“书记,您今天是随同中巴车一起来的,按我们乡下的规矩,今天随车到杨家坳的都是女方家的上亲。上亲是什么,不就是娘家人么。”   周至诚笑,说:“安茗说要我当证婚人,害得我这些天,搜肠刮肚,准备了一篇长篇大论,看来是用不上了。那好我现在就作为证婚人,宣布你们的婚姻合法有效。”   大家呵呵一笑,梁榭明因为是省委常委,和杨志远只能算是认识,自然不如周至诚随意,今天他是因为陈明达的缘故才来到杨家坳的,他含笑举杯,祝杨志远和安茗白头偕老。   敬到付国良。付国良笑,说:“志远、安茗,那我该算娘家人呢还是夫家人。”   安茗笑,说:“秘书长,这还用问,今天随车从榆江过来的,都算娘家人。”   于小闽笑,说:“志远,你可惨了,我们都成了娘家人,你在榆江岂不孤立无援。”   杨志远笑,说:“我杨志远在单位听领导的,在家听安茗的,又不会犯错误,不必有援。”   付国良点点杨志远,说:“志远,我到今天才清楚你实为巧言观色之人,平日里好似无所畏惧,怎么安茗一到榆江,你就成了墙头草,两边倒。”   杨志远笑,说:“秘书长,照你这么说,我今后既不听领导的话,又不听安茗的话,那反而是个好同志了,不是墙头草了。”   付国良哈哈一笑,说:“志远,我可没这意思,你这纯属断章取义。”   大家碰了碰杯,把杯中的酒干了。干完这一杯,安茗特意拉着杨志远,又敬了陈明达的秘书一杯酒。安茗说:“王叔叔,我是您看着我长大的,我小时候遇上什么为难的事情,从来不敢告诉父亲,都是您帮我解决的,真的很感谢您。”   王秘书从陈明达当师长起就跟着陈明达,他感叹,说:“当初那个小丫头,现在已经长大成人了,已经用不着王叔叔给你排忧解难了。”   安茗说:“谢谢王叔叔。”   王秘书说:“志远,你可要好好地待安茗。”   杨志远点头,说:“王叔叔,您放心,我刚才不是说了我在家就听安茗的。”   王秘书一笑,和安茗、杨志远把杯一碰,把酒喝了。   侧厅的两桌,除了林觉,都是杨志远在杨家坳的儿时玩伴,好友。杨雨菲挽着安茗笑,说:“从今天开始,就真该叫你小婶婶了。”   安茗笑,说:“怎么,我感觉你好像有点心不甘情不愿似的。”   杨雨菲说:“我有吗?”   林觉说:“听口气是有那么一点点。”   杨雨菲不乐意了,说:“林觉,你怎么回事,胳膊肘往外拐。”   安茗呵呵笑,说:“林觉,看这情况,你也快叫我小婶婶了,说吧,什么时候请我喝酒啊。”   大家哈哈一笑。 第24章 将军光临(3)   春季的杨家坳空气清新,景致宜人。   陈明达的此行纯属私事,按计划今晚在杨家坳停留一晚,明天上午再赶往省城榆江,上杨志远的新房看一看,认个门,然后就马不停蹄地飞往邻省,不愿再在本省多加打扰。陈明达之所以挑这个大礼拜来杨家坳,也有这方面的考虑,他知道周至诚一旦知道自己到杨家坳来,肯定会全程陪伴,周至诚是一省之书记,事务同样繁忙,陈明达不想占用周至诚太多的时间,所以才行色如此匆匆,在本省不作过多的停留。   饭毕,杨志远问陈明达和周至诚下午如何安排。陈明达笑嘻嘻的,说:“到了杨家坳,你是主人我们是客,客随主便,你怎么安排,我们就怎么来,我们一切行动听指挥。”   杨志远笑,打趣,说:“且不说您是将军,就凭您是我岳老子,我也不敢指挥您。”   陈明达笑,说:“那怎么办,要不上你们杨家湖钓鱼,找张躺椅在湖边吹吹暖风,睡上一觉。”   安小萍笑,说:“老陈,杨家坳的景色如此秀丽,好不容易来了一趟,就在湖边休息,是不是有些可惜。”   周至诚说:“志远,你上次不是说石柱峰下值得一看么,要么我们上石柱峰走一走,权当是饭后散步。”   安茗一听,连说:“书记伯伯,那个地方真值得一看,简直就是一个世外桃源。”   周至诚说:“这杨家坳就是一个桃花源了,那地方难不成另有洞天?”   安茗说:“正是如此。只不过,上次我们翻山涉水,来回用了五天的时间,这半天的时间哪够。”   杨志远笑,说:“安茗你那是老黄历了,今非昔比,此去石柱峰,早就一马平川,来回半日,虽然仓促了些,但也不是不可行。”   周至诚笑,说:“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可迟疑的,赶快上前带路,咱们上石柱峰下看看去,我倒想见识见识,那是一个怎样的洞天。”   陈明达附和,说:“志远,就按至诚书记说的,前边带路,就上石柱峰下去看看。”   通往石柱峰的栈道耗时两年有余,于年前修建完毕,栈道依山傍水而建,在怎样防洪抗击方面,杨家坳的石匠和木匠们,很是费了一番心力。   陈明达是将军,陆军工程兵的主要任务就有构筑工事,修筑道路,架设桥梁这几项,土木工程学是现代军事家的必修课之一。陈明达一看这在山水之间修筑的栈道,顿时直夸,说:“真乃巧夺天工之作,一看就知道你们杨家坳能工巧匠颇多。”   杨志远笑,说:“其实我们杨家坳的石匠、木匠都是我们杨家将原架桥之类手艺官兵的后裔。”   陈明达说:“难怪手艺如此精湛,一看就是训练有素,原来是有出处。”   栈道保持着原木色,抹了桐油,漆了清漆。杨志远陪着陈明达、周至诚、梁榭明、付国良走在前面,安茗、林觉、杨雨菲他们则陪着安小萍走在后面,陈明达的警卫员则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时刻警惕,守卫首长的安全。   大家溯溪而上,春风习习,两岸松涛阵阵,脚下流水潺潺。杨家坳修建栈道,不只是为了上石柱峰采摘茶叶,主要还是为了今后的旅游计,所以每到景致怡人之处,都建有凉亭之类的观景台,坐于凉亭之中,或见瀑布于对面山涧飞流直下,飞落潭里,溅起一层水雾;或见对面峭壁之山,有三五猿猴于对面嬉戏。大家停停走走,赏心悦目之至。   当初杨志远和安茗他们上石柱峰,上上下下,开山劈路,自是耗时费力,现在不同往日,一路平坦,一个来小时就直抵‘五郎峡’。‘五郎峡’一字排开,石壁乌黑发亮,黝黑的石壁上,杨填带人雕刻的‘五郎峡’三个草体大字跃入眼帘。   杨志远还是徇了一回私,‘五郎峡’三个字是杨志远特意找本省著名书法家魏铭先生为杨家坳题写的。当初在农博会上,杨志远得以和魏铭结识,后来跟着周至诚,杨志远和魏铭也曾有过几次接触。石柱峰开发,杨志远觉得在五郎峡鬼斧神工的峭平的石壁上刻上几个字,肯定能给人一种震撼感。杨志远于是找到魏铭,求了一幅字。魏铭在本省的名气大,求字的人也多,有些牛气,也有些自傲,但杨志远找其求字,魏铭二话不说,当即挥毫,分文不收,赠送了杨志远一幅字。   周至诚一看题款是魏铭,笑,说:“志远,你什么时候找魏铭题了字,我怎么不知道?”   杨志远笑:“徇私了一回,岂敢告诉书记。”   周至诚笑,说:“杨五郎是你们杨家先祖,虎将,‘五郎峡’这几个字,其实你应该找明达将军题写,最是恰当不过。”   陈明达笑,说:“至诚书记,你要我手持板斧,像五郎那样开山劈路,我倒可以大胆一试,但要我挥毫泼墨,那你就是为难我,比让我把钓鱼岛拿回来都难。钓鱼岛只有中央军委一声令下,我陈明达保证立马收复山河,让那些狗日的鬼哭狼嚎,不得好死。但要我陈明达写毛笔字,那纯属赶鸭子上架。我只有一个毛笔字写得不错,可用在‘五郎峡’肯定不妥。”   周至诚笑,说:“明达将军说说,你哪一个毛笔字写得不错。”   陈明达哈哈一笑,一声断喝:“杀!”   周至诚笑,说:“这个字杀气太重,还真不适合用在杨家坳的旅游开发上。”   当年杨志远他们上‘五郎峡’,是涉水而过,现在不用,栈道横亘于水上,大家踏栈道而过,天如一线于头顶,水似一线脚下流,自有一番乐趣。过五郎峡,自是另有洞天,即便是安茗先前到石柱峰下来过一遭,仍是为面前的景致所陶醉。   杨家坳已经繁花褪尽,落英缤纷,而石柱峰下,瀑布如带,层层叠叠从石柱峰落了下来,情定三生湖湛蓝湛蓝的,湖边鸟语花香,繁花似锦,竟然是一派初春胜景,自成气候。湖边的杂草都已清除,湖边都已修砌齐整,竹林、野桂林中,曾经的败落已经不复存在,小桥流水,亭台楼榭,乡村别墅都已修建完成,或隐于林木之中,或突于湖面之上。   大家于湖边的一处亭台坐下,周至诚望着面前的石柱峰和那从天而落的瀑布,由衷赞叹,说:“安茗说得不错,山里还真是另有洞天,如此美景,真是不虚此行。”   付国良笑,说:“志远,总是吹嘘杨家坳的旅游会成为杨家坳的又一支柱产业,现在看来倒也不是吹牛。”   梁榭明说:“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还别说,杨家坳有这份一鸣惊人的实力。”   陈明达说:“从军事的布局看,杨家先人选址杨家坳,还真是下了一番心力,进可攻,退可守。到底是兵家,有讲究。”   安小萍说:“老陈,咱这次来是游山观水,不是来排兵布阵,你怎么老是这般了无情趣。”   陈明达哈哈大笑,说:“好好好,咱现在就只观山赏水,不言阵。”   安茗看陈明达和周至诚聊得高兴,她拉了拉杨志远的衣角,噜噜嘴,杨志远会意,跟着安茗绕湖边走了一圈,俩人来到当年他们情定三生的小水潭边。场景依旧,瀑布依旧潺潺,水清透底,唯一有所不同的是,小水潭边不知是什么时候,耸立着一块巨大的山石,‘情定三生湖’几个大字刻于石上。   安茗一时情不自禁,她把头靠在杨志远的怀里,望着眼前的这几个字,当年的情景清晰如昨,历历在目。想当年自己是情窦初开,对身边的这个人魂牵梦挂,现在却是修成正果,成了夫妻,真是来之不易。安茗心有感慨,但甜美和幸福却是一如从前,安茗一时心襟荡漾,不能自已,眼睛涌起丝丝湿意。   杨志远自是感到了安茗的变化,他偏头看了安茗一眼,问:“怎么啦?”   安茗仰着脸笑,说:“志远,没什么,我只是喜不自禁罢了。”   杨志远把手搭在安茗的肩上,安茗反转右手,与杨志远十指相扣,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一般。也不知过了多久,杨雨菲和林觉寻了过来。一看两人相依相偎地站在山石之下。杨雨菲就笑,说:“小叔,小婶,走吧,该回了。”   杨志远拍了拍安茗的肩,安茗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回转身来。   杨雨菲尽管不知杨志远和安茗当初在这个小水潭边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这其中肯定有些故事,她笑,说:“小婶婶,你知不知道,为了把这块山石立在这里,我们杨家人可费了不少的心力。说说,你和小叔当年在这里到底有着怎样的故事?”   安茗看了杨志远一眼,脸上溅起一抹绯红,她笑,说:“当年我和你小叔只是在这湖边许了一个愿,希望先祖赐予我们幸福和姻缘。”   杨雨菲不信,说:“就这些?”   安茗笑,说:“不就这些,你还想希望是哪些?”   杨雨菲自然想不出来,她笑了笑,牵起林觉的手,说:“来,我们也拜一拜,祈求先祖保佑我们幸福。”   林觉朝杨志远一笑,和杨雨菲走到耸立的山石之下,合十双手,和杨雨菲一起诚心诚意地一拜。后来,杨家坳成为本省有名的旅游风景区后,湖边的这个‘情定三生’石成了结伴而来旅游的情侣们必拜的景点,因为湖边的这块巨石,自此有了一个传说,凡是在三生石前诚心叩拜的情侣,必定缘定三生,婚姻幸福。   杨志远和安茗回到安小萍身边。安小萍笑,说:“志远、安茗,你们上哪去了?”   杨志远笑,说:“我们随便走了走。”   陈明达说:“置身于这湖光山色之中,还真有些流连忘返。可我们还是不得不返,怎么样,我们回吧?”   周至诚笑,说:“不回怎么办,我们在这住上一宿。”   杨志远笑,说:“书记,不是不可,这些乡村别墅,就是为今后接待游客,方便游客住宿所建。”   周至诚笑,说:“我看你这些别墅很快就可以派上用途了,江林高速一通车,你杨家坳的旅游想不发展都难。”   大家站起身来,准备回返。   安茗笑,说:“爸,不爬石柱峰了。”   陈明达望了杨志远一眼,说:“志远,时间上可来得及?”   虽然上山的路现在又已开凿了一番,陡峭之处都已削平,装了扶手,但此时已近黄昏,真要攀爬石柱峰,时间还真有些仓促。杨志远摇摇头。陈明达一笑,说:“至诚书记,看来,我们只能等下次了。”   安茗笑,说:“爸,到了石柱峰下,你都没时间上去,下次,只怕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陈明达一笑,说:“也是。”   周至诚笑,说:“明达将军,世事纷扰,能像今天这般闲庭信步,于湖边静坐片刻,已经很是不易了。”   陈明达呵呵一笑,说:“至诚书记,照你这般说来,下一次,等我们离休了,就好好地到杨家坳来走一圈住上些时间,如何?”   周至诚笑,说:“好,一言为定。”   陈明达伸出手来,和周至诚击掌为誓。   安小萍笑,说:“你们一个省委书记,一个上将军,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   陈明达和周至诚相视呵呵一笑,很是快意。   当晚,杨志远和安茗宿于家中,陈明达、周至诚则入住南山别墅。一夜无话。杨志远这天起了个早,他洗漱了一番,跑步上了南山老虎嘴,于小闽给开的门,一看杨志远就一脸坏坏的笑,说志远,怎么今天还起这么早,没道理啊。   杨志远一看就知道他笑的是什么,他拍了于小闽一下,说:“于小闽同志,我看你的思想有问题。”   周至诚和付国良从楼上走了下来,一看杨志远,周至诚笑了笑,说志远来了,正好,一起去看看明达将军起来了没有,一起锻炼锻炼。出了别墅,就看见梁榭明和秘书从另一个山头的别墅走了过来。梁榭明给周至诚打招呼,说周书记早。周至诚点头,说梁司令,昨晚睡得可好。梁榭明说:“我们当兵的,到哪都是倒头就睡,更不用这山清水秀之地,睡眠质量自然更高一等。”   没走几步,远远地就看见陈明达在凉亭下练拳。陈明达拳打指辟,虎虎有力,拳脚生威,一点都看不出陈明达身上有伤,杨志远看了一下,陈明达的这路拳他一时他还真没看出来,既有点像少林拳,又有些像武当拳,还有些像鹰拳。   周至诚和梁榭明站在一旁,等陈明达把一路拳舞完,这才走了过去。   周至诚笑,说:“明达将军这套拳有板有眼,可惜我不懂拳,只觉得好看,将军能否告诉我这是什么拳。”   陈明达笑,说:“当年在战场上,不讲什么套路,只讲实不实用,指辟挖眼,拳打勾鼻,什么阴招狠招都来,纯属野路子,上不得台面。”   周至诚说:“只要有用,自是比什么都好。”   陈明达说:“当年我们那些战友,给这套拳取名打狗拳。不过在杨家坳这种清雅之地,打如此不雅之拳,还真是有些唐突了。”   周至诚哈哈一笑。   谈笑风生之间,就见安茗一路小跑地跑了上来,说:“书记伯伯,爸,早饭已经做好,该下山吃早饭了。”   陈明达笑,说:“至诚书记,我进屋擦把脸,这就下山。吃完早餐,我们也该上省城了。”   周至诚点头,说:“好。我也去擦把脸,我们等会见。” 第25章 心如电击(1)   二天后的下午时分,邻省某边城小县境内,六辆挂着军牌的13座中巴车在崎岖的山路上盘旋。邻省属于典型的亚热带气候,天气就像孩子的脸,时雨时晴,说变就变。邻省省城离这个边陲小县有近三百公路,杨志远随同陈明达坐在第三辆中巴车上,这一路下来,杨志远也不知道天气转变了多少次。陈明达和安小萍在前,杨志远和安茗在后排,或许是路途遥远,此时安茗眯着眼,靠在杨志远的肩上,酣然入睡。杨志远睡不着,他静静地看着车窗外雨后初晴,青葱翠绿的丛林沉思。   前天上午在杨家坳吃完早餐,陈明达向杨石、张青及杨家坳的乡亲拱手告辞,离开杨家坳到了榆江,在榆江陈明达也就停留了三个小时,然后在机场谢别周至诚和梁榭明,带着一家人及随从,直飞邻省。   陈明达这次到邻省可以说是悄无声息,既没有通知当地的地方党政领导,连军方领导也是严格保密,陈明达尽量把消息控制在极小的范围之内。到机场来接机的是省军区的副司令员潘兆维大校,潘兆维见到陈明达,立正敬礼,说:“陈副团长,潘兆维向你报到。”   陈明达回了一个礼,然后说:“兆维,走吧。”   尽管陈明达在来的飞机上并没有同杨志远说起潘兆维的情况,但杨志远一看此种情形,立马明白,此潘兆维大校必定为陈明达将军的老部下,肯定曾经跟着陈明达将军在那片亚热带丛林中出生入死,血雨腥风过,要不然潘兆维不会不言将军现职,而言旧职,也不说‘您’而言‘你’,这是一种对昔日的追忆,也是对曾经岁月的一种崇高的缅怀,在潘兆维的心里,陈副团长比现在的陈上将军更值得他崇敬。杨志远感觉陈明达与潘兆维之间,不是一种简单的上下级关系,而是有着一种肝胆相照的战友深情。   陈明达上了中巴车,和潘兆维坐在中间的一排座位上。杨志远发现陈明达将军这次坐得比较随意,按说潘兆维只是大校,根本不可能和陈明达平起平坐,但陈明达往靠窗的座位一坐,潘兆维却是无所顾忌地紧紧挨着陈明达将军坐了下来,陈明达对此似乎习以为常,毫不介意。这就是情谊,这就是战友情,淳朴无华,不因职务的高低而有所改变,何其难得。   陈明达问:“兆维,他们都到了?”   潘兆维说:“到了,都在省军区招待所等你。”   陈明达说:“好!”   杨志远觉得将军此行,显得有些神秘。他带着一家子按计划远赴边城,风尘仆仆,却不说是为了何事。岳母肯定对陈明达将军此行的目的一清二楚,但她的表情除了稍有紧张,这一路上她都不闻不问,任由陈明达将军安排,只是一路紧随,概不多言。   安茗的身边既有父母呵护,又有杨志远相随,自然倍感快乐,只以为父母带其去边陲小县,只是去旧地重游,与父亲一起去缅怀他的过往,不疑有他。但杨志远洞察秋毫,知道此行只怕不那么简单,肯定有些因由,只是他一时还猜不明了罢了。   就像现在将军和潘兆维的对话,看似简单,却是很些内容。‘他们’是谁,肯定不会是一人,至少是多人以上,也就是说,这次去边城小县,肯定还有多人同行。这个‘他们’会是谁呢,尽管杨志远知道,到了省军区招待所一切都会明了,但他还是在忍不住暗自揣摩,猜想连连。   邻省的机场同本省一样,离市区遥远,路况也不太好,邻省的经济不说跟沿海,只怕跟本省都没得比,排名比本省落后了好些个名次,之所以如此,应该与其地处边陲有关。   看来潘兆维烟瘾不小。车至中途,潘兆维竟然不顾陈明达将军在场,径自掏出一支烟,点燃,抽了一口,深深的,吸进了肺里,状如吸食鸦片。   车窗为全封闭,潘兆维一抽烟,车厢里顿时青烟渺渺,安小萍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陈明达看了潘兆维一眼,并不制止,只说:“还这么大的烟瘾,说了多少次了,让你戒了。”   潘兆维苦笑,说:“想戒,可就是戒不了,越戒反而抽的越凶,干脆,顺其自然,不戒了。”   陈明达摇摇头,说:“你啊你,让我说你什么是好。”   潘兆维说:“一想起他们我就睡不着,抽抽烟,和他们说说话,也就感觉好受些。”   陈明达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任由潘兆维自个默默地抽烟。   杨志远心有疑问,潘兆维说的这个‘他们’又是谁呢?   车到省军区招待所,第一个‘他们’的答案揭晓,杨志远才知道这个他们数量不小。不是二三人,也不是十数人,而是68人,人数众多,13座的中巴车需要六辆才坐得下。   中巴车驶进省军区招待所,中巴车没有停到停车坪,而是停到了招待所的篮球场边。杨志远从车上看到,篮球场上,竟然站列着一个整齐的方阵,有五六十人之多,都为四十上下的中年人,此方阵又分若干小阵,由一人带队,站于队列前。几十个人的目光此时都盯着中巴车,行注目礼。   潘兆维首先下了车,他不待陈明达下车,径直跑到中间的那个小队前站好。   陈明达一下车,立马就有人小跑到陈明达的面前,向陈明达举手敬礼:“报告陈副团长,一排32人,应到23人,实到16人,请指示。”   陈明达回礼,说:“请归列。”   对方说:“是。”   小跑归位,标准的军姿,干脆、利落,不因现在人到中年而迟缓。   潘兆维是第三个,他跑步上前,向陈明达敬礼:“三排副排长潘兆维报告陈副团长,三排32人,应到15人,实到10人,请指示。”   陈明达依旧回礼,说:“请归列。”   杨志远此时看明白了,他们向将军敬礼,不言‘将军’只说‘陈副团长’,不用说这些人都是老兵,原先锋团一营三连的官兵,就是他们当年追随陈明达副团长攻谅山,剿三青洞,历生死,誓杀敌,舍生忘死,不惧牺牲。   杨志远一想明白,顿时心情激荡,肃然起敬。   有六人出列,一一向陈明达敬礼报数。   报数完毕。   杨志远心里计算了一下,原三连应该分为三个战斗排、一个火力排、一个连部炊事班以及连部,总计150人,这次实到68人,加上陈明达将军就是69人。   杨志远注意到潘兆维的三排有三人身着军装,不用说三人都是现役军官,其中一人还肩扛少将军衔,职务比潘兆维高,但他只是站在队列里,向陈明达敬礼。如此看来,此人当年只怕职务比潘兆维低,曾经是潘兆维手下的兵。今天,他就是一个兵,不是什么将军,只能站在队列中,听潘兆维的指挥。   敬礼都是用右手,但今天也有特殊,队列中有多人用左手敬礼,显得有些参差不齐。但他们带给杨志远的除了震撼还是震撼,因为杨志远看到,他们的右袖空空,风一吹,就呼呼地摆动。   他们之所以用左手敬礼,是因为他们没有右手。   那一刻,杨志远只觉心如电击。   晚餐就在省军区招待所解决。杨志远感觉这次这么多战友相聚,应该开怀畅饮,气氛热烈才对,但现场场面有些冷清,没有酒,大家都是低着头吃饭,有些沉闷。   饭后,陈明达和部属说话,这种场合,杨志远自然不好呆在一旁,他和安茗没有立即回房,而是牵着手在招待所里散步。   安茗早就明白陈明达此行的目的,她说,志远,我知道爸爸带我们上边城小县是去祭奠他那些牺牲的战友。爸爸很早就在家里说过,说他无论如何,要组织三连健在的官兵,一同去边城的烈士公园去祭扫那些牺牲的战友。本来,他决定今年的清明来的,但后来临时有任务,这才拖到了现在。   杨志远说:“说实话,今天的这种场景,我是第一次见到,它给了我一种从未有过的力量感,虽是无声,却胜有声。”   安茗点头,说:“我也是。”   杨志远说:“什么是铿锵有力,这应该就是最好的注释。”   两个在招待所里散着步,说着话。在招待所的花坛边,杨志远竟然看到胡总。当年杨志远在杨家坳搞了一个经销商洽谈会。胡总是贵阳韵清茶行的老板,他那次与杨呼庆一起到了杨家坳。胡总直率,能喝,还是神枪手,一枪一个准,杨志远对其很是佩服。胡总曾说过他参加自卫反击的故事,杨志远当时就知道胡总是陈明达将军的部属,跟陈明达打过仗。但那会杨志远还只是跟安茗谈恋爱,自是不曾在胡总面前提及与陈明达将军的一丝关系。   此时,胡总正和两个战友在花坛边说话,抽烟。杨志远听声音有些耳熟,仔细望去,就看清是贵阳的胡总。杨志远赶忙和安茗走了过去,说:“胡总,真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胡总笑,说:“杨总,我是陈副团长的部属,你是知道的,我出现在这里也就不足为奇,但是你当初在杨家坳,对与陈副团长之间的关系,根本就没有透露只字片语,杨总真是沉得住气,佩服。”   杨志远不好意思,说:“当初我和安茗似是而非,我自是不好多说什么。”   胡总笑了笑,说:“其实你下午随着陈副团长一下车,我就看到你了,要说没想到,应该是我没想到才对,我可真没想到你杨总会是陈副团长的女婿。”   安茗赶忙给胡总他们几个问好,说叔叔们好。   胡总的战友点点头,一看杨志远和胡总聊得起劲,就笑着和杨志远、安茗告辞,先回房间去了。   胡总说:“听杨呼庆说你现在给省委书记当秘书了。”   杨志远说:“是。”   杨志远过年在北京,没有和杨呼庆碰面,这么一算,他有一年多没有见到杨呼庆了,他笑了笑,说:“呼庆怎么样,他过年回杨家坳,我也没能和他遇上。”   胡总说:“呼庆这小子不错,现在生意是越做越上路了。我来之前还和他在贵阳喝了一场酒。”   杨志远笑,说:“谁醉了?”   胡总笑,说:“自然是我了,我胡某虽然喝酒也算是一把好手,但和你们杨家人比还是差了一节。”   杨志远笑,说:“胡总,这是谦虚。”   胡总摇头,说:“我这是实话实说。”   杨志远一笑,此时杨志远突然想起一事,于是就问:“胡总,我有一事不明,今天你们报数,说应到、实到,大概意思我还是知道,但具体有何指,我还是不太明了,能不能告知一二?”   胡总看了杨志远一眼,说:“陈副团长没有告诉你?”   杨志远说:“没有,这等事情自是不好当面问他了,既然遇上了你,就想问个清楚。”   胡总顿了顿,想了想,说:“杨总也不算是外人,我就跟你说了吧。以潘副排长的三排为例,三排满额是32人,但是打谅山那一仗,三排牺牲最大,连排长一起共牺牲17名战友。所以说,全排32名战友,今天应到的就只能是15人了。而实到10人,你自然明白,今天这没到的5个人,要么就是联系不上,要是就是当年伤重,现在不方便前来。”   原来如此。这么算来,三连全连官兵加上陈明达,共计151人,而谅山、三青洞一战,陈明达部损失惨重,此一役下来,三连牺牲之人有43人之多,三连长方明牺牲、陈明达副团长在此一役中身受重伤,当时战况之惨烈由此可见一斑,受伤者肯定更甚,只怕十之八九都身有伤迹。   胡总说:“三青洞一场恶战,能毫发无损地走下战场的根本没有几人,我算是这其中比较幸运的一个。打完那一仗,我们不得不回后方休整。应该说,我现在的随遇而安的性情与此役有着很大的关系,我原来的性格何尝不是喜欢争强好胜,但看着那么多的战友倒在自己的眼前,我退伍后就不争了,平平淡淡是福,能好好地活着,也是对牺牲的战友最好的慰藉。”   杨志远什么都没说,尽管他没有亲身经历过战争,但他能感受得到战友间那种生死相依,生死与共的情谊。这是一种人间最宝贵的情感,它在现如今的物质社会中变得越来越稀缺。这也是作为下下级,潘兆维可以在陈明达面前想抽烟就抽烟,陈明达毫不反感的真正原因。对于他们来说,职务的高低只是一种表面的东西,而那种曾经的生死与共的情感早就于不知不觉中深入骨髓,终极一生。   在省军区招待所住了一晚,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大家就利落地起了床,吃了早餐。到底是军人出身,尽管这天69名老兵中,有不少人都已经退伍,分散到了各行各业。但他们动作划一有序,用不着吩咐,也不管是将军还是大校,他们吃饭、上车都自动按原来在部队时的班排入列。大家上了车,六台13座的中巴载着满满当当的六车人,朝边陲小城驶去。   边陲小城离邻省省城将近三百公里,虽是国道,但道路并不宽阔,好在路上的车并不多,中午,在中途一个城市边缘的路边饭店吃了饭,大家稍事休整,六台车又马不停蹄地朝南,拐上一条省道。   邻省地形以山地丘陵为主,属亚热带气候。越往南走,喀斯特地形越来越明显,山色风光,到处都是绿意盎然,群山相拥,青秀奇伟,杨志远这是第一次到边陲,觉得边城的风景不错,当然如果硬要把她和杨家坳的风景进行对比,那么杨家坳的风景胜在秀和美,中国南国边陲的风光则胜在奇和险,各有千秋。   雨后初晴,汽车在边城的山岚间盘旋,杨志远拥着酣然甜睡的安茗,静静地望着车窗外亚热带丛林,思潮万千。   下午五点,汽车行驶将近9个小时,终于到达目的地,边城小县的县委招待所。 第25章 心如电击(2)   县委招待所已经有二人在等着,一老一少:年长者年近六十,中等身材,像乡下的老农一样皮肤黝黑,一看就是历经风雨;年幼者二十来岁,皮肤同样黝黑,比老者高出一头,看样子与杨志远年纪相当。老少俩人棱角分明,长相有许多相似之处,杨志远猜想,此两人肯定有血缘关系,多半为父子。   老人由少者搀扶着,不停地和下车的老兵们打招呼,杨志远看那年长者的神情和举止,感觉此人不像是军人出身,应该不是陈明达将军的部属。但让杨志远感到奇怪的是,从中巴车上下来的老兵们对其很是熟悉,一看到他,都亲亲热热地向其问好,说:“赵队长,什么时候到的?等急了吧?”   赵队长笑呵呵的,说:“不急。”   一旁的年幼者却说:“什么不急,知道你们今天要来,我爸他吃完中饭就站在这里守望了。”   赵队长瞪了他一眼,依旧是呵呵地笑。看到陈明达走了过来,赵队长赶忙和陈明达握手,他们的握手不是那种单手相握,而是双手紧握,上下使劲地摇。赵队长有些哽咽说,老陈,可想死你们了。   陈明达有些动情,说:“老赵啊,又有两年没见了吧,我也是无时无刻不在等待着这一刻啊,这一次,我总算是把我们当年的这些老战友聚到一起了,很不容易啊。”   陈明达看了年幼者一眼,问:“这是老三吧,越长越高了。”   老赵点头,说:“这就是那老三,快叫陈叔叔。”   小赵毕恭毕敬说:“陈叔叔好。”   陈明达一扬手,说:“志远、安茗,过来。”   杨志远和安茗赶忙走了过去。陈明达说:“这是你们赵伯伯赵长生。”   然后一指杨志远和安茗,说:“我女婿女儿。”   杨志远和安茗赶紧给赵长生问好,说:“赵伯伯好。”   陈明达又说:“你们年轻人今后多亲近亲近。”   杨志远和小赵握手,彼此问好,互相通报姓名。这才知道,此小赵全名叫赵前线,一听名字就知道有着深深的时代烙印。赵前线健谈,不认生,对杨志远的问题知无不言。杨志远这才知道,赵长生老人当年为支前的民工队的队长,随一营三连行动,因此和一营三连的官兵结下了生死之缘。   当年自卫反击战,每个部队的后面几百米,都跟着一支由地方武装部领导的由边城民兵和民工组成的作战辅助队伍,主力部队的子弹、地雷、爆破筒、担架、粮食等等作战物资都由他们肩扛手提及时补给,主力部队向前,他们紧跟上前,主力部队停下,他们原地不动。也是穿绿军装、打绑腿,唯一不同的是他们不戴帽徽领章。装备更是五花八门,有驳壳枪、苏式冲锋枪、51式步枪、也有少量的5式半自动步枪。当然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武器,但每人都带4个手榴弹。他们主要的任务是背作战物资和救护伤员、抬牺牲的烈士遗体回国,什么都干,接受主力部队的指挥。   一营三连的一应补给都由赵长生老人他们的支前民工支持,赵长生是队长,今天在场的许多老兵都吃过赵长生他们提供的饭菜,有许多老兵还是赵长生他们冒着枪林弹雨从战场上背下来的。虽是民工,但生死与共、情同战友,自是感情深厚,一见面就亲亲热热、搂搂抱抱,非一般感情可比。   赵长生老人战后,荣立三等功,本来组织上给他安排一份可以养老的工作,但他没有接受,主动申请,去此县的烈士陵园看守烈士墓。烈士陵园离县城有十多公里,地处偏远,在一个山区的坡地上。邻省这样的烈士陵园有六处,此为其中的一处,安葬在这个陵园的,是陈明达他们团所属野战军在自卫反击战中牺牲的一千多名官兵和民工的遗体。   看守烈士陵园,自然也是有工资的,赵长生老人开始的工资为每月35元,后来根据物价的上涨,涨到现在的153元。开始还好,每月几十块的工资照发,随着南方边境战争的停息,曾经血雨腥风的战争离人们的记忆越来越遥远,有些东西慢慢地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包括烈士陵园,近几年前往烈士陵园祭扫的人们越来越少,渐渐地为人们所淡忘。赵长生当年因为没有进事业编,后来改成了临聘,时间一久,上边一不重视,赵长生的工资也就朝不保夕,有了这月没那月。赵长生从来不多说什么,有工资自然是好,没工资也无所谓,依旧看护着陵园,除草植树,毫无怨言。好在赵长生每月还有几十元的伤残补贴,这才勉强得以度日。陈明达有一年到小城来,听说了此等事情,极其震怒,那时的陈明达地位还没有现在显赫,陈明达亲自找地方政府交涉,敲了桌子,赵长生的工资才得以补发。   陈明达和赵长生在花坛边坐了下来。南方亚热带适合种植烤烟,此地的农业也以烤烟和甘蔗为主,本地农民抽的都是自家地里的烤烟。赵长生抽的也是这种烟,赵长生从口袋里摸出一袋烤烟,用那种小学生写作文的用纸撕了一条,卷了一筒。陈明达笑,说:“老赵,还抽这种老烟。”   赵长生说:“习惯了。”   赵长生把那袋烤烟丝递了过来,说:“怎么样,尝尝?”   陈明达一笑,接过,卷起烟卷来。杨志远从没见陈明达将军抽过烟,一看将军那纯熟的卷烟卷动作,就明白,将军以前应该没少抽这种烤烟。陈明达卷好烟,点燃,作文纸一烧,顿时冒出蓝色的火苗,陈明达将军吸了一口,点点头,说:“味道不错。”   赵长生眯着眼,呵呵直乐。陈明达一招手,警卫员赶忙跑了过来,陈明达说:“去车上,把我给老赵准备的烟酒拿来。”   杨志远还真不知道将军这次带来了烟酒。这边一卷烟一抽完,警卫员就把烟酒拿过来了,酒是茅台,烟是云烟。赵长生瞟了一眼,笑,说:“好东西?”   陈明达点头,说:“好东西。”   赵长生也没客气,指挥赵前线,说收好。   这一收麻烦了,敢情不止陈明达给赵长生带了烟酒,都知道赵长生好这一口,今天上边城小县来的老兵们,包括潘兆维,都给老人带来的各地的烟酒。赵前线哪里拿得下,一时地上各地烟酒荟萃,琳琅满目。也有老兵来自农村,生活并不富裕,带来的烟酒并不名贵,但在这一刻,杨志远知道,烟和酒的价格都只是一个简单的数字,那些身蕴在价格背后的情谊,却是根本无法用价格和价值去衡量的,因为经历战争,生死相依的情谊,无价。   赵前线一时拿不下这么多的烟酒,怎么办?办法其实简单,陈明达发话,说:“来几个人,同志们把这些烟酒搬到车上去,由小赵带路,直接送到老赵家里去。”   赵长生一个人守在陵园,家不在县城,在县郊,有些远。陈明达不管,说:“先去,把东西送到,回来再吃饭。”   潘兆维自告奋勇,带着胡总几个,和赵前线上车走了。   陈明达问:“怎么样,工资的问题现在可有保障?”   赵长生说:“好多了。”   陈明达说:“妈的,一百来块,这点工资还要我出面才有保障,这算怎么个事情。”   赵长生叹气说:“还不是因为县里穷么?”   陈明达骂,说:“狗屁,县里再怎么穷,也不会在乎你这一百多块,少吃一顿饭不就够了,归根究底,还是因为现在的人都不再在意那段历史了。”   赵长生对此自然深有体会,他吸了口烟,说:“这倒也是,战争刚结束那几年,逢年过节、明清十五,都有领导去祭拜,有学生去敬献花圈,现在是连清明这样重要的日子都少有人去了。”   陈明达对此也是有心无力,只能仰天长叹,说:“是不是我们太容易健忘了?”   赵长生说:“老陈,别人要忘,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要我们自己不忘就成了。你不是一有机会就到陵园来么,这十几年,你可没少来。”   陈明达说:“我哪敢忘啊,也不能忘啊。”   陈明达用手指了一圈身边的部属,说:“我想这里的每一个人谁都不会忘记这段历史,只怕做梦都想。只是再过些年,我们这些老家伙都死了,今后的子孙还会不会记得这段历史就很难说了。”   赵长生拍了拍陈明达的手。   陈明达说:“现在的社会只注重经济建设,忽略了精神文明建设,搞得这个社会的人们开口闭口只言钱,现如今经济是发展了,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反而不及当初那般单纯和朴素了。我记得当年曾经问你跟着我们打仗怕不怕?你的回答是‘你们当兵的不怕,我们就不怕。再说了精忠报国,真要战死沙场,这也是一份荣耀,没什么好怕的。’多么朴素的回答啊。”   赵长生说:“我赵姓原籍山东青州府益都县人,于宋朝皇估年间,随襄狄青开辟边陲而来,自古我们赵家人就知道精忠报国的道理。祖宗遗训不敢忘啊。”   杨志远心说,谁能说祖先遗下的东西都是封建糟粕,祖先的那些道德精髓,不止杨家人、赵家人,它已经深入到普通民众的血脉,倒是某些人一旦身居高位,每天纸醉金迷,不知不觉中忘祖忘宗了。   赵长生说:“老陈,算了,这些东西越说越伤心,咱不说这些了。”   陈明达说:“好,说别的,你的右脚怎么样?我看你现在反而越来越利落了。”   赵长生挽起裤脚,杨志远的心顿时又如电击了一般,一阵震颤,只见赵长生老人的右脚自膝盖处都已经截肢了,膝盖以下装的原来是假肢。赵长生老人拍了拍假肢,说:“你看,这不挺好,习惯了就好,行动也很方便,用不着轮椅了。”   赵长生老人的右腿也是在谅山一战中失去的。谅山、三青洞一役,陈明达部损伤惨重,赵长生他们的支前担架队及时跟进,抢救伤员。赵长生老人在第五次上山的时候,被埋在路边的一颗地雷炸伤。陈明达成了师长后,特意把赵长生接到北京,给赵长生装了假肢。杨志远心想,相对于赵长生、陈明达他们这上一辈人,作为后人的他们远离战火,是何其的幸运。   此时华灯初上,到了就餐时间,陈明达扶起赵长生老人,说:“老赵,走,上食堂吃饭去。”   赵长生说:“潘副排长他们还没回呢。”   陈明达说:“照算也快回了,先上食堂等去。”   杨志远赶忙上前,说爸,我来吧。代替陈明达搀扶老人。陈明达笑了笑,随了杨志远。   陈明达一指招待所,说:“志远,想当年这里可是个中转站,这个小城那时候也就八九万人,可我们一个军的部队就是五六万,人声鼎沸,坦克轰鸣。别提有多壮观。”   杨志远说:“千军万马、红旗招展的大气情景,可以想象得到。”   赵长生说:“那时这个小县城,到处都是绿军装,我这辈子再也没有见过那么壮观的景象了。”   陈明达站在院中,沉默了好一阵,说:“可是当年许多出征的将士,许多都长眠在这片土地上,再也无法回到故乡了。”   杨志远的脑海里顿时响起战国时荆轲刺秦时高唱《易水歌》的豪迈: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呼气兮成白虹。   中华民族自古就不少这种勇于慷慨赴死英雄主义的志士。应该说,男人的天性里都有着这种舍生取义的血性,杨志远就无数次想象过自己身背行囊,挥别故土,杀赴疆场的情形。杨志远甚至想过哪怕是自己血染沙场草席裹尸,也是无怨无悔,毫无怨言。   杨志远说:“爸,其实我真希望自己早生十几二十年,那么我也可以像你们一样,背着背包,为国征战沙场,哪怕是牺牲,也是无怨无悔。”   陈明达拍了拍杨志远的肩说:“是啊,当年的我们写血书,主动请缨,满腔热血,何曾有过一丝的后悔。我们这些老兵哪一个不是争着抢着才有机会上了战场。师里争,团里抢,到了连排,也是你争我抢,什么时候退缩过。”   赵长生说:“别说老陈他们了,就是我们民兵连、担架队,哪一个不是找领导软磨硬泡,才让你上去。我在家时是民兵连的排长,轮到我,就剩下一个担架队的队长可以干了,当时也不管那么多了,管什么队长不队长的,能上战场就成。”   杨志远说:“要是我早生十几年,能成为爸麾下的一兵那就好了。”   陈明达笑了笑,说:“真是个傻孩子。我们的牺牲,还不是为了你们的幸福,有我们这一代付出牺牲就行了,用不着你,你还是做我的女婿好。”   走到食堂门口,杨志远听到车响,知道潘兆维胡总他们回来了。陈明达和赵长生都停住了脚步,等潘兆维赶上来。   安茗挽着安小萍挽着手,站在不远处和母亲窃窃私语。陈明达看了她们一眼,然后说,志远,我到边陲小城来的目的,我不说,你也能明白几分。   杨志远点头,说:“我明白。陈明达说,晚饭后,你和安茗到我的房间来,我有事情和你们谈,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陈明达要和他们谈什么,杨志远该如何做好准备,陈明达都没说,杨志远已经有所感觉了,但是他并没有发问,杨志远点头,说:“好。”   杨志远知道,陈明达如是说,此事只怕还真如自己料想的那样,只怕小不了。此时潘兆维他们归队,潘兆维说:“报告副团长,任务圆满完成。”   陈明达一挥手,说:“归队,进食堂吃饭。”   赵长生笑,说:“看来我这一年是不用再买烟酒咯。”   陈明达笑,说:“酒你留着慢慢喝,烟你可别舍不得抽,实在舍不得你就换成日用品得了,千万别又霉坏了。”   陈明达说‘又’,是有典故,当年陈明达送了赵长生一条香烟,赵长生舍不得抽,在家里藏了一年,亚热带丛林多雨潮湿,等到赵长生拿出烟来抽,全部都长出了白毛,只能扔掉,害得赵长生心疼了许久。   赵长生笑,点头,说:“中。” 第25章 心如电击(3)   故事是在县委招待所里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客房里说的。   因为是有家事要说,陈明达这次没有让王秘书跟进来。杨志远拿起房间里的暖水壶给陈明达和安小萍沏好茶,放到陈明达和安小萍中间的茶几上,陈明达等杨志远忙完这一切。指了指床,说志远你坐。   房间陈设简陋,一张圆形茶几,两张单人沙发,安茗只能坐在床沿边。杨志远走到安茗的身边紧挨着安茗坐下。气氛明显紧张,安茗从来就没有见父母如此慎重其事过,她隐隐约约感觉有事,此时,陈明达看了安茗一眼,又看了安小萍一眼,几次张嘴,欲言又止,拿起茶杯一个劲地喝茶,一副想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的神情,陈明达做事一贯雷厉风行,想说就说,想做就做,安茗什么时候见父亲如此迟疑过,安茗是新闻记者,本来就具有敏锐的观察力,她先前之所以没去多想其他,是因为她这些天正沉浸在新婚的快乐之中,不疑有他。现在安茗一看陈明达迟疑不决的表情,心里顿时有了感觉,觉得父亲今天所说之事肯定和自己有着莫大的关系。尽管安茗的心里有着一丝小小的不安,但她的性情和陈明达有几多相似。   安茗说:“爸,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有什么事情您就说,有爸妈和志远在我的身边,我相信自己承受得住。”   陈明达点点头,说:“丫头,好,不愧是我陈明达的女儿,那好,我现在就说个小故事给你和志远听。”   安茗知道父亲将要说的这个故事肯定和自己有关,安茗看了杨志远一眼,杨志远伸出手,把手扣在安茗的手上,安茗反转手心,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杨志远的手。   这是一个听着让人揪心和感伤的故事,尽管陈明达尽量把故事说得平缓,但杨志远越听越心惊,原来岳父的故事竟然事关安茗的身世,杨志远尽管原来有所警觉,但今日一旦确认,他还是感到难以置信,平日对安茗疼爱有加的岳父、视安茗如己出的岳母,竟然不是安茗的亲生父母。   将军的故事是这样的:   在那场1979年2月17日开始至1979年3月16日结束的自卫反击战结束后的某一天,一名在战场上受伤的军官伤愈后,没有立即归队,而是特意请假,绕道沿海某省去看望为救他而牺牲的战友的家人。战友的家在沿海的一个小渔村,此类渔村地处偏远,军官乘火车转汽车,然后再走了一天的山路,这才找到了战友的家。渔村的人们世代都是渔民,在海上以捕鱼为生,生活贫瘠,房子多有石头堆砌,低矮防风。战友的父母亲早年在一次出海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战友一牺牲,家里就剩下了妻子拖儿带女。渔民的生活本来就很艰苦,而失去男人的家庭就愈发艰难。对于丈夫因救军官而牺牲,战友的妻子没有一丝的怨言,说死对于我们渔民来说再正常不过,何况我的丈夫是一名军人为国家而死,也算是死得值当。战场之中,作为战友,不都是你救我,我救你的吗。战友的妻子别无所求,只请求军官在回去的时候,把四岁的小女儿方芳带走。军官对此表示理解,渔村生活疾苦,失去丈夫的家庭根本难以为继,而且此地重男轻女的思想严重,战友的妻子还年轻,三十不到,真要改嫁,带着一男一女,很难让人接受。于是军官在离开渔村时,答应了战友妻子的请求,带走了小女孩,这些年,军官一直尽心尽力地呵护战友的女儿,让方芳接受良好的教育,不容方芳受到一丝的伤害,还好方芳乖巧懂事上进,终于得以学业有成,长大成家,让军官备感欣慰,觉得自己没有有违战友家人的信赖。   安茗早就有所感觉,泪眼蒙蒙。她见父亲停了下来,哽咽着问:“爸爸,这个军官是不是您,这个小女孩是不是我?”   陈明达说:“是。”   安茗靠在杨志远的肩上轻轻的抽泣。在安茗的记忆里,作为军人的父亲,对自己从来都是有求必应;自己和哥哥陈骞吵架,不管是对还是错,受惩罚的永远都是陈骞,正是因为有了父母的宠爱,自己在陈骞面前从来都是有恃无恐;小时候,哪怕是父亲下基层连队,但只要是自己吵着要去,父亲都会妥协,乖乖地同意带着自己下连队。在军队大院里,谁都知道她安茗就是他陈明达的掌上明珠,大院里孩子惹谁都可以,就是不敢惹她安茗,一旦她安茗吃了亏,作为父亲的陈明达就会亲自找上门去,讨说法,霸蛮至极,护安茗的短出名。反倒是陈骞,在外面与人打架吃了亏,回家哭哭啼啼的,父亲不但不会帮他,反而会挨一顿臭骂,说他一个男子汉,屁大的事情只知道哭,哪像我陈明达的儿子,去,站墙角面壁思过去。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其实并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所以作为父亲的陈明达爸爸才会小心翼翼地呵护自己,作为母亲的安小萍妈妈才会把自己痛在心里,而陈骞才会处处地让着自己。   陈明达站起身,走了过来,抚摸着安茗的头,说:“丫头,不哭,坚强点。我和你妈一直都在犹豫要不要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但你现在和志远都结婚了,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家庭,我们商量来商量去,觉得我们不应该如此自私,还是应该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   安茗扑到陈明达的怀里,说:“爸,难怪,从小到大,您那么的宠爱我,原来就因为我不是您的亲生女儿。”   陈明达拥着安茗,说:“傻孩子,在我和你妈妈的心里,你就是我们的亲生女儿。甚至于比亲生女儿还要亲。你以前是我女儿,你现在是我女儿,你今后还是我的宝贝女儿,不会有什么变化。”   安小萍在一旁抹着眼泪,说:“孩子,你爸说的对。这一辈子,你就是我们的女儿,不会有什么改变,你现在唯一不同的就是比以前多了一个妈妈和哥哥而已。”   陈明达说:“丫头,你的亲生父亲就是我的老战友方明,你原来的名字叫方芳,之所以改名安茗,既有请老战友方明放心安心之意,也有纪念之意。这一次之所以带你和志远到边城来,就是想让你和志远到你亲爹老方的墓前去拜一拜,告诉老方,同时也让老方看看,他的女儿长大成人了,结婚了,都有自己的家庭了。”   陈明达说:“丫头,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你亲妈叫王秀梅,你还有一个亲哥哥叫方伟勋。我头几年和你家里人还有联系,后来我再写信去,就查无此人了,我找人打听了一下,你妈带着你哥哥改嫁到外县了。”   陈明达把一张纸条递给了安茗,说:“这是你妈原来的住址和现在的地址,你有时间可以去见见他们。”   安小萍抱着安茗,说:“孩子,你千万不要记恨你的亲妈,千万不要以为她不要你了,也不要埋怨她的改嫁,在那样的一个小渔村,一个妇道人家,要同时把两个未成年的孩子带大,几乎没可能,你亲妈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安茗泣不成声。   第二天一早,六台中巴在赵长生的带领下,来到了边城的烈士陵园。   青山有幸埋忠骨,此烈士陵园背靠青葱翠绿的石山,面向平川,有小溪于山脚潺潺流过,依山傍水,风水不错。拾梯而上。一排排长卧形烈士墓穴整齐有序地排列于山岚之间。   陈明达和潘兆维抬着一个花篮,另外两位配少将军衔的将军抬着另一个花篮,他们迈着整齐的步法,向陵园前的纪念碑敬献了花篮。老兵们面向整个陵园面向陵园里一千多名牺牲的烈士,静默了三分钟。   烈士的墓穴为水泥堆砌的长方半圆拱形,每位烈士的墓穴前都立有一块黑色的花岗石牌,上面刻着烈士的生辰和牺牲的年月,烈士的生辰各不相同,但牺牲的时间都几乎一致,都是1979年2月和3月这两个时段。   一营三连牺牲战友的墓地在山坡的中段。方明的墓地居首,其他将士的墓地一字排开。陈明达把手里的鲜花放在方明的墓前,点燃了三根烟,插在墓碑前,然后把一瓶茅台绕墓穴倒了一圈。   陈明达说:“老战友,我陈明达今天来看你了,一眨眼又有几年没来看你了,别怨老陈,自从到了北京,事情多了,有时候还真是身不由己,脱不开身。今天,我把你的女儿和女婿都带来了,让你看看,女儿都这么大了,我们后继有人,你放心好了。”   陈明达招招手,说:“方芳、志远,来给你爸爸磕个头,让他也看看你们。”   杨志远和安茗双双在烈士的墓前跪了下来。安茗叫了一声:“爸!我和志远来看你了。”   方明烈士的墓牌清晰地刻着:方明:1947.05.25——1979.02.26,战斗英雄。   方明爸爸牺牲的时候还不到32岁。方明军校毕业,是那个小渔村第一个考出去的大学生,杨志远心想如果没有那场战争,方明爸爸会不会也和陈明达爸爸一样,成为一名威名赫赫的将军。杨志远的心一阵阵地抽搐,眼睛一片湿意。而安茗早就伏在方明爸爸的墓上哭得梨花带雨。   老兵们在三连战友的墓地前,三三两两,席地而坐,喃喃自语,一时间,三连这一排的墓地,香烟渺渺,酒香阵阵。   三排长的墓穴紧挨着方明,潘兆维靠在三排长的墓上,抽着烟,红着眼,说:“排长,我又来看你了。老伙计,我现在一想起你们就怎么也睡不着。烟瘾是越来越大了,现在和你只怕有的一比啦。”   杨志远顿时明白,原来那天在机场通往市中心的中巴车上潘兆维说的那个‘他们’竟然是这些长眠在此的战友。   这一刻,山河为之动容,天地为之失色。   陈明达带着杨志远顺着墓地一个个地祭拜。   陈明达一一介绍,说:“这个是小广东,这个小四川,这个是小山东——”   杨志远发现陈明达爸爸之所以叫他们小广东小四川是因为他们牺牲的时候都不到十九岁,他们青春的生命从此定格在1979.02.26这个让他们的亲人和战友永生难忘的日子。   陈明达一个个地介绍,对于自己的战友牺牲的场景,将军一个个都记忆犹新:“小广东是打三青洞的时候,被手雷炸伤了,这个小战士愣是咬着牙,抱着炸药包和敌人同归于尽,小广东因此被中央军委授予‘战斗英雄’的光荣称号,荣获‘战斗英雄’这个称号的我们连也就老方和小广东了,烈士的遗体当时我们什么都没找到,这个墓穴里埋葬的是小广东的衣冢;小四川是被敌人的冷枪打中的;这个小王扔手榴弹厉害得很,他扔出去的手榴弹基本上不会掉到地上才爆炸,一般都会飞到60米以外在落地前爆炸,就是他用手榴弹打掉了敌人的好几挺机枪,是一等功臣。这个小李,是湖南人,刚上战场的时候怕得要命,没几天就成了拼命三郎了,敢打敢冲,是二等功臣。还有这个小赵,他是长生的侄儿,也是担架队的,为了保护受伤的战士,自己献出了年轻的生命。还有这个杜晓晓,是个护士,长得很漂亮,那时有很多战士喜欢她,他爸爸还是我们师的师长,她是在抢救伤员的时候牺牲的。这丫头啊,最喜欢到山上去采花了。”   杜晓晓同样还只19岁,杨志远看到杜晓晓的墓前,摆满了老兵们带来的鲜花,其中还有好几朵红玫瑰,红艳艳的,特别醒目。另外还有些山野中的野花,想来是赵长生老人知道杜晓晓喜欢花,特意为她采摘的吧。   陈明达带着杨志远走了一圈,每一个牺牲的将士的背后都有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悲壮故事,他们都很年轻,陈明达每说出一个名字,杨志远的眼前就浮起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和一个个舍身忘我的画面,他们或抱着炸药包,或是端着冲锋枪,对着杨志远微微一笑,然后跃出战壕,冲向敌人的阵地,慷慨捐躯。   陈明达带着杨志远走了一圈,然后看着这群山之中的烈士墓,说:“志远,我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军人并不怕流血牺牲,我相信长眠在这里的每一位烈士对于自己的付出都是无怨无悔的。”   陈明达叹了口气,说:“可作为一名将军,面对这些战友,说实话,我是有愧的。志远,你知道安茗的父亲牺牲后,国家当时就给了安茗的母亲王秀梅的抚恤金是多少吗?”   杨志远不知道,摇头,问:“多少?”   陈明达悲催地伸出四个手指,说:“400元。”   杨志远还真是没想到烈士的抚恤金竟然如此之低,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陈明达说:“国家也就是把方家定为军烈属,据我所知以后没有任何补助了。要不然,安茗的母亲也不会请求我抚养安茗,她是真的走投无路了。不止是方家,我们的许多战友牺牲后都是如此的遭遇,这些年我身居高位后,曾经为此大声疾呼过,可有些事情还是无可奈何,有心无力,国家有国家的困难。”   杨志远说:“再苦再难,我们都不应该让烈士流血,让烈士的家人流泪。说到底,还是我们的抚恤制度还很不健全。”   陈明达看了杨志远一眼,说:“这些年,我利用自己的职权为困难的军烈属解决了不少的问题,可一个人的能力往往有限,解决了这家的问题,解决不了那家的问题,我尽我所能帮助牺牲的战友家属,可那些我不认识的牺牲的战友的家属,还有多少人需要帮助。且不说远了,就这个陵园里牺牲的一千多名战友,他们家人所面临的困难,我陈明达就不可能都为之解决。每每想到这些,我陈明达倍感愧疚。”   陈明达说:“就拿小山东的母亲来说,小山东牺牲10年后,他的母亲才第一次来到儿子墓前祭扫,为什么,就因为她没有探望儿子的盘缠。他母亲那次之所以成行,还是因为我知道情况后,特意安排她和我一同前来的。我曾经问过这位来自沂蒙山老区的英雄妈妈,后不后悔把小山东送到战场。小山东的母亲直摇头,说不后悔,国家有需要,我们沂蒙山人还是高高兴兴敲锣打鼓地送儿上战场。她越是如此,我陈明达越是惭愧。志远,我欠他们的。”   杨志远一时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毕竟岳父所说的这些,必须由国家统一建立健全一套完整的长效抚恤机制才行,岳父作为将军,尚且无能为力,他杨志远还能做什么。杨志远只能说:“爸爸,我相信今后国家的经济发展了,这些迟早会纳入国家战略的范畴。”   陈明达说:“我希望这一天尽快来到。这就得靠你们这一代人多加努力了。”   杨志远说:“我一定会努力的。”   陈明达说:“志远,你入仕途也好,你经商也罢,我都不反对,今天之所以跟你说这些,是希望你记住,你是我陈明达的女婿,我希望你今后在从政的路上,记得多为贫苦善良的百姓做一些实事,从商就多为穷苦乡亲做善事。你要时时刻刻记着这些长眠在这大山之中的烈士,心有他们,心有百姓。”   杨志远点头,说:“我一定记住岳父的话。”   陈明达拍了拍杨志远的肩膀,说:“志远,好好干,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你不会让我失望。”   陈明达又说了一件非同寻常的事情。   陈明达说:“你是我女婿,你记住,将来我死了,就把我埋在这里,和战友们作伴。如果我不够资格,就把我的骨灰撒在树下也行,此为遗嘱也好,命令也好,你都务必予以执行。”   杨志远一鼎,这事情他还真做不了主。按岳父现在的职务,他逝世后是要进八宝山革命公墓的。他要葬在这里,只怕还得请示上级才行。   陈明达说:“该走的程序我自然会走,但你作为我的女婿,在我百年后必须按照我所说的执行。”   杨志远不得不点头,说:“是。” 第26章 寻根之旅(1)   杨志远、安茗和陈明达、安小萍是在邻省机场分的手。杨志远和安茗飞往沿海,陈明达和安小萍飞北京。   一营三连的老兵很多来自贵州、四川、湖南一带,坐火车比飞机方便。胡总尽管在贵阳,但因为可以和战友同行,他也决定坐火车离开,他特意提前和杨志远告别。昨天傍晚六台车回到了省军区招待所,大家在省军区招待所吃完晚饭,一大半的老兵向自己的陈副团长敬礼,踏上归途。   都知道这一别,再见面就不知道是今昔何年,也不知是谁开口唱起了《送战友》这首歌,一时间车上车下齐唱:   “送战友,踏征程   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驼铃声   路漫漫,雾茫茫   革命生涯常分手,一样分别两样情   战友啊战友,亲爱的弟兄   当心夜半北风寒,一路多保重——”   陈明达站在车下,向车上的战友敬礼,一直目送着运送战友的中巴车离开,陈明达的手还是迟迟不愿放下。相见总是让人快慰,分离总是让人感伤,那一刻的将军,看着战友们离去,心里同样是空荡荡的,说不出的寂寞。   对于是否去沿海去见生母和亲哥,安茗是既想又怕,那一夜,安茗在床上都是辗转反侧。杨志远还能不懂安茗的心思,他一大早就让潘兆维副司令帮忙退掉了两张回本省的机票,改飞沿海。陈明达爸爸对此很是赞同,说志远,你做的对,落叶都需归根,何况是人,安茗是该回故土去看看了。   陈明达军务繁忙,此次能抽出时间本省、邻省的这么走上一大圈,实属不易,他和安小萍自然是直飞北京,一家人于是在机场候机室分手。   杨志远和安茗乘坐的飞机先行出发,安茗扑在安小萍的怀里久久不愿离开,俩人的眼睛都是红润的。女人以女人的方式分别,男人有男人的方式,杨志远向陈明达道别,说:“爸,我们走了。”   陈明达笑了笑,说:“志远,从今天开始,我就把安茗真正交给你了,你帮我好好照顾她,夫妻之间有什么事情,你就让着她一点。”   杨志远点头,说:“爸,我会的。”   陈明达说:“有空就回北京来看看。”   杨志远说:“这是自然的。”   陈明达拍了拍杨志远的肩膀,说:“你看这候机区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走吧,这母女俩,你要不说走,她们岂会舍得分开。”   杨志远一想也是,和王秘书握手告别,说再见。提起行李朝里走去,安茗这才一步三回头地通过验票口,上了机场的接送车。   一营三连的官兵,多为湖南、贵州、四川子弟,其他地方的人相对较少。这次随陈明达远赴边城小县去祭扫战友的68人中,并无沿海籍贯的战友。杨志远考虑到沿海人生地不熟,他和安茗到了沿海肯定是一抹黑,不方便,杨志远为节省时间,思来想去,在机票订好后,还是给蒋海燕打了个电话。   通普高速开工后没多久,马少强东窗事发,蒋海燕因为给姜慧送《百鸟朝凤》的事情受到了一丝牵连,通普高速开工,高速公路服务区的事情自然需要及时跟进,蒋海燕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和省高速公路建设开发总公司和乔治的资方代表衔接。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原来有马少强这层关系,蒋海燕在本省经营得风生水起,可马少强一出事,交通线几乎全军覆没,蒋海燕在本省就变得举步艰难。她所在的财团,在本省经营多年,投入不小,自然不能说撤就撤。杨志远是周至诚的秘书,位不高权很重,在杨家坳和她蒋海燕就多有联系,杨家坳土特产产品展示馆也是建在她蒋海燕经营的服务区里,杨志远这一层关系,蒋海燕不可不想到。   杨志远和蒋海燕交往已久,对蒋海燕还是几多了解,其人虽为女性,但行事风风火火,果断,能力更胜某些男人一筹。其人并不坏,但杨志远对其的手段确实不敢苟同。现在商界有股不正之风,任何事情都喜欢用钱开道,钱权结合,寻求财富增值最大化。蒋海燕在商界摸爬滚打这么些年,自然对此得心应手。杨志远在杨家坳的时候就和蒋海燕有过这方面的探讨,杨志远认为作为商人,首先讲究的就是遵纪守法,正直正道,生意方可长久。蒋海燕却是不以为然,笑杨志远太迂腐,说商人无非就是让资本最大利益化,人家要,我就给,各取所需,互为交换。当时谁都说服不了谁,只能暂且罢战,各自按其风格行事。杨志远后来离开杨家坳到了省长身边,和蒋海燕还是有些联系,大家偶尔见个面,吃顿饭,叙叙旧。马少强当时还不曾出事,蒋海燕自然不需杨志远帮忙,只吃饭叙旧,倒也相交甚欢。   蒋海燕还能不知道杨志远的性格,找杨志远办事,自然不敢使那种送《百鸟朝凤》的俗招,她知道杨志远重情,她就叙情。蒋海燕原来跟省交通厅签的诸多合同,虽然有商业贿赂的因素,但也不能说双方所签的合同形同废纸,毕竟像高速公路服务区此类合作项目,它都有时效性和延续性,还是有法律效应,不能说废就废。   既然不违反原则,该帮的杨志远还是得帮,杨志远对蒋海燕的唯一要求就是,在本省从商不能再搞又拉又拢又送这一套,不然最终只能是害人害己。杨志远给交通厅和乔治打了两个电话,问题得以迎刃而解,蒋海燕该补签的合同补签,该补交的款项全额补交,虽然蒋海燕的财团有些损失,但总的来说,利大于弊。   杨志远今天一早给蒋海燕打电话,蒋海燕一听杨志远要到沿海,自是打心眼里高兴,说:“志远,你什么时候到,我来接你。”   杨志远说:“你就算了,找个司机带路就成。”   蒋海燕说:“那哪成,说出去,我蒋海燕在商界也不用混了。”   杨志远一到沿海省城机场,一出抵达大厅,就看见蒋海燕笑容可掬地站在出口。大家热情握手,杨志远把安茗做了介绍,蒋海燕一听杨志远介绍安茗是他的妻子,顿时哇哇直叫,说:“志远,这也太不够意思了,结婚了也不告诉我,怎么?怕我蒋海燕送不起贺礼。”   杨志远笑,说:“谁不知道你蒋总的礼重,我就怕你一出手又是什么《百鸟朝凤》。”   蒋海燕呵呵一笑,说:“结婚这种事情,送《百鸟朝凤》不应景。”   杨志远笑,说:“那送什么?”   蒋海燕笑,说:“要送自然是《龙凤吉祥》了。”   杨志远哈哈一笑,说:“敢情蒋总还知道旧瓶装新酒。”   安茗不知道这其中的典故,问杨志远《百鸟朝凤》是何物,《龙凤吉祥》又是什么东西。杨志远笑,说:“蒋总的《百鸟朝凤》那可了不得,湘绣,不用丝线,用金丝,‘腐’你没商量。”   安茗一听,笑,说:“蒋总,此等利器,你还是送别人得了,我家可受不起。你真要是送我们这么个东西,挂哪?见不得光的东西,用金丝绣的又能怎么样?藏在家里,好像没那必要。”   杨志远直竖大拇指,说:“老婆,你这话太对了,精辟。蒋总,你真要送什么《百鸟朝凤》《龙凤吉祥》,给我们家安茗做抹布,擦桌子,我想我们家安茗还嫌太硬,我看蒋总还不如送一卷手纸实在,大家憋急了的时候,手纸可就比金丝湘绣实用多了。”   蒋海燕直笑,说:“志远,少肉麻了,开口闭口‘我们家’的。我真是奇了怪了,你这是从哪找来这么一位既漂亮又贤惠的贤内助。不得了,了不得。”   大家说说笑笑,此时已经到了机场停车坪。杨志远心想,安茗是陈明达的女儿,蒋海燕在本省经营这么久了,她会不知道,只怕未必。到底是财团,有钱,蒋海燕这次来接杨志远的是一辆奔驰雷霆9座车,司机打开门,蒋海燕知道杨志远此行不是来度蜜月,肯定有其他缘故,问:“志远,上哪?”   杨志远把陈明达给他的纸条交给蒋海燕,蒋海燕一看,说:“这两个县,属同一市辖。相隔不算太远,说吧,先上哪里?”   杨志远说:“两个地方同等重要,到哪都是一样,就看怎么顺路。”   蒋海燕于是一指其中的一个地址,杨志远一看是方明爸爸的老家。心想先去老家看看也好,让安茗先有一个适应的过程,免得猛一见生母,反而不知该如何是好。   杨志远说:“蒋总,借你的车和司机用用也就是了,你就不用陪了,大家自行其是如何?”   蒋海燕如何会肯,说:“怎么,嫌老姐我碍事?”   杨志远笑,说:“是有点。”   蒋海燕哈哈一笑,说:“就是嫌碍事也是碍定了。到了沿海,我说了算,由不得你。”   司机早把车开上了机场高速。沿海这些年发展迅猛,早就与当年陈明达到沿海时的情形不可同日而语,当年陈明达到安茗的老家坐汽车走山路,起码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此次杨志远他们却没费什么力气,全高速,四车道,杨志远他们只用了两个小时就到。杨志远不能不感叹,沿海的经济实力到底是比本省强,本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不过是贯通了两条高速公路,沿海的高速公路却已是四通八达,非常了得。   杨志远叹服,说:“什么时候,本省的经济能赶上沿海省就好了。”   蒋海燕笑,说:“志远,贵省的经济日新月异,发展势头迅猛。我相信用不了几年,肯定可以达到沿海现在的水准,但是要赶上沿海省,我看只怕还有些困难。”   杨志远笑,说:“蒋总这话倒也属实,本省在发展,沿海同样也在发展,但该追的还是得追,该赶的同样得赶,你追我赶,才有奔头。”   下了高速,拐上一条省道,省道虽然不及高速,但也是一条笔直的康庄大道。乡野之中也是如此,水泥沥青路,四通八达。当杨志远感到大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之时,安茗的老家也就到了。   还是那个小渔村,但与将军的讲述,早就不相庭径了。一条笔直的大街从山上直达渔村的小码头,大街的两旁是清一色的依山势而建的小楼房。   所谓近乡情怯,安茗一踏上故土,看着眼前的场景,脑海中使劲地搜索,看自己是不是可以找到一丝儿时的记忆,可时光荏苒,年幼时零星的记忆早就被时光消磨得一干二净,安茗的记忆还是一片空白。   安茗站在街口,茫然不知所从。杨志远看了安茗一眼,安茗布衣牛仔,海边的风吹拂着安茗的发,碎碎的,有些凌乱。杨志远看着此时茫然若失的妻子,有些小心疼。他伸出手来,轻轻地握住安茗的手,说:“安茗,走,我们找个人问问吧。”   安茗点点头,顺从地跟在杨志远的身边。仨人朝街边人家走去。杨志远他们站在街口驻足观望良久,早就引起了乡亲的注意,三人往海边走,马上就有一个村干部模样的人走过来盘问。杨志远问:“请问你有没有听说过方明、王秀梅的名字?”   村干部困惑,说:“方明?王秀梅?我们村的?没有听说过!”   杨志远一想,此人三十岁左右,尚属年轻,对于那段历史只怕知之不多。杨志远说:“那么这个渔村姓方的人多不多?”   村干部说:“我们这个村百分之八十都姓方,方姓在村里是大姓,我就姓方。”   杨志远心想既然如此,安茗的老家在这肯定错不了。杨志远问:“那你有没有听说十几年前,这里曾经有过一名参加自卫反击牺牲的烈士。”   这等事情,村干部倒是有些印象,点头,说:“是有过这么一个事情,但具体的情况我并不清楚,得问问村里的老人才行。”   杨志远说,“那能不能麻烦你带个路?”   村干部说,“你们是——”   杨志远说,“我们是方明烈士的后人,特意来老家拜望一下。”   村干部一听,既然都是方家人,保不定还是亲戚,顿时很是热情。立马带着杨志远三人去找村中的老人询问。安茗什么都没说,任由杨志远作主,只是紧跟在杨志远的身边。蒋海燕其实并不知道杨志远和安茗到这个小渔村来是为了何事。现在一听,敢情杨志远他们到渔村来是怀旧是寻根。杨志远与沿海没有一丝渊源,蒋海燕知道的清清楚楚,唯一的可能就是安茗了,可安茗姓安,也不姓方,蒋海燕一时还真没看明白。   听说这两个举止彬彬有礼的年轻人,是方家后人,村里老人全都围了上来。沿海多方言,老人说的就是地方方言,杨志远和安茗听不懂老人们的话,老人家同样对普通话一知半解。蒋海燕和村干部就当起了双方的临时翻译。听说杨志远他们打听的人是方明烈士,老人们都点头,说知道,当年打越南牺牲的。再一听杨志远和安茗是方明的后人,老人们都摇头,说不像。   海边之人日晒雨淋,长年跟大海打交道,皮肤都比较黑,个头也不高,哪像杨志远和安茗,一个玉树临风,一个明媚动人,哪里有一丝村中人的影子。老人们问:“你们是方明家的小子还是闺女?”杨志远说:“这是方芳,我是方芳的丈夫。”   老人们一听名字对得上号,知道杨志远他们八成是真。马上有方家人跑去喊来一老人,来人为方明爸爸的大哥,方明爸爸为方家老三,杨志远和安茗得叫其为大伯。   大伯年近七十,他看着安茗,说:“你真是老三家的闺女?”   安茗点头,说:“我是方芳,我四岁那年被方明爸爸的战友领养。”   这等事情属于私密,外人不可能知道,安茗这么一说,大伯自是信了。   大伯注视着安茗,越看越像自家老三,顿时老泪纵横,说:“闺女,你可千万别怨我们老方家,那时的日子都苦,养不活啊,要是现在,说什么都不会把你送给人家。”   安茗说:“大伯,我谁都不怨,我现在就想看看方明爸爸住过的老屋,老屋还在吗?”   大伯说:“在。”   大伯在前带路,杨志远他们仨人跟着其后。走过码头,离海更近,远处一排排的网箱从海滩向海中延伸。杨志远一看就知道,此类网箱以箱养扇贝类海产品为主,这么看来,这个小渔村的发家与箱养有着莫大的关系,如果说杨家坳的成功有他杨志远的因素在里面,那么看到眼前的场景,杨志远明白农村发家致富的根本原因还在于要给一村一县之农业经济找对路子。   老屋在这条新街的下方,下方因为离海更近,如今已经荒废了。石头堆砌的房子,许多都已经败落了。方明爸爸的老宅在一个小山坡上,房子还在,虽然经历这么些年海风的吹打,保存的也还算完整。   杨志远陪着安茗屋里屋外地走了一圈。安茗走到屋前的一块大海石前,有些儿时依稀的记忆开始在脑海里显现。安茗坐在海石上,抱膝,下颚顶在膝盖上,目光望向不远处那片湛蓝的海。   海浪翻滚,打在悬崖上发出巨大的轰鸣声,空气中弥漫着海的气息。   大伯见此情景,说:“要不你们先在这里看看,我先去通知家里做饭,等下再来找你们。”   蒋海燕做的翻译,杨志远忙说:“大伯,您不用客气,我们坐会就走。”   大伯急了,说:“这怎么成,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着也得吃顿饭再走。”   杨志远一想也是,于情于理得在方家吃顿饭才是。他点点头,说:“好,大伯,那就麻烦您了。”   大伯说:“来的都是客,何况你们还是我们老方家人,客气个啥。”   大伯看了安茗一眼,见安茗坐在海石,早就已经忘我,大伯不想打扰安茗。大伯跟杨志远说:“那好,你好好陪着方芳,等会饭做好了,我再让人来叫你们。”杨志远点点头,大伯于是兴冲冲地走了。   杨志远和蒋海燕站在安茗的身边,静静地望着不远处蓝色的海面,谁都没有说话。 第26章 寻根之旅(2)   午饭是在大伯家吃的。此时杨志远才问清楚,安茗的大伯叫方远,二伯叫方亮。听说老三家被人收养的闺女回家寻根来了,方明爸爸这一根的直系亲属都赶来一见。农村人本就朴实,尽管沿海这一带重男轻女思想严重,但看到安茗,亲人们都很热情。这顿午饭,安茗的大伯家围了好几桌。就如同在杨家坳吃饭都是野菜野味一样,在海边吃饭,饭桌上自然是虾鱼蟹贝,倒也丰盛。   安茗自从踏上故土,就显得有些拘谨和不安,现在面对这么多从未见过面的亲人,安茗更是恍惚。这可以理解,换了谁都一样。杨志远代替安茗说话,说谢谢大伯,谢谢亲友们,我替方芳敬大家一杯。   大家举杯畅饮。大伯方远感叹,说:“方芳,一看你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你的养父养母对你肯定很好,你现在过得不错,肯定比在咱渔村好,我啊,为你高兴。”   二伯方亮也说:“当年秀梅要把你送人,你奶奶还有些舍不得,现在看来秀梅把你送给老三的战友,还真是送对了,当年可不比现在,渔村的日子苦巴苦巴的,你看看像你这么大的女娃,咱村有几个是上了学的。村里的女娃哪个不是会识几个字了,就不让上学了,在家织渔网,贴补家用,到了十七八岁,找个人家就把她嫁了。哪像你和小杨,自由恋爱,好。”   刚才大家互相介绍,并没有爷爷奶奶,安茗虽有预感,但见二伯提起,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说:“大伯、二伯,我爷爷奶奶呢,怎么没看到他们。”   大伯方远说:“他们早就过世了。”   二伯方亮说:“方芳,你妈你哥的情况你知道么?”   安茗摇摇头,说:“知道一点点,但是不多。”   二伯方亮说:“我们这渔村,重男轻女厉害,但你妈却是男女都一样,特别疼你,一到家就把你背在背上,根本就舍不得放手。娃儿,你妈把你送人后,好多次我们都看见她一个人背地里偷偷地抹眼泪,我们都知道你妈是舍不得你。可那时的渔村是真穷啊,我们渔民都是靠划着小舢板出海打点鱼换些钱勉强过日子。你妈也一样,老三邮回那十几块的津贴哪里够家里过日子,你妈和我们一起天晴就出海打渔,刮风下雨就到海边捞海草。即使这样,你妈每次上集镇把鱼换了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你买一毛钱那一分钱一颗的水果糖,因为你小时候最喜欢吃水果糖了,一含在嘴里就咯咯地笑。”   杨志远看见眼泪无声无息地从安茗脸上落了下来。杨志远伸出手,在桌下握紧安茗的手。   大伯方远也说:“娃儿,别怨你妈,你妈把你送人,真的是为了你好。你妈要不把你送人,你留在咱村,还不是打渔织网。你妈对得起我们老方家人,她给两老送了终,这才带着你哥哥改了嫁。秀梅命苦,她嫁到我们方家就没过个一天的好日子。”   安茗泪流满面,说:“我不怨。”   杨志远觉得自己带安茗走得这一趟寻根之旅,走对了,很有必要。尽管杨志远不知道,安茗在知道自己并不是陈明达爸爸和安小萍妈妈的亲生女儿后有过怎样的一种心路历程,但安茗的心里未必就没有一丝的阴影,就不会想‘自己是被自己的亲生母亲遗弃了,妈妈不要我了’这类的问题。这是一个心结,肯定会时时刻刻出现在安茗的脑海里,她近乡情怯,何尝不是因为自己被亲人遗弃而胆怯。   而从这一刻起,杨志远知道,妻子的心结解开了,因为她知道自己并不是被遗弃,而是因为爱才被放手。   饭后,杨志远陪同安茗上爷爷奶奶的坟前祭拜了一番。这一片都是方家墓地,依山望海,波澜壮阔,安茗按当地的习俗,烧了纸钱,在坟前虔诚跪拜。   蒋海燕对安茗的家世是知道的,早就知道安茗是陈明达将军的女儿。今天,她陪同杨志远和安茗一大半天,今天的所有之事,她都尽收眼里,她没想到安茗的身世竟然如此的曲折离奇,她身世的背后竟然还有着这么一个荡气回肠的感人故事:战友舍身相救,将军全心抚育战友后人,彼此都是情真意切,无怨无悔,肝胆相照,演绎着人间最真情的故事。   蒋海燕久历商场,见惯了巧取豪夺、尔虞我诈,她的心被这个真实的故事深深地刺了一下,她真没想到,在她的身边还会有如此真情的故事发生,蒋海燕想,看来生活中并不缺少真情,而是自己缺少了一颗去发现美和认知美的心。   从山上下来,杨志远和安茗向方家亲友告辞。地址早就交换过了,方家人诚心挽留,希望杨志远和安茗能在方家住上一晚。安茗心结已解,自然是思母心切,恨不得立即就飞到生母的身边,去见一见自己近二十年没有见过面的亲人。安茗说:“大伯、二伯,这次就不住了,下次吧,我现在很想去看看秀梅妈妈。”   方家亲人一听,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杨志远从包里掏出一万元,交给方家的两位伯伯,请他们帮忙把老宅修缮加固一下,两位老人推来推去,说什么都不愿意接受。安茗说:“大伯、二伯,这是我和志远做儿女的心意,这个钱,必须是我们出。老宅就是我们在渔村的根,有个念想在这里,我们就可以时不时地回来看看。”   大伯点头,说:“这倒也是。”   安茗笑了笑,杨志远发觉,自从踏上这片故土,安茗这是第一次有了笑意。安茗说:“大伯、二伯,我希望下次回渔村,我可以住进我家的老宅。”   两位老人应承,说:“这个自然。”   安茗挥手告别,说:“大伯、二伯以及各位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哥哥、姐姐,我走了,谢谢你们了。”   安茗牵着杨志远朝大家鞠了一躬。然后上车,挥泪而别。   在去邻县的高速公路上,蒋海燕接了一个电话。大概是对方问蒋海燕在哪里,蒋海燕说了县名。停了停,蒋海燕又看了一下窗外的路牌,说了一个地址。此地离邻县的出口,大概还有几十分钟的路程,双方约定在高速公路出口碰面。   蒋海燕接完这个电话以后,示意司机放慢车速,不急着赶路。杨志远在沿海认识的人不多,以为蒋海燕只不过是顺道见一个朋友,他没做他想,反正到了蒋海燕的地头,只能听之任之。   安茗把头靠在杨志远的肩膀上,此时的安茗自是睡不着,她靠着杨志远,侧眼看着车窗外的海岸线出神。   此高速沿海岸线修建,风景绮丽,大海一望无际,不时可见海潮追赶着击打着悬崖峭壁,然后冲起滔天巨浪,气势惊人,场面壮观。蒋海燕是沿海人,对此自是熟视无睹,杨志远是内地人,见多了山,这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海,无边无际,从心里感叹大自然的神奇和奥妙。   奔驰下了高速,缓缓靠边停下,杨志远一看,前方停有一车,挂本地市0号小号车牌。车旁站有一人,杨志远一看此人,顿时恍然大悟,敢情蒋海燕刚才在车上接听的那个电话,不是为她,而是为自己。尽管两年没见,但杨志远还是立马认出此人,此人是张顺涵,本省省委书记的秘书,两年前因为杨家坳土特产品馆一事,杨志远与其在北京饭店见过一面,印象深刻。   此时蒋海燕已经下车,杨志远一见,赶忙和安茗跟着跳下了车,朝张顺涵走去,大家于两车的中段相遇,握手。   张顺涵的手很是有力,说:“志远,你这也忒不够意思了,到了沿海,也不通知我一声,要不是蒋总告诉我,我们岂不错过了。”   杨志远笑,说:“到沿海来看看而已,知道你事情多,不敢打扰你。”   张顺涵说:“屁话,什么叫打扰,这两年来,我可是一天到晚等着你来打扰呢。你这叫打扰吗,这应该叫惊喜才对。”   杨志远一笑,转身把安茗介绍给张顺涵认识。张顺涵一听安茗是杨志远新婚的妻子,连连道贺,说恭喜恭喜。   蒋海燕接到杨志远的电话后,就打电话告诉了张顺涵,张顺涵同样只知杨志远到沿海,但杨志远到沿海是为了何事,当时蒋海燕不知道,张顺涵自然也是不知。张顺涵因为今天有两个会议要主持,因此跟蒋海燕约好会后联系,不管杨志远在哪,都会赶来一聚。   刚才张顺涵开完会,还以为杨志远在省城,出了会场就准备上省城去,到了高速路口,和蒋海燕一通话,没想到杨志远和蒋海燕竟然在本市境内,让其一万个没想到,两人估摸着蒋海燕会先到出口,于是张顺涵特意让蒋海燕放慢车速,让其先到,以便迎接杨志远,以示隆重。   张顺涵和蒋海燕刚才也就匆匆几句,有杨志远在旁,蒋海燕自然也不会细说上午的事情,张顺涵对杨志远到本省的目的自然还是一无所知。此时见杨志远带着新婚夫人,就笑,说:“志远,这一次到沿海,不会是来度蜜月的吧。”   杨志远笑,说:“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张顺涵笑,说:“哪有这么深奥。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能似是而非。”   杨志远一笑,自是不好多做解释。   张顺涵笑,说:“志远,到了我的地盘,听我的安排?”   杨志远笑,说:“张处,今天只怕不行,我们急着去见一人。”   张顺涵笑,说:“今天一定要见?很急?”   杨志远点头,说:“真不好意思,今天还真要去拜见此人,这事至关重要。”   张顺涵看了蒋海燕一眼,见蒋海燕在一旁使劲地点头,他呵呵一笑,说:“志远,敢情在本市还有亲戚,行,我们就一同去见见。”   杨志远说:“张处,你要有事,你先去忙你的,我明天来找你。”   张顺涵笑,说:“知道你今天要来,我两个会并成一个会,特意把该办的事情都办了,就为了挤出时间来一尽地主之谊。”   此话有些信息,杨志远自是听出来了,再一想那个0号车牌,更是有了感觉。杨志远见张顺涵执意随行,笑了笑,也就由了他。张顺涵的车是小车,要谈话,自然还是奔驰方便,张顺涵笑了笑,上了蒋海燕的奔驰雷霆。   就在他们上车之时,杨志远看到几辆小车依次调头,靠边而来,张顺涵扫了那几台车一眼,皱了皱眉头,但他很快若无其事,和杨志远有说有笑地上了车。张顺涵的表情稍纵即逝,但杨志远已是尽收眼里。杨志远跟周至诚这么久了,对官场之事,已是洞察秋毫,知道自己刚才的感觉没错。   奔驰车朝前驶去,刚才那几台车都不紧不慢地跟在车后。   杨志远笑,说:“张处,我现在还叫你‘张处’是不是已经不恰当了?”   张顺涵哈哈一笑,说:“我看你还是叫我顺涵兄得了,这称呼今后职务再怎么变都不会有错。”   蒋海燕笑,说:“还是志远厉害,一看就明白。顺涵早就不是处长了,人家现在是张市长。”   不用说,那后面跟着的就是本县的主要领导了。原来张顺涵回来后不久就下到市里,他是老资格的处长,一到下面自然就进常委,当了一段时期的副市长。年初,沿海同样进行了换届,张顺涵顺理成章地当选市长。这就是给省委书记当过秘书的好处,书记还在任上,别人要削尖脑袋,撞破南墙的事情,对于他来说,却是轻而易举,连蹦带跳。   张顺涵说,志远,听蒋总说你也从政了。   杨志远笑,说:“我的情况,有蒋总在,岂能瞒得过你,你清清楚楚,还明知故问。”   张顺涵笑,说:“确实。你从政,天时地利人和,肯定大有作为。”   杨志远笑,说:“再怎么作为,跟你市长比,我都是万里长征还只走了第一步。”   张顺涵笑,说:“你是走吗,是在跑。”   杨志远笑,说:“你呢,你不也在跳。”   杨志远和张顺涵说的都是同一个意思,都是给省委书记当秘书的,对此都是心领神会,张顺涵呵呵一笑,转而说其他,张顺涵说:“志远,泽成处长前段时间跟首长到沿海来转了转,也有提到你。”   杨志远笑,说:“新闻里有报道,知道院长又上沿海来了,院长真是厚此薄彼,沿海现在是富得流油,还要指导什么工作,我们那穷乡僻壤,才真正需要院长的指导。”   张顺涵笑,说:“志远,你这话酸不拉几的,你这是嫉妒。”   杨志远笑,说:“我可没有,我这是羡慕。”   杨志远笑了笑,说:“你下次见到泽成师兄,千万可别说我到沿海来度什么蜜月,要是让我师嫂知道我结婚了没请她,非被她骂死不可。”   张顺涵哈哈一笑,说:“好,这个没问题,就怕泽成处长没那么快又到我们沿海来。”   此时车已经上了县道,说是县道,却是四车道,全沥青。新营的县道跟其根本就没法比,要是新营到杨家坳的道路如此宽敞,那杨家坳的发展还不得一日千里。杨志远更加坚定,制约农村经济发展的不止是观念,交通同样也是关键。   杨志远说:“有钱真是好,看看你们这县级公路,一马平川,都抵得上我们的省道了。”   张顺涵说:“我们沿海省已经充分认识到经济要发展,交通须先行,勒紧裤带也要把让道路通到各村的村口。”   杨志远笑,说:“张市长,看看你们这乡村公路,这哪是什么勒紧裤带,一看就是有钱人过的日子。张处长既然现在都张市长了,有了话语权,是不是也该帮助帮助内地的穷兄难弟一把,搞个援建什么的。”   张顺涵打着哈哈,说:“志远,你看你一来就哭穷,不是你的风格。现在你就是真哭穷我也是爱莫能助,谁不知道,你们省这几年的发展突飞猛进,你这是主动示弱以屈人之兵,我可不上你的当。赶明儿,你到地方主政,要是我还在位,让我帮村帮村,那倒是可以考虑。”   杨志远哈哈一笑,说:“好,那我们可就一言为定了。”   此时车到了一个三岔路口,没有路牌,也无人可询问,司机搞不懂该走哪一个方向了。奔驰雷霆一停,跟在后面那台车上的张顺涵的秘书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一个电话打给了跟在后面的县委书记。县委书记赶忙跑到奔驰车前,司机打开车门,让该县委书记上了车,县委书记屈尊下就,躬身半站在司机的旁边,亲自指路。   汽车翻过一道山岚,蓝色的海就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王秀梅妈妈住的那个村庄到了。大家下了车,朝村落走去。后面的车上,坐着的都是县里的几位主要领导,他们和县委书记一样,得到消息,知道市长不声不响地到了本县,当时就吃了一惊,心有惶惶,不知道张顺涵市长刚上任就来一次微服私访是何意思,之所以急急赶来,也就在此。现在一看市长原来是陪同客人前来拜访亲友,顿时都松了一口气。再一看市长对杨志远和安茗两个态度谦和、神情亲密,心里有些困惑,不知道这两个年轻人是何来头,也不明白这两个年轻人和这个叫王秀梅的农妇是何关系。   张顺涵此时已经大致知道杨志远和安茗到这个偏远渔村来的目的了,他是秘书出身,对人情世故比谁都看得清,知道安茗和生母相认,肯定是肝肠欲断,母女情长,有许多的话要说,有许多的情要倾述,这么多人跟着肯定不合适。   张顺涵说:“志远,看样子你要在这里停留一晚了。我等下认了门,就和蒋总到县城里去休息,顺便检查检查工作,我们明天再联系。”   杨志远自是懂得张顺涵的意思,他也没客气,说:“好,我这边处理好了,就给你打电话。”   这么多领导突然光临这个渔村,早就有村干部出来迎接,杨志远根本无需像上午那样左询右问,直接就由村干部带到了秀梅妈妈的家。   秀梅妈妈没在,和方伟勋上海边去了,只有继父的老母亲在家。老人家一看来了这么多人,问:“你们找秀梅有什么事情。”   还是当地方言,还是由蒋海燕做翻译。杨志远自然不会明说,只说:“我们是她的一个远方亲戚,今天路过这里,顺便来看看她。”   老人家疑惑,说:“她有远方亲戚,我怎么没听说过。”   老人家继而又说:“她在海边忙呢,你们等着,我去找她。”   老人家有些年纪了,但乡野中人,身体都不错,老人家头也不回地朝海边走去。张顺涵见此情形,此时离开正好,他笑了笑,说:“志远,我看我们还是先行一步,咱们明天见。”   杨志远笑,说:“张市长、蒋总,今天有些唐突和失礼了。”   张顺涵和蒋海燕忙说:“志远,你这是什么话,还有什么事情比这重要。行了,我们走了。”   蒋海燕还多说了一句,说:“志远,如果有什么特殊情况,打电话给我,我马上让司机来接你们。”   什么特殊情况,蒋海燕虽然没有明说,杨志远心里却是清楚,那就是万一被秀梅妈妈拒之门外,或者是今夜无处安歇之类的情况了。自然得有人来接才成,因为此处偏僻,杨志远和安茗没有离开的交通工具。蒋海燕还真是考虑得周全,杨志远笑了一笑,说:“好,我心里有数。”   于是道别。   杨志远和安茗相送,刚走了两步。张顺涵就劝住了,说:“志远,别送了,要是人家回来了没见到你们怎么办。”   杨志远一想,也是。就停住了脚步,站在屋前,看着张顺涵和蒋海燕他们一行远去。 第26章 寻根之旅(3)   待张顺涵、蒋海燕他们一行走远,安茗望着不远处的海岸线,沉默了一下。然后说:“志远,要不我们跟上去看看。”   杨志远理解安茗的心情,点点头,说:“好。”   杨志远牵着安茗的手,朝海边走去。村子在山崖之上,山崖边不时可见天蓝色的马兰花,马兰常绿,一年开两次花,结两次果实,它抗逆性强,尤其耐盐碱,适合海边生长,即便是峭壁之间,也可见到马兰蓝色的身影。海浪撞击着嶙峋的礁石,水花四溅,清凉的海风裹着丝丝缕缕的水珠,扑面而来,湿湿的,一如安茗此刻的心情。悬崖峭壁上的马兰,随风摇曳。杨志远不由有些感叹,看似柔弱的马兰,却是如此的坚韧和无畏。   杨志远和安茗顺着山崖的山路而下,转过几道弯,海浪的轰鸣声渐行渐远,杨志远耳边响起海水追逐向前,哗哗的声音。又过了一道弯,眼前顿时有了新的景象,但见此处,地势平坦了许多,一段狭长的海滩出现在山路的尽头,不是电影里看到的那种金黄的细沙铺就的干净得让人心襟摇荡的沙滩,这一片海滩是原生态的,沙是褐色的,沙滩上有残枝败叶,也有礁石,如一头头狮子、老虎或海鲸,形态各异地卧在海滩之中,也有破败的小舢板船,搁浅在海滩之上,被沙石掩埋。   余晖淡淡,刚才走过的山岚都变成了褐红色。天还是蓝的,不过有了一丝夕阳的鹅黄。杨志远和安茗走下海滩,就看到老人站在海滩边,朝大海挥舞着手,大海之中,一条小舢板乘风破浪朝海滩而来,一人划橹,俩人立于船头,朝这边张望。   杨志远牵着安茗的手,走到老人的身边。老人家看了他俩一眼,笑了笑,说:“不是让你们在家里等着么?”   杨志远尽管听不懂老人的话,但意思还是可以猜出几分。杨志远笑,说:“没怎么看过海,跟着您老到海边看看。”   老人一笑,说:“娃儿,海有什么好看。”   杨志远连比带划,说:“奶奶,您看现在渔歌唱晚,余晖点点,好看啊。”   老人笑呵呵的,说:“娃儿,对于我们这些常年在海边打渔的渔民来说,好看又不能顶饭吃,我们只关心船舱里有没有鱼。”   老人家的话太长,杨志远自是听不懂,不明白老人都说了些什么。这时,小舢板已到了眼前,一个年轻人跳下舢板,拉着纤绳,趟着海水,把舢板拖到了沙滩,锚在了巨石之上。一男一女穿着长筒雨鞋早就从舢板船上跳了下来。像大多数在海上讨生活的渔民一样,男女的脸上都刻满了像刀子一般的皱纹,女人与男人唯一不同的是,她的背上背着一个沿海女人最常见的遮风挡雨的尖角斗笠。女人跳下船的那一霎,杨志远很明显地感觉到安茗的手震颤了一下,安茗这是紧张。杨志远什么都没说,只是用力地握住了安茗的手。   老人似乎忘记了杨志远他们的存在,自顾自地问:“今天收成怎么样?”   男人咧嘴一笑,说:“娘,还成。”   老人顿时喜笑颜开,说:“这就好。”   对话简单,杨志远倒也能听出几分意思,这就是普通百姓的生活,哪怕有一丝的收获也会让他们心情快乐。   杨志远仔细地打量着秀梅妈妈,尽管她一脸的沧桑,但她的眉宇和安茗有着诸多相似之处,杨志远一看,就知道她必定是秀梅妈妈无疑。此时秀梅妈妈也已经注意到了杨志远和安茗,她看了杨志远一眼,没什么感觉,笑了笑,杨志远此时自是不好说什么,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秀梅妈妈再一看安茗,只那么一眼,她的心猛然抽搐了起来,她的眼睛就再也挪不开了。尽管多年不见,但母女的心却是相通的,安茗的目光从秀梅妈妈跳下舢板的那一刻起,就一直追随着她看,她依稀从母亲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此时和母亲的目光一碰,安茗的眼睛一片湿润。   安茗松开了杨志远的手,此时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她什么都没说,屈膝一下子跪倒在沙滩上,这一刻的安茗,泪花飞溅,泪如雨下。   杨志远有些心痛,此地虽为沙滩,但落脚处却以烁石为主,安茗虽然穿着牛仔裤,但她这直挺挺地一跪,安茗浑然不觉有痛,可杨志远却感觉到了一种实实在在的心痛。   安茗这一跪很是突然,周边之人都感到莫名其妙,困惑不解。王秀梅却是心意相通,在安茗跪倒在沙石上的那一霎,秀梅妈妈双脚一软,也是瘫倒在沙石之上。在跪倒的同时,秀梅妈妈嘴里发出一声长嚎:“我的儿啊。”   夕阳如血,见证这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场景揪心,让杨志远感到了一种撕心裂肺的痛。   秀梅妈妈这一声长嚎,悲哀至极。此时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老人家站在一旁,看着跪在沙滩上母女,抹了一把眼泪,然后朝杨志远招招手,说:“孩子,走吧,让她娘儿俩单独呆一会。”   杨志远尽管还是听不懂老人的话,但这刻的杨志远很懂老人的意思。杨志远点了点头,跟着仨人上了岸。   杨志远掏出香烟,张了一圈。年长者接过烟,拿到鼻子边闻了闻,憨憨地一笑,问:“你是芳儿的——”   他的普通话不标准,带着明显的鼻音,杨志远笑,说:“我是方芳的丈夫。”   他‘哦’了一下。看样子就知道继父是个老实本分的人,脸上沟壑分明,一看就是历经沧桑。他话不多,有些木讷,说起话来憨憨的。倒是安茗的哥哥方伟勋性格开朗,这一点,杨志远感觉方伟勋和安茗这俩兄妹还真是有几分相似。   抽完一支烟,海滩上,母女俩人早就抱成一团,依旧是肝肠寸断。继父朱福海说:“小杨,要不你在这等,我先回家做饭去。”   杨志远说:“行。”   方伟勋则说:“那我留在这陪陪志远。”   朱福海也不多说什么,挑起鱼担,和朱母她老人家,顺着山道上山崖走去。   杨志远和方伟勋找了一块平整的山石坐下,虽然只隔一县,相隔不过百里,但杨志远明显地感觉眼前的这个小渔村远不及方明爸爸家的那个渔村富裕。也许这与渔村的自然条件有关,方明爸爸家的那个渔村,海岸线平坦,适合海水养殖,而这个小渔村,海岸线陡峭,海边山石林立,浪急滩少,自然条件恶劣。   方伟勋应该和杨志远年龄相差无几,只是他的皮肤因为在海浪里翻腾的缘故,呈现出一种健康的如小麦一样的颜色。对于安茗的现况,方伟勋自是充满了好奇,杨志远简单扼要的说了一遍,方伟勋说:“我妈啊,最挂念的就是我这个妹了,好几次做梦都喊她的名字。我知道妈舍不得她,现在方芳的生活比留在家里好多了,我想她现在总算可以宽心了。”   杨志远笑了笑,问:“你什么时候到的朱家?”   方伟勋算了一下,说:“十二岁吧。一眨眼十四年了。”   这么一算方伟勋26岁了,在农村早就结婚了。杨志远问:“结婚了?”   方伟勋笑,摇头,说:“家里穷,谁愿意嫁。”   杨志远笑,说:“就没谈过。”   方伟勋苦笑,说:“辍学后,和一个女同学有那么一点意思,可家穷四壁,人家家里死活不同意,最终也就无疾而终了。”   杨志远说:“怎么样?能不能说说你的情况?”   方伟勋苦笑,说:“这有什么好说的,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我继父的意思是让我复读一年,可继父家的情况也不好,我读书的这些年都是朱家咬着牙在供着。不巧的是那年朱爷爷又病逝了,用了不少的钱,家里的日子愈发艰难,我要是再复读,家里的负担更重。我妈这些年也够苦的了,一想到我妈这些年受的苦,我哪里还能心安理得地坐在教室里读书,我打死都不愿上学了,回来帮家里到海上寻生活。不过渔民的生活很难,我折腾了这么些年,可家里还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真是焦虑。”   杨志远说:“要想改变命运,光靠拼死拼活是不行的,得靠头脑。”   方伟勋说:“这我懂,可家里你也看到了,就这么个情况,我即便是有心也是无力。”   杨志远下定决心帮方伟勋一把,说:“说说,有什么想法。”   方伟勋说:“想法自是不少,但一没钱二没经验,空想。”   杨志远笑,说:“我倒是很想听听。”   此时海滩之上,母女俩都已经平静了下来。安茗站起来扶起秀梅妈妈,俩人在一块海石上坐下。   安茗说:“妈,我想听听你和爸爸的故事。”   王秀梅苦笑,说:“都那么久远的事情了,有什么好说的。秀梅妈妈上过几年学,又随过军,普通话尽管不标准,但还说得过去。”   安茗说:“可是我很想知道。”   王秀梅看了安茗一眼,说心里话,她是不愿去触及心里那段尘封已久的往事的,因为一想起那段往事,她的心就是无尽的忧伤和疼痛,所以她都刻意去回避想过去的事情。但她明白女儿的心思,女儿无非是想多了解一些生父的事情罢了。女儿的要求并不过分,王秀梅不忍拒绝。   王秀梅看着远处的海平线,叹了口气,说:“我嫁给你父亲的时候,不大,十九岁。”   安茗说:“这么小?”   王秀梅笑了笑,说:“傻孩子,在渔村,女娃过了十七就算成年了,十九岁算是不小了。你要是在渔村,只怕也早嫁了,不可能等到现在。”   安茗说:“这倒也是。”   王秀梅悠悠地说:“我和你爸爸结婚前也就见了一次面。那年你爸爸从部队回来休一个月的探亲假,媒人把你爸爸带到我家,那天你爸戴着红五星的军帽,穿着笔挺的四个口袋的军装,别提有多英俊了。我在门缝里就那么瞟了一眼,就喜欢上了,那个时候的军人是很吃香的,何况还是穿四个口袋的干部,家里一见我同意,也就应承了这门亲事。10天后,我就把自己嫁了。”   安茗心想,19岁,正是花一样的年龄,19岁的自己,还刚刚和杨志远认识,还在编织自己绚丽的梦,而妈妈却把自己嫁了。   王秀梅说:“我和你爸的婚礼很是简单。你姥姥家就在这个渔村,那时没有什么高速公路,从方家到这里得沿着海岸线走一天的山路才行,你爸爸先一天到我家住下了,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我就提着一个碎花的蓝布包包,随你爸爸出发了。我至今都记得那个五月天,山路边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到处都是紫禄草、马兰、鸢尾、千屈菜、费菜、美人蕉和萱草,别提有多漂亮了。上百里的山路,有的路上根本就没有人走动,让人渗渗的,但我一点都不害怕,你爸爸的绿军装给了我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感。尽管我和你爸从走出娘家的那一刻起就算是他的人了,但你爸那时还是很害羞,脸红红的,不敢和我多说话。也许是怕我害怕,你爸就唱军歌,那歌声真是嘹亮,惊得林子里的鸟,都扑哧扑哧地飞。你爸爸在前面走,看见有花就摘上几朵,这一路下来,等我们到了家,你爸爸的怀里已经是大大的一捧,抱都抱不过来。我记得我们那天是黄昏时刻到家的,天空也是今天这般颜色。”   安茗抬头望了一下海平线的那片天空,夕阳西沉,一片晚霞的绯红。天空依旧,只是夕阳下的人,却已是物是人非。   王秀梅说:“那天一到家,你爸就把那束鲜花交给了我,那么一大捧哦,那么的五颜六色。我想那花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花,那天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一天,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安茗说:“妈,你有没有后悔嫁给我爸?”   王秀梅看了安茗一眼,说:“傻孩子,在我们渔村女人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后悔’这两个字。我们女人只信命,嫁给你爸是命,你爸狠心把我们抛弃,自个走了,同样也是命,这命啊是天注定的,谁都没办法改变。我和你爸结婚六年,聚少离多,在一起的日子满打满算,不超过一年。你哥和你出生后,我一个人在方家带着你们俩,守望着你爸有一天会回来,再苦再难,我都没后悔过。可我痴痴地守望了六年,最后等来的却是武装部送来的烈士阵亡通知书和军烈属的牌子。我的世界从那一天开始就空了,我只知道我头顶上的天塌了,那个给我送花,穿着笔挺的军装,一脸笑意的人不要我们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尘封之事一旦开启,秀梅妈妈的脸上顿时爬满了泪水。   安茗说:“妈,你那是爱。既然你爱我爸,你怎么又嫁给了他?”   王秀梅迟疑了一下,说:“他?”然后‘哦’了一声,说:“你是说老朱吧。老朱是个好人,我们同村,还是小学同学,据他说他一直都喜欢我,我哪知道,我嫁给你爸以后,他一直未娶,你爸牺牲以后,他就托人上门提亲,我开始没答应,等方家的两位老人先后故去,我想离开那伤心之地,我提条件,说方伟勋不得改姓,以后也不生养,他都答应了,于是就嫁回来了。爱不爱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人啊,得活着不是。要不是他,你哥现在能不能成人都难说。”   这时杨志远见时间也差不多了,和方伟勋走了过来。安茗介绍,说:“妈,这是杨志远,我大学同学,你女婿。”   王秀梅说:“同学啊,好好好。”   杨志远叫:“妈。”   王秀梅‘嗳’了一声,直抹眼泪,说:“看着你们都长大成人了,老方也可以安心了。”   安茗说:“我们去方明爸爸的坟前拜祭过了。”   王秀梅说:“我那年和老朱走到一起前,特意去你爸的墓地看过一次,后来啊,想去,又不敢去了,不好意思,怕老方怪我。还好,他有那么多战友陪着,不寂寞。”   安茗抱着王秀梅,说了一声:“妈。”   眼泪又无遮无挡地掉了下来。   杨志远和安茗是第二天下午离开的。   张顺涵尽管事多,但他并没有走,始终留在了县里。接到杨志远的电话,就和蒋海燕来了,这次县里的一干领导没有随同前来。这么大个市长,坐在朱家有些破败的厅屋里,端着朱家那个残缺不全的茶杯,喝茶。杨志远留意了一下,这刻的张顺涵表情自如,他喝着秀梅妈妈沏好的茶,倒也不见其皱眉反胃。观其行知其人,杨志远感觉张顺涵此人应该并不官僚。张顺涵感叹,说:“我没想到在我们市里还有这么贫苦的渔村,看来我们的工作没做细,有待改进。”   杨志远说:“任何地方都有贫有富,哪能一碗水端平。”   张顺涵说:“蒋总,你们财团是不是可以和这个渔村结成帮扶对象啊。”   蒋海燕笑,说:“即便是市长不说,我也有此想法。”   朱福海和王秀梅一直都以为张顺涵是杨志远的朋友,现在一听是市长,都吓了一跳。杨志远自然知道张顺涵和蒋海燕这话的意思。蒋海燕如果不是因为他杨志远和安茗,岂会注意这么一个小渔村,现在各省都在搞对口扶贫,沿海如此,本省也是一样。帮谁不是帮,那还不是企业一句话。如果由蒋海燕她们财团与秀梅妈妈她们村结成对子,由蒋海燕的财团对该村进行帮扶,虽说有人情的因素在里面,但也不存在违纪违规,说不定还真能让渔村早日脱贫致富。能帮一把是一把,杨志远想了想,就由了张顺涵和蒋海燕,领了他们的情。   他想起昨天和方伟勋谈过的话,方伟勋高中毕业,不同于一般的渔民,有些想法,就是没有经验。   杨志远对以前和张平原、杨建中就扶贫问题有过的那次谈话印象深刻。他笑,说:“张市长,市里面有没有水产公司或者是海产品集团这类的公司,你看能不能让村里选几个伟勋他们这样的年轻人去大公司学习学习,开开眼界,学些养殖技术和商道,回来也好带领乡亲们致富。”   张顺涵笑,说:“志远,你这个想法不错,扶贫,与其扶钱,不如扶技术,好。这个我来安排。你这是送了我们一个全新的扶贫新思路。”   杨志远哈哈一笑。   离开秀梅妈妈家的时候,杨志远把一万元钱,偷偷地放在秀梅妈妈睡房的破毯子里。至此杨志远留下的两万元私房钱,就全用在了这趟沿海寻根之旅上。   杨志远和安茗留下了一万元,同时也带走了一样东西,那就是方明爸爸和王秀梅妈妈年轻时在县照相馆照下的唯一一张合影。照片是黑白的,上了色,方明爸爸帽子上五角星被描了红色。照片上秀梅妈妈,扎着马尾辫,一脸的灿烂。而方明爸爸,眼睛正视着前方,黑白分明的眸子,炯炯有神,那一刻,杨志远似乎看到方明爸爸的嘴角滑过一丝欣慰的笑意。 第27章 大器必成   杨志远回到榆江,已是十天以后。   是于小闽去接的机,于小闽一看到杨志远就笑,说:“你再不回,至诚书记只怕会出寻人启事了。”   杨志远笑,说:“小闽兄,没这么夸张吧。”   于小闽笑,说:“我有没有夸张,你见了至诚书记就知道了。”   现在高速贯通,机场到榆江用不了多久。杨志远知道这10天走来,安茗的心灵经受了一波又一波情感的冲击,早就心力憔悴,只怕比谁都累。杨志远不用安茗开口,直接把安茗送到了‘开元盛世’的家里,说:“安茗,你今天就在家好好休息,晚餐的时候,我再来接你。”   安茗对杨志远舒颜一笑,说:“好,我就想在家好好地睡一觉。”   杨志远下楼,安茗把杨志远送到门口,说:“志远,谢谢你,这几天如果没有你在我的身边,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可以挺过来。”   杨志远刮了刮安茗的小鼻子,说:“傻瓜,在我的心里,你就是秀梅妈妈家门前那悬崖上生机盎然的马兰花,看似柔弱,其实坚强。台风巨浪都吹打不倒,何况是这么一点风雨。”   安茗拉着杨志远,轻轻地亲吻了杨志远一下,说:“早点回来。”   这一刻的安茗,是一个充满柔情的小妻子。杨志远点点头,他很喜欢这种有家的温暖的感觉。安茗缓缓地把门关上,安茗听着杨志远的脚步由近而远,她看着这个属于自己和杨志远的空间,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家的温馨。   安茗洗了澡,穿着睡衣赤着脚,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打着旋,那种自由放松的心情根本无法用言语来表达,随后安茗倒在大红的绣满了龙凤吉祥图案的红绸被上,安然进入梦乡。梦里,安茗看到了方明爸爸,方明爸爸穿着笔挺的军装,英姿飒爽地站在开满紫禄草、马兰、鸢尾、千屈菜、费菜、美人蕉和萱草的花海里,一脸阳光地说:“孩子,看到你幸福、快乐的生活,比什么都好。”   杨志远回到省委,敲开周至诚书记办公室的房门,周至诚自然不知道杨志远这一路的心路历程,他一见进来之人是杨志远,呵呵一笑,语气亲热,说:“你小子,总算度完蜜月回来了,怎么样,旅途可还愉快。”   杨志远在周至诚面前也不想藏者掖着,摇摇头,说:“这一趟出行,有些事情还真是有些出乎意料。”   周至诚端了茶杯,从办公区走了出来,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杨志远一看,就知道周至诚书记这是准备和自己坐下来说说话。他笑,说:“书记,怎么,您不准备办公了。”   周至诚笑,说:“好久没看到你了,说说话,放松放松。”   杨志远笑,说:“书记,10天很久吗?”   周至诚笑,反问:“10天不久吗?!”   这话看似简单,却恰恰印证了彼此间的情谊。杨志远说:“我这一次,不仅去了邻省,还去了一趟沿海。”   周至诚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茶,‘哦’了一声,说:“什么个情况,说说。”   杨志远一时还真不知该如何说起。他和安茗的沿海之行,蒋海燕把一切都尽收眼里,张顺涵也知道这背后的故事,他相信安茗的身世问题,蒋海燕和张顺涵两个如此精明之人,不用他杨志远嘱咐,肯定不会乱说。但蒋海燕与秀梅妈妈村结成帮扶对象,尽管这是一个两厢情愿的事情,但这事情毕竟有他杨志远的因素在其中,他杨志远因此欠下了蒋海燕的一份人情,这是个无法改变的事实。   蒋海燕在本省有经营,自己和她难免会有些牵扯。人在世上,谁都不可能不食人间烟火,自己也一样,总会为些世事所累,免不了俗。就像张平原老师、李泽成师兄一样,那么坚持原则的两个人,可遇上他杨志远有事,他们不也是该出手的时候就出手,毫不犹豫。他杨志远同样如此,只有要是不违反原则的事情,蒋海燕真要找自己帮个忙,他杨志远是不可能拒绝的,就像他原来帮蒋海燕与交通厅和乔治通融一样,该帮的还是得帮。自己是周至诚书记的秘书,书记对自己信任有加,自己也一直没有辜负这份信赖。安茗的身世问题,看似是私事,既然有了这些牵扯,就不仅仅是私事了。有必要让周至诚书记提前知道,免得今后有好事之徒在书记面前搬弄是非,虽然他相信自己不会犯违反原则的错误,但此等事情,让书记提前知道很有必要,尽显私谊。   周至诚见杨志远好半天没说话,看了杨志远一眼,说:“怎么,有些为难?”   杨志远点头,说:“是。”   周至诚笑,说:“不方便说?”   杨志远摇头,说:“这倒也不是,虽然有些私密,对您却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只是一时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也不知该如何组织词汇。”   周至诚哈哈一笑,说:“既然如此,不急,你慢慢想,想好了就说。”   杨志远想了想,就开始从邻省之行说起,周至诚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当听到安茗本名是方芳,其并不是陈明达将军的亲生女儿而是烈士遗属时,像周至诚这种久历沧桑,在大喜大悲前,从来都是内心哪怕翻江倒海,表情还是坦然自若的人,还是大吃一惊,说:“安茗竟然不是明达将军的亲生女儿,我真是一万个没想到。我说明达将军这次本省之行搞得这般神神秘秘、匆匆忙忙的,原来是这般缘故。”   随即杨志远说到沿海之行,说到了秀梅妈妈,说到了蒋海燕、张顺涵,自然也就说到了蒋海燕帮扶渔村的事情。在杨志远面前,周至诚也是随性,说:“蒋海燕帮扶渔村虽然有些私情,但公对公,并不为过,应该。”   周至诚继而感叹,说:“安茗这丫头,突然经历了这样的事情,心里只怕不平静,志远,你可得好好安抚安抚她。”   杨志远点头,说:“我会的。”   周至诚又说:“还有,今后在家里不管安茗做的是对还是错,你都得给我让着她点,一旦她受了委屈,唯你小子是问。”   杨志远笑,有意冲淡沉闷的气氛,说:“安茗有个将军爸爸我就小心翼翼了,现在又多了个书记伯伯,我在家还不得‘是是是,对对对’只有点头哈腰的份,这不公平。”   周至诚哈哈大笑,说:“你小子,在家里还想讲公平,你休想。你记住了,我可是安茗的娘家人,在本省我就是安茗的坚强后盾。”   杨志远直摇头,说:“您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样,只能是早请示晚汇报咯。”   周至诚说:“这样很好啊,免得你犯错误。”   杨志远笑,说:“犯不犯错误可不是靠管,得靠自觉不是。”   周至诚笑,说:“行了,少打马虎眼。晚上,把安茗叫上,咱们一起吃个饭。”   周至诚起身,杨志远以为书记要办公了,也站起身来,周至诚笑了笑,摆摆手,说:“没叫你走,就想开溜啊,别忙,还有事要说。”   周至诚走到书桌前,打开抽屉,拿出了一个红色的锦盒,说:“上次匆匆忙忙,也没给你准备什么礼物,这段时间我上商城逛了逛,给你挑了件新婚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杨志远没有拒绝,大大方方的收了,说:“喜欢。”   周至诚笑,说:“你看都不看,怎么就知道自己会喜欢。”   杨志远笑,说:“这不是您送的吗,书记您送的我都喜欢。”   周至诚哈哈一笑。杨志远打开锦盒,一看,是块圆形的白玉,晶莹剔透,吊着中国红的流苏,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杨志远说:“书记,这也太贵重了吧。”   周至诚笑,说:“这可是我跟你王琳阿姨申请了特别经费买的,不属贪赃枉法,废话少说,收着就是。”   杨志远知道,再多说就虚了,他笑了笑,说:“谢谢周书记。”   周至诚哈哈一笑。   说完这些,周至诚起身,开始办公。杨志远准备离开,周至诚看了看表,说:“你到外面看看,向晚成同志是不是到了,如果到了,就请他进来。”   杨志远一听向晚成,心里跳了一下。一想,还真是,向晚成在中央党校学满一年,已经毕业了,周至诚书记把向晚成找来,肯定是谈向晚成的去处。按说,像向晚成这一级的干部,即便是学成回省,是用不着周至诚书记亲自和其面谈的。杨志远心知,周至诚书记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向晚成当初上中央党校学习,是书记亲自点的名,而且向晚成当初在做那道事关得失的选择题时,选择正确,在周至诚书记的心里加了分,此次面谈自然有奖励的因素在里面。杨志远和向晚成关系不错,对向晚成的具体出处自然充满了期待。周至诚书记会让向晚成上哪呢?杨志远因为还没来得及去琢磨,自然一时半刻想不出来。   杨志远到了外间,向晚成早就等在外间了。省委书记约见,谁敢迟到,只会早到。   在外间替杨志远值守的是舒小雨,周至诚到省委后,政府秘书一处的人就带着杨志远过来,舒小雨并没有过来。朱明华就任省长,省长和书记关系融洽,舒小雨的日子自然也好过。朱明华成了省长,范晓宁自然而然就成了秘书一处的处长,舒小雨还是秘书一处的副处长,但是这次解决了正处级待遇。杨志远这次请假外出,省委这边尽管有付国良跟着,但付国良现在是省委常委,省领导,事物繁多,难免有个什么事情,需要有人替把手。省委秘书一处的人和周至诚还在磨合,对周至诚的习性还不太了解,周至诚一想,就把舒小雨从省政府要了过来,借用几天。   杨志远回来,舒小雨还有些事情要交付,并没有急着回去。杨志远进周至诚的办公室没多久,向晚成就来了。尽管到了约谈的时间,但舒小雨见杨志远并没有出来,也不愿去通报。舒小雨知道书记和杨志远感情深厚,肯定是话题比较多,一时没有谈完,就让向晚成在一旁等。向晚成和舒小雨不熟,自是无话可说,向晚成在新营算个人物,在省委大院却也没人把他当回事,向晚成只能正襟危坐,百无聊赖地静等。   杨志远看到向晚成,一笑,说:“向书记来了,周书记让你进去。”   都是书记,分量却是不可同日而语。杨志远把向晚成领进了门,给向晚成沏了一杯茶,待有离开。周至诚端着茶杯走出了办公区,说:“志远,别忙着走,一并听听。”   向晚成也知道周至诚书记对杨志远很是看重,现在一见,周至诚书记竟然让杨志远在一边旁听,可见书记对杨志远的信任非同一般。杨志远在沙发的一角坐下。周至诚笑,说:“晚成同志,在中央党校学习了一年,感觉怎么样?”   向晚成实话实说,说:“周书记,虽说都是泥腿子干部,但跟人家相比感觉差距还是蛮大。尤其是跟经济发达地区的县委书记相比,执政思路、经济观念差距更大。”   周至诚呵呵一笑,说:“就凭你这认知,就说明你这次去中央党校学习没白去。怎么样,回来了,有什么想法?”   向晚成知道周至诚书记既然找自己谈话,肯定不是为了听他几句虚言。他说:“周书记,如果可以,我还想回县里工作。”   周至诚哈哈一笑,说:“晚成同志,你怎么还是这般小农意识,还守着你那一亩三分地不放手,你得把眼光放长远一点。谁都知道,你从中央党校学习回来,按惯例是要进一步的。还在原地踏步,那别人还以为你犯了什么错误。”   杨志远一听,就知道周至诚书记只怕早就有了考虑。果然,周至诚一笑,说:“晚成同志,你得有个准备,新营你是回不去了。你这样的同志,农业经济已经很在行了,但你也不能老盯着农村那一块,现在本省的工业兴省的战略刚刚起步,需要一大批复合型人才,你回去,多看看工业发展和市场经济方面的书,看能不能对本省的兴省之策发表发表自己的看法和意见。”   杨志远心里嘀咕,周至诚书记这是要干嘛,给向晚成布置毕业论文啊,这篇论文,可供向晚成自由发挥的范畴很大,向晚成天马行空也好,小心谨慎也罢,就看向晚成怎么去想。就像上次一样,这篇论文,通过了有奖,奖什么,自然是给一个供其施展自己才华的平台。   周至诚笑,说:“晚成同志,我看了你的履历,也不过是四十四五,年纪也还不算太大,还大可以干一番事业。古人曰‘大器晚成’,但我们共产党人讲究的就是‘大器必成’,但凡大器,经过磨砺,必定可以成就事业。”   杨志远把向晚成送到门口,有舒小雨在,杨志远自然不好多说什么,杨志远和向晚成握手,说:“向书记,多多辛苦!”   向晚成笑,说:“必须的。”   挥手告别,彼此心知肚明。   半月后,省委常委会讨论通过了向晚成的任命:任命向晚成同志为合海市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   杨志远开始还以为周至诚书记会让向晚成回林原市去,没想到,周至诚书记竟然把向晚成选调到经济大市去任常务副市长,真是运筹帷幄。   这次本省换届,各地市都进行了大换血,省委的这次用人之道,其实归纳起来,不外乎六个字:能者上、庸者下。也因此榆江、合海两市得以被本省人称之为本省市级领导的‘黄埔军校’,为何,因为榆江、合海的副市长们,都被省委派到各市成了掌管一市之经济的市长。省委的目的明确,这是要改变思想,给本省以农业经济为主的地市注入新鲜血液。   向晚成去上任那天,杨志远想起了一句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向晚成如果当初惦记着某个市主管农业的副市长,那么这次换届,向晚成就只能是个副市长,连常委都进不了。向晚成当初去中央党校学习,谁都不会料到马少强会东窗事发,本省政坛因此经受了一次强地震,周至诚书记这次没搞什么法不责众,但凡违反了党纪国法之人,一律彻查到底,毫不手软。经此地震,纯洁了本省的干部队伍,党风廉政建设都有了加强,但本省干部一时也有些青黄不接。   向晚成回来的正当时,合海是本省与省城榆江比肩的经济强市,其常务副市长几乎就等同于普天这类农业市的市长,分量很重。   杨志远想起周至诚书记的那句‘大器必成’。向晚成能遇见周至诚这样的省委书记是向晚成的幸运。而本省能有周至诚这样的人主政,则是本省人的福气。 第28章 这就是爱!   安茗到榆江后还是干她的老本行,进入省电视台《新闻调查》当了一名记者。   安茗不会做饭,杨志远也不会做。好在‘开元盛世’小区离省委招待所不远,走几步就到了。周至诚书记没有应酬,安茗就到省委招待所跟着杨志远蹭饭,以前杨志远和周至诚在一起吃饭沉默的时候比较多,现在有了安茗在,周至诚的房间里就多了欢声笑语,周至诚笑,说:“安茗你早就该来了,你一来,我这间屋子才有了一点家的味道,多好。”   杨志远还像先前那样,每天一早从家里跑步到省委招待所陪周至诚晨练,然后回到‘开元盛世’洗个澡,出小区,站在马路上,等于小闽的车到来后,再上省委招待所接了周至诚书记到省委上班。   日子有条不紊,波澜不惊。   这天是周六,林觉和杨雨菲带着张青妈妈上‘开元盛世’来了。林觉的房子在201,现在林觉和杨雨菲关系已定,房子正在装修,准备于国庆结婚。林觉和杨雨菲这次上省城是来拍婚纱照的,张青妈妈有段时间没看见杨志远和安茗了,趁着大礼拜就跟了过来。   林觉一提婚纱照的事情,杨志远一拍脑袋,说:“糟了,我和安茗匆匆忙忙的,竟然把拍结婚照这茬给忘了。”   杨雨菲嗤之以鼻,说:“小叔一点都不懂得浪漫。”   杨志远笑,说:“安茗,要不我们这次跟林觉、雨菲他们一块去补拍一套婚纱照得了。”   安茗笑,说:“算了,没必要搞得那么麻烦,我们不是有婚纱照么。”   杨志远纳闷,说:“我们什么时候拍婚纱照了,我怎么不知道?”   林觉笑,说:“这就奇了怪了,婚纱照得有男女主角不是,女主角拍了婚纱照,男主角竟然不知道,天下哪有这样的事情。”   安茗俏皮地一笑,说:“这可是秘密,该揭晓的时候自然就会揭晓。”   杨志远看安茗说得如此笃定,把握十足,他一时真还没有想清楚自己和安茗什么时候拍过照。   下午,林觉和杨雨菲去拍照,杨志远和安茗陪着张青上街角的农贸市场买菜。新家锅碗瓢盆是有,但油盐酱醋米全无,杨志远不得不按张青的指示,肩扛手提买了一大堆回来。照杨志远和安茗的意思,张青妈妈好不容易来一趟,没必要费这个劲,等林觉他们回来直接上饭馆搓一顿就是,简单省事。张青死活不肯,说居家过日子,就得精打细算,再说了,按乡下的规矩,新家是必须生火做饭的。   杨志远知道母亲是舍不得,和安茗一笑,也就由了她。一家人在农贸市场里挑挑逛逛,还真是有点居家过日子的小温馨。   张青在厨房里忙活,杨志远和安茗在一旁帮忙。安茗没有做过多少家务活,自是越帮越忙,越忙越帮。张青笑,说:“安茗,你上一旁看电视去,等搞好了,上桌吃饭就是。”   安茗吐了吐舌头,说:“妈,那哪成,您在厨房里忙活,我们做晚辈的在一旁袖手旁观,怎么好意思。”   张青一见安茗赖着不走,也就由了她。安茗洗完菜,还是赖着不走,说:“妈,要不您教我炒菜吧。”   张青看了安茗一眼,安茗长发披肩,细细碎碎的,一套素色的拖地长裙,婀婀渺渺,风情万种,忍不住一笑,说:“安茗,你这样子,哪里有一丝家庭主妇的样子。”   安茗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她笑,说:“妈,家庭主妇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就该用头巾扎着头,系着个围兜。”   张青笑,说:“这我可说不清,但你这样子在厨房里还真不成。”   杨志远靠在厨房的门边,在一旁笑,说:“安茗你少捣乱,上一旁呆着去。”   安茗白了杨志远一眼,离开了厨房,走进了里屋,磨细了一番。这边才消停了一会,就见安茗一蹦一跳地从里间走了出来。杨志远一看,直乐,安茗换了一身的蓝布牛仔,头发盘了起来,看上去倒也不失一份利落。安茗把杨志远一扒拉,说:“呆一边去。”   然后望着张青笑,说:“妈,这样子应该可以了吧。”   张青笑了笑,摇摇头,说:“你这孩子,真拿你没办法。行了,我就教你几手。”   安茗笑,说:“妈,我看我还是先从简单的菜学起。”她扫了厨房一眼,笑,说:“妈,我看我就先学炒鸡蛋。”   杨志远哈哈一笑,说:“妈,您可注意一点,可别让安茗把盐使劲地往里放,那可是苦不堪言,到时可别怪我不吃。”   安茗眼一瞪,说:“本小姐给你炒的菜,你敢不吃。看我到时怎么收拾你。”   这是夏日清凉的黄昏,刚刚下过一场雨,雨滴还在碧绿的树叶上摇摇欲滴,几只知了又开始在窗外的树上‘知了知了’地叫着夏天。   杨志远靠在门边,静静地看着母亲和妻子在厨房里忙碌,安茗搅动鸡蛋,在张青妈妈的指导下,小心地倒进滚烫的油锅里,厨房里顿时升腾起鸡蛋的清香。这是一种平淡的幸福,而这种幸福的背后,是无数的先人们以他们的鲜血,甚至是生命为代价,为后人们争取来的。当无数像方明爸爸那样的忠勇烈士和陈明达爸爸那样的忠勇志士,为了人民的自由和尊严,义无反顾地驰骋沙场,舍身忘我置生死于度外杀向敌阵的那一刻起,后人就注定会享受前人带来的安定和幸福。而作为一名党员干部,职责就是去维护这种幸福所在,而不能像马少强之流那样去肆意的践踏这来之不易的幸福。   杨志远这些天逛遍了整个榆江的大小商场,跑遍了榆江的大街小巷,但是都一无所获。于小闽见杨志远这些天神神秘秘的,就笑,说:“志远,你这是在找什么?”   杨志远笑,说:“安茗的生日快到了,这是我和安茗结婚后度过的第一个生日,我想送给安茗一一份特殊的礼物。”   于小闽笑,说:“什么礼物这么特殊,我看你寻寻找找这么长的时间了,一直都没找到。”   杨志远摇摇头,说:“小闽兄,还别说,这个礼物咱榆江还就是找不着。”   于小闽很是好奇,说:“志远,现在的物质生活越来越好,商品琳琅满目,只要有钱还有什么不能买到。说说,什么礼物这么难找,看我能不能顺便帮你找找。”   杨志远说:“我在找一种糖果。”   于小闽笑,说:“糖果在商城里有的是,什么巧克力糖、奶糖、咖啡糖、酒心糖、软糖,林林总总,只怕有成百上千种,要找某种口味的糖果还不易如反掌。”   杨志远笑,说:“可我要找的是那种很便宜很便宜的水果糖。小闽兄,你小时候有没有吃过这种水果糖,椭圆形的,拇指大小,包装简单,一分钱一颗,硬硬的。”   于小闽说:“吃过啊,颜色橙黄,含在嘴里老半天不化,甜腻腻的,说不出是什么味道。志远你这么一说,还别说,这种糖果,现在还真是难以见到,现在的城里人,可供选择的糖果太多,哪里还会去吃这种硬邦邦的糖果。”   杨志远笑,说:“如果你现在突然吃到了这样的一种糖果,会不会给你带来一丝童年的回忆?”   于小闽笑,说:“多多少少会有一点咯。”   杨志远叹气,说:“就因为现在的人们都不吃这种水果糖了,一时半刻还真不知道上哪去找,而且我还想找沿海省生产的,这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于小闽一笑,说:“志远,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就只有上省糖酒批发公司去看看了,说不定那里可以找到。”   杨志远一想,也只能如此了。这天,杨志远和于小闽趁周至诚中午休息,开车到了省糖酒批发公司。省糖酒批发公司属国营,此类企业政企不分,半死不活。中午本是休息时间,但于小闽的车一进糖酒公司的大门,立马就有所惊动,马上就有人笑意盈盈地迎了出来,对杨志远和于小闽热情洋溢。杨志远一想,明白了,于小闽开的是周至诚书记的一号车,在本省谁都明白这个号牌是省委书记专用,独此一台,别无分号。   经理一听杨志远上门来是为了找什么水果糖,自是欣喜万分,巴不得有此机会和杨志远、于小闽套近乎。杨志远之所以情愿自己四处找,也不想上省糖酒批发公司来,也就在于此。可你要是像普通顾客那样上门,人家根本就不会为了这么一桩小事搭理你,可像今天这般上门又觉得有些张扬,有些公权私用的味道。   经理打了一圈电话,水果糖在仓库里倒是找到了一些,可杨志远说的沿海省生产的那个品牌的水果糖却是没有。杨志远原想退而求其次,买上两斤水果糖算了,但经理却是死活不肯,非要杨志远留下电话号码,他让业务员再四处找找,找着了好通知杨志远。   杨志远没想到两斤水果糖生出这么多的事。本想放弃,于小闽却不管这些,很爽快地把他自己的电话号码留给了经理。   三天以后,杨志远正在外间翻看文件,看有什么急件需要立马呈给周至诚书记签阅。于小闽兴冲冲地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二斤糖果,说:“搞定。”   杨志远摇头苦笑,说:“两斤糖果,却是如此大费周折。”   于小闽笑,说:“这不显得更有意义。”   杨志远捶了于小闽一拳,说:“小闽兄,谢了。”   于小闽笑:“屁大个事,谢个啥。”   安茗生日这天,周至诚需要出席一个重要的晚宴,杨志远下班时分向周至诚告假,周至诚起先还不同意,说杨志远这是想躲酒,没这好事。但听杨志远说今天是安茗的生日,周至诚呵呵一笑,连连挥手,无比爽快,说快去快去,记得给我带上生日的祝福。   按杨志远的意思,安茗生日这天,两人上‘富丽华’之类的酒店去奢侈一回。安茗并不同意,说生日是两个人的事情,在家里过就成了。杨志远也就由了她。安茗现在在家里翻来覆去就会炒鸡蛋,今天同样是如此,不过今天这个日子特殊,安茗除了炒了个鸡蛋,别的菜都是小区门口的酒楼送来的。   烛光摇曳,屋子里到处都是暖暖的红橙色,烛光下的安茗更是妩媚动人。安茗端起一杯红酒,和杨志远碰了一下,说:“志远,感谢缘分让我遇到了你,这一生,遇上你,是我最大的幸福。”   杨志远说:“我也是。”   安茗说:“志远,我在想,如果秀梅妈妈没有把我送给陈明达爸爸去抚养,那么这一生,我们是不是会就此错过了?”   杨志远摇摇头,说:“我想,缘分既然会让你我相逢,那么不管在哪,我们都会遇见。即便我们不能在校园里相逢,我想我们也会在某个阳光淡淡的午后,你长裙翩翩地从我的身边走过,然后彼此款款地互道一声,你好,我可以认识你吗?又或是在某个城市的公共汽车上,我们会偶然地遇见,从此再也不分开。生生世世,相依相偎到老。”   安茗泪眼蒙蒙,说:“志远,会这样吗?”   杨志远坚定地点头,说:“会这样!一定会这样的!”   安茗站起身来,牵起杨志远的手,说:“志远,你来,我给你看一幅照片。”   安茗拉着杨志远就往卧室里跑,这刻的安茗赤着脚,白色的长裙似乎要飘了起来,很像童话里的天使。   卧室的正墙上,是一幅巨大的照片:夕阳西下,天空中只剩一抹晚霞的余晖,整个画面是一种温暖的橘黄色。在一片白色的河滩之上,篝火熊熊燃烧,安茗意乱情迷地半倚在杨志远的怀里,火苗映着安茗的脸,红彤彤的。而站在安茗身后的杨志远,伸着手,用他的双手托举安茗的双手,杨志远的脸贴着安茗的发,脸上可见点点的汗渍。   照片浪漫温馨,而且有着力量的美感。杨志远一下子就痴了。   杨志远想起来了,这是当年和安茗上石柱峰去探险的途中,自己教安茗烤山鸡,被杨雨菲抓拍的照片。那是自己第一次与安茗如此近地贴在一起,杨志远现在还能记得自己那刻的心情,紧张、不安,同时又有着那么一丝小渴望和小冲动。   安茗说:“志远,就让这张见证我们爱情的照片作为我们的结婚照好不好?”   杨志远连连点头,说:“好!真好!”   杨志远从口袋里掏出几颗水果糖,说:“安茗,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水果糖很朴素,静静地平放在杨志远的手心里。安茗一看,什么都明白,她也曾找过这种水果糖的,可这种水果糖很难找,她一直寻而不遇,心里有着一丝小小的遗憾。这是一种惊喜,原来夫妻间的心意是相通的。她知道杨志远为此肯定费了不少的心力,在他人看来,这几颗水果糖实在是普通,根本不值几个钱,可是安茗知道,寻找也是礼物的一部分,那是爱,弥足珍贵。   安茗剥了一颗水果糖放在了嘴里,甜甜的。安茗的眼前仿佛出现了秀梅妈妈背着她走在海边的场景,她抱着秀梅妈妈的脖子,咯咯地笑,远方是一片湛蓝湛蓝的天。   安茗的眼泪又无遮无挡地流了下来。   安茗踮起脚尖,对着杨志远呼了一口气,杨志远顿时闻到了一股水果的清香。   安茗泪流满面地问:“志远,你闻,这是什么味道!”   杨志远深吸了一口气,说:“安茗,这是爱的味道。”   安茗抱住杨志远,深吻。许久,安茗在杨志远的耳边低低地说:“志远,我还想你送我一件礼物!”   杨志远问:“什么?”   安茗羞涩地说:“志远,我想要一个孩子!我们的孩子!”   这一刻的安茗羞红着脸,嘴角带笑,眼角却还有着泪渍,这是一种少有的娇媚,杨志远一时心襟荡漾,他低头深深地吻安茗,吻安茗的发,吻安茗的眉,吻安茗胸前的琥珀。   烛光点点,一时满屋春色。 第三卷 执政一方 第1章 空降社港(1)   “杨书记,是我,孟路军。”   孟路军语气谦和,但是不乏急促。   杨志远一听,脑海里顿时显现出一个人:孟路军,社港县代县长,42岁,浓眉大眼,身体魁梧。杨志远前些天刚与其在社港县见过面,彼时,杨志远在普天市市委书记陶然和市委组织部姜涛部长的陪同下,前往社港县就任县委书记一职。当日,在与全县干部见过面之后,县委县政府的班子成员,以及人大主任、政协主席在县委招待所举行了一个小型的欢迎宴,既是欢迎杨志远的到任,也是欢迎陶然和姜涛的到来。   一张二十人的大圆桌坐得满满当当,陶然居中而坐,姜涛和杨志远分坐两旁。杨志远先一天到的普天,刚和市委常委班子成员见过面,第二天就由陶然、姜涛陪着马不停蹄地到了社港县。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情况有些特殊,杨志远除了是社港县县委书记,同时还是普天市市委常委。   开始场面有些拘谨,彼此都不太熟悉。杨志远现在虽为陶然下级,但杨志远跟着周至诚时,和陶然他们这一级的干部多有联系,两人虽然没有私谊,但彼此关系说得过去,陶然送杨志远到社港上任,除了因为杨志远是市委常委,更多的还是这方面的原因。席间,大家少不得举着酒杯,你来我往,气氛是有,但并不热烈,反而是杨志远和陶然在席间显得亲近一些。这可以理解,相对于杨志远,社港的一干县级领导分量不够,自然不敢过于主动往上去凑。直到孟路军公然向陶然叫板,气氛顿时为之热烈。   酒过三巡,孟路军把酒杯一扣,笑嘻嘻地怂恿一干县级领导向陶然叫板,说:“都知道陶书记好酒量,今日到了社港,还用这种小酒杯喝酒,是不是说明我们社港县真的不行了。杨书记,我们是不是得换三两的大杯。”   孟路军这话,大家都听出了那么一点点意思,孟路军这话既是说酒,同时也是说社港当前一落千丈的形势。而且孟路军这话既是向陶然叫板,同时也是向杨志远叫阵。   陶然看了孟路军一眼,又看了看杨志远,说:“志远,孟县长豪气满天,公然叫板,怎么样,今天得由你来拿主意。”   杨志远这天半主半客,一看陶然的态度,就知其并不反对孟路军的提议,于是笑,说:“既然孟县长都发话了,那就换大杯,用大杯说话。”   酒杯一换,气氛顿时就上来了,当天宾主相聚甚欢,都因了孟路军这一炮。   对于自己这位将来的搭档,杨志远自然是多有留意,孟路军风风火火,声音洪亮,对杨志远的到来表现得热情和友善,杨志远跟着周至诚书记这么些年,看人方面有自己的一套,杨志远感觉孟路军表情自然,诚心实意,不是做作,当即就放下心来。   杨志远开始并没想到自己会进入普天市委常委之列,在来社港前自然对孟路军着重进行了一番了解,孟路军此前为社港县常务副县长,文化层次虽然不高,但有些闯劲,是从乡镇一步步走上来的,为人务实,官声颇好,问过的人都对其人品多有赞誉。这就够了,杨志远这人不怕别的,就怕到了地方,一个书记一个县长,面和心不和,当县长的时时刻刻就想着怎么拆你的台,你指东他往西,那肯定会焦头烂额,哪里还干得成事。   杨志远当初权衡利弊,最终选择了社港,孟路军也是其中的一个主要原因,社港不久前刚刚生出了事端,书记、县长同时调离,社港不可能一日无主,于是孟路军先行到位,从常务副县长提拔为县委副书记、代县长,此人刚刚提拔,自是不会对县委书记一职存有非分之想,他杨志远一到社港,孟路军必定会一心辅佐,共同进步。杨志远信奉凡成事者,必须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尤以人和为重。社港于是成了杨志远的首选。   现在杨志远一听孟路军电话里的语气,不觉心里一跳。孟路军此时来电,只怕不是好事。杨志远‘哦’了一声,不动声色,问:“孟县长,有事?”   孟路军说知道杨书记这几天有些紧要的事情要处理,本不想惊扰杨书记,想自己处理好就成了,可想了想,觉得此事有必要向杨书记汇报。   “孟县长你说!”杨志远走到了窗边,尽量离屋子里的人远点,“我听着就是。”   “杨书记,让你说中了,枫树湾水电站又出事了!”   如杨志远所料,枫树湾水电站又生出了事端。   枫树湾水电站,顾名思义此水电站在枫树湾。枫树湾水电站是上一任社港县县委县政府于沿海招商引资而来的项目,为市县二级的重大项目。普天市以前是农业市,在本市境内既没有火电厂,也没有水电站,原来倒也没什么,但自通普高速与沿海对接后,普天市工业形势一片大好,用电量突飞猛进,本省的电力主要靠火电厂发电,而几大火电厂主要集中在榆江、合海、会通三个老工业城市。本省经济现在日行千里,经济总量跻身全国十强,电力供应一时紧缺,火电厂在三市,自然得先保本地区,再往外输送。如此一来电力供应问题就成了制约普天经济发展的最大瓶颈,去年普天市随同省里去港澳招商引资,香港的朱氏能源集团对枫树湾水电站项目情有独钟,双方一拍即合,当场草签了合同。此为那次香港招商的首单草签合同,陶然通过杨志远邀请周至诚书记参加,周至诚欣然同意。杨志远作为周至诚的秘书,当时也在现场,尽管现场场面热烈,但杨志远当时也就是一旁观者,根本就没想到一年后,这个水电站项目会和他捆绑在一起。   枫树湾水电站签约之时轻松顺利,但开工一年,却很不平静,期间生出了许多的事情,上任书记、县长之所以同时调离,也与此项目有关。这次孟路军县长给杨志远打电话,所说之事,同样事涉水电站。水电站因为动工修建,大小车辆需经由枫树湾村的乡村公路进入深山中的施工现场,这次的事端是,水电站一台满载钢筋的货车,经由枫树湾村时,一不留心把路边的一个小孩卷入车底,小孩当即身亡。   这应该属于交通事故,但由于水电站和枫树湾村民纷争已久,双方积怨已深,一时难以调和。枫树湾的村民一不做二不休,准备抬尸上县委县政府请愿,好在枫树湾所在的大龙乡政府还算警醒,对枫树湾村实施二十四小时监控,大小干部得知消息立即上阵,把枫树湾的村民阻于大龙乡境内,孟路军得到消息后立马赶往该乡处理此事。在路上抽出时间给杨志远打电话汇报情况。因为杨志远那天欢迎宴后随陶然他们回省前,特意把孟路军叫到一旁,让孟路军时刻关注枫树湾的事态,枫树湾现在表面平静,暗中只怕暗流汹涌,务必小心。杨志远再三交代,但凡事涉枫树湾的事情,无论事情大小,都需在第一时间向其汇报。   杨志远说:“孟县长,你先去,尽量做好安抚工作,所有工作人员必须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杨志远看了看表,说:“我争取在傍晚时分赶到大龙乡与你会合。”   孟路军说:“杨书记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办。”   孟路军又说:“杨书记,其实这等事情,我可以处理好,你用不着急着赶来。”   杨志远说:“孟县长,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枫树湾三番五次生出事端,如果不把工作做细做实,那么枫树湾迟早还会出事,我们绝不可掉以轻心。”   孟路军知道杨志远这话不是危言耸听,他是社港土生土长的干部,枫树湾的事情他一清二楚,但杨志远属于初来乍到,省城榆江离社港数百里之遥,杨志远一来就对枫树湾的事情上心,再三交代,看来是做足了功课。孟路军不再多说:“那好,我先去,杨书记,咱们大龙乡见。”   杨志远还没上任前,孟路军已经任代县长一月有余,书记一职迟迟没有人到任,这种情况不常见,县里一时议论纷纷,孟路军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久坊间有传闻,说市委本来有意让市政府的一位副秘书长任社港县委书记一职,但不知为何被省委否决了。   社港的县委书记是正处,属于市管干部,按说此类干部只要市委同意,报省委后一般都会批准。出现被省委否决的这种特例,只有两种,一是该同志有问题被纪律监察部门注意,提请省委暂缓任用;二是省委另有安排。第一种情况很快就被排除,因为该拟任同志调任市委副秘书长,虽然同为副秘书长,但后者显然位置更高,权力更重,属于荣升,也就是说该同志没有任何问题。很快坊间就有消息,说县委书记一职,省里已有考虑,不日就行揭晓。孟路军心想省委真要是直接插手一个正处级,看来此人来头不小,孟路军心里欣喜不已,此人来头越大,各类资源就越丰富,对社港就越有利。   没几天,谜底揭晓,杨志远同志任普天市委常委、社港县县委书记。   社港官场一时就像被注入了兴奋剂,都知道这一任命对社港意味着什么。杨志远这人谁不知道,省委秘书一处的处长,与省委常委、秘书长付国良同为周至诚书记倚重的左膀右臂。来头如此之大,不由人不为之兴奋。孟路军除了兴奋之外,还有一丝疑惑,杨志远位置显赫,县委书记一职对于他孟路军这样的干部来说,可以说是望穿秋水,但对于杨志远来说却是轻而易举之事,这从他一下来就是市委常委就不难知道,他想上哪个县不成,偏偏就选了社港这么一个穷县,去年全省185个县市区排名,社港落到了105位,虽然还不至于垫底,但与五年前排名前50名相比,可以说是日落西山,一蹶不振。   杨志远跑到社港来干嘛,把社港作为跳板?呆个一两年就走,就这么个穷县,好像也镀不了金。杨志远心里是怎么想的,意欲何为,孟路军一时半刻还真是无法看懂。   但杨志远上任的第一天,什么事情都不说,只说枫树湾之事,看来,杨志远是有备而来。此人看起来年纪轻轻,办事却十分老到,一来就抓重点,不理繁文缛节,非同寻常,不服不行。   杨志远当初放弃优越条件,回杨家坳创业之事,已经开始在社港众说纷纭,孟路军自然也有听说,孟路军有所感觉,觉得杨志远如此有情有义,商场官场都是如鱼得水,得心应手,他到社港肯定不是那种只是走一走,看一看,遛一圈拍拍屁股就走的角色,肯定会有一番大的动作。孟路军分析杨志远到社港来主政,对社港肯定是一件好事,社港在其的带领下,说不定可以重现昔日辉煌。   尽管孟路军较杨志远年长11岁,但他知道杨志远毕业名校,人品才学皆佳,上层资源丰富,不是他这种泥腿子可以比拟的,官场自古就是讲究实力和势,孟路军对其不曾有丝毫的小视,他早有主意,当前之势,他孟路军的首要任务还是尽职尽责,做好自己分内之事方为上上之策,这也是孟路军一听说枫树湾又生事端,尽管他觉得自己有能力处理好此类事情,但他还是记着杨志远的话,在第一时间给杨志远打了这个电话的原因,因为他是下级,既然杨志远有交代,他就得汇报,从一开始就得摆正位置。   杨志远这天是在周至诚书记在省委招待所的房间里接到孟路军的这个电话。当时在周至诚书记的房间里,除了杨志远还有付国良、宋华强、于小闽以及安茗。房间里,那一大书柜的书此时已经空空无几,书已经被杨志远他们用绳子按小说、财经、政论成捆成捆地打包放于地板之上,等待工作人员装车发运。杨志远还用水彩笔按顺序编了号,这样一来周至诚书记到目的地后,可以方便其新任秘书重新集结。   周至诚书记除了书,并无多少其他行李,此时一切都已收拾停当。周至诚书记招呼众人,说大家别忙乎了,大家坐下来歇息歇息。   付国良笑,说:“周书记,想当年钟涛书记把他办公室里的书籍一应带走,您还说钟涛书记小气,现在看来,您和他如出一辙,谁也不比谁好到哪去。”   周至诚呵呵一笑,说:“这就叫此一时彼一时。”   杨志远在一旁直乐,说:“还好,我聪明。”   所谓聪明,原来是杨志远这次藏了私,在给书籍打包的时候,特意把那套《天龙八部》留了下来。现在见一切妥当,周至诚书记坐在沙发上喝茶,杨志远赶忙走了过去,把其中的一本《天龙八部》递到了书记的面前。   周至诚抬头看了杨志远一眼,笑,说:“志远,干嘛?偷窃?”   杨志远笑,说:“偷书不算偷,书记,还得麻烦您在扉页上签几个字。”   签字干嘛,杨志远此举有些深意,是想得到周至诚的亲笔题字,以资纪念。   周至诚笑了笑,接过杨志远递过的书和笔,问:“怎么写?写什么?”   杨志远笑,说:“您是书记,只要不是‘已阅’‘同意’,怎么写都成。”   周至诚哈哈一笑,说:“那就写‘此书不为偷,特此证明。周至诚’。”   杨志远说:“也行。”   说说笑笑之间,周至诚已是龙飞凤舞,在书的扉页上写:赠杨志远同志,任重道远!周至诚,然后是年月日。   周至诚合上书,感慨万千,说:“志远,我们在一起快五年多了吧,时间过得真快。”   杨志远也是一阵感怀,说:“是啊,不知不觉就是五年半的时间,想当年,我到您的身边,孤身一人,现在不仅和安茗结了婚,连杨舒凡都三岁了。”   杨志远当年酒后和安茗调侃,说安茗是杨舒凡他妈,没想到杨志远和安茗还真生了个儿子,自然就取名叫杨舒凡。杨志远和安茗都忙得不可开交,杨舒凡一断奶,张青就把杨舒凡带到杨家坳去了。   周至诚感叹,说:“国良,岁月催人老啊。看看小舒凡都三岁了。”   付国良点头,说:“就是。”   安茗在一旁笑,说:“书记伯伯,您年轻着呢,要不然,中央岂会把您调到沿海省去。”   周至诚哈哈一笑,说:“安茗,到时记得带上小舒凡到沿海去做客。”   安茗笑,说:“这个肯定的,我秀梅妈妈家就在沿海,沿海也是我娘家。”   周至诚笑,说:“我倒是把这茬给忘了。” 第1章 空降社港(2)   本届省委的任期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在这四年多的时间里,周至诚书记工业兴省的战略意图得以贯彻执行,本省经济每年都跃上好几级台阶,终于在去年跻身全国十强,成绩斐然,引人注目。周至诚磨刀霍霍,和朱明华省长一起讨论制定新的五年计划,准备再接再厉,使本省的经济再上台阶。不止是周至诚书记自己,本省的所有人都认为周至诚书记再任一届省委书记是理所当然、顺理成章的事情。却没想中央有中央的考虑,中央突然一纸调令,周至诚书记被中央调往沿海,也就是秀梅妈妈所在的省份任省委书记。虽然同是省委书记,但沿海经济总量靠前,在全国的经济版图中举足轻重,周至诚书记去沿海属于重用,也就是说中央对周至诚书记在本省这七年的工作成绩予以肯定,深感满意。   杨志远为什么到社港报到后匆匆忙忙赶回来,就因为周至诚书记还有许多的工作需要扫尾,没有杨志远在身边还真是不行。就像当年宋华强到平定县任职一样,杨志远先到社港县报了到,再被省委借用几天,事情完了再回社港执政。   现在周至诚书记在本省的事情都已处理完毕,按计划将于这天下午启程飞往沿海。安茗今天没有去上班,特意留下来帮周至诚整理书籍,整理书籍是假,送行才是其真实的目的所在。   杨志远本来想等周至诚书记离开本省,自己于明天前往社港,却不想,事不凑巧,孟路军的电话打乱了杨志远的计划。杨志远接完电话,周至诚在一旁听出了一些端倪,关切地问:“志远,怎么啦?社港出事了?”   杨志远点头,说:“是。枫树湾水电站的车辆压死了人,枫树湾的村民抬尸上访。书记,看来事不赶趟,怕什么来什么,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得尽快赶回去处理。”杨志远充满无奈,“书记,我不能送您去机场了。”   周至诚笑,说:“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志远,你现在是社港的书记,群众利益无小事,一切都得以大局为重。你我之间,不必在意如此小节。”   杨志远笑着对宋华强说:“看来还得麻烦华强兄了。”   宋华强笑了笑,说:“你忙你的,这里有秘书长和我们几个,碍不了事。”   杨志远一笑,俩人同为周至诚书记的前后二任秘书,对周至诚书记的生活习性清清楚楚,自是用不着多说什么。   付国良关切地问:“志远,你怎么去?”   杨志远说:“两头走,中间会合,我这边坐火车到普天,那边让县委办派车来接,这样可以争取时间。”   付国良点点头,说:“这样也好。”   周至诚说:“小闽,你负责送志远去火车站!”   周至诚站起身,说:“走!志远,我送送你!”   周至诚的话不容置否,杨志远也就没有多说什么,本来是大家一起来送周至诚书记去机场的,现在倒好,反过来了,变成了周至诚书记送自己。   大家站起身,朝楼下走去。在下楼的时候,就见罗亮急匆匆地上楼,周至诚一看罗亮,就明白罗亮此次前来是因了何事,顿时拉起了脸,说:“说好了不搞形式主义,你又跑来干什么!”   罗亮虽贵为省委常委,但这四年来周至诚书记对其该批就批,该打板子的时候就打板子,同其当初任合海市市委书记时的态度如出一辙,并不因其后来官至省委常委而有所改变。这说明什么,说明周至诚书记没把其当外人,在本省能受到周至诚如此对待的,也就付国良、罗亮、宋华强和杨志远这四人,可以说是屈指可数。   罗亮见周至诚书记拉着脸,就嘻嘻地笑,说:“周书记,我罗亮是您一手提拔的,别人不来送您,可以说得过去,如果我不来送您,那本省人还不得骂我罗亮忘恩负义。我情愿被您骂,也比被本省人骂好是不是。”   周至诚瞪了罗亮一眼,说:“什么我一手提拔的,你罗亮是党的高级领导干部,怎么说出这么没原则的话,你罗亮是党组织提拔的,与我有何干系。”   罗亮诚惶诚恐,连连点头,说:“是是是,周书记批评的极对。”   正说着,就看到朱明华、王文举、张淮三位省委常委结伴朝这边走来。周至诚对他们自是不同于罗亮,笑呵呵的,说你们怎么来了,不是开过欢送会了么。朱明华也是笑呵呵地说,怎么着也得来送送不是。   周至诚书记和朱明华他们一说上话,自是再无暇顾及罗亮,罗亮顿时得以解脱,松了一口气。他走到了杨志远身边,不解问:“志远,书记不是下午的班机么,你们这是准备去哪?”   杨志远说:“社港出了点事,我得赶回社港去。”   罗亮一听就明白了,直摇头,说:“志远,我真是搞不懂你,这么多的地方,你去哪不好,偏生去什么社港县,我们合海市随便哪个县都比社港要好,我让你到合海来,你倒好,一声不吭地跑到社港县,四五年前,社港也许还算那么一回事,现在根本就不值一提,那可是个烫手山芋,有什么好。”   杨志远笑,说:“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正因为它是个烫手山芋,我才有心一试。”   罗亮看了杨志远一眼,笑了笑,说:“志远,我知道你小子有想法,懂经济,你放着好好的阳关大道不走,偏要去过独木桥,我还真是无话可说。”   其实杨志远这次下去,不只是罗亮,张淮一听说杨志远要下去,都打电话给杨志远,说志远到我们这里来,大家一起共事怎么样。杨志远这次下去,不同于宋华强,当年宋华强下放,周至诚还在本省工作,罗亮他们争着抢着,与他们想跟周至诚靠近有着莫大的关系。这一次杨志远下去,是在周至诚书记离开本省已成定局的情况下,周至诚做的最后一次安排。本省二大经济强市都争着要杨志远,应该说除了私谊,很大一部分还是看重杨志远的能力,杨志远的能力本省官场之人看得清清楚楚,谁都知道,把杨志远要到本市,那肯定如虎添翼,可以助自己一臂之力。大家都是看得清形势的人,杨志远成为香饽饽也就在情理之中。   其时梅雪迎已经到本省的另外一市任书记,向晚成接任合海市市长一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合海的书记、市长跟杨志远的私谊都还不错,杨志远去合海最为有利。就在大家都以为杨志远最终会选择去合海之际,却不曾想,二大经济强市杨志远竟然哪都没去,一声不响地去了普天市下面的社港县。   杨志远的这个举动异乎寻常,大家谁都没看懂。因为社港县刚刚发生了一次群体性事件,影响极坏。别人都是唯恐避之不及,杨志远倒好,不但不避,反而主动往上去凑,真不知道他的目的何在。   于小闽把车开了过来,周至诚书记离开本省,新任省委书记还没有到位,一号车今天还归周至诚书记使用。   周至诚和杨志远握手道别,五年多的时间,决非朝夕,杨志远的心里酸酸的,周至诚也是万般滋味。周至诚还是那话,说:“有时间去看我吧。”有些落寞,也有着伤感。   杨志远点了点头。周至诚拍了拍杨志远的肩,说:“快走,免得我反悔,把你带到沿海。”   都知道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杨志远现在是省管干部,不再是书记秘书,也不是物件,周至诚即便是省委书记,也不能说带杨志远走就可以带走。周至诚如是说,无非就是在袒露一种心情一种情谊。朱明华他们在一旁看着,都是心有感慨,几位领导也有秘书整天跟着,彼此关系融洽,但领导和秘书之间关系像周至诚和杨志远这般深厚,还真是不多见。   杨志远和诸位领导打过招呼,赶忙上了奥迪,和安茗并排坐在车后,奥迪开出了很远,杨志远才敢回过头去,眼睛一片湿润。   安茗看了杨志远一眼,伸出手,握紧杨志远的手。   杨志远今天用了一回特权,让于小闽直接把车开上了站台,上车再行补票。   站台上,一辆蓝红白三色相间的特快列车蓄势待发。杨志远亮了证件,上了这辆南下的列车。   列车徐徐启动,安茗站在奥迪旁,频频朝杨志远挥手,杨志远把手放在了耳边,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这天的安茗,一袭素色的长裙,风姿绰约站在站台上,杨志远不由地忆起当年安茗在北京追着绿皮列车喊‘杨志远,我喜欢你’的场景,当年的安茗是青涩的,而现在的安茗美丽依旧,只不过多了成熟的风韵。   列车转了一道弯,直到安茗看不见了,杨志远才转身,上列车长的车厢补了票,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   杨志远的手机‘嘀’地一声响,是安茗发来的短信。本省早就告别了模拟蜂窝移动通信进入了数字蜂窝移动通信时代,当年杨志远30万买来的‘大哥大’,现在已经成为了古董,市面上早就难觅踪迹,现在的手机小巧玲珑,并且开通了短信功能。安茗说:志远,看着你踏上列车,我的心里顿时空荡荡的,这一刻,我只想告诉你,杨志远,我爱你!   杨志远回复:安茗,不知为什么这一刻我想起当年我毕业时你追着火车喊的情景,如此清晰,安茗!此生有你足矣。   安茗读着短信,会心一笑,开心至极。   普天离省城榆江有三百来公里,列车得停三站,运行3小时。列车停靠合海之时,杨志远接到了社港县委办主任霍亚军的电话,霍亚军是在来普天的路上给杨志远打的这个电话,张溪岭山峦叠嶂,数字信号不太好,断断续续,时隐时现。霍亚军到了张溪岭主峰的山巅,特意让司机把车停了下来,霍亚军这才和杨志远通上了电话。   霍亚军问:“杨书记,你上车了吗?”   杨志远望了一眼窗外,说:“已经出合海了。”   霍亚军估算了一下,说:“杨书记,我们会先到,我们在出站口等你。”   挂了电话,杨志远看着窗外的山岚出神。   周至诚书记这次的调动,实属突然,尽管此前有些传言,但周至诚书记对此并不当真,那天接到中组部的电话,周至诚带着杨志远就上了北京。从部长的办公室出来,周至诚一直都没说话,杨志远跟周至诚这么久,这种情况很少有,杨志远一看周至诚的表情就知道,这次部长与周至诚书记所谈之事只怕是非同小可,周至诚不说,杨志远也没问,直到饭后,周至诚进了驻京办的房间,周至诚才说:“志远,中央这次决定调我到沿海工作。”   杨志远很是惊讶,有些不愿相信地说:“什么?”   周至诚看着杨志远,点了点头。杨志远和周至诚朝夕相处,情同父子,一听周至诚要去沿海,心里顿时空落落的。他看着周至诚,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周至诚也看着杨志远,心里也很是不舍,他说:“志远,我知道你可能一时无法接受这个分开的事实,说心里话,我也是心有不舍,你我朝夕相处这么多年,不是父子,胜似父子。”   杨志远说:“书记,您能不能跟中央提个要求,让我跟您到沿海去。”   周至诚笑了笑,说:“志远,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人生就是这样,有聚就有散。我何尝不想把你留在身边,可人不能过于自私,我把你带到沿海,做什么,还做秘书。没那必要,志远,以你的能力,当个秘书实在是屈才了。”   杨志远说:“可是我愿意!”   周至诚笑,说:“傻小子,可是我不愿意。其实我早有想法把你放下去,只是心里舍不得,就一直拖着。我啊,不能太自私了,老把留在身边不放,岂不把你的才能埋没了。本来我想着等明年换届时再把你放下去,现在看来不得不提前了。这样也好,你迟早是要下去的,迟飞不如早飞。这些天,你好好琢磨琢磨,有了想法,你告诉我,在我离开本省之前,把你的去处落实了。”   一回到榆江,周至诚书记调往沿海任职的消息就成了本省的重磅炸弹,改革开放以来,周至诚是本省第一个被中央重用的省委书记。已经离休回本省乡下定居的原省委书记钟涛,得到消息后,也打电话向周至诚表示祝贺,说这是中央对本省这几年工作的充分肯定,值得高兴。   罗亮在一次常委会之后,特意找到杨志远,问杨志远有什么打算,愿不愿到合海去工作。杨志远现在是省委秘书一处处长,下去起码是县委书记,进一步也有可能。罗亮真心实意,合海下辖各县杨志远可以任选,想任副市长也行,帮忙争取,工作任挑任选,可以挑肥拣瘦,只要是杨志远看上的,别人都必须为杨志远挪位。条件诱人,让人没法不为之心动。罗亮是省委常委,不同于一般的市委书记,有这实力。罗亮甚至提出,让杨志远直接就任合海经济开发区党工委书记、主任,书记主任一肩挑。合海经济开发区早就今非昔比,它已上升为国家级开发区,开发区内工厂林立,蓝天碧瓦,一地难求,哪里还能见到一丝当年荒凉的影子。合海经济开发区现在的经济总量全省排名第一,早就一尘绝骑而去,把榆江、合海、会通原来的三大产业园区远远地抛在身后,富得流油不说,一去就是副厅级,只需由合海上报省委通过就行。   杨志远心里感动,问罗亮为何下此血本。罗亮说合海经济开发区能有今天你杨志远功不可没。罗亮还打出了友情牌,说且不说你我之关系,就凭晚成现在是合海的市长,志远你就得到合海来不是。说实话,杨志远当时还真是动了心,但他细细想了想,最终还是回绝了罗亮的一番好意,最终选择去社港县。   杨志远此举且不说罗亮大感诧异,连周至诚也有些不得其解。当杨志远把自己去社港的最终想法告诉周至诚时。周至诚看了杨志远一眼,说:“志远,据我所知,罗亮、张淮都曾找过你,想让你去他们所在地工作,罗亮甚至都把工作做到我这里来了。现在倒好,你竟然选择去社港,我还真是一万个没想到,说说,是何想法?” 第1章 空降社港(3)   杨志远在周至诚面前自然不需要掩藏,他坦诚了自己的想法,杨志远说:“说实话,对于去合海我是有些心动,毕竟大家都熟,知根知底,可这有利也有弊,遇上不同政见怎么办?是据理力争,还是妥协退让?再说了,榆江、合海二市经济位居本省前甲,成绩实实在在,有目共睹,我要去了,就是摘现成的桃子,没大多意思。就拿合海经济开发区来说,人家已经走入了正轨,谁去都是一样,没有多大的挑战性,这不符合我的性格。既然要下去,我就想实实在在地做些事情。”   周至诚问:“那你为什么偏偏看上社港了?”   杨志远走到本省的地图前,指着社港的地形走势,说:“社港与沿海接壤,有其地理优势,可以承接沿海的产业转移,此为其一。其二就是,社港为本省传统的农业大县,本省这些年工业是发展了,但农业却是停滞不前,对于社港县来说,甚至可以说是一落千丈,但我相信社港的农业根基还在,我很想去剖析它倒退背后的深层原因,本省是传统的农业大省,我还是想在农业经济方面做些尝试,城市富只是富了一小部分,农村富则百姓富。当然了,社港只是我的选择之一,像这种地理位置不错,而受制于这样或者那样的因素,依旧没能发展的县还有好几个。之所以选择社港,还就是因为社港刚刚发生了群体事件,使得书记、县长空缺,此时去,刚刚好。”   周至诚笑,问:“这又是为何?”   杨志远说:“官场讲究的是按部就班,书记离职,县长接任,几成定律。我要是到了别的县,直接就任县委书记一职,如果人家是老资格的县长,我这么横插一脚,人家表面上不说,心里肯定会有些不痛快,会有些想法。这于今后的工作不利,俩人共事,难免不有些磕磕碰碰,如果一开始就心有芥蒂,肯定会节外生枝,多有事端。而社港现在的情况,书记、县长都是新官上任,即便是烧上三把火,俩人也会步调一致,协同作战。主官和,则天下平。”   周至诚笑,说:“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但你怎么就想到县里,市里就不成?比如说副市长?不一样可以进行诸多尝试?”   杨志远一听就知道周至诚书记有想法在自己下去时,让自己进一级,他笑,说:“宁为鸡头,不做凤尾。副市长虽好,但受制于人,反而放不开手脚。”   周至诚哈哈一笑,点头赞许:“好,有想法,不错。”   不几天,省委常委会通过了杨志远的任命,按说社港县县委书记这一级,只需普天市委常委会通过,报省委通过就行。根本不存在就杨志远的任命作为一项单独的议题提交省委常委会讨论。原来周至诚书记另有考虑,组织部门提议杨志远任普天市委常委。省委常委对杨志远这人的能力,品行都清清楚楚,对于组织部门的这个提议,大家都觉得理所当然,就该如此,大家没有一丝的异议,举双手赞成,全票通过。这也是周至诚书记自中组部回来后,唯一的一次人事任命。这个提议,周至诚事前并没有和杨志远商量,杨志远是在常委会之后,随周至诚下楼,常委们纷纷向其表示祝贺之时,才知晓此事。杨志远尽管把职务看得比较淡,但自己能在不到31岁之时解决副厅级,心里还是有着欣喜。杨志远知道这是周至诚书记在尽自己的能力为自己的将来铺路,书记在离开本省之前,着力推自己一把。   那天,周至诚对杨志远说了一句话,杨志远记忆在心,周至诚说:“志远,今后就看你自己的了。你的路,得靠自己的双脚去丈量。”   周至诚书记题款:任重道远。意思就在于此。   不日,杨志远走马上任,就任普天市委常委、社港县县委书记。杨志远由此成为了本省最年轻的副厅级干部。   三小时后,火车准点到达普天车站。   杨志远出了出站口,就看见了县委办主任霍亚军站在出口朝里面张望。杨志远这几年跟在周至诚书记的身边,早就练就了超强的记忆力,虽然他只和霍亚军在社港匆匆忙忙见过一次面,但他一眼就认出了霍亚军,主动朝霍亚军摆了摆手。   与此同时,霍亚军也看到了杨志远,他一见杨志远主动和自己打招呼,心里有些意外,那些杨志远到社港,在场的大小领导一大群,大家匆匆忙忙,他刚才还有些担心杨书记不认识自己,没想到杨书记仅一面,就把自己记住了。霍亚军顿时如沐春风,赶忙说:“杨书记,一路辛苦了。”   杨志远主动伸出手来,和霍亚军一握,说:“麻烦霍主任了。”   尽管霍亚军年纪比杨志远要大,但杨志远是其上级,实无和霍亚军握手的必要。杨志远这小小的举动,自是让霍亚军感到受到了尊重。杨志远不仅和霍亚军握手,也还和司机握手。杨志远和司机是第一次见面,并不认识,司机一看杨志远主动和自己握手,忙说:“杨书记,我是你的司机魏迟修,小魏。”   魏迟修年龄不大,二十七八岁,身材魁梧。杨志远笑,问:“结婚了?”   魏迟修挺直腰,目光平视,回答:“没有!”   这很说明问题,杨志远笑:“当过兵?”   魏迟修双脚一并,说,“是!”声音洪亮。   杨志远一直对军人很有好感,尤其是当年到边城祭扫过方明爸爸之后,杨志远对军人更多了一份敬重。现在一经确认魏迟修真是退伍军人出身,杨志远不由对魏迟修亲近了几分,他笑了笑,说:“你我之间,来日方长,不用过于拘谨,随性点。”   魏迟修一边说是,一边提起杨志远放在一旁的行李。杨志远的行李不多,简简单单,一个小拖箱而已,尽管不习惯别人给自己拿行李,但杨志远知道,今次不同以往,在霍亚军和魏迟修的面前,自己是领导是上级,没有自己拿着行李,他们空着手的道理,杨志远略一迟疑,也就由了魏迟修。   车是猎豹,四轮驱动,适应于在乡村山道颠簸,八成新。车出普天火车站停车场,上通普高速,朝社港而去。   霍亚军是县委办主任,虽为县委常委,职责却是协助书记处理各类事项,全心全力为书记服务。霍亚军刚才见杨志远上车时对车多有留意,此时觉得自己有必要做出解释,他回头,说:“杨书记,这车是老书记留下的,杨书记的车想等你来了后再行采购。”   换人就得换车,约定俗成。杨志远一笑,说:“霍主任,这车挺好,就它了,不用换,社港的情况我知道,财政并不宽裕,今后要用钱的地方挺多,没必要浪费。”   霍亚军笑着说:“杨书记,你是市委常委,市财政早就把你的购车款下拨到县财政了。”   杨志远笑,问:“多少?”   霍亚军说:“三十来万。”   杨志远笑,说:“看来陶书记现在财大气粗,一来就给了个见面礼,倒也不算小气。”   霍亚军说:“现在市里财政每年都在递增,日子过得滋润,哪像我们社港县,现在日子是越过越紧巴,跟市里根本就没得比。”   杨志远一指窗外,笑:“县财政跟市财政自是没法比,即便是跟眼前的古城县,只怕也没有什么可比性吧。”   此时车已经下了高速,杨志远所指,正是古城新区,此地原为荒山野地,方圆近十里都是贫瘠之地,村民们平时都是播种些易于生长的玉米、红薯,与社港村民一样,日子过得清贫,不声不响,而通普高速与沿海贯通以后,在此地设有高速公路出口,荒野之地顿时成了黄金码头,古城适时将此地辟为古城新区,经过这两年的开发,已成气候。这是什么概念,变成数字那就是GDP,变成税收,那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应该说古城进入全省县域经济二十强,古城新区功不可没。   猎豹穿古城新区而过。霍亚军看着古城新区林立的工厂,满眼羡慕和嫉妒,点头,说:“人家现在是盆满钵满,咱社港跟人家早就不在同一档次。”   杨志远笑,问:“原因何在?”   汽车已经开始在张溪岭盘旋,正式进入社港县境。霍亚军一指身边的山岚,说:“还不是因为这个张溪岭。”   社港县位于普天西南方向,县城以北五十公里为普天市区,南边与沿海接壤,通普高速于其东部山区而过。按说地理位置不错,可是有些情况,社港多山,当年通普高速迟迟不能与沿海对接,就因为社港这一块山高河多,需要钻山打洞搭桥,也就是说高速公路虽然在社港过境,但都在崇山峻岭之中,没有多少可供利用的价值,南边虽然与沿海接壤,但一条著名的山脉横亘在两省之间,成为了省界。也就是说,社港看似地理位置优越,实则不然,其三面环山,唯其西面一坦平原,沃土百里,但也只适应于种植水稻,西面之西,为普天的另一辖县临江,当年飞虎队的老兵到普天悼念战友,去的就是该县,临江与社港同属难兄难弟,没什么好依仗的。张溪岭为那道著名山脉的分支,由南而北延伸。张溪岭以东为古城县,张溪岭及张溪岭以西则为社港县辖。   社港离普天市区五十公里,此为地图上的直线距离,实则远不是这么一回事,县城到普天三个小时,其中有两个半小时是耗在张溪岭的盘山公路上,汽车在张溪岭的崇山峻岭中,忽上忽下,蜿蜿蜒蜒。张溪岭其实有诸多大小山峰,因张溪岭为其最高峰,故此统称张溪岭。抗战之时,这里曾经发生过几次有名的阻击战,数万日军被阻击于张溪岭以东,直至抗战胜利,日军始终未能越张溪岭半步,可见其险。   车至张溪岭主峰,杨志远拍拍魏迟修的肩膀,说:“迟修,于此处停一停。”   魏迟修把车停住,杨志远站在山巅,极目远眺,群山莽莽,层峦叠嶂,但见崇山峻岭之间,公路如带于山间蜿蜒盘旋,流泉飞瀑,青松翠竹相映,此时虽是仲夏,山巅之上,却是一派春意,零星可见杜鹃于山间烂漫。鸟语花香,流水欢歌,生气盎然。杨志远一时只觉心旷神怡。   霍亚军介绍,说张溪岭周边森林面积有7万余亩,境内群山环抱,立峻挺拔,雨量充沛,植被丰富,种类繁多。植物种类有23个群系、3000多种,列人国家一、二类保护树种有28种;已发现野生动物100余种,列入国家一、二类保护动物达25种;森林中繁殖的彩蝶1200多种,堪称‘天然动植物博物馆’。   杨志远点头:“不错!”   既是说张溪岭,也是表扬霍亚军。   杨志远问霍亚军:“张溪岭海拔多少?”   霍亚军答:“此处为张溪岭最高峰,海拔1607.9米。”霍亚军再一指山下,“那是五子峰,海拔1515米,为张溪岭之次高峰。”   杨志远顺着霍亚军所指的方向望去。但见五子峰处,竟然有一条铁路于山间蜿蜒。杨志远一时有些诧异,问:“霍主任,那是什么?铁路?”   霍亚军点头,说:“铁路倒是铁路,但它与我国目前1435毫米宽的铁轨有所不同,其铁轨宽为1067毫米,俗称窄轨。于60年代建成通车,此铁路起于临江,经社港于张溪岭前数公里处与大动脉相交,全长一百来里,临社铁路是一条地方窄轨铁路,除了客运,主要是用于运输临江的磷矿石及硫铁矿石,近年由于临江矿藏枯竭,临江和社港间公路客运也还方便,该铁路也就失去了生存的空间,年初经省政府批准临社铁路停运拆轨。”   这是杨志远不曾了解的,毕竟社港与省城相隔数百公里,杨志远对社港的情况还不可能做到一清二楚,临社铁路属于地方窄轨铁路,在地图上没有标注,杨志远望着远处的那条窄轨铁路一时有些出神,杨志远心想,临社铁路这条一百里长的铁路当年之所以没有修成宽轨,一来与运力有关,二来应该也与张溪岭有着莫大的关系,在张溪岭的山间修建窄轨,可以节省大量的人力和财力。   杨志远心有所动:“拆轨?拆了多长?”   霍亚军说:“也就是象征性地于临江和社港两个小火车站拆了几百米,两县拟招标,让金属回收公司进行回收,统一拆除。”   杨志远说:“就这么拆了,是不是有些可惜?”   霍亚军说:“不拆怎么办,就这么在路上躺着,日晒雨淋,锈蚀掉,岂不是浪费,两县的意思都倾向于拆了铁轨,多少还能收回几个钱,作为职工的安置费。”   霍亚军这话也有几分道理,但杨志远心有不甘,窄轨拆起来容易,建起来就难,当年建这样的一条窄轨,只怕很是不易。杨志远想了想,说:“霍主任,你和临江县联系联系,看拆轨工作是不是可以暂缓进行。”   霍亚军有些好奇,说:“杨书记,是不是有了什么好的主意?”   杨志远摇头,说:“暂时没有,就是觉得就这么一拆了之有些可惜了,缓一缓,容我想想。”   霍亚军说好。然后又说:“杨书记,要不我现在就和临江县委办的汪主任打个电话,你和临江的刘建喜书记直接通个电话。”   霍亚军一说,杨志远就会意,临江和社港各自为政,霍亚军贸然给临江县委办打电话,人家临江岂会听命于他。而他杨志远直接和临江县委书记通话,情况就大不一样了,他的话,刘建喜肯定得听,为何?因为他杨志远除了是社港县县委书记,同时还是普天市委常委,属市委领导,刘建喜的上级。此刻,杨志远开始感受到常委这顶官帽子的好处,这有利于杨志远和周边各县的协调。杨志远心想,周至诚书记是不是早就料到了这一点,这才徇私一回,暗地里帮自己一把。   杨志远笑了笑,说:“也好。作为兄弟县,难免不打交道。先说上话也好。”   霍亚军一听,于山巅拨通了电话,看来其与临江的汪主任多有联系,俩人打着哈哈,套了一番近乎,霍亚军才问汪主任,刘书记在不在,如果在的话,还得麻烦刘书记接个电话,本县杨书记想和刘书记说几句话。   县委办主任虽然进入县委常委序列,但他说得通俗点,也就是县委的管家,一般情况下都在县委书记左右。汪主任自然知道社港的杨书记是谁,一听是杨志远书记找刘建喜书记说话,赶忙找到刘建喜。   杨志远得以和刘建喜说上话,杨志远虽然和刘建喜素昧平生,但一通电话,彼此就像是多年故交,杨志远笑呵呵地:“刘书记,你好,我,杨志远。”   刘建喜在电话那端同样热情洋溢,说:“杨书记,早就想来拜访你了,听说你回省城了,这才作罢,怎么,回社港了。”   杨志远笑,说:“今天回社港经过张溪岭,看到临社窄轨,想了想,想和刘书记商量商量,看临江方面是否可以暂缓拆除铁轨。”   刘建喜笑,说:“杨书记可有好主意?”   杨志远说:“有些不成形的想法,容我再考虑考虑,我们到时面谈如何?”   刘建喜笑,很是爽快,说:“好。铁轨缓些时拆就缓些时拆,放在那里,也不会凭空生出两条腿来,跑不了,我等杨书记的电话。”   杨志远笑,说:“好,谢谢刘书记。”   刘建喜说用不着客气。彼此客客气气地挂了电话,收了线。   杨志远站在张溪岭的山巅,深吸了一口气,枫树湾事情未了,张溪岭山色至美,杨志远也不可能过于停留,此事暂告一段落。杨志远转身和霍亚军上车,猎豹毫不迟疑地朝山下驶去。 第2章 枫树湾(1)   枫树湾是社港下面的一个偏远的山村,此地山高、林密、水深,远离县城。   此等地区的村民,生活贫瘠,日子过得并不宽裕,虽是如此,但村民都是自得其乐,与世无争。突一日,来了一些人,背着背包,带着帐篷,沿枫树湾的河道峡谷又是丈量又是测绘,而且还竖起了铁塔,打井钻探,进进出出,忙乎了一年有余。枫树湾的乡亲们开始还以为钻井队在枫树湾找什么宝贝,后来才知道,原来这些人是水利专家,在测绘地形,说什么要在枫树湾建水电站发电。   乡亲们对水电站没什么认知,随着专家的撤离,乡亲们在谈论过一阵之后,也就渐渐地忘了这事情,就在水电站淡出乡亲们的话题之后,去年的一天,一个叫什么朱氏能源集团的公司,由县乡政府的人陪着开始在离枫树湾不远的上游峡谷大肆圈地,不久那种可移动的铁皮房子就在山坡上成排成排地出现,机器彻夜轰鸣,枫树湾开始建水电站的闸坝了。   应该说,对于枫树湾水电站,枫树湾的乡亲们开始还是欢迎的,毕竟水电站建在枫树湾,征地拆迁,乡亲们肯定会有一笔现金收入。但后来事情的发展却与村民的预期南辕北辙、大相径庭,枫树湾地处偏僻,山林、土地征用价格极低,每亩数百元不等,几乎可以等同于白送,可即便是如此,为数不多的补助款、征地款也没有如数发到村民的手里。按说朱氏能源集团既然有备而来,而水电站此类项目一经启动就是以亿为计算单位,朱氏能源还不至于连征地拆迁之类的补偿款都不能到位,这其中有些情况,投资商的款项悉数到位,早就到了县里的相关账户,但被县里挪用了。   社港是本省的农业大县,当年还作为农业典型在杨家坳发过言,可时过境迁,今非昔比。随着通普高速的全线贯通以及周至诚书记工业兴省战略的贯彻落实,本省的经济一日千里,且不说榆江、合海、会通三市三驾马车齐头并进,就连普天市因为靠近沿海,本省与沿海的高速公路全线贯通后,普天以前的劣势反而成了优势。与沿海省份相比,普天无论人工成本还是地价成本都比沿海低了许多,再加上普天在发展初期又实行税收优惠政策,这对沿海那些追求低成本扩张的企业很有吸引力,普天无形之中就成为了沿海的后花园,承接了沿海省的部分产业转移。   普天这两年来,经济形势一片大好,蒸蒸日上,成为了本省的第四大经济强市。普天的经济越发展,流水线旁需要的普工越多,这对普天市来说自然是好事,但对普天市下辖的各个农业大县来说,就不是什么好事了,既然在家门口可以打工,而且守着几分薄地也不赚钱,那还不如去普天市工业园区打工,于是像社港这样的农业县,劳动力大量流失,农田大量荒废,本来就日落西山的农业经济,更加萎靡不振,如此一来,县里的财政日趋紧张,日子并不比见得比以前好过。   朱氏能源集团把枫树湾水电站的补助款、征地款打到社港县的指定账户,社港县就如同久旱逢雨,哪怕这场雨的雨点不大,只有一千二百来万,但对县财政来说也是一笔巨款,社港县自然雁过拔毛,截留了部分款项,到了乡里,这笔资金对于乡一级政府来说,更是阳光雨露,也要拼命地吮吸一把,这笔款项最后到了枫树湾村,就所剩无几了。   当然水电站的库容比较大,大龙乡周边的乡镇都有涉及,但因其水电站的闸址选在枫树湾,枫树湾的征地范围最大。开始因为不知道具体的补偿标准,枫树湾村与水电站的施工方倒也相安无事,但这等事情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也不知是哪个环节出现了纰漏,水电站的补偿标准最终被人泄密,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所涉乡镇的村民都已知晓其中的猫腻。乡亲们一算才知道,自己的钱,被县里乡里盘剥了,原来到手的钱只是政府吃过肉后,遗下的汤汤水水,连三分之一都不到。山林河道是我的,你吃肉,我连汤都喝不上,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民怨于是由此而生。   别的村,吃了政府的亏,虽有怨言,却也只能在忍气吞声,无可奈何,毕竟现在的社港,各级政府部门的工作作风早就不同过往,这几年没少干这种满口假话,打白条赖账的事情。枫树湾却不一样,一来乡亲们吃亏最大,不愿轻易善罢甘休,二来也还找得上追讨的对象,因为闸址选在枫树湾,枫树湾的乡亲们和朱氏能源也就说得上话。   乡亲们找朱氏能源集团驻枫树湾水电站的办事处说事,朱氏能源的代表手一摊,表示爱莫能助,钱已经拨给了县里,至于县里挪作他用,那是县里的事情,与本枫树湾水电开发公司无关,本公司没有二次支付的道理。   朱氏能源这话也是实情,有几分道理,村民们于是找到县里的相关部门,对付村民,县里有的是办法,不是避而不见,就是互相推诿,出面的都是些小喽啰,科长、局长都见不到,更别说书记、县长。民不与官斗,乡亲们对政府也就无可奈何,但不与官斗,并不代表乡亲们就不会斗,乡亲们就与朱氏能源斗,反正是你水电站占了我们的山林、土地、河道,那我就找你朱氏能源要钱。朱氏能源肯定不给,乡亲们有办法,不是挖断山路,就是阻止施工的大型罐车通行,说当初的协议中,没有允许此类罐车在本村村道通行的条款,村道属本村所有,罐车、货车如要通过,需要另行付费,留下买路钱。村里的乡亲们在村道口立了一根横杆,大有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此路过,留下买路财,有如绿林好汉,学人劫道。朱氏能源自然不会认同,当初虽然没有明言,但既然在枫树湾建水电站,那货车在枫树湾的村道上通过就理所当然,他拉水泥的罐车、拉材料的货车不可能飞啊。乡亲们中应该有能人支招,说飞不飞的,我们不管,你们可以自己修路进去。双手一摊,同样爱莫能助。   应该说枫树湾的乡亲们此举此时还不是针对朱氏能源,应该是想通过朱氏能源逼县里的官员出面协调解决问题,给个说法。但在水电站工地开罐车的都是些年轻小伙子,水电站工期紧迫,时间就是金钱,几番交涉不成,不免就有些急躁,冲关之事时有发生,从拉扯到动粗,再到全面动武,拳脚相向,各有输赢,事情的发展就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了。本省民风强悍,枫树湾人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吃了亏自是不会善罢甘休,全村老少手拿锄头扁担齐上阵。一时刀光剑影,针锋相对,双方大打出手,局面全面失控。虽然没有死人,但双方各有人员受伤,村民和朱氏能源的关系全面恶化。经过几番较量,正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最终的结果就是乡亲们在村道口设置大型的障碍物,放置铁钉、耙齿,水电站被迫停工。   朱氏能源心急火燎,找到县里,说社港的投资环境恶劣,政府部门再不想方设法予以解决,朱氏能源将在香港召开记者发布会,控诉朱氏能源在社港所受的不公正待遇。   枫树湾水电站是省市挂了号的招商引资项目,各方面都很重视,应该说朱氏能源的施工方如果没有与枫树湾的乡亲们发生械斗,其并无多大的过错,即便是朱氏能源与枫树湾的乡亲们矛盾升级,也是事出有因,他和枫树湾的乡亲们一样,同是受害方,社港县委、县政府才是罪魁祸首。朱氏能源的这一着,直接将县委县政府逼到了墙角,已无退路可言。   县里一看事情闹得不可开交,首先想到的并不是想方设法去安抚枫树湾村民,而是使了一着昏招,竟然动用警力,抓了挑头的几个村民。   应该说这一届县委班子远不及上一届务实,在此事的处理上有欠火候,此等事情只能协调、安抚,动用公权抓人,这无异于火上浇油。孟路军在此次县委常委会提出不同意见,但并没有被县里的两位主要领导采纳,但当时孟路军的发言却被记录在册,这也是其后来被紧急启用成为代县长的重要原因。   本来县里截留了人家的钱款,有错在先,现在用完了,一时还不上,也可以做做工作,做些承诺。可现在倒好,直接抓人,而且还只抓枫树湾的村民,朱氏能源作为械斗一方,毫发无损,摆明了就是不把农民当回事。一时群情激愤,枫树湾的上百村民涌上社港县城,找书记、县长讨要说法。   政府部门的官员仍是避而不见,一错再错。   当天社港县委门前的大街上一时拥堵不堪,许多人开始只是围在一旁看热闹。可社港这几年的经济滞后,县财政捉襟见肘,公务员的工资,政府部门的一应开销,都需要找到出处,这个费那个税的,民间的负担很重。这是一个乱象,越穷的地方,民间税赋越重,越富的地方,税赋反而越轻,穷家难当的道理就在于此。那几天酷暑刚至,社港的天气虽然不及钢筋水泥的大城市炎热,但民众积怨的情绪却是一点就着。枫树湾的村民进城上访充其量只是一个导火索,也不知是谁最先生事,掀翻了一台前来执勤的警务用车,事端一起,一发就难以收拾,社港一时场面失控,终于酿成了震动全省‘社港群体事件’。   ‘社港群体事件’当天得以平息,虽有多人因踩踏而受伤,但还好没有人员死亡,然而此事影响恶劣。杨志远记得隔天,周至诚书记当面在听取陶然的汇报后,当即批示,社港县委县政府置人民群众的利益而不顾,胡作非为,无法无天,不加严惩,难解心头之痛。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社港县的书记、县长因此下课。   孟路军和杨志远先后走马上任。   杨志远从张溪岭下山,一路紧赶急跑,夏天日长,杨志远他们到得大龙乡,已是掌灯时分。   猎豹一路畅通,直达乡政府,路上没有和枫树湾的乡亲遭遇。孟路军站在乡政府门口迎接杨志远的到来,看到杨志远下车,孟路军很是热情地和杨志远握手,乡里的一应部属则于一旁静立,欢迎杨书记。   杨志远是省城外来干部,对本县本乡的干部的能力性情都不清楚,霍亚军这时适时跟进,略作介绍,杨志远得以知道该乡乡长姓黄名青海。乡党委书记一职暂缺。   杨志远明白黄青海代乡长跟孟路军代县长一样,因为‘社港群体事件’于本乡紧急提拔,暂且代理,待来年乡、县两级人大会召开,视其表现,去代转正。乡党委书记一职之所以暂时空缺,是因为社港的人事任免都已经暂时冻结,需等他杨志远到任后,才会重启人事议案。   杨志远对黄青海,自然不同于下午对霍亚军、魏迟修那般随意,他目光如炬,只是扫了黄代乡长一眼,没有任何表情。抬脚,与孟路军并肩往乡政府的院子里走。   严而生威,威自廉来,杨志远知道自己属于空降,在这些土生土长的乡土干部的眼里,自己年纪轻轻就已身居高位,不服之人肯定大有人在。杨志远知道作为一县之书记,必须树立起足够的威信,只有让乡镇干部真心臣服,才有利于工作的开展。乡这一级的干部,大多数属于土生土长,桀骜不驯者居多,如果他杨志远对谁都是一脸阳光,只怕用不了多久,谁都不会把他杨志远当回事,身在官场,该端架子的时候就得端着,这一点,不能含糊。对于不了解的人,不清楚的事,在没有足够的认知前,不吭声不表态,让其猜不明自己的心思,心怀忐忑,心揣不安,是为上策。   杨志远和孟路军边走边说,霍亚军、黄青海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位主官的身后。   杨志远说:“孟县长,事态已经平息?”   孟路军摇头,据实回答:“暂且安抚,仍有后患。”   原来孟路军到达大龙乡地界时,乡政府的工作人员早已精疲力竭,疲于应付。好在这次黄代乡长还算机警,充分汲取了上届领导的深刻教训,一接到村干部的报告,就立马安排人员在大龙乡通往县城的必经路口进行布控,两台解放牌货车被紧急征用横卧县道,黄代乡长亲率乡政府机关的所有工作人员,包括伙夫,手拉手组成人墙,立于大解放前,实行阵地阻击战。这边准备妥当,枫树湾的一干乡亲就开着几台手扶拖拉机轰轰隆隆地过来了。   黄代乡长手持半导体扩音器于阵前喊话,苦口婆心,杨志远尽管不在现场,但他可以想象,无非就是些套话,让乡亲们不要冲动,有什么问题乡政府可以协商解决,抬尸上访只会使事态进一步恶化,于事无补。   乡亲们对这种套话听多了,上次的‘社港群体事件’虽然在政府的强势干涉下,暂时缓和,可后续工作并没有跟上,挪用的款项并没有全部到位,仍有大部分的款项被拖欠着。杨志远心想这应该也是枫树湾的乡亲们一而再再而三上访闹事的原因之一,乡亲们闹一次,上面给一点,就像挤牙膏,乡亲们不经常挤兑才怪。此问题不一次性予以解决,枫树湾的乡亲们今后还是会生出事端来,可县里的情况,杨志远还是多有了解,县里挪用了枫树湾五百万以及其他乡村二百万,共计七百万的补偿款,其中很大一部分作为工资补发给了政府的工作人员,这么一个窟窿,要县里一次性解决,还真是有些困难,所以也只能像挤牙膏,挤一下,出一点,杨志远虽不认同此种做法,但还是表示理解。枫树湾的乡亲们对于黄代乡长的话自然不以为然,黄代乡长即便是歇斯底里,也是无济于事。一方要上县城上访,生些事端,挤点牙膏,引起重视,一方要将其大队人马阻挡于本乡境内,双方各有目的,肢体接触在所难免。   有‘社港群体事件’的警示在先,又有杨志远的政令在耳边回响,一干乡政府工作人员,组成人墙,紧闭双眼,任乡亲们推拉撕扯,不言不语,状如木头,虽然不至于身受皮肉之苦,但是破衣烂衫,颇为狼狈。   此时,大家已经坐到了乡政府的会议室里,杨志远听孟路军介绍到这,觉得有必要对此给予表扬,杨志远说:“在乡亲们面前破衣烂衫,虽然狼狈,但不丢人,值得表扬。”   双方拉拉扯扯,相对于枫树湾的乡亲们,乡政府的工作人员虽然势单力薄,但有两台大解放可以依仗,倒也让枫树湾的乡亲们一时无计可施,再也无法向前逾越半步。   就在大家疲于应付之际,孟路军驾到。   孟路军没有急于出面,而是于一旁细致地观察了一下现场的情况,估摸了一下形势,孟路军看出了一些端倪,他偏头在秘书的耳边耳语了几句,交代了些事情,这才挤到人群中,接过黄代乡长的扩音器,跳到解放牌的踏板上,说乡亲们静一静,我是本县新任县长,孟路军!   堂堂社港县的代县长,此刻按说应该端坐于主席台上,洋洋洒洒地发表施政纲领,现在却不得不站在踏板上,拿着个喇叭扩音器向人群喊话,感觉有些滑稽,知道的是县长,本县主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街头巷尾,走街蹿巷,卖臭豆腐的小贩。 第2章 枫树湾(2)   现场人声嘈杂,扩音器的音质不是很好,孟路军接连说了好几声‘我是县长孟路军’,枫树湾的乡亲们这才有所反应,或许是枫树湾的乡亲们与乡政府的工作人员纠缠已久,还真有些累了,又或者是‘县长’二字起了作用,乡亲们醒悟到站在解放牌踏板上的这位原来不是卖臭豆腐的,有些来头,是个县长。乡亲们还真的安静了下来,望着站在车踏板上的孟路军,等他把话说下去。   孟路军说乡亲们上县里去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见书记、县长,现在我孟路军来了,我是县长,大家有什么事跟我说,由我来给大家解决,我解决不了,还有书记。本县新任县委书记杨志远同志现在正从省城赶来,估计会于傍晚到。乡亲们有什么要求到时尽可以提出来,如果杨书记和我都解决不了,那么乡亲们即便上县里也没用,因为本县已经无人可以解决,到时就只能请乡亲们上市里、省里上访了。真要到了这个地步,我孟路军绝无二话,保证再不做任何阻拦,还用警车给乡亲们开道,护送乡亲们进城如何?当然孟路军也讲了硬话,说乡亲们真要闹,像上次那般闹出那么大的事情,咱社港无非就是再换一个县长,闹来闹出,事情没有解决,人倒是关进去不少。乡亲们算算,是不是值当。   孟路军这话软硬兼施,又有几多在理。枫树湾的乡亲们议论了一下,有族长之类的年长者代表乡亲站出来和孟县长对话,说:“孩子没了,孟县长你说该咋办?”   孟路军说:“孩子没了我也很痛心,这样的事情真不应该发生,可事已至此,只能要求肇事方对受害者的家属进行经济赔偿。当然,如果肇事方需要承担法律责任,该坐牢就得坐牢,这点绝不含糊,会给乡亲们一个公道。”   孟路军此话同样至真至理,让人无话可说。   长者说:“县长这话在理,但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孟路军还真让人给问住了,是啊,乡亲们凭什么相信你,就凭你是县长,谁信。孟路军想了想说:“就凭一个人做人起码的良心和良知行不行。”   孟路军决定赌一把,一挥手,指挥人员,把两台大解放牌货车开走,以示诚意。   先前乡亲们誓死要清除路障,进城上访,现在孟路军真的让出一条路来,枫树湾的乡亲们反而一时不知道该进还是该留。就在此时,孟路军一来就被县办秘书拉着开了溜的黄代乡长,组织人员用箩筐挑来矿泉水和盒饭及时赶了过来。孟路军说,乡亲们急急地准备进城,想来也没怎么准备,喝口水,润润嗓子,吃口饭,充充饥。   当时正值当午,虽然山区凉爽,县道两旁有枫树遮阴,乡亲们闹了大半个上午,还真是又累又饿。黄代乡长带着政府工作人员,在人群中穿梭,一人一盒盒饭,一瓶矿泉水,又是一番推诿,一方不要,一方硬给,只是少了先前的火药味,气氛和谐了许多,不再剑拔弩张。   孟路军说:“乡亲们大可以放心吃喝,本县长没有任何附加条件,吃饱了,喝足了,乡亲们也可以长点力气,如果觉得有必要,吃完了,我们等下接着来,你们冲,我们接着拦,继续比试。”   孟路军这话有些意思,这种场合虽然不至于呵呵哈哈,但人们紧绷的情绪还是为之松懈了许多。   这时乡亲们都不说话了,齐齐打眼望向一人,孟路军发现此人不是刚才的那位年长者,竟然是一年纪不是很大的妇人。   孟路军说到此处,杨志远‘咦’了一声,在乡村,妇人的地位不高,一般不受尊重,而孟路军这么一说,很显然,此妇人在族中的地位很高,几乎等同于族长,能让族人如此敬重之人,肯定受过教育,读书看报知时事,有些主意,能为宗族出谋划策,知道该以何种方式向政府施压,有如军师,枫树湾的乡亲们三番五次闹出事端,应该与此妇人有关,此人是工作重点,不容小视。   孟路军知道杨志远为什么‘咦’了一声,他朝杨志远点点头,接着往下说,乡下妇人长年日晒雨淋,看不出真实年龄,此人年龄应该不是很大。孟路军看了杨志远一眼,说:“杨书记,此人应该与你认识。”   “与我认识?”   孟路军此言一出,杨志远顿时诧异万分,省城榆江和家乡新营离这里数百公里,纯属南辕北辙,除了官场中人,同学、故交从未听说有谁和社港有什么联系。但杨志远知道孟路军此言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杨志远说:“孟县长,说说,有何依据。”   还真是有些蹊跷。   妇人没有接工作人员递过的盒饭,而是站了出来,直接走到了孟路军的面前,和孟路军进行对话,这次对话与上访的一应事宜无关,竟然和杨志远有关,有关话题全部围绕杨志远。   妇人问:“新来的县委书记杨志远是不是新营人?”   孟路军尽管当时也是心存困惑,但还是据实点头,说:“杨志远书记是新营人,你们认识?”   妇人既不点头也不摇头,继续问:“他是不是北京名校毕业,三十一二岁?”   孟路军不由心惊,说:“你怎么知道的这般清楚,你和杨书记是什么关系?”   妇人不理孟路军,像是自言自语,说没想到杨志远竟然当县委书记了。   再无多言,而是拿起盒饭自顾自地闷头吃饭,她一开吃,枫树湾的乡亲们都蹲在公路边吃了起来,所谓吃人的嘴软,乡亲们一吃饭,气氛顿时缓和。   孟路军等枫树湾的乡亲们吃饱喝够,开始和妇人商量,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你看这大热天的,让孩子早点入土为安吧,孩子到这世间走了一遭,没过上什么好日子,早逝了,不能再让他受罪不是。   妇人终于松口,说:“行,孟县长,我暂且信你一次。我们先回枫树湾去,我们枫树湾的乡亲们等着你和杨书记来给乡亲们一个公道。”   这就是孟路军‘暂且安抚,仍有后患’的来由,因为事情还真的只是暂且告一段落,事态的发展还得视杨志远和孟路军的表现而定。   杨志远皱紧了眉头,还别说,如此看来,此妇人与自己只怕还真是旧识,会是谁呢?杨志远一时还真是摸不着头脑。   自然在枫树湾的乡亲们离开前,还提到了另外一件事情:“县里欠我们的补偿款怎么办?什么时候归还?上次县里答应一月归还,现在时间已到,该还了,不然今后不管是你孟县长还是杨书记说出来的话都没人相信了。”   这事情虽然不是孟路军经手,但孟路军当时作为常务副县长,市里、县里在处理‘社港群体事件’时,孟路军在场,对事情多有了解。尽管‘社港群体事件’影响很大,陶然书记亲自到场参与处理,但其只作为中间人,社港占用的钱还得社港方面归还,市里分文不给。杨志远对陶然的此举表示理解,普天这两年财政增收不假,由其代为支付不是难事,但其下辖八县三区,其管辖面积全省第一,下面的县不宽裕者诸多,只要开了口子,下面的县只怕会有仿效,反而会多生事端,故此风不可开,一开更乱。   孟路军检讨,说:“杨书记,事情没有处理好,真是不该。”   杨志远说:“孟县长,农村工作,你比我有经验,有许多的地方值得我向孟县学习。孟县根本无需自责,事情能如此处理,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杨志远态度诚恳,真心真意,不是套话,就凭孟路军的行事方式,此人虽然是乡土干部,外表粗犷,行事却是胆大心细,此人遇事不躲,敢于冲锋陷阵,杨志远觉得选择和孟路军搭档没错,俩人肯定可以相得益彰。   杨志远安慰孟路军,说:“孟县长,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任何事情,看似简单,其背后都有着深层的社会问题,事情的解决,非一朝一夕可成,急是急不来的,得慢慢来,就像死结,得静下心来,耐心细致地去解,只要我们把工作做细了,做踏实了,抽丝剥茧,肯定会把死结解开。”   “枫树湾的乡亲们不是需要我们给个答复吗,没关系,我们明天就上枫树湾去,上任班子承诺过的事情,哪怕砸锅卖铁,我们都得想办法兑现,要不然,我们就真的失信于民了。今后政府说出去的话只怕就没有乡亲相信了。”   这是杨志远绝不允许出现的事情,社港要走出困境,必须万众一心,如果干群关系一直剑拔弩张,那今后政府颁布的政令如何畅通,只会是一纸空文,而没有百姓的支持,再好的构想也只会是空中楼阁,永远都成不了现实。因小失大的事情,他杨志远绝不会去干,而且,这是他杨志远和孟路军上任伊始扣响的第一枪,这第一枪必须打响,今后本届县委县政府行事才可以事半功倍。尽管用几百万去打这样一枪代价是高了些,但是账,迟早都要还,迟还不如早还,广告效应更明显。   此时,有一个伙夫模样的人于会议室外探头探脑,行迹诡秘。黄代乡长注意到此种情况,悄悄地给霍亚军递纸条,询问:霍主任,你看是不是请杨书记、孟县长先吃晚饭,再谈。   霍亚军一看手表,早过了晚餐时间,他是县委办主任,觉得有必要提醒,于是在中途插话,说:“杨书记、孟县长,是不是先解决肚子温饱,再解决问题。”   孟路军看了杨志远一眼,征询杨志远的意见。杨志远中午就在火车上吃了一盒快餐,霍亚军不说还好,一说还真感觉有些饿。自己如此,孟路军他们只怕也好不到哪去,孟路军和枫树湾的乡亲们在路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肯定也是盒饭对付,没有什么油水。工作固然重要,肚子还是要饱,事情得慢慢来。杨志远点头,说:“我看让食堂把饭菜端上来,就在会议室里解决温饱。”   杨志远虽然是本县一把手,在座诸人对其同样不太了解,杨志远此言一出,黄青海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毕竟杨志远是书记,刚到社港上任,第一次上大龙乡来,就吃简单的工作餐,似乎有些怠慢,说不过去。   杨志远不苟言笑,说:“怎么,有问题?”   官威自成。黄青海忙说:“没有。”   霍亚军解围,说:“黄乡长,就按杨书记说的办,让食堂把饭菜送到会议室来。”   黄青海赶忙走到会议室外,通知食堂赶快安排就餐事宜。   大家边吃边谈。   孟路军说:“杨书记,连同其他村庄,七百万的欠款,怎么还?”   杨志远说:“这是一个现实的问题,比较棘手。孟县,在来的路上,我左思右想,有一个折中的方案,也许可以一试。”   孟路军一听,兴致盎然,说:“杨书记,要什么好主意,说来听听。”   枫树湾水电站之所以立即上马,市县都做了大量的前期工作,包括地面规划、地质勘探、测量,修建水电站此等事情事涉千家万户人的生命财产安全,自然谁都不敢马虎,力求严谨,因为稍有疏忽,搞不好就会酿成严重的地质灾害,害人害己。政府部门请地质专家,在枫树湾沿线,钻山打洞,忙乎了一年有余,把枫树湾周遭摸了个透,地上地下和地质方面的资料一应俱全,各类资料汇集起来只怕有一人多高,这才来到香港去招商引资。也就是说,为了这些个地质资料,市里县里是投入了大量的人力财力的。社港县在引进朱氏能源集团时,此部分先前投入折算成20%的股份,由社港县财政局下属的公司代政府统一代管。也就是说,社港县政府拥有枫树湾水电站20%的股权。   杨志远的意思是将此部分股权抵押给银行或者机构,融资还款。   孟路军说:“杨书记,有两点你务必注意:一,此20%的股权有一半是市财政局拥有的,当初只是为了管理方便才由社港统一管理。”   杨志远说:“市里县里,用不着分得如此清楚,我们又不是把股权卖掉,只是用来抵押,今后县财政有了钱,还了融资贷款,是谁的股权还是谁的,又不会跑,孟县,你这其一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   孟路军说:“那就说其二,枫树湾水电站面前也还只是画饼充饥,图纸上的一根线,一时半刻建不成,谁会为了一根虚线,融资给你。”   杨志远摇头,说:“枫树湾水电站工地热火朝天,真的只是一根虚线?只怕未必,朱氏能源已经投入的只怕不是一个小数目。朱氏能源投入的越多,20%的股值就越大,这是不容争辩的事实。”孟路军说:“可枫树湾水电站一天没有合拢,没有建成发电,20%的股权融资抵押肯定困难。”   杨志远问:“孟县,以你之见,枫树湾水电站一旦装机发电,20%的股权值不值钱。”   孟路军点头,说:“值钱!”   杨志远又问:“如果我只按估值的四成融资,你觉得有没有机构、财团想跟我们赌一把。”   孟路军笑,说:“杨书记,你说服我了。”   “现在社港唯一值钱的家当也就是这部分股权了。”杨志远说,“现在,就是怎么和枫树湾的乡亲们进行沟通,让他们给我时间。”   当晚,杨志远入住乡政府的小招待所。 第2章 枫树湾(3)   招待所平时少有入住,尽管乡政府的工作人员紧急出动收拾了一番,屋子里还是有着一股子灰尘味。黄青海有些不好意思,说:“杨书记,乡里穷,就这条件。”   杨志远首次对黄青海笑了一笑,说:“黄乡长,大龙乡现在条件差,没关系,我不会介意,但如果二三年后,乡里还是这般穷得如此叮当响,那关系就大了,你说呢,黄乡长。”   黄青海自是明白杨志远的意思,如果经过二三年的努力,乡里还是这般一穷二白,那乡亲们的日子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那就说明他黄青海的工作能力有问题,真到那时,这个杨书记肯定会让自己靠边站,黄青海已经有了感觉,杨志远这人只务实不为虚,别看其年纪轻轻,人家官至副厅,除了上层资源丰富,岂会没有斤两,就凭他想到用枫树湾水电站的股权融资这一点,其敢想敢干的魄力就可见一斑。用在建的水电站国有股权融资,平心而论,他黄青海根本就想不到这一点,且不说他,只怕连孟路军县长也不曾往这方面想过,这从孟路军县长一听杨志远书记提及股权融资方案,震惊不已的神情就可以看出他内心的不平静。这是什么,这就是眼界和能力,非他们这些泥腿子出身的干部所能比拟。他们这种泥腿子干部,从来就只会看着自己锅里碗里的家底,只会就米下锅,杨书记他们这种科班出身的人就不一样,人家懂经济,会管理,会借鸡生蛋,懂得盘活资产,让死钱变活钱,钱生钱。黄青海明白,在杨书记这种人手下干活,如果想得过且过,混日子,只怕不会长久,得真刀实枪地做些事情才行。   此时,魏迟修从车里把杨志远的行李提了进来。杨志远看了站在一旁想事的黄青海一眼,说:“黄乡长,时候不早了,忙一天了,你先回去吧,这里用不着你操心了,记得明天早点来就是。”   “可是———”黄青海还有些犹豫。   杨志远一挥手说:“去吧,没那么多好‘可是’的。”   黄青海一看杨志远不置可否,不再多说,这才告退。   黄青海离开没一会,霍亚军和孟路军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杨志远说:“霍主任,还得麻烦你和朱氏能源在社港的负责人联系一下,明天9点,让他们与我们在枫树湾汇合,一同解决枫树湾的一应问题,争取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霍亚军一看时辰已晚,他有些迟疑,说:“杨书记,现在打电话,是不是晚了点。”   杨志远一笑,说:“晚吗,不晚,我觉得刚刚好!枫树湾村真要和他们再僵持几天,他们就会断料,工地肯定又得停工。他们现在肯定一样心急火燎,夜不能寐,只怕他们就等着你的电话。”   孟路军说:“今天这次事情由施工方而起,朱氏能源就怕我们会因为上次‘社港群体事件’生出不快,从而对今天的事情撒手不管。今天朱氏能源的代表给我来过电话,我没怎么搭理他。”   杨志远说:“朱氏能源毕竟是投资商,该帮就帮,该管就管,政府的职能就是为他们搞好服务,不然,今后谁还敢到社港来投资啊,不过,适当的急一急他还是有必要的。”   杨志远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让霍亚军跟朱氏能源联系,目的就在于此,适当地让朱氏能源急一急,添点堵,以便为明天的商谈加点柴火。   孟路军对此心领神会。   杨志远把毛巾搭在肩上,拿起乡政府通讯员新买的瓷盆,说:“孟县,霍主任,走,洗澡去!”   小招待所没有自来水,一切用水都由院子一角的水井提供,井水需要经过手摇方可使用。夏夜的乡村一派静怡,蛙声一片,月儿弯弯,井水清凉,倒也几多乐趣。   山乡的夜晚凉爽,虽然大龙乡的蚊子不认识本县最高长官杨书记,嗡嗡地于蚊帐外作乱,但杨志远不为所动,安然入睡。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车出大龙乡往西十来公里,走了一段乡村道,过了小窄轨,枫树湾近在眼前。这是江南普通的山村,小桥流水,两边层山青翠,青山秀水,景致不错。杨志远坐在车里望去,但见漫山遍野,到处都是枫树,红枫红色,青枫新叶带红,老叶则绿。枫树湾之名的由来应该就是出自于此。杨志远心有所动,试想一到11月、12月,当枫树湾褪去绿意,漫山遍野红叶烂漫,那会是一种怎么的景致,肯定让人震撼。   村道并不好行,沙石铺就,汽车行驶在路上,顿时黄土飞扬,路面坑坑洼洼,坐在车上摇摇晃晃。山村秀美,这种情况不该出现,杨志远留意了一下,村道之所以如此破败,与枫树湾水电站的施工脱不了关系,应该与施工机械和运输车辆的高密度使用有关,村道修建简单,承重力有限,修筑之初根本就不曾考虑枫树湾会有水电站修建,水电站一开工,施工机械、货车、罐车这么来来回回一碾压,村道自是破败不堪,一下雨,满脚泥泞,乡亲们没有意见才怪。   两台车于村口停下,此刻,村口铁钉、耙齿依旧明晃晃地横亘于地,对谁都是一视同仁。杨志远下了车,村口除了书记、县长的座驾,另有装有钢筋、水泥的货车依次排成长龙,等待通行。杨志远注意到另有大奔一辆,挂内地、香港两块车牌,此车停于一旁,在一堆货车边显得特别显眼,不由人不注意。杨志远一看车牌,突然有些感觉。   此车杨志远坐过,去年在香港,朱氏能源在草签完合同之后,朱氏能源的总裁朱少石当晚特意于集团总部举行了一个酒会,盛情邀请本省的大小官员出席,朱氏能源派来大小车辆十数辆,于酒店迎接。周至诚书记欣然前往,周至诚书记那天和朱少石于后排交谈,对朱少石投资本省表示热烈欢迎,杨志远当时于副驾驶座警卫,坐的就是这辆大奔。   朱少石的大奔出现在这,杨志远并不感到奇怪,社港靠近沿海省,离本省榆江机场遥远,从沿海到社港,开车比坐飞机还要方便。   杨志远他们两台猎豹于村道扬尘,早就引起相关人员的注意。杨志远和孟路军一前一后下了车,早有年轻的村干部上前迎接。对于像杨家坳、枫树湾这种宗族势力强势的村庄来说,年轻人当村干部纯属摆设,形同傀儡。说得上话的还是族中长者。   霍亚军问:“朱氏能源的代表来了?”   村干部点头,说:“早到了。”一指河边,“在那呢!”   “要不,我去把他们叫过来。”   远处有三五人正背对着杨志远他们立于河边的枫树下。杨志远此时更有感觉,杨志远他们尘土飞扬而来,朱氏能源的人岂会没有看见,他们昨天心急火燎,此时却是视而不见,一派淡定,很不正常。这其中可能出现了某种变故,比如说此次朱氏能源参加会谈的代表不再是办事处的人员,说不定来自香港总部,人家坐大奔,是高层,见多识广,结识颇广,不太把社港县的书记、县长当回事。   “不用了。”杨志远一摆手,叫住村干部,然后对孟路军说,“孟县,我们是主人,人家是客,我们过去。”   孟路军说:“走,看看去。”   后面的话,孟路军没说,杨志远已知其意,那就是去看看是谁这么大的架子,故意不把他杨志远和孟路军放在眼里。   果如杨志远所料,朱氏能源这次参入会谈的代表还真是重量级。被数人环绕,站在河边望着湍急的河水沉思的人正是朱氏能源的总裁朱少石。杨志远的感觉没错,大奔还真是朱少石自己带来的,朱总裁昨晚几乎和杨志远同时到达社港县城,今天一早赶到了枫树湾。   朱少石事务繁忙,其上次来社港还是一年前枫树湾水电站开工剪彩之日,本来按计划,他再到社港,就该是水电站建成,发电机组并网发电之时,他朱少石喜气洋洋,剪着红绸带,启动按钮,拉闸送电,自从财源滚滚。朱少石哪曾想到在枫树湾建水电站会生出诸多事端,前有枫树湾的乡亲集体上访,闹出了一个‘社港群体事件’,现在又闹出了人命,工程一再受阻。   枫树湾的乡亲们现在动不动就在路上放铁钉丢耙齿,搞得办事处、施工方都是一筹莫展,无计可施,只能频频打电话向香港求援。朱少石焦头烂额,不得不放下手头的其他事务,赶到社港,视察情况,商讨对策。朱少石感觉自己是在喝一杯苦酒,尽管知道味苦,但还不得不继续喝下去,毕竟前前后后有数亿元的资金投在了枫树湾水电站这个项目上,总不能因为味道苦,就不喝了。   按说朱少石一到社港,都会在第一时间知会县委县政府方面,县里的主要领导设宴作陪,宾主把酒言欢,增进友谊,加深感情,彼此愉快。朱少石之所以不声不响地到了社港,自个吃喝,独自品酒,一反惯例,可见其对社港方面的做法是何其的失望。朱少石下定决心,这次他说什么都要上省城找书记、省长告一回社港的御状。尽管与地方政府撕破脸面是下下策,对彼此都没什么好处,但事已至此,不得不为。这也是朱少石站在河边,尽管有下属看到村道上尘土飞扬,两台越野车到了村口,跑来告诉他社港的领导到了,朱少石却是置若罔闻,背着手站在河边不理不睬,对县领导视而不见的原因所在。   杨志远一眼就认出了朱少石,杨志远笑,说:“朱总裁,河里有什么,如此兴致。”   朱少石并不知道杨志远到了社港,他见一群人簇拥着杨志远朝自己这边走来,知道此人应该是社港的领导,他心头有气,假装着没看见。现在见此人像个老朋友似的和自己打招呼,不免有些奇怪,他转过身来,这一望,他立马就有了反应。   “杨处长,你怎么在这?”   俩人握手,热情有力,一看就知道不是做作。   杨志远笑,说:“朱总裁兴致勃勃,都看到什么了?”   朱少石摇头,有感而发,说:“杨处长,你看这河水看似平静,哪知水面之下暗流汹涌,让水面行舟之人猝不及防啊。”   杨志远笑,同样话里有话,说:“就因为遇上险滩、暗礁,我们就怕了,就放弃了,就不行舟了。朱总裁是不是也太悲观了一点。有问题不怕,我们齐心解决就是。”   朱少石听杨志远这么一说,同样有了感觉,他笑,说:“杨处长,我现在还叫你杨处长是不是已经不适合了,该叫什么?”   霍亚军适时进言,说:“杨志远同志现在是我们社港县的新任县委书记。”   “是吗?”朱少石一听,大喜过望,“杨书记到社港主政,真是可喜可贺。”   杨志远笑,说:“朱总裁,说说,何喜之有?”   朱少石心情舒畅了下来,说:“有你杨书记到社港主政,看来我这次也用不着上省城去了。”   “上省城干嘛,告御状?”杨志远笑了笑,说,“有这必要吗,有事说事,该帮就帮,不必客气。”   朱少石呵呵一笑,说:“杨书记,你做主了?”   杨志远说:“这事我做主了,有什么问题找我。”   朱少石与杨志远相视一笑。气氛顿时轻松,此举让朱少石的一干部属,以及孟路军他们都是莫名其妙,不明白杨志远和朱少石说的是何暗语。   杨志远和朱少石此番对话,有出处,不为外人道,属天知地知朱知杨知这种。去年杨志远陪同周至诚书记参加完朱氏能源的酒会回酒店休息,朱少石磨磨蹭蹭故意走到了最后,等杨志远把周至诚安顿好,回到自己的房间,朱少石敲门,闪了进来。杨志远一看朱少石此等鬼祟模样,就明白了几分,笑,说朱总,怎么?有事?   朱少石从兜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说:“杨处长,一点小意思。”   杨志远这些年没少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他自然知道朱少石这信封里的小意思是什么,他瞟了一眼信封鼓鼓囊囊的形状,心里已知几分,他笑:“朱总裁,这小意思是多少,一万?美金?”   朱少石佩服的五体投地,说杨处长真是厉害,说的真准,分毫不差。一点小意思,还望杨处长笑纳。   杨志远当即婉言拒绝,说朱总裁今天这么让我倍感亲切。杨志远为何亲切,自然不是因为看到了这一叠绿纸,是因为朱总裁此举表明了一种态度,朱总裁对于这次投资很是看重,不是草签完了在电视上露一把脸就没了下文,肯定还有后续。这样很好,对于真心到本省来投资的客人我们诚心欢迎,有什么问题,你只管来找我。有事说事,该帮就帮,不必客气。至于这个小意思,看了一眼,懂了你的心意,也就是了,还请收回。没有必要。   朱少石磨磨叽叽,不知道杨志远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杨志远语气严厉,说:“朱总裁,再不收起,只怕会坏了和气。”   朱少石这才把信封放回兜里。   朱少石心有不甘,说杨处长以身作则,很是让人钦佩,但我们到内地投资,求得是个心安,杨处长不喜欢绿纸,其他人就不喜欢了?杨志远呵呵一笑,说朱总裁的担心纯属多余,实无必要。   朱少石说:“杨处长,你做主了?”   杨志远说:“这事我做主了,有什么问题找我。”   此番对话,就是上次的翻版。这也是朱少石看到杨志远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的原因,他对杨志远的人品很是了解,这人一正,不存私心,许多问题就可迎刃而解。   朱少石是香港人,港人廉政,朱少石从心里乐意和杨志远这样的人打交道。任何事情都可以摊到桌面上说,解决起来也就简单的多。 第3章 多方会谈(1)   多方会谈同样在河边进行,杨志远见河边草儿青青,流水潺潺,头上蓝天白云,周边碧绿一片,一派夏的灿烂,突然有了想法,会谈就在河边进行,此处视野开阔,河边有大枫树可以遮阴,山野之间,悠悠风清,倒也不觉炎热。置于天地之间,大家心清气爽,肯定要比宗祠祠堂那种压抑的环境要好。   对于杨志远的这个建议,大家都没什么意见,黄青海和村干部很快就把枫树湾的乡亲们请到了河边。枫树湾的乡亲这次来的都是长者,在宗族说得上话。   杨志远终于知道孟路军所说的那个妇人是谁了,尽管乡下的穷苦让她黑瘦黑瘦的,杨志远一眼还是让出了她的模样,徐菊。一个中学时代让杨志远刻骨铭心的女生。   杨志远认出徐菊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空的,脑中一片空白。他怎么都不会想到会在这个叫枫树湾的山村遇上她,难怪她当年一休学就渺无音讯,原来她远嫁到了与新营相隔数百公里的社港。   杨志远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说:“是你啊,老同学,十多年了,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怎么样,还好吧?”   徐菊不咸不淡,说:“乡下人的日子,还能怎么样,就这样咯,还不都是为了生活而活着。新营是这样,社港也是如此。”   乡亲们的苦,杨志远感同身受,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一下,他说:“徐菊,你放心,日子会好起来。”   徐菊反问:“会吗?”   杨志远肯定地回答:“会的,一定会好起来。”   徐菊说:“既然如此,我有一事想请问杨书记,既然知道乡亲们的生活疾苦,为什么政府还要克扣乡亲们的征地款,这可是乡亲们今后的棺材本啊,政府就这样肆无忌惮,下得了手。”   杨志远自然不能说这是上届班子的问题,与己无关,杨志远说:“徐菊,人都会做错事情,政府也会犯错,政府部门克扣乡亲们的征地款,这件事做的是不地道,有失厚道,这事我会代表政府给乡亲们赔礼道歉,错了就是错了,再怎么狡辩还是错了,事实胜于雄辩。”   徐菊追问:“政府做错了吗?”   杨志远点头,说:“错了。我希望乡亲们能给政府一个更改错误的机会和时间。”   徐菊说:“会改吗?”   杨志远斩钉截铁,说:“肯定会的。这点无需置疑。”   徐菊看着杨志远,问:“你还是以前的那个杨志远吗?你还值得我徐菊为之信赖吗?”   杨志远反问:“那你认为呢,我杨志远现在还值得你徐菊相信吗?”   徐菊摇头,说:“我不知道。但我从心里希望你杨志远值得我相信,如果连你都不值得我相信了,那么这个世界也就没有什么可以值得相信的了。”   杨志远动情地说:“徐菊,我杨志远可以忘记许多的事情,但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读高中时干饭伴凉水的日子。我现在在家里还有用凉水伴饭的习惯,我不否认现在已经找不到当年那种悲凉、无助、彷徨、无望的感觉了,但至少这会让我时时记着我是谁,我来自何处,时刻提醒自己做人不能忘本。”   徐菊点点头,说:“你回杨家坳带领乡亲们致富的事情我听同学们说到了,我在想一个不忘本的人应该还值得让我相信吧。”   杨志远说:“徐菊,相信我好了,给我些时间,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杨志远和徐菊的这番对话,是在会谈前进行的,徐菊先到,乡亲们还没有到齐。杨志远和徐菊站在树荫下,朱少石和孟路军就站在一旁,杨志远和徐菊的对话两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就在这说话之间,乡亲们已经到齐了,霍亚军走过来请示,说杨书记,乡亲们都到齐了,是不是可以开始了。徐菊看了杨志远一眼,不再多说,回到了乡亲们中间,在一块大卵石上坐了下来。   杨志远很明显地感觉到了徐菊的变化,如果说中学时代的徐菊给杨志远的感觉是一朵开在角落里芬芳自知的小花,那么现在的徐菊给杨志远的感觉就是多了一份成熟和睿智。这大概就是经过生活历练后的结果。   会谈开始。   杨志远首先向乡亲们赔礼道歉,同时也向朱少石表示歉意。声明‘社港群体事件’的发生错不在乡亲们,也不在朱氏能源,而在政府,如果没有政府胡乱作为在先,也就没有后来一系列困扰枫树湾乡亲和朱氏能源的事情发生。   杨志远态度诚恳,躬身向乡亲们和朱少石道歉。杨志远此举让朱少石一时不知所措,朱少石连连摆手,说杨书记礼重了,此事错不在你,岂能让你担过。杨志远还是那话,错了就是错了,该担当的就必须担当。   徐菊代表乡亲们说话:“既然杨书记都承认政府有错在先,那么杨书记,我们枫树湾村几名正在上高中的孩子因为参与了上访,被记录在档,留有污点,此事是否恰当?是不是可以让政府部门消除孩子们档案里的记录,免得影响孩子们的一生。”   这是杨志远不知道的,他望了孟路军一眼,说:“孟县长,这事情你可清楚?”   这件事孟路军知道。   ‘社港群体事件’发生打砸事情以后,陶然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动用大批警力,当场控制了一批参与打砸行为的群众,‘社港群体事件’当天得以平息,尽管当天群众烧毁了三辆警车和多台警用摩托车,但事态最终得以极快控制,没有进一步恶化。枫树湾与其他农村一样,青壮年多在外打工,在村落里留守的,以老人妇女诸多,当天上社港县城上访的上百乡亲,同样以老人妇女为主体,当时正值暑假,有几名暑假放学在家的同学随亲人一同上访。后来事态恶化,学生血气方刚,枫树湾的几名同学都参与了打砸行动,因此与其他参与闹事的社会闲杂人员一同被拘。经过甄别,公安机关对同学们进行了批评教育,在同学们深刻地认识了自己的冲动行为给社会带来的危害性、作了检讨之后,同学们第二天被予以释放。   但同学们当天在公安机关作有笔录,相应材料按惯例被移交给了学校,让学校加强教育。这几天新学期开学,同学们到学校报到才得知,笔录已被学校作了存档处理。学生中有俩人今年升入高三,在社港一中读书,成绩不错,来年就将参加高考,一听老师告知情况,这才知道事态严重,要知道此种记录一旦入档,哪怕高考成绩再好,试想哪家高校在录取时不思量万分。徐菊所说,影响孩子们一辈子,就在于此,此话倒也不是危言耸听,就凭这些记录在档的污点,政审一关就过不去。   徐菊说:“杨书记,枫树湾的乡亲们上访,我并不认为有什么错,但孩子们参与打砸是做错了,有些过激。现在孩子们已经知道错了,正如你开始所说的,政府该给孩子们一个知错改错的机会,不能一棒子把孩子打倒在地,让他从此爬不起来。”   杨志远点头,说:“乡亲们的此要求并不过分,此事事出有因,可以酌情予以考虑。孟县长,你看是不是这样,让霍主任亲自处理此事,由霍主任会同公安机关、教育部门协调解决处理,消除记录,别让这事影响同学们的前途。但凡在‘社港群体事件’中涉事的学生,只要诚心认错,也一并按此处理,你看如何?”   孟路军点头,说:“同意,我没意见。”   霍亚军说:“乡亲们放心,我回去后就按杨书记的指示办。”   杨志远安慰枫树湾的乡亲,说:“让同学们好好读书,别有什么心理负担,我希望明年听到同学们金榜题名的捷报。”   这是一件事关孩子们前途的事情,这些天一直都压在乡亲们的心中,此时见杨志远干脆利落地同意解决,乡亲们顿时都松了一口气。   此事告一段落。   关于小女孩被施工方货车碾压致死的事情经过,事情已经调查清楚,此事倒也不能全然归罪于司机,也是事出有因,小女孩突然横穿道路,司机避闪不及,这才遭致碾压。司机不存在故意为之,这只是一个谁都不愿意发生的意外事故。至于乡亲们提及的司机逃逸,杨志远也作了了解,此事与乡亲们反映有所出入,事故发生后,司机当即打了报警电话,杨志远当场拿出了电话记录和电话清单,以此为证,现场之所以不见司机本人,是考虑到水电站与枫树湾近来冲突不断,司机害怕挨打,躲在一旁,但其并没有逃离,而是在乡派出所的民警到来,被民警暂时扣留。今天司机也同样来到了现场,司机态度诚恳,自行跪求受难小女孩其亲属的原谅。   看着小女孩的亲人痛哭流涕,大家的心情都不好受,但人死不能复生的道理谁都懂,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总归要处理。杨志远代表政府,好言安抚,表示哀悼。施工方和朱少石也在一旁对所发生的不幸深表歉意,表示会尽量满足家属的要求。   小女孩的父母在普天打工,得到消息后,已于昨天下午赶回。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除了痛哭,对于杨志远让其提出赔偿的要求,表现木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杨志远于是转而问徐菊及宗族老人的意思,是今日当场解决,还是等小女孩的父母平静下来再说,不管是何种情况,政府部门都会对此事一管到底,绝不推诿。乡亲们会同小女孩的亲属经过一番商量,还是倾向于今天解决。   交通事故的死亡赔偿金一般按照户籍所在地上一年度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或者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标准,按二十年计算。社港职工的工资的普遍不高,大龙乡就更不用说了,黄青海作为大龙乡的乡一级领导,工资也就在七百元左右,大龙乡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标准那就更是少得可怜,只怕年收入千元不到,按二十年计算。也不过是二三万元,再算上丧葬费、抚慰金等所有可以算上的赔偿金,也不超过五万元。货车买了三责险,此项赔付由保险公司现场予以赔付。   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黯然凋谢了,最终却以金钱予以了结,实在让人心伤。杨志远觉得有必要为小女孩做些什么。在乡亲们和保险公司就收入标准争执不休之时,杨志远把施工方的负责人和朱少石叫到一旁。   杨志远说:“作为责任人,施工方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你施工方必须在保险之外另行支付抚慰金。”   施工方现在只求早日恢复通行,别因此事而阻碍工期,对此也有心理预期,点头同意:“杨书记,你说个数字,我们好商议商议。”   杨志远说:“也许钱可以买到许多的东西,但钱永远也买不回生命,我看这事没什么好商议的,我做主了,你们施工方另行支付十万。”   施工方有些迟疑,说:“杨书记,十万元是不是多了点。”   杨志远说:“多吗?我怎么感觉还少了点。要不然,这事情由你们自行处理。”   施工方为邻省水利厅下属的公司,在社港人生地不熟的,一看杨志远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一咬牙,也就点头认可了,不过有个条件,此赔付款项得在私底下悄悄进行,要不然,今后再出现此等问题不好处理。   杨志远一瞪眼,痛斥:“你还想有下次,我可告诉你,再有下次,就不是十几二十万可以解决的问题了,同志哥,我希望你们抓好安全生产,钱是个好东西,可真的买不来生命,你的生命金贵,我社港治下群众的生命就不金贵了,我告诉你,我绝不允许下次再有这种事情发生。”   施工方的负责人一听杨志远义正词严,顿时冷汗直流,连连说:“杨书记批评得极是,我方一定会谨记此次教训,狠抓安全生产。”   朱氏能源作为投资方,此事与朱氏能源关系不大,杨志远把朱少石叫到一块,无非是在施工方不肯就范时,让朱少石作为投资方一同向其施压。现在施工方知道审时度势,对杨志远所提要求一概应承,也就没朱少石什么事了。朱少石这人倒也大气,这从他一见杨志远一出手就是一万美金就可见一斑。朱少石这次主动开口,说杨书记,你刚才那话很对,钱无非就是一个数字,这样吧,我们朱氏能源同样出十万的抚恤金,也算是我们朱氏能源的一点心意。   朱少石此举还真是有些出乎杨志远的意料,杨志远点头:“如此极好,虽然于事无补,但对于小女孩的家人来说也算是一种籍慰。”   杨志远把徐菊叫到一旁,把这二十万的额外赔偿告诉了徐菊,二十万在当时来说,可以说是一笔巨款,大大超出了徐菊的想象。徐菊这次不再叫杨书记了,说:“志远,谢谢你。”真心实意。   杨志远说:“不用谢,应该的。”   保险公司还在斤斤计较,对此杨志远自然不好掺和什么,人家有人家的规矩。杨志远只是说了一句,能带过去就带过去算了,毕竟和生命相比,金钱不值一提,你说呢,同志。   杨志远是县委书记,这么一说,自然效果明显,毕竟保险公司在本县有诸多事情需要县委县政府的支持。计算方式是死的,标准却是活的,保险公司最终赔付四万五千三百元整,家属再无二话,此事圆满解决。 第3章 多方会谈(2)   尽管枫树湾和社港县政府还没有就归还枫树湾乡亲们的欠款问题进行会谈,但一事归一事,施工方和朱氏能源在死亡赔偿金表现出的诚意收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枫树湾的乡亲们没有在此事上过于纠缠,枫树湾的老人一发话,立马有人将置于村口的铁钉耙齿移开。   停靠在村口的货车经过一天的等待,终于得以重新启动,鱼贯而过,有如一条长龙,朝枫树湾的深山老林而去。   杨志远随即和朱少石、施工方就其他诸多事宜进行了一番商议,比如说施工机械、货车、罐车,进进出出,对村道碾压严重,村道的定期维护问题;比如说施工方定时在村道洒水减少扬尘的问题;比如说村里老人小孩众多,车辆进出频繁,关于在途经村道的主要路口设立交通协管员的问题;以及水电站建成以后,村道的路面硬化问题;以及部分山林经过挖山运石出现松动,有必要加固山体,开挖导洪沟,预防山体滑坡、泥石流等等问题,林林总总,事无巨细,多达数十项。   枫树湾的乡亲们能想到的和不曾想到的,杨志远事无巨细,代表枫树湾的乡亲们和朱氏能源、施工方一一进行落实,敦促此三方形成文字,签字画押的,让人无话可说。朱少石对此予以配合,他知道杨志远把这些问题摆在桌面上,加以明晰,对大家都有利,虽然朱氏能源会因此增加一些支出,但可以减少与当地百姓的摩擦,对工程进度有利。虽然在商谈中,杨志远明显地偏向于枫树湾村,但其目的还是为了一劳永逸地解决困扰水电站的一系列问题。朱少石现在已经深刻地认识到,水电站即便是建成,与周边百姓和谐共处仍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朱氏能源现在适当地让些利益,做些妥协,于长远有利。朱少石有些后悔,当初在枫树湾村与水电站初起纠纷之时,尽管自己这方没有过错,但当时适当地退让一下,妥协一点,表现得不那么生硬强势,事情也到不了今天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水电站处于枫树湾村,今后需与其长久为邻,而结怨,会疼,伤人伤己,得不偿失。朱少石是生意人,自是明白和气生财的道理,当初之所以表现强势,也是气恼于社港政府招商时百般应承,朱氏能源一经入驻,却是阳奉阴违,节外生枝,平生事端。当然了,与枫树湾的纠纷也不是一无所获,杨志远的上任应该是此次事件的最大收获。此人,朱少石有了解,不简单,有些本事,是个人物,值得结交。   朱少石知道杨志远此举目的无非是在柔和朱氏能源和枫树湾村的关系。朱少石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却是感激万分。   当然道路的维护、沿途洒水这些问题大家可以站在河边,指指点点,一锤定音,而导洪沟之类则需要多方亲临现场,现场办公。   于是兵分二路,一路由孟路军县长亲率黄青海和枫树湾的乡亲们先就还款问题进行磋商,县里的财政确实有困难,希望乡亲们加以通融,钱是一定会还的,但恳请乡亲们给些时间。这种事情需要晓之以情,苦口婆心,得由孟代县长和黄代乡长,施展外交才能才行。目的明确,那就是让枫树湾的乡亲们从此不再发生因为政府部门的错误,而动辄就禁止施工车辆通行,影响人家工期的事情。   杨志远则和朱少石、徐菊一行,开车进山,就山体险情,现场办公,提出整改措施。   孟县长的座驾和乡里的破吉普被暂时征用,载着乡亲们,与杨志远他们一起顺河道于山腰爬行,此路新挖路段诸多,对居于其下的零星住户是有影响,路上停车商讨,由懂行的匠工提出整改意见,朱少石代表资方一一应承,承担责任,赔偿损失,气氛空前友好。   杨志远期间只是提了一个问题,当水电站建成后,在汛期,一旦水库库容急增,水电站一旦需要泄洪排险,对下游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是否构成危害,朱总裁有必要会同有关部门建立起一套完整的应急和预防措施,避免因预警措施不到位而危及下游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财产倒在其次,生命最为重要。还是那话,生命只有一次,朱总万勿轻视。   朱少石对杨志远这种时刻以人民群众生命财产为重的作风表示赞赏,当即表示,增加安全投入,再进行一次排查,对处于水位线以下的房屋该动迁的坚决予以动迁,既是长期投资,不在乎这点银子。   杨志远笑,说:“就朱总这个态度,我相信水电站将来肯定可以赚得盆满钵满。”   杨志远此话是站在一个山头上说的,此地可以看到整个枫树湾闸坝工地的全貌,枫树湾水电站预计工期两年,经过一年多的紧张施工,闸坝即将全部合龙。工地上人来车往,一派繁忙。   杨志远笑,说:“商人精于算,而不在于计,但凡成大事者,都懂得舍,才有所得。朱总大气,能有今日之成就,势在必然。”   朱少石哈哈一笑,说:“杨书记当年离开杨家坳,不同样也懂得舍,才有今日之所得么。”   杨志远同样一笑,说:“朱总,什么时候对杨某私下调查?刨根问底?可有发现?但愿不至于让朱总失望。”   朱少石笑,说:“不瞒杨书记,香港一别,对杨书记很是好奇,有心结交,私底下四处打听,才知道我朱少石还真是不知轻重,当初之举唐突至极,杨书记向来视金钱如粪土。我还知道当年乔治以百万年薪相邀,杨书记照样不为所动,心里明白,杨书记志在其他,不在金钱。杨书记的人品朱某是诚心佩服。”   还别说,就凭朱少石这话,杨志远就知道朱少石还真是下了一番心力,看来自己当初拒绝朱少石的那个小意思对其触动很大。   杨志远笑,说:“朱总用心了。”朱少石抱拳,说:“杨书记见笑,失礼了,抱歉。”   杨志远看了身边的徐菊一眼,笑,说:“老同学,朱总这人豁达,不小肚鸡肠,还有什么事情趁朱总在,尽可以提,咱们一并解决。”   “杨书记又吹又捧的,敢情要我出血。”朱少石笑了笑,说,“行,徐女士,还有什么问题,尽可以提出来,一并解决。”   徐菊看了身边的几位长者一眼,见他们摇头,就笑,说:“该想到的都已经想到了,谢谢朱总裁,我们对今天的处理结果感到满意。”   杨志远说笑,说:“今后有什么事情,还望请乡亲们协商解决,可不要动辄在路上摆耙齿喔。”   几位长者连连说:“杨书记放心,我们乡下人讲究的就是人家敬我一尺,我还人家一丈,朱总今天这般仗义,我枫树湾也不能没了礼数不是,钉铁钉摆耙齿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还请朱总原谅。”   朱少石说:“所谓不打不相识,咱们来日方长。朱氏能源扎根枫树湾,今后少不得还有吵扰老先生们的地方,还请多担待。”   几位长者说:“朱总客气了。”   朱氏能源自此与枫树湾村相逢一笑泯恩仇。杨志远问了朱少石一个问题:“朱总是生意人,对现在的旅游火热怎么看?”   朱少石笑,有些异样,说:“杨书记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么一个问题?”   杨志远说:“有些想法,朱总久居香港,见多识广,想和朱总随便聊聊。”   朱少石说:“现在旅游火热,说到底是无非是因为一个‘累’字,人在名利场上滚打,挣钱谋权,身疲心累,所以现在的人们才会喜欢纵情于山色,探山问水,寻心灵一时之宁静和愉悦。”   杨志远笑问:“朱总,那你觉得枫树湾的景致怎么样?”   朱少石望着周边的青山绿水,说:“空气清新,山色秀美,小桥流水,一派江南风景。”   “那你觉得此处加以开发,前景如何?”“杨书记想听实话?”   朱少石笑。杨志远点头,说,“这个自然。”   朱少石说:“枫树湾这样的景致,江南处处都有,特色何在?”   “朱总一语中的,切中要害。”杨志远点头,笑,说:“朱总,你知道这漫山遍野的是何树种?”   朱少石笑,说:“枫树湾因枫树而得名,自是枫树无疑。”   杨志远说:“朱总不妨试想到了深秋,天是蓝的,云是白的,枫树湾漫山遍野枫叶红如二月花,满山火红,树干下黑上白,斑斑驳驳,那会是一种怎样美丽的景致。”   杨志远再一指即将合龙的闸坝,说:“朱总,明年闸坝建成,水库蓄水,此地肯定碧波荡漾,湖光山色。站在此处近看云卷云舒,风敲叶响,红叶似火;下到水里,泛舟水上,看鱼儿戏水,必定美不胜收。假若到了春天,整个山乡从冬的沉寂中苏醒,山乡渔歌唱晚,轻雾渺渺,叶儿嫩黄,满山花海,小火车在花海中,冒着白烟,拉长着汽笛,‘嘟嘟’前行。朱总,这个景致怎么样?”   朱少石呵呵一笑,说:“真没想到,杨书记不仅仅是官员,原来还是诗人,听你这么一说,枫树湾如此美景,浪费了还真是有些可惜了。”   杨志远成竹在胸,说:“朱总,实不相瞒,枫树湾水库区一旦形成,开发枫树湾旅游资源势在必行。枫树湾这地方有山有水有树,就是没有工业,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枫树湾的优势就在于农业,在于这满山的枫树和山涧激流,这是一种很好的旅游资源。枫树湾要想发展,枫树湾的乡亲们要想脱贫致富奔小康,开发水库水面和湖岸区的亲水性娱乐项目就成了枫树湾的唯一选择,建度假村,峡谷漂流,水上乐园等等都可以创造诸多就业机会、活跃枫树湾的经济,让枫树湾的乡亲们人人有事做,家家有钱赚。”   枫树湾的几位长者一听,心说枫树湾真要如眼前的这位杨书记所言,那到时枫树湾还真是发达了,没想到建了一个水电站,还可以带动枫树湾的经济。老人们现在是巴不得枫树湾水电站马上落成才好。   朱少石笑,说:“杨书记这么一说,我还真是觉得‘钱’景广阔,有些动心。可要说发电,我朱氏能源熟门熟路,没得二话,但旅游是一个新兴产业,我朱少石只能算个门外汉,只怕有心无力。”   杨志远说:“朱总谦虚了不是,谁不知道你朱总人脉广泛,朱总不感兴趣,但你的身边未必就没有对旅游资源感兴趣的人,比如说风险投资。”   朱少石笑,说:“杨书记的意思是我帮你引荐引荐。”   杨志远说:“正有此意。”   朱少石是资本老手,他笑,说:“杨书记,我可以想象枫树湾枫树漫山红遍的景致肯定慑人心魂,但说句实在话,就这枫树湾,交通不便是其一,而且对于风投来说,枫树湾旅游开发的盘子还小了些,只怕人家的兴趣不大。”   杨志远哈哈一笑,说:“和朱总的谈话真是愉快,一句话总能切中要害。如果我告诉朱总,枫树湾的旅游开发只是整个社港县旅游开发中的一个点,那么朱总是不是觉得盘子够大,风险投资是不是会感兴趣。”   朱少石心有所动,说:“看来杨书记准备下一盘大棋,有何想法,说说听听,看看是不是真的有得赚。”   杨志远笑,说:“正如朱总所言,枫树湾发展旅游还单薄了一些,而是交通也不方便,有着一定的局限性。我现在有一个不太成形的想法,那就是把社港和临江所有的旅游资源整合起来,成立一家旅游股份制公司,引进风险投资公司,使用经理人,规范化管理公司,争取用三五年的时间,使其在香港交易所上市。”   朱少石来了兴致,说:“杨书记,这可是大手笔,怎么运作?”   杨志远说:“刚才不是提到枫树湾的交通不便么,其实我也有考虑,朱总可能没有留意,社港与临江之间有一条窄轨铁路,原来是远送硫铁矿的,现在因为矿产资源枯竭,窄轨即将拆除。当年为了少占良田,窄轨依山而建,经枫树湾前往临江。我有想法,把这条窄轨铁路保留下来,开辟成一条旅游专线。我还有计划把张溪岭打造成森林公园,以张溪岭为起点,以临江为终点,用蒸汽小火车把沿途各个有旅游资源的点连起来,成线成片。这样既做大了社港的旅游,使其成为社港的一个支柱产业,又促进沿线山区经济的发展,打造绿色生态农业和生态旅游产业,使我们社港成为宜游宜玩宜居的山水名城,沿海的真正后花园。”   朱少石赞叹,说:“杨书记,这样一来盘子还真是够大,有些意思。”   杨志远笑,说:“如果朱总觉得这事有些意思,我对此更是信心百倍。”   霍亚军在一旁听杨志远和朱少石交谈,这才知道昨天杨志远书记在张溪岭让自己给临江的刘建喜书记打电话,暂停窄轨的拆除招标工作,原来就在于此。霍亚军做梦都没想到,就在这朝夕之间,杨志远书记的心里竟然绘制这样一份蓝图,此蓝图一旦成真,对社港和临江的发展意义非凡。就凭这,霍亚军自叹不如,从心里对杨志远暗自折服。   杨志远笑,说:“朱总,怎么样,推荐推荐。”   朱少石说:“行,到时真要有风投感兴趣,那我们朱氏能源也参一股。”   杨志远呵呵一笑,说:“朱总,这是只搭顺风车啊,就不能先行有所投入,你朱氏能源也是在香港交易所上市的上市公司,财大气粗的很。”   朱少石笑,说:“杨书记,我说了,对于旅游,我朱氏能源是门外汉,不曾涉足的行业,贸然进入,董事会通不过,搭搭别人的顺风车,顺便发点财,这种买卖董事会不会拒绝。”   杨志远也就是试探,朱少石这么一说,杨志远当即一笑,说:“行,朱总想搭顺风车,我们到时照样欢迎。” 第3章 多方会谈(3)   杨志远见自己的想法已经勾起了朱少石的兴致,他微微一笑,继而开始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枫树湾水电站建成以后,水库的形成必定会产生一系列的生态环境问题,比如说水库的水体富营养化问题,一旦发生就是几千万方水体水质变色变臭,水质污染严重。朱氏能源可以不管死水活水,只要有水有落差,水轮发电机组发电正常,一样日进斗金,而社港县政府不行,得为下游的百姓负责,得提前考虑加以预防,有所作为。怎么解决,杨志远查了资料,综合分析,认为在水库中大规模放养以水中浮游生物为食物的经济鱼类,是最有效最经济的事情。放养经济鱼类既可以有效地防止水体富营养化,起到对水库水质的净化作用,又可以创收,一举多得。到时一到丰收之时,‘鱼儿满仓,渔歌唱晚’的丰收场景,说不定会成为枫树湾生态旅游的又一亮点。这就牵扯到水库渔业的问题,水库渔业以净化水质为目的,只投鱼苗鱼种,不投人工饲料和施用农药、化肥,是一种无公害的水产品养殖方式。   杨志远的意思是趁着朱少石和枫树湾的乡亲们都在,三方成立枫树湾水库开发管理公司,统一管理枫树湾水库的相关事宜。当然已有合同约定由枫树湾水电站发电公司所有的权利不在此列。但其他不曾约定的诸如旅游开发、水库渔业等,则由新成立的枫树湾水库开发管理公司所有,产生的收益由三方均摊。   朱少石是生意人,一听就明白这是一个三方受益的方案。朱少石一沉吟,说:“我初步同意杨书记的提议,但相关合同的签订,则必须由本公司的法务部审核方可签署。”   “这很应该。”杨志远点头,转而望向徐菊,说:“老同学,对我这个提议是否赞同?”   徐菊说:“这是好事啊,我能有什么意见,但这事牵扯到水库周边的山林资源,我说了不算,得回去和族里的乡亲们商议商议,这是一件对乡亲们有利的事情,我相信乡亲们肯定会同意。”   杨志远说:“好,我马上让县财政局下属的国资管理公司起草合同样本,交由朱氏能源和枫树湾村讨论,争取在枫树湾大坝建成前正式签字生效。”   朱少石笑,说:“杨书记,你刚才还说枫树湾将是你大旅游版图中的一个点,你现在又倒腾了一个枫树湾水库管理公司,是不是有些冲突。”   杨志远笑,说:“到时如果大旅游的版图开始实施,把枫树湾水库管理公司折股吸收合并到大旅游版图就是。”   朱少石呵呵一笑,说:“看来杨书记早就成竹在胸,步步为‘赢’啊。”   杨志远哈哈一笑。   大家下山,朱少石因为难得到枫树湾来一趟,自然还要到闸址工地现场走一走,看一看,还有诸多事情需要和施工方商讨解决,他这刻并不准备出山。杨志远和朱少石暂时告别,相约晚上于县城再聚。杨志远说我可在社港县城等着朱总,咱们到时得好好喝几杯。朱少石连连点头,说就该如此,就不知道杨书记的酒量怎么样。杨志远笑,说如此看来朱总的酒量肯定不错,不妨试试。呵呵一笑,就此分手,晚上比试。   几台车出山,朝枫树湾村而去。   杨志远这次特意让徐菊与其同车。杨志远说:“老同学,看样子你在枫树湾说得上话,这些年不见,我感觉你干练了,也睿智了。”   “是吗?我可比不上你,一时一个主意,说的人心痒痒的。尽管还只是画了饼,但真的可以充饥。”徐菊随即苦笑,说,“枫树湾年纪大一点的人能识文断字的少之又少,在枫树湾我算是个大知识分子了,这些年,闲时,就自学了一些法律方面的书,聊以度日,平日里乡亲们有什么事情都喜欢跟我讨个主意,渐渐地,在村里说话就有人听了。”   杨志远本想问徐菊当年为何突然休学,远嫁枫树湾,但车上除了他俩,还有霍亚军、魏迟修,这事肯定有着旧痛,不好当着外人言,杨志远只得强忍着没问,他笑,说:“不错,今年村里改选,我看你可以让乡亲们选你当村长。”   徐菊笑,说:“你就不怕我是个刺头,跟你们政府对着干。”   杨志远笑,说:“政府的政策和作风只要是正确的对路的,我相信乡亲们肯定会赞同拥护,如果对着干,那就说明我们的政策有纰漏,需要改正,刺头好啊,多几个你这样的刺头,政府的决策就可以减少偏差,少走弯路。”   徐菊笑,说:“志远,经过这大半天的接触,我相信你值得我们枫树湾的乡亲们信赖。”   杨志远说笑:“这么快就下结论了,不多了解了解。”   徐菊笑,说:“我看用不着了,我相信自己的感觉,你不知道女人的第六感很灵的么?”   杨志远笑,说:“那就以你的第六感猜猜,孟县长现在和乡亲们谈得怎么样了?”   徐菊说:“只怕不容易。上次‘社港群体事件’发生后,政府与乡亲们协商,约定一个月的还款期,可现在早就过了一个月,政府一再拖延,乡亲们为何要抬尸上访,这只是因,政府失信才是果。现在政府又想拖延时间,只怕不能让乡亲们信服。”   杨志远说:“这倒也是,可政府为什么要挪用乡亲们的补偿款,还不是因为政府穷,财政收入每况日下,支出却是与日俱增。这人一穷,就不免有些乱政,胡作为。现在钱已经用了,要社港财政一下子拿出七百万,还真是一时难以做到,除非政府停摆。老同学,你得帮帮忙,做点工作。”   徐菊摇头,说:“这个工作可不好做。”   杨志远说:“当然,我也不是空口打白条,分期付款,每月100万,七个月还清,如何?”   徐菊说:“我们枫树湾不是500万么,怎么多出了200万?”   杨志远笑,说:“你枫树湾一闹,我就把500万给还了,其他村的乡亲们不闹事,我就想赖账,不还了,好像没有这样的道理,可不能这样,要不然就成了鼓动乡亲们闹事,所以我认为,所有欠钱的乡亲,政府都是一视同仁,分期归还。不过,你枫树湾村是大头,可以例外,政府可以和你们签字画押盖大印。”   徐菊说:“说实话,志远,我们是老同学,以我对你的了解,我相信你肯定可以信守承诺,但乡亲们对你并不了解,这两年政府部门所做的事情有失民心,大家都怕了,未必相信。我为什么要自学法律,知法知规,还不是让政府逼的,这样才可以在政府乱政之时,可以依法说事据理力争。乡下人讲究实诚,经济方面的事情,平时都是口说无凭,立字为据,按手印画押,都是这么办,可也不仅仅如此,除了上述,也还有抵押,比如说房子、比如说牛。政府也一样,现在是这么个情况,真想缓一缓,乡亲们也无可奈何,但政府已经失信多次,再想拖欠,得有抵押物,才能让乡亲们信服和踏实。要不然,还真不能保证乡亲们时不时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杨志远一笑,说:“霍主任,我们县政府有牛吗?”   霍亚军知道杨志远说笑,回过头来,说:“徐菊同志,政府牛是没有,车倒是有几台,你要不要?”   徐菊笑,说:“霍主任,我们乡下人要车干嘛,牛只吃草,车还得烧油,咱可养不起。再说了就几台车,能值500万,霍主任到时让我们把几台车拉回来,那我们可就亏大了。车拿在手里,没钱烧油,难道用牛拉着在街上走。”   霍亚军呵呵一笑,说:“杨书记,你听听,你这同学可不简单,到底自学过法律,说出来一套一套的。”   杨志远笑,说:“老同学,看来我还真得豁出去了,政府牛没有,房子倒是有几栋,这样吧,县政府那个大院倒是值些人民币,要不我把政府大院作抵押物,你看怎么样?”   徐菊说:“中。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倒是可以做做乡亲们的工作。”   霍亚军心说杨书记也够胆大的,一来就把县政府抵押出去了,本县思想保守,搞不好会引起麻烦。可杨志远是书记,他已经做出了决定,又有徐菊在,霍亚军自是不好当面进言,他笑了笑,婉转地说:“徐菊同志,政府大院你也敢收,就不怕麻烦?”   杨志远明白霍亚军的心意,哈哈一笑,说:“放心,到不了这个时候。”   徐菊则笑,说:“杨书记敢抵,我自然敢收,到时不还钱,我把大门一锁,养牛玩。县长也别办公了,给枫树湾村当牛倌。”   杨志远掷地有声,说:“真要这样,那是我杨志远无能,我杨志远引咎辞职,给你老同学当牛倌。”   徐菊说:“养牛就算了,要不养养鱼?”   杨志远一听,说:“老同学这话中话,该不会是对水库渔业有想法吧?”   徐菊一笑,说:“怎么,不行?”   杨志远笑,说:“岂会?只是这可是一笔不菲的投入,枫树湾有这个能力?”   徐菊说:“如果到时政府归还了枫树湾的欠款,枫树湾村说不定有这个实力了。”   杨志远问:“乡亲们会同意?”   徐菊说了实话,说:“政府拖欠的五百万中,有二百万归村集体所有,到时放在账上趴着也是趴着,还不如投点资。水库在枫树湾,村里人对养鱼也都在行,我觉得你刚才所说的水库渔业适合枫树湾村的现状,我觉得做些工作,乡亲们应该会同意。但毕竟是一大笔钱,我也就是觉得可行,但没有经验,你是县委书记,见多识广,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杨志远点点头,说:“时间上倒也赶趟,七个月以后,枫树湾水库也该开始蓄水了,正好可以放养。可有一点,水库渔业以净化水质为首要目的,只投鱼苗鱼种,不投人工饲料和施用农药、化肥,鱼苗生产缓慢,见效比较慢,而且枫树湾水库库容比较大,为一中型水库,首次投放的鱼苗鱼种的数量比较大,以一次100吨20万计算,至少需要六到八次。而且每隔一年,还需要一到二次的投入,没有三五年的时间只怕见不到效益。”   徐菊估算了一下,说:“志远,资金方面的出入还不是很大,到时候真要少了部分资金,跟乡亲们集点资,或者上信用社贷点款,应该可以解决。你只要告诉我值不值得一试。”   杨志远说:“这就要看你在枫树湾的威信,这等事情你得先和村里的老人商量,让他们召开全体村民开会,即便是在外的也要电话告知情况,明言得失,充分听取大家的意见。形成文字,签字画押。如果大家没有意见,我觉得你可以一试,枫树湾的有利之处在哪,就在于枫树湾水库开发管理公司一旦成立,你枫树湾村也是股东之一,如此一来,在承包水库养殖方面就占有先天优势,不必为养殖年限之事所困扰,可以在鱼苗鱼种的放养方面保持连续性。进入收获期后,收益持久稳定。而且你是股东,在承包的费用上面有商量,朱少石的目的在于净化水质,政府方面的目的在于让百姓脱贫致富,不会在于那几个承包费,做些工作,在头个五年象征性地收点费用也就是了。水库养鱼,虽然成长性慢,但它的价格比饲料养鱼要高个二三元。老同学,如果你下定决心了,我倒是可以帮你一把,到时我给杨家坳的林觉打个电话,让他派几个杨家人到枫树湾来指点,在水库养鱼方面,杨家坳有经验。”   徐菊说:“那就谢谢你了。”   杨志远笑,说:“老同学,用不着客气。”   杨志远继而感叹,说:“老同学,说句实在话,你们枫树湾真应该感谢朱氏能源,要没有朱氏能源,就枫树湾这样的穷乡僻壤,村集体先不说二百万,只怕是二万都拿不出来。枫树湾水电站一旦运行发电,旅游资源一旦开发出来,枫树湾就再也不会是这般模样了。”   徐菊说:“志远,说实话,刚才听了你的规划,我心里热腾腾的,会实行吗?”   杨志远说:“会的。只是社港现在是一穷二白,有许多的事情要做,交通要改善、政风要肃整,干部要落实,一团乱麻,得一一破解。现在我主要面临二大难题:钱从哪里来,人才从哪里来。”   徐菊明显地感觉到了杨志远的焦虑,她安慰:“志远,我相信你有能力解决这些问题。”   杨志远笑,说:“我只能说,任重道远,前途光明,道路曲折。”   按说这些话,杨志远是不会当着霍亚军的面说的,需要有所保留,焦虑再多,困难再大,他也不能在属下面前有所表露,得心有焦虑哪怕心里是翻江倒海,表情也要坦然自若,一派淡定。杨志远知道焦虑和焦躁的情绪是会传染的,他是社港的主官,一号首长,他的情绪不对,属下诸人就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也许是因为当年的那份情分,他对徐菊有一份亲切感,也就无遮无挡地说了。   本来,杨志远有个想法,想拿枫树湾水库做个尝试,在水库管理方面摸索出一个新模式。他跟着周至诚书记时,曾经注意到水库水资源管理的一个乱象,那就是水库的渔业养殖的承包期都比较短,承包者一旦承包期满,往往竭泽而渔,水库渔业资源浪费严重。这次他本来有想法通过明晰枫树湾水库的产权,即界定养殖水面产权后,拿到市面上交易。杨志远想把水库‘养殖水面产权’作为一个新的课题提出来,如同农用土地产权一样,按归属明晰、权责明确、保护严格、流转顺畅的要求,进入市场交易。一举解决水库养殖‘竭泽而渔’的问题,在全省做一个示范。   现在看来,只能是另想他法了。   在来社港上任前,杨志远就有想法,像社港这种以农业生产为支柱的农业大县,当务之急就是先让社港的农业重新走上正轨,让荒废的农田焕发生机,农业经济一旦复苏,就可以解决社港政府各级部门的温饱问题,这样才可以腾出手来发展工业以及旅游产业。而要想让农业复苏,一个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在社港县建立一个县级交易平台,制定相应的规则,让诸如农田土地承包权、山林承包权、养殖水面产权等等权益通过交易平台实现合法流转,盘活权益资产,让本市本省乃至全国的种粮大户、养殖大户都有机会到社港来发展,这样一来社港的农业重新焕发生机的时候也就指日可待了。   可正如刚才他对徐菊所言的那样,诸多想法,要想成功要想成为现实,他杨志远目前面临两个至关重要,急需解决的现实问题,那就是:资金和人才。 第4章 不拘一格(1)   杨志远决定成立社港农业信息交易公司和社港旅游开发总公司两个正科级机构。   杨志远把农业信息交易公司的职能定位在:收集和编制农业数据,收集和更新农产品信息;积极推进农业信息化建设,充分利用互联网的优势整合涉农信息资源;建立社港互联网农产品超市,及时发布涉农的供求信息;还有就是在互联网上建立社港农业交易平台。   这里有必要做些说明,进入新世纪后,互联网飞速发展,手机也不再是奢侈品,成了大众电子消费产品。杨志远明显地感觉到了资信时代的到来,想当年,为了了解和收集市场信息,推销新营的农产品,杨志远曾建议余就在北京上海广州等大城市的农产品市场建立办事处,使新营得以与市场快速对接,减少中间环节,收效显著,成绩斐然,新营的农业经济后来居上,一枝独秀,此举功不可没。从而使向晚成得以脱颖而出,被周至诚书记慧眼相中,在成就了一个向晚成市长的同时,也同时成就了一个余就县长。但如今杨志远发现,随着互联网的发展,再像以前那般派人上大城市采集信息的办法就显得有些落伍和老套。杨家坳公司现在就有自己专门的网页,杨雨菲还通过互联网上的交易平台和欧美、东南亚的茶商做起了茶叶生意。杨志远由此敏感地意识到,互联网在提供资信的同时,还蕴含着巨大的商机,这也是杨志远一上任就把信息交易和旅游开发提到同等重要位置的原因。   此信息交易公司在杨志远的施政策略中举足轻重。杨志远的目的是让信息公司采集诸如社港农林数据、社港农作物种质资源数据、农副产品深加工题录数据、社港农牧渔业数据、农产品集市贸易价格行情数据和社港农业供需数据等等数据,成立一个社港农业信息数据库,将其打造成一个可供全县民众共享、面向全国农产品批发市场、商场、超市的农产品网上超市和社港农田、林地、水库、池塘所有权交易平台。当然此种交易需要农林牧副渔水利各部门的积极配合,需要先确立承包所有权人,登记造册,发放所有权权证,标注东南西北所处方位,面积大小,有图为证。   如此一来,信息交易公司的工作人员就不必像当年余就他们那样东奔西跑,也不必像其他交易所那样,桌椅板凳柜台,只需整天呆在电脑显示屏面前,随时与各乡各村的信息采集员联系,及时在互联网上发布和更新农业信息资料,与全国的各个农产品交易中心进行市场对接,签订供需合同,随时将需求信息,反馈给各乡的农业生产户,说白了,信息交易公司,就是社港的一个新型的网上农业公司。其一头连着社港千万家农户,一头连着全国各地乃至于世界的农产品批发市场、商场以及大型超市。以此改变农户单打独斗、小而散的生产模式,通过信息交易公司与大型市场、超市接轨,做大做强社港农业。   其目的有三:一是提高农业生产效率;其二,做大公司规模,加强社港农业抵御风险的能力,同时又可及时了解国内外市场的需求和销售情况,指导农户生产;其三,进行科学有序的管理,用一整套科学管理方法和流程,管理农业生产,争取在不久的将来,让社港的农户可以做到只和信息交易公司签订合同,农户只负责生产,不负责销售,其他诸如结算、账期之类事情都由信息交易公司负责,完全不用农民操心,让农户心无旁骛,一门心思谋生产。   这是杨志远现在必须要走的一着棋,此棋一旦走好,对社港的农业发展肯定影响深远,对帮助社港的农业走出目前的困境和颓势尤为重要。当然信息交易公司其初衷是服务于农业,但也不仅仅局限于农业,一旦社港的旅游和工业生产都发展了起来,那么信息交易公司涵盖的范围就会更大,更全,真到那时,公司就可以实行集团化,同样可以对社港的旅游和工业进行推荐,信息交易公司同时也可以成为社港的一个窗口。   社港旅游开发总公司就不用说了,其目的就是整合社港的旅游资源,统一管理,招商引资,打造社港旅游航母,实施杨志远三五年上市的宏伟战略蓝图。   杨志远其实有想法对全县的正科级机构进行一次大的整合,对诸如农业局和林业局、规划局和建设局此类职能相似的局进行合并,减少事业单位机构编制,从而减少政府的财政支出,减轻农民负担。可他心里清楚,政府机构改革是一项极其复杂的系统工程,尤其是对于社港这样的农业县,就业难,进事业编就成了一个不错的选择,所以造成机构臃肿,农民负担加重。杨志远审时度势,知道自己刚刚上任,一来就裁减机构,精简人员,对既得利益者的触动太大,只会加深社港的社会矛盾,增加改革难度。这样一来反而会把自己拖入矛盾的泥泞,脱不开身,自己哪里还能伸展拳脚去实施自己的战略。孰重孰轻,杨志远自然清楚,机构改革的事情,看来只能放在一边,等到时机成熟,自己腾出手来,再行实施也不迟。   杨志远对孟路军说:“孟县,都说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可真要去做谈何容易。现在倒好,机构没有精简,反而多出了两个机构来,真不知道老百姓会怎么想。”   孟路军笑,说:“杨书记,机构改革,牵扯的利益太多,一旦实施,肯定麻纱不断,从社港目前的情况来看,暂时不动,是为上策。”   杨志远感叹,说:“想当年,我在杨家坳创业,那时向晚成同志是新营的县委书记,我曾向其建言,合乡并镇,精兵简政,向晚成一直笑而不动,我那时还觉得向晚成胆子太小思前顾后,顾虑太多。现如今我自己也坐到了县委书记这个位子,才理解向晚成那时的心情,向晚成何尝不想动刀子,可是他知道这一刀子下去,只怕手术没动成,自己反而会被这把刀子自伤,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情缓行一步也罢。现在看来,每一步创新,都面临着保守僵化的教条和超越阶段的激进的双重挑战;每一次突破,何尝不是一次继承和发展、现实与长远、渐进与闯关的两难选择;而每一项决策,都必然要触动既得利益的奶酪,使决策者迷失于‘做蛋糕’和‘分蛋糕’的众口难调之中。孟县,你说这是什么,有心无力?”   孟路军笑,说:“杨书记,你这可不是什么有心无力,你这该叫谋而后动。杨书记,虽然我们共事不久,但以我的观察,你杨书记不是那种前怕狼后怕虎的人,你心中一旦有了想法,迟早会去实施,你谋而不动,并不代表你不会动,你只是心有权衡,知道轻重缓急,就像你那天跟朱少石先生所言,但凡成大事者,都懂得取舍,你杨书记就是这样一个成大事之人。”   杨志远哈哈一笑,说:“孟县,这是干嘛,吹捧我啊,这可不是你孟县的性格。”   孟路军说:“这哪是什么吹捧,这可是真心话。你不知道,你那天把以临社窄轨为契机,以此做大做强社港和临江两县旅游产业的构想一说,霍亚军对你佩服的五体投地,心悦诚服,一回县城就找我喝酒,乐得屁颠屁颠的,说社港有你杨书记主政,今后肯定扬眉吐气,让人为之侧目。”   杨志远笑了笑,心想孟路军真是率直之人,霍亚军是县委办主任,属他杨志远身边之人,一个县长和县委办主任搅合在一块,怎么说都是惹书记忌讳的事情,孟路军倒好,在自己面前直言不讳。孟路军如此反而合了杨志远的心意,率直之人,有话说话有事说事,有什么问题可以当面澄清,甚至于可以当面骂人拍桌子,过后彼此手一握,这种人性格如此,不记仇,反而易于共事。   俩人接着谈事。杨志远说:“县党政群机关正科级机构的设立需要向普天市编制办办理报批手续,你安排县编制办的人员办一下。”   孟路军点头,说:“杨书记,这个只怕你得出面打个招呼,像这种新设机构,你不提前打个称呼,只怕一时半刻批不了。”   杨志远对此表示理解,信息交易公司也好,旅游开发公司也罢,于普天市而言,都是新生机构,市里并没有对口,而且初设之时,杨志远根据社港的现况,将这两个机构的人员都进入事业编制,可又必须自负盈亏,属半政半企,要想早日批复下来,自己不出面,还真是有着不小的难度,杨志远点头,说:“行,我到时会给陶然书记打个电话,正好也顺便向书记汇报汇报工作。”   杨志远说:“孟县,我考虑了一下,从减轻财政负担的角度考虑,信息交易公司和旅游开发总公司的人员从各单位内部选拔,不再另行占用新的编制。”   孟路军笑,说:“如此最好,现在社港就业形势不佳,一旦有此机会,那还不挤破脑袋,我就怕这个,一天到晚,托请电话不断。”   杨志远笑,说:“孟县,咱们这两个新机构的人员都需要一定的专业知识,你可得给我把好关,务必优中选优,宁缺毋滥。”   孟路军笑,说:“杨书记,这两个公司的人选,我先初选,最后只怕还得由你把关。”   杨志远笑,说:“这个没问题。”   孟路军笑,说:“如果真有合适的不在编的人,你要不要?”   杨志远笑,说:“当然要了。”   孟路军笑,说:“行,到时让人直接找你。由你亲自面试。”   杨志远呵呵一笑,点头说好。   杨志远这天给陶然打了个电话。杨志远猜想陶然应该当时有事,因为秘书迟疑了一下,但很快,陶然就接了他的电话,陶然在电话里笑呵呵的,说:“志远,怎么样,到社港也有些天来,都理顺了?我昨天还琢磨着,让秘书长通知你无论如何都要参加下周周一例行的常委会,没想到你倒是来电话了,我知道社港现在处于非常时期,肯定有许多的事情要做,忙坏了吧。”   杨志远笑,说:“陶书记,其实千头万绪,无非就是‘钱’和‘人’,陶书记要是不忍看我焦头烂额,不妨在资金和人才上予以支持,那我可就感激不尽,欢呼雀跃了。”   “志远,钱没有,只能友情支持。”陶然呵呵一笑,说,“人,那就简单了,你杨志远可以挖墙撬角,挖到了撬到了,那就算你的。”   杨志远笑,说:“陶书记,看来你真还就是站在一旁摇旗呐喊,一说到实质的问题,就避之三舍。到普天市去挖去撬,怎么挖怎么撬,何处入手,凭社港现在的状况,和普天根本就无从比起,我看还是在社港本地挖潜比较现实。”   陶然依旧呵呵一笑。杨志远深入实质,说陶书记既然只能提供友情支持,那有总比没有好,我现在准备在社港设立两家公司,归属事业编,需要书记给市编制办打个招呼,允许挂牌。怎么样,这个要求是不是属于友情支持的范畴。   陶然说这事你得给我说清楚,现在市里一心缩编,你反其道而行之,目的何在,说服我了,自是鼎力支持,我这通不过,那就只能是抱歉,爱莫能助。杨志远哈哈一笑,说佩服、厉害,陶书记真是滴水不漏。随后再不闲扯,细细地谈了设立信息交易公司和旅游开发公司的初衷和目的。在这半个小时的时间,陶然都是仔细地在听,偶尔还会提一两个问题,杨志远说完,陶然当即应承,说志远,想法不错,切实可行,予以支持。   本来事情到这也就是了,陶然事多,杨志远已经耽误了陶然不少的时间,然而陶然最后又说起另外一件事,说:“志远,听说你把县政府抵押给枫树湾村了。”   杨志远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他说是,怎么,有人向陶书记告状了。杨志远心想能把状告到陶然这里的人,肯定在社港有些影响,绝对不可等闲视之。他笑,说这事情没有预先向陶书记汇报,还盼陶书记谅解,社港目前就是这么一个情况,一穷二白,你陶书记现在只是友情支持,我也是被逼无奈,抵押县政府,虽然明知是下策,会起争议,但仍是不得不为。为何,社港如陶书记所言,正处非常时期,‘社港群体事件’影响极坏,干群关系紧张,如何解决目前的困顿,唯一的办法就是清欠旧账,不管是钱还是感情,都得还。一时还不了,那就慢慢来,分步清欠,相对于干群之间的感情,金钱方面的事情反而易于解决,既然枫树湾的乡亲们需要政府大楼做抵押,那就抵押给他们好了,院子还在那里,不会因为抵押了,就凭空生出两条腿来,自己跑到枫树湾去,孟路军县长在大院里还是可以想干嘛就干嘛,好像没有什么影响。之所以这么做,一来,可以给全县的领导干部敲敲警钟,群众的利益是不容侵占的,吃进去了还得吐出来,白吃白占,不劳而获,不行!天下没有这样的好事;二来,相信县政府大楼,七个月后还是会在政府的手里,真要是跑到了枫树湾乡亲的手里,那就说明他杨志远没有能力揽这个活,怎么来的,怎么去,当然省委是回不出了,那就到省委的门前去站岗,面壁思过,好好反省。那时就麻烦陶书记帮忙先把枫树湾乡亲们的余账还了,此事与孟路军县长无关,孟路军县长还得继续为人民服务不是。   “志远,社港人的思想保守,变革的第一步是什么,还不是改变思想。”陶然呵呵一笑,说,“你杨志远的能力在这,举全县之力,区区几百万何足挂齿,这点我深信不疑。问题是老同志们的感情上一时难以接受。”   陶然说:“老同志的工作,我做了做,通不通的,我不知道。但是该你做的工作还是得你自己去做,我的意思,你懂的。”   杨志远笑,说:“谢谢陶书记,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肯定诚惶诚恐,端正态度。”   陶然笑,说,“我可没说你有错,只是希望你多与老同志沟通,说说原因,解释解释,争取支持。老同志们烧几把火,虽然意义不大,但总归于你无益,束缚了手脚,你还怎么办你信息交易,开你的公司。”   杨志远哈哈一笑,说明白。立马解决,保证不会再有电话骚扰陶书记。陶然笑,说我可不怕什么骚扰,无非就是多打几个哈哈,敷衍了事。杨志远说陶书记这样的工作态度可不好,是意见就得虚心接受,哪能敷衍了事。陶然乐得不行,说那个张老,还真是倔脾气,不好对付。   陶然挂了电话,杨志远知道这通电话有些长,手机拿在手里有些发烫,他看了一下时间,不多不少,一小时整,算是为电信事业做了一把贡献。   杨志远一笑,立马通知霍亚军紧急觐见。   霍亚军来到杨志远的办公室,说杨书记,有何指示?   杨志远笑,说:“通知在家的副县级以上的老同志,今天下午在县委开一个座谈会。先电话通知,再安排县委办的同志们上家里去请,都是老同志,千万别有什么闪失。今天也就是个座谈会,老同志们要是愿意,可以带家属与会。”   霍亚军说:“好,我这就去安排。”   “还有,我想知道姓张的老同志有几位?”杨志远说,“我想看看他们的资料。”   霍亚军点头说,明白,我这就按书记的指示去办。 第4章 不拘一格(2)   按说此等事情用不着霍亚军亲自去办,交给杨志远的秘书去做就是。尽管按规定副省级以上的领导才可以配备专职秘书,但现如今此规定早就形同虚设,连乡长一级的干部都配有通信员,虽不是秘书,却是行秘书之职,为乡长端茶倒水,鞍前马后。到了杨志远这一级,县委书记的秘书同时也是县委常委会秘书,简称常委秘书,这跟乡里的做法如出一辙,叫法不同,实际上就是县委书记的专职秘书,专为县委书记服务。霍亚军在杨志远上任的第一天,就曾特意就秘书一事专门向杨志远汇报,目的无非就是问杨志远对这个整天跟在自己身边之人有什么具体的要求,以便在全县进行筛选。杨志远当即制止,说这事不急,先缓一缓,到时再说。   霍亚军一听就知道杨志远这话是何意思,知道杨志远对这个秘书有要求,不一般,想自己挑选。于是霍亚军对此事不再提起,既然杨志远现在没有秘书跟着,那么像这种发通知,找资料的事情,就得霍主任亲力亲为了。   下午,杨志远提前半小时到了办公室,霍亚军已经把几位张姓老同志的资料准备齐全,与杨志远一前一后进了书记办公室。霍亚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杨志远此举有何用意。他把资料放在杨志远的桌上,说杨书记你先看着,我先到会议室去迎接老同志。   杨志远叫住霍亚军,说:“不急,霍主任,你先坐,我还有些事情要问。”   杨志远一目十行,本县张姓副县级退休的老同志有三位,一位是原县财政局局长,解决副县级待遇后退休,杨志远瞟不了一眼,知道此人肯定不是自己要找之人。一位退休前是社港县委副书记,杨志远迟疑了一下,再看第三位,张文武,今年七十有五,山西人,有些资历,45年入伍,老革命,南下干部,退休前为本县县长。   杨志远弹了弹老同志张文武的简历,心想陶书记所言的张老应该就是此人,错不了。杨志远说,霍主任,给我说说这位张老县长除履历之外的情况,比如说脾气,喜好,越详细越好。   霍亚军一看,说这位张老啊,性格火爆,遇上什么事情从来都是路见不平一声吼,是本县有名的‘急张飞’,为本县老同志中的核心人物。对了,上次‘社港群体事件’就是由其捅到陶书记那里的,这事还真是多亏了他,要不是陶然书记第一时间赶到社港,果断介入,事态肯定会失去控制。   杨志远一笑,说:“如此看来真得谢谢张老了,走,看看张老去。”   杨志远走进会议室,老干部们大部分都到了,杨志远和老同志一一握手,表示歉意,说上任这么些天了,没有去拜访老领导们,很是不该,万分抱歉。老同志们对此都表示理解,说杨书记刚到社港,有诸多事情要处理,用不着抱歉。杨志远握了一圈的手,发现张文武还没有到。杨志远正在想张文武老县长会不会来,难道今天事不凑巧,正好碰上其有事,不在县城?不应该啊,老同志了,有了些岁数,一般都会在家颐养天年,轻易不会外出。今天这个会要是张文武老县长不到场,意义就逊了几分。   杨志远正想着,张文武就到了,七十五岁的人了,老人家的身体还算硬朗,直腰挺胸,没拿拐杖。其人未进会议室,声已先行。张文武朗朗有声,说:“你们这些老家伙,都比我先到了。”   杨志远微微一笑,和张文武握手。张文武的身后跟着一人,小伙子挺年轻,清清爽爽的样子,看着让人觉得舒服。杨志远开始没怎么在意,以为是县委办从其他地方临时抽调来的工作人员。直到和张文武握完手,张文武说,这是我孙子张穆雨,杨书记说可以带家属,就把他带了过来,学习学习。   张穆雨有些腼腆,说:“杨书记,真是不好意思,我知道我参加今天这个会不合适,有些冒昧,可我爷爷硬逼着我来,老人家就这么个脾气,像个小孩子似的,只得由着他的性子。”   张穆雨这话说得得体,表情略显不安,与张文武相比,分明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个性,杨志远顿生好感,问:“穆雨,多大了?在哪工作?”   张穆雨说:“杨书记,我今年二十四岁,省师大中文系毕业,现在在政府办工作。”   杨志远一笑,说不错。张穆雨扶着张文武在一旁坐下,霍亚军一看除了几位因事不在县城的老同志外,老同志都已经到齐。他走到杨志远的身边,说杨书记,老领导们都已经到齐了,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杨志远笑,说:“今天请老领导们参加这个座谈会,是因为有些事情想跟老领导们通通气,大家随便唠唠,听听老领导们的意见。”   张文武当即开炮,说:“杨书记,既然今天你把我们这些老家伙拢到一块,诚心听取我们这些老家伙的意见,那好,我正有个事想跟杨书记唠叨唠叨。”   杨志远心里已知张文武要说何事,他一脸的坦然,说:“老县长请说。”   张文武说:“我听说杨书记把县政府大楼抵押给枫树湾村了!”   杨志远笑了笑,说:“确有此事。”   张文武不留情面,当场指责,说:“我们是万分痛心啊,我们南下到社港的时候,社港只是一条小街。后来慢慢地扩大了,成了现在的规模,我记得六十年代的时候,县里省吃俭用,干部们亲自烧砖搭瓦,才把县政府大楼砌了起来。这是我们这些老家伙辛辛苦苦积攒的家当,你杨书记倒好,一上来,说抵押就抵押了,你让我们这些老家伙作何感想。”   杨志远态度诚恳,说这件事是我欠考虑,没有顾忌老领导们的感受,还请老领导们谅解。张文武说杨书记这话是不是太虚了,轻飘飘的,感不感受的无所谓,我只想问问杨书记,你这么做,是不是错了,是不是有必要纠正过来。   张穆雨心里顿时心上心下的,心说爷爷这么直接发难,让杨书记情以何堪,但他知道张文武的性格,不敢阻拦,只是坐在一旁,有些忐忑地看着杨志远。   杨志远很是平静,说错不错的,我们姑且不说,我就想老领导们一句,政府挪用了枫树湾乡亲们的征地补偿款,我杨志远作为继任者,需不需要还。老同志们沉默了一会,还是由张文武替为回答了,张文武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该还。   杨志远又问:“既然老领导们认为该还,那么以社港一穷二白、朝不保夕的现状,我们该拿什么去还,我也想同志们把已经补发的工资退回来,再一并退回给枫树湾的乡亲们,这样一了百了,简单省事。可问题是,我要同志们退,退的回来么?”   杨志远环视了一下,老同志们都没吭声。杨志远接着说:“枫树湾的乡亲们因为我们政府部门一再失信,在同意我们政府分期还款的同时,要求我们政府有所抵押,我认为此要求并不为过,谁让我们政府部门有错在先,一再失信于民。我之所以同意把政府大楼暂时抵押,一是彰显我们的信心和决心,我们有信心把政府大楼抵押给枫树湾的乡亲们,那么我们同样有决心把乡亲们的欠款按约归还;二来也是在警醒我们的干部,民心不可欺,民心不可违。这里我有必要重申一遍‘暂时’,为什么要重申这两个字,因为政府大楼抵押只是一时之需,不可能成为事实。”   杨志远说:“我想请问在座的各位老领导,社港之所以出现这样的一种现状,除了自然条件、历史的必然进程,是不是还有这里的原因。”杨志远指了指脑袋。   “杨书记这是什么意思?”张文武问。   杨志远说:“什么叫解放思想,就是要我们改变旧的、陈旧的、锢蔽自封的思维方式,换一种思维去看问题。我们只是暂时把政府大楼抵押给枫树湾的乡亲们,这样既彰显信心又体现公平,何乐而不为?我们争取了时间,乡亲们得到了保证,这难道不是双赢而是双失?如果我们墨守成规,思想僵化,任何时候都是瞻前顾后,那么我们社港只能是停滞不前。社港要发展,就必须解放思想,要敢想敢干,会想会干。”   “我不知道老领导们此刻是何感想,但我想告诉老领导们,如果让我墨守成规,我杨志远就不是杨志远,我想问一问,老领导们希望社港的县委书记是一个循规蹈矩、墨守成规的人,还是一个思想前卫、锐意进取的人,我希望老领导们选择后者。”杨志远迎头而上,说,“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大家,我杨志远到社港来,不是来镀金的,再说了,以社港目前的现况,社港也没有什么金可镀。我杨志远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如果在这一届任期内,我杨志远如果不能把社港带出困境,走向发展,我杨志远就引咎辞职,绝不会拍拍屁股就走。”   “以社港目前的状况,要想有所改变,就必须破,正所谓不破不立。在困顿面前,与其畏手畏脚,还不如放开手脚,众志成城,放手一搏。我杨志远不是超人,我杨志远即便是有再多的想法,如果没有全县人民的支持,我杨志远一个人肯定会裹足不前,一事难成。如果同志们愿意,那我杨志远甘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带领全县人民背水一战,杀出一条血路来。”   杨志远慷慨陈词,淋漓尽致。   霍亚军跟杨志远有些天了,杨志远上任以来,在大会小会上一直都是言辞简洁,有事说事,无事散会。今天这些话,该是杨志远上任以来发表的第一个长篇阔论,霍亚军觉得有些可惜,这是一篇多么好的施政演说,铿锵有力,醍醐灌顶。这些话,真该当着全县干部的面说,这是杨志远作为一个县委书记面对困顿,大刀阔斧,迎难而上,不畏不惧的决心,极具渲染力,它可以给全县的干部以信心和勇气。   杨志远这番话极具力量,会议室里一时静悄悄的,老领导们一时都没说话。杨志远说:“老领导们如果觉得我的话不对,可以提出来。我们开诚布公,各抒己见。”   老干部们互相看了看,张文武说:“杨书记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们一时还真是无话可说。”   杨志远笑,说:“老县长,我知道说的再好,也得用事实说话,还是那话,给我些时间,我想时间可以证明一切。”   张文武点头,说:“杨书记照你这般说来,我们这些老家伙还真的有些跟不上趟了,行了,你现在是县委书记,你认为可以为,我们还能怎么样,政府大院既然已经抵押给枫树湾村了,那就等七个月以后再说好了,如果七个月后,枫树湾村与政府对簿公堂,那时我张文武只怕就有话说了。”   杨志远一听,知道这事没完,还有后续,这并不足惧,他找老同志们座谈,就是要解放一下思想,大家众志成城,金石为开。他笑,说:“在座的都是老领导,实不相瞒。社港现在缺的是什么,首先就是钱,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道理,我不说大家都懂。信息建设要钱,旅游拓展要钱,交通发展还是要钱,政府大院现在抵押给枫树湾的乡亲们了,今后呢,只要能变成钱,我肯定还会把它抵押给银行。实不相瞒,不仅仅是政府大院,土地、股权只要是金融机构愿意接受,我都会利用其来融资、贷款、发债。政府大院也好,土地、股权也罢,不加利用,那都是死的。只有盘活资产,借钱生钱,才可以走活社港的这盘棋死棋。”   老同志尽管觉得杨志远真要这样做,步子大了一点,但杨志远有话在先,不破不立,背水一战,老同志们都没说话,也无话可说。毕竟杨志远说的都是事实,目前社港就是这么一个情况,要想马儿跑又不允许马儿吃草,是没有这样的道理。张文武七十五了,对杨志远所说的融资、发债知之甚少。尽管他从心里反对杨志远这么干,但一来杨志远是书记,他要想干,只要获得常委会的通过,就可以实行,根本就用不着和他们这些退休干部商量。二来,杨志远的话也有几分在理,就社港这样的情况,还真的没有什么退路可言,只能是背水一战了。   杨志远和老同志们谈了设立社港信息交易公司和旅游开发总公司的构想,都是老同志了,虽然赋闲在家,有些跟不上时代,许多甚至都不知道互联网是何物,但大家都是当过领导的人,心里都有一本账,会计会算。大家在心里拨拉了一把,知道杨志远真要把这两步棋走活了,社港也就活了。   张文武这次代表老同志表了决心,说:“杨书记,只要是为了社港的发展,杨书记有用得着我们这些老家伙的,递个话就是。”   杨志远笑,说:“有了老领导们的支持,事情肯定可以事半功倍。”   杨志远还说了,信息交易公司和旅游开发公司是第一步,后面还有后续,政府还会适当的时候成立金融控股公司,城市建设综合开发公司之类的公司,以此为平台,为社港融资,为城市建设服务,以此改组政府相关的职能部门,迫使其有序地向企业过度,变财政拨款为自主经营,减少财政支出,开源节流。   杨志远一一道来,对于老同志们的疑惑,耐心解答。杨志远的许多想法,连霍亚军都没听过只言片语,为什么偏偏要在此次座谈会上说出来,杨志远此举有深意,就是要故意吹吹风,这是非正式场合,不是干部大会,和老同志座谈聊天,放出风去,打打预防针,让广大的干部心有预期,到时时机一到,改组政府下属机构,反而没有那么大的阻力。   张穆雨这是第一次近距离地与杨志远接触,都知道杨志远是本省最年轻的副厅级干部,看样子,杨书记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人家现在官至副厅,而自己只不过是政府办的一名普通干部,真是没法比。杨书记能官至副厅,除了因为其是省委书记的秘书,一开始就比别人的起点高,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现在一听,杨志远的诸多想法,自己闻所未闻,一旦付诸实践,社港肯定天翻地覆。尤其是杨书记开始的那番话,有理有据,让爷爷这种固执之人都无言以对,这是什么,这就是能力,不服不行。   张穆雨想起前几天和政府部门的几个美女在一起吃饭,一提起杨志远书记,一口一个帅呆了酷毙了,说杨书记是本省最年轻的副厅级干部这不算什么,杨书记是本省最帅的县委书记才是至关重要。张穆雨当时一看美女们那种恨不得为之献身的花痴样,就觉好笑,同时也颇有些不以为然,心想这无非是权力的荷尔蒙在作祟,杨志远如果不是县委书记,美女会一口一个杨书记,什么帅呆也好,酷毙也罢,只怕都得靠边站。杨志远最帅最酷,能帅得过人民币,酷得过美金,说出来也没有人相信。张穆雨当时一亮观点,美女们顿时群情激奋,群起而攻之,张穆雨当时只差没被美女们的唾沫淹死。甚至有美女不惜卖友求荣,说要找杨书记告密去,以此获得和杨书记亲密接触的机会,可叹至极。   但现在近距离和杨志远一接触,张穆雨明显地感到杨志远的身上洋溢着一种魅力,这种魅力与帅不帅无关,与杨志远的魄力、胆识和才学有关。所谓不拘一格降人才,杨志远空降社港,社港不久的将来肯定会旧貌换新颜,这对社港是一个机会,对他张穆雨何尝不也是一次机会,张穆雨心有所动,觉得自己有必要做些什么。 第4章 不拘一格(3)   二小时后会谈结束,老同志们再无多话。大家握手道别,气氛和谐,但杨志远知道这都是表面的,老同志的心里只怕都是抱着一种‘暂且信之、静观后效’的心态。一旦他杨志远的工作没有做好,那么最先发难的,肯定就是这些老同志。   杨志远把老干部们送到楼下,目送着他们离开,这才回到了办公室,杨志远前脚走到办公室,张穆雨后脚就跟了进来。杨志远一看是张穆雨,有些奇怪,说穆雨,怎么,还有事?   张穆雨叽叽地说:“杨书记,我想请你帮忙给孟县长打个招呼,帮我调到一下工作。”   “哦,政府办不好么?”杨志远起身,准备给张穆雨倒杯水,边说,“那好,说说你想去哪?”   张穆雨一看,赶忙接过杨志远手中的茶杯,说杨书记,我自己来。杨志远笑了笑,说茶叶在热水器的下面,你自己拿。张穆雨说大热天的,我喝凉水就好,其实我就几句话,不敢耽误杨书记太长的时间。杨志远说那好,你说,我听着。   张穆雨说:“杨书记,我从师大毕业后,就到了政府办,这两年里每天不是签收文件,就是写材料,要不就是一杯茶一张报,枯燥无味。政府办的生活对于上了年纪的人正合适,对于我们年轻人来说却未免有些沉闷。我一直都在琢磨着换个有意义的工作做做,一来没有合适的单位,二来孟县长不同意,我就一直拖了下来。刚才听了杨书记的介绍,我觉得信息交易公司很适合我,因此想请杨书记帮我在孟县长面前说句话,有些冒昧,还盼杨书记理解。”   “信息交易公司为什么就适合你?意义何在?这可是一个新设机构,一切都得从零开始。”杨志远一听,饶有兴趣地问。   张穆雨答:“正因为它需从零开始,所以它对于我来说就有了一种挑战性和使命感。我是学中文的,英语过了六级,还有计算机三级证书,我去信息公司肯定可以学以致用,得心应手。”   杨志远觉得张穆雨这年轻人有些意思,信息交易公司毕竟只是一个框架,属新设机构,有待普天批复。相对于政府办,一个天一个地,在社港只怕不知有多少人想进政府办而不得入,张穆雨如果不是因为张文武老县长的这层关系,只怕其也到不了政府办。现在他竟然愿意流向低处,这个年轻人还真有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闯劲,杨志远从他的身上多少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他对张穆雨顿时有了一份亲近感。   杨志远笑,说:“穆雨,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爷爷的意思。”   “当然是我的意思了。”张穆雨说,“我爷爷那人思想僵化,今天也是你杨书记有理有据,一席话让我爷爷无法辩驳,他嘴上虽然不再多说,心里只怕还是有些想不明白,不服气,就这思想,他要知道我要去信息交易公司,那还不把我的脚打折了。”   杨志远笑,说:“如果是这样,那你这个忙,我还真帮不了,你想要是老县长不同意,找到我这里来,我可吃不了兜着走,风险大于收益的事情,我可不干。”   张穆雨说:“杨书记,就凭你敢把县政府大楼抵押给枫树湾,你的胆子大了去了,你会怕我爷爷,我才不相信。”   杨志远笑,说:“这不是怕,这是尊重。”   张穆雨还待争取,霍亚军走了进来,说杨书记,下午你还要去城关镇调研,是不是该出发了。杨志远一笑,说好。见张穆雨嘟着嘴站在那不愿离开,杨志远一笑,和霍亚军朝外走去,然后回过头对张穆雨说,出去的时候,记得把门关上。   霍亚军随同杨志远往楼下走,问:“杨书记,穆雨找你干吗?”   杨志远笑,说:“他想上信息交易公司去。”   “是吗,你同意了?”   “没有。”   “难怪他嘟着个嘴。”   “我另有考虑。”   霍亚军顿时一脸的疑惑。   杨志远呵呵一笑,说:“霍主任,你对张穆雨了解多少?”   霍亚军说:“我可是看着他长大的,老县长这人对子女、孙辈要求严格,这小子的人品和才学都还不错,就是刚毕业两年,还是个愣头青,缺少历练。”   “霍主任,你不是一直想给我找一个秘书吗。”杨志远一笑,说,“我看,就他了。”   “杨书记,你想用穆雨。”杨志远此举让霍亚军一万个没想到,霍亚军不免有些担心,说,“他行吗?是不是嫩了些?杨书记你知道的,书记秘书这个位置成熟稳重最是重要。”   “我看他行,当我的秘书,人品好为第一,其他方面倒在其次,今后多加摔打就是了。”杨志远笑,“就他了,错不了。”   杨志远用张穆雨,除了觉得这个年轻人不错,还有另一层想法,张文武是老干部中的核心人物,把张穆雨留在自己的身边,就是要让张文武可以有机会进一步了解自己,对自己有更多的认知。杨志远相信,张文武一旦对自己了解的越深,肯定会改变心中的想法。社港现在需要钱需要人才同样也需要同心同德。   杨志远启用张穆雨就是在下一着棋,这一着棋一走,老干部这一条线即便不是就此纳为己用,但至少可以通过张穆雨做些工作,减少阻力。   此为阳谋,是周至诚书记经常用的,杨志远这回是学以致用。   隔天,霍亚军代表组织和张穆雨谈了一次话,听说调自己到杨志远书记的身边,给杨书记当秘书,张穆雨顿时一愣一愣的,自己的本意是上信息交易公司,杨书记却把自己安排到他的身边,这唱的是哪一出啊。而且霍主任的话还不容商量,说同意最好,不同意也得执行,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霍亚军还按惯例交代诸如纪律、保密制度之类的问题,这些纯属老生常谈,当初张穆雨一进政府办就已经学习领悟了。此时张穆雨根本就无心再听,脑袋里嗡嗡的,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给杨志远书记当秘书,这可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凭什么杨书记会把这个馅饼扔给自己。   直到霍亚军和他谈话完毕,张穆雨还是晕晕沉沉的,仍然不愿相信是真的。   中午张穆雨回到家,和张文武说起这事,张文武也是一愣一愣的。杨志远突然召集老同志开座谈会,张文武就感觉杨志远不会无缘无故,杨志远刚上任不久,手头有诸多事情要处理,按说和老同志的座谈会现在还轮不上,得过些时候才为正常,杨志远此举,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自己找市委书记陶然反映问题的事情杨志远已经知道了。对此张文武倒也坦然,杨志远知道也就知道了,自己找上级组织反映情况,走的是正常程序,他能奈得了何,最多不过是心存芥蒂罢了。现在看来,杨志远这人不但没有心生隔阂,反而对张穆雨予以重任,就凭这一点,杨志远此人就不简单,年纪轻轻,气量却是不凡,非一般人可及。   张文武分析,说:“小雨,你不是老是觉得在政府办呆着没有多大的意思吗,去,给杨志远当秘书,这事肯定极具挑战性。你想啊,杨志远给省委书记当过秘书,别看其年轻,但其见多识广,他座谈会上说的那些事情,尽管有些我并不赞同,但却不得不佩服他的胆识,你跟着他,接触面更广,接触的事情更多,肯定比去什么信息公司好。”   张穆雨说:“我也是这般想的,既然连爷爷都说该去,那我就试试。”   张文武说:“傻小子,怎么不去,这事对你有益无害。”   张穆雨到县委报到的第一天,杨志远只问了张穆雨一个问题,说穆雨,你这个名字很特别,有何意义?张穆雨说,我爸姓张,我妈妈姓穆,出生的那天正好下雨,所以我爷爷就给我取名叫张穆雨。杨志远哈哈一笑,说老县长这名字取得好,务实的很。然后杨志远一笑,说穆雨,给我当秘书,我对你唯一的要求就是不拿不占,其他都在其次,此为底线,一旦触及,我肯定毫无情面可言。张穆雨点头,说杨书记放心,我不是那种贪小之人。杨志远笑,说那好,你找霍主任简单交接一下。一挥手,再无二话。张穆雨走出杨志远的办公室,一看此次谈话,前后不过数分钟,言意简洁,与杨志远书记那天在座谈会上侃侃而谈,大相径庭。   杨志远这天正在办公室里审批文件。办公室的门一响。杨志远的办公室现在有张穆雨在外间值守,此人没有预先敲门,有些径直往里闯的味道,不同寻常。杨志远抬眼一看,只觉眼前一亮,眼前站着一个女孩,很年轻,二十一二岁的样子,身材高挑,一袭素色的套裙,齐膝,黑亮袜,气质形象极佳,几多靓丽,在社港这地方实属罕见。   张穆雨跟在美女的后面,气急败坏,脸涨得通红,说:“杨书记,她说她是你小师妹,认识你。我刚要向你通报,她趁我不注意,竟然不经允许,不管不顾地闯进来了。”   杨志远听张穆雨这么一说,再次打量了眼前的这个女孩一眼,女孩站在杨志远的办公桌前,抱着个文件袋,短发,微微卷起,瓜子脸,大眼睛,明眉亮齿,亭亭玉立,就像这夏日里的荷,给人一种清新可人的感觉。此刻,她正肆无顾忌地望着杨志远,神情似笑非笑,有几多调皮几多淘气。杨志远在脑中过了一遍,很快就予以肯定,女孩的话并不可信,自己对其并不认识,要知道此等美女容易让人记住,杨志远如果与其有过一面之缘,肯定会有些印象,不会一片空白。   杨志远看了正在一旁手足无措,气急败坏的张穆雨一眼,笑了笑,说:“穆雨,既然客人都进屋了,还站在一旁干嘛,去,给客人端杯水来。”   女孩朝张穆雨眨巴了一下眼睛,神态可爱,有着一丝小女孩的娇赖。杨志远呵呵一笑,一指对面的椅子,说请坐。   女孩在杨志远的对面坐下,落落大方,她并不说话,一双美目四处打量着杨志远的办公室。杨志远笑,也不发问,自顾批阅手头的文件。直到张穆雨把山泉水端上来,放到了她的面前,张穆雨离开之后,她这才有了动作,一倾身,半离座,把抱在手里的资料袋轻轻地放到了桌上,再轻轻地朝杨志远的面前一推,她直视着杨志远,眉儿弯弯,美目带笑,很具杀伤力。   杨志远尽管心有疑惑,但他并没有表露出来,他迎着女孩的目光淡然一笑,俩人对视有一分钟吧,女孩有了表情,嘴角微微一翘,神态可掬。杨志远微微一笑,这才打开资料袋。   是份简历,简历制作精美,清香阵阵,是茉莉花的清香,沁人心脾,不用说,用了些心思。杨志远一目十行,心里暗自一喜一乐:杨志远心喜,是因为这个女孩还真是个人才,在学校获奖无数,肯定是个人物;杨志远心乐,是因为女孩姓张名茜子,还别说,尽管彼此没有见过面,但其真是自己的小师妹。简历上写得清清楚楚,其毕业于北京那所有名的大学,是经济管理学院应届毕业生,算起来,其比杨志远晚了好几届,杨志远当年毕业之时,她只怕还扎着马尾巴,蹦蹦跳跳地在社港的某个小学就读,其称自己是杨志远的小师妹倒也是个事实,并不为过。   这么漂亮的一个美女,直愣愣地闯入杨志远这个本地最高长官的办公室里,有原因,因为其为社港人,此时刚刚毕业,正在四处找工作,暑假在家,也不知从哪个环节知道了社港旅游开发总公司人才招聘的信息,于是抱着本简历找上门来。其刚到过县政府,与孟县长有过接触。因为书记大人和县长有过商议,人才先从内部选拔,不在编的优秀人才得由杨书记亲自把关,先行试用,然后才在来年三月参加公务员统一考试,一旦考核通过,到时方可正式录用进编。所以美女这才闯了进来,称杨志远为师兄,如此养眼地坐在了杨志远的面前,对杨志远巧笑嫣然,等待杨书记审核考察。   杨志远合上简历,笑,说:“张茜子同志,怎么,想回社港?”   杨志远这话问得有些意思,张茜子如果不想回社港工作,她跑到书记的办公室里干什么,就因为杨志远是她师兄,慕名拜访。杨志远这话其实有另一层意思,现在大学生毕业是自主就业,不再像杨志远他们毕业那会那样,由国家大包大揽。现在就业形势紧张,大学生也不似以前那般吃香,但他们那所母校,名声在外,要想找份高薪的工作还是易于反掌,何况还是如此养眼的一位美女。张茜子要是如今天这般抱着本简历出现在学校举行的招聘会上,肯定会让招聘单位趋之若鹜,不至于等到现在,暑假都过完了,还抱着个简历坐在这里。   张茜子笑意可人,说:“我回社港的目的有二:其一,我为家中独女,父亲体弱多病,母亲一人在家,回社港也是情非得已,现在有这么一个机会,就想着要来试试,如果杨师兄觉得我资历尚浅,难堪大任,那我就只能背井离乡,另作他图;其二,在校的时候,经常听吴子虚老先生提起杨师兄和李泽成师兄的名字,对杨师兄的名字是如雷贯耳,爱慕已久,在北京时每次都和杨师兄擦肩而过,一直不曾谋面,是以为憾。得知杨师兄现在是本县的父母官,心里自是欣喜万分,一门心思想着要和师兄共事,一解相思之苦。”   张茜子笑意盈盈,字正腔圆,伶牙俐齿,语调轻快,一上来就对本县书记加以调侃,实属大胆。杨志远哈哈一笑,并不为怪,杨志远如此高兴,并不是因为其为美女,实因其提到了恩师吴子虚老先生,张茜子一提到恩师,调侃就成为了亲近。恩师年事已高,这两年不再上大课了,张茜子能从恩师处听到他和李泽成师兄的一些事情,肯定与恩师走得比较近,此小师妹肯定名副其实,绝非假冒。   杨志远问:“好久没去看望恩师他老人家了,老先生的身体还好吧?”   张茜子面带微笑,说:“老先生的身体好着呢,现在除了偶尔上上课,平时就在家里摆弄些花花草草,他家的阳台,早就成了一个小型花博会了。”   杨志远开心一笑,恩师传道授业一辈子,刚刚赋闲在家之时,一时还有些不太适应,杨志远理解恩师的心情,这两年,上北京,总要抽空和泽成师兄上恩师家坐坐,酒就不送,就送花送草,给恩师养心。去年泽成师兄外放,到北方某省任常务副省长,杨志远一个人上恩师家,送花还是成双成对,以俩人的名义,恩师家的阳台一时摆的满满当当,一年四季鲜花不败。   杨志远对张茜子的到来表示欢迎,说:“张茜子同志,欢迎你回社港效力。”   张茜子这回不笑了,有些奇怪地问:“怎么,杨师兄不进行进一步的考核了,我可不想让人说我进旅游公司,是走了后门,是杨师兄徇私舞弊的结果。”   杨志远哈哈一笑,说:“其实,当你勇敢地闯进我这间书记办公室那一刻起,你就已经通过测试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你勇气可嘉,社港的旅游开发百事待兴,就需要你这种勇往直前的人。”   张茜子的脸上又有了可爱的笑意,说:“杨师兄,照你这般说,要是让人知道但凡敢闯你办公室的人,不用试就可以录取,那你的办公室还不人满为患。”   杨志远笑,说:“天下哪有这种好事,要知道机会永远只会青睐于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张茜子不禁莞尔一笑。 第5章 融资贷款(1)   杨志远带着张穆雨回了一趟省城。   枫树湾与其他乡村的第一个一百万,财政局已经按孟路军的要求,按时予以支付。这一百万,除了市财政拨付给杨志远的三十多万的购车款,还压缩了各职能部门的办公经费,这才勉强聊以度过。杨志远知道此为权宜之计,不可长久,杨志远此次上省城,目的简单,只为钱,不为其他。   魏迟修开的车,早上出的发,下午四点到得省城,整个行程差不多耗时八个小时。   中午在通普高速中段的服务区吃的饭。饭后,杨志远见魏迟修有些疲倦,为安全计,杨志远带着张穆雨、魏迟修进了杨家坳土特产品馆稍事休息。杨志远驾龄近十年,可根据省纪委《关于领导干部不准私自驾驶公车和公车私用有关规定》的文件条令,魏迟修哪怕再累,他杨志远也不可能替手,要不然他就违反了规定,杨志远懂得自律,规定不许做的事情,坚决不做,要不然上行下效,局面肯定失控。   通普高速中段的这个土特产品馆与合海高速服务区的设计如出一辙,八角玲珑,引人注目。杨家坳经过这几年的发展,早就今非昔比,生态农业生产和旅游发展突飞猛进,杨家坳成了本省首屈一指的新农村、首富村。杨家坳的八角木楼现在已经成为了高速服务区里的一景,蒋海燕当初还担心杨家坳土特产品馆自成一体,影响其他商贾,现在看来,蒋海燕的担心纯属多余,土特产品馆与服务区里的住宿、餐饮服务相得益彰,大家相辅相成,财源滚滚。   每个服务区内的土特产品馆都有杨家子弟在此主管,杨志远一进八角楼,就被杨家子弟发现,立马有杨家人跑了出来,一脸笑意地迎了上来,说小叔,你怎么来了。   当年和杨志远一同创业的杨呼庆、杨广唯、杨自有、白宏伟、李丹他们,经过这些年的历练,早就成了杨家坳集团的高层,现在在土特产品馆负责打理的,差不多都是杨家后生,年龄与张穆雨差不多大,杨志远现在每次回杨家坳都是匆匆忙忙,杨家后生现在像雨后的春笋一茬一茬地成长起来,对这些为数众多的杨家小辈,杨志远只觉面善,但让他一一叫出名字来还真是有些困难。今天也是如此,此杨家后生杨志远就叫不出名字。杨志远一笑,随其上了三楼预留的贵宾室,三人在靠窗的座位坐下,早有服务员把极品的‘眉儿金’沏好端了上来。此杨家后生乖巧,他跟杨志远打个招呼,然后先行告退。   墙上的超薄液晶电视机里,播放的依旧是杨家坳的四季短片,与以前有所不同的是,各季的短片里增加了不少新的内容:游客在水中漂流,坐着皮划艇,或于激流中大声尖叫,或于水潭中泼水嬉戏;夏季的情定三生湖旁,花团簇拥,分明就是一个世外桃源;而五郎峡、石柱峰的美景,贯穿了整个春夏秋冬,分外妖娆;村前的大樟树下,停车坪扩大了无数倍,坪里停满了各家旅游公司的大巴,游人如织。   张穆雨一看就眼睛发亮,啧啧有声,说:“杨书记,难怪现在本省人一提起杨家坳就交口称赞,一看这短片就知道,杨家坳还真是发达了,本省首富村这牛皮还真不是吹的。”   杨志远笑,说:“怎么,是不是有点羡慕嫉妒恨。”   张穆雨笑,说:“羡慕是肯定的,嫉妒恨可不敢,杨书记是杨家坳人,而且本省人谁不知道,杨家坳是在杨书记的手里发家致富的,杨书记现在是我领导,我哪敢往那方面想啊。”   杨志远呵呵一笑,说:“是不是我不是你的领导,你就敢想了。”   张穆雨连连摆手,说:“杨书记,我可没说,你这是故意曲解,迟修,你可得给我作证。”   魏迟修在一旁装聋卖傻,说:“杨书记、穆雨,你们刚才在争论什么,我没听见,要不再说一次。”   张穆雨哇哇直叫,说:“魏迟修你这就不对了,不能因为杨书记是领导,你就在一旁作壁上观。杨书记可一直在教育我们,任何事情都得秉公直言,你这样做分明就是有违杨书记的教导。”   杨志远哈哈一笑,说:“穆雨不错,学会了拿着鸡毛当令箭。”   魏迟修也笑,说:“穆雨,你看,杨书记这是在委婉地批评你。”   张穆雨不服气说:“你们这是串通一气。”   魏迟修笑了笑,岔开话题,不理张穆雨,而是充满期待地说:“杨书记,什么时候,我们社港的旅游也能像杨家坳这般就好了。”   杨志远笑,说:“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假以时日,社港的旅游肯定可以像杨家坳这般人声鼎沸,财源滚滚。”   张穆雨有些担心,说:“杨书记,你说社港的旅游一旦发展了起来,会不会与杨家坳形成同业竞争。”   杨志远摇头一笑,说:“社港的旅游和杨家坳是各不相同,各有千秋,这就如同张家界和九寨沟,各有风光,互不干涉。”   张穆雨笑,说:“杨书记,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社港今后制作的广告片,是不是也可以免费在高速公路服务区杨家坳所有的土特产品馆里一同播出。”   魏迟修说:“那有这样的好事,杨家坳肯定不会同意。”   张穆雨说:“这事别人肯定办不到,但杨书记出面,那就是一句话的事,轻轻松松,易如反掌。”   杨志远哈哈一乐,说:“穆雨这个提议倒也不错,行,到时让张茜子拿出一个方案来。”   张穆雨对那天张茜子直闯书记办公室的事情至今无法释怀,他嗤之以鼻,说:“就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她行吗?”   杨志远笑,说:“别小看了这个张茜子同志,她可是我们社港的人才,社港旅游的发展,张茜子同志肯定可以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张穆雨更不乐意了,说:“杨书记,你把她也拔得太高了吧,就她,我不信。”   杨志远笑,说:“行,那我们拭目以待。”   杨志远一看时间,不知不觉已经休整了一个小时,杨志远笑,说:“迟修,怎么样,是不是可以出发了?”   魏迟修倦意已去,说:“没问题,咱们这就出发。”   三小时后,汽车下了高速。出了榆江收费站,杨志远打了两个电话。   杨志远首先把电话打给了安茗,告知安茗自己已经回到了省城,安茗一听杨志远回来了,自是满心欢喜。说志远,也许是习惯了有你在身边的日子,你不在我的身边,我每天做梦都会梦见你,你回来了,想想可以躺在你的怀里看窗外的月亮星辰,真好。杨志远顿时心襟摇荡,有张穆雨和魏迟修在一旁,杨志远自然不好表现得过于亲热,他哈哈一笑,说安茗,等会一起吃晚饭,地点暂时未定,联系好了,再短信通知。安茗一听就知道杨志远此番到榆江来,是为公务。她说志远,你约请别人,带家属前往,是不是有些不恰当。杨志远说没有什么不恰当的,是我那老同学,周晖博,你们以前见过。安茗一听,轻‘哦’了一声,说好,到时我自己赶过去就是。   第二个电话,杨志远打给了原新营一中的校友,现任省建设银行信贷处副处长的周晖博。当年杨志远和蒋海燕在交通宾馆就服务区内首家杨家坳土特产品馆的事情进行磋商,与姜慧在宾馆内偶遇,杨志远去姜慧的包厢敬酒,其中一人即为周晖博,俩人自从接上联系,时有联系。杨志远后来给周至诚书记当秘书,周晖博有意从榆江市建行调入省建行,杨志远给当时的省行行长打了电话,出了力。这次杨志远不去省农业银行找齐秉和张平原老师原来的秘书帮忙,而是直接找到了周晖博,就因为其在信贷处,县官不如现管,而且都是老同学,彼此之间用不着拐弯抹角,曲意奉承,可以直抒其意。   周晖博一听杨志远回榆江了,想和自己共进晚餐,就笑,说:“老同学,一回来不去找安茗卿卿我我,倒找上我了,只怕目的不纯,不是什么好事。”   杨志远也不打哈哈,直入主题,说:“老同学,需要你帮忙,发放些贷款。”   周晖博说:“你现在是社港的书记,也算是一方诸侯,你们不是有信用社么,用得着为这种事情找我。”   杨志远说:“老同学,你做人真不地道,怎么一有事就推三推四的,你就直说吧,有没有商量的余地,如果没得商量,咱找别人吃去,你就算了。”   周晖博笑,说:“行了,不就是个鸿门宴吗,谁怕谁,说吧,在哪?”   杨志远笑,说:“这还差不多,既然是请你吃饭,你做主好了。”   周晖博想了想,说:“那就干脆到水凤井,水凤井离省建行近,有一家‘社港土菜馆’生意不错,你问问应该可以找到。”   与周晖博确定好地方,杨志远给安茗发了一条短信,告知了地点。   水凤井转眼就到,这里是本省的金融中心,经过周至诚书记这几年的努力,本省经济蒸蒸日上,四大国有银行也是水涨船高,赚足了银子。杨志远远远地看到省农业银行和富丽华大酒店,顿时倍感亲切,一想到当年和张平原老师在富丽华大酒店前坪,张平原老师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杨志远感觉就在咋日,一想起就忍不住有流泪的冲动。张平原老师要是还在本省,杨志远肯定会向老师请教,讨些主意。有老师在,杨志远感到踏实无比。这一块,变化挺大,许多高楼次第拔起,出不了两年,这里肯定又是另一番繁华景象。   ‘社港土菜馆’并不难找,此土菜馆在水凤井的外围,为水凤井街道办事处的仓库装修而成,虽不奢华,倒也格调清雅,有些品位。杨志远他们泊好车,走到饭馆门口,就看见周晖博已经站在那里等候。   杨志远和周晖博哈哈一笑,朝里间的包厢走去,杨志远问周晖博,其是孤身一人还是成对。周晖博说还有一人,为主管银行信贷的李副行长,再无他人,之所以把就餐地址选在这,就因为这里离省建行近,李副行长事务繁忙,等会他忙完事情,几分钟就到。杨志远没料到周晖博把主管行长请了出来,于此可见,周晖博同学还真把自己的事情当回事。这样一来,张穆雨和魏迟修就不好同桌了。杨志远微微一笑,说穆雨,你自己安排。张穆雨自是会意,和魏迟修到外面的大厅找了张桌坐下。   杨志远和周晖博抓紧时间,争取在李副行长到来之前,把事情商量出个大概。杨志远说:“老同学,枫树湾水电站,你应该知道。”   周晖博点头。   杨志远说:“现在我想把枫树湾水电站20%的股权融资或贷款,是否可行,可有操作的空间。”   周晖博说:“贷款多少?”   “一个亿左右!”   周晖博说:“老同学,难怪你跑到省城来,这么大一笔贷款,有难度,而且以在建水电站股权融资贷款,难度更大。”   杨志远说:“你是老手,你知道怎么操作。”   周晖博笑,说:“老同学,你啊,总是搞些高难度的东西,你就不能拿县城区的国有土地进行抵押贷款,那操作起来就简单多了。”杨志远说:“你以为我不想啊,可县城区的国有土地多为县商业系统和城镇企业所有,社港这几年经济不景气,此类企业首当其冲,早就衰败,靠政府的减免税政策,勉强得以维持,企业职工上访、堵门事件时有发生。我刚一上任,就拿商场、工厂的土地抵押贷款,给他们自个用倒也罢,我要用在其他地方,肯定会生出不少的事端来,只怕惹得职工上街游行都不一定,此事容易激化社会矛盾,得不偿失,是为下策,绝不可为。”   周晖博叹气,说:“老同学,让我说你什么是好,既然社港是这么一个四面楚歌的情况,你跑到社港去干吗?”   杨志远笑,说:“现在事已至此,你让我怎么办?打退堂鼓?找朱明华省长诉苦,请求省委另行任命它职?最好到银行,整天数着人民币,和人民币过日子,不必再为钱发愁?可银行不归省长管啊,省长只怕爱莫能助,无能为力。所以,没办法,老同学得出力。”   “我现在是真拿你没办法,行了,认识你算我倒霉,我给你出个主意,能不能成就看你的造化。”周晖博无可奈何。   杨志远笑,说:“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叫认识我是你倒霉,当初我给周至诚书记当秘书的时刻,怎么就没听见你说这话,一口一个老同学的,敢情你是一变色龙。”   周晖博求饶,说行了,算我怕了你还不成吗。周晖博随手拿过一张菜单和圆珠笔,边说边写:“枫树湾水电站将来发的电是要并网的,不管所发之电是供给市里还是省里,都得由国家电力公司根据枫树湾水电站上网的发电量进行结算。那么你想贷款,就可以用国家电力公司付出的电费收入进行未来应收帐款质押,贷出所需资金。”   杨志远说:“我明白了,这玩的就是远期期权,这买卖我做过。”   周晖博疑惑地看了杨志远一眼,杨志远笑,说:“当年,我回杨家坳就曾卖过鱼头期货。”   杨志远卖鱼头期货给谢富贵的事情周晖博自然知道,他笑,说:“和这一票比起来,你那只能算是小儿科。首先枫树湾水电站要和国家电力公司签订并网合作协议,并确定省建设银行水电站的帐户为专项电费回款帐户。并且国家电力公司愿意向省建设银行签署回款帐户确认书,该笔贷款才可操作。”   杨志远眉头一皱,还别说,这事情操作起来还真有些麻烦,且不说与国家电力公司交涉会有居多麻烦,就是朱氏能源这一关就通不过,因为县财政局并不是百分百控股枫树湾水电站,只持有枫树湾20%的股权,一旦省建设银行的账户作为枫树湾水电站的专项回款账户,那么枫树湾将来所有收回的电费,首先要归还的就是建设银行的此笔亿元贷款。钱你社港县政府使用了,将来还不了钱,朱氏能源一起担责,为他人作嫁衣的事情,只怕谁都不会去犯傻。   杨志远正在沉思,门一开,服务员领着安茗走了进来。 第5章 融资贷款(2)   安茗看了杨志远和周晖博一眼,笑,说:“你们两个在这里又写又划,有何名堂?”   周晖博笑,说:“安大美女来了,坐。我还能干什么,这不,被你家这位捆绑了,在这给他出谋划策,为其在社港的光辉事业贡献聪明才智。”   安茗笑,说:“老同学了,你不贡献,谁贡献。”   周晖博笑,说:“到底是一张床上的,说话都是一个语气。”   安茗笑骂:“你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杨志远很绅士地拉开椅子,侯安茗坐下,给安茗倒了一杯茶。周晖博笑,说:“羡慕啊,结婚这么久了,你俩还能如此相敬如宾,关怀备至,让我自叹不如。”   杨志远说那你可得好好学着点,少在外面吃喝少在外面献殷勤,这样感情才能长久。安茗微微一笑,一看主位空着,说看来首要人物还没出场,我出现在这种场合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周晖博说你安大美女平时请都请不来,有什么不合适的,什么首要人物,就我们省建行与我关系不错,主管信贷业务的副行长,在你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这话倒也是实,安茗是陈明达的女儿,一个副厅级干部,在其眼里真就那么回事。但她知道杨志远对其肯定有所求,故还是不敢随性,她看了杨志远一眼,见杨志远一点头,于是一笑,不再多说什么,低头喝茶。   杨志远和周晖博继续说事,就诸多难题商讨对策,一一化解。此笔项目贷款面目前面临二大难题:一是,必须要经大股东朱氏能源同意,并向银行出具贷款承诺书,在诸多文件上签字盖章。二是,国家电力公司本省分公司必须签署回款帐户确认书。   对于第一个难题,杨志远和周晖博讨论的结果是,杨志远想办法让朱氏能源出具贷款承诺书,与此同时省建行也出具保证书,承诺今后一旦社港县政府财政无力支付此笔贷款,银行保证只按每月回款额的20%扣款,其余款项,枫树湾水电站可以自行支取,绝不伤及朱氏能源的既得利益。项目贷款的好处是什么,那就是贷款期限较长,最长期可达五年,还可分年还款,这也是杨志远非要选择用水电站的股权进行项目贷款的原因之一。贷款的时间越长,杨志远就越好施展拳脚。不像短期贷款,这边刚开始启动,还见不到效益,那厢就催促还款,缚手缚脚的,到时还不一样焦头烂额。   当然即便是银行出具承诺书保证书,朱氏能源也不一定会心甘情愿在诸多文件上签字盖章。朱氏能源是港资上市公司,要求规范,尽管人家有法务部,可以对相关法律文书一一审核把关,不会出现法律方面的纰漏,尽管枫树湾水电站在枫树湾,属社港管辖,但人家肯定不愿节外生枝,不会轻易就范,平白无故地给自己多出这些担保的事端来。   杨志远有把握朱少石会同意,是因为他可以和朱少石进行交换。杨志远记得朱少石上次到枫树湾提及了一件事,杨志远知道以此为交换条件,朱少石不可能不动心。   杨志远那天在枫树湾就还款问题与枫树湾村达成分期还款的协议,孟代县长代表政府在协议书上签字画押,杨志远下午回到县城,当晚朱少石如约而至,杨志远在社港县委招待所设宴招待朱少石一行,席间大家觥筹交错,气氛融洽。朱少石突发感慨,说内地的投资环境不及香港,有待进一步规范,在内地不仅要讲法律讲法规讲政策,还要讲人情讲关系,缺一不可,难啊。   朱少石为何突发感慨,除了朱氏能源和枫树湾村的纠纷,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让其火烧眉毛,火急火燎。   这件事同样与枫树湾水电站有关。   枫树湾水电站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可并网发电,收取银子,产生效益。但并网的项目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具有国家电力公司电网正式并网许可文件的项目,一种是没有上述文件但企业自行并网的项目。枫树湾水电站就属于后面这种情况,为什么会如此,这是因为枫树湾水电站属于普天市招商的项目,属朱氏能源和地方合资,本省的国家电力公司在本项目中不占股份,所以只能进普天市的小网,不能进国家电力公司的主干电网。   枫树湾水电站如果不能真正意义地被国家电力公司的主干电网认可和许可,所发之电不能进入主干电网系统,也就意味着枫树湾水电站所发之电不能被国家电网全部接收。一旦枫树湾水电站全面发电,其满足普天用电外的过剩电力,国家电力公司愿意从枫树湾调度就从枫树湾调度,一旦不愿意从枫树湾调度,哪怕发电量再大,那也只能眼看着过剩的电力白白流失,变不了钱,转了一圈,还原成水。   朱少石感叹的就是此事,本来以为自己在国家电力公司有些关系,可以自行解决此事,哪知事情还没开始操作,就赶上了国家电力公司实行电力体制改革,实行‘厂网分离’,剥离电力传输、配电等电网业务组成新的国家电网公司,而各发电厂则被划归分属五大‘发电集团’运行。此等时候人人自危,都想着自己将来去处,自是无暇顾及其他。朱少石所托之人要么先行调离,要么就是位低言轻,爱莫能助,枫树湾水电站所发之电并入国家主干电网一事也就处于停摆状态,遥遥无期。朱少石感叹万分,很是苦恼。   杨志远和朱少石交换的就是这事,帮枫树湾水电站进入国家主电网。   当然,杨志远不是现在才突发此想,其实当晚在朱少石长吁短叹之时,杨志远就有此意,只是他当时心里没底,不知具体情况,只是听着,没有接话。枫树湾水电站在社港境内,过剩的电力白白流失,对于社港而言,同样也是一件心疼之事,除了税收,其本身还有20%的股份,于情于理,杨志远都必须出手,帮人帮己。而且社港挪用了朱氏能源给枫树湾及其他村乡亲们的征地补偿款,给朱氏能源带来那么大的困扰,这事做得极不地道,有失颜面,怎么着也得做些补偿,对朱氏能源略作安抚。   杨志远事后一打听,觉得自己出手,这事很有把握。为何,因为当年电力工业部的杨副部长,陈明达爸爸嘴里的杨二愣子在98年的部委改革中,去了国家电力公司,为正部级领导。枫树湾水电站并入主电网一事对于朱少石可能是一件头痛脑热的事情,对于杨叔叔来说,就是轻描淡写,谈笑之间。   杨志远此时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尽快帮朱少石解决此等并网问题。到时再顺带提出这么一个只会让朱少石多些在文本上签字的麻烦,但不会伤及朱氏能源自身的要求,并不为过,朱少石肯定会同意。   周晖博笑,说:“志远,你要是有了这么一层关系,在解决了第一个难题的同时,第二个难题同样可以一并解决,让本省电力公司签署一个回款帐户确认书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此事就此告一段落。   安茗见他们商讨完毕,在一旁笑,说:“志远,杨叔叔好酒,你要是去找杨叔叔,只怕又得喝个天翻地覆。”   杨志远笑,说:“杨叔叔的酒量也就三板斧,说实话,跟我和你爸相比,他只怕还差的远。”   安茗莞尔,说:“杨叔叔和我爸都不比当年了,志远,你和他们喝酒可要让着点。”   杨志远笑,说:“是,遵命,老婆大人。”有些夸张。   周晖博在一旁哇哇直叫,说:“要不,我先回避回避,我怎么感觉心里发酸。”   杨志远笑,说:“看来周处长在家唯我独尊,高高在上惯了,我刚才的话你并没有听进去,我看你有必要多向杨志远同志多加学习,尊妻爱妻,哪天你把夫人带来,我给她上上课。”   周晖博连连摆手,说得得得,你要是故意教唆,那我家里还不内乱不断,免了,我看今后咱们两家还是有必要保持距离。   杨志远哈哈大笑。三人说笑之间,李副行长走了进来。一进门,不用周晖博介绍,直接朝杨志远拱手,说来晚了,还请杨书记见谅。   杨志远和李副行长这是第一次见面,站起身,笑,说:“李行长客气,志远有失远迎,失礼之至。”   周晖博尽管是李副行长的下属,如其所说,“两人平时关系不错,他在一旁笑,说你们两位领导这是干嘛,一见如故?都不用我从中介绍,直接就对上话了,看来没我什么事了。”   杨志远笑,说:“怎么没事,你不是还得买单么。”   周晖博笑,说:“杨志远你怎么能这样,不是说好了你请客的么,怎么又成我买单了,这哪像县委书记的行径。”   “正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你银行有得是银子,你银行不帮我社港一把,谁帮。”杨志远说着朝李副行长偏头一笑,说,“李行长,你主持公道,我这话有没有道理?”   李副行长一听就知道杨志远这话是另有所指,哈哈一笑,说:“杨书记,我想社港应该不差这几个钱吧。”   杨志远笑,说:“李行长整天和钱打交道,自是不差钱,我社港怎么能跟银行比,今后还得请李行长多多帮衬帮衬。”   李副行长哈哈一笑,说:“今天这个饭局是我主动找上门来的,我和晖博之间亦属亦友,知道他和杨书记交好,一直想找机会与杨书记相识,直到今天才得以有缘相见。没得说,能帮上忙的,肯定帮。”   大家相视一笑,心领神会。   当晚酒宴之上,大家喝酒聊天,颇为尽兴,话题五花八门。杨志远此时已经知道了李副行长大名,李向东,看得出李向东也是性情中人,该喝就喝,不躲不避,诚心想和杨志远结识。大家在席间都不曾提及贷款一事,杨志远不提,是因为在席前的那番话,似是而非,但他把该表达的意思都表达了,李向东也没有回避,同样是有所表示。杨志远已经有了感觉,对于自己为何而来,李向东应该是心知肚明,他没有回避,应该是正如其刚才所言,能帮忙的自然帮,不会含糊。李向东为何姗姗来迟,本身事多是其一,有意留出时间让他杨志远和周晖博就相关事宜先行进行商量是为其二。杨志远知道,用枫树湾水电站股权贷款一事,只要程序上没有问题,那么此笔贷款在省建行就不会卡壳,一路绿灯,优先放行。   当晚席间出现了一个插曲:大家聊天,说笑之际,期间有人敲门,端着酒杯给大家敬酒,感谢大家对社港土菜馆的支持。   是社港土菜馆的老板,此间土菜馆离省建行近,省建行请客或者是被请,不一定都上富丽华那种高档酒店,有时为图简单省事,就上此间土菜馆来,像李向东和周晖博,在省建行都手握权力,他们要想上土菜馆吃饭,肯定每餐都可以,自然是老板百般巴结的对象,今天知道李向东和周晖博又光临土菜馆,老板自是赶来敬酒,以示敬重。   杨志远一看此老板,微微一笑。安茗却是不同,诧异之情当即表露无遗,大呼小叫,说:“张赫?是你?真没想到!”   张赫一看到杨志远和安茗,也是万分惊喜,说:“杨总,安姐,是你们啊,真巧。”   正是当年那个穿着工作服,在机场西餐厅端过盘子的那个服务生,张赫。   眼前的张赫,平头,一身名牌,眼睛炯炯,透着精明,早就不同往昔,让人刮目相看。不用问,一看就明白,张赫和女朋友在市中心租小门面,开饭店,经营得当,做成了现在的规模。杨志远看了安茗一眼,看来当年的赌约,安茗已经输了。   周晖博笑,问:“怎么,你们认识?”   安茗笑,点头:“尽管见面不过寥寥几次,但也算多年的朋友了。”   杨志远笑,问:“张赫,饭店取名‘社港土菜馆’,不知你和社港有何渊源?”   张赫笑,回答:“我女朋友是社港人,故以社港取名。”   杨志远笑,说:“原来如此,你是社港未来的女婿,看来你我还真是缘分不小。”   张赫并不知道杨志远现在是社港的书记,自然有些郁闷,不明白杨志远这话是何意思。这种场合,张赫自然不会发问,也不会久呆。大家礼节性地碰了一杯,张赫一饮而尽,客人则可以随意,约定俗成。杨志远对张赫有着好感,和张赫把杯一碰,没有迟疑,也是一饮而尽。张赫对杨志远感激地一笑,然后说各位领导慢用,告辞而去。   周晖博有些奇怪,在他看来,张赫也就是一个土菜馆的老板,虽然现在有些规模,但和杨志远相比,实在不在一个档次。张赫敬酒,杨志远大可随意,根本无需酒杯见底,杨志远如此,是为看重。按说杨志远看重之人,即便自己没有见过,但一般都还知道姓名。一来自己从未听杨志远提起过张赫此人,二来,杨志远应该真如安茗所言与张赫少有联系,要不然自己开始一提社港土菜馆,杨志远就会知道是张赫所开,在水凤井何处,不会问得那般仔细。   周晖博笑,说:“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一位朋友。”   杨志远笑着说起当年与张赫萍水相逢的经过。周晖博笑,说还真是萍水相逢,还别说,志远,你这人看人的能力真是没得说。   李向东笑,说:“所谓细节决定成败,性格决定命运,正如杨书记所言,一个人的失败可能各有不同,但一个人的成功却只有一个:怨天尤人没用,只有靠自己的双手去努力,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杨志远觉得很有意思,自己这几天和张姓之人机缘不断,先是张穆雨,后是张茜子,现在又遇上了张赫,看来这些事情也只能用机缘和巧合来解释了。   这顿饭大家尽兴而散。   送走李向东和周晖博,张穆雨和魏迟修就适时出现在杨志远和安茗的面前。安茗不认识他俩,杨志远介绍,说穆雨、迟修这是我夫人安茗。安茗,这是张穆雨,这是魏迟修。   安茗感叹,当年杨志远给周至诚当秘书,与张穆雨的年龄相差无几,现在杨志远成了一县之书记,副厅级领导,出入也有秘书、司机跟着,真是时光如隙,转瞬即逝,一眨眼,这么多年就过去了。   张穆雨给杨志远打开车门,安茗和杨志远上了车。杨志远告诉魏迟修上‘开元盛世’的行车路线,然后对张穆雨说:“穆雨,今晚你和迟修就住在省委招待所,明天一早,我们回社港。”   张穆雨点头,说好的。   杨志远坐在后排,没再说话,只是轻轻地握住了安茗的手,安茗顿时心头一热。 第6章 交通局长(1)   “杨书记,工作不好开展啊,你看能不能先把交通局长的人选定了。”孟路军边吃边说。   杨志远这回回答得很是干脆,说:“行!”   “杨书记心里有人选了,谁啊?”孟路军有些兴奋,“这个人选一天不定下来,交通系统的工作就没法开展,早定早好。”   此话是在杨志远的办公室里说的,吃得是食堂饭。   杨志远家在省城,离此八小时的路程。   安茗在家属于贤妻良母型,在杨志远面前尽显小女人的柔情,在外却不是这么一回事,风风火火,雷厉风行,十足的女强人,人家现在是省电视台新闻部主任,时事政论时评,都由其掌握把关。每每当本省出现重大自然灾害事件时,安茗就亲自上阵,手持话筒,出任现场记者:安茗站在暴雨如注的江堤上,不顾背后惊涛骇浪的江水,激情飞扬的镜头;安茗站在烈日当空、满目龟裂的田野,挥汗如雨的镜头,一次次地感染和激励着本省人民顽强地与自然灾害抗争。   杨志远到了社港,安茗又想放弃事业,与杨志远夫唱妇随,杨志远这次说什么都不同意,安茗为了自己已经放弃了一次事业,从北京到了榆江。现在好不容易奋斗到这般地步,有了自己热爱的事业,让安茗为了自己再放弃一次,说不过去,他不能总是这么自私。   安茗并不在意,说放弃就放弃,有什么大不了的,女人的生命里什么最重要,除了父母就是老公和孩子,女人的事业就是相夫教子。   杨志远和安茗确定恋爱关系后就发现,安茗敢爱敢做,但她的骨子里却很传统。这应该和安小萍妈妈的言传身教有关,安小萍妈妈为了陈明达爸爸就放弃了许多的东西,一直默默地做陈明达爸爸背后的女人。安茗现在也想步母后尘,杨志远自然不愿意,社港有什么?一个电视台,连杨志远都很少看。安茗真要到了社港,整天背着个摄像机跟在他杨书记的背后,拍什么?拍杨书记在田间地头捉蝗虫?大材小用,没有必要,反而会让他杨志远因此于心不安。杨志远反复做安茗的工作,连哄带骗,总算让安茗暂时放下了来社港的念头。   杨志远到了社港就学周至诚书记的,住进了县委招待所。就餐也是去繁就简,于离县委一墙之隔的机关食堂吃食堂,这几年社港的县级领导多为本地提拔,在社港有家有室,像杨志远此种空降人士很少,在机关食堂就餐的,除了杨志远,还有一名普天市某机关下来挂职的副县长。县机关食堂因此不像省委那般另有领导小灶,杨志远来了以后,霍亚军有想法为杨志远开个小灶,被杨志远制止,开个小灶本身没什么,但杨志远不想授人以柄,新来的县委书记什么事都还没干,一来就考虑吃饭问题,说出去总归不好。   堂堂县委书记自然不能像那些单身小青年一样,拿着个瓷盆到食堂的窗口打饭,如此会给人一种作秀的感觉。杨志远让魏迟修每天把饭打到办公室,报纸一摊,两个人就此解决头等大事,现在则是三人,多了个张穆雨。   今天中午临下班,孟路军来了电话,说:“书记,今天老婆没在家,和你一起解决吃饭问题。”   堂堂县长会没地方吃饭,谁会信,杨志远笑,说:“你来,吃食堂。”   孟路军还真就来了。   今天食堂的饭菜不错,除了萝卜白菜还有红烧肉。杨志远感叹,说还是食堂的伙房师傅对县长有感情,知道县长今天家里老婆罢工,特意烧了红烧肉以示安慰,让本书记今天多出了三五块。   孟路军笑,说:“杨书记抠门。”   孟路军今天老婆没在家是真,但其此番倒也不是单单为红烧肉这道菜而来。他为了另一道大菜,这道菜,全县干部都眼巴巴地看着,可光有雷声,不见下雨,杨志远这个大师傅奉行宁缺毋滥的原则,迟迟不愿落下锅铲。杨志远上任之前,本县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有多个重要岗位的一把手予以空缺,候选名单都已经拟定出来,准备提交常委会讨论,哪知是不凑巧,突然出了一个‘社港群体事件’,书记、县长临时换将,人事方面予以冻结,就等着杨志远上任后一锤定音。可杨志远上任以来,光见其调研,就是迟迟不见其有任何动作,孟路军所说的工作不好开展就在于此。   交通局的事情杨志远知道。   局长书记窝里斗,书记说局长独揽工程,局长说书记干涉政务。整天吵吵闹闹,不可开交,最终书记实名举报局长在某项工程中受贿,局长被纪委双规。结果局长一进去,就像倒豆子,一股脑地把自己所知道的都倒了出来,书记那点破事,局长暗地里早就调查的清清楚楚,这回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活。局长第一天进去,书记第三天也到里面报到了,俩人一同做了难兄难弟,顺带还把排在前面的二位副局长给搭进去了。剩下的三位局党委班子成员也好不到哪去,被予以警告处分,没进去已是万幸,提拔是不可能。   孟路军今天来找杨志远就是想先解决此事,交通局是政府下属的重要职能部门,公路交通要发展,道路要维护,运输市场要整顿,就靠剩下的三位受了警告处分的人在维持,交通局又岂会运转正常,孟路军的意思希望杨志远早定人选,早日尘埃落定。   杨志远其实对交通局的事情还是上了心,组织部门早先提交的交通局局长的拟任人选,为现任城关镇书记,杨志远上次去城关镇调研,其实就是去进行现场考察。但杨志远和此人一接触,却不甚满意,杨志远当时感觉此人中规中矩,说不上有什么不好,其当城关镇书记也还算合格,但要让其任交通局局长,杨志远总感觉其欠缺些什么。此人选之所以迟迟不能落定,是因为杨志远有考虑,他有一步同样事关社港大局的棋要走,需要一个有魄力的人担当交通局长的重任,对此杨志远肯定不会掉以轻心。城关镇的书记欠缺什么,杨志远第二天就想明白了,其欠缺的就是魄力和胆识。   红烧肉已经一扫而光,张穆雨和魏迟修收了桌上的碗筷,给杨志远和孟路军沏好茶。杨志远说了自己的想法,说:“孟县,城关镇的书记任交通局长,资历是有,但不合适,魄力不够。”   孟路军抬头,说:“这么看来,你有考虑了。”   “有了!”   “谁?”   杨志远笑,提了一人:“曹德峰!”   “书记怎么看上了他。”孟路军惊讶万分,“此人外号曹大炮,口无遮拦,本县之人,人尽皆知。”   杨志远笑,孟路军不会知道,就因为曹大炮这外号,曹德峰此人才引起杨志远的注意。   杨志远上任以来,对人事上的事情,一直按兵不动。下面议论纷纷,不久有传言传到杨志远的耳里:   有人在酒桌上大放厥词,说新书记之所以迟迟不见动静,是因为下面的人不懂事,不跑不送,自然就是暂且不动。   旁人就说了:“既然如此,你怎么自己不去新书记那跑一跑,送一送,也好让自己动一动。”   其人说:“我也想送啊,可我也得口袋里有些银子不是,先打张白条,送到新书记那里,新书记会要?算了,我还是在我那山乡角落继续修我的‘地球’。”   其人还说了,我别的本事没有,就会干点苦力,修点乡村公路。还有就是喝酒还成,本县根本没有对手,让我给新书记送酒,我自己都喝不够,哪还有新书记的分,他想喝,那他就只能自己去我那山乡角落喝去,喝多少都算我的,不把他喝趴下才怪。   这些话,应该是在非正式场合说的,也可能是其人喝高了,故才出此狂言,有玩笑的成分在其中,当不得真。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自有好事者把其话当成笑料在坊间流传,同僚之间一见面就开玩笑,说你给新书记送了没有。此来由就在于此,新书记是谁,自然就是杨志远。此话在经过若干个环节后,最终到了杨志远的耳朵里,杨志远眉头一皱,说穆雨,查查,此人为谁。   张穆雨当场就笑,说:“不用查,在本县如此胆大妄为者,只有一人,曹德峰曹大炮。”   杨志远二话不说,大手一挥:“查他。”   资料慢慢汇集,曹德峰于是在社港林林总总数百名乡一级干部中浮出水面,得以进入杨志远的视线。   曹德峰,身高一米七五,中专学历,本县原住人士,现任墈头乡乡长一职。   此人大鸣大放,大放厥词,有些缘故,此人四十岁,从农校毕业分到墈头乡,一直就在墈头乡踏步踏,乡长一职就干了八年,乡党委书记换了四人,其还是八年老二,一直郁郁不得志,这应该与其喜欢喝酒,其酒劲一来就大鸣大放有关,不计后果。乡干部一般都能喝,曹德峰尤其能喝,能喝在官场可以得分,但一喝酒就大鸣大放就为官场禁忌。就这嘴上不牢的坏毛病,曹德峰能在墈头当了八年的乡长,没被历任书记县长拿下,还真是个异数。这有些缘故,墈头乡为社港最偏远的山乡之一,一听乡名就知道,此地除了生长石头,就不生长作物,社港本身就穷,墈头这样的地方更是穷的掉渣,当个乡长也就那么一回事,谁都不会眼红。不像交通局长,争着抢着要去。在墈头那地方当乡长,有如曹德峰所言,那就是充军,谁来我让谁。八年换了四任书记,就因为那地方谁都呆不了长久,书记们都想着法子早点脱离苦海。而社港二届县委班子情愿书记换来换去也不让曹德峰当书记,就是因其酒劲一来,就不把县委领导当回事,于是决定让其长期在墈头呆着,不让其更进一步,就是对其的惩罚。   杨志远对此都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曹德峰修‘地球’一事,墈头乡偏僻,但其所修的乡村公路在这八年里却是成几何的增长,增速位列全县前几位。可见曹德峰在乡长的位置上固若磐石,除了没人愿意去外,其人也还有些真本事,墈头那地方,除了石头,钱没几个,要想那些乡村公路一公里一公里地向前生长,没有些本事还真是不行。   杨志远兴致盎然,说穆雨,走,咱们去会会他。   去哪?会谁?   去墈头乡!会曹德峰!   墈头乡山高路远,魏迟修开着越野车行进了近二小时,墈头境内的乡道依山傍水,虽然是沙石路,汽车一过,尘土飞扬,但路上平坦,汽车在上面行走并不颠簸,杨志远特意下车看了一下,其路面刚刚铺就了一层沙卵石,路旁隔不多远就有一堆沙石,一看就知为路边河滩就地取材,可随时对路上的坑洼进行修补,用心良苦。杨志远到得墈头乡政府,曹德峰竟然不在,但乡党委书记牛玉成倒是守在办公室里,一看杨志远大驾光临,大感意外,很是欣喜。   杨志远直入主题,问:“曹乡长呢,在哪,跑了?喝酒去了?”   牛玉成赶忙找来办公室的通信员一问,才知道曹德峰同志竟然不经请假,自行上小王村去了。此时正是夏秋之时,曹乡长不知道杨书记要来会他,墈头乡天高皇帝远,平时在空中飞的都是几只老麻雀,连外来麻雀都不愿意到墈头都觅食拉屎,谁会料到新书记今天会到墈头乡来。按说杨书记调研,也得先富后贫,先近后远才是,岂会一来就注意墈头乡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曹德峰同志有个毛病,一呆在办公室里就坐立不安,哈欠连天,有如吸食了鸦片。但其一离开乡政府就像变了个人,精神抖擞,生龙活虎。今天也是如此,曹德峰今天在办公室呆了一小时,见政府里像往日一样冷冷清清,也没有谁来早请示,知道没什么紧要的事情要做,于是从办公室的墙角拿起那个黑不拉几的头盔扣在头上,骑着那辆破摩托,‘突突’地朝小王村而去。   曹德峰同志此番明显失算,作为一名乡政府领导,口无遮拦,这么多年了吃亏不少,却不长记性,这次还是因为大擂大放,把杨志远给吸引到墈头乡来了,自己却溜岗,明显找死。   乡党委书记牛玉成本想派工作人员去把曹德峰叫来,杨志远一摆手,说算了,你带路,上小王村看看去。杨志远不由分说,上了车,朝小王村而去,大有不把曹德峰曹大炮同志当场擒获在酒桌上不罢休的架势。   依旧是平整的沙石路,半小时后,车到小王村地段,小王村近在咫尺,但汽车却再也无法前进半步。不是汽车抛锚,也不是汽车没油,而是前方已无路可走。   此时,一群村民光着膀子在日头底下,正喊着号子,用绳索套着大石墩,‘嘿嚯’‘嘿嚯’,大石墩一起一落地夯实黄泥地里的生路。   杨志远下了车,站在路旁,只看,不说话。   牛玉成喊:“曹德峰,曹乡长!”   现场没有任何反应,热火朝天,‘嘿嚯’依旧。   牛玉成顿了顿,又喊:“曹大炮!”   这回立竿见影,有一光着膀子背对着杨志远的汉子,正挤在一群村民之中,提着大石墩,挥汗如雨,头也不回的说:谁找我?   杨志远说:“我。”   “你谁啊?”   曹大炮指挥人群暂且休息,这才回过头来。一看是杨志远,说:“杨,杨书记。”说话有些不利落了。   那天的曹德峰同志有些狼狈,戴着一顶黑不溜秋的草帽,光着膀子,脖子上系着一条汗湿了的毛巾,脸上黑一块,黄一块,汗味熏天。杨志远就那么看着曹德峰,不说话,曹德峰手足无措,黝黑壮实的上身,冒出点点的黑珠子,也不知道是太阳烤的,还是急的。   杨志远盯着曹德峰看了许多,这才开口了,杨志远说:“你就是曹德峰同志,不过如此嘛!”   杨志远说曹德峰不过如此,是因为传说中的曹德峰,说起领导来口无遮拦,有恃无恐。但他杨志远一旦真的站到了他的面前,其还是诚惶诚恐,语无伦次,与平时的下级官吏并无二样。   虽然曹德峰同志溜岗,不在其位,跑到这山村角落和村民打成一片,但既然其不是在酒桌之上被擒获,杨志远法外施恩,说:“走走,说说。”   曹德峰于是带着杨志远边走边看,边指边说:“此条路,过小王村,绕过那道山梁,就可到大王村,此路一通,大小王村的交通就打通了。墈头乡通上公路的村今年又会多上两个,用不了多时,墈头乡就会成为社港第一个实现村村通公路的乡镇。”   曹德峰指点江山,不再语无伦次,意气风发。   杨志远点头,说:“还行。”   如此才与杨志远想象中的曹大炮对上了号。 第6章 交通局长(2)   连曹德峰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杨书记年纪轻轻,可当他往自己的面前一站,不言不语,就那么看着你,目光犀利至极,仿佛可以一下子看清自己的五脏六腑,由不得他曹德峰不为之紧张。曹德峰其实心里懊恼不已,按说社港的好几任书记他都见过,在他们的面前他从来都是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不太把书记大人当回事,今天杨志远书记往自己的面前一站,自己已是露怯三分,很不正常,不遭同僚笑话才怪。   杨志远看了看在太阳下光着膀子,挥汗如雨的乡亲们一眼,说:“小王村热火朝天,看来曹乡长的群众基础不错。”   曹德峰说:“我们墈头乡一贫如洗,但乡亲们修路的积极性却很大,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说到底,还是宣传工作到位,乡亲们都明白修路利己利人,所以才会一呼百应。”   杨志远点点头,又问:“你是乡长,抓生产,你说说墈头乡的山上除了长石头,还能长什么?”   曹德峰说:“杨书记,还别说,我们墈头的山上别的都长不活,但是却适合板栗树的生长,这些年乡亲们在山上栽了不少的板栗树,长势都还不错,有些已经开始挂果了,个大味甜,照目前的情形,我看用不了一两年,板栗就会有收成了。这也是乡里大力修筑公路的原因之一,等到板栗大丰产之时,各村的路也差不多都通了,到时墈头的板栗就可以通过村道乡道县道省道国道,贩到全国各地。要是交通不便,那板栗还不都得坏在山里卖不出去,那还不成了丰产不丰收,挫伤乡亲们的生产积极性。”   “还行,知道因地制宜,想农惠农。”杨志远看了曹德峰一眼,说:“我还有一事要问,墈头的板栗丰产了,路通了,销路呢,也有了?”   曹德峰如实回答:“销路是有一些,但都属小打小闹,需求量都不大,乡里准备明年加大宣传力度,广而告之,多加推广,争取大的销售商到墈头乡来采购。”   “行,未雨绸缪,才能有备无患。”杨志远说,“县里信息交易公司已经在筹备,你可以安排专人和他们对接,让他们在互联网上对墈头的板栗加以推广,我想肯定会有收效。”   这时有一个村干部模样的人跑来,告知曹德峰饭菜已经准备好了,请领导们到村部吃饭。杨志远一看表,还真到了吃饭的时候,也不客气,手一挥,说既然踩到饭点上了,那好,就上村部吃饭。   所谓村部,其实并没有固定的办公场所,就设在小王村的老王支书家里。杨志远到来时,饭菜都已经上桌了,鸡鸭鱼小菜,虽不奢华,倒也有荤有素,像那么回事。杨志远跟主人老王支书打招呼,说吵扰您了。王支书忙说,杨书记客气,杨书记可是第一个光临本村的县委书记,三生有幸。   大家依次坐定,杨志远扫了桌面一眼,眉头一皱,说:“曹乡长,你不觉得这桌上少了点什么吗?”   曹德峰不知杨志远这话是何用意,他看了乡党委书记牛玉成一眼,俩人都没接话,静等杨志远把话说完。   桌上少了什么?酒!   一桌人都大感意外,杨志远上任以来,由县纪委颁布了一系列的禁令,对本县干部加以约束,目的就是肃整党风,改善干群关系。其中就有很重要的一条:所有干部,中午一律不许喝酒。此条例同样由纪委加以监督实施,一经发现,全县通报批评,屡教不改、情节严重者,或者因饮酒造成不良影响者,轻者去职,让你找不到喝的地方,再也没人给你买单,重者开除,自个回家喝去。   这条禁令有些不近人情,上级领导来了怎么办,向上要扶贫救济补贴之类的款项怎么办,现在的官场,无酒不成宴,不喝得勾肩搭背,称兄道弟,有些事情还真是搞不定,国情如此,社港总不能自成一体,成独立王国。当年周至诚书记对此有心整治,也是有些力不从心,何况杨志远这么一个县委书记,杨志远自然不会死板到一根筋,对此略作变通,真要是非喝不可的酒,可以喝,但必须先到县纪委备案,看看来人是不是真的重要,由纪委予以核准,喝完以后,可以直接回家,休息醒酒,不用上班了。一身酒味,醉眼蒙眬,还上什么班,办个鸟事,反而会让群众多生不满,所以干脆别在办公室里丢人现眼,回家自个吐去。   诸多禁令由县纪委以红头文件颁布,白纸黑字红头,不容狡辩,一视同仁。禁酒令也在其中,别的倒还没什么,就这禁酒令,乡镇干部一见,都是哇哇直叫,此类干部,一般都能喝,平常就爱喝个二两,不让喝酒那还不是让人少了个魂似的。于是矛头直指曹德峰之流,说就是由于你们大放厥词,大鸣大放,口无遮拦,攻击县委领导,喝了点‘猫尿’就忘乎所以,以为自己就真成了中央首长,不把小杨书记放在眼里,欺负小杨书记不会喝酒,你看,人家小杨书记不动声色,一道禁令,直接把你们打回原形,让咱们哪怕是臆想自己是大领导都不行,该是啥还是啥,嗐,还是小杨书记厉害。   现在倒好,杨志远竟然主动要求上酒,一桌人不感意外才怪。   杨志远说:“我听说曹乡长酒量不错,全县第一,不知是真还是假。”   杨志远一说到酒,曹德峰开始兴奋,有了资本,曹德峰说:“杨书记,牛皮还真不是吹的,在社港,我喝酒还真没遇见过对手,跟我喝酒,都得一个个给我当场趴下。”   自得之情溢于言表。   “真的?”杨志远不置可否,当即表示怀疑,说,“曹乡长吹牛吧,我不相信。”   曹德峰急了,说:“杨书记,你可以怀疑我的工作能力,但你不能怀疑我的酒量,在社港,谁要能喝过我曹德峰,我就给他磕三个响头。”   杨志远摆摆手,说:“曹乡长,这样不好,我们都是党的干部,用磕头做赌注,影响干部形象,不好。我看是不是可以改成,如果曹乡长喝酒输了,以满足对方三个不违反原则的要求为代价比较实在。”   曹德峰自得,说:“怎么都成,反正我到不了这个地步。”   杨志远说:“曹乡长这么自信,这么看来,我听到的传言是真的咯?”   “什么传言?”   杨志远说:“曹乡长不是说自己从来就没有醉过吗?这么快就忘了自己说过的话?我怎么听说,你曹乡长在外自吹自擂,说新来的杨书记要是到墈头来喝酒,喝多少都算你的,而且你还保证会把杨书记当场放倒。可有其事?”   “这是哪个臭小子在背后使阴招啊。”曹德峰愤愤不已,当即点头,说,“杨书记,我说的话我认,没错,这话是我说的。”   “好!”杨志远当即表扬说,“敢作敢当,倒也不失为男子汉的磊落行径。行了,既然我杨志远今天到了墈头乡,那曹乡长的话是不是还算数,酒管饱?”   曹德峰说:“杨书记,你行么?”   杨志远说:“行不行的,喝完才知道。”   曹德峰说:“杨书记,你不是有禁令在先,说干部不得在中午喝酒的么?”   杨志远说:“今天就破一回例,今天这顿酒,我已经先行在县纪委备案,不算违规,有什么事情由我向县委解释。”   “这么说,杨书记是有备而来了?”曹德峰说。   杨志远点头,说:“你曹德峰同志都已经下挑战书了,我若不来,岂不很没面子。”   曹德峰面红耳赤。尽管杨志远把话都说得这么明了,但曹德峰不知道杨志远的话到底是真是假,还是不放心,说:“杨书记,真喝啊?”   杨志远说:“你今天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这还是你曹大炮么,我都有些怀疑了。”   曹德峰一听,心一横,胆气也就上来了,手一挥,说:“老王,上酒,今天我就陪杨书记喝个痛快。”   杨志远说这才像话,喝酒就是喝酒,不就图个痛快,畏手畏脚的,怎么喝?怎么痛快?我现在就给曹乡长一个撂倒我的机会,机会难得,曹乡长可得好好把握,过期不候。曹德峰一听,和牛玉成对望了一眼,两个人顿时都是蠢蠢欲动,磨刀霍霍。   魏迟修虽然跟杨志远的时间比张穆雨长,但他也很少见杨志远喝酒,实在要喝,也是意思到了就算,那天跟朱氏能源的朱少石也是如此,三杯二杯,点到为止。现在一见杨志远当众要求上酒,慎重其事地向曹德峰宣战,他就有些发懵,杨书记这是什么意思,曹德峰是谁,本县有名的曹大炮,说话是一门大炮,喝酒更是一门大炮,直来直去,喝酒就像喝水,本县无人能敌,跟他比酒,杨书记能成吗?不止魏迟修,张穆雨也是同样担心不已,杨书记要真在墈头乡喝醉了,就曹大炮这张嘴,那还不趁此把牛皮吹上天,说我说要把杨书记放倒,这不真放倒了不是,论职务上他是我领导,论喝酒我是他领导。当然这是张穆雨的想象,只怕曹大炮的话比这还牛皮,用不了一天,只怕就会弄得全县人尽皆知,到时这笑话可就大了,真要是如此,自己这个当秘书的失职事小,杨书记的威信丢失事大,本县干部今后谁还会把杨书记当回事啊。   张穆雨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他站起来,欲行阻止,刚开口说杨书记———。杨志远一摆手,不让他说下去了,说:“穆雨,你和迟修就算了,迟修等会要开车,我等会醉了,就由你负责照顾,曹乡长、牛书记,行不行?”   曹德峰点头,说:“好,我没意见,就照杨书记说的办。”   张穆雨心说这哪成,杨书记和曹德峰他们喝得天翻地覆,自己在一旁冷眼旁观,秘书没有这么当的,他不干,说:“杨书记,我陪你喝。”   杨志远一笑,说:“你不行,你直接下课。曹乡长,你还犹豫什么,倒酒。”   酒是乡下自酿的谷酒,刚酿的谷酒酒糙,乡里人都喜欢将其窖藏于地下,藏个三五年,以地气去糙,也就是去甲醇,糙劲没有了,好入口,价格便宜,但酒劲十足。老王支书有些不好意思,说:“不知道杨书记要来,没有什么准备,怠慢了。”   杨志远一看,一个瓷坛,红绸子盖着坛口,一坛不下十斤。杨志远笑,说:“不错,挺好,就它,够喝,我想王支书家的酒窖里肯定还藏了不少,不够还有,肯定管够。”   杨志远说这话时轻描淡写,表情轻松,曹德峰和牛玉成对望了一眼。他们与杨志远的接触,就局限于干部大会,杨志远坐于台上,曹德峰他们坐于台下,会议结束,各干各事,像这种面对面地坐在一张桌子之上,这还是第一次。杨志远这人虽然干练,严厉,目光犀利杀人,但其面相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许多,白白净净,像个书生,不是知根知底之人,岂会相信杨志远会喝酒,这也是曹德峰敢于私下里叫嚣一见面就要把小杨书记放倒的又一原因。   都是喝酒之人,刚才曹德峰说杨志远有备而来,有些说笑的成分在里面,现在杨志远此话一出,曹德峰和牛玉成俩人心生警惕,就这一坛酒,今天这几人能将其对付,只怕还真有些难度,可听杨书记的意思,一坛酒不在话下,还有其二,当即警醒,如此看来这小杨书记的酒量只怕不小,不可小窥。   曹德峰打开瓷坛,酒香扑鼻。杨志远一闻,虽是谷酒,酒质不错,喝不死人。   “怎么喝?”曹德峰一闻酒香,已自兴奋,开始发炮。   “客随主便,既然到了墈头乡,就按曹乡长的风格来办。”杨志远微微一笑。   那边张穆雨朝曹德峰挤眉弄眼,曹德峰视若罔闻,说:“杨书记既然发话了,那就上菜碗?”   “行!”杨志远认可,说,“不过,还是得先定个规矩,谁要是真喝不下了,可以主动要求下课,不许死撑。”   “好,没得说。”   于是四个菜碗就摆上了桌,曹德峰抱着个酒坛‘哗哗’往外倒。张穆雨一看,这是要海拼,赶忙溜了出去,悄悄给霍亚军打电话汇报情况。霍亚军是县委办主任,与上多有接触,消息灵通,杨志远就任社港县委书记的任命一宣布,霍亚军就赶忙多方打听,自然对杨志远多有了解,对杨志远的酒量也是心中有数。此时一听,杨书记要和曹德峰拼酒,他并不担心,只说穆雨,没事,杨书记既然主动提出要喝,自然有喝的理由,不必阻拦,你在一旁照应就是。   张穆雨还是不放心,说曹大炮的酒量主任还不知道,杨书记醉了怎么办。霍亚军哈哈一笑,说曹大炮能喝,杨书记就不能喝了。曹大炮不是很牛逼,说自己的酒量社港第一吗,我看这场酒下来,他就会跟他的乡长那位置一样,成千年老二。   霍亚军在电话里把握十足,张穆雨还是半信半疑,心想,杨书记的酒量能比得过曹大炮,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   张穆雨回到酒桌,一眨眼功夫,这边至少已经打完两圈了。老王支书年龄比较大,喝慢酒还行,这喝急酒,就有些抵挡不住,杨志远已经要求老王支书在旁观战,不让其参战了。曹德峰和牛玉成一起端着菜碗给杨志远敬酒,说:“杨书记,我们墈头乡山高路远,一直不招人待见,杨书记刚上任不久,就到我们墈头乡来检查工作,这对我们墈头乡的干部是一种鼓励,我们代表墈头乡的干部敬杨书记一杯。”   杨志远没有拒绝,碗一碰,把酒喝了。魏迟修不用吩咐,‘哗哗’把仨人的酒又满上了。   杨志远说:“如果不是曹乡长在同僚中大鸣大放,说不跑不送,原地不动,我现在还真不会到牛书记曹乡长的地盘来。没想到这一来,还来对了,有了发现,这一趟没有白来。”   杨志远一到墈头乡就有发现,他发现什么了,为什么没白来,杨志远没说,曹德峰这门大炮也不敢问,但心里知道杨书记说没白来肯定不是因为喝了这顿酒。   几轮下来,牛玉成头重脚轻,开始有了醉意,曹德峰和牛玉成共事,对其酒量心知肚明,一看牛玉成已如此,知道牛玉成差不多了,说,老牛,要不你先行下课。   牛玉成语无伦次,说:“哪那成,杨,杨书记还在喝呢,我,我得陪着不是。”   再喝一碗,牛玉成想陪也陪不了了,他已经先行趴下。杨志远一挥手,指挥张穆雨和魏迟修,把牛玉成抬到了老王支书家自制的竹躺椅上。然后,手又是一挥,说倒酒,曹乡长,咱们继续。 第6章 交通局长(3)   这回张穆雨抢着给杨志远和曹德峰倒酒,张穆雨现在已经看出来,杨书记的酒量还真如霍主任所言,只怕是深不可测。曹大炮的酒量号称社港第一,可此时曹德峰都已经开始眼红耳赤,有了酒意了,杨书记还是坦然自若,说笑自如。张穆雨已经看出来了,曹大炮这回真要变哑炮了,再喝下去,曹大炮出溴已成定局。张穆雨是存心要看曹大炮出丑,你不是整天就吹嘘自己社港第一,连杨书记都不在话下吗,这回让杨书记把你放倒了,出溴了,丢人丢到家,看你到时还说什么。   杨志远今天为什么不管不顾,不惜违反自己制定的禁令,一来就要和曹德峰拼酒,是因为杨志远发现,社港这地方,酒风盛行,谁能喝就服谁。在乡镇工作的干部,没有几个不善酒,像曹德峰这样好喝酒,一喝酒就不把领导当回事的人大有人在,只是曹德峰这人口气最狂,最具代表性罢了。杨志远的禁酒令颁布后,口不服心也不服的,大有人在。所谓枪打出头鸟,杨志远就是要拿曹德峰开刀动手术。要想政令畅通,还得让人心服口服,既然社港奉行谁能喝就服谁,那好杨志远就入乡随俗,就按社港约定俗成的规矩来。当然与其这乡喝到那乡出,还不如直接把曹德峰拉下马,杨志远相信此人平则社港乡镇平。   张穆雨现在也有些明白杨志远的意思了,他一看杨书记有把曹大炮撂倒的意思,自是起劲,乐呵呵地倒酒,一人一碗,不含糊。   这一喝,曹德峰的舌头还真是大了,说杨书记我从农校毕业,分配到墈头,这么多年就没有挪过窝,工作没少干,事情没少做,能力自认为也还不错,可就是上不出,离不开,难道我就不能说些风凉话解气泄愤?曹德峰拍着胸脯,说我不服,为什么能力比我差的、事情做的比我少的人都上去了,不是因为我曹大炮到处乱放炮,而是因为人家上头有人,手里有钱。你以为我就愿意放炮,不想和上级搞好关系,可墈头就这么个状况,连工资都是有了上月没这月,难以为继。而且我一不贪二不贿,我送什么,难道真的送山上的石头,谁要,杨书记你要吗?   曹德峰这么一问,其酒已经喝到八成的地步了。没想到杨志远还接话了,说:“曹乡长,你送石头,我要,怎么不要。”   曹德峰喝酒喝昏了头,说杨书记此话当真,杨书记要石头,没得说,要多少有多少,算我的,我包了。   杨志远和曹德峰一碰杯:“行,就这么说定了。”   曹德峰在这天的酒桌上,和杨志远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杨,杨书记,你,你厉害!真—人—不—露—相,我,我,服了。   脚一软,曹德峰直接趴到桌子底下去了。   杨志远照例手一挥,指挥张穆雨和魏迟修把曹德峰抬到另一张竹躺椅上去。   曹德峰大吹大擂说杨书记到了墈头乡,喝酒算他的,现在看来其说话不算话了,这也可以理解,其已经酒醉不醒,鼾声如雷,怎么结账。杨志远一笑,吩咐张穆雨,把账结了。   老王支书连连摆手,说:“杨书记,这怎么成,我小王村虽穷,但请杨书记吃这么一餐随菜饭还是没问题。”   杨志远说:“老王支书,您的心情我领了,但该怎么来的就得怎么来不是,乡亲们不容易,我不能给乡亲们增加负担不是。”   杨志远不由分说,一定要付账。老王支书握着那几张花花绿绿的钞票,一时百感交集。   杨志远当场把曹德峰撂倒在桌子底下,他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由老王支书陪着,上小王村的山里、河边看了看,对山里的石头评头论足。杨志远为什么要如此,他刚才说有发现,就是指这些石头,这些石头,经过沧海桑田,河水冲刷,成朱红和朱黄的颜色,看相不错,可以运进城里,刻上大字,立在宾馆酒楼门口,市场‘钱’景可观。   杨志远他们在山上走了一圈下来,两位乡领导还沉醉梦乡,一时半刻没有苏醒的迹象。杨志远探了探,俩人脉象正常,心跳平稳,再过一小时自醒。他拍拍手,笑着和老王支书告辞,说吵扰了,还得麻烦您老带个话给曹乡长。   老王支书含笑,说:“杨书记用不着客气,请说。”   “请您转告曹德峰同志,让他想明白了,就到县委来找我,我等他。”   想明白什么,自然得曹大炮同志自行去体会去醒悟,喝酒的心得也好,修路的心得也罢,都可以找县委杨书记汇报。   杨志远和老王支书告辞。两位乡领导都还在老王支书家打鼾,自然也就没了再在乡政府停留的必要,车过乡政府而不入,沿着沙石路,朝县城而去。   三天后,曹德峰同志来了,站在杨志远的办公室门口,犹犹豫豫不敢进门。张穆雨一看曹德峰那畏畏缩缩的样,心里发笑,说曹乡长,你怎么才来,杨书记都等你两天了。杨书记有交代,你来了无需禀报,直接进去。   张穆雨把曹德峰领进了杨志远的办公室里,说:“杨书记,曹乡长来了。”   杨志远正在和一个小领导谈话,一看曹德峰走了进来,呵呵一笑,说:“穆雨,给曹乡长泡杯浓茶。”   浓茶干嘛,在本省有醒酒之用,杨志远此话有说笑的成分,暗指曹德峰酒力不行,要不然,岂会等到今日才来。曹德峰自是听出了杨志远的意思,顿时有些尴尬地一笑。   既然曹德峰来了,谈话先行结束,杨志远说那就先这样,你先去落实,我到时检查。小领导毕恭毕敬地向杨志远告辞,说一定按杨书记的指示加以落实。离开前,不忘朝站在一旁局促不安的曹德峰同志挤眉弄眼。大家彼此同僚,都是有些职务的小领导,曹德峰同志和杨书记拼酒一事,现在有多个版本在社港流传,情节有些出入,但曹德峰被杨志远书记当场撂倒却是不容争辩的事实。社港坊间说,本县谁最大,杨志远杨书记,除了年龄,职务第一,喝酒第一。曹大炮同志与杨书记地位悬殊,根本不在一个平台,职务根本就没法比。喝酒,以前还行,现在杨志远书记来了,曹大炮脚一软,就成了‘老二’。在本省,‘老二’又指男人的阳物,社港人这话暗指曹大炮同志自此阳痿之意。该小领导平时在酒桌上没少遭曹德峰暗算,这会对曹德峰挤眉弄眼,有幸灾乐祸之意。   等该同志走后,杨志远走到沙发区,曹德峰亦步亦趋地跟在杨志远的身后。杨志远一摆手,说你坐。曹德峰自是不敢,待杨志远坐下,这才坐了下来。   杨志远直入主题,问:“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曹德峰答。   “那你说说。”   曹德峰诚心检讨,说:“我犯了错误,不该目无领导,口无遮拦,狂妄自大;不该大放厥词,有损书记清名,给书记造成不良影响。”   “就这些?”   “就这些。”   杨志远摇头,说:“曹德峰同志,你这认识还是不够,还有待进一步加深思想认识,一口一个领导,以后背地里不说领导的坏话了,那么同僚之间就可以了:某某能力不行,他能当那个局长,还不是因为有个姿色不错的小姨子;某某升得快,是因为有个远方亲戚在组织部门工作,如此等等,自视不凡,恶意中伤,以为社港除了你曹德峰会干事,其他人都是一群一无是处的草包,都是酒囊饭袋之徒了。你这么能,这么牛,要不你来当这个书记得了。”   屋里有空调,制冷效果不错。曹德峰如坐针尖,冷汗直流,今天没有喝酒壮胆,自然不敢再把胸脯拍得砰砰直响了。曹德峰那天酒一醒,一看自己和牛玉成躺在竹椅上,杨书记已经不知所踪。他当即大惊,赶忙把牛玉成摇醒。曹德峰一听老王支书告知,小杨书记喝完酒后,还若无其事地到山上河边转了一圈,视察了石头,回来后,给他们把脉察颜,知道两人无碍,这才放心而去。曹德峰心里更是大骇不已,自己这酒量和杨书记比起来,那就是一个三脚猫,天壤之别,简直就是不自量力。就杨志远书记这心智,不言不语,不哼不哈,一出手,自己就是人仰马翻,难怪杨书记往自己的身边一站,自己没喝酒已是口吃,这是什么,这就是气场。人家年纪轻轻,没几下子,能成县委书记,曹德峰自此酒已完全清醒,骑上那辆破摩托,灰溜溜地载着牛玉成同志回到了乡政府,面壁思过,思考杨书记临走时留下的命题。其实他第二天的酒就已经彻底醒了,但他犹犹豫豫,磨磨蹭蹭,直到今天才敢上杨志远的办公室来,只因其心里对小杨书记已怵三分。   曹德峰没敢说话。杨志远严肃批评,说:“作为社港的一名中层干部,不管你是出于何种目的,你应该知道不该说的话不说,有什么问题,你可以找组织反映,不能一喝酒就口出狂言,不加思考,愤世嫉俗,你是谁啊,你是社港墈头乡的乡长,不是初出茅庐,嘴上没毛的小青年,你这是干嘛,想当愤青,我看你整个不成熟,政治上不成熟,思想上不成熟,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成大事,往往都得先磨砺心智,你在墈头呆二十来年就受不了了,要是再让你呆上十年,那你还不翻天了。我看你还得在墈头多加历练。”   曹德峰大汗淋漓,说:“杨书记批评的极是,我甘愿接受处罚。”   杨志远说:“那天我们喝酒之前,有约定,如果你曹德峰同志喝酒输了,必须满足对方三个不违反原则的条件,你还认不认账。”   曹德峰乖乖地点头,说:“愿赌服输,我说的话,我认。”   杨志远点头,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过的话,不反悔,这点倒是值得表扬。既然如此,我对你有个三不准条件:喝酒可以,不准醉;骂人可以,但出了家门就不许骂粗口,不许口无遮拦;有意见可以,可以向组织提意见,但不许在背地里嘀嘀咕咕,像个长舌的娘们,说人长短。我这要求,过不过分?”   曹德峰点头,说:“不过分?”   “能不能接受?”   “能!”   杨志远布置任务,说:“既然你喜欢自以为是,在墈头乡修路也有几分心得,那你回去以后,结合社港的现况,写一份社港未来五年的交通规划出来,以一周的时间为限,从今天算起。”   杨志远一挥手,说:“行了,你去。如果交通规划照本宣科,没有新意,你墈头乡乡长也不用干了,直接到小王村当村长去。”   曹德峰不知道杨志远是何意思,自然也不会往交通局长的位置上想,曹德峰拿杨书记当笑料,没几天杨书记就找上门来应战,直接把自己撂倒在桌子底下,杨书记把自己叫到办公室,没把自己拿下,让自己到墈头去搬石头,已是万幸,哪里还敢再作他想。   曹德峰回去后酒也不喝了,乖乖在家里,写规划,汇报修路心得。社港酒场一时风平浪静,一干同僚纷纷打听曹大炮同志干嘛去了,是不是让杨书记一整,丢盔弃甲,不敢出来见人了。一打听,得,原来在家写检讨。一时遭其暗算之人,都是落井下石,嬉笑怒骂,纷说曹大炮同志活该,纯属自作自受。社港的干部这才领教到了杨书记的厉害,自此无人再敢口出狂言,主动找死。   曹德峰同志《关于社港公路交通的五年规划》早就写好了,经过杨志远的审阅以后,此刻,就在孟路军的手里,交由孟代县长审阅。作为饭后的谈资。   杨志远说:“孟县,感觉怎么样?”   孟路军点头,说:“不错,有些意思。看来他在墈头乡的这几年修路倒也没白修。”   杨志远笑,说:“怎么样,研究研究,考察考察,把他作为交通局长的人选,老让他在墈头乡修路还真是埋没了,压压担子,让他为全县人民卖苦力。不跑不送,还是要动一动,不能总让老实人吃亏。”   “我没意见。但你要说他是老实人,我就持反对意见了。”孟路军笑,说,“杨书记,我还真服了你了,曹德峰这样的人你也敢用,也只有你才有这胆魄。也亏你想得出,找曹德峰不先谈工作,一去就比酒,让曹大炮服服帖帖。我听说,现在社港的酒风收敛了不少,谁也不敢口出狂言了,怕什么,就怕杨书记上门比酒。”   杨志远哈哈一笑。   孟路军说:“只是如此一来,大家要是误以为和你杨书记比酒,不跑不送,同样可以升官进爵,那本县干部还不得削尖了脑袋想跟你杨书记比试一下。”   杨志远笑:“只要有‘真本事’,我照单全收,来者不拒。”   孟路军呵呵一笑,起身就走,说:“既然局长有了人选,行了,我走了,曹德峰的‘检讨’我先拿回去看看,学习学习,过后还你。”   杨志远笑,送孟路军出门,说:“孟县,你记着,欠我一餐红烧肉。”   孟路军一笑,说:“杨书记别的地方大气,怎么这事如此小气,行了,你今后没地方就餐,只要你愿意,你上我家,我让你嫂子给你烧红烧肉。”   杨志远说:“那敢情好,管饱?”   孟路军笑,说:“管饱。但酒自带,要是都照你那般喝,多上我家几次,我只怕就得倾家荡产,整天小菜,哪还吃得起红烧肉。”   杨志远哈哈一笑。   不几日,拟任曹德峰同志为本县交通局局长的公示就出现在县电视台里。曹德峰从乡长跳过乡党委书记,直接拟任交通局长这么一个重要职位,虽然可行,在本县却是没有这样的先例。   一石激起千层浪。人们纷纷感叹,曹德峰捡了一个大馅饼。也有人颇为不服,说让曹大炮当交通局长,凭什么,就凭他会喝酒,会大放厥词。此话也就说说,曹德峰现在还在公示期,真有问题可找组织部门及时反映,让他这个局长干不成不就结了。可细细一想,曹大炮同志除了大放厥词,说领导的坏话,爱标榜自己,贬低同僚之外,曹大炮不拿不占,不贪不贿,还别说,曹大炮小毛病一箩筐,但大的方面,曹大炮还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让人想反映也没得材料。只得叹服曹大炮这回时来运转,撞了狗屎运,碰上杨志远这么一个不计前嫌的书记。   而且杨书记还放话了,不服气,可以,有本事,可以打上门去,县委书记办公室的大门敞开着,只有真有些‘斤两’,来者不拒。   所谓斤两,自然不是说酒。社港全县干部一时磨刀霍霍,准备一较高低,工作作风为之一改,可以用焕然一新,热情高涨来形容。杨志远此举属四两拨千斤,收效显著,值得庆贺。 第7章 夜色迷离(1)   杨志远还喝了另一场酒。   这场酒没在社港喝,改在了北京,北京饭店,喝的自然也不是乡下的谷酒,这回的酒比乡下的谷酒不知道要高出了多少的档次。这一顿饭菜,价格不菲,社港贫穷,如此大吃大喝,肯定不妥。好在此次酒菜不由社港县政府买单,杨志远把买单人带在了身边,谁?朱氏能源的总裁,朱少石先生。香港上市公司的老板,人家有钱,一开口就是钱是小意思啦,领导能给朱某面子就好啦,就北京饭店啦。   在座的除了杨志远和朱少石,还有原杨副部长,现电力公司正部级领导杨洪青,以及负责电网认可和许可资质认证的运营部黄部长。   杨志远那天和周晖博商谈过后,当晚就给陈明达爸爸打了个电话,陈明达一听杨志远打听杨洪青的电话,就笑,说志远,你现在是县委书记,和杨二愣子这个电贩子会有何干系,找他干嘛?在陈明达面前,杨志远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原原本本把社港面临的处境和找杨洪青的原因说了。陈明达一听是这么一档子事,明白了,把杨洪青的电话号码告诉了杨志远,吩咐杨志远过天再打,他和杨洪青联系一下,看看杨洪青是什么态度。陈明达从不干涉杨志远的事情,对杨志远的唯一要求就是在外不得打着他的旗号办事,这次其竟然主动出面,杨志远还真是没想到,杨志远知道岳父这是想帮自己一把,岳父亲自出马,最难的事,杨洪青都会想办法解决,这点无需置疑。   果不然,杨志远随后跟杨洪青一通话,杨洪青朗朗一笑,说志远啊,你那事,明达跟我说了,你过一星期再来,我在北京等你。   朱少石在社港遛了一圈,早就已经回到了香港,杨志远再把电话打给朱少石,朱少石一听杨志远可以帮其解决入主干电网的问题,喜出望外,连连道谢,说杨书记,万分感谢,无以言表。杨志远笑,说感谢就算了,来点实惠的。朱少石说杨书记你要什么,劳力士还是美金,只要你开口,保证奉上。杨志远笑,这些就算了,我们社港的情况我不说朱总也知道一二。杨志远把省建行需要大股东朱氏能源出具贷款承诺书的事情细细一说,朱少石当即应承,说既然和银行互保,我做做董事的工作,应该问题不大。   一周后,杨志远和朱少石得以在北京见面,同时入住北京饭店。   杨志远和朱少石这天到了运营部,黄部长一听杨志远自报家门,态度热情,说杨书记,老板有交代,你们的事情特事特办,走快速通道。   朱氏能源的一应报批的资料早已按程序提交,但就是没有下文,批不下来。黄部长告知,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朱氏能源的资料不全,还有一些资料需要补充,所以在下面的环节卡了壳。朱少石对此心知肚明,自己的相关资料一应俱全,有什么需要补充的,这只不过是个借口罢了。朱氏能源的程序走了这么久,有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现在领导一发话,事情就有了转机,就可以特事特办,立马解决,自然得有个说法,找点原因,弄个台阶。资料不全,这个原因最好不过,谁都可以接受,说得过去。   朱少石自是不会在此等事情上去纠结,黄部长一说资料不齐,朱少石就点头认错,说:“黄部长,都是我们的工作没有做细,黄部长你说要怎么处理,我们立马补齐,工商执照、税务登记、环保环评、公章此次都随同我这个法人一同进京,就是为了备不时之需。”   黄部长哈哈一笑,说:“朱总裁既然考虑的如此周全,那么我们就来个现场办公,少走弯路。把材料都备瓷实了,让老板一签字,这事也就成了。”   这等事情自然有双方人员对接,用不着黄部长和朱总裁亲自跑上跑下。杨志远和朱少石在黄部长的办公室里喝茶,聊天。朱少石热情相邀,希望黄部长赏脸于北京饭店共进晚餐。黄部长婉言谢绝,打着哈哈,说朱总尽可以放心,老板交代要办的事情,谁敢拖拉,吃饭这事就免了,没这必要。   杨志远自是明白朱少石的意思,朱氏能源不仅仅投资于社港的枫树湾,在其他地方都有投入。所谓来日方长,朱氏能源今后少不得要和黄部长打交道,朱氏能源原来的关系现在已经七零八落,有必要建立新的关系网,黄部长位置重要,权力很大,能借此和黄部长建立私谊自是最好不过。朱少石热情相邀,目的就在于此。而黄部长既然位置重要,权力很大,想与其结交之人,自是大有人在,黄部长此番对朱少石热情有加,现场办公,好茶相待,究其原因,无非是碍于上司杨洪青杨老板的面子,与朱少石之间纯属一锤子买卖,过了这次就没有下次,下次朱少石再有事上门,肯定又会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黄部长打着哈哈,婉言谢绝的道理就至于此,人家从心里就对朱少石不感兴趣。朱少石有钱又能怎么样,北京饭店,人家黄部长不稀罕,自是没有必要。   朱少石看了杨志远一眼,其意是想请杨志远出面,说上几句,加以调和。杨志远心想既然来了,能成人之美就成全一把,正待开口,就在这时,黄部长桌上的电话一响,杨志远只得暂缓一步。   黄部长其态度诚恳,对着电话点头说是,明白,知道了,您放心。黄部长表情丰富,谦和,不用说给其来电话之人分量很重。   黄部长放下电话,呵呵一笑,说:“杨书记,老板刚才特意打来电话,让你别急着走,得留下来喝一杯。老板交代,由我负责安排晚宴,订好地方,老板办完事自行赶到。”   “杨书记,你可不能走,你要走了老板唯我是问。”知道杨志远住在北京饭店,黄部长呵呵一笑,说:“那就就便,就按刚才朱总裁说的,在北京饭店就餐。”   事情真是瞬息万变,朱少石大喜过望,求之不得,忙不迭地说:“黄部长,哪能让你请客,这一顿算我的,黄部长能赏脸就好。”   黄部长一笑,这回与开始有了不同,他说:“朱总裁要请客,今后有的是机会,老板已经明确指示,今天这一餐必须由我方负责,对杨书记以尽地主之谊。”   朱少石心里窃喜不已,知道黄部长这话留有很大的余地,不像刚才,虽然黄部长说话委婉,但语调不置可否,分明就是拒绝。黄部长态度转变如此之快,还就是因为这一个电话。   朱少石在路上感慨:“还是杨书记的面子大。”   杨洪青和陈明达是发小这等事情,朱少石自然不知道,杨志远是陈明达的女婿,朱少石同样未必清楚。但是入主干电网这等为难之事,杨志远轻而易举地就帮忙解决了,而是杨洪青还特意留杨志远吃饭,这些事情凑到一块,这其中肯定就有不为人知的秘密。朱少石追着杨志远问:“杨书记,你和杨洪青杨总经理是何关系?”   这些事情杨志远自是不会随意告知,他哈哈一笑,说:保密。   今天喝酒,没用海碗,大家慢条斯理,杨洪青和杨志远有说有笑,拉家常,比较随意。朱少石和黄部长相对来说,就显得比较拘谨。   杨洪青问:“志远,安茗这丫头,还好吧,我都有多年没看到她了。”   杨志远笑,说:“好着呢,谢谢杨叔叔的关心。杨叔叔,您祖籍合海,怎么也没见您回去看看。”   杨洪青说:“回去过一二次,没告诉你。”   杨志远笑,说:“杨叔叔不够意思,到了合海也不告诉我们,说不过去。”   杨洪青笑了笑,说:“不想搞得大张旗鼓,不过我答应你,下次回去了肯定告诉你。”   杨洪青话题一转,说:“听老陈说,你现在到县里去当县委书记了,听说那个县不怎么样。至诚书记是怎么回事,把你安排到那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杨志远忙说:“这事您可不能怪周书记,是我自个主动要求去社港县的。”   杨洪青笑,说:“说说,你怎么想的?”   杨志远说:“杨叔叔,越是贫困的地方,越是容易出成绩,您说是不是?”   杨洪青久历官场,杨志远这么一说,他就明白了,贫困的地方容易出成绩,是因为地方贫困,出了一点成绩,上面容易看见。杨洪青哈哈一笑,说志远,当年和你喝了那场酒,就觉得你小子大气,很对我的脾气,现在看来,你比我睿智多了。我还是那话,你小子不错,将来肯定比我杨二愣子有出息。   杨志远笑,说:“杨叔叔,您过奖了,您现在虽然在企业工作,但也是正部级,我将来还能比您出息到哪去,能和您比肩就了不得了。”   杨洪青哈哈一笑,说:“世事如棋,你小子大气、聪慧、睿智,将来的事情谁又说得清。”   想当年杨洪青还是副部长,就已是尘事不断,周至诚在驻京办请客团拜,还得老将军出面,说了狠话,杨洪青才抽出时间,杨志远才得以有机会和杨洪青初识。今日在北京饭店也是如此,秘书时不时地接了电话,在杨洪青的耳边耳语,能如此的不用说都是些重量级的人物。杨洪青也不隐瞒,和杨志远又碰了一个,说志远,我还有几个重要的场子要赶,改天,我把那哥几个叫上,一同上老陈家喝酒去,由你作陪,今天就先到这了。   杨志远他们把杨洪青送上车,杨洪青上车的时候,向黄部长发话,帮我把客人陪好。   杨洪青一离开,大家再回到桌面上,气氛顿时轻松,没了先前的拘谨。大家你来我往,觥筹交错,黄部长处于这个位置,酒量虽然不能与杨志远相提并论,但也还不差。几轮下来,黄部长终于放下架子,开始和朱少石称兄道弟。   黄部长之所以如此,自然是因为杨志远的因素在里面,黄部长作为杨洪青的下属,尚且每天应接不暇,应酬不断,杨洪青就更不用说了,可他硬是挤出时间来,和杨志远喝上几杯酒,而且俩人刚才在饭桌上态度亲密,有说有笑,尽显私谊,黄部长把这些都看在眼里,这充分说明自己的老板与眼前的这个杨志远关系非同一般。尤其是杨洪青最后说的那些话,朱少石听不出这其中的信息,黄部长却多少听出了那么点意思,作为下属,杨洪青的身世,黄部长自是知道,老板的那‘哥几个’都是将军的后代,现在在军界政界风生水起,哪个不是副部级以上的人物,杨志远既然和他们都有联系,不用说,此人必为第三代中的核心人物。黄部长想明白了这其中的道道,自是动了和杨志远关系进一步的心思,朱少石既然能搬动杨志远为其出面,关系应该差不到哪去,黄部长也就不想再对朱少石拒之千里,架子一放,关系自然就变得融洽。   饭后,朱少石有意趁热打铁,更进一步,着力邀请黄部长上夜场潇洒。黄部长含笑不语,既不说去,也不说不去,只是看着杨志远,他这意思谁都明白,杨志远去他就去,杨志远不去,他就不去,就看杨志远是什么态度。   杨志远现在不再是省委书记的秘书,下到社港以后,上北京来的机会就少之又少了,他本想趁此机会于饭后走亲会友,去拜访恩师、岳父岳母,去见见老师张平原、师嫂余小娴以及一帮同学死党。现在一看这形势,就知道计划不如变化,看样子今天得舍命陪君子了。   此事已经超出了杨志远此行的‘业务范畴’,杨志远虽然同意随朱少石潇洒一把,但也有条件,当着黄部长的面,杨志远没说,但在驱车前往夜场的途中,杨志远趁机把条件提了出来,与朱少石进行等价交换:枫树湾所在的大龙乡中学土砖残瓦,为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产物,到现在自是破败不堪,摇摇欲坠,怎么样,朱总裁是不是就此捐建一所希望学校。   朱少石今天诸事顺畅,心情不错,呵呵一笑,当即点头同意,说:“既然杨书记开口了,小意思了,多少钱,杨书记说个数了?”   杨志远笑,说:“朱总出钱,乡亲们出力,沙石水泥人民币都由枫树湾水电站筹备公司凭单一笔笔调拨,支付,肯定能节省开支。筹备公司有工程处、有会计师,本县另派纪委干部现场督导,是多少就是多少,肯定不会让朱总多出一分钱冤枉钱,朱总觉得这样操作如何。”   朱少石点了点杨志远,笑,说:“看来捐建学校一事,杨书记肯定不是临时起意,只怕早就动了心思。”   杨志远哈哈一笑,说了实话:“那天在枫树湾,看到一车车钢筋水泥排列于村口,当时就想得想个法子,哪怕是跟枫树湾的乡亲们学学挡道的行为,也要截几车钢筋水泥卸在大龙乡中学的操场里,改善同学们的学习环境。现在机会来了,反正朱总豪气,到哪都是小意思啦,湿湿碎啦,看朱总今天心情不错,趁机提个要求,把这事给结了,不然我肯定夜不能寐,一到晚上就想着要做回绿林好汉,蒙着脸,学人家剪径,多不好,怎么着我也是个县委书记不是。还好,时机掌握的正好,朱总还真是同意了。”   朱少石说:“杨书记厉害,你杨书记惦记的事情,岂会搞不定,这次不成,肯定还会有下次,还好我答应的快。”   杨志远笑,说:“朱总出钱出物,当然得留个名号,别人旅个游都还喜欢留个‘到此一游’作为纪念,我看就把‘大龙乡中学’改为‘大龙朱氏能源中学’,让十里八村的乡亲们都知道这个学校是朱氏能源捐建的。”   朱少石点头,说:“这个我乐意接受。”   学校是公用事业,朱氏能源捐建学校,大龙乡以及周边乡村的乡亲们自然家家都可以受益,朱氏能源常驻枫树湾,杨志远此举既解决了危校问题,又无形中就改善了朱氏能源与十里八村的关系,一举多得。朱少石看得清楚,自然乐意。   杨志远说:“关于社港旅游开发引进投资商的问题,还盼朱总上上心。”   朱少石说:“杨书记对朱氏能源这般帮村,该我朱少石出力的,自然没得说。”   北京的夜流光溢彩,谈话之间,目的地到了。 第7章 夜色迷离(2)   北京现在的夜生活丰富多彩,早已不是杨志远在北京上学那会的场景,一路过来到处都是灯红酒绿。北京的夜场声色犬马,纸醉金迷,杨志远早有听说,但一直都没有亲身经历,也没有什么兴致。杨志远这些年跟着周至诚书记没少上北京,但跟部委领导打交道,无非就是宴请吃饭,然后握手道别,不可能再有其他。和沈协、张悯、李长江、谢智梁哥几个虽然也会在晚上泡个吧,喝个酒什么的,但都是在三里屯的酒吧,大家在一起喝酒聊天,图个热闹。与今天的情况有着天壤之别。   地点是朱少石定的,朱氏能源北京办事处的大奔和黄部长的车往门口一停,立马有服务生打开车门迎接,递湿巾擦脸。大厅金碧辉煌,香风阵阵,水晶吊灯,小型喷泉,色彩斑斓,流光溢彩,另有茶吧、咖啡厅供客人休息,考虑周到,服务周全。   看来朱少石平时没少在这个夜场请客,服务生一看到朱少石一个个躬身给朱先生问好。杨志远对此表示理解,朱少石不是官员,是商人,出入此种场所,倒也无需避讳。   包厢早有属下为朱少石订好,三人进了包厢。朱少石轻车熟路,手一挥,说:“皇家礼炮。”   这种场合,皇家礼炮少说也要一二万,杨志远笑,说:“朱总,干嘛,有钱没处烧,捐给我建希望学校去。”   杨志远是县委书记,出入这种场合有些不太合适,朱少石自然得避嫌,他笑,说:“杨总,别一天到晚就叨唠着你那希望学校,放心,跑不了你的。”   黄部长他们现在是国企干部,有级别,正厅级,但他与杨志远纯政府官员有些不同,比杨志远放得开,他笑,说:“杨总,既然到了这里,就得客随主便,放开点怎么样?”   杨志远笑,说:“既然黄总都这么说的,我还能怎么样,只能听黄总的。”   皇家礼炮轰隆隆一开,门口由妈咪领着走进来仨个女孩,一样的高挑身材,一袭白色的拖地长裙,袒胸露背,风情万种,媚态十足。低档的场所,女孩子成排站在客人面前,有如菜市场,任由客人挑选,有伤女孩的自尊,高档场所却是不同,一对一,来三客人就来三女孩,人家有这份自信,都是一等一的美女,落不了空。朱少石是熟客,早有和他相熟的女孩挨着他坐下,杨志远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合,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看了黄部长一眼,黄部长望着杨志远一笑,还是那意思,杨志远看着办。   朱少石知道杨志远他们身份特殊,他一笑,一指,说:“得,干脆由我大包大揽好了,这位美女你陪黄总,那位美女由你陪杨总。”   杨志远年轻帅气,本来就惹女孩子喜欢,尤其是第一次上这种场所,显得很是腼腆,不像那些久历夜场的老手,一看到美女就两眼放光,一副色迷迷的样子。杨志远与这种场合格格不入,如此一来反而极具魅力,两个女孩都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杨志远看,心里都巴不得陪在杨志远的身边,现在朱少石这么一指,两个人虽然都是面带微笑地一个走向杨志远一个走向黄部长,但其内心却是各不相同,一个欢呼雀跃,一个暗叹可惜。   美女一坐,喝酒猜拳唱歌,气氛为之热烈。   陪杨志远喝酒的女孩自我介绍,说自己叫苏小倩,老板贵姓?一听就知道这名字有假,杨志远却是据实回答,说自己真姓杨,但不是什么总,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员,上夜场属不得不来。苏小倩巧笑嫣然,边和杨志远碰杯边和杨志远调侃,说杨总还没结婚吧?杨志远被苏小倩的话逗乐了,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看起来有那么年轻吗,我小孩都快四岁了。苏小倩笑,说还真没看出来,杨总既然小孩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像小学生那般腼腆。杨志远说这人啊,不是每个人都适合这样的氛围,我这个人心有敬畏,所以才会不安。   苏小倩好奇,说:“杨总这话真有意思,既然到了这里,又有什么放不开的,这我倒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我很好奇,杨总心里敬畏什么?”   杨志远笑,说我想问一下,这个包厢一晚的消费是多少?苏小倩扫了一眼桌面,说现在应该不下五万,等会肯定会不止这个数。   杨志远感叹,说:“什么叫纸醉金迷,什么叫挥金如土花钱如流水,我现在是深有体会。想当年我们班上有多少人因为交不起几十元的学费而休学;我当年到北京上大学,学费是一黄书包乡亲们凑的钢镚;而我妻子的亲生父亲,自卫反击牺牲后抚恤金竟然只有四百元;所以今天坐在这,我不能不心存敬畏,心有不安。”   苏小倩用一种很奇特的眼神看着杨志远,没说话。杨志远自嘲,笑,说在这种场合说这些是不是有些好笑。苏小倩摇摇头,说没有啊,说实话,挺感动的,像我们这种女孩子,之所以在这里陪酒卖笑,还不是因为家里穷,才不得不出来讨生活,如果家里的条件好,谁愿意出来干这个啊。苏小倩把头附在杨志远的耳边,跟杨志远说了实话,她的真名叫苏紫宜,是北京某大学的学生。   杨志远说谢谢。苏紫宜说你谢什么?杨志远说谢谢你的信赖。苏紫宜微微一笑,说不知为什么感觉你这人值得信赖。   杨志远呵呵一笑,说是吗,那好,为了这份信赖,你我干一杯。苏紫宜含笑,和杨志远杯一碰,把酒喝了。   朱少石和黄部长喝酒聊天,很是开心,杨志远觉得这个时候多自己一个不多,少自己一个不少,杨志远有意到外面透透空气,借故要接电话,跟朱少石和黄部长做了个手势,走出了房间。   苏紫宜一见,也赶忙跟了出来,她没有上洗手间去找,而是直接来到大厅,果然,她在茶吧看见杨志远坐在一角喝茶。苏紫宜笑,就知道你在这。包厢里灯光暧昧,休息室里灯光亮如白昼,杨志远细细地打量了眼前的这个女孩一下,还别说,苏紫宜还真是个美女,弯眉大眼,一看就是江南的美女,杨志远笑了笑,一指对面,既然来了,就一起坐坐。   没了包厢里的那种暧昧,杨志远的心情也就舒展了许多,和苏紫宜说着话也不似刚才那般拘谨,说说笑笑,倒也轻松。   杨志远怎么都不会想到会在这种场所遇上方芊。   杨志远正和苏紫宜说着话,一抬眼,就看见方芊边接电话边走了过来。杨志远开始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定睛一看,卷发,明媚,美丽依旧,几多成熟,不错,正是方芊这丫头。   杨志远本来有打算明天打电话把方芊约出来,大家见个面,问问她的近况。没想到竟然就这么遇上了,看来茫茫人海,有些人如果你有心想见,就一定会遇上。方芊到北京,一直都和杨志远保持联系,她的情况杨志远都是知道,应该说方芊在北京发展的不错,在三里屯的酒吧驻唱了一段时间之后,被某音乐人发掘,成为了签约歌手,出专辑发唱片,小有知名度。那首《你不知道有我爱你》还一度爬上了各个音乐电台的榜首。说实话,对方芊,杨志远是真不放心,娱乐圈纷繁复杂,方芊一个人在北京打拼肯定不容易,可有些事情杨志远也只能是有心无力,爱莫能助。杨志远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在跟着周至诚书记到北京后,和方芊打个电话,约个时间大家在一起喝杯咖啡吃个饭,赶上方芊在外地演出,杨志远就致上问候,杨志远知道自己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杨志远想这样应该多多少少可以给方芊带来一丝心灵上的籍慰吧。   与杨志远见面的方芊光鲜亮丽,在杨志远的面前从来都是快快乐乐没心没肺的。但今天看来,方芊那都是为免他杨志远担心,故意做给他杨志远看的。这刻的方芊看来酒喝了不少,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她并没有注意到杨志远,接完电话,往休息室的真皮沙发上一靠,美丽的脸上露出几多疲倦,让杨志远看着心疼。   苏紫宜见杨志远盯着方芊看,也是认出了方芊,知道是个小有名气的歌星,但她见怪不怪,这是高档会所,能出入这种场所的不是大款就是名流,会所有会所的规矩,没有谁会主动凑上去找方芊索要签名什么的。苏紫宜见杨志远望着方芊不说话,玩笑,说:“怎么,看见美女就挪不开眼睛了,要不去搭个讪,找方芊小姐签个名,顺便认识认识。”   杨志远站起身,说,好,正有此意。朝方芊走了过去。   在夜场因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事情时有发生,苏紫宜生怕杨志远闹出什么事端,赶忙跟了上去。杨志远走到方芊的身边坐下,指示服务生泡一杯浓茶过来,杨志远接过,等茶凉了下来,这才轻轻地推了方芊一把,说:“丫头,喝这么多干嘛,喝杯茶醒醒酒吧。”   方芊这天白酒红酒,喝得太多,在包厢里她强打精神,不想让人有可趁之机,知道自己今天这酒过了,方芊力求自保,赶忙趁接电话跑了出来,特意到茶吧这大庭广众之中稍事休息。正迷迷糊糊地,就听见杨志远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杨志远的声音她太熟悉了,方芊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她睁开眼一看,还真是杨志远,方芊诧异万分,说:“杨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杨志远爱怜地说:“我为什么就不能在这里了,你能来,我就不能来了,来喝杯茶。”   方芊捧着茶,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说:“让杨大哥看到了我的丑态了,我这样子是不是有损在你心目中的形象。”   杨志远说:“岂会,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那个美丽善良可爱的你。”   方芊喃喃:“杨大哥——”   杨志远一摆手,关切地说:“说说,什么个情况?”   原来是沿海省的一家知名的服装品牌芊芊服饰想找一位形象代言人,此类形象代言人一般都需要有些名气,美女帅哥为好,各级电视台里一播,街头巷尾招贴画到处一张贴,品牌赚足眼球,明星赚取知名度和广告费,各取所需。方芊尽管现在有些名气,但不属一线明星,只怕连二线都靠不上,但其外形出众,芊芊服饰和方芊的公司接触了多次,有签方芊作其代言人的打算,但只见洽谈喝酒,就是不肯痛快签约,今天就是这么个情况,陪着芊芊服饰主管广告投放的副总吃完饭,又被拽着来夜场喝酒。方芊苦笑,就差三陪了,当然了,我要肯三陪,这个形象代言人的合约我早就签下来了。   杨志远拍了拍方芊的肩膀,说:“不就一个广告,他爱签不签,各取所需的事情,何必弄得自己这么辛苦,我看这样的合约不谈也罢。”   “杨大哥,不说这事了。”方芊看了站在杨志远旁边的苏紫宜一眼,苏紫宜她们着装统一,方芊自然知道苏紫宜是会所里的人,她笑:“杨大哥,怎么,找了个小姑娘做你女朋友?”   杨志远笑,说:“你才认识我啊,我是那种家里有老婆外面有女朋友的人吗?”   方芊笑,说:“你没看人家小姑娘的眼神,像极了那时的我,那时我看你也是这样的,特迷离特崇拜。杨大哥,这小姑娘喜欢你。”   苏紫宜虽然年纪不大,但在这样的场所里摸爬滚打,自是见多识广,但方芊这么一说,她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脸红红的。方芊笑,有些醉意,说:“小姑娘,我这杨大哥啊,很多女孩都喜欢他,我也喜欢他啊,可这么多年了,他就是不为所动。”   杨志远笑,说:“你啊,现在也算是个公众人物了,怎么说话还是这般没遮没挡的,也不怕别人笑话。”   方芊笑,说:“可是我就是喜欢你啊,这有什么关系。”   方芊醉意朦朦,杨志远心想方芊今天还真是醉了,要不然她今天说话也不会这般直来直往,杨志远看着眼前的方芊,心里着实心疼,大厅里人来人往,方芊醉态百出终究有些不雅,杨志远说:“丫头,你现在还要不要回你那包厢去,如果去,我陪你。要不,就到我那边休息一下。”   方芊说:“不管他们了,他们爱和谁签约和谁签去,懒得搭理他们。杨大哥,我现在就想和你在一起。”   杨志远和苏紫宜搀扶方芊回到了包厢,朱少石一看方芊,有些印象,说:“这不是那谁吗?杨总,我说你出去老大一会了,还以为你被苏小姐拐走了,正要去寻人呢,原来你是被别的美女绊住了。怎么,她是你红颜知己,杨总的品位不错。”   杨志远笑,说:“朱总这是干嘛,尽往邪处想,这是方芊,我邻家小妹。”   朱少石哈哈一笑,说反话:“黄总,你信杨总这话吗,反正我是信了。”   黄部长哈哈一笑,说:“杨总这是欲盖弥彰,行了,甭解释了,越解释越糊涂。来来来,咱喝酒。”   三人碰杯。   方芊自行端着个酒杯往上凑,说:“朱总,黄总,你们是我杨大哥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我敬你们一杯。”   朱少石和黄部长笑呵呵地把酒喝了。   敬完酒,方芊走到了杨志远的身前,伸出手,说杨大哥,我们跳一支舞吧。杨志远有些扭捏,方芊笑意盈盈地拉,朱少石和黄部长在一旁起哄,说杨总,这你就不对了,方芊请你跳舞,这点面子都不给,怎么个意思,再这样,我们可看不过眼了。   杨志远笑,说既然如此,你们也别闲着,大家一起共舞一曲。   苏紫宜乖巧,赶忙翻出方芊的MV,一播,正是方芊的那首《你不知道有我爱你》。KTV里音响效果不错,方芊温婉忧伤有如天籁的声音顿时如歌如泣地在包厢里流淌。方芊紧紧地拥着杨志远,头靠在杨志远的肩上,慢舞,此刻的方芊,心不再有设防的门槛。也只有在杨志远的怀里,方芊才感觉自己是如此的安全和踏实,这种感觉真的很好,无与伦比。方芊闭上眼睛,闻着杨志远身上温暖的气息,感受着这份难能可贵的温情和甜美,心为之翩然起舞。   杨志远能感觉得到怀里的方芊温润和丰腴,当年的青涩的小女孩早就成熟了,就像这夏季里的水蜜桃,熟了,更具风韵。可溺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因为有了安茗,所以在感情上他杨志远注定要辜负许多的人,包括许晓萌包括方芊,这是没办法的事。这不是算术题,没有加减乘除,也不是选择题,无所谓取舍。   一曲舞毕,方芊告诉所有的人,知道这首歌我是写给谁的吗,就他,杨志远。   方芊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和杨志远呆在一块,方芊开心至极,和朱少石黄部长还有苏紫宜她们这三个女孩子猜拳喝酒,很是尽兴,杨志远怎么劝都没用,朱少石和黄部长此时都已经看出来了,方芊真的是喜欢杨志远,她这分明就是要把自己灌醉。朱少石拍着杨志远的肩膀,感慨,说,杨总,这女孩子是从心里喜欢你啊。   因为有了方芊的加入,这一夜大家尽兴而散。一出门,朱少石早就安排办事处的二台车等在外面,朱少石和黄部长默契地上了一台车,朝杨志远一挥手,说你把方芊小姐招呼好,我们不管你了,再见。扔下杨志远,一溜烟地走了。杨志远只得扶着醉意浓浓的方芊上了车。方芊住的小区杨志远去过一次,是京郊的一个楼盘,房子不大,八十平米,是方芊去年用自己攒下的积蓄,分期付款买的,杨志远和沈协张悯他们特意去看过。办事处的车把杨志远送到方芊的楼下,杨志远一看方芊的样子,自是不放心,和司机道了一声谢,让司机先走了。   杨志远搀扶着方芊进了门。方芊一进屋,竟然不顾杨志远就在身边,旁若无人地脱了外衣,穿着三点式,摇摇晃晃地进了卫生间,杨志远怕她摔跤,有心扶她,可一看她身体若隐若现,又有些不敢伸手。杨志远直摇头,心想这丫头还真是醉了。等杨志远打开空调,摸摸索索地沏好茶,方芊洗完澡,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出浴后的方芊随随便便地披了条浴巾,似有似无,光溜溜的身子光洁如玉,浴巾里面并没有着一丝的衣物。方芊走到杨志远的面前,头发湿漉漉的,有些凌乱,醉眼朦朦,更是百媚丛生。   这是杨志远有生以来,看到除安茗外,又一位女性的身体,两人各有千秋,杨志远一时有些痴了,他发现方芊的身体是如此的青春和如此的美好。   方芊走到杨志远的身前,声音如兰:“志远,你要了我吧。我无怨无悔!”   杨志远一时只觉心潮澎湃,他摇摇头,说:“方芊,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我不想辜负。”   “辜负什么?”   “友情和爱情,你和安茗。”杨志远答。   方芊幽幽地叹了口气。   杨志远把方芊抱到床上,轻轻地给她盖上毯子。杨志远正欲离开,方芊伸出手来,一把拉住杨志远,喃喃地说:“志远,别走,我怕,留下来陪我。”   这次杨志远没有丝毫的犹豫,说:“别怕,有我,我不走。”   方芊一听,放心地放开了杨志远的手,不一会,方芊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方芊再也敌不住醉意,安然入睡,杨志远看着眼前的方芊,发现方芊的眼角竟然有泪。杨志远心如刀割,这一刻,他下定决心,自己无论如何得出手帮方芊一把,既然找方芊商谈的芊芊服饰公司是沿海省的企业,他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解决这个事情。毕竟沿海的省委书记是周至诚书记,而且贵为市委书记的张顺涵、还有财团的蒋海燕,他们都说得上话。   第二天,当杨志远从沙发上醒来,方芊已经把早餐做好摆在了桌上。对于昨晚的事情,方芊朦朦胧胧有些印象,但具体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话,方芊还真是记不起来了。早上方芊起来,一看自己赤身裸体,她的心里竟然有着一丝小小的欣喜,但她一看到杨志远衣着整齐地睡在沙发上,心里顿时有着一丝失落,这么看来,他和她之间,虽然发生了一些什么,但有些什么还是没有发生。她又羞又恼,心想这个杨志远,自己怎么着也是一个大美女,他还真是坐怀不乱。气死了。   此刻,方芊见杨志远醒来,说:“牙具和毛巾都已经准备好了,你先洗漱一下,再吃早餐。”   杨志远看着婀娜多姿,在厨房里忙碌的方芊一眼,笑,说:“真没看出来,你还这般能干。”   方芊笑,说:“一个人在外,已经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   杨志远笑,说:“你就不会找个保姆。”   方芊摇头,说:“一是不习惯,二是没必要。”   杨志远和方芊说着话,两人都避而不谈昨晚发生的事情,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留下的只是温馨美好的记忆。   杨志远在离开北京前,办了一件事,那就是给蒋海燕打了个电话。   蒋海燕一接杨志远的电话,问志远,在哪?是不是到沿海看周书记来了?杨志远笑,说我现在在北京。蒋海燕一听杨志远在北京给自己打电话,就知道杨志远肯定有事要说。杨志远说,知道芊芊服饰吗?蒋海燕说,知道,老板姓夏,彼此同为女性,开会时见过面,但没有深交。杨志远笑,说得麻烦蒋总找夏老板谈谈。   蒋海燕哈哈一笑,说没问题,告诉我,要我和她谈什么? 第8章 张溪岭(1)   曹德峰的公示期已过,一切风平浪静,不日,曹德峰到社港交通局走马上任。   这天杨志远让张穆雨打电话给曹德峰,让其立马赶到县委来,有事相商。曹德峰一听杨志远找他,不敢有丝毫的耽误,放下电话就往县委赶,十五分钟以后就赶到了杨志远的办公室。此时,杨志远签署完急件,收起桌上的记事本,起身正准备外出,杨志远一看曹德峰到了,手一挥,说走。   张穆雨接过杨志远手中的记事本,拿起公文包和茶杯。   杨志远看了曹德峰一眼,说:“新官走马上任,怎么样,这几天迎来送往,没少喝酒吧?”   曹德峰摸摸头,憨憨一笑,说:“杨书记,喝了些,但少了很多,而且中午我可是滴酒未沾。”   “还行,知道有所敬畏。”杨志远表扬,说,“起码这几天我没有听到有什么新的流言蜚语传到我的耳朵里,说明你曹德峰同志没有再在外面大放厥词,知道有所收敛。”   曹德峰和张穆雨一前一后跟在杨志远的身后,下了楼。不时有机关干部毕恭毕敬地向杨志远问好,看到亦步亦趋跟在杨志远身后的曹德峰,心里不免有些嫉妒,心说这个曹大炮,看来还真是鸿运当头了,这么快就深得杨书记的器重,还真是没看出来,难不成这曹大炮还会有什么手段?   曹德峰跟在杨志远的身后,说:“杨书记,我曹德峰再浑,我也不敢有违你的‘三不准原则’,我说过的话,肯定会信守。”   杨志远笑,说:“这点我相信,要是你曹德峰还像以前那般肆无忌惮,不懂自律,那就只能说明我杨志远看人不准,眼睛有问题,当这社港的县委书记还有欠火候。”   魏迟修接到通知,早把车开到了办公楼前。杨志远抬脚上了车,曹德峰站在车旁发愣,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上去。杨志远一笑,说:“德峰同志,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上车。”   曹德峰不解地问:“杨书记,这是要上哪啊?”   杨志远笑,说:“让你把张溪岭精准的、高比例尺的地图带来,你带了吗?”   曹德峰拍了拍手中的档案袋,说带了。   杨志远笑,说:“那你还问我去哪?”   曹德峰顿时明白了,杨志远书记这是要带自己上张溪岭。自己在《关于社港公路交通的五年规划》中,对改善张溪岭的道路交通问题多有提到,看来杨书记上心了,有想法。杨书记今天把自己叫上,肯定是想现场询问张溪岭交通瓶颈的问题。   车行十来分钟,魏迟修并没有把车直接开上张溪岭,而是开到张溪岭山脚的社港工业园。社港工业园与交通局平级,据曹德峰所知,工业园与交通局一团和气,并无任何纠葛,绝对没有事情值得杨志远书记大动干戈,把他曹德峰拉到工业园来现场办公,除非是杨书记有意让交通局的路政维护人员提供友情支持,对工业园内的杂草予以清除,以免杂草影响县容县貌,影响本县文明城市和卫生城市的评选,除此之外,他曹德峰一时真没弄明白,杨志远书记这是什么用意。   进了工业园,下了车,曹德峰更是莫名其妙,因为杨志远书记还真有打算开个现场办公会议,今天到场的除了他曹德峰,还有县长、副县长以及公安、财政、国土、林业、发展计划、招商等政府各职能部门的一干大小领导,他们已经先行到达,此时正环绕在孟路军代县长的身边,面对社港工业园里齐人高的杂草痛定思过,一脸严肃。   看到曹德峰随着杨志远走了过来,一干领导都迎了上来。自然不是向他曹大炮问好的,上前之人不是上级就是同僚,曹大炮同志还享受不到此等待遇,不会自作多情。   看来即便是县长孟路军对今天的现场办公会议的内容也是一知半解,他笑,说:“杨书记,相关人员都已到齐,我还真没看出来,杨书记这是准备走哪一步棋,杨书记不会是想盘活这个只长杂草,不长GDP的工业园吧?”   杨志远和大家扒开杂草,走到一块凸起的山地之上。放眼望去,满目苍凉。   杨志远一指周围,说:“这哪里像什么工业园,我看把这片圈起来的土地用来圈养鸡鸭黑山羊还差不多。只是县里当年花了那么多的代价,圈了这一大块土地,用来圈养,岂不是大炮打蚊子,实在可惜。”   当年榆江、合海、会通三市工业园异军突起,带动全省经济突飞猛进地发展,各地见工业园有利可图,纷纷仿效,一窝蜂地搞起了工业园区开发建设。社港自然也不甘落后,邯郸学步,也于这个位于城郊的张溪岭下,辟出这块土地,投入不小的财力,实现了三通一平,搞成了这么一个工业园。县里原以为也会像张溪岭那边的古城县那样,引来几只金凤凰于工业园落脚,但事与愿违,三年了,工业园除了本县的几家本地小企业在里面叮叮当当地敲打破铜烂铁,并无外来企业进驻,连沿海地区的漏网之鱼都没能捞上一条,工业园于是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杂草丛生,等同荒废。   杨志远觉得工业园的选址不错,上任书记还是有几分眼光,工业园这一块地势平坦,前有张溪河,背靠张溪岭,背山望水,是个好地段。而且将来一旦发展了,可以沿山势向里面的丘林地带延伸,成本低,发展空间广阔。   社港要发展,光有农业、旅游显然不够,杨志远心里清楚,社港要大踏步地发展,还得有适合社港本地发展的工业产业。杨志远上任以来除了调研农业、旅游,对工业园这一块,他不可能做到坐视不管,视而不见。工业园现在长杂草,未来未必就不长GDP?而且工业园三通一平,当年投入不小,有必要盘活资产。   杨志远其实独自来过工业园好多趟了,他早就看出了工业园之所以一潭死水的症结所在,工业园就像是一个病人,看病就医,必须找到病根,才好对症下药。杨志远看了县里的文件、纪要,发现县里原来提出的诸多建议都是治标不治本,纯属泛泛之谈,根本就不能改变社港工业园的现状。   杨志远看清楚了问题的症结,明白工业园的事情一时半刻急不来,杨志远手头有诸多事情要处理需梳理,枫树湾乡亲们的补偿款要还,交通局局长这个重要人选要定,杨志远对社港的家里家外都没摸清楚,要钱没钱,想用人也不知道该用谁,谁有能力,谁有胆略,他都得做到心里有数才行。事有轻重缓急,一切都得慢慢来,不急一时,杨志远也就把工业园的事情暂且搁置一旁。   现在曹德峰已经到位了,省建行一亿的项目贷款的一应手续都也已经提交,不日就可到账。杨志远终此得以腾出手来,准备给工业园对症下药,杨志远知道这一剂药下下去,不仅工业园活了,整个社港也活了。这也是杨志远把本县的诸多头头脑脑聚在社港工业园来的原因之一,得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因为这是一剂猛药,得全县人民勒紧裤带过上一两年的苦日子,大家齐心协力众志成城才可以做得到。   杨志远站在土堆上,扫了身边的大小领导一眼,说:“既然大家都觉得工业园里养家禽山羊是一种讽刺,那好,大家各抒己见,谈谈想法,找找工业园只长杂草不长GDP的原因,我们对症下药。”   曹德峰一看工业园里的路都已拉通,杨书记要盘活工业园,应该找园区领导、招商局局长主谈,似乎没有必要让自己带上一份张溪岭高比例尺的精准地图到这个工业园来指指画画。而且曹德峰还有一事不明,心里犯嘀咕,别的同僚都是自行到达,可杨书记偏偏就让他曹德峰随车前来,杨书记分明就是准备让他曹德峰作为主角唱一场大戏,可招商引资不在交通局的范畴,他曹德峰喝酒在行,修路也还在行,招商引资却是外行,一窍不通,再说了人家招商局东奔西跑,这些年都是一事无成,收效微乎其微,人家招商局都不成的事情,他曹德峰会行?谁信?杨志远书记把这么多大小领导叫到一块,该不是想学其他县市,你一块我一块,每个局领个指标分个任务,负责招商,真要是这样,那就麻烦了。   曹德峰发现与他一般想法的小领导大有人在,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欲言又止。   杨志远一看大家的表情,笑了笑,说:“事情还没有开始商讨,同志们就是一脸的苦相?怎么,有困难,怕了?”   孟路军说:“我看大家还是怕杨书记你抓壮丁,搞摊派,所以一脸苦相。”   杨志远说:“这种方法有用吗,如果有用,还用得着把你们叫到这,一个全县干部大会,分摊到人就行了。事实证明这种办法是行不通的,职能部门的任务是什么,那就是各司其职,各理其政,尽职尽责,为人民服好务,招商引资是招商局的事情,与其他部门何干?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要是大家都去招商,那政府还要不要办公了,因小失大的事情,我杨志远肯定不会去干。”   大家一听都嘘了口气,轻松过后,就是疑惑,就更不懂杨志远的意思了。   杨志远一指招商局局长戴明驰,说:“戴局长,你负责招商,说说,我们社港与古城一山之隔,为什么人家的招商引资工作热火朝天,我们社港的工作却是一事无成,毫无进展,连漏网之鱼都捞不到一条,你是当事人,肯定深有感触,我看就由你来说说。”   戴明驰对此感触颇多,说:“千难万难,其实主要还是张溪岭在作祟,一道张溪岭,就像一道天然屏障,把我们和普天市和古城县分隔开来。不是没有客商到社港工业园来看过,可看过之后都是杳无音信,为什么?就因为张溪岭,人家客商到社港,一来就得先在山中兜上三个半小时的圈,张溪岭山高路险,小车在山里兜兜转转,上上下下,客商一到社港自是头昏脑晕,心有余悸。小车爬张溪岭尚且吃力,更不用说是载重大货车了,客商的工厂一旦建在社港工业园,人家的大货车一年到头在山里爬上爬下,客商能不担心吗。客人们谁不是一下车就操着带有沿海口音的普通话‘戴局长啦,你们这山也太险了,你们社港的土地、人工是便宜啦,但我们要是把工厂建在这里,大货车整天在山里跑,难免不出事,这一出事,搞不好就是车毁人亡,不合算啦。’。”   杨志远一点头,说:“看来戴局长还是做了些工作的,戴局长看到了问题的实质。社港招商引资一无所获的根本原因在哪,就在眼前的张溪岭。交通制约了社港的发展。”   杨志远对孟路军说:“孟县,既然如此,我看我们就上张溪岭主峰去看看。”   孟路军笑,说:“杨书记你说了算。”   大家从小山包走了下来,趟过杂草,回到了工业园主干道的水泥路面上,杨志远扫了大小车辆一眼,说:“用不了这么多车,大家把每台车都坐满了,车况差一点的,都留在山下,就不用上去了。”   然后对张穆雨和魏迟修说:“现在也不早了,再在山里转上几个小时,肯定就过了午饭时间,张溪岭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到时同志们肯定会饥肠饿肚,这样,你们俩去准备些干粮,方便面,带上几个热水瓶,随后来找我们。”   孟路军笑,说:“杨书记,这是干嘛,持久战。”   杨志远哈哈一笑,说:“孟县,得,我和德峰同志就跟你挤一挤了。”   孟路军一笑,说:“行。”然后交代司机:“开慢点,别一不留心,把我们社港的两位主官一锅端了,那就真成了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杨志远哈哈一笑,吩咐孟路军的秘书:“小曹,让公安局长的车走前面,慢点开。”   张溪岭的爬山公路何止九曲十八弯,沿途可见有车辆抛锚于路途。在一处接近90度角的急转弯处,杨志远让车队停了下来,现场会诊。   杨志远把公安局长和曹德峰叫到一块,说像这样的急弯,张溪岭还有几处吧,此类路段多为交通事故易发点,你们两部门协商解决一下,比如说交通局负责在山道设立抗冲击水泥墩,交警队则在张溪岭设立一个24小时应急处理中队,在弯道设立岗亭,购置大型拖车,将抛锚的车辆拖下山去。现在是初秋,车抛锚了,在山上呆个一二天问题不大,但到了冰天雪地怎么办,想让过往司机冻成冰棍,这可不行,得落实得抓紧。还要常备些防滑链,以备山道冰冻之需。没钱,找财政局协商解决,财政可以先把别的支出压下来,少喝几顿酒,死不了人,可这些不处理好,是会死人的。社港每年的重大交通事故居全市之首,在省里也都排得上号。除了这个张溪岭的险峻,是不是也存在人祸方面的原因。我想如果我们把工作做瓷实了,时时刻刻把群众的生命财产摆在第一位,我们社港的交通事故率还会居全市之首吗,我看肯定不会。   杨志远当场点了曹德峰、公安局长和财政局长三人的将,说:“就按我刚才说的抓紧落实,财政紧急拨款,交警部门一星期内定员上岗,交通局打孔扎钢筋砌水泥,需要些时间,但在冬季到来前几个重点路段危险路段的防撞墩务必完工。照我刚才说的落实了,再发生重大交通事故,县委县政府担责,如果因为拖拉因为作风散漫发生重大事故,则属人祸,谁出了问题我就追讨谁的责任,不会像以前一样,一出事就是刹车失灵的原因了,属不可抗因素了,没这么轻松,我会一追到底,该坐牢的坐牢,该杀头的杀头,没得商量,你们不把群众的生命财产当一回事,那就是犯罪。”   公安局长说:“杨书记,我们交警部门其他都还好办,可在这弯道设岗,没地方啊,设在哪里?”   杨志远说:“人是活的,弯道是死的,想想办法,张溪岭几人环抱的大树多的是,要不学学张溪岭的雀鸟,在树上搭个窝什么的,具体办法你想,我不管过程,只管结果。”   孟路军笑,说:“杨书记这个办法好,我看可以考虑,在树上搭建岗亭,这个办法可行。”   杨志远笑,说:“那就按孟县长的指示办。”   大家继续爬山,发现问题,就地解决,不留死角。 第8章 张溪岭(2)   这一路停停靠靠,到得张溪岭的主峰,正午已过。张穆雨和魏迟修早就跟了上来,此时正会同其他司机一起,在山巅一块平整的山石旁,张罗饼干、素食、方便面,准备就餐一事。   杨志远一看,这一路上来,诸多杂事都已交代完毕,可以暂且告一段落,只待分管部门贯彻实施,事后检查。杨志远对此还是放心,既然他杨志远今天事无巨细都已一一指示,今天到场的相关领导绝不会掉以轻心。要知道张溪岭是社港通往普天市和省城的必经之路,自己经常来往于这三地,一月之中,总要路过张溪岭几趟,自己今天所要求的事项,有没有落实,只需过一趟张溪岭,几乎都可以尽收眼里,心中有数,相关部门自是不敢拖拉,阳奉阴违,肯定会贯彻执行,雷厉风行,这点无需置疑。   杨志远站在张溪岭的山巅,秋风习习,极目远眺,张溪岭秀美山色一览无遗。   杨志远对着身边的一干官员说:“说实话,此时,我看着这张溪岭的秀美山色,没有欣喜,只有沉重和悲哀。按说刚才我交代的那些事情,根本用不着我杨志远出面,一一指示,为什么呢,因为这本来就是你们公安、交通等政府职能部门的职责所在,不应该由我推一下,你们就动一下。张溪岭事故频发,你们难道就不明白事故的原因,只怕未必,你们只是习惯于惰政思维,不去想不愿做罢了。一出问题,从来不从自身找原因,总是变着法子找刹车失灵等其他原因,一味推卸责任。今天我这个一把手在张溪岭现场办公了,张溪岭的问题就立马解决,那些我看不到的地方呢?是不是一切还是照旧?我知道大家对这种现象,司空见惯,习以为常,因为大家知道这种现象不止发生在我们社港,各地都是如此,出了问题的处理方式也都雷同,属于‘潜规则’。桥梁坍塌了,肯定是货车超载;路面坍陷了,肯定就是地下管网的原因。从来不见有人对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担责,也从来不见纪检部门去追查事件背后的事实真相。久而久之,就养成了政府部门草菅人命,对危及群众生命财产安全的隐患,熟视无睹的官僚作风。这是什么,说穿了就是官僚腐败。在我看来对危及群众生命安全的问题麻木不仁,甚至比贪污受贿更可恶,危害更大。长此以往,其结果就是民间积怨加深,‘社港群体事件’的发生,仅仅是因为政府挪用了乡亲们的征地补偿款?这只是其一,更深层的原因就是,我们的党员干部平时作风粗暴,只利己不利人,长期对群众的疾苦无动于衷,这才是‘社港群体事件’产生的最终原因。”   杨志远斩钉截铁,说:“这种只知利己的官僚作风,其他地方我杨志远鞭长莫及,无能为力,但只要我杨志远在社港主政一天,则社港此风必整。想惰政懒政,门都没有。我希望大家记住我刚才所说的话,认真反省部门的工作,有则立马整改,无则加勉。我杨志远不肃清此风,誓不为人,因为此风不改,最终的结果就是我们的党与群众离心离德,政权瓦解,祸国殃民。”   曹德峰是新官上任,他知道杨志远即便是追责,交通局的前事也追不到他身上,但杨志远此话,还是让他心跳加速,惶恐不已。曹德峰尚且如此,其他诸人就更不用说了,一个个诚惶诚恐,心怀忐忑。   孟路军在一旁静心旁观,孟路军和杨志远共事已有两月,他发现杨志远这人平时话并不多,到一个地方都是只看只听不说,但一旦其开口说话,总能一针见血,直指是非利弊,想糊弄他,想都别想。今天杨志远这一番话虽然是有感而发,但出自肺腑,更彰显其清除官场顽疾的决心。   孟路军看着一干下属在杨志远面前惶恐不安,冷汗直流。他发现这是因为杨志远除了看问题透彻,一身正气之外,杨志远的眼里还透着一股子杀气。杨志远目光一扫,杀气腾腾,谁不敢与其相视。   在官场,杨志远如此有些不同寻常,这应该与他做过周至诚书记秘书的经历有关,周至诚书记在本省主政期间,也是雷厉风行,该出手时就出手,从不手软。杨志远在周至诚书记身边耳闻目染,作风不免与周至诚书记有些相似。而且杨志远从心里不太把这个县委书记当回事,县委书记这个职位说白了就是一个让他施展才智的平台,他要利用这个权力平台去改变一县乡亲贫穷落后的生活,为一县百姓谋福祉,如果要他随大流,得过且过,那这个县委书记不做也罢,还不如回他的杨家坳卖山泉水去。   杨志远事多,田头地角,深山老林,普天、省城、北京,到处考察,救火,上任两个月总感觉时间不够用,今天把县长辖下的一应官员叫到产业园视察杂草,安排交警在张溪岭的大树上搭窝子,越俎代庖,抢孟县长饭碗,都是顺带活,属饭前甜点,顺带解决,不是此行重点,杨志远的重点还是在饭后。   杨志远扫了一圈,见一干部属都是诚惶诚恐,知道已有收效。他看了张穆雨一眼,见张穆雨他们已经准备妥当,方便面都已泡好于一旁,可以就餐了。他话锋一转说:“想来,同志们已经饥肠饿肚了,今天就请同志们吃一顿忆苦思甜的午餐,大家好好反思一下我刚才说过的话。今天虽然不可能吃好,但吃饱还是没问题,饼干、方便面,矿泉水管够。”   杨志远拿起一盒方便面,递给孟路军,说:“孟县,刚才越俎代庖,抢了你的饭碗,现在还你一盒方便面。”   孟路军笑嘻嘻地接过。和杨志远走到一旁,说:“杨书记,我孟路军属社港本土人士,大家沾亲带故,说话办事难免有些瞻前顾后,而且同僚之间相处已久,对我的性情多有了解,同样的话,由你说出来更有震撼力和威慑力,杨书记你放心,只有是对的,我孟路军自当全力支持,无须顾忌。”   杨志远感慨,说:“孟县,说实话,我到社港是综合考虑的结果,你是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因素。社港目前的状况,不下重典,根本没法改变。而且现在社港与其他经济强县相比,已经不知道落后了多少年,再不励精图治,人家早就一骑绝尘而去,我一想到这些,总有一种时不待我的紧迫感,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还盼孟县你多担待点。如果我们两位主官面和心不和,社港肯定会因此丧失许多的机会。孟县,我希望得到来自你的支持。”   孟路军一听,杨志远这是在跟自己掏心窝子,孟路军毫不迟疑地说:“杨书记,我孟路军的斤两我知道,要说做实事,我孟路军还行,但要说韬略,那我孟路军和你比就差远了。你的事情我都有听说,知道你到我们社港来主政,我高兴的几宿没睡好,你跟周至诚书记那么久,各方面的资源丰富,这对我们社港的发展何其重要。这两个月以来,你没日没夜地干,我都看在了眼里,你看你来的时候,白面书生一个,看看你现在都黑成什么样子了。”   “不会吧,社港的太阳就这么毒,我才来两个月就晒黑了?我怎么不觉得。”杨志远摸了几下脸。   孟路军哈哈一笑,说:“你自己自然不会留意到。”许是走了一段山路,一干官员都累了,杨志远刚才发话‘方便面管够’,官员们争先恐后,端起方便面,蹲在山顶的草丛边,就着张溪岭的秀色清风,把面唆得吱吱直响,一盒方便面自是不够,消耗二盒三盒方便面之人大有人在。   饭后,自然得收拾妥当。都是些领导,杨志远自然不允许大家方便面吃完后,把垃圾往张溪岭的山坳里一扔了事,杨志远在还是小杨同志之时,和安茗她们上石柱峰,生活垃圾就知道要填埋,这次自然也是一样,吩咐张穆雨,垃圾带回,交给环卫部门做无害化处理。   杨志远手一拍,说:“吃没吃好,我不管,吃饱了就行。现在再给同志们说个事,消消食。”   杨志远让曹德峰把张溪岭高比例尺的地图拿出来,让张穆雨、魏迟修、小曹秘书等人举着,杨志远随手折了根树枝,说:“同志们看看,张溪岭大小山峰无数,从这上山到这出山,进入古城县,何止九曲十八弯。刚才我们说在张溪岭的急弯处设防撞墩、设岗亭,防止交通事故的发生,说到底都是一时之举,权宜之计。其实解决这诸多事宜,有一个一劳永逸的方法,那就是从这到这,于直线距离最短处,学学张溪岭的兔子,钻山打洞,建一个穿越五座山峰总长为六公里左右的隧道。”   杨志远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曹德峰至此才解开了心里的疑问,杨志远把他叫到县委,以示重视,还真不是为了砌几个防撞墩子,在张溪岭建隧道才是此行的重点。曹德峰明白杨书记的此项建议一旦予以实施,张溪岭隧道前期的可行性分析、地质勘探、隧道的选址设计、后期的隧道工程建设,都得由交通局承担,工作量巨大,责任更是重大,够他曹德峰喝一壶的了。   孟路军现在明白了,杨志远之所以对交通局长的人选如此看重,之所以最终选用曹德峰,看来是煞费苦心,曹德峰这人是有不少的毛病,容易犯浑,但此人有些头脑,有拼劲,敢冲锋陷阵,杨志远要想打通张溪岭隧道,还真需要曹德峰这种类型的干部在前面打冲锋。对付曹德峰这种类型的人,好言好语自是用处不大,想要重用其人,首先必须收其心,杨志远剑走偏锋,直接将曹德峰放倒在酒桌上,然后再加以训诫,曹德峰还能不心服口服。今天一看曹德峰在杨志远面前诚惶诚恐的神情就知道,曹德峰真是从心里臣服。孟路军感叹,就杨书记这用人之策,他孟路军就想不到,也做不来。   杨志远说:“社港工业园为什么发展不起来,不在于招商引资的力度,也不在于减免税政策的多寡,归根究底,就在于交通,一旦张溪岭隧道通了,咱们社港工业园这么好的地段,岂会发展不起来。沿海和香港人都讲究风水,咱社港工业园的风水怎么样,你们看看,背依张溪岭这条龙脉,前有张溪河这条活水,不发达才怪。而且大家看看,张溪岭隧道一通,从社港到普天市区,不超过四十分钟,上通普高速古城收费站,不到二十分钟,到社港比到古城县城还近。如此一来,不止是普天、省城的经济辐射力会辐射到社港,沿海的经济辐射力也会覆盖到我们社港来。到时不仅工业园,我们社港的旅游、工业、农业满盘皆活,而且从全局来说,张溪岭隧道的修建,还可以带动临江及其周边各县的经济发展,改变山区县的现状。”   孟路军说:“修张溪岭隧道,真是个好主意,你一说,我的心就热乎乎的,可杨书记,这得多少钱啊?我社港有这实力吗?”   杨志远说:“我初步估算了一下,至少得两个亿。”   孟路军说:“乖乖,这得我们社港全县干部不吃不喝二三年才行。”   杨志远说:“正是,所以这就需要全县人民勒紧裤带过几年穷日子,我相信只要我们全县一心,众志成城,就一定可以用二三年的时间把张溪岭隧道打通。一句话,社港要发展,张溪岭是关键,大家谈谈,怎么看在张溪岭建隧道一事。”   对于打通张溪岭,于张溪岭山中建隧道,大家都没有意见,问题是对于社港这样的穷县来说,二亿元的资金,那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而且杨志远的意思,隧道修通后,不实行收费,一收费,那就是自设屏障,无形中阻碍社港和周边县市的经济发展,不能因小失大,这样一来也就断了收费还贷这条财路。而且不管是杨志远和乔治原来谈通普高速时的BOOST模式还是BOT模式,在修张溪岭隧道这个项目上全都派不上用场,融资自然困难,这二亿元从何而来。   杨志远有考虑,说:“枫树湾水电站20%的项目贷款,不日就可到账,除了归还乡亲们的剩余欠款,拨付一部分给旅游公司和信息公司做启动资金,尚有五千万的剩余,此五千万作为启动资金,绰绰有余,再想办法找省市要一点,自己筹一点,会有些缺口,但我相信问题不大。”   孟路军笑,说:“杨书记,原来你早有考虑,我原来还指望从你那一个亿中分一杯羹,现在看来是没戏了。”   杨志远笑,说:“我说孟县长那般积极,原来是另有所图啊,这些钱,孟县你可得给我看好了,一旦用在别的地方,要想收回来就难了。这些钱可得用在实处,你想想我们不赶快把社港的经济发展起来,一个亿用完了,怎么办,到时我们拿什么还给省建行。”   孟路军说:“杨书记,还有两个问题,一是,项目贷款,按说只能用在枫树湾水电站,你用在别的地方,省建行那怎么交代;二是,省里、市里都是抠门的很,他们会出银子?”   杨志远笑,说:“孟县,看你这话说的,枫树湾乡亲们的那八百万,你们原来想用也就用了,省建行的就不敢了,非常之时,管不了那么多了,至于怎么转账做账,你孟县在行,你自己看着办。至于省里市里不支援,那就得想想办法了,不管是明招暗招也好,一哭二闹三上吊也罢,怎么来钱,怎么办。再说了,张溪岭隧道一通,受益的不仅仅是我们社港县,而是活了一大片,让上面出点银子也是理所当然。”   孟路军笑,说:“那我们分工,挪腾资金的事情,交给我,往上面要钱就交给你杨书记了。”   杨志远笑,说:“看来孟县对做假也是老手,行了,这事就这么办了。还有,你们这些人可别学孟县长的,上行下效,在我面前作假,到时我可是查你们没商量。”   大家善意地一笑。   杨志远一指曹德峰,说:“曹局长,《张溪岭隧道的可行性分析报告》,还有勘探,设计,会同发展计划局向上的报批,就交给你们交通局了。”   尽管重任在肩,曹德峰没有一丝的迟疑,点头说:“没问题。”   杨志远说:“可行性报告务必做的详实,多提前景,少说困难,争取在11月的县人民代表大会上一次性获得通过。”   财政局长心痛银子,说:“杨书记,既然你都准备在张溪岭修隧道了,那在张溪岭路边修建防撞墩的事情是不是可以缓一缓。”   杨志远当即批评,说:“你这思想有问题,张溪岭隧道还只是一个画饼,一条虚线,即便是开始修建了,也得有个二三年的时间,在这个二三年的时间里,得发生多少的事情。有些钱可以省,有些钱是绝对不能省的,防撞墩哪怕建成了,只用一年二月,也得建,没能发挥作用自是求之不得,一旦发挥作用了,那就可以避免车毁人亡的悲剧发生,哪怕是救一人,也比省那几个钱好,我还是那话,钱固然重要,但和人的生命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德峰同志,你可给我盯紧了,防撞墩事关群众生命,来不得半点虚的,一旦发生偷工减料,以次充好这种事情,你提头来见。”   杨志远这话,让财政局长和曹德峰同时汗颜。财政局长是惭愧,对曹德峰而言则是警醒。 第9章 国庆长假(1)   从地图上看,社港和周边相邻各县处于一个盆地之中,三面环山,一面临水。虽然比邻沿海诸省,但因为张溪岭这道天然屏障的存在,沿海诸省变革的思潮,并没有越过张溪岭吹到社港来,改革开放这么多年,社港人‘锢蔽自封,随遇而安’的思想,一直不见有多大的改变。   在张溪岭建隧道是杨志远让社港这个农业大县凸现地域优势,承接沿海诸省产业转移战略的重要一环。以社港目前的经济实力,花二亿元在张溪岭建隧道,肯定会引起不小的争议。杨志远带领社港政府主要职能部门正科级以上干部到工业园,上张溪岭,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先给他们剖析现状,增强了解,让他们心理上有个准备。尽管那天在张溪岭上,对于在张溪岭修建隧道一事,在场的大小官员,谁都没有提出异议,无一例外表示认同,但杨志远知道,肯定会有干部对此不以为然,只是因为你杨志远是书记,一把手,彼此不在一个对话平台,既然不愿当面反对,那就附和。   从社港当前的形势来看,社港要发展要与沿海对接,在张溪岭建隧道缩短势在必行,但对于这种重大决策,他还是希望集思广益,不能他杨志远认为势在必行,社港就必须照此执行。这也是他为什么建议将《张溪岭隧道可行性分析报告》交予即将于11月召开的二会上加以讨论的原因。   但他杨志远不可能冷眼旁观,静观其变,有些工作该做的还是要做,比如把干部上带上张溪岭,直陈利弊;比如说在国庆到来之前,召开一次全县干部大会。这应该是杨志远到社港后召开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干部大会,杨志远和孟路军商量,这次大会除了要求全县的副科级干部必须到会以外,还邀请本县的老领导,老干部参加,而且全县不属领导干部的公务员,有兴趣的都可以先登记,可以到场聆听。杨志远把此次大会定位在‘直陈利弊,解放思想,展望未来’的思想汇报会。   因为预计到会人数比较多,县委县政府临时征用了县电影院作为开会场址。大会召开这天,电影院里坐的满满当当的,既然是解放思想,杨志远一改以往的会议形式,首先从会议形式上作了变通,此次会议没设主席台,只于台上的右侧,设一麦克风,杨志远站在台上,有如新闻发言人,孟路军等其余县委县政府的一干领导,以及张文武老县长等一干老同志只能屈尊于台下的第一排就坐。   当天,杨志远站在台上,挺胸昂首,面对本县上千名的党员干部,谈问题找差距说缺点,一一道来,投影机不时在杨志远身后的大银幕打出字幕、数字和社港的地形地貌,以往领导发言,都是手持一纸,侃侃而念,杨志远不要,从头到尾,字正腔圆,一气呵成,根本就无需用稿。   杨志远说:“社港经济发展落后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主要有四:第一,是发展观念问题。这与本县的地理位置有关,闭关自锁,计划经济的观念自然就比较浓,等靠要思想严重;第二,人才问题。社港的教育水平实际很高,每年被重点大学录取的人都很多,但社港人才在外学成回来的人却是寥寥无几,为何?这是因为我们社港是个典型的农业型社会,以农业生产为主,工业化水平极低,技术性人才即便是回到社港,人家也无用武之地。这就形成了人才瓶颈,越是高端人才越不会回社港;第三,交通物流问题。社港要想发展,向西是发展不起来的,临江各县,都是一穷二白,与社港相差无几,唯一的方向就是向东,与通普高速连接,可因为有张溪岭的存在,社港的物流成本非常之高,这就大大制约了社港的经济发展;第四,社会资源问题。社港是农业型社会,一无资源,二无资金,没有农业不行,但仅有农业也是不行。必须多条脚走路。”   诸多问题摆在这,作为一个以农业经济为主导的农业大县,社港下一步应朝哪个方向发展?需要怎么突破?出路何在?杨志远同样提出了自己的一些看法。   杨志远说:“社港要想缩小与古城县此类经济强县的差距,就必须要加快发展,要赶超,要跨越。但社港是农业型经济,其经济发展不可能也不能建立在消耗大量资源的基础上,怎么办?唯一的出路就在‘绿色’两个字,向‘绿色农业’要发展,向‘绿色工业’要效益。走跨越式绿色环保发展之路,在产业的选择上,必须注重社港的生态和环保,构建绿色产业体系,维护社港的生态安全,打造绿色社港,服务社港,生态社港,旅游社港。”   杨志远说,绿色、生态、环保,这就是社港崛起和发展的思路,这是社港发展的大方向。刚才提到了社港的四大问题,怎么解决:一是解放思想。既然事实证明保守不能改变社港的现况,不能提升经济增长质量,不能让社港的百姓过上好日子,那么我们的步子不妨激进一点,胆子更大一点,因此党员领导干部就必须改变锢蔽自封的思维模式,多接受外部世界的新生事物,开阔自己的眼界。我们社港最终走得有多远,说白了就是看我们社港干部的眼界和心智有多高;二是构筑大开放的格局。全面提高对外开放的水平,积极引进外来资本,引进高端人才,建立开放型的经济体系;三是构筑绿色产业格局。要将经济发展和生态保护有机地结合起来,构筑社港的生态农业、特色农业,绿色工业,打造农业深加工产业链。加大旅游、信息方面的投入;四是破除张溪岭交通瓶颈。变劣势为优势,在张溪岭修建一条隧道,与通普高速贯通,使社港与沿海实行对接,社港将因此融入沿海经济圈,和本省江海通普经济圈。张溪岭珍稀动植物众多,山色秀美,风光旖旎,是个天然的氧吧,张溪岭隧道一通,张溪岭的劣势自然不复存在,留给我们社港的就是极为丰富的旅游资源;五是政府部门要改变作风,要创造良好的环境,包括投资环境和创业环境。以此种种,加快社港县域经济的发展,打造一批宜居宜业的生态特色小镇,让社港因此成为本省的绿色生态之城。   这是杨志远上任以来,开得最长的一次会议,这种场合开不得玩笑,容不得闪失,不然就会让全县干部笑话,杨志远一二三四五一条条一套套,有理论有事实有观点有数据,结合社港的实际谈观点谈构想谈未来,洋洋洒洒谈了一个半小时,没有几十页的稿纸下不来。   孟路军坐在台下,一听就知道,杨志远这段时间一直在公开场合言语不多,不是他不说,而是因为他心中还没有成型的想法,现在看来经过这段时间的调研,杨志远对社港的情况也是心中有数,这从他一上来不用手稿,在台上一五一十地道来,就可以知道,如果他对社港的情况没有摸清,他根本就做不到这一点。今天这场大会,与其说是解放思想,还不如说是杨志远上任后的一次工作汇报,既有思想性和政策性,又有可操控性。就杨志远这番讲话,他孟路军就说不来。这是什么,这就是水平,一个外来的县委书记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对本县的情况了如指掌,清晰透彻,对未来的方向心中有数,有如明镜,实属不易。   同样,作为县委办主任,霍亚军也是唏嘘不已,以往这种大材料,在成文之前,县委办都得数易其稿,逐字逐句反复推敲,方能定稿,杨志远书记倒好,根本就用不着人家为他操刀,自信笃定,胸有成竹,到底是大秘出身,非一般领导所能及。   今天在坐的干部,像曹德峰他们这些正科级干部,听过杨志远一二次讲话,对杨志远的能力早就心知肚明,从心臣服,但有些普通干部,却是第一次听杨志远讲话,干部们从杨志远的讲话中听出来了,这位杨书记看问题准,讲话实在,想法大胆,社港看来是要不同以往了。   张文武回去后,就对张穆雨说:“穆雨,你跟着杨志远,跟对了,这个杨志远将来肯定作为不小。你看看他的那些个想法,够你学的。”   张穆雨说:“爷爷,杨书记可是正儿八经的名牌大学毕业,人家要没有几把刷子,他会到社港来。我可听说了,杨书记放着好几个县没去,是他自己主动请缨到了社港。”   张文武说:“这不正说明,你跟对人了。”   转眼国庆节就到了,国庆长假首天,杨志远带着张穆雨上了张溪岭,检查安全工作。   社港的交通事故居本省前列,张溪岭是主因,每逢重大节日,经张溪岭前往社港西部各县的车辆是络绎不绝,尤其是通普高速与沿海贯通后,张溪岭更成了交通要塞,不管客车货车的归属地何在,但凡在社港境内出事,责任就在社港。往年每到国庆、春节,张溪岭都要发生一二起客车失事的事故,社港每到此时各级部门都是焦头烂额,疲于应付。   这年的国庆与以往更是不同,因为根据国务院新修订发布《全国年节及纪念日放假办法》的有关实施细节,这年的国庆假期,全国移动节日前后的两个周末四天和法定假期三天集中休假,共计7天时间。而且这年的中秋正巧与国庆节为同一天。杨志远不用想就可以预感到今年的国庆肯定会迎来一个打工人员返乡过节的高峰期。杨志远自然不敢掉以轻心,于节前召开了一次交通安全会议,对在家常委进行了分工,重点布防张溪岭,排名靠前的7名常委,每人在张溪岭值守一天,其他几名则巡查其他易发交通事故的路段,严防死守,确保今年国庆期间不发生车毁人亡的交通事故。哪里出了问题,首先从县委常委问责,谁都知道1号这天为国庆长假的重中之重,杨志远以身作则,让霍亚军把自己的值守时间安排在1号这天。   杨志远在常委扩大会议上说:“张溪岭之所以交通事故频发,不在于车辆、不在于其险要,关键在于落实,在于人。”   这天天刚蒙蒙亮,杨志远就带着张穆雨,魏迟修来到张溪岭的山脚下。自从上次杨志远带领曹德峰上张溪岭谈张溪岭隧道问题,顺带对张溪岭的安全行车提出整改措施以后,张溪岭的两头的山脚下,就按要求设置了24小时检查站,对上山车辆的制动系统,进行检修;对货车超载客车超员进行卸载转员;发放张溪岭行车安全规则宣传单,对易于引发事故的山路弯道超车进行了严格的限制。为避免乱收乱罚现象的发生,交通警察和交通运政部门对违规车辆只批评教育,责令现场整改,不得收费和罚款。   杨志远所说的落实就在于此,往年的历任县委书记,逢年过节,谁不是在山里蹿上蹿下,生怕张溪岭出事,可你最怎么怕,事情要出的还是出了,让人无可奈何。事情真的就不可控吗?杨志远对此持否定态度,杨志远认为关键的因素还在于人,在于落实,全县干部各司其职,各尽其能,把该想到的都想到了,制定细节,颁布制度,明确什么可为,什么又不可为,把该贯彻的贯彻了,把该落实的落实了,还会发生重大事故?只怕不可能。张溪岭弯弯曲曲,平时不知道防微杜渐,就凭县委书记、县长在节假日带着一群部属,这指指那看看,就想杜绝事故的发生,那就只能是一厢情愿,因为仅凭一己之力,那只能是防了这头,防不了那头,不出事才怪。   今天这一路的检查让杨志远感到满意,在各个易发事故的弯道,防撞墩虽然正在修建,但醒目的慢行和危险标志都已经设立完毕,交警也已经在悬崖边的大树上架起了木板,建起了岗亭,分二班双岗24小时指挥交通,提醒过往司机减速慢行。杨志远心想只要落实到位,常抓不懈,张溪岭发生重大交通安全事故几率肯定可以大大降低。   在张溪岭主峰,发生了一点状况。按规定,大客车和载重货车上行至张溪岭主峰时,必须停车再检查一下制动系统,并且强制要求停车三十分钟,冷却制动系统,与此同时让司机进录像室,观看张溪岭历年所发重大交通事故的现场录像,以此警示。如此一来,肯定耽误一些乘客和司机的行程,遇上性情比较急的,难免不起争执。   杨志远上到张溪岭主峰,在主峰旁的山坳一个新辟出来的简易停车场,正赶上有乘客在指责张溪岭中队的一名值守交警,骂社港的交警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态度比较激愤,措辞比较激烈。周围之人在一旁帮腔,交警身单力薄,有口难辩。杨志远见此处人声嘈杂,于车上一望,对现场所发之事心中已知八九,杨志远下车,扒开人群,走了进去。杨志远近来在张溪岭过往,都会停车,与张溪岭中队的交警倾谈,大家找问题,提想法,逐步完善张溪岭安全行车的指导性建议,交警对杨志远都是认识。此时,该名交警一看是杨志远,赶忙立正敬礼,说杨书记好。   杨志远一摆手,当即表扬,说不错,面对群众的责难,没有恶语相向,态度诚恳,值得表扬。杨志远然后对周边吵吵嚷嚷的人群压压手,说:“大家能否停一停,听我说两句。”   周边之人,一看交警向杨志远敬礼,就知其是个领导,但见杨志远年纪不大,并没怎么将杨志远放在眼里,有愣头青恶语相向,说你谁啊,就算你是个领导,凭什么我们就要听你的,我们不归你管。周边之人起哄,说就是,你算哪门子领导。   杨志远并不介意,笑,说:“大家说得没错,你们是不归我管,但是大家既然到了我们社港,就是我们社港的客人,那么你们的安全就由我管了。我想大家即便不是社港人,但大家对张溪岭交通事故频发,应该有所了解,为什么我们社港的交警要多此一举,把大家截留在此处,不是为了留大家今晚在张溪岭赏月,我想今天路过张溪岭的人不会就停车场上的这百十号人,你们看现在就有车陆陆续续地停了进来,肯定得过万,我真要把大家都留在这里,我这个当地主的财力有限,消受不起不是。”   有人轻笑。杨志远说:“今天既是国庆又是中秋,大家归心似箭,可以理解。但大家不妨想想,家人都在家翘首以盼,自是希望大家平平安安到家,不会为了赶这半个小时,让家人痛苦一辈子。当然张溪岭的事故率也许是万分之一,十万分之一,大家都相信悲剧不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可事故的发生有许多的偶然性,我们今天之所以这么做,其目的还是减少这种偶然性的发生,让张溪岭交通事故为零。”   杨志远笑了笑,说:“大家何必急匆匆地赶路,大家为什么就不可以心平气和地稍停片刻,看看我们张溪岭的风景,在我们即将到家之时,给自己一个明媚的心情。”   说话之间,首批司机陆陆续续地出来,准备下山,杨志远一笑,说:“大家看,谈话之间,半小时就到了,谢谢大家的支持,祝大家一路顺风,节日愉快。”   乘客开始上车,有乘客拍着交警的肩膀,说哥们,刚才不好意思了。一指不远处的杨志远,问:“那哥们是谁啊?”   交警笑,说:“那是我们新来的县委书记。”   “这么年轻,还真没看出来。”乘客摇摇头,上了车。一辆辆稍事休整的车辆,小心翼翼地朝山下驶去。 第9章 国庆长假(2)   考虑到国庆期间首尾几日,张溪岭肯定川流不息,县委县政府抽调部分其他直属机关的工作人员上山临时帮忙,此时,政府办的大客车也已到达主峰,车门一开,放下几个人,然后稍事停留,带着大部分人朝靠近古城一端的张溪岭关口而去,不用说,入口处肯定人声嘈杂,需要的人手更多。   从车上下到主峰停车场帮忙的人员之中,有一人为张茜子,看到杨志远,张茜子走到了过来,笑意盈盈地跟杨志远打招呼,说师兄好。杨志远看了张茜子一眼,今天的张茜子与那天的打扮截然不同,布衣牛仔短发,清清爽爽的,明亮动人。杨志远笑,说你怎么来啦?   张茜子笑,说:“看师兄这话问的,师兄能来,我为什么就不能来了,尽管我现在还只是临聘人员,不属公务员范畴,国庆期间可以自由活动,但我是师兄的追随者,知道师兄今天在张溪岭,主动请缨,特意赶来追随师兄左右,师兄就不表扬几句。”   张茜子语调轻快,嘴角带笑。   杨志远点头,说:“好,主动请缨,不躲不避,态度不错,精神可嘉,值得表扬。”   张茜子笑:“师兄吝啬,这也叫表扬,就这几句?这就完了?”   杨志远哈哈一笑,说:“你还想要什么?大红花?行,如果今天经过组织考验,表现确实不错,可以考虑。”   张茜子笑,说:“说来说去,师兄还是吝啬。”   此时,魏迟修已经启动汽车,停到了杨志远的身边,杨志远笑,说:“别偷懒,好好表现,到时台上一站,本书记给你亲自戴上大红花,以资奖励。”   张茜子笑,说:“师兄不够意思,我一来,你就走,让人倍感失望。”   杨志远还是这话,说:“少贫,看表现。不然,大红花没有,只怕还得挨骂。”   张茜子笑,说:“我不怕,师兄要是骂,我就哭,到时师兄还会忍心,肯定不会。”   杨志远哈哈一笑,说:“好,允许哭,但不允许偷懒。”   暂且别过,杨志远上了汽车,开始继续检查。靠近古城一端张溪岭关口处,人声嘈杂,但秩序井然,有条不紊,进山的车辆依次排列,交警和运政部门依次检测检查,合格放行,发纸卡,进山登记,出山还卡,防止进山车辆上天入地,神秘失踪,一有问题,赶忙进行施救,以免出现先前发生过的货车晚上入山,翻下悬崖,一月之后才被山中药农发现的情况。上行进山司机,必须认真学习张溪岭交通安全细则,在张溪岭的山中,不抢一秒,减速慢行,弯道鸣笛,不许强行超车,不许拿自己和他人的生命安全开玩笑,如此等等,耐心细致,虽然会耽误一些时间,但有些工作该做的必须得做,不能因为耽误时间,过往司机乘客抱怨就置之不理,群众有抱怨可以理解,耐心解释,细致工作,群众同样会对政府部门的工作予以支持,不会无理取闹。   杨志远走了这么一趟,对此表示满意。杨志远告诉张穆雨,任何事情,有困难并不怕,最怕的就是负责的官员、办事的工作人员掉以轻心,不在状态,只知道侃侃而谈,却落实不到实处,此种情况最不让人放心,如此一来,一些可以防范的事情肯定防范不住,一些不该发生的事情肯定会频频发生。要想杜绝此类情况的出现,整风肃纪,防微杜渐最重要。现在看来情况不错,从上到下,所有岗亭,没有交警在亭子里偷懒睡大觉,张溪岭两端的出入口,也没发现工作人员喝茶聊天混日子,漫不经心等时间,都在尽忠职守,看来这段时间的整风肃纪有成效,干部变化很大,值得肯定。杨志远说,只有官员负责,工作人员用心,进入张溪岭的车辆肯定这边进,那边出,一路顺畅,出不了大事。   “在张溪岭隧道修通之前,要确保张溪岭从此平安无事,持之以恒,常抓不懈最重要。”杨志远说。   午饭照例在张溪岭主峰的山巅就餐,杨志远从古城方向折返,再回到山巅,就到了午餐时间。这回杨志远不用再忆苦思甜,带领一干属下吃泡面,啃饼干。张溪岭现在有了交警中队,在各个山头隘口弯道都有人24小时据守,再加上交通局的运政人员、白天的道路施工人员,林林总总有好几十来号人,吃饭问题必须解决,于是由政府财政拨款,在张溪岭两端、主峰山巅,就地取材,修建了休息室,配备了食堂。置办了保温瓶、保温桶,还有皮卡,方便送餐。虽然费心费力伤财,但正如杨志远所言,该投入的还是得投入,社港再穷,也不差这几个。因此今天杨志远可以在小木屋里喝上一杯热茶,吃上一顿热饭。   现在临近中午,车来车往,不曾消停,值守的工作人员得分批次就餐,杨志远是第三批,和杨志远就餐的有张溪岭中队的交警,也有部分临时调配的工作人员。张茜子也在其中,食堂的饭菜还算不错,小葱豆腐小炒肉,并且每人还配有一个小月饼。   一桌八人,作为属下,彼此差距太大,大家对杨志远心有敬畏,看到杨志远都只是和杨志远打个招呼问声好,并不敢主动往杨志远这一桌凑,今天杨志远轻车简行,就他张穆雨魏迟修三人,再加上张溪岭交警中队的中队长胡晓光,四人,没坐满。   杨志远笑,说:“怎么,想饿我?还是怕我?赶紧的,坐四个人过来。”   张茜子一听,站起身,端着个饭盆就过来了,众目睽睽之下,自然不会开口师兄闭口师兄的,但说话却还是那样,多有调侃,拿自家师兄开玩笑,说:“杨书记虽然是书记,但说到底还是个大帅哥,你们怕书记,我不怕,我就喜欢看风景和帅哥。”   张茜子说到做到,走到杨志远的对面,大大方方坐下,一双美目盯着杨志远看。   大家轰然一笑。   立马有三个政府办的小丫头听从张茜子的召唤,欢呼雀跃地拥了上来。政府办的三个美女和张穆雨都熟,坐到张穆雨这一桌,朝张穆雨挤眉弄眼。张穆雨表面不动声色,彼此打着招呼,聊些旧事,心里却是发笑,心想这些个美女,可没有一个是吃素的,都属花痴型,对杨书记心怀不轨,居心叵测。   杨志远笑,说:“中队长,怎么交警队的小伙子的胆量还不及女孩,这可不行,有必要加强锻炼,提高认识。”   胡晓光说:“杨书记,小伙子们风餐夜宿,工作起来没得说,胆量自然也够,要不然深更半夜,张溪岭山中阴森恐怖,鬼哭狼嚎,那还不吓得直发抖,还怎么指挥行车安全,换个女孩子试试,不吓得哇哇直哭才怪。”   胡晓光这话一说,换来四个美女群起而攻之,说胡中队长怎么说话的,有这么比的吗,你怎么就认定我们会哭了。美女们伶牙俐齿,群起攻之,胡晓光岂是对手,连连摆手,告饶,说算我说错了,还不行吗。   杨志远笑,说:“中队长,社港山清水秀,出美女,你惹谁不行,惹美女,那还不是自作自受。”   胡晓光连连点头,说:“杨书记批评的极是,下次看到这几位美女,看到就赶忙逃遁,绕着走。”   “中队长这话还是有问题,你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你得迎难而上。”怎么个迎难而上?杨志远问张茜子她们:“都有男朋友啦?”   女孩们不明就里,扭扭捏捏了一下,最终还是由张茜子带头,一个个表态,除一人名花有主之外,张茜子等三人待字闺中。杨志远笑了笑,说:“看看,这就是机会,小伙子们既然连张溪岭都不怕,那你胡中队长就得命令队里的小伙子们拿出勇气来,攻占山头,攻城拔寨,都把她们变成自己人了,还用得着你逃遁。”   “杨书记这话极是。”胡晓光点头,然后看着自己属下,说:“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众小伙声音洪亮。   杨志远说这才有了交警的气势,但光表决心不行,最终还得观其行动视其结果,也就是说以观后效。   张茜子当即不乐意了,说:“杨书记你这是干嘛,教唆?”   杨志远笑,说:“我这是成人之美。”   杨志远和大家说说笑笑,态度亲切,与平时面对那些有一定职务的领导干部判若两人,对领导干部严厉,铁面无私,让其心存敬畏,对普通公务员宽容,允许犯些小错。宽严并施,莫过如此。   在饭桌上,杨志远还问了张茜子一个问题:社港旅游发展规划是否准备妥当?   杨志远左挑右选,最后选定原农业局副局长沈信愈为社港旅游开发总公司总经理,括号正科,张茜子虽然属于临聘,但其属不可多得的人才,暂任拓展部经理,社港的旅游发展规划由其主笔。   张茜子说:“杨书记,发展规划已经成文,有些地方还需斟酌,已经将相关文件发给母校的导师,想征求导师的意见。”   杨志远说:“好,不错。”然后让张穆雨拿出纸笔,把自己的电子邮箱写上,递给张茜子:“给,我的网易邮箱,发给我,先看看。”   饭后,大家各就各位。杨志远趁此时有些空余时间,给远在杨家坳的母亲打了个电话。   张青在电话里说:“儿子,看样子,今年的中秋是回不来了。”   杨志远在电话里说:“妈,您老身体还好吧?舒凡是不是又调皮了?”   张青笑,说:“我身体好着呢,不用你挂心,你做你该做的事情就成了。至于舒凡,还不是跟你小时候一样,男孩子嘛,调皮点怕什么。”   杨志远说:“妈,您可别尽宠着他,别把他惯坏了。”   张青笑,说:“我是老师,我还不懂,你小时候我不一样也宠你,怎么就不见把你宠坏了,放心吧,这小家伙,聪明伶俐,比你差不到哪去。”   杨志远摇头苦笑,都说隔代亲,这话一点都不假,有杨舒凡在,母亲整天都乐呵呵的,这祖孙俩在一起,别提有多亲热。那边杨舒凡已经抢过电话,三岁多的小孩,说起话来有模有样的,说爸爸,你怎么还不回来啊,我都好久没看见你了。   杨志远说:“舒凡乖,爸爸有事情,回不来了。你要听奶奶的话。”   杨舒凡说:“我很乖的,今天我还跟外公外婆打电话了。”   杨志远笑,说:“告诉我,你都和他们说什么啦?”   杨舒凡说:“就是祝外公节日快乐啊。奶奶告诉我说的。”   杨志远呵呵一笑,可以想象,接到外孙的电话,陈明达爸爸和安小萍妈妈会是怎样的高兴。   杨志远随后又给安茗打了个电话,问安茗到哪了。因为是国庆长假,这几天的交通出行、交通安全就成了热门话题,省电视台的新闻采访车多路出击,在全省各地的交通要点实行追踪采访,像张溪岭这种往年交通事故的多发点,自然也是电视台关注的焦点。   因为杨志远和周至诚书记有约,欲在节中闲暇之时,大家在沿海省见见面,叙叙旧,喝点小酒,欢度国庆。所以安茗今天随同台里的新闻采访车前来社港与杨志远会合,共度佳节。采访车一路南行,沿途还有诸多要点需要拍摄、采访,杨志远给安茗打电话时,安茗还在会通市境内,到张溪岭只怕还需要二三个小时。杨志远给安茗打电话,并没有其他之事,目的无非是确定时间,杨志远一听安茗还要二三小时才到,不再言它,说那好我们等会再见。   车辆经张溪岭进入社港及周边各县的高峰时段,为上午十时至下午五时,过了五点,上山的车辆大幅减少,整个白天,张溪岭平安无事,期间只有一辆客车二辆货车于山中抛锚,交警现场指挥,拖车及时出动,车行虽然一时有些缓慢,但并没有造成大面积拥堵。   政府办的大客车于五点三十分到达张溪岭主峰,收齐临时抽调人员,打道回府,回家举头望明月,低头啃月饼。当领导的,该体恤下情的时候,就得多加体恤,不能因为你当书记的在岗,其他人都陪你在张溪岭耗着。张茜子和杨志远道别,说:“杨书记再见!”   杨志远摆摆手,说:“茜子同志再见。同志们辛苦了,谢谢同志们,祝同志们节日愉快!”   安茗是六点到的。此时天色已暗,但视线还算明朗,一辆客车停在了停车场,安茗从车上走了下来。杨志远当时正在和胡晓光总结今天的得失,交代有关需要改正的细节事宜,并没有注意到安茗,张穆雨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安茗,他赶忙提醒杨志远说:“杨书记,大姐来了。”   杨志远一回头,就看见安茗亭亭玉立地站在他的身后,山风轻拂,眉眼带笑。杨志远看到安茗,心里怦然心动,但当着诸多下属的面,他自然不会有所表示,他笑,说:“正准备趁空给你打个电话,不是说下午三点左右到吗?怎么,路上耽搁了?”   原来新闻采访车刚出会通市区,遇上了一起交通事故,耽搁了一段时间,到达张溪岭古城方向的入口差不多已经四点,大家在入口处摄像采访,录制节目,一番忙碌。新闻采访车打道回省城,赶着回去,会同其他几路记者的报道,剪辑编辑,将今天全省的交通路况制成节目,于今晚的《新闻调查》中播出。   安茗则留了下来,正式开始休假,搭乘上行的客车,于张溪岭主峰与杨志远相会。   尽管杨志远体恤下属,张茜子她们可以打道下山,回社港与家人过节,尽管杨志远知道张溪岭的工作人员只要持之以恒,秉公职守,张溪岭就出不了事,但杨志远却不可以就此拍拍屁股与其他人员一样打道回府,他杨志远是书记,还得在现场多加停留,以示重视。   当晚依旧于停车场食堂就餐,今天过节,晚上加餐,上了山珍野味,颇为丰富。杨志远代表县委县政府感谢同志们在节日期间的辛勤劳动,正是由于大家的辛苦,换来了人民的幸福安康,值。   晚餐没有酒,大家举杯,以饮料代酒,互祝中秋国庆双节快乐,其乐融融。餐后,杨志远给张穆雨发了指示,笑言不必跟着,我和你大姐随便走走,在山中月下散散步,寻找寻找初恋的感觉。张穆雨有些不放心。杨志远笑,说杨书记还在吸着鼻涕的时候,就整天在山里转,跟大山亲着呢,能出什么事。   当晚明月当空,又圆又亮。安茗挽着杨志远的手,山风阵阵,树影鬼魅,杨志远笑,说:“你不怕。”   安茗笑,说:“有你在我的身边,我怕什么。你到哪我就到哪,生死与共,不离不弃。”   杨志远不由地握紧了安茗的手,安茗笑,说:“你弄痛我了。”   杨志远笑,说:“是吗?”于一块平整的山石旁站定,这回杨志远换了个姿势,他把安茗环拥在怀里,说:“明月当空,佳人环抱,最是良辰美景。”   安茗明眸如星,脸色红润,说:“你现在是堂堂一县之书记,引人关注,就不怕他人看见。”   杨志远笑,说:“我怕什么,你我有名有份有证,属合法夫妻,看见了也没关系,人家只会羡慕。可现在,山下不见车灯扫路,何来他人,只有天上的明月圆眼相望,不过也没关系,今天是千里共婵娟之时,要不,我们羞羞嫦娥她。”   杨志远一低头,轻轻地朝安茗的唇吻去,这回安茗没有拒绝,迎了上来,俩人深吻,一时天长地久。 第9章 国庆长假(3)   2号,杨志远与消防部门的领导于各处巡视,商场、酒店、民居,一一检查消防安全工作,该整改的整改,该批评的批评,总体来说,经过这段时间的整训,各级领导干部的工作作风都有了很大的改变,杨志远对此还是感到满意。   安茗这天哪都没去,就呆在杨志远在县委招待所的房间里,给杨志远打扫卫生,整理房间。县委招待所有专人帮杨志远打扫房间,但衣物之类的个人物品,杨志远不习惯让他人经手,于是自掏腰包,买了洗衣机和烘干机,自己动手,不劳他人。安茗把杨志远挂在衣柜里的衣物一一熨烫,安茗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她的心里充满了柔情和甜美,她喜欢这种感觉,她知道一个女人能心怀喜悦地为自己心爱的人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这就是爱和幸福。一旦女人厌倦了这些,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已经不爱了。   知道安茗在家,杨志远推掉了应酬,于晚饭时分赶回招待所,安茗还在给杨志远熨衣,看到杨志远进屋,她回头一笑,说:“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杨志远笑:“领导一检查就不出安全事故了?检查无非就是个形式、走走过场而已,关键还得在于平时常抓不懈才行,只要各级干部时时紧绷一根弦,出事虽然在所难免,但大事肯定不会发生。”   安茗说:“忙一天了,先洗个澡,等下把衣服洗了烘干一块熨平。”   杨志远一笑,洗了澡,出来。天色尚早,窗外米白色的桂花开满枝头,浓香阵阵,沁人心脾。杨志远走到安茗的身后,环抱着安茗的腰,下颚抵在安茗的肩上,感叹:“安茗,跟着我,你真是受苦,想当年,你刚嫁给我,洗衣做饭,什么都不会,现在却是样样娴熟了。”   “志远,别闹。”安茗偏头亲了杨志远一下,笑,“什么叫苦,给自己心爱的人洗衣做饭?志远,你错了,对于女人来说,能为自己为之爱着的人洗衣做饭一辈子,这不是苦,这是一种平淡的幸福。锦衣玉食,香车宝马又能怎么样,不过是些物质的东西罢了,如果没有爱,要这些又有何用!”   杨志远心有感动,忍不住磨砂着安茗的脸,安茗咯咯地笑,说:“叫你别闹,你还要闹,这件衣服怎么熨得平。”   杨志远笑,说:“老婆大人的一席话,让我心潮澎湃,有妻如此,此生何求。”   “少来。”安茗看了杨志远一眼,巧笑嫣然,满脸幸福。   杨志远笑,说:“行了,不熨了,老婆如此贤惠,我中午让老婆吃盒饭,晚上得补过,说说,想上哪吃饭?”   安茗笑,说:“我第一次到你杨书记的地盘来视察,我哪知道上哪,随你啦,我们家从来都是夫唱妇随,你上哪我上哪。”   杨志远说:“要不找家西餐厅,咱们浪漫浪漫。”   “随你。”安茗微微一笑,说:“不过最怎么浪漫,我看也不及昨夜在张溪岭,清风明月,情意绵绵,那才是真正的浪漫。”   杨志远笑,说:“只要你想去,饭后,我们再上张溪岭,举头望明月,低头吻爱妻。”   安茗白了杨志远一眼,脸上飞起了绯红,有着羞涩也有着甜美。杨志远一时有些痴了。   正在此时,杨志远的电话响了,此号不公开,知道这个电话号码的,都是至交好友。杨志远一看来电,竟然是孟路军,他赶忙接了电话,说:“孟县,有事?”   孟路军呵呵一笑,说:“没事就不能打电话了。杨书记,放心,本电话纯属问候,本县境内风平浪静,比历年情况都好。杨书记,听说夫人到了本县,金屋藏娇了一天,怎么样,带出来给孟县见见。”   杨志远哈哈一笑,说:“见可以,但你得管饭。”   孟路军笑,说:“知道你此时吃饭没有着落,来吧,我家。还是老规矩,红烧肉管够,酒水自带。”   杨志远笑,说:“孟县,通融通融,大过节的,杨志远同志提着一对酒上孟路军同志家,知道的是我杨志远自己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行贿,总归影响不好。”   孟路军笑,说:“你见过有书记给县长行贿的么,少废话,快点来。”   杨志远撒赖,说:“这次孟县要我带酒,我不来了,我带夫人上西餐厅浪漫去,去你那多不合算,红烧肉能有酒贵,来可以来,但酒坚决不带。”   孟路军笑:“真不带?”   “不带!”杨志远斩钉截铁。   孟路军笑:“那咱改改规矩?”   杨志远说:“这规矩是得改。”   安茗横了杨志远一眼,说志远你怎么说粗话了。杨志远说我说粗话了。安茗点头,说你刚才随口就来,看来到社港后别的没学会,粗口倒是学了不少。杨志远说是吗?然后一笑,说这都是跟孟县他们这些领导干部学的,所谓近墨者黑,孟县,你听听,我都受夫人批评了,你还好意思让带酒。   孟路军笑,说:“看在你受夫人批评的份上,你来,赶紧的,菜都上桌了,这回破例一次,酒就免了。”   杨志远哈哈一笑。   第二天,杨志远给孟路军打了个电话,说:“孟县,家里就交给你了,有事就来电话。”   孟路军此时正往山区检查,他笑,说:“杨书记,昨天不是已经交代完毕了,怎么,依依不舍?不放心?安安心心走你的,这三天里肯定不会有社港的电话惊扰你。”   杨志远呵呵一笑,说:“要真如此,从沿海回来,奖你一顿海鲜,保证货真价实,绿色食品,无污染。”   孟路军哈哈一笑,说:“一言为定。”   车过张溪岭,杨志远让魏迟修在主峰的停车场停了停,今天的车辆比国庆首日少了许多,在此休整的车辆屈指可数。今天在张溪岭值守的是县委副书记张海群,此时他同样也在主峰守着,为什么杨志远也好,张海群也罢,在巡视一番之后,都会在主峰据守。这是因为车辆上行,车行缓慢,一般都不易出事,一旦爬过主峰,车开始下行,司机由于上行之时,思想高度集中,下行不免有些懈怠,而且由于下行车速加快,很多客货车司机贪图快不用低档减速行驶,喜欢用刹车制动,一旦长时间长距离踩刹车,制动超负荷使用,刹车毂受热就容易碳化掉,制动效果就非常差甚至完全失灵,容易引发事故。因此对下行车辆临检,让司机稍事休息,就显得极为重要。   看到杨志远,张海群迎了上来,说:“杨书记来了。”   杨志远和张海群握了握手,说:“路过张溪岭,顺便看看。张副,情况怎么样?”   张海群笑,说:“杨书记放心,平安无事,不必挂心。”   杨志远笑,说:“那好,张副,有劳了,我得外出一趟。”   张海群以为杨志远回杨家坳,笑,说:“我们的家都在社港,也没地方可去,真要呆在家里,反而没着没落的,难得有个假期,你是该回去看看了。”   杨志远自然不好解释自己是去沿海和周至诚书记小聚,他哈哈一笑,说:“那就拜托了。”   张海群笑,说:“应该的。”   一路再无他事。车到普天火车站,杨志远下车,让魏迟修回转,不用在这里耗着。然后买了票,上了南下的特快列车,此时还不到返程高峰,车上与平时并无二样,并不拥挤。安茗挽着杨志远的手,把头靠在杨志远的肩上,说还是这样好,无拘无束。   从普天到沿海省会,约为五小时。杨志远这几个月在社港上山下乡,田间地头,没日没夜地操劳思考,难得像今天这般放松。他拥着安茗,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醒来时,车窗外,蓝天白云,湛蓝一片,村镇、城市一一退去。杨志远看看表,再有一小时,就该到站了。杨志远再无睡意,开始留意窗外的风景,这一看,杨志远有了发现。   但见沿海省铁路沿线,方芊给芊芊服饰做的广告可以说是铺天盖地,随处可见。   杨志远那天给蒋海燕打过电话后,并没有再过问方芊与芊芊服饰签约一事,蒋海燕也没有打电话来告知结果,杨志远清楚,这种事情,人家做得到的,自然会做,人家办不来的,你再催,就是让人家为难。现在看来,蒋海燕这人还是地道,事情早就办好了,竟然没有来电邀功请赏。看来芊芊服饰此次投入不菲,广告制作美轮美奂,画面上的方芊或顾盼生辉或楚楚动人,或冷艳或高贵或活泼或清纯,形象百变,与芊芊服饰相得益彰。   此时安茗也已经醒了,杨志远觉得有必要告诉安茗些什么。他一指路旁的广告,说:“方芊,你还记得么?”   安茗摇头。当年方芊上北京,杨志远曾经把安茗的联系方式告诉了方芊,让方芊遇上什么过不去的事情,不妨去找安茗,为此杨志远曾特意打电话嘱咐了安茗,让其尽力相帮。但方芊这女孩坚强,不管当初如何艰难都没有找过安茗,后来安茗到了榆江,自然就忘了此事。   杨志远笑,说:“当年方芊上北京,我给你打过电话,你忘了?”   “是她,这就是你英雄救美的那个女孩?”安茗想起来了,说,“不错,挺漂亮。”   杨志远说:“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安茗笑,说:“你说。”   杨志远于是原原本本地告诉安茗自己上次上北京与方芊在夜店偶遇之事,以及当晚方芊醉酒,自己在方芊家留宿一晚,还有自己给蒋海燕打电话,让其找芊芊服饰的夏总谈谈,帮方芊拿下芊芊服饰广告合约的过程,当然,省略了方芊那夜醉后失态以身相许的细节。   杨志远说:“方芊能拿下这个广告合约,我估计蒋海燕出了力。”   安茗倒也没说什么,说:“方芊一个人在北京漂泊,也挺不容易的,只要是不违反原则,能帮人家一把是一把,这人啊,总不能六亲不认,不近人情,张平原老师李泽成师兄还有周至诚伯伯,他们那么正直无私的人,你有事,人家不同样该帮你一把的就出手帮一把,毫不犹豫。方芊这事,芊芊服饰既然找上了方芊,人家肯定做了市场调查,有了成熟的方案,岂会无缘无故。你让蒋海燕出面,只不过是加了一把火罢了。这个电话该打,不打,反而不是你杨志远。”   杨志远笑,说:“孤男寡女同居一室,你就不怕我和方芊之间发生些什么?”   “你想发生些什么?”安茗笑,说:“志远,现在外面的世界,日益缤纷,尤其你现在是一县之书记,手握权力,诱惑,形形色色林林总总,无处不在,我相信你能把持得住。”   杨志远搂紧安茗的肩,安茗把头靠在杨志远的肩上,说:“你是我丈夫,从我们相恋的那一刻起,我就信赖你,你说有就有,你说没有就没有,我从不怀疑什么,也无需怀疑什么,因为你值得我安茗信赖,要不然,我也不会嫁给你。爱情是因为彼此信赖,才会长久。”   安茗的一席话,让杨志远百感交集,心想,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下午四点到达沿海某省省城,蔡政宇来接的站。   蔡政宇是周至诚书记在沿海的专职秘书,周至诚书记到沿海后,杨志远和蔡政宇多有联系,虽然彼此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但并不表示两人不熟。蔡政宇为周至诚到沿海后精挑细选出来的秘书,其人品和才学,自然差不到哪去。都是周至诚书记的秘书,是周至诚书记亲近和信赖之人,就凭这一点,杨志远和蔡政宇就已经亲近几分,再在电话里一来二去,感觉更是投缘,自此熟络。   蔡政宇比杨志远大,三十有六。杨志远一出站,见站前的桂花树下,站着一人,平头、精烁,气质形象颇佳。杨志远心想此人必为蔡政宇无疑,他和安茗走了过去,笑:“可是政宇兄!”   蔡政宇看到杨志远和安茗走了过来,心里也是心有所感,已经迎了出来:“志远!安茗!”   大家握手,哈哈一笑。彼此都是有一定身份的人,事前有约定‘咱桂花树下见’,见面有感觉,一见就能对得上号,不必像他人那样,在站前举着个牌,或者拿着个电话,喂喂,你在哪呢,我在这呢。   蔡政宇亲自开车,杨志远上了车,没坐后排,而是坐到了副驾驶座上,蔡政宇一笑,知道杨志远如此,一是亲近,二是方便说话。   杨志远问:“政宇兄,王琳阿姨到了没有?”   蔡政宇笑,说:“上午就到了。”   王琳是上午的飞机,一到省委宾馆就问:“安茗这丫头怎么还没到,老周,打电话催催,看他们是不是已经出发了。”   周至诚笑,说:“你到底是来见我的,还是来见安茗的。”   王琳说:“你一个糟老头子,整天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有什么好见的,我就是来见安茗的。怎么,有意见?”   周至诚连连摆手,说:“岂敢。”   蔡政宇惟妙惟肖,把上午王琳和周至诚见面的情景一说,安茗咯咯一笑,说:“这可不像是王琳阿姨的作风。”   王琳为周至诚的夫人,此次到沿海小聚,发起人正是王琳。国庆长假头两天,杨志远作为一县之书记尚且忙前忙后,周至诚作为省委书记更是不用说了,彼此境地相同,都是新到一地,有许多的人要熟悉,有许多的情况要了解。杨志远现在可以把社港了解个十之八九,周至诚自然不成,沿海地广人多,经济繁荣,一个镇的经济总量,就远比社港的要多,且不说省城厅局机关,就是下面的地市,周至诚走一遭,调研一遍,没有大半年的时间下不来。刚到沿海,头一年的国庆周至诚肯定顾不上回北京。   怎么办?王琳发话了,把安茗叫上,我们到沿海来欢度国庆。周至诚哈哈一笑,点头同意。于是一个电话打给杨志远,说志远,怎么样,你王琳阿姨下圣旨了,安茗是主角,你我是陪衬,有没有时间,咱们沿海一聚,喝些小酒,忙中偷闲,放松放松。杨志远胸有成竹,社港国庆期间无非就是重点抓好张溪岭交通安全问题,早有布置,只需抓好落实,肯定出不了大事。当即应承,领旨,保证赶到。   于是就有了这次杨志远的沿海之行。 第9章 国庆长假(4)   沿海是经济强省,举足轻重。比本省不知高了几个档次,省委招待所也是一样,人家按五星级标准配置,依山傍水,靠近公园,不叫招待所,叫宾馆,门口有武警守卫,院里亭台楼榭,小桥流水,应有尽有,而且只对内不对外开放,这不难理解,沿海一天到晚不是上级领导视察,就是兄弟省份参观学习,宾客不断,接待任务繁重,宾馆自家都不够用,岂会对外。   杨志远的住处周至诚早就安排好了,就住在书记的别墅里,此安排方便喝酒,聊天说话。沿海的省委书记不同本省,除了蔡政宇这个专职秘书,还有专职警卫,住别墅,便于警卫工作。   蔡政宇的车驶过林荫大道,进入别墅区不久,杨志远就看见不远处的一栋别墅前,周至诚书记和王琳阿姨正站在楼前,朝这边翘首以望。   杨志远心有感动,这是什么,这就是情分。   蔡政宇此前是省委组织部的一名干部,周至诚到沿海后综合各方面的情况,最终把蔡政宇调到身边,他跟周至诚的时间不长,尽管知道周至诚和杨志远感情不错,但他仍是没想到周至诚会出外迎接杨志远,蔡政宇一看就知道,周至诚只怕在外等待好一会了。周至诚平日不苟言笑,严于律己,说实话,蔡政宇对其心存敬畏,作为秘书,能让这样一位的领导如此重礼相待,其在领导心中的位置可见一斑,秘书能做到杨志远这样,足矣。   周至诚一见杨志远走近,上下打量了杨志远一番,然后笑,说:“怎么,一个夏天没见,黑了许多,看来下去以后没少下基层没少在太阳底下烤,不错。”   杨志远笑,说:“我这不都是跟您学的。您看看您现在这样,比我也好不了多少。”   那边,安茗亲亲热热地挽着王琳的手臂,王琳笑,说:“安茗,这爷俩一见面就互相拍上了,我们不管他们,我们聊我们的。”   大家呵呵一笑。王琳和安茗于前,周至诚和杨志远于后,有说有笑,依次进屋。   晚饭是在别墅里吃的,杨志远和蔡政宇陪周至诚小饮,周至诚心情高兴,说,今天大家聚到一块,这个国庆才有了些意思。二杯之后,周至诚问杨志远这两天怎么安排。杨志远说,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既然到了沿海,我想抽一天的时间去看看秀梅妈妈。周至诚点头,说这个应该。   杨志远也是突发奇想,说:“书记,王琳阿姨难得来一次,要不,我们一起上海边走一走,看一看,钓钓鱼,可好?”   周至诚‘哦’了一声,看着杨志远没说话。杨志远说:“书记,您还记得我跟您说过安茗的哥哥方伟勋么,他和村里的年轻人学成归来后,带领乡亲们勤劳致富,这几年村里发展势头不错,还真是值得一看,很有借鉴作用。”   “是吗!”周至诚饶有兴趣,说:“就是你那‘扶贫要扶到点子上,扶钱不如扶技术’。”   杨志远笑着点了点头,这边周至诚还在沉思,那边王琳已经笑着发话了,说:“志远,老周不去,我跟你们去,正好去看看海,我可不想好不容易来一趟沿海,却是整天窝在宾馆里,多没意思。”   听王琳这么一说,周至诚于是一笑,望向蔡政宇:“政宇,明天可有重要的安排?”   蔡政宇自然知道周至诚这问话的意思,书记这是动了去沿海走走的心思,他笑着摇头,说:“知道王琳阿姨要来,这两天没有特别重要的安排。”   周至诚笑,说:“既然如此,那就听志远的,到海边去走走。”   周至诚外出,自然不是等闲之事,得做些准备,有些安排。蔡政宇问:“周书记,是不是让省委办公厅通知当地的书记、市长?”   周至诚笑,说:“办公厅自然得知会一声,让办公厅安排台中巴,大家在一起热闹,至于市里,我看就算了,没那必要,咱们这次纯属私人活动,就到海边散个心,没有其他,没必要闹出大的动静,到时前呼后拥,闹哄哄的,怎么散心,怎么钓鱼?就是有鱼,不也给吓跑了不是。”   蔡政宇听周至诚这么一说,不免有些为难,他望了杨志远一眼。杨志远自然明白蔡政宇的意思,周至诚书记这是想轻车简行,不想惊扰地方,可他这个级别的官员,只怕是想简单也简单不起来。周至诚书记的安全第一重要,不让市里知道,作些必要的安排,一旦出了事情怎么办,谁都负不起这个责任。既然这个事情是他杨志远挑起的,他杨志远就得说句话,杨志远有些后悔,自己也是当过周至诚书记的秘书的,怎么就那么不加思考,现在周至诚书记兴致已起,再行劝阻也无必要,不合时宜。为安全起见,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周至诚书记接受地方的安排。   杨志远知道秀梅妈妈所在地的市委书记是张顺涵,当年的市长,现在的一把手。杨志远心想让周至诚书记就此见见张顺涵也好,当年张顺涵端着秀梅妈妈家那个破败的茶杯坦然自若、谦逊的神情,杨志远一直记忆犹新。后来杨志远到沿海又和张顺涵有过几次接触,觉得张顺涵这个人不错,值得一交,这才有了一些私交。周书记要想打开工作局面,肯定要重用一些可用之才,周书记有了好的想法,需要贯彻落实,需要做些尝试,怎么办?自然得有人在前面冲锋陷阵,什么人最合适,自然是知根知底之人。可周书记刚到沿海,人生地不熟的,用谁?不用谁?目前心里肯定尚无定数,还在暗自思量,衡量考察,心有权衡。为什么他杨志远作为县委书记,一上任,就到各个乡镇去考察去调研,目的只有一个:识人,点将。看谁可以堪以大任,成为自己的麾下大将。县委书记尚且如此,省委书记更是如此,何况是沿海这么一个经济大省,谁是付国良?谁又是罗亮?周至诚书记肯定也在心里琢磨,酝酿,一旦胸有成竹,沿海政坛肯定风起云涌,周至诚书记运筹帷幄的本领杨志远还能不知道,一出手,肯定是出其不意,变幻莫测。   从目前的趋势来看,张顺涵应该还没有进入周至诚书记的视线,如果自己和周至诚书记到海边垂钓,让张顺涵得以有机会陪伴左右,这就有了一个让周至诚书记了解张顺涵的机会,此种场合,更多的是私谊,周至诚书记肯定比平时易于接近。一旦张顺涵得到了书记的认可,待到周至诚书记落子之时,张顺涵才有可能在周至诚书记的棋局中,有其一席之地。杨志远权衡了一下,觉得张顺涵这人应该可用,让周至诚书记见见张顺涵对双方都有益,杨志远决心促成此事。   杨志远于是一笑,说:“周书记,您真要下去,不通知市里,只怕说不过去。省委也不会同意,秀梅妈妈所在地的市委书记张顺涵我认识,打过交道,喝过酒,方伟勋学习一事,找的就是他,要不让他不事张扬,稍作安排?”   周至诚和杨志远朝夕相处那么久,彼此心意相通,他看了杨志远一眼,坐在这个饭桌上,彼此都不是外人,他直抒其意:“志远,你对其了解多少?”   杨志远知道周至诚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笑,说:“有些了解,觉得还行。”   周至诚笑,说:“是否经得起调查?”   杨志远笑,说:“应该可以,要不见见,顺便查查。”   周至诚一笑,说:“难怪你王琳阿姨不愿意到沿海来,现在看来跟着我这个书记还真是了无情趣,你看好不容易动了想到海边走走的念头,还如此身不由己,思前顾后,这般麻烦,这般繁琐,毫无办法。”   周至诚说完望向蔡政宇:“政宇,那你等会给张顺涵同志打个电话,就说我周至诚明天当他的地盘上去吵扰吵扰,看张顺涵同志是否在家,是否乐意。”   蔡政宇点头,说好。心想张顺涵还有什么不乐意的,有这样和新来的省委书记私底下接触的机会,简直就是喜从天降,至于张顺涵在不在本市就无关紧要了,只要张顺涵在省内,他都会马不停蹄地赶回市里去布署。   周至诚和杨志远的对话蔡政宇听得明明白白,他知道,杨志远这是在借机向周至诚书记举荐张顺涵,明天对于张顺涵来说,是机会也是风险。如果周书记认为张顺涵值得一用,那么照刚才的谈话,肯定会对其进行一番严厉的调查,如果张顺涵廉洁自律,那就是好事,反之则会好事变成了坏事。   当晚晚些时候,蔡政宇给张顺涵去了个电话,是秘书接的。张顺涵当晚已经回到了省城,一听秘书告知蔡政宇有事找他,隔一分钟就把电话打到蔡政宇的手机上。听蔡政宇说周至诚书记明天要到他那个市去,张顺涵当即一愣,因为此事不在安排之列,如果周至诚书记国庆期间要到市里检查工作,省委办公厅肯定会提前通知,以便市里作出适当的安排,保障书记的安全。看来周书记这是临时起意,张顺涵不明就里,不知道周至诚此举是何用意,但他什么都没问,毕竟他和蔡政宇以前没什么交情,多言反而无益。   蔡政宇随即又说:“周书记有交代,此行属度假散心,不宜动静太大,张书记一人陪同就行了。”   周至诚书记上任以来,张顺涵除了和书记在省委扩大会议上有过几次接触,至今没有和他私底下有过如何接触,本省旅游景点甚多,书记要想外出度假,还轮不到本市,周书记此举,有些意外有着惊喜。   好在蔡政宇在最后还是透露了诸多信息,蔡政宇说:“周书记这次去的是王秀梅同志那个村,还得请张书记妥当安排。”   张顺涵顿时大悟,欣喜万分。不用说,杨志远来了,不然周至诚书记岂会跑到那个偏远的小渔村去。这个杨志远,来了也不告知一声,真是。   张顺涵自然知道能有此种私谊成分诸多的机会与周至诚接触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和蔡政宇通完电话,张顺涵立马就和市里联系,着手安排相关事宜,既然周书记有交代,不可动静太大,张顺涵是秘书出身,自是得心应手,知道有所侧重,外紧内松,以安全为重。   第二天一早,两台车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省城,上了高速。车行海岸线,远处海天一线,路旁惊涛骇浪,自是引得王琳连连惊叹。车行三小时,车下高速,张顺涵早就在收费站出口迎接。本来周至诚是想让蔡政宇下车传话,让张顺涵上中巴随行。杨志远主动把这活揽了下来,说书记,还是我下车请顺涵同志吧。周至诚一笑,明白杨志远这是不好意思大大咧咧地坐在车上,就由了杨志远。   杨志远走下车,张顺涵已经快步到了车门口,看见杨志远,张顺涵舒颜一笑。杨志远代行秘书一职,笑,说:“顺涵同志,周书记让你随车同行。”   张顺涵赶忙交代司机前面带路,和杨志远上了中巴。张顺涵向周至诚问好,今天周至诚与平日迥然不同,当即呵呵一笑,说顺涵同志,你随便找个地方落座,此次前来,纯属陪夫人散心,不谈公事,没那么多讲究。   张顺涵一看,还真是没讲究,王琳和安茗于前排就坐,周至诚和杨志远屈尊二排,他礼貌地和王琳打了声招呼,顺势于第三排坐下。张顺涵知道,今天周至诚书记出行,这真是为私不为公,今天他能上车和他们同车而坐,如果没有杨志远,他肯定没有此等机会。   张顺涵汇报,说:“等会我们先于王秀梅同志家喝杯茶,稍事休息,然后乘船于海湾边垂钓,中午于船上就餐。周书记,您看怎样?”   周至诚笑,说:“顺涵同志,到了你的地界,就由你做主,只要不事浪费,不骚扰百姓就成。”   诸事妥当,张顺涵得以有时间埋怨杨志远,说:“你小子经常这样,到了沿海也不告诉我一声,有些不合规矩。”   周至诚哈哈一笑,说:“顺涵同志,这次你可不能怨志远,要怨就怨我,是我有约在先,让志远两口子悄悄地来,陪我和夫人散散心,如果不是要见见秀梅同志,只怕还是不会让你知晓的喔。”   周至诚心情愉快,主动担责,十分难得。   杨志远笑,说:“你看看,冤枉了我不是,周书记都主动担责了,要不,你找书记说理去。”   张顺涵笑,说:“这我可不敢。”   周至诚呵呵一笑,气氛融洽至极。   车到村口停下,朱福海、王秀梅以及方伟勋早就得到消息,于村口迎接。周至诚一一和他们握手,说吵扰了麻烦了。朱福海生性寡言,面对这么大的领导,更是手足无措,只知憨憨地笑,说欢迎。倒是秀梅妈妈大方得体,说周书记可是贵客,平时请都请不来,何来麻烦一说。周至诚笑哈哈,说安茗,听你母亲这么一说,我们真该早来拜访。   轮到方伟勋,周至诚笑,说你就是方伟勋,还别说,和安茗还真有几分相似。   大家朝村里走去,现在的这个小渔村,早就不同当年,当年的破败荡然无存,满眼所见,都是红砖碧瓦,小楼依山而建,赏心悦目,有些规模。周至诚一路看来,点头,说:“小方,听说你带领乡亲们致富,乡亲们自发选你当村长了,现在看来乡亲们选你还真没选错,看看这渔村的发展形势,就可知小伙子能力不错。”   方伟勋不好意思,说周书记,我做的这些在您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何足挂齿。   周至诚笑,说:“小方,此言差矣,分工不同,其目的不还是为乡亲们服务,你能一门心思带领乡亲们发家致富,能想方设法改变渔村面貌,就值得称赞。”   方伟勋忙说:“乡亲们的日子过得比以前好,张书记和蒋总对我们的帮助很大。”   渔村的一些情况,杨志远当年和周至诚说过,周至诚自然知道这个渔村之所以有眼前的巨变,蒋海燕的帮扶和张顺涵政策上的倾斜功不可没。周至诚看着张顺涵朗朗一笑,说:“顺涵同志,看来这个小方挺诚实的,不居功,有一说一,实事求是。”   张顺涵心想杨志远这个大舅子还行,知道适时在省委书记进言,他笑,说:“周书记,市里对所有的贫困村在政策上都有倾斜,都有帮扶,为什么别的村庄一成不变,小渔村却悄无声息地发展了起来,我看关键还是伟勋他们这帮年轻人不等不靠,奋发图强,渔村才能发生如此的巨变。”   周至诚点头,说:“这话实在,一村一县一市一省乃至一国的发展,关键还是在于人,发现人才,用好人才,这才是国之根本。”   张顺涵一听,周至诚书记这话很有意味,值得回味。   这话是在秀梅妈妈家的前坪说的,当年破败的砖土房已经推到重建,三层小楼宽敞明亮,楼前是一院落,院落里植满了菊花和许多不知名的花,姹紫嫣红,让人看着心情舒畅,院子里还搭有葡萄架,此时正是葡萄成熟的季节,紫红的葡萄挂满了枝头,让人垂涎欲滴。王琳一进来,就和安茗兴致勃勃地在葡萄架下摘起了葡萄。周至诚则和张顺涵、杨志远、方伟勋他们于一旁喝茶聊天。   王琳把葡萄洗净,用盘子端了出来,王秀梅连连说,大姐,你是客,让你忙乎怎么好意思。   王琳笑,说:“安茗妈,见外了不是,到了你这,还不是到了自家一样,没那么多规矩。”   王琳把葡萄递给周至诚,说:“老周,尝尝,这可是我亲自摘的,不知味道怎么样?”   周至诚还未品尝,已是点头,说:“好,不错。”   王琳笑,说:“老周,虚情假意了不是,没吃你怎么就知道葡萄味道不错。”   周至诚猛拍,笑,说:“夫人亲自动手,岂会有错。”   安茗在一旁笑,说:“书记伯伯,还真没看出来,原来你的拍功如此了得。”   周至诚笑,问:“我拍了吗?”   大家异口同声:“拍了!”   周至诚哈哈一笑,说:“既然你们都说拍了,那就拍了,拍夫人的马屁不丢人。”   大家轰然,书记如此,真是难得一遇,一时笑语喧天,有了节日的喜气。 第9章 国庆长假(5)   大家说说笑笑,一杯茶喝毕,周至诚兴致勃勃,说:“走,上海边看看去。”   沿着弯弯的小道下到海边,绕过那片海滩,只见海边新建的码头旁,大大小小好几条鱼船停泊在码头。周至诚问方伟勋这些渔船为何没有出海。方伟勋解释乡亲们也在休假,等过了国庆就起锚出海。周至诚笑着点头,说不错,不愧是新时代的渔民,做事就该劳逸结合。杨志远在一旁笑言,书记就会表扬别人,是不是该批评批评自己,一工作起来就没完没了,什么时候劳逸结合过。   “志远,总算露出狐狸尾巴来了吧,是不是对以前跟着我没日没夜心存抱怨,现在借机发泄。”周至诚哈哈一笑,说:“今天信步于此,不就是劳逸结合的表现。”   杨志远嗤之以鼻,说:“要是王琳阿姨不到沿海来度假,您会到渔村来,说出来都没人相信。”   周至诚摇头说:“没有假设,只有事实,事实上我们现在就漫步于海边,看潮起潮落,云展云舒,所以你杨志远的假设不成立。”   说话间到了码头。秀梅妈妈所在的渔村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资源,渔民的长处还是出海捕鱼,小舢板只适宜于海边作业,捞点小鱼小虾,聊以养家糊口而已,不可能帮助渔村走出困顿。张顺涵和蒋海燕反复商议后,决定取长补短,因地制宜,制定了一套完整的帮扶计划。于是由蒋海燕资助一部分,乡亲们自筹一部分,集资购买了几条50吨的渔船,此类渔船总长度大约25米左右,400马力,适于近海作业。而且还由蒋海燕的财团出资,渔村的乡亲们出力,援建了这个小码头,修通了直达村口的公路。经过这几年上下的努力,渔村的渔业捕捞船队日益壮大,除了数十条近海捕捞的渔船,村集体还购置了二艘大型的远洋渔船,渔村家家有事做,人人有钱分,终于得以发展,脱贫致富。   周至诚点头,说顺涵同志这个因地制宜的方案不错,成绩摆在这,不容置否。   今天安排周至诚书记他们乘坐出海垂钓的就是一条崭新的近海渔船,银白色的船体,在蓝色的海面上闪亮光芒。   “不错。”周至诚站在船下细细打量,然后看着张顺涵,说:“顺涵同志,在这样的一条渔船上垂钓,是不是太奢侈了。”   张顺涵笑,说:“今天风和日丽,适于出海,书记难得有兴致,既来之则安之。为书记您的安全考虑,渔船也不敢走远,咱们就走出个二三海里,用不了多少油,花费不大。”   杨志远知道周至诚还是担心奢侈浪费,他笑:“书记,您就听顺涵同志的,自家渔船,看起来是个庞然大物,实则也就是一个道具,既然花费不大,能买来好心情,书记何乐而不为。”   最终还是方伟勋的话打动了周至诚,方伟勋说:“周书记,这是条新船,新船讲究的就是大富大贵,大吉大利,您这么大个领导,本省贵人,开启渔船首航,自然大吉大利,财源滚滚,今后这条船出海,哪还不趟趟顺风顺水,鱼虾满仓。”   周至诚一看身边之人,都是跃跃欲试,兴致勃勃,自己难得陪夫人出来一趟,真要是死板到底,还真是败了大家的兴致,周至诚一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这个方伟勋,尽给我灌迷魂汤,行了,这碗迷魂汤我周至诚今天喝了。”   张顺涵一看周至诚同意上船,顿时松了口气。渔船乘风破浪,起锚出海,方伟勋掌舵,渔村的十几位年轻小伙子担当水手,小伙子们一个个皮肤黝黑,一看就知道是常年在海上劳作之人,水性自然个个都是浪里白条,此为张顺涵特意部署,由方伟勋于渔村优中选优,负责今天船上诸人的水上安全。   为免颠簸,船行缓慢,渔船以每小时几节的速度航行。周至诚和王琳饶有兴趣地站在方伟勋旁边,看方伟勋掌舵,周至诚兴之所至,还在方伟勋的指挥下,亲自掌舵,小试了一把牛刀。   安茗在操控室看了一会,就闲不住了,到底是年轻人,好奇好动,安茗一拉杨志远,与杨志远手牵手来到船头的甲板上,俩人依偎着迎风而立,看海浪在船头翻滚,任海风扬发,水珠拂面,说不出的情致。   王琳透过操控室的玻璃看着甲板上情浓意惬神采飞扬的两个人,不由地感叹,说:“年轻,真好!”   二十分钟后,方伟勋停船,下锚。此处景致不错,天蓝海碧,鱼儿成群,丝毫不受潮汐影响,为一天然避风港,远处海岸线清晰可见,目光所及,自是风景这边独好,确是休闲垂钓之佳地,大家举目四望,一时都是心清气爽。   作为渔村宾客,除了张顺涵,大家都是第一次于海上垂钓。锚一经落定,大家拿起渔具,各找位置,准备开钓。自有方伟勋他们俩人一组,为大家指点,充当临时教练,指导大家操作。   渔船上,船钓所需的手竿和海竿等渔具一应俱全,船沿上还装有鱼竿架和手摇轮,此为钓到大鱼时,可以依靠鱼竿架、手摇轮遛鱼,此设施本是为渔民们在船上枯燥之时,自娱自乐之用,现在派上了用场。   安茗一上去就拿起一根海竿,杨志远微微一笑,挑了根手竿给她,安茗当即就不乐意了,噘起嘴,说:“志远,你干嘛,凭什么你拿海竿,却给我一根小手竿,很没道理。”   杨志远看着安茗娇态可爱的模样,只是笑,不说话。秀梅妈妈在一旁笑,说:“闺女,志远这是在爱护你,海里的鱼可不比山塘,海竿下竿,说不定会钓到几十斤的大鱼,你一个丫头,又从未钓过鱼,如何拉得上,搞不好,还会伤着自己,听志远的,用手竿。”   安茗看了杨志远一眼,吐了吐舌头,说:“你说清楚就是,干嘛搞得这般神神秘秘的,真是。”于是乖乖地拿了根手竿,朝王琳跑去。   海鱼多数是成群结伴游动,种类繁多,用小虾、小鱼、沙蚕、海蚯蚓当鱼饵都成,船钓宜选暗礁众多或者有沉船的地点,那里是鱼类觅食、栖息之处。方伟勋他们常年在海上找生活,对周边海域自是了如指掌,有鱼无鱼,心中有数。此次锚船之处,就是这么一处地点,船下暗礁诸多,鱼类丰富,为一天然渔场。   周至诚笑,说:“大家多加努力,谁钓上第一条鱼,有奖。”   杨志远笑,说:“不知书记的奖品为何物?”   周至诚笑,说:“棒棒糖一支。”   张顺涵笑,说:“书记,此奖品可有用意?”   周至诚笑,说:“‘棒棒’意为很棒,很好,自是表扬之意。”   张顺涵呵呵一笑,说:“就为得书记表扬,志远,这棒棒糖铁定是我的了,你可别和我争。”   杨志远也是哈哈一笑,说:“只怕未必,这就得看你我之运气。”   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杨志远和张顺涵说说笑笑,那边安茗已是欢呼雀跃,说:“两位领导,别争了,这棒棒糖是我的了。”   说话之间,安茗在方伟勋的帮助之下,迅速提竿摇轮,手起鱼跳,一条500克重的鱼于甲板上活蹦乱跳。是黄姑子,白里透黄,十分好看。安茗笑,这鱼可真好看。   周至诚在一旁哈哈大笑,指着张顺涵和杨志远直摇头,说:“怎么搞的,都是钓鱼之人,还比不了安茗一个生手。”   张顺涵自嘲,说:“书记,看来这鱼啊,喜欢美女,对我和志远不感兴趣。”   周至诚一笑,说:“理由虽然牵强,但还算成立,志远,你呢,你又作何种解释?”   杨志远笑,说:“在海里钓鱼,这一斤重的鱼也算鱼,只能算虾,我对这种小虾没兴趣,我要钓就钓条大的。”   安茗说:“杨志远同志,你就使劲吹吧,反正吹牛不上税,那你赶紧的,钓条大鱼上来,我们中午还等着美餐一顿呢。”   此时已是正午,秀梅妈妈她们早就把饭菜端上了甲板上的餐桌,鸡鸭海鲜,时令菜蔬,很是丰富,此时就等鱼儿出水,现钓现做,吃个心情,尝个鲜。安茗这条黄姑子自然不够,还需多钓上三五条才成。   安茗首战告捷,周至诚、张顺涵、王琳、蔡政宇陆陆续续都有收获,黄姑、白姑、石斑鱼等各色海鱼,林林总总,色彩斑斓,十分好看,够中午美餐一顿的了。杨志远也有收获,其牛皮吹得最大,收获却是最小,大家钓上的鱼虽小,但总归是鱼类,杨志远倒好,钓上的却是海星。把安茗乐得花枝招展,说:“书记伯伯,您瞧瞧,这就是吹牛不上税的结果。”   周至诚哈哈一笑,说:“志远,我看你得总结经验教训,不然还真说不过去。”   中午于船甲板上就餐,天上白云朵朵,水下鱼翔海底,海水清澈见底,又有悠悠海风拂面,周至诚点头,说于此种胜景之中就餐,还真是平生首次,感觉还真是不同寻常,不虚此行。   王秀梅说:“周书记,王琳大姐,今后有空就常来。以前来了客人都不好意思挽留,没什么好款待的,现在渔村的日子好过了,我是巴不得你们在这多住些天。”   周至诚笑,说:“安茗妈,今日能于海上垂钓,已是不易,别说是几天,只怕是一天一晚,即便是我周至诚有心,只怕也是无力,身不由己,我可不敢奢求太多,小憩足矣。”   周至诚说话之间心有所动,就此给方伟勋献上一策,周至诚说:“小方,所谓吃人家的嘴软,今天承你小方村长热情款待,现有一策,权当饭资。现如今国庆长假,各景点都是人满为患,小渔村位置偏僻,可供开发的旅游资源不多,今日于海上船钓,感觉不错,不同寻常,另有情趣。渔村渔船颇多,我看你可以与省旅游开发公司接洽,联合开发海上船钓此类特色旅游项目,应该可以多条发展之路。”   张顺涵和杨志远一听,周至诚书记献上的此策还真是适合渔村的现况,一旦实施,很有‘钱’景。能得周至诚书记支招,方伟勋自是喜出望外,连连点头。周至诚有心成全此事,他对蔡政宇说:“政宇,你给省旅游开发公司打个电话,把渔村的情况先跟他们说说,让他们帮助做个方案。搞好了,再让小方村长上省城和他们细谈合作事宜。”   杨志远知道,有了周至诚书记的鼎力相帮,小渔村的特色旅游迟早会收效显著。杨志远笑,说:“伟勋,你还不敬书记一杯。”   今天船上按周至诚的吩咐,没有备酒,方伟勋以茶代酒,敬了周至诚一杯,周至诚笑呵呵地和方伟勋一碰,把茶喝了。   下午于船上继续垂钓。方伟勋他们一同使力,自然斩获颇丰,黄姑、白姑、石斑鱼钓上了几大篓,连王琳和安茗这种从未摸过钓竿的人都钓上好几条鱼,安茗一钓上鱼就欢呼雀跃,整个甲板都流淌着她的笑声。杨志远下午总算扳回了些颜面,除了钓上几条大的石斑鱼,还钓上了几条四五斤重的大鲈鱼和一条几十斤重的大海鱼,总算没再引来安茗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的嘲讽表情。   周至诚看了看天色,收了钓竿,说:“顺涵同志、志远,今天收获颇丰,战况不错,差不多了,该回了。”   王秀梅留客,说:“周书记,要不今晚就住在渔村如何。”   周至诚夜宿渔村,肯定惊扰不少,周至诚自是不愿扰民,呵呵一笑,说:“安茗妈,不成啊,家里一摊子事等着呢。”   安茗挽着王秀梅,说:“妈,您以为书记伯伯想住就住,住哪都成,没这么简单。”   王秀梅一听,也就没再挽留。方伟勋起锚,渔船直接回了码头。几台车早就于码头候命。今天垂钓所得,周至诚破例一回,允许所有在场司机、警卫以及其他工作人员人手一份,带回家去,犒劳家人,欢度国庆。周至诚此举让所有人员大感意外,周至诚笑言,篓中之鱼都为劳动所得,不算受贿,国庆佳节,还劳大家忙前跑后,拿条鱼回去犒劳一下家人,给家人一个小欣喜,此为人之常情,很是必要。警卫战士说,周书记我们就算了,拿回去给谁?周至诚笑,说那就拿回去给战友们改善伙食。这可是正宗的绿色无污染海产品,本书记难得首肯,只此一回,下次可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大家哈哈一笑,不再客气,乐得接受。   杨志远这次可不讲什么客气,让方伟勋准备了两个泡沫箱,放了冰块,大鱼不要,剩余的黄姑、白姑、石斑鱼都统统收归司马懿,打包,留待明天托运。周至诚在一旁笑看,说:“志远,你这是干嘛,虽然方伟勋是你大舅子,这样又吃又拿的,成何体统,有损声誉。”   杨志远笑,说:“我上沿海跑这一趟之前,和县长有承诺,犒劳其一顿海味,我可不想言而无信,他要知道这其中有书记您亲自钓的鱼,那还不美死他。”   周至诚笑,说:“你这么一说,我还真不知道是该同意还是反对,随你了,你爱咋地就咋地,我不管了。”   杨志远跟周至诚已久,知道周至诚的心意,随即交代:“至于今天这趟海上船钓的所有直接费用,没有村集体买单的道理,伟勋,你是我大舅子,宰你没商量,我看就由你私人承担,到时我要看交费收据。”   周至诚呵呵一笑,对此表示认可。也是因为方伟勋是安茗的哥哥,而周至诚视杨志远和安茗有如自己的儿女,要不然,即便是方伟勋买单,周至诚对此也是绝不允许。   诸事安排妥当,大家依依惜别。王秀梅看安茗匆匆忙忙前来,这会急急忙忙又走,心里多有不舍,眼睛红红的。王秀梅说:“闺女,下次回来,多住两天,记得把舒凡带来,给我这个做外婆的看看。”   安茗也是眼睛红润,说:“妈,我们每次来都是匆匆忙忙的,要不,还是您上我们那边去住些日子,您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多好。”   王秀梅点头,说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那边,张顺涵有意抓住机会和周至诚更进一步,交代司机等下在高速入口自行回市,不必跟着,他搭乘周书记的便车就此回省城。周至诚笑了笑,说顺涵同志,市里没事了?如果是因为我的缘故而送我回省城,我看大可不必,很没必要。张顺涵赶忙说了实话,说自己这两天轮假,除了想与书记同行,还因为志远难得来一次,一并陪陪他。   周至诚一听张顺涵这话实诚,微微一笑,也就由了他。汽车启动,大家挥别。大家都有些疲倦,车上高速,周至诚发话,说大家不必顾忌形象,在车上小憩半刻,养足精神,晚上另有项目。   安茗一听,饶有兴趣,说:“书记伯伯,我不信,您这么古板之人,能想出什么好的活动项目来?”   周至诚笑呵呵,说:“在你安茗的心里,我周至诚就这般不懂情趣。既然这次是你王琳阿姨到沿海来度假,我也就彻底放松一回,豁出去了,我们今天饭后就去KTV唱歌、跳舞,安茗我可告诉你,你王琳阿姨的歌唱得非常不错,当年大学开联谊会,她在台上一曲《映山红》,有如天籁,我当即就被她这首歌给俘虏了,丢盔弃甲,成了其一生的俘虏。”   王琳笑,说:“安茗,你别听你周伯伯的,没他说的那么玄乎。”   安茗笑,说:“我不管这些,反正晚上我就要听王琳阿姨唱这首《映山红》。”   王琳笑,说:“唱歌没问题,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得如实回答才成:你和志远,谁追谁?”   周至诚笑,说:“安茗,这个问题属隐私,可以不加理会。”   安茗笑,大大方方地说:“是我追的他,杨志远同志的智商还行,可是情商却是实在不敢恭维,这一点,杨志远同志实在有必要跟书记伯伯好好学学。”   杨志远笑,说:“还学?孩子都三岁多了,学无致用,学来何用?”   安茗直摇头,说:“说你情商有问题,你还不服,孩子三岁多了,就不用献殷勤了?”   王琳点头,说:“安茗此话有理。”   杨志远笑:“献谁?”   安茗笑眯眯,说:“杨志远,你这话有问题,除了给我安茗献殷勤,你还想献给谁?”   周至诚笑,言语却是严厉,说:“给别的女人献殷勤,我相信志远不会,也谅他不敢,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他。”   安茗一看周至诚严词以厉,朝杨志远吐了吐舌头,忙说:“书记伯伯,我相信志远,你肯定逮不到这样的机会。”   王琳笑:“怎么,这就开始心疼了,护着他?可别把他宠坏了。”   安茗笑,说:“王琳阿姨,放心,就他这情商,坏不到哪去。”   周至诚呵呵一笑,分别看了蔡政宇和张顺涵一眼,说:“顺涵同志、政宇,通知夫人们到省委宾馆聚餐,晚上举行家属联欢晚会,别让夫人们都以为我们是老古董,除了工作就不会生活了。也让她们见识我们党的高级干部能歌善舞的一面。”   张顺涵和蔡政宇一听,都是欣喜若狂,都明白周至诚书记这话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这个国庆长假顿时显得熠熠生辉,弥足珍贵。 第10章 旅游专线(1)   5号下午3点,杨志远和安茗走下特快,踏上普天车站的站台。俩人没有就此离开,因为安茗得随车继续前行,直接前往省城榆江。   张穆雨和魏迟修早就于站台等候,看到安茗,都笑着向安茗问好。杨志远问:“穆雨,家里没什么事吧?”   张穆雨摇头,说:“杨书记,放心,平安没事。”   杨志远笑,说:“看来,我还真不能少孟县一顿海味。好,穆雨、迟修,你们先去行包房把两箱海味提出来,在那等着。我和你大姐话个别,等会我自会前来找你们。”   张穆雨接过杨志远手中的包裹单和身份证,机灵地一拉魏迟修的衣角,和魏迟修赶紧离开,以便给杨志远多留话别的时间。   安茗心有不舍,说:“志远,一到这个时候,我就感觉时间过得飞快,怎么一晃就是三四天了。”   杨志远笑,说:“时间不就是这样,转瞬即逝,你当年在北京火车站追着火车喊的情景历历在目,仿如昨日,可一深想,却已是八年前的事情了。来,安茗,你不是说我杨志远情商不佳,有待提高么,咱们抱一抱,吻个别,等到我们八十岁了,老掉牙了,我们可以慢慢地回味今天吻别的场景。”   安茗笑,娇嗔道:“你就不怕被别人看见,在沿海你可以肆无忌惮,在普天可不一样,这车上车下,难道就没人认识你。”   杨志远一把抱住安茗,说:“不管了,为了将来有个美好的回忆,该肆无忌惮的时候,就肆无忌惮好了。”   安茗在杨志远的怀里直乐,杨志远一低头,深吻,张扬忘我,毫无顾忌,深情款款,引人注目。直吻得安茗脸上飞起红霞,开车的铃声初响,杨志远这才作罢,依依不舍地把安茗送上北上列车。   安茗站在车门边,朝杨志远摆手,说:“志远,我一定会记住今天,记住张溪岭月圆之夜,记住我们生命里每一个值得铭记的时刻。一辈子,常回味,不相忘。”   杨志远目送着列车渐行渐远,这才转身,出站,朝行包房走去。   长假期间,社港平安无恙,除了医院骨科住进了几名骑自行车摔伤的病人,社港今年国庆期间,既没有火灾,也没有涉及人员伤亡的重大交通事故发生,简直就是奇迹。   杨志远在常委会上总结奇迹产生的原因:归根究底,只要我们始终心有百姓,紧绷百姓生命安全第一这根弦,以保百姓安康为己任,那么今后就无所谓奇迹不奇迹,交通事故率常年为零将因此成为常态。   杨志远对列席常委会的公安局局长和曹德峰说:“秋冬时节已经来临。秋冬,张溪岭多雾,你们两部门配合,务必制定出完整的预防雾天交通事故多发的措施出来,务必周全详尽,越婆婆妈妈越好。”   长假过后,杨志远手头上有诸多事务要处理,首当其冲的就是旅游这一块。   《社港旅游第一个五年发展规划书》已经成稿,下面需要进行的就是实地考察调研,对此‘白皮书’加以完善,提交人大讨论。本来此等事情无需杨志远亲自调研,但因为杨志远对社港的旅游开发颇为看重,而临社窄轨旅游专线的开发在社港旅游开发这盘棋中相当重要,故杨志远决定带领相关人员,从张溪岭出发,乘坐小火车前往临江,与临江县委书记刘建喜见面,共商发展之大计。   杨志远直接给刘建喜打了个电话。刘建喜一听是杨志远,赶忙接了。杨志远笑,说:“刘书记,在不在临江?”   杨志远自从和刘建喜张溪岭首次通话之后,俩人后来于普天市委召开的会议上又有过二次接触,打过两次交道。刘建喜四十有五,性格平和,酒量一般,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因为有了那通电话的缘故,杨志远和刘建喜会议期间交往相对比他人要多,刘建喜还曾特意问过杨志远,临社窄轨留下来到底有何妙用。杨志远也不隐瞒,把自己想通过临社窄轨旅游专线,整合临江和社港两地旅游资源的初步想法据实坦言。刘建喜一听大喜,说临社窄轨拆之可惜,留着又是无味,有如鸡肋,杨书记此着甚妙,四两拨千斤,不但就此把临社窄轨的铁路资产盘活,还以此带动两地旅游经济的发展,前景美好,让我一听就有些急不可耐,杨书记,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走这盘棋。杨志远当时说,自己刚到社港诸事未妥,只怕还需等些时间,等自己腾出手来,到时再与刘书记进行详谈。刘建喜对此表示理解,说临江方面正好就此时间作些前期准备,我随时恭候杨书记的光临,等待杨书记的召唤,彼此都属难兄难弟,没那么多讲究,到时咱们一锤子落定。杨志远说有刘书记这话,肯定起不了波折。   现在刘建喜在电话里笑,说:“杨书记,我不守着临江,我还能去哪。现在看来杨书记腾出手来了,有时间了,说吧,是你来看兄弟我呢,还是兄弟到社港会你。”   杨志远笑,说:“还是我到临江拜会老兄吧,我坐小火车来,你我临江会合。”   刘建喜大喜,说:“好,行,什么时候?”   杨志远说:“既是坐小火车前来,这一路肯定得停停靠靠,作些指示,发表意见,原本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只怕会耽搁不少的时间,这样吧,我们明天下午五点左右于临江会面,刘书记觉得如何?”   刘建喜说:“好。但是杨书记的重要讲话肯定值得一听,兄弟我也很想聆听聆听,这样吧,我三点到临江县界等候,到时上火车一同聆听杨书记的重要讲话。”   杨志远笑,说:“刘书记想听,自然热烈欢迎,虽是小火车,但一节车厢坐个三五十人肯定没问题,只要刘书记别一听兄弟的讲话,就哈欠连天、索然无味就成。”   刘建喜笑,说:“杨书记放心,保证不会,我一定养足精神,仔细聆听,认真领悟,争取写出一篇社港临江两兄弟县和谐共进,携手开创两县生态旅游的大文章来。”   杨志远呵呵一笑,说:“好。有什么情况,让霍主任和汪主任及时沟通联系。”   和刘建喜约定时间,杨志远交代霍亚军,安排明天小火车从社港发车的相关事宜,同时让霍亚军通知孟路军、主管农业的副县长、农业局长、林业局长、信息公司的总经理庄胜笠以及旅游公司总经理沈信愈及其一干部下,明日早上八点于社港县小火车站前集合,一同领略社港的秀美山川,迷人秋色。杨志远特意交代霍亚军,旅游公司的新进人员谁都可以有事请假,但那个张茜子同志务必随沈信愈前来,不得缺席。霍亚军一一记下,领命而去。   第二天一早,八点准,人员都已齐整,孟路军笑,说:“杨书记,人员都已到齐,大家整装待发,怎么样,队伍开拔?”   杨志远笑:“行,进站,上车。”   说是火车站,但社港的火车站与其他地方不同,很小,六十年代建筑,红砖小瓦,两层小楼,木门。原来车站显得破败,但车站的所有产权人员划归旅游开发公司以后,旅游开发公司按杨志远的要求作了增加了一些投入,上漆刷白,整个车站,虽然简单,却是焕然一新,墙体红漆白条,经络清晰可见,车站整洁干净。   社港火车站两边站台很小很短,站台长不过500米,中间为双轨四道的窄轨铁路。杨志远率领一干部属来到站台,此时正有一台建设型小型蒸汽机车拖着一节草绿色的旅客车厢停在站台旁,冒着白气,整装待发。   小型蒸汽机车也是焕然一新,重新上了黑漆,乌黑锃亮。杨志远点头,说:“1988年12月21日,大同机车厂停止蒸汽机车的生产,就此标志着我国蒸汽机车制造史的结束。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蒸汽机车已被内燃机车、电力机车取代。现在在铁路上运行的蒸汽机车越来越少,在西方国家,蒸汽机车早已经退出了历史的舞台,从目前的趋势来看,我想用不了多久,蒸汽机车也将退出我国铁路运输的舞台。现在全世界的蒸汽机车都被逐步淘汰,国外已经有了专门的蒸汽机车爱好者组织,他们定时聚会,到世界各地旅游参观蒸汽机车。而窄轨铁路,在我国除了我们临社铁路,还有云南等少数省份曾经修建过,但现在都如我们临社铁路一样,几乎停摆,有些已经拆除。一旦我们的蒸汽机车重新在临社铁路上奔腾,那它极有可能是世界上唯一还在运营的窄轨蒸汽小火车,就这,就可以成为临社旅游专线的一大亮点,可以借此吸引世界各地数以万计的蒸汽机车爱好者到我们社港来旅游。张茜子同志,通过信息公司的信息平台,想法与世界各地的蒸汽机车爱好者组织取得联系,这事情就交给你办了。”   此时蒸汽机车冒着白烟,已经驶到张溪岭下,喘着白气,开始爬坡,按计划于张溪岭前方调转车头,再前往临江。   杨志远当初在看过以前的客运车厢后,曾为此特意提出了整改意见:蒸汽机车保持原样不变,但车厢必须结合目前的趋势,加以改变,既然定位是旅游专列,那车厢就必须以舒适美观为第一要素。以前的绿皮车厢,社港春秋两季倒还好说,夏冬两季怎么办?还像以前那样,敞开车窗,夏天小火车一停,车上的旅客就汗流浃背,形如洗桑拿;冬天小火车一开,冷风直往车厢里灌,旅客都得蜷缩成一团,抱团取暖。这样自然不行,得想办法,得在蒸汽机车车头后另行加挂一节装载了发电机组的车厢,铺设空调管道,改普通车厢为豪华软卧,得增加沐浴设施,所有这些就是要把小火车改造成一个准五星的豪华移动宾馆。   当然旅游公司目前要用钱的地方还很多,张溪岭要开发、枫树湾要投入、临社窄轨沿线的旧车站要改造,政府财政借支给旅游公司的二千万肯定不够用,必须精打细算,才可为少米之炊。旅游公司于是先行改造了几节车厢,一旦临社窄轨旅游专列开始启动,到时可以先行派上用途,其余车厢则准备视旅游专列的运营情况而定。既然是按准五星级标准改造,在车上增加一节酒吧车厢就显得很有必要。今天临时启用的这节车厢就是准备改装成酒吧的车厢,目前还未改造完毕,中间座椅的隔板已经拆除,还有许多的内部装修工作要做,霍亚军看来看去,看上了这节车厢,有桌椅,无障碍,正好方便大家交谈,因此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用了再说。   此时张茜子正在车厢的一角记着笔记,一听杨志远点名,赶忙合起笔记本,站了起来,说,保证完成任务。   杨志远笑了笑,摆摆手,说:“今天定个规矩,大家都坐着说话,没必要讲那么多繁文缛节,要不然,大家都累。”   大家都笑。大家随后于五子峰的一处开阔地下车,蒸汽机车则继续前行,待进入靠近古城地界的张溪岭车站调转车头后,再接杨志远他们一行前往临江。杨志远则趁此时间档,会同大家,在五子峰讨论张溪岭开发的问题。   五子峰为张溪岭第二峰,站在此处仰望可见主峰张溪岭。此时已是深秋,张溪岭的碧绿之中随处可见秋叶泛红,红绿镶嵌,分外妖娆。此时尚是早晨,张溪岭群山烟雾嫽妙,尚未完全散净,连空气中都有着薄薄的湿意,站在山中,自是凉意十足。   张茜子爱俏,厚丝袜,连衣长裙,外披一件浅紫色的短外套,亭亭玉立,美丽逼人。此身打扮如果是在张溪岭山下,或者是在小火车的车厢之中,倒也没什么,但此时俏立于张溪岭的山中,就显得有些不妥,难御寒意。一阵风起,张茜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杨志远此时正好与孟路军指指点点,指向张茜子这边,张茜子哆嗦的样子,杨志远尽收眼底。他笑了笑,脱下外套,交给张穆雨。张穆雨不知杨志远此举是何用意,杨志远偷偷地朝张茜子指了指,张穆雨顿时明白了杨志远的意思。张穆雨心说杨书记也是,把自己的外套给这个丫头,自己怎么办,他一时有些犹豫,杨志远厉声轻语:“快去。”   张穆雨不再迟疑,赶忙绕到张茜子身边,把杨志远的外套递给张茜子,有些气恼地说:“给!”   张茜子尽管感到寒意袭人,但她仍是聚精会神地记着笔记,张穆雨此举让其一惊,她一抬眼,见到张穆雨递过来的外套,有些奇怪,小声地问:“张秘,干嘛?”   张穆雨说:“穿上。”   张茜子笑着接过,披上,说:“谢谢!”   张穆雨负气,说:“谢我干嘛,要谢你去谢杨书记。”   张茜子这才注意到杨志远此时正衣着单薄地站在张溪岭的秋风中,意气风发地指点江山。杨志远体质好,站在山巅之上依旧神采奕奕,毫无凉意。张茜子披着杨志远的外套,余温未褪,杨志远温暖的气息淡淡,丝丝入鼻,张茜子看着眼前的杨志远,一时温暖无比。   杨志远对孟路军说:“孟县,张溪岭除了是天然动植物博物馆和天然氧吧,可以开发成森林公园外,我看还可以作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当年抗战之时,这里曾经发生过几次有名的阻击战和保卫战,国共通力合作,浴血奋战,阻击数万日军于张溪岭以东,我相信在张溪岭的山间沟壑,当年的战场、壕沟肯定还有存在,有必要在这方面加以开发。旅游和爱国主义教育相结合,肯定意义非常。”   孟路军点点头,然后望向沈信愈:“沈经理,这事由你会同林业局去办,多找当地的药农了解,肯定会有收获。”   沈信愈点头,说:“书记、县长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办。”   杨志远望向群山,说:“张溪岭的开发,最主要的还是配套设施齐全的问题。既然要把它开发成森林公园,那么服务设施必须齐全,宾馆、酒店因此就成了目前急需解决的问题。你们看看,汽车在张溪岭的山中盘旋两个半小时,竟然找不到一家像样的餐馆,更不用说住宿,要是开发旅游,这个问题不解决,发展根本无从谈起。游客到山中来干什么,难道就爬爬山?早上怎么看日出?怎么呼吸天然氧吧的空气?食宿问题必须先行解决。”   怎么解决?杨志远提了两条建议:一是招商引资,政府提供土地,合作也好,投资商独资也行,只要不破坏张溪岭的生态环境,什么都可以答应;二是鼓励当地的药农转行,做张溪岭的山地向导,政府免费对愿意转行的药农进行培训。鼓励张溪岭山中的居民开办农家旅馆,山民比较苦,家庭都不富裕,政府可以提供低息甚至是无息贷款,当然同样有条件,那就是必须规范化经营,经检验合格后颁发农家旅社旅游牌匾,严禁在社港出现黑店宰客的现象,以免败坏社港的形象,破坏社港旅游未来的发展。   张茜子在一旁速记,心里暗暗赞许,难怪吴子虚老师对杨师兄津津乐道,引以为傲,称其为自己最得意的弟子之一,就这一二三四,杨师兄成竹在胸,随口就来,没有扎实的理论知识,岂能做到这一点。 第10章 旅游专线(2)   此时云开雾散,张溪岭的秋色一览无遗,不远处,张溪河蜿蜒着没入张溪岭的崇山峻岭中不见了,张茜子心有所动,当即提出可以在张溪河的上空,找一悬崖峭壁,建一伸展平台,给喜欢刺激,爱好冒险的朋友,提供一个高空蹦极的平台。   此方案一经提出,杨志远当即点头认可,说:“张茜子同志建议增加的这个旅游项目不错,有前景,在国外,许多著名的大峡谷都有高空蹦极项目,很受欢迎。依次延伸,我认为我们还可以在张溪岭开展高空滑翔伞这项运动;在张溪岭的峰与峰之间我们还可以修建铁索桥;在峡谷、瀑布之处,我们可以修建悬空玻璃钢桥,走在千米高空桥上,脚下一览无遗,肯定心惊肉跳,这玩的是什么,玩得就是心跳。”   孟路军笑,说:“我可有恐高症,这项运动可不适合我。”   杨志远笑,说:“孟县,落伍了不是,现在的年轻人就喜欢野外探险、追求刺激,就喜欢高空蹦极、滑翔伞这类极具刺激的运动。张茜子同志提出的这个建议不错,我们社港的旅游发展就是要全面开花,不仅需要老外,需要中老年游客,同时也应该吸引年轻人来游玩,老外喜欢蒸汽机车,我们就给他蒸汽机车,中老年人喜欢安静,我们就给他们天然氧吧,年轻人喜欢刺激,我们就给他高空蹦极,让他野外探险。只要市场有需要,我们就提供,我就不信社港的旅游产业发展不起来。”   这时,小火车鸣着汽笛,冒着白烟,从靠近古城的东面山坡‘吭哧吭哧’而来,于五子峰停车,大家上车,小火车开始下山,窄轨依山傍势,蜿蜒而下,两旁树木或苍翠或枯败,各有景致,下到山下,小火车开始顺着张溪河而行,河水潺潺,不时有山上的流水飞溅而下,坐在小火车上,望着车窗外扑面而过的美景,心情倍感舒畅,让杨志远对社港的旅游前景充满了信心。   从张溪岭再回经社港而到枫树湾。此二十公里长的窄轨铁路,尽管依山而建,但看过张溪岭的景色之后,再看这些窄轨旁边的山景,就显得索然无味,过于平淡。杨志远当即提出,有必要像张溪岭那样在铁路沿线增加一些人为的景点,缓解旅客路途中的寂寞,得让游客时时刻刻感到惊喜才行,我们不但要把社港的旅游做起来,我们还要把社港的旅游做成精品,让社港旅游扬名天下。   大家于是各抒己见,沈信愈以前是农业局副局长,对社港的农业比较了解,他提出建议,说:“我们社港是农业大县,杨书记既然有提议,我觉得还是应该把旅游和农业结合起来,在农业旅游这一块有所突破。”   沈信愈停了停,望向杨志远,杨志远笑,说:“沈总,这个想法很好,说到点子上了。沈总说话用不着吞吞吐吐,我们今天就是要直抒己见,把社港的发展蓝图商定下来。《社港旅游第一个五年发展规划书》也就是一个大框架,说白了就是一个可行性分析报告,规划书中只对已有的旅游资源进行了摸底,但我们不能墨守成规,我们可以开发新的旅游资源,农业旅游就是这样的一种旅游资源,沈总既然心里有想法,为何在规划书中没有独立成章,只是蜻蜓点水,一笔带过,现在又这么犹犹豫豫,不合常理,说说缘由。有问题不怕,我们想办法加以解决就是。”   沈信愈得到杨志远的鼓励,就据实说了,沈信愈说:“之所以在规划书没有重点提出,是因为农业旅游这一块牵扯大太,得需要农、林、乡镇、村集体、农民等方方面面通力合作才行。”   杨志远笑:“今天书记、县长都来了,还有这么多部门领导,你以为我们就是坐着小火车打打前站?做回免费旅游?我们就是要解决问题,完善细节。赶紧地说,要不然,中午饿饭。”   大家善意地笑。沈信愈说:“杨书记想造人为景观,农业造景就最好不过,大家看车窗外,这一大片一大片的良田一大块一大块的山地,我们可以让其连成一片,开发农业旅游经济。我们社港虽然盛产油菜,但因为农田到户,农户都是各行其是,所以星星点点,不成规模,如果有关部门通力合作,让窄轨铁路沿线的农户在所有的农田山地上种植油菜,那么一到三月,社港漫山遍野的都是油菜花,从山顶铺散到田地。坐在小火车上望去,油菜花层层叠叠,一望无际,天地一色,全部都是金黄,中间围拢着几个小小的村落,黑瓦白墙的民居夹杂在一片金黄之间,这会是一种多么壮观多么令人惊喜的景观。再想想,到了那时小火车冒着白烟,在这一片金黄中前行,空朦山色,潺潺流水,黛瓦粉墙,加上曲曲弯弯宛如飘带般蜿蜒于乡间的青石古道,那社港就可以用国色天香来形容了。”   杨志远笑,说:“沈总不错,简直就是诗人,我们发展旅游就是要会写诗,在心里写,在大地上写,让游客一进社港,就走进诗情画意之中,流连忘返。沈总的意思我想大家应该都听明白了,凭旅游公司一家之力,肯定是无所作为,这就需要方方面面的配合,这沿线成千上万亩的田地,得规划统一,还得农民自愿,不能搞强制。怎么办?第一是搞好宣传,让大家认识到旅游对社港全县的重要性。第二就是得让农户得到实惠,让农户有利可图。这第二点最重要,只有让农户觉得有利可图,农业生态旅游才会得到持久的发展,怎么让农户有利可图?庄胜笠同志,你们信息公司得赶紧行动起来,让社港的油菜籽走出去,走向世界,卖个好价。如此一来农户的积极性自然就会高涨,到时候,你让农户在田里按字按图案播种,农户肯定都会乐意为之。三月一来,春暖花开,‘社港欢迎您’凸现在金黄的油菜花中将会是何等的气势。还有让那外星人的‘麦圈’图案妆点其中,肯定妙趣横生。”   孟路军笑,说:“杨书记,我看我们明年开春就在这一块先行进行试点。”   杨志远笑,说:“好,是该试试,发现问题寻找缺点,为今后的长远规划做准备。到时我们可以在田间地头举行‘镜头下的社港’此类摄影大赛,免费邀请全国各地各类媒体的记者朋友、摄影爱好者齐聚社港,宣传社港。”   孟路军笑:“那这事就得杨书记你亲自出马了。”   杨志远笑:“孟县,这是为何?”   孟路军说:“杨书记的夫人是干嘛的,不就是省电视台的记者么,名校新闻与传播学院毕业,在北京呆过,人脉都熟,同学朋友都在媒体这一行有影响,这事你得出力。”   杨志远笑,说:“我和夫人为社港发展出力是理所当然的,我看这事到时就由宣传部牵头了,让宣传部的工作人员先造个预算出来。”   小火车吭哧吭哧前行。   杨志远说:“农村的经济作物,只要成排成片成规模,都会极具气势、在视觉上有着无与伦比的渲染力和冲击力。油菜花是如此,春天里满山满树粉红的桃花、洁白的梨花呢,是不是也是如此,是不是同样值得我们进行规划,部署。还有我们是不是可以根据植物的特性和花期的不同,指导农民种植其他一年生的草本经济植物,比如说向日葵,耐旱耐寒,各地均可栽培。夏、冬两季都可种植,它的花朵明亮大方,适合观赏,一到花期不也同样黄灿灿的一片,不同样可以给我们社港的夏冬两季增添新的景致,除了观赏性,它更具经济价值,不但可烘炒出受人喜爱的葵瓜子,更可榨出低胆固醇的高级食用葵花油。还有薰衣草、天堂鸟、紫丁香、鸢尾花、栀子、紫阳花、菊、紫薇、木槿、飞燕草等等,举不胜举。这些草本植物,既有观赏价值,又有药用经济价值,只要我们加以引导,我们社港一年四季都会花如海,五彩缤纷,使得每一个逃离纷繁城市的人都能找到心灵栖息的港湾。”   今天旅游开发公司有好几位女孩随行,一听杨志远的描绘,顿时心驰神往,一个个忍不住连连惊叹:“要真如杨书记所言,那我们社港还不美呆了,酷毙了。”   杨志远笑,说:“那我问你们,如果真有这么一个地方,一年四季,鲜花盛开,花如海,你们会不会去拍结婚照去度蜜月。”   女孩们异口同声,说:“肯定会。”   杨志远笑,说:“孟县,你看看,车窗外秋意正浓,一派萧瑟。我们还没有付诸实践,刚描绘胜景,女同胞们就心旌摇曳了。”   孟路军笑,说:“虽然我老了,不懂浪漫,但是该尝试的还是应该尝试。”   杨志远笑,说:“孟县,你怎么不是说自己有恐高症,就是说自己老了,你多大?也不过是四十有二而已,这可不成,孟县,你可还没到倚老卖老的时候。”   张茜子笑,说:“就是,孟县长,你哪里老了,我们还真没看出来。”   这话从张茜子这样的女孩嘴里说出来,让大家感觉别有意味,大家轰然一笑,张茜子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杨志远也是一笑,今天虽然开的是现场调研研讨会,但大家坐在小火车上,坐得比较随意,自然没了平时的严肃,活泼一些自然没关系,但过了就不好了,杨志远及时打住,转入话题,说:“如果要让刚才我描述的胜景成为现实,庄胜笠同志肩负的责任可不小,还如刚才所言,我们得让农户受益,让农户觉得有利可图,他们才会听从安排,步调一致。向日葵是好,但丰收的葵花籽得有人收购不是,薰衣草、天堂鸟等等也是,一旦成熟了,得有药厂、香水制造商打包收购才成,就为了欣赏为了好看,换我,我也不乐意种植。庄胜笠同志,你得想办法,做准备,看能不能通过互联网找到有此类需求的厂商,香水制造商可能难找一点,但我想找一二家需要葵花籽的厂商还是不难吧,我们社港女孩们手里捧着的葵花籽都是哪里来了,有必要用心找一找。我看就从种植油菜花和向日葵这类容易操作的农作物先行入手。争取明年春、夏,我们社港到处都是油菜花的金黄和向日葵的笑脸。”   庄胜笠说:“我明天就让公司的同志们广撒网,向全国所有的葵花子生产商和植物油生产商发邮件,说不定可以网上一二条大鱼。”   小火车呜呜长鸣,大家伸出头一看,枫树湾到了。秋意浓浓,枫树湾已是火红一片。枫树湾没有车站,小火车就近停于山边。杨志远带领大家下车,按计划,今天将于枫树湾村午餐,然后再往临江。   杨志远从枫树湾村回来后不久,枫树湾村进行了改选,徐菊当选为村长,名正言顺地为枫树湾村的乡亲们出谋划策。此时徐菊正随同枫树湾所在的大龙乡乡党委书记黄青海站在车下迎接杨志远他们一行。黄青海上次在枫树湾村村民抬尸上访中表现不错,颇有主见,杨志远说服了县委的其他常委,常委会同意重用黄青海,黄青海代理乡长还未去‘代’,就被县委组织部直接任命为大龙乡党委书记,让人意想不到。   霍亚军把黄青海拉到一边,问黄青海这十几二十号人的午餐准备的怎么样了。黄青海笑,说:“霍主任放心,按领导你的吩咐,一应物品自行采购进村,小菜都是按市价向乡亲们购买,严格实行三大纪律,绝不花枫树湾村一分钱。”   霍亚军笑了笑,拍了拍黄青海的肩膀,说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杨书记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你要是阳奉阴违,到时你肯定吃不了兜着走。黄青海笑,说我肯定不会做这种没有觉悟的事。霍亚军笑,知道就好。   小火车靠山而停,杨志远一下车,顿时被眼前的胜景震撼了,但见枫树湾的山头,满山都是红红火火的枫叶,漫山遍野,无边无际,而枫树湾村就像一条小船,飘荡在这满山的红枫之中。此时正是午饭之时,家家户户都是炊烟渺渺,飘在枫树湾的上空,村庄周围的红叶在炊烟中若隐若现,构成了一种如梦如幻般的仙境,枫树湾水电站的那些工程车,就像一叶浆,在划破枫树湾的宁静之后,一眨眼就没入到这满山的红枫之中。河水潺潺,叮咚作响,河边那几棵巨大的红枫树,就像一把把遮阳伞,在秋日的阳光下花枝招展,迎接宾客的到来。   杨志远心旷神怡,这种感觉一时无以言表。张茜子一看杨志远站在火车头旁如痴如醉,赶忙拿出长镜头,咔嚓咔嚓地给杨志远照起相来。   走到村口,回头再看小火车,小火车已经被山上的枫树裹进了一片红海之中,美不胜收。   杨志远由衷赞叹,说:“和仲夏相比,深秋的枫树湾真是美得让我心悸。”   张茜子笑,说:“杨书记,刚才我可是用你做主角,拍了不少的照片。庄总,到时有劳你放到互联网上去广告天下,肯定可以赚足眼球。我倒要看看,全国还能上哪去找这红枫似火的美景,上哪去找这么帅的县委书记。”   庄胜笠笑,说:“我很乐意听从张茜子同志的吩咐。”   杨志远笑,说:“张茜子同志,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我看可以考虑由你张茜子同志来担任枫树湾的形象大使。”   孟路军也点头,说:“还别说,杨书记的想法和眼光就是不错。”   杨志远看着张茜子笑,说:“张茜子同志,现在已是正午,风和日丽,阳光不错,你还穿着我的外套干嘛,赶紧的,把外套还给我。”   张茜子早晨一坐进小火车,就不感寒冷了,但是她一直都舍不得把杨志远的外套脱下来,就一直穿着,现在一看杨志远主动提及,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把杨志远的外套脱了下来,还给杨志远,边说:“杨书记怎么如此小气,不就一件外套吗,还这么小心眼,生怕我带回家似的。”   杨志远笑呵呵的,说:“披着这么一件外套,有何好看,如何做形象大使,你看看你现在,多靓丽。”   杨志远一指张茜子,吩咐旅游公司的其他几位,说:“你们帮张茜子同志在枫树湾取几个有特色的景,把照片给我拍出美感来,然后放到互联网上去,宣传宣传。张茜子同志,我看你这个形象大使当定了,徐村长,没经乡亲们同意就自作主张了,乡亲们不会反对吧。”   徐菊笑:“张茜子同志,我们可付不起代言费哦,到时出名了,可不能和我们枫树湾打肖像权官司。”   杨志远笑,说:“这你放心,张茜子同志即便想打官司,本省境内肯定不会有人受理。”   张茜子脸上绯红,说:“杨书记,你这是搞一言堂,不应该,不民主。”   杨志远笑,说:“这事,孟县长也是同意,点头认可的,所以张茜子同志这‘一言堂’一说,根本就不成立。”   大家说说笑笑,已经来到了枫树湾村东头的那几棵大枫树下,树影斑驳,阳光透过树冠,淡淡的逆光而下,稀稀疏疏,斑驳了一地。落在人的身上,却是斑斑点点,杨志远有些恍惚,一时分不清这是人间还是仙境。 第10章 旅游专线(3)   今天在枫树湾村,杨志远他们一行与乡亲们气氛融洽,村里的老人看到杨志远和孟路军都是笑嘻嘻的,老远就向两位县领导问好,比谁都亲热。谁能想到,就在几个月之前,彼此水火不容,剑拔弩张。   孟路军对此很是感慨,说:“杨书记,乡亲们真是朴实,讲道理,你对乡亲们做了一点事情,乡亲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你说我们要是不为乡亲们多做实事,不想方设法早日带领乡亲们脱贫致富,那也太对不起一个共产党员的良心和良知了。”   杨志远看着孟路军,说:“孟县,有你这番话,我相信我们迟早会将社港这驾马车带出困境。尽管过程会有些曲折,但只要大家同心同德,光明肯定就在我们是前方等着我们。”   孟路军心驰神往,说:“真希望这一天早日到来。”   按照杨志远的要求,中午也就是在枫树湾搭个火,解决一下肚子问题。   饭菜自然就简,家常小菜,柴火饭,没有酒,彼此随意,吃饱就行。席间,徐菊主动向杨志远提起承包枫树湾水库进行水产养殖一事,希望杨志远提供帮助。   省建设银行的一亿元贷款到账后,杨志远首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孟路军,让孟路军批示财政局把欠枫树湾及其他乡亲的剩余款项就此一次性付清。杨志远其实不用这么急,县政府和枫树湾签有协议,款项每月分期支付,用不着这般焦急。可杨志远不愿拖着,当初之所以搞这个每月分期付款的协议,杨志远无非就是考虑到如果贷款批不来,那财政就先勒紧裤带过日子,咬紧牙关也要先把乡亲们的欠款给还了,他不能让政府再一次失信于民。现在贷款到手了,他自是一刻都不愿耽搁,当天就让孟路军把该付的都付了。孟路军不解,说杨书记,这么急干嘛,不在这一时半刻吧。杨志远说,孟县,说实话,这笔债沉甸甸的,时时刻刻都压在我的心里,让我喘不过气来,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这是政府的信誉问题,同样何尝不是民心向背的问题,赶快付了吧,早付早安心,我起码可以就此卸下负担,睡上一个好觉。   村集体的二百万上月到达村集体的账户后,枫树湾村的村委什么时候有过这么一大笔钱,主意一个个,五花八门,甚至有村民希望把这笔款子按人头均分。徐菊一看这不是个事,于是把枫树湾的乡亲们都拢到一起,开了一个村民大会,把水库养鱼的利弊细细地一说,说拳头攥紧了才有力量,真要是把钱分了,摊到每个人的头上也没多少,枫树湾还是原来的枫树湾,只怕世代都没得改变,正好有了这个条件和这么一个机会,我们是不是该把握。村民一听徐菊这话在理,而且枫树湾水库将来就在家门口,这事还真是靠谱,对枫树湾的将来有好处。村中的老人再一听,徐菊曾就此事征求过县委书记杨志远的意见,顿时都表态支持,说杨书记是个大领导,大好人,我们信他,既然杨书记都说可以干,那我们村就干,就是亏了我们也都认了,不怨别人,做生意嘛,有亏有赚,只有在实处就成。徐菊会后按杨志远的意思,履行手续,家家户户签字画押,在外打工的,也都寄了同意搞水库养殖的信函回来。事情顺利得有些超乎徐菊的想象,徐菊事后想了想,知道此事之所以顺畅,与杨志远言而有信,提早归还欠款不无关系。这说明什么,说明枫树湾的乡亲们对杨志远从诚心信服。徐菊对此也是备感欣慰,从杨志远想方设法及时归还挪用的欠款不难看出,杨志远没变,他还是她心里的那个杨志远,没有因为自己当官了,就忘了自己是谁。徐菊心里明镜似的,如果这事如果不是遇上杨志远来社港当书记,枫树湾的款子只怕县里还会欠着,想要真正归还,只怕猴年马月的事,乡亲们再怎么闹腾都没用,自古民不与官斗,民什么时候斗赢过官。   杨志远见徐菊于桌上提到水库养鱼一事,笑了笑,说:“这么看来,老同学已经开过村民大会,得到乡亲们的同意,取得乡亲们的授权了。”   徐菊点头,说:“该履行的手续都履行了,乡亲们磨刀霍霍,现在就等水库蓄水,大家大干一场。”   杨志远对在座的几位村中老人说:“乡亲们,任何事情,都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它都是有风险的哦。”   老人们纷纷说:“月还有月圆月缺,天还有晴雨。真要亏了,只要是亏在明处,我们枫树湾人认这个账,不怨天尤人。”   杨志远说,好,乡亲们有这种态度,这事情就好办了。   关于三方成立枫树湾水库开发管理公司的事情,目前合约早已成文,就等朱氏能源签字盖章,这事就算成了。这事情不是什么大事,朱少石上次已经点头同意,出不了意外,只是朱氏能源他们公司还有些程序要走,杨志远估计用不了多久合同也就签发下来。徐菊要杨志远帮什么忙,其实此事上次杨志远主动提起过,那就是派人上杨家坳学习水库养鱼之事。徐菊说:“杨书记,这事情,还得麻烦你打个电话,要知道现在杨家坳可是全省首富村,牛哄哄的,你不打电话,我徐菊带着人傻乎乎地跑到杨家坳,谁会待见我。”   杨志远呵呵一笑,当即应承,说:“举手之劳的事情,说吧,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去?”   徐菊说:“自是越快越好。”   杨志远当场掏出电话,打给了林觉,说自己有个同学需要带些人到杨家坳学习水库养鱼,会呆上些时间,直到完全学会为止。还有就是现在杨家坳是首富村,名声在外,富得流油,咱社港这地方穷,乡亲们没钱,日子过得跟当年的杨家坳一样苦,杨家坳得发扬优良作风,包吃包住包学会,总而言之,就是要钱没有,但手艺得教会,不许藏私。   林觉在电话里笑嘻嘻的,跟着杨雨菲叫杨志远小叔,说小叔的面子我敢不给,杨家坳随时随刻欢迎社港的乡亲们来学习指导,保证发扬无产阶级作风,不藏不掖,无私帮助。   杨志远把林觉的电话号码告诉了徐菊,说:“老同学,后面的事情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徐菊说:“杨书记如此,已经仁至义尽,心里感觉不尽。到时再表感谢。”   杨志远笑,说:“怎么谢,只要不把我这个老同学扣押在枫树湾帮你养鱼就是万幸了。”   饭后,大家起程,前往临江,准备与刘建喜书记会合。杨志远在登上小火车前,想起一件事,他问黄青海,朱氏能源援建大龙乡中学的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   黄青海说已经开始动工修建。   杨志远说:“孟县,看来这个朱少石倒也是个爽快人,这么快就付诸行动了,不错,下次朱总来了,怎么着也得陪他多喝几杯。”   孟路军说:“这个自然,到时肯定想方设法把他撂倒。”   杨志远笑,说:“人家可是客人,撂倒了怎么办,你背。”   孟路军笑,说:“不是不可以。”   杨志远嘱咐黄青海,说:“青海同志,校舍是百年大计,来不得半点马虎,你可得给我盯紧了,出了纰漏我惟你是问。”   黄青海说:“杨书记放心,有县纪委的同志和我盯着,出不了事情。”   小火车一路向西。下午两点半,准时进入临江县境。再行十分钟,到得一个于县道并行的路口。远远地就看见刘建喜带着一行人站在马路旁朝小火车挥手致意,刘建喜这次还真是慎重其事,除了县长、委办主任,还有相关职能部门的头头脑脑,来时满满一中巴,一上小火车,就是满满当当。   自然少不得一番热闹,双方人员众多,自然不可能一一介绍,其实也用不着介绍,都是些本土干部,两县相邻,一说起来,说不定彼此还沾亲带故。平时市里开会,大家少不得见面,孟路军与刘建喜他们都是老熟人了。唯有杨志远对临江的班子成员比较陌生,这边刘建喜把徐县长、汪主任几个主要领导给杨志远作了一番介绍,杨志远兼任市委常委,是市领导,临江县委班子成员自是诚惶诚恐地和杨志远握手,大家随后落座。   刘建喜感慨说:“好久没坐这种小火车了,一坐在这上面就是倍儿亲切。”   杨志远笑,说:“刘书记今天岂不是可以进行怀旧之旅。”   “确实有此感触。”刘建喜笑,然后一看车厢格局,不免有些好奇,“这是干嘛,大动作?”   “此为今后豪华旅游专列的酒吧,刘书记,你看怎么样?”杨志远笑。   刘建喜笑,说:“杨书记真是大手笔。老孟,看来跟着杨书记发达了,有钱了,腰板儿也爽朗了。”   孟路军呵呵地笑。   杨志远笑,说:“刘书记这话有问题,什么叫发达了,有这么轻松吗?这钱可是要还的,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倍儿努力,任重道远啊。”   刘建喜笑,说:“有钱好办事,有投入自然会有产出,我临江即便是想借也没处可借啊。杨书记,我可是诚心想让咱俩个难兄难弟捆绑在一起,想傍着杨书记发点财。你看看,我几乎把整个政府班子都带来了,准备向杨书记取经呢。”   “刘书记带来这么多人,原来是想取经啊。”杨志远玩笑,说,“我还以为刘书记这是想打劫呢。”   刘建喜呵呵一笑,说:“穷够了,真要来钱,打家劫舍的活,我也干。”   杨志远哈哈一笑,说:“勇气可嘉,胆子够大,看来咱们得好好商讨商讨,干上一票。”   大家说笑一番,开始直入主题。杨志远说:“刘书记,家底摸清楚了没,怎么样,有劳说说,临江有什么可供开发利用的旅游资源。”   刘建喜说:“我们临江其实和社港的山形地势大同小异,依山傍水,靠近社港这边西南方多山,西北方则是丘陵和平原,从社港过去,可以作为旅游开发的也就是大陡山乡的梯田、西临江的水,还有就是抗战之时遗留下来的临江机场和硫铁矿矿区。”   杨志远笑,说:“刘书记,能有这些资源就不错了,你还想要什么。”   刘建喜笑,说:“这人啊,都是人心不足,临江现在是矿产资源枯竭,日子过得紧巴,既然想搭上杨书记的这趟顺风车,就希望多些拿得出手的嫁妆不是,不然杨书记一旦嫌亲家穷,拍拍屁股走了,那我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杨志远笑:“刘书记,亲家穷,就不结亲了,那怎么行,大家岂不会说我们社港势利,有损声誉的事情我们社港可不做。”   杨志远把之前大家商议,准备在社港到枫树湾二十公里长的窄轨铁路两旁利用开花的农作物造景,借以发展农业旅游经济的想法细细一说。刘建喜连连称赞,说这个想法好,真要能与植物油厂和食品加工厂进行深度合作,那就是一举多得,农民增收,旅游发展,财政有钱。   说话之间,大陡山乡梯田到了,但见山岚之间,梯田有如阶梯,层层叠叠,简直就是波澜壮阔,田里水波荡漾,有如明镜,在阳光下,乱人的眼。窄轨就像一根腰带,系在山腰之间,小火车缓缓前行,感觉就像飘在半空中一般。   杨志远一看就明白,这是当年开山造田遗留下来的产物,当年的荒唐之举,造就了现在的一景。   刘建喜指着窗外,有些得意,说:“杨书记,你看看,这地方要是照你刚才说的,开满油菜花,植满薰衣草,会是一种怎么的场景。”   杨志远笑,说:“还能怎么样,自然就是波澜壮阔。”   过了梯田,小火车在山间爬行,西临江就在眼前,西临江为本省一条有名的河,为长江支流,源头就在临江县境,向东经社港,与张溪河汇合,穿过张溪岭的崇山峻岭,然后一路蜿蜒北上,汇入长江。临江的县名也出自于此,此时小火车经过的地段,地势险要,西临江于山涧中有如万马奔腾,小火车通过的路段,有二公里的路段为侧‘凹’字型,小火车在山肚中穿过,上下皆为山石,右边则为深涧,有着鬼斧神工之妙。   这是一个有意思的新发现,杨志远笑,说:“刘书记,这不也是一个极好的旅游景点么。”   刘建喜也觉得不错。为什么临江的同志没有把这一块列入旅游开发的蓝图?原来,临社窄轨主要为运送硫铁矿之用,矿山多在靠近南部的山中,因此临社窄轨铁路主要在山区运行,而临江通往社港的公路则绕开了这一块,所以有所遗漏,刘建喜虽然学生时代在这条铁路线上跑过,但其事多,一时也还真是忘了。   杨志远感叹,说:“诗人说得好,生活中并不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这话真是对极了。”   小火车继续前行,社港与临江两县就组建临社窄轨旅游专线达成初步协议。临社窄轨由社港旅游开发总公司负责开发经营,考虑到临江的财力有限,诸如车厢改装、车站翻新此类需要投入资金的地方,都由社港单方面承担,临江只需按照社港旅游开发总公司的整体规划,负责与该县农民的协调组织工作,社港控股,占大头,70%的股份,临江占股30%,将来一旦引进了风险投资商,社港与临江则必须为战略合作方,同进退,为方便管理,表决权交由社港方代行。   都是国有资产,对于表决权一事,刘建喜倒也没有过多纠缠。刘建喜哈哈一笑,说:“如此一来,我们临江岂不是做起了甩手掌柜,行,没得说,有你们社港帮我们管着,我们临江只负责收银子,这事也是不错。”   杨志远笑,说:“刘书记,你想当甩手掌柜,只怕不行,方方面面,该你临江出力的时候只怕是你临江想跑也跑不了。”   “这个自然。”刘建喜笑,说,“杨书记,你刚才不是说此车厢为酒吧么,怎么不见有酒,是不是该开瓶香槟庆祝庆祝。”   杨志远哈哈一笑,小火车开始减速,临江县城到了。 第11章 两会期间(1)   11月底,社港县‘两会’如期召开,本次会议为期五天。   此次人大会,除了按既定程序审议一府二院的工作报告外,还将选举产生新一届的社港县人民政府县长、副县长。与历次人大会议有些不同的是,在本次人大会议上,根据杨志远同志的提议,《社港旅游第一个五年发展规划书》和《关于修建张溪岭隧道的可行性建议》从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计划草案的报告中分离出来,作为两个独立的重点议程交由人大代表讨论;在明年财政预算草案的报告中,张溪岭隧道的前期勘查、设计等各项前期费用,也在县财政局提交的来年财政预算中体现出来。此为关乎社港未来之大计,此次‘二会’于是倍受百姓关注,一时人心激动,前所未有。   社港经济薄弱,上星级的宾馆可以说是一片空白。县委招待所于是成了本县‘二会’代表的驻地。   ‘两会’代表报到首日,杨志远陪着孟路军到各小组看望与会代表。书记、县长与代表们亲切交谈,目的只要一个,让孟路军去‘代’转正,在本次人大会上顺利当选。县长为等额选举,孟路军为县长的不二人选,其从乡镇一步步走来,副县长、常务,现在又代理县长这么久,面儿都熟,其当选应该出不了意外。刚才孟路军还在办公室里就旅游公司诸多急需解决的事项与沈信愈进行磋商,对杨志远那次调研的众多想法进行一一部署和落实。杨志远给孟路军打电话,见孟路军还在办公室里磨磨蹭蹭,二话不说,赶到县长办公室,拉起孟路军就走。孟路军说,杨书记急匆匆的这是要干嘛。杨志远笑,说还能干嘛,自然是陪你看望代表去,我可不想你孟县出师未捷身先死,让我少了个得力的帮手。孟路军大大咧咧,说这种情况肯定不会出现。还待磨蹭,杨志远说走吧,由我陪着你到代表们的住地走一遭,见个面,以示看重,不算贿选,很有必要。   对于杨志远和孟路军的到访,代表们一个个心知肚明,彼此打着哈哈,却不说破。孟路军顺利当选理所当然,如果落选那就是政治事件,开不得玩笑。   乡镇各小组以乡镇为单位,大龙乡的组长自然就是黄青海。黄青海陪着杨志远、孟路军到大龙乡代表住的几个房间走了一圈,杨志远发现,还有一位代表没到。谁?徐菊。大龙乡本次新当选的县人大代表。   杨志远笑问:“怎么,徐菊代表没到?有事请假?”   黄青海解释:“徐菊代表带领乡亲到杨家坳学习去了,上午有联系,其正在赶回社港的路上,估计会于晚间到达。”   杨志远一听,明白徐菊带人上杨家坳学习水库养鱼的技能去了,他笑了一笑,说:“参政议政是当选代表的职责,徐菊代表及时赶回,很应该。”   然后和孟路军朝其他代表拱拱手,说各位代表好好休息,就不多吵扰了。   下一小组是工商联。顾名思义,此小组为社港工商界人士组成,有些斤两。组长为李东湖,本县工商联合会会长,大众连锁超市的董事长,本县私企一号。社港的经济不景气,工业几乎可以说是一潭死水,商业倒还凑合,为什么,就因为社港出了一个大众连锁超市。   杨志远和李东湖见过多次面了,国庆期间杨志远带领消防部门的领导检查商场超市的消防安全工作,其中就有李东湖的大众连锁超市。李东湖一看到杨志远,顿时热情洋溢,说:“杨书记,怎么样,晚上喝一杯?”   杨志远笑,说:“本次会务组有规定,两会期间一律禁止饮酒,李董事长不知道?”   “是吗?”李东湖笑,说,“还真没注意,既然会议期间禁酒,那就没得说,那么我和郭总找时间上杨书记的房间喝茶如何?”   郭总为郭子豪,李东湖的副手,大众连锁超市的总经理,县政协委员。会务组按规定两人一个标间,不管你是董事长还是总经理,乡党委书记还是乡长,都是一视同仁。李东湖和郭子豪一个人大代表,一个政协委员,本不在一栋楼。但郭子豪到政协会务组报过到后,就跑到李东湖的房间来闲聊,正巧赶上书记县长到人大组来看望代表,郭子豪因此得以与李东湖一起与两位领导亲切握手,顺带被董事长拉着找杨志远讨茶喝。   杨志远呵呵一笑,说没问题,随时欢迎李董事长和郭总经理来喝一杯。   所谓各人有各人的风格,向晚成当年作为县委书记,虽然和杨志远后来走得近,但很多时候为了避嫌,对私营企业主,他都是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杨志远当县委书记却和向晚成截然不同,对于本县像李东湖此类的私营企业主,他不躲不避,有时还主动往上凑。孟路军曾经为此善意地提醒过杨志远,要书记同志注意影响,说这个李东湖在社港是个颇有争议的人物,你不是不知道他那个大众连锁超市一搞起来,社港的国营百货大楼就垮了,连工资都发不出,职工整天吵吵闹闹,县里对此很是头痛。杨志远哈哈一笑,不以为然,说孟县,心底无私天地宽,一个人心怀坦荡,又何必在意他人怎么看。大众连锁超市能通过公平竞争把社港的国营百货大楼挤垮,这充分说明李东湖这人有些真本事。你难道就没留意其大众连锁超市在农村发展势头不错,大有燎原之势,他的方式方法很值得我们借鉴和学习,社港的国营百货大楼是社港的企业,难道就因为他李东湖的大众连锁超市是私企,它就不是我们社港的企业了?在我看来,都是一样,政府部门都该鼎力支持。   上月县工商联改选,李东湖当选工商联合会会长,县里曾有不同的声音,孟路军询问杨志远的意思,杨志远一语定音,说工商联无非就是一个在政府备了案的社团组织,李东湖既然当选,那政府就承认,坏不了事。   大众连锁超市为社港私字一号,杨志远对其自是上了心,私底下对李东湖的发家史多有了解。   李东湖和杨志远年龄不相上下,此人年纪虽轻,读书不多,却颇有头脑,胆子也大。李东湖和杨志远一样自小就是孩子王,都具领导气质,但其与杨志远不同,李东湖自幼不爱读书,读书时三天打鱼二天晒网,高中没毕业,李东湖就南下深圳,外出打工赚钱。杨志远当年如果不是因为有杨家坳乡亲的资助,只怕也会和李东湖殊途同归,相逢于深圳的某个角落。在杨志远回杨家坳创业之时,李东湖已在深圳国贸的免税超市店打工多年,郭子豪就是李东湖在超市打工时认识的。当时商业连锁超市在深圳风生水起,自成规模,但内地却还是百货店此类固定呆板的经营模式。社港经济再不景气,但全县百姓却需吃饭穿衣,这点无需置疑,李东湖认准商机,辞工回乡,在县城的民主路租了一家小门面,开了一家小型自选超市。这是当时社港一个轰动一时的新闻事件,社港人到百货店里买东西,什么时候可以自行选购过,而且百货店里的售货员一个个板着脸,哪里像李东湖的超市那般让人如沐春风。到底是引进了沿海的管理理念,对社港百姓自然很具吸引力,一时李东湖的小超市人满为患,生意兴隆。   李东湖离开深圳回社港后,郭子豪也离开深圳去了中山的一家饮料公司做推销员,饮料刚上市,没多大知名度。郭子豪有意让李东湖做社港这一片区的代理,但他知道李东湖刚刚起步,资金实力不够,但其相信李东湖的能力,自己担保,给李东湖发来一车饮料。李东湖骑着辆旧三轮车先近后远,把货铺到了社港周边诸如古城、临江等县的村村落落。后来该品牌的饮料风靡大江南北,畅销全国各地,李东湖于是得以掏了第一桶金。有了资金,自选超市的生意也就越做越红火,先是社港的各主要档口,慢慢地就发展到乡镇,一举占领了社港零售市场。郭子豪这时在饮料公司的日子并不好过,李东湖这人颇重情谊,知道郭子豪近况不佳,一个电话,说兄弟,来社港吧,我们一同打天下。郭子豪听从召唤,来到了社港,成了李东湖倚重的大将。有了郭子豪的加盟,李东湖如虎添翼,和郭子豪并肩作战,冲锋陷阵,攻城拔寨,相继占领了社港周边县市的农村市场,大众连锁超市有限公司这才得以挂牌成立,有了现在不大不小的规模。   社港财政青黄不接,难以为继,但得以勉强维持下来,杨志远从心里认为这是李东湖的大众连锁超市对社港做出的贡献。因此杨志远对李东湖也不避嫌,上任之初,杨志远特意让孟路军领着自己上李东湖的公司走了一走,以示重视。   今天也是一样,杨志远同样不避嫌,对于李东湖提出喝茶一事,杨志远当着诸多部属的面,点头应承,欢迎之致。今天这种场合,杨志远自然不会在李东湖的房间停留过久,由李东湖陪同看望过工商联的代表后,杨志远同样告辞,和孟路军朝另一个小组走去。   当天下午杨志远就是这样和孟路军一房间一个房间的进,打着拱手,欢迎代表,走程序,为孟路军代县长同志使些力气。   当天晚些时候,有人敲响杨志远的房门,杨志远原以为是李东湖上门喝茶来了,打开门一看,却是徐菊。   杨志远笑,说:“老同学,下午还曾问起你,怎么从杨家坳回来了。”   徐菊说:“是,在杨家坳呆了半个来月,杨家坳的乡亲们对我们很是照顾。”   杨志远一看徐菊手里大包小包,笑,说:“老同学,这是干嘛,你我之间好像用不着这样。”   徐菊笑,说:“这可不是给我送你的,是杨家坳的乡亲们听说我要回社港参加人大会,托我带给你的。这也是我只能提这么多,要是带得下,只怕可以放满你这间小屋。”   杨志远一听是这样,就笑,说:“那你还站在门口干嘛,进屋啊。”   徐菊笑,说:“你以为我想啊,你大书记把持着房门,一副拒我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我如何进得来。”   杨志远一笑,把徐菊让进了屋,彼此都是老同学,杨志远据实而言,说:“拒你干嘛,拒的是你手上的东西。”   徐菊将大包小包放到桌上,杨志远打开一看,都是自己以前爱吃的东西,干豆角、干腌菜、剁辣椒、盐豆腐、腊兔肉,火焙鱼,还有茶叶‘眉儿金’。杨志远有些感动,这些土特产看似寻常,但却有着乡亲们浓浓的情意在其中,这看似简单的东西,意义也就不一样了。   杨志远笑,说:“带这么多干嘛,你看我这地方,又没有生火,除了剁辣椒,其他东西我如何吃,生吞?你就不知道解释解释,给我挡一档。”   徐菊笑,说:“这等事情我如何挡得住,怨不得我。”   “看来只能便宜孟路军县长了。”杨志远笑着摇摇头,转身准备给徐菊沏茶。   徐菊笑,说:“茶就算了,要不出去走走。”   杨志远知道徐菊这是在避嫌,两人虽然同为同学,但今天两会代表都住在县委招待所里,此时不定有多少双眼睛看着呢,此处为他杨志远的住处,两人于房间里同处过久,难免不让人浮想翩翩,尽管他杨志远身正不怕影子歪,但这种事情本就是空穴来风,一旦谣言四起,你怎么去和人解释,有岂能解释的清楚,他杨志远可以无所谓,徐菊怎么办,置徐菊于何种尴尬之地,其结果可想而知。   “好!”杨志远笑,说,“屋里太闷,正好出外活动活动。”   杨志远是有些事情想和徐菊谈谈,对于当年徐菊突然休学一事,杨志远一直心有愧疚,尽管他不知道徐菊当年休学的真正原因,但他相信徐菊家肯定出了大的变故,在自己突发变故的时候,是徐菊给了自己帮助,而在徐菊需要帮助的时候,自己却是一无所知,甚至于一句安慰的话都不曾对徐菊说过,对此,杨志远一直耿耿于怀,难以放下。杨志远一直以为此生与徐菊再也无缘相见,他没想到自己到社港一上任,竟然会在这个离家乡数百里之遥的地方,得以和徐菊再次相会,这几个月里,杨志远和徐菊见过几次面,他有许多的话想说,有许多的问题想问,可毕竟彼此不再是新营一中的学生了,杨志远身为一县之书记,许多的时候,都是前呼后拥,即便他杨志远有心相问,可时候不对,自然也就无从问起。   今天时机正好,是个机会。   杨志远拿了件外套,和徐菊下了楼,俩人就在县委招待所的院子里随便走一走。徐菊说:“这次到杨家坳,我遇上你夫人了。”   “是吗?”杨志远笑了笑,说,“省城离杨家坳近,方便。我可是好久没回杨家坳了,说实话,挺想家里的老人、孩子和乡亲们的。”   现在榆江到林原的高速公路早已贯通林原全境,江林高速在新营有收费通道,榆江到新营有客车经高速直达,从榆江回杨家坳也就变得极为方便,安茗记挂杨舒凡,只有有空,周六都会回杨家坳住一晚,和儿子呆一晚,星期天再赶回榆江,乐此不疲。   徐菊说:“夫人人不错,大城市的人,没有一点的架子,知道我是你同学,对我挺热情的。张青阿姨和杨舒凡也都挺好的,尤其是舒凡,虎头虎脑的,挺逗人喜欢。”   徐菊这么一说,杨志远更是想家。他说:“等哪天上省城,得找个时间回杨家坳看看。徐菊,你在杨家坳呆了这么长的时间,有没有和我杨石叔见上面。”   徐菊说:“见了。老爷子身体好着呢,这次知道我回社港,非让我给你捎一大瓶药酒不可,见我实在背不动,这才勉强同意下次让枫树湾的乡亲们捎过来,那腊兔肉,可不就是他让给捎来的。老爷子还让我捎话给你,让你别挂念家里,家里有他和乡亲们帮着照顾,肯定没问题,让你好好做官,好好做事。我可看出来了,你可是老爷子的骄傲。”   杨志远说:“我这杨石叔,就是这样正直厚道,善良本分,人家都说是我让杨家坳发生了翻天巨变,其实在我看来,杨家坳正是因为有了我杨石叔的言传身教,才会有了今天的变化。”   徐菊说:“以前都是听别人说起杨家坳,没有直观的印象,这次到了杨家坳以后,我是真羡慕你们杨家坳人,富裕、生活安定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你们杨家坳人的团结和和谐,让我感触颇深,我们枫树湾什么时候能像杨家坳这般就好了。”   杨志远笑,说:“枫树湾的乡亲们强悍,同时又很朴实,就看你怎么去引导,你要是引导得好,这就是力量。”   徐菊说:“我只怕能力有限。”   杨志远笑,说:“这点我不认同,你有群众基础,外柔内强,肯定可以成事。”   “不会吧。我徐菊有这般能力,我自己都没看出来。”   徐菊笑。杨志远点头,说:“你有。也许你不自知罢了,你这人就像你的名字一样,是冬日里的菊,迎霜傲雪,坚韧无比。”   徐菊好半天没说话,幽幽一叹。 第11章 两会期间(2)   俩人默默地走着,花坛里,金黄的菊花次第开放,在路灯下随风摇曳。   杨志远说:“老同学,说实话,每次看到菊花和桂花,我就会想起我生命中那段最黑暗的日子,以及同命相怜的你。我知道我抽屉里那些充满鼓励的纸条是你写的,也许你并不知道,是你的这些纸条给了曾经的我多么大信心和勇气。”   徐菊笑了笑,说:“举手之劳而已,没这么玄乎吧。”   “其实当一个人在黑暗行走中的时候,他是无助和彷徨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一次小小的善,都能给他带来光明和方向。我就是这样,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是你、杨石叔和杨家坳的乡亲们给了我方向,这些我至死都不会忘记。”杨志远充满感情的说,“老同学,对你,我一直心存愧疚,那年你突然休学,我知道你和我一样肯定也遇上了过不去的坎,要不然也不会如此,我知道那时的我是无力改变什么的,可我最遗憾的是,竟然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来不及对你说,心里愧疚至今。”   徐菊淡淡一笑,说:“志远,我们这一代人,是注定要经历一些苦痛和沟沟坎坎的。现在告诉你详情也无妨,我那年是被家里人卖到枫树湾来的。”   徐菊的这个‘卖’让杨志远震惊。杨志远看着徐菊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此时的徐菊竟然一笑,说:“你也用不着目瞪口呆,瞠目结舌,事实就是如此。我现在的丈夫比我大十岁,我家一个远房亲戚带着他上我家,谈好价格,一手交钱一手交人,直接就把我带到了现在的枫树湾,你说这不是‘卖’是什么。当年我是连死的心情都有了,把家里恨得要死,发誓再也不回新营的那个家,可时间真的能改变一切,这么多年过去了,曾经的创伤也被时间抚平,我现在也已经原谅家人了。当时家里债台高筑,弟弟要读书,爷爷奶奶要治病,那样的情况,作为老实巴交的农民,他们还能有什么办法。我现在的生活也还好,日子虽然苦点,但我家那位老实巴交,对我不错,两个孩子也都还懂事。作为女人,我知足了。所以志远,你根本用不着内疚,也没有什么好歉疚的,既然事情都过去了,那就让它过去吧,我们现在应该朝前看不是。”   杨志远心里感叹,自己的感觉没错,徐菊就是这冬日里的野菊,看起来平常,但她不屈不挠,只为静静地开放。那么多的苦难,她说起来如此淡然,可要走出来,需要何其大的勇气和坚韧,这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做到的,许多人的人要是经历了这样的苦难,早就自暴自弃了,哪能还如此豁达。杨志远伸出手来,说:“来,老同学,我们握个手吧。”   徐菊微笑着说:“是该握握手,志远同学,很高兴这么多年你仍旧保持着我们乡下人善良的本性,看到杨家坳的现在,我就看到了我们社港的未来,社港有你这样的人当书记,是百姓的福气。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去多想了,只要我们的孩子不再走我们过去的路,这比什么都好。”   杨志远紧紧地握住徐菊的手:“谢谢你,徐菊!谢谢你,老同学!”   杨志远知道,这一声‘谢谢’尽管迟到十四年,但命运待他还是不薄,让他今日得以有机会亲自面对徐菊说这两个字。这一刻,杨志远如释重负,备感欣慰,因为他知道自己心里的一个结就此解开了。   李东湖还真是沉得住气,‘两会’开始的头天就说要上杨志远的房间喝茶,可直到‘两会’结束这天,李东湖才付诸行动。杨志远自然知道,李东湖和郭子豪结伴前来找自己肯定不是只为简单的喝茶,其人必定有所图谋,但其一直引而不发,就凭这份心智,这个李东湖就是个角色。   ‘两会’于这天下午结束。人大表决通过了《社港旅游第一个五年发展规划书》和《关于修建张溪岭隧道的可行性建议》这两个关乎社港未来大局的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计划草案;表决通过了下一年度的财政预算草案;表决通过了新一届政府的领导人选,孟路军顺利当选为社港人民政府县长。   《社港旅游第一个五年发展规划书》内容详实,规划周全,步骤清晰,有理有据,获得与会代表的赞誉,此项议案波澜不惊,得以全票通过。但是《关于修建张溪岭隧道的可行性建议》此项议程争论空前激烈,代表们争论的倒不是张溪岭隧道需不需要建,在张溪岭修建隧道经过杨志远的前期宣传,在全县已经形成了共鸣和共识,大家都认识到打通张溪岭势在必行,对社港未来的发展很重要。代表们担心的还是修建张溪岭隧道二亿多元的资金从何而来,担心一旦后续资金跟不上,张溪岭隧道会不会因此成为半吊子工程。   各小组在讨论此议案时各抒己见,议论纷纷,杨志远都是认真聆听,当时不作发言。杨志远只是在代表进行表决前,做了一个简短的发言,杨志远说:人大代表的职责就是要对政府关乎社港大局的发展计划畅所欲言,张溪岭隧道就是一个关乎社港未来大局的发展计划,我这几天认真听取了代表们的意见,各位代表其实对在张溪岭修建隧道没有任何异议,各位代表担心的其实就一个问题:钱。钱从哪来?政府为什么要把张溪岭隧道作为一个独立的议程交由代表们讨论,就是因为有困难,就是要大家心有准备,此议案一经通过,那我们就必须众志成城、排除万难,举全县之力将张溪岭隧道修成。当然,如果此议案没有通过,政府将尊重人民代表的意见,暂缓实行,积攒力量,来年再议。但是我想大家在投出自己手中神圣的一票之前,好好地想一想,有困难,我们就怕了?不敢迎难而上?裹步不前?以社港目前的状况,要是等到我们的财政富余后再去修隧道,那得等多久,两年三年还是五年十年,如此一来,我们是不是就会丧失许多发展的机遇。各位代表,同意还是反对,其实很简单,大家只需想一个问题:我们社港需要的什么?等待?还是拿出勇气,迎难而上,给社港一个光明的未来!   投票结果,358名人大代表,296票同意,20票弃权,42票反对,《关于修建张溪岭隧道的可行性建议》得以顺利通过。   大会圆满结束,于这天下午闭幕散会,代表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徐菊没有马上上杨家坳,她需要随小组的其他代表一同回大龙乡向乡亲们传达和宣传本次大会的精神,还需在枫树湾呆上几天时间。   杨志远特意赶来和徐菊握别,杨志远说:“老同学,我相信只要我们一起努力,我们的孩子肯定不会再走我们走过的路,不会再啃着梅干菜过日子,不会想读书而读不起书。曾经的苦难我们已经承担得够多了,我们已经不需要苦难了,我们需要光明。”   徐菊信心满怀,说:“对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杨志远笑,说:“老同学,可光靠你,靠我,不成,得靠乡亲们得靠集体的力量,回去后多和乡亲们沟通沟通。”   徐菊说:“杨书记放心,为了孩子,为了下一代,我一定尽职尽责。”   杨志远和孟路军站在大门口,一一挥手送别各乡镇代表。热闹了几天的县委招待所一下子沉寂了下来。孟路军笑,说:“杨书记,劳累了几天,放松放松,晚上上我家去喝一杯。”   杨志远笑,说:“反正还是那话,喝酒可以,自带酒水免谈。”   孟路军呵呵一笑。   就在这时,李东湖和郭子豪走了过来。孟路军看了杨志远一眼,然后朝李东湖一笑,说:“李董事长,会终人散,怎么,还舍不得走?”   李东湖哈哈一笑,说:“孟县长,看你这话说的,我可是和杨书记约好了一起喝茶的。杨书记孟县长,怎么样,赏个脸,一起喝一杯。”   杨志远看着李东湖笑,没说话,孟路军笑:“李董事长,喝什么?茶还是酒?”   李东湖笑,说:“自然是酒咯,杨书记不是说‘两会’期间禁酒么,现在‘两会’已经结束了,喝酒应该不算违规吧。”   “酒足饭饱之后呢,是不是还得喝茶,谈些事情。”杨志远笑,还是那话,说,“李董,喝茶欢迎,喝酒我看就算了,你看趁我和县长都在,李董不妨有事说事,我和县长洗耳恭听,于本县有利的,能帮就帮,这点勿需置疑,大可放心。”   李东湖笑,说:“杨书记,我和郭总特意等到现在,备薄酒一杯,庆祝本县二会圆满落幕,看来计划落空。”   杨志远吩咐张穆雨,说:“穆雨,去,把茶沏好,我请李董郭总喝喝我们杨家坳新出的‘眉儿金’,保证值得回味。”   杨志远边说,边和孟路军朝里走。孟路军笑,说:“杨书记还是不够意思,家里又捎新茶来了,怎么也不记得分我一羹。”   李东湖一看杨志远和孟路军已经自顾自地朝里走,与郭子豪相视苦笑,摇摇头,只得跟了上去。几人进了杨志远的房间,在外间坐下。李东湖摸索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现金支票,杨志远一看,壹拾万整,公司财务印鉴,李东湖的私章,红灿灿地盖在支票上,拿到银行,立马就可变现。   杨志远笑,说:“李董,这是什么意思?”   李东湖笑,说:“张溪岭隧道的修建今天上午刚刚得到了人大代表的批准,我想用不了多久,就会走勘探、设计、报批等相应的程序,这是本县的一件大事,我知道本县财政紧张,要用钱的地方多,张溪岭隧道一旦开始动工,全县人民都得紧裤带过日子,我们大众连锁超市相比其他企业,日子过得还算滋润,我和郭总一商量,决定捐献十万,聊表心意。”   杨志远笑,说:“李董的行动倒是迅速,一旦省发展计划委员会批准立项,还真得需要号召全县人民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大众连锁超市到底是本地的私字一号,我这边还未动,李董就率先作出表率,很值得大家学习。”   李东湖说:“我李东湖可是巴不得张溪岭隧道早日修通,张溪岭隧道一通,本地企业,就数我们大众连锁超市受益最大,于本公司也最有利,这样一来,每天从沿海的食品、五金、电器等大小厂家送往社港的商品就可以通过隧道直达社港,既可以节省时间,又可以节约物流成本,而且没有了张溪岭这道天然屏障,公司的辐射力就更强,社港的土地成本比东边古城县低很多,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修建大型的中转库,大力向张溪岭以东的古城各县发展,以农村包围城市,最终进军普天、会通、合海等二线城市,争取用三到五年的时间成为咱普天市商业企业的翘首。”   杨志远一听,还别说,这个李东湖还真有两把刷子,看问题透彻,现在商业零售竞争激烈,省城榆江的榆江百货、友谊商城等五大商业企业这一年就上演了一出‘五虎闹榆江’的商业大战,精彩纷呈。但人家走得是高端路线,城市路线,对社港这种经济薄弱,消费能力不强的小城小县自然是不屑一顾,也无暇顾及,以李东湖目前的实力,走低端,先农村后城市的商战策略倒也是另辟蹊径,很有市场。   杨志远点头,说:“以己之长,攻敌之短,不硬碰硬,李董很有韬略,我对李董的成功很是看好。”   “所以我们希望得到县里的支持。”李东湖切入正题,又掏出一份报告,这次不是支票,是一份《关于并购县百货大楼、县供销大楼的报告》。   县百货大楼、县供销大楼都为社港的老牌商业企业,但凡上了些年纪的人都对这类企业有印象,计划经济时代很牛逼,连买辆‘永久’‘凤凰’自行车都得凭票供用。也许是计划惯了,改革开放这么多年,干部职工的思想仍旧僵硬死板,当然也有人事的浮肿等客观原因,先前也没什么,还勉强能维持,可一旦遇上李东湖他们这种机制灵活的私企,自是辉煌不再,没几个回合,就溃不成军。只因为是国营企业,有政府在后面扶持,才聊以度日,但早就资不抵债,回天乏力。   李东湖的计划,就是把县百货大楼、县供销大楼全盘接收,将县百货大楼、县供销大楼变成他大众连锁超市旗下的门店。杨志远不得不承认,李东湖的眼光不错,人家不是傻子,县百货大楼、县供销大楼资不抵债,看似一文不值,但此类大楼,肯定位于本地的黄金地段,地理位置优越,李东湖一旦把这两家社港最大的国营商业企业吸收合并,那么在社港,大众连锁超市就成了独一无二的商业企业。   杨志远笑,说:“看来李董还真是老谋深算,胃口很大,李董这是要在社港一统江湖。”   李东湖也不隐瞒,说:“大众连锁超市要加速攻城拔寨,首先必须攘内,我只有把社港这个大本营攘定,才可以一门心思对外,积攒力量,一旦张溪岭隧道通车,我们大众连锁超市就可以厚积薄发,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杨志远把报告递了孟路军,笑,说:“孟县,这是你政府部门主管的事情,就交你负责。”   孟路军自然知道这两个老牌商业企业的诸多麻纱,他笑,说:“杨书记,这两家企业的情况你还不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杨志远旗帜鲜明,说:“李董想并购这两家老牌商企,我看可行,县里应该予以支持,当然前提就看李董出个什么价,怎么让多方满意。”   李东湖想到杨志远的房间喝茶,想请书记、县长喝酒,捐献钱款,其目的就是想联络感情,做些铺垫,想取得县委县政府对并购方案的支持,没有政府部门的强力推进和支持,李东湖想要并购百货大楼和供销大楼,那只能是一厢情愿、痴人说梦。他要的就是杨志远的支持,他本以为这事会费些波折,没想到杨志远如此爽快地就予以肯定,表示支持,让他一万个没想到。   当然,得到杨志远的首肯,这还只是第一步,并购这等大事,自然不可能一撮而就,得慢慢谈,怎么并,是买断还是折股?职工怎么安置?退休职工的工资由谁支出?很多事情需要详谈,你来我往,讨价还价,彼此靠拢,最终签字画押,尘埃落定,方算愉快。   但李东湖此时喝着‘眉儿金’,心情很是愉快,他说:“谢谢杨书记。”   杨志远笑,说:“李董这个‘谢’字说早了点,李董如果像个土财主,一毛不拔,这也要那也要,好的自己留下,坏的政府接收,尽想好事,那我可以告诉李董,这桩买卖不谈也罢,大家省些力气,一门心思打隧道。”   李东湖知道杨志远这是在打预防针,他笑,说:“杨书记,这你大可以放心,我李东湖不是那种斤斤计较之人,只要政府的条件不超出我李东湖的承受范围,我们都愿意接受,肯定不会生出波折让政府为难。”   杨志远呵呵一笑,说:“看来李董大气,我看这事有谈的必要,孟县,此事非你莫属。”   孟路军笑,说:“义不容辞。”   孟路军收起报告,顺带把支票收了,说:“谢谢李董的支持。”   李东湖说:“应该的。彼此彼此。”   杨志远笑,说:“李董,我这‘眉儿金’的味道怎么样?”   李东湖呵呵一笑,说:“还是杨书记这的茶好喝,值得回味。” 第12章 晴天霹雳(1)   杨志远这天在办公室和孟路军以及商业局的局长、供销合作社的主任就李东湖的大众连锁超市并购百货大楼、供销大楼一事进行磋商,交换意见。局长主任大概是觉得自家旗下的商场被李东湖这种私企并购很没面子,而且对大众连锁超市作为最后一根稻草压垮旗下商场一事耿耿于怀,记恨在心,对李东湖的并购并不怎么热心。   杨志远当即指出,政府不可能总是对这种回天乏力,只知索取,没有回报的企业进行扶植,社港目前就这么一种状况,到处都需要钱,政府不可能把钱投到这样的一个无底洞里,断奶是肯定的。职工闹也没用,得学会自食其力,自谋出路,你们不同意被大众连锁超市并购,可以。我现在就给你们指出三条路,供你们参考选择:一是,如果你们有信心有能力,那么政府可以优先优惠考虑让百货大楼和供销大楼集体转制,变国有为民营,职工以工龄折股,也可以集资入股,自行盘下百货大楼和供销大楼,大家自食其力,自负盈亏;二是,你们不同意李东湖的公司并购,你们可以自己找婆家,只要他开出的条件跟李东湖的一样,我们同样予以考虑。三是,你们立军令状,以身家性命担保,凭自己的能力,让旗下的商场扭亏为盈,政府不会再投分文。   杨志远态度严厉:你们的心思我还看不出来,不就因为他李东湖不过是一个乡村角落出来的农民,被人家并购面子上过不去。我倒是想问问你们,在现实面前,到底是面子重要还是肚子重要,你们自行考虑,你们可以回去告诉职工,政府这是最后一次当婆婆了,同不同意你们开职工大会表决,希望职工们能给政府一个审慎的答复。我看了看,李东湖给出的条件不错,养老保险、失业保险、医疗保险都由其一次性支付,解决了职工的后顾之忧;而且原有职工愿意留下来工作的经过培训后可以选择到大众连锁超市旗下的任何门店工作;想自己的开小店做生意的,大众连锁超市还提供创业基金。看看人家开出的这些个条件,这就是人家的见识和气魄,作为百货大楼和供销大楼的主管领导,你们是不是该反思一下自己的能力和水平,一天到晚就知道等靠要,败在李东湖的手下,我看是势在必然。退一万步,没有李东湖来打垮你们,难道就没有张东湖,谢东湖了,现在是市场经济,胜利永远只属于有头脑有准备有胆识的人,就你们,我不怕你们不服气,人家是农民怎么啦,我看你们有李东湖的三分之一的能力,百货大楼和供销大楼也不会是现在的样子。   局长和主任顿时汗颜,两人对望了一看,喃喃地说:“杨书记,职工的工作不好做,我们就怕他们闹事。”   杨志远摇摇头,说:“这不是理由。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们,别的领导可能看到职工一闹事,就担心影响不好,怕这怕哪,我杨志远不怕。你们回去告诉属下的职工,闹事,可以,但必须有合理的理由,我杨志远可以把所有能找上的媒体记者都找来,咱们现场直播,现在辩论,让全县的百姓都来评评理。我倒要让全县的百姓看看,你们这种只知索取,不知付出的企业,老百姓是不是愿意像大爷一样的供着养着。如果不讲道理,一味上访,那就是无理取闹,职工们不是动不动就喜欢打电话找媒体曝光么,这个电话我来打,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把他们的名字在媒体上登出来,让社港的百姓去评说。公道自在人心,百姓的心中都有一杆秤,是非自有人评说。你们还可以告诉那些不服气的职工,我杨志远的办公室向他们敞开着,我们坐下来,明是非,讲道理。合乎常理的条件,政府出面争取,漫天要价却是不行,做任何事情,首先都摸摸自己的良心。”   局长和主任顿时哑口无言。   就在这时杨志远的手机响了,这个号码知道的人不多,杨志远一看号码,竟然是杨石叔的,这么多年来,杨石从来都不在杨志远的公务时间给他打电话,这个时段给他打电话,还是第一次。杨志远猜想杨石肯定是有要事要谈。   此时,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杨志远摆摆手,让局长书记先行离开,把刚才提到的三点建议和李东湖提出的并购条件张榜公布,把一切都摆在阳光下,杨志远相信任何东西一旦摆在阳光下,就可以做到公平、公正,这才有说服力。   看到两人离开,杨志远这才接了杨石的电话。   杨石说:“志远,忙着呢。”   杨志远笑,说:“没事。杨石叔,您可是从来都不在上班时间给我打电话的,怎么,有事?”   杨石笑呵呵的,说:“你这孩子,你杨石叔没事就不可以给你打电话了,志远,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我心里渗得慌,老想着以前的事情,你杨石叔啊,老了,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看看我。”   杨志远笑,说:“前些天,徐菊还告诉我,您老的身体棒着呢。叔,说实话,我也挺想你的,过些天就快过元旦了,我元旦回来看您。”   杨石乐呵呵的,说:“那好,我等着你回来陪我喝一盅。”   杨志远笑,说:“好。”   杨石意犹未尽,喋喋不休,说:“志远,你现在是县委书记啦,一个人在社港,担子重,事儿多,你可要好好注意身体,多锻炼啊,身体是做事的本钱。”   杨志远说:“我现在每天一早起来,就练您老教我的杨家枪和杨家拳,身体好着呢。”   杨石说:“没偷懒吧,你回来我可是要检查的哦,看看你是不是比以前又有长进了,只是你杨石叔啊,老了,老胳膊老腿的,现在根本不是志远你的对手了。”   杨志远笑,说:“叔,我哪能跟您比啊,我这些武艺不都是您言传身教的么,姜还是老的辣。”   杨石呵呵地笑,说:“志远,你就别奉承我了,老叔我啊这次主要是跟你交代一件事,我写了份东西和杨家拳谱和杨家枪法一起放在床板下,今后有什么,你记得看看。”   杨石哈哈一笑,说:“志远,你忙,记住叔刚才的话。”   挂了电话,杨志远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没说话。孟路军看杨志远神情不对,问:“杨书记,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杨志远摇摇头,说:“是我杨石叔的电话,随便聊聊,倒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感觉怪怪的,心里惶惶的,可一时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杨石对杨志远恩深似海,这事孟路军听杨志远经常提起,他笑,安慰杨志远,说:“这人一老了,自然就想念自己的子辈,你看看你,到社港来半年了,忙这忙那的,一直都没见你回杨家坳去看看,老人自然想见见你了,很正常。这不就快过元旦了,我看元旦就由我值班,你回杨家坳去看看家人和杨石他老人家。我们干革命工作是重要,可再怎么重要也不能忽略了亲情不是。”   杨志远点头,说:“上个月是老人家八十六岁的生日,本来说好了回去给他老人家祝寿的,可为了落实社港旅游发展规划草案,上临江跑了那么一趟,接着又要开二会,手头上那么多的事情要处理要完善要落实,就没能成行。在电话里,杨石叔虽然说没关系,就该以事业为重。但他肯定很失落。想想,真是不该。这次元旦是该回去看看了,不然真说不过去。到时,孟县,你就多担待点。”   孟路军笑,说:“记得回来带一瓶你杨石叔泡的药酒就成。”   杨志远说:“这个没问题。”   谈完这些,俩人继续说李东湖并购一事。   杨志远说:“李东湖拿出的职工安置方案还算不错,但人嘛,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打算,我们求同存异,职工有什么想法尽可以让他们提,但必须把握我刚才说过的话,合理的,咱们就给他们争取,不合理,一概不予支持。李东湖是商人,不是慈善家,你得让人家有利可图才行,孟县,说实话我是从心里想促成此事,百货大楼和供销大楼如果能起死回生,还用得着等到现在。它们唯一的出路,现在就在改制和并购,但两家都是同样的问题,三多一少:人员臃肿、混饭吃的多、遗留问题多、能人有担当的人少,甚至可以说是没有。要想改制,困难重重,只怕不容易。我认为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其实就是并购,当然了,也不是非李东湖不可,但一来,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还没有哪家外来商业企业对社港的这两家老商企感兴趣,二来,李东湖的大众连锁超市是本土企业,这两年对社港的经济发展是有贡献的,这点大家有目共睹,谁都不能否定。所以综合上述,在条件均等的情况下,应该对李东湖予以支持。”   孟路军笑,说:“杨书记,我想问问你,是不是早就有想法对百货大楼和供销大楼此类商业企业动手术刀了。”   杨志远笑,说:“我上任以后,对百货大楼和供销大楼是有研究,也曾经去调研过。它们在陷入困顿后,历届政府都有投入,但收效微乎其微,越是投入,政府的负担越沉重,早就非政府所能承受。我当时就想像这种积重难返的企业得改制,得让他们自食其力,决不能再姑息迁就。只是由于我手头上急需办理的事情还很多,这事还暂时排不上号,也就没有提上议事日程。现在既然李东湖主动找上门来,让李东湖并购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的方案。我们正好可以以此为契机快刀斩乱麻,拿出壮士断腕的勇气来,彻底解决百货大楼和供销大楼沉积的问题。我知道但凡改革,肯定会触犯部分既得利益者的利益,肯定会有职工反对甚至于反抗,不用担心,只要公平公正,事事以职工的利益为重,即便是有人想浑水摸鱼,但我们把所有的一切都摆在阳光下进行,那么多的眼睛盯着,他怎么摸?他敢摸?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一次,我们一定要把这‘两楼’的问题一并解决,即便是李东湖最终无法并购,但我们绝对不能再输一分钱的血了,这样的企业,越输血越积重难返,只是让它拖着不死罢了,可我们真是负担不起啊。孟县,下一步就看你的了。”   孟路军说:“水至清,就没有浑水摸鱼的机会,杨书记,就照刚才说得方法办,什么事情都在电视台公布,让舆论开展一次大讨论,看这样的国营企业,是不是该让政府一管到底,看社港的百姓会不会答应。”   杨志远说:“好,就按这个想法办。还有就是过几天开个常委会,把李东湖的并购方案拿到常委会上讨论讨论,先内部统一思想,集思广益,争取拿出一个让各方都满意的方案出来。”   周一是例行的常委碰头会,其目的就是对县里上一周的工作做个总结,对下一周的工作作出安排。这种碰头会,除了各位常委,也还有诸如政府办主任,交通局长曹德峰此类与会议进程有关的同志列席。这种例行的常委会自杨志远上任以来开过无数次了,杨志远不喜欢常委会走过场,不搞一言堂,一直都是就事说事。在讨论之时,鼓励常委们畅所欲言,欢迎不同声音,取长补短,实行民主制,但是一旦议题得到通过,常委们就得不折不扣地执行决定,也因此,常委们都把碰头会看得很重,有什么想法和问题都预先记在了记事本上,一上常委会就提出来交大家讨论。常委会有时平和有时激烈,但是和谐的主题一直都不曾改变,每次都能顺利地进行,成效显而易见。   但这天的常委会出现了一个状况,常委会进行到中途,戛然而止,中途休会,杨志远起身,扔下其他常委,匆匆离去,不同寻常。   这天的议程比较多,因为这是年前的最后一次例会,再过三天,就该元旦了。除了曹德峰,沈信愈,也有商业局局长、供销社主任,在小会议室候着,等候点名,然后汇报。   曹德峰是来汇报张溪岭隧道的前期准备工作的。常委们短暂的碰头会后,杨志远顺带就元旦期间的事宜做了安排。然后曹德峰第一个被叫了进去。曹德峰详细地汇报了张溪岭隧道前期的工作事宜,杨志远对曹德峰的工作表示满意,提出看法,对出现的问题登记在案,留待会后和相关部门协调。   也就在这时,张穆雨急匆匆连走带跑地闯了进来,说:“杨、杨书记,您的电话,急事!”   张穆雨语无伦次,失常之至,其虽然年轻,可对秘书这份工作,却不是什么初出茅庐的生手,而且他跟着杨志远已近半年,早知道了什么叫临阵不慌,今天出现这种情况极为罕见。能让张穆雨如此,这事肯定小不了。屋子里顿时一片寂静,一干常委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张穆雨,曹德峰本来汇报得好好的,这时也赶忙打住,不说话了。   杨志远镇定自如,说:“穆雨,别急。说,什么事?”   张穆雨不想说,而是把手机递了过来,说:“杨书记,还是您自己听吧。”   杨志远接过电话。电话里,传来杨雨菲撕心裂肺的声音:“小叔,爷爷他老人家去了。”   “什么?”杨志远提高了声音,不敢相信,说,“你再说一遍。”   杨雨菲嚎啕大哭,说:“小叔,爷爷他老人家昨天夜里去世了。”   有如晴天霹雳,电闪雷鸣,杨志远在那一霎,仿佛就像被雷电击中了一般,手脚发颤,脑中一片空白,手机顿时从杨志远的手中滑落下来,‘啪’地掉到了地上。杨志远根本就不为所动,毫无知觉。   那个最值得自己感恩,最值得自己敬重的老人,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去了。   眼泪顺着杨志远的脸颊无遮无挡,大滴大滴,肆无忌惮地掉了下来。好多年了,杨志远早就不记得流泪是一种怎么样的滋味。一屋子的人顿时目瞪口呆,尽管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杨志远是一县之书记,能让一个县委书记如此不管不顾,不顾形象,当着众人的面泪流满面,这会是一件怎样揪心的事啊。   大家都没说话,只是看着杨志远。   杨志远无论如何不能接受杨石去世这个事实。难道那个冒着纷飞的雪花,走了四天三夜,浑身上下都是泥巴雪水赶到学校给自己信心和温暖的老人,就真的这么不声不响地去了。可自己的眼前,怎么晃动的都是他搓着手、呵着气、缩着背,不停地走动的身影。这不,他凌乱的头发上,发梢边那些已经结成细小的冰凌,不正在融化往下掉么。怎么可能呢,这样善良的一个老人,他至少应该长命百岁的,这不还刚过86岁么,离百岁还早着呢。前几天他给自己打的那个电话,现在还是余音渺渺,那般爽朗的声音,那般阳光的笑声,没病没痛的,多么健康,多么地老当益壮,怎么可能说走就走了呢。杨石叔,您不是和我约好了元旦在一起喝一盅的么,您这一辈子言出必行,怎么这一次就偏偏失言了呢,竟让我连我们最后一面都不曾见上。杨志远这一刻恨不得狠狠地抽自己一耳光,为什么就一定要等到元旦才回家?为什么杨石叔86岁的寿辰自己就不知道赶回去,事情就真的那么多?那么重要?重要得连最后一次和老人家说贴心话的机会都放弃了。还有就是为什么前几天接到杨石叔的电话就不知道赶回家去,自己的心里不是惶惶的么?   杨石叔什么时候给自己那样的打过电话,说过那样的话,老人家自己这是有所预感啊,他话中有话,为什么自己就没有仔细去思量去体会呢!杨石叔这是想念他杨志远,放不下他啊!老人家这是想和自己见上最后一面,可他最终还是担心影响自己的工作,始终没有把话说透。杨志远,你真不是个东西,你就是个傻蛋混蛋。杨志远一时万念俱飞。   杨志远细细地回想起那天和杨石叔的通话,他猛然一惊,杨石叔说他写了份东西放在床板下,那是什么?   遗嘱!   杨志远腾地一下站起身,说:“孟县,我有事需请几天假,到时我会把假条补齐,今天的常委会就由你主持,各位常委,我有急事,得先行一步,望谅!”   杨志远说完,不由分说,离开了会议室,留下了一屋子惊愕万分的常委。 第12章 晴天霹雳(2)   这天,社港县的许多机关干部,都看见本县的县委书记,红着眼,对任何人都不理不睬地走出办公大楼,上了汽车,风驰电掣地朝张溪岭方向而去。   杨书记这是怎么啦?   杨志远上了车,魏迟修一刻都没敢停留,不用杨志远吩咐,朝城外驶去。杨志远上了汽车后,就像虚脱了一般,他靠在后座上,眼前晃来晃去就是杨石那年搓着手、呵着气、缩着背,不停地走动以御寒冷的身影。这样一位心底无私,一生都在为族人的生计操劳的老人,这次怎么能如此自私如此决裂地说走就走了呢,他得好好活着,得为杨家人继续活着不是。   杨志远不说话,魏迟修自然也是一声不吭,只是专心致志地开车,车过张溪岭,车过古城,在这几个小时里,杨志远一直都是一动不动,满脸满泪地坐在车后,两眼空茫地望着窗外。直到车上高速,杨志远这才开了自己的手机,给安茗打了一个电话,问安茗现在在哪?安茗应该还不知道杨石去世的消息,她说在电视台忙着呢。但作为妻子,安茗是敏感的,她一听杨志远的声音低沉萎靡,就感觉到了其中的异样,她赶忙问志远你怎么啦?你没事吧?   杨志远痛哭流涕,说:“安茗,杨石叔去世了。”   对于杨石的去世,安茗同样是猝不及防,她好半天没说话。杨志远和杨石之间真挚的感情,安茗最清楚不过,这种时侯,她自然知道自己该怎样去做。她问杨志远现在在哪?知道杨志远正在高速公路上,她说志远,别急,我马上处理好手头上的事情,然后我们在榆江收费站会合,我们一起回杨家坳。   魏迟修马不停蹄地朝榆江赶去,途中没有休息也没有就餐,因为杨志远根本就没心思也不愿意吃饭,魏迟修只是在其中的一个高速公路服务区停了几分钟,买了几包饼干和几瓶山泉水,杨志远一直坐在车上没下来,任凭魏迟修为之。   魏迟修注意到,服务区内杨家坳土特产品馆那块黑底金黄的横匾已经被杨家人用黑绸蒙了起来,这是杨家坳全民皆为杨石吊丧的意思。魏迟修还真是没想到,杨石老先生在杨家坳的影响这么大,从他认识杨志远书记起,杨书记对什么事情都是镇定自若指挥笃定的,什么时候见杨书记这么无能为力,措手无策过,这种感觉就像天塌下来了一样。现在看来,杨石老先生还真是杨家坳的天,老先生一离去,杨家坳这方的天就塌了。   下午四点,魏迟修从榆江收费站下了高速,安茗早就等在出口处。魏迟修接了安茗,一回方向盘,调转车头又上了高速,转而走江林高速,朝杨家坳而去。   安茗看着身边的杨志远,一改往日的坚决和果敢,如此的颓废如此的肝肠寸断,俩人相知相依这么多年,杨志远这个样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安茗的心一阵阵地痛。可这种事情,谁都无力回天,她没有言语,只能拥着杨志远,就像当年杨志远抱着她,和她一同经历寻根之旅的痛一样,想以此分担杨志远的痛苦,让杨志远的心情平静。   安茗的拥抱让杨志远感到温暖,杨志远或许是太累了,他依在安茗的怀里,不一会,他沉沉地睡去。   安茗不知道杨志远在梦里梦见了什么,睡在她腿上的杨志远竟然嘴角带笑,安茗想志远或许是梦见杨石叔正英姿飒爽地在手把手地教他练杨家枪了吧,又或许是梦见杨石叔一脸快乐地走过稻香满地的田坎。安茗一动不动,尽管腿酸背胀,但她咬着牙,强挺着,生怕惊扰了杨志远此刻的梦,把杨志远拉回到现实中来。   车过周洛乡政府,杨志远一闻到了家乡的气息,一下子就醒了。杨志远望向窗外,天已经黑漆漆地一片,他看了看表,快七点了,他摇摇头,问安茗:“我怎么睡了这么久?”   安茗说:“志远,你累了。”   杨志远望向窗外,尽管黑漆漆地,树影婆娑,山脊鬼魅,看不太明白,但对于家乡的山山水水,他眯着眼都可以知道得清清楚楚。知道现在汽车在过银杏和水杉组成的迎宾大道,汽车在爬豁口的那道坡,再过几分钟,汽车一到豁口,杨家坳就该到了。如果说这些年杨志远每次回家都充满了兴奋和快慰的话,那么这一次,杨志远有的只是惶恐和悲哀。   车到豁口,杨家坳就出现在杨志远的眼前,今晚的杨家坳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按照杨家坳的习俗,杨家坳的乡亲们以杨家人最高规格祭奠自己这位德高望重的族长:豁口,搭着一道巨大的黑色的拱门,上书‘杨石先生千古’;从豁口一直到村口,两旁都是用树枝搭建的祭幡,挂满了黑纱;而村口的几棵大樟树上,也是满树的黑纱黒缎。如果说过年时的杨家坳,充满了喜气和祥和,那么今天的杨家坳就只有庄严和肃穆。   一开车门,哀乐顿时扑面而来,杨志远刚沾地的脚忍不住一颤,如果不是魏迟修和安茗眼明手快,杨志远就会跌倒在地。走过青石板铺就的小路,杨石叔那栋曾经给了杨志远无数温暖的木楼近在咫尺。杨石叔家的坪前,黑幡随风咧咧,起风了,冬夜的杨家坳很是寒冷。坪里,站满了杨家坳的乡亲,成百近千,黑压压一片。一个个都是胸戴白花,左袖佩黑纱。杨广唯、杨雨菲、林觉等杨石的嫡系子孙,则是披麻戴孝,哭声一片。看到杨志远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杨家人赶忙让开一条通道,有人赶忙小声的告诉杨广唯他们:“志远小叔回来了。”   杨雨菲一听,起身,跑到杨志远跟前,扑在杨志远的怀里,泣不成声:“小叔!”   杨志远拥着杨雨菲,望着躺在透明冰棺里,仿如睡着了的杨石,眼泪又不可抵挡地流了下来。他拍了拍杨雨菲的肩膀,杨雨菲懂事地闪到一旁。杨志远不由分说,一把跪倒在冰冷的地上,面朝杨石的冰棺,‘嘣’,杨志远磕下第一个响头。这一刻,杨志远想起儿时调皮捣蛋的自己在闯祸后,杨石叔用竹条打自己的屁股的情景:杨石一副怒其不争的神情,问杨志远,你服不服啊。杨志远毫不在意,说不服。杨石再打,再问,杨志远依旧是死不改悔,死犟到底。到最后,杨石不怒反笑,说滚,我服了你行了吧。那时的杨石叔还是六十来岁,身板儿硬朗,提起杨志远打屁股,就像抓起一只小鸡似的,轻轻松松;‘嘣’,杨志远磕下第二响头。杨志远不能不想起杨石叔七十来岁的时候带着广唯他爹翻山越岭,冷了就咬辣椒和喝酒,渴了就喝路边的雪水,饿了就吃挎包里的红薯,累了就在路人家的屋檐下借宿,四天三夜,一身雪一身泥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情景,这情景杨志远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嘣’,杨志远磕第三个响头。杨志远的眼前就仿佛看到那次和安茗她们从石柱峰探险归来,连心桥边杨石叔那有如一面旗帜,在山风的吹拂下,咧咧地飘的苍苍白发;以及‘忠义勇’这三个字,正是这个静静地躺在冰棺里的普通农民,用他看似平凡的一生,把这三个字诠释得淋漓尽致,他的一生比起那些道貌岸然的人来不知强过了多少倍。   杨志远这三个响头磕下去,他自己是浑然不知,安茗在一旁却是看得心惊胆战,心痛不已。杨志远这三下,把地上的条砖磕开了一条裂缝,而杨志远的额头也是渗出丝丝的血丝。   杨志远起身,问杨雨菲:“麻衣呢,孝白呢。”   杨雨菲一听,就知道小叔这是要为自己的爷爷披麻戴孝。长辈去世,其嫡系子孙身披麻布服,头上戴白,披麻戴孝,以示哀悼。根据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丧服制度,杨志远虽然是晚辈,和杨石也在五服之内,但按礼制,杨志远根本无需如此重服,一旦披麻戴孝,一旦有客人前来祭奠,杨志远就必须在一旁跪着回礼。这怎么行,杨雨菲自是明白,杨家坳现在名声在外,这些年对四乡八邻的乡亲们帮助很大,爷爷的去世对杨家坳来说是一件天大的事。听到爷爷去世的消息,今天已经有邻村的乡邻前来吊唁,到了明天,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乡亲前来。志远小叔现在是县委书记,这样一直跪在地上,行孝子贤孙之礼,成何体统。   这事情杨雨菲做不了主,她看了自己的丈夫林觉一眼,林觉也知道事情的轻重,忙劝,说:“小叔,你就算了,你要一带头,杨家坳成百上千的子孙辈,要都像你这种,那人家上门吊唁,那还不跪成一里的长龙。”   杨广唯在一旁也劝,说:“小叔,你这个头不能带,等一下收不了场。”   杨志远眼一瞪:“拿来!”   林觉和杨广唯还要开口相劝,杨志远怒喝:“快点。”   林觉和杨广唯不敢说话了,打眼看向广唯他爹。就在这时,张青在一旁说话了,张青说:“广唯他爹,听志远的,按志远说的办,这孩子和杨石的感情深着呢,你要不让他尽这份心,这孩子会更难受的。”   张青在族里虽然威望不及杨石,但辈分很高,广唯他爹不说话了,杨广唯赶忙把白麻衣孝白拿来,杨志远什么都没说,穿戴妥当。安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见杨志远披麻戴孝,不用杨志远说什么,也让杨雨菲赶紧拿来一套孝服穿上。   杨志远准备妥当,这才有时间询问杨石去世的细节。   原来昨天晚饭后,杨石自己洗了澡,说自己有些累,需要早点休息。杨广唯和杨雨菲把爷爷送到房间,杨石还笑着摸了摸杨雨菲的头,说丫头,记得想爷爷。应该说,这时已经有些征兆了,但当时大家跟杨志远一样,都没怎么在意,因为杨石这段时间老是说这样的话。杨雨菲当时还笑,说我不想爷爷谁想爷爷,要我哥想,他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哪想得过来。杨广唯当时还和杨雨菲斗嘴,说妹妹,你怎么说话的呢。杨石爱怜地说,别吵,说来说去还是丫头好,我啊,知足了,能够看到杨家人过上前所未有的好日子,也可以有脸去见列祖列宗了。杨雨菲说,爷爷,你怎么说这话呢,列祖列宗还不想见你,早着呢。杨石说,这人啊,都免不得一死,时候到了,就该去和列祖列宗见面了,我啊,现在就是想见志远一眼。要是没有志远,杨家坳现在还不知是什么样呢。行了,丫头,广唯,你们出去吧,爷爷累了,想休息了。   杨志远一听,‘啪’地就给了自己一记重重的耳光,杨志远的脸上顿时就显现了几个鲜红的手指印,大家看着双眼圆瞪满眼血丝的杨志远,谁都不敢说话。   今天一早,杨石没有按时起床,家人都以为他老人家想多睡一会,也就没有去打扰。直到上午9点,见老人家还没有起床,大家都觉得有些不正常,赶忙进屋,一看,老人家面带笑容,已经于夜里去世了。   杨志远问:“杨石叔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杨雨菲摇头,说:“没有。”   杨志远不言不语,进了杨石的房间,杨石的音容笑貌还在屋子晃来晃去,杨志远默默地在床沿坐了一阵子,这才掀开垫被:两本杨家祖辈传下来的,纸叶已经发黄的杨家枪谱和杨家拳谱豁然在目。   在杨家拳谱里,杨志远看到了杨石留下的遗书。遗书是杨石写给杨志远的。   杨石写:志远,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天来老是想起以前的事情,从儿时到现在,一幕幕,如此清晰,历历在目。还老是想起你、呼庆等等你们这些远在外地的孩子,看来你叔啊,真是老了,许多东西开始放不下了。昨天夜里,我梦见老祖宗了,我这才明白,原来我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我该去向老祖宗们报到了。想想,也是时候去了,哪能总赖着不走啊。你叔这一辈子没用,让杨家人跟着受苦受累,一事无成,心里愧疚的很,记得替我跟乡亲们说一声对不起。不过还好,志远,因为你,杨家坳走出了困境,杨家坳的乡亲们得以过上富足的日子,这种日子,我杨石只怕做梦也想不到。谢谢你,志远,是你让叔我,得以有脸去见我们杨家的列祖列宗,得以兴高采烈地离开,得以让我们杨家的先祖含笑九泉。想想我们杨家人世世代代,东征西战,舍生忘死,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我们的子子孙孙过上这种好日子么,我这次去了,可以告慰我们的列祖列宗,我们杨家的子孙将来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志远,记得小时候的你特淘,叔不知用竹条打了你多少次的屁股和手心,可别记恨你叔。我的日子只怕不多了,就是有些小遗憾,临走前竟然没能和你见上一面,咱爷俩好好说说话。叔走了,不能陪你们再走下去了,别哭。想想,我那时候打你的屁股,你什么时候哭过,死犟死犟的,这次也一样,不许哭。叔走了,杨家坳的乡亲们日子过得好了,也就没什么放不下心的了,只是有一事相求,政府现在不是都提倡火化么,你叔啊,思想保守,不想死了还遭那个罪,你现在是公家的人,还是个书记,我就怕让你为难,给你带来麻烦。你啊,丧事能简就简,千万别搞得动静太大,现在眼睛盯着我们杨家坳看的人多了,让人偷偷地把我埋在杨家祖坟得了,让我入土为安好了,拜托了,志远。   杨志远泪如雨下。   杨志远知道杨石为杨家坳操劳了一辈子,丧事从简,想都别想,杨家坳的乡亲们岂会答应,这一点杨志远也做不了主,只能照族中老人的意思从事了。至于土葬一事,新营虽然提倡火化,但也没有要求杨家坳这样的乡村必须强制执行。就因为杨家坳是全省的首富村,就因为他杨志远是县委书记,就得以身作则。杨石叔什么都不求,就想入土为安,这个要求不过分。杨志远下定决心,最难也要成全了杨石叔的遗愿。   当晚,族中老人开会商定,杨石的丧事为期七天,等杨呼庆他们这些杨家坳在天南海北奔忙的子弟回到杨家坳看过老人的遗容后,方可入殓。杨石的丧事得好好操办一下,杨石他勤俭了一辈子,得让他走得体体面面的。农村人再穷,但丧事都是办得体面,铺张,何况杨家坳现在不差钱。   杨志远虽然觉得大操大办有些不妥,可老人们下定决心一意孤行,杨志远也没办法,新营农村就是这么一个习俗,一贯对丧葬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是杨家坳不把杨石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的丧事办热闹了,就会让十里八乡的乡亲们笑话,会骂整个杨家人不忠不孝不义,这种情况,他杨志远的意见根本就没人予以理会。杨志远挪了挪嘴,什么都没说,心想豁出去了,大不了把自己这个县委书记一职撸了,还能怎么样。   杨志远只在会上发布了两条命令。三天后,就是元旦,杨家坳现在是省内有名的旅游景区,杨家坳立即以公司的名义发函通知各个有业务往来的旅行社,说明原因,取消预定,对旅客和旅行社的损失按最高标准予以补偿;在杨家坳的进山口,对省内自驾游的散客,说明原因,予以劝说,对愿意回转的,赠送一次长期有效的杨家坳免费旅游劵,欢迎下次光临,对于不愿离开的游客,交代事宜,说明情况,允许进山旅游参观,只是招待不周的地方敬请原谅。   杨志远安排完此事,老人们就开始部署治丧的诸多事宜,杨家坳现在人强马壮,众志成城,这等事情,自是有条不紊,根本用不着杨志远为之操心。   诸事妥当,当晚由杨志远带领杨广唯、林觉等人为杨石守灵尽孝。 第12章 晴天霹雳(3)   杨志远这几天都是守在杨石的灵堂,披麻戴孝,如亲儿一般跪在灵堂,给四方前来吊唁的乡邻行礼。杨家坳这几年经济发展很快,周边乡亲都得到了杨家坳的诸多实惠,杨石去世的消息在十里八乡一传开,乡亲们感于杨石的忠厚和仁义,同时也感于杨家坳对本乡本土的惠泽,纷纷自发地赶来杨家坳吊唁,就此送别杨石他老人家。杨家坳这些天都是车水马龙,乡亲络绎不绝,路上到处都是前来吊唁的父老乡亲,这种情形只怕是新营有史以来的第一遭。   杨志远的大名,十里八乡的乡亲们自是如雷贯耳,但见过其人的并不多,杨志远跪在杨石的灵堂前答谢十里八乡的乡亲们,不认识杨志远的,倒也没什么,也有认识杨志远的,一看杨志远披麻戴孝,给杨石尽孝。心里都是唏嘘不已,都知道现在的杨志远是一个县委书记,古时的县太爷,多大的官啊,如此重服重孝,真是仁义,老杨石啊,真没看错人。也难怪杨家坳现如今富得流油,看看人家今天这架势就知道,杨家人办杨石的丧事就像行军打仗一样,训练有素,就杨家人这精诚团结,万人一心的家族传统,试想现在还有谁家可以做到。   第二天,就陆陆续续有远在他乡的杨家子弟开始回来看老族长最后一眼。杨呼庆是第三天到家的,杨呼庆带着他那个重庆媳妇一到杨家坳,家都没回,径直就来到了杨石的灵堂前,‘嘣嘣嘣’,就是三个响头。   杨呼庆一看杨志远和安茗披麻戴孝,跪在一旁,他也有要披麻戴孝,给杨石守灵尽孝。杨广唯本来也是不肯,杨呼庆就发了横,说杨广唯你要不赶快把麻衣拿来,看我不抽你。杨呼庆的火爆脾气杨家坳的人谁不知道,都拿他没辙。杨志远一看十里八乡的乡亲们都在看着,任由杨呼庆在灵堂里这般吵闹,有些不成体统。   他说:“呼庆,别横!”   杨志远这几天一直守在杨石的灵堂前,身心疲惫,嗓音嘶哑,他声音不高,但威严却在。杨志远一说话,杨呼庆就焉了下来。走到杨志远身后,与杨广唯并排跪下,哀求,说:“小叔,你就成全了我吧。”   杨志远看了杨呼庆一眼,然后望向杨广唯,说:“给他。”   他是谁?自然是杨呼庆。给他什么?自然是麻衣孝白。杨志远尽管现在离开了杨家坳,不再参与杨家坳的一切事务,杨家坳的事务都交由林觉、白宏伟、杨自有他们处理,但在杨家人的心里,杨志远是杨石之后当仁不让的家族长老,领头人。杨志远一发话,马上就有人把麻衣孝白给杨呼庆递了上来。   到了元旦这天,尽管还是有十里八乡的乡亲们前来吊唁杨石,但人数已经少了许多,杨家坳没有头两天那般拥堵。此时第二‘波’人开始朝杨家坳拥来,这第二‘波’人,身份都比较特殊,目前都有一定职务,大小都是个领导,都和杨志远有着私交,许多人都可以归结于一条线上之人。人家在这几天里拐弯抹角地从各个渠道得知了杨石老先生去世的消息,都知道杨志远对老先生最是敬重,杨志远父亲早逝,在杨志远的心里老先生不是父亲胜似父亲。大家与杨志远各有情分,老先生去世,不来杨家坳吊唁只怕说不过去。都是公职人员,公务时间上杨家坳来,难免有人说三道四,抓小辫子。正好遇上元旦假期,于是纷纷赶来,前来吊唁,以示私谊,尽显情义。   省长朱明华是在元旦的前二天听范晓宁告诉他此消息的。范晓宁准备在元旦组织同学集会,商量到省内某个旅游景点去度度假。谁都知道,现在一到假期,省内的景点都是人满为患,想要见缝插针还真是个难事,范晓宁是省长秘书,人脉广,像这种这事,自然由其负责。范晓宁想上省内某个景点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但他不想欠人人情,立马就想到了杨家坳,他和杨志远的这种关系,自然没有目的性,不存在欠不欠的。   范晓宁打杨志远的电话,没想到杨志远竟然关机,以为杨志远在开会,范晓宁赶忙又打书记专号,是张穆雨接的。张穆雨一听范晓宁这位省长大秘找杨书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因为杨志远临走时有交代,对其行踪务必保密,不可让人知道,以免引起事端。杨志远与范晓宁当年一个书记秘书一个省长秘书,俩人关系好得没话说。范晓宁不说什么事,只让张穆雨把电话给杨志远,说赶紧的,把电话给杨书记同志,本大秘有急事找。   张穆雨支支吾吾,范晓宁心里就起了疑心,知道这事情不正常,杨志远这小子肯定有事,于是连唬带骗,张穆雨岂是范晓宁的对手,不得不如实相告。范晓宁一听杨志远偷偷回杨家坳给杨石老先生办丧事去了,心里一番琢磨,觉得这事只怕还是得告诉朱明华省长。   本省政坛自周至诚书记调任沿海后,出现了一些变化。   新任省委书记赵洪福为外地空降,上任以来,朱明华省长和赵洪福的关系就显得比较微妙。周至诚书记在本省时,朱明华省长属其一手提拔,书记省长关系融洽,什么事情都商量着来。赵洪福上任后,范晓宁从多个角度发现,赵书记其人强势,对朱省长有一种不自知的排斥力。范晓宁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原因,周至诚书记调任沿海,曾向中央举荐过朱明华省长,朱明华省长也曾向上争取过。但书记一职,周至诚书记和朱明华省长都知道,如果没有来自高层强有力的支持,肯定比周至诚书记当年向中央力荐朱明华从常务晋升省长还要艰难。本来就是试试,谁都没抱太大的希望,结果还真是这样,省委书记一职还是空降,由赵洪福接任。书记和省长关系微妙也就在于此,赵书记上任以来对朱省长一直都是客客气气,谁都知道,官场上,客气代表距离,表面越客气,心里越是拒之千里。范晓宁一看就知道,赵书记这是在防范朱明华省长,朱省长尽管不说什么,但他范晓宁能看出来的事情,朱明华省长会看不出来?这几个月里,朱省长与赵书记的关系一直不咸不淡。   赵书记应该是欲重新洗牌,不想继承周至诚书记原来的政治格局。因为赵书记到任后没多久,付国良就调离省委秘书长一职,改任副省长,虽然还是常委,但谁都感觉怪怪的。   范晓宁曾经就此事和杨志远私底下有过一次交谈。杨志远说赵书记这是在走一步臭棋。赵书记这是以为朱省长与国良秘书长走得近,都属周至诚书记一手提拔,不愿把国良秘书长留在身边。其实他就不去想想,有国良秘书长在身边,正好可以起到桥梁作用,慢慢融洽书记与省长的关系,他现在自断其桥,要想续起,就没那么容易了,毕竟如此一来,已经在省长、秘书长心里栽下了一根刺。栽刺容易拨刺就难了。说到底,赵书记还是不及周至诚书记大气,他以为朱明华省长、付国良秘书长属周至诚书记一手提拔,两人肯定为同一战线,他就不想想,要照这般算,那么省委常委中,罗亮也该归于其中,市委书记市长中还有不少是在周至诚书记手中委以重任的,这是一条什么样的线。退一万步说,即便这些人真是同一条线上之人,这些人有什么不好,官员的能力,品行都佳,都是干实事之人,真不明白他为何要弃而不用,反而要将这些人推到自己的对立面,弊大于利啊。   范晓宁分析,说赵书记的目的其实只有一个,周书记在本省主政这么多年,本省上上下下都烙上了周至诚书记的印记,周至诚书记在本省就是一个标杆,赵书记想要有所突破,那么他就必须另外启用一些人,如果将周书记的原班人马纳为己用,那他即便做的最好,在外人看,也是周至诚书记的功绩,与赵书记无关,这自然为官场忌。这就是政治。   杨志远当时一想,也只有如此解释才说得过去,合乎逻辑。杨志远当时直摇头,苦笑不已。   如此一来,现在本省的官场又不自觉地分裂成三股重要力量。省委书记赵洪福为其一,与其息息相关的自然是新任省委秘书长、新任省纪委书记张博及其他省委这边的一干常委;朱明华省长为其二,归属其同一战线的,自然都是周至诚书记主政时的一干人马,付国良、省委常委罗亮;还有一支则为常务副省长王文举和榆江市委书记张淮为主的榆江系,书记省长的关系一微妙,榆江系就又成了骑墙派。   这如同一局棋,起手时大家都是心平气和,各占一角,一旦到了中盘,肯定烽火连天,你来我往,满盘杀气,真到那时局面肯定瞬息万变,谁都没法控制。在范晓宁看来,这盘棋,如果照赵书记这般下,此种情况肯定会出现。如此一来,杨志远就成了一着重要的棋子,杨志远的优势就在于他曾是周至诚的秘书,周至诚书记在本省官声很好,对事不对人,与常委们相处融洽。杨志远因此和付国良、罗亮的关系很好,和王文举、张淮关系不错,与其他原来的常委也还融洽。从本质上看,罗亮归于朱明华省长这条线有些牵强,罗亮服周至诚,其未必就服朱明华,在关键时候罗亮会不会与朱明华省长共进退,很值得商榷。而杨志远却可以把罗亮、王文举、张淮与朱明华联系起来,而且因为其是陈明达的女婿,与省军区司令员梁榭明也说得上话。综合考虑,作为朱明华省长的秘书,既然在第一时间知道了杨石老先生去世的消息,那么告诉朱明华省长一声就显得很有必要。   范晓宁找了个空档,敲开了朱明华的办公室,告诉朱明华,杨石老先生去世的消息。老先生与杨志远之间的感情,朱明华自然不及范晓宁了解,他一时没有理清头绪,看了范晓宁一眼。范晓宁一见,就知道自己没有说清楚,于是原原本本把老先生与杨志远之间的情感故事细细一说,朱明华这才有了感觉。朱明华当时什么都没说,直到第二天,朱明华把范晓宁特意叫进办公室,让范晓宁元旦以个人的名义上杨家坳去一趟,对杨石老先生的逝世表示哀悼,顺便给省长本人捎上二百元礼金。范晓宁自是明白,省长这是不方便去杨家坳,一来,省长出行,动静太大;二来,本省农村土葬成风,省长多有批示,但各地依旧我行我素,老先生要是火化,那还可以作为一个先进典型,那省长亲自上门吊唁,并无不可,礼金也不必带了,人到了就行。可范晓宁侧面有所了解,杨石老先生立有遗书,杨志远于情于理不敢有违,老先生这次铁定土葬,谁去做工作都是没用。省长要是亲自去吊唁,那就是自掌其脸。如此一来,这事情就有些不太好处理,因此派他范晓宁利用其与杨志远之间的私谊前去吊唁,顺便给省长带上二百元礼金,就很有必要了。二百元,也就是表表意思,多了反而会有麻烦。   范晓宁不会知道,就在元旦这天,当他范晓宁从榆江出发之时,本省的各路人马都心照不宣地也开往杨家坳。   元旦这天上午十点,杨家坳陆陆续续有贵客驾到。由近而远:   新营县委书记张开明、县长余就;林原市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局局长洪然;林原市交通局长延平、市财政局长伏涌军;   当年新营的一干人物,现在就缺一个向晚成了。大家来到杨石的灵堂,三鞠躬,杨志远等数十孝子贤孙,跪地磕头,以此答谢。大家都是官场中人,今天一到杨家坳,一见杨家坳的丧事规模,就知道,杨家坳这回动静闹得太大,只怕不是好事,都有些为杨志远担心。大家都知道于情于理,他们都得给上杨家坳来吊唁老先生,但一看现场的规模,人山人海,就知道这事只怕麻烦,彼此都是一定身份的官员,一旦为外界知,搞不好,又会给杨志远带来麻烦。   杨志远也是明白的,也想到了这一点,这边吊唁一完,那边白宏伟、杨自有他们赶忙把各位领导带上了南山别墅。   很快,范晓宁就到了。   杨志远看到范晓宁微微一愣,不明白范晓宁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但他什么都没问,杨家坳这次动静太大,祭奠的时间太长,这消息对于范晓宁这种大秘来说,瞒是瞒不住的。叩拜完毕,范晓宁把一个白信封交到了杨志远的手里,只有‘沉痛悼念杨石先生’几个字,再无其他,杨志远一看就知道这是朱明华的手笔,他点点头,表示明白朱明华的心意。   随即,省农业厅厅长杨建中来了;榆江市公安局副局长吴彪来了;王文举和张淮也派秘书前来;   这天上午,本省还有两个重量级人物一同前来吊唁:省委常委付国良副省长;省委常委、合海市市委书记罗亮。两位领导也没有料到杨家坳会把场面搞得如此之大,也知道这事情将来只怕会给杨志远带来麻烦。对于两人的善意提醒,杨志远表示感谢,但也无所谓,说为了杨石叔,我豁出去了,我愿意承担一切该由我承担的责任。付国良和罗亮见杨志远如此,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拍了拍杨志远的肩膀。和杨志远在南山的老虎嘴吃过饭,二位省领导打道回府。   下午,安茗的母亲安小萍、周至诚的夫人王琳、李泽成的夫人余小娴三人结伴而来。安茗的哥哥方伟勋和蒋海燕也来了;孟路军本来也准备前来,杨志远严令禁止,最后社港的干部派霍亚军一人为代表前来吊唁。   而沈协、张悯元旦回家休假,一听说杨石去世的消息,也立马赶来了。   向晚成是3号傍晚时分来的。当时天蒙蒙黑,向晚成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带着司机赶来了,这天为吊唁的最后一天,该来的都已经来过了。向晚成来到灵堂,别人都是向老先生的遗体三鞠躬,向晚成却是向老先生的遗体磕了三个头。   这个礼有些重了,向晚成现在毕竟是省内经济大市的市长,老先生不过是一介村夫,向晚成与其非亲非故,所谓跪天跪地跪父母,向晚成这么一个大市长向老先生的遗体下跪,实为情重。   杨志远率众人跪着还了礼。然后杨志远和向晚成一同走到了坪前。冬夜,寒风凛冽,坪前早就燃起了熊熊柴火。杨志远说:“向市长,礼重了!”   向晚成说:“志远,还记得你那年邀请我参加老先生八十寿辰的事情么,你给我说的那番话我一直记忆在心,这些年,我向晚成一直恪尽职守,就是因为我向晚成不敢忘记自己是个农民的儿子,杨石老先生是没有可以载入历史的丰功伟绩,可是他老人家这一辈子过得充实自在,一生勤劳朴实,对己严格自律,对人宽厚仁义,对家族呕心沥血,倾其一生,磊磊落落,一辈子无愧于心。这样的一位老人,值得我向晚成跪拜,也值得你杨志远为他披麻戴孝。老先生是个普通的农民,这不错,可和他相比,说实话,我向晚成不如他,老先生做过的许多事情,我向晚成就做不到。”   杨志远说:“向市长,说实话,我杨志远这一辈子,做的最光彩的一件事,就是当年舍弃一切,义无反顾地回到杨家坳。而做的最值得的一件事,就是在我杨石叔80岁那年,把你请来给他老人家祝寿,以此了却了老人家的一桩心事,向市长,我杨志远这辈子都记着你这份情。”   向晚成说:“志远,你这话就差了,是我应该谢谢你才是,是你让我得以结识这样一位值得我向晚成崇敬的老先生,让我得以从老先生的身上,看到中国农民的善和义,坚韧和无私,让我向晚成这些年,身居高位,在诸多诱惑面前,不为所动。说实话,志远,我们那年的那番对话对我的影响很大,让我这些年时刻铭记着自己是一个农民,所以我至今都没有偏离方向,清清白白做人,明明白白处事,以一颗感恩之心为官,我向晚成活得堂堂正正,问心无愧。所以志远,是我该谢你,是我该谢谢杨石老先生。我之所以今天才来,就是想今晚来好好地谢谢老先生,在老先生的灵堂前说说心里话,给老先生守灵,送老先生一程。”   杨志远忙说:“市长,天寒夜冻的,你的心意我领了,真的不必如此。”   “志远,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不必劝我,没用。”向晚成摇摇头,说,“志远,老先生对你有恩,这是不假,可我听说你在老人家的灵堂前跪了几天几夜,这有几人可以做到,你为什么如此,除了老先生对你有恩以外,是不是也为老先生的人格魅力所折服,觉得老先生去了,你一下子就失去了精神的寄托。”   这杨志远还真没有想过,自从父亲去世后,因为有了杨石在,杨志远做什么事情都感到踏实,无所畏惧,因为他相信最苦最难,自己的身后都有一位坚强的老人在支持着,他根本就无需担心自己会被遗弃。他踏踏实实为官,勤勤恳恳地为百姓做事,就因为他时时刻刻感觉到杨石叔在一旁盯着,让他丝毫不敢松懈。向晚成说得对,杨石叔除了对自己有恩,他还真的就是自己的精神寄托,这些年,杨石叔一直都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诚实为人,踏实为官。   火苗直蹿。   杨志远向向晚成袒露了自己的心迹:“我这一辈子,最不可原谅自己的,只怕是我杨石叔86岁寿辰的时候,我没能回到杨家坳,和他开开心心过一个寿辰,陪他好好喝一盅,他这一走,我连补过的机会都没有了,我这心里啊,憋得慌。”   向晚成劝杨志远,说:“志远,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分明就是在自虐,你其实不应该如此,你得好好地爱惜自己,老先生那么豁达的一个人,要是他知道你这样,他会走得很不安心的。”   杨志远说:“我就是要让他走得不安心,谁让他就这么丢下我们不管不顾,不声不响地就这么走了。”   向晚成看着火光下的杨志远,满眼血丝,头发凌乱不堪,他说:“志远,我知道你这是在负气,就像是一个死不承认现实的孩子。老先生87岁的高寿,没病没痛,含笑而逝,在乡下这是喜丧,你应该欣慰才是。”   杨志远沉默,没有说话。向晚成说:“志远,我们共产党人是不信神不信鬼的,但这一次,我真的相信有神明在,有天堂在,像老先生这样的人,是肯定会上天堂的。到了来年开春,杨家坳漫山遍野花团锦簇,那肯定是老先生在天堂为杨家坳播撒春天。”   就在这时,杨志远感觉有冰冷的东西打在自己的脸上,杨志远一抬头,天空中竟然飘起了雪花,下雪了,本省今冬的第一场雪就这么无声无息地降临了,飘飘洒洒,飘落人间的都是爱和离愁。   杨志远喃喃自语:杨石叔,是你么?你在天堂还好么?这纯洁的雪花,是不是你从天国派来的使者?   杨志远满脸热泪。 第13章 思变之力(1)   杨志远再一次失声痛哭是在给杨石老先生封灵之时。   今夜为最后一夜,为老先生守灵的除了杨志远和向晚成,还有胡大海、陈峰、谢富贵、沈协、张悯等人。今夜所有能来的人都来了,房前屋后,杨家人何止上千,都满怀悲伤地准备送别自己的亲人、朋友和师长。向晚成这一生,没少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但像杨家坳今天这般,人死群悲,有如天崩地陷的场景,向晚成还真是第一次遇见。向晚成在感到悲痛的同时,也感受到了一种力量,这就是中国农民的卑微之力,别小看了这种民众的力量,这种力量一旦凝聚成海,那它就会摧枯拉朽,摧毁一切堕落的、腐朽的东西。   4日凌晨,封灵之前,杨家坳的乡亲们排着队,跟含笑躺在棺椁中的老先生作最后的告别。吉时已到,杨志远把一瓶老先生亲自泡制的药酒放入棺椁之中,棺盖缓缓盖上,杨志远眼看着棺盖盖上,杨石叔亲切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在黑暗之中,此生再也无法见到了。杨志远的眼泪脱眶而去,失声痛哭。与此同时,棺椁四周,也是哭声四起。   杨志远跪倒在地,锤子敲打铁钉的声音,当当直响,杨志远感觉钉锤有如敲在自己的心上一般,有的只是无尽的心痛和心碎。   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安茗跪在杨志远的身边,她看着身边这个自己最亲密的爱人,一时百感交集。在安茗的心中,杨志远和陈明达爸爸一样,都是一座山,顶天立地,都属天塌了不会动,地陷了会无衷的那种,都是铮铮铁骨的汉子。最大的苦和最大的难,都不可能让他如此憔悴和心伤。但这些天,安茗见多了杨志远泪流满面的情形,这不是软弱的表现,这让安茗更深地感受到在这个坚强男人的内心,竟然深藏着一个如此丰盈的情感世界,这个世界是如此的博大和深邃,就像蔚蓝的天空,广袤坦荡。正因为如此,他才会以一颗愤世嫉俗之心对待一切的丑恶,以一颗平和仁义之心对待爱人亲人朋友和百姓;也正因为如此,自己才会对他有着如此深的爱和恋,这个男人真的值得自己为之付出。安茗在这一刻,很是庆幸,庆幸自己能够在生命的旅途中遇上杨志远这么一个至真至诚的男人,能有幸和他一生一世,生死相依,休戚与共。   早晨8点,鞭炮齐鸣,大雪纷飞。   杨志远、杨自有、白宏伟、杨广唯、林觉、杨呼庆以及其他二位杨家子弟,抬着老先生的灵柩上山,八人抬着老先生在他曾经走过的数以万计遍的家园重走了一遍,过连心桥,过工业园,进入杨家墓地。   棺椁缓缓地推入墓穴,封土。礼花响彻云霄,杨志远默默地祈祷,祝愿老先生一路走好,愿那个叫天堂的地方鲜花常开,四季如春。   丧事结束之后,杨志远在杨家坳又多呆了一天。离开杨家坳回社港的这天一早,杨志远带着安茗和杨舒凡,来到杨家宗祠,在杨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前叩拜,与杨石叔再一次告别。   杨志远叩拜,说:“杨家的列祖列宗,杨石叔他老人家归位了,我让杨石叔给老祖宗们带酒来了,各位列祖列宗喝一杯,我们杨家坳的日子好了,值得喝。杨石叔,有列祖列宗陪您,您应该不寂寞吧,志远现在身不由己,得回社港去了,要不然,您就该骂我了,又该提脚踹我,让我有多远滚多远了。杨石叔,现在社港乡亲们的日子也和我们杨家坳从前一样,日子苦着呢,我向您和列祖列宗保证,我杨志远一定尽我所能,让社港的乡亲们过上好日子。并且不管我杨志远今后走得多高,行得多远,我发誓一辈子不忘本,不忘记自己是个农民,不忘记自己是杨家的子孙。杨石叔,您等着,几十年的光阴稍逊即逝,等我完成了我的使命,志远到时就来陪您,那时我们再在一起喝酒,一醉方休。”   孩子还小,少不懂事,杨舒凡随着杨志远磕完头,眨着清澈纯净的眼睛,问:“爸爸,他们都是谁?”   杨志远说:“他们啊,是我们的祖先,是爷爷、老爷爷,是我们杨家历代最值得崇敬和膜拜的人,堂堂正正的杨家人。”   杨舒凡不解,问:“可爷爷们为什么都是些牌牌啊?”   杨志远摸了摸孩子的头,说:“这是灵位,一个人只有活着的时候光明磊落,堂堂正正,死了才会有灵魂,才会有脸去见自己的祖宗,才可以在宗祠里有一席之地。”   杨舒凡似懂非懂,但他看杨志远表情严肃,就说:“爸爸,我长大了,也要做这样的人。”   杨志远点点头,说:“好,你一定要记住今天的话,人这一辈子不容易,要做一个真正的人就更不容易,舒凡,你再说一遍。”   杨舒凡说:“我长大了,也要做一个真正的人。”   杨志远抱紧了自己的儿子。   当天晚上,杨志远回到了社港,他交代魏迟修谁都别告诉,他太累了,就想好好地睡一觉。杨志远进了屋,饭也不吃,澡也没洗,倒在床上,直睡得天昏地暗,东方既白,杨志远这才醒了过来。   杨志远这才洗了澡,剃了须,下到招待所的后山。杨志远静下心来,打了一套杨家拳,杨志远拳打脚踢掌劈脚蹬,一时虎虎生威,淋漓尽致,杨志远今天的这套拳比平日多了一份戾气,杀气腾腾,杨志远就是要把这几天积攒的哀怨挥发出来,以免自己把这种哀怨的情绪带到工作中去,影响自己的思考和判断。一套拳舞毕,杨志远收了手,他看着天空中漫天飞舞的雪花,长吁了一口气,一时只觉酣畅淋漓,精神抖擞。   回房间洗了把脸,张穆雨来了,张穆雨呵着热气,站在门口,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可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他喃喃,说:“杨书记,你回来了。”   杨志远一看张穆雨的神态,就知道他的意思。他神态自若,与昨天的杨志远判若两人,杨志远说:“穆雨来了,说说,这几天社港可有什么情况?”   张穆雨说:“社港这几天倒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百货大楼和供销大楼改制并购一事有些麻烦,有人反映‘两楼’的部分职工,有集体上访的迹象,正在朝长途汽车站集结。”   杨志远‘哦’了一声,陷入沉思之中,张穆雨说:“不过,杨书记别担心,孟县长已经赶到长途汽车站去了。”   杨志远摆摆手,说:“穆雨,走,我们上汽车站去看看。”   雪天路滑,车行缓慢,原本几分钟的路程,走了有上十分钟。汽车站的大坪里,举满了花花绿绿的伞,伞下是男男女女表情各异的脸。杨志远大致估算了一下,不到一百号人,还好,没有自己预想的那般严重。坪前的一个阶梯上,孟路军正拿着扩音器,极力地在劝说着什么。北风凛冽,打在孟路军的脸上,四十二岁的人,魁伟的汉子,一脸的无奈和疲倦,显得有些苍老。穷家难当,做社港这样贫困县的县长,并不是一件好差事,注定就是一个消防队长,哪里有火就往哪里赶,东奔西扑,真不容易。   杨志远绕了过去,走到孟路军的身后,拍了拍孟路军的肩,说:“孟县,我来吧。”   孟路军正聚精会神地说话,没看到杨志远过来,此时一惊,一偏头,见是杨志远,他说:“杨书记,你回来了,丧事办完了。”   杨志远点点头,说:“你歇歇吧,我来说两句。”   孟路军一听,把扩音器递了过来,杨志远摆摆手,说:“不用。”   张穆雨举着伞,站杨志远的身后,杨志远眼一瞪,说:“你这是干嘛,我杨志远没这么娇贵,呆一边去。”   张穆雨面红耳赤,赶忙收了伞,站在杨志远的身后,一动不动。   杨志远面向人群,中气十足,大声说:“我是县委书记杨志远,大家静一静。”   杨志远的声音还是有些嘶哑,但声音洪亮,大家为之一震,只觉有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刚才还有些嘈杂的现场,竟然还真的安静下来。   杨志远说:“你们这里谁为代表?”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吭声。杨志远一看,人家这是有顾忌,害怕政府秋后算账,他也懒得再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纠结了,杨志远说:“那好,你们就集体回答我,你们这次上访的目的是什么?”   有人高声说:“我们不想被兼并。”   杨志远说,说:“不想被兼并,好啊,这么看来,你们是准备自食其力了,我们政府热烈欢迎啊,大家也用不着上访啊。”   下面的人喃喃,一会有人说:“我们要生存,我们要吃饭。”   杨志远说:“你们愿意自食其力,我们政府欢迎;你们要生存要吃饭,政府同样不会让你们饿着。大众连锁超市并购你们‘两楼’,第一条就是全盘吸收原有人员,请问这是不是让大家有饭可吃。”   下面群情激奋,说:“我们不同意。”   杨志远大喝,说:“为什么不同意,你们这就是不讲道理了。自己干不行,让人家兼并又不愿意。我不怕你们不爱听,说得好一点,你们这是不想自食其力,说得难听一点,你们这是想当寄生虫,想不劳而获,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们,要么重组改制,要么被兼并,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不可能再有其他,你们还想像以前一样,让政府一天到晚输血,把你们像大爷大妈一样的养着,我告诉你,且不说全县人民会不会答应,我杨志远肯定是第一个不答应的。为什么?因为你们‘两楼’已经失去了造血功能,输最多的血都没用,我这次就是要壮士断腕,逼大家走上一条自食其力的道路。我们社港是什么样子,工业,工业不行,商业,商业就你们这样。财政靠什么在支撑?靠的是什么?我告诉你们,是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天到晚在地里刨食的农民,以前政府拨付给你们的每一分钱,都是我们农民的一滴汗,一滴泪,想一想,你们有手有脚,为什么就不能自食其力,为什么要喝着我们这些朴实的农民的血汗过日子,你们扪心自问,你们就不感到惭愧吗。你们不愿意放弃铁饭碗,这我可以理解,可你们想想,你们这端得是什么样的铁饭碗,有了上顿没有下顿。一没饭吃了,就上访,就闹,你们闹一次,政府给一点。这一次,你们闹也没用,政府再也不会投入分文了,这是底线,其余的可以谈,要自主权,政府给,要优惠政策,政府还是给,就是不会再给钱了,你们不是乞丐,你们得把你们手中捧着的心中装着的那个碗给我丢掉,不丢掉那个碗,你们就只能一辈子在乞讨,你们都得给我有尊严的活着,不仅要活得自在,而且还要活得滋润,而这靠的是什么?”   杨志远把手攥成拳头,在雪中高高举起,掷地有声:“靠我们自己勤劳的双手!”   下面鸦雀无声,只有雪花在飘,只有电视台的摄像机在吱吱地摄像。   杨志远说:“是人,就得靠自己!是人,就必须活得有尊严!”   杨志远扫了下面一眼,见大家犹犹豫豫,知道人群已有动摇,杨志远说:“那好,现在,我请你们把手中的雨伞收起来,对于我们的一生来说,这么点风雪又算得了什么,你们必须从这一刻开始学会是面对风霜面对雨雪,面对自己的良心。”   杨志远话音一落,还真有八九人扭扭捏捏,有些不好意思把伞收了起来,光着头站在雪中。杨志远一看,都是些年轻人,杨志远点点头,说:“好,走出第一步不容易,但敢于走出第一步,对人生却是很重要。”   杨志远望着飘飞的雪花,说:“说一个真实的故事给你们听吧:当年一个穷山村的老农过七十岁的生日,山村的生活并不富裕,但乡亲们上山围猎了几头野猪、打了野鸡、野兔,备了几桌寿宴,邀请了乡里的书记、人民政府副县长之类与老人家有过接触的吃公粮的人参加。为什么呢,就因为农村穷,这个作为村长的老人家是想以此为契机,想加强与公家人的联系,让村里得到一些适当的照顾。结果那天吃公粮的人一个都没来,整个场面冷冷清清。老人家那天抽着旱烟,想明白了一个道理,这是因为人穷,人穷自然也就会让别人看轻,人家犯不着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搭上一天的时间,走上二十里的山路来吃上这么一顿饭,自己真是不知轻重,以为平日里送了点山货就以为和人搭上了关系,真是不自量力。老人家自此就告诫家族的所有的成员:人穷一点没什么,但志却不能短,没有了志向,就如同人没有了脊梁;人苦一点也没什么,但必须活得有尊严,人没有了尊严,那就是苟延残喘,人生就没有了意义。老人家还说‘我们自己有手有脚的,饿不死,我们就靠自己’。”   大家都没说话。一齐看着杨志远,北风呼呼地吹,但谁都没感到寒冷。杨志远接着说:“那个村就是我的家乡杨家坳,现在本省的首富村,知道我们杨家坳为什么会成为首富村么,原因有很多,但最重要的一点,是因为我们杨家坳人有心:齐心,诚心和不屈之心。我们知道所有的事情都得齐心合力,用自己的双手去创造,所以才会有杨家坳现在的成绩。要是没有这种信心和决心,杨家坳只怕现在还是穷得喝西北风。而那个七十岁的老人家就是我杨志远的叔叔杨石老先生,他老人家前几天刚刚过世了。我为什么要说这些,就因为看到你们今天这样,让我想起了老人家七十岁生日的场景,何其相似。今天我就是要告诉大家这么一个道理,知耻而后勇,求人不如靠己。”   杨志远说:“好了,天寒地冻的,耽误大家的时间了。大家如果还要继续上访,我不阻拦,请大家上车。”   杨志远一挥手,让围住那两辆大客车不让上访人员上车的民警撤离,并让在场的民警出动警车为大客车开道,雪天路滑,务必保证大家的安全,必须随同大家到达目的地。   杨志远最后说:“苍天可鉴,如果在改制或者兼并的过程,有人不把职工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有谁敢中饱私囊,徇私舞弊,大家可以到我的办公室举报,我杨志远保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杨志远的一番话,让孟路军心潮澎湃,久久无法平静。社港目前的情况,缺少了什么,那就是众志成城的力量,缺少杨家坳人那种不屈不挠的勇气,正义正气之力。只要人心齐,张溪岭肯定移。   “我希望大家好好思量我刚才说过的话。”杨志远一抱手,说,“恕志远我不能远送,我安排警车给大家开道,路上务必注意安全。”   杨志远说到做到,留下一台警车,随后率领在场的所有的公职人员撤离。张穆雨一直光着头,拿着伞,中规中矩地站在杨志远的身后,和杨志远一样,雪花飘满了一身,杨志远少有地拍了拍张穆雨的肩,态度亲切:“穆雨,走吧。”   转身离去,留下一坪早就收了伞了,光着头迎风顶雪的上访人员。   孟路军不得不感叹,杨志远这人就是大气,派警车给上访人员开道,这只怕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事,也只有杨志远才做得出来,才敢如此去做。   孟路军在离开的时候,偷偷地把电视台的记者叫到一旁,让县电视台今晚就把杨书记今天的讲话作为专题播出来,不用审,不用剪辑,全程照播。因为什么,因为现在的社港需要力量,而孟路军相信杨志远今天的这番讲话就可以给大家带来力量,思变之力。 第13章 思变之力(2)   杨志远这天接到了临江县委书记刘建喜的电话,俩人就来年开春临社窄轨旅游专列试运营一事,进行了进一步的磋商。   谈完正事,刘建喜说:“杨书记,你那天在车站的那番即兴讲话真是太精彩太有渲染力了,我县组织正科级干部集体学习了一次,对大家的触动很深,杨书记,你做政治思想工作还真是有一套,我刘建喜和你比起来真是差远了。”   杨志远开始还没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再一听,明白了,刘建喜是说自己那天冒雪在车站劝阻‘两楼’上访人员一事。   那天回到县委不久,杨志远就接到孟路军的电话,说杨书记,‘两楼’的上访职工这次没有上车,而是自行解散了。杨志远说,解散了好啊,这就说明我那番话对职工有触动,孟县,让政府相关职能部门及时跟进,趁热打铁,争取早日解决‘两楼’的问题。   俩人就此谈到了年前访贫问苦的一事。这是一个固定模式,书记县长代表政府走几家特困户,在闪光灯下,送几个红包,形式多于实质。杨志远对此表示反对,说,走几家特困户,无非就是做做样子,于大局无补,全县那么多的困难户,走了几家,大多数人怎么办?人家心里指不定会怎么骂我们,很没意思。孟县,让民政局把全县特困户的摸底汇总表送到我这里,看我能不能想出一个让大多数人受益的办法。   杨志远和孟路军说完这些就挂了电话,他根本就没想到孟路军会让县电视台在晚上的社港新闻里,把他上午的即兴讲话原封不动地播了出来。杨志远除了看县电视台按他的要求,新设的《关注民生》这个栏目外,杨志远上任以来从不看本县的新闻,也没什么好看的,无非就是这个领导出席这个会那个领导出席那个会,枯燥无味,没有什么可视性。所以他对自己的讲话在当天的新闻里播出,并不了解,直到在这周一的常委例会上,杨志远听常委们反映说杨书记的讲话很有冲击力,荡气回肠,对全县干部的触动很大,杨书记的讲话现在是社港电视台收视率最高的节目,电视台已经应广大群众的要求,多次重播,这可是社港电视台建台以来,从未有过的情况,开天辟地。杨志远这才知道自己的即兴讲话被孟路军批示播出了。杨志远当时还怪孟路军没有请示汇报,孟路军说这样有教育性有思想性的节目不播,还播什么。事已至此,杨志远只能摇摇头,没什么好说了。   现在倒好,没想到刘建喜也知道了。刘建喜说:“杨书记,我们临江的情况和社港大同小异,企业都是积重难返,职工的日子都不好过,政府的工作也不好做,两难啊。”   杨志远说:“刘书记,什么事情都是事在人为,要些东西,该破的还是得破,不破则不立。”   刘建喜说:“所以,我现在让电视台把杨书记发人深省的讲话在电视台反复播出,让广大的干部职工受受教育,为开春的革新做些准备。”   这年的春节来得比往年都早,元月24日就过年了。   杨志远有许多的事情要处理,但他还是抽空上了一趟张溪岭,对张溪岭的交通管制工作进行了一番突击检查,总体情况不错,防撞墩已经在大雪来临之前全部浇筑完毕,尽管刚刚下过一场雪,但新买的铲雪车,已经把张溪岭山中公路上的雪铲得干干净净。杨志远特意让魏迟修在公路上踩了几脚刹车,看轮胎是不是跑偏;在当风口的弯道和桥梁等易结冰处,杨志远都下车加以检查,看路面上是否已经破冰。当然杨志远同时也对山中岗亭交警的生活设施加以检查:看电话空调是不是安装到位;保暖鞋保暖服,电热水壶是不是都有配备;应急用的干粮是不是都有储备。杨志远一趟走下来,已是心中有数。杨志远有信心在张溪岭隧道打通之前,张溪岭盘山公路作为省政府挂牌督办的全省8处交通安全隐患之一。这个困扰本省多年的老大难的安全隐患问题,在经过这样的一番治理之后,肯定将不复存在。   杨志远这天来到办公室,没想到李东湖已在会客室里等候。杨志远说:“李董来了,正巧,我手头有一事想找李董商量,你不找我,我也会找你了。”   杨志远指挥张穆雨:“李董喜欢喝茶,给李董沏‘眉儿金’。”   李东湖笑,说:“我还担心杨书记拒我于千里之外,正自不安呢,看来我这次还真是来对了。”   杨志远说:“李董是我们社港的明星企业,我对李董的到来自然是热烈欢迎。”   张穆雨给李东湖沏好茶,知道李东湖此番前来,肯定和杨书记有话要谈,他转身,带上门走了出去。李东湖待张穆雨走后,从包里掏出一张购物卡,放在杨志远的桌上。   杨志远望着李东湖,说:“李董,说说,这是什么意思?”   李东湖说:“杨书记,眼看就要过年了,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想了想,就送杨书记一张本公司今年新推出的购物卡,杨书记你尽可以凭卡到大众连锁超市旗下的任何门店进行选购,不限额不限量,没有额度控制。”   杨志远把玩着这张小小的卡片,点头,说:“不错,这个卡片是个好东西,我很喜欢。”   李东湖一听杨志远说喜欢,心里顿时一阵狂喜,表面却是不动声色。李东湖说:“杨书记喜欢就好,我就怕杨书记看不上。”   杨志远说:“我岂会看不上,不过就是少了点,李董能不能这样,这张卡我还你,我换几张别的卡怎么样?”   李东湖尽管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杨志远此举有何用意,但他还是点头,说好啊,只要是本超市的卡,杨书记想怎么换都行。杨志远说李董还是不要答应得这么快。李东湖满不在乎,说只要杨书记发话,我李东湖都照章执行。   “好,我就喜欢李董这样的爽快人。”杨志远问,“却不知,李董的超市都有哪几种卡?”   李东湖说:“这个购物卡是可以充值的,你想充值多少就多少,几十元,几百,上千都成。”   “这就简单了。”杨志远说完,从抽屉里拿出一叠花名册,“我想让李董帮我换成三千来张购物卡,每张充值200元,不知道李董是否愿意。”   李东湖接过杨志远手中的名册一看,知道自己上当了,杨书记敢情是要自己扶贫。三千乘以二百,那就是六十万多万,这可不是个小数目,李东湖有些为难,自是有些后悔刚才把话说得太满,现在还真是不好办,他苦笑,说:“杨书记,不是我不愿意,只是这个数目也太大了一点,我很为难。”   杨志远说:“你先别忙,我还没说完,这三千多张卡,我不但需要每张卡上充值二百元,而且我还让你把身份证号码输进去,这三千多张卡,每月凭身份证可以在大众连锁超市旗下的任何一家门店领取一百元的米油盐酱醋等生活必需品。为其一年,今后是否继续,再视情况而定。”   李东湖这回不是犹豫,他这回是叫疼了,他说:“杨书记,这可是个无底洞。我们社港的城市人口也不过是二十来万,以社港的生活水准,一百元可以解决一个三口之家的吃饭问题,如此一来,我李东湖岂不是承担了社港5%的城镇居民的吃饭问题,杨书记,我的责任是不是太大了一点。”   杨志远说:“说实话,现在社港的商业企业也就你李董的大众连锁超市还有这个实力,而且店面在各乡镇都有,孤寡老人要拿个东西也方便,作为一个有良知的企业,就应该承担一些社会责任。”   李东湖实话实说,说:“杨书记,不是我李东湖不大气,可大众连锁超市每年的利润不到千万,你来上这么一着,几乎就是我全年利润的一半,我实在是有些力不能及。”   杨志远说:“我就知道你李董会叫疼,也知道你公司的实际情况,但我对你李董这个人和李董的大众连锁超市进行过多次的调研和考察,我相信你李董明年的利润远不止千万。”   李东湖顿时来了兴致,说:“杨书记,此话怎讲?”   杨志远说:“首先李董连锁店的经营模式机制灵活,对市场的反映快。二来,李董‘以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思想很对,符合公司的实际情况,农村的购买力虽然不及大城市,但却可以以量取胜,所谓薄利多销。而销量越太,与厂家的议价能力就越强,采购成本就越低,这就形成了一个良性循环。”   李东湖点头,继续听杨志远说下去。杨志远继续分析利弊:“刚才说的都是李董的优势,现在我再来说说李董的劣势,李董的劣势就在于所有的门店都是租赁经营,没有产权,门店的租赁占据了公司很大一块的运营成本,而且还不稳定,容易受制于人,而且没有固定资产,银行贷款难,融资困难,这是李董公司发展最致命的短板。我看了看李董的纳税记录,李董这三年的所得税都在250万左右停滞不前,也就是说,李董的大众连锁经过前些年的飞速发展,已经遭遇到了一个瓶颈期。为什么会这样,因为李董现在缺钱,李董没有固定资产,融资困难,只能靠自己的盈利去扩展,所以才会停滞不前。李董之所以急着并购‘两楼’,除了‘两楼’的地理位置好,李董想一统江湖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李董这是想增加固定资产,以便能从银行贷款,支持大众连锁的拓展,一举突破现在的发展瓶颈。”   李东湖由衷佩服,说:“杨书记就是杨书记,看问题总能一针见血。把我的心思也猜得通通透透,说实话,现在商业连锁的市场广阔,但商业行业自古以来就是大鱼吃小鱼,快鱼吃慢鱼,本省的大型商业企业,现在是无暇顾及农村市场,一旦它们腾出手来,瞄准这一块,而我再不加速发展,迅速占领市场,别说‘农村包围城市’,只怕最终会被‘城市占领农村’。”   杨志远点头,说:“我就知道你李董能审时度势,心知利弊,就你李董时时都有危机感和紧迫感,不小有成绩就沾沾自喜的心性,有你当掌门人,大众连锁超市肯定会有发展。”   李东湖说:“杨书记,你也别夸我,我李东湖就是一个洗脚上岸的农民,穷小子出身,和你根本没法比。”   杨志远说:“李董谦虚了不是。你是社港的企业,这几年对社港的贡献很大,且不说税收,就你旗下的门店安排了那么多的下岗职工,我杨志远就该谢谢你。”   杨志远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名片,说:“找她。前几天我把你的情况都跟她说了,人家已经同意提供低息无抵押借款,具体金额具体情况你和她详谈。”   李东湖一看,是沿海某财团总裁蒋海燕的名片。李东湖欣喜若狂,说:“杨书记,你可帮我解决大问题了。‘两楼’并购将会耗掉我所有的自有资金,我就得勒紧裤带过日子,如果这个蒋总真愿意借款给我,那我李东湖就可以大踏步向前,拓展周边市场,进军普天。”   杨志远说:“人家有条件,就是专款专用,所有的借款,李董都只能支付货款和购买商铺,在李董的公司没有归还借款之前,财团会派财务经理进驻大众连锁,不参入公司的决策,但必须与李董一同管理资金进出。我觉得人家这个条件合理,替你答应了。”   人家不要你的抵押,凭什么把成千上亿的资金给你,这个要求很合理。李东湖也知道,如果没有杨书记在中间牵线,人家根本就不会对他李东湖加以理会。   杨志远看着李东湖,说:“如果李董对此没意见,你就赶紧上榆江一趟,人家这两天正好在省城。”   李东湖拱手,说:“杨书记,大恩不言谢。”   杨志远说:“李董只要把公司经营好,税收节节高,就是对杨志远最大的回报。”   杨志远把名册交给李东湖:“还有这个,抓紧时间落实,就快过年了,得让社港的特困户在年前吃上几顿肉不是。”   李东湖点头,说:“我马上就让人去办,争取在三天内办好。只是县屠宰场就得多杀些猪才是,别到时候,我大众连锁超市里没有猪肉可卖。”   杨志远说:“这不正好,这同样是良性循环,贫困户吃得起肉,你超市就得多收猪,养殖户就能收到现款,县财政就多收几笔屠宰税,多方受益。”   李东湖看着杨志远,把那张卡仍是递了过来,说:“杨书记,这三千张卡我李东湖照办,这张卡你还是留着,过年了,用得着,我这次是诚心实意,还盼杨书记能收下。”   “刚才就不是诚心实意了?”杨志远说,“没有必要。”   李东湖说:“杨书记就不能给个面子。”   杨志远说:“有些面子得给,有些面子我无论如何都给不了。所谓人在做,天在看,我杨石叔也在天上看着呢。”   李东湖一鼎,肃然起敬。   三天后,郭子豪把三千多张购物卡如约送到了杨志远的手里。李东湖呢,上省城榆江找蒋海燕协商借款一事去了。郭子豪喜形于色,说杨书记,一切进展异乎寻常地顺利,双方都已签字,首笔五千万的借款已于今日到账,李董明天就可以和蒋总的财务代表一同到家,知道杨书记交办的事情急,特意让我今天把卡先行送来。李董明天到家再来向杨书记表示感谢。杨志远毫不客气地收了卡,说用不着谢,过年了,大家都忙,你们商业企业更是忙得前胸贴后背,李董五千万到账,那还不是想在年时捞一把,你们忙你们的,忙完这段时间,李董再找我喝茶,汇报战果,我倒是乐意听听。   三千来张购物卡一到手,杨志远就立马让孟路军安排政府工作人员把卡发到社港全县的特困户手里,杨志远特意交代孟路军,政府有必要随卡附上一封道歉信,告诉父老乡亲,社港就这情况,家穷,也就没有好的福利制度,聊表心意,乡亲们受苦了,别嫌少。   孟路军说:“杨书记,这已经很不错了,像这种覆盖面如此之广,包含全县特困户的扶助在本县还是第一次。”   杨志远说:“这是第一次,也肯定不会是最后一次。孟县,乡亲们穷啊苦啊,真希望通过我们的努力,让社港早点摘掉国家贫困县的帽子,尽管贫困县可以得到国家的补助,但这样的补助就像一把枷锁,套在我的脖子上,沉甸甸的,让我喘不过气来。但我相信只要我们全县干部群众怀有一颗不屈之心和思变之心,我们迟早会把这套在脖子上枷锁拿掉,让我们社港人民挺直腰杆做人,活得有滋有味。”   杨志远说:“孟县,赶快把卡放下去,至于年前的访贫问苦活动我看就不必再搞了,给人家送几百元钱,在电视台大播特播,没必要,有损人的尊严。”   张茜子年前随同沈信愈最后一次向杨志远汇报,临社窄轨旅游专列开春试运营的准备情况。张茜子这次除了汇报,还带来了一盆黄灿灿的菊花,一小朵一小朵,或垂丝或含苞,分外妖娆。杨志远点头说不错。   张茜子把花放到了窗台上,交代张穆雨:“你可得把花给我养好了,我到时可是要检查的。”   张穆雨说:“凭什么。”   张茜子一脸坏笑地望着张穆雨,说:“你说呢,难得还得让本小姐亲自动手啊,要不咱商量商量,你去旅游公司,我来给杨书记当秘书,咱俩换换。”   张穆雨不敢吭声了。杨志远没有说话,只是望着菊花发愣。小师妹的意思杨志远明白,她这是在表示对自己的关心,送一盆花,无非就是希望此花能给他杨志远带来一丝明媚的心情。可小师妹却不会知道,他杨志远现在一看到菊花,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杨石叔一脸快乐地走过菊花盛开的田野的情景。   这天的杨志远是沉闷的,自始至终,杨志远都是面无表情地听沈信愈和张茜子汇报工作进展,该表扬的表扬,该指正的指正,并无多话。   张茜子离开的时候,偷偷地问张穆雨:“我怎么感觉今天的杨书记怪怪的。”   张穆雨悄悄地说:“张茜子,你难道就没有注意,杨书记自始至终都没有笑过,告诉你吧,自从杨书记从杨家坳回来,这十多天里,他就没有笑过。”   张茜子在那一刻,想起了一句话:因为爱,所以悲伤!这个杨师兄,他的心里会是怎样一个充盈着爱的广袤世界啊,真的很想知道。 第14章 时不待我(1)   过年了,杨志远本来之前有想法上北京去过年,因为陈明达爸爸早早就来电话,说志远现在跟你喝酒没什么意思了,我现在最喜欢的就是用胡子扎我们家小舒凡的脸,又有一年没看见小舒凡了,这小家伙的马步扎得怎么样了?是不是又长高了?真有些想他了,怎么样,今年什么时候上北京来过年?杨志远一想,国庆已经去过沿海,和秀梅妈妈见过面了,今年就不用几头跑了,而且在过年之时,周至诚书记、李泽成师兄都会回北京,大家正好可以趁此机会见个面,顺便再去拜会一下吴子虚老先生和张平原老师,这一两年来由于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除了周至诚书记和吴子虚老先生有过见面,其他人都已经很久没见了,说实话杨志远还真是有些想念。   杨志远于是和陈明达爸爸约定,初三上北京,让小舒凡给外公外婆拜年。陈明达笑呵呵的,非常高兴。哪曾想,元旦前几天,杨石叔去了,按杨家坳的习俗,这是杨石叔过世后的第一个春节,杨家人会隆重地祭奠一番,杨志远自然就无法上北京给岳父岳母拜年了。陈明达对此表示理解,说志远,百善孝为先,老先生待你不薄,你就该给老先生送终尽孝,此为男儿真性情也,没得说,试想一个人,如果不忠不孝,这样的人又岂会知道什么是爱,又怎么能指望这样的人爱家爱国。   年三十这天,杨志远上午在张溪岭检查完春运交通安全工作,对那些为了他人的安全和欢乐,在张溪岭恪尽职守的普通交警和运政部门的同志,一一表示感谢,感谢他们为之的付出和牺牲,正是因为有了他们的努力,张溪岭才会至今没有发生过一起有人员伤亡的重大交通安全事故。杨志远希望同志们再接再厉,戒骄戒躁,发扬舍己为人的工作作风,保持成绩,力争把张溪岭的零事故率一直保持下去。现在有些领导,一出问题就说举一反三,群众的生命财产都已经没有了,事后再举一反三有个屁用。   杨志远说:“我们不说空话,我们在事前就举一反三,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把任何可能发生事故的问题都消灭在萌芽之中,只要我们胸怀良心良知,与风霜雪雨雾斗,与恶劣的自然环境斗,我们就肯定是唯一的胜利者。”   杨志远直到中午,才让魏迟修把自己送到普天车站,尽管是年三十了,但北上的火车仍是满满当当的,人太多,普天停止售票,杨志远只得让魏迟修把自己送到长途汽车站,排队上了直达省城榆江的客车。客车走的是高速,直到下午四点,杨志远才到了省城,与安茗、林觉、杨雨菲会合,一同赶往杨家坳。   林觉因为今年得在杨家坳过年,所以在年前带着杨雨菲和二岁大的孩子回来了一趟,在家吃过中饭,与杨志远相约一同回杨家坳。这么多年了,五十铃早就退役,杨家坳虽然有钱了,但艰苦朴素的传统一直得以保留,林觉作为公司的董事长,开的是那种十来万的小别克。杨志远对此表示赞许,车无非就是一个代步的工具,花个百来万,买个奔驰,有何意思,无非就是炫富,可杨家坳现在就是农村富裕的代名词。在本省一说起杨家坳,有几人不知,几人不晓,几人敢小视,杨家坳的富,实实在在,用不着炫,杨家坳的自信写在杨家人的脸上,而无需靠汽车此类的代步工具来支撑门面。   往年的杨家坳张灯结彩,热闹非常,但杨家坳今年的这个春节,却因为杨石老先生的逝世,过得有些沉闷。   大年三十,杨志远和广唯他爹,带着一众人给杨石老先生上了一桌子的供品,焚香祭拜。从初一开始,杨家坳为其五天的家祭正式开始,家族中人一致推选杨志远为主祭官。杨志远没有推辞,也不觉得自己作为县委书记担任主祭官有何不妥。杨志远认为在世界的其他几大文明都已经灰飞烟灭之后,唯独中华文明历经五千年的风风雨雨而不倒,肯定有着值得称道的精髓在里面,正因为有精髓在,中华民族才得以屹立不倒。一个家族也一样,杨家坳作为杨家将的一脉,得以在南方传承下来,说到底就是‘忠义勇、洁诚敬’的杨家祖训在激励和鞭策着一代又一代杨家人精忠报国,奋勇向前。   杨家坳进行家祭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祭祀祖先,以求得到祖先的庇佑,更重要的是为了维护家族的血脉亲情,教育子孙不要忘记祖先创业的艰辛,以便将良好的家风传承下去。杨家的家祭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起到了祈求祖先保佑,团结、激励家族成员的作用。杨志远心知既然大家推选自己为主祭官,这是家族人对自己的信任和倚重,以前,这种事情是由杨石叔主持的,今年杨石叔去了,由自己主持也就义不容辞,杨志远知道,作为主持人,从这一刻开始,自己就是这个家族的魂了,一个家族只有有了灵魂,才可以继往开来,无私无畏。他不能因为杨石叔走了,而让家族感觉群龙无首,变成一盘散沙,如此他杨志远任由这种事情发生,那他杨志远就不配为杨家子孙。   与别的地方的家祭不同,杨家坳一般都是在家族发生了重大的事情才会举行家祭。比如像修订族谱,族长去世,又或者是杨家先祖逢十寿辰此类大事,杨家坳才举行家祭活动。之所以如此,杨志远觉得这应该与杨家坳的贫困有关,毕竟举行一次家祭,需要一定的财力支持。   杨志远觉得杨家人之所以众志成城,还与一条开明的族规有关,杨家还有一处族规和别的家族不同,别的家族举行家祭禁止女性参加,杨家人却不这样,只要是你和杨家有血缘或者姻缘关系,男男女女都可参加,像白宏伟他们此类杨家家将的后裔,在杨家坳的杨家族谱中也有分册,在家祭时必须参加。这大概与当年杨家先祖喋血沙场,独余满门女将,将杨家发扬光大有关。杨志远觉得正因为如此,杨家才会源远流长,精诚团结,男女同仇敌忾,万众一心。   从初一到初五,杨志远带领杨家所有的家族成员在宗祠向杨家的列祖列宗行三跪九叩礼、进行饮福受胙等特有的礼仪形式。在礼乐之中,全体杨家后裔谨遵‘忠义勇,洁诚敬’的杨家祖训,向宗祠的杨家列祖列宗行叩首礼,共同表达对杨家先祖的深切缅怀和无上尊崇,同时祈望杨石叔在天国一路走好。   杨志远重复祖训:“忠义勇,洁诚敬。”   杨家坳的全体后裔齐声高喊:“忠义勇,洁诚敬。”   杨志远说:“精诚团结,精忠报国,勿忘国耻,勿相忘。”   杨家坳的全体后裔紧相随:“勿相忘!”   连杨舒凡他们这些杨家的小一代,都是跟着自己的父辈稚声稚气地说:勿相忘!   杨志远一时热血沸腾,心潮汹涌,人的一生,总有些什么是我们不能忘的,故园家国,血脉亲情,礼义廉耻,忠孝诚勇,这些祖辈遗下来的祖训,都有着深邃的人生信仰和信条在其中,无论我们身处何方,只要我们记住这些,我们就可以挺直腰杆,堂堂正正地做人,哪怕是身处异国他乡,只要我们铭记这些,那么我们就不会忘记自己是炎黄子孙。   一对大红的一米多高的蜡烛彻夜燃烧,预意杨家世代生生不息,也祝愿祖国更加繁荣昌盛。   过完春节,杨志远回到社港。二月已至,过不多久,社港的农村肯定就会一派繁忙,因为黄瓜、西瓜、辣椒、西红柿、苦瓜、丝瓜、西葫芦等各类夏收的时令果蔬的播种之时就要来临了。   杨志远这天在小会议室里就今年的春耕春播召开了一个小型会议,今天到场的除了孟路军、主管农业的副县长、农业局局长、信息公司的庄胜笠等政府部门的各级领导,杨志远还把李东湖也请来列席会议。   尽管杨志远和李东湖上次会谈过后,两人一直未曾谋面,但李东湖现在对杨志远是诚心折服,年前年后都和杨志远多有联系,汇报思想,请教难题,杨志远每每对李东湖都是坦诚以待,帮助答疑解惑。用李东湖的话说,和杨书记一席话,真是胜读十年书,每一次的谈话都让东湖受益匪浅。   因为时有联系,杨志远对李东湖的动态也就清清楚楚。李东湖得到蒋海燕财团的首期五千万的借款后,除了加紧实施‘两楼’的并购策略,他还走出了对大众连锁超市的发展至关重要的一步,那就是在普天市的商业中心地带,签下了一栋上下五层近万平米的商业楼盘的长期租赁合同。按李东湖的规划,此超市将涵盖五金家电、服装百货,餐饮酒肆,应有尽有,包罗万象。如果说以前李东湖的大众连锁超市在社港周边安营扎寨,是为了巩固农村的商业连锁市场,属于小打小闹的话,那么李东湖这次辖资本进军普天这类本省的二线城市,那就是李东湖战略大转移开始正式付诸行动,开始试水其‘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为将来更大规模的兵团作战,积攒经验。此一役一旦成功,李东湖的大众连锁超市就将自此步入辉煌,又将步入一个黄金五年。李东湖对这一步自然很是看重,尽管目前还只是在进行内部装修,但李东湖早就调遣手下的精兵强将,齐聚普天的大众连锁旗舰店。郭子豪自然当仁不让,兼任普天旗舰店的总经理,驻守普天。不止李东湖对普天的旗舰店很是看重,杨志远对此也是寄予厚望,此旗舰店一旦成功,杨志远自然知道这对社港来说,意味着什么。   李东湖是最后一个被张穆雨领到县委的小会议室的,他一看众政府部门的官员团团围绕杨志远而坐,吓了一跳,笑,说:“杨书记,我没有走错房间吧,这里好像没我什么事情。”   杨志远指了指身边空着的座位,说:“李董事务繁忙,姗姗来迟,情有可原。你没有走错房间,等的就是你,你是今天当之无愧的主角,李董,请坐。”   李东湖也没推辞,赶忙走到杨志远的身边坐下。他本以为杨志远请自己来是为了协商解决‘两楼’的后续问题,但他仔细地扫视一圈后,发现在场的人员当中,并没有商业局和供销社的两位主管领导,他就知道杨志远此次会议肯定不会是为了‘两楼’的并购问题。   李东湖现在对杨志远是诚心佩服,感觉杨志远这人商业嗅觉敏锐,其人深不可测。本来普天的旗舰店,李东湖从资本的角度考虑,并没有准备搞这么大的规模,他看中的是另一处一楼二千来平米的商铺,他准备先从食品超市做起,再慢慢地向其他方面渗透。李东湖把自己的主意在电话里与杨志远一说,杨志远立马予以反对,说普天虽然是二线城市,但是城市它不同于农村,如果你还用在农村的那一套经营城市,那你虽不至于失败,但肯定会像社港的超市一样,属于小打小闹,李董这次要做就做大,争取一炮而红,把大众连锁的气势打出来。你不妨搞一个旗舰店,吃喝玩乐一条龙,争取足不出户,就可以将吃喝玩乐一起解决,这种模式在普天应该属第一家,肯定会吸引眼球。   李东湖担心资金问题,杨志远让其找蒋海燕协商,争取第二笔借款早日到位,而且可以拿出部分楼层进行招商。杨志远建议李东湖可以在餐饮方面与蒋海燕的财团进行深度合作,蒋海燕他们的财团与全国有名的餐饮集团都有业务联系,那些餐饮集团既然能在高速公路服务区开连锁店,难道就没有在普天此类城市开餐饮店的想法?只怕未必,有钱赚的生意谁不愿做,人家只是少了一个契机,而李东湖大众连锁旗舰店的开张营业就是这么一个好的契机。而且还可以就此与蒋海燕的财团以及诸多餐饮集团结下战略同盟关系,今后一同攻城拔寨,肯定是无坚不摧,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李东湖一听,当即被杨志远说服了。杨志远对普天的商业格局早就成竹在胸,他当即把普天商业区,几处可以开旗舰店的商业楼盘的招商信息告诉了李东湖,供李东湖选择,李东湖综合各方面的因素最后,最终选址现在的这个商业楼盘。   杨志远见李东湖坐下,笑,说:“李董,普天旗舰店的进展怎么样?”   李东湖笑,说:“蒙杨书记的关爱,旗舰店进展顺利,预计将于三月底试营业,五月一日正式开业,到时我准备搞一个开业仪式,希望杨书记到时能赏光,为旗舰店开业剪彩。”   杨志远笑,说:“我去,是不是分量不够?”   李东湖说:“杨书记此言差矣,旗舰店如果没有你杨书记的鼎力支持,五月一日能开业?只怕还是纸上谈兵,空中楼阁。杨书记的分量不够,谁够。”   杨志远一笑,还是那话,说:“该给的面子肯定得给,李董的旗舰店开业,其他人我不知道,我杨志远肯定得去捧场,怎么着这都是我们社港本地企业进军城市的第一步,大快人心,发人深省,为什么你李东湖的企业可以走出去,其他的企业却是不行,孟县,我看有必要组织企业学习学习。”   孟路军点头,说:“是该借此机会进一步解放社港本地企业的思想,让他们的眼光放长远一点。”   杨志远笑,说:“孟县,怎么样,五一节我们结伴去李董的旗舰店逛一逛。”   孟路军笑,说:“我孟路军虽然一贯不喜欢逛商场,但这一次说什么都要和杨书记一起上李董的旗舰店去开开眼界。既然是旗舰店,是不是像舰艇一般,有枪有炮?”   杨志远知道孟路军这是在说笑,呵呵一乐,说:“李董这可不是一般的舰艇,李董现在打造的可是一艘巨型航母。”   说到这,杨志远就此切入正题,说:“既然李董的航母就要起航了,我们社港就有必要搭乘这艘航母,与其一同协同作战,开创社港农业的新局面。”   大家一听杨志远切入正题,都不吭声了,静静地听杨志远把他的想法公之于众。   杨志远说:“今天之所以把李董请来参加我们政府的农业工作会议,其实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希望社港的信息公司与李董的大众连锁进行深度合作,随着李董普天旗舰店即将开业运营,李董的大众连锁将向城市延伸,那么我们社港的农业也将面临着一个前所未有的发展机遇。”   什么样的机遇,杨志远一一细说,其主题思想只有一个,那就是在全县开展‘一村一品’的农业发展模式。由社港信息公司开展大合作社模式,与农户签订生产合同。信息公司则与李东湖的大众连锁超市签订供销合同,在大众连锁超市各城市的门店设立社港农产品专柜,统一销售社港的农产品。何谓‘一村一品’?其实就是为了避免社港的农户一窝蜂生产的一种定点模式,避免因某一个农产品有利可图,农户就趋之若鹜,引起量多价跌的伤农事件。‘一村一品’则可以指导农户规范化经营生产。一个村,在今年的春播之时,只播种一个品种。甲村今春播种黄瓜,乙村就种苦瓜,丙村就种丝瓜;甲村种西瓜,乙村就种甜瓜。反正村村都不重复,这样一来,在夏收之时,就不存在同一品种在同一时段集中上市,引起价格剧烈波动,而大众连锁超市旗下的城市门店也可以因此在农产品的销售方面,做到品种齐全,琳琅满目,丰富市民的菜篮子,三方实惠。   李东湖一听,说:“杨书记考虑周全,我举双手赞同。这样一来我就可以一门心思负责产品的销售,减少了流通环节的开销支出;而信息公司只需负责指导生产合理布局和进行收购;农户则只需按时按质按量生产就行,三家都可以心无旁骛,自扫门前雪,都无后顾之忧,何乐而不为。”   杨志远笑,说:“此棋局的成败,李董至关重要,希望李董以增大销量为目的,薄利多销,让社港的农产品在旗下门店供不应求才好。”   李东湖说:“杨书记放心,东湖是农民出身,即便是不赚分文,我也要为家乡的父老乡亲多做贡献。”   杨志远哈哈大笑,说:“李董能如是说,那我肯定可以心想事成,社港的农业生产今年肯定可以打一个翻身仗和大胜仗。”   孟路军大为感慨,心知自己如果不加快脚步,只怕还真有些跟不上杨志远的节奏。孟路军自然明白为什么杨志远一着接一着,运筹帷幄,排兵布阵,杨志远这是要早日将社港从贫穷中解放出来。因为杨志远现在说得最多的一个词就是:时不待我。 第14章 时不待我(2)   一年之计在于春。   春播夏收,只有春天播下希望的种子,才会有夏秋之时的累累硕果。杨志远春播之时,整天就在田间地头,检查春耕春播的农业生产,社港各个与农业生产有关的职能部门,乡镇一级的工作人员,都根据县委县政府的指示精神,按社港信息交易公司的指令,深入到偏远山村,指导全县农村的春耕春播,一时之间,社港农村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干部与群众的关系空前融洽,田间地头到处可见干部穿着雨鞋戴着斗笠,在春雨中扶犁赶牛,或者肩扛手提,给困难群众帮扶送菜种。   针对社港农民生活普遍贫困,农民手头都不宽裕的现象,杨志远专门召开了一次县委常委扩大会议,此次会议讨论通过了杨志远又一提议。县政府根据会议的精神,发文指示县农业局下属的各级种子公司、生资公司,对于困难群众,所有涉农公司都必须无条件的允许困难群众赊销种子、化肥,登记在册,签字画押,待夏收之后,再由群众归还欠款。县委县政府此举,相当于给农民提供了一次无息贷款,如果说由信用社放贷,政府还担心农民不会将贷款直接用于农业生产的话,那么同意农民赊销种子、化肥等生资物品,就是直接刺激社港农民的农业生产积极性。   对于有同志在会上提到的担心到时收不回欠款的问题,杨志远是这样回答的:我们的农民是天底下最好的农民,他们勤劳朴实,任劳任怨,把信用看得比什么都重。我不否认到时会有个别农民赖账不还的现象发生,如果是因为歉收,那就说明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做细,我们政府就该承担这种损失,如果是恶意为之,那我们将其打入黑名单就是。作为一级政府,我们得看全盘得看大局,只要能惠及绝大部分农户,我们就必须放手去做,不能因为一粒老鼠屎而坏了一锅好汤。   杨志远很喜欢这样的时刻,或和风细雨,或风清气爽,走在社港的农村,看着田间绿油油的一片,闻着乡村泥土的芳香,那种感觉清新透肺,无比通畅。杨志远这些天,把社港的乡村角落都跑了一遍,越野车的后尾箱里,雨鞋雨具,换洗衣物,一应俱全,夜宿农家的现象时有发生。现在社港的乡镇干部对这个头脑清晰,看问题总是一语中的的县委书记的工作作风颇为头疼,因为谁都知道杨书记的工作作风务实,每到一处,事先都不会通知,直接就到了田头,随到随看,很难蒙混过关,杨书记是经济学院的高材生,对经济工作在行,对农村工作也不陌生,功过得失,杨书记一目了然,直陈利弊。社港的干部现在都知道,对付杨书记的唯一办法就是与书记一样,勤劳务实,恪尽职守。   杨志远从乡村转了一圈,这天下午回到县委,刚下车,就看见旅游公司的沈信愈和张茜子在办公楼前朝这边翘首以盼。   临社窄轨旅游专列就要开始试营业了,知道杨志远对此非常重视,孟路军就让沈信愈有事直接向杨志远汇报,孟路军对杨志远如是说,让我孟路军做些实事那是没得说,至于出谋划策,那就得你杨书记担着,沈信愈同志,旅游公司的事,你还是直接向杨书记汇报,事后告知我一下就成了,不必介意。杨志远笑孟路军这是在撂担子。孟路军说该你杨书记担着的自然就该你杨书记担着,你杨书记可不能在一旁旁观。杨志远呵呵一笑。也知道旅游公司事关重大,自己上任以来,想法不断,政府部门都是忙得连轴转,孟路军虽然是县长,可也没闲着,忙前忙后,一塌糊涂,还好孟路军尚属中年,其从乡镇上来,体格健硕,换一个体质差一点的搭档,只怕早就躺到医院里打点滴去了。   张茜子一看杨志远脚踏雨鞋,满身泥点,就知道杨志远这是刚从田野回来。张茜子在杨志远面前一向无拘无束,一看杨志远这有如老农的打扮,顿时忍俊不住,巧笑嫣然地说:“书记师兄风尘仆仆,怎么也不见电视台的记者跟着,我觉得有必要让全县的群众见到本县书记务实,随性的一面,让大家受受教育。”   杨志远看了张茜子一看,眼前的张茜子少了冬日的臃肿,一身春装,短靴丝袜白裙短外套,尽显婀娜身段,几多明丽,就笑,说:“茜子同志如此打扮,我看有必要让茜子到农民中去,与农民打成一片。”   张茜子不以为然,说:“书记这话不对,你不是早就说过,人尽其能,你把我张茜子发配乡野,又岂能发挥我的长处。”   杨志远看着张茜子笑,说:“沈总,眼看阳春三月悄然来临,临社窄轨旅游专列即将启程,贵公司的张茜子同志如此坦然,看来今年社港的旅游肯定可以交出一份让全县人民满意的答卷。”   沈信愈在一旁笑,说:“茜子同志是杨书记的小师妹,师出名门,有这个实力。”   杨志远笑,说:“吹捧没用,我只看结果,不管过程,到时成绩不佳,张茜子同志,有你哭的时候。”   张茜子笑,说:“杨书记放心,这种情况肯定不会出现。”   杨志远说:“态度不错,信心也好,我就看结果。”   张茜子说:“肯定不会让杨书记失望。”   “如此最好不过。”杨志远点头。   杨志远此次和沈信愈确定,将社港首届旅游文化节暨临社窄轨旅游专列通车仪式定于3月20日于社港小火车站举行。之所以选定3月20日这一天,是因为根据社港历年油菜花的花期推算,3月20日前后为社港油菜花最佳赏花期。   张茜子建议,说:“杨书记,如此重要的活动,有必要邀请一二位大领导参加,如此一来,方显隆重。”   杨志远笑,说:“什么样的领导才算大领导?县委书记?”   张茜子笑,说:“这就看杨书记将本次活动定位于哪个层次,如果旅游文化节只是做给社港人民看,县委书记也就足够大了,如果是给普天人民看,那至少得来个市长不是,如果杨书记想广而告之,巴不得全省人民都知道,那怎么着也得来个省长不是。”   杨志远笑,说:“本省省长只有一个,朱明华朱省长。”   张茜子笑:“杨书记这么一说,我觉得朱省长还真是不错,分量够重,名号够响,与社港本次活动很是匹配。”   杨志远朝沈信愈呵呵一笑,说:“既然张茜子同志这般认为,我看就找省长,让其友情出席一次。”   张茜子大喜,说:“真的?”   杨志远笑,说:“如假包换。”   张茜子说:“如果3月20日这天省长另有安排怎么办?”   这倒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杨志远想了想,觉得旅游节还是如期举行,只是庆典活动,视省长的时间而定,反正在旅游节期间,绑也要把省长绑来露一把脸。   既然有想法把朱明华省长绑到社港首届旅游文化节来抛头露面,那杨志远自然得趁省长在榆江时上省城一趟,面见大省长,顺便实施‘绑架’行动。怎么绑?自然是用那种烫金的大红请柬。   杨志远给范晓宁打了个电话,只问省长在不在榆江,一听范晓宁说朱明华省长在省城,杨志远赶忙通知魏迟修出车,带着张穆雨直朝省城而去。   省政府熟门熟路,也用不着什么通行证,门岗一看是杨志远,都纷纷向杨志远点头示意微笑放行。范晓宁没想到杨志远上午说下午就到,一看杨志远往秘书处一坐,就笑,说:“自从你小子到了社港,从未见你小子上省政府来过,此次这般猴急猴急地赶来,说说,有何目的?”   杨志远说:“好久没看见省长,心里非常挂念,想和省长说说话,这理由可否成立?”   范晓宁说笑:“就你一个县委书记,副厅级,想见省长,只怕还排不上号,你不见小会议室里,等候面见省长的,不是厅长,就是市长,你算几号,上一旁排队去。”   杨志远笑说:“范晓宁,你少拿鸡毛当令箭,大家都是秘书出身,我还不知道你小子有时间机动,赶紧的,加个塞,耽误不了多久的时间。”   范晓宁拿杨志远没辙,只得摇头苦笑,给杨志远泡了一杯茶,杨志远品了一口,就知道是杨家坳的‘眉儿金’,说:“老范,你可真不够意思,你这茶是哪里来的,是不是我杨志远进贡的,你要不今天让我面见省长,我就找省长控诉去。”   范晓宁说:“杨志远你要是这般说,我倒要和你理论理论,这茶是你进贡的吗,这还是你去年在省委时我偷偷从你办公桌里顺的,你要是进贡,那今年新茶上市了,咋不见你进贡啊。”   杨志远笑,说:“省长三令五申,禁止身边的工作人员收受他人物品,你怎么还敢违背,吃豹子胆了?”   范晓宁不以为然,说:“省长还说了,杨志远同志属土豪劣绅,小范打土豪时不必手软。”   杨志远说:“省长这么说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范晓宁笑,说:“此属内部绝密,肯定不为外人道。”   杨志远哈哈一笑,见里间半天都没动静,知道能与省长交谈如此之久之人,肯定非一般领导,他笑问:“这谁啊?老半天不出来?”   范晓宁笑,说:“老熟人,国良副省长。”   杨志远一笑,心说,还真是熟得不能再熟的人。杨志远一笑,心里思量付国良副省长与朱明华省长是在谈工作呢,还是在谈其他。正想着,朱明华和付国良从里间谈完话,走了出来,一看是杨志远,两位省长都大感意外,说:“志远来了,什么时候到的?”   杨志远说:“刚到没一会。”   付国良一笑,说:“志远,你先和朱省长谈谈,完了,上我的办公室来坐坐。”   杨志远说好。付国良朝朱明华一笑,转身走了出去。   杨志远随朱明华进了里间,朱明华说:“志远,这般急急而来,有何要紧之事,说来听听?”   杨志远知道朱明华事多,赶忙把请柬拿了出来。朱明华一见杨志远掏出这么大一张大红的烫金请柬,笑:“志远,这是什么?罚款单?”   本省人都把结婚请柬戏称为罚款单,意思是接到此种请柬之人,都是至亲好友,免不得要送上几张人民币,以资祝贺,相当于罚款,躲无可躲。杨志远知道朱明华是在说笑,他笑,说:“省长要说是罚款单,但也是恰如其分,社港想在油菜花盛开之时,举办首届旅游文化节暨临社窄轨旅游专列通车仪式,我县的广大干部群众殷切盼望省长的光临,给社港人民以鼓励,当然省长能从专项资金中拨付部分款项作为贺礼,社港人民自是乐得接受。”   “志远,你这是拿话套我呢,请柬我收下了,你志远的面子我得给,但要钱只怕没有,不予考虑。”朱明华笑,说:“志远,我听陶然说,你到社港后一刻都没消停,整天不是上山就是下乡,沉在下面,不上来,连他和你见一面都不容易,想找你开个常委会你也老是请假,这么拼命干嘛。”   杨志远笑,说:“时不待我,不拼命不行,省长,榆江、合海下面的县市日新月异,我们社港再不抓住机遇,只怕连生存的空间都没有了,可要钱,省长分文不给,那我们还能怎么办?唯有拼命。”   朱明华笑,说:“如此说来,倒还是我的不是了。”   杨志远笑,说:“社港的旅游文化节,省长捂紧钱袋子,我自是无话可说,但社港在张溪岭开凿隧道一事,以社港目前的财力还真是有些困难,还盼省长予以帮助,是否可将张溪岭隧道列为省重点工程,毕竟张溪岭隧道一通,受益的不仅仅是社港,还涵盖了临江等周边各县。”   朱明华还不明白杨志远的心思,张溪岭一旦列为省重点工程,至少可以取得省政府20%的财政拨款。他笑,说:“按政策办。”   杨志远心有欣喜,知道省长这是默许。他笑,说:“遵照省长的指示,我回去以后,马上让人按政策办。”   朱明华一笑,说:“志远,说到张溪岭,我倒是看到了省政府办公厅的一份简报,作为省政府督办的8处交通事故高发路段之一,张溪岭今年春运期间,没有发生一起人员伤亡的交通事故,我对此感到惊讶,说说有何诀窍?”   杨志远说:“无非就是有心用心,防微杜渐、持之以恒、常抓不懈。”   朱明华一时陷入深思之中。   杨志远从省长的办公室出来,又上付国良的办公室去坐了坐,付国良的秘书与杨志远再熟悉不过,一看是杨志远,二话不说,就把杨志远往付国良的办公室里带。付国良和杨志远坐到沙发区,付国良说:“你这次上省城,什么事?”   杨志远在付国良面前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说:“我这次来是想邀请朱省长出席‘社港首届旅游文化节’的启动仪式,同时也想请秘书长一同参加,就不知秘书长是不是愿意。”   付国良和杨志远两人曾同为周至诚书记的左膀右臂,付国良自然明白杨志远这话是何意思,因为他和朱明华同为省委常委,朱明华既然愿意出席,自己再去,就只能沦为配角,杨志远这是考虑自己的感受,同时也是因为彼此的关系融洽,相互都知之颇深,杨志远这才直言相告。去,他杨志远自然是高兴,不去,他杨志远也不会心有芥蒂。付国良呵呵一笑,说:“明华省长和你都不是外人,我安排一下,争取和明华省长一同上社港走一趟。”   付国良随即一笑:“志远,我已不是秘书长了,你得改改口了。”   杨志远笑,说:“叫你秘书长这么些年了,习惯了,一时半刻改不了口,叫你付副省长,拗口。”   付国良知道此称呼也就局限于私交场合,在公共场合,用不着自己吩咐,杨志远最怎么拗口,该怎么叫还得怎么叫,付国良一笑,也就由了杨志远。他笑,说:“听说你去年国庆上沿海去了一趟,和周书记见了一面?”   杨志远说:“是。”   付国良笑,说:“下次再去沿海,我和你一同前往,找周书记喝一杯去。”   杨志远笑,说:“我是无所谓,就不知你是否有时间。”   “安排安排,时间总是有的。”付国良幽幽一叹,说:“真怀念和周书记在一起喝酒的日子。彼此胸无城府,多好,现在只怕是找不到这种感觉了。”   杨志远自然听出了付国良这话隐含着的无奈和惆怅,赵洪福就任书记,没多久就将其调离,明眼人都看得出赵洪福此举是在防患付国良,付国良自然也是心知肚明,可人家现在是省委书记,付国良即便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以他的阅历和性情,唯有保持沉默方为上策,可一旦遇上了他杨志远这种曾经甘苦与共之人,自然难以抑制地流露一丝失落之情。杨志远看着付国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付国良叹息了一声,随即朗朗一笑,说:“志远,咱不说这些扫兴之事,行了,今晚我请客,咱们痛痛快快地喝一杯。”   杨志远笑,说:“秘书长想喝,我自陪之。”   付国良笑说:“志远,这话我十分爱听。”   3月20日,社港首届旅游文化节暨临社窄轨旅游专列通车仪式于社港小火车站举行。本次活动盛况空前,为社港罕见。这天的小火车站彩旗招展,人潮攒动,大量的摄影爱好者和媒体记者齐聚社港,一来为社港的旅游文化节造势,二来也是准备角逐首届社港杯‘美在社港’摄影大赛,大赛设一二三等奖若干名,奖金丰厚,一等奖奖金高达五万元,不由人不为之心动。   朱明华省长以及付国良副省长都一同出现在剪彩现场,二大省长同时出席社港的庆祝仪式,这在社港属绝无仅有之事,引人联想。 第14章 时不待我(3)   3月的社港,春光明媚,小火车一路向西,在社港秀美的山色的穿行。如果说上次杨志远的那趟临江之行因为秋日的肃杀还有诸多欠缺,略感遗憾的话,那么春日的社港,则是生机盎然,一派花团簇拥的景象,让人欣喜不已。   窄轨所到之处,目光所及,到处都是黄灿灿的油菜花,次第开放,花形算不上华美,一小朵一小朵,虽不及牡丹华贵艳丽。但正是这种看似毫不起眼,被当成庄稼来种的百花谱上的“草根”阶级,今日却力压群芳,摄入心魂,成就了天地间的大美。连朱明华都不得不感叹,别小看了这种卑微,一旦汇聚成海,就会形成眼前这种波澜壮阔的力量之美,油菜花是如此,人何尝不也是如此。   说这话之时,朱明华和付国良,杨志远他们坐在旅游专列的酒吧车厢之中,车窗是豁开的,窗外美景如画,花香沁人心脾,误打误撞闯入车厢的蜜蜂在空中嗡嗡飞舞,此情此景,由不得省长不生出几多感慨。   二大省长光临,陶然他们这些地方的党政要员自然也是全程陪伴,刘建喜作为临江的书记也得以在座。二位省长都忙,能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走上这么一趟,耗上二天的时间已是非常不易,自然不可能游完全程。小火车按时于中途的一个景点停下,车上的游客纷拥而下,一下子就隐入到田间地头的油菜花中。   朱明华和付国良也都下了车,对面一辆带有一节车厢的小火车整装待发。按计划,朱明华和付国良将于此率领一干要员,转乘回程的小火车,在社港不再停留,直接过张溪岭,于古城方向的社港飞地,张溪岭小火车站上汽车,赶往省城。   但朱明华和付国良都没有急着上车,而是站在新建的观景台上,远眺一色金黄。   朱明华看着眼前的景色若有所思。因为范晓宁的原因,杨志远到社港后进行的一系列重大举措,朱明华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但因为没有直观的印象,朱明华还感触不深。但自从昨天下午,他们经张溪岭到达社港,途中亲眼目睹了张溪岭交通管制的一系列措施,晚上又在县委认真听取了杨志远所作的社港未来五年国民经济发展计划的汇报,朱明华的心里就有些不平静。杨志远这是在构建一个宏伟的蓝图,朱明华明白,成立旅游公司信息公司、开展一村一品、准备修建张溪岭隧道,杨志远上任不足一年,就落下这么多的棋子,看似简单,过程只怕十分艰难,但不难看出,杨志远一旦布局完毕,社港肯定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朱明华当时就感慨,难怪周至诚当年在本省时对杨志远那般器重,杨志远这人的心智还真是没得说,简直就是一个智囊,只是因为其是周至诚书记的秘书,所以才不显山不露水地为周至诚支招,现在到了社港,主政一方,那就是才华尽显,锋芒尽露。社港有了杨志远,可以肯定脱贫是迟早的事。   朱明华昨天就心有感慨,今天又亲眼目睹社港农村但已焕然一新的面貌,这种面貌不是物质,因为社港还一如既往地贫穷,它应该是一种精气神,因为现在的社港人给他的一种感觉就是人人都对前途充满了信心,这在其他贫困县是很难见到的,至此,朱明华心里更是百感交集,社港之所以如此,说到底,就因为用了杨志远当书记,看来一方经济的发展,关键还是在人。   朱明华在观景台心有感慨,而先前下车的摄影、摄像记者,早就在田间里忙开了。   这次到社港的记者来自全国各地,有许多都是安茗的同学和朋友。安茗的同学算起来都是杨志远的学弟学妹,杨志远在大学时就是学校的风流人物,很多人对他都是认识。   昨天,政府办的几台面包车把记者们拉到县委招待所,杨志远代表县委县政府对记者们的到来表示由衷的感谢。   杨志远和徐静怡握手,徐静怡当年与安茗同班同宿舍,俩人情同姐妹,现在一看到杨志远就大呼小叫,说姐夫,我们好几年没见了吧,我发现你变了。杨志远笑,说有吗,哪变了?老了?徐静怡笑嘻嘻的,说姐夫,我发现你变得越来越成熟了,越来越有男人的魅力了。安茗在一旁笑,说静怡,这么多人看着,你一口一个姐夫,也不怕人笑话。徐静怡笑,说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我姐夫成熟后的魅力如此之大。安茗笑,说你现在才发现啊,晚了。我现在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姨妹子爱姐夫。   一群同学在一旁哄堂大笑,有同学说,徐静怡你爱也是白爱,安茗和志远是我们学校当年有名的金童玉女,你看看人家,一见面甜甜蜜蜜,眉目传情,人家这种爱发乎于内心,外界的诱惑没用。徐静怡看着安茗,说看着你们这么一路恩爱甜蜜地走了过来,真是好生嫉妒,也让我相信这世间还有爱情的光辉存在。   杨志远知道徐静怡至今未婚,他笑,说相信爱情的光辉就好,赶快找机会把自己嫁掉。徐静怡笑,说姐夫如果有你这样的,我倒是可以考虑,怎么样?介绍一个。杨志远哈哈一笑,说男人的魅力怎么来的,都是自己家里的女人爱出来的,你想找我这样的,自己慢慢培养去,想摘桃子,没戏。徐静怡挽着安茗的手,说真是羡慕啊,也真是恨啊,姐夫,我恨死你了,所以今晚我得和安茗住在一起,说说心里话,你还是独守你的空房。杨志远笑,说行,没问题。   这会安茗和徐静怡也站在观景台的另一端有说有笑,安茗看到朱明华和付国良,走了过来,和两位省长打招呼。相对于朱明华,付国良和安茗的关系更近一筹,他笑,说:“安茗,小舒凡还好吧,什么时候上省城来,带给我看看。”   安茗笑,说:“好的,改天带上小舒凡,和志远一起上副省长家去看领导。”   此时时候也不早了,朱明华朝对面的小火车走去。   杨志远原本是要送朱明华、付国良他们到张溪岭的。但上了小火车后,却被两位省长赶了下来,朱明华说:“社港今天来了这么多客人,你得把客人陪好,用不着管我们。”   付国良也说:“就是。志远,你我之间用不着迎来送往这一套。”   杨志远对两位省长的心性还是多有了解,他笑,说:“真的不送啊?”   朱明华呵呵一笑,说:“老付,你听听志远这话的口气,开始说送我们只怕颇为勉强。”   付国良笑,说:“我看也是。”   杨志远说:“两位省长要是这么说,那我就不下去了。”   朱明华说:“去去去,少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该干嘛,干嘛去。我们这么大个省长,有普天的陶书记和市长陪着,用不着你在一旁碍事。”   付国良指示范晓宁和自己的秘书,说:“你们俩,把杨志远给我拉下去。”   范晓宁笑,说“遵命。”杨志远嗤之以鼻,说“你们俩最好还是别动,就你们俩想跟我动手,还真不是我的对手。”   大家哈哈一笑,都明白,本省官场能与朱明华和付国良如此说笑,也就杨志远了,别无分号。杨志远在笑声中与各位领导握别,再次感谢各位领导对社港的关照。然后在大家的笑声中‘滚’下车去。杨志远一下车,小火车冒着白烟,吭哧吭哧朝张溪岭的方向驶去。   杨志远回到观景台,走到安茗的身边,安茗看了杨志远一眼,问:“怎么,你没把两位省长礼送出境啊。”   杨志远笑,说:“两位省长知道这边还有诸多事务需要忙乎,没让我送,说跑来跑去的,麻烦。”   安茗‘哦’了一声,靠在观景台的木栅栏上,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油菜花,说:“我从来都没想过,油菜花开花的时候会如此的绚丽。”   那边徐静怡正伸着长镜头,在不断地取景拍照。此时看到杨志远和安茗依偎着望向远方,背景金黄,画面温馨,忍不住咔嚓咔嚓地拍下了多张多角度的照片。   徐静怡拍完,走了过来,拍了拍安茗的肩膀,安茗一惊,说:“你这丫头,怎么啦?”   徐静怡把照相机往安茗的手里一塞,说:“我得趁此机会,和我是帅哥书记、魅力男人多拍几张合影,留作纪念,让我们台里的小丫头们嫉妒嫉妒。”   徐静怡把头靠在杨志远的肩上,说:“安茗,你可得把我和姐夫的关系拍得亲密一点。”   安茗笑,说:“没问题。志远,你那手干嘛的,把静怡搂紧一点。”   杨志远这天接到了蒋海燕的电话。   蒋海燕元旦从方伟勋处得知了杨石老先生去世的消息后,没有一丝的犹豫,和方伟勋特意从沿海赶到杨家坳吊唁杨石老先生,同时带上了张顺涵的一点心意。知道杨志远正沉浸在失去亲人的巨大悲伤之中,无暇顾及其他,蒋海燕饭后,就赶回了省城,着手处理榆江的事务。隔了没几天,蒋海燕接到了杨志远从社港打来的电话,杨志远和她谈了李东湖大众连锁超市的一些情况,希望蒋海燕的财团予以支持。蒋海燕办事倒也豪爽,她说志远,你就给我一句话,李东湖这个人是不是值得相信?如果我借给李东湖一个亿,对你的帮助到底有多大?杨志远说,李东湖这人虽然读书不多,但其人颇为大气。大众连锁超市是我整个棋局中的一着关子,此子活,则社港的农业先活,农民的受益就大。蒋海燕说,既然如此,你让李东湖上省城来找我,我在榆江多呆两天,我和他谈谈。   蒋海燕这次给杨志远电话,是问杨志远是不是在社港。杨志远笑说,我现在不在社港还能在哪?蒋海燕说,你在社港就好,这两天我准备上社港来看看,到时大家见见面。杨志远说,蒋总大驾光临,志远欢迎之至。怎么来?火车还是汽车?蒋海燕笑,说自是坐火车前来,方便。杨志远说,那好,你告诉我车次,我到时上普天车站去接你。蒋海燕说知道你事情多,接送之事就不劳志远你了,我已经和李董说好了。李董自然是李东湖,杨志远一听也就懒得客气,说好,那就让李董来接,我在社港恭候大驾。   蒋海燕是三天后到的,杨志远当时正和孟路军就近段时间的工作做些总结,两人正在杨志远的办公室里说着话,蒋海燕的电话来了,蒋海燕在电话里朗朗一笑,说:“志远,我到了。”   杨志远一听蒋海燕已经到了社港,哈哈一笑,说:“蒋总,你在哪里?李董的总部?我来见你。”   蒋海燕笑,说:“一方诸侯,让你来见我,岂能说的过去,开门吧,我在你办公室外。”   杨志远不相信,说:“蒋总,你不会是骗我吧。”   蒋海燕笑,说:“开开门看看,不就知道了。”   杨志远一听,这蒋总只怕还真在门外,心想张穆雨怎么回事,蒋海燕到了,也不知会一声。杨志远把记事本一合,说:“孟县,今天的总结看来得先行中断,蒋海燕蒋总,现在到门口了。”   李东湖获得蒋海燕财团一亿元的低息借款之事轰动社港,孟路军早就从杨志远的嘴里知道了蒋海燕的情况,现在一听蒋海燕到门外了,赶忙和杨志远一起站了起来,笑,说:“总结的事不急,先接待财神爷,社港现在不缺总结,缺的就是蒋总这种财神爷。”   杨志远打开房门,还真是,蒋海燕正和李东湖以及一位不知名的年轻客人站在门外,朝着杨志远笑。杨志远看了张穆雨一眼,说:“穆雨,怎么回事,早就有交代,蒋总来了,任何时候都可以径直往里带,不用通报,忘了!”   张穆雨唧唧,不知说什么是好。蒋海燕笑,说:“此事不怨他,是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杨志远笑,说:“蒋总,这个惊喜还真是不小。”   蒋海燕笑,说:“等会还有个更大的惊喜给你。”   杨志远说,说:“是吗,我可巴不得蒋总一天到晚给我惊喜才好。”   大家进了杨志远的办公室,宾主一番介绍,杨志远把孟路军介绍给蒋海燕,蒋海燕则把身边的那位年轻人介绍给杨志远和孟路军。蒋海燕介绍,陈浩天,沿海浩博生物医药科技有限公司的董事长。杨志远和陈浩天握手,说:“幸会,真没想到,陈董事长这么年轻。”   陈浩天笑,说:“杨书记,此话正是我想说的,是我没想到杨书记这么年轻才是。”   蒋海燕和孟路军年纪相当,她笑,说:“孟县长,你看看杨书记、陈董、李董他们这些年轻人,是不是感觉自己已经老了。”   孟路军说:“平时倒也不觉得,只是和他们这些年轻才俊在一起,不服老还真是不行。”   李东湖在一旁笑,说:“蒋总、孟县长,你们多大,四十来岁而已,这也叫老,杨书记、陈董,你们觉得这话是不是有些过。”   杨志远和陈浩天点头,说:“就是,别人是倚老卖老,你们这是装老卖老。”   大家哈哈一笑。张穆雨早就把茶沏好。宾主团团而坐,蒋海燕尝了一口,就知道这是杨家坳今年新出品的‘眉儿金’,她笑,说:“志远,到底当过杨家坳的老板,好茶随喝。”   陈浩天说:“杨书记,早就听蒋总说过你回杨家坳创业的故事,早就心生爱慕,今天与蒋总一同上合海,特意顺道慕名来拜会一下杨书记。”   陈浩天上合海干嘛,原来他这次是来考察合海生物医药园的。陈浩天这人不简单,海归派,国外名校医学博士毕业,浩博生物医药是一家由海外风投参股的高科技企业,浩博生物新近研发出了一种益智补脑的口服液,口服液中有一项很重要的成分就是磷脂,磷脂是一种对大脑非常有帮助的物质,提神补脑。而油菜籽正是提炼磷脂的绝好原料。蒋海燕所说的更大的惊喜就出自于此,浩博生物医药需要油菜籽,社港现在油菜花已经凋谢,花谢过后,会有什么,自然是数以万计的油菜籽咯。双方互补,相辅相成,相得益彰。蒋海燕这次上合海、榆江,顺道到社港转上一圈,就是想让双方见上一面,起到一个穿针引线的作用。   杨志远真是欣喜不已,连连说:“还是什么,蒋总和陈董分明就是雪中送炭。”   陈浩天说:“杨书记,说雪中送炭只怕还早了些,只怕还得上菜地去看看,带些样品回去检测检测。”   检测什么,自然是磷脂的含量和农药残留之类。杨志远对此并不在意,说:“陈董,我相信我们的菜籽应该可以达标,因为我们社港和临江二县去年年底油菜的种植都是按统一标准进行的,有专门的农技人员监督生产,施的是有机肥,根本就不用担心农业残留,在本省,能做到如此规划统一的也就我们两县,至于磷脂含量,这我还真得问问省农业厅的杨建中厅长,这次两县种植的是省农科所新农一号产品,高产高油脂,是不是高磷脂,我还真不知道。”   陈浩天一笑,说:“听杨书记这么一说,我不用检测,已有六成把握,因为高油脂的产品一般同样也是高磷脂。”   杨志远笑,说:“陈董,买卖不成仁义在,今年如果磷脂不达标,没关系,明年我们就种植达标的高磷脂油菜。”   陈浩天哈哈一笑,说:“成大事者必大气,一听杨书记此话就可以知道杨书记必定是一个大气之人。”   杨志远也是哈哈一笑,说:“陈董,让我来猜猜,你这次上合海生物医药园考察的目的怎么样?”   陈浩天饶有兴趣,说:“我到合海来考察的目的,只怕连蒋总都是一无所知,杨书记猜来试试。”   杨志远笑,说:“本省是农业大省,油菜籽资源丰富,陈董这次考察合海,我猜陈董是想在合海投资建立一家磷脂提炼厂,以便将提炼好的成品直接发往沿海生产口服液,节省成本。”   陈浩天微微一笑,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品了一口茶,说:“好茶!”   陈浩天心里对杨志远佩服不已。看来蒋海燕说得没错,这个杨志远还真是个人物。杨志远一看陈浩天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他笑,决定挖罗亮的墙角,杨志远说:“陈董,何必舍近求远,社港及其周边的临江各县就是一个油菜种植基地,陈董,有没有兴趣看看我们社港的工业园,好山好水,应该适合陈董将来的磷脂提炼厂。”   蒋海燕有心帮忙,她笑,说:“陈董,看看何妨?”   陈浩天看着蒋海燕,微微一笑。 第15章 风雨欲来(1)   省纪委书记张博靠在座椅上,抚着头,颇为头疼。   让其头疼的起因是一份内参,此内参由省报编辑,每月一期,将记者采写的有一定现实意义,但又不便于在省报刊发的稿件编辑成册,供省级领导阅读,当然除了记者采写的稿件,也有部分群众来信。这期的内参中就刊登了一封外省群众的来信,该群众在来信中说,元旦之时,该群众应朋友之邀到本省的旅游景点杨家坳去旅游,正好赶上村中一位老人去世,前来吊唁的人简直可以用摩肩擦踵,川流不息来形容。尽管该群众见多识广,也为眼前的场面所震撼,这样浩大的丧葬场面为其平生罕见,在震惊之余,该群众加以打听,发现这竟然是一个县委书记的父亲的葬礼。该群于是众义愤填膺,农村婚丧喜庆之事大操大办成风,为农村之陋习,久治不愈,如果是农民肆意而为倒也罢了,可堂堂县委书记,党的领导干部,其父亲去世,悲痛可以理解,但其作为领导干部理应以身作则,格守廉洁自律之规定,自觉抵制大操大办、铺张浪费的行为,应该大力弘扬文明节俭办事的新风正气,以良好的党风带民风,树立党在人民群众中的良好形象,但其却反其道而行之,大办丧事,大肆张扬,助长农村的歪风陋习不说,其只怕还有借机敛财之嫌。这样的县委书记,胆大妄为至极,其既然可以借机敛财,平日里就不会贪赃枉法了?只怕未必,希望组织部门对这位县委书记严加调查,以正视听,给人民群众一个说法。   该群众洋洋洒洒,口诛笔伐,抑扬顿挫,写了有上十页之多,内参自然不可能全文照发,只部分节选,而且该群众除了写信,还寄来照片若干张,以资佐证,内参有所考虑,毕竟涉及领导干部,照片自然没有刊发。但此刻该封群众来信的原件和照片都原原本本地摆在张博的桌子上。   这哪里是一个普通群众的来信,人家文笔犀利,证据详实,知道通过何种渠道反映情况,而且还敢作敢当,留有姓名电话,大有不到目的不罢休之势,张博是老纪检了,一看就知道此人在外省不是纪委干部,就是记者。义愤填膺,很有正义感,肯定非等闲之辈。   今天一早,张博接到省委秘书长的电话,让他一上班就到书记的办公室去,赵书记有事相告。张博心知赵书记找自己,不会有其他的事情,肯定又是哪位省管干部出事情了,需要省纪委加以调查,核实,由省纪委出具初步调查报告,省委常委会再根据情况,做出对该党员领导干部是否正式予以调查的决定。   张博接到电话后,也没作多想,让司机把自己直接送到了省委书记赵洪福的办公楼前,张博一进赵洪福的办公室,赵洪福指了指对面的座椅让张博坐下,问:“张博同志,前天出版的本月内参,你看了没有?”   张博一听赵洪福这般问,就知道肯定有群众将某位领导干部违纪的事情捅到内参上去了,张博据实回到,说:“这几天在协查一个案件,还没来得及看。”   赵洪福一听,看了张博一眼,有些意味地说:“是没看,还是不想看。”   张博一时没明白赵洪福这话的意思,他摇头,笑了笑,说:“赵书记,真没来得及看,看来有情况?”   赵洪福一笑,把桌上的内参和一个信封递了过来。张博随便翻了一下,头一下大了,如果说看内参的来信还模棱两可的话,那么一看照片,张博立马就明白内参所指的这个县委书记是谁了,杨志远?不错!正是这小子。照片上的杨志远,披麻戴孝,一脸憔悴的跪在地上。尽管县委书记这一级的干部能让张博记住的不多,但杨志远他还能不认识。当年林原高架桥坍塌一事,两人一个组长一个副组长,并肩作战,一举将马少强、胡捷之流绳之以法,让本省百姓拍手称快,两人性情相投,还由此结下私谊。赵洪福是新任省委书记,他不了解杨志远情有可原,可他张博还能不了解杨志远,对于下级干部,他张博查任何人都觉得有可能,但他就是不可能去查杨志远,杨志远那么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自己竟然有机会去查他,这只怕是他张博做梦都不会去想的离奇之事。   杨志远借机敛财?杨志远贪赃枉法?说出来惹人笑话,杨志远要是看重钱财,他岂会舍弃杨家坳的事业?别人怎么想他张博管不着,反正他是不信的,这简直就是一派胡言。赵洪福一看张博瞠目结舌,心里明白张博在此之前还真是没有看过内参。赵洪福说:“张博同志,你是纪委书记,我想听听,你对这事的看法和态度。”   张博有些疑惑,难道赵书记根本就不知道这个照片上的人是谁?只怕是不可能吧,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赵书记,您知道照片上的人是谁么?”   赵洪福也不隐瞒,轻轻叩首,说:“知道,有了解。怎么?纪委核查,还得看人的背景不成?”   张博摇头,说:“赵书记,您别误会。我之所以画蛇添足,多问一句,是因为我对杨志远这人比较了解,说他借机敛财,贪赃枉法,我打死都不相信。”   赵洪福说:“张博同志,作为省纪委书记,千万不能感情用事,我们党的原则是什么,那就是有错必纠,知错就改。杨志远同志的情况我稍有了解,贪赃枉法是没有可能,但借机敛财呢?你看看照片上的场面,人山人海,简直就是开博览会,这要是收起礼金来,能是一个小数目?退一万不说,借机敛财同样不存在,但大操大办、实行土葬,总该是事实吧,是不是如信中所言助长了农村的歪风陋习?”   赵洪福如是说,张博还真不好说什么了。他说:“赵书记,我和杨志远同志有些私交,我请求回避。”   “哦!”赵洪福一听,看了张博一眼,说,“这倒是个情况。那你说说,这事情该怎么处理?”   张博实话实说:“这种情况,适于内部核查,毕竟无凭无据,就凭一封群众来信,就对一名省管干部进行调查有些不妥,当然了,核查也有多种,一是直接与当事人面谈,一是在外围做些适当的了解。”   赵洪福想了想,说:“既然只是核查,连调查都不是,那你也没必要回避,这样吧,既然你和杨志远同志认识,那正好,你亲自和他谈谈。当然了,为免听信一面之词,适当的做些外围了解也是很有必要的。既然群众实名举报,内参也发了出来,不管是从对杨志远同志负责的角度来考虑,还是从认真对待群众来信,给群众一个满意的答复来考虑,我认为都有必要核实一下。”   张博无话可说,只得领命而归。   张博虽然领命而来,但他把信和照片拿在手里就开始头疼不已。且不说自己和杨志远的关系不错,本省的现任常委中,除了省委书记和新任的秘书长等少数的几位,像朱明华、王文举、付国良、罗亮、张淮,哪一个不是和杨志远私交颇深。赵洪福即便不是一清二楚,但应该多少还是知道一些,可赵书记偏偏要让自己担纲去核查,这算怎么回事。   张博相信,杨志远贪赃枉法那是不可能的,就他的人品只怕也到不了违法的层面,但看情形,其违纪却是肯定的。违纪这种事情,说大可大,说小也小,党内警告也行,内部批评也可,就看常委们是什么态度了。   张博明白,群众来信和照片,常委们不可能人手一份,但内参就是人手一册了。杨志远的事情上了内参,到今天算来都已经是第三天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杨家坳出来的县委书记除了杨志远还会有谁。朱明华、王文举、付国良、罗亮、张淮他们会不知道内参上说的县委书记是杨志远?可到目前为止,他张博没有接到其中任何一个人的电话,说他们静观其变也好,说他们对此漫不经心也有可能,一封群众来信,谁会当回事。可现在问题出来了,省委书记赵洪福把这当回事了,他张博能怎么办,拖着不办,那是不可能的,办是肯定要办的,问题无非是怎么办,动静尽量要小,不能闹得满城风雨。从爱护杨志远的角度考虑,张博认为此事宜早不宜迟,早下定论比晚下定论好。拖着反而对杨志远不利,一旦外界听到风声,臆想加上联想,那么坊间还不得谣言四起,说杨志远这人出事了,有问题了,纪委在查了,杨志远是谁?原省委书记周至诚的秘书,左膀右臂,他有事,周至诚能逃脱得了关系。周书记的官声很好,要真是因为这样损害了周书记的官声,那许多人只怕都会在私底下说他张博这人不厚道。   赵书记这是要干嘛?就凭杨志远是周至诚的秘书,和本省官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就该‘难得糊涂’一把才是。一查到底?铁面无私?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但赵书记让自己核查一下,也不能说其有什么不妥,正如他所说的,查一查,既爱护了干部,又给群众一个满意的答复,没什么不对。   张博刚才已经把纪委副书记找来谈过了,毕竟此事已经过去四个多月了,真要事实清楚,那就必须上杨家坳一趟,做些适当的了解。张博让副书记亲自带两个人不声不响地上杨家坳去一趟,了解完情况就立马回来,千万别闹得满城风雨。副书记也知道此事看似微小,其实牵扯却大,弄不好就是一场地震,搞得本省不得安宁。张博同时明白,杨志远亡父,本省官员不可能一无所知,只怕多少会有牵扯。怎么办,张博想了想,还是四个字‘难得糊涂’。副书记点点头,说自己知道怎么办。副书记走出张博这间办公室的时候还直摇头,说自己办了无数的案子,就这个案子让自己搞不懂,不知道该不该办,这办得是个什么糊涂事。   张博说此事该办,而且务必快办。副书记说,那还说什么,我明天就上杨家坳去一趟。张博等副书记离开,自己也是摇摇头,苦笑,自言自语,说,真是没事找事。   张博心知,像这样的小案子派个副书记或者处长下去就成了,可赵书记有言在先,希望自己和杨志远亲自面谈。怎么谈就成了问题,让杨志远上省城来?还是自己上社港去?张博想了想,觉得还是自己亲自上社港一趟为好,自己和杨志远以朋友的身份谈一谈,可以尽量减小此次核查对杨志远的影响。而且以他对杨志远的了解,杨志远这么沉稳一个人,知道大操大办会涉及违纪问题,还一意孤行,肯定有着自己不知道的杨志远又不得不为的原因。张博还真有些好奇,迫切地想知道这个原因是什么。   张博思量已久,不再犹豫,决定给杨志远打电话。   杨志远是在小会议室接到张博的电话的。   其时他正召集孟路军、旅游公司的沈信愈、张茜子、以及主管农业的副县长、农业局局长、信息公司的庄胜笠等一起就临社窄轨旅游专列运营一个月的情况听取汇报。为什么要庄胜笠出席,因为窄轨旅游专列的运营与庄胜笠有联系,油菜花开过以后,游客赏心悦目完了之后,就得有庄胜笠代表政府统一收购,联系买主,要不然,明年再怎么动员,油菜花也不可能成片成海,成不了气候。当然临社窄轨涉及社港临江两县,今天到会的除了社港方面,也还有临江主管副县长和兼管旅游的农业局长。   沈信愈首先汇报了临社窄轨运营一月的具体情况:“本月经张溪岭小火车站购票到社港临江来赏花的人数为5235人,其中省市20来个旅行社带团人数为3176人,其余为周边市县的散客。临社窄轨实行一票通行制,两天一夜,车上食宿包干、所有景点免费,票价为258元,共计收入为一百三十万零陆百三十元整,实际支出刨开开业运营请记者、旅行社免费参观的费用,实际支出一百五十来万,亏损二十来万。”   沈信愈检讨说:“杨书记,我工作没做好,请你批评。”   杨志远没有批评,反而笑,说:“我批评你沈总干嘛,我不但不批评,我还要表扬你。所谓万事开头难,你首月能有如此成绩很不错了,比我预想的要好得多,我还以为这个月至少要亏一百万呢。账不是你这么算的,得这么算,临社窄轨一运营,原来的临社窄轨的一百来号职工得以重新上岗就业,工资就开出了近十万。而且我听说临社窄轨一开始运营,观景台边就有群众在摆地摊,买社港土特产品,还有人给游客照快照,虽然是小本经营,但有总比没有好,这无形中就让沿线的农民增收了。而且现在有5235人到我们社港来旅游了,这就是种子,我们只要把服务质量抓好,把旅游环境治理好,让游客感觉宾至如归,一传十,十传百,百而千而万,社港临江两地的旅游不就慢慢地火起来了。从全局来看,窄轨旅游专线运营这月是赚了的。临江的同志,我听说游客对你们梯田的油菜花叹为观止,梯田周遭老百姓今年新春的新茶、去年的陈茶都卖光了。”   临江的副县长点头,说:“杨书记,情况属实,不是空穴来风。”   杨志远说:“看看,这就是成绩,要是没有开发窄轨旅游,梯田周遭老百姓的茶叶会一扫而光?只怕是不可能吧。老百姓今年的茶叶卖光了,那么他们会不会自发地加大茶树的栽植力度,向荒山野地要效益,想想就不难知道。”   唯一的问题来自油菜籽。今年因为用的是省农科所的新农一号良种,油菜籽亩产达到了200公斤,比往年的平均亩产高了近20公斤,而且两县今年比去年新增了万亩田地播种油菜,也就是说两县今年一下子增加了200万公斤的产量,再加上超产的,社港、临江两县就增加了近300万公斤的油菜籽,此饱和部分由信息公司投入300万予以全盘接收,现在就压在两县的粮食仓库里,一时半刻还无法消化。   杨志远笑,说:“不急,误不了事,沿海浩博生物医药的陈浩天董事长已经来电话了,说我们两县的油菜籽合乎他们的标准,他们的工厂一旦投产,300万的油菜籽对他们来说只怕还少了点。抛开浩博生物不说,凭两县之力,300万人民币的油菜籽我们咬咬牙,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我们两县承担得起,毕竟发展旅游才是我们的目的。”   会议告一段落,大家稍事休息。张茜子在一旁直拍胸脯,说:“没想到杨书记还会表扬我们,我刚才一进会议室,心就‘噗噗’跳个没停,以为书记这次肯定会让茜子同志哭一回呢。你看,纸巾都准备好了。”   杨志远呵呵一笑,说:“张茜子同志想哭,予以批准,纸巾可别浪费了,等会就给同志们哭一个。”   大家哈哈一笑。   就在这时,杨志远的电话响了,正是张博。   张博在电话里笑,说:“志远,是我,张博!”   杨志远忙起身往外走,说:“张书记,一接你的电话就知道,肯定不是好事。”   张博笑,说:“何以见得?”   杨志远笑,说:“敢情张书记今天是好事啊,那张书记说来听听,让我也高兴高兴。”   张博一笑,说:“志远,我明天到社港,咱们谈谈,说说心里话如何?”   杨志远笑,说:“行,我在社港等着张书记的大驾光临,准备检讨。”   张博放下电话,发了一会愣,这个杨志远,听他的口气就知道,他心里已经清楚自己到社港的目的了。杨志远挂了电话,同样也发了一会愣,从杨家坳的乡亲们执意要为杨石叔大操大办丧事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此事会给自己招来麻烦,但他当时什么都没说,该他杨志远承担的他就得承担,没得选择,该认就得认,这笔账,他躲不过,他得认。   现在看来该来的还是来了,比自己预想的还晚了好些时间。   这事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呢,但愿省委不会考虑将自己调离才好,要不然,自己这一年在社港的心血就白费了。杨志远站在走廊上,看了一眼天,天空黑压压的一片,正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第15章 风雨欲来(2)   杨志远舒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后回到小会议室,几天后就是五一长假,杨志远有必要就社港的旅游和临社窄轨旅游专线的服务细节问题作进一步的规范,争取在五一长假打一个翻身仗,让临社窄轨一举扭亏为盈,赚个好彩头。   会议结束,张茜子说:“杨书记,如果五月扭亏为盈了,可有奖励?”   杨志远笑,说:“你想要什么奖励?报销抹眼泪的纸巾?这个可以考虑。”   张茜子说:“杨书记总是这般小气。我今天没哭,应该用不着纸巾。”   杨志远笑:“纸巾张茜子同志肯定用得住,不用哭了,难道就不用流汗了。这笔额外的支出我就私自做主了。”   沈信愈说:“肯定照杨书记的指示办。”   杨志远看张茜子嘟着个嘴,有些小可爱。他哈哈一笑,说:“将来你张茜子同志蜜月旅行,社港临江两地所有的旅游项目以及吃喝住全部免费,这算大方吧。”   张茜子一听,直跺脚,红着脸说杨书记就会欺负人。杨志远说我怎么欺负你了。张茜子娇赖,说杨书记就是欺负我了。杨志远笑,说好在今天孟县长他们都在,可以为我作证,不存在欺负一说。   孟路军在一旁笑,说:“此等作证之事,可千万别找我。”   因为有临江的同志在,中午杨志远在食堂炒了几个小炒,招待临江的同志。大家朝食堂走去,杨志远和孟路军走在后面,继续说事。杨志远说,孟县,节前我还得上沿海去一趟,家里的事情你多抓一抓。   孟路军奇怪,说:“要过节了,所有的交通工具肯定会拥挤不堪,你去凑什么热闹。”   杨志远说:“上次陈浩天看过我们社港工业园以后,还是看了合海生物医药园,我对此追问过几次,陈浩天一直都是模棱两可、态度含糊,这说明什么,这就说明我们社港和合海各有优势,人家这是举棋不定。我得尽快上沿海去一趟,给陈浩天添几把柴,烧几把火,让陈浩天把磷脂萃取提炼厂选址在我们社港。合海生物医药园已经成了气候,人家对浩博生物是否落户园区并不在意,我们却是非君莫属,态度积极,这就是我们的机会。当然了我们的劣势也在于合海生物医药园已经成了气候,人家配套设施齐全,人家对浩博生物不主动,就是因为人家有这份自信在。”   孟路军点了点杨志远,说:“你啊你。我看谁要是让你盯上了,能跑到哪去。快去快回,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张博是第二天的傍晚时分到的,昨夜下了一夜的雨,社港经过春雨的洗礼,空气清新无比。   尽管杨志远昨天就接了张博的电话,知道张博今天要来,但他心无旁骛,工作有条不紊,照计划进行。临下班,张博的电话到了,半小时后到社港,县委招待所见。   张博是新晋省委常委,黄凯到点退休之时,向省委推荐了张博,张博的业务能力和人品有目共睹,但要进常委却不是那般容易,省委书记赵洪福新到一地,出于加强自己力量的考虑,向中央力荐张博,张博这才得以升任常委一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赵洪福因此对张博就有了知遇之恩,本省之人,自然而然地将张博归入了赵洪福的阵线。   对于谁陪自己与张博一同共进晚餐,杨志远有过一番思量,他明白张博此次前来,不仅仅只是和自己聊聊天这般简单,风光厚葬杨石叔这件事,既然惊动了张博,而且张博还特意跑到社港来,那么省纪委就有必要做些详实的调查,办了多少桌啊,收了多少礼金啊,他杨志远治下社港的官员又送了多少的礼,都需加以统计,整理成材料,付上建议,供省委参考。张博和他谈完之后,肯定有必要和社港的其他官员交谈,加以佐证。杨志远想了想,决定让孟路军陪同迎接张博,张博需要见个什么人,自己不方便出面,孟路军则可以起到联络官的作用。   杨志远没说是谁来,只让孟路军下班后到招待所会合,一同接待省里来的客人。孟路军没一会就到了,一见杨志远就问:“这客人谁啊?让你杨书记亲自站在门口迎接,看来很重要?”   杨志远这次直言:“张博!”   孟路军急淋淋地打了冷颤:“他来干嘛?”   杨志远玩笑,说:“孟县,你紧张干嘛,做亏心事了,那你可得赶快向我坦白,争取组织宽大处理。”   孟路军笑,说:“你少打岔,张书记此番前来,是不是为了杨石老先生那事?”   杨志远说:“你说呢?”   孟路军说:“这事情怎么可以算到你的头上,杨石老先生不过是你堂叔,这要说起来,与你杨志远何干。”   杨志远摇头,说:“孟县,话不能这么说,该我杨志远担责的我杨志远就得担着,咱就得认,我杨志远给杨石叔披麻戴孝,做孝子,十里八乡的乡亲们都看到了。我是一县之书记,党的领导干部,对大操大办不加以制止,反而推波助澜,影响总归不好。”   孟路军一听,急了,说:“杨志远同志,你给杨石老先生披麻戴孝,那是真性情真情谊,我想十里八乡的乡亲们对你杨志远肯定不会说三道四,只会说你重情重义,是条汉子。这事情可以摘干净,你可别犯傻,主动凑上去,伸长脖子,挨一刀。”   杨志远说:“情理上说得过去的事情,党的纪律上未必说得过去,肃风肃纪,本就是你我之职责,我们严以待人,宽以待己,如何能让人心服口服。厚葬杨石叔这个账,我杨志远得认,孟县,说实话,没能和杨石叔见上最后一面,我杨志远肠子都悔青了,给我杨石叔大操大办这事我没制止,我是有私心的,我杨志远没能和杨石叔见上一面,就已经后悔了,那我杨志远怎么着也得让杨石叔风风光光,体体面面的走才行。他老人家体面了一辈子,我不能让他走得不体面不是,人的生日可以过许多次,但人的死却只有一回,杨石叔走了,不能再回来,就此一次,再无二回,我就是要让十里八乡的乡亲们看看,我们杨家人感激这位一生都在为他人着想的老人。我既然后悔过一次了,我不想再在丧事上将来再后悔。任何事情,我认为如果自己的良心觉得该做,那就应该去做,要不将来肯定会后悔的。孟县,我杨志远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就这一件,我杨志远最高兴最无悔,觉得心情舒坦,所以不管组织上给我什么的处分,我杨志远都认了,都觉得值,人生能有几回值当的事情要做啊。”   孟路军心里感叹,杨志远这人就是大气,让你从心里为之折服。他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因为张博书记此时到了。   张博这次还真是悄悄前来,就他、秘书、和司机三人,普天市纪委根本就不知道,也无人跟随。张博不认识孟路军,杨志远一介绍,张博点点头,什么都没说。   因为大家都知道饭后有事,饭桌上根本就没上酒,这顿饭吃得不免有些沉闷,加上张博的秘书、司机,也不过是五人,张博是省委常委,省领导,孟路军与张博根本不在一个平台,张博不吭声,孟路军也就只能闷着头吃饭。   这顿饭自是草草收场。饭后,张博让孟路军直接回家,说自己就想和志远上外面走走,说说话,其他人就算了,没那必要,别人不了解你志远,我张博还不了解,你杨志远说的话我信。   张博这话让杨志远很是温暖,他朝孟路军使了个眼色,孟路军向张博告辞,走了。   张博和杨志远朝后山走去。张博说:“志远,我们俩也算是老朋友了,大家这次就敞开心扉说话。我这次上社港来为了什么,想来你也知道。”   杨志远点头,说:“知道。”   张博说:“那我们就不藏着掖着了,说说,这次丧事收了多少礼金?”   杨志远说:“四百元。”   “什么?”张博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就这么一点。”   杨志远点头,说:“现金就四百元。杨家坳这些年尽管对周边乡村的乡亲们多有帮助,但乡亲们的日子都不算太富裕,这次村里定了规矩,但凡乡亲前来吊唁老先生,只受心意,不收财物。当然乡下有送鞭炮、祭幛的习俗,这些东西,乡亲们既然带来了,不可能让乡亲们带回去,不吉利,这些东西如果折算成财物,只怕也有些金额,具体多少我还真不知道。”   张博摇摇头,知道鞭炮和祭幛这种东西收了也就收了,怎么算,算不清楚,他听杨志远这么一说,心里不免松了口气,如此一来,所谓的借机敛财一说,也就不成立了,唯有大操大办违纪这一条杨志远只怕躲不过。张博说:“志远,我就纳了闷啦,你现在也不是刚参加工作的愣头小年轻,该知道事情的轻重,你一个县委书记不为钱财,如此大张旗鼓地为父亲办丧事,为了是哪般?”   杨志远说:“为了情,亲情、恩情。”   杨志远一听张博说‘父亲’的丧事,就知道张博对杨石叔这事情还是不太了解。这也可以理解,自己高中丧父之事是自己心中的隐痛,他从不对外人提起,杨家坳的乡亲们知道,工作中的朋友同事却未必清楚,一旦有人问起自己的父亲,杨志远都是一语带过,别人自然也就不再追问。自己早年丧父这事,除了档案里有记载,省里知道这事的也就周至诚、付国良和范晓宁,即便是朱明华、王文举、罗亮也是知之不多。杨石叔去世,朱明华他们之所以亲自上门吊唁或者派人前来祭奠,应该都是从某个特殊的小范围小渠道知道的,再一看他杨志远对杨石的丧事如此看重,七拐八拐自然就知道了这其中的缘由,这才有所动作。按说会有人知道张博和他杨志远关系不错,他杨志远给杨石叔大办丧事,会有人给张博带个话,张博一旦得到消息,自然就知道杨石只是他的堂叔,不是他杨志远的父亲。但张博知之甚少,原因无外乎一个,其是省纪委书记,位置特殊,知道之人既不想给他杨志远带来麻烦,也不想张博左右为难,干脆装傻,对张博不露只字片语。张博自然蒙在鼓里。   杨志远也不挑明,以他的经验,杨志远知道,肯定会有另一路人马上了杨家坳,杨石不是他父亲,只是他堂叔的事情,明天肯定会有人向张博汇报,因为这个与事情的定性有关。这应该可以让他杨志远罪减一等,可这事情他又不想自己亲口予以否认,在他心里杨石叔不是父亲胜似父亲,向张博解释说杨石叔不是自己的父亲,只是堂叔,心里那道坎他杨志远怎么都过不去,杨志远只能顺其自然了,组织上了解清楚了,于己有利,没了解清楚,自己也就认了,此事不容自己反驳。   杨志远说:“张书记,自古就有忠孝不能两全一说,在这个难题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杨志远忠于党忠于国家,但我同时又是一个重孝之人,如果在两者之间让我来选择,实不相瞒,我首先会选择尽孝,一个人如果连起码的孝心都没有,那又岂能指望他能尽忠。我知道我杨志远触犯了纪律,违背了组织原则,给社会带来了不良的影响,组织上怎么处理我都行,我都无条件服从。但是有一点,我想请组织上加以考虑,那就是我刚到社港不足一年,诸多事情还只是刚刚起步,刚刚有了头绪,我希望组织上能让我继续留在社港。”   张博无语。   杨志远说:“再给我二三年的时间,我有信心让社港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张博笑:“志远,你总是这般信心满怀,激情飞扬,这么多年,没有一丝的变化。”   杨志远笑,说:“我这人啊,就这样了,变不了啦。”   “挺好!”张博笑了笑,最后问了杨志远一个问题:“志远,那四百元礼金是谁送的?”   杨志远笑,说:“张书记,这好像无关紧要吧。”   张博也笑了,说:“我只是有些好奇,你杨志远什么礼金都没收,为何偏偏就收了四百元。”   杨志远说:“还是那个字‘情’!人这一辈子无非就是活在一个‘情’字里面,亲情、友情、爱情,人生如果没有了这些就失去了真正的意义,小说没有了这些就少了本色的东西。”   杨志远收的这四百元礼金,一个是朱明华省长的,还有一个是张顺涵托蒋海燕带来的,每人二百,不是人家送不起重礼,而且像他们这种到了一定级别的领导干部,都明白杨志远这样大操大办,肯定会给其招来麻烦,送个小礼聊表心意,多了反而是个累赘。张顺涵与本省没有瓜葛,杨志远倒也没藏着,直接就告诉了张博,朱明华也送了礼金,杨志远自然不会说,说既然无关痛痒,那他就得保密。张博一听就知道,此人肯定为省内某位重要官员,杨志远不方便说。张博是纪委书记,心里不免猜想连连,此人为谁呢?朱明华?付国良?还是罗亮?   谜底是第二天下午下班时分揭晓的。   此时张博已经从社港回到了榆江,省纪委的副书记已经先张博一步从杨家坳回来了。他一看张博回来,就赶忙跟着张博进了张博的办公室。张博一看副书记那神神秘秘的样子,就知道有发现,他喝了一口茶,说:“什么情况?”   副书记说:“张书记,事情都已经查清楚了,那名群众来信有误,杨志远同志的父亲早就去世,人家孤儿寡母,何来父亲。”   张博忍不住问:“会不会是继父?”   “也不是。”副书记摇头,说,“此次逝世的杨石老先生是杨志远的堂叔,在那一带德高望重,那位群众信中有一点倒是事实,那几天上杨家坳为老先生吊唁的乡亲只怕有数万人之多。杨志远之所以为其披麻戴孝,是因为这位老先生对他有恩,我听说,如果没有他,杨志远不可能上大学,只怕现在还在外地打工,只怕也没有现在的首富村。”   张博一听明白了,难怪杨志远这小子不管不顾,胆大妄为,自己总觉得有哪不对劲,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这小子瞒得蛮紧的,自己竟然毫不知情。张博恍然大悟,说:“我说杨志远怎么明知不可为偏要为之,这小子是在报恩,这符合他的性格,你就是把刀架到他的脖子上,他还是会做,都成了县委书记,还这么血气方刚,真拿他没辙。”   副书记说:“这总比那些道貌岸然的人实在多了,与杨志远这人的人打交道,让人省心。说实话,当我知道事情的真相后,连我都被感动了,你不会知道,杨志远为了给老先生尽孝,除了吃饭,他在老先生的灵柩前整整跪了七天六夜,我问了不下百名乡亲,没有一个说杨志远的不是,提起杨志远都是直竖大拇指,说从来没见过这样重情重义的人。敢情我核查来核查去,还核查出了一个道德模范来了。”   张博说:“杨志远要是一名普通群众,老先生要是火化,那倒也还真是值得称道,问题是他杨志远是一名党的领导干部,再怎么重情重义,他这么一披麻戴孝,怎么着都是违纪了。如果一直‘难得糊涂’也就算了,问题是现在内参上这么一登,杨志远这一回是怎么都躲不过去了。”   副书记自然也是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他直叹息,说:“这算个什么事。”   说完了正事,副书记说:“张书记,想不想知道都有哪些官员参与了吊唁活动?”   张博笑,说:“让你‘难得糊涂’,你还查。”   副书记说:“咱搞纪检的,就这毛病,一到了地方,就有了好奇心,就偷偷打听了一下,没写进报告里,你张书记就当是一个小道消息,无凭无据,道听途说,这边耳朵进,那边耳朵出就是。”   “小道消息啊,那好,说来听听。”张博笑。   副书记说:“那些地市县一级的官员就不必说了,光省委常委亲自上杨家坳去吊唁的就有付国良和罗亮,以个人的名义送了花圈的有王文举和张淮。朱省长的秘书范晓宁也去了,但他是以个人名义去的。”   张博一想,朱省长这是有所顾忌,看来那两百元的礼金是省长的无疑。   副书记说:“还有更重磅的,陈明达、周至诚、李泽成三人都派自己的夫人亲自上杨家坳吊唁了。”   张博一听,这么多领导参与祭奠活动,都抵得上一个中央委员去世了。   副书记说:“张书记,问你一个很私人的问题:我知道你和杨志远的关系不错,如果有人告诉你老先生去世的消息,你会不会去吊唁?”   张博笑,反问:“你说呢?”   张博拿起副书记写的核查报告,问:“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我没听清楚?”   副书记哈哈一笑,点了点张博,说:“难得糊涂!” 第15章 风雨欲来(3)   张博第二天一早就到了赵洪福的办公室。赵洪福一看张博走了进来,笑了笑,说:“张博同志来了,怎么样,杨志远同志的问题核查清楚了?这么快,兵贵神速嘛。”   张博笑,说:“这种事情,从爱护杨志远同志的角度出发,也该速战速决才是,要不然流言四起,对党的事业有害无益。”   赵洪福点点头,说:“张博同志这话实在,看来你也是个实在之人。坐吧,说说具体的情况。”   张博说:“赵书记,根据我们目前的核查,群众来信上面的‘贪赃枉法’纯粹属于臆想,‘借机敛财’也是一厢情愿,根本就不成立。”   赵洪福‘哦’了一声,来了兴趣,说:“怎么,连借机敛财都不成立了,有些意思,照片上那个现场,可是人山人海,难道杨志远同志没收分毫礼金?简直不可思议,还有些不可理喻。”   张博笑,说:“赵书记,您刚才那话有误,不能说‘杨志远同志没收分毫’,而应该说是‘杨家坳’没收周边乡亲们的分毫。”   赵洪福笑,说:“这中间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张博说,“赵书记,事情的真相是此次杨家坳去世的杨石老先生根本就不是杨志远同志的父亲。”   这是赵洪福没想到的。他愣了愣,还是有些不明白,既然这位杨石老先生非杨志远的生父,杨志远为何要给老先生披麻戴孝,这孝子贤孙岂是随便给他人做的。张博解释,说杨志远同志早年丧父,家境贫穷,几近休学,是这位杨石老先生团结宗族中人,一同解囊相助,让杨志远得以求学深造,杨志远感于其恩,执意要为老先生尽孝,寒天雪夜,没日没夜,给老先生守了七天六夜的灵。   赵洪福大为震动。   对杨志远,赵洪福并不了解,但杨志远是自己的前任周至诚的秘书,这赵洪福是知道的,周至诚能在过去几年,把一个农业大省发展成一个经济强省,把本省经营得如此之好,他的秘书没有些斤两,那是不可想象的,也因此当他在第一时间知道群众的来信中涉事的县委书记为杨志远之时,他在感到震惊的同时,还有一丝冲动,这件事情无论如何得查查,给周至诚当过秘书的人,这样的不知轻重,这样的胆大妄为,是一贯如此呢,还是偶尔为之。当然在查还是不查,大查还是小查这件事情上,赵洪福心里还是有过一番思量,毕竟此事涉及前任书记的秘书,自己上任不久就查前任的秘书,本省与其有牵连的人会怎么想?可不查吧,内参已经登出来了,影响明明白白地摆在这,置若罔闻,视而不见,他赵洪福还真是有些做不到。赵洪福最后下定决心,招张博前来,看张博对此事是何态度,见张博一看是杨志远,他就要求回避,赵洪福就觉得更有意思,更想知道事情的缘由了。他不了解杨志远,他还能不了解张博,他向中央力荐张博,当然会对张博进行全方位的了解,他知道张博的人品没有问题,同时也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杨志远如果与张博走得近,人品应该也差不到哪去,那杨志远这唱得是哪一出。张博建议先行核查,赵洪福知道张博的意思还是先小查,既然张博也是这般认为,赵洪福想那就小查小查好了,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在结果出来了,超乎赵洪福所有的想象和设想,此位去世的老人既然不是杨志远的父亲,只是家族成员,这出入可就大了去了。   如此看来杨志远这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事一旦自己参入,肯定会给自己招来麻烦,这要是换了旁人,早就闪到一旁去了,不会去凑这个热闹,但他倒好,还就是主动往上凑了,跪在地上,披麻戴孝,给人当孝子。说他鲁莽,说得过去,说他重情重义,也是行得通,这事情还真有些为难。   赵洪福笑,说:“这个杨志远,怎么回事?头脑发热?不计后果?为哪般?”   张博也笑,说:“赵书记,我对杨志远同志还是了解的,这小子就这牛脾气,他认定的事情只怕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就说三年前发生的一件事吧,他居住的小区里,常年有一位老人家在小区以捡垃圾为生,杨志远见其可怜,就经常留些啤酒瓶、可乐瓶送给老人家,一来二去,杨志远就和老人家熟了,这才知道老人家不是孤苦伶仃,无依无靠,而是有一儿一女,可儿女不孝,谁都不愿对老人家尽养老的义务,居委会调解了多次都没用,人家死猪不怕开水烫,不怕道德的谴责,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无计可施。杨志远一听,二话不说,跟着老人就上了他儿子家,他儿子一看老人就冷眼相向,儿媳也是恶言恶语。杨志远抡起手就给了他儿子两耳光,说人可以无耻,但不能无耻到如此不忠不孝的地步,你这人不服管教,不讲情理,我看你就服拳头,你要不服,你放马过来,我叫杨志远,打的就是你。从今天开始,我隔三差五就上你家来,只要你敢不孝,敢不赡养老人,我就打,直到把你打怕打服为止。还有你这女人,态度骄横,蛮不讲理,今次见你是女人,暂不打你,下次再要如此,照抽不误,不信你就试试。赵书记您看看,他都管起人家的家务事来了。”   赵洪福问:“那人家未必就服,打人怎么着都不对吧。”   张博点头,说:“人家后来还真的告到省委来了,说省委书记的秘书仗势打人。周至诚书记把杨志远骂了个狗血淋头,可杨志远不管不顾,该怎么办还怎么办,隔三差五就上老人的儿子家去。说你不赡养老人是不讲理,我打你也就不讲理了,怎么着吧,投诉没用,打架奉陪。一使力,把桌上的一个茶杯捏碎了,吓得那小子够呛。还别说,居委会做了多年的工作不管用,人家还就服杨志远这一套,自此对老人虽不说善待有加,但三餐热饭热菜再也不曾少过。”   赵洪福笑,摇头,说:“他怎么老做这种道义和情理上说得过去,但纪律却不允许的事情。张博同志,那你说说,为杨石老先生大办丧事这事该怎么处理?”   张博实话实说:“这事如果没有发到内参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难得糊涂一下也就过了,一发内参,就有些麻烦,老先生的丧事如此大操大办,杨志远作为一名县委书记,在众目睽睽之下披麻戴孝,为老先生尽孝,这影响肯定是造出去,违纪是肯定的。违反了《廉政准则(试行)》条令中的有关规定,不管怎么样,不加惩戒,说不过去,下次再遇上这种事情怎么办?从工作的方面考虑,有必要加以处理。”   赵洪福点头说:“张博同志,我赞同你公私分明的工作态度,从严肃党的纪律性来说,杨志远同志所犯的错误必须处理,必须给人民群众以满意的答复,给全省的党员领导干部予以警示,不管是谁,只要是违反了党纪国法,那就得按规定处理,谁都不能酌情,都会一视同仁,这样才能维护党纪的严肃性。”   张博说:“杨志远同志的错误主要还在于为老先生大操大办和对老先生实行土葬这两条。在农村推行火葬,全省虽然一直都在大力提倡,但本省土葬的意识根深蒂固,一直推行困难,所以在一些偏远山区,倒也没有强制推行,交些罚没款,也就是了。杨家坳虽然现在是首富村,但周边都是如此操作,倒也说不出什么来。而且老先生都已经入土为安了,再去纠缠于火化还是土葬没有任何的意义,关键还在于这事的影响,这事情的影响是深远的,新营农村今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在土葬还是火化的问题上,都会拿老先生的这件事搪塞,说事,新营要推行火化,难度就更大了。”   赵洪福说:“这就是杨志远的莽撞之处,你要披麻戴孝、给老先生土葬,你就该悄悄的进行,用不着搞得如此大的声势,杨家坳是什么地方,本省首富村,省内有名的旅游景点,如此一闹,影响恶劣啊。张博同志,那你说说,此事的处理意见。”   张博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根据现有掌握的事实,杨志远同志既没有借机敛财,而且和杨石老先生也不属父子关系,其主要的错误还在于忘记自己是党的领导干部,置党纪而不顾,对农村的歪风陋习起到了一种推波助澜的作用。目前我们对党员的纪律处分有五种:警告;严重警告;撤销党内职务;留党察看;开除党籍。根据杨志远同志所犯之错误,适于头两种情况,即警告和严重警告。”   赵洪福点点头,说:“张博同志,那你倾向于何种处理。”   张博倒也不隐瞒,说:“说心里话,我和杨志远同志私交不错,我倾向于作‘警告’处理。”   赵洪福点头,说:“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从严肃党的纪律性和爱护杨志远同志的角度出发,我们必须从重处理杨志远同志的问题,我建议省纪委对杨志远同志还是作‘党内严重警告’处理为妥。”   张博有些为难,这个处理虽说可以,但只怕有些过,杨志远是省管干部,对杨志远进行组织处理,这事还得上省委常委会,张博说:“赵书记,只怕你还得做做工作,这事只怕有些难度。”   赵洪福说:“杨志远同志有情绪?有意见?这只怕由不得他,套用他的话说,不服也得服。”   张博摇头,说:“这倒没有,杨志远同志唯一向我提的要求就是只要不将他调离社港,别让社港的工作半途而废,其他怎么着都成。”   “杨志远倒也懂得担当。不过还到不了把他调离的地步。”赵洪福想了想,说:“你是担心朱明华同志和付国良同志那里通不过。没关系,这事就由我来做他们的工作。”   张博一听,也就无话了。   赵洪福根本就没料到,他在分别和朱明华、付国良沟通以后,在常委会表决是否对杨志远实行‘严重警告’处分时,竟然遭到了罗亮的强烈反对。   罗亮说:“杨石老先生的丧事,实不相瞒,我罗亮也去吊唁了,杨志远同志是有些地方欠考虑,我觉得勉谈一下也就是了,有必要做出‘严重警告’的处分吗?我罗亮去参加,是有和杨志远同志的私谊在里面,但未尝没有敬重老先生为人处世的因素在其中,这样的一位农村老人,虽然普普通通,他一生所做的那些事情也说不上丰功伟绩,但我们的农村正是因为有了诸多像老先生这样的人,农村才不至于一盘散沙,我们党的基石才可以固若金汤。杨志远同志给这样的一位老人披麻戴孝,他有什么错!是,他是县委书记,我们党的干部,是造成一些影响,但这影响未必就都是不良的?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就没有看到我们共产党人知恩感恩的优良品质在里面,我们共产党是人,不是神,是人就得吃五谷杂粮,就会有七情六欲,我觉得杨志远同志没有错。在那样的情况下,杨家坳要给自己敬重的老人大操大办,杨志远同志能制止得住?这怎么就成了他的错了?”   罗亮突然放上这么一炮,赵洪福还真是一万个没想到。赵洪福扫了12位常委一眼,朱明华和付国良,虽然事前赵洪福与他们有过沟通,但此刻,他们都不言不语,端着茶杯喝茶,根本就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12位常委中,赵洪福也就是估摸着杨志远和付国良的关系非同寻常,特意找付国良沟通了一上午,付国良打着哈哈,一旦让其表明态度,其既不点头,也不摇头,赵洪福就知道付国良这关怕是难过,但他把道理都讲清楚了,谅付国良也不会节外生枝,至多不过是不同意罢了。朱明华这一关相对容易,殡葬改革是本省的一大难题,杨石老先生实行土葬,虽然不算违规,但杨家坳是首富村,其造成的影响却是深远的,只怕还超出了新营一县之范畴,给予杨志远‘严重警告处分’有利于消除一些不利的影响,这件事不提交常委会也就罢了,一旦交上常委会讨论,那朱明华要是反对那就是自掌其嘴,说不过去。   赵洪福根本就没想到罗亮会仗义执言,为杨志远抱不平。这个杨志远,看来在本省的根基还真是不小,一般情况下,只要不危及自身的切身利益,谁都不会和他赵洪福这个省委书记这样直接摊牌,看来自己还是有欠考虑,杨志远这人不简单。   赵洪福笑了笑,说:“罗亮同志,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对杨志远同志从严处理,是对杨志远同志的爱护,也是对全省党员领导干部的警示,让他们引以为鉴。”   罗亮说:“具体事情具体分析,对杨志远同志这么处理,我觉得有欠公平。”   赵洪福说:“杨志远同志如果是一个真正的共产党人,那他就必须经得起组织的考验,在大局面前,个人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罗亮望了赵洪福一眼,没说话了。   赵洪福于是决定进行表决,表决结果,同样让赵洪福大感意外。13名常委,8票同意,付国良和罗亮2票反对,3票弃权。尽管对杨志远的纪律处分得以勉强通过,但那三票弃权票还是让赵洪福吃惊不小,王文举、张淮弃权也就罢了,连省军区司令员梁榭明也投弃权票,这唱的又是哪一出。这个杨志远还真是让人无话可说,做人处事方面还真是有值得称道的地方。   不日,省纪委发出通报,对杨志远同志的问题作出了处理:杨志远同志身为党员干部,在其家族成员去世后,对大操大办之风不加制止,反而起到了一种推波助澜的作用,其行为已违反了《廉政准则(试行)》和廉洁自律的相关规定,给社会造成了不良影响,为严肃党的纪律,决定对杨志远同志予以党内严重警告处分。希望各级各部门及广大党员干部特别是领导干部,一定要从中吸取教训,切实做到警钟长鸣。各级各部门要加强党风宣传教育工作,有针对性地进行党纪条规和法律法规教育;及时提醒领导干部在办理个人重大事项的过程中,严格遵守廉洁自律规定,自觉抵制借婚丧喜庆等事宜大操大办的歪风及各种铺张浪费行为,大力弘扬文明节俭办事的新风正气,以良好的党风促政风带民风,树立党在人民群众中的良好形象。各级党组织要引以为鉴,加强对党员干部的监督管理,对苗头性、倾向性问题要早发现、早告诫、早纠正。各级纪检监察机关要进一步加大相关案件的查处力度,对顶风违纪大操大办者发现一起,查处一起。凡违反相关规定的,要视情节轻重,严格依据《中国共产党纪律处分条例》,给予相应的党纪政纪处分。   全文措词严厉,但明眼人还是从文中看出了诸多端倪,大家都知道,但凡大操大办之事,都会涉及‘借机敛财’,但文中通篇根本就不曾经提及此词,而杨志远与亡者的关系,也只说是家族成员,这就值得好好研究了。   此通报经各级党组织逐级传达,一时激起千层浪。   有对杨志远为杨石老先生操办丧事一事的来龙去脉清清楚楚的官员,一看到此通报就觉得对杨志远的处分明显过重,心里都有些为杨志远鸣不平。   向晚成就是其中的一个。 第16章 无怨无悔(1)   向晚成是从罗亮处知道杨志远受到党内严重警告处分的,此时通报还没下发。   罗亮开完常委会后回到合海。向晚成到罗亮处讨杯茶喝,罗亮一看向晚成就说:“老向,你来得正好,我窝了一肚子的气,正想找你唠唠。”   向晚成笑,说:“老罗,你这是怎么了,很少见你这样?”   罗亮苦笑,说:“别提了,志远给杨石老先生大操大办这事,被外省的一个记者捅到内参上,我前几天也在内参上看到了,毕竟语焉不详,与事实不符,当时也没把这当回事,哪曾想这次常委会上,赵洪福竟然拿这说事,志远被处以党内严重警告处分。”   这是向晚成没料到的,他说:“当初我也是为志远拈了把汗的,但一看这事都过去这么久了,我还以为风平浪静了,没想到现在还是被旧事重提,秋后算账,这事志远是有错,但处理结果这么重,于志远有些不公,省委怎么能把责任都算在志远的头上。”   “我也是这么想的,在常委会上只差没和赵洪福吵起了。”罗亮气呼呼地说,“可人家是省委书记,胳膊拧不过大腿,没撤,我看你是不是给志远打个电话,给他通通气,让他有个心理准备,他受的这个狗屁处分虽不是什么耻辱,但肯定会对他今后的仕途有些影响。”   向晚成知道这事罗亮不好亲自给杨志远打电话,于是好不迟疑,当着罗亮的面就给杨志远打了个电话,向晚成这么沉稳的人,心里也是感到这事于杨志远不公,说话不免有些愤然,他说:“志远,省委这么处理,分明就是小题大做,杀鸡骇猴。志远,根本党的条例,你有申诉的权利。志远,我建议向组织提起申诉。”   杨志远笑,说:“向市长,不就是一个党内严重警告处分吗,既然组织已经作出了决定,我杨志远没什么好申诉的,坚决服从,毫无怨言。我知道受到严重警告处分的党员,一年内不得在党内提升职务,无所谓,反正我杨志远早就有言在先,不把社港带出贫困,不让乡亲们过上好日子,我杨志远决不离开社港半步,杨志远既然说了,就得言出必行言出必践。为官一任,执政一方,不就是为了造福一方百姓的么,如果我没有能力改变社港现在贫穷的状况,那组织上把我杨志远更高的职务又能怎么样,百姓还不得背地里骂我杨志远是牛皮大王、酒囊饭袋。所谓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如果为官之人,让百姓为之唾弃,那爬的再高又有什么意思,我们共产党人当官不是为了自己,而应该是为了他人,以为百姓为贫苦大众谋福祉为己任。说实话,即便是省委撤销我市委常委的职务,我杨志远也是毫无怨言,我在给杨石叔办丧事的这件事情上,是没有以身作则,没能起到模范带头作用,是带坏了社会风气,同时也给党组织造成了不良的影响,不管是何种缘由,出于何种目的,我杨志远违反了《廉政准则(试行)》中‘不准大办婚丧喜庆事宜,造成不良影响的,纪检机关有权对其进行处罚’这条条例是无需置疑的,既然党纪有规定,我是一名党员,就不能说省委的决定有错。向市长,该我担责的杨志远就得担责,没什么好说的,因为杨石叔的事情受到省委的处分我无怨无悔,反而心里舒坦。即便是申诉成功,从严重警告改为警告,有意义么?有那时间我还不如多做几件实事。”   向晚成好半天没言语,说:“志远,没想到你反而比我们想得开,你如是想,我还真是无话可说。志远,认识你,是我向晚成的福气。”   “彼此彼此。”杨志远说,“向市长,我知道你们感到不公,是因为你们关心我,谢谢你,同时也替我谢谢罗亮书记,告诉罗书记,我没事,就这,还压不垮我杨志远,我杨志远还不至于如此脆弱。只要不把我一撸到底,这账我就认了,如果是将我调离社港,那我肯定会申诉,我还真不愿意半途而废,毕竟我为社港付出了这么多,不能让自己的心血付诸东流。”   向晚成笑,说:“志远,真后悔当初没有和罗书记一起,找周至诚书记把你硬要到合海来。把你随便放到哪个职位,我们都可以高枕无忧,我知道越是艰难的地方,越能发挥你的聪明才智,越能激发你的潜质。你就属于自讨苦吃型,奔波劳累的命。”   “忙忙碌碌不更能凸显自身的价值么。”杨志远笑,说,“古人尚且知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难道我年纪轻轻就不思进取,那人生是不是也忒没意思了。”   “行了,听你这么说,我和罗书记就放心了。”向晚成在电话里听杨志远那边声音嘈杂,而且不时能听到汽车疾驰而过的声音,不像是在办公室里,他笑了笑,问:“志远,你在哪呢,怎么感觉你站在大马路上似的,五一长假将至,你不在办公室呆着,逃岗了?度假去了?”   “度假?怎么度?”杨志远哈哈一笑,说,“向市长真是洞察秋毫,还真让你说着了,我现在还真就站在大马路边。干嘛?守株待兔。”   向晚成笑:“什么样的兔子,有多肥?”   杨志远笑,说:“这只兔子你向市长看不上,但在我杨志远的眼里,这就是一只肥得流油的良种兔,你知道兔子的繁殖能力强,我可就指望着这只兔子发家了。”   向晚成以为杨志远在说笑,他哈哈一笑,说:“那你慢慢守着,千万别让兔子溜了。”   杨志远笑,说放心,跑不了。向晚成于是挂了电话。   罗亮看着向晚成,说:“老向,志远怎么说。”   向晚成直摇头,说:“你又不是不了解他,只要不把他调离社港,他就认为值当,颇不当事,只怕还有些些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味道,没辙。”   罗亮笑,说:“敢情我们为他打抱不平,倒成了皇上不急太监急来了,我还真服了他了。不过也是,不就一个严重警告吗,志远的人品能力摆在这,该提拔的时候还是得提拔,谁能说个‘不’字。”   其实向晚成猜得一点都没错,杨志远也说了实话。杨志远还真的和张穆雨站在马路牙子边在盯着过往的汽车看,生怕遗漏了什么。正如杨志远说的,杨志远此刻真的在守株待兔,不过此‘株’非树,为浩博生物医药,那兔子自然就是陈浩天。   杨志远是午时一点到的沿海,知道陈浩天中午有午休的习惯,杨志远不想惊扰了陈浩天,就和张穆雨打了个的士进了工业园,随便找了家路边小店扒拉了几口,一看表,还不到两点,于是找到浩博生物医药的门卫问了问,得知陈浩天一般得二点二十才到。于是就和张穆雨守在门口的马路边,等待陈浩天的到来。   二点二十分,陈浩天的宝马准时出现在拐弯处。杨志远和张穆雨走到了马路中间,实施堵截。陈浩天远远地看到两个人站在马路上,他没有细看,鸣笛,杨志远他们没动。陈浩天近了一看,却是杨志远。他赶忙把车停下,跳下车,说:“杨书记,怎么是你?”   杨志远笑,说:“社港匆匆一别,对陈董很是想念,特意跑来看看。”   陈浩天还能不明白杨志远的心思,他笑:“杨书记这是干嘛,穷追猛打?不到目的不罢休?”   杨志远笑,说:“陈董,什么意思,我们就这样站在厂门口谈天说地?”   陈浩天哈哈一笑,说:“杨书记,请上车。”   杨志远下午给浩博生物的一干董事做了一下午的政治思想工作。浩博生物的董事都很年轻,都是高知阶层,与陈浩天同为海归,整个董事会给杨志远的感觉就是朝气蓬勃,董事们一个个都是布衣牛仔波鞋,不喝茶,只喝咖啡,无拘无束,甚至于说有些自由散漫。杨志远进去,一看秘书端上来的是咖啡,笑,说:“陈董,能不能破个例,给我上杯茶。”   陈浩天笑,说:“杨书记这是为何,从不喝咖啡?不习惯?”   杨志远笑,说:“不是不习惯,而是因为本省原本是农业大省,不管我现在主政的社港还是我的家乡新营,都是农业县,种植茶叶是乡亲们为数不多可以增加收入的副业之一,我多喝一杯茶,乡亲们就可以多增加几分钱的收入,我要放着茶不喝,喝咖啡,就如嚼蜡味,坐立不安。当然了,我喝的茶不一定就是本省生产的,但不管是哪里的,我多喝一口茶,乡亲们就多增一分收,这肯定错不了,如若我们都喝咖啡不喝茶,那乡亲们还不得喝西北风。所以陈董还得体谅。”   陈浩天笑,说:“杨书记这么一说,我陈浩天还真是有些汗颜了,搞得我今后一端起咖啡,说不定也是坐立不安。”   “看陈董这话说的,你喝你的咖啡,我喝我的茶,并不相干。”杨志远一笑,话锋一转,说,“不过你们这些董事今后都改喝茶,我倒是乐见其成,觉得自己很会做思想政治工作,很有成就感。”   董事们都笑,说我们怎么感觉杨书记这是在变着法子在骂我们,说我们在国外溜了一圈,就忘了本了。杨志远笑,说我可没有这个意思,我是农民出身,骨子里就是些小农意识,就会打些小算盘。   陈浩天笑,说:“杨书记怎么到哪都打着小算盘,上次到社港,喝酒要喝本地的,各位可能不知道,就他们那酒,十几二十块一瓶,后劲十足,一喝准醉。杨书记我真是服了你,拜托,你能不能大方一点?”   “看来陈董对那天被我灌醉之事耿耿于怀。”杨志远笑,顺势切入主题,说:“可我不打点小算盘能怎么办,陈董上次到社港,看了我们工业园,我好不容易想大方了一回,说白送陈董二百亩的土地,可陈董一声不吭,并不领情。”   陈浩天笑,说:“你那是白送吗,第一年建厂,第二年投产,当年就要见效益要税收,虽说开始是白送,但用不了几年,就会连本带息的捞回去。你杨书记的算盘打的比谁都精,你那工业园,杂草丛生,放在那里,只怕也卖不出去,还不如免费赠送,浩博生物一入驻,多少还能带来一丝人气。”   “陈董到本省建厂,难道就不准备当年投产当年就见效益,陈董如果对自己的项目有信心,我那算什么条件。”杨志远笑,说:“再说了,陈董的目光要放长远些不是,张溪岭隧道一通,社港工业园的土地还不得身价倍增。”   杨志远一使眼色,张穆雨适时地把社港的旅游画册给每位董事呈上一份,杨志远说:“各位董事看看,这就是你们将来生活的地方,山水社港、宜居社港。”   旅游画册美轮美奂,尤其是张溪岭或云雾缭渺或青葱翠绿或秋色橙红,张溪河清澈见底,两岸花红草绿,一一被摄入镜头,印制成册。杨志远笑,说:“我们社港工业园背靠张溪岭,面朝张溪河,合海工业园何来如此景致。”   董事们纷纷点头,说这地方的风景是不错。其中有董事还笑曰,将来真要是落户这里,那就得把办公楼建在河边,持一根鱼竿,于楼上边工作,边钓鱼,悠哉美哉,肯定才思汹涌,有些意味。   杨志远知道每个公司都有自己的企业文化,浩博生物看似自由散漫的企业文化背后,其目的就是为了不约束个性,让大家自由地发挥,正因为如此浩博生物才会成为现在这样一个充满激情和想象力的公司。社港需要这样的公司,杨志远下定决心,决不能轻易放过浩博生物。   杨志远笑,说:“到时要是浩博生物落户社港,各位董事到社港剪彩,我杨志远给各位董事每人准备一根鱼竿,咱不用那种有机玻璃的,我杨志远上山采竹,亲自打磨,保证比那种有机玻璃的鱼竿强多了。”   大家都笑。杨志远继续陈述,说:“我知道和合海生物医药园相比,社港的劣势就在于没有规模,与生物医药相关的配套设施不齐全,但社港有一个合海根本无法比拟的优势,那就是油菜的种植,社港周边各县是本省的油菜基地,一旦浩博生物将来飞速发展,我们社港可以联合临江等周边县,由社港信息公司主导农户的生产,保质保量,及时提供工厂所需的油菜籽,可以直接送到工厂,节省运输成本,而且我们社港的所有大型粮食仓库都可以成为浩博生物的储备库,由此节省浩博生物的建厂成本,让浩博生物早日投产,而这是合海根本没法做到的。”   陈浩天和其他董事为之心动。   杨志远当晚与陈浩天共进晚餐后,上沿海的省委宾馆与周至诚书记见了一面。   五一长假来临,周至诚有诸多事情要处理,当天很晚才就餐。杨志远进入小楼时,周至诚当时还在吃饭,一看杨志远满脸通红的走了进来,就笑,说看来你小子刚刚腐败去了,酒足饭饱,自己找地方坐。杨志远一笑,就势坐在周至诚的旁边,一看桌上有小咸鱼,忍不住用手去拿。周至诚用筷子敲了杨志远的手背一下,说你这是干嘛,不讲卫生,去,把手洗干净了再上桌。杨志远笑,说周书记,怎么我对我们家小舒凡说的话,现在却从您的嘴里说出来了。周至诚笑,说你以为你很大啊,都三十二岁了,可看看你做的这些个事,不是孩子是什么,一点都不成熟。   杨志远一听就知道周至诚书记这是在借机说事,他朝一旁的蔡政宇吐了吐舌头,说:“看来我还是去洗手为妙,要不然书记就不是打手背,而是打屁股了。”   蔡政宇没说话,在一旁看着周至诚和杨志远直笑,感觉场面几多温馨。   杨志远洗了手出来,周至诚说:“听说你小子这次被省委处以严重警告处分了。”   “书记消息满灵通的,这么快就传到您的耳朵里了。”杨志远知道周至诚书记虽然离开本省了,但和本省还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自己受处分这事,常委会今天上午刚开,还没来得及下发通告,周至诚书记这就知道了,不用想,这事极有可能是付国良副省长向周至诚书记汇报的,他笑:“秘书长告诉您的?”   “什么秘书长,国良现在是副省长,你该改口的时候就该改口。”周至诚笑,说:“为了你受处分一事,国良和罗亮的意见都很大,我狠狠地批评了他们,你杨志远犯轴,他们都省委领导了,也跟着犯轴啊。你杨志远为杨石老先生大操大办,情理上是说得过去,但党纪却决不能允许,洪福书记对你的处分并不为过,我觉得很应该。要是让我处理,只怕还会把你的普天市委常委给撸了。你啊,就是一个孩子,不打你几板屁股,你是不知道痛的。你杨家坳是什么地方你不清楚啊,老先生去了,你小范围进行一个追悼仪式也就是了,有必要搞那么大的动静吗,还披麻戴孝跪了七天六夜,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是好,你王琳阿姨跟我把当时的情况一说,我就知道你小子又开始头脑发热不计后果了。”   杨志远嬉皮笑脸,说:“书记,要打板子,您打我,这和付省长和罗亮书记没关系。”   周至诚说:“都一样,该打谁的板子,就打谁,一个都别想跑。你一根筋也就算了,我倒是纳了闷了,我当书记的时候,怎么就没发现国良和罗亮俩个也是一根筋的主啊。”   杨志远笑,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们这不都是跟您学的吗?”   周至诚眼一瞪,说:“我看你的板子还是打轻了,不知轻重,我一根筋吗?”   杨志远嘻嘻笑,不说话。周至诚笑了笑,说:“说说,你这次上沿海来,搞什么名堂?”   杨志远笑,说:“挖罗书记和向市长的墙角。”   周至诚一听杨志远此次上沿海来是想让浩博生物把磷脂萃取提炼厂选址在社港,就笑,说:“亏得罗亮在常委会上为你的事情公然和洪福书记叫板,向晚成为你大鸣不平,你倒好,不声不响跑到沿海,在背后给他们使绊子,你杨志远不是一直都挺仗义的么,可这一次行事怎么看都不是你的风格。”   “这也不能怨我,他们合海现在是家大业大,社港可是穷得叮当响,我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对事不对人,向市长不也一样,他要站在我这个位置,他同样也会六亲不认,我们这是交情归交情,但该各自为地方利益争斗的时候还是得拼了命地斗。所以书记您可千万别告诉向市长他们,要不然,向市长亲自出马,和我过招,其结果就是社港和合海相争,浩博生物得利。您看我现在不还背着个处分么,得想办法早日把这个处分甩掉不是。”   周至诚看了杨志远一眼,说:“工作态度不错,虽然背了处分,仍是没有气馁,懂得以工作为重,精神可嘉。”   杨志远说:“不就一个严重警告,不就一年内不予提拔重用吗,我还真没放在心上,现在就是省委让我走,我自己都会赖在社港不走。好不容易在社港这个可供自己尽情发挥尽情施展才华的舞台上,构建了近一年的梦想家园,这时候让我走,那还不是要我的命么。”   周至诚感叹,说:“时间还真是过得飞快,你到社港快一年了,感觉怎么样?执政一方的滋味如何?”   杨志远说:“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虽然艰难,但还好,目前一切都在按自己的部署进行,我有信心在自己的这一届任期内,让社港步入辉煌,套用一句老话,那就是过程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   周至诚笑,说:“难不成,又是一个杨家坳。”   杨志远笑,说:“杨家坳只是一个村,社港可是一个县,难度和挑战性都大多了。下一步,我的目标就是钻山打洞,尽快把张溪岭隧道修通,张溪岭一通,则社港满盘皆活了。”   杨志远后来还问了周至诚一个有意思问题,他说:“书记,我要是在本省混不下去,来投靠您,您会不会收留我?”   周至诚笑,说:“当然。省委宾馆正缺一名保安,不知小杨书记有没有兴趣。”   杨志远哇哇直叫,说:“那我还是一心当社港的县委书记算了。”   周至诚哈哈一笑。 第16章 无怨无悔(2)   杨志远在五一长假接连出席了二场开业仪式。   杨志远这次算准时间从沿海回来后,没回社港,这天下午直接到了普天,与已经先到普天的李东湖孟路军会合,准备出席第二天大众连锁超市普天旗舰店的剪彩仪式。   孟路军一看到杨志远,就笑,说:“杨书记,这趟沿海之行,收获怎么样?”   “四个字。”杨志远笑,“大有希望。”   孟路军欣喜不已,说:“这么看来,浩博生物同意落户社港了!”   杨志远笑,说:“虽然不能说是百分百的有把握,但至少与浩博生物的全体董事成员见了面,交流了感情,分析了利弊,陈浩天虽然没有当场拍板,但我感觉得到,他已经心有所动,浩博生物落户我们社港应该已经有七成把握。”   孟路军说:“你就没有想过让周至诚书记给你烧把火?都有七成把握了,要是周至诚书记愿意帮你说句话,那还不心想事成,尘埃落定。”   杨志远摇摇头,说:“周书记我是见了,但我根本就没想过要请周书记帮忙,浩博生物这件事我相信自己有能力搞定,真要是让周书记出面,即便浩博生物碍于周书记的面子落户社港,但陈浩天难免不会因此心生芥蒂,认为我杨志远以势欺人,那于今后的工作不利,没有意义。对浩博生物落户我们社港我是信心十足,商人逐利,我们社港的优势大于劣势,陈浩天和他们的董事又不是傻子,如果他们连这种账都算不明白,那浩博生物又岂会发展成现在的规模。”   李东湖在一旁笑,说:“孟县,杨书记运筹帷幄,他说这事能成就绝对能成,你放心好了,到时等着出席奠基仪式就是。”   杨志远说:“李董,说到奠基仪式,我正想问你,明天的开业仪式准备得怎么样,都请了哪些嘉宾,书记、市长请了没有?”   李东湖摇头,请普天的陶然书记和市长参加明天旗舰店的开业庆典,他李东湖根本就不曾想也不敢去想。李东湖现在越来越清晰地明白,从商之人要想在商界大有作为,没有来自政界的支持是不可想象的。就拿明天要开业的旗舰店来说,如果没有杨志远书记的大力支持,他能得到蒋海燕一亿元的无抵押贷款?想都别想,他李东湖为了大众连锁超市的发展,求爷爷告奶奶,只差没给人家下跪,可就是贷不到一分钱,杨志远书记轻轻松松一个电话,就给自己拉来一亿元的借款。旗舰店通过这一个月的试营业,收益惊人,李东湖知道就此下去,大众连锁超市肯定会迈上一个新台阶。但没有杨志远书记的帮助,他不能这么早就得以进驻普天。杨书记看重自己,但在普天,在某些人的眼里,他李东湖只怕什么都不是,只怕税务局一个小小的稽查科长就可以把他李东湖搞得焦头烂额,疲于应付,更不用说那些权倾一方的人物。他知道杨志远书记不躲不避,主动提及到普天来给他剪彩,其目的就是给他李东湖鼓劲打气,要知道杨书记怎么着都是普天市委常委,在普天市内说得上话。谁要是想无事生非,那他就得考虑自己够不够分量。当然如果开业庆典能请来本市的党政一把手,那分量就大了去了,肯定可以给他李东湖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道理李东湖当然都懂,但自己几斤几两他李东湖也是清楚,他和陶书记、市长素昧平生,贸然去请两位领导,他认识领导,领导凭什么会认识他,他李东湖只怕连领导办公室的门都摸不到,他怎么请。   杨志远一看李东湖的表情,自然明白这中间的曲曲道道,他笑,说:“赶紧的,让人把请柬准备好,你跟我上市委、市政府去走一圈,争取把本市两位党政首长一举拿下,让他们都来为我们社港的企业呐喊助威。”   李东湖大喜,心知有杨志远出面,此事必成。李东湖连连说:“谢谢杨书记。”   杨志远笑,说:“李董,你是我社港走出来的第一家企业,帮你一把是应该的。但我希望你记住,不管在哪里,合法经营,用心经营,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去赚钱方为正道。我同时也希望你记住,你是社港走出来的企业,你要记住社港是你的家乡,家乡穷,你有必要为家乡人民尽自己的一份力,在旗下的城市店加大社港农产品的宣传力度,尽快地把社港的农产品作为一个整体品牌推向市场,打响知名度。如果是这样,那么我杨志远帮你,也就是在帮我自己,我希望你明白我的一番用心。”   李东湖说:“你杨书记仗义,我李东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杨书记你放心,我李东湖也是个知恩感恩之人,我保证不会让你杨书记失望。”   杨志远笑,说:“对你李东湖我还是了解的,我杨志远很少看错人,我相信这次也是一样。”   杨志远受到党内严重警告的通告,陶然已经看到了,他一见杨志远带着李东湖来给自己送明天旗舰店开业的请柬,他笑了笑,开口就问:“志远,你没事吧?”   杨志远自然明白陶然这问的意思,知道陶然是在关心自己,他笑了笑。说:“谢谢陶书记的关系,我没事。”   陶然笑,说:“没事就好,一看你今天这般兴冲冲地前来送请柬,就知道此事根本就没影响你的工作情绪,打不倒你,这样很好。就凭你这份冲劲,我明天怎么着也要出席这个开业典礼,以资奖励。”   杨志远笑,说:“谢谢陶书记。”   杨志远1号这天早上一起床就接到了安茗的电话,安茗问杨志远是否已经从沿海回来了,五一怎么过?是回省城来呢,还是她上社港来小聚?安茗说杨雨菲昨天到省城,顺便把儿子杨舒凡也带到省城来了,舒凡吵着想见你呢。杨志远心想五一期间自己不可能有时间呆在省城,窄轨旅游专线五一的运营情况自己要掌握,张溪岭的安全督察自己要亲临,如此等等,社港还有诸多事情需要自己处理。杨志远一算,过完年至今又有四个月没看见舒凡这小家伙了,说实话心里还真有些想念,看来也只能让安茗带着小舒凡上社港来度假了。杨志远于是告诉安茗自己正好就在普天,让安茗带着儿子坐特快到普天,短信告知车次,到时一同回社港。   1号上午九点五十八分,李东湖的大众连锁超市普天旗舰店在隆隆的礼炮声中,进行了剪彩仪式,正式营业,普天市市委书记陶然和市长连诀出席了开业盛典,与杨志远、李东湖一同挥剪剪彩,对李东湖的旗舰店落户普天表示祝贺,三位常委一同给大众连锁超市剪彩,李东湖自然是春风得意,喜笑颜开,很有面子。当天的普天新闻也将此当做头条新闻予以播出,大众连锁旗舰店开业第一天,就得以赚足眼球,引人注目。   在给今天到场嘉宾发放何种纪念品的问题是,李东湖有过一番思量,现如今请领导出席这种剪彩仪式,怎么着都得意思意思,聊表心意,此属潜规则,约定俗成。今天到场的嘉宾众多,除了市级领导,也还有与之有关的税务、工商、质检等各类部门的小领导。李东湖思量给红包太直接,给购物卡不显山不露水,刚刚好。而且钻石卡、金卡、银卡数额各不相同,正好可给相应的各级领导,还不让人反感。李东湖于是让郭子豪准备了一些购物袋,每个袋里装了些社港的土特产品,顺带放上一张不同级别的购物卡。这事李东湖自然不会傻不拉叽地去跟杨志远商议,杨书记这人的脾性李东湖现在是清清楚楚,要是知道他李东湖来上这么一着,那还不是找骂。纪念品的事情即便是杨志远事后知道了,痛骂他一顿,他李东湖也认为值得去做,杨书记对己要求严格,其他大小领导呢,领导的秘书、司机呢,是不是也跟他杨志远书记一样,严于利己,一旦不是,那他李东湖可就把人都得罪了。送不送是他李东湖的事,收不收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领导的纪念品自然用不着自己提着,自会有相关人员,趁休息的空闲悄悄交到其秘书的手里。郭子豪偷偷把张穆雨叫到一旁,送上二份礼品,张穆雨好玩地看了一下,见是社港的土特产品,还开口表扬,说看来郭总这是在贯彻执行杨书记的指示,对社港的农产品加以推广,不错。还说咱就算了,都是社港人,起不了宣传作用,郭总发给别人好了。郭子豪意味深长地笑,张穆雨一看郭子豪的表情,就知道购物袋里肯定不止土特产品这般简单,有猫腻。张穆雨在购物袋里摸索了几下,就摸到了购物卡,张穆雨一看就明白是什么意思,吓了一跳,说郭总这是干嘛,可别害我,我可不想下岗失业。郭子豪一指周边,说张秘何必如此谨慎,一份薄礼,所有来宾人手一份,有何所惧。张穆雨笑,说别人是别人,我是我,都是社港人,杨书记的脾性你还不知道,再说了,我到杨书记身边工作的第一天,杨书记唯一的要求就是不收不占,一旦发现,立即下岗,毫无商量的余地,杨书记的意思明明白白,我岂能无惧。张穆雨死活不收,郭子豪没辙,只得作罢。   这边剪完彩,那边安茗也快到了,此时魏迟修还没到,杨志远就临时征用了孟路军的司机和车辆,上普天车站跑了一趟。   安茗等人潮散尽,这才牵着小舒凡的手从站台走了出来。一看到杨志远,小舒凡就挣脱了安茗的手,朝杨志远跑了过来,一头扑到杨志远的怀里,杨志远就势抱着小舒凡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小舒凡顿时在杨志远的怀里咯咯地笑。   五月的阳光很好,安茗静静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在一旁嬉戏,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   杨志远和儿子嬉闹了一番,这才抱着杨舒凡走到安茗的身边,笑,说:“来,安茗,咱们也来抱一个。”   安茗红着脸,笑,说:“志远,别闹,这是在车站,这么多人看着呢。”   杨舒凡说:“妈妈,你就跟爸爸抱一个,也转个圈,我闭上眼睛,保证不会偷看。”   杨志远哈哈一乐,刮了杨舒凡的鼻子一下,说:“你这个小机灵。”   趁安茗不备,杨志远冷不丁地抱起安茗,飞快地转了几圈,安茗一时只觉头昏目眩,站台前的桂花树一一退去。如果此刻让安茗解释什么是幸福,安茗会告诉所有的人,这就是了,在爱人抱住自己的这一刻,在儿子咯咯的笑声中,幸福就已经悄然来临了,这是一种平淡的幸福,它时时刻刻都萦绕在我们的身边,就看我们是不是用心去感受。   孟路军见杨志远剪完彩,送走陶然和市长,带着自己的司机一溜烟地跑了,一时不明就里,心里一直在犯嘀咕,不知道杨志远又在搞什么名堂。现在一看,杨志远带着安茗和杨舒凡回来了,哈哈一笑,说:“我说你怎么一声不吭地把我扔在这,我心里还在盘算着找你算账,敢情是安茗来了,也算是情有可原,原谅你一次。”   杨志远笑,说:“中午我请客,请你搓一顿怎么样。”   李东湖在一旁说:“今天杨书记是我们旗舰店的贵宾,哪能让你请客,酒菜已经备好了,就等杨书记入席。”   杨志远断然拒绝,说:“李董,你去忙你的,我带老婆孩子随便逛一逛,等迟修一到,我们自行上五楼的餐厅吃饭,饭后我和孟县就得赶回社港去,你今天客人多,用不着管我。”   李东湖一看杨志远态度坚决,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孟路军,向孟路军求援,说:“孟县长,你得帮着说一句话,你看杨书记这是不是也太见外了些。”   孟路军自然知道杨志远有自己的处世原则,对李东湖他该扶就扶,比如说出席今天的剪彩仪式,请书记市长来给李东湖造势,但该拒就拒,比如说所谓的纪念品,还有这宴请,尤其现在老婆儿子都在身边,已经超出工作的范畴,杨志远肯定会注意影响,绝不会接受李东湖今天的宴请。他笑,说:“李董,这事我可说不上话,照我看,你就按杨书记的意思办。”   说话之间,杨志远不管不顾,已经带着安茗和杨舒凡走远了,孟路军拍了拍李东湖的肩膀,快步追了上去,留下李东湖一个人在那发愣。   杨志远他们在旗舰店里转了一圈,今天旗舰店正式开业,李东湖推出了诸多优惠措施,楼上楼下都是顾客盈门,杨志远点头,说:“孟县,还别说,这个李董,懂营销有手段,发财势在必然。”   杨志远和孟路军特意到果蔬专区看了看,此季,本地的瓜果菜蔬还没有上市,旗舰店里摆的都是从海南过来的蔬菜品种。目前社港的农产品在李东湖的旗舰店里销售的也就是鸡鸭鱼,以及社港花猪肉,品种并不齐全,但即便如此,李东湖还是把社港的专柜设在最好的档口,生意也还不错,杨志远在一旁留意地观察了一下,有不少的家庭主妇把社港的鱼肉制品放到了购物袋里。   杨志远说:“孟县,我看我们当前有必要加强反季蔬菜的种植,你让李董有一季没一季的卖我们社港的农产品,夏秋卖我们社港的菜蔬,过了夏秋就卖外地的菜蔬,如此操作,肯定不是长久之计。我看有必要让我们社港的蔬菜一年四季在超市和旗舰店里有卖才行,这样才能形成品牌优势和产业优势,才有竞争力,既然现在有了这么一个发展平台,我们就有必要大力发展大棚蔬菜种植,让社港成为城市取之不尽的菜篮子,而且我们一旦通过大众连锁旗下的门店走出了关键的第一步,我们就可以走出第二步第三步,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不止是大众连锁超市在卖我们社港的农产品,其他的超市也同样有得卖。孟县,依我之见,我们很有必要先挑几个偏远的乡镇进行前期试点。”   为什么杨志远要选偏远的山区乡镇先行试点,这是因为此类山乡一般都无经济来源,生活比其他乡镇更为贫困,发展大棚蔬菜不失为山区的一条生财之道。孟路军说:“没问题,回去以后,就让信息公司加以落实。不过就是大棚蔬菜的病虫害的防治和栽培技术这方面可能还是跟不上。”   杨志远深思了一下,说:“这事我看还是得请农业厅的杨建中厅长帮忙,让他出面,请农技专家下乡指导。”   孟路军笑,说:“有杨厅长帮忙,那就是万事俱备,只需落实了。”   此时魏迟修已经到了普天,找到了杨志远他们。杨志远一看大家都已经到齐了,说:“孟县,走,吃饭去。” 第16章 无怨无悔(3)   杨志远出席的第二场开业仪式是在社港县城,此开业仪式不及李东湖的旗舰店开业那般声势浩大,人家是小本经营,门面虽然当街,但也不过是几十个平方,自然也不可能像李东湖那样百货俱全,人家没那实力,经营单一,就在门店里支一口锅,在门口支一门板,干嘛?人家开的是炒货店,卖的是炒葵花籽、西瓜子、南瓜子、板栗此类的炒货。炒货店的场面虽小,但与李东湖的旗舰店一样,大小都是生意,既然是新店开张,就得搞一个开业仪式,选定日子后,就开始邀朋约友,请亲朋戚友于营业这一天来捧个场,凑个人气,图的就是一个喜庆。当然像这种小本生意,自然不可能像李东湖的旗舰店那样举行盛大的剪彩仪式,去繁就简,社港人一般都是于开业这天,挑个良辰吉时,亲朋戚友噼噼啪啪地放上几挂鞭炮,说声恭喜,道声发财,小店自此开张营业,财源广进,生意兴隆。   杨志远家在新营,在社港除了徐菊,少有此类底层的亲戚朋友。杨志远与小店的老板非亲非故,人家开张大吉,自然也不可能邀请杨志远参加。杨志远之所以得以出席,完全是事出有因,是被炒货店冲天的鞭炮给炸来的。   此炒货店开在离原社港百货大楼现大众连锁超市百货店不远的街口。杨志远当天和孟路军正从百货店检查完安全工作出来,朝另一条街的原供销大楼走去,经过街口,正好赶上炒货店开张营业。人家吉时一到,哪管三七二十一,也不管你书记、县长此刻正带着一干领导于店前路过,架着个铁皮桶,把鞭炮放在铁皮桶里,噼噼啪啪,恭喜发财。   杨志远当时正和孟路军边走边谈。鞭炮在身边一响,杨志远和孟路军都吓了一大跳,这也不能说两位领导胆小,这鞭炮在铁皮桶里一放,那声响是怪吓人的,有如机枪扫射,想当年我们的爷爷辈在打小日本的时候,就曾用这一招吓得小日本屁滚尿流,现在是和平年代,两位领导自然不会去想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放枪,但吓一跳在所难免。尤其是孟路军,还让蹿起的鞭炮屑把一件白衬衫弄得点点黄黑,很是狼狈。   炒货店的老板是个年轻人,鞭炮一响,就跑到一旁忙着给亲友们张烟,此时一看自家的鞭炮把路过行人的衣服给弄脏了,赶忙跑过来给孟路军赔礼道歉。此时首挂鞭炮已经消停,孟路军一看小伙子态度诚恳,而且人家开张大吉,是个好事,县长大人大量,并不计较,手一挥,说小伙子,没关系。年轻人此时已经认出面前的两位领导了,他欣喜万分,说杨书记、孟县长,真没想到是你们,没伤着吧。   “伤是伤不着,吓却是吓了一大跳。”孟路军笑了笑,一看眼前的年轻人自己并无印象,一想自己和杨志远,一个县长一个书记,每天在电视里晃来晃去,年轻人认识他们也就不足为奇,他问,“这是你开得炒货店啊,小伙子,以前是哪个单位的?”   年轻人笑,一指不远处的百货店,说:“我以前是社港百货大楼的职工,百货大楼被大众连锁超市兼并以后,我思来想去,决定自谋职业,于是从李董处申请了二万元的自主就业扶助基金,张罗了这家小店。”   杨志远一直站在一旁没说话,总感觉此年轻人有些面善,却一时又记不起来,此时一听其是原百货大楼的员工,杨志远恍然大悟,想起来了,今年元旦刚过,‘两楼’的职工不甘被李东湖的大众连锁超市兼并,于雪天兼程,准备上省城上访,当时自己和孟路军把‘两楼’职工阻止于长途汽车站内,自己发表了一番即兴演讲,希望职工们自力更生,有尊严的活着,当时自己要求大家把手中挡雪的雨伞放下来,希望职工自此开始学会迎接风雪,坦然面对人生。当时还真有几个人收了雨伞,光着头站在雪中,此年轻人就是其中之一,因为他站在最前一排,杨志远有印象,所以感觉面善。   杨志远笑,说:“我想起来了,那天你就在上访人员之中,当时你那样子只怕恨不得把我杨志远一脚从阶梯上踢下来。不过,现在看你张罗了这个小店,就知道你是真想明白了一些人生的道理,不错,年轻人就该这样,什么事情都得靠自己的双手去努力,才能打拼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   年轻人不好意思,说:“杨书记,说来真是惭愧,我今天之所以下定决心自己开这么一家小店,就是因为听了你当时的那番话,对我的触动很大。”   杨志远笑,说:“店小没关系,任何一个人的成功,不都是由小到大的么。咱不说远的,就说李东湖,当年他起步之时,不也是推着个三轮车,走乡串户,慢慢地靠自己的双手打拼,才有了今天的大众连锁超市,才成就了今天的李东湖。每个人走出自己的第一步都不容易,可只有勇敢地迈出了这第一步,你才会有机会去领略别样的风景,尽管我们不能保证这第一步就会成功,但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这都是人生一笔宝贵的财富,也只有这样,我们今后的路才会越走越宽广。”   年轻人说:“杨书记,真得很感谢你,你当初的那番话有如醍醐灌顶,让我明白了许多人生的道理,可惜我明白的晚了些。”   杨志远说:“小伙子,你话不对,要知道再晚的开始,它都是开始,都不算晚,何况你这年纪,年轻着呢,何谓晚。说不定假以时日,我们社港今后又冒出一个炒货大王来。”   年轻人说:“谢谢杨书记的鼓励。”   杨志远朝炒货店走去,说:“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既然我们这么有缘,那么今天我和孟县长就跟你做笔生意。”   年轻人忙说:“杨书记、孟县长,今天小店开业,书记县长得缘光临小店,小店蓬荜生辉,荣幸之至,瓜子花生值不了几个钱,书记县长尽管拿,免费。”   杨志远笑,说:“这哪成,既然是开业做生意,就得按生意场上的规矩来。还没开张吧?好,我算是中了个头彩,我一不留心成了与你做第一单生意的人,是我沾了你的喜气。今天我就以这种方式为你的小店剪个彩,祝老板开张大吉,自从生意兴隆。”   年轻人望着杨志远,一时百感交集,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杨志远一指张穆雨和其他随行人员,说:“来来来,大家人手一份,由我和孟县长请客。”   张穆雨一见,说:“那我就不讲客气了,老板,给我称一斤炒板栗。”   孟路军笑,说:“杨书记,这穆雨的账,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杨志远笑,说:“哪能算得那么清楚,所有的账都由我先统一买单,回去以后再平均结算。”   孟路军笑,说:“杨书记,你就不怕我赖账。”   杨志远笑,说:“你要赖账,我就天天上你家蹭饭去。”   年轻人原来是百货大楼副食品柜的营业员,此时陆续有不少原百货大楼的旧同事到场为其庆贺,其中有一位是在李东湖兼并‘两楼’的过程中作为职工代表和杨志远有过接触的程姓老职工,老程到场一看,书记县长带着工商、卫生等部门的人员站在炒货店的门前,还以为杨志远这是带人进行执法检查,也没细问,赶忙走过来给杨志远开烟,说:“杨书记,这孩子没犯什么事吧?”   杨志远笑,说:“是老程啊,年轻人自主就业,自食其力,能犯什么事,除了健康证马虎不得,其他工商执照、税务登记什么的,一时没有办齐,也没关系,让其补齐就是,现在办这个都简单,工商、税务局都有为下岗自主就业的职工开辟的快速通道,实行一站式服务,不收费。”   杨志远很少抽烟,这次他少有地接过老程递过来的香烟,点燃,抽了一口,说:“这是喜烟,怎么着都得抽一口,孟县,怎么样,也抽一根。”   孟路军一听,也是笑呵呵地接了。   杨志远说:“老程,大众连锁兼并重组有一个多月了,怎么样,还有什么让大家不如意的地方,说说,虽然现在已经兼并完成,但只要是合理的要求,我们政府还是可以出面为大家争取争取的。”   老程呵呵一笑,说:“谢谢杨书记,该为我们职工着想的,政府都已经为我们考虑了,现在挺好,累是累一点,但工作也还踏实。”   杨志远笑,说:“这个月的工资发了没?”   “发了,比在百货大楼时多了二百多块的绩效奖。”老程笑呵呵的,说,“到大众连锁超市的门店工作,尽管条条框框多,但干的还是老本行,很快就上手了。”   杨志远笑,说:“这不挺好,真要做起事情来,咱百货大楼的职工一点也不比人家差。看看现在,开店的开店,上班的上班,人人有事做,个个有冲劲,生气勃勃,多好。如果现在百货大楼没有被李东湖兼并,还不是一潭死水,看来人的潜力还真的是被逼出来的。”   老程不好意思地说:“杨书记,是你的那些话,让我们开了窍,这人啊才有了精气。”   杨志远笑,说:“人活着靠的是什么,不就是靠一口气么。还是祖辈们说得好,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层皮,万事万物都是这么个理。”   此时年轻人已经做完生意得空过来,看老程和杨志远有说有笑,就笑,问:“程叔,你和杨书记这是聊什么呢,这么起劲?”   老程笑,说:“这个话题大了去了,你程叔我活了半辈子,比杨书记怎么着也要大个十来岁,可就是没有杨书记悟得透。”   年轻人笑,说:“你要是比杨书记还悟得透,那还不成市长了,哪会到现在还站柜台。”   老程哈哈一笑,并不生气,说:“这倒也是。”   杨志远微微一笑,说:“生意做成了,剪了头彩。那好,我也该走了,还得继续走一走,看一看。保不准你们还会说,这个杨志远什么事都不干,整天就知道瞎逛,可没办法,这就是我的工作之一。”   杨志远和老程和年轻人握别,还是那话,有问题,找政府,只要合理,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年轻人和老程目送着杨志远他们走远。年轻人握着手里那几张花花绿绿的钞票,感慨,说:“程叔,这个杨书记,没得说,道义。”   老程说:“要是党的干部都像杨书记这样就好了,何愁国不富民不强,人民不幸福。”   安茗带着儿子到了社港二天,杨志远每天都是忙这忙那,白天根本就看不到杨志远的人影,只有到了晚上,一家三口才得以共进晚餐,尽享天伦之乐。   安茗笑,说志远,我怎么感觉你长假期间反而比平日里的事情还要多。杨志远笑,说越是长假,越是对交通、运输、消防此类事关群众生命财产安全的问题不敢掉以轻心,一旦发生事故,必定就是群死群伤,我自己多累一分,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就多一份保障,孰轻孰重,你安大记者只怕比我还清楚。安茗笑,说你忙你的,我有舒凡陪着,日子倒也容易打发。   杨志远笑,说:“今天我就带你们到社港的旅游景点去逛一逛。舒凡,爸爸带你坐小火车去好不好?”   小舒凡连连点头,说好。安茗笑,说今天你怎么有时间,不用检查?杨志远笑,说今天公私合一,老婆儿子要陪,工作一样要做。   原来杨志远今天的工作安排是检查临社窄轨旅游专列的运营和接待情况,前两天杨志远不是在张溪岭爬山就是商场宾馆酒楼巡视,安茗和杨舒凡跟在身边肯定不方便,今天情况不一样,坐在窄轨旅游专列上,沿途鸟语花香,可以不急不躁,一路巡视下去,公私结合,互不影响。   这天陪同杨志远检查的,除了沈信愈还有张茜子。安茗上次随记者团参加了临社窄轨旅游专列的开业庆典,张茜子与其见过面,张茜子一见安茗就亲亲热热地问好,说师姐你好。   那天的人太多,安茗与张茜子也就一面之缘,对其知之不多,一听张茜子叫自己师姐,有些不得其解。杨志远笑,说张茜子同志与我们毕业于同一所大学,小师妹。安茗恍然大悟,一看张茜子青春靓丽,又是就读于同一所名校,顿时有了几分喜爱,她笑,敢情是小师妹啊,还真是没想到,志远,你从哪把小师妹挖来的。张茜子笑,说师姐,我是社港人,在大学就是杨师兄的崇拜者,一听说师兄是社港的书记,赶忙毛遂自荐,心甘情愿听从师兄的差遣。   安茗笑,说:“志远,没想到你离开学校都这么多年了,还有这么大的魅力。”   杨志远呵呵一笑,说:“我要没有几分魅力,你安大记者会看上我。”   安茗笑,说:“小师妹,你看杨志远同志就这德行,一夸就来劲。我们说说话,甭管他了,让他自鸣得意去。”   临社旅游专列的软席实行的是一票制,小火车于张溪岭车站发车,杨志远他们在社港上车,属于中途散客,几个人就上了酒吧车厢,找了张桌子坐下。乘务员一看是杨志远,自然认识,连忙给杨志远他们每人沏了一杯茶。   安茗发现这趟旅游专列加挂了一节绿皮车厢,沿途不时有群众肩扛手提地上上下下,这场景上次旅游专列首次运营时不曾见过,安茗不免有些好奇,问:“志远这是为何?”   张茜子笑,抢先回答,说:“师嫂,这是杨师兄为方便沿线的乡亲们出行,特意加挂的便民车厢,全程免票,自由上下,就是有些麻烦,到了一站,就得转乘前一趟的小火车,不过好在免费,乡亲们都是乐此不疲。”   安茗点头,说:“这个主意不错。”   小火车到了一个景点,大家下了车,杨志远和安茗牵着杨舒凡的手走在栈道上,脚下是湍急的西临江,此地已是临江县界,杨志远和安茗于一处观景台站定,杨志远指挥张茜子,说:“小师妹,来,给我们拍一张全家福。”   这天临社窄轨旅游专线的运营情况非常不错,趟趟几乎都是满员,张茜子说:“杨师兄,要是旅游专线每天都像五一期间这样爆满,那我们旅游公司就发了。”   杨志远笑,说:“临社窄轨旅游,也就在于春夏秋三季,这三个季节都有值得推介的旅游项目,春花夏水秋叶,冬天只怕就要逊色许多,虽然可以赏雪,但天寒地冻,我们社港临江两地的住店环境与其他旅游城市相比还是有很大的差距,连四星级酒店都没有一家。沈总,旅游公司下一阶段的重点,就是多扶植几家度假山庄,旅游酒店出来,只有把我们社港旅游的软硬件都提高,我们社港旅游才能做大做强。”   沈信愈点头,说:“杨书记,我明白了,我一定加大张溪岭旅游酒店的招商引资工作。”   杨志远笑,说:“我现在真希望孙大圣跳出来吹一口气,在临社窄轨沿线给我一下子冒出几家星级酒店出来,那这条旅游专线,就真成了黄金专线了。”   张茜子笑,说:“杨师兄,你这是革命的理想主义加浪漫主义。”   安茗笑,说:“小师妹,你杨师兄还知道什么是浪漫,不觉得。”   张茜子看着杨志远,做了个鬼脸。 第17章 堵不如疏   杨舒凡这天跟着杨志远和安茗蹦蹦跳跳,别提有多高兴。回到县委招待所,安茗给小家伙洗了个澡,那时的小家伙还是兴高采烈的,洗澡时还很顽皮,弄了安茗一身的水,安茗笑,喊:“杨志远,你过来,小舒凡不听话,你来打屁股。”   杨志远放下手中的报纸,笑,说:“如果打屁股有用的话,那还要你这个妈妈做什么。”   杨志远推开卫生间的门,就看见儿子肉嘟嘟地躺在新买的塑料盆里,玩着小鸭子,手脚乱动,咯咯直笑,安茗的发梢上溅满了水珠。杨舒凡一看杨志远站在门边,说:“爸爸,这个洗澡的盆太小了,没有奶奶家门口的杨家湖好玩,鸭子也是假的,怎么赶都赶不动。”   杨志远笑,说:“安茗,这小家伙像我,自小不愿受束缚,喜欢天大地大,再过几年,只怕又是一个孩子王。”   安茗笑,说:“我可不希望他像你小时候一样,整天山里水里,不是这里划破了,就是那里弄伤了,看着就揪心。”   杨志远笑,说:“这是做母亲的通病,总想把孩子护在翼下,生怕有一丝的闪失,小孩子嘛,你让他多摔打摔打,反而更皮实。”   安茗说:“杨志远,你少来,你那一套现在不管用了,你少在我面前灌输你那套放羊般的教育思想。”   杨志远笑,说:“那我还说什么,你自己把杨舒凡搞定,别大呼小叫,打扰我看报纸。”   安茗嗔道:“去去去,呆一边去,少在我面前晃,头晕。”   杨志远一笑,打开了电视,准备看时事新闻。杨志远转换着电视频道。安茗给杨舒凡洗了澡,换了衣,放到了沙发上。杨舒凡眨着眼,朝杨志远做了鬼脸,杨志远笑了笑,拍了杨舒凡的小屁股一下。杨志远继续看自己的电视,安茗则冲了牛奶,在一旁给杨舒凡喂奶。此时一切都是好好的,大家都沉浸在这种温馨的家的氛围之中。   没有任何征兆,杨志远突然听到安茗一声尖叫:“志远,你看儿子怎么啦?”   杨志远一偏头,也就在那转瞬之间,刚才还活蹦乱跳的杨舒凡软软地靠在沙发上,牙关紧闭,口吐白沫,头偏向一边,手脚抽搐,这时,小舒凡的眼神是黯淡,呼吸似乎微乎其微。安茗拿着个奶瓶,手足无措,眼泪直往外涌。杨志远的心也是一沉,只觉手脚冰冷。以为是小舒凡吃错了什么东西,杨志远连连拍打舒凡的胸背,舒凡翻着白眼,两眼无助地看着杨志远。   杨志远一看不太对劲,赶忙抱起杨舒凡就跑。社港贫穷,县城还没有出租车,杨志远一看县委招待所的门口有拉客的三轮摩托车于一旁待客,社港人都戏称这种拉客的三轮摩托车为社港的‘摩的’。杨志远赶忙和安茗跳上车,焦急地说:“师傅,孩子病了,县人民医院,麻烦你开快点。”   摩的司机看了杨志远一眼,二话没说,启动摩托车就走。从县委招待所到县人民医院,这段杨志远平时走过无数次的路程,这时在杨志远的感觉中竟是如此的遥远。摩的司机也是急杨志远所急,一路按着车笛没放,不顾他人的咒骂在夜色中穿行。杨志远一改往日的风度,心里只是默默地表示歉意,谢谢你们给病重的孩子让一条路,哪怕只是快上一秒钟,也许这一秒钟对孩子来说,都意味着生命。   从县委招待所到人民医院三轮车用了十五分钟,这是杨志远有生以来感觉最漫长的十五分钟,堪比一生。   在急救室里,杨舒凡的眼睛还是微闭的,那种眼神中的痛楚与无助,迷茫与困苦,还有儿子对父亲的信赖,杨志远很久以后都难以忘却和释怀。那一刻的杨志远同样是无力的,他只能紧紧地握着儿子的手,杨志远只想以手心中的力量告诉小舒凡,儿子,你要坚强,爸爸这会和你在一起。   母子连心,安茗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情形,她蹲在旁边轻轻地抽泣,杨志远轻轻地拥着安茗,说:“安茗,别怕,有医生,有我。”杨志远知道自己这只是在宽慰安茗罢了,其实在自己的心里,这一刻何尝不是一种无底的痛和怕。这一刻的杨志远和安茗一样的心情,害怕自己从此失去了舒凡。如果真是那样,杨志远知道那对于自己来说,只会是无底的深渊,天地于他也将不复存在,星光从此将会黯淡。   这一刻的杨志远深深地感到,金钱、权力和地位,与儿子的生命相比都算不了什么,根本就不值一提。金钱也好,权力和地位也罢,都不过是身外之物,过往就成云烟,只要爱才是永恒。生命在,希望就在。在爱和亲情面前,金钱权力和地位又算得了什么,根本无须选择。这一刻,时间已经失去存在的意义,杨志远一手拥着安茗,一手握住儿子的手,默默地看着值班主治医生在忙碌,杨志远感觉自己是如此的苍白和无力,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三十分钟吧,值班医生给杨舒凡打完针,输好液,杨舒凡终于睁开眼睛,哇哇大哭:爸爸,我不打针,我怕。   这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哭声,因为这时候的哭,代表着生命的存在。杨志远一听儿子的哭声,心这才有了一丝缓和。这是杨志远一生中最漫长的几十分钟,在这段时间里,那种害怕失去,那种痛,焦虑和无助,是杨志远从未有过的。   值班医生把杨志远叫到办公室里,他没认出杨志远来,叱喝道:“你是怎么做父亲的,孩子烧得那么厉害,你先前就一点都没发觉。”   杨志远诚惶诚恐地检讨,说:“医生,你批评的对,是我这个爸爸没有做好,我很惭愧。孩子没事了吧?”   值班医生发泄完怒气,态度也就缓和了下来,他说:“现在问题不大,你儿子的病是由于高烧引起的突发性抽搐,是小龄孩子的一种易发病,一般过了六岁就不会再发了,此病对孩子虽然不会造成生命危险,但持续高烧却可以影响到孩子的智力发育,做父母的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杨志远连连点头,说:“谢谢医生。”   杨志远回到病房,杨舒凡打着点滴,已经睡着了。杨志远和安茗站在病房的窗前,小城的夜是静逸的,窗外万家灯火,杨志远默默地握住安茗的手,安茗看了杨志远一眼,把头轻轻地靠在杨志远的肩上。   杨志远说:“安茗,这半年里我经历了太多的痛和忧伤,我发现自己在死亡和病痛面前,是如此的苍白和无力,今天生活又一次让我感受到什么是生死攸关,你知道吗,刚才我是多么的害怕自己会失去,我真的很害怕这种失去的感觉。世界很大,而我们自己的世界又是如此之小,小到,安茗,今天儿子就是我的整个世界。”   安茗紧紧地握住杨志远的手,说:“志远,在我的世界里,你们就是我的世界。”   杨舒凡出院都有好几天了,杨志远这夜才突然想起那天因为心里揪着杨舒凡的病情,匆匆忙忙的,竟然忘了给当时的三轮车司机车资。杨志远赶忙下了楼,来到招待所的门口,门口有三五台三轮摩托车在等客,让杨志远感到奇怪的是,摩的司机好像都认识他杨志远,看到他杨志远在挨个地找人,一个个跟他打招呼,说:“杨书记好,你是在找老李吧,他载客出去了,得一会才回。”   杨志远一听就明白了,那天载舒凡上医院的摩的司机姓李。杨志远掏出一包烟,给每人张了一支,几个摩的司机一看杨志远掏出的是那种普通的中档香烟,都笑,说:“杨书记,你就抽这种烟啊?”   杨志远笑,说:“我可是不抽烟的,刚才特意买了一包烟来感谢老李的。”   摩的司机们都兴冲冲地点燃了烟,美滋滋地抽了一口,都有些不太相信,说:“杨书记,你可是县委书记,还要买烟,没人送啊?”   杨志远笑,说:“难道县委书记抽的一定就是好烟?什么东西都有人送?那这样的县委书记,会是个什么样的官。都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们在县委招待所门口开三轮车载客也不是一天二天了,你们什么时候见过有人敢给我杨志远送烟送酒。”   摩的司机们都是憨憨地笑。   这时一辆三轮摩托车停到待客区内,有人朝他招手,说老李,杨书记正在找你呢。那个叫老李赶忙走了过来,杨志远一眼就认出来了,此老李就是那天载舒凡上医院之人。杨志远赶忙掏出十元钱的车资,递了过去,说:“李师傅,你看那天匆匆忙忙的,把你的车资给忘了,真是不好意思,今天才想起来。”   李师傅笑,说:“抽支烟可以,这车资就算了,你杨书记要是给我租车钱,那就是埋汰我,看不起人。”   杨志远说:“这话从何说起,李师傅那天帮了我那么大的忙,给车资是应该的。”   旁边的摩的司机都在一旁帮腔,说:“杨书记,你还是把钱收起来吧,你这车钱,搁我们在场的任何一个,都不会收,我们谢你还来不及,哪里还会收你的钱。”   杨志远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个‘谢’字从何而来。李师傅说:“杨书记,你这个钱,我老李真不敢收,你想想,如果不是你,我老李会这样明目张胆地开三轮车载客,还不得像原来一样整天被城管撵得像兔子一样四处乱窜。还有不是你杨书记,我每个月哪能上超市领取一百元的口粮。你杨书记为我们这些普通百姓做的这些,我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杨书记你是个好人,也是一个好官,我们这些小老百姓都从心里感激你。”   社港在杨志远上任之前是明令禁止三轮摩托载客经营的,一来不方便管理,影响市容市貌;二来乘客的安全也得不到保障,摩的司机都是家境贫寒,开‘摩的’就是为了混口饭吃,一旦发生事故,哪里赔得起,烂摊子就只得由政府来收拾。上届政府以逸待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禁了之。   但政府禁止是一回事,民间有需求又是另一回事,三轮摩托车的资费便宜,大街小巷都可通行,群众出行方便,因此尽管政府明令禁止,但三轮摩托车营运因为有市场,在县城还是大行其是。因为有禁令,交警城管见着了就扣车,由此,时不时地发生执法部门与群众扣车抢车的事件。杨志远上任以后,认为政府一味地只知道堵,是一种懒政、惰政行为。强堵不如慢疏,政府的职能是什么,那就是管理,三轮摩托出现的问题,说到底就是一种政府怎样去疏通怎样有效地去管理的问题,一禁到底,分明就是政府撂挑子卸担子。摩的司机都是底层民众,下岗职工,没有一技之长,只能靠开摩的勉强为生,对这样的弱式群体,人家自谋生计,政府更应该予以扶植,更不能一堵了之,这样对于底层民众来说,有失公平,无异于犯罪。   杨志远认为事关民生的决策不能依靠行政权力的‘拍脑袋’强制思维,行政长官认为有碍市容,就令行禁止,这是对民生的一种不负责任,民生问题牵扯到社会各个阶层的利益平衡,作为一级政府,有必要保持政策的科学性和严谨性,突下猛药,只会引起社会各阶层矛盾的激化。杨志远为此召开了一个协调会,邀请市民代表和摩的司机代表一同与会,杨志远在会上提出了三条整改措施,一是,所有的三轮摩托车必须统一发放摩的运营牌照,限速运营,为免影响市容市貌,三轮车上的雨棚都得按统一的颜色、式样自行更换;二是,杨志远与县保险公司协商,保险公司为所有运营的三轮摩托办理驾驶员和乘客交通意外保险,一年一人次保费为一百元,保额十万。当然这纯属是赔本买卖,起先保险公司都不愿受理,政府最终与保险公司达成一个协议,理赔金额超过一定的范畴,由政府予以补贴,这才予以实施。三是摩的不能随意停放,政府部门在繁华路段辟出专门的停靠点,实行有序上车,有序管理。现在社港的三轮摩的的雨棚上印着‘社港旅游’的广告,在社港的城市农村穿行,倒也别有韵味。   杨志远百感交集,自己只是做了一些政府应该做的事情,百姓就记住了,真是有愧。杨志远见李师傅死活不收车资,也就不再强求,把钱放进了口袋,说:“行,李师傅的这份情,我杨志远领了,谢谢李师傅。”   李师傅那种饱经风霜的脸顿时露出了笑意,说:“杨书记,这才像样子咯。”   杨志远说:“各位师傅,从社会的发展来看,三轮摩的迟早会退出历史的舞台,随着我们社港经济的发展,居民生活水准的提高,民众选择出行的方式也会多种多样,民众今后肯定会选择更加安全舒适的出租车出行,摩的将来自然而然地就会被社港的民众淘汰,所以我认为师傅们都有必要掌握更高的生活技能,比如说学习汽车驾驶技术,为将来开四个轮子的出租车做好前期准备。”   师傅们都笑,说:“杨书记,你说的这些离我们只怕还很遥远吧。”   杨志远笑,说:“我想应该也就在这三五年的事情,现在大城市到处都是出租车,我们社港哪能总是裹足不前。”   李师傅笑,说:“能开上出租车自然好,起码不用像现在这样风吹雨淋日晒,可即便是我们有了驾照,一辆汽车起码上十万,我们哪能买得起啊。”   杨志远点头,说:“这倒也是一个现实的问题,但总会有办法解决的,比如说政府出台扶植政策,给予大家低息贷款,只把汽车先行质押,限制转让,一旦将来还完贷款了,就解除质押;还有也可以实行政府先行购买车辆,产权归政府,大家再分租,总归能想出一条让大家满意的办法出来。”   “那敢情好。”师傅们都笑,说,“听杨书记这么一说,那我们还真的要趁早把驾照拿到手才好。”   杨志远笑,说:“对于像大家这种条件困难的师傅去学车,政府有补贴政策,带上下岗职工优惠证或者贫困居民优待证,报名都可以得到相应的优惠。”   李师傅笑,说:“哥几个,那我们还说什么,明天我们就一起学驾照去。” 第18章 开工在即(1)   杨志远这天收到了一本国外出版发行的旅游杂志,这是一本在国外很有名的旅游地理杂志,全英文版,高档铜版纸,全彩页,图文并茂。   杨志远开始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一看杂志上钉着的一张名片,明白了,原来是徐静怡这小师妹寄来的。再一读内容,顿时欣喜不已。这期旅游地理杂志的重磅文章,就是徐静怡撰写的稿件,标题翻译过来就是《中国,有个地方叫社港》,徐静怡的文章优美,摄影美轮美奂,取景视角独特,真不愧是名校出来的高材生。但见镜头下的社港风和景明,藤萝缠绵,木铃轻吟;张溪岭花香鸟语,蓝天碧水,云卷云舒;蒸汽小火车冒着白烟在油菜花盛开的田野爬行,那黄灿灿地一片,那么摄人心魂。尤其是有几张胶片,徐静怡用了安茗和杨志远做主角:或是两人相依着眺望远处一地油菜花的黄,照片动感细腻,就像有细细的风吹拂着两人的发,迷离着读者的心扉;或是杨志远和安茗温情脉脉地牵手走过垂柳依依,河水潺潺的石板街,安茗素色的长裙轻轻地,就像要飞起来一般。一张张悦目的风景胶片,被徐静怡以杨志远和安茗为主角,用唯美的爱情故事恰到好处地连贯了起来。连杨志远读完徐静怡这篇文章,都觉得社港不单单有美景,还有发乎于心灵的爱情。   杨志远读完文章,立马给徐静怡打了个电话,徐静怡一接杨志远的电话,就笑,说:“姐夫,怎么样,是不是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   杨志远笑,说:“静怡,谢谢你,用这样的一种方式推介我们社港。”   徐静怡笑,说起话来仍是没遮没挡的,说:“连安茗都说了,姨妹子爱姐夫,姐夫的事情自然就是我们的事情啦,用不着谢,坦然待之就是。哦,对了,这篇文章的反响不错,这家旅游地理杂志跟我约稿,想让我再搞一个续篇,你不是说枫树湾和张溪岭的秋景不错吗,我今年秋天再到社港来,不知姐夫是否欢迎?”   杨志远一乐,说:“欢迎至极,最好是搞个春夏秋冬篇就好了。”   徐静怡笑,说:“姐夫,你可不能太贪,这可是国际性的社科杂志,受众广泛,能约写续篇已是不易。”   杨志远笑,说:“将来社港对那些促进我县经济和社会事业发展做出了特殊贡献的非本县人士颁发荣誉市民的光荣称号时,你徐静怡肯定是头一批,到时让孟县长靠边站,由本书记亲自给你颁发荣誉证书。”   徐静怡笑,说:“姐夫,你们社港就是一个小县,什么荣誉市民,荣誉县民还差不多。”   杨志远笑,说:“那就荣誉县民好了,你想要是社港将来发展成了全国有名的旅游社港,山水社港,人人都以到社港来旅游来休闲度假为乐事,那你作为社港的荣誉县民有何不好,而且我们社港不来虚的,给实惠,所有荣誉县民携家眷到本县,吃喝住行一律免费,尽享五星级服务,怎么样?”   徐静怡笑,说:“倒是有些让人心动,不过,我还是喜欢姐夫颁发一个‘最佳姨妹子’奖给我,那就更有意思。”   杨志远哈哈一笑,说:“这个要求不过分,准了。”   徐静怡说:“好,一言为定。我得先和安茗商量商量,到时好向姐夫讨要什么样的奖品才好。”   杨志远笑,说:“这个肯定简单,安茗还能不为夫君着想。”   徐静怡笑,说:“这可说不定,友情和爱情之间,有时候要做出选择,只怕还真是不那么容易。”   此时已是七月下旬,张溪岭隧道开工在即。   张溪岭隧道工程项目,经过大半年的勘探设计,图纸早已定稿。与此同时,省发展计划委员会也已经批复和核准了社港张溪岭隧道此项目。   省交通厅还将张溪岭隧道项目作为交通厅今年的重大工程项目上报省政府,朱明华省长亲自在交通厅的上报文件上批复:张溪岭隧道的贯通对本省西南各县早日脱贫致富至关重要,是一项惠民工程,省财政应予以部分支持。   朱明华所言的部分支持是多少,整个张溪岭工程预算的30%,六千万。不日,省财政通过省交通厅的账户,六千万的重大项目扶植资金就一分不少地拨付到社港县财政的专项账户上。   孟路军在资金到账的当日,就带着曹德峰喜笑颜开地坐在杨志远的办公室里,孟路军说:“杨书记,你到底与朱明华省长的关系不一样,人熟就是好办事,这次几乎没费什么周折就弄来六千万,这要是以前想都不敢想,你不上省里跑几趟,喝得醉醺醺的,能批得下来。”   曹德峰说:“县长,你这话还是不对,应该是即便喝得醉醺醺,也批不下来,要是光喝酒就弄得来六千万,那下面的市县还不整天泡在酒里,再说了,你最多也就是和下面的处室打点交道,厅长都见不着,更不用说省长。”   孟路军点头,笑:“这倒也是。”   杨志远不置可否,官场就是这样,上层资源丰富,办事也好,升官也罢,自然就比孟路军他们这种从乡镇一步步爬上来的干部容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何为官场,具体说来不就是由一个个人组成,而是人就会有感情,在不违反党性原则的情况下,在政策上向自己的部属旧识略作倾斜,人之常情,各方面都说得过去。   杨志远在孟路军来之前,就已经和朱明华省长通过话。   六千万的资金从交通厅公路建设调节账户带帽而下,直接拨付到县财政的专项账户,款一付出,交通厅长立马就给杨志远打电话,报告喜信,说志远,六千万今天已经付出,注意查收。杨志远笑,说就六千万,厅长同志有没有克扣。厅长呵呵一笑,说杨志远你这就不够意思,省长一经批示,财政厅的款子今天刚到,我就一刻不拉地给你拨付下来,我们交通厅做了那么多的工作,连酒都没喝社港的一口,你志远老弟就捡现成的,你不表扬我们交通部门的办事效率也就算了,现在反而有所怀疑,这你就说不过去了。杨志远笑,说来说去,你老兄原来还是记挂你那顿酒啊,没问题,酒少不了你的,就怕你真喝起来又临阵撒赖。大家哈哈一笑,彼此都是老朋友了,履历也都差不多一样,厅长为谁?原省委钟涛书记的秘书,刘书琦。   杨志远和刘书琦通过电话,就给朱明华省长打电话表示感谢,谢谢朱省长对社港的支持。朱明华笑,说志远啊,上次到社港,我感同身受,你到社港后落了那么多步棋子,目的就是夯实基础,我知道社港走出目前的困顿是迟早的事情,也知道张溪岭隧道的贯通在你的棋局中是至关重要的一环,可就社港目前的现状,光凭社港一己之力要想打通张溪岭,那还真是难为你了。在政策许可的范围内,拨你六千万,一来给你减减压,二来也是对你肩背‘严重警告’的一点安慰。杨志远笑,说省长,这个安慰奖也够重的,要不省委再给我一个严重警告处分,您再给我六千万,哪怕是市委常委的帽子摘了都成。朱明华骂道,你倒是想得美,跟省委做起买卖了,这种买卖你也敢做,亏你想得出,要做,你找赵书记做去。杨志远笑,说我可没那胆量,那不是找骂吗。朱明华说,你在我这就不怕骂了。杨志远笑,说这不是关系不一样吗。朱明华哈哈一笑,说少扯淡,此为一锤子买卖,以后的事情你再怎么难,都得靠你自己扛了,别再想打我一分钱的主意。杨志远正色,说省长您能如此帮我,已是感激不尽,再苦再难,志远都会把张溪岭隧道贯通,愚公尚能移山,我杨志远又有何不可。朱明华哈哈一笑,说好,这才是真正的杨志远,张溪岭贯通了,我朱明华还上社港来,给你剪彩。杨志远说,那咱就一言为定。   杨志远刚挂了电话,孟路军和曹德峰就来了。杨志远笑了笑,说:“孟县,德峰,张溪岭隧道,我们精打细算,左核右审,最终预算为1.9亿元人民币,我给它预留了二千万的空间,以备不时之需,也就是说,整个张溪岭隧道,总计造价无论如何不能超过2.1亿元人民币。从目前的情况看,交通厅拨付的六千万,加上原来预留的五千万贷款,可用资金为1.1亿元人民币,尚有一半的资金缺口没有着落。怎么办?一,张溪岭隧道的主体工程为1.5个亿,这个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事关百年大计,来不得半点马虎,必须由专业的隧道公司或者是铁建公司来承建。而其余的配套工程,那我们就该发扬愚公移山的精神,自己动手,能省一分是一分。我看可以由县交通局自行承建,全县组成若干个民兵预备役团,以团为单位,协调作战,一举拿下张溪岭隧道延长线、匝道等基础项目。二,整个张溪岭隧道的工期预计为两年半,也就是说,这1.1亿元我们至少可以支撑一年的工程款,余下的我们再慢慢想其他办法。经过这一年的辛苦工作,我们社港的农业生产已经定型,形势正一步步地朝我们预想的方向发展,只要抓好生产和落实,每年财政增收一二千万应该问题不大,三年时间,也能有个五六千万。主体隧道完工之时,估计也欠不了人家多少,到时真要欠人家的尾款,说明一下情况,延长个一年的时间,相信人家也能理解,大不了与人喝一场酒,实在不行就通过信用社,高一二点的利息,举债付账。”   孟路军笑,说:“与这高息举债之事相比,我还是情愿喝酒。到时杨书记得你上,那些搞建设工程的,哪一个不是海量。”   杨志远笑,说:“真到那时,就是把自己喝趴下了,咱也豁出去了,当然也跑不了你孟县和曹德峰的。”   曹德峰笑,说:“虽然我曹德峰的酒量不及杨书记,也发过誓说要少喝酒,但杨书记你说喝,咱就喝,绝不含糊。”   杨志远一笑,说:“我相信只要咱们众志成城,我们一定能把张溪岭这块硬骨头啃下来。”   杨志远问:“张溪岭隧道工程的招标工作准备得怎么样啦?目前都有哪几家公司入围第二轮竞标?”   曹德峰说:“张溪岭隧道主体工程的招标公告在省报上和社港信息平台上公布以后,经过筛选,已经向五家具备良好资信,具有隧道工程专业承包一级资质的企业法人单位出售了招标文件、图纸、工程量清单等材料。开标时间将于下周五,也就是投标文件最后的截止时间,于省交通宾馆公开进行。”   杨志远问:“省隧道桥梁工程公司有没有参与这次竞标?”   “有。这家公司已经进入第二轮。”曹德峰点点头,问,“杨书记和他们打过交道?”   杨志远点头,说:“他们的老总吴建平和我也算是老朋友了。”   吴建平当年为省高速公路建设开发公司的董事长,因为受马少强事件的牵连,被免去董事长一职,改任顾问。后来省交通厅下属的省隧道桥梁工程公司因为效益不佳,决定改制,实行承包经营,吴建平权衡利弊,觉得与其在省高建碍手碍脚,还不如放手一搏,吴建平于是联合了几位同样受马少强事件牵连的旧同事,交了承包质押金,几个人就把省隧道桥梁工程公司承包了下来,吴建平被大家推选为董事长。毕竟是老交通,能力、水平和人脉关系都有,几年下来,省隧道桥梁工程公司承建了几座重要的桥梁工程,并且把触角伸到了相邻各省。像诸多的老字号国企一样,省隧道桥梁工程公司也难逃退休人员臃肿的历史问题,吴建平他们虽然把公司经营的不错,但要说发财,却也说不上,只能说小日子过得还算滋润。吴建平三年的承包期到期以后,见省隧道桥梁工程公司现在的形势不错,有些老管理层眼热,到处告状。吴建平那段时间没少找杨志远诉苦,吴建平的意思杨志远自然明白,那就是想通过他得到来自周至诚书记的帮助。杨志远也觉得省隧道桥梁工程公司在吴建平的手里不错,一旦回到原来的经营模式上,一来对吴建平他们这个团队不公,二来只怕又会变成一潭死水,那些老管理层如果真有能力也轮不到吴建平来承包。杨志远还真帮吴建平在周至诚书记面前说了几句公道话,周至诚书记后来在一次座谈会上就此事作了定论,说不要眼红人家发了点财,那是人家该得的,吴建平同志把省隧道桥梁工程公司经营得不错,我们应该感激他,因为他解决的近千人的吃饭看病养老的问题,维护了社会的稳定,而且还上交了承包款,我们政府欢迎吴建平同志继续干下去。不要以为不允许吴建平同志承包,他就不会自己成立公司单干,真要这样,到时省隧道桥梁工程公司又会成为省里的包袱。依我看改革的步子还可以迈大一点,干脆改成干部职工全员持股,变国有公司为国有股份制公司。   吴建平趁热打铁,还真的把省隧道桥梁工程公司改制成国有股份制公司,三方持股,吴建平的团队持股34%,省财政持股33%,全体职工以工会的名义持股33%,谁都不可能单方控股。此股权结构的好处就在于职工工会拥有很大的自主权,谁对职工有利,职工工会就是支持谁,目的就是使职工的利益得到有利的保护。   通过这两年的运转,此改制方案收效不错,多方受益,几成样板。   杨志远从心里还是希望张溪岭隧道工程由省隧道桥梁工程公司来承建,毕竟大家都是熟人,好沟通,易办事。可本省自从马少强事件发生后,为了抑制腐败的发生,省政府已经强制规定,但凡政府采购以及交通此类关乎国计民生的重点工程都必须实行招投标制,杨志远对此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待下周五结果明朗以后再说。   杨志远心里对五家入选企业暗自分析了一下,觉得省隧道桥梁工程公司中标的可能性很大。五家企业,三家为本省企业,二家为省外国字号企业。本省企业,其他两家的实力根本没法与省隧道桥梁工程公司相比,也就是凑个数,那两家国字号企业实力不容小视,来头也不小,但毕竟是省外企业,即便是随机抽选,专家教授都是本省人,与吴建平不可能都有深交,但彼此面熟却是理所当然,在标书的评估过程中,如果标书相差无几,那么从感情来说,都会有向本省的企业倾斜的倾向。吴建平在交通线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他真要想拿下此标,胜算自然就大。 第18章 开工在即(2)   曹德峰说:“招标文件出售后,为了使投标人对招标工程有进一步的认识,县交通局作为招标人曾经召集五家入围的投标人开了一次标前预备会,并组织大家到张溪岭进行了现场查勘,其他几家企业来的都是项目经理和代理人,省隧道桥梁工程公司则是由吴董带着项目经理、技术人员、工程核算人员等一大群人参加了会议,吴董那是来势汹汹,一副志在必得的架势。”   杨志远笑,说:“吴董既然到了社港,既然势在必得,就没想过要找我喝酒。”   孟路军笑,说:“怎么没找,我说你上北京去了,吴董还不相信,说你这是故意躲他。他难道就没有给你打过电话。”   “没有。”杨志远笑,“对我杨志远这人,他还是了解的,知道打了也没有,不如不打。”   工程招标牵扯太多,杨志远尽管是县委书记,但他不愿插手工程招标之事,从一开始就与孟路军和曹德峰声明在先,但凡与工程招标相关的事情,他杨志远一概不加参与。杨志远知道肯定会有人想方设法通过某种渠道找到自己头上,杨志远统一口径,一旦有人找,就说上沿海招商引资去了,不在本县,有事先找孟县长商谈,一个字,就是‘拖’。孟路军笑杨志远这是在当甩手掌柜,杨志远则言,该你孟县在前方冲锋陷阵的时候,你就得顶上去,招标工作本就是你政府的事情,你管是正常之举,我杨志远插手,就有越俎代庖之嫌,该避嫌的时候,我们就得避,一旦稍有不慎,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反而影响工程进展,实在没有必要。孟路军也就按与杨志远当初的约定,招标都按正常的程序走,根本就不劳杨志远费心。   曹德峰说:“还别说,省隧道桥梁工程公司这次的工作还真是细致,他们的项目经理和技术人员这一个多月就一直都呆在咱们社港没有离开过,每天都往张溪岭里钻。对招标文件的内容有疑问,就到我们交通局来沟通,工作做得很细。”   “吴建平能把一家濒临倒闭的企业起死回生,岂会没有两把刷子。要知道任何事情只要有心,就会比他人多一份成功的把握,机会都是垂青于有准备的人。投标工作更是如此,毕竟招标文件的商务部分内容基本类同,投标文件也就大同小异,而对于真正在阳光下操作的招标来说,往往就是这个小异才可以看出一个公司的个性,报价的合理性、施工机械设备及技术力量的配置、施工组织设计的针对性和可行性、施工进度计划的安排及保证措施等等,都是成败的关键。工作做得越详实越细致,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杨志远一笑,说,“依我看,就凭省隧道桥梁工程公司的这份心劲,张溪岭隧道工程,非其莫属。”   孟路军笑,说:“杨书记,你就这么有把握?”   杨志远笑,说:“就它,孟县,要不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孟路军笑,说:“赌什么?”   杨志远笑,说:“你孟县也是个穷光蛋,赌注大了,输了肯定会耍赖,我看还是一瓶二锅头吧。”   孟路军哈哈一笑,与杨志远击掌为誓,赌约生效。   张溪岭隧道是杨志远今年工作的重点,现在看来虽然资金还有一半没有着落,但杨志远相信船到桥头自然直,从施工到建成,这中间有时间倒腾,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也算是万事俱备,就等下周五的开标结果出来,挑个良辰吉日,就可开工大吉了。   隔周五,杨志远、孟路军和曹德峰,一行来到开标会场。此时为九点半,离截标时间还差半小时,离开标时间差一小时。杨志远走进开标会场,就看到吴建平坐在会场的一角,吴建平一见杨志远,就呵呵一笑,与杨志远握手,说:“杨书记,什么意思,避而不见?”   杨志远笑,说:“我有吗?”   吴建平笑,说:“难道没有,我误会了。”   杨志远笑,说:“见与不见与结果何干,我看不见比见要好,你说是不是,我知道吴董准备得很是充分,这单生意,跑不了!”   彼此相视一笑,此时陆陆续续有投标方的代表入席,两人再无多话。十点整,截标时间已到,作为主持人的省大土木工程系系主任朱文炳教授宣布停止接受投标文件。这时发生了一个意外,朱教授刚刚宣布截标结束,省内一家参入竞标的投标人,这才携带投标文件满头大汗地跑入会场。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原来该公司选择在现场递交投标文件,该公司的董事长今早准时于河西出发,岂知天有不测风云,人算不如天算,在通往河东的大桥上,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车祸,该董事长的汽车被阻于桥上,进退两难,董事长见形势不对,赶忙跑步过桥,搭乘的士赶到会场,即便如此,还是晚了五分钟。该董事长解释半天,朱教授不为所动,到场宣布,根据相关规则,该投标文件不予接收,也就是说该公司自行淘汰。朱教授当时说的一句话,杨志远很是认同,朱文炳教授说:“隧道作为一项事关重大的交通枢纽工程,在施工的过程肯定会遇到许多意想不到的困难,地质岩层突变,冒顶、渗水,泥石流都有可能发生,作为施工方,怎么防止此类事情造成人员的伤亡,唯一的办法就是细心细致,把一切可能突发的情况都提前考虑进去,时时刻刻予以警觉,防微杜渐才是关键。这就如同今天的投标,既然贵公司选择在会场现场递交投标文件,你就应该提前对递交地点进行勘查,掌握递交地点的交通、天气等情况,以及对途中可能出现交通事故造成拥堵的现象有所预计,制定应急方案,以免出现现在这种延误标书递交的情况。隧道工程是一门严谨的科学的工程,作为一家严谨的公司,根本就不应该出现今天这种情况,犯这种低级的错误,试想,在场的评标委员谁又敢把这么重大的工程,交给贵公司去做。”   该董事长汗颜,满头大汗地拿着标书于一角坐下。杨志远心里暗自赞许,朱教授这话至情至理,不由人不服。   三十分钟后,朱文炳教授代表评标委员会现场宣布:张溪岭隧道的主体工程标段,中标方为省隧道桥梁工程公司,在此表示祝贺。   大家礼节性地鼓掌,表示祝贺。杨志远偏头在孟路军的耳边低声道:“孟县,记得欠我一瓶二锅头。”   孟路军笑,说杨书记是不是有些小得意。杨志远笑,说这个自然,想喝你孟县的酒,可不容易,还是吴董够意思,给我赢了一瓶酒。   一般的招标会是不会现场公布中标原因的,今天有些破例,朱文炳教授代表评标委员会细说了省隧道桥梁工程公司中标的理由:“该公司标书规范,一亿四千的报价合理,有据。这里有必要说一下,在四份有效的标书中,这个价格不是最低价,另有一家公司报价为一亿三千二百万,为什么舍最低价而取省隧道桥梁工程公司呢,是因为我们评标委员会的成员在对张溪岭隧道的地质条件和设计方案反复核算,都认为张溪岭隧道的造价不应该低于一亿四千五百万,低于一亿四千五百万就属于不正常。我们为什么现在认为省隧道桥梁工程公司一亿四千万的报价合理呢,是因为该公司提出了一个节省工程造价的最佳施工方案,即从张溪岭两头同时施工,先易后难,两头夹击,然后集中突破张溪岭主峰山脉,这样一来既加快了张溪岭的通车时间,又可以节省大量的管理成本,我们一致认为此方案数据详尽,真实可信,对社港有利,所以一致同意由省隧道桥梁工程公司中标。”   朱文炳教授多此一举,意欲何为,杨志远知道朱文炳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彰显公平,让落标企业心服口服,让各位落标企业不存无谓的臆想,到底是国内有名的土木工程学专家,看重自己的声誉。   吴建平这时走到杨志远的身边,说:“杨书记,怎么样,喝一杯,谈一谈。”   结果已定,即便是吴建平不找他,他杨志远也要找吴建平谈一谈,杨志远笑,点头,说:“好,悉听尊便。”   自然不可能在中午的酒桌上谈事。因为中午由社港县委县政府出面,举办了一场酒会,以此答谢评标委员会的成员、参与竞标的五家业主单位以及交通厅的领导,杨志远首先对其他四家落标的业主单位表示遗憾,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姑娘只有一个,一女不能嫁二夫,希望大家理解。大家都是善意地笑。杨志远随即举着酒杯和评标委员会的一干委员碰杯,感谢委员们在这段时间里尽职尽责,为之付出的努力。朱文炳和杨志远碰杯,说你就是社港的杨志远书记啊,不简单。   朱文炳为何无缘无故地冒出这么一句话,有缘由。朱文炳说:“说实话,我参加过不少的评标,作为招标方,多多少少会给我们这些评标委员会的成员这样或那样的暗示,我们作为评标委员会的成员,虽然很想做到秉公办事,但心里多少会有所顾忌,但这一次招标会,自始至终,我们都没有接到你们招标方的一个电话,让我们得以凭心发标,所以我们才可以坦坦荡荡地公布中标和落标的理由,我可以负责任地说,这一届的招标会其实可以用两个字加以概括,那就是:干净。”   招投标的过程从来都是黑幕重重,四家落标的企业今天败得明明白白,本来就对自己的落标心平气和,听朱文炳这么一说,都纷纷起身,和朱文炳碰杯,说今天开标前朱教授的话对大家都是一种启迪,谢谢朱教授。态度友好,气氛和谐,这在以前的这种场合很少见。   杨志远和刘书琦微笑着碰了一杯,刘书琦是交通厅长,手握重权,事情也多,是许多人百般巴结的对象,上午的开标会刘书琦并没有亲临现场,是中午特意赶过来参加社港的答谢会的,因为杨志远有话,说老兄,不是总记挂着社港的一杯酒么,今天中午就了了这笔欠账,过期不候。刘书琦说你杨志远难得大方,自然得来。于是踩着饭点准时到来,一起举杯相庆。   杨志远笑,说:“老兄还算道义,放着那么多的饭局,急巴巴地赶来给社港捧场,还行,很给面子。”   刘书琦笑,说:“什么叫还行?什么叫那么多饭局?志远你这是话里有话,话中带刺。我之所以到交通厅,这其中的原因别人不知道,你杨志远还不清楚,我可不想辜负了钟书记和周书记的信任,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有所闪失。交通厅厅长这个位置看似风光,其实却是危机四伏,那么多人看着你,那么多人想拉拢你,不得不防。”   杨志远笑,说:“就凭你这个审慎的态度,你老兄就比别人不止强一百倍。”   杨志远此时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想起了马少强和姜慧,想当年在省交通宾馆,马少强和姜慧哪个不是前呼后拥,一来就有一大群阿谀奉承的人跟着,现在物是人非,交通宾馆里还是觥筹交错,但现在的人又有几人还记得他马少强和姜慧。当年马少强因渎职、受贿、滥用职权等数罪并罚,处以死刑,缓期两年执行,两年后改成了无期,要出来,只怕至少要坐二十年的牢。而姜慧最终被判处12年有期徒刑,现在算来已是五年有余了,也不知姜慧现在怎么样。杨志远一想起姜慧的遭遇,心里不免还是有些唏嘘,姜慧原本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服务员,只因遇上了马少强,她的人生轨迹才发生了改变,如果她没有遇上马少强,她现在会是什么样子,至少可以过着普通人家那种相夫教子的生活吧。   刘书琦看杨志远一时无语,笑,说:“志远,在想什么?”   杨志远摇摇头,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马少强和姜慧。”   刘书琦一提起马少强就有些愤慨,说:“马少强那人纯属咎由自取,他那事对老爷子的打击挺大的。”   老爷子为本省原省委书记钟涛,现在与其关系不错的人都这么称呼他。杨志远一看刘书琦愤愤不已,一笑,岔开话题,说:“老兄,难得一聚,说点轻松的话题。老爷子怎么样,还在乡下摆弄他那菜园子?”   刘书琦笑,说:“可不是,老爷子现在整天就在菜园子里拔草浇水,忙得不亦乐乎,看来今年的收成不错。”   杨志远笑,说:“改天,你我约个时间,一起去看看老爷子。”   刘书琦说:“行,老爷子在我面前可没少提起周书记和你。”   既然中午这么多人一起共进午餐,杨志远和吴建平两人各带人马,下午就近于交通宾馆的茶吧里进行了一次交谈,酒就免了,喝的是茶。大家有事谈事,双方就合同的正式签订,进场时间都进行了充分的协商。   杨志远说:“吴董,合同的事情你们跟交通局谈,我现在就想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可以进场施工。”   吴建平说:“怎么,如此性急?”   杨志远笑,说:“不急行吗,社港诸事落定,就等张溪岭隧道全线贯通,张溪岭一通,社港这盘棋下起来才更是得心应手。”   吴建平笑,说:“通往张溪岭隧道施工场地的匝道要修,几台3臂的隧道凿岩台车,以及混凝土生产、泵送等施工机械设备和质量检验设备要进山,起码得十天半个月。”   杨志远很果断地说:“我们不说困难,只谈时间,十天后,我们张溪岭工地见。”   吴建平摇头,说:“这么些年,你还是这脾气,行,我们就以十天为期。但是工程款方面,你们得及时跟进,按工程进度及时结付资金。”   杨志远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笑,说:“吴董,这种事情你别找我,你得和交通局的曹局长商谈,曹局长才是甲方。”   吴建平笑,说:“可你是书记。”   杨志远笑,说:“在社港,本书记只负责融资借款,至于怎么样用,那就是孟县长他们政府部门的事情咯。”   吴建平说:“杨书记,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说什么了,我今天找你来就是想和你落实关键的一点,张溪岭隧道资金来源一栏的表述有些笼统,招标文书中只提到此项工程资金由省财政拨付30%,其余70%为融资贷款,我对此有些不踏实。都知道现在有一些项目单位利用‘买方市场’条件下自身的优势地位,在建设资金尚未落实的情况下,就发布招标公告,一旦企业中标,就要求中标企业带资进场,有的更绝,开始并不声明,工程进行到中途,干脆两手一摊,玩起无赖来,需要垫资,反正是一级政府,法院也奈不了何。本次招标,县交通局并没有出具银行方面提供的验资证明,只有普天市政府的同意招标确认公函,以我的经验判断,我怀疑社港在资金方面有缺口,杨书记,咱们是多年的朋友了,这次你得跟我说实话,我的怀疑是不是正确?”   张溪岭隧道在资金没有落实的情况下,就先行发布招标公告,是有些违规,所以杨志远才找市长软磨硬泡,让市政府出具了公函,张溪岭隧道才得以发标,在未来县财政不确定的情况下,杨志远是有让中标企业带资进场的想法,但耍赖的事情杨志远还不至于去做,既然吴建平如此问起。杨志远也不相瞒,说了实话:“吴董中标张溪岭隧道工程项目,我杨志远比谁都高兴,为什么?因为彼此知根知底,有话可以说在明处,张溪岭隧道工程的资金是有部分短缺,没有全部到位,但吴董可以放心,当我们遇上资金实在周转困难的时候,我们会及时与贵公司进行沟通,可能会暂时拖欠,但绝不会赖账,所有吴董必须有个心理准备。”   吴建平看着杨志远:“杨书记,给我露个底,你们现在的资金有多大的缺口?如若让张溪岭隧道进展顺利,我公司需要垫资多少?”   杨志远看着吴建平:“贵公司至少要准备二千万的流动资金,一旦工程完工后,县财政一时困难,此笔资金可能需要延期一年。有没有问题?敢不敢接?”   吴建平点点头,说:“既然你杨书记说了实话,我也不拐弯抹角,二千万是有些难度,但可以克服。对于垫资,我是有一定的心理预期的,我为什么在心有怀疑的情况下,还是这般大下心力,而且甘愿垫资,有一大半的原因是因为你杨志远是社港的书记,凭我吴建平对你杨书记的了解,你杨书记即便是一时有困难,我相信也是暂时的,所以这单生意,我无论如何都会接了,没得说。”   孟路军和曹德峰刚才听杨志远对吴建平直言不讳,都有些担心,现在一看吴建平略加思考,一口应承,顿时松了口气。   杨志远笑,说:“我还真有些担心吴董打退堂鼓,现在看来我是不是多虑了。”   吴建平笑,说:“说实话,一是凭我对你的了解,我得接;二来,我公司有近千号人要吃饭,我不得不接。”   杨志远伸出手,和吴建平一握,说:“那就话不多说,一句话:甘苦与共,不负信赖!” 第19章 好事连连(1)   社港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好事不断。   张溪岭隧道的开工典礼如期在张溪岭下举行。吴建平兵贵神速,旗下的两支生力军,都已经浩浩荡荡地开进张溪岭的东西两端。西端,通往施工现场的匝道是吴建平顺山势用推土机推出的一条毛坯路,坑坑洼洼。山坡下,靠近张溪河边,几处凸起的地块,也被推土机推平,几十个集装箱陈列其中,前面为办公场区,后面则为员工住地。此时虽是仲夏,但地处张溪岭的山中,绿树成荫,溪水潺潺,倒也风清气爽,不觉炎热。   尽管张溪岭隧道工程事关社港未来,但这次杨志远并没有像上次临社窄轨旅游专线开业那样大张旗鼓地搞什么开业仪式,嘉宾一个都没请,不用说省长,连普天市委书记陶然和市长都没有邀请。   连孟路军都觉得杨志远此举有些不可思议,说:“杨书记,这么大一件盛事,不请个领导参加,总给人一种不够隆重过于寒碜的感觉,朱明华省长出国考察,不在本省,付国良副省长可是在家啊,即便付省长事情再多,你杨书记盛情相邀,付省长难道会不到?谁信。再说了,上次旅游文化节搞那么大的声势,这次怎么就偃旗息鼓了?”   杨志远解释,说:“这次情况与上次不一样,具体事情得具体对待。上次旅游文化节开幕,搞那么大的声势,那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旅游产业要想做大做强,靠得就是宣传和造势,动静越大,越吸引外界的眼球,越让外界知道,越对社港的旅游产业有利。可张溪岭隧道的开工就不一样,外界知与不知,都一样,于张溪岭的早日贯通无益。现在下面的县市但凡有重大工程动工都喜欢邀请上级领导剪彩,目的其实简单,无非就是为了突出政绩,玩点花架子,借此引起领导的注意,加深与上层的联系。做出了成绩,引起上层的注意,这无可厚非,是我,我也愿意去做。但得分清时辰,把握住火候,以社港目前的这个情况,张溪岭隧道刚开始动工,要用钱的地方很多,许多意想不到的困难还在后面,干部职工只怕都得过一段窘迫的日子,弄个浩大的开工典礼,省长、市长来上那么一大群人,吃喝住行,没有个几十万下不来,没意思,从现在开始,咱社港就奉行能省一个是一个的原则。”   孟路军笑,说:“你如此一说,我还真是没什么可说的,听你的,咱就自个乐呵乐呵。”   杨志远笑,说:“孟县,你先把这笔账给我记上,等到张溪岭隧道通车那天,咱同样大张旗鼓地闹腾一下,让咱们的那些同僚看看,咱社港这个贫困县,同样也能办大事,那才够劲。那时我们向外界展示的就是我们社港的信心和众志成城,移山倒海的决心。”   孟路军心驰神往,笑,说:“真希望这一天早日到来。”   开工这天,杨志远和孟路军带着县里的一干领导,到达开工现场。开工典礼自然定于西边社港这一端进行,工地上临时用山上的杂树搭了个拱门,几台挖掘机和3臂的隧道凿岩台车于拱门下披红挂彩,蓄势待发,只待杨志远一声令下,就开山掘土。   吴建平和杨志远、孟路军并排而立,准备剪彩,在等待吉时到来之时,吴建平笑,说:“杨书记,这么大一个工程,就我们几个在这剪彩,总觉得有点遗憾。”   杨志远笑,说:“吴董,这有什么好遗憾的,真要来上几个省长、市长,你我不都得靠边站。”   吴建平呵呵一笑,说:“这倒也是。”   三个戴着头盔,穿着帆布工装的彪形大汉端着放着红绸、剪刀的盘子走了过来,连杨志远一看都觉得有些不伦不类,很是别扭,他望着孟路军哈哈一笑,说:“孟县,你我真是欠考虑,吴董这,什么都不缺,就缺美女,让几位男工友端着个盘子,还真不像那么回事,早知道,我们就该把张茜子和政府办的几位美女带来,穿着大红的旗袍,往这一站,这气氛就出来了。”   孟路军笑,说:“怎么样,现在就把张茜子她们几位女同志紧急调来,暂时礼仪一把?”   杨志远知道孟路军同样是在说笑,事已至此,哪还来得及调整。他笑,说:“劳师动众,还是算了,像这般剪彩,倒也是另有特色,值得回味。”   吴建平在一旁笑,说:“咱这是工地,都是大老爷们,杨书记你真要是带上几个美女在工地上晃来晃去,那岂不是乱我军心,我看还是这样好。”   孟路军笑,说:“咱们社港的民众看了今晚的新闻,保不定会有所埋怨,咱社港山清水秀,出美女,让几个大老爷们托着个盘,有没有搞错。”   杨志远哈哈一笑。   时辰已到,杨志远、孟路军、吴建平挥剪剪彩,几十个礼花弹冲天炸响,在山涧间隆隆作响,只怕整个社港城都可以听到礼花的回音。挖掘机挖开第一掘土,张溪岭隧道就此动土开工。   吴建平按惯例杀猪宰羊,求山神护佑张溪岭隧道施工期间凭平平安安,诸事顺畅。杨志远尽管不信这些,但省隧道桥梁工程公司旗下的员工信,杨志远知道员工们常年累月与高山大河打交道,难免有些禁忌,求佑山神图得无非就是心安,这能起到一种心理平衡作用,杨志远也就由着吴建平他们折腾。   中午就在集装箱中与吴建平手下的一干员工开怀畅饮,吃新鲜的红烧肉,喝羊血汤,不亦乐乎。这是吴建平的规矩,开工这天,所有员工都可以敞开了喝,过了今天,整个工地将见不到一滴酒,再喝酒,就得到逢年过节,工地放假休整了。   吴建平手下的项目经理、工程技术人员还真不是吃素的,一个个酒量惊人,吴建平知道杨志远的酒量不错,一使眼色,大家纷拥而上,今天图的就是个乐呵,杨志远也不端着,和孟路军、曹德峰他们沉着应战,虽然都喝得比较过,但也都喝得豪气不掉分,彼此尽兴而散。   陈浩天带着他们浩博生物的一干董事于这天上午到了社港,与杨志远一样,陈浩天事前也没有给杨志远打电话,其悄无声息地在社港转了一圈,直到临近下班之时才给杨志远打了个电话。杨志远一听陈浩天已经到了社港,也不多问,只问陈浩天现在在哪?陈浩天笑,说张溪岭下,张溪河边,社港工业园,杨书记可有兴趣过来一聚。杨志远明白,陈浩天此刻带着他们那些年轻的董事跑到社港工业园,自然不是为了河边垂钓,杨志远心里估摸了一下,自从五一前与陈浩天沿海一别,不觉又是三月有余,这其中杨志远虽然和陈浩天多有联系,但大家都是叙旧,不再言及选址一事,现在看来经过这么久的考察、权衡和酝酿,陈浩天这是准备定盘了,浩博生物的磷脂萃取提炼厂最终会花落谁家只怕已有定数。陈浩天这时候邀自己上工业园,应该不是什么坏事,杨志远心有欣喜,放下电话,就兴冲冲地朝工业园而去。   夕阳西沉,张溪河波光点点,河水哗哗,陈浩天正带着浩博生物的一干董事在河边兴致勃勃地用石片打着水漂,一块块石片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漂亮的弧线或是打着旋在水面上跳跃着落到对岸,或是扑通一声落在水里,引得大家竞相欢笑。杨志远并不说话,站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有董事发现了杨志远,赶忙告诉陈浩天,说杨书记到了。大家这才拍拍手,停止了嬉戏。杨志远笑:“陈董,看来我还是来早了,打扰了大家的雅致。”   陈浩天笑,说:“哪里,张溪岭山清水秀,大家置身其中,一时有些沉醉和心情愉悦,不免就勾起了儿时的一些回忆,自娱自乐了一下,让杨书记见笑了。”   杨志远笑,说:“这么说来陈董也来自农村。”   陈浩天点头,说:“正是,我的籍贯在苏北农村,村前也有一条河,和张溪河一样,水清见底,儿时一到夏天,没少赶着耕牛在河边放牧,和小伙伴们在河边打水漂,下河里嬉戏,刚才一时心痒难耐,小试了一把。”   杨志远呵呵一笑,挑了块石片,杨志远随手一弹,石片在水面上连蹦带跳,欢快地躲进对面的草丛之中。陈浩天与杨志远相视一笑。   杨志远切入正题,说:“陈董此番带着各位董事前来,不会只是为了到张溪河重温一下儿时的回忆。找我估计,董事们在来社港之前,肯定也曾到过合海,怎么样,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答案,浩博生物决定花落谁家?”   陈浩天笑,也不隐瞒,说:“我们昨天是到了合海,今天一早到得社港,随便看了看,大家议了议,综合各方面的因素,董事会最终决定,将磷脂萃取提炼厂落户社港。”   杨志远开怀一笑,说:“陈董这话可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好消息,欣喜之情,真是难以言表。说实话,浩博生物也是我们社港工业园第一家真正意义上的外来企业,欢迎之至。”   有董事笑,说:“杨书记,我们可都是趁着你那根鱼竿来的哦,杨书记可得说话算话。”   杨志远笑,说:“早有准备,可是现在给各位董事,带来带去的也麻烦,等工厂落成,每人一根鱼竿,肯定少不了。”   陈浩天此时把杨志远邀来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当场落实工厂的用地情况。浩博生物董事们的意思是既然已经决定落户社港,那就速战速决,就此把合同签订下来,没有必要再推延了,得赶紧落实,让基建队早日进场,早日建成投产。口服液经过这段时间的试生产,市场反响不错,浩博生物决定在今年春节来临之时加大市场的广告投入,让浩博生物此益智补脑的口服液成为人们春节期间送给老人孩子的必备礼品。如此一来,磷脂的生产就必须走到口服液大量上市之前。原来杨志远所说的第一年建厂第二年投产的条件,对于浩博生物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人家早就心里有数,有规划,目的竟然是当年建厂当年投产。陈浩天当时以此为托词,其原因还是对新推出的口服液的市场前景难以做出决策性的判断,经过这半年来的试运营,知道产品对路,市场前景光明,于是董事会的成员全体北上,不再拖泥带水,现场考察,当场定址,再无二话,赶紧签约,人家办事一经敲定,讲究的就是效率。以目前的情况看,现在离春节只剩半年,社港磷脂萃取提炼厂的建设工期无疑时间紧,任务急。要在春节前让磷脂厂投入生产难度不小,陈浩天他们对此同样有应急方案,知道统筹安排,那就是集中力量先突击建设完成第一条生产线的厂房,然后安装设备,调试生产,这边调试完毕,估计第二条生产线也可以安装了,如此一来,年前就可以有两条生产线投入生产,满足磷脂的大部分需要,不足部分,国外采购。   杨志远明白浩博生物之所以最终落户社港,与合海相比,其优势就在于,社港工业园有熟地,三通一平早就到位,浩博生物的基建工程队只需进场,就可以打基井,搭钢架,用不了三二月,一栋标准的框架式车间就可拔地而起。而合海生物医药园很难做到这一点,要地可以,得排队等候,浩博生物自是等不起。二来,社港的粮食仓库同样起了作用,磷脂提炼厂建在社港,粮食仓库就间接成了浩博生物的原料库,浩博生物就可以突击建造主车间,由此把工期提前。   其实还有第三点是杨志远所不知道,杨志远直到第二天签约完成,县委县政府设宴招待陈浩天他们一行时,陈浩天才告知了杨志远这第三点:那就是张溪岭隧道的开工建设。这一点才是促使陈浩天坚定浩博生物落户社港的重要原因。   杨志远说张溪岭会修建隧道,与高速公路对接,拉通与沿海之间的距离,但谁都知道事情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艰难,社港什么时候修隧道,一年、两年、五年还是十年,天才知道,真要把工厂落户社港,隧道长年累月修不起来怎么办,所以还得再考察再研究,此次陈浩天他们前来,除了私底下和油菜种植户进行了交谈,摸了摸底,也还上张溪岭隧道的施工工地看了看,这才痛痛快快地下定决心,落户社港,不再二心。   陈浩天当天与杨志远在社港工业园还谈了两点要求:其一,以浩博生物目前的情况来看,200亩的工业用地,勉强够用,但未来的情况谁都说不清楚,如果口服液的销售火爆怎么办?又或者浩博生物有新的农业生物项目要上怎么办?总不能又去合海吧,所以为统一管理,社港方面有必要在浩博生物圈定的这两百亩用地的周围,仍然得留出三到五百亩的用地出来,以备将来浩博生物的不时之需。其二,就是在今冬必须加大油菜的种植,就社港临江两县目前三百万公斤油菜籽的库存,撑死了也就两个月的生产原料,在明春的油菜籽上市之前,还必须收购至少三百万公斤的油菜籽入库,保证工厂建成后的生产。   杨志远当场对陈浩天的两点要求予以明确答复:一,社港方面的情况陈董知道,贫困,陈董们大都出自农村,对农民的疾苦肯定心里清楚,工业园首期的占地总计不到三千亩,浩博生物一来就占了四分之一的用地我们自是欢迎,但这多余的用地不能再白给,因为社港现在等米下锅,再白给,乡亲们只怕不会答应。像社港这种地段的地价应该每亩在五万以上,咱打个折,四万一亩成交如何。签合约,先付定金,五百万,以三年为期,如果三年后土地仍旧空闲,产生不了利税,社港方面可按约收回,定金不退。如果税收超预期,我们再按等级打折,直至白送,哪怕将来社港的用地也是一地难求,我们社港方面也是无怨无悔。二,增大种植面积我们同样求之不得,浩博生物可以和社港信息公司签订需求合同,由社港信息公司统一安排生产,但同样得按规矩来,付部分定金,给种植户定心丸,增加人家的积极性。至于再增加三百万公斤油菜籽入库,这用不着陈董操心,陈董只需派人来把握品质就成,其他的都由社港方面代劳,社港临江已无油菜籽可收,咱们就上其他县收去。陈董觉得怎么样。   杨志远的话合情合理,比陈浩天他们先前预想的结果要好,陈浩天当即应承,大家第二天痛痛快快地签定合同,只待陈浩天回去以后,浩博生物将定金打到社港工业园和信息公司的账户,合同即时生效。   皆大欢喜。 第19章 好事连连(2)   张顺涵给杨志远打来电话,问杨志远国庆怎么安排,是不是也像去年那样,上沿海来度假。   杨志远这段时间一刻也没闲着,忙得混天暗地,张溪岭隧道开工二月,进展顺利,隧道延长线此时也已开始动工修建,民兵预备役团已经进山,听从曹德峰的指挥调度,开山辟路。这么多的人在各个标段同时作业,安全工作最为重要,杨志远对此很是重视,时不时地进山看看,不放过任何可能引发事故的蛛丝马迹,杨志远交代曹德峰,不急一时,任务迟早会完成,安全才是最重要。与此同时浩博生物也在社港工业园奠基剪彩,人家资金实力雄厚,施工方一进场,一刻都没耽搁,乒乒乓乓就开始挖基井,人家沿海有速度,三天可建一层楼,何况是这种钢结构的厂房,自是不在话下,只一个多月的时间,厂房已经拔地而起,初具雏形。这建厂之事和杨志远没什么关系,但三百万公斤油菜籽的收购就与社港有关了,杨志远对此很是重视,指导信息公司及时跟进,这事情一多,时间也就过得飞快,国庆长假就来了。旅游公司已经渐入正轨,窄轨旅游专线运行几个月来形势也还不错,虽然没有盈利,但勉强可以持平,能如此已是极为不易,杨志远在国庆长假来临之前自然又是召集社港、临江与之有关的人员商讨对策,拿出方案,准备趁此大赚一把,哪里会有时间清闲。   杨志远还真没考虑国庆离开社港之事,杨志远说今年只怕不成,社港现在形势不错,得趁余下的三个月时间抓落实促生产,争取今年有个好收益。张顺涵一听杨志远的语气,就知道经过这一年多的运转,社港应该已经走上了正轨,他笑,说志远,看来社港最艰难的时期已经过去了,值得庆贺。杨志远说正如周至诚书记所言,万里长城还只走出了第一步,前路漫漫,仍是任重道远。   张顺涵告诉杨志远,说上个月泽成省长带队到沿海来考察,周至诚书记设宴接待,他张顺涵作陪。杨志远笑,说你现在才告诉我,我泽成师兄到了沿海,是不是已经晚了,看来张常委是怕我去凑热闹。张顺涵大叫冤枉,说我谢你还来不及,岂会瞒你。杨志远笑,说你谢我干什么,我可什么都没做。   这番对话里有诸多信息,沿海前些时换届,张顺涵现在虽然仍是市委书记,但其如愿得以重任,进入沿海省委常委序列,成为沿海最年轻的省委常委,张顺涵所言的谢谢就在于此,没有他杨志远的引荐,就不可能有随后周至诚书记对他的深入了解,他张顺涵给原省委书记当过秘书,有一定的人脉关系,在下面的地市当个市长、市委书记不是难事,但再想往上,没有现任省委书记的赏识,那几乎没有可能。在沿海能官至市委书记一职的,哪一个不是能力斐然,省委常委一职自然竞争激烈,张顺涵这次晋升常委,自是得到了周至诚书记的鼎力推荐。而李泽成也是按照既定的脚步前进,这次换届,其所在省省长调离,另有重任,李泽成水到渠成。顺理成章地接任省长一职。   张顺涵还说起那次饭后周至诚书记和李泽成省长闲扯,他在一旁作陪的谈话内容,大家提到他杨志远受党内严重警告一事,泽成省长说至诚书记不够意思,杨志远要真在榆江混不下去,你就让他到沿海来当保安,让他找我,我给他个乡长当当。杨志远听得扑哧一笑,说我这师兄也真够意思,我还以为他会给我个市长当当,敢情是个乡长,比周书记那保安也好不到那去。看来两位领导根本就没打算接收我,我还是在本省呆着为妙。张顺涵说,他们还不了解你,知道这么点事根本就影响不了你杨志远,泽成省长还说了,你杨志远如果连这点事都扛不了,只怕连乡长都不够格。   杨志远哈哈一笑。   杨志远国庆期间没去沿海,而是带着机关干部在张溪岭连接线参加义务劳动,这一天,有一人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逢人就问,杨志远书记是哪位。工地上尘土飞扬,杨志远当时正轮着一个大锤在岩石上打炮眼,杨志远一身是汗,灰头灰脸,哪里像个县委书记。   该人由工作人员领着来见杨志远,一经确认面前这气质颇佳,但形如民工之人就是社港县县委书记杨志远,顿时就笑,说:“杨书记,为了见你,可是一番好找。”   杨志远一看眼前这人,戴着眼镜,背着个相机,一看就是个记者。杨志远这一年没少和媒体记者打交道,但此人还真是陌生,了无印象。杨志远问:“你是?”   “蔡铭扬,报社记者。”蔡铭扬笑着递过来一张名片。   杨志远一看,报社的名头很大,是北京一家大报,蔡铭扬是该报的时事记者。杨志远至此更是可以肯定自己与蔡铭扬并不认识,因为该报是党报,杨志远这一年为了宣扬社港的旅游,都是和各报的副刊编辑记者打交道。像蔡铭扬这种时事记者,杨志远很少接触。   杨志远摇头,说:“蔡记者,不好意思,我还真想不起我们在何处见过,不知蔡记者此行为了何事?采访?还是其他?”   蔡铭扬笑,说:“杨书记你不知道我很正常,因为我们并没有见过。我此次到社港来,一是听闻社港的秋景不错,特意到社港来度假。二来也是来给杨书记道个歉陪个不是。”   杨志远莫名其妙,说:“蔡记者到社港来度假,社港自是欢迎之至,但蔡记者说道歉赔不是,这就有些让我费解了,你我既然从未见过面,何来道歉一说。”   蔡铭扬笑了笑,直言相告,说:“杨书记,今年元旦某记者上杨家坳度假,偶遇该村一位老先生去世,丧事声势浩大,十里八乡的乡亲都前来吊唁,大为惊讶,某记者粗加打听,得知给老先生守孝之人中有一人为某县之县委书记,一时义愤填膺,想当然的认为此县委书记是在以权谋私,借机敛财,于是偷偷地拍摄照片若干,通过某种渠道,发于《内参》,此事后来给该县委书记造成很大的困扰,并因此被省纪委予以党内严重警告处分。想来,杨书记对此事应该记忆犹新才是,因为据我所知,该县委书记就是你杨志远杨书记。”   杨志远已经有了感觉,他笑,说:“这么说来,某记者就是蔡铭扬蔡记者。”   蔡铭扬微微一笑,点头回答:“正是蔡某人惹的事。杨书记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给你陪个不是。”   蔡铭扬不是本省人,但其夫人却是本省榆江人士,元旦到本省来省亲,知道杨家坳风景不错,2号那天恰好没事,就携妻带子,驾车到杨家坳一日游,没想到正巧赶上杨石老先生的丧事,蔡铭扬开始也没怎么在意,但其中午于杨家坳就餐之时,无意中得知给老先生披麻戴孝的人群中,有一人为一县委书记,于是稍加调查,还真是如此,蔡铭扬自然也是问到了杨志远与杨石的关系,乡亲们都是众口一词:小子。在新营,小子是为小一辈的子侄的意思,也有赞誉其为‘好小子’之意,但蔡铭扬不是新营人,自然就误解了其意,以为杨志远是杨石的小儿子。于是激愤不已,觉得一个县委书记如此大操大办,肯定已经违纪,而周边乡亲之所以纷拥而至,前来吊唁,应该与其小儿子是县委书记有着莫大的关系,于是就有了借机敛财一说。   蔡铭扬将此事作为热点捅到《内参》之上,在去信上留有姓名电话,属实名举报。省委常委会对杨志远之事有了处理结果之后,张博亲自给蔡铭扬去了电话,告知了省纪委对此事的最终处理结论,自然也会详尽细致地说明事情的起因,包括杨志远和杨石之间的关系和感恩报恩之事。蔡铭扬开始一听省纪委对杨志远只是处以党内严重警告处分,觉得省纪委这是在避重就轻,后来再听张博说起,杨志远和杨石之间感人至深的情感故事,蔡铭扬诧异万分,觉得不可思议,心知如果杨志远真如这位张博书记所言,那省纪委给杨志远这位社港县县委书记的处分就明显偏重,这位杨书记从纪律上来说,虽然是有些违纪,但从伦理上来说,其此举却属于是至善至真,重情重义,其反而值得称道。如此一来,自己的那封信就写得有些唐突和冒失了,肯定会给杨志远这人造成很大的困扰,虽然不能说自己这信写得就不对,但没必要却是真的。   蔡铭扬对张博的话半信半疑,赶忙四处打电话加以核实。其是大报记者,当然不乏本省记者同行,这问的人一多,自然就会问到有对杨志远之人有所了解之人,杨志远这人既讲原则又讲义气,认识的人对杨志远都是交口称赞,没有任何微词。蔡铭扬一看大家对杨志远的看法都趋同一致,都认为杨志远此人人品和才学都本省都属上品,难得,尤其是曾为前任书记周至诚的秘书,在本省有人脉有根基,为本省的政坛新星,假以时日,成就不容小窥。有同行甚至建议蔡铭扬有时间不妨上社港去看看,杨志远到社港后,廉洁勤政,做了不少的实事,成绩虽不能说是立竿见影,但变化却是实实在在,有许多值得肯定的地方。   蔡铭扬一听大家都对杨志远赞誉有加,还真是动了好奇之心。这次趁国庆到榆江省亲,蔡铭扬一个人不声不响地到了社港,这走走,那看看,终于得出结论,杨志远这个县委书记还真是不错,就张溪岭这个交通事故易发点,自杨志远上任一年多来没有发生一起人员死亡的事故,就可以看出此书记还真是个做实事之人。自己作为一个大报记者,在杨家坳之时不仔细去了解事情背后的真相,只知粗枝末叶,就大放厥词,给一个大家公认的好书记带着困扰,犯那种大报记者不该犯的低级错误,更是不该。蔡铭扬于是一路寻来,向杨志远真心道歉。   此时,杨志远和蔡铭扬早就离开了工地,坐在张溪河边一块硕大的山石之上交谈,杨志远听蔡铭扬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呵呵一笑,说:“蔡记者,我并不觉得你向《内参》反映事实有什么错,我杨志远是犯了纪律,而且省纪委也对我杨志远做出了处分,蔡记者何错之有,所以你根本无需道歉,此事,蔡记者也无需放在心上。”   蔡铭扬说:“至少我给《内参》所陈述的内容,有夸大其词和失实之处,给杨书记的声誉造成了不必要的影响。错了就是错了,我蔡铭扬得承认。”   杨志远笑,说:“蔡记者又没有点名道姓,承认什么?没有必要。”   蔡铭扬说;“我知道杨书记是个坦荡之人,对这种莫须有的事情不会放在心里,但我蔡铭扬还是从心里感到过意不去,毕竟我是党报记者,不是一普通群众,该知道以事实为依据,岂能凭一己之言,在杨家坳不加详细调查,把事实弄个水落石出,就妄下定论,违背了事实,给杨书记造成了伤害,我就该道歉。”   “我杨志远是个固执之人,没想到你蔡记者也是这般认死理,在道歉这种小事上纠缠不清,我看真没必要。”杨志远伸出手来,说,“蔡记者,别的话就不用说了,怎么样,既然同为固执之人,大家交个朋友怎么样?”   蔡铭扬很是高兴,说能与杨书记做朋友是我蔡铭扬的荣幸。继而感叹,现在像杨书记这样胸怀如此坦荡的县委书记真不多见,有些县委书记自持手握实权,一旦有不利于自己的消息见诸于报,跨省剿报有之,告记者毁谤者有之,甚至乱用公权跨省缉拿者有之,手段五花八门,匪夷所思,闻所未闻。杨书记无端受屈,不加指责,宽怀之至,让人从心里佩服。   杨志远摆摆手,说:“蔡记者这话过了,感觉有点以点带面,全国那么多的县委书记,像蔡记者所言的毕竟只是很少的几个,那样的人应该是经不起推敲的,属于此地无银三百两,不然大可一笑了之,何必大动干戈,不过正所谓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正是他们的胡乱作为,才给社会一种假象,造成恶劣的影响。其实在我看来,作为一名官员,就该接受大众的监督,有监督才会有约束,才会知道有所顾忌,知道什么是可为,什么是不可为。当然了,群众也好,媒体也罢,有时候看问题难免会比较片面,也可能会有误解,但这都没关系,作为一级官员,就该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胸怀,应该欢迎大众的监督,只有这样才会少犯错误和不犯错误,蔡记者如此爱憎分明,我看你可以作为我们社港党风政风的监督员,随时欢迎你对我们社港批评指正,进行督导。”   此时张穆雨拿着两个盒饭走了过来,杨志远呵呵一笑,说:“蔡记者,这荒郊野岭,也没什么好招待的,只能以盒饭待之,望请见谅。”   蔡铭扬笑着接过,说:“很高兴这次社港之行,让我见识了你这么一位率真的县委书记。”   杨志远笑,说:“彼此彼此。”   好事接踵而至。   枫树湾水电站经过两年的工程建设和大半年的安装调试,于这年国庆节之后正式并网发电。这事于社港来说是一件值得欢呼鼓舞的喜事,于朱氏能源来说同样也是非同小可。朱少石带着一群人于正式拉闸送电的前一天到了社港,朱少石这次心情颇佳,不再如一年前那般悄无声息地进城,人还未到,声已先至,朱少石在电话里说,杨书记,我已经过张溪岭了,怎么样,晚上喝一杯。杨志远欣然同意,说我估摸着朱总裁也该到了,正想着打个电话问问,没想到你的电话先至了。枫树湾水电站于明天正式并网发电,可喜可贺,没得说,是该好好喝一杯,畅快一下,那咱们就于县委招待所见。   杨志远对朱少石的到来很是看重,县委这边除了委办主任霍亚军,还有县委副书记张海群,政府那边除了孟路军还有多名副县长一并作陪。朱少石一看,杨志远几乎是带着整个县委县政府的头头脑脑倾巢而出,心里很是高兴,嘴上却说,杨书记这是干嘛,这么大的队伍,准备海拼。杨志远笑,说怎么,这人还未上桌,就怯场了,看来有必要对朱总的酒量重新加以评估。朱少石于是手一挥,指示手下,上,和杨书记海拼到底。   如此一来,气氛顿时上来了。白的啤的,一时硝烟弥漫,朱少石他们到底不及杨志远、孟路军他们几个,几圈下来,朱少石手下的一干战将已是东倒西歪,不胜酒力,毕竟是客人,真要把朱少石他们喝到桌子底下去了,肯定不妥,杨志远主动罢战,大家开始闲扯,杨志远笑言朱总裁不够意思。朱少石问杨志远此话是何用意,杨志远说朱总裁不是答应要为社港旅游引进风险投资的么,可到现在时间过去一年有余了,风险投资在哪,人影都没见到一个。朱少石笑,说你以为风险投资商都是些有钱没处花的傻蛋,人家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你社港的旅游才刚刚起步,人家还没看清形势,只怕还得等等。杨志远笑,说如果一切明朗,到那时还需要风险投资商有个啥用,你朱总裁分明就是对我社港旅游的事情没有上心,故意托词。   朱少石说:“杨书记,你可冤枉我了,我为你社港旅游的事情可没少打电话,真不容易。”   杨志远笑,说:“如果事情容易,哪还用得着找你朱总裁,不就看你朱氏能源当初也曾引进风险投资,对此熟门熟路,希望藉此牵线搭桥么。”   朱少石点头,说:“这倒也是。”   杨志远说:“朱总裁,这事情还得拜托你多上心,社港现在到处要用钱,社港旅游要实行跨越式的发展,没有外来资本还真有些力不从心。”   朱少石说:“杨书记都这么说,我还能怎么样,自是鼎力而为咯。”   杨志远一笑,说:“明天你让司机把那大奔自行开到枫树湾去,你我坐小火车前往枫树湾,给你来点直观的印象如何?”   朱少石有了兴致,说:“好,就按杨书记说的办。” 第20章 欲罢不能(1)   方芊这天到了社港。   方芊不是一个人来的,与其一同到社港的还有导演、摄像、美工、化妆、剧务等不下十数人。方芊这次来社港,是来为自己的新专辑拍MV的,方芊这一年发展势头不错,接连又有几首主打歌打榜成功,才女加美女,一时引来媒体竞相报道,加上芊芊服饰的广告除了那些星罗棋布于车站码头机场此类黄金地段的招贴广告,芊芊服饰以其为主角制作的有情节有悬念的服饰广告大片也已经开始在各个省级电视台黄金时段播出,如此一来,方芊的知名度也就越来越高,作为芊芊服饰的形象代言人,方芊与芊芊服饰由此相得益彰,携手共进。方芊的知名度越高,对芊芊服饰越有利,广告效应越明显,双方合作以来,各有收获,合作很是愉快。   这次也是一样,知道方芊准备为自己的新专辑拍MV,芊芊服饰同样看到了其中的商机,主动对方芊的社港之行提供赞助,当然芊芊服饰也有条件,那就是MV中所有的服饰都必须由芊芊服饰提供,而且MV必须拍得精致唯美,不得粗制滥造,芊芊服饰目的明确,就是要借助方芊将来MV在卡拉OK厅的流行,大打隐性广告,让芊芊服饰于潜移默化中深入人心,藉此成为时尚青年男女服饰的第一选择。这同样是一件互惠互利的事情,有了芊芊服饰的赞助,MV就可以制作的更加精细,属于皆大欢喜之事,方芊所属的音乐制作公司自然愿意乐享其成,已方少投入,却可以高产出,何乐而不为。   只是在MV的选址上,方芊与公司有些异议,音乐制作公司的意思是,既然有芊芊服饰的鼎力赞助,人家要求高质量高标准,那就干脆上九寨沟此类旅游胜地去拍摄。但方芊坚决予以否决,说要么不拍,要拍就去社港,社港同样有山有水,而且还有别的地方没有的小火车,秋色迷人,枫叶烂漫,拍这辑的MV最恰当不过。公司的音乐总监根本就不知道社港为何地,没听说过,一时茫然。方芊掏出那本刊有《中国,有个地方叫社港》的英文杂志,总监一看,社港的景致还真是另有特色,拍MV还真是无话可说,也就再无异议,点头认可。但总监的心里还是有些疑惑,因为方芊从来不在此类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与公司纠结,此次如此固执己见,还真是第一次,总感觉怪怪的,只怕有些缘由。他戏言方芊,说你方芊又不是社港人,这次对社港如此情有独钟,难不成社港还有你的初恋?方芊脸上一片绯红,总监大笑,说不会吧,难不成还真让我说对了。方芊微微一笑,既不点头,也不摇头,说反正就定社港了,你怎么认为都成。   哪还说什么,那就社港了,于是一大群人开拔挺进社港。杨志远对方芊的到来,同样是求之不得,于他看来,这是一个三赢的局面,方芊在社港拍MV,对社港旅游何尝不是一件益事,制作精良的MV在电视台一热播,无形中也给社港打了广告,人们自然会问,这个地方风景不错,社港?没去过,找机会上社港旅游去,如此一来,社港同样是坐享其成。   杨志远相信这次MV肯定制作精良,因为此次上社港来执掌方芊MV的导演和摄像,杨志远都认识,方芊这次请来的导演是王平、摄影师是张晓东,此俩人为本省电影制片厂的名家,彼此都为老熟人。当年林觉曾经请动二人为杨家坳拍过广告,大家在杨家坳没少见面,后来杨志远到了省委,经常随周至诚书记去与文艺界的代表座谈,大家又多有见面,因为有过在杨家坳认识的缘由在先,彼此间自然比他人多了几分亲近。   杨志远知道王平、张晓东现在是如日中天,比当年更盛,方芊能请来王平、张晓东这样的名家亲自操刀MV这种小制作,看来芊芊服饰还真是下了血本,投入不菲,花了价钱。而且光有钱只怕还不成,只怕还动用了一些人脉关系,这方面方芊只怕做不到,得芊芊服饰的夏总出面才成,人家是沿海知名的女企业家,有这能力。   杨志远对王平、张晓东、方芊一行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既然对社港的旅游有益,杨志远就把旅游公司的沈信愈、张茜子找来,一同作陪,责成张茜子在这五天的时间里,全程陪伴王导一行,为王导的此次拍摄提供无条件的帮助,要人找人,要小火车给小火车,竭尽全力,通力合作。   王平笑呵呵的,说:“杨书记,咱们也是老朋友了,用不着这般客气。”   杨志远笑,也不隐瞒,说:“我可不是客气,我是另有目的的喔。”   王平笑,说:“杨书记如此盛情,不会是鸿门宴吧。”   杨志远笑,说:“和鸿门宴有得一比,既然王导说咱们是老朋友,我也就有话直说了,我有个不情之求,希望王导、晓东和方芊能答应。”   王平看了张晓东一眼,一笑,说:“杨书记,有话就说,彼此的交情不是一日二日的,就要力所能及,肯定无二话。”   张晓东和方芊也同时点头,如王平一样,当即表态,都是老朋友了,能答应的事情肯定答应,用不着考虑。   杨志远笑,说:“当年我在杨家坳之时,王导为杨家坳拍摄的广告片,已经成了业内的经典之作,志远自是一直都念念不忘。现在一看王导此次到社港是为方芊拍摄MV而来,心里不免有些蠢蠢欲动,社港要发展旅游产业,宣传片肯定是必不可少的,我就琢磨着将来社港在制作宣传片的时候,是不是可以借王导这次拍摄MV时取景的素材一用。知道王导和晓东是名家,但社港一穷二白,要特意去请王导和晓东这样的名家操刀,请不请得起姑且不说,引起非议只怕就在情理之中,因此只能投机取巧,搭搭顺风车,只能付些少量的珠缁,以劳辛苦,不知王导和晓东是否同意。”   王平呵呵一笑,说:“这就是你所谓的鸿门宴啊?我还以为多大个事,心里着实吓了一跳,不就是个举手之劳的事情吗,素材你想用就用,用不着客气,至于珠缁,既然你杨书记多有为难,我看也就算了,真要收你的几个钱,反而显得生分,传出去只怕别人都会说我王平唯利是图,不近人情,到时情以何堪,算了,就当我为社港的旅游发展当了一回义工如何。”   张晓东也说:“志远,你这么一说,分明就是见外,不就是一个顺带活么,想来你既然有了这般打算,你应该早有谋划,你干脆把宣传片的脚本拿出来,我顺带给你把这活做了,也用不着再借什么素材,免得到时和方芊他们公司纠扯不清。”   王平说:“对,就按晓东说的办。”   杨志远笑呵呵地和王平和张晓东碰了一个,说:“其实心里早有想法请动二位名家为社港的宣传片掌镜,只是因为考虑到珠缁的问题不好操作,所以才迟迟不敢给两位打电话相邀,王导、晓东这次如果能顺带帮我把宣传片的事情解决了,我杨志远心里很是惭愧,觉得对不起朋友,可社港目前的情况又不容我拒绝,我只能对于两位名家的义举,志远铭记在心,感觉不尽。”   王平说杨书记,你这话就重了,名气都是朋友给的,你杨书记有困难,作为朋友,顺手相帮的事情,用不着如此客气。其实你杨书记一句话,即便是让我王平和晓东特意来做一趟义工,我们肯定也是义不容辞,不就耽误个一二天的事情吗,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出来走走,亲近自然,反而可以散散心,修心养性,何乐而不为。张晓东也说,早知道你杨志远有这样打算,我早就来了,岂会等到现在。张晓东还说,杨家坳的广告宣传片,分春夏秋冬四季篇,社港既然是制作宣传片,难道就拍秋季一篇,只怕不可能,到时我张晓东上社港来,把其他三季的广告片一并给你落实了怎么样?不用你付费,只要你管饭就成,怎么样?咱喝一个,成交?   杨志远再也不说什么虚情假意的话,和张晓东一碰,就此成交。   方芊在一旁笑,说:“杨大哥,既然你和王导和晓东大哥都说好了,那应该没我什么事了吧。”   杨志远笑,说:“怎么会没你方芊的事,既然是宣传片,光有景不行,还得有人物不是,你方芊是本省出去的知名歌手,在本省很有市场,我想请你做我们社港的形象大使。怎么样?答不答应?用不用经过公司同意?”   “你杨大哥发话,我岂会说个‘不’,只要你杨大哥觉得我行,我就不说二话,公司方面我可以搞定,不用杨大哥担心。”方芊调皮的一笑,说,“我弱弱的问一句,可有代言费。”   杨志远笑,说:“王导和晓东都是友情支持,你还想要代言费,纯属找骂。”   方芊吐了吐舌头,一双美目顾盼生辉地看着杨志远,说:“我就想找骂,我就喜欢杨大哥多骂我几句,这样感觉亲切。”   杨志远有些不敢直视方芊的眼睛,自从那次两人同处一室之后,杨志远和方芊虽然时有联系,但两人都避而不谈那天发生的事情,但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不可能视若不曾有过,记忆和感觉是不可能就此抹平的。杨志远一看方芊的表情,就有一种暧昧的同时又是暖暖的感觉于心中涌起,那种感觉让杨志远既惶恐又甜美,难以言表。说爱情吧肯定说不上,因为在他的心里,爱情是一个专属于安茗的词,与他人毫不相干,但你要说一点爱的感觉都没有的话,那又很是虚伪,杨志远心想这应该算是喜爱。   张茜子对杨志远和方芊之间的故事一无所知,但女人都是敏感的,张茜子一看方芊含情脉脉的表情,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杨书记和方芊小姐之间肯定有着不为外人知的故事,杨书记这么正直的一个人,也会有故事,真有意思。   方芊同样对张茜子有些感觉,觉得张茜子看杨志远的眼神有些不同于下级对上级的崇拜,方芊一看就明白,这张茜子只怕对杨志远只怕心有爱恋,只是这种爱恋连张茜子自己都不太自知,但方芊是过来人,作为旁观者,却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方芊这些年独自在外闯荡,生活阅历早就今非昔比,如果说当年的杨志远还有些青涩的话,那现在的杨志远,浑身上下则充满了一种成熟男人的自信和大气,尤其是杨志远现在执政一方,无形中让他还有了一种从政者特有的霸气和刚毅,这样的一个男人,自然是魅力十足,让女人无可抵挡,试想连自己对杨志远都是意乱情迷,不能自已,苏小倩那种久历夜场的女孩对杨志远都是一见倾心,更不用说张茜子这种涉世未深的小女生了,整天和杨志远工作在一起,于不自知中心有所想,情不自禁,再是正常不过。   方芊摇摇头,这个杨大哥啊,今后不知道还会让多少的女人为之情迷。方芊尽管对与杨志远在一起的那一夜没有太多的记忆,但她在夜深人静之时,无数次的回忆和想象那一夜的场景,过程虽然朦胧,但结果却是清清楚楚,再明了不过,那就是自己向杨志远赤诚地袒露了自己,向他完完全全、心甘情愿地开放了一个女人身体的美丽和妩媚,如花的妖艳和诱惑,但杨志远却简单地选择了退却。方芊知道杨志远这不是胆怯,这是一个男人的担当和刚毅,这样的一个男人,他的心里只怕有着磐石般的坚定,这是什么,这就是一个男人的信仰和信念,一个有了信仰和信念的男人,其注定是坚不可摧的,同时也是可怕和可恨的。能得到这样一个男人的爱无疑是幸福的,而喜欢他这样的一个人同样是一种幸福,可何尝又不是一种痛苦的幸福。这种痛并且快乐着的感觉,是何等的折磨人和吸引人,就像吗啡,明知不可为,可一旦沉迷,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欲罢不能,在所不惜。 第20章 欲罢不能(2)   孟路军和招商局局长戴明驰于周五一同来到杨志远的办公室汇报这一段时间的招商引资工作,总结得失,商讨对策。   戴明驰汇报,说张溪岭隧道开始修建以后,招商局按杨书记的指令马上与先前有过联系的客商重新取得了联系,一一落实,这中间有了许多变化,有的手机已经成了空号,一时联系不上,有的客商已经落户其他市县,对咱社港没了兴趣。杨书记,这是最新的客商名册,请你过目。戴明驰起身,把几页薄薄的装订成册的A4纸放到了杨志远的面前。   杨志远打开扫了一遍,问:“明驰同志,在这几十家的企业中,你认为最有把握最有可能落户我们社港的是哪几家?”   戴明驰倾身,在花名册上指了指,就这几家。杨志远一看,戴明驰已经在这几家客商的公司名下划了红线,位置在前,重点标明,杨志远点点头,不用说,首页的第一家肯定是重点中的重点,杨志远一看是一家生化公司,他说那好,明驰同志,你就说说这家公司的情况。   戴明驰说:“杨书记,这是一家生化公司,生产低毒高效的农药,他看中我们社港的原因,就是因为我们社港、临江及周边的县市都是农业大县,工厂落户社港,该品牌的农药就可以迅速占据周边各县,辐射面大,效益明显。只是先前由于张溪岭的缘故,一直下不定决心,现在一看张溪岭隧道已经在修建,立马回过头来与我们协商到社港建分厂的事情,几近签约,把握很大。从他们的递交的可行性分析报告来看,他们欲征地五百亩,投资五千万,年产值过亿,年税收至少有七八百万。”   杨志远皱了皱眉,揉了揉额头,好半天没说话,他继而一指第二家,是家食品厂。戴明驰汇报,说:“这家食品厂的规模比起生化公司来就小多了,他们是一家食品加工企业,主要是生产饼干以及其他以大米为原料的膨化食品,他们欲征地五十亩,投资也不到五百万,年产值初步估计一千来万,来我们社港看过几次,一直犹豫不决。”   杨志远笑了笑,说:“明驰同志,你对这两家公司怎么看?”   戴明驰说:“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无论是从规模还是从进展,生化公司都是我们近段时间工作的重点,只要再烧上几把火,火候一到,肯定能成,而食品厂那老板太抠,斤斤计较,很不好打交道,我想拖他一下,一旦他熬不过了,回过头来找我们谈,就好商量了。”   杨志远笑,望向孟路军,说:“孟县,如果让你在这两家公司中做出选择,你会选择谁?”   孟路军笑,说:“显而易见,听了明驰同志的分析,大家的第一印象肯定是倾向于生化公司,但我是懂你的,你杨书记现在这么问,不会没有缘故,肯定另有想法。行了,你就别打哑谜了,挑明了说。”   “孟县,还是你了解我。”杨志远笑,直抒己见,说,“明驰同志,生化公司的事情先放一放,你把工作的重点转向食品厂。”   戴明驰很是诧异,一时没转过弯来:为什么?   杨志远一一解答。杨志远说:“社港的兴县之策是什么,那就是:拓展农业,发展工业,多条腿走路。为什么要把农业放在工业的前面,就因为社港是传统的农业县,工业基础可以说是零,所以我们才把农业放在了首位,只有巩固了农业,才会有工业的发展。在去年的施政报告中,我们曾经把拓展农业进行了细化,那就是走旅游农业、生态农业、绿色农业之路。向‘绿色农业’要发展,向‘绿色工业’要效益。在产业的选择上,必须注重社港的生态和环保,构建绿色产业体系,维护社港的生态安全,打造绿色社港,生态社港和旅游社港。生化公司投资是不小,光用地一块就可以回收二千来万的资金,这对我们社港目前如饥似渴的现况无疑十分有利,能极大的缓解我们的资金压力。可我们该去看事情的另一面,生化厂生产的农药再怎么低毒再怎么环保,它会对环境造成一定的污染这是无需置疑的,生化厂一旦落户我们社港工业园,一旦将来污染超过了我们的预计怎么办,那对我们的社港现在走的旅游农业、生态农业、绿色农业之路是不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当张溪岭的树木枯死,张溪河污水横流,寸草不生之时,那我们何谈旅游、何谈生态、何来绿色,我们以一时之快,换来子孙后代的长久之痛,这样的事情我们不能做。也许我们是可以先让其落户,先摆脱了社港目前的困顿再说,将来发展了,再让我们的后代回过头来治理也不迟。可这是一着臭棋,到时需要投入的金钱我们暂且不谈,那些因为污染造成的身体和身心的疾痛,我们该怎么去算。而浩博生物这个先期落户的企业又会怎么看?今后是企业还敢不敢来?这都值得我们深思熟虑,所以我们应该坚决反对这家生化公司落户我们社港。”   孟路军点头,说:“杨书记,我同意你的决定,这家生化公司我们不能接收,社港目前的困难再大,我们挺一挺,迟早会过去,一旦生化公司落户社港,想请出去,那就难了。”   戴明驰说:“只是张溪岭隧道一通,此生化公司即便不落户我们社港,它只怕也会落户到临江或者其他农业县,各县现在为了招商引资,大家可都是红了眼,肆无忌惮。”   杨志远知道戴明驰这话是现实,对于贫困县来说,都是嗷嗷待哺的婴儿,能争取来这样一家生化公司落户本县是一件很大的政绩工程,由不得执政者不为之心动。临江现在与社港互为依存,临社窄轨旅游专线、油菜的种植都能带动临江农业的发展,是名副其实的利益联盟,如果他向刘建喜直陈利弊,刘建喜不可能不考虑,生化公司落户临江肯定是没有可能。可其他县呢,属普天管辖的他杨志远还可以发挥市委常委的影响力,予以规劝,但不属普天管辖的县呢,他杨志远只能是鞭长莫及,无以回力。能怎么办?只能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自扫门前雪了。   杨志远继而谈起之所以让戴明驰把重点放在食品加工厂此类企业的原因。杨志远分析,食品加工厂之所以会有想法落户社港,他和浩博生物一样,看中的无非就是社港及其周边农业县的大米种植优势。其斤斤计较没关系,明驰同志你就给他让点利。为什么要让利?不要看它投资小,可它一旦落户社港,对我们社港的水稻种植有利,一千万的产值,至少需要三百万元的大米吧,农户把大米直接送到工厂,是不是可以比平时的收购价多卖个三五分钱,给农户带来收益,而且一旦它将来发展了呢,产值突突地往上翻番,那它是不是也和浩博生物一样,对促进我们社港农业的发展影响深远。所以现在让点利没关系,目光长远点才行。   杨志远还给戴明驰支招,说明驰同志,你还可以打李东湖大众连锁超市的这张牌,这张牌一打,我就不信他不心动。什么牌?自然就是让食品加工厂的产品进入大众连锁超市旗下所有的门店销售。   孟路军哈哈一笑,对戴明驰说:“明驰同志,你得学学,招商工作就该有的放矢,打蛇就要打七寸,你就按杨书记说的办,你把杨书记所言的这张牌一打,肯定就打在食品加工厂的七寸上,肯定可以一招见效。”   说完这些,杨志远说:“孟县,我看有必要给社港工业园的招商引资工作定一个框架,重新定位,以前我也没有一个明确的想法,现在随着浩博生物的进驻,我看社港工业园,可以改名为社港农业科技园,今后只要是能带动农业生产的农产品深加工企业,都可以实行优惠政策,优先安排入驻。”   孟路军点头,说:“我回去以后就召开一个政府工作会议,出台细则,形成纪要。”   杨志远笑,说那就麻烦孟县长了。孟路军笑,说杨书记说哪里的话,这本来就是政府分内的事情。   这天是周日。   王平、张晓东、方芊到社港拍摄有四天了,杨志远因为事情多也就从没有去拍摄现场看过,杨志远一看今天没什么紧要的事情,就动了上拍摄现场探视的打算。杨志远让张穆雨打电话找张茜子问了问,知道王平他们早就从张溪岭移师到了枫树湾拍如火的枫叶去了。杨志远没有迟疑,带着张穆雨搭乘小火车就到了枫树湾。   这天天气不错,太阳照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王平翘着个二郎腿,正在指挥拍摄,此时王平正在拍摄的是这样一个场景:小火车冒着白烟在红枫似火的山间缓慢地爬行,一对年轻的恋人骑着自行车在山间的小道上悠悠然地与小火车并驾前行,场面温馨,整个画面充满着怀旧的色彩。   杨志远一看,这是旅游宣传片中的一个镜头,这个剧情还是杨志远设计的,王平这是在给社港拍宣传片。此时,拍摄进展的颇不顺利,为何,因为山路崎岖,与方芊搭戏的男演员的车技不佳,方芊一跳上自行车的后座,男演员就掌控不住,连人带车,摔倒在地,这与演技没什么,与车技有关。杨志远到来之时,男演员又一次摔倒在地,人仰车翻,车轮倒在一旁吱吱乱转,张茜子和剧务正手忙脚乱地把方芊两人扶起来。   王平和张晓东无计可施,一看杨志远到了现场,就摆摆手,稍事休息。   方芊看到杨志远,很是高兴,说:“杨大哥,这个情节不错,我得把这个剧情一并放到我的MV中去。”   杨志远笑,说:“好啊,欢迎使用,不算剽窃。”   男演员直挠头,说:“王导,这场戏,我真是没法演,在这山路上骑自行车是一门技术活,我还真是有心无力。”   王平也是无可奈何,说:“怎么办,要不算了?改改脚本?”   方芊说:“王导,这个剧情还真是不错,怀旧不说,还很浪漫,不用岂不可惜。”   王平笑,说:“怎么办?这山野之地,一时上哪找形象和气质都佳,车技又好的人和你搭戏?”   “也是。”方芊点了点头,一看杨志远,心里一荡,说,“王导,这不是有一个现成的人选么,我杨大哥风度翩翩,车技我也见过,在杨家坳的青石板上都骑得纯熟自如,这样的山路更是不在话下,让我杨大哥上。”   王平笑,说:“杨书记,看来你得为社港的旅游事业出一回力。怎么样?试试?”   杨志远笑,说:“我行吗?剧情可是帅哥美女,我儿子都那么大了,不合适。”   张茜子在一旁起哄,说:“杨书记,怎么不行,现在就你这种成熟人的男人才更具魅力,比起那些青涩小帅哥来吃香多了,而且县委书记给本县的旅游宣传片拍片,肯定更有看头,有炒作要素,很有宣传点。”   张晓东也在一旁给杨志远鼓劲,杨志远也不想这么好的一个创意,就这么白白地丢弃了,他笑,说:“那还说什么,那就试试?”   小火车重新启动,冒着白烟,鸣着汽笛,杨志远换上一身黄布军装,背着军用书包,潇洒自如地骑着自行车,追着小火车跑,方芊扎着马尾辫,头靠在杨志远的身后,一手拿着一枝红枫,一手抱着杨志远的腰,晃悠悠地坐在自行车的后座,周边风景如画,阳光斜斜地透过红枫,斑驳一地,如梦如幻。那一刻的方芊,已经分不清这是戏里还是戏外,她抱着杨志远,闻着杨志远温暖的气息,一时间情愿时光倒流,真的回到那个青春朦胧的年代,那样的话,她才有可能与杨志远提早偶遇,才有可能一辈子执手与共,而现在自己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了。   没有停顿,一次过关。连王平都笑言,杨志远的镜头感不错,如果他今后手头上有县委书记这类角色,非要找杨志远客串一把不可。杨志远哈哈一笑,说看来我又多了一项生存的技能,将来一旦县委书记干不成了,我不仅可以回杨家坳卖山泉水,还可以去做临时演员,混口饭吃。   杨志远一直陪王平拍完今天所有的剧情,因为有杨志远相陪,方芊今天的表演出色,许多镜头都是一次性通过,临近黄昏,王平还多拍了一些内容,然后高兴地拍拍手,说收工,和杨书记喝酒去。   剧务在清理现场,方芊说:“杨大哥,枫树湾的景色真是醉人,咱们走走。”   杨志远一笑,说:“好,你难得到社港来一趟,那我就陪你走走。”   两人顺着窄轨慢慢地朝社港方向走去,两边枫叶如火,红灿灿的乱人的眼和心。方芊沉浸在这种浓情的氛围之中,一直沉默。这让杨志远有些尴尬,杨志远觉得有必要打破这种沉默,他没话找话,笑,说:“丫头,我前段时间看到报纸上的八卦,说你和某某私定终身了,是不是真的?”   方芊笑意盈盈,美目含情,说:“娱乐八卦你也信,那都是炒作的需要,在我的心里,那个位置只为一个人留着,别人只怕是走不进来了。”   杨志远一颤,说:“丫头,你也老大不小了,遇上合适的,赶紧把自己嫁了。”   方芊巧笑嫣然,说:“你就那么希望我嫁啊。”   杨志远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无言以对。   方芊温婉地一笑,偏头定定地看着杨志远,说:“其实,爱一个人是一辈子的事,爱只有因为刻骨才会铭心。如果我不爱了,只有两种可能,要不就是世界从此泯灭了,要不就是我已经死了。”   方芊这话让杨志远感觉两旁的枫叶像火在熊熊燃烧,仿佛要将自己烧尽。他从未想到方芊用情是如此之深,他心里除了愧疚,自然也有感动。   杨志远说:“方芊,你若如此,会让我杨志远感到此生无以回报。”   方芊笑,说:“杨大哥,爱是一种感觉,爱同样也是一种付出,它是用不着回报的,如果有爱就必须有回报,那就不是爱,只是索取。”   方芊伸出手,说:“杨大哥,尽管这刻我很希望你给我一个温暖的拥抱,但我知道,这对你影响不好,我希望你能握住我的手,不需太长,只要一秒。”   此时,小火车鸣着汽笛从身后慢慢地追了上来,张茜子把头伸出车厢,喊:“杨书记,方芊姐,你们上不上车,要不我们先走了,你们慢慢地走。”   杨志远哈哈一笑,牵起方芊的手,说:“丫头,敢不敢跟我当一回铁道游击队,扒一回火车。”   方芊感觉到了杨志远手中的力量,咯咯一笑,说:“杨大哥,跟你在一起,我没有什么不敢的。”   杨志远摆摆手,司机会意,没有停留,小火车匀速向前,杨志远牵着方芊的手,随着小火车缓跑,待小火车从身边驶过,杨志远伸手抓住车厢的扶梯,踏在了踏板上,左手一收一使力,方芊就飘到了杨志远的怀里,相拥着上了火车的尾部,那种感觉真好,方芊感觉自己飞了起来。   小火车加快了速度,轰隆隆的朝社港驶去,杨志远牵着方芊的手,默默地站在车尾,夕阳如血,窄轨渐次退去,枫树湾漫山红枫朝后倒流,渐渐地远去,成为一个点,看不见了。方芊偏头看着杨志远那种刚毅而又英俊的脸,有一种感觉在心头涌起,有一种旋律在这一刻笼罩着她,方芊情不自禁地轻轻哼唱。   旋律优美动听。   杨志远问:“丫头,这首歌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过?你写的?”   方芊笑意浓浓,说:“这是我刚刚写就的一首歌,歌名我都已经想好了,就叫《欲罢不能》。”   杨志远一听这歌名就明白方芊此刻的心只怕心有千千结了,拂了拂方芊的发梢,叹了口气:“你啊,怎么这般固执,这般傻。”   方芊与杨志远并肩站在车尾,很明媚地笑:“我傻,是因为我爱!是因为我愿意!”   杨志远无语,和方芊静静地看着窄轨两边的秋色,一时如诗如画。 第21章 务虚务实(1)   按说杨志远是县委书记,县委书记主抓的就是干部的任命,党风党建等意识形态之类的事务,像经济工作之类的事务按分工是政府方面的事情,得由孟路军县长主抓,用不着杨志远这当书记的插手。但杨志远上任以来,县委这边的许多事情都交给副书记张海群去干,自己偏偏一门心思去抓经济建设。杨志远曾经多次笑言自己这是在越俎代庖,变着法子抢孟县长的饭碗。孟路军对此不以为然,说社港这样的穷县,县长之职不是什么好差事,你杨书记愿意抢我孟路军的差事,我自是求之不得,做得不好,县委也不会责怪我,因为你杨书记全程参与,做得好,功劳却是政府方面的,我自是乐享其成,再说了,你杨书记是名校的高材生,经济知识比我孟路军强,这方面我自愧不如,要靠我,社港要想脱贫,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所谓能者多劳,你杨书记不出力,谁出力,所以社港的经济工作得由你杨书记主抓,我孟路军从旁协助。杨志远说笑,说孟县长要不咱调转个,你来当书记,我来当县长得了,我老是这般插手你的工作,总感觉别扭。孟路军也不拒绝,说只要市委省委同意,连垮两个重要的台阶,我肯定十分乐意,不乐意那是傻子。孟路军笑了笑,说看来杨书记还是嫌我碍手碍脚,你就当自己现在是书记县长一肩挑不就是了,跟我用不着客气。   杨志远还真就不客气了,一刻也没闲着,旅游专线他管;钻山打洞,找省长要钱他跑;费尽心思把浩博生物引进社港这类属招商引资的工作他也干。这不,临近年底,政府部门开个小范围的经济工作总结汇报会,孟路军同样让政府办通知相关部门的领导到县委会议室开会。现在政府部门各职能局的局长对到县委开会习以为常,用不着政府办交代,条件反射般地收拾资料就往县委会议室里走。   今天与会的除了孟路军、各位副县长、农林畜牧,以及农业信息交易公司的庄胜笠、旅游公司的沈信愈,还有临江县刘建喜书记和徐县长亲自带队列席会议的临江人士。因为今天的总结主要与旅游开发和油菜的种植有关,刘建喜一听,一早就带队过来了。   沈信愈首先汇报了社港旅游和临社窄轨的运营情况:“至11月底为止,社港旅游运营8个月以来,共计8万余人次来到社港旅游,五月长假效应明显,首破万人大关,七八九月因为张溪岭和临江的西临江都开展了水上乐园、飞水漂流等亲水项目,每月也都保持在万人以上,十、十一两个月,临社窄轨又突破一万五万人的大关,吸引观光游客3万余人,这两个月游客激增,十月是因为国庆长假,十一月则是临社窄轨沿线的秋景,尤其是枫树湾的枫叶,引得游人趋之若鹜,竞相前来赏秋,本月形势还算不错,临社窄轨旅游专列已经售票一万有余,预计今年的旅游人数在9万余人,今年可实现旅游收入2300万元左右。前几个月因为刚开始运营,运营成本高,勉强持平,十月、十一月开始有了盈利,估计320万元,加上十二月份,预计本年度,可实现净利430万元。不过,随着冬季的来临,估计游客会大量减少,只怕明年一二月会出现亏损,到四五月客流才会恢复正常。”   今天的会议,杨志远还像往常一样,当仁不让地唱起了主角。   杨志远表扬,说:“沈总,今年有这样的成绩已经很不错了,别的不说,社港旅游至少就给社港带来了二百多万的营业税和所得税,这还不算社港旅游带动其他农产品销项税的增加,我估摸着因为社港旅游带动的其他相关产业,今年社港财政保守估计至少增收五百万以上,旅游公司今年不错,值得表扬。孟县长,年前县政府讨论一下,出个文件,对有贡献的同志发点奖金,以资奖励。”   沈信愈真心实意,不是拍马,他说:“要论贡献,杨书记的贡献最大。”   杨志远摆摆手,说:“我可没做什么,就背着个手,这走走,那看看,还得靠旅游公司的同志们辛苦的付出才成,孟县长,定个规矩,这种发奖金的事情,我和你就不予考虑。”   孟路军笑,说:“按杨书记的指示办。”   沈信愈说:“杨书记、孟县长,今年就算了,县里财政紧张,大家都勒紧裤带过日子,光给我们旅游公司发奖金,说不过去。”   杨志远说:“该奖就奖,该罚就罚,奖罚分明,才能带动同志们的积极性,社港再穷,不差这几个。就拿你们公司的张茜子同志来说,人家一个名校的大学生,到沿海随便哪个企业打工,月薪至少三千以上吧,现在虽然通过考试进了事业编,但每月工资三四百块,人家家里困难,这几百块也就勉强维持家里的生计,小姑娘家,只怕也没有什么闲钱买什么衣服化妆品的,人家这一年多来,工作可没少干,不能亏待了人家,当领导的,该为手下干将考虑就该考虑。”   杨志远说完这些,看了坐在左手的刘建喜一眼,说:“刘书记,对社港旅游这一块,你也发表发表看法。”   刘建喜笑着摇摇头,说:“我能有什么看法,我只有嫉妒。”   杨志远知道刘建喜嫉妒的来由,临社窄轨归属社港旅游,总部设在社港,根据属地原则,临社窄轨的税收归社港单方面征收,与临江县无关。杨志远呵呵一笑,说:“刘书记小心眼了不是,多个二百万,就眼红了,不应该啊,你得想想,临社旅游专线给临江带来的相关财政增收,临江怎么着也要多个二三百万吧。”   刘建喜笑,说:“今年这二百万倒不算什么,但以后呢,不说远的,也不说利润,就税收这一块,我估摸着明年临社窄轨至少可以给社港带来五百万的税收。”   杨志远笑,说:“说来说去,刘书记还是眼红营业税和所得税这一块,你就不想想,临社窄轨交的所得税越多,临社窄轨的利润越丰厚,你得想开点。得,年底了,等下就餐,咱不喝二锅头了,让霍主任给上两瓶好酒,安抚安抚刘书记、徐县长受伤的心灵如何。”   刘建喜呵呵一笑,说:“这还差不多。你杨书记这一年来整个就是一地主老财,吝啬的很,吃得是社港的食堂饭,喝的是二锅头,我这次是要好好喝杯庆功酒。”   杨志远笑,说:“什么叫好酒,本省大曲?”   刘建喜笑,说:“杨书记,这可不成,茅台就算了,免得群众说我们腐败,酒鬼酒总不过分吧。”   杨志远哈哈一笑,说:“好,等下就餐就喝酒鬼酒。”   沈信愈汇报完毕,就该庄胜笠了。与沈信愈一样,庄胜笠汇报工作也没有拿着叠A4纸照本宣科。现在社港的干部都知道给杨书记汇报工作,得务实得做到心中有数才行,杨书记对各乡各镇的各类数据了如指掌,稍不留心,就会落个面红耳赤,在同僚面前下不了台。   社港的干部都对两个月前的那次会议记忆犹新。   因为浩博生物与社港农业信息交易公司签订了年收购三千万公斤油菜籽的购销合同,杨志远对此极为重视,十月初在油菜籽播种时节即将到来之时,县委县政府为此专门召集各乡长、镇长到县委开会,由各乡镇统计数据,对本乡本镇今年可以种植油菜籽的面积进行统计,统一上报,再由信息公司统一安排,分配耕种面积,与农户签订收购合同,赊销‘新农一号’油菜籽给签订合同的农户。开始风平浪静,轮到乡镇长们汇总数字,杨志远突然宣布,改变惯例,命令张穆雨把乡镇长面前所有材料一扫而空,本次汇总,所有的数字不再照本宣科,就凭心记。杨志远此举让所有人始料未及,顿时心有惶惶,都知道杨书记此举很有深意,数字是基本功,你平时工作扎实不扎实,务不务实,现在一试就立马见分晓。   首个汇报工作的是墈头乡的代理乡长,墈头乡的乡长在曹德峰调任交通局局长以后,空缺了一段时间,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后来考虑到墈头乡的实际情况,县委县政府最终还是同意了墈头乡书记牛玉成推荐的人选,于半年前从墈头乡提拔了一名副乡长暂时代理。该代理乡长可能是第一个汇报,心里紧张,也可能是以为手头有材料,可以照本宣科,对材料上的数字根本就没在意。杨志远让其首先汇报,他顿时冷汗直流,支支吾吾,好半天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全凭印象,满篇都是大约,好像,似乎,应该,也许,没有一个肯定句。杨志远等该代理乡长吞吞吐吐地汇报完毕,接过其话就说,墈头乡适于油菜种植的田地为一万二千二百三十五亩,不是什么好像一万二千余亩,而且乡长同志还出现了一个重大的纰漏,那就是其中有三千二百亩只长石头不长粮食的山地旱田,已经由省农科所的专家指导,开始种植大棚蔬菜,也就是说整个墈头乡目前可以用于种植油菜的田地满打满算只有九千零三十五亩。   杨志远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因为杨志远不允许乡镇长们汇报时看材料,杨志远自己也是以身作则,他面前的笔记本虽然没有被收掉,但笔记本就那么静静地躺在桌子上,从头至尾就没有打开过。作为乡长,对本乡的基本数字尚且是大概、好像,杨志远作为一县之书记,要记得的事情多之又多,要考虑的问题比乡长不知道要多多少倍,杨志远书记刚到本县一年多一点点,竟然对墈头乡的农田数字张口就来,对大棚蔬菜的用地予以核减,精确到个位数,这就不仅仅是什么记忆力的问题,这说明社港的基本情况已经杨书记的心里自成一册,杨书记肯定时时刻刻都在心里扒拉着社港全县的经济台账,这就像是打一场硬仗,作为指挥官,在战前首先就得对作为战场的山川地形做到心中有数,这样才好排兵布阵,进退自如,胜券在握。乡镇长们想明白了这其中的道道,面对杨志远这样一位心思缜密的县委书记,不人人感到自危才怪。   当天在汇报会上,当众出溴的人不在少数,仅有少数几位乡镇长得以侥幸过关,但即便过关,身上也是汗流浃背,坐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吭一声,更别提那些当众出溴的乡镇长了,一听杨书记当众更正自己的错误,对本乡本土的数字比自己这个当乡镇长的都清楚,一时汗颜,心里懊恼不已,心知这次丢人可丢到家了。杨志远在那次会上没有过多的批评,只说了一句话,杨志远说:我知道你们很多人对县委重用曹德峰同志心里有些不同看法,可就凭务实这一点,你们某些人跟曹德峰同志比起来,那还真是差远了。   有了这么一个事情,社港的正科级干部自此向杨志远汇报工作,都不敢再对着材料照本宣科,材料即便是准备了,那也是给人家看的。当然了,在此之前,谁都是做足了功课,谁都不会认为光凭记忆背数字在杨书记面前就可万事大吉,想以此蒙混过关了?不可能,杨书记随便问几个一针见血的问题,如果没有做足功课,那肯定是一问三不知,肯定露馅,其结果只怕比照本宣科的后果更严重,性质更恶劣。   就像这次,沈信愈、庄胜笠依次汇报,材料人手一份,沈信愈和庄胜笠从始至终都不曾瞟桌上的材料一眼。因为杨志远就不看材料。   庄胜笠说:“社港、临江去年临社窄轨沿线的油菜种植面积为6万亩,以每亩产量200公斤计算,总计为1200万公斤,但去年社港、临江窄轨沿线的油菜籽只有300万公斤的剩余,其余的900万公斤都被老客户收购了。浩博生物此次与信息公司签订了三千万公斤的油菜籽的购销合同,也就是说今年比去年要新增至少15万亩的种植面积,这还得在种植期间祈佑风调雨顺,油菜丰产丰收。社港临江两县目前可供油菜种植的田地为67.8万亩,去年社港临江两县整个油菜籽的种植面积为45万亩,经过十月初的努力,目前16万亩的新增面积都在十月底播种完毕,两县今年油菜的种植达到了61万亩以上,明年一开春,社港临江两县漫山遍野油菜花盛开,到时就真成了一个金黄色的海洋,比今年三四月更胜一筹。”   杨志远笑,说:“这不正好,既发展了农业,又丰富了旅游资源,引得游客前来赏花踏春,旅游公司一开春,不用说,肯定盘满钵满。”   杨志远对数字敏感,他看了刘建喜一眼,说:“刘书记,61万亩,咱保守点,以每亩180公斤计,这一季,两县乡亲光油菜籽这一块就可以有一亿零久百八十万的收入,两县各一半,每县一千来万的农业税就摆在那了,这对缓解我们两县开春的财政压力大有益处。”   刘建喜笑,说:“杨书记都算得清清楚楚,我还能说什么,只能偷着乐。”   杨志远接着说:“为了完成播种工作,两县的农林畜牧各局、各乡镇都付出了辛勤的努力,谢谢在座的各位同志。”   杨志远对大家表示感谢的同时,还问到了一个问题:“农技人员和联村办点人员是否在十一月中旬前对已播种油菜的出苗情况进行逐丘检查,对出苗不齐的,是不是已经采取补种和沟灌保湿促齐苗等措施。”   在得到了相关人员肯定的答复后,杨志远点头,对大家提出要求,让大家在油菜的种植过程中千万要注意农药残留问题,务必要时时督导农户,在油菜的种植期间,尤其是在开花以后,能不用农药的就务必不用一滴农药,施肥方面,可以用猪粪尿水等农家肥解决的,就坚决用农家肥,产量重要,品质更重要,这样生意才可以做点长久,质高价自然就高。 第21章 务虚务实(2)   此时社港农业科技产业园已经正式挂牌;浩博生物社港分公司首条磷脂萃取生产线也已经正式投入生产;杨志远上个月让戴明驰主攻的食品厂也已经正式签约,杨志远心中对社港的未来欲规划的蓝图越来越清晰,那就是未来的社港必须走‘工农合体’的发展道路。   杨志远总结,说:“我们社港的优势是什么,那就是农业,如果说整合大量农田、农户,进行统一耕作、统一经营,是在农业传统的产业领域内的规模扩张和产业升级,是对传统小农业生产方式的一种现代化转型。那么随着浩博生物等农产品深加工企业的入驻,我们又可因势利导,在社港农村建立起‘公司+基地+农户’为主的经营模式,带动社港贫困地区农户增收,通过社港信息公司的统一安排、统一管理,让浩博生物此类公司与农户互为依存,农业向新型工业渗透,工业反过来向农业延伸和辐射,这就意味社港在走一种农业与工业相融的新派‘农业综合体’的实践,让社港成为浩博生物此类农业深加工企业真正的原料基地,让社港农业藉此升级,由此走上共同发展共同富裕的道路。”   庄胜笠提到今年在推行县委县政府的‘一村一品’、‘公司+基地+农户’这些农业工作新思路时,遇到了不少的阻力,就拿油菜的种植面积来说,其实两县还有6.8万亩的种植空间,可有些农户情愿自己种植些杂七杂八的不值钱的农作物,或者让农田空置都不愿加入经济合作体,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杨志远说,“这就需要我们多问几个为什么?为什么农户不愿意加入信息公司旗下的经济合作体?我在想最主要的原因,一是农民现在还没有看到这种合作体带来的合作优势和资源优势;二是油菜籽的价格今年的市场收购均价是一元一公斤,但明年的收购价如果不止一元一公斤怎么办?合同一签,他们就没有了话语权。两县61万亩的油菜种植面积,其实进入经济合作体的也只有16万亩,农民是既得利益者,你不要说人家短视,不要说一旦明年的市场收购不到一元,信息公司也按一元收购,说这样是控制了市场波动的影响,保证了农民的损失,说这些没用,农民不会这么去想,农民只会想今年的价格是1.1元,不是0.9元,是1.1元就亏了。这同样是一个新课题,你庄胜笠同志还得好好研究研究。任何的变革都需要渐进式,千万不要急于求成。就拿这次油菜的种植过程中,各乡镇在推行的过程实行农户自愿的原则,这就是一种有益的工作模式。要知道,任何事情都是风险和受益并存的,不可能人人都会满意,这样不挺好,大家用多条腿走路,大家都在实践中摸索,看看哪一种模式,更适宜于社港目前的发展。我想规模经营是实行农业现代化的一个必然的途径,但肯定不是唯一的途径。其实公司化的种植面临的风险有时候并不比一家一户小,自然灾害、财务压力都是对公司化的一种考验,你信息公司在这方面的压力比较小,一是因为你依托的是工厂、公司直接对接的模式,‘一村一品’蔬菜的种植与李东湖的大众连锁超市对接,‘公司+基地+农户’油菜的种植又与浩博生物捆绑在一起,所以风险比较小,再加上这个公司可以说是举全县之力,所以抗打击能力也强,财务压力也比其他小型的农业公司小。”   刘建喜点头,说:“杨书记,这个问题还真不好解决,今年我们临江的几个种粮大户,就多多少少遇到了这种自然灾害、市场波动、财务压力三重挤压,日子并不比一家一户的种植模式好过。”   杨志远说:“说到底,农业是中国经济社会发展中最为薄弱的环节,是国民经济中的弱质产业,在发展中面临的风险诸多,与其他产业竞争又总是处于不利位置,但农业同时又是社会效益高,事关国家粮食安全的产业,我们作为代表国家利益的一级政府,有必要对农业进行必要的支持和保护。”   “怎么支持和保护?”刘建喜苦笑,“政府财政贴息,支持贷款担保,减免农业税,可我们临江的现况你杨书记还不清楚,县财政常年赤字,怎么扶持?怎么保护?”   杨志远说:“我知道刘书记说的这都是实情,其实说到底还是要创新农村的金融体制,放宽农村金融准入政策,重点发展地区性中小银行和各类形式的小型农村金融模式,允许农民自行成立农村资金互助社这类的互助体,彻底改变农村金融发展滞后,农民贷款难的问题。”   刘建喜一听,说:“这就超出了你我的权利范畴。”   杨志远笑,说:“那你怎么办,置之不理?熟视无睹?政府不同意,民间就没有借贷发生了?我们只是制定游戏规则,让民间借贷朝有序的方向发展罢了。”   刘建喜一听,明白了,杨志远这是在打擦边球,现在农村,农户和农户之间以高于银行利率拆借资金的事情时有发生,杨志远这是奉行存在即有存在的理由,即有存在的合理性,目的还是正确的引导和规范,他笑了笑,这事心知肚明就成了,用不着往细里说。   刘建喜笑,说:“今天的这个会议让我刘建喜受益不小,你杨书记的‘一村一品’、‘公司+基地+农户’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明年的这个时候再到你们社港,你们社港的日子肯定就好过多了,原来我们临江与你们社港相差无几,但现在看来只怕已经被你们社港抛到身后了,明年这个时候只怕就不是喝酒鬼酒咯,得提升不少的档次。”   杨志远笑,说:“虽然我一直提倡节俭,不允许大吃大喝,但社港的经济腾飞了,你刘书记到我们社港,每年特许你肆意而为一次,酒菜随你点,谁让我们是难兄难弟。”   刘建喜笑,说:“就这样把我打发了,杨书记你也忒不地道了。你难兄步入辉煌,就不管难弟了?这只怕不成,你得带着难弟一起向前不是。”   杨志远笑,说:“该帮则帮,但你我既是难兄难弟,同时也是对手,这也是不容你我分说的事实吧,我张溪岭修建张溪岭隧道,不收费,不就是对你们临江最大的支持。我们社港的经济工作会议对你刘书记大开大放,不掖不藏,是不是很够意思,我总不能把浩博生物这样的企业拱手相让吧。”   刘建喜笑,说:“杨书记要是把浩博生物拱手相让,那我做梦都笑了,你杨书记上我们临江,餐餐茅台我眼睛都不眨一下。”   杨志远笑,说:“为了把浩博生物引进社港,我杨志远说的口干舌燥,喝的矿泉水都可以抵几十上百瓶茅台了,你就想靠几瓶茅台与我交换,哪有这样的好事。”   刘建喜一笑,心里知道今天这个工作会议,也只有杨志远这种大气之人才会邀请自己参加,要知道像这种‘一村一品’、‘公司+基地+农户’的经济工作思路,任何一项都是对现阶段传统农业模式的一种突破,写到材料里都是拿得出手的农村经济工作的经验和成果,杨志远对他刘建喜不掖不藏,很够意思,也很大气,就这,就不是谁都会这样去做的。扪心自问,他刘建喜只怕就做不到这般大气。这也是他刘建喜每次一听杨志远要开经济工作会议就带着政府班子的诸多成员参加的原因,因为杨志远每次在会议上都会提出一些新的工作思路,每次都让他刘建喜深受启发,自然也让临社主管经济的县长们受益匪浅了,社港和临江的现实情况大同小异,杨志远无形中就帮他刘建喜解决了许多的问题。如果说以前他刘建喜对杨志远笑脸相迎,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杨志远是市委常委的话,那么现在他刘建喜对杨志远书记就是诚心实意的佩服。   杨志远说:“其实刘书记真该请我喝茅台?”   刘建喜笑,说:“我刘建喜该请你杨书记喝茅台的事情多了,杨书记。具体点,这次是哪一方面?”   杨志远笑,说:“其实我只要一招,就可让社港周边各县叫苦不迭,有苦难言。试想要是张溪岭隧道一通,只对我社港的车辆免费,对外县的车辆一律收费通行,我想不用我说,社港的财政肯定可以因此盆满钵满,抵几个浩博生物都是绰绰有余,刘书记,你说是不是?”   杨志远此话自然不是说什么隧道的通行费问题,刘建喜一点就透,一身冷汗。还真是,张溪岭隧道一通,社港只要对本地车辆免费,对他们临江这些周边县的车辆收费,那他们周边县的许多财政收入就会因此成为社港的了,为何?因为他们临江这些周边县的车主为了节省张溪岭隧道的通行费,新车肯定都会自动地跑到社港来上牌照,什么车船税、养路费、营运费等等税费就都会交到社港,这还真是一着狠招,社港增收,其他诸县肯定受损,那对临江这些举步艰难的县财政无疑更是雪上加霜。刘建喜一想就后怕,连连说:“杨书记,你可是市领导,你可不能这样,我们临江这样的县,本来就穷的只剩一条裤衩,你来上这么一着,那我们可连裤衩都没有了,只能光腚。”   杨志远哈哈一笑,说:“所以你得请我喝酒。”   刘建喜说:“虽然感觉杨书记这是在勒索,但这顿酒我肯定请,得请。”   大家说笑了一番,继续说事。杨志远说:“我知道在如何看待家庭分散经营与适当规模经营关系,在分散经营体制下,如何提高土地收益,如何实现农业产业化等各个问题上,各方看法不一,有不同的声音。甚至现在有人对我们通过信息公司与农户签约的模式也提出了质疑,认为政府的主要作用是引导、带动和服务,而不应该直接参与经营。我认为这种说法没什么不对,就农业生产领域而言,政府的职能就是提供基础设施和基本公共服务,就是要通过完善相关制度和政策,为社会资本扩大在农业领域的投资提供各种便利、创造良好环境,促进农业劳动生产率的提高,这才是长久之道。可问题是,我们社港现在还做不到这一点,社港的农户就因为规模小,组织化程度低,面对纷繁复杂的市场,社港的农民就显得非常弱势,无法与市场抗衡,吃亏不小。其实信息公司的成立,实际上就承担了农村合作社的责任,就是对社港目前农业生产的一种补充,就是在完善和构建一种新型的服务体系,在农产品的生产、销售、和技术上起到一种承上启下的作用,统一购销、统一提供服务、统一技术标准,从而解放了农业的生产力。”   杨志远还说这就是涉及到一个‘因地制宜’和科学发展农业的问题,我记得在我把墈头乡定作大棚蔬菜的蔬菜示范生产基地之时,有干部对此提出了异议,问我为什么只选择墈头乡这样的偏远山乡?其实大家都知道墈头乡那三千二百亩的山地旱田平时只长石头不长粮食的,试想亩产三四百斤的粮食,等同于是作无用功,而改种大棚蔬菜,就可以进行滴灌,有益地改善旱田的生态环境,提高农业附加值,现在墈头乡已经播种了61个蔬菜品种,基本做到了“淡季不淡、旺季不滥”,一旦到了收获的季节,墈头乡的蔬菜就可以通过李东湖的大众连锁超市走进千家万户,从而带动墈头乡的农业经济。为什么我不主张占用良田呢?因为农田还牵扯到一个粮食安全问题,如果我们的良田都种植经济植物,那粮食怎么办?我们吃什么?这事涉一个国家粮食安全的问题,我们还得服从大局,所以我们只能用良田种植油菜,61万亩油菜籽成熟以后,我们就赶上耕种秧苗的时节,这就是科学观和大局观。   刘建喜看着杨志远,心想就杨志远书记这理论与实践的结合,就是一篇农村经济说论文,而他这种不看局部看整体的大局观,就不是他刘建喜所能及的,人家就高了许多个层次,杨志远年纪轻轻,成为本省最年轻的副厅级干部,还真让人无话可说。   杨志远这天从普天开完市委常委会回社港,出古城收费站,他无意中朝车窗外瞟了一眼,这一瞟,杨志远感觉有些异样,他说:“迟修,找个地方靠边停一下。”   魏迟修尽管不知道杨志远突然让自己停车有何用意,但他毫不迟疑,把车靠到路边停了下来。张穆雨一看杨志远下了车,赶忙跟着跳下车去。   此时已是深冬,车外寒风凛冽,张穆雨看见杨志远站在路基边回头望向收费站的出口,张穆雨一看,就知道杨志远书记是在看什么。因为古城收费站的出口,那块高耸的巨大的广告牌《社港旅游欢迎您》的广告已经更换了新的广告创意。   杨志远书记骑着自行车带着方芊在枫树湾如火的红枫中与蒸汽小火车并驾前行的画面已经定格于一个经典的时刻,阳光斑驳,画面唯美,杨书记的成熟魅力与方芊的清纯美丽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一起,浪漫温馨,清新动人,由不得过往之人为之注目。   杨志远问:“这个广告招贴画是什么时候更改的?我怎么不知道?”   张穆雨也不清楚,他摇头,说:“杨书记,不用说,这肯定是张茜子未经请示,私自做得主。”   杨志远看着招贴画没说话。张穆雨问:“杨书记,要不要通知张茜子,让她把这个招贴画撤换下来。”   杨志远一笑,制止,说:“不必了,既然已经是既成事实,那就这样吧。”   张穆雨有些担心,说:“杨书记,这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杨志远笑,说:“心底坦荡,何来麻烦。要不然,我也不敢拍宣传片啊。只是我得赶忙给你安茗大姐打个电话,得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张穆雨笑,说:“张茜子也是,干嘛不用杨书记和安茗大姐在油菜花赏景的照片。”   杨志远笑,说:“这你就不懂,方芊小姐比你大姐有市场价值,更有影响力。”   杨志远和张穆雨回到车上,说笑:“就是感觉这个男主角不太帅。”   张穆雨笑,说:“杨书记还不帅?要是普选最帅的县委书记,我看非杨书记莫属。”   杨志远笑,说:“穆雨,你就拍吧,全国的县委书记多少,县级市县区2862个,这就叫最帅?”   张穆雨挠挠头,越野车朝张溪岭驶去,渐渐地把广告牌抛到了车后。 第21章 务虚务实(3)   杨志远这天收看省气象台最新的天气预报,天气预报告知,未来三天,本省自北向南,将迎来一次强降雪,许多地方将先后出现大到暴雪,局地大暴雪。希望相关部门按照职责提前做好防雪灾和防冻害的应急工作。   播音员的话与往常一样,吐字清晰标准,表情与平日并无二致,纯属例行公事。尽管这只是省气象台在发表暴雪预警,具体的情况尚不明朗,这个局地在哪,榆江、合海还是社港及周边县市,预警信号也不明确,蓝色?黄色?橙色还是红色?暴雪究竟会到何等级,省气象台也得等到暴雪到来之时,才可以做出准确的判断,这时候只能预警,做些警示,提醒大家注意,省气象台其实心里也没底,但该播则播,听众在不在意是一回事,但播不播又是另外一回事。也就是说,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一切还都是未知数,还不能妄下定论。但杨志远一听天气预报,心里还是一紧,因为他知道社港的墈头等乡此次新搭建的蔬菜大棚几乎全是竹木结构的大小拱棚,为什么会这样,一是因为社港地处本省南端,虽然每年都有下雪,但暴雪成灾的现象却不多见,二是,墈头诸乡乡亲们都不富裕,竹木都属就地取材,成本低,易于修建,可问题是一旦遇上急而大的暴雪,如果不先加预防,竹木结构的大棚抗雪性较差,到时即便是乡亲们尽全力除雪,只怕也无法保证大棚安全。另外社港临江的油菜正在苗期和抽苔期,尽管油菜在苗期自身的抗寒能力比较强,但一旦遇上了暴风雪,势必会对那些已经抽苔的油菜造成影响,一旦降雪厚度超乎想象,抽苔的油菜就会折断严重,如此一来势必会影响油菜的丰产。两县61万亩油菜的种植,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杨志远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有必要做好防雪抗灾的准备,情愿未雨绸缪,也不能临时抱佛脚。即便是杞人忧天,虚惊一场,也比到时乡亲们手忙脚乱,蒙受损失要好。   杨志远第二天一上班,没有上县委,而是让魏迟修将车直接开到了政府大院,找孟路军商讨防雪抗灾的前期准备工作。孟路军一看杨志远走了进来,就笑,说:“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如此急不可待,只怕非同小可。”   杨志远呵了口气,一指窗外,笑,说:“什么风,寒风。”   孟路军直摇头,说:“这鬼天气,不正常,怎么感觉今年社港的冬天比任何时候都冷。”   杨志远笑,说:“你这老社港人都觉得今年的冬天有些异乎寻常,我看我的担心只怕不是多余,孟县,省气象台的暴雪预报你留意了么?”   孟路军点头,说:“看了,杨书记是不是担心这次暴雪会对本县的农业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杨志远点头,说:“正是,不知孟县怎么看待这即将到来的这场暴风雪。”   孟路军说:“我也拿不准,按说社港地处南端,以往年的经验来看,即便是真有暴风雪,一般也很少波及我们社港,可气候这东西本来就是变幻莫测,反复无常,你以为它不会来,它偏生来了怎么办,真到那时肯定是手忙脚乱,损失在所难免。”   杨志远说:“这正是我最为担心的地方,因为社港这地方很少经历暴风雪,自上而下的防患意识都非常差,干部群众都掉以轻心,一旦暴风雪真的来临,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那我们社港的损失可就大了,毕竟今年不同以往,往年你就是来上一场百年不遇的大雪,社港再多搞好交通安全,让乡亲们储备好过冬的粮食就是了,可今年非比寻常,墈头等诸多偏远山乡大棚蔬菜刚刚起步,正是姗姗学步之时,对于大棚蔬菜如果过冬还没有经历过真正的实战,而且现在我们社港、临江两县遍地都是油菜,就这两项乡亲们投入巨大,一旦损失,会以数千万计,我们社港本来就是一穷二白,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一旦如此,我们社港的经济只怕会因此倒退好些年,孟县,我们社港伤不起啊。”   孟路军与杨志远也是同感,他骂了一句粗话:“妈的,真是天不助我,老天爷这是怎么回事,眼看着我们社港的形势一天比一天好,突然给你唱上这么一出,什么意思?考验你我的执政能力?”   杨志远笑,说:“孟县,所以我认为我们有必要防患于未然,提前做些准备,一旦老天真的较真,不是和我们开玩笑,我们也好早做准备,有备无患,才能遇灾不慌。”   孟路军点头表示同意:“就按杨书记说的办,我们社港还真的消受不起老天爷的这般眷顾。”   消受不起怎么办,那就只有防。高度重视,严防死守,在暴风雪即将来临前,通知给乡镇重点布防。杨志远和孟路军决定立即召开一次政府工作会议,制定多级应急预案,一旦暴风雪真的降临社港,就立马按暴风雪的相应等级启动应急机制,确保社港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县领导在本次会议上明确分工,责任到人,而乡镇一级则在会议后立即以明传电报的形式,电告各乡各镇,务必对即将到来的暴风雪引起足够的重视和足够的认识,绝不可以掉以轻心,麻痹大意。   对于油菜,杨志远和孟路军的认识基本一致,油菜耐寒,暴风雪对苗期的油菜影响不大,但对抽苔期的油菜会有影响,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61万亩的油菜,不可能做到毫发无损,目前能做的,就是所有乡镇干部进村,帮助农户把秸杆、稻糠、草木灰都可以撒到田里面。顺垄把秸杆铺在油菜的株与株之间,尽量阻挡冷空气对叶片的侵害,减轻冻害,这是灾前的初步预防。而油菜更重要的工作还在于灾后指导,农技人员在雪后必须在第一时间深入到田间地头及时摸排,了解情况,提出补救措施,对雪灾之后的田管提出具体的指导性意见,对诸如中耕、清沟沥水、加深地头沟、三沟配套、雍根培土、锄地除草、追施提苗肥等等,根据具体的冻害情况发布具体的意见,争取在第一时间内,全民补救,确保油菜不受大的损失。   杨志远和孟路军认识到,除了油菜,在暴风雪来临之前工作重点还有二:安全工作的重点,在于粮食的储备;而经济工作的另一重点,则是蔬菜大棚的加固。社港山区乡亲们的房子多以山石堆砌,这类房子虽然简陋粗糙,冬季寒冷,但一般比较牢固,防雪没有问题,主要还是食物的存储问题,一旦大雪封山,可以自给自足,那么就可以一时无忧。目前的工作,就是要乡村干部尽早通知到户,让乡亲们在风雪来临前储备食物和准备防寒的衣物,在风雪来临之时不要外出。这就要求乡村干部把工作做细,因为山民居住分散,家里没有电话,电视,户与户之间隔山相望,看似近在咫尺,却是遥远,真要通知到户,自是难度不小。但不管有多难,该做的工作得做,杨志远决定用土办法,所有乡村干部分人分户,带上印油,每到一户,按手印签到,一旦到时因为通知不到位出了事情,事后按签到本核实,是谁的责任一目了然,谁都跑不到。孟路军笑言杨志远这办法虽土,但肯定管用,因为签字画押可以糊弄,但按手印却无论如何都做不了假,很是实用有效,谁敢懈怠。   相对于通知到户,蔬菜大棚的加固就简单了许多,那就是在大棚内增加拱棚经纬的密度,并且多设具有支撑作用的活动立柱,下雪前撑起,下雪后撤掉,并且根据天气变化,在大雪来临前及时增高棚内室温,减少积雪量,并及时清除棚顶积雪。   杨志远和孟路军林林总总,事无巨细,诸如张溪岭的交通安全等问题,都一一加以考虑。当然了,厉兵秣马也好,全力以赴也罢,这都是书面文章,这是都虚的,只是说起来好听罢了,唯有行动起来,所有干部明确分工,紧急行动起来,在风雪到来之前实实在在的付诸行动,落实到位才是首要。   此时张穆雨进来报告,说县长们和相关职能局的局长们都已经到齐,请杨书记和孟县长移步会议室主持会议。   杨志远看着孟路军一笑,说:“孟县,就怕你我的指令一下,社港全县厉兵秣马,肯定一派繁忙。”   孟路军点头,说:“是啊,都有得忙了。”   杨志远笑,说:“我真希望这次是我杞人忧天,但愿三天后暴风雪与我们社港擦身而过,一场虚惊才好。”   孟路军笑,说:“如此一来,大家岂不是白忙一场。”   杨志远说:“这怎么是白忙,社港这次暴风雪没有如期而至,但下一次呢,谁能保证社港今后就没有暴雪冻雨,大家忙上这么一遭,至少多了一份应对自然灾害的经验,对今后的防灾抗灾有益无害。一旦暴风雪没有光临社港,我就当这是一次防灾演习,权当锻炼了一回社港干部群众的防患意识和快速反应能力。”   孟路军点头,说:“杨书记此言极是,天灾之下,有时候人力是难以抗天,但我们作为领导干部却也不能听天由命,能避免的就必须避免,能减少损失的就尽量把损失减到最低点,这样才说得过去,如果我们面对灾害听之任之,置若罔闻,那就不仅仅是天灾了,那只怕就有了人祸方面的问题。”   “这其实就是一个责任心的问题。”杨志远说:“孟县,这次分工,由我上墈头乡去。”   墈头乡山高路远,山区住户零散,三千二百亩的大棚蔬菜为全县之最,一旦暴风雪来临,墈头乡为全县的重中之重,孟路军知道杨志远这是自担重责,他说:“杨书记,墈头乡还是由我去吧,你在家坐镇指挥就成。”   杨志远还能不明白孟路军的心意,他笑,说:“孟县,这种事情就不用争了,墈头乡还是由我去,一旦暴风雪没有如期而至,我也好现场看看墈头乡大棚蔬菜的生长情况,以便做到心中有数。”   孟路军与杨志远共事已久,知道此等事情杨志远一旦认定了,自己怎么说都是没用,他摇摇头,说:“你啊,就这脾性,我还真是拿你没辙。”   杨志远第二天一早就带着张穆雨上墈头乡,亲临第一线。这天的天气愈发寒冷,但暴雨雪并未来临,上墈头乡的山区公路虽然因前几天下的一场小雪,冰雪尚未融尽,有些泥泞,不太好走,但越野车行驶在路上,也还不算颠簸,说得过去。杨志远在路上与几辆装有紫包菜的大货车擦身而过,杨志远一看就知道这是合作社送往李东湖旗下的冷库的菜蔬,由此可见,墈头乡冬季的蔬菜收成还不错。   魏迟修为安全起见,车速并不快,杨志远到得墈头乡,几近中午,乡政府门口,牛玉成呵着气,站在避风的一角朝这边张望,此时看到杨志远的车,牛玉成赶忙迎了上来。杨志远下车,见只牛玉成一人,并无他人,他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进得政府大院一看,除了两个留守人员,乡政府的工作人员都不在办公室。牛玉成解释,说昨天接到县委县政府的明传电报,乡党委立马召开了扩大会议,落实上级指示精神,乡党委成员和乡政府的班子成员都进行了明确分工,分片包干,落实到村到组,今天一早,所有成员都不敢懈怠,一个不落地进山进村,争取暴风雪来临之前,把所有的应急措施落实到位。   杨志远点头,对墈头乡的班子成员没有因他杨志远要到墈头乡来就不管不顾等候在政府门口笑脸迎接表示赞赏,说做工作就该这样,此等时候争分夺秒,早一分钟预防,到时就可以减少一分损失,于群众有利,此时就该唯下而无需唯上,看到墈头乡以这样的一种态度工作,我杨志远的心里才稍稍有所放心,知道一旦天灾来了,许多不该发生的事情肯定不会发生。天灾并不可怕,人祸才让人不安。   牛玉成诚惶诚恐,说:“杨书记上任以来,数次整风,对干部懒散拖拉的作风,屡下重拳,对干部的触动很大,知道在杨书记面前来不得半点虚的,所以觉得还是务实好。下村驻村蹲点,肯定比站在乡政府门口迎接杨书记要好。”   “牛书记有这认识不错。”杨志远笑了笑,想起刚才在路上遇到的运送包菜的卡车,问:“今年墈头乡的蔬菜种植收效怎么样。”   牛玉成说:“应该说形势不错,至目前为止,墈头乡这半年的蔬菜种植销售额已近六百万,以墈头乡不到三万的总人口算,人均达到了二百多元,一旦大棚蔬菜里的辣椒等反季蔬菜在年前上市,墈头乡的蔬菜销售额有望突破千万大关,也就是说在春节来临之前,墈头乡的乡亲们减去成本支出,口袋里人均多出个二三百的活泛钱问题不大。”   杨志远知道对于像墈头乡这样一个没有资源和地理优势的穷乡来说,全乡的乡亲们人均能因此多个二三百元的支出,这在往年应该是很难想象的。这应该是个很不错的成绩,至少在过年之时,许多的家庭都可以藉此改善一下生活,添置一二件冬衣。当然了,这里面肯定会有人被平均,但墈头乡大部分人手头略微宽裕这会是一个事实。   杨志远当即指出,说:“牛书记,你这话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乡亲们增收还需要等到大棚蔬菜里的辣椒等反季节的蔬菜上市以后才能成为事实,而问题就是现在的大棚蔬菜还未收获,暴风雪可能就要来了。不来自然好,平安无事,大家一场虚惊,来了,墈头乡的蔬菜销售是不是还可以突破一千万,这就是一个问题。”   牛玉成对此信心百倍,说:“我们墈头乡现在已经严阵以待,早就准备,暴风雪即便真的来了,我们也不怕,我们有信心打好这场仗。”   此时,杨志远和牛玉成已经在食堂草草地吃完了午饭。杨志远放下碗筷,用纸巾擦了一把嘴,站起身来,说:“牛书记能如此信心十足,很好,但说的好听没用,我们眼见为实,走,一起下去看看。”   去哪?杨志远自然不会听牛玉成的安排,指示魏迟修,去小王村。   应该说曹德峰在任时所修之路对小王村的影响显著,上小王村的路虽然有些坑坑洼洼,但一小时后,魏迟修就直接把车开到了小王村村部的晒谷坪里,而上次,魏迟修还只能把车开到村口,因为现在大、小王村的公路早已修通了。而小王村原来放眼望去,满眼白花花的石头,现在同样也是白花花的一片,但这回不是石头,放眼望去,全是蔬菜大棚,当然就是两回事了。   老王支书没在村部,杨志远在一个大棚中找到了他,老王支书正在指挥村里的小年轻加固大棚,用杂木给大棚打立柱,杨志远看了一下,大棚顶上的经纬都有加固,以他的估计即便是真来上个暴红色预警级的暴雪,此大棚应该也能抵挡一阵子,可以无忧。   老王支书一看杨志远走进大棚,顿时热情洋溢,说:“杨书记,这大冷天的,你怎么来了。”   杨志远笑,说:“老王支书,说实话,不是这大冷天的,我还真没有机会上您这儿来看看。”   老王支书呵呵一笑,说:“早就想请杨书记到我们小王村来看看,喝两盅,可我知道杨书记一天到晚忙不赢,也就只能想想,不敢惊扰。现在看来,我还真应该感谢这场即将到来的暴雪咯。”   老王支书到大棚的一角打开一个酒坛,倒了一杯谷酒,说:“杨书记,来喝一口,这天寒地冻的,暖暖身子。”   杨志远上任后有规定,工作时间明令禁酒,但杨志远没有拒绝,他接过老王支书的酒缸,喝了一口,然后递给牛玉成:“牛书记也喝一口。”   牛玉成说:“杨书记,这不算违纪吧。”   杨志远笑,说:“纪律是死的,人是活的,这种情况,不多喝,自然不算。”   牛玉成接过酒缸,喝了一口谷酒,只觉有一股暖流直入心里,瞬间传遍全身,浑身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 第21章 务虚务实(4)   暴雪是第四天傍晚光临社港的,比省气象台预报的时间晚了一天,不是省气象台的预报不准,而是因为此次寒流有一个自北向南缓慢南移的过程。此寒流经榆江,过合海、会通,一路向南,横扫本省全境,省气象台不断地发布暴雪橙色预警信号,省政府抗雪防灾的明传电报也随着雪花一起飞到各地市长们的案前,市而县,县而乡,层层下达,措辞严厉,语气焦急,一时全省上下都被这股寒流搅得焦头烂额,等到市里的明传电报到达社港时,社港已经比别的县市提早两天做好了防雪抗冻的准备,时间相对富裕,不像其他县市,一接到电报,顿时手忙脚乱,得用争分夺秒来形容。   这迟缓的一天对社港非常有利,杨志远带着张穆雨在墈头乡各村督导巡视了一遍,各村各户紧急行动,田间地头大棚内都是乡亲们忙碌的身影,有条不紊,措施到位,可以让人感到稍稍有些心安,在杨志远看来,天灾并不可怕,最怕的还是干部掉以轻心,麻痹大意,不把上级的指令当回事,欺上瞒下,企图蒙混过关,这样一来,天灾一旦来临,那就真的只能听天由命,无能为力了。   杨志远在暴雪到来前的那天上午还在墈头乡,孟路军的电话追了过来,说:“杨书记,刚刚接到省气象台发布的第十号暴雪橙色预警,预计今晚20时至明日20时,普天大部分地区有暴雪,你得赶紧回来,一旦暴雪封山,你要是困在墈头乡了,那我们岂不是群龙无首。”   杨志远问:“墈头乡的灾前工作落实的很到位,其他乡镇的情况怎么样?”   孟路军说:“根据各方面反馈的情况,该落实的都已经落实了,现在就看老天对我们是不是开恩了。”   杨志远笑,说:“老天对我们已经够开恩的了,要是没有这多出的一天时间,我们社港能够准备妥当,只怕悬。”   “这倒也是。”孟路军说:“杨书记,那你赶紧回城,这里缺了你还真是不成。”   杨志远不再迟疑,让牛玉成有什么事情及时和他联系,然后上了车,朝县城而去。此时,天空中已经飘起了雪花,不是很大,但杨志远已经感到一种暴风雪来临的预兆。   当晚,杨志远召开了又一次工作会议后,回到县委招待所,杨志远前脚进屋,暴雪后脚就到。此股寒流在本省长驱直入,一直到达社港及其周边各县,大概是因为受张溪岭及其相连山脉的影响,此寒流在此停滞了下来,一时间,社港大雪纷飞。今次这场大雪,不说是社港百年一遇,但起码也算得上是五十年一遭,县城的居民基本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大雪,这天早上醒来推开门,一看地上白花花地一片,整个县城银装素裹,一个个欢呼雀跃,拍照留影者有之,打雪仗者有之,开心不已。   杨志远自然不同于普通百姓,他一早起来,趟过没过小腿的积雪,来到招待所后山的凉亭下,在凛冽的寒风下,打了一路杨家拳,大雪纷纷扬扬,似乎没有停歇的意思,杨志远的心一直都是揪着的,看这架势,这雪一时半刻都停不了,昨夜这一场雪,各乡各镇有没有损失?严不严重?如果再下上一整天,蔬菜大棚是不是承受得住?先前的部署有没有效?效果好不好?一旦收效不佳,该如何补救?这些社港的普通百姓肯定不会去多加考虑,也不会去想那么多,但杨志远是社港的县委书记,事涉几十万乡亲的衣食住行,他不得不考虑这些,必须越周全越细致才行。   此时应急措施已经启动,环卫和路政部门的工作人员一早已经上路铲雪,县城的几条主要干道虽然车行缓慢,但交通还算畅通。根据县委县政府的应急处置条例,所有机关、团体、企事业单位、个体户今天开门的第一件事就是自扫门前雪。杨志远一早就到了县政府的应急处置指挥中心,孟路军昨晚坐镇,于指挥中心值守,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太冷还是那台老式空调效果不佳,杨志远感觉指挥中心的温度与室外相差无几,孟路军穿着一件军大衣站在窗子边望着窗外的大雪发愣。   杨志远走到孟路军的身边,说:“孟县,什么个情况?”   孟路军笑,说:“到目前为止,除了有乡镇早上汇报,昨夜的这场大雪压垮了圈养牲口的猪圈和羊舍,损失猪羊若干外,目前还算正常,没有房屋倒塌和人员伤亡的报告。”   社港农村圈养牲口一般都用黄泥和着石子筑砌而成,多为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产物,遇上这样的一场雪,有些损失在所难免。杨志远点头,说:“这些损失可以忽略不计,只要人没事,什么都好。”   孟路军说:“只要各村照要求执行,将居于危房之中的村民集中到了村部和学校这类安全系数比较高的场所,这样一场雪,应该还不至于有人员伤亡。关键还在于落实的情况,是不是到位,会不会有遗漏。”   杨志远又问了三个关键点:张溪岭怎么样?张溪岭隧道的工地如何?枫树湾发电站又怎么样?   孟路军说,刚才已经和张溪岭中队的胡晓光通过电话,全省普降暴雪,经过张溪岭的车辆比平日大为减少,车行压力并不对,只是有部分地方出现了积雪和冰冻,现在正在组织人员排除隐患,问题不大。   张溪岭隧道和枫树湾发电站都处于深山老林之中,一旦大雪封山,食物的供给就成了问题。杨志远在下乡之前给吴建平打过电话,想让吴建平通知施工队伍先撤离出来,到县城稍事休整。吴建平说我们是在山肚子作业,只要保障施工的电力供应,暴雪对我们的施工没有任何影响,只是生活上会有些不便,没关系,我让后勤保障部门立马出山,备足过冬的粮草就成,看来我这次得破破例了,让后勤部门准备些酒,以备不时之需。枫树湾水电站一时联系不上,杨志远就通知大龙乡的黄青海立马运送粮食进山,看看人家还有什么困难需要解决的,马上予以解决,人家大多来自香港及沿海,人生地不熟,对雪的认识度肯定不及本地人,该给人家提供帮助的尽量提供。杨志远问的就是这个,按算,此两地已经大雪封山,工地上有没有断电?枫树湾水电站中断的电话线是不是已经接上?有没有遇上什么困难?   孟路军笑,说:“杨书记放心,刚刚与他们通过电话,都还好,没有什么大问题。”   问题是在傍晚时分出现的。   此时暴雪经过近20个小时的肆意,已经渐渐地成为强弩之末,杨志远看了一下窗外的,发现雪差不多已经没膝,此时陆陆续续有乡镇在第一时间里向指挥中心汇报灾情,因为有了前期的准备,损失都还不算严重,不外乎是猪圈牛栏垮了多少,蔬菜大棚坍塌了几顶,都在预想的范围之内,比最坏的预计要好许多。油菜的损失不知道,因为田地都已被雪掩盖,但有了前期的准备工作,估计问题不大。一小时后,大雪已经消停,只有些零星的雪花在飘,杨志远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心想社港这场雪灾看来是躲过去了。正自庆幸,电话铃叮叮直响,孟路军一接,是大龙乡书记黄青海打来的求救电话。   乡卫生所刚刚接到一位从山上送下来的即将临盆的孕妇,该孕妇属高龄产妇,估计是胎位不正,无法顺产,需要剖腹产方能保证母子平安,乡卫生所条件简陋,治治感冒咳嗽还行,对这种大手术束手无策,乡卫生所已经紧急和县医院取得联系,但县人民医院对此也是无能为力,因为通往大龙的山区公路已经为齐膝的积雪覆盖,根本无法通行。黄青海觉得事情紧急,事态严重,于是电话直至指挥中心,寻求解决方案。黄青海说,孟县长,事不宜迟,想想办法,搞不好就是一尸两命。   孟路军望向杨志远:“你看怕什么来什么?怎么办?”   杨志远望着墙上的地图,说:“人命关天,岂能见死不救,就是爬也要爬到大龙乡去。”   孟路军说:“现在可不是爬不爬的问题,而是时间的问题,县城与大龙之间,有近20公里全是山路,黑灯瞎火,救护车怎么过去,即便是我们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爬过去了,估计也会是明天拂晓的事情,照黄青海的描述,只怕孕妇撑不到那个时候。”   杨志远点头,下令:“通知县人民医院的医生、麻醉师、护士,立马准备手术所需的器械和血浆、药物,随时待命。”   立马有指挥中心的工作人员把杨志远的第一道指令传达了下去。杨志远站在社港的地图前望着县城到大龙乡那20公里的山路出神,除了公里就没有别的办法了,杨志远突然眼前一亮:临社窄轨。   杨志远让张穆雨立即接通沈信愈的电话,杨志远问沈信愈临社窄轨沿线的情况怎么样?可不可以通车?沈信愈说张溪岭风雪交加,下雪量为社港之最——。杨志远打断了沈信愈的话,说我们不管什么张溪岭,我就想知道县城到枫树湾之间小火车可不可以通行。沈信愈说社港到枫树湾20公里的窄轨同样依山而建,因为小火车昨晚就已经停运,雪已没膝,需要清除铁轨上的积雪,破除岔道上的冰冻才勉强可以通行。   “那就是可以通行咯。”杨志远不置可否,随即命令沈信愈立即让除雪车和负责清路的员工上岗,无论如何得在社港和枫树湾之间打通一条生命通道出来。另外让一辆蒸汽小火车拉几节豪华车厢于社港车站候命。   杨志远随即发布了二道指令:民兵预备役一营的官兵带上铲雪的工具在半小时内到达社港小火车站候命;医生等人现在就赶往火车站,把所有的器械搬上火车,随时准备于车上剖腹接生。   孟路军对杨志远的用意心领神会,县城到大龙乡30多公里,而县城到枫树湾的铁路走的是一条相对来说比较直的线,距离缩短了不说,而且窄轨清雪相对比那20公里的山路要容易许多,除雪车加上一个营的兵力,便于协同作战。而且天寒地冻,首节豪华车厢可以当手术室,其余的车厢则可以让换班的民兵随时休息,补充能量,优势无疑明显。   杨志远把这边安排妥当,随即告诉黄青海,让黄青海立即将孕妇送到枫树湾岔道口,大龙乡往西到枫树湾有十公里,地势平坦,估计大货车可以通行,实在不行用牛车马车,肩扛人抬都得把孕妇送到枫树湾,具体困难自行解决。以目前的形势估计,黄青海一行肯定会比小火车先到。   杨志远半个小时后出现在了社港火车站,隆冬的夜,已是黑漆漆的一片,民兵们正在有序地上车,杨志远上车一看,医生都已到齐,县人民医院不但派出了妇产科的二位主任医师,还派出了一位儿科主任医师,杨志远和大家一一握手,说辛苦大家了。轮到与儿科主任医师握手,杨志远很重地一握,儿科医生觉得面前的杨书记有些面善,应该在哪见过。杨志远微微一笑,说医生,不记得啦,五一的时候,我家小孩高烧引起突发性抽搐,还是你接的诊呢。医生拍拍头,想起来了,当时自己语气严厉,予以批评,这个杨书记在自己面前态度诚恳,没有任何县委书记的架子,还真是没想到,他就是本县的县委书记。   小火车只往前行走了二三公里,就停了下来,因为除雪车就是前面,缓慢前移,车头的雪堆起来有一人多高。杨志远指挥,一连先上,与铲雪车协调作业,半小时后休息,换上二连,再三连,如此轮换,直到到达枫树湾。   一连跑步上前,在火车灯的照耀下,窄轨周边一时扬起层层雪浪。   二十公里的窄轨,小火车整整走了三个半小时才到达枫树湾。黄青海他们已经等在了离窄轨不远的一户农户家里,一看小火车到了,赶忙抬着孕妇迎了上来。   担架上的孕妇脸色惨白,只有进气没有出气,情况万分危急,两位妇产科主任医师一看,说羊水以破,得赶紧手术,不然就真来不及了。孕妇的丈夫一看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按说年纪应该与杨志远相差无几,但看上去却比杨志远苍老了上十岁,这几个小时简直就是度日如年,此时一听医生的话,更是心惊肉跳,脚一软,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说医生,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活她。   医生们说救死扶伤是我们做医生的职责,你起来。那汉子跪在地上没动。杨志远对医生说你们赶快去救治吧,这里我都处理。杨志远看了跪在地上的汉子一眼,其头上和身上满是雪水,不知是冷还是急,浑身哆哆嗦嗦的。杨志远让张穆雨赶快去找列车员要一套干净的衣服过来。汉子的哭声有些揪心,但杨志远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去年的这个时候当自己知道杨石叔去世的消息之时,自己不也是这般的无助和彷徨么,哭只是一种情绪的宣泄,并不表示人就一定不坚强。他走到汉子的身边,蹲了下来,拍了拍汉子的肩膀,说兄弟,别哭,这会影响医生手术的。   汉子抬起那双无神的眼睛望着杨志远,眼睛空洞和木然,但他还真是停住了哭泣。杨志远说:“起来吧,你这样跪着也是于事无补,你要相信医生,你要相信政府,今天这些多的人迎风搏雪,争分夺秒,付出这么多的努力,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迎接一个新生命的到来。风霜雨雪总会过去,新生命肯定会来临。相信我,因为我也是一个妻子的丈夫,我也是一个孩子的父亲,我理解这种害怕失去的痛苦。你也要相信自己的妻子,这么久的时间她都熬过来了,她肯定不会倒在这最后一刻,坚强些,站起来,把头发擦一擦,把衣服换了,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我希望当我们的孩子出生,你这个当爸爸的,能让孩子感到的是温暖,而不是冰冷。”   杨志远握住汉子的手,一用力,两人一同站了起来。张穆雨此时已经找来了一件军大衣,汉子没有再说什么,顺从地把身上的湿衣服扒掉,他抱着杨志远递过来的热茶,喝了一口,这才喘过起来,他打量着杨志远,只见眼前这个像领导一样的年轻人,其实也和他刚才一样,头上热气腾腾,身上也没有几处干净的地方,他有些不安,也有些感动,喃喃地说:“谢谢领导,谢谢政府!”   “用不着谢,职责所在,本该如此。”杨志远笑了笑,说,“我们社港农村重男轻女的思想严重,如果等下是个女孩,你会不会很失落啊。”   汉子摇摇头,说:“我和我老婆是同学,都三十多岁了,想娃都想疯了,好不容易怀上了,那知道会赶上这么个时候,早知道还不如不要了,我现在就希望她们能活着就好,其他的都没想。”   杨志远说:“你怎么不安排老婆上医院住院生娃。”   汉子说:“家里穷,哪住得起啊,再说了,我们这一块,孩子都是接生婆接生,没有谁会上医院啊。”   杨志远知道说来说去,还是一个字:穷!不是乡亲们不想上医院生孩子,而是乡亲们没钱,上不起医院。杨志远的眼前不由自主地想起周至诚书记的那四个字:任重道远。是啊,任重道远,自己要想把社港的乡亲们带上一条富裕之路,还真的有很长的路要走。自当努力之奋斗之。   正在这时,首节车厢传来婴儿哇哇的啼哭声,杨志远心里一喜,生了。知道所有人都揪着心,护士出来给大家报喜,说生了,是个男孩,母子平安。   汉子幸福不已,一把抱住杨志远,说:“谢谢!”   杨志远拍了拍汉子的肩膀,说:“快去看看自己的孩子。”   医生们走了出来,告诉杨志远,说孕妇暂时无恙,但得赶快回医院才行。   杨志远让张穆雨通知司机,立马启程,回社港县城。   杨志远带着新晋爸爸走过后面的车厢,孩子哇哇的哭声,传遍了几节车厢,杨志远看着车厢里一个个疲惫不堪的预备役战士,他大声地问:“你们听这是什么声音?”   战士们说:“孩子的哭声!”   杨志远说:“孩子的哭声代表着生命,你们应该为你们今天的付出感到骄傲和自豪,因为正是你们刚才的努力才给了孩子现在的生。”   车厢里掌声一片,许多战士做出胜利的姿势。   汉子抱着孩子朝预备役的官兵鞠躬,哽咽着说:“谢谢了!”   战士们齐声说:“不用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汉子说:“领导,你是贵人,能不能请你给孩子取一个名字。”   杨志远问:“你贵姓?”   汉子说:“姓杜。”   杨志远没有推辞,深思了一下,说:“我看就叫杜社生吧。一来,这孩子是我们社港人付出了诸多的努力才得以生存下来的;二来也有我们社会主义国家新生命的意思。”   汉子说:“好,就叫杜社生。”   杨志远看了看表,时钟早就过了午夜12点,新的一天伴随着新生命的到来,又开始了。 第22章 桃李天下(1)   李泽成看了杨志远一眼,问:“说说,县委书记好不好做?”   杨志远喝了一口茶,笑:“就跟这茶一样,有些苦,但慢慢去回味,又觉得回味无穷,有些意思。”   李泽成笑,说:“这么说来,你这个县委书记是越做越有味道了。”   “苦是苦点,但是充实,现在要是真不让干这个县委书记了,我一时半刻只怕还真有些适应不了。”杨志远喝着茶,笑,问,“师兄,我还想问问你呢,省长的滋味如何?”   李泽成笑,说:“怎么,现在就对省长的位置虎视眈眈了,这可不容易,这就像是金字塔,得一级级台阶往上爬,我给你算算,看县委书记到省长你还有多少的台阶要爬。你现在是市委常委了,副市长这一级你是不用爬了,但搞不好你还得干一两年的常务副市长,当然机遇好的话,直接就任市长一职也是有可能,市长再晋一级,那就是市委书记,以你现在的情况,到这一级你怎么着也要五六年。再往上走,你就难咯,副省长、常务副省长、省长,哪一级不是步履艰难,困难重重,所以你杨志远同志还得慢慢熬,这还是你杨志远上层资源丰富,要是换了他人,只怕想想可以,真要爬起来,只怕是熬到退休也到不了这一步。”   李泽成还真的扳着手指一五一十地给杨志远算,杨志远哈哈一笑,说:“师兄,这是干嘛,我也就那么随便一说,你这就给我算上了。”   李泽成笑,说:“怎么,你难道不想啊。”   杨志远点头,说:“想啊,怎么不想,可正如师兄所言,这种事情刚想就成了?不成,得有人赏识,得有机缘,得慢慢来不是,所以干脆不管,走一步算一步,踏踏实实地把手头上的工作干好,所以才会觉得现在这份工作有些苦,有些意思,但是充实。”   李泽成笑,说:“志远,能这么想很不错。现在的基层就需要像你这样既懂经济又干实事的干部在前面冲锋陷阵,摸爬滚打。你的能力有目共睹,加上上层资源丰富,想不引人注目都难,因为周至诚书记的缘故,现在省里的常委有几人不认识你,与你交好的大有人在,你现在既有能力,又有基础工作的经验,这可以为你将来的仕途加分,所以市这一级,你杨志远估计不难逾越,但再往上走,就不是省里可以做主了,而且真到那时,只怕很多人都已退居二线了,想帮也帮不上。所以你得趁别人还在走的时候赶紧跑几步。”   李泽成的意思自然不是让杨志远跑关系,凭杨志远与朱明华、付国良等常委的这种关系,根本用不着如此,“该为你杨志远考虑的时候,他们肯定会为你考虑,这都是周至诚书记给你打下的基础。”李泽成给杨志远分析,“但恰恰也因为这一点,你杨志远现在就有了一个一时难以逾越的障碍,那就是赵洪福赵书记,赵书记为什么要把付国良从他的身边调走,终其原因还是周至诚书记的影响太大,赵书记要想做出成绩,要想超越周至诚书记,那他就必须有自己的一套想法。可谁都知道,越是穷的地方越是容易出成绩,你杨志远尚且知道去社港这种穷地方施展自己的才华,赵书记就不知道?可你省的成绩实实在在摆在那,要想往上更进一步,何其艰难。赵书记要想突破,不想墨守成规。那就必须剑走偏锋,重新下一盘棋,用一些人,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就像周至诚书记尽管对钟涛书记没什么太大的成见,但他还是要弃文坤不用的道理如出一辙,什么是政治,政治其实就是用人和治人。你杨志远如果不是周至诚书记的秘书,用了也就用了,但就因为你是周至诚的秘书,而且与朱明华、付国良的关系非同一般,赵书记想要用你就得思量一番,所以你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让赵书记接受你,至少不反感你,你的日子才好过。这就得靠你自己去把握了,毕竟赵洪福和朱明华的关系不太和谐,你夹在中间,也颇为难。”   杨志远笑,说:“我还能怎么办,只能是老老实实做事,清清白白做人,其他的就只能随缘了。”   “这倒也不失为一种为官之道,你怎么想是你是事,我干好我分内的事情也就是了。”李泽成笑了笑,说,“你杨志远的优点是什么,那就是敢想敢干,你杨志远的缺点是什么,那就是太敢想太敢干。”   杨志远笑,说:“师兄,你这话从何说起,你这话我该当成是表扬呢还是批评。”   李泽成笑,说:“敢想敢干自然是优点,遇上喜欢你这种性格,赏识你的领导,这就是个性,这就是优点,但遇上对你有成见的领导呢,有了成绩自然好,没做出成绩呢,那就是冒进冒失。尤其是在细节上,像那种作为省长秘书去监狱探监;作为省委书记的秘书动手打人;作为县委书记为杨石老先生披麻戴孝,大操大办等等,这种事情以后还是少来为妙。”   杨志远笑,说:“师兄,敢情我的一举一动你都知道啊。”   “如果我要想知道,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自然会有人告诉我,所以你还是老老实实为好,别让我抓住你的小辫子。”李泽成笑,说,“你跟周至诚书记那么久,周至诚书记的大智若愚,韬光隐晦,怎么就没见你学到几成,一冲动起来就由着自己的性情来,我看都是至诚书记放任你的。当然了,从私底下来说,我不认为你杨志远这么做有什么错,也说不出有什么错,我知道这是你杨志远的真性情,不掖不藏,私底下还有一些喜欢。但你是不是该隐晦一点,技巧一点,就拿老先生这件事来说,你想给老先生守灵尽孝,这没什么不对,但你是不是不必在白天跪在众目睽睽之下,是不是可以选在晚上去做,这样会好一点,会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起码,你这个党内严重警告处分就不必背了。”   杨志远知道李泽成是为了自己好,像他这种身居高位的人,说话根本就不会如此直来直去,岂会这样赤诚以待。杨志远不好意思地一笑,说:“师兄,当时脑中一片空白,哪会想那么多了。”   “你啊你!”李泽成指了指杨志远说:“让我说你什么是好,要知道你现在不是杨家坳那个愣头小青年了,你现在是一个县委书记,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很多的事要做,还有许多的抱负要施展,不能再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个性方面得学会收敛。”   杨志远笑,说:“这话我怎么那么耳熟,对了,周至诚书记好像也这般说过。”   李泽成笑,说:“是吗?这不正说明我和至诚书记的看法一致,你是得需要收敛一些,你不是还想着当省长么?那你更需在不丢掉自己个性的同时学会成熟和稳重,这样你才会走得更远。”   杨志远嬉皮笑脸,说:“这么累,算了,我还是不跑了,闲庭信步,走到哪是哪?”   李泽成笑,说:“心里真这么想?就不想当个省长试试?” 第22章 桃李天下(2)   杨志远和李泽成是在北京一家大商场的咖啡厅边喝茶边谈这番话的。咖啡厅在商场的二楼,这天是大年初四,北京寒风凛冽,咖啡厅里的人屈指可数,杨志远和李泽成坐在咖啡厅的一角,喝着茶,聊着天,等着宋山的到来。安茗则和余小娴在商场里逛。   杨志远在杨家坳陪母亲过完年,打电话给孟路军问了问,社港风平浪静,也没有什么暴雪或者暴雨之类的事情惊扰,县城阳光明媚,喜气洋洋,一派和谐的新年氛围,根本就用不着他杨志远担心。杨志远一想,自己有二三年没上北京过年了,得,趁现在风平浪静,给陈明达爸爸和安小萍妈妈拜年去,让他们见见外孙。   杨志远和安茗带着杨舒凡昨天到了北京,在陈府陪岳父岳母开开心心地过了一天。陈明达照惯例要下部队,今天一早就出发了,杨志远一看没什么事情,就给李泽成打电话,问李泽成在哪?没想到李泽成哪都没去,就在家里窝着。杨志远笑言,这样大个省长就窝在家里,没有应酬,不正常。李泽成笑,说自从外放以后,在家的日子屈指可数,要是过年还不好好在家呆着,你师嫂非把我休了不可。杨志远笑,那我和安茗上你家吵扰吵扰。李泽成还没开口,余小娴已经抢过电话,说上商场去,我和安茗逛街,你们自己找个地方喝茶。李泽成和杨志远一听逛街就头痛,却又无可奈何,杨志远问怎么办?李泽成笑,说还能怎么办,只能照你师嫂的指示办,你还有不二的选择吗?杨志远说还真是没有。李泽成说那你还费什么话,那就某商场见咯。   安茗和余小娴一见面,就手挽着手逛商场去了,杨志远和李泽成就找到这间咖啡厅,泡了杯茶,打发时间。这中间宋山给李泽成打电话,一听李泽成和杨志远现在在陪夫人逛商场,宋山就笑,说省长这是要当模范丈夫啊,你和志远等着,我马上就到。   杨志远自从和宋山因乔治投资通普高速相见以后,后来跟宋山多有接触,彼此都熟,宋山虽然现在还在投资部,但挂副行长之职,副部级,也算是中国特色。   没想到宋山这个‘马上’,竟然有一个小时之久。杨志远和李泽成已经喝完二杯茶了,宋山竟然仍是没到。   李泽成笑,说:“这个宋山,搞什么,现在还不到。”   正说着,宋山到了。他笑,说:“干嘛呢,说我什么坏话。”   李泽成说:“想说,但还没来得及。”   宋山笑,说:“那就别说。”   宋山顺势坐在了杨志远的身边,服务员把茶泡上,宋山喝了一口,笑,说:“志远,这茶不及‘眉儿金’。”   杨志远笑,说:“宋师兄到底是财大气粗,到哪都是‘眉儿金’,杨家坳上哪弄那么多‘眉儿金’去?”   宋山说:“我可不管,开春就是新茶上市的季节了,你那‘眉儿金’可得匀我几斤。”   杨志远笑,说:“少不了你的。”   宋山笑,说:“还是小师弟靠谱。”   李泽成笑,说:“你刚才在电话里不是找我有事要谈吗,怎么一说到‘眉儿金’就没事了?”   宋山笑,说:“事情要谈,‘眉儿金’也要,两不误。”   杨志远笑,说:“宋师兄财大气粗,还有你办不了事?”   宋山笑,说这事情还真不是有钱就可以办到的,即便是泽成出面去办,只怕也有些难度。   什么事难度这么大,原来是宋山他们这些首届毕业班的同学每年在北京都有聚会,聚会这事情简单,他们首届毕业的,在商界,不是董事长就是总裁,在政界,虽然像李泽成这样成为省长的寥寥无几,但像宋山这种副部级,那还是有几个,想办个同学聚会,那还不是轻而易举。问题是,宋山突发奇想,这次同学聚会,是不是能把院长一并请来参加,和大家聚一聚。这就有些难度了,院长这么大个领导,岂是想请就请得来的。虽然有不少人因为工作的关系和院长有些接触,但院长对他们这些学生比别人严格,许多人一见院长就发怵,谁都不敢打这个电话。那怎么办,只有劳李泽成的大驾了。   宋山笑,说:“泽成,这事非你莫属,谁让你曾经给院长当过秘书来着,你跟院长走得近。”   李泽成说:“你们怕骂,难道我就不怕骂了。这等主意,既然是你宋山出的,那就由你自己解决,别扯上我,院长那么严厉的一个人,我李泽成打电话就会来?谁信?”   宋山说:“不试怎么知道,要是碰上院长心情好,一听你李泽成的电话,哈哈一笑,‘是泽成啊,回北京了,什么事啊?同学会?都有谁啊?呵呵!看来我真是桃李满天下了,不错!要不就见见?’”   宋山惟妙惟肖,李泽成忍俊不禁,说:“也亏你想得出。看来这个电话还真只能由我打了。”   宋山笑,说:“泽成,还磨叽什么,打吧。”   李泽成想了想,拿起了电话。   李泽成自然不会直接打电话给院长,他打了于庆喜的电话,李泽成下放以后,于庆喜顺理成章地接替李泽成成了院长办公室主任,负责处理院长的一切事宜。于庆喜一听是李泽成的电话,就笑,说泽成是你啊,找首长?李泽成笑,说先找你,这两天首长有没有安排?于庆喜笑,说泽成这是干嘛,想打首长的主意?然后一笑,说首长今天下午没什么安排,明天就不一定了,有事趁早。李泽成问首长现在在哪?办公室?李泽成一笑,说行,那我打首长办公室的电话得了。   李泽成拨打了院长办公室的电话,说院长您好,我是泽成。院长笑呵呵的,说泽成啊,还在北京吧,什么时候回省里去?李泽成毕恭毕敬,说还得等几天,年前回得晚,有几个部委领导没见上,得年后去拜访拜访。院长看来心情不错,说不会吧,还有你李泽成见不上的部委领导,架子还真是不小,说说都有谁,下次我批评批评他们?李泽成笑,说院长您要是如此一来,我以后可没法跟部委打交道了。院长说你打电话给我,应该是有事吧,说吧,什么事?李泽成据实说了,说我们首届经济管理学院的同学聚会,想邀请院长您参加。院长说就这事啊。李泽成说这个电话是宋山同学逼我打的。   宋山一看李泽成把自己卖了,顿时望着李泽成横眉竖眼,杨志远在一旁看着直乐,这就是同窗的情谊,眼里只是同学,没有什么省长。自己和苏锋、李长江他们不也是如此。   院长说他宋山让你打电话你就打,他为什么自己不打?李泽成笑,说他胆子小,害怕。院长说我又不是老虎,会吃了他。院长笑了笑,既没有说会参加,也没有说不参加,只是让李泽成和于庆喜联系。   院长和李泽成的对话,宋山和杨志远自然听不明白,但从李泽成的表情和说话的语气不难看出,李泽成把院长请出来的希望很大。现在一看李泽成挂了电话,宋山笑,说:“泽成到底是跟过院长,为院长看重,在院长目前轻松自如,要是换了我,岂敢如此跟院长说话,肯定是‘是是是’‘对对对’绝对不敢多说一个字。”   李泽成说:“你少贫,你还是安排地点吧,我好和庆喜联系。”   宋山欣喜万分,说:“院长同意啦?”   李泽成说:“这倒没有,但以我对院长的了解,如果晚上院长没有突发的事情要处理,估计院长会和同学们见一面。”   对于在哪聚餐,李泽成和宋山进行了一番商议,宋山的意思是在北京饭店,环境好,干净卫生。李泽成反对,认为院长不喜铺张浪费,一听北京饭店肯定断然拒绝,没有一丝的余地,而且北京饭店方方面面的人太多,院长出现,动静太大,不好安保。要说安全,人民大会堂宴会厅东门厅紫光阁最好,院长平时就喜欢在那宴请年轻俊杰。但要说不铺张,还是老张的那个小四合院不错,门一关,相对也还算安全。李泽成思来想去,也不管了,听从了杨志远的,把这两个地址短信通知了于庆喜,干脆让院长自行定夺。李泽成与宋山他们这一班的同学有三十来人,现在在北京的也就十来位,加上外班外系平时走动比较频繁的,也就三十来位。宋山其实还没有决定于今天聚餐,但既然想请院长光临,那就只能随着院长的时间来安排。杨志远知道这些师兄师姐大小都是领导老板,肯定都有安排,但今天这种情况只有宋山一发话,肯定都会推掉所有的应酬,一个不落地到会。紫光阁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去的,这不是问题,李泽成找老毕就是;过年了,老张餐馆人手不够,这同样不是问题,当老板的有私厨。什么都不是问题,现在的唯一问题是院长会不会同意与会,一旦同意了,会选择哪里?   中午就简,就在咖啡厅里吃饭,安茗和余小娴此时已经回来了,逛了一圈,什么也没买。杨志远笑,说:“师嫂、安茗,你们累不累,逛了一上午,怎么也没见买点什么回来?”   余小娴笑,说:“志远,这你就不懂了,逛商场的乐趣不在于买,而在于逛。”   李泽成笑,说:“这是什么逻辑。”   余小娴说:“女人的逻辑。”   杨志远和李泽成一笑,都不说话了。宋山、余小娴、安茗吃的是牛排,杨志远和李泽成则是炒饭。宋山笑两人老土,李泽成则笑宋山留了几年学,就忘宗忘祖。大家说说笑笑,其实心里都在等那个确定的消息。   下午三点,消息确定。于庆喜打来电话,言语简洁:六点,老张餐馆。   李泽成说:明白。   这天到老张餐馆聚会的,不到四十人,杨志远几乎都不认识,但许多人的名字杨志远是知道的,李泽成一一引见,杨志远只需把眼前的人和记忆中的名字对上号,倒也记住的十之八九。   老张的餐馆不大,满满二大圆桌的人,没有这么大的包间,怎么办?大家动手,把两个小包厢的隔板卸了,两间并一间,挤是挤了点,但是乐呵,倒也很像那么一回事。余小娴和安茗没来,余小娴说你们同学聚会,那么多人,我们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再说了,院长那么大个领导要来,我们去了不合适,你们忙你们的,等下记得把我们接回家去就行了。李泽成一想,也对,就由了她俩。杨志远也觉得李泽成他们这首届同学聚会,自己去不合适。李泽成说志远你得去,这对你都有好处。杨志远自然明白李泽成的意思,同学就是资源,他们这首届的同学每年至少都举行一次聚会,其实就是在增强彼此的私谊,相互提携,才会走得更远。何况这次还能见到院长,杨志远也就跟着来了。   院长六点准时到达,李泽成对院长的习性清清楚楚,他没让同学们迎出去,就让大家候在四合院的前庭欢迎。一会,院长就带着于庆喜走了进来。大家鼓掌,今天的场合不同平日,院长一改平日的严肃,表情自然地笑着和大家点头。看到杨志远,他笑了笑,说:“这不是小杨同学吗?怎么升级了?成他们首届毕业班的学生了?”   杨志远说:“今天和泽成师兄在一起,听说院长要来,于是跟着泽成师兄就来了。”   院长笑呵呵,说:“这么说来,你小杨同学就不怕我咯。”   杨志远看院长心情不错,就笑,说:“院长一直对人对己都要求严格,不怕是假的,但是心里想见院长的心情比怕院长的心情要急切,也就不怕了。”   院长笑,点了点宋山:“就这一点,小杨同学比宋山同学好多了。”   大家笑了起来,拥着院长进了屋。   院长坐下来,扫视了大家一眼,说:“其实你们这些师兄师姐许多地方还真的需要向小杨同学学学,就凭他当年甘愿放弃优越的条件,义无反顾地回到穷山村创业,就这份胆识,在座的许多人只怕都不及他。”   院长顿了顿,说:“其实我这个院长,真正带过的学生也就泽成他们几个,许多人我并没有给大家传道授业过,你们称呼我老师、院长,说心里话,我是很高兴的,这比首长这称呼不知道要高尚多少。现在看到你们一个个学有所成,成为各行各业的翘首,为国家的经济建设贡献自己的才智,为国家的富强而努力奋斗,我备感欣慰,作为老师,最大的成就是什么,那就是桃李满天下,现在看来我这个院长做的比首长好,至少你们中的许多人没有让我失望。”   一直以来院长给杨志远的印象就是表情严肃、态度严厉、语言犀利,目光敏锐,但今天的院长尽管语言还是一如既往的犀利,但杨志远明显地感觉院长的表情亲和了许多,就像一个长者在对后辈谆谆教诲,字字良言,充满警示。   这天院长和李泽成坐在了首桌,杨志远和于庆喜坐在了另一张桌子上。于庆喜笑,说志远,好久没见了,怎么样,干一个。两人碰了一下,说是干,也就是抿了一口,意思意思,毕竟有院长在。李泽成下放后,杨志远跟着周至诚,和于庆喜有过联系,因了李泽成的缘故,大家关系一直不错。只是这一年多来,杨志远去了社港,还真的没有和于庆喜见过面。杨志远笑,说我现在到了下面的县里,到北京的机会少之又少,偶然那么一二次,知道领导事务繁忙,哪里敢惊扰。于庆喜笑,说怎么样,县里的工作?杨志远点头,说还不错,尽管有些难,但经过这一年多的努力,最艰难的时期已经过去,形势在一天天地好转。于庆喜点头,说从泽成介绍我们认识起,我就见识了你的能力。院长可没少夸你。杨志远笑,说我有什么好夸的,不过是做好自己本质的工作罢了。于庆喜笑了笑,说谦虚了不是,刚才院长不就夸你了。   席间众学生一一去给院长敬酒,院长抿一口,大家一饮而尽。轮到杨志远,院长笑,说:“听说你小杨同学现在到县里当书记啦?”   杨志远点头说:“是。”   院长说:“好好干,农村问题是国家最大的问题,农民富则国家真正的富,农村强则国家强。我记得上次到杨家坳,你提的最多的就是公平和公正,也很有感触,但一个泱泱大国,要做到这点是何其艰难,唯有靠大家一同努力。”   院长看了大家一眼:“今天之所以抽时间来和同学们见一面,其实就是有一句想送给同学们,你们从商,得讲商道,不要巧取豪夺,要时时刻刻记得回馈社会,从政,则要讲政德,要一心为公,要时时刻刻心系百姓,如果你们能做到这一点,我会因你们视我为师而自豪。”   院长说这话时一如既往地严厉:“泽成,你可以转告那些没有到场的同学们,作为我的学生,不管他们现在身处何方,他们首先必须牢牢记住,自己是一个黄皮肤的中国人,是炎黄子孙,当祖国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就该舍弃自己的小利益,为国家利益挺身而出。这一点,宋山做得不错。”   宋山汗颜,说:“院长,要不是当年您那一席话,我只怕现在还在国外漂着呢。”   院长说:“所谓落地生根,不管漂在何处,漂多久,总会有落地生根的那一天,我希望我的学生,当自己想停下来的时候,会在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   院长说完这些,有意舒缓一下气氛,他笑了笑:“小杨同学,杨家坳的风景不错,山清水秀,小桥流水,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改天等我退休了,我就到你们杨家坳去呆上十天半月,过过清闲的日子,蓑衣斗笠于湖边垂钓,肯定另有乐趣。”杨志远笑,说:“院长,你退休还早呢。”   院长看了杨志远一眼,然后呵呵一笑,说:“快了,工作了五十多年,也该好好地休息休息了。到时候,我就携夫人一起,上你们杨家坳走走,你小杨同学就说欢迎还是不欢迎吧。”   杨志远忙说:“自然欢迎。”   院长说:“当官不易,当一个让百姓满意的好官更难。我真希望在我卸任之后,百姓能说一句,他是一个清官,不是贪官,我就很满意了。如果他们再慷慨一点,说我还是办了一点实事,我就谢天谢地了。”   杨志远看着院长,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院长随后问起:“杨石老先生还好吧?”   杨志远暗然,说:“老先生已经过世一年了。”   院长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杨石老先生啊,是我见过的最睿智,最豁达的一位老人,可惜了。”   院长默默地站起身,把酒倾倒在地上:“知道老先生喜欢喝一杯,我就此敬老先生一杯吧。”   饭后,院长离开前,特意让李泽成把老张找来,和老张握手,向老张表示感激,院长说,“你老张的事情泽成都和我说了,你能不等不靠,自强不息,比我们这些人都强。”   老张不知所措,说:“首长,看您这话说的,没有李处长的帮村,我这个店开不起来。”   院长说:“是我的工作没做好,我们国家的社会保障体系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完善,老百姓看病难看病贵的问题还有待解决,可是说来惭愧,这些关乎民生的问题我还只能留给继任者去解决了。”   外面风大,于庆喜打开车门,说:“首长,上车吧。”   院长朝大家摆摆手,说:“同学们,再会!”   然后对杨志远点了点:“到时上杨家坳就找你小杨同学。”   杨志远和大家目送着院长一行远去。   杨志远问李泽成:“师兄,我怎么感觉院长话中有话。”   李泽成看了杨志远一眼,说:“还有一年,院长的任期就满了,他老人家这是要急流勇退了。”   杨志远一颤,他还真没往这方面去想,在他的眼里,院长大刀阔斧的气势,雷厉风行的风格,铁面无私、刚正不阿,令许多官员敬畏甚至颤栗不已的个性,分明就是一个年富力强的青年,根本就没去想他已是年逾七旬的老人了。   这样一位有着崇高人格魅力的领导者,他怎么会老呢? 第23章 蓄意阻击(1)   杨志远决定于这天实行一场阻击战。   阻击,顾名思义就是预先布兵于某一山高路险之处,占据有利地形,一旦目标出现,抓住战机迅速出击,以达到一种出其不意的理想效果。这就够了,杨志远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可阻击又可曰‘狙击’,这就有些凶险了,此为大量杀伤和消耗敌人之意,这是阻击战中的最佳结果,可这也恰恰是杨志远瞻前顾后,难以痛下决心之处,他知道孟路军说得没错,要知道战时的情况往往瞬息万变,兵荒马乱之时,一旦局面失控,只怕是阻击不成,反伤自身,那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杨志远这次想要阻击的目标就是本省省委书记赵洪福。   杨志远春节在北京与李泽成于商场喝茶,李泽成当时提醒杨志远,他现在有一个难以逾越的障碍是赵洪福书记,杨志远知道李泽成这话是肺腑之言,一语中的。   在这近两年的时间里,本省政坛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已是暗流汹涌,赵洪福书记和朱明华省长两人一见面都是笑呵呵的,一团和气,看似关系融洽,可杨志远他们这些局中人却早已看出了其中的端倪,赵洪福书记初到本省之时,对下面地市一级的干部,一直都是按兵不动,但近半年来,赵洪福书记开始有了动作,本省四大经济强市,榆江市委书记张淮和合海市委书记罗亮都属省委常委,赵洪福书记自然不好在这两市出手,但他在年前还是走了一着棋,那就是想方设法让会通市委书记于海天升任省人大副主任,帮于海天在退休前解决副省级待遇,省委的一位副秘书长经赵洪福书记提名推荐接任市委书记一职,虽然省委副秘书长和市委书记属平级调动,但市委书记属一方诸侯,会通又是本省第三大经济强市,经济实力雄厚,而且此副秘书长相对年轻,其有了地方工作的经验,上升空间更大,假以时日,再回省城,至少是副省长。赵洪福还有意让普天市委书记陶然到省政协当副主席,但陶然对此并不满意,同时此举也遭到了朱明华省长的强烈反对,赵洪福这才暂时让普天保持现有格局不变。但其他地市的市委书记,在赵洪福书记的运作下,都有了不小的变动,朱明华省长尽管对此颇有微词,但市委书记属党口,作为省长,朱明华自是不好过于干涉,除了三两个像陶然这种周至诚书记在本省时,属朱明华一手提拔的,朱明华必须力保的下属外,其余诸人,朱明华只能选择妥协退让,怎么说赵洪福都是省委书记,新官上任,不可能总是保持原有的格局一成不变,朱明华自是明白,如果自己在人事任免上与赵洪福硬碰硬,彼此撕破脸面,那只能是弊大于利。朱明华虽然选择了妥协,但心里肯定有了诸多想法,书记省长两位主官间隙已生却是显而易见。   李泽成当时就此和杨志远分析,尽管他杨志远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并不属于朱明华省长这条线上的人物,但朱明华省长属周至诚书记一手提拔,周至诚书记对朱省长有栽培之恩,而且现在朱省长与国良副省长他们或多或少已经结盟,在不属违背原则的问题上,按亲疏远近,杨志远都得和朱省长、国良副省长休戚与共。这就是官场所谓的线和圈子,是人就躲不过,杨志远也是如此,他不可能独断独行,置身事外,一旦如此为之,那么他杨志远就会成为一个孤立的个体,其今后在官场上只怕难有更大的作为,不管他杨志远有多大的能力和才学,一个人肯定成不了气候,官场就是这样的一个现实,上面得有人提携,下面得有人办事,这就是圈子,这就是线,谁都无力抗衡。所以李泽成才会认为杨志远不好办,夹在中间,颇为为难。他杨志远不可能过于明显地向赵洪福主动靠拢,这是个两面不讨好的行为,会为官场诸人所不齿,但李泽成认为杨志远可以在适当的时候,适当地和赵洪福有所接触,找机会让赵书记看看社港的成绩,既然杨志远近两年在社港所做的成绩实实在在,没有半点虚假,那就有必要让赵洪福看看,一旦让赵书记感同身受,肯定会对你另眼相待,作为省委书记,广纳贤才是其基本的政治素养,人才就是人才,这点无需置疑,必须承认。但有一点,就是杨志远怎么去制造这样一个让赵洪福书记认知自己的机会,这个机会不能刻意,需看似偶然,却又在情理之中,这就得看杨志远的机遇和智慧。李泽成还说,根据他的了解,他觉得朱明华省长的能力和人品皆佳,中央对他颇为认同,之所以没能让他接任省委书记一职,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他因为是本省人,中央不想让其于本省主政,但一旦朱省长与赵书记合作不是愉快,影响到本省的工作,这是肯定是中央不愿意见到的。怎么办,以他李泽成的估计,中央最终肯定会将朱明华调离,到异地去当书记。朱省长一走,许多的矛盾也就迎刃而解,本省三分天下的局面肯定会为之改变,所以,从长远计,李泽成认为杨志远有必要与赵洪福近距离的接触接触,这对大家都有利,唯一的难题就是方式和方法。   李泽成当时微微一笑,说:“志远,慢慢来,以你的才智,我相信你会处理好与赵洪福书记之间此种微妙的关系。”   现在机会来了,来得如此之快,还真是让杨志远有些措手不及。   临近清明,经张溪岭到社港及其周边各县回乡祭扫的车辆渐渐地多了起来,本省民间有在清明给先人扫墓燃烧冥纸的习俗,社港每年都会因此引发多起山火。   这天上午杨志远正在和孟路军商讨社港今年清明防火的有关事宜,张穆雨进来报告,刚刚接到张溪岭交警中队胡晓光队长的电话,刚才有两辆挂本省武警号牌的越野车于张溪岭主峰停车场休整。主峰停车场现在的条件早有改变,停车场增设了宾馆,酒楼,方便过往车辆食宿,条件还算不错,卫生间也有专人清扫,檀香渺渺。越野车上的乘客于停车场下车,胡晓光开始并没有在意,但见一干人从卫生间出来以后,众人簇拥着一人于主峰停车场各处饶有兴趣地这问问,那看看,此人气度不凡,一看就是个大领导,胡晓光这才上了心,这才发现此领导竟然是本省省委书记赵洪福,省委书记到社港,按说普天的市领导会有陪同,但这次没有,胡晓光猜想赵书记这次可能是微服私访,于是不动声色,假装不知,待其下山,朝社港而来,赶忙向张穆雨通报,让张穆雨赶紧向杨书记报告,以免赵书记突然光临社港,给社港一个措手不及。   孟路军一听,诧异万分,不太相信:“穆雨,胡晓光看清楚了?真是赵洪福赵书记?有没有看错?”   张穆雨说:“胡晓光说他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此人肯定是赵书记无疑,他胡晓光虽然没有机缘和赵书记见过面,但电视新闻里哪天没有赵书记的亲切笑容。他开始也以为自己看错,不愿相信,但他亲耳听闻有陪同之人,称呼其为赵书记,这才加以确认,错不了,此人就是赵洪福赵书记。”   孟路军望了杨志远一眼,说:“杨书记,这么看来,赵书记还真是光临咱们社港了?他这么不声不响地前来,目的何在?”   杨志远深思了一下,也觉得赵洪福此次悄无声息地前来,有些不同寻常。按说省委书记要到社港,之前不可能没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也许赵书记此次不是冲社港而来?杨志远想了想,说:“孟县长,我想赵书记此番没有通知市里,肯定有其用意,也许他的目的地并不在我们社港,他只是借道我们社港呢?既然领导不想惊动我们,我看我们也就只能揣着明白装迷糊,方是上策,赵书记如果真是冲我们社港而来,说心里话,我是求之不得,你不是常说我们社港经过又一年的努力,与一年前朱明华省长、付国良副省长到社港为社港旅游文化节剪彩的情形又有了长足的变化,希望省长有时间再来社港看看,显摆显摆,现在赵书记一声不响的来了,不正合你意。”   孟路军笑,说:“可问题,这次来得是书记,不是省长,你和省长是什么关系?和书记又是什么关系?你中间的曲曲折折,你比我更清楚,省长你杨书记时不时地都能见上一面,可赵书记呢,赵书记上任近两年,你杨书记可曾和赵书记私底下有过一丝的接触,没有吧?”   杨志远笑,说:“省长也好,书记也罢,在我看来都一样,我们社港这两年都是在脚踏实地地朝前走,每一步都是走得实实在在,没有花架子,书记明察也好,暗访也罢,成败得失,是非过错,都摆在这,想怎么看,就怎么看,咱不怕。”   孟路军点头,说:“这倒也是,我们也没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害怕赵书记知道。不过,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做到心中有数才行。这样吧,穆雨,你现在就去通知交警队,让各要道路口的交警密切注意这两辆挂武警车牌的越野车的动态,让他们随时向你汇报越野车的方向和路线。”   张穆雨点点头,说:“孟县长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办。” 第23章 蓄意阻击(2)   孟路军待张穆雨走了出去,直摇头,说:“这个赵书记,这次唱的是出什么戏?”   “不管他,依我看,你我还是以不变应万变为好。”杨志远笑了笑,继续说事,“在我看来,清明时节的防火工作,最主要的还是要把宣传工作做到位,烧冥纸,放鞭炮这种事情,你我即便是想禁止,只怕也只能是一厢情愿的事情,堵不住的事情,你偏要去堵,那就是犯傻,我认为还是在于疏。你让各乡各镇的工作人员加大宣传力度,烧冥纸、香烛,放鞭炮可以,但放火烧坟无论如何都需明令禁止,发现一起,严惩一起。而且所有祭扫民众在离开坟山之时,必须清理现场,必须做到的一点结束:在无人照看的情况下,不得让冥纸香烛自行燃烧。”   孟路军看杨志远神情自若,根本就没把赵洪福书记到来之事放在心上,他笑着直摇头,说:“我真是服了你了,你这是什么?大将风度?胸有成竹?我这会可是心上心下的。”   杨志远笑,说:“你心上心下,赵书记就不来了,该来的,总是会来,顺其自然好了。”   孟路军笑,说:“就这份定力,我孟路军就不如你。”   杨志远哈哈一笑,说:“你这纯属智者多虑。”   杨志远和孟路军继续就清明期间的防火问题商讨事项。期间,张穆雨不时把赵洪福书记的消息报告给两位领导,赵书记下了张溪岭,过县城了,在本县没有再作任何的停留,直接过了本县的县境,朝临江而去。   孟路军松了口气,说:“这么看来,赵书记还真的只是路过本县?”   杨志远笑,说:“孟县,赵书记突然现身本县,你因为不知道赵书记的目的何在,心里有些紧张,在所难免,现在一听,赵书记离开本县县境,心里除了轻松,是不是也还有些失落。”   孟路军笑,说:“杨书记,还别说,真是如此。可惜了,赵书记看不到我们社港这两年取得的成绩。”   杨志远笑,说:“那我们是不是有必要让赵书记停下他匆忙的脚步,于社港稍事停留,让其加深一下对社港的印象。”   孟路军一听,吓了一跳,说:“杨书记,你这是要干嘛,惹火上身?”   杨志远微微一笑,点头,说:“是有此意。”   孟路军直摇头,说:“杨书记,我这人胆小,你可别吓我。”   杨志远笑,说:“你就这么点胆,未必。”   杨志远挥挥手,说:“孟县,你先去忙你的,我得好好琢磨琢磨,看能不能与省委书记亲密地接触一次。”   孟路军笑,说:“省委书记是我们想亲密接触就可亲密接触的,他不想待见,还不是一尘绝骑而去,你能耐得了何?”   杨志远笑,说:“孟县长,任何事情都是事在人为不是。”   孟路军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你可千万要悠着点,别没事惹事。”   杨志远呵呵一笑,说:“知道了,我心里有数,不会让你孟县长尿裤子。”   孟路军笑着指了指杨志远,起身告辞,布置工作而去。   杨志远下定决心,决定对赵洪福书记阻击,如李泽成所言,赵洪福是省委书记,不一定要靠近,但让其对社港有所了解还是很有必要。现在既然有了这么一个机会,该把握的时候还是应该把握。   杨志远觉得在阻击开始前,有必要对赵洪福做些了解。赵书记此次不声不响地奔临江方向而去,其目的何在?杨志远总感觉赵洪福此次出行,应该为私不为公,如果是因公,赵洪福是本省的省委书记,动静不会如此之小,也不可能不会让普天方面知道,清明时节,赵书记急匆匆地奔临江方向而去,干吗?难道是扫墓?可问题是赵洪福不是本省人,与本省没有过多的瓜葛,他给谁扫墓?   杨志远既然想阻击赵洪福,那么这些就有必要搞清楚,不然,不好排兵布阵,赵洪福如果目的地是临江,那照估算,其下午就有可能回经社港,如果不是临江,那就不好估算了,如果出了普天,那赵书记说不定绕行另外的路线,这也说不定,所有杨志远觉得有些事情有必要弄清楚。   杨志远从省委出来,又曾经是省委秘书一处的处长,省委那边的人头都熟,关系好的也有几个,杨志远想了想给秘书一处的副处长打了电话。该副处长与杨志远有些渊源,杨志远是处长时,其还是一名科长,其做事稳重,但其在省委一直都是郁郁不得志,杨志远就任处长后不久,处里一名副处长外放,付国良征询杨志远的意见,杨志远就推荐了此人,其由此得以升任副处长,自此其对杨志远一直都很信服,与杨志远关系也是不错。赵洪福接任省委书记之后,处长一职由其选定的秘书担任,其仍是副处长,杨志远知道,此副处长对赵洪福的事情未必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但基本的情况应该还是了解的,而且自己想了解的事情有些敏感,不宜向不稳重不熟知的人打听,找副处长恰恰好。   杨志远对副处长说,有部属报告在张溪岭看到赵书记了,会不会看错?副处长自然不会明言,只说应该没有看错。杨志远继续,说赵书记目的何在?因公还是因私?社港?临江?还是其他县?副处长对此还真是不太清楚,只说应该是私事,好像是临江,具体情况只有秘书长清楚。杨志远提醒,赵书记不是本省人,你可曾听到过什么,比如说其在社港临江这一带有什么故交旧友。杨志远这么一说,副处长还真记起一件事来,说赵书记虽是孤儿,但其在延安保育院有一保育员对赵书记一直悉心照料,赵书记成年后与保育员时有联系,该保育员为临江人,退休后回临江居住,前几年病逝。副处长为什么知道这些,因为赵洪福就任书记后,该保育员的后人上省城来看望赵洪福,当时赵洪福的秘书还没有到位,是该副处长代为接待,随便扯了几句,因此有所了解。   副处长笑,说:“杨处,这可是领导私密,本省可没几个人知道。”   “放心。”杨志远笑,说,“谢谢!”   副处长笑,说:“回来了,给我电话,一起喝茶。”   杨志远笑,说:“好,到时找你。”   这就是了。杨志远至此可以肯定,赵洪福书记这次的目的地就是临江,其就是去给保育员扫墓,这才合乎情理,赵洪福书记此行如此低调,才解释得过去。杨志远由此估算,赵洪福会于下午三点左右由临江折返。如此一来,阻击时间也就大致可以确定,剩下的就是阻击地点,杨志远决定将阻击地点定于张溪岭一号峰附近,此地靠近社港农业科技园,离张溪岭隧道的施工现场也近,是理想的阻击地点。   杨志远主意已定,不再犹豫,一个电话打给胡晓光,如此这般,亲授机宜。 第23章 蓄意阻击(3)   清明时节,草长莺飞,正是踏春时分,社港临江的油菜花黄灿灿地开放,蜂蝶于花丛间翩翩起舞。年前的那场大雪,对本省的农业影响颇大,社港和临江两地处置得当,虽然有些损失,但并不严重,61万亩的油菜此时一经盛开,自是分外夺目,引得游人纷至沓来,除了部分自驾游到两地赏花的散客,绝大部分的游客,从张溪岭乘坐小火车奔社港临江而来,临社窄轨旅游专线一派繁忙,小火车一列接着一列,冒着白气,在两地之间吭哧吭哧奔忙,以此趋势估算,社港旅游今天迈上台阶,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   好景自然好心情。赵洪福也是如此,其从临江折返,公路两旁油菜花团团簇簇,仿佛要将越野车吞噬了一般,在岔道,越野车与一列小火车擦身而过。赵洪福看着同样在花丛中穿行的小火车,问身边的秘书长:“这是什么,小火车?”   秘书长笑了笑,说是,原本是本省特意为运送硫铁矿而建,几近荒废,现在被社港和临江废物利用,改成了什么旅游专线,听说收效不错。   赵洪福点点头,说:“这么说来,这两地遍地的油菜花,只怕有许多是为旅游特意造的景,花期过后,油菜籽的产量一旦饱和,农民的利益怎么保障?这个县叫社港,我有些印象,对了,这个县的县委书记是杨志远,原周至诚同志的秘书。”   秘书长点头,说正是,杨志远就是社港的书记,听说这条旅游专线就是他一手促成的。赵洪福说,在农业县发展旅游,想法不错,知道因地制宜,证明杨志远此人也还有些才干,就是不知道,他是怎样协调各方的利益。秘书长摇头,说这个还真是不清楚,要不找他问问?赵洪福摇摇头,说算了,我这次出行纯属忙里偷闲,为私不为公,不想弄出什么大的动静,没必要惊动县市。   赵洪福笑,说:“还别说,对于我这种久居都市的人来说,此时行走在社港如此优美的田园风光之中,就仿如到了梦境一般,其实对于社港临江这种生态资源丰富的小城小县来说,利用自身的优势发展生态农业、旅游农业、休闲农业,未必就没有前途,关键还在于怎么去引导怎么去做,现在看来社港就在尝试着走这样的一条发展之路,而且给我的感觉就是形势还真是不错。”   秘书长是本省人,对杨志远自然比赵洪福了解,他就事论事,说:“有时候我不得不承认,杨志远这人还真是个人才,杨家坳现在本省的首富村,现在大家觉得习以为常,最自然不过,认为杨家坳山清水秀,是深藏在深山中的一颗明珠,迟早会发家致富,可问题是本省像杨家坳这样的明珠只怕不少,为什么别的地方至今还是深藏闺中不为外人所知呢?如果没有杨志远,杨家坳现在会不会是本省的首富村,我对此深表怀疑。”   赵洪福笑了笑,说不错,秘书长这是对事不对人,就该这样。其实说来说去,事实一次次地证明,人才才是发展生产力的决定性因素。   谈话之间,越野车早就过了社港县城,直奔张溪岭。   越野车在张溪岭爬行了没多久,两台车就一前一后的停靠在路边,再也不能向前移动半步,因为前面出现了状况,一台满载大棚蔬菜的后八轮大货车因机械故障抛锚于山中,按说张溪岭为双车道,而且杨志远上任以来加大了对张溪岭交通的管制,车辆一进山,人人一页行车指引,在醒目位置,用红色的三号字体清清楚楚地标注着施救电话,即便是有货车抛锚,只要拨打施救电话,立即有交警和拖车在第一时间及时赶到,予以施救,疏导,不至于像今天这样引起大面积的拥堵,致使双向车辆根本无法动弹,让省委书记的车也如其他车辆一样无计可施,无特权可言,只能跟其他社会车辆一样乖乖于路边排队等候。   因为今天情况特殊,该后八轮车长16米,属庞然大物,其最大容量可达50吨,相当于一节火车皮,后八轮装满了社港墈头乡新出棚的大棚蔬菜于山中一路鸣笛,缓慢爬行,后八轮车身超长,遇弯道自然得尽最大可能地打出弧度,这车也是一样,于前方一急弯处缓慢打着弧度上山,司机是老司机,技艺纯熟,从来就没有出过事故,可即便是老司机,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这次就是这样,这才刚开始爬山,车就出了故障,于转弯处熄火,再也无法动弹。此类急弯处一般都比较窄,当年修建之时,应该只有解放,还不知后八轮为何物,后八轮于此处一出故障,车身就成斜一字,斜着横亘在路中,过往车辆除非插翅,否则还真是难以逾越。交警和施救车于十分钟前就到了事发现场,但面对这样一个庞然大物,一时也是一筹莫展,只能指挥车辆依次停靠,耐心等待。   省委保卫处的处长从前面了解到这些情况回来,赶忙回来向赵洪福报告。   赵洪福顿时眉头紧锁,问:“一筹莫展就成了?交警部门就没有施救措施?”   处长汇报,说:“据现场交警说,张溪岭的山路崎岖,路面比较窄,这种超长的后八轮一旦进入张溪岭,将严重影响到其他车辆的行车安全,容易引发交通事故,故张溪岭实行交通管制以来,交警和路政部门明令禁止这种超长的后八轮进入张溪岭,本来在张溪岭的两端设有检查站,此类车辆一旦到了检查站,都会被劝返绕行,这次不知道是何原因,此后八轮竟然得以入山,发生故障,造成拥堵,交警部门一时也是无能为力,现在交警已经调集了修理工,正在紧急抢修车辆,排除故障,争取尽快让过往车辆通行。”   秘书长问:“这尽快是多久,有没有确切的时间?”   处长说:“交警也无法给予正确的答复,可能一小时,也可能两小时。”   这可就是个问题了,如果不止两个小时,怎么办,五小时呢,一夜呢,难道让赵洪福书记就这么坐在车里听天由命。秘书长有些着急,他知道回省城,也有其他的路可以绕行,但不是高速,路况不佳,时间比从社港经张溪岭上通普高速要多好几个小时。秘书长心想,看来只有敦促社港方面尽快疏通交通才是上策,怎么敦促,自然是让本县首脑出面,这样方方面面才会重视,行动才会迅速。赵书记想不惊动地方,现在看来只怕是不可能了。   这次秘书长与赵洪福想到一块去了,赵洪福也有了惊动社港领导的想法,不过赵洪福是省委书记,他不管路什么时候通畅,他想到的是另一个问题,他从小处看大处,赵洪福严肃地说:“既然是明令禁止,后八轮是如何进山的,检查站难道就是一个摆设?这中间有没有徇私舞弊?有没有玩忽职守?是谁的责任?有必要查一查,这次还算好,只是引起拥堵,下次呢?只怕就没有这般幸运了,要是后八轮在急转弯处,正好有大客车与其会车怎么办,会不会由此引发大的交通事故。我知道张溪岭以前是本省八大交通事故高发地之一,近两年由于治理得当,交通事故死亡率为零,成绩不小,刚被省政府予以表扬,怎么刚有了成绩,就松懈了,就骄傲自满了?很不应该!如此一来,张溪岭会不会回复到原来事故频发时的状况,这个很值得商榷。秘书长,我看我们既然遇上了这种事情,就不能坐视不管,有必要给社港县的领导敲敲警钟,让他们提高认识,时刻保持警醒,群众生命安全无小事啊。”   秘书长一听,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他赶忙拿出电话。杨志远这一级领导干部的电话,秘书长不会知道,但普天书记市长的电话,秘书长还是知道的。他一个电话打给了陶然,秘书长没说是何事,也没说自己在社港,只说有事情需要立马知道杨志远的电话。很快杨志远的联系方式就到了秘书长的手里,座机、手机、私人电话,一应俱全,杨志远即便是上天入地,只怕也是无处藏身,躲无可躲了。   电话如期而至,是秘书长。   杨志远瞟了瞟墙上的挂钟,此时已是下午三点二十分,与他预想的时间相差无几,杨志远中午吃过饭后,一直都在办公室里呆着,哪都没去,等的就是这个电话,期间也有电话打了进来,但都与阻击无关,杨志远三言两语予以打发,绝不拖泥带水。此电话是打在办公室的座机上的,此为专线,话机为红色,号码一般不为外人知。杨志远一接,对方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对方问,杨志远?声音颇为陌生,但是严肃,简单扼要,杨志远尽管不知道此人为谁,但他一听就明白,自己等待已久的电话到了。   杨志远说:“是,我是杨志远!”   对方说:“我是省委秘书长,请你于最短的时间内赶到张溪岭。”   秘书长没有说让杨志远到张溪岭的什么地方,也没说让杨志远上张溪岭来是何事,还不容杨志远验明正身,就直接挂了电话,他不怕杨志远不相信,也不怕杨志远不上张溪岭,省委秘书长就是省委秘书长,人家有这份自信。   秘书长在电话里的语气不太友好,一听就知道有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换了他人一旦接上这么一个电话,早就惶惶不安起来,杨志远没有,因为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从放下电话的那一刻起,杨志远就知道阻击见效,效果明显,赵洪福书记有了反应,可能还很生气,要不然,秘书长会给他打电话,只怕是不能。   正中下怀。杨志远在上午想到要蓄意阻击赵洪福书记于张溪岭,留住赵洪福书记匆匆忙忙过社港县城而不入的脚步时,就知道会是这种效果。杨志远不惊反喜,竟然还有些亢奋,赵洪福书记这样一只大鹏,到头来,还是如他杨志远所愿,中了埋伏,落进了他杨志远的网里,试想本省官员有几人可以做到,有几人敢去做,可他杨志远偏生就这样的做了,杨志远心想,这该叫什么,这就叫张网以待。此时的杨志远不但亢奋,而且心里还窃喜不已,很有成就感。   杨志远没有耽搁,二十分钟后,就到了张溪岭的一号峰附近。此时,过往车辆已经排成了一条小长龙,胡晓光中队长也已经赶到了现场,与交警正在现场指挥协调,胡晓光远远地看到杨志远的车,就迎了上来。杨志远下了车,看到胡晓光,一笑,问:“情况怎么样?”   胡晓光也笑,说:“还行。”   两人笑容诡秘,有如地下党的同志接头,对话看似简单,旁人一听都会以为杨志远这是在问张溪岭目前的交通状况,实则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杨志远问的不是交通状况,他问的是赵洪福书记的态度,胡晓光说的也是,还行,就是赵洪福书记的态度没有超出估计,没有严重到大鹏鸟要抓小黄雀以正视听的地步。胡晓光还偷偷做了个不为外人知的手势,胡晓光偷偷地朝路边的一个凉亭一指,杨志远没有说话,赶紧朝凉亭走去。   张溪岭大小山峰无数,当地百姓为图省事,以一二三四五六七等数字代之,一号峰为社港上山的第一道山峰,此山峰不高,地势还算平坦,张溪岭旅游开发以来,各主要山峰都建有凉亭或者观景台之类的建筑,此类建筑所处的位置极佳,张溪岭各峰的美景都可一览无遗。一号峰的这个凉亭也是这样,此亭建于路边一个凸出的小山包上,坐于凉亭之中,放眼望去,春日的张溪岭山花烂漫,春风和煦,而不远处的山脚下,社港农业科技园已经初现规模,数十栋厂房清晰可见,厂房为统一标准,全部为天蓝色的,与张溪岭和谐地融合在一起。   赵洪福书记知道一时半刻动弹不了,早就下了车,此时正和秘书长站在凉亭之中,背对着走过来的杨志远,欣赏着张溪岭的秀色美景。   保卫处还是周至诚当书记时的原班人马,以前周至诚书记外出时,也是由他们保驾护航,和杨志远不陌生,彼此都是老朋友了。在外围守卫的保卫处处长一看是杨志远,也不加阻挡,点点头,笑了笑,两人擦身而过时,处长低声说,杨处长,怎么这般不凑巧,竟然给你赶上了。态度关切,不乏担忧,可见杨志远在省委时人缘不错。杨志远笑,说谢谢处长关心,既来之,则应之。   踏麻石石梯而上,杨志远上到凉亭。听见声响,赵洪福和秘书长同时回过头来。赵洪福尽管对杨志远很是熟悉,那也就是履历上的东西,但他是第一次与杨志远这么面对面的相见,他饶有兴趣地看了杨志远一眼,眼前的杨志远衣着随意,V字T恤衫,套一件短外套,看上去干净高大帅气,于县委书记一职而言,杨志远显得有些年轻,过于帅气,赵洪福很难把眼前的杨志远和那个给他感觉有些莽撞的杨志远联系到一起,因为眼前的杨志远给他的感觉谦和而沉稳。杨志远站在一旁,表情谦和,不卑不亢地向赵洪福和秘书长两位省领导问好。赵洪福一看,心想到底是给周至诚当过秘书的,没有因为他赵洪福是省委书记就心有惶惶,这个杨志远还真是有些意思。   秘书长看了赵洪福一眼,见赵洪福在一旁若有所思,不言不语,他知道这个时候该自己发话了。秘书长一指一旁的静止不动的车龙:“说说,为什么在禁止超长大货车通行的山道上会出现超长车。”   杨志远回答,说一接到秘书长的电话,就知道张溪岭肯定出现了非同寻常的状况,于是于来的路上赶紧予以核查,才知道张溪岭今天发生了禁行车辆上了张溪岭造成堵塞的异常事件。现在事实已经基本核实,此大型卡车之所以得以进山,是因为社港墈头乡的大棚蔬菜急需送往大众连锁超市旗下位于普天新开业的几家门店,因为超市方面这次要的比较急,需求量比较大,社港方面就临时调用这种大货车送货。为什么明知不可为仍是为之,应该说政府部门办事的同志是有些私心,因为过路车运价比本地车便宜,可以节省上千元的运费。因为是政府下属公司的行为,再加上张溪岭检查站对运送农产品的货车辟有绿色通道,所以检查站的同志虽然明知此类大货车禁行,但还是网开一面,诸多因素凑到一起,大货车也就得以顺利进山。应该说,各个环节同志的想法是好的,调车的同志是为了省钱,检查站的同志是为了让社港的大棚蔬菜新鲜欲滴进入市民的餐桌,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大货车的车况不佳,一上山就抛锚,如此一来,反而因小失大,引发堵塞,得不偿失。杨志远当即检讨,说此事不怨各环节办事的同志,要怪就怪他这个当书记的,是他这个书记没干好,没有将社港早日带出困境,要不然,同志们也不会如此斤斤计较,因为社港穷,所以才养成了这种小家子气,请秘书长批评。   秘书长严肃地说,开源节流,懂得节省这是好事,但事情得分清轻重,像这种超长的大货车进山,引起堵塞是小事,一旦引发严重的交通事故怎么办。杨志远说,秘书长所言极是,检查站的同志对此倒是没有听之任之,有所考虑,特意等到张溪岭交警巡查车上山巡查时,才让该车辆随巡查车一同进山,但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你再怎么算计,不能做的就是不能做,一做,可能会出现意想不到的情况,终有一漏。   杨志远解释得当,虽然大货车违章进山很不应该,但事出有因,没有涉及徇私舞弊作奸犯科之事,对安全方面也有考虑,而且杨志远主动担责,秘书长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好。   秘书长看了赵洪福一眼,赵洪福其实考虑的最多的也还是行车的安全问题,见杨志远如此回答,赵洪福的脸色顿时舒缓了许多。秘书长察言观色,一看就知道赵洪福书记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怒气。秘书长知道自己无须再在这个问题上揪扯不清。秘书长转而提到一个现实的问题,那就是事已至此,此事情该如此处理,张溪岭什么时候可以畅通无阻?杨志远汇报,说不会超过两个小时,张溪岭肯定可以畅通无阻。秘书长奇怪,说你怎么有如此大的把握。杨志远说,我刚才已经就此作了部署,一是让维修人员抓紧时间抢修,不求车辆完好如初,但求能走几步,靠边就成,这样一来张溪岭也就恢复了单向行车,有交警在现场指挥,肯定会车行畅通。二是,与此同时,将大货车上的大棚蔬菜分车转运,一旦车上的蔬菜转运完毕,施救车就可以将大货车拖到宽敞地段,恢复车辆畅通。   秘书长一听杨志远这个措施不错,点头,说好,那就按这个办法办。   杨志远一指山下,说秘书长您看,转运的小货已经来的。果然,二辆东风牌货车已经上了山。秘书长一看,现在剩下的也就只能是等待了,他也就不再和杨志远多说什么的。大家都无话可说,场面一时有些沉闷,这自然不是杨志远想要的结果,如果在张溪岭蓄意实行这么一次阻击,就是为了让赵洪福书记在这个凉亭中赏赏景,吹吹风,他杨志远主动送上来挨一通批评,受一番指责,那他杨志远这个阻击战那就真成了费力不讨好,自讨没趣,多此一举,完全没有必要。杨志远自然不会甘于这样一种结局,这时候他得主动,把赵书记往他设想的方向引,怎么引,那就需要有些水平,至少得明白赵书记想要的是什么,怎样激起赵洪福书记对社港的兴致。   杨志远向前一步,主动出击。杨志远说赵书记,真没想到社港的同志为了节省千来元的运费,把赵书记阻挡在山中,其实说来说去,还是张溪岭的山道过窄,山路过于崎岖,已经适应不了当今社会的发展,为什么山那边的古城县经济实力雄踞全国百强,而山这边的社港还在为千来元的运费斤斤计较,不惜犯错,终其原因,关键就在于这个张溪岭制约了社港经济的发展。   张溪岭隧道动工,悄无声息,赵洪福并不知道,杨志远此言一出,他顿时来了兴趣,他说,既然你杨志远同志已经看到了症结所在,就没有想过解决这个问题的方式方法,一劳永逸?   杨志远一听赵洪福开口提问,心里顿时又是一阵窃喜,杨志远知道,引导有效。杨志远说:“赵书记所言极是,我们社港现在已经开始在修建一条数公里长的隧道,总投资近2个亿,目前进展顺利,两年后的这个时候赵书记再到社港,肯定不会再遇上这种大货车抛锚于山中,引起堵塞的情况。因为到了那时,这种后八轮的大货车会不加阻挡地自由来回于社港与古城之间,过张溪岭,也用不着这般辛苦,到时最多不过20分钟就可轻轻松松穿张溪岭而过。”   “是吗,张溪岭已经在修建隧道了,这可是一个利己利人的好事。”赵洪福一听,兴致盎然,他打眼一望,目光所及,都是张溪岭的青山秀水,没有发现隧道工程的施工场地,他说,“杨志远同志,这个工地在哪?我怎么看不见?”   杨志远一指山下,说:“施工场地在那道山梁的背后。转过那道山脊就可看到。”   杨志远继续引,说:“从这里下山,顺社港农业科技园往东,绕过那道山梁用不了20分钟也就到。”   赵洪福只是‘哦’了一声,杨志远有些遗憾,因为赵洪福没有说那就去看看此类的话。杨志远只能继续发挥,说:“赵书记,您看那片天蓝色的厂房,那就是社港的农业科技园,张溪岭隧道修建的效果明显,社港农业科技园原来是一片杂草,没有一点的生气,但张溪岭隧道一开工,就引得沿海的一家农业科技公司入驻,到现在为止,已经有五家与农业深加工有关的企业正式入园投产,还有多家公司正在接洽。就来沿海那家科技公司来说,其以油菜籽为原料,萃取提炼磷脂,试生产三月,产值就已经突破了千万。赵书记您可能也注意到了,社港临江两地的田里,油菜花开得正艳,但您可能不会知道,两县61万亩的油菜,其中有16万亩的油菜是为这家叫浩博生物的工厂特意种植的,浩博生物社港公司今年产值肯定可以过亿,这还是其次,更主要的是其对社港农业的拉动和对社港农户的增收,起到了一种非同小可的作用。”   杨志远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赵洪福刚才还在担心社港为了旅游盲目种植油菜,担心一旦油菜籽收获以后,产能过剩,致使油菜籽收购价格的暴跌,由此引发伤农事件。现在一听,自己需要的答案就在那片天蓝色的厂房之中,此时不再迟疑,他说:“秘书长,既然通车还需二小时,坐着也是坐着,倒不如随便走走。”   秘书长自是明白赵洪福这话的意思,他笑了笑,说:“杨志远同志,要不就由你带路,上这个农业科技园去看看。”   秘书长此言一出,杨志远大功告成,阻击成功。他心里高兴,觉得有必要再烧一把火,杨志远表情略显迟疑,说这——,语气迟缓,有些犹豫,似乎害怕赵洪福书记亲自视察。   杨志远欲擒故纵,赵洪福不再犹豫,踏麻石而下,说:走,我们就去社港的园区参观参观,杨志远同志坐我的车,带路。 第23章 蓄意阻击(4)   情况不错,一切都如杨志远的算计。   杨志远之所以将阻击现场定于张溪岭一号峰,就因为此处离农业科技园和张溪岭隧道的施工现场近,也明白赵洪福一旦遇阻,其不可能呆在车中纹丝不动,张溪岭自然风光无限美好,与其枯坐,还不如下车走走,聊以打发时间。而赵书记下车随便一走,隧道施工现场看不到,但农业科技园肯定会尽收眼底,这样一片天蓝色的园区,放在榆江、合海这样的经济强市也许不算什么,放在张溪岭以东的古城县只怕也是不值一提,但在张溪岭以西,社港、临江这样的山区贫困县能有这么一片规划整齐的厂区,确实很是不易,就不能不引起赵洪福的注意。   赵洪福是省委书记,他不管经济,但放眼全国,农村和农民问题都是一个很有高度和广度的政治问题,谁都不会对这样的问题掉以轻心,杨志远相信任何一个省委书记都不会对这个问题坐视不管,视而不见。在杨志远看来,赵洪福书记应该会主动问起,杨志远同志,山下这片厂房是什么样的企业啊?效益如何?对社港的农业可有影响?如此一来,他杨志远就可以借题发挥,侃侃而谈。没想到赵洪福书记比他预想的要寡言许多,其竟然就是不问,杨志远没办法,只有主动出击,什么农业的拉动啊,农民的增收啊,他就不信赵洪福书记不动心,这一出击,赵书记就有了反应,打道下山,一窥究竟。要不然,杨志远肯定还会不罢不休,一鼓作气地往农业问题是引,什么农业合作社,农村互助组,农村小额担保,一村一品,公司农户一体化,一个个农村热点问题,时不时地冒出来,一张张大网张着,他就不信赵书记不入网。   杨志远这是干嘛,蓄意阻击,算计领导,居心叵测,胆大妄为至极。一旦为领导知晓,后果肯定很严重。但杨志远不怕,其一直就是如此,敢想就敢干,精于算计。杨志远为什么不说一小时就可疏通堵塞现场,也不说五小时,因为其早经算计,一小时太短,赵洪福书记可能会就在这凉亭之中就农村问题与他杨志远交谈,虽然也有成果,但肯定没有让赵书记亲临现场,让赵洪福书记感同身受更有冲击力,五小时太长,颇具不可预测性,赵书记说不定事务繁忙,一咬牙,绕张溪岭而过,那他杨志远就真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二小时则刚刚好,正好于山下遛一圈。杨志远如此精打细算,其一经谋定,肯定就是不达目的不罢休,试想遇上杨志远这样一个人,不管是谁当这个省委书记,赵洪福书记也好,朱洪福书记也罢,其结果只能是这样,于不知不觉中正中杨志远同志的下怀,就范入网。   赵洪福书记的越野车回转下山。杨志远如当年给周至诚书记当秘书时一般,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为现在的赵书记,保驾护航,指引道路。   赵洪福问:“杨志远同志,你刚才一次次提到,社港的大棚蔬菜为政府部门的一家公司定点经营。我对此很是不解,政府现在的职能应该是服务,而不是经营,政府直接参入经营是不是有些不妥?政府设立公司,介于客户和农户之间是不是有盘剥农民之嫌?农民就没有意见?”   杨志远侧身,回头,说:“赵书记,您提到的这几个问题很是中肯。社港成立农业信息公司是有越俎代庖之嫌,但以社港目前的形势而言,却又不得不这么做,社港是个贫困县,农业生产小而散,靠农户单打独斗,肯定无法与市场经济抗衡,只有抱团取暖。但因为社港穷,目前还没有个体的公司可以有实力将社港的农户团结起来,怎么办?社港要发展,农民要富裕,时又不待我,那就只能由政府承担这个本来该由市场经济承担的职能,成立农业信息公司,以农业公司为龙头,以各村的互助组、合作社为龙尾,联合对抗市场占领市场。农业信息公司不以盈利为目的,人员进编,政府财政发工资,只起到一种协调、推介、组织、管理作用,绩效考核以营业额和合同签约量、履行率等为基准,不考核盈利指标。”   赵洪福若有所思,他说:“如此一来,岂不就是政府承担的市场风险。”   杨志远说:“是,从这种模式来看,政府是承担的市场的主要风险,但我想,这样的风险值得政府去承担,信息公司可能会因此亏损,但信息公司亏了,其他部门诸如税收财政是不是就赚了,而且因为受益者是农户是农民,遇上天灾,以一县之力,政府还是可以承担损失的,但如若让农户这种个体去承担,那风险就大,搞不好,对于某个个体来说就是倾家荡产,家破人亡。所以是亏是赚,我认为不是参数,重要的是社港的农户是不是富裕了,是不是手头宽裕了,是不是消费能力增强了,是不是因此对农业生产有信心了,如果是,那信息公司无疑就是赚了,是成功的。”   赵洪福没想到杨志远是这样看问题的,社港成立信息公司的目的不是赚钱,而是为了给农户担险,这是赵洪福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一种结果。杨志远的回答超乎了赵洪福的预料,赵洪福对眼前这个年轻英俊的县委书记顿时刮目相看,杨志远这是看全局,而不在意局部,以局部利益的牺牲,而以此激活社港全县农业这盘大棋,这一着,应该说下得相当妙,在博弈场,不是谁都愿意弃子的,杨志远敢弃,这就说明此人胆识过人,有大局观,其人并不莽撞,看来此人与自己的想象大相径庭,值得好好琢磨。   杨志远说:“以大棚蔬菜为例,大众连锁超市有着自己质量检验标准,如果农户各自为战,大众连锁超市怎么检测,一家一户来,成本太高,不好把握,那么从商家的角度来说,其最终只能选择弃近求远。而信息公司却可以很好的规避这一点,统一生产,因为它是政府的公司,它就有了别的公司无法比拟的公共资源,乡镇、村集体都成了它质量体系的监管者。一村一品的实施也是如此,要知道农户都有盲从性,看见人家种植某个蔬菜品种赚了钱,第二年肯定会跟风,一村一品根本就无从谈起,而由信息公司来协调,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可以根据全县的实际情况,因地制宜,协调发展。”   赵洪福看了杨志远一眼,问:“效果如何?”   “效果还算不错。”杨志远说,“赵书记,你其实应该已经看到了,在排起的长龙中,有好些都是运送大棚蔬菜上普天、合海、榆江各大城市蔬菜批发市场和自选超市的车辆。这些大棚蔬菜来自社港各乡,但主要还是来自墈头乡,墈头这地方地处偏远,自然条件恶劣,山中只长石头,又没有可供利用的旅游资源,而在这种贫瘠的山地发展滴灌的大棚蔬菜,就成了很好的选择,经过这一年多的摸索,墈头乡的大棚蔬菜已经初具规模,可以说已经基本解决了墈头乡亲们的温饱问题。”   如果先前的杨志远给赵洪福的感觉谦和有加的话,那么现在的杨志远说到工作说到发展,那就是激情四溢。赵洪福看着杨志远微微一笑,此时越野车已经减速,赵洪福望了望窗外,也就在这说话之间社港农业科技园到了。   在张溪岭一号峰上看社港农业科技园,因为距离的缘故,赵洪福并没有什么很直观的感觉,但一进入园区,赵洪福就感觉到了一种热火朝天欣欣向荣的景象。园区里,人来车往,一派繁忙。尤其是浩博生物,车间干净整洁,五条生产线在紧张有序地生产。本省的几大园区,赵洪福上任以来都有过考察,与它们相比,社港的农业科技园根本不值一提,即便是浩博生物这样的企业,放眼全省,也是多如牛毛,这样的企业按说难以让赵洪福这个本省的省委书记驻足。但今天,赵洪福兴致勃勃,随着杨志远把园区的五家企业一一参观了一遍。五家企业,浩博生物最大,厂房十数栋,其他几家规模都小。赵洪福今天之所以如此,一来因为时间充裕,二来也与杨志远的介绍有关。   杨志远说这个工业园之所以叫农业科技园,是因为入园的这五家企业都与农业有着莫大的关系,属农业深加工企业。浩博生物的原料主要就是油菜籽,食品厂的原料是优质大米,而熟食加工企业的原料主要是大豆和鸡鸭鱼,除了浩博生物,其他几家工厂还在起步期,但它们的市场前景都不错,假以时日,肯定会有企业成长和发展起来,一个浩博生物,就让社港临江两地的油菜种植面积增加的16万亩,如果社港将来出现了几家甚至于是几十家像浩博生物这样的企业呢,到了那时,社港的农业会是一个怎么的状况。社港是农业大县,农业和企业一旦有机的结合起来,这肯定是一个相辅相成双赢的格局,所以我们把这个工业园定位于农业科技园,目的就是要将其打造成极具农业特色产业园,以企业带动农业,让将来的社港不仅仅是农业大县,而且还是农业强县。这样一来受益的不仅仅政府,还有农户。而富民,才是社港发展的根本。当然了,像浩博生物这样的磷脂萃取工厂有一定的科技含量,其他几家,曰科技,就有些拉起虎皮扯大旗的味道。   杨志远的这些话尽管引起了赵洪福的兴致,但一如开始,赵洪福一路看来,依旧是只听不说。从农业科技园出来,赵洪福还是那话,杨志远同志车上带路,去张溪岭隧道工地看看。   张溪岭隧道工地,首座山峰已经打通,四车道。   赵洪福问:“什么时候可以通车?”   杨志远说:“工期计划两年半,但照现在的进展,应该会提前完工。”   赵洪福点头,这次不像在农业科技园,他当场表扬,说:“不错,此隧道一通,社港临江等地皆活。尤其免费通行,社港方面做的大气,各地都将因此受益匪浅,值得表扬。”   杨志远心里一动,及时跟进,说:“赵书记,表扬就不必,如果可以,明年下半年张溪岭隧道通车之时,能不能请您一同参加通车典礼?”   赵洪福一听,杨志远这话有问题,一同?他赵洪福是本省书记,和谁‘一同’,不用说,应该是省长朱明华。赵洪福看了杨志远一眼,笑了笑,竟然点头同意,说好,到时肯定参加。   这时杨志远的电话响了,是胡晓光。胡晓光报告,后八轮已经移至开阔地带,张溪岭已经畅通无阻。   秘书长看看表,用时一小时三十五分,张溪岭提前恢复通行,效率还算不错。赵洪福摘下头上的安全帽,说:“既然已经可以通行,秘书长,咱们也该回了。”   杨志远说:“赵书记,这都到饭点了,要不吃了饭再走。”   赵洪福说:“这次就算了,等张溪岭隧道通车那天,我们一起喝一杯庆功酒。”   杨志远自然不敢挽留,欲送赵洪福离境。赵洪福一摆手,予以制止,上了车,两台车再一次直奔张溪岭而去,这一次,赵洪福一路畅通,没有再出现被大货车阻击于张溪岭的情况。在古城收费站的入口,‘社港欢迎您’的广告片豁然在目,广告上的杨志远一脸的阳光,有如春天般明媚。   来的时候,赵洪福就注意到了这个广告,但他不知道广告中的主角是杨志远,只是觉得这个广告不错,很是唯美。现在再看这个广告,赵洪福除了觉得唯美,还感觉很有意思,这个杨志远,和这个广告一样,很值得研究。 第23章 蓄意阻击(5)   汽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杨家坳独具特色的土特产品馆每隔五十公里就凸立在路边的服务区里,古色古香,引人注目。   赵洪福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杨家坳土特产品馆,问秘书长:“你怎么看这个杨志远?”   秘书长笑,说:“书记想听实话?”   赵洪福笑,说:“秘书长这话是何意思,自是实话,虚言有何意义?”   秘书长笑,说:“对于杨志远这个人,我还是有所了解的,当年周至诚书记左挑右选,想方设法把杨志远调到身边,当初许多人都没有看懂,都觉得作为秘书,杨志远还是太年轻了一点,而且此人胸无城府,没有在政府部门历练过,只怕有失稳重。但事实证明,大家这次都还把杨志远看走眼了,杨志远在周至诚书记身边工作近六年,一直兢兢业业,严格自律,在大的原则性问题上,针锋相对,寸步不让,知道什么可违什么不可违,正是因为有了杨志远这样的当秘书,周至诚书记才得以在本省长袖善舞,指点山河,事半功倍。我在省委工作了几十年,跟好多届的省委书记的秘书多少都打过交道,说实话,我认为杨志远是这几届书记秘书中最出色的一位,无人出其左右。”   赵洪福‘咦’了一声,说:“真没想到秘书长对杨志远的评价这么高,真是少见。”   秘书长笑,说:“赵书记您不是让我有话直言么,我这就是大实话,什么叫后生可畏,杨志远这人就是。就拿我们现在车下的这条通普高速,以及江林高速,虽不能说没有杨志远就没有这两条高速公路,但没有杨志远的竭其所能,这两条高速公路推后一两年动工那还是有很大的可能的,试想没有这两条高速公路的贯通,本省的经济会日新月异,只怕不容易。”   赵洪福听秘书长讲述了杨志远和乔治就通普高速谈判的经过,笑,说:“这么说来,通普高速得以早日贯通,杨志远同志还真是功不可没。”   秘书长笑,说:“那是。当然了,如果从诸多小处去看杨志远这个同志,其性情太过率性,像作为省委书记秘书掌搧不孝子,作为县委书记给家族老人披麻戴孝,不掖不藏,看似莽撞,其实反而让人觉得其胸无城府,爱憎分明,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岂不更让人可以坦诚以待。杨志远之所以和本省的多位常委走得近,除了因为他是周至诚书记的秘书,应该也与他的人品、才学和率真的性情不无关系。”   “这倒也是,去年的那次常委会,且不说朱明华、付国良、罗亮、王文举、张淮等同志对此事有看法,态度暧昧,就连张博这样一个眼里容不得一滴沙子的人,也情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就觉得这个杨志远不容小视。”赵洪福笑了笑,说,“现在连秘书长都觉得杨志远给族中老人披麻戴孝是情之所至,属爱憎分明,这么看来我对杨志远同志的处理真是重了?”   秘书长笑,说:“这倒也无所谓轻重,杨志远同志既然违反了纪律,对他如此处理就显得很有必要。不过这个严重警告记入杨志远同志档案,倒也不是什么污点,说不定喜欢他这种性情的领导看到了还会有些小喜欢。”   赵洪福呵呵一笑,说:“秘书长这话很对,说实话,虽然对杨志远同志的严重警告处分是我提请省委作出的,虽然我当时对杨志远同志了解不多,但我从心里也不认为这是杨志远同志的一个污点。”   赵洪福又说:“今天在社港和杨志远一接触,还别说,这个同志还真是个帅才,放眼全省,社港现在取得的成绩也许算不了什么。但一个没有任何优势的农业贫困县能有了现在的模样,那就可以用‘了不起’来形容了。如果依照杨志远同志的规划,社港用三五年的时间,真的发展和培育出一批符合社港农业特点的农业龙头企业,那么在不久的将来,一个以粮食、经济作物种植并存,以水产养殖整合资源利用,并链接大型交易市场和农产品超市的立体式农业生产基地就会茁壮成长起来,一个由农业自身种养殖等多种形式并存的‘农业综合体’就会显现出大农业的整合和辐射效应。这个新型的农业工业产业园中的农业产业集群一旦成功,则意味另一种农业与工业相融的新派‘农业综合体’的成功实践。这是什么,这就是一种对本省‘工业兴省’的一种有益的补充,毕竟本省是传统的农业大省,这几年榆江周边的地市依靠工业兴省的战略飞速地发展了起来,但还有一部分像社港这样因自然条件制约,一直都难以摆脱贫困,举步艰难,社港一旦成功,这何尝不是一次土地流转政策的创新实践,是县域农业耕作方式与农业经济运营方式的新变革。此成功的模式我认为是可以复制的,一旦予以推广,对本省农业的影响将是深远的,农民也将因此受益匪浅。”   秘书长说笑,说:“赵书记,我怎么感觉,就这短短的两个小时,您对杨志远同志的印象大为改观。”   “是吗?秘书长是这么认为的。”赵洪福笑,说,“以前是因为对杨志远同志,我没有直观的了解,所以对杨志远同志的看法无所谓好与不好,今次看了看,我知道杨志远这个同志还是做了点事的,该批评的就得批评,该表扬的时候,就该表扬,作为省委书记,这一点是必须做到的。”   秘书长笑,说:“这么说来,将来张溪岭隧道通车,您还真的会来。”   赵洪福笑,说:“来,怎么不来,这是好事。社港的情况我还是知道一些的,以社港目前的财力,来修建张溪岭这样一条隧道,还真是有些难为了杨志远,但杨志远还愣是让张溪岭隧道动工修建了,这是什么,这就是魄力。我现在就在想,要是我处在杨志远的这个环境,我是不是也能像杨志远同志这般坚如磐石,不屈不挠,不到目的不罢休。”   秘书长笑,说:“赵书记,结果呢?”   赵洪福哈哈一笑,说:“说实话,我不一定能做得到。”   与此同时,杨志远刚回到招待所,孟路军的电话就来了。孟路军笑呵呵的,说:“杨书记,今天在张溪岭发生大货车抛锚的事情,是不是你故意而为的。”   杨志远呵呵一笑,说:“孟县长现在才收到消息,是不是迟了点。”   孟路军笑,说:“迟点好,要是在第一时间知道你杨书记在张溪岭设伏,算计本省的头号领导,那我还不得为你提心吊胆,惶恐不安一下午。你啊,这胆子也太大了,一旦为赵洪福书记知晓你故意而为,他会饶了你。”   杨志远笑,说:“此事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晓光知,其他人怎么会知道,再说了,赵洪福即便真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我只不过是想让赵书记看看我们社港的秀美山色,放松放松赵书记的心情,这有什么不好,此为阳谋,不是阴谋,所以你孟县长用不着担心。”   孟路军笑,说:“如果赵书记不认为这是阳谋怎么办?领导震怒怎么办?真要是因此而将你县委书记一职撸了,那你岂不是置社港百姓而不管,我看这等事情你今后能不干还是别干,免得因小失大,得不偿失。”   杨志远笑,说:“真要撸了我,我肯定力保孟县长上,得保持政策的连贯性不是。”   孟路军笑,说:“杨书记,你还是饶了我吧,以前吧,我觉得我孟路军还行,但和你一共事,我才明白什么叫差距。现在谁都看出来了,社港现在基础已经初成,万事俱备,只待张溪岭隧道一贯通,那时社港肯定日行千里,搞不好将古城都可以比下去。我的斤两我现在已经知道,社港要是现在由我当书记,会有现在的模样,张溪岭隧道会开工修建?会有大棚蔬菜基地?会有农业科技园?会有社港旅游?想都别想,只不过是多种几亩水稻罢了。所以我现在还在向杨书记学习的阶段,你现在想撂挑子,门都没有。”   杨志远笑,说:“真没想到孟县长今天这般谦虚,难能可贵。”   孟路军笑,说:“不谦虚不行啊,任何事情,你嘴里说的天花乱坠没用,最终得靠实力说话。不说别的,咱到市里去开会,葛胖子在我面前哪回不是趾高气扬的,葛胖子的斤两我还不知道,我大小还是中专生,农校毕业。他呢,写几个字就像是猫抓了似的,文凭说是大专,可谁都知道他那是党校里混的文凭。就他,为什么敢在我面前人五人六,还不是因为他古城有钱,咱社港跟人家根本不在一个档次。”   杨志远自然知道,孟路军所说的葛胖子是谁,其是古城的县长,葛大壮同志,与孟路军同为党校同学,两人关系不错,孟路军常挂在嘴边的一句就是:就葛大壮同志这名号,就可见该同志很没文化。但私交归私交,在公共场合,孟路军和葛胖子可没少较劲,孟路军先葛胖子一年提为县长,尽管古城的经济比社港高出不知有多少的名次,但孟路军是正县,葛胖子是副县,葛胖子自然在孟路军面前稍有收敛,可去年葛胖子也被扶正,孟路军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葛胖子比以前更盛,变本加厉地对孟路军冷嘲热讽,孟路军被葛胖子县长大人气得够呛,可也没辙。人家字写得像猫抓一样没关系,但他可以时不时地坐在主席台上读秘书写的报告,孟路军再怎么不服,也只有乖乖地在下面听的分,还得装模作样地在葛胖子的汇报材料上勾勾画画,杨志远可以想象孟路军坐在台下望着台上的葛胖子心里像猫抓一样的心情。   杨志远笑,说:“孟县大开放心,葛胖子的兔子尾巴长不了,再过两年,我准保让葛大壮同志在你面前灰头灰脸,甘拜下风。”   孟路军笑,说:“尽管我知道以社港目前的状况,两年时间赶超古城属于火箭速度,但我每每一想到葛胖子那张得意忘形的嘴脸,我就很不得马上把他踩在脚下。”   杨志远笑,说:“孟县长,所谓性急吃不了热豆腐,得慢慢来不是。”   “这倒也是,看来只能让葛胖子再得意一两年了。到时再让他知道什么叫得意忘形。”孟路军笑了笑,说:“杨书记光顾着说话,忘了问你,吃饭了没有?”   杨志远说:“这才刚回招待所,上哪吃饭,怎么?孟县长有心请客。”   孟路军笑,说:“过来,一起喝一杯,顺便庆祝一下杨书记阻击成功。”   杨志远哈哈一笑,说:“好,孟县长请吃,十分钟之内准到。” 第24章 稻田养殖(1)   正如杨志远估计的那样,今年油菜籽的收购还真是出了点状况。   年初的那场暴雪,社港临江两地因为事前提前行动,早经预防,雪后及时补救,措施得当,社港临江的油菜种植虽然有些损失,但损失不大,属于可承受之范畴。一开春,社港临江的油菜花黄灿灿的引得游人趋之若鹜,让社港旅游大赚特赚了一把。但是本省的其他县市就没有社港临江两地这般幸运,这场突如其来,不约而至的暴雪,让各地的农业遭受重创,尤其是油菜,正值苗期,没加任何防护措施,暴雪一压,折伤惨重,即便是事后补救,损失也远远大于社港和临江两地,也正因为如此,社港临江两地的油菜花黄灿灿的开得满县春色,其他农业县就没有两县这般幸运,油菜花开得七零八落,花期过后一个月,本省的油菜籽就进入了收割期,本省今年的油菜籽的收成不容乐观,各地减产严重。量少价格自然就高,这是市场经济的自然规律,这各地的油菜籽严重减产,市场的需求又摆在哪,怎么办?那就只有提价收购,油菜籽一时奇货可居,收购价格蹭蹭往上涨,去年一元一公斤,今年价格飞涨30%,到了一元三角一公斤,而信息公司跟浩博生物的签约价位上下浮动10%,也就是说,两县农户为浩博生物种植的16万亩的油菜籽,浩博公司按合同最高只能按一元一角每公斤收购,16万亩的油菜,因暴雪每亩有所减产,每亩的平均值大概为170公斤左右,以此计算,16万亩的油菜籽,按合同价执行,农户总计将损失540万元的价差。   油菜籽的收购将全面展开,社港临江两地的粮库和浩博生物新建的储备库都将敞开大门,在一个月里集中收购。对于新出现的状况,孟路军颇为头疼,他带着信息公司的庄胜笠早早地来到杨志远的办公室,向杨志远讨主意,商量对策。   杨志远问庄胜笠:“你对这新出现的情况怎么看?”   庄胜笠说:“当初和浩博生物签约,之所以选择上下10%的浮动空间,主要是考虑物价上涨的因素,对各县油菜的种植面积也有统计,但是谁都不会想到,本省会遭到那样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雪。当然了,信息公司代浩博生物与各乡农户签订的合约是在双方自愿的情况下签订的,合同签订后,浩博生物还支付了部分预付款,信息公司还为农户赊销了新农一号种子。于情于理于法,浩博生物都可以按合同约定的价格进行收购,农户即便是心有不甘,也得按合同执行。”   孟路军说:“当初浩博生物执意要约定收购价,这事不能说人家有错,作为企业,人家有自己的成本核算模式,只有价格确定,人家才好计算出一年的盈亏。今年是浩博生物签约的第一年,要是今年的价格比出年低个30%,而浩博生物按0.91元收购,那么农户的利益得到了保障,那可以说是皆大欢喜,问题是这收购价现在这么一涨,事情就有些不好办了。往年都是价贱了伤农,现在倒好,价高了,要是强制按合同价收购,同样也是伤农,怎么办?杨书记你得拿个主意。”   杨志远说:“我当初就担心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现在既然问题出来了,我们就有必要重视,予以解决。合约是从法律上对交易双方权利和义务的一种约定,既然有约在先,那我们就得按合同执行,浩博生物既然与信息公司签订的是总合同,那么信息公司就按合同价交付,至于信息公司与农户的结算价,我认为还是按市场价为妥,我们成立信息公司的目的是什么,不是盈利,而是以集体的力量对抗市场风险,要让社港的乡亲们得到实惠。这次的暴雪,虽然促使价格上涨了30%,但减产了15%,以原来亩产200公斤200元计算,今年亩产170公斤,按1.1元收购,每亩毛收入187元,实际上乡亲们比去年还亏了13元,这样一来,与乡亲们的预期相差太远,明年就会挫伤乡亲们的积极性,而按1.3元收购,每亩的毛收入221元,相对来说,乡亲们就增收21元。540万尽管对现在的社港来说是笔不小的数目,但从保护农民的积极性和惠农这方面来说,这笔支出是值得的。”   孟路军笑,说:“胜笠同志,那就按杨书记说的办,信息公司先行支付,事后再由财政进行补贴,其实算上各种税赋,应该也贴不了多少。”   杨志远笑,说:“孟县长能这么想,自是最好不过,成大事者,就得从大局上看问题,不必去计较一时之得失。任何事情,我们只有时时刻刻以农民的利益为重,从保护农民的积极性出发,我们社港的农业还能发展不起来。”   庄胜笠说:“杨书记、孟县长,这16万亩的油菜,有一部分是临江的,这一部分怎么办,也由我们社港补贴?”   孟路军望着杨志远,说:“这倒是个问题,毕竟临江的税赋都在临江,由我们社港补贴,那就是便宜刘建喜了。”   杨志远笑,说:“都是难兄难弟,临江现在比我们困难,既然是协同作战,那么我们吃点亏,让他们临江得点便宜也坏不了事。”   孟路军笑,说:“刘书记一来就说我们社港小气,嚷着要我们社港请客,这次我们社港这般大气,看来这回该他请客了。”   杨志远笑,说:“该小气的时候就该小气,该大度的时候,就得大度。我们社港这次这般一出手,保准让刘建喜书记目瞪口呆,心悦诚服,你这次让他请客,他肯定不会有二话。”   孟路军笑,说:“那我们不妨磨刀霍霍,宰他一回。”   杨志远笑,说:“该宰就宰,用不着客气。”   说完这些,此事也算是告一段落,既然是需要财政拨款补贴,而且还事涉临江,属重大问题,按杨志远的一贯作风,此事还得提交常委会讨论。孟路军一看事情差不多了,抬起屁股准备带着庄胜笠就此离开。杨志远一见,笑,说:“孟县,干嘛,如此急不可待,就不能再坐坐。”   孟路军本来屁股已经离开了沙发,一听杨志远这话,就知道杨志远还另有事情要说,于是重新落座,边坐边笑,说:“杨书记,看你这话说得,你不是一直都说时不待我,政府部门得与时间赛跑,争分夺秒,在你的办公室有事说事,事情说完了赶紧的离开,你这里不容闲人闲扯么,怎么?变了?”   杨志远笑,说:“规矩没变,现在的问题是本书记还没有发话让你孟县长走一边去,你孟县长就想溜之大吉,怎么行,还得呆着。”   孟路军笑,说:“行了,杨书记你也用不着上纲上线,赶紧的,有事说事,没事散会,我还得回去开政府工作会议。”   杨志远说孟县长这次即便是不上县委来,本书记也会把孟县长和庄胜笠同志找来,有个事情大家议一议。杨志远所议何事,与晚稻耕种有关,油菜籽一旦收割完毕,各地立马就会进入一季晚稻耕种时期,杨志远这段时期一直在考虑,稻田里光种水稻是不是有些可惜了,是不是还可以做点别的什么,向稻田要效益,让乡亲们增点收,毕竟粮食事关国家战略,有统一的收购价,稻田里光种水稻,乡亲们的收益都不大,可粮食又不能不种,那怎么办,杨志远就想是不是让乡亲们在种水稻的同时,还搞点别的什么副业,以此增收,提高乡亲们种粮的积极性。当然,稻田里既然已经种植了水稻,田坎上也有了大豆,种植经济作物已经没有了空间,也不可能在稻田中栽树。杨志远准备怎么让乡亲们增收?杨志远想起小时候和小伙伴们在田里刨泥鳅,钓泥蛙的情景。乡野的田间地头,泥鳅和青蛙随处可见,最是平常不过。杨志远他们小时候,像田里的青蛙、山里的蛇、河里的甲鱼,是没有几个人去吃的,可现在不同以往了,这些东西都上了城里人的餐桌,成了野味,价格还比较高,有人还特意养蛇养蛙养甲鱼,不少人还由此发家致富,杨志远由此看到了商机,觉得是不是可以在稻田里养养泥鳅养养青蛙这些适合于与水稻共存的品种。这样一来,既不影响水稻的收成,又可顺便发展养殖业,一举两得,杨志远把孟路军和庄胜笠留下,要说的就是这个事情,因为他杨志远也就是想想,具体的工作,还得靠孟路军协调农业局和庄胜笠主管的信息公司去实施,杨志远的意思是让庄胜笠先在一个乡进行试点,一旦试点成功,再在社港全县进行推广。   孟路军听杨志远把自己的想法一一道来,瞪着眼看着杨志远,说:“杨书记,你这脑袋里还有多少的主意,干脆一把倒出来,我怎么感觉你像是在挤牙膏似的,今天挤一点,明天挤一点,真是急死人了。”   杨志远笑,说:“孟县长,我这是在挤牙膏吗,任何事情都得先谋后定,我得想清楚了,有了成熟的方案了,才让大家去实行不是。就拿这个稻田养殖来说,怎么养?养好了销售给谁?这些都得慢慢来,其实去年我对此也有考虑,只是考虑的还不够成熟,条件也不具备,也就没有提出来,现在看来,条件成熟了,李东湖大众连锁超市的生意蒸蒸日上,我们稻田养殖的泥鳅和青蛙也可以在李东湖的超市试销,今年就有必要试一试。”   孟路军笑,说:“杨书记,你看你都想成熟了,还试什么,我觉得你这个稻田养殖的计划非常不错,很适合社港的现实状况,投入小,产出大,乡亲们肯定会由此受益,多了一条生财之路。杨书记,用不着试,我看今年就可以全面推广。”   杨志远笑,说:“孟县长,咱不急这一时,先试试,积累经验,为来年的推广做些准备。”   孟路军说:“杨书记,你不是不知道,现在社港周边的许多农业县,都紧盯着我们社港县,我们的一举一动,人家尽收眼底,争相仿效,我们这个稻田养殖一出来,不用说,明年其他各县都会竞相跟风,咱们得走到人家前面去不是。”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社港的农业生产成了周边县农民参考的榜样,说明我们农业生产的规划是符合农民的利益的,所以周边的农民才会自发的,予以仿效,这是好事。我们出主意想办法,目的不就是为了乡亲们增收受益,社港的农民是乡亲,外县的农民就不说乡亲了?”杨志远笑了笑,说,“孟县,我刚才还表扬你有大局观,现在就得批评你了,你这是大局观?你这是狭隘的地方保护主义。”   孟路军笑,说:“杨书记还是喜欢上纲上线,我就是觉得要是大家一窝蜂地照葫芦画瓢,这各县的乡亲们都在稻田里养泥鳅养青蛙,这养的人一多,是不是就卖不起价了。”   杨志远笑,说:“孟县长的担心不无道理,但全国这么大,市场这么大,问题不是很大。再说了,田里就只能养泥鳅青蛙了,就不能养别的,比如说鱼、虾,甚至于是蟹。”   孟路军笑,说:“在稻田里养蟹,闻所未闻,怎么可能?”   杨志远笑,说:“孟县长还是犯了经验主义,以为螃蟹在稻田里横行,会伤了水稻的根,其实未必就会如此,只要进行科学合理的养殖,一切皆有可能。”   孟路军笑,说:“是吗,要不今年咱就在稻田里养几亩螃蟹试试?”   杨志远笑,说:“行,那咱就试试。这事就由胜笠同志去试行。”   庄胜笠点头,说好。孟路军心痒难耐,说要不杨书记咱俩就稻田里能否养殖螃蟹一事赌一把?   杨志远笑,说:“看来孟县长赌性颇重,行,既然孟县长想赌,我就跟你赌一回,却不知孟县长的赌注是什么?”   孟路军笑,说:“就赌一对茅台如何?”   杨志远笑,说:“孟县长还是这么小家子气,就只知道茅台,行了,咱就赌茅台。就由胜笠同志作证人。”   庄胜笠在一旁笑,说:“为杨书记和孟县长当证人,我自是求之不得。”   杨志远心情愉悦地送孟路军出门。孟路军一看杨志远的表情,感觉不妙,说:“杨书记,看你神情自若,我怎么感觉有些不对,我是不是又被你请君入瓮自投罗网了。”   杨志远笑,说:“你说呢?”   孟路军摇摇头,和庄胜笠走了。杨志远哈哈一笑,很是快意。   因为杨志远知道,在稻田里养螃蟹,只要放养比例得当,螃蟹是可以与水稻共存的。因为杨志远以前在杨家坳就做过这方面的实验,杨志远一想到不久的将来,就可以喝上孟路军的茅台,心里自是比喝了蜜还甜,这个孟县,这两年,一天到晚就打他杨志远酒的主意,这一次主动入瓮,属瓮中之鳖,岂不快哉。 第24章 稻田养殖(2)   社港上半年的形势不错,县财政增收明显,上半年首度突破六千万的大关,几近过亿,形势一片大好,好的有些超乎杨志远的意料,一般来说,下半年的形势都会好于上半年,照此估计,社港今年的财政收入有可能不止二亿,因为上半年征收的都是营业税、销项税,而下半年年终结算之时,所得税这一块就会集中体现出来,照上半年这个喜人的形势,所得税这一块肯定会赶超往年一大节,多个三五千万也有可能。那么今年年底,不算卖地的收入,就税收这一块,社港的财政收入是多少,保守估计在二亿三千万。杨志远这么一算,心里自是欣喜不已,因为他知道,经过这两年的努力,社港最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因为即便是扣除物价上涨的因素,社港今年的财政收入必定会创出历史新高。社港历年的财政收入,就数去年的财政收入最高,但也不过是一亿三千万,收支基本持平。如果今年能一下子多出一个亿,那这一个亿,几乎都是财政盈余,那么一来,他杨志远还真的可以喘口气了,不用再整天为了钱的事情,拆东墙补西墙,焦头烂额,头昏脑裂。至少张溪岭隧道的后续资金有了保障,张溪岭隧道的如期完工不再成为难题。   杨志远仔细地翻看着报表后面的分类表,财政和税务部门按杨志远的要求,把今年的进项都仔仔细细地罗列了出来。上半年的财政增收,主要来自几大块,农业这一大块增收明显,多了一千余万,这说明社港的农业已经走出了困境,朝健康的方向发展,杨志远知道,自己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对农民实行减负,农业税这一块,除了正常的税收,任何部门都不得对农民实行摊派,这个政府的一号文件,通过电视、报纸、以及广播,差不多已是家喻户晓,杨志远自信,乡镇一级即便日子过得再怎么艰难,也不敢像以前那样胡乱作为,乱摊派。也因此农业这一块财税增收的越多,越说明农民的日子过得越宽裕,手头越活泛。杨志远注意到连墈头这样以前颗粒无收的贫困乡镇,今年也有了近二百万的销项税,这说明在墈头发展大棚蔬菜的思路是正确的,乡亲们的增收是实实在在的。除了农业这一块,上半年增收明显的还有农业科技园,李东湖的大众连锁超市、社港旅游和枫树湾水电站。园区财政税收,去年可以说是为零,今年突飞猛进,园区企业的营业税、增值税突破了一千万,自然浩博生物占了大头,其他几家企业,也还不赖。李东湖的大众连锁超市,这一年发展神速,李东湖和蒋海燕的财团经过这一年半的合作,大家互相了解,互相信任,合作得很是愉快,现在已经开展了深度合作,蒋海燕财团的那一亿借款也不用还了,半年前,蒋海燕的财团再另行投入一个亿,认购了大众连锁超市39%的股权,李东湖则控股51%,余下的10%则无偿赠送给郭子豪等高管,从这一点上来说,杨志远觉得李东湖这人还算大气,他这么一无偿赠送,就无形中把郭子豪这些和他一起创业的元老紧密地团结在了一起,心无旁骛,一起向前冲。如此一来,李东湖的大众连锁超市就成了一家真正的现代化的股份制企业,股权清晰,结构合理。李东湖的大众连锁超市股份有限公司自此更是发展神速,连锁新店一家接着一家地开业,普天的零售市场已经不再在李东湖的话下,大众连锁超市已经开始向会通、合海、榆江等经济强市进发,李东湖‘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正式予以实施,大众连锁超市今年上半年的形势不错,营业税这一块就上交了一千多万,商业的营业税税率较工业企业低,以1%的营业税计算,也就是说,大众连锁超市上半年的营业额已经超过了十个亿;社港旅游为财政局持股,报表更是详尽,一二月的形势不太妙,收入屈指可数,到了三月,大地回春,油菜花一开,社港旅游也开始回暖,当月就有一万人到社港赏花,四月更是破了三万,五月因为长假,旅游井喷,达到了创纪录的五万。上半年的旅游收入超过了三千五百万,利润有二千万三百万之巨,除了因发展旅游的需要,在临社窄轨沿线,陆陆续续投入一千三百万发展度假山庄,社港旅游的账面上加上去年的利润,有一千五百万之多。枫树湾水电站的发电量节节攀升,上半年的营业税也突破千万。   孟路军坐在杨志远的对面,看着杨志远看着报表,一副喜形于色的模样,孟路军同样也是喜滋滋地说:“杨书记,真没想到,今年上半年县财政会盈余近四千万。这么多年来,咱社港财政的账面上什么时候有过盈余。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暴发户有了钱都喜欢显摆,因为这腰里有钱的日子,就是爽。我现在就有了暴发户的心态,走起路来,腰杆也直了。见了下属,背着个手,打着官腔;见了同僚,抬头挺胸,倍儿的爽;前几天年中总结会,见了市长,也精气神了,也敢找市长要烟抽了。这种畅快的心情真是无与伦比,无法形容。”   杨志远呵呵一笑,说:“看来孟县也是有不得钱,市长就没问你‘这个路军县长,现在怎么胆子越来越大?’,就没问你是什么壮了县长的胆。”   孟路军笑,说:“我是想市长问来着,可市长什么都没问,只是笑,丢给我一包烟,说孟路军你少他妈哭穷,给我呆一边去。”   杨志远哈哈一笑,说:“孟县,这次就没遇上葛胖子,你就没和葛胖子你来我往,口诛舌伐一番?”   孟路军直笑,说:“这个葛胖子到底比咱牛气,这小子带着个招商团,上香港招商去了,这次没有与会,派了个常务副县长来。”   杨志远笑,说:“这么说来,孟县长这个年中总结会开得颇为失落。”   孟路军笑,说:“还别说,虽然咱社港第一次得了个先进,与古城并肩站在台上,但没看见葛胖子,心里还真是空荡荡的。”   杨志远笑,说:“孟县,你这种心情可以理解,因为潜移默化中,你是将葛胖子当成自己的对手,这对手一不在身边,自然心有失落,很好理解。我不是说过,咱不急一时,就我们目前的成绩,也就日子过得比以前舒坦些罢了,跟古城还是没法相比,再等个一两年,葛胖子肯定见了你孟县就只有俯首称臣的分,你想啊,他古城的成绩并不是他葛胖子拼出来,而社港的成绩却是你我一拳一脚,拳打脚踢打出来,我们一旦赶超古城,他葛胖子还能和你比,差远了,正如你说的,他葛胖子也就混了个文凭,纯属短斤少两,假冒伪劣。”   孟路军哈哈一笑,说:“杨书记,你从不在人背后说人是非,怎么也这般说葛胖子,要知道你可不仅仅是社港的县委书记,你还是普天的市委常委,属市领导,葛胖子也就敢在我面前显摆,见了你,从来都只有点头哈腰的分,要是葛胖子知道你这般说他,他还不得提着茅台到社港来请你杨书记喝酒,猛拍。”   杨志远笑,说:“这能怨我?我们家安茗都说了,我这是近墨者黑。我现在跟你孟县长见面的日子比和我们家安茗还多,我之所以如此还不是被你孟县长影响的?”   孟路军笑,说:“照杨书记这般说,你杨书记现在说粗话,背后论人是非,我是罪魁祸首?”   杨志远点头,说:“这点无需置疑。你孟县长脱不了干系。”   孟路军开心一笑。两人继续说事。   孟路军说:“上半年财政超出这么一大块,我总算是可以松口气了,要知道这一年来,张溪岭隧道的修建给社港带来的财政压力让我差点喘不过气,现在好了,有了这四千万的盈余,张溪岭隧道的修建给社港带来的财政压力就可以大大的减缓了。”   杨志远笑,说:“孟县,吴建平他们隧道公司也不容易,知道咱社港财政有困难,人家一直都是咬紧牙关,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从不开口提钱,吴建平如此,仁至义尽,很够意思,今年上半年既然有近四千来万的盈余,你安排财政局支付给吴建平二千万,也让老吴的日子过得轻松点,你再把今年社港的好形势给老吴露露底,让老吴宽宽心,干起活来也有劲,说不定能让咱张溪岭隧道提前一两个月完工。”   孟路军笑,说:“当年我们让老吴带资二千万,去年年底财政一紧张,尽管老吴只差和我拍桌子,但回去后又自筹了一千万,愣是没有让张溪岭隧道工程停摆,就这一点,老吴还真是没得话说,我回去以后马上让县财政打二千万到老吴公司的账上,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   “朋友之间,就该这样,大家互相体谅,这买卖才做得下去。”   此时已是7月,社港一季晚稻逐渐进入穗期,这是水稻病虫害防治的关键时期。杨志远和孟路军谈完上半年的财政形势,决定和孟路军结伴去看看水稻的病虫害防治。   孟路军问杨志远:“咱这次准备去哪?”   杨志远笑,说:“去哪?孟县长这是明知故问,你说我会去哪,自然是城关镇的下关村。”   城关镇一般都靠近县城,社港也是如此,社港的城关镇有什么好值得杨志远研究的,原来为了方便杨志远的调研,庄胜笠把杨志远在稻田进行立体养殖的试验田设在了城关镇的下关村,这样一来,杨志远就可以时不时地上下关村去看看试验田,而那几亩稻田养蟹的试验田更是杨志远为之关注的焦点。因为杨志远和孟路军下有赌注,杨志远为了孟路军的茅台,对此更为关注。   孟路军一听,就知道杨志远上下关村的目的除了检查一季晚稻的病虫害防治,还在于那几亩水稻田里养蟹的进展。孟路军直摇头,说:“杨书记,你怎么对那几亩稻田养蟹如此热心,念念不忘。”   杨志远笑,说:“当然,你说我想喝你孟县长一次酒容易吗,而且还是茅台,就更不容易了,机会难得,我岂会掉以轻心。”   孟路军笑,说:“我看你这分明就是处心积虑,早有算计。”   杨志远笑,说:“看你孟县长这话说的,如此沮丧,是不是已经从心里缴械投降,俯首认输了。”   毕竟涉及茅台,对稻田养蟹的实验田,孟路军自然也很是关注,试验田的情况于杨志远非常有利,日益见大的螃蟹,挥舞着钳子,在水稻田里张牙舞爪,横行霸道,可就是不见其对水稻的秸秆大规模的动剪。孟路军知道照这种形势发展下去,自己必输无疑,但他还是心存侥幸,心想要是螃蟹得了什么狂犬病之类的毛病,对水稻又咬又剪的,那杨书记不就输了,所以不到最后一刻,他孟路军不能认输,不可放弃。   孟路军强硬到底,说:“杨书记,看你这话说的,这还没到收割的时候,水稻的亩产没有出来,减没减产,减产了多少,都无定数,所以谁输谁赢,还得用事实说话。”   杨志远笑,说:“那好,到时我一定让孟县心服口服。”   杨志远和孟路军说笑着出了办公室,张穆雨迎了上来。杨志远笑着对张穆雨说:“穆雨,给庄胜笠同志打个电话,让他上下关村会合。”   孟路军笑,不乐意,说:“让胜笠去干吗,有你我两位主管亲自检查不就成了。”   杨志远笑容可掬,说:“这怎么行,明年大面积的实行稻田养殖,得庄胜笠同志具体落实不是,再说了,你我之间的赌约,庄胜笠同志可是证人,这事不能少了他,他得作证。”   孟路军愤愤地说:“这不还没到最后见分晓的时刻吗。”   杨志远笑,说:“说实话,我对孟县长颇不放心,我只有把庄胜笠同志叫到身边才倍感踏实。”   孟路军看着杨志远得意非常的样子,只能摇头苦笑。上了自己的汽车,两辆有些破旧的猎豹一前一后朝下关村驶去。 第25章 你的生日(1)   安茗的生日快到了,杨志远这些天一直都在盘算着该给安茗准备一份什么样的礼物,这些多年来,杨志远不管再怎么忙,安茗的生日杨志远都是铭记在心,今年安茗的生日不同以往,因为这年是安茗整三十岁的生日。   时间过得真是飞快,当年那个在辩论赛上,因为输给他杨志远就朝他噘着嘴,恨恨地和他较着劲的可爱的小女生,早就成熟了,成了一个在电视镜头前激情飞扬,在同事面前果敢的新闻部主任。杨志远翻了翻日历,安茗今年的生日恰巧在周日,杨志远心想这次不管多忙,今年都得回榆江陪安茗一起度过她三十的生日。   自从那次因为工作忙忙碌碌,杨志远错过了和杨石叔一起过86岁的生日,没能和杨石叔见上最后一面,杨志远为此抱憾至今,而且此生都将以此为憾的事情发生后,杨志远就此醒悟,知道人的一生中,工作和事业固然重要,但亲情和爱更为重要。尘事纷扰,无尽无头,该放下手头上的事务,享受爱情友情亲情的时候,就该放下来,这样的人生才会无怨无悔,缤纷多彩。   可没等到杨志远回榆江,安茗就先杨志远一步到了社港。   这天临近下班,杨志远接到了安茗的电话。杨志远问安茗你在哪呢。安茗在电话里笑,说你想我在哪我就在哪。这么多年的夫妻了,彼此太过了解,杨志远一听安茗此话,就知道安茗此刻只怕已经到了社港。他说安茗你是不是到了社港?在哪?我来接你。安茗轻笑,说已经下了张溪岭,麻烦杨书记到汽车站来候驾。   夏日的阳光很好,尽管已近六点,但晚霞淡淡,天空一片绯红,与白昼没有什么不同。杨志远让魏迟修把自己送到长途汽车站,就挥手让魏迟修离开,魏迟修跟杨志远两年了,对杨志远的脾性知道的一清二楚,杨志远让他走,他没作停留,启动汽车,转眼就不见了。   从普天火车站发往社港的客车每小时一趟,杨志远在汽车站等了没一会,安茗坐的班次就到了。现在的客车早就不同以往,有了空调,夏天出行,再也不用像杨志远当年回新营一样,客车一停,整个客车有如蒸笼。   安茗是最后一个下车的,杨志远站在车旁,看着安茗款款地从客车上走了下来。这天的安茗,穿着一条白色的长裙,短发,微卷,她站在踏板上,就那么深情款款地看着杨志远,眉目含情,嘴角带着一丝顽皮的笑。   这一刻的杨志远,感觉时光倒流,仿佛回到了那年暑假安茗第一次上杨家坳来看他,他到新营车站去接安茗的场景。当年的安茗长发、明眉,也是这般白裙翩翩,情深款款的,只不过有所不同的是,当年的安茗深情中带有一丝羞涩,这刻的安茗深情中带着一丝坦然和温婉,当年的安茗是青涩的,而今天的安茗却是成熟和丰腴的。杨志远不由地想起了克里夫特那首《我爱你》中的诗句:我爱你,不光因为你的样子,还因为和你在一起时,我的样子。   在杨志远看来,爱就该是这样,不因时光久远而改变。在他的心里,他对安茗的爱是自己心灵中最温柔的部分,深入骨髓,它不会轻易地表露出来,但只要安茗出现在他的面前,这份爱就会无所顾忌地流露出来,有些霸气,同时也有些傻气的。无拘无束,这就是他杨志远爱着的样子。   今天的安茗,与当初还是有些不同,她的手腕上多了那只母亲张青送给她的晶莹碧绿的翡翠,而她的脖子上系着一根红绸线,杨志远知道在那红线的下面,安茗贴胸的地方,琥珀正和安茗温暖的胸紧紧地贴在一起,杨志远一想到这些忍不住有些心襟摇荡,恨不得一下子把安茗拥在怀里才好。杨志远喜欢这种冲动而充满激情的感觉,因为他知道,这种冲动和激情,是因为自己的心中有爱。   安茗看了在一旁发愣的杨志远一眼,笑,说:“志远,发什么傻。”   “我傻是因为我爱。”杨志远看着安茗笑,说:“安茗,这一刻,你让我想起了当年你第一次到新营的情景,这么多年了,我发现岁月的沧桑并没有改变你的容颜,你还是一如当初的美丽。我在想这个楚楚动人的女子真的就是我的妻子,真的就是我孩子的母亲,我怎么感觉像在做梦似的,不敢相信。”   安茗有些羞涩地笑,说:“志远,我怎么感觉你越来越会甜言蜜语了。”   “是吗?这可不是什么甜言蜜语,这都是肺腑之言。”杨志远笑,这次是杨志远伸出双手,他说,“来,咱们抱一个。”   安茗笑嘻嘻地躲,说:“这可是在你杨书记的治下,大庭广众之下,你杨书记得注意影响。要知道,你可不再是当年的毛头小伙了。”   杨志远笑,说:“这和书记不书记的有什么关系,县委书记就没有七情六欲了。”   安茗把背包往杨志远的怀里一塞,说:“少贫,把包提好就是。”   杨志远摇摇头,把背包背在了肩上,两人朝车站外走去,安茗没有看到杨志远的车,就笑,说:“一个人来的,小魏呢?”   杨志远笑,说:“我来接夫人,小魏跟着干嘛,多别扭。社港县城又不太,我们随便走走,散散步,多好。”   安茗笑着挽着杨志远的手。   杨志远说:“我还在盘算着过两天回榆江去和你一起过生日,没想到你倒是先来了。”   安茗说:“知道你事多,也知道你肯定会找时间回去,我一想,还不如我到社港来,于是就休了假,跑来见你了。我之所以没有提前告诉你,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杨志远扣紧了安茗的手,说:“你这次还真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可我到现在还没想好,该给你准备一个什么礼物,让你也惊喜一把。”   杨志远看了不远处李东湖并购的商业大楼一眼,说:“要不我们进去挑个礼物怎么样?”   安茗巧笑嫣然,摇头,说:“志远,我不需要什么礼物,商场里有什么。项链?钻戒?还是手表?在我的心里,这些都是华而不实的东西,没有任何的意义,你即便买了,我也没地方戴啊,这世间没有比这个琥珀和这只翡翠更贵重的礼物了。”   安茗定定地看着杨志远,说:“志远,这一辈子,你我能够相识,能够结为夫妻,这就是上天送给我最好的礼物。”   这话也是杨志远想告诉安茗的,杨志远一时百感交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地握住安茗的手,安茗很明显地感觉到了杨志远手中的力量,一种暖暖的感觉在安茗的心里激荡。安茗依在杨志远的身边,社港的黄昏是静逸的,有风淡淡地吹拂,杨志远和安茗静静地走着,享受着小城的这份宁静和祥和。   礼物是在张溪岭漂流时,杨志远送给安茗的,就如水果糖一般,看似平常,却因为爱,而熠熠生辉。   安茗到社港的第四天,星期天,安茗的生日到了。   杨志远难得有这样的一个假日,他拥着安茗,赖在床上不愿意起来。这刻的杨志远就像是一个娇赖的孩子,安茗拍了拍杨志远拥着她的手,说志远,你再不起来,穆雨和茜子他们这帮小年轻就该来了,到时还不让他们笑话。杨志远一听,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洗漱一番,杨志远收拾妥当,张茜子她们就到了。   是魏迟修开的车,今天人多,魏迟修没开猎豹,临时借用了政府办的一台中巴。杨志远和安茗一上车,张茜子就带着政府办的一群美女,大呼小叫,说杨书记,你今天真是酷毙了。   因为是去漂流,杨志远今天穿得比较随意,T恤,齐膝牛仔大头裤,凉鞋。杨志远笑,说张茜子同志,你这话有问题,本书记就今天酷,平时就不酷了?张茜子笑,说杨书记平时也酷,但那是严酷的‘酷’,不像今天,易于亲近。安茗在一旁笑,说志远,看来你平时对茜子这个小师妹只怕没少吹胡子瞪眼。   张茜子投诉,说:“师姐,你不知道,杨书记眼睛一瞪,本县官吏无不胆战心惊,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杨志远笑,说:“你张茜子在本书记面前伶牙俐齿,这像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的样子吗,我怎么一点感觉不到你对本书记心有敬畏。”   张茜子笑嘻嘻地,说:“我对杨书记的敬畏是在心里,在骨子里,不在表面。去年工作没上去,杨书记虽然没骂,可我一个人的时候可没少哭。”   杨志远笑,说:“不会吧,你张茜子也会哭,我可不信,要不你现在就哭一个给我看看。”   张茜子噘起嘴,说:“我又不是演员,哪能想哭就哭。”   大家嘻嘻地笑,没有了平日的拘谨。   这次上张溪岭漂流是张茜子的提议。周五,杨志远到旅游公司去检查工作。社港旅游已经走上了正轨,初见成效,经过五月的井喷,六七月的游客虽然有所回落,但也保持在四万的人数,八月的旅游形势稳中有升。仲夏社港旅游得益于什么,自然是水,现在在临社窄轨沿线,张溪岭、枫树湾、西临江等地都开发了漂流等水上项目,各地的漂流各有特色,或奇或险或秀。张溪岭峡谷漂流因为投入比较大,直到今年才开发完毕,其集奇险秀于一身,今夏一投入运营,就引得游客纷拥而至,七八月已经录得近千万的收入。   杨志远听完张茜子的汇报,当即表扬,说不错,旅游要发展,就得有叫得响的品牌项目,只有不断地开发符合游客喜好的旅游品种,社港旅游才可能真正地走出去。张茜子就势发出邀请,说张溪岭峡谷漂流运营以来,都不见杨书记亲临指导,这个周日,旅游公司准备组织干部职工自娱自乐地进行一次漂流活动,不知道杨书记有没有时间,与民同乐,现场指导。杨志远这次没有推诿,当即应承,说这几天你师姐在社港休假,我正思量着周日带你师姐上哪去消遣,夏日去户外漂流,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行,就这么定了,星期天到招待所来接我。   却没想张穆雨走漏了消息,张穆雨当晚被政府办的几个美女叫去吃宵夜,美女们一听说杨书记周日要去漂流,一个个兴奋莫名,也不管杨书记有夫人相伴,说难道有这样和帅哥书记亲近的机会,我们也要去。张穆雨吃美女的嘴短,没得法子,只得向杨志远汇报,杨志远哈哈一笑,说政府办的那些丫头我可不敢得罪,既然她们想去,哪还有什么好说的,去咯。但有一点,穆雨你得告诉她们,掉到水里,可不许哭鼻子。   张穆雨很快回话,说美女们说了,只要杨书记到时不哭就行。   杨志远哈哈一笑,于是这才有了周日的这次张溪岭峡谷漂流。 第25章 你的生日(2)   张溪岭峡谷漂流于一号峰不远处起漂,此处地势开阔,拦张溪河建坝,蓄水。张溪河水资源丰富,隔一小时就可开漂,因为是周日,游客众多,省内各大旅行社的豪华大客车于停车坪卸下一车车的游客,然后经张溪岭折返,到张溪岭东侧古城方向张溪河的出山口等候游客漂完全程。   安茗一看前来漂流的游客络绎不绝,说:“志远,看样子社港旅游的形势不错,我记得去年3月旅游文化节开幕,除了嘉宾,自发前来的游客可以说是寥寥无几,今年的景象跟那时相比可是天壤之别。”   杨志远点头,说:“去年社港旅游刚刚启动,本省知之不多,经过这一年来的推广,宣传,社港旅游就如藏在山中的一颗明珠,慢慢地为本省人知晓。将来张溪岭隧道一贯通,这些旅游公司的大客车就不用再在张溪岭的山中来回爬行数小时,如此一来,不仅可以节省时间,还可以减少漂流成本,到了那时,张溪岭峡谷漂流肯定会人满为患。”   此时的杨志远意气风发,安茗看着杨志远笑,说:“看到社港今天的这般模样,你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杨志远有些小得意,说:“这是自然,不管是谁,当自己在一张白纸上作出了一幅绚丽的图画,心里自是无比舒畅。当然了,无需置疑,你那帮同事同学为推广我们社港可是出力不小,尤以徐静怡为最,接连在多家国外的知名旅游杂志发表介绍社港春夏秋冬的重磅文章,今年上半年有数百名外籍游客前来社港赏花,很大部分是看了徐静怡的文章来的,你的替我好好谢谢她。”   安茗笑,说:“我这个同学你还不知道,她会跟你客气?上次她路过榆江,就宰了我一套高档化妆品。”   杨志远哈哈一笑,说:“这倒挺符合她的性情。我看你啊,还是看身边是否有合适的人选,赶快把她嫁了。”   安茗笑,说:“你以为我不急啊,可一般的人她看不上,她看上的人又不一般,所以这等事情我们急也没用,得随缘。”   杨志远笑,说:“所以女人还是不能太有才了,这女人一有才啊,就心气傲眼界高,这样婚姻自是百转千回,不会风顺。”   安茗眼一瞪,说:“志远,你这话是不是说得太过片面,有‘女子无才就是德’的封建糟粕,应该反思,检讨。”   杨志远笑,猛拍,说:“当然了,我们家安茗同志例外,有才有貌,婚姻美满,事业风顺。”   安茗笑,点头,说这话我爱听。感觉杨志远这话还是不对,她笑,说志远,我怎么感觉你这是在自吹自擂,自我标榜啊。   杨志远哈哈一笑。   此时杨志远他们已经与先行到达的沈信愈及公司员工会合。大家随游客一同来到入口处,杨志远拿了一件救生衣,细心地帮安茗系好,安茗笑:“我自己来吧,茜子她们都在一旁看着呢。”   杨志远笑,说:“刚才你还说我是自吹自擂,现在有了这么一个献殷勤的机会,我可得把握住,她们看她们的,有什么关系。”   张茜子在一旁起哄,说:“师姐,你看杨书记对你多体贴,我看明年的三八妇女节,本县应该颁发给杨书记一个模范丈夫奖,以资奖励。”   “这个奖不错,我乐得接受,只是这个奖项该由精神文明办或者是妇联颁发,你张茜子同志说了不算,要不我向孟县长建议,调张茜子同志到妇联去。”杨志远看了张茜子一眼,笑,说:“我刚才还和安茗谈到了徐静怡的个人问题,我看你张茜子也该考虑自己的个人问题了,看在茜子同志给我颁奖的份上,本县的未婚青年,只要是你张茜子同志看上的,你和我说,本书记亲自给你做媒怎么样。”   张茜子亲亲热热地挽着安茗的手,说:“师姐,你看书记师兄就知道欺负我。”   安茗笑,说:“这不叫欺负,这叫爱护。”   张茜子笑,说:“既然师姐都这么说,杨书记,要是人家不乐意呢,怎么办。”   杨志远笑,说:“不可能吧,我们的茜子同志美貌和智慧并存,而且是由本书记亲自保媒,谁敢不从?绑了他。”   安茗笑,说:“没见过像你这样当书记的。感情方面的事,岂是一个‘绑’字就可解决的,得你情我愿才行。”   张茜子在一旁噘起嘴,说:“就是,如此一来,岂不很没面子。”   政府办的美女们都笑,说:“在我们看来,本县就杨书记最帅最有男人魅力,我们就喜欢杨书记。”   杨志远笑,说:“这就算了,刚才有言在先,本书记不属未婚青年,属已婚男士,所以你们对本书记崇拜有加,本书记心有欣喜,却是爱莫能助。”   张茜子和安茗说悄悄话,说:“师姐,你看看,师兄可是我们的偶像。”   安茗笑,说:“还别说,从我认识他起,你师兄在感情方面看似迟钝,但反而更让人喜欢,颇有女人缘。”   张茜子笑,说:“师兄迟钝?我看他这是大智若愚。”   安茗微微一笑。张茜子好奇地:“师姐,我看你说起这些来坦然自若,神情笃定,师兄这么逗女孩子喜欢,你就不担心什么?”   安茗笑,说:“这有什么好担心,这种事情你担心,难道它就不会发生了?”   “这倒也是。”张茜子笑,说:“师姐,你和师兄谁追谁?”   安茗望着杨志远,轻轻一笑,说:“我刚才都说了你师兄感情迟钝,自然是我追他了,要不然,今天和他走到一起的,也许就不是我了。”   张茜子诧异万分,说:“真的?”   安茗笑,说:“此等事情岂会有假,有时候幸福就是这样,等待并不是唯一的选择,该追逐的时候就该毫不犹豫地去追逐,只有如此幸福才不会从你的指尖溜走。”   大家鱼贯而入,杨志远下到水中,漂流用的皮筏艇为两人一条,杨志远早就于皮筏艇中就坐,杨志远笑着朝安茗朝手,说安茗,和茜子同志聊什么,如此起劲,赶紧上皮艇吧,你看沈信愈他们都已经出发了。安茗一笑,上了杨志远的皮筏艇。张茜子她们则分别上了张穆雨等人的皮筏艇。   大家顺溪而下。   张茜子一下水,就和政府办的美女们不约而同地用水瓢直泼杨志远,杨志远皮划艇还未动,就已成落汤鸡。好在杨志远儿时经常在杨家湖嬉戏泛舟,伐拉几下,皮筏艇已如一条直线,朝出发口的第一个落差而去。杨志远回头,说怎么,群起攻之。张茜子她们嘻嘻哈哈地直乐,说已有言在先,杨书记不许哭。   杨志远哈哈一笑,说就你们这伎俩,和我水上叫阵,肯定是尔等梨花带雨。出发处人工堆砌有一个十数米的落差。皮筏艇一沉,安茗忍不住一声惊呼,皮筏艇已是飞流直下。   一路上跌宕起伏,不时有激流险滩,皮筏艇根本就无需费什么力气,就可顺溪而下,皮筏艇在水中摇摇撞撞,不时引得女士们齐声尖叫,很是刺激。除了惊险,自然也有平缓,两岸风景也是旖旎无比,夏日的张溪岭青葱翠绿,张溪河于张溪岭的崇山中穿行,两岸苍松古槐,猕猴翠鸟随处可见。沿途于一平缓之处,更见一片花海,树在河岸之上,似槐非槐,有数百株之多,花为六瓣,红白相间,拇指大小,皮筏艇还未到跟前,已是清香扑鼻,此时刚经历前方的惊涛,突然见到这样的一片花海,心情自是一畅。更有三三两两的花枝垂于水面之上,此处水势转为平缓,河水清澈见底,有花于树上凋落,掉在水面之上,引得鱼儿竞相追逐,皮筏艇于花枝穿行,情趣盎然。   安茗惊呼不已,说:“到了此处,哪里还是仲夏,感觉就是一个人间四月天。”   杨志远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致,连呼漂亮。同时吩咐张茜子,此处风景不错,可录入社港旅游的宣传片。张茜子点头说,明白,就是摄像器材不好到达此处。杨志远笑,说人是活的,器材是死的,用防水布包裹就是,想要拍,肯定可以拍到。   张溪岭峡谷漂流全程耗时两个半小时,一路激流飞瀑,风光无限,自是时光易逝。皮筏艇出了峡谷,到得下游,水面渐宽,水势渐缓,张溪河边渐渐地可见三两人家,就如临社窄轨开通以后,沿线乡亲于观景台周边贩卖社港的土特产品一样,张溪岭峡谷漂流一开漂,也有河边乡亲在河滩边的树荫下摆张桌子,叫卖火焙鱼板栗这类的土特产品和煮玉米烤红薯之类果腹之物。大家于河中漂流,手机之类的电子产品已置于车中带回,但几十上百的纸币还是会藏于身上,以备此等情况下之用。张茜子她们先于杨志远上岸,杨志远也将皮筏艇拖到岸上,和安茗来到张茜子她们身边。张茜子她们此时正围在一个卖红薯的老乡前,而旁边,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在卖火焙鱼,杨志远注意到在老人家的桌子上,摆着一个玻璃缸,玻璃缸不大,有两条红鲫鱼在水中游动,可能是为了美观,缸中不仅有几根水草,还有些许卵石。引起杨志远注意的就是缸中的那些卵石,卵石小巧玲珑,晶莹剔透,白中带有丝丝血红,与南京的雨花石有些相似,卵石形态各异,很是好看。   杨志远一见,突然心有所想,他问:“老人家,这种卵石为何处所得?”   老人家呵呵一笑,一指前方山涧,说:“这种鹅卵石,就在不远处的瀑布之下,本地人都称其为血红石,血红石为本地独有,其他的地方却不多见。”   杨志远笑,说:“老人家,您可否带我上瀑布处一窥究竟。”   老人家看着自己眼前的那一袋袋用密封塑料袋包装的火焙鱼,有些迟疑。杨志远笑,说:“老人家,您带我到出产血红石的瀑布下去看看,我告诉你一个生财之道如何。”   老人家看着杨志远,笑,说:“年轻人,山野之地,何来生财之道?”   张茜子在一旁直笑,说:“老人家,他可是本县的杨志远书记,杨书记说告诉您一个生财之道,那肯定错不了,岂会骗您。”   老人家呵呵一笑,说:“你就是杨书记,那可是久仰大名,只是杨书记这般年轻,还真是没想到,既然杨书记想看,那没得说,我这就带你去。”   老人家在河边以捕鱼为生,有一条改造的机动木船。杨志远带着安茗、张穆雨、张茜子上了木船,老人家开动木船,‘突突’地顺张溪河拐上了另一条支流。杨志远坐在老人家身旁,顺便了解老人的情况,老人如社港的大多数乡亲一样,家中儿孙满堂,为一大家庭,日子过得贫穷,但子女孝顺,倒也和谐,老人身体不错,农闲之时就于河中打渔。老人说张溪河没有污染,水质不错,河中鱼虾群群,每每出来,都有收获,不至于空手而归,但生意却是不咋地,因为火焙鱼不方便携带。   杨志远给老人出主意,说老人家既然火焙鱼不好卖,以后不妨改卖血红石,此石头色泽艳丽,有观赏价值,值得一试。老人家笑,说这山中的石头也能卖钱?这倒是件稀罕事。杨志远建议老人家不妨一试,在卖火焙鱼的同时,不妨试着卖卖血红石,反正没什么损失,一旦觉得有利可图,再一心卖血红石也不迟。杨志远说,当然了,血红石这名字有点血腥,不够浪漫,名字得改改,不妨叫爱情石或者定情石之类的,最好经过打磨,钻个孔,穿上红线,现场给人家在石头雕刻名字之类的,至于方正一些的血红石,可以打磨成方方正正的印章出售,肯定会引得游客竞相购买。老人家一听连连点头,说杨书记是能人,这个主意真是不错,赶明儿就试试。   张茜子心想,杨师兄这叫什么,说是点石成金一点都不过分,他这么一点拨,这些个石头肯定可以卖出个好价钱。   不一会,渔船就到了一处瀑布之下。瀑布于张溪岭的山峰之中直泻而下,打在水潭之中轰鸣作响,水潭周边,血红石随处可见,大家下到岸边挑挑拣拣,杨志远望着手中的血红石,水潭周边山石为黑褐色,这般看来血红石于张溪岭山中而来,原为大石也不一定,经瀑布而下,坠落散裂,又经千百年来水流的冲刷,才有了这般的模样。杨志远站在水潭边,望着山上直流而下的瀑布,心里不由地感叹这大自然的奇妙。   杨志远就是在潭边找到了自己心仪的血红石的,此血红石晶莹如玉,白中带红,手心大小,有如心形,惟妙惟肖。杨志远找到这块心形血红石时,心里忍不住欢呼雀跃。杨志远走到安茗的身边,让安茗把手张开,安茗看着手心这块心形的晶莹如玉的石头,顿时明白了杨志远为什么执意要老人带他们到这里来,也于瞬间明白了杨志远的心意。   但她还是笑意盈盈地问:“这是什么?”   杨志远笑,说:“这就是我要送给你的生日礼物,我心如石,此生不变。”   张茜子在一旁低低地对张穆雨说:“穆雨同志,我看你很有必要向杨书记学习。”   张穆雨不解,说:“我要向杨书记学习的地方多了去了,你说的是哪一方面?”   张茜子笑,说:“我师姐还说杨书记在感情方面反应迟钝,可我看这会的场景,杨书记哪里是反应迟钝,杨书记分明就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我看只怕没有几个女人抵挡得住。”   张穆雨嘻嘻一笑,说:“原来你说的是这个,这我可学不会。”   张茜子直摇头,说:“愚子不可教也。”   那边,杨志远和安茗手拉着手走在沙石之上,山涧的阳光不似城市中那般火热,阳光照在杨志远和安茗的身上,暖暖的,安茗任由杨志远牵着她的手慢慢地走,此刻的安茗感到了一种别样的温暖。 第26章 愿赌服输(1)   省政府办公厅《关于做好本年度稻谷收购工作的紧急通知》的明电到了杨志远的办公桌上,省政府对今年秋粮收购工作进行了布置,此通知说是紧急,调子也高,其实也就是一个形式,每到秋粮收购之时,就由省政府办公厅明电通告全省,行文格式、语气、措辞如出一辙,杨志远不用看,就可猜出电文的内容,主要无非有三:一是加强稻谷收购工作的组织和领导。要求各地粮食、财政、农发行等部门在秋粮收购中,加强协作,坚持敞开收购政策,严格按照省里定的保护价敞开收购,切实保护农民利益。在放开粮食购销市场的同时,要鼓励和支持国有粮食收储企业和其他具备资质的企业搞好粮食收购;二是确定今年保护价格。根据全省粮食生产形势,确定本年度的晚籼稻、粳稻的最低保护价;三是继续落实优质优价政策,适当拉开稻谷等级差价。后面还有若干要求,却是可以忽略不计。   稻谷的收购是政府部门的工作,该由孟路军主抓,按说没杨志远什么事,此类明传电报给孟路军看看也就是了。孟路军从乡长、副县长、常务再到县长,此类粮食收购工作没少抓,得心应手,根本用不着杨志远上心。但杨志远偏偏对此颇为上心,早早就告知了孟路军,今年的明电一到,让政府办另行抄送一份,送县委,供本书记审阅。这不应该,因为杨志远不是不知道,如果任何事情自己事必躬亲,累死累活,一身疲惫不说,还会让大家束手束脚,甚至于把主动性和创造性丢得一干二净,这为管理者之忌,也为县委书记之忌。   杨志远不是不放心孟路军,杨志远之所以要在第一时间看到电文,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及时了解本年度的最低保护价,省政府的明电许多内容与往年如出一辙,但有一个数字,每年都有变动,尽管每年都是微调,变化不大,但却透露了诸多信息,这就是本年度的最低粮食收购价。省政府会根据全省粮食生产形势,确定一个保护价,杨志远现在仔细揣摩的就是这个,今年的晚籼稻保护价为50元/50公斤、粳稻56元/50公斤,比去年下调2元/50公斤。杨志远看到电文上这一排数字,眉头微微一皱,这很说明问题,这就是说,今年本省的粮食丰产,粮食产量高于去年,所以保护价才会下调2元/50公斤,别小看这2元,对于社港这样的产粮大县,这就是一笔不小的财富。瑞雪兆丰年,正所谓是有失必有得,年前的那场暴雪,虽然对本省冬季里生长的油菜造成了莫大的损失,但对今年的秋粮生长却是十分有利。社港的水稻去年亩产在720公斤,今年的产量肯定会高于往年,杨志远估计亩产会在750公斤,也就是说,社港的农户,今年秋季稻每亩的收入在750元左右。社港全县的产值在三亿元左右,下调2元,相对于社港全县的乡亲减少了一千二百万的收入。这就很不少了,所谓算细账,这就是细账。杨志远对全县干部的要求也是要时刻算细账,账算得越细,心中越是有谱,做什么事情才不会掉以轻心。   杨志远放下电文,拿起电话,通知孟路军,中午请客于办公室会餐。孟路军笑呵呵的,说杨书记今天怎么如此慷慨,是何缘故?杨志远说叫孟县长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秋后算账。   何谓秋后算账,孟路军当时并没在意,以为杨志远不过是和他谈谈今秋社港的农业形势,自是欣然应承,当即答应,杨书记主动请客,即便是有应酬,也得搁置一旁,半小时后,孟路军踩着饭点,屁颠屁颠地赶到杨志远的办公室。   孟路军到时,张穆雨已经上食堂,将饭菜打回,摆在了小桌上,今天的饭菜颇为丰盛,杨志远开了小灶,姜葱肉蟹、黄焖鳝鱼、枯爆泥鳅、水煮鲤鲫,还有大明虾和大闸蟹,以及社港的本地蔬菜,林林总总,摆了一桌。   孟路军一看,顿时喜形如色,连连点头,说:“杨书记这回还真是诚心请客,不同以往,就一两个小菜打发。说说,杨书记遇上何等喜事?升官了?发财了?”   杨志远呵呵一笑,说:“一听孟县长这话,我就觉得你有些居心叵测,我杨志远是县委书记,升官是好话,但发财?怎么发?”   孟路军也笑,说:“此发财非彼发财也,你杨书记廉洁自律,常年对大会小会上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想发财可以理解,但想靠做官发财则是天理不容’,我老孟所言的发财,自然是说本县今年农业工业旅游业形势一片大好,本县今年发了。”   杨志远笑,说:“只要不是徇私,谈全县人民发财,倒不失为一件心情愉悦之事,只是要说发,也是你孟县发了,手头宽裕了,心宽体胖。”   杨志远笑嘻嘻地给孟路军夹了半只肉蟹:“尝尝,味道怎么样?”   孟路军连连道谢,说不错,食堂里大厨还真把这道菜的味道做出来,与省城饭店里的菜肴相差无几。杨志远笑,说孟县喜欢,那就不妨多吃点。孟路军也没客气,吃得不亦乐乎,孟路军感叹,只是有些可惜,中午明令禁酒,要不然,此时小饮一盅,肯定快哉。   杨志远哈哈一笑,说:“孟县,既然提到了酒,想来茅台已经准备好了?”   孟路军直皱眉头,说:“杨书记,这话是何意思?”   “孟县长这是干嘛,想耍赖,这么大个县长,不应该,今后如何取信于人。”杨志远看着孟路军,敲着桌上的菜盆,得意非常,说,“孟县吃得不亦乐乎,就不想这些美味佳肴出自何处,我看孟县是在装傻,故意耍赖。”   孟路军看了看洋洋得意的杨志远,再看了看桌上的菜肴,顿时恍然大悟,说:“我说杨书记今天又是请客,菜肴又是这般丰盛,总感觉有些不同寻常,现在看来还真是鸿门宴。”   杨志远笑,说:“孟县长此话有些过,什么鸿门宴,不就一对茅台而已,用不着说的这般严重。”   孟路军感叹,说:“看来杨书记的记忆力还真是惊人,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在心,连茅台酒这等小事都牢记在心,真是不易,不服不行。”   杨志远笑,说:“这是小事?错了,孟县,我这几月劳累奔波,为的就是这对茅台,孟县长不会不知道。你就说吧,这茅台你给还是不给?”   孟路军直摇头,说:“愿赌服输,这对茅台我给了,我要不给,你杨书记岂不夜不能寐,死缠烂打。”   杨志远哈哈一笑,说:“知道就好。”   杨志远此番还真是秋后算账,此次算账,一大一小,一公一私,是实实在在的秋后算账。   杨志远这次先不言公,一上来就为私,为茅台,逼孟路军认输,为何?为稻田养殖。杨志远为何敲打饭盆,对孟路军加以提醒,有缘故,因为今天桌上的美味佳肴,除了蔬菜,肉蟹、鳝鱼、泥鳅、鲤鲫等等都与稻田养殖有关,都是今年稻田养殖的品种,此时城关镇各村近千亩稻田养殖的试验田捷报频传,各村都有收获,下关村试验田里的螃蟹也未如孟路军所愿,得什么狂犬病之类的毛病,没有对水稻又咬又剪。各村的实验数据都已出来,情况不错,形势大好,经济效益十分明显,让杨志远喜不自禁。今年水稻每亩的收入约750元,在田垄间养泥鳅、鳝鱼、青蛙,在水沟里养鲫鱼,每亩的收入甚至于要高于种植水稻的收入。下关村稻田里的螃蟹虽然对水稻的收成有些影响,但总体形势却是非常不错,水稻亩产略有减产,别的农田亩产平均750公斤,养肉蟹的稻田的亩产平均也有680公斤,农户每亩减少收入70元,但螃蟹的收入却是颇丰,或许是由于稻田的营养丰富,在稻田里养殖的螃蟹只只个大肉多,肉蟹经李东湖的大众连锁超市旗下的门店进入市民的餐桌,每公斤达到20元,而闸蟹却是论个计价,大一点的闸蟹批发价每只可卖到30元,如此下来,农户养蟹的收入反而远远高于其他水产品的养殖。   此次闸蟹养殖纯属实验,养殖不多,由胡大海的省水产品批发公司包销。胡大海的水产品生意现在越做越大,早就不是当年一看到杨家湖的闸蟹卖不动,就火急火燎的胡大海了,经杨志远和林觉的指点,他现在早就成了本省经销水产品的龙头老大,胡大海自己签个名都是东倒西歪,不成样子,但手下高学历的一大把,经过这么多年的打拼,胡大海已成气候,在本省水产品市场,可以说是举足轻重。随着本省经济实力的增强,市民的消费水准越来越高,对大闸蟹的需求也是越来越多,杨家湖的大闸蟹现在已经成了本省响当当的品牌,味美膏多价高,早就供不应求。经杨志远牵线,枫树湾水库的水库养鱼也与胡大海结成了战略同盟,胡大海上月到枫树湾,在社港住了一晚,听杨志远说起稻田养蟹,胡大海正愁今年杨家湖的大闸蟹不够卖,已派职员上各主要产蟹的湖区去寻找新的货源,当时一听杨志远的稻田养蟹的想法,岂会舍近求远,自然不愿放弃身边的这种机会,他兴致勃勃地跟着杨志远到下关村遛了一圈,一见在稻田的围网中横冲直撞的肉蟹和闸蟹,胡大海心痒难耐,当场要求,所有螃蟹由其统一包销。杨志远不希望吊死在一棵树上,这样难免一荣皆荣一损皆损,杨志远没有应承,只同意今年的闸蟹先由胡大海试销,肉蟹则由大众连锁超市销售,明年再根据今年的销售情况而定。胡大海江湖出身,这么多年来,虽然不再涉足江湖,但身上仍是少不了江湖的匪气和霸气,从来都是说一是一,说二就是二。但其在杨志远的面前,一直都是服服服帖帖的,杨志远怎么说,胡大海就怎么做,从无二话。那次也是一样,胡大海尽管心有不甘,但只能按杨志远说的去做。   三天前,下关村的大闸蟹到了收获期,胡大海就带着属下到了社港,此等事情其实用不着胡大海亲力亲为,但胡大海想和杨志远亲近,自然不会放过这等机会。因为只是实验,此次大闸蟹不多,整个下关村的大闸蟹不到百万。胡大海大大咧咧的,说志远,就这点大闸蟹,用不了两天就会销售一空,明年你们可得多养殖一点。杨志远还是那话,按订单养殖,胡大海明年需要多少,就和庄胜笠的信息公司签多少的合同,付定金,社港明年保证按单交付。这次杨志远没有客气,在胡大海已经装车待发的货车里,挑了几只最大的大闸蟹。并且让张穆雨和庄胜笠到各村,搜罗稻田养殖的水产品。经过这两天的准备,杨志远这才正式向孟路军发出邀约,请孟县长饱餐一顿。   现在杨志远证据确凿,数据齐全,而且孟路军现在这般大快朵颐,孟路军还能怎么办,只能点头认输,乖乖认账,其代价就是一对茅台。   孟路军还是心有不甘,说:“杨书记,茅台该给本县长还是得给,但咱俩还得有言在先,茅台给了杨书记,但杨书记喝酒的时候,可要记得叫上我。”   杨志远断然拒绝,说:“这可不行,孟县长的酒好不容易喝上一回,而且两瓶茅台,哪够我喝,我得留着,自个儿慢慢享受,美滋美滋,你就算了,少打主意。”   孟路军说:“杨书记,你可不能这样,咱俩商量商量。”   杨志远不置可否,说:“这事就这么定了,没什么可商量的。”   孟路军抗议,说:“杨书记这是独断专行,不讲民主。”   杨志远一笑,说:“抗议无效,本书记这次就是独断专行了,你怎么着吧,我看孟县长还是一旁凉快去。” 第26章 愿赌服输(2)   此时桌上的美味已经一扫而光,用孟路军的话说,既然茅台已经输出去了,而且杨书记同志这么吝啬,独断专行,吃独食,那怎么着也得吃回来,这样才够本。因此豁开肚皮,大吃特吃,没什么斯文可讲。   孟路军打着嗝,放下碗筷,说痛快。不时瞟瞟面前的空盘子,杨志远看着孟路军意犹未尽的样子,直乐,说:“孟路军同志,不就输了两瓶茅台吗,至于这样吗?”   孟路军笑,说:“杨书记同志,虽然输了两瓶茅台,心有不甘,但往深里一想,这两瓶茅台输得值当。为何?因为今天桌上的这些美味都是咱稻田里养殖的水产品,味美肉鲜,可以与水库里养殖出来的水产品相媲美。书记同志今天叫我来就是为了两瓶茅台?不会这么简单,书记这是让我亲自品尝品尝稻田养殖的劳动成果,让我老孟感受感受付出后收获的快乐。有了这层意思在里面,这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吃起来自是兴奋莫名,回味无穷。”   杨志远笑,说:“孟县既然说是回味无穷,那你说说,都回味出什么来了?”   孟路军呵呵一笑,说:“杨书记,你我搭档也不是一天二天的,而是两年多了,我还不知道你,稻田养殖出来的水产品味道鲜美,卖出去的价格也比寻常产品高。从今年城关镇下属各村近千亩稻田养殖的实验结果来看,乡亲们的收益明显,成效斐然。有这么好的一条可以让社港的父老乡亲发财致富的生财之道,谁都会为之心动,你杨书记也是一样。心动了怎么办,自然就得有所行动才行,我想到了明年的一季晚稻耕种之时,杨书记肯定会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杨志远看着孟路军点点头:“既然稻田养殖的实验结果让人满意,收效显著,明年在社港各村推广势在必然。”   孟路军笑,继续说:“可怎么干?明年各乡各镇稻田养殖怎么分配?养殖规模的大小?一村一品还是一乡一品?这些都需要好好斟酌,系统管理,协调一致才行,这样才不至于乡亲们一哄而上,无序竞争,别到头来让一个好好的金点子,因为无序因为混乱,好事变成坏事,让乡亲们劳累了一年,结果却是空欢喜一场,从而挫伤乡亲们的生产积极性。怎么规避这样的风险?自是得政府相关职能部门出面,如油菜种植一般,下乡下点,统筹安排,合理分配,合理布局。这样一来,就必须有个总指挥什么的,谁是这个总指挥的人选,自然是杨书记了,可杨书记事务繁忙,有很多的事情要想,要太多的事情要做,不能一天到晚搅合到政府的工作中,所以杨书记当个名誉总指挥动动脑动动嘴也就是了,具体到相关的人和事,那还是本县长合适。”   杨志远笑,说:“知我者孟县是也,既然孟县长都想到了,那我就勿须多言了,还得麻烦孟县长及早拿出一个周详的稻田养殖的方案出来,交由大家讨论,充实,集思广益,咱们把能想到的都想到了,把可能遇上的困难都有所预计了,那么这个稻田养殖肯定会成为乡亲们的又一条致富之路。”   孟路军笑,说:“麻烦什么?何谈麻烦,让社港的父老乡亲尽早脱贫致富,本来就是本届政府的职责所在,本县长对此责无旁贷,在所不辞。”   杨志远哈哈一笑,说:“孟路军同志,我当初说什么来着,我杨志远到社港,除了因为社港穷,穷易思变,变起来就可以无所顾忌,就可以有大刀阔斧、破釜沉舟的勇气,就可以尽己所能地大干快干,还因为社港有你孟路军这么个直率开明的人任县长,做起事来就可以事半功倍,不用一天到晚勾心斗角,胡乱搅合。现在看来我杨志远还真是没有看错,事实证明,我杨志远到社港和你孟县长搭档,真是英明至极。你看看,现在不用我费什么口舌,你孟县长就把我杨志远想说的,都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根本就用不着我补充,乖乖,真是了不得,我看我杨志远再和你孟县长呆上个一两年,我杨志远在你面前肯定是哑口无言,黔驴技穷。”   孟路军不以为然,说:“杨书记,拉倒吧,你杨书记会黔驴技穷,谁会信,你那些富农的点子一套一套的,岂是我孟路军学得尽的,我看别说一两年,即便是十年八年,我孟路军也学不来。当然了,你杨书记能到社港来,如果是因为我孟路军,那我真是三生有幸,荣幸之至。杨书记这两年在社港实施一系列的战略布局,稳打稳扎,没有贪功冒进,我知道杨书记这是在夯实基础。到了明年,张溪岭隧道一通,那社港肯定是跑步前进,日行万里。而且你杨书记实施的这一系列战略布局,都与农业有关,都是围绕着农业做文章,一旦社港富那就是乡亲们富,一旦社港强那就是农业强,这种富强是实实在在的,是全民富强,社港的乡亲们到了那时肯定是袋里有钱,脸上有颜。如此一来,乡亲们可真该好好感谢我才行,因为如果真如杨书记所言,那么不是我孟路军,杨书记说不定就去了别的县,那样的话,岂不成了别的县的乡亲们笑口常开,本县乡亲们一贫如旧,所以乡亲们得好好谢谢我孟路军才行。”   杨志远笑,说:“孟县长这话是不是有些过了,我杨志远可没这么大的能力,没有你孟县长和同志们的支持和努力,社港不可能有了今天的改变,就凭我杨志远的一己之力,社港不可能有今天这番模样。”   孟路军说:“杨书记这话,我不认为有错,社港的改变,是与同志们的努力分不开的。但社港为什么在这么多届领导的任上一成不变,几乎没有什么改变,可你杨书记刚到社港两年,就发生了这么大的改变,而且现在还只是改变,但不久的将来就可以用巨变来形容了,除了同志们的同心协力和整个社会变革的大环境,我看更多的是因为你杨书记的智慧,一心为民。社港的每一点成绩,都与你杨书记放不开,要论功,你杨书记首当其功,功不可没,关于这一点,大家有目共睹,谁都不会有任何的置疑。”   杨志远笑,说:“能得到孟县长如此表扬,真是受宠若惊。”   孟路军笑,说:“以上言论就事论事,出自肺腑,真心实意,绝无虚言。”   杨志远笑,说:“孟县打住,你再这般说下去,就有溜须拍马之嫌了。”   孟路军呵呵一笑,说:“你才认识我,我孟路军是那种溜须拍马之人?”   杨志远笑,说:“这我可没看出来。”   孟路军哈哈一笑。   杨志远说:“孟县,我这两年之所以围绕农业大做文章,其实还有一点是你所不知的。我一门心思要把社港的农业做大做强,走现代化、高附加值的农业发展之路,最终还有一个不为外人知晓的目的,孟县不是外人,我也就跟你直说了。我的目的就是要在一两年之后,在社港试点取消‘三提五统’以及农业税,做到真正的为农民减负。”   孟路军一听,无比震惊,说:“杨书记,你说什么,在一两年后取消农业税?有没有搞错?有没有可能?”   杨志远点头,说:“没有搞错。这两年来,安徽已经在进行以取消‘三提五统’等税外收费、改革农业税为主要内容的农村税费改革,尽管本省现在还没有进行试点,但从未来的发展趋势来看,取消乡统筹、农村教育集资等专门向农民征收的行政事业性收费和政府性基金、集资,取消屠宰税,取消统一规定的劳动义工等势在必行,与其等到强制执行,还不如我们主动走出这一步。”   孟路军说:“杨书记,这一步可不怎么好走,社港的财政你还不知道,一直都是日不敷出,难以为继,农业税在政府财政来源这一块所占的比重很大,真要是取消了农业税,公务员的工资怎么办?政府部门怎么维持正常的运转?”   杨志远点头,说:“这就是改革所必须面对的现实问题,社港一贫如洗,今年的情况虽然有所好转,但任重道远,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要让取消农业税成为可能,怎么办?唯有增加财政收入,广开财源,降低农业税在财政收入中的比重。农业税取消了,最好的办法就是以新的税赋代替,当然了,这个代替不能如以前一般,巧立名目,换汤不换药。而我的想法就是以营业税替之,怎么代替?那就是大力扶植和发展农业深加工企业,让农业增值。以浩博生物为例,取消农业税,油菜籽从农户的手中卖出来我们是不征收农业税了,但油菜籽到了浩博生物的工厂,萃取磷脂,那就有了营业税、增值税还有所得税,这样一来,所得的税收肯定比从农民辛辛苦苦赚取的几个血汗钱中收取农业税要强得多还有就是农民增收了,手头宽裕了,就会刺激消费,超市、商场的生意就好,从超市商场收取的税收是不是就可以多个几成。你现在也注意到了几年才财政收支情况,去年的财政收入一亿三千万,农业税所占的比例是多少,70%,九千万,今年上半年呢,随着农民的增收,农业税这一块同比有所增长,达到了五千万多万,但相对于上半年近亿的财政收入,所占比例下降到了不到60%,而下半年我估计社港全年的财政收入在二亿三千万左右,农业税在一亿以上,但所占比例就下降到了不到50%,明年呢,会不会,只有40%或者30%,这样一来,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壮士断腕,一举取消农业税。”   杨志远继续:“农业税在我国沿袭了二千年之久,是套在农民身上的一道枷锁,如果能从我们这一代共产党人的手里得以取消,那就是一次翻天覆地的伟大胜利,其实在我看来,农业税的征税成本其实远远高于税收的本身,因为有了农业税的征收环节,这才造就了乡镇一级政府部门机构的臃肿。一旦取消农业税,造成的连锁反应就是,乡镇机构的改革,合乡并镇,就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减小乡镇改革的阻力,减轻改革成本。”   孟路军看着杨志远,说:“杨书记,真要是如你所愿,照你所想,那就是四个字:石破天惊!”   杨志远笑,说:“可以理解。”   孟路军说:“我可不可以这么认为,杨书记对此早就深思熟虑,蓄谋已久。”   杨志远摇头,说:“我是农民出身,我知道农民的疾苦,作为县委书记,我觉得除了带领本县的农民致富,还有必要为农民做些什么?至于具体做什么,也只是朦朦胧胧,没有明确的目的,直到年前在北京和院长见过面,有过一些关于农村、农民问题的交谈之后,我才有了一个明确的想法,那就是与其一天到晚谈减负,还不如一步到位,直接取消农业税。”   孟路军一愣:“什么,你过年在北京见到首长了?”   杨志远不再隐瞒,点头,说:“是,我过年之时,是北京和院长见了一面,院长抽空还和我谈了一会农村问题,我能感觉得到,院长这么多年一直放不下的就是农业和农村问题,这些年我和院长零零星星有过几次见面,但每次,院长的话题都与农民和农村有关。给农民减负我们喊了这么多年,但收效微乎其微,农民的负担不减反增,院长对此忧心忡忡,深以为虑。所以,作为院长的学生,我首要的任务就是让农民增收,其次就是给农民实实在在的减负。”   孟路军两手一摊,说:“我还能说什么,只能是惟杨书记马首是瞻,杨书记指哪打哪。”   杨志远笑,说:“虽然孟县长此话仍是脱不了溜须拍马之嫌,但孟县长这话我却爱听,等的就是这句话。”   公事私事都已谈完,张穆雨这时收拾完桌上的碗筷,进来给两位领导沏好茶。杨志远喝了一口茶,笑着交代张穆雨,说:“穆雨,孟县长送酒上门的时候,本人必须亲自检验,以防以次充好。”   “杨书记,你怎么还在挂念茅台啊!”孟路军叫苦不迭,同时嗤之以鼻,说:“杨书记你还不如说怕假酒直接。”   杨志远哈哈一笑,说:“孟县长如此心不甘情不愿,我得小心谨慎不是,别到头来空欢喜一场。”   孟路军望着杨志远苦笑,说:“本县之人谁不知道杨书记不好糊弄,有谁敢在你面前玩猫腻。”   杨志远笑,说:“别人不敢,但你孟县长敢。”   孟路军哈哈一笑,说:“本人保证此次酒为真酒,本人自掏腰包购买,有李东湖超市的发票为证,杨书记是否可以放心。”   杨志远点头,说:“如此甚好。”   孟路军喝了一口茶,是‘眉儿金’,心里为之一动,说:“杨书记,既然茅台酒一人独占,那这‘眉儿金’是不是应该来二两。”   杨志远点了点孟路军:“孟县长,还是变着法子想把茅台酒赚回去。”   孟路军这回与杨志远刚才的口气如出一辙,瞪着眼睛望着杨志远,说:“杨志远同志,就一句话,你给还是不给?”   杨志远连连点头,说:“给,岂敢不给,不然孟县长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孟路军呵呵一笑,说:“知道就好,我就知道杨书记知道孰重孰轻,不会因为二两‘眉儿金’影响同志间和谐友好的关系。”   杨志远笑,说:“我感觉孟县长这是在威胁。”   孟路军笑,说:“我有吗?”   杨志远笑,说:“难道没有!”   孟路军接过杨志远递过来的茶叶,说:“杨书记既然说有,那就有咯。”   孟路军哈哈一笑,扬了扬手中的茶叶,杨书记,谢了!转身而去。 第27章 省委考察组(1)   枫树湾的枫叶又红了,红彤彤的红艳似火,冬天了,社港的气候一点点地变冷,通往枫树湾水库的山路,弯弯曲曲,路面铺就了沥青,夏天不再尘土飞扬,冬天也不再泥泞,宝马越野车在红枫似火的山间行走,枫叶不时从枫树上打着旋,飘然而落,落在车辆的引擎盖盖上,然后又被风扬起,飞到路面上,黑色的沥青路面早就红灿灿的一片,越野车一过,地上的红叶就又随车轮纷纷扬起,沿途偶然还可看见一二栋枫树湾的木屋披着一顶的枫叶,炊烟渺渺地显于路旁,整个画面充满了诗一般的意境。   胡大海上次到枫树湾,枫树湾的枫叶初红,虽然当时景致也是美不胜收,但那是的景致是初秋的喜悦,今天却是冬的凄艳,各有千秋。胡大海江湖出身,现在虽然改邪归正,但没文化就是没文化,他看着窗外的满山枫叶飘飘的景致,说:“真他妈漂亮。”   杨志远笑着摇摇头,说:“让你多读点书,你就是不听,说‘真漂亮’不就可以了,还要加上一个‘他妈的’,让我说你什么是好。”   胡大海嘿嘿一笑,摸摸头,说:“志远,你别见怪,我胡大海是个粗人,让我装斯文,那还不如杀了我。”   胡大海这次是上枫树湾是来收鱼的,算上这个冬季,枫树湾水库的鱼已经有二冬龄了,草鱼起码也有五六公斤了,临近岁末年关,正是鱼类的销售旺季,卖得起价。胡大海还像以前那样急不可耐,与枫树湾村商量这天开始冬捕。这是枫树湾水库养殖后的首次捕捞,杨志远此番随胡大海前来,倒不是因为胡大海,而是因为枫树湾的乡亲们委托徐菊盛情邀请杨志远光临枫树湾水库,徐菊在电话里说,老同学,枫树湾的乡亲们可都说了,没有杨书记的鼎力相助,就不会有枫树湾水库今冬的收成,杨书记不来,枫树湾就不开捕,所以老同学,无论如何,你得来。杨志远对于乡亲们的事情一直是有求必应,这次也是一样,二话不说,当即应承。今天一早,就搭乘胡大海的越野车上枫树湾来了。   再转过一个弯,枫树湾水库就到了。两岸枫叶似火,一弯碧绿的水面凸现在大家的面前,而水坝上的发电机站的青砖碧瓦就隐现在山岚之中,几条水柱从坝上一泻而下,如梦如幻。   宝马越野车直接开到了坝上。张穆雨从前座跳下车,打开后门,杨志远刚一下车,就见徐菊带着枫树湾的乡亲们迎了上来。   徐菊今天一身红装,她看到杨志远,很是高兴,说:“杨书记,可把你盼来了,我们这心里可都在打鼓,就怕杨书记临时有事,来不了。”   杨志远笑,说:“事情再怎么多,枫树湾乡亲们的喜庆日子,我怎么着也得来凑凑热闹才是。”   枫树湾的老人在一旁连连点头,说:“我们就知道,只要乡亲们请杨书记赏脸,杨书记肯定会答应,也绝不会爽约。”   大家呵呵一笑,朝码头走去。枫树湾的乡亲们跟在杨志远的身后,一个个红光满面,喜气洋洋。   此时,两条捕捞船停靠在水库的小码头边,正等着杨志远来开这枫树湾水库的第一网,杨志远知道乡村讲究彩头,乡亲们请自己上枫树湾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开这第一网,杨志远没有客气,轻轻一按按钮,渔网缓缓入水。枫树湾水库今冬的捕捞就此开始。   枫树湾水库水面宽阔,这两条鱼船经过改装,渔网位于船尾,用得是拖网,杨志远启动按钮后就上了岸,两条渔船朝枫树湾水库的上游驶去,两条船的两侧各拴有一根绳子,网在这两根绳子的另一端,被船远远的牵着,整个渔网已经没入水下。渔船划过水面的宁静,画出两条深深的水波。   三十分钟后起网,首网的收成不错,鱼儿在网里活蹦乱跳,有数百斤之多。   按计划杨志远中午会在枫树湾和乡亲们会餐,吃一餐鱼宴,然后才会由枫树湾乘小火车折返。可没等到中午,10点左右,杨志远接到孟路军的电话,省委组织部干部考察组到社港了,让杨志远赶快回去。   杨志远微微一愣,按说省委组织部干部考察组到社港,会提前通知,现在这般不声不响地到社港考察,有些不同寻常。杨志远没有犹豫,赶忙向枫树湾的乡亲们告辞,枫树湾的乡亲们见杨志远不能留在枫树湾会餐,尽管有些遗憾,但知道杨志远事多,对此也都表示理解,只是乡亲们非要杨志远带几条大鳊鱼回去不可。   杨志远呵呵一笑,说:“我一个人,自己又不做饭,带鱼回去怎么弄。”   徐菊把鱼搬到越野车的车尾箱后,笑:“怎么弄那是你杨书记自己的事情,反正这只是乡亲们的一点心意,你杨书记不拿不占,乡亲们都知道,但这次你无论如何不能驳了乡亲们的面子,咱们暂且不说其他,就说我带乡亲们上杨家坳学习一事,杨家坳分文没收,还免费提供食宿,不是因为你杨书记,杨家坳会这么做?”   张穆雨看着杨志远,有些为难,这两年多来,张穆雨没少陪杨志远下乡,像墈头乡的小王村,杨志远时不时地会去看看,小王村的乡亲们因为大棚蔬菜,现在手头上都宽裕了许多,杨志远到小王村都是在老王支书家就餐,餐后都会按价付款,雷打不变,即便是老王支书吹胡子瞪眼也是没用。杨书记再三交代他张穆雨,说乡亲们不容易,咱们不能占乡亲们的便宜,哪怕是一分钱也不行,不是因为钱多钱少的问题,而是作为县委书记,必须以身作则,下面的乡镇干部才不会上行下效。上次上稻田养殖田里搜罗来的水产品,杨书记都是自掏腰包。现在张穆雨一看徐菊把鱼放到车尾箱里,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看杨志远就是在探询杨志远的态度,是把鱼从车上搬下来呢,还是照规矩付款。   没想到这次杨志远呵呵一笑,指示张穆雨,说:“穆雨,既然乡亲们盛情难却,那就收下好了。”   徐菊这才松了口气,说:“杨书记这才像话,颇为亲民,要是总是墨守成规,那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杨志远笑,说:“既然老同学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样,只能是下不为例咯。”   杨志远朝胡大海一摆手,说:“大海,看来我得先行一步了,乡亲们的锱铢你可得支付清楚,不得拖延。”   胡大海嘿嘿一笑,说:“志远,这你就放心好了,我胡大海再怎么匪气,也不会想方设法去赚乡亲们的昧心钱。”   杨志远笑了笑。越野车已经驶离了大坝,朝山外驶去。   杨志远早就知道本次考察组的组长为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周泰飞。杨志远还在周至诚书记身边任秘书一处的处长时,周泰飞就是省委组织部的副部长,因为工作的关系,杨志远和他有过接触,彼此也都认识,但关系很一般,只能说是点头之交。   杨志远前几天在普天和周泰飞见过一次面。   省委书记赵洪福这次还是决定改变普天的格局,普天市委书记陶然还是将调离普天,到省城榆江任职。赵洪福书记上次是想将陶然调省政协任副主席,遭到朱明华省长和陶然的抵制,最终没有如愿,这次却是不一样,赵洪福书记这次选择了妥协,也许还和朱明华省长达成了某种条件的默契。这次陶然经省委的力荐,经中组部的考察,已经作为副省长的候选人,如无意外,陶然将在明年年初的省人大会上当选为排名靠后的副省长。   这种安排自然是皆大欢喜,大家都乐于接受。只是如此一来,普天市市委书记一职就空缺了下来,组织部门按惯例需要派干部考察组到普天进行一番考察。前几天普天市召开全市领导干部大会,对考察工作进行了动员部署。会议由市委书记陶然主持,考察组组长周泰飞作了讲话。会上还对普天市本届领导班子和领导干部进行民主测评,对市委书记的人选进行民主推荐。   这都是必要的组织程序。当天参加此次全市领导干部大会的人,都是有一定职务的领导,社港有资格出席这次大会的有六人,除了杨志远和孟路军,还有人大主任、政协主席、县纪委书记,以及一位来自基层小王村的老王支书,其得以出席,是因为其还有另一身份,老王支书是刚当选没多久的省党代会代表,老王支书之所以当选省党代会的代表,得益于小王村的大棚蔬菜种植的成功,老王支书于是成为了带领山村乡亲发家致富的带头人,顺利当选为新一届省党代会的代表。   杨志远因为是市委常委,属普天市委领导班子成员,名字也出现在这次普天市领导干部民主测评表之中。   当天到会的普天市干部有数百人之多,杨志远是市委常委,得以于台下第一排就坐。当天民主测评大会结束后,散会之时,杨志远恰巧和周泰飞打了个照面。周泰飞看到他杨志远还毫不避讳地和他打了个招呼。当时也没有任何预兆,周泰飞会到社港来。   周泰飞到社港来的目的何在?杨志远在回社港的小火车上一直都是思考,不得其解。他杨志远虽然是市委常委,但这次只参入民主测评,不在民主推荐市委书记的人选之列,即便是论资排辈杨志远也不够格,他杨志远还不可能幼稚到以为自己可以一步登天,天真地以为市委书记的帽子会意外地掉到自己的头上。   杨志远左思右想,觉得勉强可以解释的缘由就是普天市的市长在这次民主推荐中成为了市委书记的有力人选,可即便如此,考察组要找他杨志远谈话,也该是他杨志远上普天去才是,没有周泰飞带着考察组上社港来的道理。   这个缘由很是牵强,杨志远嘘了一口气,心想既然想不明白,那还不如不想,自己见了周泰飞之后,自然就会水落石出。 第27章 省委考察组(2)   杨志远不会想到,此次省委组织部干部考察组之所以会到社港,与杨志远开春的那次张溪岭蓄意阻击赵洪福书记有着莫大的关系,为赵洪福书记特意安排。   周泰飞此次到普天,本来只是走走民主推荐市委书记的程序,谁都知道官场讲究按部就班、论资排辈,在普天能成为市委书记考察人选的,也就市长和专职副书记二人,其他人都是陪衬,此为心知肚明的事情,所以说是民主推荐,其实形势多于实质。而且市委书记一职,按组织程序,其可以是民主推荐,也可以由省委直接任命,市长和专职副书记即便是过了民主推荐这一关,成了市委书记的有力人选,但最终能否如愿以偿还得看省委的态度,省委如果另有考虑,那再怎么有力都没用,于事无补。   一般情况下,在考察组下去之前,省委会有明示,对市委书记的人选会有所侧重,省委重点考察谁,那谁就有可能是下一任市委书记的人选,推荐会前,考察组会有所暗示,台下的干部就会心领神会,在推荐表上写上谁的名字。但这次却是没有,出现这种情况,要不就是省委已经有所考虑,要不就是市长和专职副书记二者择其一。   赵洪福在张溪岭遭遇杨志远的阻击之后,对杨志远这个人顿时有了莫大的兴趣,虽然身边诸人都对杨志远的评价颇高,但赵洪福还是觉得杨志远是个谜一样的人物,尽管赵洪福上次到社港停留不到二小时,在社港所见,纯属走马观花,但从杨志远的所思所想不难看出,杨志远这人很有才学,这点应该无需置疑。两个小时,对了解一个人的才学可以十知七八,但对了解一个人的品行,却是知之甚少,杨志远这人的人品是不是真如大家说的那样经得起推敲,赵洪福还是心有疑虑,觉得有必要好好地了解一下。   此时北京党代会已开,新一届中央领导层已经集体亮相一月有余,各省的政局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本省也是一样,中央的意思很是明了,本省这些年成绩斐然,本省干部的能力得到了中央的认可,朱明华省长和王文举常务副省长都将被调往西部各省委以重任,而本省省长一职中央有考虑从其他沿海省份调任。   如此一来,本省的政治格局行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朱明华省长如果在本省,周至诚书记留在本省的这股政治力量,就成了赵洪福难以逾越的障碍,而朱明华省长一走,这股政治力量就会陷入群龙无首的地步,付国良也好,罗亮也罢,虽然都会因此成为这股力量的领头人物,但没有了朱明华,也都无力与省委书记赵洪福相抗衡。这是赵洪福最愿意看到的局面,既然双方不再是对手,那就有可能成为朋友,而且还有可能将这股政治力量纳为己用。正是因为如此,当朱明华建议将陶然作为副省长的候选人时,赵洪福也就不再持有异议,由反对改为支持,毕竟朱明华、王文举离开后,省政府就会出现一段时间的权力真空,本省能担当副省长一职的,无非就是榆江、合海、会通、普天这四大市的书记,榆江、合海的书记张淮、罗亮是省委常委,会通的市委书记从省委下去只有一年,那么普天的陶然调任排名末位的副省长也就可以接受。   而杨志远曾经是周至诚的秘书,与本省的各种政治势力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赵洪福既然有想法要将周至诚留在本省的政治力量纳为己用,那除了适当向付国良、罗亮伸出橄榄枝以外,对杨志远委以重用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经过上次的接触,赵洪福对杨志远的看法大为改观,杨志远敢爱敢恨,爱憎分明的个性,还有些为赵洪福喜欢,谁没有年轻过,赵洪福从杨志远的身上,看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年轻时的自己,不也是这般血气方刚,做起事来全凭自己的心性,不计后果。一个人在官场有些自己的个性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既然周至诚可以对杨志远多加包容,赵洪福相信自己也可以做到这一点。   随着朱明华和王文举的离开,赵洪福觉得逐渐调整本省地市一级的领导班子,藉此让本省正式进入他赵洪福的时代的时机已经来临。杨志远这样的人,肯定值得重用,但怎么用,用在哪,赵洪福还没有想好。而在此之前,很有必要对杨志远进行更深入的了解,怎么了解?他赵洪福是省委书记,自然不能就凭道听途说,最好是走正常程序,看杨志远是不是经得起组织考察。但赵洪福不想特意派考察组去社港,此举动静太大,引人联想。谁都知道,考察组一下去,此人不是有待提升,就是有问题值得发掘,赵洪福没必要因此事引起他人对杨志远的猜想,只能等待时机,现在机会来了,既然这次省委组织部干部考察组去普天考察,那藉此机会对杨志远做一个全面的了解就恰当其时。   在考察组下去之前,赵洪福书记特意把周泰飞找了去,赵洪福说:“泰飞同志,你这次下去考察,私底下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到社港考察一下杨志远这个同志。方式方法由你自行决定,但是不能引起普天干部的联想。”   周泰飞是老组织了,自然明白赵洪福书记这个‘联想’是什么意思。那就是对杨志远的考察不在此次普天市委书记考察之范畴,属顺带活,不能让普天的干部以为考察杨志远是省委有意让杨志远出任普天的市委书记,由此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周泰飞说:“赵书记这是交给我一个技术活,看来我这次下去,得有所变通才行。”   赵洪福说:“怎么变通,那是你泰飞同志的事情,我只问结果,不问过程。”   “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周泰飞想了想,又问了一句,“赵书记,对杨志远同志的考察是不是越细致越周全越好?”   赵洪福自是明白周泰飞的意思,考察得越细致,越容易发现问题,一旦在考察过程中发现了杨志远违法乱纪的问题怎么办?毕竟他赵洪福说了,这是私底下的任务,不属省委委派,怎么处理,是适可而止?还是深入挖掘?   这还真是个问题,毕竟朱明华还在本省,如果杨志远真的经不起推敲,此举有可能引起朱明华省长的误会,有加深双方矛盾的可能。赵洪福略有迟疑,但他一想,杨志远既然如此为周至诚看重,应该不会如此经不起推敲,赵洪福随即点头,下定决心,说:“该怎么考察你自己去把握,我倾向于越细致越好,当然,有什么把握不住的就及时和我联系。”   周泰飞点头,说明白了。既然赵书记允许变通,周泰飞到了普天后,决定在普天进行民主推荐的同时,另外还增加一项对普天市本届领导班子进行民主测评的事项,因为杨志远是常委,属市领导之列,赵书记想了解杨志远,又不想引起他人联想,那考察组增加测评事项就很有必要,可以为随后的考察做好铺垫。当然这项测评一般都是在地市领导班子进行换届时才进行,但考察组在考察市委书记人选时,对整个市领导班子加以民主测评和考察,也不为过。   周泰飞与杨志远只是点头之交,那天他之所以会破例和杨志远打招呼,其原因还是因为赵洪福书记。周泰飞知道,赵洪福书记让自己私底下考察杨志远,不会无缘无故,看赵书记的态度,不是要去发掘杨志远什么问题,而是想将杨志远为其所用,杨志远这人只要经得起考察,那么赵书记对杨志远予以重用那就是迟早的事情。他周泰飞虽然现在是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杨志远现在还不能和他站在同一平台对话,但杨志远这人在本省人脉广泛,他周泰飞不是不知道,将来的前途肯定不可限量,周泰飞自然而然地对杨志远高看几分。   杨志远于饭前回到了社港。   孟路军和霍亚军已经将考察组一行十人安顿在县委招待所里。考察组刚到社港,鞍马劳顿,肯定得稍事休整。杨志远回到招待所,孟路军和霍亚军都守在招待所,哪都没去。看到杨志远及时赶回,两人都嘘了一口气。   杨志远笑了笑,指示张穆雨,让他和魏迟修一起,将刚才从枫树湾带回的鳊鱼等送到食堂去,给考察组的领导加道菜,清蒸、黄焖,怎么拿手怎么做。   张穆雨和魏迟修走后,霍亚军向杨志远请示考察组的接待事宜,中午上不上酒?   杨志远说考察组代表省委,是上级领导,该重视的就该重视,该尊重的必须尊重,社港出产的鸡鸭鱼虾蟹,有的都上,至于酒,我看就算了,上饮料。霍亚军有些犹豫,好半天没吭声。杨志远自然明白霍亚军为何迟疑,现在的官场,可以说无酒不成宴,谁都知道考察组的权力很大,其考察结果一旦形成文字,上报省委,此报告肯定会引起省委的高度重视,尤其杨志远是普天市委常委,属省管干部,社港的好与坏,必将影响杨志远今后的仕途。中午不上茅台五粮液之类的酒,只怕说不过去。杨志远笑,说酒还是不要上了,考察组这次到社港,肯定时间紧迫,下午尽管来不及开全县干部大会,但肯定会听取县委、县政府工作情况汇报,真要喝得醉醺醺的,那怎么成,对考察组的影响不好。当然了,你把我的意思婉转地跟考察组说一下,跟考察组的酒该喝还是得喝,但不是今天,等考察组考察完毕,我跟他们喝,一醉方休。   霍亚军连连点头,说:“明白。”然后看看表,说:“现在离午餐时间也快到了,我还是去安排安排,到时可别出什么纰漏。” 第27章 省委考察组(3)   霍亚军说完匆匆离去。   杨志远笑,说:“孟县长,看来你和周组长见过面了?”   孟路军点头,说:“是。”   杨志远笑,说:“那你说说,什么个情况?”   孟路军汇报,说:“考察组在社港的考察时间预计为五到七天,时间比较紧凑,委办已经按考察组的要求通知全县正科级以上干部和离退休老干部于明天上午在政府礼堂开会。”   省委组织部干部考察组开干部大会的目的是什么,无非就是要对自己进行集体测评,相对于那次在普天的测评,这次测评则相对细化,更为广泛,这可以理解,他杨志远虽然是市委常委,但普天的干部对其了解却是不多,真正了解他杨志远的,也就是社港的干部群众。杨志远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不是说是考察市委书记的人选吗,怎么考察组这次到普天,弄得像是在考察整个市委班子,搞得像换届选举似的。   按说周泰飞作为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由其带队的省委组织部干部考察组,只到地市这一级,县这一级的考察组应该由市里委派,用不着周泰飞出面,可因为他杨志远是市委常委,周泰飞到县里考察,勉强说得过去,问题是,如此一来,他杨志远就成了被考察对象,根据组织原则,他杨志远得选择回避。   杨志远望着孟路军,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让我急急忙忙从枫树湾赶回来,是你的意思还是考察组的意思。”   孟路军自然知道杨志远问这话的用意,他点点头,说:“杨书记,这是周组长的意思。周组长说此次只是对整个市委班子的例行考察,杨书记用不着回避。”   不论何等程度的考察,作为被考察人,该回避的还是得回避,周泰飞此举有悖常理,杨志远紧锁眉头,说:“孟县,我怎么感觉这次省委组织部干部考察组到我们社港很让人看不懂,前几天,我们参加了全市干部大会,尽管考察组当时对市委班子成员进行了测评,但考察组在会上通报考察事项时,并没有提及到社港考察这一项,难道是临时增加的?”   孟路军笑,说:“不会是省委有意提拔杨书记吧。”   杨志远笑,说:“提拔到哪?普天市委书记?异想天开!怎么可能!”   孟路军笑,说:“杨书记虽然不可能直升市委书记,但有没有可能,省委有意让市长接任书记,一旦市长接任书记,那市长一职就空置了下来,省委会不会有所考虑,让杨书记接任?”   杨志远笑,说:“孟县长的假想可以成立,但绝无此可能。试想我杨志远身背‘严重警告’的处分,省委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对我杨志远予以重用,不合常理,说不过去。”   孟路军摇头,说:“世事难料,谁说受了党内严重警告处分就不可官升一级了,你杨书记虽然受了党纪处分,但事情的缘由,谁都知道,党纪不容,情理却可原谅。而且此处分的严重后果就是一年内不予提拔,现在杨石老先生去世已近两年,省纪委对此事做出处理结果后也有一年半的时间,现在提拔杨书记,不算违规。”   杨志远摇摇头,说:“此事绝无可能。”   孟路军看杨志远说得如此斩钉截铁,有些疑惑,杨志远微微一笑,没有解释,他相信只要孟路军加以细想,肯定会明白这其中的缘由。如果省委有意让他杨志远升任市长,即便是保密工作做的再好,他杨志远不可能事前没有听到一丝的风声。能官至市委常委这一级的,不可能像个无头苍蝇一样瞎撞,大家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多多少少会听到风声,而且他杨志远曾经是周至诚书记的秘书,上层资源丰富,与诸多省委常委交好,况且与付国良当年同为周至诚书记所倚重的左膀右臂,关系更是非同一般,省委如果有意提拔他杨志远,他杨志远会听不到一丝传言,根本不可想象。正因为如此,杨志远才会感到周泰飞此次到社港来考察有些不同寻常。   赵洪福书记不愿意因为考察杨志远时引起他人猜想,周泰飞自有办法,周泰飞这些天在市里,挨个找市委常委谈话,听取大家对市委书记这个人选的建议和意见,这般谈了一圈,做足铺垫之后,周泰飞这才兵分二路,留副组长带一队人马于普天挨个对市委常委进行考察,而周泰飞自己则带上这一路人马,直奔社港,一则是找杨志远同志谈话,听取杨志远同志对普天市委书记人选的看法;二来,既然到了社港,那就先远后近,一并完成对杨志远同志的考察工作。普天市委常委班子,都是党口和政府班子成员,唯独杨志远一人为下属县的县委书记,其他常委都是主管某一方面的工作,考察起来相对容易,而杨志远为县委书记,对杨志远的考察相对比较繁琐,考察时间也比较长,周泰飞在社港多呆上几天,也就情有可原。如此一来,自然就不会引起他人过多的联想。但周泰飞还是把杨志远看轻了,别人可以不想,但杨志远作为当事人,周泰飞走的程序似乎都是按部就班,但杨志远在省委浸染了这么久,总感觉这事情有什么地方不对,虽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不同寻常的感觉却是有的。   周泰飞是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正厅级,杨志远没在餐厅等候周泰飞光临,而是和孟路军一起,来到考察组所住的楼栋,考察组住在六楼,楼层里此时还比较安静,杨志远看了一下,周泰飞住的套间,房门紧闭,杨志远不想冒冒失失地去敲周泰飞的房门,就和孟路军坐在六楼电梯口边的沙发上等。   社港旅游这一年来发展神速,在本省渐有名气,不时有上级机关到社港来旅游考察,杨志远除了让旅游公司投入千万在临社窄轨沿线建度假山庄,为接待之需要,年初特意让财政拨付部分款项,将此楼装饰一新,加装了电梯,六七楼为招待上级领导专用,六楼以下则对外营业,赚取银两。当然了,杨志远自己则还是住在原地没动。   其实杨志远大可不必坐在电梯口傻傻地等,因为周泰飞早已告知孟路军,午餐时分于餐厅见,勿须繁琐。   但杨志远有一套自己的处世哲学,在原则性的问题上不容商量,绝不退让,但在为人处世这类涉及的小节事情上,杨志远从来都是该仰视他人的时候,就仰视,但在可以俯视他人之时,则保持一贯的谦逊。杨志远之所以在本省人脉广泛,人缘极佳,原因就在于此。   当年他为周至诚书记所倚重,权力很大分量很重,成许多人百般巴结的对象,在原则性的问题上,杨志远铁面无私,从不手软,但在不违反原则的事情上,不管是谁,杨志远能通融的就予以通融,能帮得上忙的,就尽其所能相帮,尽显侠道柔肠。杨志远在那几年的时间里,从不沾沾自喜,居高临下,作为省委书记的秘书,没有几人可以做到,正因为如此,杨志远在干部中的口碑极佳,人缘极好。   秘书长为什么明知赵洪福书记和朱明华省长有隙,明知赵洪福对付国良和杨志远这些周至诚身边嫡系之人心存戒备,但他仍是要在赵洪福面前对杨志远赞誉有加,就是因为杨志远在省委时,一直以一种谦逊的姿态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秘书长把这些都看在了眼里,对杨志远很有好感,遇上那天赵洪福心情不错,主动问及杨志远的事情,秘书长于是有心,趁机帮杨志远一把。   成大事者,必须拘小节。杨志远观今察史,发现一个人不管有多高的才学,即便是学富五车,要想走得高走得远,心高气傲,目空一切,到头来肯定一事无成,只能哀叹时运不济,伯乐不识良驹。古往今来,怀才不遇者,多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其实在杨志远看来,他们之所以如此,是他们忘了,于社会而言,人只是一个个体,一个人的能力再大,但他都无力与整个社会相抗衡,没有上层的赏识提携,一个人走不了多远。一个人只有在得势时不目空一切,那在失意时才会有人出手相助。他杨志远既然想为老百姓多做事,那该放下姿态的时候就得放下姿态,甚至于有时还得忍辱负重,只有这样,才能越走越高,为百姓谋取更多的幸福。杨志远尊重海瑞,但杨志远也赞同明代哲学家李贽的观点,海瑞‘可以傲霜雪而不可以任栋梁’,海瑞如果懂得委婉一点,知晓忍辱负重一些,那他是不是可以为当时的老百姓多做一些有益的事情呢。   周泰飞11点45分带着考察组的成员出现在电梯口,看到杨志远,周泰飞微微一愣,说:“志远同志,不是说好在餐厅会面的么,怎么守到这里。”   杨志远笑,说:“领导来了,怎么着也得来迎,不然说不过去。”   周泰飞哈哈一笑,很是高兴,他主动伸出手来,和杨志远一握。   午宴一如既往的简单而不失隆重,桌上的菜肴都是社港本地的出产,虽不奢华,却也极尽本地之丰富,如杨志远交代,午宴没有上酒,喝得是饮料。   杨志远举杯,代表县委县政府欢迎考察组到社港来监督考查。周泰飞则代表考察组,感谢社港县委县政府的热情款待。彼此说的都是套话。   杨志远呵呵一笑,说:“各位领导,我们社港对考察组到来的‘热情’那肯定是难以言表的,但‘款待’却说不上,咱社港是贫困县,鸡鸭鱼虾蟹虽有,但鱼翅燕窝却无,一餐随意饭而已,还望各位领导多多担待。”   很是坦率。   周泰飞有些意味地一笑,说:“志远同志,社港现在还是贫困县?我看只怕未必吧,我在省城早就听说社港的农业独树一帜,值得大家学习,我这次来社港既是考察,也是来参观学习的。”   周泰飞这话有些意思,他是组织部副部长,一直都是管干部,不管经济,社港农业取得的成绩再大,按说也到不了周泰飞的耳里,除非有人特意向周泰飞说起。杨志远跟周至诚书记那么久,对官场的事情自是心中有数,心知肚明,他知道周泰飞此话不会无缘无故,肯定有着出处,按说周泰飞是考察组的组长,考察组刚到社港,应该只问只听,不会轻易下结论性的东西,周泰飞不会不明白这些,到社港后肯定会言语谨慎,而周泰飞现在这话,看似随意,但其间多有褒义,那么周泰飞何来如此一说,杨志远越想越感觉先前的判断没错,周泰飞到社港肯定是另有目的。   杨志远心有疑惑,但表面却是不动声色,他笑,指指桌上的清蒸鳊鱼,说:“这可是枫树湾水库刚上岸的鳊鱼,各位领导尝尝,看看味道如何?”   周泰飞笑,说:“上午路军同志告诉我,枫树湾水库今天冬捕,志远同志给乡亲们祝贺去了。说说,乡亲们的收成如何?”   杨志远笑,说:“具体情况还不知道,知道周部长到了社港,没敢耽搁,提着几条鱼,急急赶回社港,但看样子,枫树湾水库丰收在望。”   周泰飞说笑:“志远同志急急忙忙中仍不忘拿几条鱼给我们打打牙祭,我想问问志远同志是不是照章付费了。”   杨志远也笑,说:“部长一提醒,还别说,我还真把付费这茬给忘了,看来,我违反我们共产党人‘不拿群众一针一线’这项纪律了,我杨志远向考察组检讨,但此事与各位领导无关,大家该吃当吃,用不着客气。”   大家哈哈一笑,气氛为之轻松。   席间大家谈到了考察期间的统筹安排问题,周泰飞希望社港县委县政府做到‘工作和考察两不误’:考察期间,社港方面要统筹全县工作,科学合理安排,做到考察工作和县里日常工作两不耽误。而且考察组在社港期间,社港方面必须做到‘两不陪’:考察工作有着特殊的纪律和要求,领导干部要从做好考察工作的角度出发,做到考察期间不陪同用餐和不陪同下乡,确保考察工作严格按照考察条例顺利完成。   杨志远笑,说:“既然领导有要求,一切都按考察组的要求执行,但为方便考察组在社港的考察工作,周部长,是否有必要让亚军同志跟着,以便在考察组下乡期间予以协调?”   周泰飞微微一笑,点头认可。   杨志远笑,说:“根据回避原则,考察组在社港的这些天里,就恕志远不能奉陪了。等考察结束,志远再陪领导们好好喝一杯。”   “志远同志的酒量我还不知道,酒就不必了,我看喝饮料也不错,真要喝起酒来,我们考察组可没人是你对手。”周泰飞哈哈一笑,说,“志远同志,在考察期间,你该干嘛还是干嘛,无需顾虑。不过有一点,我得提前告之,一旦考察组认为县委县政府个工作会议于考察有益,考察组可能会不请自到,还望社港的同志们理解。”   杨志远代表县委县政府当即表态,社港县委县政府对考察组的工作肯定鼎力支持,全力配合,社港欢迎考察组提要求,找问题,有了考察组的批评指导,我社港的各项工作肯定可以再上新台阶。   “志远同志,这是干嘛,拍马?”周泰飞呵呵一笑,“不过,态度不错,勉强可以接受。” 第27章 省委考察组(4)   社港的工作一切如旧,不因考察组的来临而有所改变。第二天开完社港全县干部大会,考察组的成员就兵分多路,下乡下镇,考察调研。也许是觉得枫树湾的鳊鱼味道不错,周泰飞亲自带人坐着小火车去了枫树湾,考察组在社港的行程,杨志远是知道的,城关镇、农业科技园、墈头乡、大龙乡,考察组几乎把社港跑了个遍。体察入微,很是细致。   杨志远现在已经没有心情去猜想考察组来社港的真实目的了,杨志远心情平和,考察组想看什么任他们去看,考察组想见谁,和谁谈话,任他们谈去,公道自在人心,他杨志远在社港这两年多来,因为变革,可能触犯了某些人的既得利益,现在考察组来了,肯定会有不同的声音出现,但杨志远自信自己做任何事情都以公心待之,从无私心杂念,可以问心无愧。成败得失,是非功过,都明明白白摆在考察组的面前,结果自有定论,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杨志远现在需要上心的是油菜的种植情况,播种的油菜出苗情况如何?该补种的油菜是不是都已经播种了?社港临江对油菜的种植养护,现在是熟门熟路,没什么好担心的,杨志远担心的是另外两个县。   浩博生物来势汹汹,社港工厂萃取的磷脂虽然属自产自销,但总部投入重金,口服液的广告这一年来在各省级电视台轮番轰炸,公司的营销人员藉此攻城拔寨,占领了一个又一个大中城市,浩博生物此益智补脑的口服液成了老少皆宜的佳品,一时红遍大江南北,口服液供不应求,社港萃取的磷脂也就跟不上趟,浩博生物只能紧急从国外进口磷脂,弥补缺额。浩博生物这一年除了在社港又新上了五条萃取磷脂生产线,还在社港投建二条口服液灌装生产线。社港留给浩博生物的五百亩用地,一下子用去了一半有余,照此趋势,只怕五百亩地都不够用。此时,浩博生物新增的十数栋厂房都已建设完毕,蓝天碧瓦。新增的生产线正在紧张的调试,只待来年一开春,油菜籽一上市,全部生产线开足马力,满足自家需要。   社港农业科技园现在比上次赵洪福书记视察时更具规模,农业科技园里进驻的企业已达九家,眼看就要过十。   浩博生物这次与信息公司签订了六千万公斤的油菜籽的购销合同,比去年翻了一番,也就是说今年在去年61万亩油菜种植面积的基础上,又得新增至少15万亩的种植面积。可社港临江两县目前可供油菜种植的田地为67.8万亩,也就是说社港临江两县即便是将所有田地都种植油菜,仍然有8.2万亩的油菜没有着落。当然了,如果67.8万亩种植的油菜以满足浩博生物为第一需要,那还是绰绰有余,但那些尽管没有签订合同,但常年与两县有着良好合作关系的客商怎么办,就因为浩博生物有需要,其他收购商就置之不理了,事情肯定不能这么做。怎么办?除了挖潜,杨志远只能向西纵深发展,由杨志远出面协调,信息公司又与周边的另外两县签订了十万亩的油菜购销合同,两县为新加入,质量保障体系如何建立?如何标准化作业?乡镇一级政府如何帮农护农,如何与农户协调?村合作社如何与农户协同作战?这些都有待社港方面加以指点,而且两县中,有一县不属普天管辖,像大多数贫困县的工作作风一样,政府工作人员自由散漫惯了,乡镇一级干部有些跟不上社港方面的节奏,工作效率自是不及社港。孟路军和他的一干副县长们以及庄胜笠,整天在外指导,还发不得脾气,因为外县不归社港管辖,大家现在是友好合作县。   孟路军朝杨志远直叹气,说:“杨书记,这叫怎么回事,就他们那工作作风,在咱社港,我早就把他们给撤了,咱社港现在可不养只会吃饭喝酒,不会干事的闲人。可到了他们那,得,有脾气还发不出,只能打着哈哈。倒像是求人家帮忙似的。”   杨志远笑,说:“怎么回事?我看这应该算是县域经济合作体的初级模式,既然人家不属咱们管辖,那就慢慢来,想当年我们社港不也是这样,咱不急,我就不信,我们明年让人家尝到了甜头,人家还会对我们爱理不理。”   孟路军笑,说:“这倒也是。哎,当年我们社港是田地空余得发愁,现在是地少了发愁,怎么两头都是愁啊。”   杨志远笑,说:“这两个‘愁’的概念可不一样,田地空余,那可是真愁,现在社港农户家家有生产,社港农业生产一派繁忙,还得以向外县发展,愁是愁点,但心里却是偷着乐。孟县,你说是不是不一样,要你选,你是选前者还是后者?”   孟路军呵呵一笑,说:“这还用问,自然是后者咯。”   杨志远笑,说:“这不就结了,多想想好的事情,自然就心平气和许多。”   孟路军笑,说:“杨书记这是在干嘛,这是在做政治思想工作?还别说,很有成效,至少我现在一想起,明年社港的财政收入噌噌地往上蹿,我心里就平和多了。”   杨志远笑,说:“这不挺好,孟县长这不又信心满怀了。”   孟路军呵呵一笑,转而说到考察组的事情。孟路军说:“杨书记,考察组到社港考察也有五天了,怎么还在乡镇,没有上来,看来真要呆上七天。”   杨志远笑,说:“省里的考察组深入到田间地头考察调研,难得一次,人家尚且呆得住,你怎么反而沉不住气了。考察组不是说了‘工作和考察二不误’吗,甭管它,我们干我们的,他们考察他们的。”   孟路军笑,说:“杨书记就一点都不担心?”   杨志远笑,说:“不担心那是假话,但光担心有什么用,反而让自己患得患失,不如不想,你我该干嘛还是干嘛。”   孟路军呵呵一笑,说:“杨书记说了一句大实话。”   周泰飞第二天让霍亚军通知杨志远,让杨志远到县人大会议室去。杨志远因为这些天事情多,也就没怎么关心周泰飞他们的动向。杨志远一问,这才知道,周泰飞他们这一组考察组的成员今天已经从下面的乡镇回来,此时正在县人大。考察组在县人大干嘛,除了谈话,还因为县人大今天召开的常委会。   本次县人大常委会的议题只有一个,审议社港县政府本年度的‘三公支出’,何为三公,即:政府部门公务出国(境)经费;公务用车购置及运行费;公务接待费用。   社港本年度人大会如往年一样,已于11月底召开,财政局长已经代表县政府在人大会上作了《本年度的财政预算执行情况和下年度财政预算(草案)的报告》,此报告已经获得的县人民代表的一致认可,获得批准通过。报告中的第一项就是社港本年度的财政收入是多少,总支出是多少。按规定财政部门只负责本级政府总预算和决算的公开,部门预算和决算的公开事宜由各部门自行负责。也就是说三公支出作为政府的一项支出,可以笼统地归总在总支出中,根本用不着公开。三公经费从来都是猫腻多多,社会关注广泛,意见很大,但各级政府从来都是犹抱琵琶半遮面,一直都是扭扭捏捏的,谁都不愿意把三公支出拿出来晒。社港倒好,竟然主动把三公经费的支出情况交由县人大常委会予以审议,这步子是不是也迈得过大了一点。   常委会审议三公经费的支出,不是县人大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是杨志远刻意而为。老百姓既然对三公经费的支出那么关注,那社港作为一级地方政府及时公开“三公”经费必定有助于政府发现自身问题和接受社会舆论监督,这对于政府工作顺利开展其实更为有利。尤其社港是贫困县,一直以来财政收支难以平衡,超支严重,政府捉襟见肘。社港需要全县人民勒紧裤带,齐心协力,打通张溪岭隧道,那么把社港三公消费支出拿出来晒一晒,一来体现政府与大家同舟共济的决心,二来也对凝聚全县人民的力量意义重大。   周泰飞本来不是冲县人大常委会审议政府的三公经费支出来的。今天到县人大一看,竟然还有这么一档子事,这个杨志远,也真够胆大的,就不怕同僚忌恨?周泰飞好奇心顿起,吩咐霍亚军,把杨志远找来,交流交流。   杨志远到达县人大的会议室时,财政局长已经汇报完毕,常委会的审议工作也已经结束,对政府的三公经费的支出情况,予以认可,本届政府的三公经费与去年一样,很是节俭,没有超支,还有节余。人大常委们对此非常满意,社港政府部门今年的公务出国(境)经费为零;公务用车购置为零;在财政大幅增收的情况下,政府公车运行费及公务接待费用还有所下降,这充分说明政府部门控制得当,管理得当。而且三公经费的支出,也很是详尽,公车的运行费精细到每台公车的修理费、运行公里、司机工资等等,而公务接待费用,消费的酒水都有详细的清单,喝了多少酒,都是什么酒,多少瓶多少钱,都有说明。   周泰飞带领考察组的成员参与了旁听。周泰飞一听,乖乖,要是各地都照社港这般晒三公消费的账本,那么整个社会超标准招待、公款旅游、公车浪费、楼堂馆所建设这些久治不愈的顽症,岂不是荡然无存,这个杨志远,也真敢啊。   周泰飞这几天考察下来,虽然也零零星星听到了极少的对杨志远的毁誉之声,但绝大多数干部对杨志远都赞誉有加,尤其是社港的普通民众,对杨志远更是交相称赞,在民间官声极佳,周泰飞这些天听得最多的就是:杨书记敢想敢干,无私无畏,一心为民,社港有杨书记这样的人当书记,是社港人民的福气。周泰飞是老组织了,考察过无数的党政领导干部,比杨志远更高的评价周泰飞都听说过,但谁说的话是言不由衷,谁说的话是出自肺腑,真心实意,周泰飞还是看得出来的。尤其是现在的干部,老百姓说好的,干部一般都不会说好,干部说好,老百姓也不一定满意,而杨志远在社港赢得干部百姓的一致称赞,此种情况还真不多见,这充分说明杨志远这人做人和做官都有一套。   现在周泰飞在一旁听完县人大常委会对社港县政府部门三公消费支出的审计,心想这个杨志远还真是敢想敢干,敢为人先,这从另一方面说明,杨志远这人无私,不然岂会晒政府的账单,而且还敢把他书记的公务接待费用作为单独的一项列支,公之于众,接受大家的监督,这是什么?这就是无畏。 第27章 省委考察组(5)   周泰飞一看杨志远到了,微微一笑,说:“志远同志来了,坐。”   周泰飞听完县人大常委会对政府的‘三公经费’支出的审计后,由县人大主任和霍亚军陪着在小会议室里喝茶,其他组员则趁此次人大常委都在,有目的性地进行谈话。主任一看杨志远到了,笑了笑,说:“周部长,既然杨书记到了,那你们谈,我上外面看看。”霍亚军也知道周泰飞和杨志远有话要谈,给杨志远沏好茶,帮周泰飞把茶续满,转身走了出去。   周泰飞看着杨志远,也不拐弯抹角,开始直入主题,周泰飞说:“志远同志,‘三公经费’是一个民众非常关注,意见比较大,反映比较强烈的问题。‘三公经费’账目公开,各级人大代表年年提,但各级政府则是支支吾吾,想方设法予以拖延。说实话,我是真没想到,你社港县已经自觉自愿地在悄然对社港的‘三公经费’进行审计和公开,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杨志远笑,说:“周部长,其实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杨志远这话属画蛇添足,却是很有必要,一县之政府敢将‘三公经费’的支出公之于众,这在本省属第一遭,这个第一其实不好当,易遭同僚及上级之忌怨,你社港县将‘三公经费’账单公之于众了,其他县呢,是不是也得学学社港县这样,将账单拿出来晒一晒,可谁都知道,‘三公经费’牵扯太多,不管是县里市里省里,这个账单可都不那么容易好晒。你社港晒了账单,老百姓说你社港清白也好,说你杨志远无私也罢,民间官声大好,可全省那么多没有公布‘三公经费’账单的同僚和上级呢,老百姓会不会认为,其不敢将账单公之于众,其必定心中有鬼,这样一来,岂不是把诸多同僚和上级给得罪了,这种情况杨志远绝对不想看到。现在周泰飞组长代表组织与其就此事谈话,杨志远就有必要画蛇添足,多加解释。   周泰飞对此也是清清楚楚,他笑,说:“志远同志,那你就先说说,社港为何是不得已而为之了?”   “周部长,我们社港的情况部长应该多少知道一些,我们社港跟那些经济强县相比,日子过得紧巴,去年社港的经济虽然有所起色,但属初始阶段,财政这一块增收并不明显,张溪岭隧道一修,政府的支出更是捉襟见肘,入不敷出。怎么办?总不能让张溪岭隧道半途而废吧,再苦再难,我们社港都得把张溪岭隧道建成不是。可建成张溪岭隧道,不是喊喊口号就能成的,得投入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钱就这么点,事情还得干好,唯一的办法就是开源节流,勒紧裤带过日子。‘开源’这一块,我的想法只能是将经济发展起来,广开财源,而不能如以前那般乱搞强行摊派。修建张溪岭隧道是一件利县利民的好事,我不能因为县里胡乱摊派,而引起民怨,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情,我杨志远从来就不愿意去做。如此一来,我就只有‘节流’这一条路可走,怎么节?我想就从政府部门的行政支出这一块开始,而三公经费就成了一道绕不过去的坎。既然绕不过去,那就干脆将之公之于众,让政府所有的部门将三公经费的支出公布出来,接受大家的监督。”杨志远笑,说,“我们社港这也是黔驴技穷,为形势所逼,实在想不出其他的法子,属无奈之举,与其他县市不一样,情况特殊,不得已才公布‘三公经费’的账单。试想社港如果手头宽裕,我们也不会去做这个出头鸟,这种事情谁都知道,容易引起同僚的忌怨,所谓枪打出头鸟,打的就是这样的一只鸟,所以我只能请同僚多加谅解。”   周泰飞笑,点头,说:“志远同志想修建张溪岭隧道,手头上又没有钱,就想压缩政府部门的行政开销,减少支出,省点钱干大事急事要事,这点可以理解。”   杨志远笑,说:“领导理解就好。”   周泰飞笑,说:“你们这些基层的领导干部想干事,干实事,是不容易,我是可以理解,但你那些同僚是不是也会理解,我可就不知道了。”   杨志远笑,说:“那周部长,是不是可以通融通融,此事就在小范围内传播,不加扩散?”   “这等极具政治意义的事情,我想在小范围内传播,就可以在小范围内传播了?我可做不了主。”周泰飞笑了笑,用手向上一指,说,“这事得看上面的态度。”   哪个上面,自然是省委了。   周泰飞喝了一口茶,继续深入话题,说:“志远同志,我很好奇,你怎么想到要将你志远书记的‘三公经费’也作为一项单独的项目列支出来,交由县人大常委会审议,这不是自套枷锁么?”   杨志远笑,说:“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任何事情如果你想要进展顺利,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从自我做起。我认为以身作则,身体力行,从来都比夸夸其谈要好的多。”   周泰飞有些感慨,说:“这个道理虽然看似肤浅,却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到,人人都乐于去做的。志远同志,能做到这一点,只怕不容易。”   杨志远说笑,说:“我可不可以将此理解为周部长对我的表扬。”   周泰飞哈哈一笑,说:“如果志远同志将此当作我周泰飞个人的看法,那也算是吧,但将此当成组织的定论,那我周泰飞说了不算,得由考察组集体提交意见才行。”   杨志远也是一笑,心里明白,能让周泰飞这样的老组织说出这样的话来,并不容易,周泰飞这话看似说笑,无懈可击,其实已经透露出诸多信息,那就是这几天考察组在社港的所见所闻,让作为考察组组长的周泰飞感到满意,不然,周泰飞不会是如此态度。   周泰飞笑了一笑,说:“志远同志,你就没有想过,你书记的‘三公经费’公之于众,会对你的工作造成很多的困扰?”   “这倒没有,社港进行‘三公经费’的审计,已经试行了两年,我好像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杨志远摇摇头,想了想又说,“或许因为我是农民出身,自小在金钱方面我们杨家坳的乡亲们一直都懂得勤俭节约,知道过日子就得精打细算。我们杨家坳人家家都有一本帐,一分一毫都记得清清楚楚,到了年终岁尾,大家翻出来看看,一年的得失都了然在胸。什么地方超支了,第二年就会想办法在这方面减少支出。我大学毕业回杨家坳创办了农村股份制公司,一到年底,就和乡亲们一同计算锱铢,盘点得失,公司的账目,运营开销、差旅费招待费的花销,从来都是一览无遗地摆在乡亲们的面前,任由乡亲们评议,什么地方高了,说明原因,有错来年改之就是,倒也没有引起什么非议。也许是一种习惯,现在当了一县的领导也是如此,觉得晒晒自己的消费账单,并不是一件大不了的事情。”   周泰飞笑,说:“没什么大不了?志远同志,我看这可大了去了。”   杨志远笑,说:“周部长,在我国现行的行政管理体制下,地方政府的公车使用和公务招待费用可能要高一些,具体到实际情况,上级领导来了,招待费超标了怎么办?‘三公经费’的账目这么一公开,是不是有将上级领导拿到阳光下晒的感觉。所以在‘三公经费’公开上,自下而上才会出现为难情绪。”   周泰飞一笑,说:“既然你知道,那你怎么处理的。就拿我们这次到社港的考察,如果列支在你志远书记的招待费用中,又会是如何列支?”   杨志远笑,说:“周部长可真会举例。什么事情不好举,偏偏拿考察组这次的到来说事,怎么?领导也怕晒。”   周泰飞笑,说:“我怕什么,本次考察除了第一顿饭属县委县政府请客,其余都按规定自付账单,应该没有超标吧。”   杨志远打趣,说:“既然没有超标,详细列支就是,这不正说明考察组的周部长及其各位领导廉洁自律,高风亮节么。”   周泰飞呵呵一笑,说:“志远同志这是在干嘛,逮着了机会就拍。行了,如果我们那天不喝饮料,就喝茅台,喝过了,超标了,你书记的招待费怎么列支这一次接待费用?”   杨志远嘻嘻地笑,说:“部长可是上级领导,一旦超标,我岂敢将领导此行的招待费公之于众,会有所变通,以某上级考察组代之。”   周泰飞笑,说:“这不是在改头换面么?”   杨志远笑,说:“三公经费的公开,本来就是摸着石头过河。该变通的还是得变通,不能过于死板,我知道周部长对我们公开三公经费肯定是持认可的态度,但如果是别的什么王部长李部长呢,是不是也是乐意接受,就很值得商榷,真因为这等事情把部长们都得罪了,于社港何益?谁还敢来我们社港参观考察?”   周泰飞点点头,说:“志远同志,倒也是实话实说,不藏不掖。”   杨志远说:“其实,领导们都是多虑了,即便是偶然超标了,也不见得就是一件见不得光的事情,其实无论数字高低与否,只有将其及时准确的公布,才能减少老百姓的猜测和质疑,才会有利于社会的稳定有序和和谐发展。老百姓其实是知情达理的,知道地方工作存在一定的特殊性,老百姓对于‘三公经费’也都是以一个宽容理解的心态来看待。作为地方政府晒账本,其目的就是满足老百姓的知情权,这也是评断政府工作是否经得起考验的一个主要方面。地方政府及时公开‘三公经费’有助于政府发现自身问题和接受社会舆论监督,这对于政府工作顺利开展其实更为有利。”   周泰飞笑,说:“你这么想,其他人只怕未必,不然,‘三公经费’账本的公布也不会如此艰难。”杨志远说:“我们是人民政府,人民政府就是要时时刻刻准备着接受人民的监督。而民众监督政府,本质就是监督政府花钱。我们政府在公开三公经费,晒账本的同时,其实也晒出了我们政府的信心和坦诚。民众之所以对‘三公经费’公开有如此高的吁求和期待,不容回避的事实是,当下‘三公经费’过高而且难称透明。因此,‘晒’不仅仅是一种姿态,也不失为对民众一种形式上的情绪安抚,即便一旦真的‘晒’出了问题,只要我们虚心接受批评,乐于改正错误,为解决问题寻求制度答案,我相信我们的人民会给我们的政府以包容。政府部门以‘晒三公’的方式主动接受民众的监督,也体现了权力的谦卑和自省意识,这其实就是一种意识上的极大进步。”   县人大的茶叶虽然不及杨家坳的‘眉儿金’,但是社港本地今年产的新茶,茶味不错,杨志远和周泰飞品茗着新茶,杨志远放开话题,与周泰飞就‘三公经费’这个问题进行更进一步的探讨和交谈。   杨志远说:“其实从‘三公经费’公开,我们再看整个政府的预算公开,预算公开主要包括两个层次:一个是向代议机关公开,在我国,就是接受人大的审查和监督;一个是向公众公开,以保障公众的知情权、参与权与监督权。我国很长时间以来,缺乏透明度的预算,年年轻而易举地获得通过,对于纳税人意味着什么,任何人都不难得出结论:它是对所有错误决策或缺乏责任心的行为的默认和许可,它将使愚蠢的错误反复出现,将使好好的一个体制失去纠错能力,将使血汗凝结的社会财富被任意挥霍,无止境地消耗在与国民切身利益无关的工程和支出项目上,这才是所有问题的根源之所在。常见有人窃笑西方国家的一市之长、一国之总统缺钱少花的‘一副寒酸相’,却不知人家的制度背景与我们完全不一样。”   杨志远说:“一直以来,我都认为阳光是最好的防腐剂,只有在阳光下,丑陋才会难有存身的空间,在阳光下,整个社会也就没有不可化解不可调和的矛盾,只有可以改进的错误和不足。政府以坦诚赢得包容,以公开促进理解,这清清楚楚地阐明一个道理:改革的阻力,从来就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大,而民众的包容心则比我们想象的大得多。长期以来,在一些领域,不是政府部门不想改革,而是担心这担心那,从而瞻前顾后,屡屡错失良机。其实,只要坦诚相见,就没有过不去的障碍,没有达不成的共识。这或许才是‘晒三公’最大的意义所在。”   杨志远这些话很是精彩,一如他的性情,无私无畏。   周泰飞看着杨志远,好半天没说话,这个杨志远,看问题如此高瞻远瞩,这哪里是从一个县委书记的角度看问题,难怪以前周至诚书记对杨志远器重有加,而现在赵洪福书记又对杨志远加以注目,这个杨志远还真是不简单。周泰飞以前和杨志远从来没有深谈,也不觉得杨志远有什么过人之处,但这些天在社港耳闻目睹,对周泰飞的触动比较大。社港县周泰飞来过多次,就这一次,让周泰飞在触动的同时,还感到吃惊,社港在杨志远任上的变化如此之大,还真是超乎想象。而现在与杨志远一交谈,周泰飞不得不承认,杨志远看问题竟然如此的具有高度和广度,这是不是因为杨志远在省委在周至诚书记身边浸染已久的缘故。杨志远虽然年轻,但让这样一个具有政治智慧和韬略的人治县,怎么说都是大材小用,社港在杨志远任上天翻地覆,也就不足为奇。   周泰飞现在更是明白赵洪福的意图了,看来赵洪福书记早就有心要用杨志远,为什么赵书记要交代自己考察越细致越好,因为只有考察的越细致,将来用起来才会越放心。   杨志远看周泰飞若有所思,他一笑,说:“志远不自量力,在周部长面前口若悬河,让周部长见笑了。”   周泰飞微微一笑,说:“哪里,志远同志的这一席话,让我感触良多,受益匪浅。”   “能让周部长受益匪浅,那真值得我杨志远喝一杯。”杨志远笑,说:“周部长,怎么样,考察已近尾声,咱们早有约定,不如今晚你我一醉方休如何?”   周泰飞哈哈一笑,说:“好,虽然知道论酒量不是志远同志的对手,但志远同志很值得我周泰飞一醉。但是茅台五粮液就免了,我看社港的本省大曲和二锅头在‘三公经费’多有列支,咱们今晚就喝本省大曲。”   让省委组织部干部考察组喝本省大曲,杨志远还是感觉有些不妥,杨志远有些犹豫,周泰飞在杨志远的耳边低低道:“就喝本省大曲,我可不想到时在审议杨书记的招待费时被某考察组代替,省委组织部考察组可一直都是站得正行得直,何必遮遮掩掩。”   杨志远呵呵一笑,说:“那好,就听周部长的,咱喝本省大曲,照样可以开怀畅饮,一醉方休。”   周泰飞拍了拍杨志远的肩膀,很是亲昵:“就该如此。都是一样的酒,无非就是名气大小而已。感情深不深,在于情而不在于酒,酒不过是一个调节氛围的载体而已。”   那还说什么,杨志远赶忙把霍亚军叫了进来,让准备一箱本省大曲,本书记和周部长今晚在县委招待所一醉方休,霍亚军一听,不知所措,很是困惑,杨志远和周泰飞相视一笑,很是快意。 第28章 省长召见(1)   元旦节这天傍晚,杨志远回到了省城榆江。   本来杨志远这个元旦没准备回榆江过节,因为社港农业科技园的第十家农业深加工企业大众米业于元旦这天正式落户园区,杨志远得参加大众米业的奠基仪式。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像大多数人一样,杨志远同样看重‘十’这个数字,在杨志远看来,‘十’是农业园一个新的起点。   大众米业为大米深加工企业,为李东湖的大众连锁超市与省粮油食品进出口公司合资经营,占股比例为51:49,大众连锁控股。李东湖的超市现在生意红火,在超市里销售的‘大众’牌大米为超市自有品牌,销售不错,口碑颇佳,在本省的占有率也随着大众连锁超市攻城拔寨而节节攀升。而且就在去年年初,‘大众’牌大米已经荣获“中国名牌”的产品称号。其实大众连锁超市本身没有大米加工厂,‘大众’牌大米实属外地的大米加工企业代工生产。   大米加工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因此在本省大米加工厂多如牛毛,此类企业规模都不大,多为小型大米加工企业,自身没有品牌,利润微薄,惨淡经营。究其原因,就在于其自身实力有限,导致原粮存货不足,根本就谈不上什么市场占有率。如此一来,其进货渠道和销售渠道都掌握在他人的手里,加工企业没有议价能力,也就只能从中赚取微薄的代工费,得过且过,没有什么发展可言。   既然无利可图,李东湖实在没有进军大米加工的必要,但李东湖却不这么认为,对于其他中小型大米加工企业来说,大米加工也许是夕阳产业,但对于李东湖来说,这里面却是商机无限,值得投入。   李东湖这次与省粮油食品进出口公司的合作属强强联合,大众连锁超市拥有‘大众’牌大米的品牌优势和本省的渠道优势,而省粮油食品进出口公司则在原粮进口和大米出口这两方面具有无可比拟的优势。双方本来就在其他食品进口和销售上有过许多成功的合作范例,此次投资大米深加工,双方属各取所需,一拍即合。既然是强强联合,一出手自然就是大手笔,投资五千万,成立了大众米业股份公司,其目的就是要成为本省首屈一指的大米深加工企业。   之所以选址社港,一来,大众连锁超市属第一家社港走出去的企业,总部在社港。李东湖能有现在的成就,有其自身的努力,但也与杨志远的诸多帮助不无关系,就凭这一点,李东湖就没有任何理由不选址社港;二来,这也与社港自身的优势有关。社港是本省传统的农业大县,大众米业即便是背靠省粮油食品公司这棵大树,但要想做大做强,还是得自己培育优质的大米新品种,掌握上游优质原料,并建立自己的特色大米生产基地。社港现在的农业合作化的程度很高,农民协同作战的能力强,而且与农民签订订单合同此类繁琐的事情有社港信息公司代为处理,简单省事,节省成本。有信息公司协调大米的种植生产,统一管理,稻谷的质量标准化程度也高,易于质量体系的控制。社港的优势如此明显,大众米业落户社港也就合情合理,如此一来,就成了三强联合。   水到渠成,顺理成章。大米米业于是落户社港,成了农业科技园区里的第十家企业。   大众米业于元旦这天开工动土,杨志远出席了奠基典礼,今天典礼的场面盛大,拱门,地毯,鲜花,龙腾,狮舞,很是热闹,看来耗资不菲。   杨志远和李东湖、孟路军以及省粮油食品公司的总经理等挥动着系着红绸的铁锹,一起为大众米业奠基培土,与此同时,工地上鞭炮齐响,上千个氢气彩球冉冉升空。   杨志远他们象征性地培完土,得以停锹休息。杨志远抬眼望向那些升空的彩色气球,摇头说:“可惜了。”   李东湖好奇地问:“杨书记,此话怎讲,何来可惜?”   杨志远笑,说:“社港现在几乎每月都有工厂奠基落成,要是每次仪式都如李董事长这般大张旗鼓,是不是有些铺张浪费?咱社港穷,是不是应该能省则省。”   “敢情杨书记是想让我大众米业像张溪岭隧道开工一样,简单节约。”李东湖呵呵一笑,“杨书记,社港的情况我可比别人都清楚,早就今非昔比了,今年的财政收入我看已经突破二亿大关了吧,杨书记怎么还是这般小气。”   李东湖为何说这话,因为李东湖是商人,心里有计算,大众连锁超市今年销售几近三十亿,光营业税就交了三千万,此次到了年底,所得税一块,大众连锁超市也创纪录地上缴了三千来万,这一年来,仅仅是他李东湖的大众连锁超市一家上缴的各类税费就达七千万之多,其他企业呢,应该也差不到哪去,社港旅游发展高歌猛进,李东湖心里一扒拉就估算出个大概,社港旅游今年的利润只怕不下五千万,税费二千万总该有吧,浩博生物呢,枫树湾水电站呢,这可都是社港现在响当当的品牌,它们上缴的税费会少?李东湖这一算,还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敢情社港在不声不响中已经赚了个盆满钵满,社港今年的财政收入何止两个亿。   杨志远笑,说:“有钱就可以想花就花了。我是农民出身,没办法,小肚鸡肠惯了,比不了李董事长财大气粗。”   “敢情杨书记这是在变着法子骂我呢,你杨书记是农民出身,我李东湖就不是农民出身了,就不知道勤俭持家了?”李东湖笑,“杨书记干嘛自损?你要是小肚鸡肠,估计本省就没有人敢言大气。”   杨志远呵呵一笑,把手里的铁锹交给张穆雨,说:“穆雨,把这把铁锹收好了?”   孟路军在一旁笑,说:“杨书记,你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杨志远笑,说:“开春又将有两家企业落户工业园,今后但凡有企业请我剪彩,我就自带此铁锹,奠基培土。”   孟路军呵呵一笑,说:“看来杨书记现在是奠基成瘾了。”   杨志远哈哈一笑,说:“还别说,我还真是奠基成瘾了,一旦某月没有企业奠基,我就要琢磨,招商局戴明驰局长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工作有所懈怠?怎么也不见开工的请柬了?”   孟路军笑,说:“杨书记,明驰局长这两年可是做了不少的工作,你没评人家一个先进工作者,反而对人家有所怀疑,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杨志远笑,说:“看来孟县对我批评其爱将有意见,行,年终了,今年就给明驰局长披红戴彩,奖个红包。”   李东湖笑,说:“杨书记论功行赏,大众连锁超市是不是也该算上一个。”   杨志远呵呵一笑,说:“物质的没有,精神的怎么都成?要不做做工作,让李董当个省代表什么的?”   “这我倒是乐意接受。”李东湖呵呵一笑,又问,“杨书记,露个底,今年社港的财政收入是多少?”   杨志远看着李东湖,也没隐瞒,伸出三个手指晃了晃。李东湖大惊:“三亿?乖乖,了不得!”   杨志远笑,说:“三亿虽是有些意外,但试想李董一家就贡献了近七千万,三亿又属再平常不过,社港今年得以搏了个满堂红,李董首当其功,功不可没。”   李东湖笑,说:“这般看来,张溪岭隧道已是不在话下了,咱社港人民是不是不用再勒紧裤带过日子了。”   杨志远点头,说:“社港的乡亲是不用勒紧裤带过日子,但社港的党员干部,还是得始终如一,一如既往地保持朴素之作风。不骄不奢,方为干部之根本。”   李东湖直摇头,送了杨志远五个字:吝啬加佩服。   杨志远开心一笑,想当年自己在杨家坳之时,不也是这般评价向晚成的么,真是此一时彼一时,正所谓位置不同,看问题的角度也就不一样。   杨志远此次照例从简,不愿意增加企业负担,只剪彩奠基培土,不吃饭。虽然本次索要了李东湖的一把铁锹,但其他诸如红包之类的分文不受,午餐也就免了。杨书记同志回县委招待所自行安排就是,即便李东湖气急败坏也是毫无商量可言。其实杨志远于李东湖的总部说一顿饭与原则无关,但现在入驻社港农业科技园的企业都知道他杨志远乐意给入园企业剪彩。剪彩无非就是讨个彩头,李东湖喜欢场面宏大,有的企业老板却喜欢节俭,杨志远不想人为地增加企业的负担,剪完彩就走,一贯如此,自成风格,让那些本着节俭原则不愿操办的老板也就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中午杨志远就让招待所食堂炒了个小菜,煎了个蛋,正吃着饭,杨志远的电话响了。   “志远,在哪里?社港还是榆江?”是范晓宁。   “社港。”杨志远见是范晓宁,也就很是随意,边吃饭,边接电话,有些含糊不清。   “正吃饭呢?”范晓宁笑,“不见喧哗,颇为安静,必定是在县委那破招待所。”   杨志远笑,说:“在腐败呢,大省长的秘书来电话,周边之人岂敢吭声,此时都在眼巴巴地等着范领导的指示。”   范晓宁笑,说:“此话不可信。”   杨志远说:“本书记正在吃饭,范领导少废话,有事说事,没事请挂。”   范晓宁说笑:“要不过十分钟后,再致电杨书记。”   杨志远说:“这倒不必。”   “那好,我现在传达省长原话:“小范,告诉杨志远,让他今晚务必尽快赶到‘富丽华’大酒店共进晚餐!’。”   “今晚?务必?晚餐?”杨志远有些吃惊,饭也不吃了,“范晓宁同志,你有没有搞错?从社港到榆江最快也要七个小时,即便是经张溪岭到普天转特快,也要五六个小时吧,怎么快?”   范晓宁说:“这点省长已有考虑,省长知道杨志远同志爱岗敬业,元旦不一定在省城,此时从社港赶到榆江吃晚饭,可能时间上有些紧凑,搞不好,还会遇上城区塞车,火车晚点的情况,但是没关系,省长说了,可以等,等杨志远同志来了再开席。”   杨志远就更不明白了,说:“什么事情,这般急?”   范晓宁说:“来了,不就知道了。”   杨志远没再耽搁,挂了电话,穿了大衣,让魏迟修赶紧出车,目的地,普天火车站。 第28章 省长召见(2)   当天杨志远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省城榆江,还好一路顺畅,特快没有晚点,一路风驰电掣,准点到达榆江。冬日黑的比较早,一出车站,榆江的街头已是华灯初上,灯火通明,虽是深冬,榆江的街头仍是人潮如织,一派喧嚣,充满了节日的喜气。从火车站到‘富丽华’酒店,路上虽然也有小拥堵,但也还算顺畅,的士顺顺当当的进了‘富丽华’大酒店,直接上到酒店前门的门廊。   有服务生帮杨志远打开车门,杨志远从的士上跳了下来,道了声谢。深冬了,冷风嗖嗖,杨志远忍不住紧了紧衣领,随着旋转门进了大厅。   杨志远看了看表,此时已是7点15分,也就是说,从接到范晓宁的电话算起,他杨志远马不停蹄,东奔西转,耗时整整六个小时,总算从社港赶到了省城榆江。虽说此时就餐是晚了点,但还好,总算不算太晚,比杨志远预想的时间要早,朱明华省长还不至于等得饥肠饿肚,眼冒金星。不至于让省长一见面就笑言,志远好大架子,在本省,能让本省长守着一桌子菜不能吃,让本省长眼巴巴等的县委书记,也就你杨志远一人,其人可没有这样的待遇。   杨志远一进大厅,坐在休息区守候的范晓宁就看到了,他赶忙迎了上来,一见面,就擂了杨志远一拳:“你这小子总算来了,我可是望穿秋水了。”   “这能怨我,要怨就怨你小子通知太晚。”杨志远笑,说,“范晓宁同志,你小子是不是在公报私仇,省长召见,你是不是故意拖拖拉拉,直到最后一刻才给我打电话,让小杨书记急得火急火燎,一身臭汗跑来见省长。好在本书记机警,知道统筹安排时间,合理计算分秒,才于这一刻站在酒店的大厅之中,要是九十点才赶到,岂不被朱省长笑骂一番。”   “杨志远,你这话很有问题,一来,我和你有何仇可言;二来,省长的命令,我敢推延?不想干了?”范晓宁带着杨志远往包厢里走,作投降状,说,“算我怕你行吗,杨书记是打是罚,悉听尊便。”   杨志远点头,说:“此次小范同志态度不错,诚恳有加,很是难得,本书记暂且原谅小范同志这一次,下不为例。”   范晓宁笑,说:“我发现你杨志远同志现在从语气到动作有板有眼,范儿十足,越来越像领导了,怎么?到县里两年多,这就操练出来了。”   杨志远笑,说:“什么叫像,本来就是。”   范晓宁嗤之以鼻,说:“拉倒吧,县委书记也就在县里耀武扬威一下,到了省里还敢言领导,也就你杨志远同志还敢如此大言不惭。”   杨志远为之一乐,笑:“所以小范同志还是赶紧申请下放,小杨书记现在是深有体会,在书记省长身边看起来人模人样,但跟书记省长身边的领导太多,一天到晚‘好好好’‘是是是’,还不如下去,耀武扬威一把,那感觉肯定比狐假虎威好。”   范晓宁笑,说:“志远,我怎么听这话感觉有些刺耳?要不等会你把这话跟省长也说说。”   “跟省长说,找骂?我有那么傻吗?”杨志远笑,直摇头,“这可是我这两年多来最大的心理体会,属真知灼见,也就看你小范同志今天态度少有的诚恳,这才说出来供小范同志分享,别好心当成驴肝肺。想耀武扬威还是狐假虎威,你自己看着办。”   范晓宁看了杨志远一眼,有些意味地一笑。杨志远当时感觉范晓宁这笑有些内容,但也就一闪而过,没有穷追猛打,逼小范同志原形毕露,因为杨志远还有别的事情要问。   杨志远尽管不知道朱明华省长急急把自己从社港召来省城是何缘故,但绝不会就是为了把他召来喝一杯酒这般简单,肯定事出突然,有事要谈。杨志远也知道,今天到场的肯定不会就他一人,一般情况下,今天这种场合,国良副省长肯定也会在座。   杨志远问范晓宁,今天都有谁?范晓宁一笑,说大家早就到了,就等你小杨书记,还是小杨书记架子大,让这么多领导等你一个人。杨志远一听,知道今晚在场的只怕不止付国良一人,还有其他领导,他笑问,都是领导?说说都有谁?范晓宁一笑,说多了去了,这都到门口了,你自己进去一看不就知道了。   还真是,就在说笑之间,杨志远和范晓宁已经到了包间的门口,服务生一看客人到了,赶忙殷勤地打开房门。   杨志远走进去一看,还真吓了一跳,今天到场的领导还真是不少,如范晓宁所言,他杨志远在社港算个人物,进了这个门,只能排名末席。   此包厢杨志远以前在省委时没少来,包间很大,分为内外套间,今日一见,包间的大小格局没什么改变,但本省经济一日千里,酒店也与时俱进,重新进行了豪华装修,比以前更显奢华。外间摆有单座的真皮沙发,沙发与沙发之间有红木茶几,堂皇气派。   面对房门居中而坐的,正是朱明华省长。朱明华省长的左右,为罗亮和付国良。环三位省领导而坐的,有陶然、杨建中、刘书琦、向晚成、榆江市委常委宋华强副市长以及多位地市级的书记市长、省厅厅长。   杨志远一看,明白了,今天在座的,除了刘书琦,其他诸人都是周至诚书记在本省时,为周至诚书记慧眼相中,加以提携,委以重任的一方要员,这些要员在本省,被本省人统称为周至诚系。   刘书琦本为钟涛书记的秘书,属钟涛系。但钟涛系在本省已经七零八落,属明日黄花,钟涛书记在位时提携之人,有其时代特性,一般年龄都比较大,文化知识都不太高。马少强哐当入狱,受其牵扯的官员众多,钟涛系由此伤筋动骨,再加上钟涛书记的离开,对这一系的人打击比较大。周至诚书记与钟涛书记冰释前嫌,其接任后对钟涛系的人并没有刻意打压,可用则用,但这么多年过去了,钟涛系的人物都已陆陆续续地退出了本省政坛,受前述原因所困,钟涛书记这一系的官员都没有走出多远,许多都是从正厅的职位上退休,走得最远的原财政厅厅长梁大智,也不过是从省人大副主任的任上离休。现在钟涛书记这一系的人,就余下了刘书琦等为数很少的几位还在本省政坛滚打。这几年,不管是周至诚书记也好,朱明华省长也罢,因了钟涛书记的缘故,对刘书琦等几个多有提携,刘书琦也就渐渐地融入到周至诚这一系之中。   杨志远进去时,大家都在喝茶寒暄,看到杨志远进来,朱明华朗朗一笑,说:“志远到了,比我预想的要早,还算及时,大家总算可以开饭了。”   朱明华说完此话,左右看了一下,说:“罗书记、国良副省长,怎么样,大家入席?”   罗亮哈哈一笑,说:“明华省长,此时不入席,还待何时?”   杨志远笑,说:“让这么多领导等我杨志远一个人,真是汗颜,很是惶恐,等下我自罚三杯,陪个不是。”   罗亮笑,说:“志远,罚你酒?我看算了,谁都知道你喝酒跟喝水似的,可不经喝,这酒啊,我们还是留着自己喝为好。”   大家呵呵一笑,起身朝里间走去。   今天在场的,都是老朋友了,平时大家有机会也会聚一聚,喝酒聊天加深感情,只是没有今天到场得这般齐整。大家都是有一定职务的官员,该守的规矩还是得守,大家跟三位省领导一同站起身来,但都站着没动,等三位省领导走过自己的身边,这才跟了上去。杨志远也是一样,站在一旁没动。付国良经过杨志远的身边,打量了杨志远一下:“志远,怎么感觉你瘦了?别那么拼命,该休息的时候就得停下来多加休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付国良表情自如,关切之情自然流露。罗亮则笑呵呵的,插话,说:“志远瘦了?没看出来。放心吧,老付,这小子每天舞拳弄枪的,身体能差到哪去。”   里间是一张可坐二十来人的大桌子。等朱明华、罗亮、付国良一坐下,大家就团团而坐,一下子就把这张大桌子围满了。这次坐席就没那么多讲究了,大家尽显私谊。   大家现在都是有一定职务的领导,事情都比较多,杨志远现在到了社港,与向晚成和杨建中见面的机会都不多,平时都是电话联系。今天机会难得,为说话方便,杨志远一屁股坐到了向晚成和杨建中之间。杨志远这样一坐一下子打乱了官场的座次,大家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反而因杨志远这一坐,大家少了拘谨,多了一份亲切感和认知感。   不用说,今天的召集人是朱明华省长,省长首先举杯祝大家元旦快乐。今天是元旦佳节,为一年新的开始,这个日子是值得庆祝庆祝,但也不至于到如此隆重的地步,不值得省长如此大动干戈把大家召集一堂。   今天在场的诸多地市级领导,家都不在省城,可能会有一二位今天恰巧在省城办事,赶上省长今天召见,但大多数领导只怕都如杨志远一般,属省长紧急召见。不难想象,接到范晓宁的电话后,路途遥远的,肯定也如杨志远一般,放下碗筷,就直奔省城而来,一刻都不敢耽搁。他杨志远是在招待所,只怕有书记、市长还在酒桌之上觥筹交错,此时哪管那么多,自是见省长要紧,放下酒杯就走。他们之所以都比杨志远先到,是因为他们掌管的地市在本省经济都比较靠前,环省城四周,交通方便,现在一般都有高速直达省城,即便是不通高速的,其境内也无张溪岭这样的天然屏障需要攀爬。   大家都如杨志远一般,都知道今天省长把大家召来,不会喝酒聊天这般简单,省长今天肯定有事要说,而且此事只怕还非同小可,但省长不说,大家与不可能直言相问。大家谈笑风生,觥筹交错,除了罗亮和付国良、范晓宁知道事情的事情,其他人心里都在等着省长把事挑明了说。   酒过数巡,朱明华放下酒杯,摆摆手麻烦服务员先出去片刻,有事再叫。待两名服务员出去,朱明华扫了在座的各位一眼,大家知道省长这是有话要说了,满屋子的喧嚣顷刻之间就沉寂了下来。   朱明华停了停,说:“今天把大家叫来,主要是趁元旦假期,大家没有公务缠身,许多事情可以放一放,大家可以聚一聚,目的只有一个:和大家今天在这里先行话个别。”   一时诸多领导皆惊。 第28章 省长召见(3)   原来,朱明华省长今天同样也是行色匆匆,其上午还在北京。杨志远还真是冤枉范晓宁同志了,范晓宁给杨志远打电话,是在机场的贵宾室里,其遵省长之命,利用候机的时间空挡,依次通知各位晚间于‘富丽华’酒店一聚。考虑到杨志远路途迢迢,范晓宁的第一个电话就打给了杨志远。   朱明华省长昨天和王文举常务副省长一起,同样被中组部领导紧急召见,于榆江急飞北京。部领导昨天下午亲自与朱明华省长面谈,传达中央决定,调朱明华省长接任某省的省委书记,该省省委书记与于此前数月荣调中央,在前不久的党代会上进入中央领导层工作。与此同时,王文举也被告知,其也将调离本省,出任另一省的省长。   中央一下子将本省的省长和常务副省长同时调离,这种情况很是少见,中央原来的想法是,王文举先留在本省,配合新来的省长工作,等新省长熟悉工作后,再将王文举调任他省正职。之所以有所改变,一来是因为党代会结束后,诸多省份的领导上调中央任职,省里的书记、省长因年龄限制或者能力问题,一时出现了断层,诸省急需补充;二来也是因为本省周至诚时代的省级干部工作出色,早就引起了中央的注意,中央知道将二位省级大员一并调离,只要处置得当,于本省的工作不会有丝毫的损益。何为处置得当,那就是给未来的省长配备一位能力强,熟悉本省工作的常务副省长。这个未来的常务副省长,朱明华和王文举有很大的举荐权,朱明华其实是倾向于举荐付国良的,因为朱明华和付国良一直走得很近,但付国良一直在省政府工作,没有基层工作的经验,而且刚刚就任副省长,担任常务副省长还为时尚早,有待磨练。如此一来,本省最符合中央意图能堪以重任的就只剩下两人:罗亮和张淮。   朱明华和王文举昨天从中组部出来,回到驻京办就进行了一番磋商,认为推举罗亮为最佳选择。王文举有自己的想法,榆江和合海书记虽然同为省委常委,但是作为合海的书记罗亮进省委常委有其特殊性,其一旦接任常务副省长,合海的下任书记就不会再是常委,合海的书记一旦不是常委,那么任免权就在省里,省委常委会有权决定由谁来接任合海的市委书记。而按照规定,省城的市委书记无论如何都为省委常委,任免权在中央,省里无法控制,张淮接任常务副省长之时,朱明华、王文举此时肯定已经离开了本省,失去了这两位的支持,榆江市委书记一职由谁接任,那就成了一个很大的未知数。这是王文举和张淮不愿看到的,毕竟榆江为榆江系之根本,一旦榆江失控,榆江系也就不复存在。顾此必然失彼,尽管常务副省长很是诱人,但王文举、张淮权衡利弊,也只能顾此了。基于此,推荐罗亮就成了王文举可以接受的最佳选择,毕竟朱明华和王文举相识已久,彼此都在本省一步步走上来,期间可能会因某些事情有过争斗,但很快就风平浪静,周至诚到本省后,经其调和,朱明华和王文举的关系空前融洽,这些年两人作为省政府的一二把手,一直合作愉快,为本省经济的发展立下了汗马功劳。现在两人得以被中央赏识,一同晋升,也得益于此。朱明华和罗亮同属周至诚赏识之人,王文举对周至诚一直诚心佩服,让罗亮接任常务副省长,对榆江系也最为有利。朱明华和王文举达成共识,共同举荐,罗亮接任常务副省长也就是十拿九稳。   王文举今天一早先朱明华一步飞回榆江,朱明华因为上午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在北京多呆了半天,于下午飞回榆江。朱明华省长之所以要赶在今天与同志们一聚,是因为省长知道,用不了二天,其将调离本省的消息就会在榆江传开,到时肯定邀约不断,应接不暇,趁这一二天有点闲暇,把同志们召集一堂,道个谢,感谢同志们这些年来对明华的支持,话个别,交代相关事项,别因为明华一走,就各自为政。都知道搞小团体对党的事业无益,但在现行的政治体制下,适当的加强同志间的认同感和关联感还是很有必要。   今天是元旦,朱明华回到榆江后,没有去省政府,其直接到了富丽华,与先一步到达的罗亮和付国良进行磋商。   对于朱明华的调离,罗亮和付国良都有预期,从中央没有让朱明华省长接任本省书记,另行任命赵洪福为本省书记起,此结果就已经注定。因为谁都清楚,如果省长对书记一职没有想法也就罢了,新书记上任后和省长的关系还有可能调和,问题是在赵洪福书记上任之前,朱明华省长不仅对书记一职有想法,而且还和周至诚书记一起进行了一番努力。如此一来,势必会引起赵洪福的警觉,赵洪福对朱明华间隙一生,二人之间的矛盾也就不可避免。付国良知道自己之所以被调离省委秘书长一职,也与周至诚书记和朱明华省长对书记一职的努力不无关系。   赵洪福和朱明华之所以现在还表面上一团和气,是因为两人都还懂得克制,都还不想撕破脸面,彼此闹得不可开交,这对两人都没有好处。但朱明华省长的能力有,在本省的根基深,对书记一职不可能不虎视,唯一的办法就是在书记和省长针锋相对前,将其中的一人调离,本省才会风平浪静,此次省长调离,赵洪福在背后没有使力,说出来谁都不会相信。   朱明华省长这一调离,罗亮和付国良都看出了将来本省的政治形势,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本省只怕无人再可与赵洪福书记相抗衡。即便是新省长到任,其在本省也是独木难支,在开始的一两年时间里其根本无法与在本省经营已有两年半之久的赵洪福书记相提并论。   朱明华就此分析,说:“我们这一系的优势在哪?就在于大家都是干实事之人,周书记提携干部的前提条件就是有能有德者居之,他器重和提拔之人这才成了本省经济发展的中坚力量,所以赵洪福也好,新省长也罢,都不可能弃这样的一股中坚力量而不用,而且罗亮书记一旦就任常务副省长,同时国良也是常委副省长,加上陶然同志待二月的人大会一经通过,就可走马上任副省长一职,有了罗书记、国良和陶然,这一系人在省委省政府的力量还是不容他人小视。”   付国良点头,说:“赵书记应该对此也有所预计,不然岂会一改初衷,同意向中央推荐陶然任副省长,没有赵洪福书记的推荐,陶然也就成不了候选人。”   罗亮笑,说:“人家能成为一省之书记,岂会看不清形势,不会没有政治韬略,现在的政治形势对他极为有利,他这是在向我们示好。”   朱明华笑,说:“所以我被调离,于大家有弊也有利。弊端就是,力量减小了,益处就是,这力量一小,成不了对手,关系一旦柔和,大家就有可能牵手,互为倚重。”   罗亮笑,说:“未来的格局,一切皆有可能,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走一步看一步,静观其变了。”   朱明华点头,说:“以不变应万变,在看不清形势的情况下,静观其变,不失为一种策略。罗书记,你离开合海,考虑由谁接让市委书记一职?”   罗亮笑,说:“还能是谁?自然是晚成市长咯。”   朱明华点头,说:“好,我想在我离开本省之前,我们三个常委力推晚成接任合海的书记,赵洪福书记这点面子还是会给的。另外,我有想法,干脆让晓宁到合海去,晓宁是省政府的副秘书长,我看就放到合海去,进常委,任副市长。”   罗亮和付国良都点头,说:“如此甚好。”   三人继续分析形势,其他的书记、市长、厅长估计变化不大,都是中规中矩兢兢业业之人,赵洪福即便是有所变动,也是在省厅和地市之间倒腾,不可能再有其他。大概能有所变动的就是杨志远,朱明华说:“志远到社港那个偏远的山区县也有两年半了,他上次被处以严重警告处分,我不得已投了赞成票,对此我很是愧疚,我想在离开本省之前,在常委会上一并提出来,将志远放到某个市里任常务副市长之类,要不也干脆放到合海去?”   付国良笑,说:“这事情只怕你我做不了主,我想省长有必要找志远谈谈,听听他的想法。这小子,我对他太了解了,他现在在社港干得正起劲。他多次在电话里和我谈起,说再干上一两年,社港就会在他的手里走向辉煌。你现在让他半途而废,他会愿意?志远现在的目标就是早日贯通张溪岭隧道,他早就说过,张溪岭隧道一天不通车,他杨志远就决不离开社港半步。这小子的脾性你们都知道,从来都是说到做到,言出必行,这次只怕也不会例外。而且你让他去当常务副市长,干副职,他更不会乐意,要不然,当初他也不会去社港,直接就到市里了。他那么有主见有思想的人,当副职只会抑制他的创造性思维。以我估计,现在将他调离社港,一个字:悬。三个字:不可能。”   朱明华和罗亮相视一笑,说:“还是国良了解志远,还别说,这是杨志远的德行,得,还是问问他再作考虑。”   在今天的晚宴上,朱明华自然不会把提名罗亮任常务副省长,提名向晚成任合海市委书记这些事宜公之于众,在座诸人虽然知根知底,但毕竟有违组织规定,朱明华对此有所隐瞒,只说了范晓宁下放一事。   朱明华说:“晚成,小范就交给你了,你可得看紧了,小范跟了我这么久,能力和人品都没问题,就是缺少历练。”   向晚成说:“省长放心,我肯定会给他多压担子,不会让他闲着。”   杨志远现在明白刚才让范晓宁找省长申请下放,范晓宁为何有些意味的一笑,当时自己就感觉有些不对,现在谜底揭晓了,原来这小子早就知道省长对他的去处已有安排。省长让范晓宁去合海,这个主意不错,合海的书记市长今天都在这二十来个人之中,大家属同一战线,范晓宁尽管跟着省长跑经济,但正如省长所言,其可以宏观地看问题,理论知识丰富,但基层工作还是欠缺,在合海副市长的位置上多加历练,对他今后很有好处。   朱明华说完范晓宁的事情,转而说杨志远,朱明华问:“志远,你呢,有没有想法动一动?”   正如付国良所料,杨志远一听,毫不迟疑,说:“省长,社港初具雏形,我还有诸多想法有待实践和试行,而且现在张溪岭隧道已经进行到关键时刻,开始挖掘最后一道山脉,所以省长帮帮忙,千万别于此时将我调走。”   朱明华笑,说:“升官之事,别人都是求之不得,你倒好,竟然主动退让,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既然你不想离开社港,那就不离开好了,要我帮什么忙,就当我没说过就是。”   杨志远奇怪,说:“敢情前些时,省委组织部周泰飞副部长到社港去考察,不是省长安排的啊?”   朱明华说:“考察组到普天,我是知道的,考察组上社港,我也有所耳闻。正常的组织考察,你杨志远难道感觉不同寻常?”   杨志远说:“其实我也说不出个究竟,就是感觉考察组事无巨细,过于认真,不像是一般考察,似乎有人刻意安排,我还以为是省长呢,原来不是?”   朱明华相信杨志远具有敏锐的观察力和判断力,杨志远在省委工作了这么久,他感觉不寻常,那就肯定不同寻常,他说是有人刻意安排,那必定有人在刻意安排。朱明华看了付国良和罗亮一眼,两人都轻轻地摇了摇头。   既然不是己方三人,那会是谁呢?其目的何在?是考察?还是刻意去找问题?王文举张淮?社港不属榆江管辖,实在没有必要。难道是张博?有这可能,但却无这必要,杨志远与张博关系不错,早就认识,张博对杨志远这人应该了解,杨志远这人敢想敢干,其犯点小规小错,在改革之时闯闯雷区,那都有可能,但事涉权钱之类的大的原则性问题,杨志远肯定可以做到洁身自爱,他朱明华清楚,张博会不知道?作为纪委书记,张博查杨志远实无必要,而且杨志远是省管干部,查他,得经过省委批准。不是张博,那就只能是赵洪福了。朱明华豁然一亮,看来让考察组考察杨志远,还真是赵洪福的主意,赵洪福此举还真是考察,不是调查,赵洪福这是要用杨志远,为将来启用杨志远做准备。看来赵洪福早就有打算在自己离开本省后,与周至诚书记这一条线上的人和平共处。而启用杨志远,就可以释放出这样一种明显的信号,如果这样,这对今天在座的同志肯定是一件好事。   朱明华这么一想,顿时释然,他看了罗亮和付国良一眼,两人此时也已想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都如朱明华一般如释重负。   酒宴继续,轮到杨志远给朱明华省长敬酒。   杨志远笑嘻嘻地:“省长,我有个问题想问。”   朱明华笑,说:“你杨志远还有不知道的问题,那就说说听听?”   杨志远笑,说:“省长,要是我刚才愿意动一动,省长准备将我动到何处去?”   “这就是你杨志远想问的问题?”朱明华笑,说:“我还因为你杨志远对官帽子真的不感兴趣,原来也不能免俗。”   “省长,我杨志远又不是圣人,既在官场,自然不能免俗,官谁不想越做越大。只是现在社港的诸多事宜有待收尾,总结,弃之可惜,于心不舍,想等等。”杨志远和朱明华碰了碰杯,一饮而尽,“省长,可否透透底,先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朱明华哈哈一笑,说:“常务副市长!如何?地市任挑!”   杨志远笑,说:“还别说,省长够意思,很有吸引力。”   朱明华似笑非笑,说:“那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杨志远笑,说:“谢谢省长,我还是决定呆在社港为佳。”   范晓宁在一旁逗趣,说:“杨志远同志就不想去合海,排在晚成市长之后,小范同志之前,如此一来,岂不就可以在小范同志面前耀武扬威,指手画脚。”   “想啊,一想到小范同志在杨志远同志面前洗耳恭听,有苦难言,我杨志远就热血沸腾。”杨志远笑,说,“省长,我现在反悔还来不来得及?”   朱明华哈哈一笑,说:“可以,我没问题。”   大家哈哈一笑,一同举杯,齐祝元旦快乐,祖国繁荣昌盛,大家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万事顺意,步步高。 第29章 意外当选(1)   朱明华省长在元旦那天的晚宴上还说了一件事。那就是在春节过后,春暖花开之时,省长原本有意将本省一年一次的农村经济工作会议放到社港召开,现在看来本省长是不可能参加了,也不知道新省长到任后有何打算,这事只能靠国良和罗亮书记去运作了。   这两年社港的农业生产成绩斐然,引人注目。杨志远明白省长将农村经济工作会议放到社港,是对他杨志远这两年工作的肯定和支持,只是一旦省长调离,会议能否在社港召开就成了未知数,杨志远不免从心里感到有些遗憾。   朱明华省长和王文举常务副省长这次调离时间上都比较仓促。因为新一届的全国人大代表会议将于3月5日在北京举行。在此之前,各省都将选举产生新一届的省政府领导班子,以及全国人大代表。   元旦过后一周内,朱明华省长和王文举副省长就一前一后离开本省,赴任他省。   杨志远元旦那天一想既然已经回了榆江,也就没有急着赶回社港去,而是趁此和安茗回了一趟杨家坳,回家看望母亲张青和儿子杨舒凡。杨志远2号在杨家坳住了一晚,知道杨志远回来了,白宏伟、杨自有、林觉、杨广唯、杨雨菲等一群人都跑杨志远家来蹭饭。好久没有这样聚过了,大家围着火锅,喝着药酒,其乐融融。   杨家坳的年度报表还没有出来,但大致情况还是有了分晓,杨家坳的上年的工农业产值已经突破20亿,旅游收入过亿,去年的纯利润4亿有余,一个村的利润比社港全县的财政收入都高,可喜可贺。因为有了杨家坳的带动,周边乡亲们的日子越发富裕,周洛乡全境,山头到处都是茶树、油茶、速生林、苗圃、花卉,村村都通上了沥青铺就的公路,隐然就是一个江南小城。   林觉向杨志远商讨计策,说随着杨家坳涉农工业的发展,周边要求与杨家坳签约的农户越来越多,规模越来越大,范围早就超出的周洛一乡,新营诸多乡镇都有涉及,杨家坳人手不够,管理起来明显感到吃力,志远你得拿个主意。杨志远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做企业也是一样,要注重细节,细节往往决定成败。企业越做越大,这是好事,但做大的同时,还必须做强,去年的表报来看,情况还是不错,但既然感到吃力了,那就必须停下来,稳扎稳打,往细里夯实基础。现在既然公司与农户、公司与农业合作社之类的合作模式已经不能适应杨家坳发展的需要,那就有必要走现代化的股份公司发展模式,进行公司化的管理。杨家坳不必再与新加入的农户单独签约,杨家坳可以以村为单位,成立独立核算自负盈亏的分公司,杨家坳、村集体、农户都占有股份,大家选出公司的董事、监事,负责公司的运作,协调农户的生产,监控农户的生产品质,这样一来,杨家坳只要派出管理人员即可。杨志远说,当然了,这只是初步的想法,不过林觉可以先进行尝试,发现问题,找出解决方案,在实践中完善。林觉点头,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大家涮着羊肉,烫着小菜。说着轻松的话题,杨志远问林觉,说:“林总现在财大气粗,还开那个小别克,没换车?”   林觉还没说话,杨雨菲在一旁笑开了,说:“林觉想换车还不简单,换了车以后呢?是不是该换妻了?”   林觉笑,说:“小叔你看看,有雨菲只有伶牙俐齿的老婆,我只能是俯首称臣。”   安茗笑杨雨菲,说:“儿子都那么大了,你怎么还像以前那样,风风火火的,这么大个林总,竟然在你面前俯首称臣,像什么样。”   杨雨菲笑,说:“安茗,你这说话的口气还真有些像小婶婶了,那你说说,你们家,谁说了算。”   安茗笑,说:“自然是你小叔咯,还能有谁。”   大家呵呵一乐。林觉说:“院长题写的祖训‘穷不倒志,富不癫狂’八个大字在南山的老虎嘴杵着,一看到这八个字,我总是心有感慨,自是不愿越雷池半步。再说了,小叔你在杨家坳的时候,不常说车就是一个代步的工具么,常年开着那台五十铃跑来跑去的,那时杨家坳换车又不是换不起,也不见你换车。”   杨广唯点头,说:“小叔,杨家坳现在是有钱了,车也多了,但最好的车也没有超过20万的,谁敢显摆,让你小叔知道了,那还不是找死。”   杨志远笑,说:“我有这么强势吗,这等事情得靠自觉自愿,自我约束才行。”   白宏伟笑,说:“这不是强势不强势的问题,志远你现在就是杨家坳的一个标杆,你严于利己,杨家坳的子弟谁敢逾越。”   杨志远摇头,说:“宏伟,这话不对。就我杨志远是标杆了?杨石叔呢?我们的先祖先辈呢?一个个不都是如此吗。‘穷不倒志,富不癫狂’这句话,不就是我们杨家先人对财富的感悟和充满智慧的警世么。我们杨家坳能有今天,除了社会大环境的进步和宽容,靠的不是某一个人,靠的是整个集体,靠的就是我们杨家祖辈世代传承下来的一种精神,要不然,杨家坳也只会是一个比以前稍有好转的小山村罢了,不会有今天这般的成就。所以我们杨家坳人时时刻刻都应该谨记,财富迟早都是成为过往云烟,只有精神才会源远流长。”   林觉点头,说:“小叔,我一定会谨记你今天所说的。”   杨志远在王文举离开本省前特意去拜会了一下王文举。   杨志远3号回到省城,4号一上班,杨志远就赶到省政府。杨志远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给王文举送上二斤‘眉儿金’,表表心意。那天王文举正在整理私人物品,王文举的秘书一直没换,从市委一直跟着王文举到了省政府,和杨志远也算是老相识,看到杨志远来了,也没阻拦,敲敲门,就让杨志远进去了。王文举看到杨志远,很是意外,说是志远啊,你怎么来了?杨志远说好久没来见省长了,知道省长喜欢喝茶,这次回杨家坳,特意带来二斤新茶。王文举笑嘻嘻地收了杨志远的茶叶,说知道了?杨志远点头,说从朱省长处听到消息了,知道王省长也要离开本省了。王文举笑,说毕竟在榆江生活了大半辈子,真要离开了,这才明白什么叫故园难舍。王文举拍了拍手中的茶叶,说这茶叶不错,我到了那边喝喝家乡的茶,也可以藉此以慰思乡之苦。   王文举说,听明华省长说,想给你动一动,没想到你一口回绝了。杨志远不好意思的一笑。王文举点点杨志远,说你啊,怎么还是这么一个脾性,有机会动就动,总不能就耗在社港不动了吧。你的能力我是知道的,真要耗在社港那还真是可惜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说实话,你小子的脾性倒是蛮合我的性情的,我喜欢。赵书记真要一直不用你,还怕没人用,至诚书记、明华书记和我都抢着要。杨志远笑,说王省长,周书记说我到沿海可以,可只能让我当省委宾馆的保安队长,要是到时真投靠王省长,王省长也让我当队长?王文举呵呵一笑,说至诚书记这事做的肯定不对,你杨志远除了一身武艺,还有一身才学,当保安队长那是大材小用,要是我怎么着也给你个市长当当。   正说着,张淮进来了,一看杨志远也在,就笑,说志远来了。杨志远知道张淮和王文举肯定还有诸多事情需要商量,自己该走了。杨志远起身,向王文举告辞,王文举笑,说志远,谢谢。杨志远说应该的。张淮看到桌上的‘眉儿金’,说志远送茶叶来了,我那一份呢。杨志远笑,说茶叶我都放付省长的办公室了,要不等会我给张书记的秘书送去?张淮笑,说可以,我这就打电话给他,杨志远送的茶叶来者不拒,只嫌少,不怕多。   大家哈哈一笑,杨志远这才离开王文举的办公室。   杨志远上省城来,去拜会关系不错的领导,有时也会带上一二斤‘眉儿金’或者杨家坳出产其他新茶,与杨志远交好的领导都廉洁自律,很难收礼,但对杨志远送上的茶叶从来都是来者不拒。都知道茶叶只是一个载体,送茶和收茶,其实都只要一个目的,增加彼此的认知感和关联感,体现的都是情谊。   元月8日,普天市人民代表大会如期召开,有些意外的是,在本次人大会上,杨志远竟然被人大代表补选为普天市人民政府副市长,杨志远本来就是市委常委,这样一来,杨志远一当选,不管其分管什么工作,在普天政府系列里排名都是第三,在市长和常务副市长之后。代表们对于杨志远的当选表示热烈的祝贺,杨志远却是懵懵懂懂的,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不是说好了社港的工作未了,不到市里工作的吗,此次三选二,差额选举副市长,自己也就是作为陪选的,怎么自己最终还是稀里糊涂的当选了。   杨志远会后赶忙找到陶然追问情况。   陶然说:“刚刚和省委通过电话,省委明确指示,杨志远同志此次当选,虽在意料之外,但省委尊重市人大代表的意愿,本次选举真实有效。”   杨志远直摇头,说:“怎么会这样?”   陶然笑,说:“其实当省委把你杨志远作为差额选举的候选人之一,其结果就注定会这样。你杨志远在社港这两年多来,成绩有目共睹,社港以前是什么样子,工业为零,农业日落西山,难以为继,而现在的社港工业农业旅游齐头并进,欣欣向荣,蒸蒸日上,让人眼红耳热。虽然社港现在还不能与张溪岭以东的古城等县相比,但现在谁都看出来,一旦张溪岭隧道一通,社港用不了多长的时日,就可以成为第二个古城。这是什么?这就是水平,这就是才学,人大代表们又不是瞎子,他们都看在眼里。”   杨志远和陶然是什么关系,他在陶然面前自然不会拘谨。他笑,说:“陶书记,什么叫第二个古城,社港就是社港,古城能和社港相提并论。”   陶然笑,说:“你看看,再加上你这舍我其谁的豪气,你说人大代表不选你杨志远当副市长,选谁。” 第29章 意外当选(2)   杨志远看陶然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更是不解,说:“可省委的最初意图是让其他二位当选的,现在出现了这样的选举风波,你陶书记就不怕担责。”   陶然很是淡定,说:“这次我还真不必担责。因为我已有言在先。”   本次三名候选人,除了杨志远,另外二人,一人为普天下辖区的区委书记,一人为团省委的副书记,此人因为已近四十,其已不适合于再在团省委工作,省委于是决定将其下放到普天,拟任普天市副市长。陶然一看这个三人名单,就感觉怪怪的,省委有没有搞错,把这三个人摆在一起,当选的肯定是杨志远和区委书记二人,团省委的副书记,一来没有经济工作的经验,二来普天的人大代表对其了解不深,他怎么能和杨志远二人比,即便是市委再怎么做代表的工作,其必定落选。陶然立马把自己的顾虑向省委组织部予以反映,省委如果要保证其他二人当选,那就有必要用他人替代杨志远作为副市长的候选人,如果按这个名单选举,普天市委无论怎么做工作,其结果就是杨志远同志会以最高票当选。   没想到,部长的答复很是干脆,说此次候选人的名单经省委审慎的考虑后决定的,只要不存在贿选,任何人当选,省委都对选举结果予以承认。   那还说什么,那就按省委的要求选。结果还真如陶然所料,杨志远以最高票当选,区委书记次之,团省委副书记落选。选举结果一出来,陶然第一时间和省委组织部长取得联系,部长还是那话,既然结果真实有效,那就遵循代表的意愿,同意杨志远同志为普天市副市长。这么一来,不说杨志远懵懵懂懂,就连陶然都对省委的意图倍感茫然,不明白省委此举是何用意。   省委为何如此,其实与赵洪福书记有关。   省委组织部干部考察组回到省城之后,对普天领导班子的考察结论已经形成中肯的文字,对各位领导加以评述,交由省委参考。考察组对杨志远的一致评论就是:杨志远同志思想政治素质好、思维层次高、工作能力强,头脑清醒,敢想敢干;有丰富的基层工作经历和领导工作经验,熟悉经济工作和政治工作,思路清晰,思想解放,视野开阔,创新意识和能力很强。在社港工作的这两年半的时间里,魄力大,锐意进取和改革,敢于打破社港锢蔽自封的思维模式,身体力行,推行力强,勤奋敬业,律己严格,团结干部,政治民主,对重大问题不独断专行,喜欢集思广益,其上任以来,制定了一系列合乎社港实际情况的发展策略,发展工业、农业和旅游产业,以工业带动农业的发展,使社港的经济工作在其主政期间取得了长足的进步,财政增收,民众受益,共同富裕,干部团结,非常不易。更难能可贵的是,杨志远同志在社港工作期间,体恤民情,关注民生,密切联系群众,群众基础好,在干部和群众中口碑极佳,而且由于杨志远同志的身体力行,社港干群关系空前和谐,融洽。总而概之,杨志远同志是我党一名非常优秀的领导干部。   考察组对杨志远的评价很高,措词异乎寻常的持肯定态度,为近几年考察工作之罕见。赵洪福一看考察组的评语,沉吟片刻,然后看了坐在对面的周泰飞一眼:“考察组对杨志远的评价蛮高的嘛,是不是有些言过其实?”   周泰飞说:“赵书记,考察组对杨志远同志作出这般考察评论时是审慎的,同时也是中肯的。至少到目前为止,杨志远同志所做的一切,得到了我们考察组成员的一致认同,这个同志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同志。”   赵洪福笑,说:“可就在一年多前,省纪委还对杨志远同志处以‘严重警告处分’呢,这么说来,省纪委的决定错了?”   周泰飞说:“省纪委的决定没有错,我们考察组对杨志远同志的评论也没有错。我们对此还是有所考虑,但考察组的同志们认为,一码归一码,对于其为杨石老先生大操大办,披麻戴孝之事,既然组织上已经有了结论,我们就不能死再揪着这件事情不放,这容易挫伤干部的积极性。就事论事,杨志远同志在社港主持工作期间,都在高标准地要求自己,我们认为这样的干部很难得,不多见。”   赵洪福饶有兴趣,说:“难得就没有一点不同的声音?一边倒?就没有人说杨志远这个同志胆大妄为,喜欢意气用事?”   “可这些也不是贬义词啊,至多中性。”周泰飞笑,实事求是,“自然不会一边倒,也有不同的声音,但我们发现对杨志远的质疑声,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杨志远同志锐意改革,触犯了既得利益者的既得利益而来。比如其在社港推行能者上,庸者下,领导干部不搞终身制的政治改革,就触犯了诸多原有既得利益者的反对。还有晒‘三公经费’的账单,也是引得既得利益者怨声载道。但我们考察组经过反复斟酌,认为这恰恰从反面衬托了杨志远同志思想解放、锐意进取、敢想敢干的工作作风,如果其畏手畏脚,那社港也不会有现今的巨变。”   “巨变?”赵洪福眉头一挑。   周泰飞点头,说:“应该说社港目前的情况还无法用‘巨变’来形容,但杨志远现在在社港实行的一系列政治和经济的改革,意义非同小可。如果将某些政治改革放到一个更高的层面上去,那就是一种政治上的巨变,我们将杨志远的执政思路理解为一种亲民政治、惠民政治,政治以民意、民生为重,经济发展以惠民惠农为首选,彼此相融相合,生生息息,如果一旦成功,对现有的政治体制和干部的思想作风来说,是不是一种脱胎换骨的巨变。”   赵洪福点头,说:“还真没想到,泰飞这一趟下去,竟然颇多感慨。”   周泰飞笑,说:“不服老不行,到社港走了这一趟,我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后生可畏。就他那个书记经费单独拿出来晒,只怕我就做不到。”   赵洪福笑,说:“如此说来,考察组的意见,是省委对该同志应该委以重任了?”   周泰飞心说,赵书记这话真是问得蹊跷,你赵书记不想对杨志远委以重任,你会让我们对杨志远如此细致地考察,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周泰飞一笑,也不点明,只是说:“杨志远同志能力人品皆佳,这点无需置疑,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考察组还是倾向于杨志远同志暂且不动。”   赵洪福‘咦’了一声,说:“这就有些奇怪了,既然能力不错,为何不用?”   “这一点,我和杨志远同志有过交流,我和杨志远同志的意见趋同一致。”周泰飞说,“杨志远同志觉得其在社港还在摸索和探询,此时离开,有许多可能会半途而废,而且其还有诸多想法有待付诸实践,比如说在社港县取消农业税,这件事一旦进行,在本省肯定意义非常,影响深远。”   “取消农业税?”赵洪福一听,还真是吃惊不小,说:“这个杨志远,还真是敢想敢干,要取消农业税,也不可能是他社港这样刚刚脱贫的贫县先行啊,榆江、合海、会通辖下的那几个全国经济百强县干嘛去了?杨志远这么一折腾,那还是让省内那些百强县汗颜?”   周泰飞笑,说:“这就是刚才说到的执政理念的问题,杨志远的执政理念就是政治跟随民意民生,以民意、民生为重。杨志远就这个问题和我有过探讨,取消农业税在安徽已经开始试行,以目前的发展趋势来看,全国全面取消农业税也就在这二三年的时间之内,省内的那些经济强县未免就没有看清形势,之所以不愿先行,无非就是不愿放弃既得利益,农业税能多收一年是一年,财政越厚实,用起来越舒坦,谁都想自己的日子好过。而且农业税一取消,对财政影响明显,也有损政绩。所以不是不可为,而是不愿为。”   赵洪福笑,说:“杨志远把这倒是看得很透嘛,他就舍得?”   周泰飞笑,说:“杨志远也是咬牙切齿,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   赵洪福笑,说:“什么话,谁是这狼?你周泰飞同志还是我赵洪福同志?”   周泰飞笑,说:“赵书记,我看杨志远没这意思吧,这‘狼’应该是说更大的更多的‘财政’吧。”   赵洪福笑,说:“泰飞同志是这么看的,我可不这么认为。我看杨志远这人不就是一匹狼,充满了野性和血性,在干部中并不多见。”   周泰飞笑,说:“赵书记,您对杨志远的这个评价我该认为是表扬呢,还是批评?”   赵洪福笑,说:“应该是两者都有吧。”   周泰飞笑,说:“依我之见,褒扬多于非议。”   赵洪福说:“泰飞同志是这么认为的?”   周泰飞点头,说:“我就是这么认为,因为赵书记说这些时,笑意盈盈,我想赵书记只怕从心里对杨志远这个同志还是欣赏的。”   赵洪福笑,说:“到底是老组织了,知道察言观色,揣摩领导心思。”   周泰飞笑,说:“这么看来我这次把领导的心思揣摩透了。”   赵洪福微微一笑。赵洪福说:“泰飞同志,普天市下月好像要开人大会了,要补选两名副市长,我看组织部门可以考虑将杨志远同志作为候选人之一提交省委讨论。”   周泰飞一下子还真没明白赵洪福这是什么意思。他有些不解地问:“赵书记,杨志远同志已经是市委常委了,再提名副市长人选,是否有这必要?”   赵洪福笑,说:“怎么没有必要?你们考察组既然对杨志远作了那么高的评价,那么我们就让大人代表检验一下,看看代表们对杨志远这样雷厉风行、锐意进取的干部会是一种什么的态度待之,是宽容?认同?还是其他?”   周泰飞有些明白了,说:“赵书记是想藉此检验一下我们现有的政治体制,对锐意改革的政治人物的认知度?”   赵洪福笑着点点头。周泰飞说:“杨志远虽然锐意改革,但他这人很有政治智慧,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他的诸多改革都是在韬光隐晦中进行,就像晒‘三公经费’账单这种事情,社港已经悄然进行了两年,社港之外知道的人却是很少。杨志远晒‘三公经费’,为减少阻力,他对外是半晒,对内却是暴晒,由县人大常委会和审计部门对‘三公经费’严格审计,一旦发现问题,纪检部门马上介入,违法就绳之以法,违纪则影响升迁,所以对干部的触动很大,效果也就立竿见影。如果不是我们这次考察组碰巧遇上,只怕这件事还不会为我们这些局外人知晓。”   赵洪福笑,说:“我还真没想到,杨志远这人心思如此缜密。以前他给我的印象可是毛毛糙糙的,现在看来远不是这么一回事。”   周泰飞说:“赵书记,从省委历练出去的,有几人简单。杨志远这人,小处随性,坦率,与人为善;大处却是步步为营,知退进,懂张弛,做任何事情都有理有据。所以社港对杨志远不满之人尽管对杨志远触犯他们利益的变革存有非议,但对杨志远本人的人品还是无话可说。杨志远这人还真没有什么可比性。”   赵洪福笑,说:“那就不检验了?我看还是得试试?”   周泰飞说:“那我对杨志远顺利当选,很有信心。只是如此一来,杨志远一旦当选,岂不是要上调普天,可看您刚才的意思,好像也觉得把杨志远同志暂且留在社港于大局有益,现在您改变主意了?”   赵洪福摇头,说:“主意没变,杨志远同志既然还想在社港这样的农业大县做些有益的尝试,那就让他留在社港好了,杨志远想摸着石头过河,那就让他先摸摸石头好了,他要当开路先锋,我就让他当开路先锋,我倒是很想看看社港什么时候可以取消农业税,社港首先取消农业税后,社会各界会有怎么的一种反响。”   周泰飞明白了,赵洪福书记这是有意让杨志远身兼三职:普天市委常委、副市长、社港县委书记三职一肩挑。好处在哪?就是一旦杨志远在社港诸事妥当,赵书记一旦想启用杨志远,赵书记可以随时调整杨志远的工作,杨志远再往前进一步,市委专职副书记、市长都有可能。   那还说什么,周泰飞回去以后,就和部长进行了商议。让杨志远作为第三候选人,交予人大代表进行表决。   也正因为如此,陶然感觉省委的安排有些不妥,对此提出异议,部长一笑了之,个中缘由却也不便明说,只能说套话,尊重代表的意愿。其实从心里,部长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要是杨志远落选了,那赵书记会不会据此认为组织部门给予杨志远那么高的评价有些言过其实了,过于草率。组织部门今后再对被考察的省管干部作出中肯的评价,赵洪福书记会不会因此有所怀疑,真要如此,他这个部长就在赵书记的眼里就大大丢分了。其实,将团省委副书记放到普天参与副市长的差额选举,部长和周泰飞诸如以上考虑,还是有些私心,那就是害怕杨志远落选,为稳当起见故意而为之,好在杨志远这次是以最高票当选了,如此一来,大家也就皆大欢喜。赵洪福书记即便看出了组织部门的小九九,也会一笑而过。作为补偿,团省委副书记最终被省委直接任命为会通市委常委,市委宣传部长,属业务对口,熟门熟路,比到普天当副市长强多了。   杨志远的担心同样也是多余的,本次人大会之后,杨志远除了头上凭空多了一顶副市长的官帽子,其他一切如旧,杨志远该干嘛还是干嘛,并没有因为当选副市长而有所改变,省委市委都没有将其调离社港的打算,杨志远的心悬了几天,从陶然处得到‘该干嘛就干嘛,以前准备怎么干现在仍旧怎么干’的明确答复后,杨志远的心也就放了下来,回复平静。当然对于这次如此蹊跷地当选副市长,杨志远也有过一番思考,但怎么想,他都不会想到赵洪福书记这个层面,根本就不会想到自己的当选会与赵洪福书记有关。随着春节来临,省内政局的变更,社港事务日趋繁忙,杨志远也就懒得再去多想了,反正只要不在目前这种时候将他调离社港,什么都好。既然当不当副市长对他杨志远没有任何影响,他杨志远也就没必要去想那么多了,因为既然想不通,那就不如干脆不想。 第30章 责无旁贷(1)   本省这段时间政局跌宕,先县后市再省,各级‘两会’接连召开,该换届的换届,该补选的补选,历时数月,至2月下旬省‘两会’结束,方才告一段落。本省政局跌宕,其中与杨志远有利害牵扯的事情有四:   一是,在本次省人民代表大会上,人大代表经差额选举,有7人当选为本省副省长,其中有三人与杨志远有些关联,属周至诚系,他们分别为罗亮、付国良和陶然。大人会后,本省政府领导的工作进行了分工和调整:罗亮为省人民政府排名第一的副省长,在省长外出或者受省长委托的情况下,可以代行部分省长权限,俗称常务副省长。罗亮由此在省委常委的序列中排列靠前几步,成本省第四号人物;付国良在副省长中排名第二;陶然为新晋副省长,排名垫底,分管农口等方面的工作。   二是,本次人大在选出7名副省长的同时,还等额选举产生了本省省长。省长汤治烨为京官下派,在本省代理省长将近一月,此次顺利当选,在意料之中,不足为怪,要知道省长为等额选举,如若落选,那反而会成为轰动全国的政治事件,不会如前些时杨志远意外当选副市长,团省委副书记意外落选那般简单,放眼中国,副省长落选的情况是有发生,但省长落选,闻所未闻。   三是,在本此人大会上,差额选举下月5日参加第H届全国人大的代表,杨志远从142名正式候选人中胜出,顺利当选为新一届的全国人大代表,成为了本省118名全国人大代表之一。   四是,随着罗亮和陶然到省政府上任,合海和普天两个市的市委书记由此出现了空缺,省委随即做出决定:任命向晚成为合海市市委书记;任命原普天市市长江晓槐为普天市市委书记。时隔不久,市人大常委会通过了关于接受江晓槐同志辞去普天市市长职务请求的决定,同时任命蔡腾腾同志为普天市副市长、代理市长职务。蔡腾腾此前为会通市市委副书记,女性,其刚刚被省委任命为普天市市委副书记。   蔡腾腾今年48岁,正厅级的女性干部,本省也有那么几位,但多在妇联、检察、法院之类的非经济部门,像蔡腾腾这样能成为地级市掌控一市之经济的市长,在本省却是屈指可数,寥寥两人,还有一位即原来的合海市市长梅雪迎。梅雪迎后来调离合海,一直在某市任市委书记。   蔡腾腾是由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周泰飞送其到普天上任的,周泰飞在全市干部大会上代表省委宣读了省委对蔡腾腾的任命。杨志远对蔡腾腾知之不多,但一听其的简历,还别说,蔡腾腾在钟涛书记主政时肯定是个人物,其35岁就已是团省委书记,是当时最年轻的正厅级干部,杨志远之所以对蔡腾腾知之不多,是因为杨志远跟周至诚时,蔡腾腾刚好离开团省委到省民政厅工作,团省委书记到厅局,按惯例低级使用,蔡腾腾到民政厅后就任副厅长,其后来的仕途回复平淡,周至诚书记主政期间,蔡腾腾一直都在民政厅,民政厅为省政府序列,与省委交往不多,杨志远由此与蔡腾腾擦身而过,无缘相识。赵洪福书记接任省委书记,蔡腾腾这才从民政厅转到会通任市委副书记兼会通某县的县委书记,这次才得以调任普天,任普天市委副书记、副市长、代市长,13年,蔡腾腾转了一大圈,终成地市大员。   杨志远是市委常委、副市长,与社港的班子成员一同参加了当天的干部大会。杨志远当即对蔡腾腾代市长的履历产生了莫大的兴趣,蔡市长既然在省民政厅干了七八年的副厅长,在民政厅肯定人头熟,人熟好办事,杨志远之所以对蔡腾腾在民政厅工作的履历大感兴趣,是因为杨志远对民政厅有所求。   杨志远在前些天参加了县人事局和县民政局联合举行的下岗职工再就业活动。杨志远对于此类事涉民生的活动一直鼎力支持,两位局长邀请杨志远参加此次下岗职工再就业开店仪式,此为好事,杨志远根本不问,一口应承,第二天一早即兴高采烈地前往小店开张的现场。小店就在李东湖的超市旁边,门店布置简陋,也小,就十来平米,几张桌椅,一台电脑,就可以开张营业。这天到现场的,除了杨志远此类前来祝贺的政府官员,还有20名下岗女工到场进行观摩,此批下岗职工为清一色的中年女性,此类女性因为年龄比较大,技能缺乏,再就业比较困难,这次人事局和民政局还真是下了心力,对了门路,值得表扬。什么门路,那就是县民政局将这20人送到省福利彩票发行中心进行了统一的培训,回到社港后,就在社港的街头巷尾开起了福利彩票双色球投注站。投注站投资小,对技能要求不高,很适宜这些下岗的中年女性。福利彩票双色球于2月16日发行,福利彩票以前都是即开型的,双色球属新鲜事物,自选数字,由电脑打印,奖金保底五百万。社港人思想较为保守,福利彩票即开型以前在社港发行时就曾引起百姓的非议,两位局长邀请杨志远为社港第一家与本省同步开业的福利彩票双色球投注站剪彩的目的明显,就是想请杨志远为双色球投注站摇旗呐喊,杨志远是本县的县委书记,官声佳,群众基础好,为老百姓信服,有杨书记呐喊助威,双色球推行起来也容易,这社港买双色球的人一多,这批下岗女工的生活肯定会有所改善,属双赢。杨志远当天为社港的第一家双色球彩票站剪彩开张,并现场参与,兴致勃勃地买了五注福利彩票,在输入杨志远随意报出的五组数字后,女老板一按确认键,本县的第一张福利彩票双色球徐徐而出。女老板笑意盈盈地祝福杨志远,祝杨书记首开纪录,中出社港乃至全国的第一注五百万。杨志远笑,说承蒙老板吉言,真中了五百万,那就将其注入社港的再就业基金,为你们这些下岗再就业,自食其力的同志们添砖加瓦。大家善意地笑。   当然,杨志远不忘在电视镜头前提醒父老乡亲:小彩票,大慈善,无可非议。但乡亲们如果是带着一种博弈的心理来的,既然国家允许,那也不无不可,但千万不能沉迷其中,如果你只有一百元的资产,你用十分之一去博弈,我也可以理解,但你如果用百分之五十,甚至百分之百去博弈,那你就错了,因为生活还在继续,你自己还需要生存。   那五注彩票事后被杨志远带回到办公室,这天办完公事,杨志远无所事事,就饶有兴趣地研究起那张热敏纸彩票,杨志远这才发现彩票的背后印刷的是本省的一些历史名人。杨志远看着那些名人的卡通形象,突然心有所动。杨志远就是在那一刻动了找民政厅的领导吃顿饭,交流交流思想的想法。杨志远和民政厅的领导没什么交往,但想找杨志远肯定找得上。春节后,大家都忙不赢,会议一个接着一个,杨志远本来准备从北京开完‘两会’,再通过付国良直接把民政厅的厅长约出来,将其一举拿下。现在看来,根本用不着请付省长出面了,因为蔡代市长来了,此事直接找蔡代市长就可解决。蔡代市长是干嘛的,原省民政厅副厅长,现在普天的代理市长,管经济,社港也在其管辖之下,那么有请蔡代市长为社港旅游经济的发展出一把力也就是理所当然,责无旁贷。   杨志远那天作为市委班子的成员出席了欢迎蔡代市长的酒宴。蔡代市长虽然年近五十,但保养得不错,齐眉的刘海,职业套装,系着一条白色的围巾,其在主席台上,举止端庄,说起话来却是铿锵有力,给全市干部的感觉就是此女市长有如冬日的梅,让人不寒而栗。但到了酒桌之上,蔡市长却是一脸的阳光,一扫台上的冷峻,这可以理解,坐在这张桌子上的都是市委班子成员,是影响普天政坛的人物,尽管其一来就排名为二,但彼此都是同僚,今后得搭班子共事,此时还端着个脸,给谁看。   蔡腾腾一脸灿烂地和杨志远碰杯,说:“杨副,久仰大名,今天才得以面对面,真有些相逢恨晚。”   这话杨志远有些不好接了,毕竟蔡腾腾是女领导,不像男性官员,大家坐到酒桌上,觥筹交错,笑语喧天,几轮酒下来,陌生感就会一扫而光。女领导就不一样,说话喝酒都没那么随性,这天酒宴上的气氛比较沉闷,也就在于此,彼此都有些拘谨,放不开。杨志远笑了笑,说:“现在市长一见,是不是特失望,感觉不成熟?不过如此?”   蔡腾腾微笑,说:“杨副这是干嘛,谦虚?我可是早就听说杨副外秀内强,经济工作很有一套,非同寻常,改天交流交流。”   杨志远笑,说:“好啊,正有此意,到时市长可别嫌杨副这人麻烦,喜欢没事找事。”   蔡腾腾笑,说:“杨副这话有些意思,另有含义?”   杨志远笑,说:“目的是有,但于市长而言,却是轻而易举。”   “如果是轻而易举,杨副会搞不定?”蔡腾腾笑,这种场合自然不适于有事说事,都不急这一时,蔡腾腾与杨志远把小酒杯一碰,“杨副,那我们改天于办公室详谈。”   杯一碰,酒盅见底。   杨志远那天趁送周泰飞回市委招待所休息的间隙,忍不住偷偷地问周泰飞一个问题:“部长到社港一考察,我一不留神就多了个副市长的头衔,志远百思不得其解,部长能否答疑解惑,告之一二?”   杨志远之所以当选副市长,个中缘由,周泰飞自然不会明言。他笑:“志远,常委兼副市长,升了?”   杨志远笑,说:“自是没有,所以才百思不得其解。”   周泰飞又问:“志远同志除了多了一个副市长的头衔,其他可有变动?”   杨志远据实:“一切如旧。”   “这不就结了。”周泰飞笑,说:“那就只有一个解释:此为意外。”   “真的?”杨志远笑,说,“我怎么感觉部长的这个解释有些牵强,不可信。”   周泰飞笑,说:“此为官方通稿,千篇一律。”   杨志远笑,说:“那非官方的呢?”   周泰飞哈哈一笑,说:“那就是‘三不’:不知道;不清楚;不明白。”   市委书记江晓槐看周泰飞笑得开心,赶了上来,笑:“部长,什么事情和志远聊得如此开心,可否说来听听。”   杨志远偷偷地笑,低低地说:“部长,该怎么回答,还是三不。”   一看江晓槐书记已经跟上,杨志远赶忙闪到一边去了。   蔡腾腾当天也就在普天报个到,第二天就回会通去了,该交接的交接,该安排的安排,诸多事情还要处理收尾。这期间又逢省‘两会’召开,杨志远和蔡腾腾都匆匆忙忙,直到二月底,杨志远这才和蔡腾腾得以坐下来好好交谈。 第30章 责无旁贷(2)   杨志远这天上普天找市委书记江晓槐说完事情,看看时间还早,心想蔡市长应该已经安顿下来了,也该没事找事,让蔡市长同志为社港的旅游事业责无旁贷,尽心尽力了。杨志远也没让张穆雨打电话预约,就直接让魏迟修把车开到了市政府,决定碰碰运气,看蔡市长是否正好呆在办公室里。   杨志远运气不错,蔡市长办公室外间的门半掩着,看来蔡市长今天既没有下工厂车间视察,也没有去民间嘘寒问暖,体恤民情,此刻正在办公室老老实实地看文件或是约谈小领导之类的。杨志远带着张穆雨,没经预约,直接走了进去。   市长的办公室自然不是谁想进就可以进的,外间肯定会有秘书守着,此时也是一样,外间面朝房门的一张办公桌上,蔡市长的秘书正在埋头处理文件,此时听到声响,该秘书抬起头来。其他领导的秘书多为彪形大汉,蔡市长的秘书却与众不同,竟是一明眉亮齿的美女,美女秘书一时没认出杨志远,也不知道眼前这高大帅气之人会是本市市委常委、副市长,以为只是寻常来客,来求市长接见。美女俏生生地问:“你好,找市长?请问有没有预约?”   杨志远微微一笑,他还真没想到,在普天市,竟然还会有秘书不知道他杨志远是谁,有些意思,值得考究。   这也难怪,此秘书为蔡市长特意从会通带过来的,按说领导外调,一般都不允许带原来的秘书随行,但蔡腾腾市长这次得以破例,有些特殊情况。蔡市长是女领导,如果带着个彪形大汉,谁看了都别扭,自然得用女秘书了,都知道得心应手能力人品皆佳的秘书不好找,这女秘书就更不好找了,不是婆婆妈妈,小肚鸡肠,就是心里藏不住事,喜欢论人是非,这都属女性的小缺点,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要是给领导当秘书,在秘书这个岗位就有些不妥了。蔡腾腾到会通后,换过好几任秘书,好不容易选了这位秘书,眼明手快,干脆利落,蔡腾腾刚觉得得心应手,没想到一纸调令,省委就将自己从会通挪到了普天。蔡腾腾不想到普天后又为秘书的事情劳心劳力,大费周折。蔡腾腾为此跑到省委找赵洪福书记软磨硬泡,明言利弊,赵洪福书记体恤女领导的不易,终于网开一面,点头放行。蔡腾腾回到会通后处理完相应事务后,这才带着该秘书正式到普天走马上任。   女秘书初来乍到没两天,杨志远又整天呆在社港的那一亩三分地不上来,蔡市长的秘书知杨志远其名而今天不识杨志远之人,也就在情理之中,并不为过。   杨志远细细地打量了眼前的这个秘书一眼,年轻靓丽,身材高挑,眉儿弯弯,还真是个美女,很是养眼,看着让人心情舒畅,市委市政府都是男领导,办公室没这号人物,观其业务纯熟,就知其对秘书工作熟门熟路,杨志远一想,此人应该是随蔡市长于会通而来。杨志远心想这个蔡市长,看来也是喜欢独立独行,内心坚强之人,谁都知道,把这样一个美女带在身边,只怕大家看美女的目光比看市长的还要多,做市长的会喜欢?但蔡腾腾不管不顾,还特意把这样的一个秘书从会通带到普天,看来蔡市长很是笃定,而且这个秘书不可小窥,应该有些斤两,不然蔡市长不会如此器重。杨志远这么一想,不由地多看了几眼,这一看,杨志远的心里有些异样,感觉眼前的这个美女秘书似乎在哪见过,可杨志远一时又没想起来。江南美女数不胜数,杨志远这些年接触的人员众多,其中不乏美女,但杨志远心无旁骛,一般情况下,也就当时觉得养眼,过后即忘。   杨志远在这边眉头紧锁,略带沉思,那边张穆雨已经上前回答市长秘书的问话,说:“这是杨志远杨副市长,麻烦你通报一下。”   杨志远一时没想起,这位市长秘书曾经相逢于何处,也就懒得再想,此时他舒展眉头,朝美女笑着点点头。杨志远这一笑,其实也就是出于礼貌,并无他意,但市长秘书却是心有惶惶。市长秘书开始也没有在意,但见杨志远气宇轩昂,目光如炬,有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气场,市长秘书不由地多看了杨志远一眼。这一看,市长秘书顿时咯噔一下,很是惶恐,怎么会是他?不会这么巧吧?   杨志远其实并没有看错,杨志远和她还真是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市长秘书对杨志远印象远比杨志远对她的印象要深刻。此时她听张穆雨介绍,此帅气之人竟然是杨志远杨副市长,自是心有惶惶,她知道杨志远应该还没有想起自己是谁,但杨志远是副市长,大家以后时有接触,杨志远迟早会想起来,这可怎么办?毕竟那段日子为生活所迫,不得已而为之,而且自己很是自律,但此经历毕竟是不可能写进履历,属不可为外人知的隐痛,一旦为普天人所知,肯定会为人所不齿,到时蔡腾腾市长还会用她?只怕很难,即便市长有心原谅,但迫于世俗的压力,最终也会忍痛割爱。她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杨志远,而且这个杨志远这么年轻就已经是副市长,真是一万个没想到,当初还真没看出来。同时,美女秘书的心里还有着一丝小小的遗憾,这个杨志远,不就是个副市长吗,怎么自己对他记忆在心,他却对自己这样一个美女过眼即忘,真是不该。   蔡市长的秘书进去没一会,就把杨志远请了进去。蔡腾腾早就迎了出来,和杨志远握手,说:“杨副来了,请坐。”   市长秘书沏好茶,端了上来。蔡腾腾介绍,说:“这是我从会通带过的小苏,苏紫宜。”   这个名字很是特别,杨志远记忆力好,此时一听苏紫宜这名字,恍然大悟,一下子想起来了,难怪自己感觉苏紫宜有些面熟,原来彼此还真是见过。   当年杨志远刚到社港,为了枫树湾水电站与国家主干电网并网一事和朱少石一同进京,晚间与朱少石、黄部长去夜场潇洒,当时陪伴杨志远左右的女孩就是眼前的这个小苏,苏小倩,苏紫宜。只是杨志远一时还无法将眼前这个彬彬有礼,清纯靓丽的苏紫宜与当年那个在夜场遇见的风情万种,媚态十足的苏紫宜联系在一起。   杨志远看了苏紫宜一眼,若有所思。苏紫宜观其色,就知道杨志远只怕是已经认出她来了,一时有些慌乱,手一哆嗦,差点将茶杯打翻。苏紫宜跟蔡腾腾小一年,这种情况从未出现过,蔡腾腾顿时有了反应,看了苏紫宜一眼,又看了杨志远一眼,笑了笑,问:“杨副,怎么?认识小苏?”   杨志远岂会点破,摇头一笑,说:“不认识。怎么?蔡市长何来此言?”   自己的秘书自己了解,蔡腾腾于是笑问苏紫宜:“这么看来,是紫宜认识杨市长咯?”   杨志远有些替苏紫宜担心,官场中人最忌自己身边之人与副手走得太近,因为彼此虽为同僚,正副手,但同时也有可能是竞争对手,尤其他杨志远和蔡市长还只是刚刚有所接洽,在磨合期,彼此还不太了解,如果苏紫宜与自己是旧识,难免会让蔡市长产生一些不好的联想,于苏紫宜不利。苏紫宜必须有一个合理的理由让蔡腾腾信服,实话实说,彼此认识于北京夜场,纯属偶然,这理由可以让人接受,但却会让人更为不快。杨志远知道,这应该是苏紫宜的隐痛,苏紫宜即便是与蔡腾腾走得再怎么近,这个隐痛还是不会向蔡市长袒露无遗,因为苏紫宜明白此事会置自己于不堪之境地。苏紫宜自然可以说自己以前并不认识他杨志远,但刚才苏紫宜这个差点打翻茶杯的紧张动作太过明显,蔡腾腾此时尽管可以一笑带过,但由此心里更会疑虑重重。让自己的领导生疑,此为秘书之大忌。这就很考验苏紫宜的政治智慧和反应能力了,杨志远饶有兴趣,喝着茶,看苏紫宜怎么回答。   苏紫宜很快恢复平静,笑,说:“杨副市长不认识我,我可是认识杨副市长,当年杨副市长回母校给师弟师妹讲《新世纪农村和农业的若干经济问题》,我有幸偷听了杨副市长的课?”   杨志远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上过这么一堂课,而且苏紫宜和杨志远不属同一大学,但大学与大学之间,有交流活动,彼此去偷偷听课,倒是时有发生。这个解释合理,有可信度,问题是杨志远得跟上。   杨志远微微一笑,说:“我到北京,倒是被恩师吴子虚老先生强压着给师弟师妹们上过几次课,但是不是上过这么一节课,我还真是忘了,小苏蹭过我的课?还真是不知道。”   “杨副市长侃侃而谈,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很受启发。”苏紫宜巧笑嫣然,说,“杨副市长风度翩翩,学识广袤,引得我们这些小女生,视杨副市长为偶像,所以市长一介绍,想到终于可以和杨副市长结识,心里不免有些激动。”   此解释合情合理,而且很让人接受,杨志远哈哈一笑,心想这苏紫宜反映还算机警,难怪为蔡腾腾看重。   蔡腾腾释然,笑,说:“杨副市长,那天说你经济工作有一套,你还谦虚,看看,都敢到名校去做学问了,没有几把刷子,你能把你那些师弟师妹震住。”   杨志远笑,说:“蔡市长还是过奖了,志远,在蔡市长面前可不敢班门弄斧,让市长笑话。”   苏紫宜此时恰到好处地退了出去。   “杨副这是在给我戴高帽子?让我飘飘然。”蔡腾腾笑,说,“杨副那天话中有话,今天不请自到,径直前来,就为了拍拍市长,戴戴帽子?”   杨志远笑,说:“自然不是,杨副有事相求。”   蔡腾腾笑,说:“那还等什么,杨副不妨说来听听?看难度几何?你我一同使力,肯定不会无果而终。”   杨志远笑,说:“等的就是蔡市长这句话。” 第30章 责无旁贷(3)   杨志远找蔡腾腾何事,自是与刚刚上市销售的电脑型福利彩票双色球有关。   原来杨志远那天在看到双色球彩票背面印刷的本省古今名人的卡通形象,突然有所联想,既然双色球背面可以印刷本省古今名人,那么是不是也可以印刷其他,比如说临社窄轨的小火车,沿线各处的自然美景:张溪岭的春华秋实和山路十八弯,峡谷漂流,高空蹦极;漫无边际黄灿灿的油菜花;枫树湾红火火的枫叶;大陡山层层叠叠的梯田等等这些社港旅游风光的彩色胶片是不是都可以印刷在彩票的背面,随同本省的双色球彩票一同进入本省千万彩民的眼帘,这无形中给社港旅游做了广告。而且双色球属新生事物,刚刚在市县城区开售,彩民多为城镇居民,有一定的经济能力,与社港旅游的目标对象趋同一致,广告效应明显,与在省电视台播出的广告片相得益彰。而且在彩票背面做广告,不会昙花一现,只要操作得当,可随彩票一起天长地久,此类广告的好处就在于它用不着急功近利,不必像电视广告宣传片一样,一上来就得轰轰烈烈,吸引眼球,它可以于润物细无声之间,对千万彩民起到潜移默化的影响,如此一来,社港旅游就可引得本省彩民纷至沓来,更上层楼不在话下。   杨志远一想到这样,自是兴奋莫名,跃跃欲试,可问题随之而来,杨志远的想法是不错,一旦得以如愿,肯定收效明显,于社港旅游有百利而无一害,问题是要具体落实到位,杨志远如愿以偿,达到目的,这其中还有诸多困难要克服,还有诸多事情要做。你杨志远虽然是个副厅级干部,但省福彩发行中心不归你杨志远管辖,人家凭什么就会听你杨副市长的。而且人家彩票背面的名人卡通,惟妙惟肖,憨态可掬,推出之前,肯定也不会信手拈来,会有所讨论,会有人拍板定稿,这个人不会是发行中心的主任,只怕至少是上级主管的副厅长或者是厅长之类的重量级人物,不是你杨志远想推倒重来就可以推倒重来的。而且你杨志远还藏有私心,想尽量少出银子或者干脆不出银子,想让福利彩票慈善的光辉照耀社港的大地,让福利彩票在社港还没多少的斩获,社港人民就因福彩而受益,这也罢了,可杨副市长还有想法,得寸进尺,还想操作得当,请厅长主任吃饭喝酒,居心叵测地想把人家大小领导灌醉,让人家在半醒半梦头脑发热之际,点头同意,签字画押,长期无偿霸占此彩票背面的平台,让福彩发行中心持之以恒,常年累月为社港旅游出工出力,大做慈善事业。就凭你杨志远是一个副市长,怎么可能?   蔡腾腾一听,直笑,说:“杨副,你这是什么,虽然现在是社会主义社会,但你想让民政厅反过来为社港打义务工,你这个想法是不是有些超前?不合逻辑?”   “所以才感觉到有心无力,鞭长莫及,向蔡市长求援。”杨志远笑,说:“正因为现在是社会主义社会,既然福彩中心有钱,而社港家贫如洗,让福彩中心这样的财主为社港打打工有何不可,这不正体现了社会主义兄弟相帮彼此扶携的优越性么。”   蔡腾腾笑,说:“杨副,你是怎么回事,社港现在还一贫如洗?我看有些言过其实!我虽然是刚刚上任,但社港的情况我还是知晓一二,社港去年的财政收入为杨副到社港之时三倍有余,引人关注,普天现在有意将此当成‘社港经验’加以推广,杨副却还在这里哭穷道苦,什么意思?好像社港人民正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大家如若不对社港施以援手,那就是见死不救,罪大恶极。堂堂普天市委常委,你杨副有必要如此苦难深重么?”   杨志远笑,说:“蔡市长一来,就把家底摸得清清楚楚,我哪敢在蔡市长面前哭穷,可社港苦日子过久了,就养成了斤斤计较的习惯,现在虽然家底是厚实了点,可要用钱的地方很多,杨副小家子气惯了,一时半刻还是改不了守财奴的习气,整天就扒拉着怎样不花银子办成事的好事?这次也是一样,只是难度比以前要大,正自犯难,天降甘露,蔡市长来了,而且蔡市长发话‘有难度不怕,你我一同使力,肯定不会无果而终’,让杨副欣喜若狂,如沐春风。”   蔡腾腾微微一笑,说:“敢情我一开始就落下了话柄,杨副现在就可以紧抓不放。可这事情,你杨副紧抓不放就可办成了?照杨副刚才所言,杨副想做铁公鸡,一毛不拔,让发行中心积极参与社港旅游的宣传工作,当义务宣传员,为社港的旅游事业义务劳动出工出力?天下哪有这等好事,好处都让你社港旅游得了,人家福彩发行中心只费力没好处,这样的事情就是傻瓜也不会去干。是,双色球彩票是新生事物,大家都还没有留意到彩票背面的广告价值,你杨志远同志眼光独到,有前瞻性,但假以时日,双色球彩票发行量节节攀升,难道就没有广告商对此垂涎三尺,想趁机分一杯羹?要是广告商到那时都看不到彩票背面的商业价值,那这些广告商也太低能了,这点眼光都没有,还开什么广告公司,直接破产算了。”   杨志远笑,说:“所以杨副才会没事找事,找蔡市长出面,请蔡市长为社港旅游出工出力。”   蔡腾腾笑,说:“人家福彩发行中心既然不归你杨副的管辖,同样也就不归我蔡市长管辖,杨副想让我怎么出工?怎么出力?”   杨志远笑,说:“蔡市长这算不算是明知故问?省福彩中心为省民政厅管理和领导的直属事业单位,是不属普天管辖,但以前呢,蔡市长在没到会通之前,民政厅的大小领导都尊称蔡市长为蔡副厅长之时,省福彩中心也不归蔡副厅长管?”   蔡腾腾笑,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蔡副厅长现在不是已经改称蔡市长了么,蔡市长说的话在普天也许还管用,在省民政厅只怕就起不了作用了。”   杨志远笑,说:“蔡市长谦虚了不是,蔡市长在省民政厅盘桓多年,即便是现在到了新的岗位,但说话办事肯定比谁都管用,我杨副到了省民政厅,人家见了肯定就是‘你找谁?有何贵干?’‘杨志远?没听说过?干嘛的?做广告的?领导没在!’没人搭理。”   杨志远寥寥数语,就把机关干部漫不经心的工作作风淋漓尽致地表达了出来,蔡腾腾忍俊不禁,直乐,说:“没想到杨副这般幽默,杨副尚且如此,蔡市长又有何不同?”   杨志远笑,说:“蔡市长所受的待遇肯定比杨副高好几个档次,蔡市长找领导肯定不会经过办公室这一层,蔡市长肯定可以畅通无阻,直入领导的办公室。人家一看,肯定笑容可掬:‘哈哈,蔡市长回娘家来了,怎么?有事?在双色球电脑彩票背面印刷你们社港的旅游风光?好事啊,有花有草有山有水,赏心悦目,想法不错,值得推介。此等小事,用不着蔡市长亲自上阵,不是有那么多副市长吗,都是吃干饭的?叫那个什么小杨副市长、小李副市长来不就结了。走走走,难得回娘家一趟,先吃后聊。’”   蔡腾腾乐不可支,说:“这个什么小杨副市长,事情真如你所言,如此简单,举手之劳,还可混顿饭吃?”   杨志远点头,说:“小杨副市长有把握,蔡市长出马,肯定是轻而易举,手到擒来。”   蔡腾腾笑,说:“这么有把握。”   杨志远说:“肯定如此!”   “那还说什么,那就试试?!”蔡腾腾笑,说:“小杨副市长刚才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心痒难耐,跃跃欲试,看过程是否真如小杨副市长形容的情景如出一辙。你看蔡市长都被小杨副市长说得心动不已了,别人肯定也会在小杨副市长的巧言令色面前招架不住,举手投降。看来小杨副市长不仅经济工作在行,做思想工作也有一套。”   杨志远笑,说:“蔡市长坚如磐石,岂是小杨副市长三言两语就可说动的,蔡市长这是主政一方,服务一方人民,为辖下人民的事情出力,肯定是义不容辞,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有困难找警察?错了,小杨副市长现在深有体会,有困难找蔡市长肯定没错。”   蔡腾腾笑,说:“尽管我知道小杨副市长刚才这话有些‘拍’,有些言过其实,但我心里还是很是受用,感觉从未有过的舒坦,看来小杨副市长真是全能型复合型人才,经济工作、思想工作,样样精通,现在连‘拍功’也非一般人可比,小杨副市长将来肯定前途无量。”   杨志远呵呵一笑,说:“蔡市长不也一样,看似讽刺,又是表扬,该怎么理解?”   蔡腾腾喝了一口茶,继而问了杨志远一个看似有关却又无关的问题。蔡腾腾问:“看来杨副对福彩中心早有图谋,蔡市长没来,杨副难道就没办法让福彩发行中心乖乖就范?只怕未必?不找蔡市长,杨副准备找谁出马?罗省长还是付省长?”   杨志远笑,说:“看来蔡市长心知肚明,明明白白,还明知故问?”   蔡腾腾笑,说:“女人的好奇心都重,蔡市长是女人,自然也不例外,杨副是否可以告知结果,满足一下蔡市长的好奇心?”   杨志远一笑,据实回答,说:“我遇上为难的事情,首先想到的是付省长,其次才是罗省长。”   蔡腾腾说:“可以理解,但杨副为何又改变主意了,付省长比蔡市长分量更重,付省长出马,谁敢不从。”   杨志远笑,说:“从了呢,会不会心里还会有些不服,会不会认为这个小杨副市长在以势欺人。人家一旦有了不好的想法,心不甘情不愿,做起事情来自然拖拖拉拉,而且改版过程繁琐,得制版审稿定稿核校,事涉多个环节,你小杨副市长急着让社港旅游风光早日在双色球彩票的背面出现,人家未必就急你所急,慢慢吞吞随心所欲怎么办?小杨副市长还不是只能望洋兴叹,无可奈何,却又鞭长莫及。蔡市长就不一样了,老领导,老交情,以情动人肯定比以势欺人要强百倍,老领导交付的事情,还能不抓紧时间办,不但早办,还有尽心尽力办好,让老领导满意,不然感情上过不去。”   蔡腾腾笑,说:“小杨副市长,你把该想到的都想到了,蔡市长还能说什么,只能现场表态,为社港旅游经济的发展,蔡某人责无旁贷,在所不辞。”   当天杨志远和蔡腾腾还谈到另一件事。   那就是朱明华省长谈过的开春以后有打算在社港开全省农村经济工作现场会议的相关事情,蔡腾腾此前也听到了一些风声,但这个事情在朱明华省长离开本省,汤治烨省长接任后,就了无音信,汤治烨省长心里到底是何盘算的,到目前为止,谁都看不出究竟。   蔡腾腾说:“全省农村经济工作在不在社港召开,目前虽然偃旗息鼓,属未知数,但其在全国‘两会’之后召开,是无需置疑的。杨副,既然省政府先前有所想法,是不是有必要做些工作,争取一下。”   杨志远自然明白蔡腾腾这话的意思,蔡腾腾刚到普天,目前为止尚无建树,虽然行市长之实,但却留有尾巴,市长前面尚有‘代理’两字,蔡腾腾有必要做些事情给本市人民看看,让人民对蔡市长在普天主政充满信心。要是省政府将全省农村经济工作会议放到社港召开,他杨志远在同僚面前露了一把脸不说,无形中也会让蔡市长脸上有光,影响不言而喻。让省政府将全省农村经济工作放到社港召开,于大家都有利,这种情势杨志远还能看不清楚,杨志远笑,说:“该做的工作还是得做,只是汤治烨省长新官上任,大家对新省长的工作作风都不甚了解,目前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蔡腾腾点头,笑,不乏提醒,说:“虽是如此,但是杨副该有所准备的还是得有所准备,要是汤治烨省长突然决定,全省农村经济工作会议按朱省长的设想办,就在社港召开,杨副别临时抱佛脚,手忙脚乱,给新省长一个不好的印象,于社港和普天不利。”   于普天和社港不利,自然就是于蔡腾腾和杨志远这两位主官不利,杨志远对此心知肚明,同时也很是自信,杨志远笑,说:“蔡市长大可放心,刚才市长不是说到‘社港经验’么,既然都上升到如此高度了,那么社港的经验也不是一朝一夕,靠临时抱佛脚就能出来的,肯定都是实实在在的东西,没有任何虚假的花架子。全省的农村经济工作在社港开也好,不在社港开也罢,社港的春耕春播生产,都会按既定方针进行,根本用不着为了个现场会议特意为之,另作安排。省长该看什么不该看什么,想看什么不想看什么,也没必要去猜测,照我看,如实照旧就是,只能是社港有什么,省长就看什么,优点缺点,一览无遗,得让省长跟着社港农业生产的节奏来,我可不想因为一个什么农村经济会议在社港召开,为了投省长所好,就故意去打乱社港既定的农业生产布署,因小失大的事情,我可做不来。”   蔡腾腾笑,说:“何为小?何又为大?看来杨副看问题的角度和其他官员还真是不一样。”   杨志远笑,说:“在我看来大多数、大众、大局、大处、大计、大家等等,此为‘大’;个人、个体、局部、小处、小我等等,则为‘小’。”   “杨志远还真是大气、大度,与众不同。”蔡腾腾笑,说:“如果省长看到了缺点怎么办?如果省长对‘社港经验’并不满意怎么办?”   杨志远笑,说:“还能怎么办,我的一贯认识就是,任何事物它都不可能尽善尽美,没有瑕疵,有缺点不怕,改了就是,不满意也没关系,这只能是自己的工作没做到,只有不懈努力,常抓不懈,做出成绩,争取今后让省长满意就是。”   蔡腾腾笑,说:“我还能说什么,就凭杨副如此笃定自信,我相信‘社港经验’肯定会让省长有所触动。”   诸事谈定,时间超长,彼此都觉此次谈话很是愉快。杨志远起身告辞,蔡腾腾笑,说:“杨副就不肯‘走走走,杨副难得从社港上普天来一趟,吃了再走。’?”   杨志远笑,说:“谢谢市长,正如市长所言,杨副难得上来一趟,都抓紧时间办事。”   蔡腾腾笑,说:“事情要办,饭还得吃,杨副就不能吃了晚饭再走?”   杨志远笑,说:“谢谢蔡市长好意,实在是与大众连锁超市的李东湖先生有约,得赶到该公司在普天的旗舰店去看看,了解了解社港农产品在普天这种旗舰店的销售形势,以点概面,以便做到对社港今年的农业生产形势心中有数。”   蔡腾腾笑,说:“难怪社港的经济工作有声有色,杨副总是亲临销售一线,了解市场,掌握动向,心中有数自然也就成竹在胸了。”   蔡腾腾将杨志远送到门外,对苏紫宜一笑,说:“紫宜,替我送送杨副市长。”   苏紫宜对此求之不得,与杨志远一前一后朝电梯口走去。张穆雨乖巧,一看有苏紫宜与杨志远同行,早就先行一步,去电梯间按了下行键,等电梯到来。杨志远和苏紫宜朝电梯口走去,苏紫宜趁此间隙,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杨市长,这就回社港?”   杨志远笑,说:“还有些事情有待处理,看样子得晚饭之后,方能打道回社港。”   苏紫宜莞尔一笑,说:“如若时间允许,紫宜想请杨市长喝杯咖啡,不知杨市长可否赏脸?”   杨志远知道苏紫宜有话要说,也大概猜出苏紫宜请自己喝咖啡的目的是什么。杨志远知道不管自己再怎么没时间,这杯咖啡得喝,如果自己不能帮苏紫宜解开心结,这个小丫头肯定会为此惶恐不安,搞不好就真把这个小丫头给毁了。   杨志远没有拒绝,点头一笑,说:“行,到时联系。”   电梯早就到了,杨志远上了电梯,苏紫宜站在电梯的门口,笑意盈盈地朝杨志远轻轻摆手,电梯门在苏紫宜的笑容中缓缓关上,苏紫宜看着电梯下行,发了一会愣,然后收回思虑,整整心情,朝办公室走去。 第30章 责无旁贷(4)   杨志远到得李东湖在普天的旗舰店,李东湖带着郭子豪早就立于门口翘首以待。看到杨志远,李东湖赶忙迎了上来:“欢迎杨市长来大众连锁超市指导工作!”   杨志远笑,说:“哪来的那么多指导,随便看看。”   杨志远看了现场一眼,当即表扬,说李董不错,这次没有大张旗鼓,门口没有标语横幅,也没有美女于一旁摇旗呐喊,说欢迎欢迎。就李董和郭总两人,这不挺好,杨志远不就是个副市长么,真要弄得像来了中央首长似的,杨副情以何堪。李东湖笑,说在杨市长面前玩虚的,还能是什么,只能是自讨没趣。还不如多卖几斤社港的小白菜更讨杨市长高兴。杨志远笑,知道就好,那还说什么,抓紧时间,随便走一走,看一看。   杨志远说是随便,却是目标明确,熟门熟路,不用李东湖于前面带路,抬脚就往旗舰店一楼的农贸超市而去。李东湖的旗舰店刚开业时,上柜的农产品不多,只有为数不多的瓜果菜蔬在卖,农产品占据的地块不大,现在早就今非昔比,农产品琳琅满目,分为好瓜果区、菜蔬区、肉类区等好几个专区,成了农贸超市,占据一楼东角的整个地段。此时春节早过,农贸超市里提着菜篮子的市民虽然不如节前那般人流如织,却也是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社港的农产品于农贸超市正中醒目的位置自成一区,因为是一村一品,为便于管理,社港的农产品以社港乡镇为单位,自成品牌,社港墈头大白菜、墈头大葱、墈头香菜,社港大龙油麦菜、大龙辣椒、大龙芥菜等等四季菜蔬,鲜嫩欲滴,应有尽有。社港城关的豆腐、香干等豆制品,社港的花猪肉一斤斤成条成块也陈列于冰柜之中。   杨志远于一旁静立多时,相对于外地菜蔬,社港的蔬菜更受欢迎,提着菜篮子的市民都会于社港农产品专区驻足,挑挑拣拣,而且十人中至少有六人会专注于社港的农产品,对其他品牌不屑一顾。   杨志远对此甚是满意,点头称赞郭子豪,说:“看来郭总颇够意思,对社港农产品的销售工作颇为侧重,社港的农产品得以占领普天的市场,郭总功不可没。”   郭子豪笑,说:“我何功之有,社港的蔬菜、肉类、豆制品等得以占领市场,主要还是品质有保证,有信誉,让人放心,社港的蔬菜从播种到上市都有一套严格的质量控制流程,不急功近利,市民不用担心社港的蔬菜用了催红剂催熟剂之类的化学制剂;瓜果没有甜蜜素;肉类制品没有激素和抗生素,属自然生长,不用说鸡鸭猪,就连鸡蛋都有编号,一旦市民有困惑,可以根据编号追查源头,市民买得放心,吃得安心,现在市民们只要是提起社港的农产品,都是交口称赞,津津乐道。这是什么?这就是品牌和信誉,没有信誉,超市对社港的农产品再怎么推销也是白搭,没有质量保证,市民信你一次,肯定不会信你第二次。”   社港农产品专区还有着与众不同的地方,那就是在社港农产品专柜,有一台超薄液晶电视在播放社港蔬菜和鲜活产品的从起到始的全部生产过程,很是详实细腻,蜜蜂和蝴蝶在田间地头或者是大棚青藤蔓绕的花间翩翩起舞,市民甚至于可以感觉到花开的声音。电视里信息公司的庄胜笠对所有选购社港农产品的市民郑重承诺,作为社港政府下属的农业信息公司,公司对社港的农产品予以承诺,保证货真价实,假一罚十,有问题公司负责到底。电视的庄胜笠态度诚恳,却又是底气十足。   杨志远笑,说:“当初成立农业信息公司是因为社港没有一家有实力的公司可以把社港的农户有力的组织起来,一改社港农业小而散的局面。去年和赵洪福书记在张溪岭也曾对政府成立信息公司的问题有过一番讨论,赵洪福书记觉得政府成立这样的一家公司,参与市场,有越俎代庖之嫌,当时我对此也是认同。经过这两年多来的实践,我现在倒有了不同的想法,我现在认为社港的农业信息公司之所以取得成功,除了管理层的能力,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它的政府背景,要知道政府的组织能力、协调能力和公信力是任何的私营、个体企业根本无法比拟的。下次再见到赵书记,我肯定会据理实陈,发表不同意见,我认为像社港农业信息公司,不是什么简单的该不该存在的问题,而应该是怎么做大做强的问题,如果政府从上而下,各级政府都有农业信息公司,都将这样的公司打造成一艘艘航母,那么一般的风浪何足为惧。”   李东湖对此认同,他说:“正因为有了社港农业信息公司的存在,社港蔬菜的卖价才会不错。像娃娃菜,去年全省娃娃菜大丰收,许多地方4分钱一斤都无人问津,收购价还不及人力成本,农民欲哭无泪,而社港信息公司田头的收购价却在三角,全省独社港的菜农不亏反赚,这不正说明农业信息公司居功不小么。”   杨志远点头,说:“这就是政府成立信息公司的优势所在,因地制宜,一村一品,才不会出现一窝蜂的现象,还有就是通过信息公司的参与,没有中间环节,实行了农超对接,合同生产,自然不可能亏本。去年娃娃菜4分钱的收购,到了超市是多少,八角还是一元?”   李东湖连连摆手,说:“哪会那么黑,你们社港的娃娃菜经过分拣、扒皮、运输,分散到旗下各超市,成本在0.35元,再加上超市的人力、耗损、税收等成本,超市以0.45元的成本价大力促销,只求多卖,不求赚。”   杨志远表扬,说:“作为一家有良知的企业,就该有社会责任感,不能时时刻刻锱铢必较,当那么多的乡亲们蹲在田间望着满园的娃娃菜欲哭无泪的时候,你李东湖的超市还一门心思锱铢必较,那就是无情无义,有失厚道。”   李东湖点头,说:“杨市长一见面就不忘提醒李董,大家为农民的儿子,要以农民的利益为重,我李东湖岂敢忘本。所以去年大众连锁超市不仅超额完成了社港娃娃菜的采购任务,还帮其他县市销售了不少。”   杨志远笑,说:“这就是李董的大局观,知道我杨志远为什么喜欢与你李东湖交往,对大众连锁有求必应么?就是因为你李董虽然豪爽不拘小节,但你的心里却有着农民的朴实和厚道,比许多道貌岸然的人强多了。”   李东湖笑,说:“杨市长呢,不也时时刻刻说自己最感自豪的就是自己一直保有农民的品质。去年11月社港的农业信息公司除了将社港全县的娃娃菜销售一空,不也对临江等周边县市施以援手,在全国有业务往来的蔬菜批发市场、大型超市,不计成本,极力销售娃娃菜,此举不知为周边县市的农户挽回了多少的损失,现在的农民一提起杨市长,有几个不竖大拇指的。”   杨志远说:“乡亲们欲哭无泪,我们岂能坐视不管,乡亲们有难,政府出手相帮本来就是责无旁贷的事情。但是放眼全省,你我帮助的也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还有很多的乡亲们去年在娃娃菜上颗粒无收,亏损严重,一想起这些,我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李东湖说:“杨市长不必自责,你我已经竭尽全力了,能力有限,只能做到如此,问心无愧比什么都好。”   杨志远摇头,说:“大众连锁超市能做到如此,是可以问心无愧,但作为政府工作人员,就不是问不问心无愧的问题,各级政府为什么没有统筹安排?没有有序指导?去年全省娃娃菜丰产滞销,政府部门就没有一点责任了,我看未必。”   此时,杨志远和李东湖已经走出了农贸超市。时间已经不早了,李东湖笑,说:“杨市长,这次怎么着也得让我尽一回地主之谊了吧,你这次要还像以前那样拍拍屁股就走,那就太不够意思啦,也太看不起我李东湖啦。”   杨志远笑,说:“这吃不吃饭和看不看得起可是两回事,不能混为一谈。”   李东湖说:“在我看来就是一回事,我对此理解为杨市长这是拒我于千里之外,有意保持距离。”   杨志远呵呵一笑,说:“有这么严重吗?危言耸听。行了,这次我就在你这里蹭饭,怎么样?上楼自助?”   李东湖笑,说:“堂堂市长,就吃自助,只怕有些说不过去。”   杨志远笑,说:“什么‘只怕’,肯定说得过去。”   李东湖再无二话。   大家于楼上的一家美食店自选自助,这期间杨志远接到了苏紫宜的电话,知道杨志远在李东湖的旗舰店吃自助餐,苏紫宜笑,说:“杨市长,这么节俭。”   杨志远笑,说:“温饱而已,能自助,想吃就吃,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这不是人人都可如此,知足了。”   “知足者常乐,杨市长心态不错。”苏紫宜说,“刚和蔡市长吃完饭,现在得以清闲,趁机请假,既然杨市长在大众连锁超市的旗舰店,那地方我去逛过,离旗舰店不远好像有一家茶室,我们就在那见面如何?”   那家茶室杨志远知道,和李东湖也去坐过一二次,他点头,说好,那就一会见。杨志远计算了一下时间,估摸着苏紫宜也快到了,起身,说:“李董、郭总,多谢,酒足饭饱,先走一步。”   李东湖起身相送,说:“杨市长客气,今天哪里有酒?”   杨志远哈哈一笑,一摆手,说:“李董、郭总留步,穆雨、迟修你们也不必跟着,我还有私事需要处理,你们到李董的超市随便逛逛也好,到李董的办公室去喝茶也罢,我忙完了,自会和你们联系。”   李东湖一听杨志远连张穆雨和魏迟修都不让跟着,就知道杨志远此次要办的事情还真是私密,杨志远这是不想为外人知道,这种时候自然没必要虚情假意,李东湖一笑,当即停住了脚步,笑:“杨市长,你忙你的,我陪穆雨、迟修还坐一会。”   杨志远一笑,转身离去。 第31章 磨砺人生   苏紫宜所说茶室离李东湖的旗舰店不远,杨志远穿过马路,拐过一个街角,没十分钟就到了。苏紫宜比杨志远先到一步,因为杨志远在拐过街角的时候,收到了苏紫宜发来的消息,告诉杨志远,她已经先到,紫宜在紫荆花包厢等候市长,知道本市认识市长的人多,就不出来迎接了,望谅。   杨志远一笑,觉得这小丫头还真是个做秘书的好苗子,心细如丝,难怪蔡腾腾要将其留在身边。苏紫宜自然不是担心他杨志远与一个美女于茶室喝茶,为外人看见,引人猜想,招来非议,他杨志远与美女于大庭广众之下喝茶,光明磊落,何惧之有,没什么好担心的。苏紫宜其实是担心自己作为蔡市长的秘书,初到普天,就和作为副市长的杨志远私下接触,不论是商谈何事,未经蔡腾腾允许,就肯定为蔡市长所忌,一旦为好事者遇见,告知蔡市长知晓,于大家不利。因此繁文缛节就省了,于紫荆花包厢静心等候,请杨市长见谅。   这间茶室的格调不错,投入不菲。音乐淡淡,如丝如缕。桌椅茶具都为梨木,清新素雅。苏紫宜正用开水把紫砂壶的茶洗了一遍,看到杨志远进来,苏紫宜赶忙起身相迎。杨志远摆摆手,说:“小苏不必客气,坐着就是。”   服务员轻轻地关上了包厢的房门,包厢里就成了一个独立的世界,外面的喧嚣一时都被挡在了门外。紫荆花包厢大而空旷,两个人于此喝茶,似乎大了一些,但杨志远觉得很有必要如此,适合今天的情势,男女独处于此,大家沉默寡言,聊天说话,都可收放自如,不会觉得唐突。要是于一空间狭小压抑的包房,男女独处,谈情是好,谈事就不免有些暧昧。苏紫宜不错,独具匠心,很是聪慧。   杨志远不吝表扬,点头,说:“小苏不错,心细如丝,匠心独具。”   苏紫宜为这次见面,特意打扮了一番,短靴,黑袜,长裙,短套,手戴手链,阿婀娜多姿,更显女儿神态,这刻的苏紫宜少了白天里的干练,多了一丝羞涩,她涩涩地一笑,说:“杨市长喜欢就好。”   苏紫宜从梨木茶案拿起紫砂壶,小心翼翼地给杨志远盅了一杯茶。此时已是二月,还有些倒春寒,包厢里的空调效果不错。苏紫宜给杨志远沏好茶,一时心乱如麻,不知道该如何启齿。这刻的苏紫宜,给杨志远的感觉既不像夜场时的乖巧懂事、善解人意那个小女孩,也不像今日在市长办公室所见了那个彬彬有礼,行事敏锐的白领形象,这刻的苏紫宜就像是个做了错事的小孩子,在他杨志远的面前局促不安,手足无措。   苏紫宜此次约杨志远的目的其实不言自明,她就是想请杨志远不要将自己大学时代因为生活所迫,不得已在北京夜场赚取生活费的事情再告之第三人。   苏紫宜知道勤工俭学,自食其力这是好事,自己并没有做错,错的是自己不该去那样的场合靠出卖色相来维持生活。夜场藏污纳垢,不论是何原因,女孩子去那种场所谋生,都会为人所不齿,自己虽然只卖笑不卖身,但说出去谁信,只怕就是眼前的这个杨市长也不会相信自己清白如水。当初自己穿着夜场的长裙,袒胸露背,一脸媚笑地站在杨市长面前,杨市长会轻易淡忘?杨市长现在就不会有某种联想?自己如果不入政界也还罢了,杨市长怎么想是他的事情,自己我行我素,关市长何事,可现在已经涉足政治,这些陈年旧事真要让普天干部知晓,成为话柄,蔡市长情以何堪,自己脸面又会何在。真到那是,她苏紫宜就只能辞职远走,可自己从心里喜欢现在的这份职业,就这么放弃,不免有些可惜。因此苏紫宜的第一想法就是想和杨志远谈谈,希望杨市长有所保留,可怎么谈啊,这种事情不同其他,如何开始,如何进行,苦苦哀求?痛哭流涕?乃至以身相许?那还不如辞职算了。   苏紫宜现在真有些后悔当初的一时冲动。大四那年本来家教做得好好的,那个小女孩也乖巧听话,聪明伶俐,师生之间关系融洽,就因为气不过那户人家的女主人老是以怀疑目光看她,无端猜疑男主人对自己热情有加,是另有所图,时不时地冷嘲热讽,自己不愿受那份窝囊气,一气之下就辞了那份薪水可观的家教。可偏巧遇上这年家里属多事之秋,这病那痛,要用钱的地方很多,父母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穷苦农民,家里这些年为了供自己上学本就倾家所有,又借又贷。当时家里急着用钱,可一时半刻上哪去找钱,家里有事,父母还不想自己担心,一直瞒着自己,如果不是有亲友好心告知,自己只怕会一直蒙在鼓里。自己当时也是慌不择路,一看到夜场那月薪上万的招聘广告,尽管知道不妥,天上不会掉馅饼,但还能怎么办,人在饥不择食的时候,面子就没有那么重要了,当时一咬牙也就去了,成了北京夜场中的那个苏小倩。   苏紫宜白天素面朝天地在学校上课,晚上偷偷摸摸赶到夜场,化了妆,浓妆艳抹地上班,白天和夜晚几乎就是判若两人。北京的夜场人来人往,苏紫宜既没有手机也没有传呼,但凡点台的熟客,苏紫宜都找借口躲避,目的就是不想太熟,以免生出事端,大家一面之缘而已,不是同学朋友至亲之人,谁会把夜场风情万种的苏小倩和学校里文静乖巧的苏紫宜联系到一起。即便是杨志远记忆力不错,今天一见苏紫宜也只是觉得面熟,但他根本就不敢想象眼前这个巧笑嫣然的市长秘书,就是夜场遇上的苏紫宜,如果不是蔡腾腾市长提起苏紫宜的名字,杨志远的联想再怎么丰富,他也不会往夜场那方面去想。   苏紫宜对此也是清清楚楚,苏紫宜知道如果当初没有把自己的真名告诉杨市长,那么杨市长今天即便是有所怀疑,但也不敢断然肯定,市长秘书苏紫宜就是北京夜场的苏小倩,毫无关联,怎么可能?   苏紫宜有些懊恼,自己当初真是鬼使神差,自己对杨志远一无所知,竟然就冒冒失失不加防备,把自己的真名直言相告,而且看到杨市长和方芊浓情蜜意,自己竟然还心有嫉意,过后好长一段时间里,自己竟然还念念不忘。夜场之中,不都是逢场作戏,当不得真,也来不得真,尤其是感情,一旦在此种情况下动情,其结果无不是男人潇洒,女人遍体鳞伤,伤肝伤肺,死去活来。自己一上班就有大姐好心教诲,善意提醒,在这种场所动情比失身更可怕。自己当时一笑了之,明白自己在此谋生只不过是权宜之计,自己一毕业,就会回到自己正常的人生轨迹中去,对客人动情,有那么傻吗?对客人的殷勤、金钱利诱,苏紫宜心有警醒,时时提防,可没想到一遇上杨志远,寥寥数语,就不管不顾,坦诚以待,结果自找麻烦,弄得自己现在如此尴尬,一不留心竟置自己于如此不利的境地。   苏紫宜看着眼前的杨志远,细细地回忆,自己之所以坦诚以待,是不是因为当时杨志远那腼腆中带有一丝诚恳,羞涩中带有一丝怜悯的神情一下子就打动了自己。在夜场之中,自己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一个男人,她当时从心里觉得这样的一个男人他是不属于灯红酒绿的夜场的。尤其是杨志远一听包厢里消费数万,一掷千金,就心疼不已,向她提起读书时因为贫穷差点失学的事情,与自己的经历何其相似,苏紫宜当时就有了一种感同身受,切肤之痛而又同命相怜的复杂心态。看着杨志远那言语间真情流露出来的悲悯之心,苏紫宜知道自己就是在那一瞬间被眼前的这个男人融化了,她一吐为快,不管不顾,不计后果,坦陈真名,就是要让他知道,有一个叫苏紫宜的女孩,和从前的他一样同命相怜。   苏紫宜还真是对杨志远印象深刻,再遇上有熟客点台,苏紫宜都会偷偷地瞄一眼,她从心里希望是杨志远,可结果自然不是。   毕业离校,苏紫宜回到会通,以为那一夜与杨志远彼此擦肩而过,此生只怕是再也不能遇见了,毕竟亿万人群之中,两个陌生人能遇上已是缘分,再遇上的几率那就是微乎其微以零计算了,没想到,她和杨志远在她最想不到的时候遇上了,而且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如此阳光如此帅气的大男孩,竟然还是一个地级市的常委、副市长。   杨志远望着苏紫宜,见其手拿紫砂壶,一副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样子,我见犹怜。杨志远觉得自己有必要说些什么,他打破沉默,笑,说:“小苏,什么时候跟了蔡市长?”   苏紫宜说:“前年大学毕业,赶上会通全市招考老师,于是就报了名参加了考试,以第一名的成绩被录用了。去来蔡市长无意间在教育杂志上看到了我写的一篇文章,于是就将我借调到市委工作了一段时间,蔡市长觉得我还行,就留了下来,直到现在,到了普天。”   杨志远点头,说:“小苏轻描淡写,看似简单,实则大为不已,农家子弟,无依无靠,能靠自身的努力走到这一步谈何容易。”   苏紫宜想说‘所以才想请杨市长轻抬贵手’,她犹豫了一下,没说,还是没法启齿,她轻和地一笑,说:“杨市长不也是农家子弟,这么年轻就走到市长的岗位上了,跟杨市长比,我差远了。”   杨志远笑,说:“所以杨市长也不容易,没有许多人的一路提携,杨市长只怕现在也只是个卖矿泉水的。”   苏紫宜笑,说:“杨市长谦虚,有几个卖矿泉水的可以卖成亿万富翁,杨市长就可以,这就是能力和水平,又有几人可以比拟。”   苏紫宜俯身又为杨志远盅了一杯茶。   苏紫宜的手很白,像许多爱美的女孩一样,苏紫宜的手腕上叮叮当当,戴着一串手链,手链是由珍珠串成的,珍珠人工培殖而成,说不上名贵,但是晶莹剔透,白皙,戴在手腕上可爱至极。   两人不可能就这么不无目的的聊天,杨志远知道苏紫宜此时是不知该如何启齿,可对于过去的经历苏紫宜不好启齿,自己就可以随意去触及?肯定不妥,杨志远略一思考,知道自己该怎么委婉地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了。   杨志远笑,说:“小苏,这串珍珠手链不错,在哪买的?”   苏紫宜轻抚手链,说:“哦,这是大学毕业时,同宿舍的一个同学送的,她家住在海边,家里办了个珍珠养殖场,临毕业,就送给了我这串手链做个纪念。”   杨志远笑,说:“既然如此,那你应该知道珍珠是怎么培殖成功的吧。”   苏紫宜点头,说:“略知一二,看来杨市长是知道的,可否说来听听?”   杨志远说:“我也是略知皮毛,据我所知,人工培殖的珍珠有一道工序,那就是运用插核技术将圆形的胚珠植入蚌贝的母体,胚珠色泽暗淡无光,毫不起眼,只有在蚌贝的母体里经过磨砺,才会晶莹圆滑,并逐渐形成珍珠囊这样一种光亮润泽的外层,磨砺的时间也长,色泽越夺目,价值也就越高。”   苏紫宜有了感觉,看着杨志远没有说话,静等杨志远把话说下去。   杨志远笑,继续:“由珍珠联想到人,人生其实不也是如此,人一生下来就锦衣玉食,衣食无忧的毕竟是少数,像我们这种出身贫寒的农家子弟,人生注定会经受波折,苦难和挫败,必定会经受这样或者那样的困扰,就像珍珠,从胚珠到成珠,必定要经历一番磨砺的过程,才能修成正果。也许这个过程苦不堪言,不堪回首,这又能怎么样呢?只要我们心本善意,我心纯净,心灵没有蒙尘,那么这个自我磨砺的过程就没有必要刻意去回避,引以为耻的,因为只有经历磨砺才懂得什么坚强,只有经历痛苦才会更懂得什么是快乐,只有经历波折才会知道什么是来之不易。人生其实就是这样一个自我磨砺的过程,有些人走过来了,变得豁达和成熟,有些人沉沦下去,变得萎靡和愤世嫉俗,人生的磨砺无外乎就是这样的两种结果。应该说,尽管人生还在磨砺,但你我应该值得庆幸,因为到目前为止,你我属于前者,而非后者。当然了,如果觉得自己在这个磨砺的过程中行为有些出格了,这也没有什么,用不着老是放在心上,不敢卸下来,年轻的时候谁没有一时冲动犯过错,只有汲取教训,以后不再犯同样的错误也就是了,毕竟未来的路还有很长,过去的既然已经发生,那就没办法改变,展望未来,那就必须忘记过去的不快。要知道一个人如果背负得太多,又怎么可能轻快地达到幸福的前方。小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在我看来,生命没有卑微,也无所谓贵贱,有时候,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坚强。”   苏紫宜看着杨志远,一时感慨万千,她明白杨志远这是叫自己放弃不堪过去,面向未来。苏紫宜知道勿须再言,自己想说的杨志远都已经说了。对于自己那段不堪的经历,杨志远肯定会全当不知,也根本就不会跟他人提起。杨志远是真诚的,他的话值得自己去相信,因为一个人如果没有纯澈的内心,他是说不出这般充满激情和坚强的话语出来的。苏紫宜现在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杨志远面前不加掩饰,就是因为那天杨志远给她的感觉如同现在一样,真诚无暇,值得自己去相信。   苏紫宜轻嘘了一口气,自己一个无法启齿的心结,就这样被杨志远用他委婉的方式解开了,她无比感激地说:“谢谢杨市长!”   “谢我什么,有什么好谢的,只是看到小苏手腕上的珍珠有感而发而已。”杨志远笑,说:“其实,应该是我对小苏表示谢意才是,谢谢小苏的茶,茶品不错,小苏的茶艺更是不错。”   苏紫宜舒颜一笑,提起紫砂壶,重新给杨志远盅了一杯茶。杨志远一看苏紫宜的笑自自然然,发乎内心,心里明白,苏紫宜的心结已解。杨志远之所以愿意和苏紫宜喝茶的目的也在于此,他知道苏紫宜当初肯定也是迫不得已,因为他记得在包厢里苏紫宜说过,如果有办法谁愿意走这条路。那条路虽然不甚光彩,但如果老是纠结于过去,那怎么可以看到前方。如果是因为自己的出现,一下子打乱了苏紫宜原本已经平静积极向上的生活,让小丫头心有负担,不堪承受,实在没有必要,也于心不忍。所以即便是苏紫宜不找他,他也会找机会和苏紫宜谈谈,只是他会仔细地去思量该如何去寻找机会罢了。现在好了,借题发挥,苏紫宜聪慧,一点就透,效果还算不错,这茶喝得值。   杨志远一看时间差不多了,该表达的意思也表达了,就想离开。没想苏紫宜却是意犹未尽,不愿就此离开。   苏紫宜笑,说:“杨市长,我在普天也没什么朋友,难得放假一晚,再聊聊?”   杨志远笑,说:“聊什么?”   苏紫宜心结已解,恢复俏皮地,她笑,说:“要不聊聊杨市长和方芊是怎么认识的?”   杨志远把手指放到了唇边,轻‘嘘’了一下,说:“小声,这可是杨市长的秘密,不可为外人道。”   “杨市长也会有秘密,谁信!”苏紫宜很是灿烂,说:“那天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方芊是真真切切地喜欢杨市长喔。”   杨志远微微一笑,苏紫宜如此阳光地主动提起那天的事情,看来小丫头对那天的事情从此放下了,这个小丫头,真是俏皮。 第32章 人大议案(1)   那天杨志远和苏紫宜坐在紫荆花包厢之中,苏紫宜一旦没有了心理负担,在杨志远面前恢复了小女孩的娇赖,她笑意盈盈地说:“杨市长,我相信你和方芊姐姐之间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有秘密杨市长会把自己和方芊姐姐给社港旅游作的广告光明磊落地放在古城的出口?杨市长会无所顾忌地让那个骑着脚踏车带着方芊姐姐在漫山遍野的红枫中与小火车并驾齐驱的唯美的广告片在各省的省级电视台反复播放?别人信不信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不信的。但杨市长和方芊姐姐之间没有秘密,但并不代表你们之间就没有唯美的故事,杨市长可不可以说来听听。”   杨志远笑,说:“小苏这么了解我。”   苏紫宜笑,说了一句有些哲理的话:“人与人之间其实并不在于相处的长短,有些人,你即便是认识一辈子也难以把他看透,有些人,因为他心有阳光,所以即便是一面之缘也会从此把他记住,觉得自己对其知之颇深,因为这个人他能让你感到阳光般的温暖。”   杨志远点头,说:“这句话有些道理。”   “什么叫有些道理,应该是很有道理。”苏紫宜笑,仍是调皮地问:“杨市长,你有多久没和方芊姐姐见面了?”   杨志远一想还真是,自己该有一年多没和方芊见过了吧,她现在过得好吗?生活得怎么样?杨志远其实从心里想知道方芊的近况,可是杨志远一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给方芊打电话,方芊现在在他面前流露出来的真情实感,有时还真得让他无所适从。杨志远觉得自己在感情方面辜负了两个人,一个是许晓萌,一个就是方芊。许晓萌后来结婚生子,生活平静,杨志远对她的愧疚才稍稍有所减轻,许晓萌幸福吗?杨志远不知道,但起码安宁。方芊呢,现在名气越来越大,进入一线的阵营,娱乐八卦不时冒出她的绯闻,但都昙花一现,不用说就是炒作成分诸多,当不得真,如此看来这丫头对自己还是情之所系。这正是杨志远所害怕的,既然自己无法给予,那就只有躲避,可是躲避就是办法吗?   或许是苏紫宜那天的话勾起了杨志远内心对方芊的挂念,就在几天以后,杨志远随代表团进京参加人大会,因为时间允许,就和方芊在北京见了一面。   本省代表团按计划于3月2日进京参加两会,除了在京的6名代表,本省的112名全国人大代表乘包机于上午10时到达北京,没想到一不留心,竟成了参加本次人大会第一个进京的省代表团。   国家电视台的记者早早地候在机场,准备对今天到来的代表团进行现场采访。当赵洪福书记兴高采烈地第一个从飞机上走了下来,赵书记顿时被电视台的记者逮了个正着。记者说赵代表,您知不知道,到您走下飞机踏上机场的这一刻,您就成了第一个到达北京参加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的外省市代表,请问您这刻是何感想?赵洪福笑容满面,说得了个第一,真是没想到,记者同志问我此刻的感想,我是迫不及待同时又无比激动和自豪。   三台豪华大巴载着本省代表团离开机场,随即进驻北京饭店。   在随着代表团踏进北京饭店的那一刻,杨志远一时感慨万千,恍然如梦。杨志远想起十年前自己因为想在蒋海燕的高速公路服务区建杨家坳土特产品馆,李泽成约他到北京饭店来与蒋海燕见面的场景,当时看到北京饭店里那些挂着红色代表证意气风发的全国人大代表,杨志远的心里充满了深深的敬意,那时的他只怕根本就不会想到,十年后的今天,自己也会成为一名光荣而神圣的全国人大代表,以代表的身份入住北京饭店,参政议政,世事真是难料。   本省代表团于下午3时在驻地举行了第一次全体会议,赵洪福书记主持了会议,此次会议除了要求全体代表要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展示良好的精神风貌,通过代表团的良好作风,高标准的讨论审议,高水平的履职成果,体现和展示本省干部群众的精神面貌,要认真贯彻落实中央精神和大会的各项要求,保持良好会风,遵守会议纪律,认真参加会议活动等需要重点交代的事项之外,会议还推选赵洪福为本省代表团团长,汤治烨、付国良等本省代表团副团长。   杨志远当天会后即向大会议案组提交了自己深思熟虑后撰写的议案。   大会议案组的工作人员笑,说:“杨代表,这可是我们议案组收到的第一份议案喔。”   杨志远笑,说:“那就有劳同志们了,早点好,我看用不了一会,前来提交议案的代表就会络绎不绝,同志们肯定会应接不暇。”   正说着,就有代表前来提交议案,杨志远一笑,说:“你看,这不说来就来了。”   此代表杨志远不认识,为外省代表,同为全国人大代表,此地相逢何必曾相识,杨志远和他点头一笑,感觉很是亲切。   杨志远这次的提交的议案与农业有关。   杨志远对去年11月本省娃娃菜丰产不丰收的事情深有感触,乡亲们好不容易遇上一个丰产的好年头,可到头来却是空欢喜了一场,许多乡亲们的娃娃菜只能烂在地里或者被当成猪饲料用来喂猪,乡亲们受损严重。这样的事情非本省独有,全国各地年年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为普遍现象,也不仅仅局限于娃娃菜,大蒜、生姜、苹果、梨,只要是农产品,都经过这种今年暴涨明年暴跌过山车式的行情,属于农业生产的疑难杂症。   菜贱伤农,菜贵伤民,但最伤不起的还是靠在地里刨食的农民,怎么办?有没有一种能杜绝蔬菜滞销难题的经营模式?   杨志远的想法是减少中间流通环节,实现农民与超市、农贸市场直接对接。以社港去年的娃娃菜为例,田头的收购价为0.3元一斤,李东湖的超市只卖0.45元,是因为流通环节少,田头—社港信息公司—大众连锁超市,简单直接。但是别的地方就不是如此,田头的娃娃菜贱至4分一斤,但到市民的餐桌,还是会不低于六七角,比李东湖超市的售价还高,为什么会如此,就因为中间环节太多,农民和市民都没有得利。《政府扶植,减少中间环节,实行农超对接、农贸对接》这就是杨志远议案的主题思想。   为什么需要政府扶植?这是由于全国绝大多数地区都没有建立农业产业化运作模式,农产品流通需要经历三四级甚至是更多的经销环节,农户几乎全部依靠传统的收购商上门收购。而且农民大多处于分散、组织化程度低的状况,就拿本省来说,组织化程度高的地方,除了社港,也就新营、临江以及合海辖下各县,这些县之所以如此都与他杨志远有着很大的关系,新营是因为原来有向晚成,现在有张开明、余就,余就之所以能成为县长,就因为他当年甘当向晚成的改革先锋,担任新营县农资总公司的第一任总经理,任劳任怨,带动了新营农业的发展,所以对农业这一块深有体会,即便当了县长对农业这一块也很是看重,常抓不懈。临江则是因为刘建喜跟杨志远跟得比较近,杨志远的许多农业改革措施,一旦有效,刘建喜就全盘笑纳,免费使用。合海则是因为向晚成是市长,各县都有相对应的生资公司为农民答疑解惑。这些县因为有政府统一协调,在去年娃娃菜的大丰收中,菜农受损微乎其微。   当然,除了组织化问题,还有就是超市、农贸市场和产地对接的问题,对接前,超市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对产地农民进行种植、包装的指导和质量的监控,这就是困扰超市和产地直接对接的因素。   这些该怎么办?政府扶植,政府参与。事实证明,在各县成立农业生产信息公司对抵御农业风险的是有效的也是切实可行的。杨志远在议案中着重提到,现在虽然是市场经济,但政府该参与的还是得参与,相对于农民,政府在信息的采集和生产、经营无疑优势明显,杨志远提议从上到下,由农业部牵头,建立政府农产品信息网,建立一个开放式的农产品交易平台,让供需双方各取所需,这就相当于有农业部牵头,在网上开农产品交易会。而下面的省市县则成立专门的农业生产信息公司,指导农民规模化、组织化、现代化、科技化生产。这就是杨志远本次提交议案的目的所在,只有政府参入、指导和扶植,才能真正提高农业科技创新水平和合作化水平,才能真正实现农村发展、农业增效和农民增收,虽然谈不上就此杜绝,但至少会减少丰产不丰收这种伤农事情的频频发生。当然政府会因此有所投入,但相对于农民的利益,政府的投入是值得的,也是很有必要的。   3日,代表团没什么事情,代表们纷纷告假,结伴上街,走亲访友。杨志远今年春节没有到北京,心想正好趁此去看看恩师和岳父岳母,一旦5号会议正式召开,为了让大家集中精力审议各项报告,代表团有要求,会议期间代表原则上不许外出,确实有需要外出,则要向小组召集人请假,程序有些繁琐,实在是没有必要。杨志远向付国良告假,付国良笑,说早去早回,路上注意安全,有什么事情打电话告知。   没想到到得母校,恩师家阳台上的早春花含苞欲放,房门却是紧闭,吴子虚老先生和师母竟然都不在家,这种情况很少有,杨志远觉得有些奇怪,站在门口有些踌躇。对面的老师听到声响,出来一窥究竟,见是杨志远,自是认识。   老师说:“这不是志远么,到北京了?”   杨志远笑,说:“这次到北京开会,今天正好有空,来看看恩师他老人家。”   老师笑,说:“这可不巧,老先生不在北京,两口子上青岛旅游去了。”   老师邀请杨志远上家坐坐,杨志远不想吵扰人家,微笑着告辞。杨志远顺着万泉河慢慢地走,心想老先生以前一天到晚就知道呆在家里做学问,现在终于知道到外面走一走,看一看了,看来现在老先生的心态不错。   初春的北京,虽不及江南温暖,但万泉河溪水欢腾,河边的杨柳已经开始吐露新芽。   杨志远站在万泉河边,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年初夏和安茗认识的场景。都是杨志远坐在小溪边的石头上读书,只听‘扑腾’一声,水花四溅,他一抬头,就看见那个在辩论赛上伶牙俐齿的安茗正一脸阳光地站在河边的杨柳下,俏皮地望着他笑。   杨志远当时懊恼安茗打断了自己的清静,他故作不识,说:“你谁啊?干吗?我们认识吗?”   “不认识吗?”安茗直笑,很是直接,说:“那我们这不就认识了。”   杨志远说:“有这必要吗?”   “有啊。”安茗并不生气,说,“因为我想认识你啊。”   那天的安茗布衣牛仔,阳光、美丽、大方、率性,杨志远看着她,感觉到了这个女孩的可爱。那时安茗多大,十九?现在呢,杨舒凡都六岁多了,今夏,就该上小学了。   杨志远微微一笑,拿出手机,靠在河边的杨柳下,给安茗发了信息:你谁啊?干吗?我们认识吗?   安茗很快就回信息了:不认识没关系,因为我想认识你!   杨志远笑。安茗的短信又至:志远,在万泉河边吧!   杨志远回复:此刻,我站在万泉河边,想你!   安茗:我也是。   安茗又问:今天怎么这么清闲?去看爸妈了没?   杨志远:爸中午没空,约好了晚上一起回家吃晚饭。   杨志远之所以决定先上恩师家来,也就在于此,杨志远出门前,给陈明达打电话。陈明达一听杨志远已经到北京参加两会了,就笑,说“你们早了一天,我们解放军代表团今天下午报到,中午肯定没时间,晚上好了,你先去别的地方转转,我到时请个假,咱爷俩在家小饮俩盅。”   杨志远也没多想,往母校而来,没想事不凑巧,恩师竟然不在家去了青岛。早知如此,还不如呆在驻地看看电视,现在去哪里蹭饭?找张悯、沈协还是李长江、谢智梁?现在是上班时间,他们会无所事事?杨志远就在那一刻决定给方芊打电话的,那天和苏紫宜的对话让杨志远有些感触,自己尽管不能给方芊爱,但起码自己可以给她关怀,既然到了北京,为什么不敢给方芊打电话呢。   杨志远没再犹豫,电话在响过数声之后,有人接了,是个女声,却不是方芊,她说杨先生,我是方芊小姐的助理,方芊小姐现在正在练舞呢,你等一下,我让她来接电话。杨志远赶忙制止,说这就不必了,你告诉我你们在哪,我过来找她就是。助理说了个地址,是个学校,在西城区,离母校有上十公里,打的估计得近一小时。杨志远说,知道了,我一小时后到。 第32章 人大议案(2)   方芊的助理杨志远是第一次见,杨志远并不认识她,但她却是认识杨志远,她早早地等在学校的校门口,看到杨志远从出租车上下来,她笑着迎了上来。杨志远一听她说话的口音,就知道是本省人,再看其与方芊的年龄相差无几,猜想其与方芊应该很早就认识,不是同学就是朋友,方芊用这样的人做助理,帮自己处理日常的事务是个不错的选择,因为彼此知根知底,对其品行修为都了解,两人之间只要彼此端正心态,以情谊为重,肯定能相处融洽。   如杨志远所料,方芊的助理陈文茜还真是方芊在省城音乐学院上学时的同学。陈文茜之所以一见面就认出杨志远,就因为她对杨志远知之甚多,方芊与陈文茜情同姐妹,许多的私密话都告之陈文茜,包括她对杨志远的感情。当年方芊进京到三里屯闯荡,和方芊一起结伴进京的,就是陈文茜,那天方芊到省政府与杨志远道别,坐在出租车内静看方芊与杨志远依依惜别的就是这个陈文茜。   但艺术的殿堂,其实也跟官场不无二致,不是胸有梦想就可以美梦成真的,因为机缘、才学和能力使然,出类拔萃的往往只有为数很少的一部分人。方芊这些年历经艰辛,终于得以功成名就,陈文茜却不然,她到三里屯后没多久就和方芊分道扬镳,走上了另外一条人生之路,其到三里屯后因机缘认识了现在的先生,陈文茜于是脱离文艺圈,回复平淡,这些年陈文茜结婚生子,相夫教子,过着一种与平常人家一般无二的生活,去年孩子大了,陈文茜把孩子送回本省上学,生活一下子空闲了下来。某天与方芊闲扯,方芊正被一些日常事物缠得脱不开身,就邀请陈文茜来给自己做助理,陈文茜开始也就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没想到,其一试,却是得心应手,游刃有余,帮方芊把一些事物处理得井井有条,现在成了方芊不可或缺的助理加朋友。   杨志远和陈文茜坐在校内的电瓶车上,随意的交谈。对于方芊对他的感情,杨志远一看陈文茜知道,就说:“既然你和方芊是同学,劝劝她,世界很大,人很多,不是只有一个杨志远。”   陈文茜笑,说:“该说的我肯定不会少说,可感情这东西真要说得清楚,那千百年来,人世间还会有让人百转千回,潸然泪下,愁肠寸断的爱情故事发生?”   杨志远无语,电瓶车不时与怀抱课本的学生们擦身而过。陈文茜笑,说:“杨先生,有段时间没和方芊联系了吧。”   杨志远点点头,陈文茜说:“杨先生,其实你根本无需自责,爱并不是只有在一起才会幸福,其实只要心中有爱,幸福就在。”   练功房在校园的一偶,绿树成荫,小鸟啾啾,很是僻静。方芊这次之所以作为歌手,到艺校请专业的舞美老师编排舞蹈,是因为她要参加省级电视台的一档大型综艺节目,此节目邀请知名的歌手、演员跨行于舞台上以舞竞技,以此博取眼球,还别说,收视率不错。   杨志远随同陈文茜走进练功房,音乐扑面而来,如歌如泣:   爱情就像吗啡,有时明知不可为,可偏要沉迷其中,它是何等的折磨人,让人欲罢不能;这世间走不到一起的,才会刻骨铭心,它是何等的吸引人,让人欲罢不能,这世间百转千回的,就是无悔爱情——正是方芊在枫树湾拍MV时,心有所想,低声哼唱的那首《欲罢不能》,方芊回到北京以后,稍稍作了一些修改,就将此歌作为新专辑的主打歌推了出来,此歌的旋律一如从前,优美而略带忧伤,一下子就俘获了歌迷的心,一经推出就占据了各省音乐电台的榜单。方芊此次请舞美老师精心编排,就是要以此歌为背景,把那种对爱情的执着和无望,缠绵和哀怨,喜悦和无奈,这种痛并且快乐着的感觉通过自己的肢体语言,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给观众带来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感。   正中的舞池里,方芊正在进行彩排,此时的方芊:把发轻轻盘起,一身米色的镶满亮片的吊带露脐小衫,下着白色的过膝中短裙,挂满了亮晶晶的流苏,迷离而性感。方芊随着音乐和舞伴在舞池中旋转,流苏打着旋,激情飞扬,小跳,拥抱,情深款款,却又欲语又休。托举,勾腰旋转,拖行,散开,方芊独自踌躇,那种哀怨和无助的表情于方芊的脸上一览无遗。在杨志远看来舞蹈其实就是一种无声的语言诉求,这刻的方芊是在用这种独特的肢体语言向周边的人们诉说着自己的情感和故事,尽管杨志远对舞蹈艺术知之不多,但这刻置身现场,杨志远还是被方芊的舞蹈给深深地打动了,裙裾飘飘中方芊的每一次转身和摆动,每一次激情的碰撞,都让杨志远感受到方芊内心的迷离和困惑,同时也感受了方芊那种发乎于心的喜悦,无怨无悔,无欲无求。杨志远就是在那一刻豁然明白了方芊,要爱就爱得纯粹,无所求,也无所谓结果,只要心中有爱,哪怕是至死不渝,也在所不惜。这就是舞蹈无穷的艺术魅力,她可以让人感受到人情、人性和人生的真谛。   杨志远觉得自己真如苏紫宜所言,自己还真是不懂女人,正如苏紫宜所言,对于男人而言,如果觉得自己对于爱情无以回报,那么不妨给对方一个温暖的拥抱,这与爱情无关,但却可以让女人的心情为之舒缓。   《欲罢不能》已近尾声,方芊在旋律中缓缓倒下,匍匐在地。音乐散去,现场除了杨志远、陈文茜,还有近十个现场工作人员,但大家都没说话,一片寂静,大家都有一种被舞蹈之美打动以致征服而又挥之不去的感觉。许久,舞美老师轻轻地鼓掌,大家才如梦初醒,方芊在掌声中,抬起头来,已是一脸的泪和笑。   或许是太过于沉湎于舞蹈之中,方芊此时才发现杨志远站在舞池旁边。她没有一丝的惊讶,很是平静地朝杨志远走了过来。方芊笑,说“杨大哥,你什么时候到的?”   杨志远笑,说:“好一阵了。”   方芊笑,说:“看到我的舞蹈了。”   杨志远点头,说:“看到了。”   方芊笑问:“有何感想?”   杨志远实话实说:“很是唯美,就是有些压抑。”   方芊笑,说:“压抑?那是你的感觉,可是我的心里满是欣喜和甜美。”   杨志远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杨志远伸出双手,说:“丫头,来,抱一个。”   “现在?”方芊俏皮的笑,说:“周围这么多人,你就不怕闹出什么绯闻?你现在可是政府大员。”   “政府大员就不能和小妹妹拥抱了,哪那么多讲究。”杨志远笑,说,“来吧,丫头,我现在就想抱一抱你。怎么,害怕了?”   方芊笑,说:“我怕什么,我只是担心你。”   杨志远摇摇头,说:“你我坦坦荡荡,有什么好担心的。”   方芊走向杨志远,和杨志远紧紧地拥抱,这刻的方芊气喘如兰,火辣而性感,她在杨志远的怀里温润如水的,但杨志远没有一丝的邪念,有的只是感动。方芊把头紧紧地靠在杨志远的肩上,眼中有泪,说:“谢谢你,杨大哥。”   杨志远轻轻地帮方芊擦去眼角的泪珠,说:“丫头,是应该我谢你才对。”   方芊笑,拂了拂杨志远的头发,然后小心翼翼地从杨志远的发梢中拔出一根白头发,无比快慰地笑:“杨大哥,你看你都有白头发了。”   杨志远笑,说:“是吗,看来你杨大哥老了。”   “杨大哥哪里老,你是要想的事情太多了。”方芊笑,说:“杨大哥,我希望当我们真到了白发苍苍的那一天,你还能像现在这样亲亲密密地叫我丫头。”   杨志远点头应承,说:“为什么不呢,能遇上你这么一个有如精灵般的丫头,是我杨志远的幸运,这一辈子,我杨志远也许不能给你什么,但你会是我杨志远心中一辈子的丫头。”   这不是爱的得承诺,但方芊仍旧是满心欢喜。方芊舒颜一笑,说:“真好。”然后莞尔一笑,说:“杨大哥,还没吃饭吧。”   杨志远点头,笑:“你这一说,我还真是感觉有些饿了,怎么样,丫头是否管饭?”   方芊笑,说:“行啊,杨大哥,你想吃什么?” 第32章 人大议案(3)   杨志远扫了现场一眼,见工作人员都在一旁休息,他笑,说:“下午还要接着排练吧,你们中午会没有安排?至少会有快餐盒饭吧,我看也不用太麻烦,你让人多送一份盒饭就成。”   方芊笑,说:“这也太简单了吧?”   杨志远笑,说:“简单有什么不好,我看就盒饭好了。”   方芊一笑,也就由了杨志远。方芊笑,说:“既然如此,杨大哥,我能提一个请求吗,下午你如果没什么事情,是否可以留下来陪我。因为有你在我的身边,我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   杨志远没有拒绝,点头,说:“行,在晚餐之前的这段时间,属于丫头你的。”   方芊欣喜无比,有如孩子般欢呼雀跃,有些不信,说:“真的?不会骗我吧?你不是还有开人大会么?我的杨大哥都是全国人大代表了,真让我引以为豪。”   “真的,岂会骗你。”杨志远笑,说:“丫头,你一直都不喜欢关心政治,这次你怎么知道我参加人大会了,我好像没有告诉过你。”   “你不告诉我,我就不知道了?”方芊笑,说,“自从杨大哥到了社港,我自然而然地就对政治、时事多有留意,我之所以知道杨大哥到北京来是参加人大会,是因为昨天我在新闻里,看到杨大哥了。”   昨天本省代表团进京,国家电视台现场采访赵洪福书记,电视镜头顺便扫过了本省其他下机的人大代表,杨志远的镜头也就一闪而过,没想到方芊还是注意到了,杨志远微微一笑,心想这个丫头,还真是心细如丝,不是有心之人,谁会注意到。   杨志远和方芊站在舞池边有说有笑,场面温馨而甜美。有公司的小丫头忍不住悄悄地问一旁的陈文茜:“陈姐,这位帅哥是谁?怎么从来没有见过?方芊姐姐的男朋友?”   陈文茜笑,说:“你这个丫头,问这么多干嘛?想当狗仔。”   小丫头笑,说:“陈姐,我只是好奇罢了,一直以来方芊姐姐对那些献殷勤的男士都是冷若寒冰似的,怎么和他在一起却是这般的热情洋溢,情不自禁。”   陈文茜笑,说:“小丫头,你恋爱了吗?”   小丫头说:“没有!”   陈文茜笑,说:“等你恋爱了,你就知道什么是情不自禁。”   6日下午,本省代表团在驻地北京饭店举行第二次全体会议,审议上午的政府工作报告。省长汤治烨主持会议,受国务院的委托,农业部部长和人大农业和农村委员会的主任一同到会听取代表们的意见。   两位正部级领导,一个主管农业,一个协调农业立法和修订工作,此次一同到本省代表团听取意见,这种情况并不多见,就是赵洪福书记和汤治烨省长这等见多识广之人也是倍感诧异,两人对视了一下,心里诧异万分,表面却是不动声色,热情相迎。两位领导同样是春风满面,说书记省长不必客气,我们今天是受国务院的委托,到贵省代表团来虚心听取意见,接受批评的。   部长说完,望向全体代表,说:“希望代表们畅所欲言,多提宝贵意见,我们回去以后,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将代表们的意见反馈给相关领导。”   大家都以为部长这话只是客套话,谁都没有将部长的话放在心上。说是畅所欲言,但作为代表,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自然心中有数。在下午的审议中,本省代表千篇一律,对报告给予了高度评价。部长和主任一直都是面带微笑,频频点头。   直到轮到杨志远发言,部长和主任才有了感觉。   普天市参加本次代表团的代表有7名,政府官员中除了杨志远,还有一人为古城县县长葛大壮,其他都是各行各业的代表,杨志远是市委常委、副市长,自是当仁不让地被普天的代表们推选为小组的组长。轮到普天,杨志远作为小组组长首先发言。   杨志远首先自我介绍:“我是本次人大会新当选的人大代表杨志远。”   部长和主任开始也是面对微笑地看着杨志远,一听杨志远自我介绍,部长和主任顿时有了感觉,两人对望了一眼,同时坐直了身子。   此细节微乎其微,旁人几乎不会察觉,但赵洪福书记恰巧于此时喝了一口茶,偏头漫不经心地望了部长一眼,正好看到部长和主任之间彼此微妙的动作。赵洪福的心里不由地想到,两位分属政府、人大与农业有着关联的要员,此次连诀前来,不会是巧合,肯定有着不为自己知道的缘由,难道是因为杨志远?!   赵洪福顿时心里为之一紧,这个杨志远,不会弄出了什么事情,引起上层的关注?好事还是坏事?   杨志远虽然是普天组的组长,面向书记、部长、主任、省长那一排的领导席,但他的位置居中,离领导席相对较远,部长主任的表情,杨志远自然不可能尽收眼底,当然他也不会是关心,他现在要做的就是集中精力发言。   杨志远对政府的报告首先予以肯定,杨志远说:“本次政府的报告,分量最重的是民生,其中尤其以农民、农村、农业这三个问题为重,所占篇幅不少。说实话,近年来农村发生的变化是喜人,成绩有目共睹,给农民减负,让农民增收等具体的惠农措施都在一步步地予以落实。本届政府对农民、农村、农业的重视程度前所未有,也很务实,这充分说明了党和政府对民生的情怀,也得到了老百姓发乎于心的感谢和拥护。报告对今年的工作重点从9个方面进行了安排,每一项工作都回应了经济社会发展和老百姓关心的突出问题,讲得很实在、很具体,也很亲切。”   杨志远此话中规中矩,部长、主任的表情为之松懈,赵洪福心里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赵洪福一直都在密切注意部长、主任的表情,见杨志远开始发言,部长、主任全神贯注,认真仔细,杨志远此时发完言,部长、主任的表情为之松懈,轻松了下来,赵洪福自此可以确定,两位大员原来还真是冲杨志远而来的。这个杨志远,到底是弄出了什么事,让部长、主任两位大员如此紧张,不敢懈怠。看来刚才两位大员说的‘虚心听取意见,诚恳接受批评’不是套话,是有所指。这个小杨,搞什么名堂?还好,杨志远的发言没有出格之处。赵洪福书记正自庆幸,没想到杨志远的话没完,杨志远刚才所说,只是前言,还有后续。   杨志远此次并没有像其他代表那样只说好不谈差,只讲优点不谈缺点,杨志远在对工作报告予以肯定的同时也不忘指出其中的不足,杨志远说:“但是——”   杨志远‘但是’一出,部长和主任刚刚有所缓和的表情顿时又凝重了起来。赵洪福一听,心里直叫:好你个杨志远,发言就发言,还来上一个什么‘但是’,都副厅级干部了,怎么还像个愣头青似的,什么狗屁‘但是’。   杨志远哪知道赵洪福此时恨不得敲他两下,他自顾自地如部长所言,开始畅所欲言了。   杨志远说:“但是政府出台的诸多惠农政策,为什么在执行过程中大打折扣?有些甚至于会出现偏差?薄弱环节突出?我看我们政府的职能部门还是在认知上存在问题,有必要建立问责制度,确保目标任务的落实,对漫不经心,不把民生问题放到心上的官员实行问责。而且农业问题由来已久,虽然说是长治久安,但这些多年,久治而无良方,是不是值得我们政府的各级部门深刻地去反省和反思,是不是有必要加强法制建设?完善法律?以法兴农,以法促农。”   什么法?与杨志远此次提交的《政府扶植,减少中间环节,实行农超对接、农贸对接》的议案有关,杨志远提交的议案,看似简单,实施起来却不容易,因为从田头到厨房的案头,牵扯到方方面面,农业、税务、商业、交通,要减少中间环节,需要多部门密切合作才成。所以杨志远在此个提交的议案下,又分成了若干个子议案:   关于修订农业技术推广法的议案、关于制定农产品质量安全法的议案、关于建议开展农产品批发市场法的前期立法调研的议案;以及关于减少农产品在商业销售企业抵扣税手续的建议和关于运输农产品的车辆在收费性道路通行免费的建议。   赵洪福听完杨志远的发言,发觉杨志远对政府报告中事涉农业的问题虽然提出了诸多的意见和看法,但态度诚恳,措辞并不激烈,只提看法和建议,属可以接受的范畴。赵洪福甚至觉得如果政府的报告某些部分如果按杨志远所提的建议加以完善,直言自己的不足,反而更能体现执政党的博大心襟,并不为之。赵洪福发现这个杨志远不随大流,勇于执言。代表团有这样具有个性的人大代表并不是什么坏事,因为他们对促进党和政府认知自己工作中的失误和不足,很有益处。有不同之见,肯定比众口一词要好,因为自古以来,即便是圣人,也不能是完人,何况是一个政党,国家这么大,党员这么多,难免不出现瑕疵。有代表勇于指出政府部门的缺点,肯定要比浑然不知要好得多。   赵洪福至此明白了为什么人大农业与农村委员会的主任也会到会聆听,因为杨志远发言除了与农业部有关,也与人大农业与农村委员会有关。但赵洪福还是有些不太明白,按说杨志远的议案提交到人大议案组,议案组会将杨志远的议案转交给与之相对应的农业和农村委员会,农业和农村委员会会对杨志远议案中的意见和建议给予回复,这中间会有些程序要走,自然也就不可能这么快,主任今天随同部长一同前来,肯定还会有自己不知道的原因,这个原因会是什么呢?   个中缘由其实与院长有关。   尽管本次人大会后院长的任期就将届满,正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一经隐退,院长就决定不再对今后的政局指手画脚,发表任何政见。但既然在位一天,就得尽心尽力地工作一天,鞠躬尽瘁到止。院长任期将满,可他心里放不下的,始终还是农业、农村、农民这三个问题,这些年中国的工业化进程单方面独进,农村发展滞后,积攒的时间一长,解决起来难度越来越大。正因为如此,这三个问题才会成为全党今后一段时期工作的重中之重。   院长会前跟人大、政协的领导商量,看能否让议案组在两会期间,将两会代表涉及农业问题的好的议案抄送一份供自己学习。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人大、政协的领导立马就交代下去,让两会的议案组照院长的要求办。两会代表报到后,议案陆陆续续地提交到议案组,事涉农业问题的议案有不少,议案组按要求滤了一遍,抄送了几份有针对性有建议性的议案给了院办。其中就有一份为杨志远提交的议案。   院长这天出席完开幕式,回到办公室,于庆喜就将两会抄送的议案呈了上来。院长认真审读,一脸的专注,不时陷入深思。   杨志远的议案是第三份,院长一看此议案,有根有据,有事例,有提问,有方案,有建议,看问题透彻,一看就知道撰写者对当今的农村工作很熟悉,而且经济工作很有一套,对农村经济工作有想法。   此议案着重指出,农业问题,归根究底是农业信息化、产业化和科技化的问题,农业的购销体制不畅、市场资源配置不合理是农业不能快速发展的一个重要原因。产供销形成一条龙是农业在市场经济中大有作为必不可少的一着棋,党和政府在创设“产―供―销”链条的活动中应该起到关键作用,而不是听之任之,任由农民自己去适应市场经济的发展,因为农民自身的素质问题,注定其必定难有大的作为,政府有必要在‘供’这一方面有所作为,起到承上启下的关键作用。   该议案还附有若干分类议案,很有见解,很是不错。   院长点头赞许,这才回过头去看议案提交人的名字,一看是杨志远,院长微微一笑,原来是自己的门生,小杨同学,难怪对农村经济工作如此有见解,这小杨同学作为自己的学生,名校毕业,一直沉在农村,自是对农村问题熟识于心,一针见血。还真是没想到,这小杨同学一不留心,都全国人大代表了,看来他真的一步步地走向成熟了。院长心想,农村问题,其实何尝不是一个人才问题,农村不是没有人才,只是因为农村走出来的人才一旦走进了城市,就不乐意回到农村去,其实让知识分子到农村去,未必就一无是处,那个杨家坳不就是因为杨志远回到了农村,才会让自己看到了一个初具雏形的小康之村么。   院长放下眼镜,走出办公室,站在走廊看着院中的海棠。海棠新绿,还没到花期,但院长看到其中的一棵海棠树上,竟然有了一朵小小的花蕾。看来即便是春寒料峭,也是挡不住春天的脚步,到了四月,又该是满园春色了。   于庆喜见院长走出办公室,早就跟了上来,他见院长一脸笑意的望着海棠树,看得出院长此刻的心情不错,于庆喜难得见院长如此,呆在一旁,没有惊扰。   院长回头看了于庆喜一眼,说:“庆喜,刚才你送来的那几份议案,其中有一份是杨志远提交的,你有没有留意?”   于庆喜点头,说:“留意了一下,但是没有细看内容,首长您对志远的议案有想法?”   院长点头,说:“通知办公室,让农业部部长和人大农业与农村委员会的主任明天下午在分组审议政府的工作报告时,让他们代表国务院,一同前往杨志远所在的代表团到会聆听代表的意见。”   于庆喜知道按计划,明天下午代表国务院到杨志远所在的代表团聆听代表意见的是水利部部长,院长这是临时做了调整,于庆喜点头,表示明白。同时也知道,院长让部长、主任去杨志远所在的该省代表团,不是为了走过场,是真的去听取意见。他好玩地向院长提了一个问题:如果杨志远在明天在现场中规中矩,走过场怎么办?   院长看了于庆喜一眼,笑,说:“庆喜这个问题有些意思。杨志远要是循规蹈矩,那他就不是我印象中的杨志远了。”   于庆喜笑,说:“首长,您就这么了解杨志远?”   院长笑微微的:“不是了解,而是直觉。”   院长继而感叹:“想当年,杨志远毕业回乡,我特意和他见了一面,那时他还是一个青涩的年轻人,而现在都成为了全国人大代表,参政议政,参与国事表决了,时间过得真快啊。年轻人成熟了,而我们也老了,江山代有人才出,看来我是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院长在感叹岁月蹉跎,于庆喜自然不可能附和,他默不吭声。院长随即一笑,说:“庆喜,这次人大会,泽成也是代表之一吧?”   李泽成是省长,自然也会是本届人大代表,于庆喜点头称是,院长一笑,说:“你给泽成打个电话,会议结束后,让他和小杨同学到我这里来坐一坐。”   于庆喜说:“我等会就和他们联系。”   院长点点头,回到办公室,继续审阅其他议案。于庆喜则开始通知办公室,让办公室通知水利部部长和农业部部长实行对调,互换代表团。   部长和主任接到通知,有些莫名其妙,知道是首长特意为之,自然会加以打听,原来此事与一个叫杨志远的代表提交的议案有关,首长的目的就是要他们现场去听取代表的意见。两位正部级领导自然是心有不安,不知道这个杨志远会不会有恃无恐,在现场发难,让两人下不来台。   还好杨志远在现场从始至终并没有剑拔弩张,都是心平气和地谈意见,找答案,提建议。   杨志远发完言。部长笑,说:“杨代表,还没有其他建议和意见,一并说来听听。”   杨志远不明就里,他笑,说:“本次发言完毕,能想到的都已经说了,下次有了不成熟的想法,肯定会告诉部长。”   部长微笑,说:“那咱们就一言为定。”   赵洪福点头一笑,对杨志远今天的表现表示赞许。   随后的座谈会一切正常,代表们发言完毕,部长对代表们所提的意见和建议表示感谢,并着重指出,作为传统的农业大省,贵省在农业方面做了不少有益的尝试,取得了不小的进步,有许多经验值得农业部门借鉴和推广,尤其是刚才杨代表提到了许多切实可行的宝贵意见,我们农业部门会会同有关部门一一进行落实。农业部也会一如既往地支持贵省的农业发展。   审议会告一段落,赵洪福陪同部长、主任走到杨志远的身边,部长呵呵一笑,说:“杨代表,怎么样,大家交谈交谈。”   气氛融洽。杨志远却是莫名其妙,一头雾水,不知道部长此举有何深意。 第33章 旅游画册(1)   本次人大为3月5日至3月18日,各项议程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该审议的审议,该表决的表决。本省代表团在会议期间整齐划一,两点一线,该上人民大会堂参加全体会议的,就从北京饭店乘坐大巴到人民大会堂参会,该进行省代表团分组审议的就在驻地北京饭店进行分组讨论,到了晚上,也都遵守纪律,自觉自愿地呆在饭店里,没有任何人请假外出。代表团一切从简,早餐的伙食标准10元人次,以稀饭、馒头为主,中午和晚餐的伙食标准则都是20元人次,都是家乡小炒,鱼肉自然是有,野味海鲜却无。   会议期间,杨志远抓了葛大壮同志的一回壮丁,让葛大壮这个古城县的县长,孟路军的死对头为社港贡献了自己的体力,葛大壮同志,气喘吁吁,跑上跑下,要是孟路军同志看见了,肯定会扬眉吐气,对面嘲讽,感谢杨书记为他孟路军出了一口恶气。   人大会进行到第七天,杨志远让孟路军从社港发到驻地北京饭店的包裹送到了,大会期间,邮递员自然进不来,包裹只能经安检,放在会务组。   杨志远这天随代表团从人民大会堂回到驻地,刚一下大巴,走进北京饭店,就有大会的工作人员朝杨志远走了过来,说:“杨代表,您的包裹已经到了,就放在会务组。”   杨志远这些天,从人民大会堂一回到驻地,就问会务组,是否收到自己的包裹,搞得会务组的工作人员都认识杨志远。杨志远行为鬼祟,对包裹一事如此看重,自然引起同车代表的主意,其中尤以付国良为胜。   付国良昨天就曾和杨志远说笑,说:“志远,什么包裹这么重要,每天盯着问,难不成是家里给你寄来的爱心牌剁辣椒,可我知道安茗不会本省人,她哪会剁什么剁辣椒,又或者是情书之类的东西?”   杨志远笑,说:“付省长想象力丰富,不服不行,可现在手机资费便宜至极,日新月异,早就不是我当年花28万买个‘砖头’的时代,当年花28万卖个特号可以引起轰动,现在再花28万,别人会骂傻蛋。现在即便是卖臭豆腐的腰里都别着个手机,真要谈情说爱,一个电话过去,就可互诉情愫,谁还写什么情书,至多也就是条短信,还寄包裹,那情书也够厚重的,所以付省长想象力丰富。”   “志远你这是埋汰我,说我老付老土了啊。”付国良笑,说,“不过你这话很有几分道理,但你这般神神秘秘的,异乎寻常,说说到底从家里寄来什么好东西。”   杨志远笑,说:“暂且保密。”   如此一来,付国良的好奇心更胜,对杨志远更加关注。今天付国良与杨志远一前一后走进北京饭店,现在一听,杨志远的神秘包裹到了,付国良停住脚步,赶忙凑了上来,说:“志远,慢着,我要随你一同去看看,见识到底是何宝贝?是好东西就得见者有份,不能吃独食。”   杨志远一笑,说:“那还说什么,那就请付省长一同看看去,保证人手一份。”   其时,杨志远与付国良说说笑笑,葛大壮同志就站在一旁,领导说话,他就只有在一旁憨笑的份。杨志远与葛大壮以前见过面,但交往不多,他对葛大壮的了解,更多是经过孟路军的嘴,在孟路军的嘴里,葛大壮同志可以说是一无是处,但杨志远这些天与葛大壮同志相处,觉得这个同志还不错,虽然知识面是窄了点,但至少其写的那几个字,不像孟路军所言,像猫抓了一样,写出来有模有样,而且其人憨厚有加,性情直率,与孟路军一般无异,孟路军对葛大壮讥讽有加,其实说到底两人也就是臭味相投便称知己,同属一丘之貉,半斤八两。杨志远很自然地把葛大壮当成了孟路军,对其颇为亲近。   杨志远对他葛大壮颇有好感,葛大壮自然也是看得出来。能有此种机会和上级领导亲近,葛大壮自然是欣喜万分。杨志远是省委出来的,上层资源丰富,早就听说他和付国良同属周至诚的嫡系,关系非同小可,现在看来,果然如此。孟路军现在跟着杨志远,整天牛哄哄的,谁都知道背靠大树好乘凉,葛大壮从心里愿意和孟路军对调,杨志远要能力有能力,要人品有人品,要资源有资源,杨志远现在是市委常委,将来就不会是省委常委?只怕还会不止。他和孟路军同属无依无靠之人,孟路军能跟杨志远做副手,这小子无形中就跟上了杨志远这条线,葛大壮早就看出来了,孟路军肯定会走到自己的前面,杨志远现在是市委常委、副市长、县委书记,身兼数职,眼看其到社港已经三年了,用不了多久,杨志远肯定会另有高就,如此一来,社港县委书记一职就非孟路军莫属了。杨志远今后步步高升,孟路军肯定也会跟着水涨船高,这小子真是鸿运当头了。   这次葛大壮有幸与杨志远同为人大代表,与杨志远同为一个小组,有机会与杨志远同进同出,葛大壮很自然地杨志远靠拢,他自然知道该怎么珍惜这次机会。杨志远对葛大壮并不反感,葛大壮向他靠近,杨志远也是乐得接受。   其时,葛大壮也有心见识一下杨志远的包裹,杨志远虽然比他小,但官场讲究的是级别,不是年龄,杨志远是市委常委、副市长,是其领导,而且杨志远这次还跟付国良在一起,他葛大壮虽然是个县长,但对于付国良这一级的省领导,杨志远可以和其有说有笑,情同手足,他葛大壮却只有仰视的份。杨志远不发话,葛大壮自然不敢跟着。   杨志远和付国良走了几步,回过头来,一笑,抓了葛大壮的壮丁:“葛代表,正好需要个人手搭帮一把,要不,一同前往。”   葛大壮求之不得,赶忙跟了上去。   会务组设在一楼,临时征用了一间客房。杨志远的包裹就堆放在客房里,付国良一看,说:“我的乖乖,志远,你这是搞什么名堂,想开展览会?”   杨志远当即表扬,说:“付省长这回还真是猜对了几分,虽然不是开什么展览会,但意思相近,与展览会一般无异。”   付国良为何一进会务组就大呼小叫,一脸惊讶,也是事出有因,原来杨志远的包裹不是一个,而是上十个,码在会务组里有如小山。   杨志远这是要干嘛,原来杨志远的有所图,他让孟路军从邮寄过来的包裹,全部是社港旅游的宣传册,杨志远说人手一份,还真不少虚言,他目的明确,就是要让住在北京饭店六个省的人大代表们人手一册社港旅游的宣传画册。   付国良直摇头,说:“志远,真有你的,你这是走到哪,就把社港旅游的广告做到哪。”   杨志远笑,说:“我这样做是不是违反了会议纪律?”   付国良笑,说:“这倒没有。”   杨志远拆了一包包裹,给了付国良一本,说:“付省长既然来了,怎么着也不能空手而归不是,见者有份,人手一份。”   付国良呵呵一笑,没有拒绝,顺手接过。宣传册还真是不错,上等铜版纸,全彩色印刷,美轮美奂。此宣传册应该是加印,属最新版本,因为封面上,‘社港人民祝全国人大代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阖家幸福!’豁然在目。   付国良转身欲走,杨志远笑,说:“我得趁就餐之前这段时间做些工作,赵书记一旦问起,付省长得帮着打些掩护,要不,书记一旦点名,杨志远同志不知所踪,只怕刨根问底,把杨志远同志从某个角落里揪出来。”   付国良笑,说:“没问题,有事我给你兜着。”   杨志远待付国良一离开,就赶紧行事。杨志远把葛大壮同志留下来的目的何在,就是要让葛大壮同志为社港旅游作贡献,卖些苦力。这近千册的旅游画册,要想放到所有代表们的房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除了需经会务组的审核批准,还得有劳楼层的服务员,在给代表们打扫房间的时候,一一放到代表们的案头处。杨志远需要葛大壮卖力的,就是让葛大壮协同自己用手推车将这近千册画册,分别送到各个楼层,方便各楼层的服务员明天上午分发。   其实这种事情自有服务生去做,但自从六省代表入驻饭店,饭店的工作人员就忙得团团转,人家事情多,这又属分外之事,一旦人家忙忘了怎么办?所谓求人不如靠己,所以杨志远为求万无一失,现在就推着手推车,把画册送到各楼层。一个人不方便,得有个帮手,付省长自然不成,关系最好,人家也是省领导,不妥,那就只有有劳县长了,在北京,县长算个啥,只怕啥都不算。   葛大壮那天累得够呛,跟着杨志远推着个手推车,随电梯蹿上蹿下,杨志远到底是功夫在身,身轻如燕,葛大壮同志与孟路军一样四十出头,古城的日子比社港好过,吃香喝辣,有了一点肚腩,几趟下来,顿时气喘吁吁。   杨志远笑,说:“老葛同志,我看你有必要加强运动,你和老孟一天到晚死掐,但说实话,就你这身板只怕不及老孟。”   葛大壮不服气,说:“杨市长,你要说我跟你没法比,这我赞同,但你要说孟路军,我是一万不同意。”   杨志远哈哈一笑。   社港旅游第二天就到了各省代表的手里,一时沸沸扬扬,到了晚餐时间,连赵洪福书记都知道了。   杨志远这天刚走进餐厅,就看见赵洪福朝他点点头,意思是让他过去。   杨志远走了过去,说:“赵书记,您找我?”   赵洪福说:“我不找你,我找谁?”   杨志远看赵洪福绷着脸,是祸是福,一时没法弄清,他心里打鼓,但杨志远心想赵洪福书记于餐厅找自己,应该不是什么紧要之事,说不定与旅游画册有关,杨志远心里有些紧张,脸上却是笑嘻嘻,有意调和气氛,杨志远说:“赵书记,您能告诉我是好事还是坏事?”   赵洪福说:“你看不出来?”   杨志远笑,说:“赵书记不苟言笑,我还真没看出来。”   赵洪福说:“少嬉皮笑脸,听说你从社港发来了上十捆的旅游宣传资料,今天上午通过服务员一一分送到了各省代表的房间里,请问杨代表,你这是要干嘛?”   杨志远一听还真是旅游画册的事情,心里顿时放了下来,他笑,说:“赵书记,您看各省的代表们都夜不出户,除了看看电视和两会的资料,几乎没有别的消遣,我就想有必要丰富代表们的业余生活,让住在北京饭店六省代表团的代表,领略一下我们社港的自然美景,愉悦一下代表们的心情,让代表们以更加饱满的精神参加两会,于是就送了代表们人手一本社港旅游的画册,当然了,赵书记您放心,画册免费赠送,没有胡乱收费,不会影响兄弟省份之间的感情。”   赵洪福至此终于忍俊不禁,他笑了笑,说:“你这是什么逻辑,敢情你这么一弄,还弄出了一个无私贡献奖了,看来还指望大会一结束,会务组授予你一个学雷锋标兵。”   杨志远笑,说:“会务组有这么一个奖,那我明天就去申请。”   赵洪福一笑,说:“去去去,给我呆一边去,你怎么到哪里都不消停。”   此时,汤治烨省长端着饭盒走了过来,他笑,说:“杨代表,给各省驻北京饭店的代表人手一册社港旅游画册的主意不错,值得表扬。”   赵洪福笑:“省长这是干嘛,我想就此事批评他目无纪律,你倒好,直接表扬,你这是南辕北辙呢?还是推波助澜?你要是在支持他,他还不上天了?”   汤治烨呵呵一笑,说:“赵书记,不知者不怪,就当我刚才的话没说,你继续批评,我在一旁听着就是,保证只吃饭,不发一言。”   杨志远笑,趁机猛拍,说:“赵书记,您可是如来佛,孙猴子再怎么厉害,也逃不出您的手掌心不是。”   赵洪福哈哈一笑,很是受用,说:“这话我倒是爱听。”   汤治烨说:“赵书记怎么不继续批评了。”   赵洪福说:“你刚才那么一插话,怎么批评,要不省长你来。”   汤治烨说:“我又没准备批评,我怎么来?我看是赵书记被杨志远同志这么一拍,心里舒坦了,也就想不起怎么批评来着。”   赵洪福说:“我有吗?”   汤治烨笑,说:“难道不是?”   杨志远一看,赵洪福和汤治烨开始相互调侃,不亦乐乎,赶忙趁此溜之大吉。赵洪福笑,说:“那好,我就对杨志远同志予以严重警告。”   赵洪福一偏头,杨志远早就不知所踪了,他‘咦’了一声,说:“人呢?哪去了?孙猴子怎么不见了?”   大家哄然大笑。 第33章 旅游画册(2)   周至诚晚饭后回到房间,一眼就看到书桌上摆着的社港旅游画册,他笑了笑,问蔡政宇:“怎么,志远刚才来过了?”   蔡政宇笑着摇摇头,说:“没有,是服务员分发的,所有房间都有,每个代表人手一册。”   周至诚拿起画册翻了翻,说:“这小子,都把广告做到人大会上来了,你打个电话问问,问他交了广告费没有,广告都做到我们沿海省的头上来了,不出点血怎么成。今天各代表团应该也没什么安排,告诉他,让他在一楼的咖啡厅等着,我随后就到。”   蔡政宇笑,说:“周书记,就让志远请喝咖啡,这也太便宜他了吧?”   周至诚笑,说:“那还能怎么样,各个代表团都有规定,会议期间禁止吃请,我带头违规?行了,就他那个小财主,有咖啡喝就不错了。”   周至诚是沿海省的省委书记,代表团团长,该省代表团3日入驻北京饭店。   杨志远3号那天下午陪着方芊排练,晚餐时间到了陈府,陪岳父陈明达、岳母安小萍吃完饭喝完酒,两人都不可能呆得太久。杨志远是要赶回去签到,陈明达是解放军代表团的成员,属临时请假,也得赶回驻地广西大厦去。安小萍笑,说岳父女婿同为人大代表,这种情况不知多不多见。陈明达笑呵呵的,说这个没有统计,要不找会务组问一问。   那天离开陈府,在路上杨志远直叹可惜,说也不知道会务组是怎么安排,干嘛不把解放军代表团和李泽成省长、朱明华省长他们那两个省的代表团都安排在北京饭店,如此一来,大家在一起岂不热闹。陈明达对杨志远这个女婿比对儿子陈骞都好,他笑,说你怎么尽想这种好事,这是国事,你以为是朋友聚会啊。陈明达指示司机,先送志远到北京饭店,再回广西大厦。杨志远知道陈明达的车陈骞安茗都很少坐,他笑,说爸,在路边停一停,我自己打个出租车过去就是了。陈明达笑,说行了,没必要搞的那般麻烦,又不是长年累月如此,偶然破破例也在情理之中。   那天杨志远一回到北京饭店,就到了付国良的房间,付国良笑着告知,周书记他们代表团中午到了。   杨志远一听,自是欣喜万分,说付省长见着周书记了?   付国良点头。   付国良那天中午从餐厅回来,在电梯口,正巧与刚下大巴的沿海代表团打了个照面,此等情况下,自然不适于多说什么,付国良和周至诚寒暄了几句。分开的时候,付国良说周书记,晚上我和志远一同来见您。周至诚笑,说这小子也是人大代表了?我怎么不知道?   付国良其实一直都在等杨志远回来。此时杨志远已回,付国良起身,说走吧,见周书记去。杨志远早就急不可耐,和付国良出了房间,上到沿海代表团所住的楼层。   蔡政宇和杨志远是老熟人了,一看杨志远和付国良到了,笑着迎了上来,说周书记都问了好多遍了,国良和志远怎么还没上来,肯定是杨志远这小子和明达将军喝酒喝出兴致来了,乐不思蜀了。   杨志远和付国良走进房间,竟然发现房间里有二锅头有花生还有烤鸭。而周至诚书记则在一旁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   到了周至诚的房间,杨志远和付国良就像到了自己家里一样,用不着吩咐,两人按旧定的位置围桌而坐。   杨志远奇怪,说:“书记的房间里怎么有酒?”   周至诚笑,说:“听说你小子跟陈明达将军在家喝酒,也就勾起我的酒瘾,趁今天还可以喝一杯,就让政宇到路边随便买了瓶酒,备了些小吃,咱们好好喝一盅。”   都知道只是小饮,以三人的酒量,一瓶二锅头哪里够喝。   周至诚和付国良、杨志远碰了一下,感慨万千:“当年我住在省委招待所,咱三个可没少这样喝酒,说实话,我周至诚最怀念的还是那段日子。志远我和他在沿海见过几次,但国良却是多年没见了,上次国良到沿海,正好赶上我回北京,也就没有见上,咱三个有多少年没在一起喝酒了?”   付国良说:“快三年了!”   周至诚笑,说:“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又是三年了。”   三人边吃边聊,感觉像又回到了从前。酒虽然不名贵,但喝在嘴里感觉却比茅台更是香醇。杨志远想,酒好不好,其实不在酒,而在于和谁喝,在乎喝酒时的心情。就像此刻,大家情之所至,茅台,山珍海味岂能有这样情致。   周至诚那天还问起了付国良的一些情况,他说:“国良,明华调走后,你和赵书记的关系怎么样?”   付国良笑,说:“缓和了许多。明华省长一走,汤省长一上任,本省的政坛没有明华在任时那般剑拔弩张了。”   周至诚说:“这可以想象,明华在本省经营这么多年,其在任肯定会对赵书记构成一种无形的压力,赵书记对你们心存戒备那是必然的,汤省长新任,赵书记压力自去,政坛为之缓和,也就是情理之中。国良,其实明华调离,对你未必就不是一件好事,该主动向赵书记靠一靠,就主动一点,政治有时是需要联盟和适当妥协的。”   周至诚笑了笑,也没隐瞒,他说:“前些时罗亮给我打电话,这话我也同样也跟罗亮说了。”   付国良一笑,说:“我明白。”   周至诚同时问付国良:“省委考察志远,志远常委兼副市长这事,你怎么看?”   付国良笑,说:“当时我也觉得奇怪,后来我仔细琢磨了一下,我感觉这是赵书记故意为之,赵书记让志远兼任副市长,看似多此一举,其实很有必要,我想赵书记这是为他随时启用志远做准备。”   周至诚笑,笑,说:“政治就是这样,只有出其不意,方显一个人的韬略和手段。赵书记此举其实何尝不是在向你们传递一种信息。我看志远也该离开社港,到更广阔的天空去飞了。”   杨志远笑,说:“我在社港干得好好的,现在让我还真不想走。”   周至诚笑,说:“该留就留,该走时就走,既然从了政,就应该懂得舍和得的关系,做什么事情,都不能拖泥带水。”   杨志远笑,在周至诚和付国良面前,他也就不藏不掖,他说:“书记您也知道,我这人做事随性惯了,再不喜受制于人,有更广阔的天地我会不愿意去,那是假话,但真要让我当个常务副市长什么的,我又觉得做起事情来束手束脚,倒不如呆在社港,将自己的诸多想法付诸于实践为好。”   周至诚点了点杨志远,笑:“你倒是想得美,到哪都让你来唱主角,怎么可能?你有上层资源,下面的几级台阶,别人举步艰难,你自然是可以轻松逾越,但往上走怎么办?到了省里,你能不干副省长,直接就任省长?改革开放以后,只怕就没有这样的先例,所以你得学会熬。”   杨志远笑,说:“我?省长?没想过!”   周至诚笑,追问:“真没想?”   杨志远点头,说:“我现在多大,三十四五,省长至少是十几二十年以后的事情,想那么远干嘛。”   周至诚笑,说:“那从现在开始,你就好好想想,你现在还抱着那种合你的脾性你就干,不合你的脾性就回家卖茶叶的心态,那可不行。”   付国良也说:“志远,你有能力又有个性,其实这同样也是一种优势,这就如一片叶子掉在水里,几乎起不来什么波澜,但是一颗石头掉在水里,‘噗咚’一声,肯定会引人关注。就像你现在在社港搞了那么多的尝试,你以为省里就一无所知。省委考察组去考察你,会是简单的例行公事?只怕未必。”   周至诚点头,说:“国良这话很有几分道理,志远,以我的判断,赵洪福书记已经在关注你了,一个省,像你这一级的干部多如牛毛,作为省委书记,许多人只怕连名字都不知道,你能引起省委书记的关注,我看这是好事。”   杨志远笑,说:“您也是省委书记,您说是好事,那肯定就是好事。”   周至诚微微一笑。杨志远说:“付省长,我还是那话,什么事情都得等张溪岭隧道修通以后再说,你和罗省长都是省委常委,有话语权,该给我兜着点的时候可得帮我兜着点。”   付国良笑,说:“以我看,赵书记一时半刻也没想动你,要不然,这次就将你调离社港了,岂会还让你呆着不动,我可听赵洪福书记说了,他还等着去给张溪岭隧道剪彩呢。”   杨志远笑,说:“这就好,看来时间紧迫,我这次回去后,更要大刀阔斧地走几步了。”   付国良笑,说:“志远,你这几年在社港已经闹出不小的动静了,再大刀阔斧?那动静只怕小不了。”   杨志远笑,说:“只是有些想法,自己在迟疑要不要立马就干,现在看来,有必要提前实施了。”   此后几天,杨志远晚上一有空就溜到楼上,遇上周至诚不用开会,在房间看材料,杨志远就抢了蔡政宇的饭碗,端茶递水,又做了一回秘书。周至诚奇怪,说志远,你小子也是人大代表,我怎么感觉你比别的代表都清闲,你就没有大会的文件要看?杨志远笑,说自己记忆力还行,这些材料,我过目不忘。周至诚说,你小子吹牛吧。杨志远笑,这还真不是吹,我当年高考全省第一,要是靠死记硬背,能有这成绩。周至诚兴之所至,随便问了杨志远几个报告上的数字,杨志远还真的一字不差,对答如流。周至诚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小子还有这般本事。杨志远笑,说那是因为您没有在意。周至诚一笑,说也是。   今天周至诚之所以一看到社港旅游的画册,就问蔡政宇是不是杨志远来过了,也就在于此。因为杨志远可以不经请示,自行出入周至诚书记的房间。   杨志远刚才趁赵洪福与汤治烨说笑之际回到葛大壮这一桌,杨志远在赵洪福书记面前嬉笑自如的情景,葛大壮尽收眼底,他心想,这也就杨志远敢如此,要是他早就颤颤巍巍,不知该如何应付了。   有书记省长在,代表们自然不可能过于喧哗,大家默默地吃饭,等省领导们吃完晚餐上了楼,餐厅里这才稍稍活跃了起来。就在这时杨志远的电话震动了几下,杨志远一接,是蔡政宇,蔡政宇问清杨志远今晚没有讨论会,告诉杨志远,周书记让他在咖啡厅候着,请客,喝咖啡。   杨志远一笑,心说周书记这是搞什么,喝咖啡?一楼咖啡厅人来人往,以他的性情,那是情愿呆在房间,也不愿意抛头露面,看来周书记今天心情不错。   杨志远跟同桌的普天代表打了声招呼,说有事先走一步,大家有什么事情电话联系也行,到一楼的咖啡厅找我也可。大家都说,杨组长,你忙你的,今天也没有讨论会,能有什么事。葛大壮心知杨志远这是去会友,但这个友会是谁呢?   杨志远本来想叫上付国良一同前往,但付国良是省委常委,刚和赵洪福的关系有所缓和,今天属自由活动,各省代表足不出饭店,到一楼咖啡厅喝茶聊天的人只怕是大有人在,周书记虽然到了沿海,但他毕竟是本省原省委书记,他们三人可以在周至诚书记的房间里畅所欲言,无所顾忌,但大庭广众之下,让人看见亲亲密密,有说有笑,还是会让人产生某种联想,一旦为赵洪福知晓,虽然不会说什么,但心里难免会有所不快。而他杨志远不过是一个副市长,无关痛痒,也就无需顾忌,人家看到了,也只会说周至诚书记和他杨志远情深义重,不会有他。这么一想,杨志远也就懒得叫上付国良了。   杨志远下到一楼,刚点了三杯咖啡,就看见周至诚在蔡政宇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周至诚扫了桌上的咖啡一眼,笑:“怎么,真喝咖啡啊?你不是说自己是个卖茶叶的,只喝茶,不喝咖啡的么?”   杨志远笑,说:“您说要喝咖啡,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周至诚边坐下边望着杨志远笑,说:“你不是办法多吗,就不会想想?”   杨志远笑,说:“周书记,您这是喝咖啡呢?还是另有所指?”   周至诚笑,说:“这几天每天晚上呆在房间里,今天出来透透气,喝咖啡是其一。而其二就是,你小子把社港旅游的广告都做到人大代表的头上了,说说,目的何在?”   杨志远笑,说:“不就是为社港旅游做些宣传吗,难道还有其他。” 第33章 旅游画册(3)   周至诚笑,说:“你小子在我面前也不诚实,装傻?你那点花花肠子,别人看不出来,我会不知道!除了宣传,是不是还想为社港招点商引点资什么的?你想啊,能当上全国人大代表的,除了政府官员,是不是也有各行各业知名的企业家,而且都是重磅级的,人家在看到社港旅游画册的时候,心想这个社港,风光无限,某个项目不正在为选址一事寻思么,要不让人去这个社港看看?”   杨志远笑,说:“周书记,我真是服了您了,连我这么点心思您都看出来了。”   周至诚笑,说:“我要看不出来,你还不得偷着乐。我开始也有些纳闷,你杨志远向代表问好也就是了,还多此一举,把招商局的电话也印在封面上,就为社港旅游招商?只怕不那么简单,你小子岂会做这么简单的事情,往深里一想,明白了,你小子哪里是做什么宣传,这分明就是在广撒网,钓大鱼,广种薄收啊。”   杨志远叹服,说:“看来我今后在您面前还是乖乖的,别玩花样,要不然,其结果如何,肯定被您一眼看破,在您面前,‘自作聪明’这个成语那就是形容我的。”   周至诚笑,说:“那你说说,你以前都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的?”   杨志远想了想,笑,说:“想不起来,应该没有吧?”   周至诚笑,说:“什么叫应该,这么说来,那就是有咯。”   杨志远笑:“怪我用错不妥,什么叫‘应该没有吧’,应该是‘肯定没有咯。’”   周至诚哈哈大笑,很是愉快。蔡政宇心里暗暗佩服,都是给周书记当秘书,杨志远在周书记面前谈笑自如,常常引得周书记哈哈大笑,开心不已。而自己呢,一见周书记,就紧张兮兮,根本不敢造次。难怪周至诚书记与杨志远情同父子,从他们的谈话就可看出来,他们之间的感情深着呢。   杨志远笑着对周至诚说:“书记,既然您什么都看出来了,那我心里还有一个想法,也一并说了吧。我想到沿海开一个招商引资会,除了想让您介绍企业,我还想邀请您参加,不知您意下如何?”   “你一个县到人家的地盘开招商引资会,竟然想请省委书记参加,这分明就是拉起虎皮做大旗,居心不良,哪有这样的好事?”周至诚笑,望向蔡政宇,“政宇,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你可曾有过耳闻?”   蔡政宇笑,说:“闻所未闻。”   杨志远笑,说:“政宇兄,你今天不就有所闻了。周书记,你想想,耳熟能详的事情,我有兴致去干?”   周至诚哈哈一笑。   今天在咖啡厅的,也有沿海的代表,一看周至诚连声发笑,心情欢畅,与平时不苟言笑的周书记截然不同,心里都有些好奇,周书记对面的年轻人是谁?能让周书记如此开怀肯定不简单。   杨志远这天在人民大会堂参加完全体会议,随本省代表团往外走,准备于广场乘坐大巴回驻地。刚走下台阶,就有记者截住杨志远,欲行采访,杨志远这些天里也曾碰上过记者,杨志远自然知道这种场合,还轮不到自己发表感言,摆摆手,溜之大吉。   但今天情况有些不同,杨志远一时还真被绊住了,脱不了身。因为该记者杨志远认识,彼此打过交道,自是不好像先前那样抬脚就走,怎么着都得客套几句。谁?北京某大报的时事记者蔡铭扬。   蔡铭扬因为在没有弄清事情真相的情况下,将杨志远为杨石老先生披麻戴孝一事捅到《内参》,至使杨志远身负处分。蔡铭扬后来知道事出有因,明白因为自己的莽撞给杨志远造成了困扰,特意于国庆节找到张溪岭连接线工地真诚地向杨志远道歉。蔡铭扬疾恶如仇,坦率真实,认死理,与杨志远性情有几多相似,两人一见之后,竟然有了相见恨晚的感觉,自此成了朋友,时有联系。   杨志远开始只想躲,没看清是谁,蔡铭扬就笑,说:“志远,干嘛,是我!”   杨志远一听声音,耳熟,一看,蔡铭扬,赶忙停住了脚步,笑:“铭扬,怎么是你,这么巧。”   蔡铭扬笑,说:“老远就看到你了,以为自己看错了,没想到还真是你。”   杨志远笑,说:“看来大记者是在跑两会呢,怎么?准备写个特稿?”   蔡铭扬笑,说:“哪能跟你比,看看,全国人大代表了,用你们省的方言说是‘下不得地’。”   下不得地,其实就是了不起,好得不能再好的意思。蔡铭扬的本省方言并不纯正,发起音来有着很重的北方口音,听起来另有韵味,杨志远呵呵一乐,说:“铭扬,跟家里那位学的方言,不错吗?”   蔡铭扬笑,说:“既然碰上了,怎么样?聊几句?”   杨志远摆手,说:“别,今天只怕还轮不到我发表政见。”   蔡铭扬说:“你平时不是谈时论事都是头头是道,很有见地,怎么,今天哑火了?”   杨志远笑,说:“激将法没用,蔡铭扬同志,你可别又给我找什么不自在。”   蔡铭扬哈哈一笑。正说着,杨志远看到赵洪福书记走了出来,杨志远一笑,朝赵洪福一撸嘴,说:“铭扬,要不你采访赵书记去?”   蔡铭扬笑,说:“这可是一大腕,只怕不好接近,要不,你引见引见。”   也亏蔡铭扬说得出,他杨志远只不过是一个副厅级,跟省委书记可以说是天高地远,他哪有什么资格去引见。但杨志远一笑,觉得可以一试,因为杨志远相信,别的记者,赵洪福书记可以置之不理,婉言谢绝,但蔡铭扬有些不同,赵洪福书记说不定会饶有兴致。杨志远待赵洪福走近,凑了过去,说:“赵书记!”   赵洪福一看是杨志远,慢下脚步,说:“杨代表,怎么,有事?”   杨志远说:“这是某报的蔡铭扬记者,他想采访您一下,不知是否可以?”   赵洪福疑惑地看了杨志远一眼,不知道杨志远怎么会揽上这种穿针引线的活,但蔡铭扬报社的名头很响,赵洪福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礼貌地一笑。   杨志远看出了赵洪福的不快,他一笑,说:“我知道赵书记您不喜张扬,但蔡记者有些与众不同,我想赵书记肯定乐意认识一下。”   赵洪福说:“那你说说,蔡记者怎么与众不同了?”   杨志远笑,说:“赵书记就不想知道,当年把我的事情捅到《内参》,让我身负‘严重警告处分’的记者是谁?”   赵洪福顿时有了反应,说:“难不成就是这位小蔡记者?”   蔡铭扬笑,说:“正是小蔡记者。”   赵洪福的脸上这才有了笑意,他笑,说:“这么说,你们这是不打不相识了。既然大家都是老朋友了,行,允许你小蔡记者问三个问题。”   蔡铭扬顿时满心欢喜。   本次人大会各项议程都得以顺利进行,于18日上午胜利闭幕。在上午的闭幕式上,当院长踏上主席台的时候,全场所有的代表都齐刷刷地自发起立,以雷鸣般的掌声,感谢这位为党和人民的事业,呕心沥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领导、朋友、战士和勇士,感谢他为这个国家所做的一切。因为随着新一届政府领导班子成员的产生,这位勇于直面人生的长者,自此离开政坛,回归他向往已久的平静生活了。   杨志远从心里感到遗憾,这样一位严于律己,严以待人,为人民的事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老人,就这样离开了政治的舞台,是不是有些可惜了。但是杨志远也知道,任何人都挡不着岁月的脚步,古语曰:人生七十古来稀。院长都七十好几了,是该好好地回归平静,享受生活了,大家也不能太自私了。毕竟一个国家的事业不能只寄重任于一人之身,得靠一代又一代人为之拼搏为之奋斗,才能传承下去,唯有如此一个政党才会生生不息,世代传承。   就在这日傍晚,杨志远在房间接到了李泽成的电话,李泽成直言相告,说:“志远,我现在已经到北京饭店的门口了,你马上下来,院长要见你我。”   杨志远一听,忙说:“师兄稍等片刻,我请个假,马上下来。”   本省代表团按计划将于19日上午乘包机离京回榆江。本省代表团今晚将在驻地召开最后一次全体会议,总结成绩,明言得失。但杨志远顾不上这些了,跑到赵洪福的房间请假。   赵洪福皱眉:“本省代表团至今还没有人在开全体会议时请过假,事情如此重要?非要请假?就不能自始至终。”   杨志远知道此事不好隐瞒,一般事情赵洪福肯定不会准假,杨志远坦诚相告,说:“赵书记,我也是突然接到李泽成省长的电话,说院长要我们过去一趟。”   赵洪福一听,赶忙挥手,说:“首长找你!那你还磨蹭什么,快去!”   赵洪福看着杨志远跑开,心想,这个杨志远,怎么会认识首长?而且和李泽成的关系看来也是非同一般,这个杨志远人脉如此广泛,其人必有可取之处。赵洪福这些天和杨志远天天相见,对杨志远有了更深的了解,觉得杨志远与别的官员相比还真是有些不同,但赵洪福一时又没想起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直到那天因为旅游画册一事,杨志远在赵洪福面前嬉笑自如,赵洪福顿时想到了一个词:可爱。‘可爱’一词按说该用在小朋友身上,杨志远都三十好几了,还用这个词,只怕会让人发笑,但赵洪福就是觉得这个词用在杨志远的身上恰如其分,赵洪福越来越深地感觉到在杨志远的身上,有着一种略带天真的浪漫的革命的理想主义情怀,相比他人的现实主义和利己主义,杨志远的这种品质更显弥足珍贵,这大概也是许多人愿意和他亲近的主要原因,连赵洪福都发现自己于不知不觉中,有些喜欢上了这个年轻人。   李泽成看到杨志远从饭店里跑出来,手里拿着两本画册,待杨志远上了车,与他并肩而坐,李泽成笑,说:“志远,你这手里拿的是什么?”   杨志远笑,说:“社港旅游画册,我想给院长看看,如果他老人家有兴致,想邀请他老人家去社港转一转。”   李泽成笑,说:“你啊,尽想好事,院长真要是到社港走上一趟,那你社港旅游岂不跟着火上一把。”   杨志远笑,说:“我知道泽成师兄说得是事实,但这次我还真没动这方面的心思,就是觉得院长这一退下来,要是觉得闷得慌,不妨出外走走,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自然美景。”   李泽成笑,说:“那我就不明白了,全国那么多名胜古迹,院长真要想出外走走,也用不着去社港啊。”   杨志远笑,说:“一来,社港这地方,院长他从来没有踏足过。二者,院长始终关注农村工作,去社港这样的农业大县走一走,看一看油菜花盛开的田野风光,肯定能给院长带来一丝愉悦。”   李泽成点头,说:“此话倒是有几分道理。”   到得中南海,于庆喜出来迎接李泽成,大家都是老朋友了,彼此间都没有什么客套,三人并肩朝里走。李泽成问:“庆喜,有没有想法动一动?”   于庆喜笑,说:“这话首长已经问过我了,但我想首长虽然退下来了,身边还是需要人照应,这些年跟在首长身边,我已经习惯了,这次就不动了。”   李泽成拍拍于庆喜的肩膀,说:“庆喜,谢谢你。本来这该是我李泽成应尽的义务,却让你担了,有劳你了。”   于庆喜笑,说:“一家人何必说二家话。以你的能力要是一直不下去,岂不可惜了。我于庆喜的斤两我自己知道,跟你泽成处长比,我可是差远了。”   杨志远知道,院长退下来之后,影响力肯定大不如以前,于庆喜这次甘愿留在院长身边,而不愿意下去,真的是放弃了许多,于庆喜还真是拿得起放得下,值得敬重。   杨志远随着李泽成、于庆喜走进院长的办公室。院长办公室的变化很大,原来堆积如山的文件都不见了,办公桌一下子就显得空旷了起来,此时院长正伏案专心致志地挥毫泼墨。   院长一看李泽成、杨志远走了进来,就笑,兴致勃勃,说:“泽成、小杨同学来了,看看我这几个字怎么样?”   杨志远一看,院长在宣纸上写着四个字:问心无愧。   字由心生,杨志远心想这是不是院长对自己过往的总结,‘问心无愧’这四个字,看似简单,但这世间只怕没有几人可以做到这一点,但院长却做到了,他无愧于这四个字。   杨志远把社港旅游画册放在书案的一旁,院长瞟了画册一眼,笑:“这本画册,我前几天无意中见过了,原来是小杨同学的手笔,不错。”   李泽成笑着在一旁磨墨,杨志远则和于庆喜一起,重新铺上空白宣纸,院长略一沉思,一气呵成,四个大字跃于纸上:风光无限。   杨志远笑,说:“院长,您这四个字是送给我的吧?”   院长呵呵一笑,说:“看来小杨同学还不知道我这里的规矩,泽成,给小师弟上上课。”   李泽成笑,说:“志远,院长有规定:字不出户。也就是说,院长在这间办公室里写的所有字,一概不许带出办公室的房门。”   杨志远笑,说:“院长,不会是这样吧,您这不是引诱我犯法么?”   院长笑,说:“小杨同学,何来此言?”   杨志远说:“您看您这四个字一写,我就在想要是将‘风光无限’这四个院长亲笔题写的字放在社港旅游画册的封面上,那肯定是酷毙了。可没想到却是我一厢情愿,院长还是惜字如金,怎么办?我就琢磨着,是不是可以偷,等下趁院长不备,小杨同学是不是可以偷之大吉,院长,您说你这不是引诱我犯法是什么。”   “敢情还是我写错了。”院长笑,说,“小杨同学胆子不小,竟然想到我这里偷之大吉,庆喜你可给我看好了,别真让他把字顺手牵羊,牵走了。”   于庆喜笑,说:“保证完成任务。首长,您干嘛不让泽成也一并看管。”   院长笑,说:“你难道不清楚,这师兄师弟的感情好着呢,他不帮着打掩护就算不错了,让他看管,那还不是让猫看鱼,看得住?!”   李泽成笑,说:“院长,看您这话说的,您这四个字分明就是写给社港旅游风光的,干脆大方一点,送给志远得了。”   院长笑,说:“庆喜你看看,我话音刚落,泽成这就帮上了。”   杨志远笑着问于庆喜:“庆喜处长,难道你看了院长的字就不心动?”   于庆喜笑,说:“心动啊,怎么会不心动。”   杨志远笑,说:“那庆喜处长就没有顺手牵羊,偷之大吉过?”   于庆喜微微一笑,说:“这事你别问我,你问你泽成师兄去。”   院长哈哈大笑。   三月下旬的社港,春光明媚,油菜花又黄灿灿地开遍了社港及其周边各县。   杨志远从北京开完人大会议,在省里开完座谈会,回到普天,向市里的主要领导汇报完两会的情况,这才回到社港。杨志远前脚踏进县委招待所,孟路军后脚就跟了进来。   孟路军一看到杨志远就笑呵呵的,说:“杨书记,总算把你盼回来了。”   “孟县,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没这么夸张吧,不就出去开了十天半月的会么。”   杨志远笑,说,“难道社港现在还有你孟县解决不了的事情?”   孟路军笑,说:“现在社港经过你杨书记的治理,政风清廉,干部勤政,上下同心,政令畅通,能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   杨志远说:“那你还这么火急火燎地盼我回来。”   孟路军笑,说:“看杨书记这话说的,没事就不能想念了,说实话,这些天尽管社港按部就班,没什么突发的事情,但杨书记这些天不在社港,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心里总是空荡荡的,总感觉像少了点什么?可真要我说出个所以然来,我又说不出来,真是怪了。”   孟路军这话自自然然,言语间流露真情,杨志远的心里很是感动,但他表面却是不动声色,笑,说:“是不是杨书记不在家,孟县一下子找不到地方喝酒了?” 第34章 提前布局(1)   “照你这般说来,还真是如此,孟县想喝酒,那是自然有,但和别人喝酒岂会有和杨书记喝酒这般有滋有味。”孟路军笑,说:“杨书记从北京回来就没有什么表示?”   杨志远笑,说:“怎么表示?北京有什么?果脯还是二锅头?现在不同以往,现在李东湖的超市里什么都有,想吃这些,超市里买去,还用得着我从北京千里迢迢往社港带?”   孟路军笑,说:“礼轻仁义重,东西一样,意义却是大不相同,超市里的果脯能跟杨书记带回来的一样?差远了。”   杨志远哈哈一笑。杨志远早就料到孟路军会如此,这次从北京回来,还真给孟路军带回了二样东西:一对茅台和北京烤鸭。   杨志远从里间把酒和烤鸭拿了出来,孟路军的眼睛立马就直了,指示张穆雨,说穆雨,赶紧的,把桌子摆上,我现在就和杨书记喝一盅。   杨志远笑,说:“这酒你不带回去一个人喝了?和杨志远同志一起喝茅台,你舍得?”   “有什么办法,这么久没和杨书记喝酒,很是想念,茅台就茅台,我豁出去了。”孟路军笑,说,“不过杨书记有别的酒,倒是可以先拿出来解解馋,茅台酒留着。”   杨志远笑,说:“没有,孟县长这是干嘛,还提条件,就是有别的酒杨志远同志也不会拿出来,孟县长想又喝又拿,哪有这样的好事。你孟县看着办,要么现在喝,要么带回去。”   北京烤鸭是杨志远在18号闭幕式后和葛大壮一同上街去‘全聚德’排队购买的,烤鸭趁热吃才有滋有味,杨志远当时买了四只,他和葛大壮现场报销了两只,另外两只考虑到携带和保存之需要,杨志远只能当场真空处理。葛大壮当时一听杨志远这两只烤鸭是带给孟路军的,眼珠子都突出了,说杨市长,带两只烤鸭回去多麻烦多费事啊,我看要不这样,我替老孟现场把烤鸭报销了,回去以后,我肯定会把杨市长的心意带到,我一定跟老孟尽可能绘声绘色的描述烤鸭的美滋美味,保证让老孟同志当场流口水,有如亲身品味,杨市长你看这个方式如何。杨志远说这个方法是有新意,但老孟同志除了会留口水,是不是还会有些气急败坏。葛大壮说那是必然的。   自是必然,孟路军此时即便是吃着烤鸭品着茅台,一听杨志远提到葛大壮竟然有如此创意,也是气急败坏,咬牙切齿,说:“这个葛胖子,这等事情,也亏他想得出来,下次见着他,我非让他好看。”   杨志远笑,说:“怎么好看,动拳头?”   孟路军嗤之以鼻,说:“就葛胖子那身段,他哪里是我的对手,眼一瞪,这胖子就得认怂。”   杨志远笑,说:“还真是,葛县是有必要加强锻炼,我就让他提了几本画册,他就腿脚发软,气喘吁吁,我当场指出,就这一点上,葛大壮同志不如孟路军同志。”   孟路军听杨志远说起葛大壮为社港旅游事业贡献自己体力的事情,开怀不已,说杨书记真是洞察秋毫,葛胖子是不是还挺不服气啊,这胖子也就是个酒囊饭袋,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多发个十来件,治治他。这个葛胖子,以前杨书记没到社港的时候,葛胖子一提起社港,开口闭口就是社港那个破县,穷得叮当响,老孟啊,副县长别干了,到古城来当个乡长也比在社港当副县长强百倍,看在老同学的份上,通融通融,给你一个乡书记当当怎么样。洋洋得意,一付小人得志的嘴脸,现在怎么样,葛胖子还不是得乖乖听杨书记的调度,心甘情愿地为社港的旅游事业出力流汗,只怕他此刻心里还美滋滋的,早就不记得以前说过的话了。   孟路军和杨志远把酒杯一碰,笑,说:“社港有什么?社港现在什么都有!而且还有你杨书记。现在只怕是反过来,即便是让葛胖子到社港来当个副县长,这胖子肯定也会乐得屁颠屁颠的。”   孟路军喝了一口酒,说:“这茅台不错,应该有些年份了吧?”   杨志远笑,说:“我不知道,这茅台是在岳父家陪将军喝酒时,顺手牵羊牵来的。将军家别的没有,就有酒,这酒还是将军当年在贵州当军长的时候,当时的军委某首长特批的,说‘明达有伤,特批酒十箱’。”   孟路军笑,说:“杨书记吹牛,首长特批十箱酒,将军岂会留到现在,早报销了。”   杨志远笑,说:“这其中另有典故,将军拿到批条一看,十箱哪够,自行加了一撇,就成了特批酒千箱,派了车到茅台酒厂去拉,人家酒厂当时没生产这么多,将军就把仓库都搬空了,千箱没有,百来箱还是有的,后来将军天南地北,调职各处,别的东西都可以丢弃,但这酒却是随其东奔西走,最后才到了北京,经过了这么些年,几十箱还是有的。”   孟路军一听,说:“难怪,酒越陈越香,现在的酒怎么比得上以前货真价实,这酒将军买的时候,我想不过十来元一瓶吧,现在二三百,将来还不定多少。”   杨志远笑,说:“这也是解放后,茅台成了国酒,这身价才倍增,这搁以前,不也跟我们省里的老曲一般无异,想当年红军战士长征到了茅台镇,还用茅台洗脚呢。那时的红军战士,有谁会想到茅台会成为今天的国酒,这无非就是一个宣传效应的问题。”   孟路军呵呵一笑,说:“这倒也是。就像我们社港旅游一样,社港还是以前的社港,但经杨书记一整合,一宣传,现在就成了本省的旅游名城了,连油菜花的花期都给社港带来了不菲的收入。”   孟路军一说到油菜花,杨志远顺便问孟路军,这段时间正是最佳赏花时期,社港的旅游情况怎么样?孟路军说,还能怎么样,自然是火爆了。   杨志远笑,说:“看样子沈信愈和张茜子同志下了心力,功不可没,孟县,你明天让他俩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我有一个宝贝给他们看看。”   孟路军好奇,说:“什么宝贝?杨书记可不可以先让我见识见识?”   杨志远笑,说:“不急一时,明天自可见分晓。”   孟路军记挂着先前的话题,他并没有追着不放,他笑,说:“杨书记,你刚才说到,陈明达将军私自篡改军委首长的批条,首长事后会不知道此事?”   杨志远笑,说怎么会不知道,首长没几天就知道了,打电话到军部,让将军把酒送回去。酒都到手,将军岂会就范,就跟首长耍赖,说酒没了,路上战士不小心,打坏了不少,到家也没几瓶了,要不我把坏了的酒瓶送回去。首长在电话里吹胡子骂娘,将军态度诚恳,挨罚认错,什么都成,就是没有酒。首长没撤,发誓将军再也别想从他哪里喝到一滴酒。孟路军笑,不喝也没关系,上百箱茅台,够将军喝一辈子的了。   孟路军和杨志远喝了一瓶茅台,第二瓶酒,孟路军死活不肯打开了,非要带回去收藏,说首长特批给陈明达将军的酒,有几个人可以喝到,这酒我得留着。杨志远笑孟路军,说酒是用来喝的,不是用来收藏的。孟路军不管不顾,抱着酒瓶不放,杨志远没撤,只得随了他。   烤鸭已经下肚,没了酒,杨志远和孟路军就只有喝茶了。杨志远这时说了一件事关社港全局的大事:从今夏开始在社港全面取消农业税。   农业税一年分夏秋两季征收。杨志远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孟路军,孟路军一听,有些奇怪,因为杨志远原来的计划,是秋征的时候在全省首开纪录首先取消农业税,而杨志远从北京开完人大会回来,这计划就提前,这其中肯定有着自己所不知的缘由。   孟路军问:“杨书记,计划有变,原因何在?”   杨志远还是四个字:时不我待。   尽管现在一切风平浪静,但杨志远那天在周至诚书记的房间和周至诚、付国良倾心交谈以后,杨志远就越发感到,连周至诚书记都觉得自己常委兼副市长此事异乎寻常,这可能是赵洪福书记在走一步不为大家所知的棋,这棋怎么走,目前为止除了赵洪福书记,只怕是谁都不知道,但杨志远明白,自己现在已经成了赵洪福书记在本省布局中的一着棋子,赵洪福书记不急着走,是因为现在还不到时候,但只要时候一到,往往就是出其不意。   这么一来,需要他杨志远提前布局的就只有一件事了:那就是率本省之先取消农业税,从真正意义上惠农。这件事原来排在杨志远整个工作计划的最后,属重中之重,现在反而成了当务之急。   作为传统的农业大县,杨志远明白社港的农民为之付出了很多,但是随着工业经济的发展,农业税成了农民一种沉重的负担,也是制约农业健康有序发展的根本原因。杨志远从心里希望能在自己的任上率先取消农业税,给其他同僚以触动,为农民做一件有意义的实事。当然,取消农业税,不是那么一件简单的事情,首先要做好全县干部的思想工作,社港的财政增收,日子刚刚好过,突然取消农业税,肯定会起波澜。而且取消农业税,影响巨大,超出一县之范畴,肯定会引起同僚之忌恨,怎么办,唯有取得上级领导的支持,最好能成为省政府的试点县,这样才能将阻力减至最低。社港目前的形势喜人,县财政月月增收,即便是取消农业税,也不至于入不敷出,所谓有钱好办事,财政增收明显,干部们再也不用勒紧裤带过日子,此时让利于农,易于让大家接受。而且杨志远相信只要下定决心,放弃既得利益,取消农业税并不会如想象中的那般艰难。   孟路军对此也是认同,只要大家心往一处使,就没有什么克服不了的困难,就拿修建张溪岭隧道一事来说,两年前在大家看来这可以说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现在怎么样,张溪岭修通在即,两年前的不可能,现在成了轻而易举,试想如果两年前,全县干部没有排除万难的勇气和决心,那么就没有社港今天的突飞猛进。任何事情都是相辅相成的,取消农业税,可能也就对当年的财政收入有所影响,但农业税一取消,社港的农业肯定会进入一个全新的发展阶段,肯定可以带动其他相关产业的发展,农业税这一块的缩水,肯定会在其他产业上得到弥补。孟路军认为以杨志远现在在社港干部群众中的威信,只要杨志远下定决心去做,只要杨志远认定值得去做,广大的干部肯定都会支持。取消农业税没什么大不了的,社港人勒紧裤带都可以过日子,现在敞开胸膛就不能过日子了?社港人没这般金贵。他孟路军考虑的不是这些,他孟路军该考虑的是杨书记为什么要提前,目的何在,得问几个为什么才是。 第34章 提前布局(2)   孟路军问:“杨书记什么意思,为什么说是时不我待?”   杨志远没有隐瞒,说:“孟县,以我的分析,你我共事的时间只怕是不多了,你得有所准备,今后的事情就得靠你来做了。”   何谓有所准备,自然是杨志远离开社港后,有意让孟路军接任县委书记一职,杨志远是市委常委,有话语权,市委书记江晓槐虽然不属周至诚系,但关系一直都不错,他提名孟路军接任,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孟路军一听,就明白了杨志远的意思,但却有些不太相信,他不是不相信自己会接任县委书记一事,他是不相信杨志远会离开,孟路军说:“杨书记,这么说来你要离开社港了?怎么可能?怎么没有一点风声?”   杨志远笑,说:“没有风声并不代表就不会发生,我刚才说了,这就是感觉。”   孟路军说:“你的感觉一直都是正确的,这么看来上次省委考察组到社港是另有目的咯?”   杨志远点头,说:“目的应该是有,但真正的目的何在,目前还一无所知,所以目前得抓紧时间,该动则动,该收则收,该放则放,而取消农业税,则是首当其冲。”   杨志远说尽管他也在揣摩赵洪福书记的真实意图,但领导的意图是那么容易揣摩的,想一想可以,但要是为之困扰,影响工作就没有必要了,既然连周至诚书记都觉得此时不会无缘无故,事出有因,他就有必要提前做些准备,对今年的工作重点重新做些安排,以变应变才行。   社港今年的工作重点是什么,无外乎四件事:稻田养殖;张溪岭隧道的贯通;为社港旅游引进风投,从而用三到五年的时候促成社港旅游在香港上市;还有就是为农民真正减负,在社港全面取消农业税。   杨志远当着孟路军的面一一分析:   稻田养殖在今春的油菜籽丰收以后就可全面实施,农业信息公司与各大超市、批发市场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已经确定,该签署的合同已经签署,只待今年实施,有了去年的实验在先,今秋肯定可以给社港的乡亲们带来不菲的财富。   孟路军点头,说:“去年城关镇的下关等几个自然村,因为稻田养殖赚了一把,乡亲们的积极性都已把调动了起来,去年养殖之时,各乡镇农技站的工作人员,各村的养殖能手都到试验田进行了观摩学习,今年虽然不敢说一定让乡亲们荷包鼓鼓囊囊,笑不拢嘴,但让乡亲们小有斩获那是无需置疑的。”   杨志远笑,说:“既然如此,那就说第二件。”   张溪岭隧道的贯通为他杨志远最为关注的一件事,他自是时时关注,这两年来他为了张溪岭隧道的事情绞尽脑汁,可以说是劳心劳力,也是社港今年工作的重点,但现在他杨志远对此事并不怎么在意了,因为张溪岭隧道的主峰隧道用不了三个月就可贯通了,加上后期主隧道的电力、风机、指挥监控系统等等设备的安装,估计到今秋就可通车了,如此一来,张溪岭隧道两年半的工期就提前了三个月。春节期间杨志远随同吴建平去工地慰问还在一线战斗的施工人员,吴建平告诉杨志远,张溪岭的地质条件不错,这一年多来几乎没有遇上什么复杂的地质情况,提前贯通势在必然。有了吴建平的这话,那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现在社港财政增收,张溪岭隧道的工程款已不像刚开始那会那样拖拖拉拉,现在根本不用吴建平向他杨志远诉苦,交通局都会按工程进度及时付款,张溪岭这道天堑至此就算是迈过去了,其过程比他杨志远当初预想的要容易许多。   杨志远问:“孟县,张溪岭隧道的贯通,最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   孟路军笑,说:“还能是什么,自然是钱咯。”   杨志远说:“既然现在钱已经不是问题,那张溪岭隧道就如你刚才所言,没什么好担心的,唯一需要考虑的问题就是什么时候剪彩通车。”   而社港旅游现在发展顺利,朱少石引荐的风险投资商年前和年后已经与社港旅游有过二次接洽,如果说刚开始社港旅游引进风险投资主要是为了解决发展资金的话,那么现在社港旅游引进风险投资的目的就大不相同了,因为社港旅游最艰难的时期已经过去,社港旅游顺风顺水,日进斗金,现在引进风险投资的目的,不再是为了融资,而是为了壮大,为了上市,扩大知名度。目的不同,对资金的渴望也就不一样,这次朱少石引荐的风险投资商,欲以五千万占股20%,如果说,在社港旅游刚成立的时候,有风险投资愿意参与,大家同呼吸共患难,那么条件自然宽松,五千万别说占股20%,即便是30%,他杨志远也会同意,但现在社港旅游已经开始盈利,前景可观,那么现在条件自然水涨船高,风险投资商五千万占股20%,属不高不低,勉强可以接受,社港旅游的临社窄轨、小火车、张溪岭峡谷漂流、西临江飞水漂流、铁路沿线新投资修建的酒店,这些总资产加在一起是不及2.5亿,但是那些无形资产呢,张溪岭、枫树湾,大陡山梯田、西临江这些划归社港旅游管辖的自然遗产,虽然没有土地的所有权,但使用权却归社港旅游所有,而这才是社港旅游赖以盈利的核心资产,但这些无形资产怎么定价,还真没有一个固定的标准。   杨志远思虑,社港旅游真要做大做强,五千万属杯水车薪,用处不大,社港旅游自己积攒二三年,自行解决五千万估计问题不大,如果不是考虑此风险投资商可以提供在香港上市的成熟方案,杨志远对其还真是没有多大的兴致。基于此,杨志远授意参与谈判的沈信愈和张茜子,20%的股权没问题,但五千万不行,社港旅游今非昔比,得麻烦风险投资商多拿些银子,多多少,1.5亿,也就是说风险投资商得以2亿换取社港旅游20%的股权。这价码也太高了一些,谈来谈去,风险投资商的意思,一亿可以接受,2亿过高,难以接受。   杨志远指示沈信愈,既然谈不下去,那就放一放,冷一冷,咱不着急。杨志远后来在县委招待所宴请了参加会谈的风险投资商,杨志远除了对他们的到来表示感谢,还给了他们一个有兴趣的附加条件:2亿元换取20%股权的条件不能改变,但如果风险投资商让社港旅游在三年成功上市,那么社港旅游可以另送5%的股权以资奖励;社港旅游的融资杨志远知道不会是什么大问题,社港旅游的盈利能力日趋强劲,风险投资商一时难以接受可以理解,但杨志远相信此风险投资商,最终肯定会接受,毕竟大家促使社港旅游上市才是大家的共同目的,旅游肯定是热点,一旦上市,肯定会受到投资者的青睐,风险投资商的股权到那时就可以变现,全身而退,2亿在三年后,只怕五亿都不止,十亿都有可能,就看风险投资商对运作社港旅游上市的把握有多大。所以杨志远不急,放一放,让风险投资商自行对社港旅游再作一番细致的评估和分析,五千万可以玩票,赌一把,但2个亿呢,就不可能不郑重其事了,这也是杨志远咬定2个亿不松口的原因所在。当然了,上市之路肯定会有曲折,一时半刻是急不来的。   杨志远笑,说:“三年之后,杨志远还会在社港?要真是如此,我不急,孟县只怕都急了,这个杨志远,怎么还不走,我老孟按部就班这么久了,该等到什么时候。”   孟路军笑,说:“我急什么,你杨书记还在社港呆上三年我是求之不得,我都不敢想象三年后的社港会是什么样子。再说了,官场之事,我孟路军想按部就班就可按部就班了?没有你杨书记力荐只怕还是不成,一厢情愿而已。”   杨志远知道孟路军这话说得是实情,现在的社港早就不是三年前的社港了,现在想到社港来当书记的人只怕是大有人在,更不用说是三年之后,肯定有人对此虎视眈眈。即便是现在他杨志远离开,如果他杨志远不力荐,不发话,社港县委书记一职鹿死谁手就很难说了。   杨志远笑,觉得刚才那话说得有些含蓄,他这次干脆挑明了说,给孟路军以定心丸,杨志远说:“孟县,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跑不了。要是杨志远同志拍拍屁股走了,孟县还是孟县,那杨志远也太不够意思了,且不说为了孟县这几年的含辛忍苦,就是为了社港经济布局的连续性了,我杨志远也不能让社港县委书记一职旁落他人。”   杨志远把话挑明了,孟路军也实话实说:“杨书记,跟着你,我学到了不少的东西,但我孟路军是泥腿子出身,才疏学浅,孟县长真要成了孟书记,还是得依仗杨书记,有什么难题还是会向杨书记请教,希望杨书记到时不吝赐教才是。”   杨志远笑了笑,喝了一口茶。   孟路军笑,说:“说实话,一听杨书记就要离开社港,我心里慌慌的,有些不知所措,我怎么感觉杨书记这才刚到社港,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   杨志远笑,说:“怎么,不让走?”   孟路军笑,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杨书记要走,肯定是高处,这是好事啊,我心里高兴着呢,可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心里同时又有些渗得慌。”   杨志远笑,说:“刚才孟县不是说了,杨书记在不在都一样,孟路军同志都可以搞定,现在怎么啦,怕了,所以有些渗得慌。”   孟路军笑,说:“怕个球,我这不是舍不得你杨志远同志吗?”   杨志远笑,说:“真没看出来,你一个大老爷们,还知道矫情。行了,不说这些没用的了,我说了只是预感,此事属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我心中有数就是,没必要造成波动。”   孟路军笑,说:“用不着你说,我心里明白。”   杨志远笑,说:“那我们还是言归正传,说说如何取消农业税的事情。” 第34章 提前布局(3)   第二天一早,杨志远刚到县委办公室没一会,沈信愈和张茜子到了。   现在社港旅游日进斗金,张茜子功不可没,年前杨志远论功行赏,这次杨志远不再奖餐巾纸、手绢,让张茜子有事没事就擦眼泪抹鼻涕。因为现在的张茜子同志经过这两年的磨砺已经成熟,知道杨书记在工作方面要求严格,铁石心肠,美女再怎么抹鼻涕流眼泪没用,杨书记看重的是业绩。张茜子这两年夜以继日,协助沈信愈把公司料理的井井有条,运营部经理本属权宜之计,既然张茜子同志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杨志远这次干脆奖了张茜子一顶官帽子,社港旅游公司副总经理,排名第一,也就是说张茜子同志现在在社港旅游有很大的话语权,在必要的时候可以行沈信愈之实。   在省级机关,像张茜子这样年纪轻轻,就成为副科级干部也许不算什么,但在社港,那就是绝无仅有,只此一例。而且社港旅游是名副其实的大公司,手下一百来号员工,当年社港旅游刚成立,朝不保夕,连工资都发不出来,谁都不愿意到社港旅游去,但现在却是另外一番景象,工资与效益挂钩,普通员工的工资比科级干部的工资都高出一大截,总经理和副总经理参照股份公司的标准,实行年薪制,而且县委县政府为激励社港旅游的广大干部职工齐心协力,在社港旅游成立之时为防止人才外流,率先实行股权激励机制,预留了5%的股份作为期权,一旦社港旅游在香港成功上市,这些期权就可以变成真金白银。现在社港旅游20%的股份政府一开口就是两个亿,照此计算5%那就是五千万,将来上市变现,还不知会是多少,普通职工只怕都会是百万富翁,那像张茜子此类管理层的,那还不得是数百万,上千万,这是一笔多大的阳光财富啊,社港人想都不敢想。正因为如此,此次张茜子的任职与当年杨志远任命曹德峰为交通局长一样,在社港激起一阵阵的波澜,直到现在还不曾消退。它对社港干部的触动同样是巨大的,它让社港的广大干部更加深刻地认识到,在社港,杨书记任人的标准一直都是这般简单,那就是自始至终,任人唯贤任人唯能。   张茜子今天到杨志远的办公室,手里捧着一大束不知名的野花,张穆雨一见,不用张茜子张口,已是乖巧地找来一个花瓶与张茜子一起把话插上。张茜子表扬,说穆雨同志有进步,知道见机行事,比以前不知强过多少倍。张穆雨苦笑,说你是谁?你是张茜子同志,在社港,谁不知道你张茜子同志是杨书记的爱将,张茜子同志见杨书记根本无需预约,想见就见,跟进自家家门似的,本县除了孟县长,就张茜子同志可以享受此等待遇。而且该同志一贯吹毛求疵,伶牙俐齿,一旦让其逮着了,肯定会被说得体无完肤,我张穆雨可不想自讨苦吃,所以现在一看到张茜子同志都是笑脸相迎,礼让三分,真心臣服。张茜子横了张穆雨一眼,说张穆雨这是你所谓的真心臣服?话里有话,话中有刺,我听着怎么感觉如此别扭,我倒想听你张穆雨说说什么是吹毛求疵?什么又是伶牙俐齿?   张穆雨一看张茜子横眉笑对,就知道美女此乃笑里藏刀,不是好事。张茜子在杨书记的办公室里可以想说就说,他张穆雨可没有这样的本事,张穆雨对张茜子的笑视而不见,赶忙溜之大吉。   杨志远看着张茜子笑,说:“茜子同志,怎么一来就和穆雨较劲,女孩子家的,该温柔的时候就该温柔的点,不然小心自己嫁不出去。”   张茜子笑,说:“张穆雨不是我的菜,我对他自然用不着温柔。”   杨志远一笑,心想这丫头说话直来直去,张穆雨听见了不知道会是何种感想,杨志远现在有些看出了,张穆雨对张茜子礼让三分是实,但并不是因为张茜子伶牙俐齿,而是因为张穆雨对张茜子有那么一点意思,杨志远刚才也就是稍作试探,一听张茜子那话,就知道张茜子根本就没把张穆雨当回事,张茜子心直口快,口无遮拦,杨志远自然不愿再在此事上作无谓的纠缠,他岔开话题,看着张茜子手中的花,说:“花不错,此陋室因此花而熠熠生辉,怎么想到要送上这么一束鲜花?”   张茜子笑着把花放在杨志远办公室的案头,说:“杨书记从北京载誉而归,本县人民是不是应该手持鲜花,列队于招待所目前,敲锣打鼓,欢迎杨书记载誉而归。知道杨书记不乐意这些,现在去繁就简,就由茜子同志代表大家以鲜花表示祝贺,欢迎杨书记归来。”   杨志远笑:“还有这程序,本书记这么没有听说过,是不是杨书记还需要说几句,发表重要指示?”   张茜子笑,说:“按程序应该是这样,杨书记是应该有所表示,给本县干部群众以鼓励。”   杨志远笑,说:“那我是不是该说,感谢同志们的厚爱?谢谢茜子同志的鲜花?志远一定不辜负全县人民的期望,再接再厉,开创社港新的未来?”   张茜子低着眉笑,说:“社港的现在已经让全县人民热血沸腾,斗志昂扬,杨书记一旦再接再厉,社港的未来岂会辉煌灿烂,很好,不错,茜子同志一定谨记杨书记的重要指示。”   杨志远和张茜子说说笑笑,孟路军推门进了进来,孟路军一眼就看见杨志远桌子上的花,说:“茜子同志送的?怎么也不见给我送上这么一束?”   张茜子笑,说:“孟县长也喜欢花?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孟路军笑,说:“听茜子同志这话的意思,像孟县这种泥腿子干部,只会喜欢泥巴,不会喜欢花?”   张茜子直乐,说:“县长同志真逗,我可没这意思。”   既然孟路军到了,大家言归正传。沈信愈汇报这段时间公司的情况,开春以来,特别是随着油菜籽花期的到来,社港旅游形势喜人,小火车一趟接着一趟,车厢都不够用了。杨志远说车厢不够用,只是暂时的,到了今秋,此情况肯定会有所缓和。为什么呢,因为张溪岭隧道一通车,肯定会分流一部分游客,到时去枫树湾赏红叶烂漫,很多人乘坐旅游大巴也就直接去了,到时旅游公司肯定会有所调整,到社港赏花观景,肯定会分成两条线路,大巴直达线、临社窄轨线,让游客各取所需。如此一来,临社窄轨的运力就没有现在这般紧张了。杨志远同时提醒沈信愈,但是像枫树湾这样的景点,有必要增加停车场此类公共设施,别到时临时抱佛脚。   张茜子则向杨志远汇报了与香港滚石投资洽谈的情况。滚石投资在杨志远在北京开会期间又多次打来电话,与张茜子洽谈投资参股一事,看得出他们对社港旅游的前景看好,对社港旅游在香港上市信心十足,对参股社港旅游颇为迫切,目前双方的分歧主要就在价格,尽管有5%的奖励股份,但2个亿换取25%的股份价码还是高了些,滚石投资希望社港方面在此方面能有所松动。杨志远指出,2个亿,这个条款没有任何的商讨的余地,社港旅游唯有2个亿,才能得到长足的发展,在张溪岭、枫树湾建五星级酒店,将临江废弃的硫铁矿开发成矿山地质公园,这些都需要投入,我们先前在旅游景点建的度假山庄,都属小打小闹,属一时之计,既然有了这么一个机会,那么干脆藉此将社港旅游打造成一流的旅游品牌。至于股份方面,则可以稍作松动,2个亿,25%的股份有点少,那就在股份方面让点利,再增加5个百分点怎么样?另外,既然人家心情迫切,那么我们是不是有必要烧一把火?   张茜子不解,问:“杨书记,这把火怎么烧?”   杨志远笑,说:“刚才沈总不是汇报了这个月的情况么,我看可以把这个月的报表传到香港,给人家看看,让人家心里更是有数。”   孟路军笑,说:“这可是最新的数据,这月与去年同期相比,旅游人数翻番,旅游收入翻番,形势喜人。杨书记这哪是什么烧火,分明就是火上浇油,人家滚石投资一看这些数据,保不定会想,社港旅游的形势大好,会不会坐地涨价,2个亿少了,3个亿如何?”   杨志远笑,说:“计划没有变化快,任何事情都不会是一成不变的。孟县所说的情况不是没有可能,社港旅游的形势越好,我们手里要价的筹码就越多。两年前,如果有公司拿五千万换社港旅游30%股份,我们愿不愿意?回答是肯定的。现在是2个亿,感觉是有些物超所值,但是三年后?五年后?还会是物超所值?我看肯定会是物有所值。所以我说,社港旅游到底值什么价,其实我说了不算,你孟县长说了不算,谁说了算?得靠信愈同志、茜子同志以及社港旅游广大的干部职工同心协力,让社港旅游的业绩蒸蒸日上才成。这就像是国共合作,打打停停,边打边谈,谁打了胜仗,谁占了地盘,谁的筹码就多,说话就硬气。所有的谈判都是如此,只有自己有底气,说话才会硬气。想想,刚开始,朱少石先生把社港旅游推荐给滚石投资,人家为什么就是三缄其口,拖拖拉拉,而现在人家为什么就显得有些急不可耐了,因为人家不是傻瓜,他现在看到社港旅游前景光明,要是现在的社港旅游还像两年前一样,裹步不前,人家会带五千万而来,只怕还如先前一般,想见一面都难?商人趋利,风险投资更是如此,有利可图,人家才会蜂拥而至,无所谓势利不势利,在商言商,既然唯利是图的风险投资商的本质,那么该烧的火得烧,该抛的饵得抛。”   张茜子点头,说:“杨书记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这个月的报表一出来,我就传到香港去,这把火如果没有烧起来,我们社港旅游就多少几把火,要是到了五月黄金周,我相信这火会越烧越旺。”   说完这些。孟路军合上笔记本,说:“杨书记,该谈的事情都告一段落了,那么现在是不是可以让我们看一看,你从北京带回来的宝贝。”   张茜子笑,说:“杨书记,什么东西搞得这么神神秘秘?害得我们一接到孟县长的电话,就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唐三彩?还是兵马俑?”   杨志远笑,说:“那些东西是金贵,但跟我这次带回来的相比,那都差远了。”   孟路军说:“杨书记,你少磨磨唧唧的,赶快拿出来瞧瞧。”   杨志远这次给大家看得是什么,正是院长宝墨:风光无限!杨志远把宣纸小心翼翼地铺开,四个字徐徐出现在大家的面前。孟路军一看院长的落款,吓了一跳,说:“杨书记,这是首长写的?!”   杨志远笑,说:“这四个字,字字千金,是不是重过唐三彩和兵马俑?”   孟路军连连点头,他已明白杨志远把沈信愈、张茜子找来的缘故了,孟路军说:“那是,唐三彩和兵马俑即便是有,但对社港旅游的发展好似无益,首长的宝墨就不一样了:风光无限。如此赞誉有加,杨书记,我看我们今后可以以此作为社港旅游的广告词。”   张茜子说:“太棒了,杨书记,你不是说首长从不给人题词的么?你又是怎么做到的?”   杨志远呵呵一笑,说:“偷之大吉。”   张茜子不明就里,说:“什么意思?偷?怎么偷?”   孟路军也笑,说:“首长的翰墨你也敢偷,还想大吉,分明就是找死。”   那晚杨志远一看院长兴之所至,写下‘风光无限’四个字,其和孟路军的心思如出一辙,首长这四个字一旦用在社港旅游的宣传上,意义自是非同小可。首长虽然言及‘字不出户’,但其笑呵呵,杨志远就不管那么多了,等墨迹一干,杨志远不管三七二十一,当着首长的面,把宣纸一卷,说:“院长,你该骂则骂,该打板子就打板子,我心甘情愿接受处罚,但这幅字,我得拿回去。”杨志远当时还实话实说,要拿院长题写的字做广告,让全国人民都去想,连院长都说社港的风光无限,那可得去瞅瞅,看这个社港是不是真如院长所言,风光无限,无限风光。   院长说小杨同学,这可不行,要你这般说,我更不能让你拿回去了,我也就看了看画册,并没有进行实地考察,要是社港名不副实怎么办?那全国人民还不得背地里骂我?杨志远当即发出邀请,说欢迎院长您随时随地到社港去进行实地考察,社港保证实至名归,比画册上的景致更胜一筹,画册上有什么?无非就是色彩斑斓,五颜六色,看着舒坦,但实情实景呢,鸟语花香,蜂蝶起舞,花香四溢,沁人心脾至极,哪是画册可以表达出来的。院长笑,说看来社港还真是值得一看。杨志远俏皮地说,有一句话耳熟能详的话叫什么来着?对了,是桂林山水甲天下,社港山水胜桂林,院长您就没有听说过。院长哈哈一乐,说,这话是这样说的?我怎么觉得小杨同学有所篡改?杨志远说我可没有篡改,肯定是院长记错了。   院长笑着问李泽成:“泽成,我记错了?”   李泽成笑着帮腔,说:“院长,您记错了。”   院长哈哈一笑,说:“看来我还真是记错了,这话肯定有出处,出处在哪?我想肯定在社港。”   杨志远得寸进尺,一看院长心情不错复又将宣纸小心翼翼地铺在书案上,压平。院长奇怪,问:“小杨同学,你这是干嘛?不是已经偷之大吉了么?怎么又良心发现,物归原主?”   杨志远笑,说:“院长您很少题字,偷无可偷,好不容易逮着了这么一个机会,我可不想完璧归赵。我是感觉院长这次的题词有些瑕疵,看院长现在心情不错,小杨同学得寸进尺,想冒昧地请院长您把瑕疵补上,如此这幅字才算是完美无缺。”   什么瑕疵,原来,院长兴之所至,挥毫泼墨,但是院长并没有落款。杨志远心里虽然遗憾,但是能得到院长宝墨实属不易,哪能尽善尽美,现在一看院长乐呵呵,心情畅快,大有让小杨同学偷之大吉之意,于是乘胜追击,争取完美无瑕。李泽成、于庆喜趁机在一旁帮腔,院长再无二话,乐呵呵地把落款补上。   院长笑问李泽成:“我题字,可以说是屈指可数,可我竟然给小杨同学题了二次字,连我都没弄明白这是为什么?你可知道原因?”   李泽成笑,说:“院长是看小杨同学诚实。”   院长哈哈一笑,说:“你看小杨同学这样,不给就偷就耍赖,这也叫诚实?到底是明达的女婿,耍赖的手段和明达有的一比。我现在终于明白明达当初为什么轻而易举就认了你这个女婿,敢情你俩臭味相投。”   杨志远和岳父在一起喝酒,陈明达从不提及自己的事情,杨志远也不问。杨志远这天才从院长这里听到了军委首长爱才,见将军有伤,特批将军十箱酒,将军私自篡改首长批条一事。杨志远这才知道岳父家珍藏的那几十箱茅台的来由,杨志远以前也曾好奇的问过,但将军只是得意地一笑,并不细说,杨志远知道肯定会有典故,但杨志远根本就没想到故事会是如此生动有趣。   孟路军听杨志远说出他向院长求字的过程,顿时直乐:“杨书记,你在首长面前耍赖,偷之大吉,虽属胆大妄为,但和将军比起来,只能算是雕虫小技,根本不值一提。”   杨志远笑:“像将军他们这种上过战场的,连死都不怕,你说他们还会怕什么?我杨志远岂敢和将军去比,让我是篡改首长的批条,我可不敢。”   孟路军笑,说:“不是不敢,是杨书记没有这样的机会。”   杨志远呵呵一笑。   张茜子则问:“杨书记,首长的题字,除了印在画册上,你看篆刻在什么地方合适?”   此事杨志远其实早有考虑,他笑:“张溪岭隧道通车在即,你让曹德峰上墈头乡去运一块纯白色的大石头,立在张溪岭东侧古城方向的隧道入口处,今后到社港的宾客,一进社港,就可看到篆刻在石头上院长的题字,肯定心旷神怡。”   孟路军点头,说:“如此安排,妙不可言。”   正在说话之间,杨志远桌上的红色电话响了。   电话是常务副省长罗亮打来的。罗亮在电话里告诉杨志远,省长办公会议已经决定,今年的省农村经济工作会议就在社港召开,省政府办公厅的文件不日就会下发,罗亮让杨志远提前做好准备。杨志远笑,说准备什么?社港随时欢迎全省的同僚光临指导,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罗亮笑,说志远这般自信,那我就放心了,看来我这电话纯属多余。杨志远笑,岂会多余,领导这是在关怀,让志远倍感亲切。   杨志远桌上的红色电话一响,孟路军就知道能将电话打到这条专线上的,肯定是市级以上领导。孟路军顿时沉默了下来,沈信愈和张茜子也跟着静默,办公室里一时鸦雀无声。杨志远放下电话,表情轻松,很是欣喜。孟路军一看,知道此电话于传递的消息于社港有益,孟路军心里尽管好奇,但他自然不会去问,该告诉自己的杨志远自然会告诉自己,不能说的,孟路军知道问也没用。孟路军喝着茶,静等杨志远发话。   杨志远笑了笑,说:“孟县,好消息!省农村经济工作会议下月将在社港召开。”   “真的!”孟路军同样喜出望外,省农村经济工作放到社港召开,这是对社港这几年经济工作的肯定,这还真是个好消息,此信息来自何处,不用说来自省城,肯定是某位省长,这就是上层资源丰富的好处,孟路军笑,“那我回去后,就立马部署,做好准备。”   杨志远笑,说:“其他的都没问题,用不着刻意而为,但这么多县长市长到社港来,接待方面有必要做好准备,事无巨细,县政府都得早做安排,务必万无一失。”   张茜子请缨,说:“杨书记,需要我们做什么?”   杨志远笑,说:“社港的宗旨是什么,绿色社港,服务社港,生态社港,旅游社港,让社港因此成为本省的绿色生态之城。社港的兴县之策是什么?那就是发展生态农业、特色农业,绿色工业。而所有的这些意欲实施,社港旅游都占据了很大的篇幅,在社港,农业和旅游息息相关,茜子同志要做的,就是做好本职工作。”   杨志远还是那话,大家各司其职,用不着刻意而为,为了一个会议而打乱了原有的工作部署,任何事情都不可能一撮而就,成绩不是准备出来的,成绩都是平时脚踏实地干出来的。杨志远说今天就到这了,大家散了,本书记今天中午可没打算管饭。 第35章 心情愉悦(1)   汤治烨省长今天一早把罗亮找来。汤治烨说:“罗省长,我刚到省里,这半个月以来又一直忙着在北京开会,政府方面一直都有劳罗副帮村了。”   罗亮说:“省长何必客气,职责所在,在所不辞。我罗亮的职责是什么,就是给省长当好助手。”   罗亮这话让汤治烨很是受用,汤治烨呵呵一笑,说:“罗省长如是说,那我还真不客气了。下月省政府将召开全省农村经济工作会议,你我都知道,一年之计在于春,有了春播才会有秋实,农村经济工作的重点也如同春播,这个工作会议开得是否成功,它对本省今年的农村经济工作的成败至关重要。我刚来,有些情况还不熟悉,我这次就是想听听罗省长的建议。”   罗亮笑,说:“省长虽是刚到本省,但有些情况应该还是有所耳闻,在省长未到本省之前,省政府有意将此次会议放到社港召开,只因为明华省长走得有些匆忙,省政府才没有形成正式的决议。”   汤治烨点头,表示此事是有耳闻。罗亮知道,汤治烨既然对此事清楚,那他找自己来的目的无非就是希望在这件事情上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这个全省农村经济工作会议是不是值得放在社港召开?   汤治烨刚才也说了实话,他刚到本省,许多的情况不熟悉,还有待了解,这毕竟他到本省后召开的第一次经济工作会议,他对此重视也就在情理之中。自己是常务副省长,与省长一同就任,自己之所以当选,与汤治烨初来乍到有着莫大的关系。在省农村经济在不在社港召开这个问题上,从面前的情况来看,于公于私,自己都有必要跟汤治烨据实直陈。   罗亮说:“省长既然这般问起,我也就实话实说,我认为省长将此次会议放到社港召开,肯定要比在省政府大礼堂里开要好,而且以我对社港的了解,社港的经济在本省虽然说不上一枝独秀,但在农业经济方面肯定是独树一帜,有许多可供借鉴和值得我们反思的地方。”   在自己和杨志远的私谊上,罗亮也不隐瞒,而且他也知道这等事情即便是想瞒也是瞒不住的,汤治烨肯定不会一无所知。他说,本省人都知道社港的书记杨志远和我罗亮有着私谊,关系不错,此等事情想来省长也都知道。   汤治烨笑,说:“知道,岂会不知,我一来就有听闻,而且我还知道罗副省长曾为杨志远受处分一事,和洪福书记在常委会上面红耳赤过,一般人只怕不值得罗省长如此。并且在本省的几位副省长,除了罗省长,还有多位副省长与其关系交好。”   罗亮笑,实话实说:“我知道省长说得比较含蓄,其实本省人还有另一种说法,那就是将我罗亮和杨志远这些周至诚书记当年重任之人统称为周至诚系。尽管我们都是党的干部,这个系那个系,感觉像是拉帮结派,但说心里话,我们对自己被本省人统称为周至诚系还是引以为豪,颇为自得。为什么?因为周至诚书记在用人方面从来都是无私无畏,只要是德才兼备者,哪怕是引起非议,该重用的还是得重用,我罗亮也好,朱明华省长也罢,除了自己的努力,没有周至诚书记的提携,能走到今天的位置,只怕是不可想象,所以从大处来说,我们感谢党的栽培,但从小处来说,我们何尝不感激周至诚书记的知遇之恩。”   汤治烨看着罗亮,说:“人之常情,可以理解,每个人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都会遇上周至诚书记这样高风亮节的人,我也一样,我汤治烨能成为省长,没有组织上的关爱,领导的提携,成不了省长。”   罗亮说:“我们这些人,后来之所以走得近,遇事互相帮村,这不是外人看来的小团体的团结,而是一种肝胆相照,情投意合中的互为欣赏。我和杨志远也是一样,我和他之间的私谊,很大程度上是建立在互为欣赏的基础上,我罗亮虽然在职务上比杨志远高,但说实话,有很多的地方我不及他。合海经济开发区现在的规模在本省首屈一指,它的成功与选址不无关系,不瞒省长,这个地址不是我罗亮的功劳,是杨志远独具慧眼,多有点拨。我一直认为,杨志远天生就是个干实事的,你把他放到任何的位置都可以高枕无忧,让他当个县委书记,其实就是屈才,纯属大材小用,社港以前是什么样,省长没有见过,也难以想象得到,但现在是什么样子,省长真该去看看。”   “杨志远这个同志,我在北京和他有过一些接触,这小子是不简单,点子不少,在两会期间闹出了不少的动静,其提交的一份议案,就让农业部部长和人大农业与农村委员会的主任,两位正部级领导,屈尊下就,虚心请教。那份议案我仔细读了,没有丰富的农村工作经验写不出来。”汤治烨一笑,说,“罗省长对社港的赞美之词,溢于言表,我还能说什么,全省农村经济工作会议这事就这么定了,就放在社港召开,等会我在省长办公会议上就提出来,供大家讨论。”   其实讨论也就是个形势,汤治烨已经心有所属,已有定论,副省长们岂会看不出来,何况副省长中和杨志远关系融洽的有多位,其他几位即便是和杨志远走得不近,但从心里也对杨志远持认同的态度,谁都清楚,全省农村经济工作放到社港召开是对社港农村经济工作的肯定,同时也是对杨志远的肯定,与其肯定他人,还不如肯定杨志远,因为杨志远这些年在社港所做的工作,有声有色,有目共睹,很值得肯定。   省长办公会议结束后,罗亮、付国良、陶然一同往外走,罗亮笑,说:“付省长,怎么样?是不是有必要给杨志远打个电话。”   付国良笑,说:“这个电话谁打?我还是陶省长?”   陶然笑,说:“我就算了,其实我看还是由罗省长来打这个电话更合适。”   罗亮笑,说:“为什么是我?”   付国良笑,说:“因为你是常务副省长,什么都可以管,自然能者多劳咯。”   罗亮笑,说:“这是什么强盗逻辑,打个电话和能力大小有何关系,举手之劳而已。”   陶然笑,说:“既然是举手之劳,那就有劳罗省长了。”   罗亮一笑,付国良和陶然的意思他还能不明白,由自己给杨志远打电话,于私,更显彼此情谊,于公,分量更重。   罗亮于是没有避嫌,让秘书当场拨通了杨志远的电话,电话一通,秘书就赶忙把电话递给了罗亮。罗亮和杨志远在电话里,有说有笑,打着哈哈,很是惬意。   罗亮挂了电话,付国良在一旁笑,说:“志远这小子什么情况?”   罗亮笑,说:“还能怎样,一如从前,不喜不悲,很是淡定。”   付国良笑,说:“这么说来,这个电话可有可无。”   陶然笑,说:“我看很有必要,付省长,你不见罗省长与杨志远通完电话后,心情舒畅,意犹未尽,这时候找罗省长说事,肯定事半功倍。”   罗亮笑,说:“还别说,和志远这小子说说话,聊聊天,总是让人心情愉悦。” 第35章 心情愉悦(2)   杨志远在全省农村经济工作在社港召开之前,在社港还做了一件事,那就是抓紧时间在社港召开了一次全县干部大会。   杨志远上任以后,为了减少不必要的开支,实行了一系列的精兵简政政策,其中就包括精简会议这一项:可开可不开的会议,那就坚决不开;能以简报的形式传达的会议就以简报传达。但凡务虚的会议一概取消,要开会就是实实在在的讲问题,谈实情,分析利弊,坦陈功过,总结得失,能对全县的干部有所警示和震动。社港现在以县委县政府召开的全县干部大会,每年固定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年终总结表彰会。除此之外,近三年来召开的干部大会可以说是屈指可数,寥寥无几。且不说干部大会,就是平日里的小会,县委县政府也难道召开一次,杨志远指出,干部的工作重点,不说会海文山,而是踏踏实实地工作在第一线,及时掌握乡村的第一手资料。第一线在哪?就在社港的田间地头,乡村角落,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脚泥,这才是县委县政府需要的,群众满意的干部。   基如此,现在社港的干部,一接到参会的通知,谁都不敢掉以轻心,都知道,此类会议一旦召开,肯定是一次解放思想的大会。   这次会议也是如此,这次干部大会如杨志远刚到社港时的首次大会一样,不局限于干部,社港的各级人大代表,民主党派人士,退休老干部,普通群众,只要愿意,都可以参加。县电视台一如既往,于会议召开前,在电视台滚动播出会议通知,对那些对时政感兴趣的群众敞开大门,欢迎群众到政府办登记备案,列席旁听。杨志远此举的目的明确,那就是政治民主,政务公开,鼓励群众通过正常的渠道参政议政,唯有如此,全县民众才会亲如一家,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同心同德,齐心协力,方可众志成城,排除万难。   今次会议与以往稍有不同,通知务必到会的还有村支两委。此次会议的主题只有一个:统一思想,率全省之先于今夏之时全面取消农业税,不管是正税还是附税,于今年夏收之时,所有赋税一律取消,让‘三提五统’成为过去式,自此退出社港历史的舞台,让社港的农业生产焕发新的生机,开创新的篇章。   取消农业税这事,事关重大,杨志远在此次大会之前,已经开过县委常委会,此事虽然取得县委常委的支持,但广大干部对此却是一无所知,杨志远话音一落,一石激起千层浪,现场的震惊度,自是可想而知。既然是统一思想,杨志远自然欢迎有不同的声音,大家畅所欲言,有问有答,唯有如此,思想才可以统一下来。   这次也是一样,杨志远说完重点,接下来的时间,照旧,大家畅所欲言。语言犀利,政见不同,没关系,会后不究,该用还用,在社港根本没有打击报复一说。大家心平气和自然好,针锋相对也无所谓,摆事实,列依据,看谁能说服谁。   有老干部当即提出,社港的经济刚刚开始腾飞,县委县政府现在就提出取消农业税,是不是为时过早?   “早吗?”杨志远说,“我倒是觉得为时太晚。我们都知道农业税的生成非一朝一夕,自古就有,就是各有名称罢了,古时称为田赋,革命战争时期叫公粮,现在才统称为农业税。从春秋时期开始,这一古老的税种,已延续了2600年的历史。历史上,‘皇粮国税’一直牵动着中国各个朝代的兴衰,中国历史上每一次重大的历史变革都与农业税有着莫大的关系,两税法、一条鞭法、摊丁入亩等等,都是以减轻农民的税赋为目的,但收效如何,我不说你们也知道,即便是屡被提起的‘文景之治’、‘贞观之治’、‘康乾盛世’,也只是短暂的轻徭薄赋,历代封建统治者始终未能跳出农民负担越减越重的规律。农业税之所以源远流长,有着其历史的原因,那就是历朝历代,税种单一,农业税是政府财政的重要组成部分,所以才会改来改去,换汤不换药。革命战争时期,广大农民用一辆辆装满粮食的小推车,‘推出’了中国革命的胜利;新中国成立后,我们国家的农民又为社会主义建设事业做出了巨大贡献。封建帝王尚且知道要为农民减负,何况我们共产党这个广大农民的代表,是不是更应该以农民的利益为重?为这些一直以来默默地为了新中国的建设,含辛茹苦,付出了鲜血乃至生命的农民兄弟分担一下他们肩上的重担?农民难道世代只能面朝黄土背朝天,佝偻着身躯做人?”   杨志远说:“历史发展到了今天,随着现代工业和商业的发展,农业在国民经济中的比重越来越低,取消农业税也就恰逢其时,与其减来减去,不如干脆取消,所以党和政府两年前才会选择在安徽试点取消农业税。这是你我之幸,我们有幸生活在这个变革的时代,我们可以亲历这场历史的变革。取消农业税不是早了,而是晚了,因为对于农民曾经的付出,这一天来得还是太晚了。让我们的农民放下包袱,挺起胸膛做人,这就是我们共产党人为之奋斗的目标之一。大家说说,取消农业税,到底是早还是晚?”   杨志远随即又回答了,为什么要率全省之先,在社港首先取消农业税的问题。   杨志远说:“取消农业税在本省还没有开始进行试点,但这并不代表本省就不会取消农业税,取消农业税是大势所趋,历史必然,这是谁都阻挡不了的历史洪流。是的,我们是可以静观其变,亦步亦趋。但是大家不妨想想,社港今天能走出贫穷,除了我们全体干部的努力,是不是还是社港乡亲们无私奉献的结果。今天我们的主动放弃,是为了明天更加的美好,我们虽然放弃了农业税这块既得的利益,但我们却可以让我们社港父老乡亲饱经风霜,沟壑分明的脸上早一日露出笑脸,就为这,我认为就值得我们立即去付诸实际。在社港最困难的时刻,我们说‘同甘苦共命运’,现在我们社港最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形势一天比一天好,社港一贫如洗的时候,是农民们无怨无悔地为之贡献,和我们一起勒紧裤带过日子,现在我们社港即便是没有农业税这一块,我们一样可以过得滋润,那么政府是不是应该给我们的农民兄弟以回报了,我们不能过苦日子的时候,让农民兄弟跟我们一同共苦,现在好日子来了,自己却独自享受,把一同过苦日子时兄弟丢到一边,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大家呵呵一笑。   有乡镇干部问,农业税一旦取消,乡这一级政府部门何去何从?   杨志远说:“这个问题很实在,农业税一旦取消,随着时代的发展,乡镇这一级政府部门早晚会退出历史的舞台。但从目前现实的情况来看,就此取消乡镇这一级还为时尚早。我们怎么办?其实无非就是转化政府职能,改变工作作风,端正工作态度,改过去的衙门政府为服务型政府。为谁服务?为人民服务!为农民服务!这种放下身段,亲民的政府,才是人民自己的政府。不要畏其难,其实大家现在已经在这么做了,而且做得还不错,至少这三年来到县里市里省里北京上访的事情是少之又少了。”   杨志远说:“刚才有老同志说到了一个词语:腾飞!我心里很是喜欢,多好的一个词语啊。社港的昨天已经过去,明天肯定会五彩斑斓,而在承前启后的今天,我们用我们的智慧和汗水,让社港在我们的手中腾飞,这是何其的幸运又是何其的值得自豪。”   杨志远说:“我知道,会有人说我杨志远为了政绩,急功近利在社港首先取消农业税。如果大家这么认为,我承认,我杨志远三年前从踏上社港的那一刻起,我就梦想着农业税能在我的任上得以取消。这是政绩吗?是!肯定是!但更是无上的光荣和荣耀。我很高兴近三年来能和在座的同志们一起努力一起奋斗,正是有了大家的支持,社港得以在我的任上呈现出勃勃生机。现在我同样需要大家的支持,勒紧裤带之时我们尚且坚韧不屈,不为困难所吓倒,现在取消农业税,我们又何惧之有。我相信在社港率先取消农业税会是我杨志远一辈子最光彩的政绩,我杨志远终生都会引以为傲。我们需要政绩,大肆兴建楼堂馆所自我立碑是政绩,因为这样的政绩上级领导显而易见,但我杨志远不稀罕,在我看来最高尚的政绩,它不一定要看得见,也无需摸得着,但它应该一座碑,立在百姓的心中。在本省率先取消农业税,这就是我杨志远梦寐以求的政绩,这是我的荣耀,同时也是在座的同志们共同的荣耀,我很高兴,经过近三年的努力,我们能够做到这一点,让梦想变成了现实。”   会场上掌声雷动,杨志远看着台下一张张洋溢着热情的脸,一时心潮汹涌,心情为之畅快。   孟路军后来跟杨志远说了当天在会场上听了杨志远发言的感受,孟路军说,杨书记,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听了你的发言,都觉得无比的振奋,但我的心里除了振奋,还感觉有些酸溜溜的,我怎么感觉你这话同时也像是一场告别演说,有和同志们互道珍重的意思在里面。   杨志远当时也没想到这一层,听孟路军如此一说,杨志远细细一想,还真是如此,也许在自己的潜意识中,自己已经预感到,离开社港的日子为时不远了,自己一时难以割舍对社港依依不舍的心情,就此提前和同志们依依惜别。   四月的社港,正是油菜籽成熟的季节。社港的田间地头一派繁忙。乡亲们轻割、轻放、轻捆、轻运,一车车带籽的秸秆被乡亲们送到合作社,经过碾打、脱粒、扬净,降低水分后,就由社港农业信息公司统一收购,储存。   油菜籽产量的高低与成熟度及油菜的品质有着密切的关系,适时收割油菜籽是保证高产优质的关键。油菜籽一般在开花后25~30天时种子的重量和油分含量接近最高值,油菜外壳由青变成浅黄,此时为收割油菜籽的最佳时节。如果过早收割,上部角果尚未成熟,就会降低产量和籽粒质量;反之如果过晚收割,熟透的角果容易开裂落粒,也影响到油菜籽的产量和品质。如此一来抢时收割就显得尤为重要。   社港临江67.8万亩的油菜需要在半个月的时间抢收完毕,工作量之大也就可想而知。   尽管全省农村经济工作如期在社港召开,但社港的农业生产仍是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乡镇一线干部都已蹲点下村,指导农业生产。往年的这个时候,杨志远也已经深入到田间,混迹于乡亲们之间,算产量论品质,计算锱铢,盘点得失,灰头土脑,与一般农民无异。但今年情况却有所不同,杨志远西装、领带,和本省的一众官员立于田头,不时指指点点。   为何?因为全省农村经济工作会议已于昨天在社港电影院召开,于今天移师生产现场,汤治烨省长的目的何在,自是要让本省的大小官吏亲身感受一下社港热火朝天的生产场景,用省长昨天的话形容,那就是一睹为快。   在昨天的会议上,杨志远在会上作了《加快农业产业化、合约化生产,大力推进农业科技与农业经济的融合,走现代农业发展之路的报告》。   杨志远在报告中着重指出,农村经济的发展,必须与科技相结合,走现代农业之路,向纵深农业要效益。同时指出抵御农业风险最有效的途径就是要大力扶植和发展壮大一大批农业高科技公司,藉此提升农业品质。杨志远在报告中以浩博生物与信息公司签订了六千万公斤油菜籽为例,着重讲述了农业和农业公司相辅相成,互促互利,有分工也有合作的上下游关系。以及因为社港临江两地因为大量种植油菜,春天里漫天花海,从而带动两地旅游产业发展的因果关系。杨志远还顺便提到了去年本省娃娃菜大丰收,但农民丰产不丰收,许多娃娃菜最终不得不烂在地里,无人问津的现实,杨志远指出,此种情况的发生,除了信息不畅,农民盲从等方面的原因,也与生产形式单一有着莫大的关系,娃娃菜除了减少流通环节,实现从地头直接到市民的餐桌之外,是不是还可以走一条另外的曲线,那就是将丰收的娃娃菜,制成易于保存,四季皆宜的酸菜、酱菜、腌菜和干菜。这样一来,娃娃菜是不是就不会白白坏在地里,农民也不至于颗粒无收了。   这就是在扶植农业高科技公司之外,有必要因地制宜,同时发展和扶植与本地农业息息相关的农业公司的重要所在,这也是社港农业科技园,除了有浩博生物这种高附加值的高科技农业公司,也有像大众米业此类普通的农业公司存在的真正所在。农业公司,高、精、尖是很好,大而强同样也不错。   这次到会的省领导除了汤治烨还有常务副省长罗亮、管农口的副省长陶然,以及省农业厅厅长杨建中、普天市市长蔡腾腾等一干厅级官员,余下的就是像古城县县长葛大壮此等全省185个县市区的县市区长和主管农业的副职。   入乡随俗,既然到了社港,汤治烨省长就按社港是规矩来,各领导于台下就坐,杨志远于台上抑扬顿挫,上万字的报告,杨志远根本不用稿子,洋洋洒洒,数字详实,产量产值,一一道来,无一有错。期间杨志远不时用幻灯片打出社港农业科技园、临社窄轨、春天里的花海、一村一品的大棚蔬菜等等,杨志远这三年带领社港全县人民在农业工作方面取得的成绩都一一呈现在大家的面前,目不暇接,让台下全体同仁心有感叹,佩服不已。   罗亮、陶然、杨建中与杨志远相识已久,对杨志远的能力和口才心知肚明。即便如此,他们心里也是暗自叹服,杨志远这个报告精彩纷呈,有看点有论据,有思路有方法,新颖别致,打破了原有的条条框框,对现实工作有着很强的指导性。 第35章 心情愉悦(3)   因为经济工作都由政府主管,此报告杨志远本来是准备让孟路军来作的。孟路军一看杨志远想把这露脸的机会让给自己,连连摆手,说我知道杨书记这是想让我孟县露一回脸,好意我领了,但要我孟县当着这么多的领导同仁的面发言,虽然不至于怯场,但我的斤两我知道,平时在台上装腔作势,唬唬下面的乡镇干部还行,但要我上这种台面,只怕还真有些欠火候,肯定是照本宣科,发言过程干瘪枯燥,索然无味,保不定会让同志们的眼皮打架,起不到多少效果。这次机会难得,省农村经济工作会议放在社港召开,几位省领导出力不少,咱可不能因为我孟路军在台上照本宣科而影响效果,让省领导失望,所以这种关键时候还得请杨书记出马,杨书记的口才社港的干部都有见识,洋洋洒洒,抑扬顿挫,岂能藏在深闺之中不让外人知,有必要让领导同僚见识。   杨志远开始并不同意,说:“孟县怎么回事?关键时刻就畏手畏脚?不应该。”   孟路军笑,说:“不是畏手畏脚,是孟县笨手笨脚。”   杨志远笑,说:“都一样,孟县这是在找理由,想退居三舍,这可不行,政府工作会议,得你上。”   孟路军笑:“会议在社港召开,县长书记发言都一样,书记上并不为过。正如杨书记以前所言,成绩是孟县的?是杨书记的?不是,是全县干部群众齐心协力,流血流汗,一同干出来的。既然杨书记发言效果比孟县好,就得杨书记上,这样才能尽善尽美,把收效发挥到极致。”   杨志远说:“既然成绩是干出来的,是实实在在的,那么发言并不是最重要的,孟县,你上,有什么事情我在后面兜着。”   孟路军笑,说:“成绩是干出来的没错,但作报告作发言也是同等重要,什么叫锦上添花,什么叫锦绣文章,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杨志远一看孟路军是诚心相让,也就不再推三推四,于是亲自披挂上阵,于台上气定神闲,自信笃定,效果自然立竿见影,一下子就把台下的领导和同僚震住了。出席今天这个大会的,大小都是个领导,平时谁没有叉着腰在台上训过话,手捧稿子发过言,一到台上自是口若悬河,头头是道。领导们平时对自己的口才都颇为自得,但今日置身于现场,心里暗自一比较,这差距就显而易见了。口若悬河那是外表热闹,内容空洞,岂能与杨志远的精彩纷呈相提并论。   汤治烨和蔡腾腾也是第一次听杨志远做报告。   汤治烨一看杨志远在台上气定神闲,说想法谈经验,旁若无人,一副大将风度,心里啧啧称奇,汤治烨早就听说杨志远这人不喜墨守成规,对经济工作在行,有想法,见解独特,但汤治烨没想到杨志远的口才也是如此了得,杨志远竟然把一个报告作得如此张扬如此有水准。汤治烨在北京人大会期间和杨志远有过几次交集,杨志远在讨论一府二院的报告时,有过几次发言,但因为时间限制,其发言虽显锋芒,却不曾毕露,汤治烨尽管当时有所感觉,但并不深刻。今天的情况却是大不一样,杨志远站在台上,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大气。杨志远全心投入,自己浑然不觉,但汤治烨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种气场,让台下之人不得不跟着他的节奏来。都说听报告索然无味,但杨志远的报告却有些超凡脱俗,许多观点新颖,让人眼前为之一亮,引申到自己的工作中去,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这个杨志远,还真如罗亮所言,是个人才,是个帅才。如果本省的农村工作都要照杨志远的设想来,那本省会是什么样子,农村经济肯定百花齐放。   罗亮不经意地看了汤治烨一眼,见汤治烨一脸诧异,同时两眼发亮,有如发现了新大陆般的神态,罗亮心里暗自一乐,心情顿时无比愉悦和畅快:志远这小子,总是这样的出其不意,回回惊人,真是长脸,是有必要让汤治烨省长看看,咱这些周至诚书记当初慧眼器重之人,可都是有些斤两的,不是吃干饭的。   蔡腾腾端坐台下,她看着台上的杨志远,心想自己听闻省政府有想法把全省农村经济工作放到社港开,曾经提醒杨志远对此务必上心,同时也有必要做些准备。杨志远当时坦然一笑,好似无所谓,当时自己还揪了一把汗,怕杨志远掉以轻心,把一出好戏唱砸了。现在看来杨志远哪是无所谓,人家这是胸有成竹。就这气度,本省的市级领导之中,有几人可以如此,她蔡腾腾只怕就不如。   蔡腾腾心想,与杨志远相比,自己还真有许多地方不及他。自己是团干出身,管党群自己在行,管经济就有些勉为其难,听杨志远的报告就知道,就经济方面的见地,自己就远远不及杨志远。   蔡腾腾以前对杨志远虽然有所耳闻,但具体情况却是知之不多,自那次和杨志远见过之后,蔡腾腾对杨志远年纪轻轻官至副厅级充满了好奇,她让苏紫宜把杨志远的档案资料找来,仔细的加以研究。   正所谓是一叶知秋,蔡腾腾研读完杨志远的资料,顿时对杨志远刮目相看。高考本省第一,名校经济管理学院毕业,说明其心智非比寻常;而且一个穷乡僻壤走出来的农村学生,能成为学生会主席,这充分说明杨志远这人大气,不卑不亢,杨志远此时就已显现领导者的锋芒;回乡创业一事,看似简单,但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做出这样的取舍,从这一点又可看出,杨志远之人有担当,不为一时的利益所诱惑,舍得放弃。这样的人内心必定坚如磐石,斩钉截铁,其一旦认定的事情,哪怕是刀山火海,其也会勇往直前,不达目的不罢休。在这样的一个人面前,功名利禄其都会视若草芥,信仰才是其心中的旗帜;给省委书记当了几年的秘书,这对杨志远来说,是一次蜕变,如果是以前的杨志远是一只鹰,那么经过周至诚的熏陶和历练,杨志远就成了一只枭,眼界更高,视野更广,看问题也就有了广度和深度,有了大局观和全局观。这样的人到了社港,社港得以焕发生机也就在情理之中,社港今天取得这样的成绩,看似偶然,实则必然。   蔡腾腾多年的团省委书记,她从杨志远的履历不难看出,杨志远今后的上升空间肯定要比自己大,她的短板是什么,就是一直都在上面,没有基层一线工作的经验,杨志远却不一样,名校毕业,高材生,在杨家坳呆过,省委干过,现在又到社港干了几近三年,基层工作经验丰富,上层资源富足,副厅级也就是个过渡,假以时日,杨志远肯定会走到自己的前面,成为自己的上级。   蔡腾腾从心里认同,江晓槐升任书记,市长一职由杨志远接任,一点都不为过,省委之所以选择自己,应该与当今官场按部就班的程序不无关系,有些程序杨志远该走还是得走,比如说副市长。如此看来,用不了多久,杨志远就该展翅高飞了,从面前的情况来看,想把杨志远留在普天看来是不可能了,因为普天已经没有适合杨志远发挥的位置,蔡腾腾不免感到有些可惜,让杨志远这样一个德才兼备的人离开普天,是普天的损失。要是能让杨志远离开社港,到普天来一心一意给自己当副手,那就好了,杨志远此人胸有韬略,虽然不易驾驭,但其公心为重,反而比其他隐晦之人简单易处。   当天的会议,以杨志远的报告作为终结。汤治烨随即宣布:明天的会议更改议程,杨志远同志刚才播放的幻灯片里田野风光无限,农业科技园的蓝天碧瓦,美轮美奂,很值得一看,那么我们明天就放下手头的红头文件,先畅游社港的青山秀水,一睹为快。   汤治烨此话一落,与会人员都知道,杨志远刚才的报告引起了汤治烨省长的足够重视,畅游山水是假,一睹为快,实地检查是真。如果考察的情况与杨志远所做的报告中如出一辙,不用说,杨志远这个县委书记在新省长的心里就有了一席之地,如果名不副实,属夸夸之谈,那么杨志远也就失之东隅了。   与杨志远一样,罗亮对汤治烨的突然之举,一点都不感意外。罗亮还不知道杨志远,夸夸其谈根本就不是杨志远的风格,报告作得再怎么漂亮,它也不及身临其境,亲眼目睹更具冲击力。如果说罗亮先前对杨志远能否在新省长面前交出一份漂亮的答案还有些担心的话,那么刚才听了杨志远的报告,此担心早就荡然无存了,有的只是欣喜。罗亮知道,汤治烨省长现场考察社港的农业经济那是必然的,要是汤治烨省长到了社港一天到晚就在这个简陋的电影院里听听报告,那与在省政府礼堂开全省农村经济工作会议有何不同,用得着跑到社港来?现场考察那是迟早的事情,罗亮以为此项议程为最后一天,因为最后一天议程空白,汤治烨省长应该留出此天作为机动。没想到汤治烨省长行动提前,刚到社港,议程还刚刚开始,汤治烨省长就如此急不可耐,希望一睹为快了。看来杨志远刚才的报告对汤治烨省长的触动颇深,省长才会如此的迫不及待。罗亮心想,看看好啊,看得越仔细,问得越深入,这个全省农村经济工作会议就开得越成功,越有成果,对杨志远也就更有益。   于是杨志远今天得以站在社港的田头,与省长并肩而立。   今天一早,大家于县委招待所前坪集合,省政府办公厅借调来的十台五十座的大巴车依次排列。杨志远和孟路军是东道主,理所当然地上到省市领导就坐的大巴车上。   汤治烨拍拍身边的座位:“志远同志,来来来,坐这。”   杨志远落落大方地在省长的身边坐下。   汤治烨笑,说:“志远同志,说说,准备带我们看什么?有什么值得我们一睹为快。”   杨志远笑,说:“省长,对于这次省农村经济工作会议在社港召开,社港除了正常的会务安排,还真没有其他刻意而为的准备,所以我还真不知道该带同志们看什么,我只能问省长,省长想看什么?”   汤治烨一笑,说:“志远同志这么一反问,还真是难住我了,如果我什么都想看,怎么办?”   杨志远笑,说:“省长什么都想看,那就看好了,只是就怕省长安排的时间不够。”   “社港如果真的让人赏心悦目,让随行的同志们心情愉悦,时间挤一挤总是有的,少念几篇红头文件不就是了。罗副你说是不是?”   罗亮点头一笑,汤治烨直接点题,说,“昨天看幻灯片,社港全县油菜花黄灿灿的一片,看着就觉舒坦,现在花期已过,正是收获之时,要不先看看这?”   省长虽然是以一种询问语气,其实就是肯定,杨志远毫不迟疑,让张穆雨通知先导车上委办主任霍亚军,出县城,往临江方向前进。   杨志远觉得省长这话说得有些意思,社港的什么赏心悦目?风景?自然不是,油菜花虽然已经成了果实,但张溪岭还是山花烂漫,值得一看,肯定会让同僚赏心悦目。显然省长说的不是这个,省长这是要看成绩,那还说什么,尽管看咯,成绩在哪?自然在田间地头,在乡亲们发乎于心的笑脸上。   这个点是省长选的。 第35章 心情愉悦(4)   大巴出县城,行进在临社公路上。汤治烨一直看着窗外的田野没说话,省长不吭声,大家也都不敢窃窃私语,一时大巴车上一片寂静,连咳嗽都听不到一声。   到了此处,省长发话:“在这停一下,下去看看。”   此时车队离开县城并无多久,杨志远下车一看,此地处城关边缘,仍属城关镇管辖。公路上视野开阔,放眼望去,社港农民火热的丰收场景尽收眼底。   省长站在路边看了一会,还是没说话,也不见其有什么表情,抬脚下了公路,朝田垄上走。杨志远赶忙跟上。孟路军则陪着罗亮和陶然下到田里。此时正是成熟之时,田地里的油菜籽沉甸甸的,成一定角度倾斜。   地里一派繁忙,乡亲们轻割轻放轻捆,根本就没留意到有人走近。直到汤治烨省长连呼了两声,老乡。乡亲们这才直起腰,一看田里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这么多人,个个西装革履,像是上面来的什么领导,乡亲们什么时候见过这种阵势,更不认识站在面前的诸多省市领导,一时都是站着没动。但是其中却有乡亲认出了杨志远和孟路军,很是热情地跟他俩打招呼:“杨书记,孟县长,你们来了,怎么,又到地里来搞调查?”   汤治烨一看竟然有乡亲不识省长市长,只认识杨书记和孟县长,顿时饶有兴趣,有些意味地一笑。   杨志远自是注意到汤治烨省长稍逊即逝,似是而非的笑意,省长这笑有些意味深长,杨志远心想,省长此时只怕是对现场的乡亲的身份有所怀疑,认为此处的乡亲为社港方面故意为之,属乡村干部改头换面,现场作秀,故意在省长面前暗示本县的书记县长,爱民亲民,密切群众。   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发生,甚至于有过之而无不及,下面的干部为了应付检查,花样从来都是层出不穷,有时候说不定整个田间地头数十个灰头土脸,挂着黑不溜秋的毛巾,在领导面前晃来晃去让领导感到苦难深重饱含热泪的乡亲,没有一个是真的,整个就是一现场化妆舞会,浑头垢脸的乡亲们全是由当地小领导乔装打扮而成。   汤治烨省长就不曾遇到过这种情况?只怕未必,省长这笑肯定与此有关。但杨志远自信此地乡亲肯定是如假包换地道的农民,有乡亲认识他和孟路军看似偶然,实则还是必然。因为在这三年来,他杨志远也好,孟路军也好,一年四季,呆在田头的时间远比办公室要多。社港的乡亲们认识杨书记孟县长的不敢说是十之八九,但十之一二肯定是有的。尤其是城关一带,去年各村试点稻田养殖,杨志远和孟路军有事没事就往这一带跑,掌握第一手资料,有乡亲认识他和孟路军也就不足为奇。   杨志远自知问心无愧,省长心有疑惑就心有疑惑了,他并不想刻意去解释,这种事情,怎么解释,只会越解释越乱,还是顺其自然为好。杨志远见认识他和孟路军的乡亲们中有一人颇为年长,颇像一家之主,就笑,主动上前,说:“是啊,老人家,我们又来调研了,不过这次不只我和孟县长,还有省农业厅的一些专家和省农大的教授,县委县政府特意把专家教授们请来,为今年的农业生产把把脉。”   老人家说:“我说怎么这么大的动静,敢情是这么回事,好好好,还是政府想得周到。”   杨志远把汤治烨省长作了介绍,“这位就是省农大病虫害防治的专家,汤治烨教授。”   罗亮一笑,心说这个杨志远,搞什么名堂,一句话就将省长降了不知有多少级,成农大的专家教授了。老人家一听汤治烨是教授,很是高兴,把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然后很是热忱地伸出手来和汤治烨握手,此举让汤治烨很是意外,他笑嘻嘻地伸出手来和老人家一握。老人家乐呵呵地说:“汤教授,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   汤治烨还真就问了,亩产多少?投入多少?产出又是多少?盈还是亏?有没有奔头?   老人家说去年因为雪灾,油菜籽的收成减产不少,今年却是风调雨顺,产量不错,没有两百公斤也有一百九十五公斤。至于投入吗,地里的肥料主要以农家肥为主,种子用的是农业厅高产的新农一号,是通过县农业信息公司先行赊销的,还没有结账,过个七八天,等晾晒些水分,经碾打、脱粒、扬净,交到信息公司在村里的合作社,就可两清了。   说到盈亏,老人家兴致勃勃,拿出旱烟袋,吧嗒吧嗒地抽了一口,和汤治烨省长蹲在田坎边看着田里弯下了腰的油菜籽,喜滋滋地给汤治烨算了一笔账:每亩地里的种子用了九十八块五角六分,除了农家肥在初期也还用了点化肥,每亩地合到一十一块五角,除了这两项,其他零星的支出也有一些,但都不大,摊到每亩地里就是七块四角三分。今年油菜籽保底的收购价是一块三一公斤,以每亩地195公斤计算,那就是253.5元,减去117.49的成本,不算自家劳动力,每亩地能有个136块的赚头。老人家说这奔头大了去了。   汤治烨还是有些意味地笑,说:“老人家,你怎么计算的这么清楚。”   老人家笑呵呵的,说:“我们这些在田里刨食的,整天在心里扒拉的,不都是这些角角分分,今年收成好,奔头大,计算得更是起劲。不止是现在的,我把今秋的收成都算好了,等今年农忙结束,趁年底的空档,把房子整一整,张罗着把小儿子的婚事给办了。”   “这是好事啊。”汤治烨笑,觉得老人家还遗漏了关键的一项支出,“老人家,你这毛利润还有一项支出没算吧,怎么没有农业税这一块啊?”   汤治烨这话一问,老人家直乐,他说:“汤教授只怕有所不知,杨书记孟县长没告诉你吧,县委县政府已经开过大会了,今年夏天开始取消农业税,只要省里一批准,什么‘三提五统’啊,今年一概都不用交了。”   取消农业税一事,杨志远还没有上报省政府,一干省市领导,除了罗亮和陶然因为杨志远已经在电话里和他们吹过风,对此略知一二,其他领导都是一无所知,现在一听,很是震惊,多有惊愕,汤治烨震惊之余,扭头问杨志远:“有这回事?”   杨志远抢在省农村经济工作会议召开之前,召开全县干部大会,宣布取消农业税,统一干部思想,其目的就是要趁汤治烨省长在社港之际,在此事上取得省长的支持。   《关于在社港进行取消农业税试点的报告》杨志远一直都揣在兜里,只是这两天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面呈省长,杨志远昨天曾经求助于罗亮,罗亮沉思了一会,说在社港全面取消农业税开本省之先河,此事事关重大,意义非同小可,由我转达有些欠妥,我认为还是由你直接面呈省长为好,省长有什么问题,也好现场解答。   但杨志远也没想到,取消农业税一事竟然会是由务农的乡亲首先告知省长知晓,现在省长主动问起,这倒不失为一个很好的契机。杨志远当即点头,说:“是有这么回事,县人大已经原则上同意政府关于在社港全面取消农业税的决定,只待报市省两级政府批准,就可实行。”   汤治烨看了杨志远一眼,说:“什么时候上报的?我怎么不知道此事?”   杨志远说:“县里刚刚开过全县干部大会,刚刚统一思想,所以还没来得及上报。”   汤治烨说:“是没来得及上报,还是根本就没打算上报?是不是准备先斩后奏,干了再说?”   杨志远笑,说:“这等事情,我杨志远同志可没有这样的胆量,先斩后奏,那不是想引起同僚激愤么。”   “你杨志远同志什么事情不敢干,你没胆量,谁信?你要没这胆量谁有这胆量?”汤治烨说,“不过,你不想引起同僚不满倒是一句实话,现在好了,汤教授知道了,蔡专家知道了,同僚也知道了,杨书记还有没有必要瞒下去,还想怎么瞒下去?”   “瞒?”杨志远笑,说:“这事我还真没打算瞒各位领导。”   杨志远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报告拿了出来,就此面呈省长。汤治烨接过报告,扫了一眼:“怎么,杨书记早有准备?看来杨书记早就预谋?可有圈套?”   杨志远心知省长还是疑心老人家有假,属乔装打扮,不然哪有这么巧,一提到取消农业税,这边杨志远同志就把报告拿了出来。杨志远笑,说:“汤教授明鉴,杨书记早有准备是实,预谋却不存在,汤教授临时起意,于路边临时停车,怎么预谋?怎么安排?变戏法也没这么快,所以汤教授大可以放心,今天汤教授的所见所闻,肯定真实可信,不存在故意为之,巧做安排。所以既没有预谋,也不存在圈套。”   汤治烨一想,还真是,社港方面再怎么安排,也不可能让社港的田间地头都杵着小领导小干部,社港方面怎么就知道他汤治烨就一定会到这块田里走一走,没有这么巧的事情。汤治烨一笑,没有顺手将报告交给身边的秘书,而是径自把报告放进了兜里。   真正让省长疑虑全消,还在于省长向老人家告辞的时候出现的一个小插曲。省长一看时间差不多了,和老人家交谈的颇为愉快,收获颇丰,也该上车,继续前行了。省长于是向老人家告辞,说:“老人家,耽搁你这么久的时间,也该走了。”   老人家笑,说:“我们农民别的没有,就是有时间,汤教授要是不忙,到我家吃了午饭再走也不迟。”   汤治烨笑,说:“老人家,只怕不成,你看看,这次来的队伍太大,都好几百号人,都跟着去,只怕挤都挤不过来。”   老人家笑,说:“我倒是把这茬给忘了,现在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了,这几百号的吃喝是没问题,但是没准备,只怕还真是坐都没地方坐,那我也就不留客了。”   汤治烨笑呵呵地与老人家握手。老人家这时突然冒出了一句让大家都意想不到的话来,老人家说:“汤教授,我敢断言你肯定不是什么教授,而是个大领导。”   汤治烨奇怪,笑,说:“老人家,何以突出此言?”   老人家呵呵一笑,说:“山野之人,虽然见识不多,但并不愚钝。一来,汤教授真要是省农业大学的教授,病虫害防治方面的专家,怎么自始至终,只问产量、收成、奔头,不问去冬今春油菜籽病虫害的防治情况,真教授不会这么做。”   汤治烨哈哈一笑,说:“看来本教授还是不够专业,老人家,既然有其一,肯定就有其二,那么不妨说说其二。”   老人家接着说:“其二,杨书记孟县长在咱们社港,那是多大的领导啊,在你汤教授面前却是毕恭毕敬,小心谨慎,有如众星捧月,所以据此分析,汤教授定非教授,定为领导是也。”   汤治烨哈哈一乐,看了杨志远一眼,说:“杨书记毕恭毕敬?小心谨慎?我怎么并无此感觉。”   汤治烨和老人家握别,说:“老人家,智者也。”   此小插曲,再怎么编排都编排不出来。汤治烨疑虑顿消,乐呵呵地回到车上,心情很是愉悦。汤治烨这时终于有机会问杨志远一个问题:为何初到田间之时,将本省长连降数级,省长成了教授?   杨志远笑,说:“社港这几年农业生产得以发展,省农业厅的专家,省农大的教授首居其功。为何?因为杨志远同志出出点子,想想办法还成,但具体到全县农业生产怎么布局怎么合理有序地发展,这么多蔬菜果木的病虫害怎么防治,大棚蔬菜的防寒防冻怎么处理,如何增产如何增收等等这些,都得有劳农业方面的专家教授出谋划策,现场指导,所以在社港,只要是农业方面的专家教授,在社港肯定是备受尊重,很是吃香,逢家遇户,只要自称是专家教授,乡亲们肯定有酒有肉,热情相待。”   汤治烨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后几排的杨建中一眼,说:“这么看来杨厅长和杨书记有些渊源?”   杨建中点头,也不隐瞒,说:“我和杨书记认识十年有余,当年他在杨家坳,我在农科所,就有合作,属老交情了。”   汤治烨点头,说:“杨书记还是不够意思,何必说我是专家,直接说我是农业厅的汤厅长多好,如此也就不会引起老人家的猜疑。”   杨志远笑,说:“在社港,厅长没有专家吃香,杨厅长到了社港,从来不言自己是厅长,一直都说自己是鱼类问题的专家,在枫树湾,你要问杨建中杨厅长,乡亲们肯定会一时反应不过来,但你要是问及杨建中杨研究员,研究鱼的,肯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汤治烨笑,说:“看来还是杨厅长这样的专家型官员在群众中有市场,汤教授就不成,三言两语就穿帮,看来汤教授今后除了会做报告,还有必要加强病虫害方面的研究,不然还真是愧对了教授的职称。”   大家哈哈一乐。汤治烨也笑,笑过之后,汤治烨继续刚才的话题,说:“为什么在社港教授比厅长省长吃香,有群众基础,就是因为专家教授到社港来是为社港的乡亲办实事的,是为乡亲排忧解难,解决实际问题的,所以才会得到乡亲的拥护,甚至于可以说是爱戴。这就像刚才老人家如数家珍,成本计算到角分的情况一样,这说明什么,说明乡亲们的心里都有一本账。你做了什么,乡亲们虽然不说,但心里都记得清清楚楚。我们在座的都是有一定职务的领导干部,我想,领导干部的作用其实并不是一天到晚开会作报告,而是应该到群众中去,与群众紧密团结在一起,为群众排忧解难办实事,这样的干部才是群众需要的干部,才会渴的时候有群众端茶送水,饿的时候,有群众相邀吃饭喝酒。这才是鱼水之情,革命战争年代,我们的党员干部做到了这一点,现在没有战争,也无需付出生命的代价,难道我们却反而做不到这一点了?”   汤治烨说:“开始我还怀疑老人家是个托,现在看来,我的担心纯属多余,一个县的书记县长,如果时时以群众的利益为重,有群众认识书记县长也就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反过来看,一个县的群众不认识本县的书记县长,我看才有问题,而且是个很大的问题。”   都知道汤治烨省长这是在反思,同时也是在叩问,一车的领导都陷入了深思之中,大巴车里一时很是安静,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沙沙之声。 第35章 心情愉悦(5)   罗亮没想到汤治烨会发出如此的感慨。他和汤治烨共事的时间不长,一个省长一个常务,在省政府大院自是低头不见抬头见,但因为此前两人的履历不曾有过一丝的交织,彼此都不了解,大家见面都是客客气气的。同僚之间,客气是一种礼貌,同时也是一种距离,并不见得就是好事。现在罗亮听了汤治烨这一席有感而发的话,顿时对汤治烨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汤治烨这话很对自己的脾性,这涉及到一个执政的理念问题,作为党员领导干部,在执政的过程中,是唯上还是唯下?到群众中去,这句话不能只限于空洞的口号,而是应该付诸实践。行动其实就是最铿锵有力的语言,它远比语言更具力量。罗亮微微一笑,如此看来,自己和汤治烨彼此的性情只怕还真有几分相似之处,属同一类型之人,这个省长看来今后可以多加亲近。   罗亮看着前排的杨志远,心里直乐,在执政理念上,杨志远和他曾经多有探讨,杨志远一直认为政府的职能不是判官,而是服务,其次才是监管,只有坚持到群众去,成为普通大众的一员,才会懂得群众的疾苦,才会真正明白群众需要的是什么。当然了,在现行的政治体制下,决定官员的升迁在上而不在下,这是一个无可争辩的事实,在做群众喜欢的干部之时,怎么处理好与上层领导的关系,同样考验着一个从政者的智慧,在原则性的问题上不退让,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妥协靠拢中庸,就成了一种不错的选择。   在这一点上,罗亮觉得杨志远做得不错,游刃有余。赵洪福书记刚来之时,对朱明华心存戒备,对他罗亮、付国良同样也是保持警惕,杨志远就更不用说了,一来就给了他一个严重警告处分,目的何在,除了杨志远有错在先,赵洪福书记未免没有杀鸡骇猴,警示对手的意思。自己为杨志远愤愤不平,杨志远倒好,无怨无悔,没有任何的闲言碎语在坊间流传,其该干嘛还是干嘛,尽职尽责,社港才会取得今天的成绩。赵洪福书记现在对杨志远态度为之一变,朱明华省长的离开是主因,但未免没有对杨志远为人处世的欣赏。现在新省长来了,看得出汤治烨对杨志远也是从心里表示认同,这小子还真是没得说,工作踏踏实实,兢兢业业,成绩实实在在,有目共睹。在领导面前该说就说,该言就言,坦诚直率,同时还有一点小个性,耍点无伤大雅的小聪明,让领导袒露严肃而又活泼的一面,其举止看似天真,又不乏浪漫,这样一来,群众喜欢,领导也满意,做到这一点,谈何容易。   取消农业税,看似简单,对经济强县来说无非就是取舍,但对社港这样曾经的贫困县来说,没有充实的财政收入做后盾,无异于自绝于路。   罗亮上一次到社港还是两年前和付国良一起出席社港首届旅游文化节,那时的社港虽然还是一贫如洗,但罗亮却感觉到社港人在精气神上呈现出一种勃勃生机。因为杨志远,罗亮也就对社港多了一份关注,杨志远在社港取得的成绩他都清清楚楚,也为之欢欣鼓舞。这一次到社港,县委县政府还是与两年前一般无异,甚至于显得有些破旧,但社港的县容县貌却是大不相同,街道整洁,居民安定祥和,人人的脸上充满了喜气。如果每个城市都有一张城市名片的话,那在罗亮看来,笑脸,就是社港的名片。   车队行驶到一个Y字路口,先导车停住,不知该何处何从了。因为今日之行属省长临时起意,并无具体的目的地,在先导车上指路的霍亚军自然不敢贸然作主,停下车来,跑步近前,等待省长的进一步指示。   汤治烨打眼望了前方一眼,笑:“志远同志,何处何从?”   杨志远笑,说:“我的地盘我做主?这话今天只怕不成,得省长作主,因为杨志远同志有话在先,社港欢迎省长随机检查,省长指哪,我们就去哪!”   汤治烨笑,说:“具体的情况具体分析,这几百号人的午餐问题怎么解决?何处方便就餐?这种实际情况还是有必要加以考虑,本省长对这些都不了解,要是省长所指之处,条件并不具备,怎么办?难道让同志们野炊,省农村经济工作会议有这么开的?所以这次省长听从志远同志的安排,客随主便,志远同志尽可以放心安排,省长绝对不会怀疑有他。”   汤治烨省长这话意思明确,省长已经对社港充满信心,随后的行程,乐意听从杨志远的安排。作为市长,蔡腾腾总算松了口气,心想这对杨志远来说,是一次绝妙机会,什么样的成绩能让省长看得心花怒放,他杨志远还能不知道。没想到杨志远还是一如当初,说:“省长对午餐之事用不着考虑,几百号人的饮食,一个农民之家尚且不成问题,何况是社港县,鸡鸭鱼肉蔬菜,社港随处都是取之不尽,吃好不敢言,吃饱肯定没问题。所以,在向何处去?这个高瞻远瞩的问题上,还是得麻烦省长指明方向。”   汤治烨‘喔’了一下,笑,说:“志远同志还是如此笃定,看来在何处何从这个问题上,还非省长莫属。”   杨志远笑,说:“就该如此。”   汤治烨笑,说:“那你说说,往左,向何处去?往右,又是何方?都有什么值得省长亲临指导?”   杨志远笑,说:“往左,可通临江,稍稍一拐,则是社港的大龙乡,该乡的枫树湾值得省长亲临指导,枫树湾秋天的红枫给社港旅游带来了滚滚财源,但现在尚在暮春,枫叶新露,与其他春景一般无二。值得省长一看的是枫树湾水电站以及水库养鱼,杨建中厅长研究鱼类的地方就在此地;往右,则可前往社港的三个乡镇,最里面的一个乡为墈头乡,乡名之所以土里土气,听说别扭,说着拗口,是因为该乡以前为本县最穷的乡镇之一,山间地头,只长石头,不长其他,所以乡亲们自古就叫墈头,沿袭下来,就成了乡名。”   汤治烨笑,说:“我听出来了,志远同志这话值得商榷,什么是以前是社港最穷的乡镇,那么现在呢?什么以前的山间地头只长石头,那么现在是不是还长其他?”   杨志远说:“怎么描述?一时还真是没法说清,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只能请省长一睹为实。”   正说着,一辆解放牌货车,拉着满满一车辣椒从右边的公路驶来。本地辣椒到夏季才有,汤治烨一看这季节就有辣椒销售,无疑为大棚出品。汤治烨一指货车,说:“志远同志,此辣椒从何处而来,到何处去?”   杨志远回到:“从墈头而来,往超市或者批发市场而去。”   汤治烨问:“看来这就是志远同志在两会上所说‘产供销一条龙’,那好,我们就上墈头乡看看去,看看这个以前社港最穷的乡镇,现在是什么样?”   其实刚才一路之上,大巴车与运辣椒、大蒜、芥蓝、花菜的车辆多有交集,只是因为大家的注意力并不在此,所以熟视无睹。现在省长目的明确,就是要去看墈头的大棚,这时候,车上之人才有了发现,但见往墈头乡的路上,往县城方向运送蔬菜的车辆虽然不能说是络绎不绝,但也是接二连三。大家都是会算计之人,一看此等繁忙的运输景象,这个墈头乡,还会是杨志远所言的社港最穷的乡镇之一?只怕早就脱胎换骨,富甲一方。在座都是省市领导,心里都暗自佩服,杨志远看似随意,却是有心,早有言在先,墈头乡原来为社港最穷的乡镇之一,现在怎么样,各位领导亲自去感受,现在不用看就知道,这个墈头乡肯定是旧貌换新颜,如此一来,杨志远就大大加分了,试想一个原本贫瘠的乡镇,杨志远都能让其焕发生机,给乡亲们开辟了一条致富之路,其他条件好的乡镇呢,那就更不用说了,肯定也是蒸蒸日上。这个省农村经济工作会议,至此就成了社港农村经济工作的展示会。先有杨志远的总结报告在先,又有大家亲临其境,感同身受在后,又加上杨志远石破天惊的取消农业税之先举,杨志远即便是想不惊人只怕都不成了。   一进入墈头乡境内,大家的眼前为之一亮,只见满眼所见,到处都是白花花的蔬菜大棚,现在墈头的大棚蔬菜早就不止三千二百亩,考虑到墈头的地薄产粮少,蔬菜的需求越来越大,墈头的蔬菜已成品牌,县政府允许墈头乡转产,全力发展大棚蔬菜,去冬油菜籽的种植也把墈头乡置于一边,没有给墈头乡分配任务,现在墈头乡大棚蔬菜的种植面积已近万亩,可以说家家户户都以种植大棚蔬菜为生。   此时,一辆辆手扶拖拉机从田头拉着一车车刚收割下来的蔬菜,突突运往离乡政府不远的分拣基地。此基地占地数十亩,与社港农业科技园里的标准厂房一般无异,蓝砖碧瓦,一栋一栋,既独立又相连,很有规模。谁都没料到会在这山坳之中突然见到这样成规模的标准厂房,大家一时倍感诧异。汤治烨指示:“进去看看。”   分拣基地,前坪停车场很是宽阔,尽管已有上十台货车排列前坪,等待发运,十台大巴依次排列,还是不觉拥挤。   汤治烨说:“这个停车坪有些超前。”   杨志远说现在看是如省长所言,超前了些,但是到了十月,就不一样了。因为到时张溪岭隧道一通车,上十米长的后八轮超长大货车在社港就可畅通无阻,社港的农业经济又会迎来一次新的飞跃,真到那时,这个停车坪就不是大了,而是小了。汤治烨点头,说未雨绸缪,看问题前瞻,不错。   杨志远介绍:此蔬菜分拣基地有数十条的半自动和全自动分拣线,还备有冷库,为县财政投资千万新建,建成后划拨给县农业信息公司无偿使用。为什么由县财政全额拨款,因为县农业信息公司的宗旨就是为农民服务,保本经营,不以盈利为目的,以销售额为考核目标。如果由农业信息公司自行修建,那么这部分成本无形中就会转嫁到农民的身上,得不偿失。为什么要在此地建这么一个分拣基地,因为墈头乡的大棚蔬菜已经发展成为了富民强乡的特色产业,墈头乡已经成为这一带名副其实的蔬菜集散地。原来农业信息公司,在墈头乡只建有一个蔬菜收购点,从墈头收购来的蔬菜得运送到县城分拣,有点则直接送往超市,由超市自行分拣,随着墈头乡蔬菜交易量的日趋增大,此种初级模式增加成本不说,还无法满足商家的需要,综合上述,在墈头乡建立蔬菜分拣基地,就成了大势所趋,势在必然,于多方有利。此基地既可分拣,还兼顾交易市场之功能,一举多得,运营半年来,成绩不错。   在一栋分拣中心内,拖拉机运送来的辣椒经传送带缓缓移动,传送带旁的女工,纯熟地按大小进行分拣。装袋,装箱,各不相同。   汤治烨问:“志远同志,这又是为何?”   杨志远解释:“装袋的为简易包装,节省成本,省长刚才路上所见,即为此种,直接送往超市和农贸市场,直接上架销售;装纸箱则为精包装,为出口之用,入冷库待发。”   汤治烨仔细一看,还真是,包装箱上用英文标注:中国社港墈头。   汤治烨说:“如此看来,墈头乡的蔬菜已经做成了品牌。”   杨志远说:“正是,墈头的蔬菜现在已经成了质量和品质的保证,是市场上响当当的品牌,省长不知道?”   “都省长了,只管吃,哪还用得着提着菜篮子买菜?”汤治烨笑着看了周边的县长市长一眼,“举举手,在场的有谁现在还提着菜篮子上街买菜?”   现场无一人举手,汤治烨笑,说:“看看,都是拿来主义。”   大家善意地笑。   汤治烨转头问杨志远:“现在看来,墈头乡的地里长的不再是石头,现在长的是钞票,看来墈头乡现在发了,说说,墈头乡全年的蔬菜产值为多少?”   杨志远说:“去年全县大棚蔬菜的销售为三亿,墈头乡独占二亿。”   汤治烨笑:“发了?”   杨志远点头:“以墈头乡不到三万的总人口算,人均年产值达到了六千六百多元,应该是发了。”   汤治烨说:“既然墈头乡都发了,社港是否还有贫困乡?”   杨志远说:“我们的经济发展规划是先穷乡后富乡,均匀发展,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已经没有什么贫困乡这个概念了。”   汤治烨说:“看来志远同志底气十足。”   杨志远玩笑,说:“没有底气,何来硬气,不然岂敢轻言取消农业税。”   汤治烨心想,随性、大气,无所畏也无所惧,也许这才是真实的杨志远,看来这次省政府把省农村经济工作放在社港召开十分明智,社港的此情此境,对身边这些主管经济的县长市长难道就没有一丝的触动?无动于衷?淡然视之?不可能,真要是如此,那他们的政治素养就很有问题,汤治烨相信,今天的现场会肯定会对大家有所启迪,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春风徐徐,汤治烨的心情更是愉悦,一时畅快无比。 第36章 诸事妥当(1)   省农村经济工作会议会期本来计划四天,结果汤治烨省长临时改变计划,在社港多开了一天,因为省长在墈头乡考察完毕后,兴之所至,第二天继续在社港进行实地考察。   这一天省长先上了社港农业科技园,农业园的规模一月比一月大,每月都有企业入园,随着张溪岭隧道通车在即,本月邀请杨志远奠基的入园农业企业竟然多达五家,杨志远照例来者不拒,自带铁锹,挥戈动土,恭喜发财。现在入园企业已经快速地突破三十家,朝四十进军,园区原有的用地早就告缺,按规划朝张溪岭的狭长纵深地带发展。汤治烨感叹,难怪社港的农业一枝独秀,有园区内这么多与农业相关联的企业作后盾,社港自是可以从容布局,后劲十足。省长这天还兴致勃勃,坐在浩博生物董事长办公室的凉台之上,喝着清茶,伸着杨志远送给浩博生物董事们的竹钓竿,心情舒畅地于张溪河上垂钓了一回。   会议圆满结束。   本次会议期间在社港的所见所闻,让参加会议各级领导各有感受。葛大壮在古城是个人物,但这次到了社港就只能成为众县长之一,葛大壮这些天混在一群官员中自是毫不起眼,并不为人注意,他看着孟路军这些天跟着杨志远在省市领导前有说有笑,如鱼得水,自是‘愤愤不已’,心想难怪现在孟路军在自己的面前趾高气扬,不可一世,原来还以为他背靠杨志远这棵大树,春风得意,狐假虎威,现在看来倒也不尽如此,看来这小子平时在工作上还真是没少下心力,为杨志远所倚重,他还真有吹牛的资本,就社港这发展趋势,用不了二三年,古城就将在社港面前俯首称臣。葛大壮已经看到了古城与社港之间的差距所在,古城这些年与社港的发展方向可以说是南辕北辙,社港走的是农业兴县之策,财富均匀,民富县强,古城与其他经济强县的模式一样,走的是工业强县之路,农业日落西山,作为占全县入口80%的农民,并没有从中受惠。由于财富不均,古城民间积怨颇深,与社港的民心所向相比,自是不可同日而语,就凭这,社港的这三年取得的成绩,就比古城有意义多了。葛大壮从心里感叹,这个老孟,能与杨志远共事,执政水平肯定大有长进,跟着杨志远一同进步,真是让人羡慕啊,嫉妒啊。   杨志远这天于招待所前坪和领导们一一握别,罗亮和陶然都是一笑,什么都没说,只是在握手时都用了点力,一切尽在不言中。汤治烨和杨志远握别时,和杨志远说笑,说早该走了,再赖着不走,岂不是耽误杨书记发财。汤治烨此话是何意思,因为临近五一,前来社港旅游的游客日益见多,县委招待所已是一房难求。领导们一走,接待能力自然有了空余,社港旅游又可小赚一笔。杨志远笑,说省长住多久都行,社港现在会在意这么点银子?汤治烨哈哈一笑,说志远同志此话不可信,言不由衷。领导们上车。十辆大巴在社港县委县政府班子成员的挥手告别中,扬尘而去。自然也有县市的领导不用随大巴同行,此时待车队驶远,也就一一和杨志远道别。   孟路军待曲终人散之后,在一旁笑,说:“杨书记,怎么样?总结一下?”   杨志远笑,说:“还总结什么?省长不是在上午的总结会上说了‘这是一次成功的大会,这是一次值得回味的大会,这同样是一次值得我们好好反思的大会’。”   孟路军哈哈一笑,说:“杨书记怎么越来越吝啬,以前是吝啬酒,现在连话都开始吝啬了,杨书记讲话从来都是绵绵不绝,有如滔滔之江水,这次怎么啦,断流了?”   杨志远笑,说:“看来孟县长一听不到杨书记的指示,心里就不舒坦,那还说什么。穆雨,通知旅游公司的沈信愈和张茜子,立马到县委开会,本书记要做黄金周总动员。”   朱少石是黄金周过后来到社港的。与其一同前来的还有风险投资商,香港滚石投资的总裁邓艾尼,此名中西结合,与其人如出一辙,邓艾尼为混血儿,父亲为华裔,母亲则是英国人。邓艾尼和朱少石年龄相当,人高马大,风度翩翩。看得出邓艾尼对社港旅游的项目很是重视,年前年后,滚石投资两度上社港来,都由其亲自带队。杨志远对邓艾尼一直都是热忱相待,但双方只谈友谊,彼此都不涉及具体问题。毕竟初始阶段,彼此分歧不小,双方都在委以虚实,谋取利益的最大化,杨志远只宜于静观其变,站在幕后肯定比亮相前台有益。   这次情况有些不同,因为朱少石来了。   杨志远这天正在翻看黄金周的报表。社港旅游黄金周的收益不错,黄金周期间,到社港旅游观光的游客创纪录地突破五万人次,此周就录得近二千万的收入,照此估计五月旅游人数突破八万大关,易如反掌,不在话下。杨志远知道社港旅游能取得这样的成绩,张茜子这个小师妹可谓费心费力,首当其功。杨志远心里正在对张茜子暗自予以表扬,张茜子的电话就到了。张茜子告诉杨志远,邓艾尼到了。杨志远心想看来让张茜子烧的几把火起作用了,邓艾尼有些火烧屁股,坐不住了,如此才会急不可耐,火急火燎地又上社港来了。杨志远说,邓艾尼来了好,此为好事。张茜子又告知,与邓艾尼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人,指名道姓要见杨书记。杨志远一想,能与邓艾尼相携同来的老朋友也就只有朱少石了。一问,还就是。杨志远笑,这更是好事,这说明邓艾尼同志这次是有备而来,不达目的不罢休。现在万事俱备,东风又至,此事成矣。茜子同志有必要上街去挑一身衣裳,到时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席庆功酒会就是。   张茜子笑,说:“师兄,你小师妹天生丽质,用不着打扮。”   杨志远哈哈一笑,说:“我这个老朋友是来当说客的,你们先谈,本书记暂且避而不见,朱少石要是问起,就说本人这两天在墈头乡研究病虫害的防治工作,不日即回。他既然到了社港,会不去枫树湾看看?安排朱少石先生先上枫树湾去,有事等其从枫树湾回来再说。”   张茜子笑,说:“师兄这是干嘛?欲擒故纵?”   杨志远笑,说:“知道还问。”   杨志远这两天虽然没有露面,但他时时都在关注谈判的进展,毕竟是此投资,事关社港旅游未来的发展,杨志远知道邓艾尼此行的架势虽然势在必得,但邓艾尼一旦久功不下,觉得难度太大,也不是没有放弃的可能,杨志远分析,此次谈判,有可能为双方的最后一役,成败都在此一举。邓艾尼邀朱少石随行,就是有让其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在关键时刻予以调和,一旦调和不成,就有可能偃旗息鼓,忍痛放弃。   谈到此种地步,杨志远自然不想就此前功尽弃,社港旅游现在虽然盈利能力尚可,但如果就此沾沾自喜,不思长进,锢蔽自封,社港旅游今后会走向何处,还真没有谁说得清楚。但有了国际资本的加入就不一样,滚石投资带来的,不仅仅只局限于资金,还会有一整国际化企业先进的管理经验,如果滚石投资只输入资金,不输入管理,那社港旅游怎么上市?怎么走国际化的道路?作为一个领导者,如果只看到眼前的利益,目光短视,没有前瞻性,那么不论是其本人还是其管理的企业都走不了多远,社港旅游是在他杨志远手里发展起来的企业,目前来看情况不错,但他杨志远离开以后呢?将来呢?一股独大,政府横加干涉,是国有企业发展的通病,所以引进风险投资,走国际化道路,给管理层和职工以期权,让社港旅游上市,成为公众公司,虽然不能说是包治百病,但至少可以让社港旅游健康有序地发展,不至于因他杨志远的离开而在不久的将来毁于一旦,只有肌体健康,社港旅游才有可能成为百年优秀企业。   现在成败的关键就在于彼此的底线何在?他杨志远在思考这个问题,邓艾尼肯定也在思考。那么邓艾尼的底线在哪呢?己方是不是还有必要咬住原有的条件不松口,死硬到底?如果选择退让,那么己方的底线又在哪?   杨志远沉思片刻,给孟路军打了个电话,说孟县长,茜子同志等会会来县委汇报社港旅游与滚石投资谈判的最新进展,一起来商榷商榷。   孟路军放下电话就来了,旅游公司因为管理之需要,办公地点已经移到了社港火车站旧址,因此张茜子反而比孟路军晚到。张茜子进来一看,两位领导正襟危坐,就等着自己,忙巧笑嫣然,说:“不好意思,让两位领导久等了。”   孟路军笑,说:“茜子同志,虚情假意的话少来,我们还是来点实在的,直入主题如何?”   张茜子说:“张茜子在书记县长面前,从来都是诚心实意,何来虚情假意一说。”   孟路军看着杨志远,微微一笑,说笑:“茜子同志对书记同志诚心实意,这点我很是认可,但对县长同志有没有虚情假意过,还真是难说。”   张茜子娇赖,说:“杨书记,杨师兄,你得评说评说。”   杨志远一笑,说:“这等事情,怎么评说,没有标准,就此打住,切入正题。”   张茜子适可而止,汇报,她作为谈判代表在这两天里与滚石投资进行了三次磋商,滚石投资入股社港旅游的愿望强烈,目前的分歧不在于入不入股,而在于入股多少?以何种价格入股?孟路军问,滚石投资现在的出价是多少?张茜子说,1.5亿参股20%,外加5%的奖励。孟路军奇怪,另外5%,你没提及。张茜子摇头,这是杨书记给我最后的底牌,不到最后时刻我不会轻易亮出来,而且我发现这张底牌似乎没有亮出来的必要。   孟路军奇怪:“这话从何说起?”   张茜子说:“县长先别急,等会自有分解。”   杨志远点头,说:“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彼此间的分歧在进一步缩小,成功近在咫尺,曙光就在前方,问题就在于我们怎么去把握,茜子同志,作为谈判代表,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张茜子据实直陈:“杨书记说成功近在咫尺,可咫尺之间的这一步最为关键,向前一步,可以海阔天空,向后一转,也许就是前功尽弃。杨书记既然问我的意思,我认为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滚石投资诚意可嘉,更重要的是,滚石投资有诸多帮助企业成功上市的范例,经验老道,社港旅游要想真正地走出去,滚石投资是个不错的合作伙伴,弃之可惜。”   杨志远点头,说:“弃之是有些可惜,但是要想不弃,那么社港旅游自己就必须有所弃,底线在哪?”   张茜子说:“照目前的估计,从五千万涨到现在的一亿五千万,已经到了滚石投资的心理极限,当然了一亿六也有可能,但再往前走,就有没有可能了。所以杨书记二亿的底线,即便是再加上5%股权,要想实现也是有些困难,我之所以没有把另外5%的底牌亮出来,也就在于此,即便是把另外5%的底牌打出来,滚石投资的出价也到不了2亿,满打满算1.8亿,不合算,还不如留着,这就是我没有急着亮这张底牌的根本原因。”   杨志远笑,说:“孟县,你看看,茜子同志知道审时度势,机动灵活,可堪大任也。”   孟路军笑,说:“你们那所名校毕业的,谁没有些斤两?谁可以小视?要是我孟县亲自去谈,只怕早就把底牌亮了出来,结果怎么样,就不得而知了。所以谈判这种慢工细活,我这个大老粗还真是不行,就该茜子同志披挂上阵,茜子同志怎么样,心细如发,沉重稳重。”   张茜子笑,说:“县长表扬,很是难得,难不成也是虚情假意?”   孟路军呵呵一笑。杨志远也是一笑,说:“孟县,事已至此,何去何从,该有所定夺才是,县长管经济,怎么样,说句话?”   孟路军笑,说:“我能说什么,社港旅游在杨书记的指导下,让沈信愈张茜子他们经营得风生水起,原来准备当作废铁卖的临社窄轨,现在成了社港旅游的核心资产,孟县长哪里有如此韬略,所以在这等事情上,孟县长听杨书记的,杨书记说退就退,杨书记说进就进。”   杨志远笑,说:“孟县这是什么?毫无主见?”   孟路军笑,说:“我相信茜子同志的能力和眼光,既然茜子同志认为进无可进,那么适当的退一步也是很有必要。杨书记妙笔生花,让一堆破铜烂铁卖出了钻石的价格,而且将来还可以拿到香港去卖,不属贱卖国有资产,社港人民肯定都如孟县长一般,从心里偷着乐。”   杨志远笑,说:“既然如此,那就退一步?”   孟路军点头:“退一步。”   杨志远笑,说:“那好,茜子同志,就按1.6亿,20%的股份,外加5%的奖励来谈,实在不行,1.5亿也可签字画押。但有一点,为了社港旅游的长足发展,社港旅游头两年不予分红,得先补足2个亿的发展资金。”   张茜子说:“此条件不为过,滚石投资肯定会同意。”   孟路军笑,说:“诸事已定,看来可以举杯庆祝。”   杨志远笑,说:“孟县忘了?还有程序未走?”   什么程序?开常委会,通报情况,听取不同意见,统一思想。杨志远速战速决,让霍亚军通知在家的常委马上开会。同时让张穆雨通知在家的县政府党组成员一并列席会议。杨志远的目的无非就是要把前因后果叙说清楚,要让大家做到心中有数,毫无怨言。   孟路军笑,说:“我刚才不是说了,25%的股权能卖到一亿五六,大家都会从心里偷着乐。”   杨志远笑,说:“偷着乐就成了。得阳光,得有记录,今后才经得起推敲。”   任何事情,只要有阳光,有会议记录,经得起推敲,就能一绝后患,让某些居心叵测之人无可趁之机,这就是杨志远从周至诚书记身上学到的从政之道,一个人要想走得更高更远,除了才学人品资源,知道保护自己也是很重要的一环。 第36章 诸事妥当(2)   既然社港方面有所退让,不再咬定2亿的底线不松口,随后的谈判自然进展顺利,没用朱少石从中斡旋,社港旅游和滚石投资就已经握手结盟,滚石投资最终得以以1.6亿人民币参股社港旅游,占股20%,外加5%的上市奖励,此奖励措施作为特殊条款在合同中重点标示,社港旅游如能如期上市则由社港方予以兑现拨付,如果社港旅游在三年内与上市无缘,则此条款自行终止。邓艾尼对此信心满怀,对此条款很是满意,签字之前,邓艾尼操着一口港式普通话对杨志远笑言,说杨书记这是平白送给滚石投资一份厚礼,社港旅游资质优良,前景光明,虽属传统产业,但独具概念,一旦上市,肯定会受到普通投资者的欢迎,而且社港旅游之前的产权明晰,股权结构合理,没有国企的诸多诟病,上市之路,虽然不敢说指日可待,但三年之内,肯定没有什么问题,所以在此提前谢谢杨书记。杨志远笑,说邓总裁说是厚礼,这点我也认同,但这份礼,我们送的诚心实意,心甘情愿,但邓总裁说是平白,我却并不认同,天下会有平白的免费的午餐,自然也是有的,但社港的这份礼物,不经努力,邓总裁只怕还真是拿不到手,所以邓总裁得多加努力,我们实心实意,希望早日把这份礼物送出去。邓艾尼点头,说这是自然,没有努力,何来成功,上市之事其实就像今天签字结盟一样,中间在所难免,会有波折,但只要大家目标一致,一起努力,其结果肯定会如今天一样,皆大欢喜。杨志远呵呵一笑,说那还说什么,邓总裁还不赶快签字盖章,早经落定。邓艾尼哈哈一笑,很是愉快地在合同文本签字盖章,只待1.6亿到账,合同就可生效。   等到朱少石这天提着两条活蹦乱跳的红色的大鲤鱼从枫树湾水电站回到县城,诸事妥当,已经没他什么事了,等待他的,就是晚上于县委招待所举行的庆功酒会。   朱少石端着酒杯笑嘻嘻地和杨志远一碰,说:“杨书记,你可真不够意思,怎么我一来,你就跑到什么墈头去研究病虫害,堂堂县委书记,跑到田地里去捉虫子,谁信?是不是故意而为?”   杨志远笑,说:“故意而为?有何必要?你看现在不用朱总从中斡旋,诸事就以妥当,朱总何乐而不为。”   朱少石笑,说:“杨书记,你我相识也不是一天二天,我对你应该也算是有所了解,你杨书记的谈判风格从来就是虚虚实实,指东点西,让对手琢磨不透。”   杨志远笑,说:“朱总是不是有些言过其实,不妨说说,杨书记这回怎么就让朱总看不透了?”   朱少石说:“你杨书记要是一下子让对手看透了,哪还是你杨书记。这次杨书记主动退却,就让我好一番琢磨,杨书记就不明白我朱少石随同邓总裁前来的目的何在?难道就是为了到枫树湾水电站去看看,顺便带一双红鲤鱼回香港去?我看未必,两边都是朋友,如若双方僵持不下,朱少石岂会坐视不管,定会加以撮合,力促握手。社港旅游与滚石投资的谈判政府一直表现强势,毫不退让。谁都以为这次谈判双方会有些波折,却不曾想,杨书记这次竟然不等朱总出面,就主动弃子求和,杨书记这唱得又是哪一出?”   杨志远笑,说:“邓总裁三临社港,诚意足够,如果一定要等到双方都精疲力竭,僵持不下,此时再由朱总左右调和,是不是有伤和气,毕竟今后双方还得携手共进,所以该退的时候还是得退,此时方显大气。”   朱少石说:“原来杨书记心中早就有所定夺,如此看来,邓艾尼总裁这次邀朱少石同行,纯属多此一举,因为杨书记根本就没打算走到非要朱少石出面调和这一步,朱少石来不来都一样,杨书记该让则让,毫不含糊。”   杨志远笑,说:“朱总此言有误,朱总来与不来,肯定不一样,邓艾尼总裁如果还像以前一样,独自带队前来,那我们肯定还会多加试探,让肯定会让,但不会这么快,但这次朱总一同前来,这让社港方面看到了滚石投资的态度,滚石投资此番前来,属势在必得,成败在此一役,成则大家举杯相庆,败则偃旗息鼓,就此作罢。二者择其一,孰重孰轻,自是一目了然。所以朱总此番出现,意义不言而喻,朱总是什么?朱总是此次谈判的风向标,起定海神针之作用。”   朱少石笑,说:“这么说来,少石此番前来,不是一无用处,有些奥妙?”   杨志远笑,说:“奥妙无穷。”   朱少石呵呵一笑。杨志远笑问,说:“刚才朱总有提到,志远下午也有看到,朱总从枫树湾回来,此次带回两条活蹦乱跳的大红鲤鱼,怎么回事?”   朱少石笑,说:“这是枫树湾的老爷子们特意送给我的。”   枫树湾水电站与枫树湾村自三年前闹出一场风波之后,此后再无波澜,随着枫树湾水库蓄水,水电站建成发电,枫树湾村开始水库养殖,枫树湾水电站建成对枫树湾村的好处日益显现,再加上枫树湾的红枫已经成了社港旅游的一张响当当的名片,前来枫树湾赏枫的游客趋之若鹜,枫树湾这三年也就如同墈头乡一样,脱胎换骨,跑步前进,就此步入小康之村。去年枫树湾水库冬捕,枫树湾村的乡亲们感怀于水电站给大家带来的实惠,村里的老人们特意留下了两条红色的大鲤鱼,这次朱少石一到枫树湾,老人们就郑重其事地将这两条大红鲤鱼送给了朱少石。香港人讲究彩头,朱少石也不例外,鲤鱼寿命很长,有几十年,有的甚至能活100年以上,是鱼中的老寿星,由于它们还喜欢在水中跳跃,故自古就有鲤鱼跳龙门一说,香港人都把锦鲤鱼看成吉祥物,送人红鲤鱼,有祝福来年事业积极向上,财富跃进攀升之意。枫树湾的老人们此次送给朱少石的红鲤鱼颜色鲜艳,红中带金,很是难得,朱少石一看,顿时喜不自禁,连连拱手道谢。朱少石自是视若至宝,小心谨慎地带回县城。   朱少石说:“回去以后,我就建一个大型的透明鱼池,把这两条大红鲤鱼好生看养。”   杨志远笑,说:“朱总如此看重这两条红鲤鱼,除了因为吉祥如意,是不是还因为有枫树湾乡亲们的情谊在其中,现在水电站财源滚滚,与枫树湾人又相处融洽,互帮互助,朱总心情自是畅快无比。”   朱少石笑,说:“杨书记心如明镜,少石还能说什么,只能对杨书记诚心表示感谢,如果没有杨书记的调和,水电站与枫树湾村不可能如现在这般亲如一家。”   杨志远摇头,说:“其实,这等事情,朱总还真不必谢我,如果没有朱总后来的以礼相让,不计小利的大局观,就不会有今天和谐的局面出现。”   朱少石笑,说:“这都是跟杨书记学的,就如杨书记刚才所言,适当的退让是为了明天更好的合作。”   杨志远笑,说:“任何事情就如此。该进则进,该退则退,朱氏能源能有今天的规模,朱总会不懂?只是朱总有时自觉财大气粗,在乡野之地,不免有些持财傲物,一时不愿放下身段而已。”   朱少石笑,说:“杨书记该不是拐着弯说我朱少石势利吧。”   杨志远摇头,说:“我可没这意思,只是现今之人,对财富百般巴结,对权势阿谀奉承,而对底层民众,却是趾高气扬,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也不好好想想,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话,自古有之,何为水?底层民众是也!不管是朱总从商,还是我杨志远从政,都该时刻谨记此言才是。从商者不对民众巧取豪夺,从政者不对民意置若罔闻,这样才能长长久久。”   朱少石肃然,说:“杨书记此言极是,朱少石一定谨记在心。”   杨志远一笑,换了一个轻松的话题。杨志远说:“朱总此番前来,就真是只是来当说客,没有其他想法?”   “我就知道杨书记心如明镜,朱某人心里的小九九,杨书记岂会看不出端倪,只是引而不发。”朱少石笑,说:“其实杨书记即便不问,朱某也会有事相商。现在滚石投资与社港旅游诸事妥当,双方把酒言欢,朱某好生羡慕,当初有言在先,朱氏能源现在想搭顺风车,坐享其成,分一杯羹,怎么样?杨书记,现在是不是让朱氏能源和社港旅游接着谈?”   杨志远对此早有预计,当年社港旅游成立之初,杨志远有意让朱少石参股,朱少石婉言拒绝,杨志远不想让朱少石为难,从此再也不提此事,毕竟朱少石的话实在,隔行如隔山,旅游与能源,牛头不对马嘴,隔山隔水。现在情况不一样,社港旅游与滚石投资好事已成,滚石投资是专业的风险投资商,其对社港旅游如此看好,朱少石如此精明之人,岂会看不清社港旅游未来的前景和钱景,此时跟着滚石投资上车,一旦社港旅游上市,就可渔利,朱少石会对此视若不见,毫不心动?杨志远心里盘算,社港旅游有2亿资本更好行事,更有利发展。但现在滚石投资只愿意出资1.6个亿,怎么办?靠不分红,资本积累发展是其一,其二呢,杨志远就想张茜子既然认为那5%的股权不如不提,那是不是可以与朱少石提提?让朱氏能源参股5%如何?   没想到杨志远与朱少石一拍即合,朱少石正有此意。杨志远欲擒故纵,笑,说:“看来朱总还真是现实主义者,当初社港旅游刚刚成立,有意邀朱氏能源入股,可朱总怎么表现,退之三舍。现在诸事妥当,朱总倒好,想收渔翁之利,天下没有这样的好事。”   朱少石笑,说:“在商言商,社港旅游成立之初,前景模糊,谁都看不清楚,我是如此,滚石投资不也是如此。投资一个前景不明的项目,董事会上怎么通过,只能暂且一放,静待事态明朗。这次前来,朱氏能源也有私心,一旦社港旅游和滚石投资签字画押,朱氏能源也有必要作为战略投资者参与其中,杨书记想过河拆桥,只怕是不够意思。”   杨志远笑,说:“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就直来直去,如果社港旅游愿意朱氏能源入股5%,朱总愿意出资多少?”   朱少石很是干脆,并不掩藏,伸出五指:“五千万!”   朱少石办事向来利索,一经决定,也不拖泥带水,他笑,说:“滚石投资1.6亿占股20%,也就是说5%的股值为四千万,我不占社港旅游的便宜,五千万折股5%,杨书记认为如何?”   杨志远看了朱少石一眼,笑:“朱总一上来就直接亮底牌,我还能说什么,讨价还价,好像没有必要,也不够意思,行,但现在第三方参股之事,社港一方说了不算,得和滚石投资相商,只要滚石投资没有异议,社港方面自然没有意见,此生意成交。”   朱少石笑,说:“邓艾尼能有什么异议,他上午刚刚签字,这还没过24小时,1.6亿的投资就增值成了2个亿,哪里还有这么合算的买卖。”   杨志远笑,说:“那还说什么,一同问问邓艾尼总裁去。”   不远处,邓艾尼正举着酒杯和孟路军、张茜子在一起有说有笑。杨志远和朱少石举杯,一齐朝邓艾尼走去。   一个月后,邓艾尼和朱少石又一次连诀光临社港,这次两人是来参加社港旅游股份有限公司的揭牌仪式的。自此社港旅游开发总公司已经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开始了新的航程。这是一次漂亮而华丽的转身,有如化蛹成蝶,这脱变的艰辛只有张茜子她们这些白手起家的创业者才会明白。   此时,经过一月的准备,社港旅游已经改制完毕,按章程设立董事局,董事局共有成员9名,社港4人,临江2人,滚石投资2人,朱氏能源1人,董事长为沈信愈,张茜子为总经理,监事主席则由滚石投资的代表担任。   张茜子这天站在社港小火车站的广场前,看着公司的员工用红绸将刚刚挂在公司门口的‘社港旅游股份有限公司’竖牌覆盖,一时心有感慨,想当年自己刚刚大学毕业,一听杨志远是社港新任的县委书记,就懵懵懂懂地上门毛遂自荐,这才有机会得以和社港旅游一同成长,三年了,自己哭过,痛过,更多是却是与杨志远这位师兄在一起共事的快乐,这份创业之时痛并且快乐的感觉,张茜子知道这会是自己这一辈子都值得回忆的财富。   社港旅游作为国有企业,这次引资2.1亿人民币,进行股份制改制,这在社港属开天辟地的大事,一时引来各方关注。今天到场的嘉宾诸多,连省委省政府也派付国良作为代表到社港表示祝贺。   杨志远其实并没有打算大张旗鼓地搞这个揭牌仪式,依然想一如既往悄悄进行,却不想滚石投资和朱氏能源入股社港旅游此事为汤治烨省长知晓,省长说这是好事,值得庆祝。省长发话,这次就由付省长代表省委省政府前往社港一表祝贺。付国良当时有些奇怪,不明白汤治烨省长为何会直接点名。汤治烨说,我、罗省长、陶省长从社港走了一圈回来,感触颇深,因此觉得付省长也有必要到社港去看看,现在机会来了,付省长既是省委常委,又是省领导,还和杨志远有很深的缘分,正好代表省委省政府走一趟。   很快,杨志远就接到省政府办公厅的通知,付国良将代表省委省政府参加社港旅游股份有限公司的成立大会。杨志远一听付国良会亲临社港,就知道新社港旅游的成立之事,想要悄悄进行,已是无此可能,尽管自己与付国良私谊匪浅,但付国良是省领导,省委常委、副省长,代表的是省委省政府,岂可等闲视之。而且付国良前来社港,普天的市委书记江晓槐市长蔡腾腾会视若不见?肯定会一同前往,如此一来,再想悄无声息,怎么可能?要不然也太唐突了,只能闹出些声响,比如说请付国良省长宣布股份公司成立,比如说有必要搞一个简短的揭牌仪式,放些礼炮,如此等等。   孟路军是巴不得就此热闹,先有省农村经济工作在社港的召开,再有社港旅游股份公司成立,继而在不久的将来,张溪岭隧道通车在即,赵洪福书记已经有言,会参加张溪岭隧道的通车剪彩仪式,到时肯定会热闹非常,为同僚关注。社港在这新的一年里,喜事连连,三年来的励精图治,终于修得正果,成绩斐然。何必总是韬光养晦,趁此机会高调出击,让社港人自从扬眉吐气,一雪前耻,大有必要。孟路军笑,说付省长就是及时雨,杨书记这次又想低调行事,哈哈,没戏。杨志远摇头一笑,说看来这次还真的只能遂了孟县长的愿,不得不大张旗鼓了。   杨志远、孟路军、邓艾尼、朱少石,与付国良、江晓槐、蔡腾腾有说有笑地从办公楼里走了出来。   付国良看着装饰一新绿树成荫的广场,笑:“我终于明白汤治烨省长此次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到社港看看,想当年社港首届旅游文化节开幕时,这个广场显得有些颓废,有些杂乱无章,现在怎么样?井然有序,一派祥和,变化如此显而易见。正所谓大千世界,可一尘观之,浩瀚大海,可一沤见之,一石而知高山,一叶而知整片森林,以小见大,社港的变化就仅局限于一个广场?”   杨志远笑,说:“付省长此话很有哲理,该怎么理解?”   付国良哈哈一笑,说:“士别三日都当刮目相待,社港虽然不是人,但其实道理一样,志远到社港三年,社港现在怎么样?当刮目相看也。当然,更通俗的说,就是社港今非昔比,发了。”   杨志远一听付国良这是在当众表扬自己,但成绩是自己一个人的,不是!是集体的。杨志远笑,并不居功:“谢谢付省长对我们整个社港人勤劳和付出的肯定。”   付国良微微一笑。   大家来到张茜子的面前,杨志远一看张茜子正望着覆盖着红绸的标牌发愣。他走到张茜子的身边,微微一笑,问:“茜子同志,如此入神,心有感触?”   张茜子一看领导们都已经出来了,笑,说:“杨书记,此时此刻,想想从前,看看现在,一时心有澎湃。”   杨志远笑,说:“呵呵,看来茜子同志感悟颇深,说来听听。”   张茜子说:“简而言之,四个字:化蛹成蝶。”   杨志远笑,说:“看似简单,其实精辟,化蛹成蝶,结果的美丽,其实都经过了撕心裂肺的挣扎过程,如此才能从原有的束缚状态解脱出来,作为亲历者,在这个挣扎的过程中,何尝不是一次脱胎换骨的磨砺。”   苏紫宜今天随同蔡腾腾一同来到社港,看到朱少石,苏紫宜一直都是心有忐忑,有意和朱少石保持距离,此时她一听杨志远和张茜子的对话,再想想那天杨志远对自己说过的话,一时也是心有澎湃,磨砺人生,化蛹成蝶,真好!是啊,磨砺和挣扎只是一种过程,其中有苦有乐,也有不堪,但只要心有向往,不偏离人生正确的方向,即便是曾有不堪,但未必就不敢回首。   苏紫宜再无忐忑,回过头去,朝朱少石莞尔一笑。   朱少石一看市长的秘书朝自己微笑,也是回以微笑,其实他对苏紫宜毫无印象,他根本就不会想到,眼前的这个美丽温雅的市长秘书,会是他曾在夜场见过的风情万种的苏小倩。 第37章 天堑变通途(1)   当田里的禾苗开始返青的时候,省政府办公厅关于同意《关于在社港进行取消农业税试点的报告》的批复正式行文,下发到社港,杨志远悬着的心就此落了下来。   杨志远把报告交给汤治烨省长后,一连数月,此报告随同省长一去不复返,直到夏收结束,也无下文。杨志远有些郁闷,不明白省长此举是何意思。难道是省长将报告放到兜里,一时大意,忘了,当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等同于零;又或者是省长考虑此事事关重大,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社港先行,其他县市怎么办,经济强县自然可以紧随其后,但那些贫困县呢,每月财政收入杯水车薪,朝不保夕,至今有如嗷嗷待哺的孩子,一天到晚就指望省里市里那为数不多的扶贫资金,一旦也如社港一般,取消农业税,那就无异于釜底抽薪,省长对此不可能没有考虑。杨志远心想,这才省政府迟迟没有下文的关键所在,现在看来自己当初还是有欠考虑,取消农业税一事,还是应该先斩后奏,悄悄进行为宜,取消农业税为大势所趋这是迟早的,如果是自上而下,肯定有相关的配套措施一同下来,但自下而上,就复杂得多,省长他得站在省政府的角度去全盘考虑。他杨志远把报告一递,实际上是把一个复杂的难题交给了省长去解答,可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只能是等。   夏收之时,孟路军为此事特意跑到杨志远的办公室,问杨志远该怎么办,往年与夏收一同进行的,是上半年农业税的征收,今年情况不同,县人大已经原则上同意取消农业税,但省政府却迟迟不见批复,何去何从,下面的乡镇不好操作。   杨志远言意简洁,一个字:拖。既然县人大已经原则上同意取消农业税,乡亲们都已有所耳闻,心里已有预期,难道就因为省政府没有批复,就失信于民?让乡亲们失望?不应该,既然上不能上,下不能下,那就拖。对下直言农业税就此取消,上面问起,就言农业税一时收不上来。虽然社港现在县富民强,农业税收不上来一说有些牵强,纯属托词,但自上而下,要的不过就是社港方面的一个态度,没有谁会对此刨根问底,一窥究竟。属心知肚明的事情,如果较真,就很没意思了。   但久拖不决,毕竟不是办法。杨志远犹豫再三,在此期间还是有些唐突地给汤治烨省长去过一次电话,还好省长对他杨志远记忆犹新,一听秘书告之是杨志远的电话,很是爽快地接了,杨志远和省长通话,自然不会如罗亮、付国良那般随意。倒是省长笑呵呵的,很是随意地说,志远同志啊,是不是问那报告的事情啊,别急,有几个错别字要改,很快就有结果。   交给省长的报告,行文措辞,改了又改,层层把关,会有错别字?怎么可能?但杨志远还是从省长的这寥寥数语中听出了诸多信息。第一,省长对报告一事很是上心,并没有过后即忘;第二,省长态度不错,笑呵呵的,错别字一说,调侃的成分居多,这说明省长从心里认同社港方面的做法,目前尚无明确的答复,是因为省长还有些后续工作要做;第三,省长已经明示,事情已有定论,很快就有结果。   那还说什么,等呗。还真是,在杨志远和省长通过电话没多久,省政府同意社港先行取消农业税的批复就到了,杨志远至此方才松了口气。   此时晚稻已经返青,长势喜人,稻田养殖也已全面铺开,科技人员都已下乡下村,各村各户都已按规划放养完毕,蟹苗鱼苗泥鳅苗,林林总总,所有适宜于此季养殖的品种,都由县农业信息公司统一协调议价,质优价廉,服务周到,自然比农户自行采购合算,农户照例可以赊销,登记在册,只待秋后算账。   诸事安排妥当,只需各家各户好生喂养,到金秋收获之时,计算锱铢,总结得失即可。杨志远这些天除了上田间去看看,好像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他早经谋定的了。社港现在诸事已定,一切都显得有条不紊,政风前所未有地清廉,基层干部,整天套鞋雨具沉在一线,及时了解农业生产情况,及时为乡亲们排忧解难,很是务实。群众到各职能部门组成的政务中心去办事,工作人员态度热情,一副笑脸,让人如沐春风。   社港农业科技园日趋繁忙,随着入园企业的日趋增加,除了与农业有关的公司希望进入园区,也有其他行业的企业要求入园,杨志远自然不能简而拒之,这其中必定有诸多优质的企业,社港自然不能墨守成规,一成不变。基于此,农业科技园在现有的基础上,又成立工业园。对入园企业,杨志远原来都有把关,但现在也用不着杨志远亲自过问了,因为农业科技园已经按杨志远的布署成立了环评委员会,聘请各行各业的人士为环评委员会委员,并且邀请市民积极参与讨论,企业入园,环评持一票否决权,只要是对社港生态有影响的项目,项目投资再大,也不允许其进入社港。杨志远此举意在长远,靠长官意志只是为一时权宜之计,他杨志远自律,几十年以后呢,那时的书记县长,是不是也是如此,那么成立环评委员会就显得尤为重要,毕竟书记县长多为匆匆过客,社港居民才是社港真正的主人,世代生息于此,对环境的保护肯定不会掉以轻心。环评委员会的成立,就成了制约权力的紧箍咒,虽然此举不能就此杜绝权力冲动下的不智之举,但至少会让权力有所顾忌,唯有如此,社港的青山绿水,蓝天碧瓦才能世世代代的保存下去。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社港现在诸事已定,只要大家各司其职,大家各管各事,杨志远现在还真是没什么可做了。   杨志远这天中午从县委招待所出来,没有去县委,而是让魏迟修直接上张溪岭。因为吴建平今天已于省城到达张溪岭隧道。   张溪岭通车在即,一条笔直的大道从县城直通张溪岭隧道的入口,此时张溪岭隧道已经全线贯通,正在进行最后扫尾工作。杨志远的车一路通畅,经岗亭,直接进入张溪岭隧道,隧道里橘黄色的灯光暖暖地照在地上,车行驶沥青铺就的路面上,不颠不簸,隧道双向,四车道,旁边另有一条应急车道,砌有隔离护栏,为紧急情况下使用。张溪岭隧道也是以数字排列,从社港往古城方向,依次排列。汽车穿过1、2号隧道,就到了张溪岭主峰3号隧道之中,3号隧道为5个隧道中最长的一个,全长2.5公里,车行没一会,魏迟修于3号隧道的中部停车,因为吴建平的车已经从古城入口先行到达,奥迪车打着应急灯,于3号隧道的中部不停地闪烁。   杨志远走下车,吴建平笑意盈盈地迎上来,与杨志远有力的一握,此情景有如两军会师,只是声势远远不及两军会师那般浩大,但对社港而言,两车相会,同样极具历史意义。因为这寓意着张溪岭交通瓶颈就此打通,天堑已经变成了通途。   吴建平笑问:“杨书记,感觉如何?”   杨志远笑答:“一路通畅,无比畅快!”   吴建平说:“公司员工这两年零两个月加班加点,没日没夜,总算不辱使命,提前完工。”   杨志远真心实意说:“谢谢!辛苦大家了。”   吴建平笑,说:“你我之间,用不着客气。”   杨志远笑,说:“你我今天也算是一个试通车吧。吴董,现在张溪岭隧道各方面都已进入扫尾阶段,你现在是不是可以给我一个准确的通车时间。”   吴建平笑,说:“现在通风设施已经安装完毕,从这两天的调试情况来看,一切运转正常,只有些小问题有待处理,而监控设备,不日就可完工,我想不出还有什么需要完善的地方。我看不用二十天,张溪岭隧道就可通车了。”   杨志远一算,如果如吴建平所言,那么张溪岭隧道最迟于10月10号就可通车,杨志远一笑,说:“那好,张溪岭隧道的通车仪式就暂且定在10月10日这一天,吴董,你看如何?”   吴建平笑,说:“我这没问题,用不着‘暂且’?”   杨志远笑,说:“现在看来10月10日能不能举行通车仪式,其实问题不在你,也不在我。”   在于谁?吴建平是老交通了,一听就明白,张溪岭隧道一旦通车,对张溪岭以西的社港临江以及其他县市的发展,意义不言而喻,张溪岭一通,西部各县,皆会由此受益,张溪岭隧道可以说是一交通枢纽性工程,仪式不可能简单,杨志远此言暗示仪式当天,应该有重量级的领导要来。领导的时间不由杨志远和他掌控,所以10月10日能不能通车,就看领导的时间怎么安排。   吴建平笑,说:“谁会来?书记还是省长?”   杨志远笑,说:“一切皆有可能。”   杨志远当天于张溪岭隧道还做了一件事,此事属杨志远临时起意。   杨志远和吴建平于张溪岭3号隧道中段握手之后。两人上车,出隧道,来到位于社港一端的张溪岭隧道交通指挥中心,该指挥中心为三层大楼,砖木结构,很有特色,与张溪岭的自然风景融为一体,后面则为三室一厅的宿舍,张溪岭一旦通车,张溪岭交警中队也将移师下山,成为张溪岭隧道交警中队,杨志远之所以同意于指挥中心后修建宿舍楼,因为此举既可以就此解决张溪岭交警中队小年轻们的住房问题,也可以让交警们在张溪岭隧道出现紧急情况的时候,随时支援,工作生活两不误,属一举两得。   此时指挥中心的大型显示墙尚有待安装,信号指示灯也在调试,知道杨志远到了隧道,胡晓光已经从张溪岭主峰上下来,侯在隧道指挥中心大楼前。   杨志远一看胡晓光,笑,问:“晓光同志怎么来了?”   胡晓光笑,说:“杨书记的车一进隧道,就有交警通报,知道杨书记来检查工作,晓光岂能视而不见。”   杨志远笑了笑,倒也没有责备胡晓光因为他而擅离职守,杨志远说:“这三年多来,张溪岭交警中队的小伙子们风餐露宿,夜不能寐,因为他们的努力,张溪岭这三年多来,没有发生一起车毁人亡的重大安全事故,小伙子们辛苦备至,功不可没。现在眼看张溪岭就要通车,晓光同志有必要提醒同志们,越是这样的时候,越要提高警惕,千万不要在最后关头,掉以轻心,致使这三年来之不易的傲人成绩,毁如一旦。尤其是过些天,就是国庆节了,社港又将迎来回乡潮和旅游高峰期,张溪岭的交通压力愈发加重,你可要提醒小伙子们,千万要给我稳住。”   胡晓光说:“请杨书记放心,现在小伙子们都憋足了劲,绷紧了弦,严阵以待,就等张溪岭隧道通车了。”   杨志远见胡晓光信心十足,就是在那一刻,杨志远动了检验社港各方快速应变能力的想法。杨志远一笑,说:“晓光同志如此笃定,要不然我们试上一试?”   胡晓光笑,问:“怎么试?”   杨志远指示张穆雨,立即拨通110报警电话,告诉110指挥中心,张溪岭3号隧道发生了车辆自燃的事故,希望指挥中心马上指挥交警和协调消防,到现场进行疏导和灭火工作。张溪岭隧道还未通车,何来车辆自燃,为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杨志远让张穆雨直言相告,此次报警为演习,目的就是检验各方面的快速反应能力和协调能力。   张穆雨按杨志远的要求报完警,大家就站在张溪岭隧道指挥中心的前坪静候。10分钟后,离张溪岭最近的交警巡逻车就赶到了现场,再过5分钟,消防车也呼啸而至,赶到前坪向杨志远报到。在没有刻意安排的情况下,大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赶到也属不易。杨志远对此感到满意。   杨志远在表扬的同时,不忘提醒,张溪岭隧道一旦真的通车,肯定不会像今天这般容易,车辆一旦真的发生自燃,怎么实行即时的交通管制?怎样疏散人群?怎么才能让消防车顺利到达事故现场,而不会因为交通混乱,而只能望火兴叹,无计可施?等等这些,对社港的交警消防部门来说,都是一个全新的课题,必须提前做好应急准备,防范于未燃,不能临时抱佛脚,到时如果手忙脚乱,望火兴叹,那就是对生命的漠视和懈怠。   杨志远说:“晓光同志,张溪岭隧道交通指挥中心一旦开始运行,作为未来的中心主任,这些你都有必要提前加以考虑。”   胡晓光点头,说:“杨书记放心,我会组织人员拿出一套完整的应急方案出来。”   杨志远说:“好,我将拭目以待。”   此时夏天的酷暑已成强弩之末,张溪岭青山绿水,站在张溪岭下,只觉凉爽无比,有如深秋。吴建平看着离去的消防车和巡逻车,笑:“杨书记,这是未雨绸缪?”   杨志远笑,说:“事无巨细,早经考虑,越是周全,越是细致,能做到未雨绸缪自是最好不过,未雨绸缪肯定比出事后,再举一反三要强百倍千倍。”   吴建平说:“我现在终于明白张溪岭这个交通事故多发点,为什么在杨书记的任上一直风平浪静,其实就是两个字:责任。”   杨志远点头,说:“责任重于泰山,‘责任’两个字不是挂在嘴里,而是应该时时刻刻放在心里才行。”   吴建平看了杨志远一眼,心想这么多年了,杨志远还是如以前一般,心地坦荡,一心为民,真是不易,难能可贵,注定将堪大任。 第37章 天堑变通途(2)   杨志远国庆期间,回了省城榆江一趟。杨志远这次上省城,不是为了休假,而是为了与赵洪福书记见上一面。因为赵洪福书记曾言,张溪岭隧道通车之时,一定会到社港来喝一杯庆功酒。现在通车在即,赵书记是不是对自己一年半前说过的话,还有印象,县委县政府热情邀请,赵书记会不会欣然前来,这些还是未知数,有待进一步核实,怎么核实,自然是面见赵洪福书记。   可他杨志远不过是一个副厅级,本省副厅级干部多如牛毛,想要见省委书记谈何容易。   杨志远给省委秘书一处的副处长打了个电话,探问赵洪福书记国庆期间的安排,副处长告知,赵书记国庆期间会到下面的地市检查安全工作。杨志远问,赵书记会不会到普天市?副处长说,普天不在本次检查之列。   杨志远无可奈何,只得于6日先行回到榆江,再想对策。杨志远本想给赵洪福的秘书打个电话,请其帮忙,看能不能见缝插针,和赵书记见上一面。但杨志远想了想,还是算了,毕竟自己和该秘书属点头之交,该秘书为赵洪福书记上任后外调而来,不属省委办公厅内部调配,杨志远在省委时,其只不过是省委党校的一名讲师,属郁郁不得志那类,后来因一个偶然的机缘为赵洪福书记相中,这才有了出头之日。杨志远听副处长提起此人时,颇有微词,说其理论知识很强,书生意气很重。言下之意,就是其脱离实际,为人傲气,不好打交道。既然如此,杨志远也就放弃了此念头。杨志远听副处长的语气就知道,其与该秘书有隙,杨志远不想让副处长为难,也就根本不提想面见赵书记一事,自己想办法解决得了。   基于此,杨志远左思右想,觉得以目前之计,唯有再对赵洪福书记实行一次阻击。当然阻击现场不可能在社港的张溪岭,只能在省委,也不及上次在张溪岭那般声势浩大,有所预谋,这次杨志远只能孤身一人,而且还有些碰运气的成分,即使副处长提前告知杨志远,赵书记已经从下面的地市回来,但能不能接近赵书记还真的只是未知数。   8号一早,杨志远就到了省委,离开省委三年有余,门口的武警战士早就换了几拨人,新来的武警不认识杨志远,好在保卫处的干事还是原班人马,杨志远这才没费吹灰之力,得以进入省委。   站在省委书记的办公楼前,杨志远心有感慨,想当年自己身为周至诚书记的秘书,秘书一处的处长,和省委书记朝夕相处,想见就见,而现在,省委书记和自己山高路远,想见一面,何其艰难。如果自己不是从省委出去的,要是没有预约,即便是像现在这样得以不加阻拦地站在这栋小楼前,只怕也是毫无可能。   杨志远运气不错,今天属国庆节后的第一个工作日,赵洪福书记还有诸多事宜需要回办公室处理,杨志远这才得以又一次阻击成功。赵洪福的车是八点差一刻进入杨志远的视线的,是辆全新的奥迪,杨志远一看车牌,就知道赵书记到了。杨志远待赵洪福下车,抬脚欲跨进小楼的那一刻,杨志远赶忙从一旁闪了出来,迎了上去:“赵书记。”   赵洪福闻声偏头,见是杨志远,有些奇怪:“小杨同志,你怎么在这里?”   赵洪福语气随和,不像以前那样直呼杨志远同志,小杨同志和杨志远同志,变化看似微小,但赵洪福却在无形中表现出一种亲近,这种亲近与以前的客气中的距离,自是有着天壤之别。杨志远知道赵书记之所以如此,应该与3月在北京与赵书记为其近半月的相处有关。杨志远笑了笑,说:“我在等赵书记。”   赵洪福一笑,招手让杨志远跟着自己上楼,边走边问:“何事?”   杨志远直言不讳,说:“一年多前曾和赵书记有过约定,张溪岭隧道通车之时,赵书记答应亲临现场剪彩,这次来,就是特意来给赵书记送请柬的。”   赵洪福笑:“这么说,张溪岭隧道通在即?”   杨志远点头说是。赵洪福说,张溪岭隧道这么快就建成了,还真是没想到。   杨志远说:“赵书记,对我们社港来说,张溪岭隧道至今才得以建成通车,只怕还是晚了些。”   赵洪福微微一笑。赵洪福招呼杨志远于沙发区坐下,秘书给赵洪福和杨志远沏好茶。赵洪福翻了翻请柬,见请柬上并没有标注日期,有些奇怪:“怎么?通车时间未定?”   杨志远说:“张溪岭按计划将于10月10日这天剪彩通车,因为不知道赵书记这天是否已有安排,所以目前只是设想,没有确定。”   赵洪福笑,说:“看来小杨同志这次前来,是早有考虑,志在必得。”   杨志远笑,说:“知道赵书记言出必行,既然答应到社港喝一杯,就肯定不会食言。社港的乡亲们现在都翘首以待,殷切期待赵书记能抽出时间为张溪岭隧道的通车剪彩,增添喜气,大吉大利。”   赵洪福一笑,说:“小杨同志,这是先将本书记一军,然后才殷切期待。”   赵洪福问自己的秘书,10月10日有何安排。杨志远至此知道此次阻击初见成效,赵洪福书记已经同意前往社港剪彩。却不想10日这天赵书记已有安排,需要接见一个代表团,只有12日这天才暂且没有安排。赵洪福笑,看来小杨同志还真是有先见之明,那好,12日这天你我于社港再见。   张溪岭隧道的通车时间至此得以确认,就定在12日这天上午的11点18分。赵书记能于百忙之中挤出一天的时间,实属不易,其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自然不可能提前一天到社港,所以通车剪彩仪式只能安排在11点18分,因为从社港到省城榆江,如果路上不休整需要近七个小时,现在张溪岭隧道修通,社港到榆江的时间得以大大缩短,即便如此,从榆江到张溪岭以东的出口,也要近四小时。照此计算,赵书记早上7点从省城出发,只要高速路上不发生拥堵,11点前肯定可以到达张溪岭,稍事休息,11点18分鸣炮剪彩,刚刚好。   赵洪福笑,如果路上塞车怎么办。杨志远说,那就顺延,28分、38分、58分,又或是12点18分,都行。剪彩无非就是一种形式,图个喜庆爱个热闹,祈佑张溪岭隧道通车以后,一帆风顺,至于什么时间,好像不那么重要。赵洪福呵呵一笑,说那就按小杨同志所说的办。   12日这天,张溪岭以东的隧道入口,热闹非凡,知道张溪岭隧道将于11点18分正式通车,过往车辆都心甘情愿,静心静气地候在隧道两端的入口,再也不愿上张溪岭的山中绕行,尽管在时间上看似有所耽搁,其实谁都明白,现在等等肯定比在张溪岭山中的盘山公路绕来绕去,人乏车疲合算。   张溪岭隧道入口彩旗招展,人声鼎沸。杨志远并没有守在隧道入口,而是来到通普高速古城收费站,与刚刚到来的江晓槐书记和蔡腾腾代市长一起,于出口处翘首以盼,等待赵洪福书记和汤治烨省长的到来。   江晓槐和杨志远关系一直不错,两人站在车边说笑,江晓槐说:“杨副,社港这几个月接二连三,领导来了一拨又一拨,怎么领导都只往社港跑,却是过普天而不入,害得江书记想见领导,还得上社港才行。”   杨志远笑,说:“看来江书记对此颇有怨言,要不等下领导来了,找领导问问,是何缘故。”   江晓槐笑,说:“杨副这是想干嘛,没事找事,想让本书记在领导面前灰头灰脸,自讨没趣。”   杨志远微微一笑,说:“江书记此话是不是有些口是心非,言不由衷,什么是自讨没趣,应该是自讨有趣才是。”   江晓槐哈哈一笑。都知道能如此这般地让赵书记、汤省长无伤大雅地刮刮胡子,灰头灰脸?纯属戏言,书记、省长笑骂几句,反而是一种亲近。   江晓槐一脸的喜气,省委书记、省长、副省长接二连三地来到社港,这说明什么,说明社港这些年取得的成绩得到了省委省政府的肯定,省委省政府在肯定社港的同时,何尝不是在肯定普天,他这个市委书记同样脸上有光,而且在几个月内能连连和书记、省长有所接触,也不是每一个市委书记都可以如此幸运的。江晓槐的兴奋之情自是溢于言表。   赵洪福、汤治烨是10点30分到的,比预计的时间提前了15分钟。车队出了高速,大家握手。汤治烨和杨志远握手,笑呵呵的,说:“志远同志,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   杨志远笑,说:“真没想到,省长今天能来。”   杨志远那天给赵洪福送完请柬,从省委出来,就直接去了省政府。国庆节汤治烨省长回了北京,因为临时有事,需要在节后去拜访部委领导,省长在北京就多滞留了一天。8号那天杨志远在省政府没有见到汤治烨省长,只和罗亮、付国良、陶然见了一面。当天中午,三位省长和杨志远一同在省政府的小食堂就餐,杨志远就把请柬给了罗亮,此类请柬自然不可能具体到个人,只能是省政府。罗亮一笑,说省长如果没空,我和付省长、陶省长其中肯定有一人前往社港。   杨志远一直都不知道,省政府最终会派哪位省长亲临,直到昨天,杨志远得到省政府办公厅传来的确切消息,汤治烨省长将和赵书记一同前来社港。   汤治烨一笑,说:“志远同志,本省长此番前来,不仅仅是为了剪彩,还另有目的。”   省长此番前来还有何种目的?其实与省城农村经济工作在社港的召开有关。省长当天在城关镇亲临油菜籽收割现场,在田间与乡亲促膝交谈,乡亲们自然而然提到了稻田养殖一事,汤治烨省长当时面无表情,但暗地里却对此上了心。汤治烨这天从北京回到榆江,罗亮向其提及,社港县委县政府感激省政府对修建张溪岭隧道的帮助,现在社港不负众望,张溪岭隧道通车在即,社港县委县政府想邀请省领导出席张溪岭隧道通车剪彩仪式。汤治烨当场决定,自己亲自前往社港,以示祝贺。汤治烨之所以如此干脆,一来是因为赵洪福书记亲自出席的缘故,自己随同前往,是对赵洪福书记的尊重,二来就是秋收已经开始,汤治烨想看看社港方面在稻田养殖的收效到底如何,是不是真如乡亲们所言,稻田养殖的收益要远远高于产粮的收益,要真是如此,这还真不失为一条简单易行的致富之路,对那些资源贫乏的农业县很有实践意义。   杨志远一听,汤治烨省长竟然对稻田养殖如此上心,就笑,说:“省长又想一睹为快,社港还能怎么样,肯定是省长指哪上哪。”   汤治烨呵呵一笑,说:“好。”   赵洪福一听汤治烨笑得愉快,回头一笑,说:“省长同志,何事如此畅快?”   本省政坛自朱明华省长调离后,原本有些剑拔弩张的氛围为之松懈,书记和省长都摆得正位置,相处得自然不错。汤治烨当即一笑,说:“等会剪彩之后,书记同志有没有兴趣随我一同到稻田里去捉几只闸蟹,当下酒菜。”   赵洪福一愣:“稻田里何来闸蟹?省长同志何来此言?”   汤治烨一笑,说:“书记同志到时一见自知。”   赵洪福笑,说:“省长同志这是在打哑谜,好,剪彩之后,省长前面带路,书记紧跟其后。”   张溪岭东侧的入口处,院长题写的‘风光无限’四个大字,于纯白如玉的大石头上熠熠生辉。赵洪福和汤治烨都兴致勃勃地在石头前拍照留言。杨志远在人大会结束后请假去见院长,这事赵洪福知道,但院长给社港旅游题了字,杨志远事后并没有汇报,赵洪福站在院长的题字前笑,说:“看来小杨同志还是有所保留,首长给社港旅游题字一事,小杨同志为何不汇报?”   杨志远笑,说:“小杨同志好不容易从院长处将院长的翰墨偷之大吉,要是书记知道了,半路劫持怎么办?给还是不给?很是为难,不如不报。”   汤治烨哈哈一笑,说:“没想到志远同志,对书记省长都留有一手。”   杨志远笑,说:“想让院长题字,难于上青天,不得不防。”   赵洪福点了点杨志远,也是哈哈一笑。   11点18分,礼炮齐鸣,轰鸣之声在山间回响,久久不停。赵洪福书记和汤治烨省长挥刀剪彩。等候已久的车辆欢腾着进入隧道,朝社港方向而去,与此同时,社港方向的隧道入口,也开闸放车。张溪岭隧道自从正式通车,天堑自此变通途。   赵洪福看着依次进入隧道的车辆,说:“社港能凭一县之力,修建这样一条高水准的隧道,不简单不容易。”   这‘两不’能由赵洪福书记说出来,同样是不简单不容易。   赵洪福说完,看了汤治烨一眼,说:“省长同志,怎么样,抓紧时间,这就去田间捉蟹?”   汤治烨一笑,说:“那就有劳志远同志前面带路。”   省长要杨志远带到哪,还是城关镇,省长当时临时选点停靠,与乡亲们在油菜地里交谈甚欢之地。杨志远笑,说:“省长,如若乡亲们问起,此领导为谁?难不成还介绍,赵教授、汤教授?”   汤治烨笑,说:“既然教授在社港比省长吃香,我无所谓,汤教授就汤教授,没什么不可,倒是赵书记怎么称呼,志远同志得征询一下赵书记的意见才行。”   赵洪福莫名其妙,说:“什么意思?什么教授?”   汤治烨哈哈一笑,很是快意。   城关的稻田里,稻谷飘香,稻穗沉甸甸地压满枝头。今日秋高气爽,乡亲们趁天气不错,都忙着在田里收割。赵洪福随汤治烨下到田坎,还真的看见有大闸蟹在稻田里爬来爬去。他笑着问杨志远:“小杨同志,说说,这唱的又是哪一出农业大戏?”   杨志远站在田边向赵洪福一五一十地解释何为稻田养殖、立体养殖。那边汤治烨省长已于田间捉到了一只四五两重的大闸蟹,汤治烨笑呵呵的,很是开心,说:“中午就用它当下酒菜了,赵教授,你就不想亲自捉一只闸蟹下酒。”   赵洪福看了汤治烨手里的大闸蟹一眼,顿时来了兴致。 第38章 临危受命(1)   会通恒星食品股份有限公司出事了,此事震动全省,倍受瞩目。   恒星食品为会通市的第一家上市公司,同时也是本省最大的一家肉制品生产厂商,恒星食品属会通老字号国有企业,起始规模不大,其只不过是会通供销社下面的一家卖肉的门店,原名‘恒星肉铺’,此类肉铺各地都有,一把刀杀猪,一口锅烫毛,一杆秤卖肉,并不起眼。在凭票供应的计划经济时代,此类国有门店的店员还比较吃香,让人眼馋。改革开放以后,随着市场经济的到来,各级供销社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都纷纷倒下,半死不活,下面的肉铺就更不用说了,更是举步艰难。恒星肉铺原本也是如此,除了卖肉,为了生计还卖些肉类熟食制品,牌子虽然改大了,不再叫恒星肉铺,而是叫恒星食品厂,但生意却不太好,当然了,就靠食品厂杀猪,烫毛,卖肉,这日子能好到哪去,连勉强维持都维持不下去,食品厂难以为继,恒星眼看就要成为流星,在会通人的记忆里一闪而过,过个三年五载,恒星食品就再也无人记起,却不想,就在恒星食品厂即将陨落的时候,其时来运转,来了一个华丽的转身,就如同现在恒星食品出事让会通人始料未及一样,对恒星食品厂随后的辉煌,会通人当初同样也是始料未及。   照算,应该与杨志远大学毕业回杨家坳创业的时间相差无几,恒星食品厂迎了自己的新一任店长加厂长,季兴业,此人当年几近四十,原本是会通供销社的副主任,自愿要求到恒星食品厂任厂长。此事当年在会通市轰动一时,引人注目。应该说,季兴业能够自愿放弃副主任的位置,到一个只有十几人的食品厂任厂长,其魄力和胆识由此可见一斑,在后来的这十多年时间里,恒星食品厂的发展也很好地证实了这一点,恒星食品厂在季兴业的带领下,风生水起,改制、发内部股、上柜、吸收、合并、上市,一年一个脚印,一个十几人的食品厂在季兴业的带领下,竟然成了本省最大的肉制品生产企业,其生产的恒星牌熟食制品畅销全国,各大超市都有销售,其肉类品加工量已突破20万吨年销售额突破30亿。   当然恒星食品能够如此快速地发展,也与它是国营企业有关,其吸收合并都有政府的无形之手在其中操纵,会通的国营屠宰场统统收归恒星,就是典型的一例。季兴业自此成了会通的明星企业家,全国劳模、五一劳动奖章、全国人大代表,获得荣誉无数,一时风光无限。   却不想乐极生悲否极泰来,恒星食品于这年十月出事了。   其实恒星食品发生如此重大的食品安全事故,此前早有征兆。9月下旬,会通市中心医院收治了一名病人,临床症状表现为:呕吐、惊厥,共济失调,后发展成脑膜炎症状,突然发作,剧烈头痛、嗜眠、昏迷、项颈和背部强直,皮肤有小出血点。该病人因为收治较晚,经医治无效,死亡,后经病理分析,确认该病人系感染李氏杆菌死亡。   李氏杆菌为重要的食源性致病菌,是由单核细胞增多性李氏杆菌引起的人和畜禽的共患传染病。其特征是人和多种动物感染均表现神经症状,多呈局部散发,发病率不高,死亡率则高,病畜为传染源。   中心医院在病理结果出来后,及时将此病例上报给卫生局,卫生局随即将此上报市政府。应该说,会通市政府在此事的反应上有些滞后,对此掉以轻心,没太当回事,李氏杆菌猪牛羊兔鸡都可携带,怎么去核查李氏杆菌的源头,毫无头绪可言。   此报告由此被搁置于一旁。到了十月,各地医院陆陆续续地都出现了感染李氏杆菌的病例,民间开始有传言,病人在感染李氏杆菌前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食用了恒星食品的肉类熟食制品。此传言越传越广,随着又一例病例的死亡,本省之人一时谈李氏杆菌色变,恒星食品的销售顿时一落千丈。如果说季兴业在之前走的每一步都值得肯定、没有过错的话。那么随着本次恒星食品危机的突然出现,季兴业一时有些慌乱,自乱阵脚,走了一步臭棋,从而致使‘恒星食品安全事件’升级,在10月底全面爆发。   面对传言,季兴业并没有当真,也没有停业整顿自查。而是在省城召开了一次新闻发布会,季兴业面对媒体,信誓旦旦,说恒星食品的熟食是安全,是值得市民信赖的。季兴业为了让市民放心,还当众吃了自家生产的熟食产品。季兴业此举当时确实起到了一丝收效,恒星食品的销售量开始有所反弹,传言稍有平息。季兴业为此嘘了一口气。但真相是怎么都掩盖不住的,随着本省感染李氏杆菌病人的增多,而且多省都出现了感染李氏杆菌的病例,李氏杆菌病例不再是一省之事,如此大面积的感染肯定不是孤立,一定有其成因。卫生部对此很是重视,派遣专家组成联合调查组,彻查病源。   经过专家们的综合分析反复论证,专家组一直认定,98%的病例在发病前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食用了会通恒星食品股份有限公司生产的‘恒星’牌肉制品熟食,专家组可以肯定,李氏杆菌的病源就在恒星食品的肉片产品中,具体是恒星食品的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则超出了专家组的范畴,有待恒星食品进一步自查。专家组建议恒星食品的肉类制品必须暂停销售。   一石激起千层浪。‘恒星食品安全事件’至此全面爆发。   墙倒众人推,各路媒体竞相报道恒星食品的安全事件,‘恒星食品’的股票在股市一路暴跌,直到实行紧急停牌方暂且保住跌势,恒星食品的肉制品在各大超市纷纷下柜,各地要求退货之声不绝于耳,死难者的家属更是激愤,堵在恒星食品的厂门口不愿离开,恒星食品就此遭受灭顶之灾,一夜之间,恒星帝国灰飞烟灭。   恒星食品安全事故的最终结果是,成千上万人因为感染李氏杆菌而入院,目前已造成5人死亡。由于民情激愤,影响恶劣,特别是季兴业在事故初期没有尽职尽责,实行自查,导致最后的不可控。季兴业罪责难逃,哐当入狱。   赵洪福书记和汤治烨省长并没有就此罢休,省委省政府一致同意,对此种置人民的生命安全而不顾,对生命置若罔闻,漠视生命的事件必须深挖到底。   此事继续发酵,会通市卫生局在第一例伤亡病例出现后及时上报了市政府,市政府没有对此引起足够重视,致使事故蔓延,一发不可收拾,市政府同样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省委决定,对会通主管安全的副市长予以撤销党内外一切职务,记留党察看的处分;建议会通市市长郝兵,引咎辞职;同时对会通市市委书记戴逸飞予以党内警告处分。   恒星食品安全事故的全面爆发在10月底,此时距张溪岭隧道通车仪式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10月底的社港秋风初飒,枫树湾的枫叶又红了,前来张溪岭、枫树湾踏秋的游客络绎不绝。张溪岭隧道建成通车,一时成为通往西部各县的交通枢纽,许多原本从其他方向绕行的车辆,现在也选择从张溪岭隧道通过。据统计,张溪岭隧道首周车流量日平均五千车次,近日来由于张溪岭隧道通车一事慢慢地为司机们知晓,日流量逐渐增加,已过七千,早就超过了往年张溪岭隧道未开通前,节假日经张溪岭前往西部各县的车流量。   11月3日,省委省政府对会通市委市政府相关责任人处理结果的明传电报就传达到了社港。省委省政府措辞严厉,让各级党委政府务必汲取会通的教训,引以为鉴,务必以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为重,彻查安全隐患,一旦发现哪级部门玩忽职守,必将严惩不贷。   杨志远看到明传电报,并没有见风就是雨,立马召开全县干部大会,严防死守,严阵以待。此类会议动静闹得很大,领导在台上,深恶痛绝,歇斯底里,但从来都是雷声大雨点小,过不多时,就有如石沉大海,没了下文。   防患于未然,防微杜渐,是很有必要,但靠开几次干部动员大会就可以一劳永逸了?只怕没有这么轻松的事。要想终生无忧,靠开动员大会是解决不了问题的,靠什么,靠的是一套完整的管理制度和监管制度。什么事情只要制度严谨,有章可循,有法可依,一切都按严谨的规章制度办事,肯定比今天抓一下,明天抓一下要强千百倍。   社港农业科技园里面现在也有诸多的食品生产企业。社港早在第一家食品企业落户社港之时,除了要求食品厂自身成立专门的质检安全机构,对原料的采购一一登记,对批次进行自检,对销售的产品同样登记在册,一旦发现问题,来龙去脉一目了然。为免企业自身敷衍了事,蒙混过关,县里原来是抽检,现在随着食品企业的增多,县里特意在农业园内成立了专门的食品安全科,对所有园区里的食品生产企业时刻检查;在外包装上,在标注厂家电话的同时,还必须标注食品安全科的举报电话。对出现问题的企业限期整改,首次警告,二次整顿,三次则召开听证会,涉案企业如果听证会上过不了关,食品安全科虽然无权罚款,但有权建议政府部门吊销生产许可证。吊销生产许可证的后果很严重,一旦吊销,只要再行生产即为非法,各食品生产企业谁都不敢涉险过关,此项监管措施效果不错,社港农业科技园至今没有发生一起食品安全事故。   杨志远那天拿着明传电报,仔细阅读,认真思考。召开全县干部大会是无必要,但却有必要通知孟路军,组织社港农业园的所有食品生产企业的法人代表,主管厂长,于园区集中学习,杨志远决定亲自给大家上课,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一个企业的成功肯定千辛万难,但一个企业的泯灭,却是在一念之间,朝夕之时,因小失大的事情千万要警醒。   杨志远当时根本就没想到,这份明传电报会和自己有何联系。   孟路军当时还在电话里说:“会通的副市长、市长因这种事情而倒台,真够倒霉的,我听说郝兵市长的能力不错,就此引咎辞职,是不是可惜。”   朱明华省长是会通的老市委书记,杨志远和朱明华走得近,会通市委市政府的班子成员,杨志远多多少少都有见过,郝兵属朱明华一手提拔,杨志远和其还在一起喝过酒,其能力不错,性格粗犷,喝起酒来较真,其酒量明知不如他杨志远,但死犟,宁愿把自己喝趴下,也绝不认输。所谓性格决定命运,郝兵此种粗犷的性格,其最终因为漠视报告,致使自己栽倒在恒星食品的事件上,看似倒霉,实则必然。   杨志远说:“孟县,这不是倒霉不倒霉的问题,而是一个责任心的问题,从这一点看,郝兵也算是咎由自取,作为市长,有能力是一回事,漠视人民的生命安全又是另一回事,这就是一种渎职一种犯罪,作为市长,你不把人民的生命安全当回事,那人民要你这个市长何用?该负的责任必须得负,这点无需置疑,也没什么可惜的。郝兵如果不从此次跌倒中汲取教训,而是怨天尤人,那他无官还真是一身轻,要不然他只会摔得更重。”   杨志远继而提醒孟路军,说:“社港的食品安全生产监管严厉,至今没有发生食品安全事故,社港就没有什么可怕的?我看未必,怕就怕,大家见这么多年平安无事,思想麻痹大意,从而放任事故的发生。孟县长,我有必要提醒你,作为政府的一把手,‘责任’二字很重,常抓不懈很是重要。”   孟路军语气一改散漫,很是严肃地想杨志远保证:“杨书记,你放心,在‘责任’这一点上,政府部门从来不敢掉以轻心。”   杨志远说:“食品安全是如此,其他呢?交通安全,旅游安全,生产安全,等等,都要时时保持警惕,才能杜绝事故的少发生,甚至是不发生。”   尽管孟路军比杨志远大了十来岁,但孟路军一听杨志远就事论事,顿时洗耳恭听,态度诚惶诚恐,孟路军听杨志远说完,诚心实意地说:“杨书记所言极是,我一定时时谨记在心。”   杨志远自己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官场从来不讲年龄,只讲实力,也就是级别。他杨志远对孟路军说的这些,孟路军会不知道,但该说的,他杨志远还是得说,最好是就此在孟路军的心里打下烙印,这样于大家都好,孟路军才会少走弯路,不会摔郝兵那样的跤。   杨志远根本就不会想到,在他与孟路军进行此番对话的时候。省委常委会作出了一项与他有关的决定:任命杨志远同志为会通市市委副书记、副市长、同时提名杨志远同志为会通市市长的候选人。   此任命事前没有一丝风声,来得如此突然。当杨志远中午在省委听省委组织部长向他宣读省委的任命时,杨志远一脸诧异,顿感有些措手不及。   杨志远属临危受命。 第38章 临危受命(2)   就在杨志远收到省委明码电报的这天上午,省委常委召开会议,此次会议仍旧与恒星食品有关。恒星食品突遭如此变故,一夜之间,从天堂掉到地狱。季兴业哐当入狱,恒星食品也就成了一盘散沙,会通市虽然派驻了由常务副市长邱海泉任组长的应急处置小组进驻恒星食品,但此时恒星食品已经全面瘫痪,可以说是奄奄一息,时日无多,邱海泉也是回天乏力,无能为力,一时焦头烂额,频频向省政府告急。   毕竟恒星食品是本省最大的肉制品生产厂商,省里市里不可能见死不救,让恒星食品就此破产,关门歇业,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不会那么容易。恒星食品破产倒闭,数千名企业职工怎么办,诸多与之有关联的养殖户怎么办?而且恒星食品还是上市公司,持有恒星食品的股民不计其数,一旦恒星食品就此破产,许多持有恒星食品的股民肯定倾家荡产,由此造成的社会影响不可估量。   怎么办?既然会通市一时束手无策,而恒星食品事件影响巨大,省委省政府自然不可能对此坐视不管,必须有所决断。省委今天召开常委会的目的就在这,省委有必要赶快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措施出来。   赵洪福正襟危坐,说:“大家议一议,恒星食品怎么办?是不是让其就此破产倒闭?”   一家公司何去何从竟然拿到省委常委会上加以讨论,这种情况实不多见,但常委们对此并不感到唐突,一个个严肃认真。省委常委们纷纷进言,在此特殊情况下,让恒星食品就此破产,同样是政府一种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虽然恒星食品破产是企业行为,让其自生自灭,就此破产无可非议,而且省里市里也不必为此焦头烂额,一旦破产,肯定可以落得一身轻松,好处显而易见。但就因为为了自身的轻松,就可以任由恒星食品破产倒闭了?只怕于法可依,于情于理却有些说不过去,那么多的股民怎么办,真让人家倾家荡产?那些死难者的家属怎么办,那些感染住院的患者怎么办?企业一旦破产,人家即便是诉诸法律,法院即便受理判决,其结果也没有了可供执行的主体,成了一纸空文,天下好像没有这样的道理。常委们一致认为,让恒星食品就此破产,为下下之策,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恒星食品渡过难关,起死回生。   赵洪福点头,说:“既然大家都认为破产是下下之策,那好,我们就讨论第二个问题?怎样让恒星食品起死回生?”   这个话题同样比较不易回答,恒星食品要想起死回生,启用一个有魄力的领头人自是很有必要,可恒星食品毕竟是一家企业,大家对其并不了解,一时还真不好说什么。   汤治烨说:“关于这个问题,我认为恒星食品是上市公司,他们有自己的董事会,由谁继任董事长一职,政府还是不应直接干预,大家对恒星食品的管理层都不了解,此事省委常委会是不是暂且不予讨论,交由市里决定,我倒是认为恒星食品能不能起死回生,由谁就任会通市市长才是问题的关键。”   赵洪福点头,说:“治烨同志此建议在理,会通市市长郝兵同志引咎辞职已经有三天时间了,政府不能一日无首,本次会议很有必要就此把会通市市长的拟任人选确定下来。我认同治烨同志的意见,会通市市长人选对扭转会通目前的局面至关重要,我们必须抛开所有的私心杂念,举人唯贤,为会通市举荐出一个具有开拓精神,无私无畏,不怕苦难,可以力挽狂澜的市长出来。”   常委会一听赵洪福一连说出了一连串的形容词,都明白在目前的情况下,去会通市就任市长一职,还真不是一个好差事,谁有此力挽狂澜的能力?谁有具有勇往直前的开拓精神?常委会心里都暗自掂量,一时半刻,都没有开口说话。   省委专职副书记提了一个人,会通市常务副市长邱海泉。副书记提名的理由是邱海泉是会通的常务副市长,对会通的情况熟悉,市长引咎辞职了,此时由常务副市长上,具有连贯性,显得合情合理。   赵洪福这次没有等其他常委发表建议,当即予以否决。赵洪福很是干脆,说:“在此非常之时,由邱海泉同志继任不合适,经过这几天的观察,邱海泉同志的能力还是不尽人意,有欠果断,要不然会通的情况也不会变得越来越糟。”   常委们一听,明白了,赵洪福书记其实对邱海泉是有过考虑,但这几天会通市市长一职空缺,作为常务副市长,邱海泉在这几天频频向省委省政府告急,表现不尽人意,让赵洪福书记极不满意。   赵洪福说:“大家应该不拘一格举荐人才,非常之时,必定用非常之人才行。大家视野不妨开阔些,此人选不必局限于会通,可以是其他地市、厅局。”   赵洪福此言一出,罗亮和付国良都觉得赵洪福书记这是有所指,俩人再把赵洪福的话前后连贯,俩人都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赵书记这次只怕是要用杨志远。还别说,这小子还真是适合干这种冲锋陷阵救火的活。敢想敢干,无私无畏,一切都如赵洪福书记所言的标准。罗亮和付国良对视了一眼,如果是以前,赵洪福让大家举荐会通市市长,他俩自然会毫不犹豫地顺着赵洪福书记的意思将杨志远推出来。可现在这种情况,让杨志远到会通去,还真不是一件好事。从目前的情况看,尽管杨志远上任会通是官升一级,但社港现在的情况一日千里,成绩斐然,赵洪福和汤治烨都对杨志远很是欣赏,有他们俩在,一旦下面的地市出现了空缺,他们共同提名,赵洪福和汤治烨肯定不会反对。杨志远升一级是迟早的事情,不急这一时。而且罗亮还另有想法,那就是让杨志远到合海去,将来接任市长一职,与向晚成搭档。   罗亮看了付国良一眼,付国良心有灵犀,点头一笑。罗亮和付国良都端起了茶杯,喝茶。   赵洪福将罗亮和付国良的微小表情尽收眼底。   他当即点名,说:“罗亮同志,你说说,谁合适?”   罗亮说:“一时半刻,还真没想起有谁合适。”   赵洪福当即批评,说:“罗亮同志是心有私心,不是没有,而是不说。”   常委们一听,都觉得赵洪福这话很值得思考。这么说来,赵洪福书记心中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果然如罗亮和付国良所想,赵洪福直接提名,赵洪福说:“既然,大家对此人选都认为有些难度,我推举一人,交由大家讨论。我举荐普天市委常委、普天市副市长杨志远为会通市市长的拟任人选。”   常委们一听,顿时明白刚才洪福书记批评罗亮是何意思。罗亮和杨志远是什么关系,杨志远现在的成绩有目共睹,迟早会前进一步,会通市市长对别人是个机会,对现在的杨志远来说,未必是好。洪福书记批评罗亮有私心就在于此。   汤治烨一笑,说:“我怎么就没想到杨志远,对杨志远这个同志我同样有所了解,其能力、魄力和人品都让人无话可说,派其到会通,我认为是目前的最佳选择,我同意洪福同志的建议。”   书记省长意见如此趋同一致,而且杨志远这人,在座的常委多多少少都有所了解。纪委书记张博首先投了赞同票。其他常委也纷纷同意,连副书记也觉得在此非常之时,杨志远任市长,是比邱海泉合适。罗亮和付国良虽然不太情愿,但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只得举手同意。至此,13位常委一致同意,杨志远同志任会通市市委副书记、副市长,提名市长人选。   此次会议一直都比较沉闷,赵洪福一直不苟言笑,此时见事态已定,赵洪福朝组织部长一笑,说:“通知杨志远同志,立马到省委报到,我要和他谈话。”   罗亮心里咯噔一下,按说一个拟任市长,省委常委会讨论过后,只需组织部部长与其谈话,由副部长送其上任即可,而洪福书记这次亲自与杨志远谈话,只怕有些不同寻常。罗亮看了付国良一眼,心里隐隐感觉有些不安,洪福书记调杨志远到会通,仅仅是因为恒星食品?只怕不那么简单。可事已至此,怎么办?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杨志远这边刚刚放下孟路军的电话,那边红色电话就响了。竟然是组织部长,部长通知杨志远此刻立即启程,到省委,省委有紧急要事需要和他谈话。   部长说话的语气很是严肃,杨志远莫名其妙,不知所以然,他追问了一句:马上?   部长说:“事不宜迟,马上到组织部来。”   军令如山,杨志远没有一丝的犹豫,放下电话,叫上张穆雨和魏迟修就走。车过张溪岭隧道,手机信号得以畅通,杨志远这才得以给孟路军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孟路军下午在农业园举行的食品安全工作会议自己虽然不能出席,但还是应该照章进行,不得滞慢。孟路军一听杨志远现在正赶往省城,很是奇怪,说什么事情如此紧急,说走就走,没事吧。杨志远说没事,组织部长紧急召见。孟路军更是奇怪,说部长如此紧急找你,不会是你的工作有所变动吧。杨志远也觉得自己和新任部长交往不多,此时紧急召见,只怕真与工作变动有关,可这事未免太过蹊跷,杨志远还是认为,自己真要有所变动,自己不可能事先没有听到一丝风声,而且罗亮三番五次想让自己去合海,不会是上合海一事省委已有决定了吧,可也没到如此紧急的地步啊。杨志远告诉孟路军,领导的意图岂是咱们随便就可猜得到了,用不着胡思乱想,到了自会一清二楚。   杨志远在高速公路上本想给罗亮和付国良打个电话,问问事情的缘由,后来一想,觉得此举属多此一举,用不了多久就到省委了,到了不就自知。杨志远到得省委,此时正是午休时间,各部门还没有上班。杨志远到门口登记,保卫处的保卫干事一看是杨志远,赶忙告知,部长已有交代,杨志远到了就直接到办公室,部长中午不休息。   杨志远心里咯噔一下,看来此事只怕还真是不同寻常,十分火急。   部长一看杨志远到了,笑:“志远同志,还真是兵贵神速,比我预想的要快,路上没吃饭吧。”   杨志远实话实说:“路上只是在服务区随便买了些包点,草草打发了一下。”   部长笑,说:“如此看来,志远同志对此行的目的是一无所知?”   杨志远点头,说:“是,正因为不知道部长找我有何急事,才马不停蹄,生怕有所耽搁。”   “看来罗省长和付省长两位省长的组织纪律性、原则性都不错,竟然没有提前向志远同志露出一丝的口气。”部长微微一笑,然后,代表省委庄重地宣布,部长说,“杨志远同志,我代表省委正式向你宣布,从即日起,组织上对你的工作进行了重新的安排,省委决定调你杨志远同志到会通市去,任会通市市委副书记、副市长、拟任市长。”   杨志远大吃一惊:“什么?”   部长一见杨志远诧异万分的表情,说:“怎么?志远同志对组织上的安排有异议?”   杨志远摇头,说:“没有,我坚决服从组织决定,我刚才感到诧异,是因为颇为意外,与我预想的不太一样。”   “可以理解,如果没有预先得知消息,作为当事人,谁都会感到诧异。”部长点头,同时表扬,“志远同志坚决服从组织决定,很值得肯定。”   部长干脆利索,起身,说:“志远同志,你我的谈话结束。洪福同志还在办公室里等着你。”省委组织部与省委书记的办公楼为前后两栋小楼。部长和杨志远出了前栋,来到后栋,赵洪福的秘书一看部长和杨志远走了过来,赶忙迎了上来,说:“部长、杨市长,赵书记正在等你们呢。”   秘书这次竟然对杨志远一笑,杨志远也是点头一笑,彼此一笑而过。杨志远不会想到,赵洪福的秘书此时看到他杨志远,心里已是翻腾蹈海,自己和杨志远年纪相差无几,杨志远也是省委书记的秘书出身,自己目前虽然主持一处的工作,但级别上还是副处,杨志远呢,现在已是本省最年轻的正厅,而是还是实职。上任省委书记对他器重是情有可原,没想到赵洪福书记以前对杨志远颇有成见,现在却一反常态,对杨志远器重有加,这个杨志远还真有许多值得自己学习的地方。 第38章 临危受命(3)   杨志远随同部长进了赵洪福的办公室。赵洪福一看他们到了,起身迎了出来,而且还很是少有地主动伸出手来和杨志远一握,让杨志远还真有些不习惯。   赵洪福明知故问:“部长已经跟你宣布完省委的决定了。”   杨志远中规中矩,说是。赵洪福说:“说说,此时此刻有何感想?”   杨志远说:“有些意外,更多的是感到责任重大。”   “志远同志能首先想到‘责任’二字,而不是退缩,这更加说明省委派你去会通的决定是正确的。”赵洪福说,“会通目前的情况志远同志是不是有所了解?”   杨志远摇头,据实回答:“因为朱明华省长的缘故,我和会通的干部有所接触,但对会通的具体情况却是知之不多。除了到会通去过几次,我和会通没有任何的交集。”   赵洪福说:“在这个非常之时,省委把你派到会通去,你就没有胆怯?诚惶诚恐?”   杨志远笑,说:“赵书记是想听实话还是场面上的话?”   赵洪福笑,说:“你这个小杨同志,此时此刻,我最想听的就是真话。”   杨志远掷地有声,说:“我知道现在会通的形势不容乐观,但我相信,一切的困难都只是暂时的,会通人民一定会战胜困难。会通的具体情况我虽然不熟悉,但我想,会通作为本省的第三大经济强市,不会因为一个恒星食品,就自此一蹶不振。相对于当年的社港,我对会通的未来充满信心。说实话,虽然我对省委派我去会通有些诧异,但我很高兴省委这个时候把我派到会通去,这既是对我的肯定,也是对我的信任,我相信自己,一定会和会通广大的干部群众一起,让会通早日脱离目前的困顿。”   赵洪福看着斗志昂扬的杨志远,点头,说:“不错,我这才是我想象中的小杨同志,我要的就是你这种不屈不挠,勇往直前,对一切都无所畏惧的态度。会通现在需要什么,它太需要的就是一种团结向上的勇敢精神。”   杨志远再次表态,说:“请赵书记和部长放心,我杨志远一定不会辜负省委对我的厚望,一定竭尽全力,让会通尽快地从恒星食品的阴影中走出来。”   赵洪福点头,说:“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你到会通后,处理好恒星食品遗留的问题是关键,也是当务之急。”   杨志远说:“明白。”   赵洪福此时看到部长一眼,说:“会通现在的情况,比你想象中的要复杂,会通除了恒星食品的问题,还有诸多问题需要解决,这也是省委考虑调一个与会通没有纠葛的外来干部到会通的另一原因。你在处理好恒星食品的问题后,有些情况,到时戴逸飞同志会和你详谈。”   杨志远知道,戴逸飞是会通现任的市委书记,曾经的省委副秘书长,于海天之后,由其接任书记。会通市在朱明华任市委书记的时代,享受副省级待遇,但后来随着合海的异军突起,合海市委书记罗亮进入省委常委序列,会通的书记自朱明华之后,一直都是正厅级,不再一步到位在就任市委书记一职时,一并解决副省级。于海天也是到了省人大后才解决副省级的,今年年初,于海天到点退休。   部长说:“逸飞同志是省委下去的,志远同志你到会通后,遇上什么事情多和逸飞同志商量,会通对外来干部比较排斥,逸飞同志在会通有些打不开局面,省委调你到会通,恒星食品是其一,还有其二,不足为外人道,那就是你杨志远同志在本省人脉关系广泛,各方各面对你都很是接受,尤其是考虑到你和朱明华省长的关系不错,省委派你去会通,易于让会通的干部接受。”   杨志远心想,看来赵洪福书记调自己到会通早就熟虑在心,自己和朱明华省长同属周至诚书记倚重的干部,和朱明华省长、罗亮、付国良的关系省级领导人尽皆知。由自己到会通去当市长,还真是一着妙棋,朱明华省长尽管不在本省,但其影响力还在,自己要在会通大刀阔斧的动作,只要预先告诉朱明华省长一声,朱明华省长肯定会予以全力支持。省委派自己去会通,无疑让戴逸飞如虎添翼。现在看来,恒星食品只不过是为赵洪福书记提供了一个提前布局的契机,赵书记的心里只怕早就在运筹帷幄。你会通不是滴水不进吗,那好,我就慢慢地渗,先换书记,再换市长,两位主要领导都和会通毫无瓜葛,会通还会铁板一块?而且在恒星食品出事之后,把他杨志远这样一位与老书记关系不错的人派到会通,各方都可接受,不易让各方反感,赵洪福书记不动声色之间,就让会通的政局发生了天翻地覆地变化。运筹帷幄,才能决胜千里,这是政治家必须具备的韬略。   杨志远心想,现在看来会通的情况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复杂,赵书记已经有所提示,会通不单单恒星食品的问题,那又会是什么暗流在汹涌呢?既然赵书记现在不明示,自有其不便明示的理由,和朱明华省长有关?杨志远立马予以否定,朱明华省长自己很是了解,磊磊落落的一个人,其肯定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留在会通有待发掘。难道是于海天?杨志远对于海天还真是不太了解,在省委的时候,于海天一见自己都是笑眯眯的,大家一团和气,都是说着场面上的话,彼此却无更深的了解。于海天在会通摸爬滚打几十年,在会通根深蒂固,是个人物。如果是如此,赵书记有所顾忌也是当然,杨志远笑了笑,不想了,他从来就是相信,是谜,自会有谜底揭晓的一天。事有轻重缓急,既然省委让自己到会通的首要任务是解决恒星食品的问题,那就目标明确,到会通后,一心一意,着手解决恒星食品危机,打好自己开局这一仗,其他事情,到会通,熟悉了情况再说。   赵洪福笑着看了沉思过后的杨志远一眼,说:“小杨同志,现在是不是另有想法?”   杨志远一如开始,毫无畏惧,说:“赵书记,尽管我并不清楚会通复杂到何种情况,但我这人喜欢挑战,越是任务艰巨,越是充满斗志,我还是那话,请省委放心,保证不负厚望。”   赵洪福哈哈一笑,说:“好。有什么困难,提出来,省委尽量予以解决。”   杨志远说:“目前自是没有,一旦到了会通,有了困难,自当竭尽全力自行解决,实在不行,再上报省委,寻求帮助。”   赵洪福连连点头,说好。   部长随即主动问及,杨志远离开,社港的书记一职由谁接任?   一个县委书记其实用不着部长亲自过问,杨志远知道,部长既然问了,应该是赵洪福书记已经有交代,就此解决他杨志远离开后的继任问题,以资鼓励的成分诸多。   社港的书记在杨志远离开后,如果还兼任普天市委常委,那就是省管干部,由省里任命,如此一来,孟路军就无接任的可能,按惯例将由外区县的书记调任。对此杨志远没有回避,说为了保持社港工作的连贯性,他希望由现任县长孟路军同志接任,而孟路军接任后县长的空缺最好也从社港内部提拔,此为公。于私而言,孟路军同志这三年多来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如果我杨志远拍拍屁股就走了,会让社港的干部寒心,觉得我杨志远有失厚道。对这一点,请省委加以考虑,杨志远也提及,他杨志远,现在是市委常委、副市长兼县委书记,一身三职,孟路军同志一步到位,可能有些困难,省委是不是可以提请普天市委考虑由孟路军同志接任县委书记一职,市委常委、副市长改由他人接任。   部长看了赵洪福一眼,征询赵洪福的意见。赵洪福笑,说:“那个孟路军同志,我和他见过几次,给我的感觉好像有些木讷。”   杨志远笑,说:“赵书记,他那哪是什么木讷,分明就是见到领导紧张。”   赵洪福笑,说:“你小杨同志刚才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省委也应该考虑到社港的实际情况,为了社港的连续性,组织部门马上对孟路军同志进行一次全方位的考察,如有可能,我看一切照旧,社港的书记仍兼普天市委常委,小杨同志,你看如何?”   杨志远还能如何,自是欣喜万分,说:“谢谢赵书记,谢谢部长。”   赵洪福笑,说:“你这个小杨同志,从普天市委常委到会通市市委副书记、代市长,按说也是官升一级,刚才怎么不见你谢,现在人家孟路军同志即将得到提拔,你小杨同志反而谢个不停,什么意思。”   杨志远笑,说:“我这是感谢省委对社港的支持,同时也感谢省委对社港这些年工作的肯定。”   杨志远这是套话,但意思却很是明了,社港的书记提拔了,县长也破格连升二级,自然是对社港的肯定,杨志远谢谢省委,其实何尝不是谢谢赵洪福和部长。   赵洪福呵呵一笑,说:“小杨同志这次属临危受命,省委希望你尽快到会通报到。”   杨志远说:“我这就回去交接工作,后天立马到会通报到。”   赵洪福笑:“省委希望你尽快,也用不着如此之快吧。”   杨志远说:“既是临危受命,自是刻不容缓。”   赵洪福点头:“好,干工作,就要这种快马加鞭的劲头。我对你充满信心。”   会谈结束。杨志远和赵书记、部长道别,两位领导破例把杨志远送到门外。   杨志远在停车场上了车,车出省委。   张穆雨请示:“杨书记,既然回了榆江,要不要去见见安茗大姐。”   杨志远一摆手:“回社港。”   杨志远按捺不住心里的欣喜,久久不能平静,他倒不是为了自己而喜,他是为孟路军诚心感到高兴。孟路军如果不出意外,当然也不会出什么意外,有省委书记、省委组织部部长提携,孟路军虽然才学是有些欠缺,但经过这几年的历练,接任社港的书记还是绰绰有余,其人品根本无话可说,普通市委常委、社港县委书记两个职务,这次于孟路军来说应该是十拿九稳了。杨志远能不欣喜,原以为让孟路军接县委书记一职就算是大功告成了,却不想,赵书记破例,一切照旧,市委常委、县委书记,一同解决。孟路军这三年来跟着自己没日没夜,不容易。现在能如此,也算是有所回报了。   汽车在高速公路上行驶,杨志远看了前面的张穆雨和魏迟修一眼,于情于理,也该考虑他们两人的去留了。   杨志远问:“穆雨,有没有想法动一下?”   张穆雨跟着杨志远到省委,一直都是忐忑的,现在一听,知道事情只怕是真如自己猜测的那样,省委找杨书记谈话,杨书记只怕是要走了。张穆雨说:“杨书记,你要走了?”   杨志远点头,说:“刚刚组织部门找我谈过话了,省委决定,我调任会通市委副书记,拟任市长。”   张穆雨说:“恭喜杨书记,这是好事。”   此事对别人来说是好事,对他杨志远未必是特别值得庆幸的事情。杨志远有些明白,罗亮付国良为什么常委会没有给自己打电话表示祝贺,组织原则性是其一,其二两位省长未必认为此事是好。对于会通的情况,两位省长肯定比自己了解。罗亮的意思,杨志远其实清清楚楚,他一直都想让自己到合海去,市长年纪已大,此次接向晚成的市长一职,不是罗亮找赵洪福书记再三陈情,只怕有些困难。罗亮的如意盘算是,调他杨志远到合海先任常务,一年后接任市长,跟向晚成搭班子。跟向晚成共事,杨志远对此还真是有些心动,三年前,罗亮就有意让自己跟向晚成搭班子,当时是因为自己有想法,执意要去社港。现在是自己心动了,这次却是赵洪福书记另有想法,把自己调到会通去了,阴差阳错,罗亮不感到失落才怪。   这种事情,杨志远自然不会跟张穆雨细说,他淡淡一笑:“说吧,我后天就去会通了,要什么想法直言。”   张穆雨说:“我想跟你到会通去。”   杨志远摇头:“这不符合组织原则。”   张穆雨说:“为什么蔡市长就可以从会通带自己的秘书过来?”   杨志远说:“蔡市长是女同志,有其特殊性,此为特例。再说了,穆雨,你也不小了,总有飞的一天,怎么能老跟着我。当年我跟着周至诚书记,也有想法到沿海去,但有些事情不是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领导和秘书,分开是迟早的。”   张穆雨说:“我懂。既然不能跟杨书记走,那我想学杨书记,到偏远的乡镇去。”   虽然现在在社港,即便是偏远的乡镇都脱贫了,但张穆雨能有这个决心不错,而且将来孟路军任书记,张穆雨上升的速度肯定比别人快。杨志远说:“好,没问题。”   说完张穆雨的事,杨志远问魏迟修:“迟修,你呢,有什么打算?”   魏迟修还真没想过自己的出处,他魏迟修除了给领导开车,他还能做什么。魏迟修实话实说:“杨书记,我还真不知道,没来得及想。”   这就是司机与秘书两者之间的差距,领导的司机一般在领导离开后,日子都不太好过,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司机的文化层次都不高,有其局限性,不好安排。杨志远说:“算了,你也甭想了,这样吧,你到市委党校脱产学习几年,提高提高自己。”   魏迟修对杨志远一直很是信服,杨志远这么安排,他并无异议,说:“杨书记,我听你的。”   杨志远教导,说:“迟修,你不可能一辈子给人开车,你底子薄,到了党校,一定要好好学习。”   魏迟修点头,说:“我知道的。”   杨志远这才给孟路军打电话:“孟县,备好酒菜,让嫂子炒一碗红烧肉,今晚咱一醉方休。”   孟路军说:“杨书记,我今天一天都心慌意乱的,总算接到你的电话了,你赶快透透风,此次上省委,可是好事。”   杨志远笑:“对你是好事,对我只怕未必。”   孟路军奇怪:“杨书记,此话是何意思?”   杨志远笑:“回来再说。”   不待孟路军开口,杨志远径直挂了电话,任由孟路军去猜想。 第39章 依依惜别(1)   孟路军自上午接到杨志远于路上打来的电话后,一直都是心神不宁,以前杨志远也曾时常临时有事,拔腿就往省城跑,孟路军都习以为常,没有什么感觉,但这一次,不同了,孟路军一天都是心慌意乱,即便是下午在工业园主持食品安全会议,他也多次走神,心不在焉,这于孟路军很少有。孟路军知道自己之所以一反常态,是因为社港现在诸事已定,全省农村经济工作会议、社港旅游股份有限公司成立、张溪岭隧道剪彩通车,社港这三年来积攒的成绩一下子凸现在大家的面前,很是引人注目。有实实在在的成绩引起上级领导注目自然是好事,但如此一来,杨志远的才智也为领导所认同,省委就不会对杨志远另有重任?现在省委组织部长急招杨志远到省城,目的何在?杨志远和省政府这边诸多省长关系融洽,但与省委那边除了纪委书记张博,其他人好像关系一般,组织部长就更不用说的,赵书记之后,由中组部下放,根本没有往来。部长今天急召,看来不是什么好事,很有可能杨书记真的要走了。孟路军越想越觉得有此可能。   下午在主持会议期间,孟路军终于盼来了杨志远的电话,自己心里像猫抓了似的,杨志远倒好,三言两语就把电话给挂了。孟路军后来把杨志远的那几句话翻来覆去地琢磨:一醉方休?为何?于自己是好事,于他杨书记却未必,此话怎讲?第一句有离别的意思,但第二句就有些不明白,省委调杨志远另有重任,自己由杨志远力荐,接任书记,那就是皆大欢喜,怎么就未必了呢?搞什么?想不明白?   孟路军开完食品安全会议,没有回县政府,指示司机:回家!   孟路军的夫人是县人民医院的护士长,今天不用当班,一看孟路军今天提前回家,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觉得奇怪:“老孟,你这是怎么啦?不舒服?要不要上医院看看?”   孟路军说:“你少一惊一乍的,你家老孟别的不行,就是身体还行,上什么医院,真是。”   孟夫人说:“那你这是怎么啦,苦难深重的样子,耷拉着个头,自从杨书记到了社港,就没见过你这样了,整天累得腰酸背痛,还乐呵呵的,哼着小调,喜滋滋的,今天不同以往。”   孟路军笑:“那是因为跟着杨书记干事,有奔头,有希望,很充实。累是累点,但心里高兴。”   孟夫人说:“现在在社港,提起杨志远,还真是交口称赞,尤其我们医院里那些年轻的小护士,一提起杨志远就是帅呆了酷毙了,都赶得上追星了。那些农村来看病的乡亲们,一口一个感谢党感谢政府感谢杨书记,让我们农民过上好日子。谁要是说杨志远一点坏话,那只怕会被乡亲们的唾沫淹死。”   孟路军笑了笑,说:“这说明什么,说明老百姓的心里都有一杆秤,你为老百姓谋福祉,老百姓都记在心里,做人做官,能做到杨书记这种地步,值了。”   孟路军叹了口气:“可惜,杨书记只怕是要走了。”   孟夫人大吃一惊:“不会吧,怎么没有听到一丝风声。”   孟路军摇头,说:“我也只是猜测,但此事十之八九,已成定局,等一下,就会见分晓了。你去买些菜,烧碗红烧肉,等下杨书记会来家里吃饭。”   孟夫人自是关心孟路军的前途,她问:“老孟,你说杨书记真的要调离,你有没有可能当书记?”   孟夫人一向唯孟路军是从,从来不过问孟路军工作上的事情,孟路军看了夫人一眼,见其一脸的关切,笑了笑,也就直说了:“一般情况下,书记县长关系融洽,书记荣调,县长接任书记就成常态,但社港的情况不同,现在杨书记除了是社港的书记,还是普天的市委常委、副市长,在这种情况下,县长很难接任,书记只能由其他区县的书记调来。”   孟夫人不免有些失望:“这么说来,你还是当你的县长?”   孟路军笑,说:“当县长有什么不好,你以为现在还是三年前,现在这个社港县县长的位置,可是个香饽饽,有好多人望着呢。不过,听杨书记刚才电话里的口气,由我接任没什么悬念。”   孟夫人好奇:“你刚才不是说没有可能么,现在怎么又没有悬念了?”   孟路军在家里很少说工作上的事,现在见夫人有了兴趣,他也干脆放开了说:“杨书记是市委常委,他有话语权,他可以建议我接任县委书记,常委由其他人接任。而且杨书记这人,省委常委和他要好的不止一人,他要力荐我接任,就肯定可以接任。社港能从一穷二白到现在的富甲一方,杨书记投入了大量的心力,要是从外面调来一个书记,人家有想法,想超越,另有执政理念,杨书记以前的既定政策,新书记弃之不用怎么办?所以就凭政策的延续性这一点,杨书记都不可能让他人来社港当书记,我孟路军虽然能力比不上杨书记,但杨书记对我知根知底,我孟路军在官场无依无靠,靠得就是勤奋,务实。杨书记对我放心,这点比什么都重要。”   孟夫人笑,说:“那你现在在葛大壮面前有得吹了。”   孟路军笑,说:“葛大壮同志早就在我面前夹起尾巴做人了,现在只怕是让他来社港当个副县长,他也会兴高采烈地前来。”   “你就使劲吹吧。”孟夫人笑,说,“既然如此,你又为何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病恹恹的?”   孟路军叹气:“杨书记要走,舍不得。”   孟夫人点头,说:“不止你,肯定好多社港人知道杨书记要走,都会依依不舍。”   孟夫人提着菜篮子下楼去了。   孟路军掏出劣质烟,抽了一口。   杨志远是傍晚时分到的。孟夫人此时正在厨房里忙活,杨志远首先进到厨房,和孟夫人打了声招呼,叫了声嫂子,这才回到客厅。一看孟路军的桌子上仍是摆着本省的大曲,直摇头,说:“孟县,今天喝大曲不合适,得换换。”   那边张穆雨早就把杨志远刚从超市里买的‘五粮液’和一条精品烟拿了出来。等张穆雨做完这些,杨志远说穆雨,累一天,你和迟修回去,今天没你们什么事了,我和孟县长说说话。张穆雨有些不舍,但杨志远发了话,他点点头,和魏迟修走了。   孟路军扫了烟酒一眼:“什么意思?书记反过来给县长送礼,不怕不合规矩了?”   杨志远笑,说:“你哪那么多废话,你不是一直都盼着我给你送礼么,怎么,怕了?”   “我怕个球!”孟路军一笑,拿过五粮液,打开,“怎么喝?”   杨志远笑,说:“一醉方休。”   孟路军说,好。孟路军倒了两杯酒,杨志远说,少了,得三杯。孟路军说,什么意思,你嫂子不喝酒。杨志远笑着从孟路军家的餐柜里找出一个小杯,说,意思意思,今天这酒嫂子得喝。   孟路军停住斟酒,盯着杨志远:“这么看来,我的担心不是多余的啦,定啦?”   杨志远点头:“定啦!”   孟路军问:“合海?”   杨志远摇头:“会通!”   “什么?”孟路军自是大吃一惊,明白杨志远所言未必是好事是何意思了,会通现在这种时候属多事之秋,杨志远去哪都比去会通好,“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就不可以是这样,就因为我是杨志远。”杨志远笑,说,“世事如棋局局新,尽管到会通出乎我的意料,但省委在这个关键时候,首先想到的是我杨志远,想到把我派到会通,说实话,我的心里很是兴奋。到合海去与向晚成搭档,自是值得一试,三年前,如果我愿意到合海,那么现在合海的市长是谁,只怕是杨志远。为何我当初不愿意?现在又一直犹豫不决,就因为现在的合海风平浪静,诸事大吉,我到合海去干吗,捡现成的,除了和向晚成搭档让我有些兴致,其他似乎还真没有吸引我的地方。现在机会来了,省委派我去会通,虽然意外,而且听洪福书记的意思,会通的问题不仅仅是一个恒星食品的问题,只怕还有我不知道的暗流在汹涌。你我都知道,此时去会通不是好时候,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事,但正因为如此,反而无形中激起了我内心的斗志。我喜欢这种斗志昂扬的感觉,它让我热血沸腾,激情满怀,我感觉自己就像回到了十几年前我回杨家坳创业时的那一刻,也像回到了三年前我刚到社港时的那一刻,尽管前路漫漫,但我心飞翔,对未来充满憧憬。刚才在来的路上,我的心一直久久不能平静,兴奋莫名,我现在已经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孟路军望着杨志远直摇头,说:“你啊,就是一个战士,注定是不甘平静,自讨苦吃。”   杨志远笑,说:“一辈子看似很长,其实很短,趁我现在年轻,多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当我老了,走不动,至少有些东西值得自己去回味,这就够了。”   孟路军笑,说:“看你现在激情满怀,我还能说什么,来碰一个。”   杨志远笑,说:“且慢,这第一杯酒,得敬嫂子。”   孟路军笑,说:“这有何讲究?”   此时饭菜都已经上桌,孟夫人也已经在饭桌上坐定,杨志远举杯,敬孟路军的夫人,杨志远说:“嫂子,这三年多里,我吃了多少你烧的红烧肉,只怕是不计其数,这一走,今后要想再吃到嫂子做的菜,就不知道是今昔何年了,所以这第一杯酒,我得敬嫂子你,这几年多有吵扰,嫂子多担待。”   孟夫人说:“杨书记,看你说的,见外了不是,你喜欢吃嫂子烧的菜,嫂子从心里感到高兴,你今后虽然不在社港了,但可以常回来走走啊,到时我还烧菜给你吃。”   杨志远笑,说:“常回社港,我也想啊,一眨眼到社港三年有余,在社港我奋斗过拼搏过付出过,自然就有了许多我不能割舍的情感,但人有时候是身不由己的。不过,为了吃到嫂子做的菜,我说什么都要争取多回社港看看。”   第二杯酒,杨志远敬了孟路军夫妇。杨志远说:“这三年来,为了让社港早日摆脱困境,老孟跟着我杨志远,没日没夜,风里来雨里去,奔波劳累,这才有了社港今日的成绩,没有嫂子的支持,老孟做不到这一点。谢谢嫂子,也谢谢老孟。”   孟路军知道,杨志远这话看似平淡,但其中多有含意。从孟路军同志,到孟县长、孟县,再到现在的老孟,杨书记对自己的称呼数度变化,从陌生到熟悉再到彼此亲近,跨度却是三个多年头,不容易,如果杨志远不调离,这老孟的称呼,杨志远肯定还不会说出口。就这两声老孟,孟路军就知道,从这一刻起,彼此的关系就此更上一层。   孟路军笑,说:“杨书记,跟着你,累是累点,但是累得值,心里敞亮。其实应该我谢你才对,谢谢你在工作中的包容,从你的身上学到了许多东西,从你是身上,我看到了我们共产党人最光辉的一面,同时你还让我深刻地认识到作为一个党员领导干部,必须具有一颗对底层民众的悲悯之心,这样才能永远不会偏离正确的方向。”   杨志远看着孟路军:“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   孟夫人也笑,说:“杨书记,自从你到了社港,老孟整天乐呵呵的,走起路来抬头挺胸,就这精气神,我能不支持么。”   杨志远第三杯酒,敬了孟路军。   杨志远表情凝重,杨志远说:“老孟,尽管话有些多余,但该说的我还是要说。从今天开始,我就把社港的这一摊子事情交给你,社港的明天就由你来掌控了。既然离开了社港,我对社港的事情虽然会关注,但你了解我,我杨志远有党性原则,我今后肯定不会对社港的事情指手画脚。我对你老孟没有其他要求,我只希望今后社港的乡亲们提起你孟路军,说这是一个好官,那你我这一辈子都是朋友。如若是乡亲们一提起你孟路军,就吐唾沫,戳脊梁骨,说你孟路军变了,变得乡亲们都不认识了。那你老孟到时也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六亲不认。”   孟路军一听,自己接任社港县委书记,此事十拿九稳,杨志远这是在交接,但这样的交接只怕还真是绝无仅有,孟路军和杨志远共事三年有余,这是第一次见杨志远和自己说话如此严厉以词,杨志远这是在掏心掏肺,字字肺腑。孟路军一字一句:“我孟路军是农民出身,绝对不会做忘宗忘祖的事情。”   杨志远说:“好!我拭目以待!”   三杯酒喝完。话题开始随意。杨志远说,省委组织部干部考察组,不日就会到社港来,考察你孟路军同志。孟路军根本就没多想,他笑,说省委考察我?有没有搞错,要考察也是市里的事情。杨志远笑,知道孟路军没有理会意思,也就直言相告,把话挑明:“社港县委书记一职是由市里考察,如果另加普天市委常委呢?”   孟路军手一哆嗦:“什么?就我?”   杨志远笑着点点头。这真是喜从天降,孟路军不敢相信:“真的?”   “真的!”   “那我该怎么做?”   杨志远就怕孟路军自乱阵脚,他摇头,说:“你什么都不用做,该怎么考察就怎么考察,功过自有人评说,你做的事情,干部群众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孟路军也是一时被这喜讯冲昏了头脑,杨志远一点,他就明白了,工作是平时做的,临时抱佛脚,没用。自己能被省委列为普天市委常委的考察人选,已经超出了杨志远的权力范畴,肯定是省委的决定,这是省委对杨志远这些年成绩的充分肯定。   孟路军举杯:“谢谢!”   杨志远摇头:“这事你还真别谢我,要谢就谢省委。”   孟路军摇头,说:“没有你杨书记在社港这三年来的励精图治,社港会有今天的这般模样,社港没有傲人的成绩,省委会考察我?想都别想。”   杨志远笑:“相辅相成,没有你老孟的努力,同样没有社港的今天。我希望社港的明天会更美好。”   孟路军诚心诚意:“一定诚惶诚恐把工作干好,不负众望。”   张穆雨的家和孟路军同在政府大院的宿舍区里,张穆雨回到家里,如孟路军一般,同样苦着个脸。张文武一看很是奇怪,笑:“怎么啦,谁把我们家穆雨惹生气了。”   张穆雨摇头,说:“爷爷,没人惹我生气,只是杨书记要调走了,心里不是滋味。”   “杨书记要调走,为何不是滋味啊?”张文武一时没想明白,但其很快为之一惊,“什么?杨志远书记要调走?!去哪?省委是怎么搞得,谁做的这狗屁决定,杨书记在社港干得好好的,怎么说调就调,我们社港人民绝不答应。”   张穆雨说:“爷爷,您就不能心平气和一点,您激动也没用,省委今天已经找杨书记谈过话了,杨书记后天就到会通去报到。”   “怎么说调就调,省委也太不近人情了。”张文武一听,省委都已经谈过话,那就是无可逆转了,他说,“即便是要调杨书记走,也用不着这般急吧,说走就走,也得让我们有所准备不是。”   张穆雨奇怪:“准备什么?”   张文武说:“送送杨书记啊。”   张穆雨说:“爷爷,您可别乱来,杨书记可是说了,明天跟常委们集体告个别,就悄悄离开社港到普天去,跟普天的常委辞行,杨书记可不想有什么动静。”   张文武气呼呼的,说:“这种事情能由他,社港能有今天的成绩,没有杨志远,能行吗,让他悄悄地走了,他是乐得干脆,那将置我们社港人于何地,说出去,会说我们社港人不地道,不懂感激。杨志远想不声不响地离开社港,门都没有!”   张穆雨心想,糟了,自己这次只怕是办错事了。作为秘书,不该说的话不说,自己一直都做得好好的,怎么临了,这次却忘了。 第39章 依依惜别(2)   两瓶酒见底。   杨志远笑,和孟路军夫妇告别,孟路军起身相送,杨志远制止,说:“何必多此一举,老孟,用不着送,就要离开社港了,心有不舍,我还想随便走走。”   孟路军笑,说:“要不,我陪你一起走走?”   杨志远笑,说:“算了,我想清静清静,和你走在一起,那还不是一路谈工作。”   孟路军笑,说:“这次不谈工作就是。”   杨志远笑,说:“就你这脾性,不谈工作,怎么可能!行了,就此打住,嫂子,就此告辞。”   孟路军夫妇把杨志远送到楼下。孟夫人说:“杨书记,走好!”   杨志远笑了笑,摆摆手,朝院子的门口走去。这个大院里住的都是县委县政府的干部,不时有机关干部看见杨志远,都很是热情地和杨志远打招呼,杨志远一如从前都温和地回以微笑,点头示意。杨志远走到门口,就看见张穆雨低着头在门口徘徊。   杨志远笑,问:“穆雨,在这干嘛?”   张穆雨一看杨志远到了,忙答:“杨书记,我在等你。”   杨志远笑,问:“等我干嘛?”   张穆雨红着脸,喃喃地说:“杨书记,我给你惹麻烦了。”   杨志远听张穆雨说完张文武的情况,一笑,说:“我知道了,这个老爷子,上年纪的人了,脾气还是这么急躁,我真是服了他啦。他现在在家吗,我跟他聊聊。”   张穆雨说:“我爷爷匆匆忙忙扒了几口饭,就出去了。”   杨志远一想,张老爷子没有手机,这会肯定在院里的某位退休干部的家里,一家家去寻,没有必要。杨志远想了想,说:“穆雨,事已至此,你给我盯着点,今晚或者明早,务必把老爷子堵在家里,我要和他说几句话。”   张穆雨见杨志远交代完这些,转身朝大街上走,张穆雨赶忙跟了上去,追问:“杨书记,你这是要上哪?回招待所?”   杨志远笑,说:“准备随便走走。”   张穆雨说:“那我说什么都要跟随杨书记左右。”   杨志远一笑,由了张穆雨。出了大院,就是社港的大街,杨志远漫无目的,哪里热闹,哪里喧嚣,就朝哪里走。杨志远走着走着,突然闻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杨志远一笑,有人在烤红薯。杨志远循香望去,只见街对面的一角,有小贩在卖烤红薯。杨志远没有一丝犹豫,抬脚朝对面走去。   杨志远刚到社港之时,县中心的繁华地段,一到晚上,小贩就纷拥而去,见缝插针,小摊杂乱无章,随处可见,小贩们一看到城管,就四处躲蹿。杨志远为此特意找到旁边一家酒楼的老板,与老板进行协商,拆除停车场前的围栏,让夜市的小贩有一个集中的摆摊之处。酒楼白天营业晚上歇业,停车场晚上闲置,书记亲自上门协调,老板自然愿意顺水推船,送书记一个顺水人情,于是停车场晚上就成了一个小夜市,因为集中,管理起来方便,政府还免费给小贩们办了个体执照,属有照经营,生意自然也比先前要好,城管和小贩皆大欢喜,得以和谐共处。此卖烤红薯的摊点也是一样,有执照有健康证,挂在大众连锁超市赞助的大遮阳伞下,摊点的四周干干净净,果皮纸屑都置于垃圾桶中,让人看着舒坦。   杨志远买了四只烤红薯,烤红薯用纸袋装着,温热的,杨志远捧着烤红薯,看着小贩不再惊慌失措左顾右望,一门心思做生意的笑脸,杨志远的心里顿时有着一种甜甜的温暖。他很是快慰地递给张穆雨一只烤红薯,自己已是自得其乐地大快朵颐起来。   张穆雨笑,说:“杨书记,你可是社港的公众人物,让人看见,有损形象。”   杨志远不亦乐乎,说:“你懂不懂,烤红薯只有趁热吃才香,吃睡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有何形象可言。”   在大众连锁超市百货店旁边的炒货店,杨志远买了一包瓜子,笑着问老板的生意怎么样?杨志远逢年过节,需要买点炒货,都会特意到小伙子的炒货店买点炒货带回杨家坳去,以示对小伙子自主就业的支持,一来二去,彼此就成了朋友。小伙子笑呵呵的,说杨书记,社港人现在口袋里的钞票厚实了,我炒货店的生意自然一天比一天好。杨志远笑,说你炒的瓜子花生味道不错,但要想有所发展,还是得有自己的品牌。小伙子笑,说做品牌,我行吗?杨志远笑,行不行的,不试怎么会知道。小伙子笑,说这倒也是。   离炒货店不远,是下岗女工开的福利彩票双色球投注站,杨志远同样走了进去,买了五注彩票。女老板看到杨志远同样是笑呵呵的,说杨书记来了。听到女老板叫杨书记,几位正在埋头填彩票的彩民纷纷抬起头来,有彩民笑着问杨志远,说杨书记,你怎么也买彩票?杨志远笑,说书记不能买彩票吗?好像没有这规定啊。大家轰然一笑,有彩民问,杨书记,你中过奖没有?杨志远笑,我可不能中奖,好事不能都让我占了不是。彩民笑,说杨书记,好像也没有规定书记就不能中奖啊!杨志远呵呵一笑。手持彩票,笑着向大家告辞。福利彩票的背面,枫树湾的秋景红灿灿地格外醒目。   按说杨志远离任,会召开一次社港全县干部大会,由市委组织部长姜涛在会上宣布市委免去杨志远县委书记职务,另有任命的决定。但此次情况特殊,杨志远属临危受命,要是按照程序走,社港欢送后,普天市再欢送,杨志远到会通去报到,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非常之时,杨志远认为该一切从简,用不着那么讲究。赵洪福书记对此表示同意。   第二天,按照杨志远的意思,全县干部大会就不开了,就小范围地召集县委常委扩大会议开一个会,和大家告个别。孟路军对此本不同意,说这怎么行,你要是这么悄无声息地离开社港,社港干部群众的感情上肯定无法接受。杨志远不愿意大动干戈,但孟路军说的也不是没有一点的道理,杨志远最后同意了孟路军的那个折中方案,此次欢送会,县电视台可以现场录像,在杨志远离开社港再在县电视台播出。   杨志远调职,事前没有一点风声,社港县委常委们、人大主任、政协主席、政府班子的副县长们,公检法的一把手,接到通知如时来到县委的会议室。一看市委组织部长姜涛已经在座,顿时你看我,我看你,一个个莫名其妙。   杨志远一看人员都到齐了,笑了笑,说:“姜部长,同志们都到齐了,咱们开始?”   姜涛在普天市委常委的序列中排名在杨志远之前,但杨志远现在即将调任会通的市委副书记,拟任市长,在会通常委中排名第二,无形中高了一个台阶。姜涛笑,说:“自然是杨市长说了算。”   姜涛此话值得玩味,在社港,姜涛按说该称呼杨志远为杨书记,但杨志远现在是会通市的拟任市长了,姜涛此时称呼杨市长,是对杨志远的尊敬。但今天到会的人员一时都没品味出这其中的奥妙,杨志远是普天的副市长,姜涛称呼杨市长,也没什么错。姜涛的话,孟路军自然是品味出来了,今天的会议由孟路军主持,孟路军一笑,直入主题,说:“下面有请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姜涛同志代表市委宣布一项组织任免决定。”   孟路军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姜涛代表市委宣布任免决定,能让组织部长亲自出马的任免,只能是县委书记一职,难道杨书记真如大家猜测的那样,要调走了?大家都预感到杨志远调任是迟早的事情,只是事前怎么谁都没有听到一点风声,不应该啊。   会议室里一时鸦雀无声。只有姜涛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响:市委决定,免去杨志远同志社港县县委书记的职务,另有任命;市委同时决定,县委的工作由孟路军同志暂时主持。   为什么孟路军只是暂时主持,没有同时任命,还是因为省委对杨志远的调任很是突然,普天市委一时也有些手忙脚乱,孟路军接任县委书记不同于杨志远,其还有考察、公示之类程序要走,怎么办?那就先由孟路军主持一段时间,等程序走完了,再由市里正式宣布孟路军的任职决定。   姜涛随即按惯例发表讲话。姜涛指出,近三年来,由于社港县四大班子的齐心协力,锐意进取,社港富民强县的进程取得了显著成绩,成绩有目共睹,同时又来之不易,这是县委带领全县干部群众共同努力的结果。对于杨志远同志这几年在社港的工作,市委、市政府是非常满意的,也是充分肯定的。姜涛要求:当前,全县上下一要统一思想,坚决支持市委的决定;二要认真贯彻执行民主集中制,营造良好的政治环境;三要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要注重政策的连续性,社港有必要坚定不移地走既定的富民强县的政策。   与会的干部都听出来了,姜涛这个讲话有套话,但同时也透露出几点重要的信息:第一,希望社港的干部统一思想,支持市委的决定,这说明市委已经充分认识到杨志远的离任,社港的干部群众肯定会有抵触情绪;第二,就是坚定不移地走既定政策。这两点很少在干部的任免会上作为要点着重提及,这说明市委对杨志远在社港这三年的成绩充分肯定,姜涛只能代表市委,但杨志远是市委常委,是省管干部,对杨志远的任免市里没有权力,市委对杨志远如此肯定,何尝不是省委对杨志远的肯定。   杨志远书记调任何处?姜涛没有资格宣布,只能由上级组织部门的领导在普天的干部大会上宣布,与会人员纷纷于心里猜测,但谁都不会想到杨志远去的是会通。   杨志远随即在会上发表了告别演说,杨志远说:“在社港的三年多时间,最值得我珍惜和回味,在社港工作的这三年多时间里,我得到了领导的支持,同事的关心和帮助,在即将离开之际,我对此表示由衷地感谢。社港的这三年多,我杨志远累过痛过焦虑过,但是不管前路有多么的艰难,我从来就没有彷徨过和退缩过,为什么?因为我知道,不管多苦多累,都会有同志们和我一起分担,会有同志们和我一起拼搏一起奋斗,会有上级领导给予我无私的支持和帮助,而且面对社港数百万乡亲们的殷切期待,我杨志远没法不努力。还好,我没有辜负领导的重托、同志们厚爱、乡亲们的期待,社港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一步步走出贫穷。当然我在社港的工作不可能做到十全十美,可能还有诸多不足,但我杨志远可以问心无愧的是,这三年多来,我无时无刻不在努力,我所做的一切,从来都是从党和人民的需要出发,没有一丝的私心杂念,对于这一点,我很是骄傲和自豪。”   杨志远最后说:“我热爱社港这片土地,因为这里有我的付出也有我的收获,因为这里有你!有你们!现在因工作需要,我就要离开社港,离开朝夕相处的同志们、战友们,离开宽厚质朴的乡亲们,我的心一直不能平静,我的心里有着无尽的不舍和深深的眷恋,社港将会成为我杨志远这一生无法割舍的牵挂。同时我也相信,在新一届领导班子的努力下,社港的明天会更加美好。”   杨志远说这些话时很是动情,他的双眼饱含热泪。杨志远说完,站起来朝在座的同志们鞠躬道谢,同时也面对电视镜头,饱含热泪地向社港的乡亲们鞠躬道别。   杨志远真情流露,没有一丝的做作,有的只是深情。摄像机无声地记录着这一切,当晚,社港电视台将杨志远的告别演说制作成了专题片,在电视台播出,杨志远饱含热泪深情的凝视,就此定格在社港父老乡亲的心中,让父老乡亲对杨志远的悄然离开,久久难以释怀和平静。   在场的干部纷纷起来,掌声热烈,经久不息,就此欢送这位为了社港的今天付出了太多心力的班长、同志、战友,感谢他为之付出的一切。   姜涛不是第一次出席这种干部的任免会。姜涛真切地感觉到,社港干部们的掌声是自发的,出自肺腑。这掌声,代表着同志间,团结一致,共担风雨,休戚与共的真挚情谊。杨志远能做到这一点,何其不易。   因为时间紧凑,杨志远下午还需出席普天市委常委扩大会议,到时市委书记江晓槐将受省委组织部的委托在会上宣布省委免去杨志远常委、委员、副市长职务的免职决定。中午去繁就简,大家在县委招待所里,以茶代酒,轮番和杨志远碰杯,真诚地祝杨志远一路顺风,真挚地希望杨志远有空常回家看看。   杨志远的行李简单,除了一箱换洗衣物,也就是书了。张穆雨上午早就和魏迟修一起将书打包,装上了车。饭后,孟路军和同志们想送杨志远过张溪岭到县界,杨志远婉言谢绝,杨志远说:“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大家的心意我领了,就到这吧。”   杨志远上车的时候,张茜子不知从哪得到了杨志远调离的消息,赶来给杨志远送行。张茜子看着杨志远,有些哽咽:“杨书记,你怎么能这样,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离开,不应该。”   杨志远看张茜子泪光闪闪,笑,命令:“不许哭。组织上调我到新的岗位,是对我杨志远的信任和肯定,这是好事,你应该高兴才对。你要是哭,小心我刮你的鼻子。”   “我才不怕你刮鼻子呢。”张茜子破涕而笑,送给杨志远一个小礼物。   杨志远不接,说:“什么?”   张茜子打开包装盒,是社港旅游新设计的卡通形象,此卡通将社港的小火车头拟人化,有手有脚,会说话,能跳舞,张茜子打开开关,火车头卡通就笑容可掬地做着邀请的手势,憨态可掬地说:社港欢迎您!   张茜子笑,说:“不会吧,这样的一件极具意义的礼物,杨书记也不要。”   这样一件礼物,杨志远还真是没法拒接,杨志远呵呵一笑,从张茜子的手里接过卡通。杨志远对孟路军笑,有意调节气氛,说:“孟县,我怎么感觉这卡通有点像你。”   孟路军笑,说:“这我可不敢苟同,我孟路军虽然不及杨书记倜傥,但也不至于如此肥头方脸吧。”   杨志远笑,说:“肥头方脸不好吗,我倒是觉得憨态可掬,很可爱。”   杨志远一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摆摆手,说:“再见。”   汽车风驰电骋朝张溪岭隧道驶去,车行数里,杨志远最终还是忍不住回过头去,默默地看着社港这个清新古朴的江南小城一点点在自己的视线中远去。   此时,只听魏迟修一声惊呼:“杨书记,你快看!”   杨志远依依不舍地转过头来,前方,张溪岭1号隧道已经近在眼前,但见1号隧道的正上方,是一条巨大的红绸带,红底白字:社港人民感谢你。七个大字豁然在目。   是张文武老爷子的主意。   张文武知道杨志远要调离,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杨志远这样不声不响地走了,社港人说什么都得敲锣打鼓,送送杨志远。张穆雨当晚回到家,见老爷子也回来了,赶忙给杨志远打了个电话,杨志远在电话里说:老爷子,为人民服务,是我们党的一贯宗旨,我杨志远作为一县之书记,和父老乡亲只是一种服务与被服务的关系,为父老乡亲办实事,是我杨志远应尽的责任,你要发动群众,敲锣打鼓,欢送我杨志远,这是什么?感恩戴德?还是歌功颂德?这会置我杨志远于不堪,所以老爷子,您什么都不做,就是对我最大的爱护。   张文武一听,知道杨志远此言甚是,真要是把杨志远离开的消息扩散了出去,社港一旦真的万人空巷送书记,肯定会引起争议,会置杨志远于漩涡之中。但真要没有表示,就让杨志远这么走了,张文武又觉得不妥,想当初,杨志远将县政府大院抵押给枫树湾村,他们这些老家伙目光短浅,四处告状,给杨志远造成那么大的困扰,平日里,他们这些老家伙也没少找杨志远不是,吹胡子瞪眼,现在杨志远要走了,怎么着都得有所表示才行。张文武今天一早和几个老干部再一商量,大家一致认为,大家既不敲锣也不打鼓,静静地在张溪岭的隧道上方,拉一横幅,不点名不道姓,就写‘社港人民感谢你’。该表达的意思表达了,又不会给杨志远惹来争议,此举可行,很有必要。   杨志远看着那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一猜就知道这是张文武他们那些老干部在用这种特殊的形势表示心意,杨志远心头一热,这些老干部,平日里没少对县委县政府的工作挑刺,这也不行,那也不对,好像一无是处,其实,自己做的工作,老爷子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们之所以挑刺,无非是想让自己的工作精益求精,尽善尽美罢了。杨志远看着横幅,摇头一笑,这些老爷子,真是倔强,让人没撤。   车出5号隧道,杨志远让魏迟修在篆刻有‘风光无限’的大石头前稍停片刻。再往前,就真正的离开社港县境了,杨志远站在石头前,心里默默地与社港依依惜别。再回首,秋意正浓的张溪岭山岚叠嶂,县城已在山那边。   山高云淡风轻,江山风景无限。   杨志远俯身,掬了一捧张溪岭的黄土于手上,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前路,一条笔直的大道直通远方,杨志远一时心清气爽,豪情万丈。 第四卷 力挽狂澜 第1章 走马上任(1)   邵武平站在杨志远的面前,有些局促不安。   邵武平是会通市人民政府法制办的一名普通工作人员,这天中午在家吃完饭,百无聊赖之际,接到市政府秘书长舒韶华的电话,让其马上赶到秘书长办公室,不得有误。舒韶华的语气一如既往地不容置否,邵武平放下电话,好半天没说话。邵武平的妻子温蕾看了正在发愣的邵武平一眼,问邵武平怎么啦?谁的电话?邵武平说舒秘书长的。温蕾说那你还发什么愣,还不赶快去。邵武平说我只不过是法制办的一名普通工作人员,秘书长亲自给我打电话,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感觉有些奇怪。温蕾担心,说是不是你又口无遮拦,惹祸了?邵武平想了想,说我这段时间中规中矩,没惹是生非啊。   想不通,邵武平干脆不想了,穿上外套,就往外走。温蕾追上来叮嘱,说要是秘书长批评你,你可要忍着点,别犯倔,态度务必要诚恳,都快三十的人了,别还像以前那般不知轻重。邵武平说知道了。下楼骑了自行车,就往市政府赶。   平时从家到市政府不过十分钟,今天邵武平用了十五分钟,因为在路上,自行车的车链掉了,邵武平不得不跳下车,重新把链条装上,因此耽搁了五分钟,邵武平心里直犯嘀咕,心想秘书长找自己,只怕还真不是什么好事。   舒韶华看到邵武平进来,站起身,说:“跟我来,杨市长要见你。”   邵武平一听,诧异万分,说:“杨市长找我?”   舒韶华看了邵武平一眼,问:“你和杨市长以前见过?认识?”   邵武平摇头,说:“素昧平生!”   舒韶华不相信:“真的?”   邵武平点头:“真的!”   舒韶华看邵武平的表情不像是在做作,也有些奇怪,心想邵武平如果与杨市长素昧平生,为何杨市长一来,就指名道姓要见邵武平,这是怎么回事。舒韶华今天手忙脚乱,一刻也没闲着,因为今天会通发生了一件引各方关注的事情,杨志远今天正式到会通走马上任了。郝兵引咎辞职,会通市市长一职悬而未决,都以为常务副市长邱海泉会顺理成章地接任市长,哪成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省委突然决定,调普天市委常委、副市长杨志远接任会通市市长。   杨志远?有何来头?因为事发突然,会通各界纷纷想方设法予以打听,杨志远一时成了会通的热门话题。各方信息经过汇总,杨志远,原省委书记周至诚的常务专职秘书,秘书一处处长,与会通老书记朱明华关系非同寻常。难怪35岁就官至正厅,来历不凡,不可小视。   舒韶华是政府秘书长,因为郝兵与朱明华省长走得近的缘故,舒韶华与杨志远见过二次面,杨志远和朱明华省长亲密无间的关系,舒韶华尽收眼底,当时就觉得杨志远年纪轻轻就官至副厅,肯定不简单,而且郝兵这人咋呼呼的,但一提起杨志远,郝兵就出自内心地为之佩服,对于比其职务低的官员,郝兵能诚心佩服,这于郝兵还真不多见。郝兵尚且如此,舒韶华更不敢小窥杨志远,但舒韶华还是没想到,郝兵马失前蹄,黯然退出会通的政治舞台,杨志远空降会通,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   杨志远今天正式就任,在上午的会通全市干部大会上,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周泰飞已经代表省委宣读了省委对杨志远的任职决定。在中午的欢迎宴会上,杨志远与市委、市政府班子成员正式见面,大家一一握手。   杨志远和舒韶华握手时,用了些力气,彼此心照不宣地一笑。宴毕,大家于市委合泰宾馆前坪送别周泰飞,舒韶华安排杨志远入住合泰宾馆的后栋,杨志远让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帮忙把行李搬到房间,自己却连房都没进,就让舒韶华领着自己直接到了市政府。   到底是经济强市,会通的市政府大楼为近两年新建,楼高28层,政府的各职能局都罗列其中,市长副市长们的办公室在28层,有电梯直通顶层。从市长办公室的落地窗望去,整个城市尽收眼底。舒韶华待杨志远坐定,问:“杨市长,你看看,办公室还需要添加什么?”   杨志远笑,答非所问,说:“郝市长怎么样?”   舒韶华说:“还能怎么样,郝市长的性情杨市长应该知道,只怕有些想不通。”   “告诉郝市长,等我忙完手头上的急事,我找他喝酒。”杨志远说完,说,“麻烦秘书长通知政府领导班子成员于三点在会议室开会。另外,请秘书长马上联系一下邵武平同志,我想见见他。”   舒韶华暂且代行市长秘书一职,一一记在本子上。舒韶华回到办公室第一个电话就打给了邵武平,邵武平一到,舒韶华就带着邵武平过来了。邵武平进来的时候,杨志远正在看恒星食品的相关材料,听到声响,杨志远抬起头来,邵武平1米75左右,不胖不瘦,头发有些蓬松,没戴眼镜,此刻虽然有些局促不安,但在杨志远面前却也不显猥琐,敢于直视杨志远的目光,不躲不避,静等杨志远问话。   杨志远是市长,邵武平只是一个副科级科员,彼此不在一个层面,邵武平在杨志远审视的注视下,既没有盯着自己的脚尖,也没有无所适从地左顾右盼,而是直视,看来平日里还真是无所顾忌,有些胆子。   杨志远就在这一刻,拿定了主意:就他了。   杨志远一笑,看看表,说:“武平同志,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把头发理短些,寸头最好,显得精练,半小时后,再到这里来见我。”   邵武平在市长面前站了好几分钟,杨志远一直都没说话,杨志远的名字邵武平已是如雷贯耳,但人却是第一次见,他不明白市长刚刚到任,为什么就把自己召来晋见,自己一个副科级科员,和新市长素昧平生,实在没有什么值得新市长关注的地方,即便是平时大放厥词,但也与新市长无关,新市长刚刚上任,有许多的事情需要关注,岂会为此等细枝末叶事情特意把自己找来。邵武平正在思量,没想到杨市长一开口,却是一个与头发有关,与工作毫无关联的事情:理发,还要求是寸头?什么意思?   邵武平一头雾水,疑虑层生,但他什么都没说,瞟了墙上的挂钟一眼,跑步前进。要知道,三十分钟理个发,时间上很是紧凑,不跑步前进,肯定不行。   杨志远望着邵武平跑出去的背影,微微一笑。舒韶华一直呆在一旁,静观事态的发展,并没说话,舒韶华是秘书长,见多识广,此时他有些明白杨志远找邵武平的目的了,杨志远一到会通,谁都没见,第一个就指名道姓,要见邵武平,邵武平一个小科员,什么事情值得杨志远如此,目的无非一个,那就是肯定是有人向杨志远市长举荐了邵武平,杨志远市长只怕是有意把邵武平调到身边工作,任政府常务秘书,这个举荐之人是谁,只怕邵武平自己都不知道,这个举荐人也真够可以的,邵武平这小子恃才傲物,浑身是刺,一贯桀骜不驯,这样的人也敢举荐,真是够大胆。而杨市长,敢用这样的人,同样胆子不小。   舒韶华笑,说:“杨市长,是不是有想法调邵武平同志到你身边工作?”   杨志远笑,说:“正是。等邵武平同志回来了,你和他谈谈。”   作为秘书长,舒韶华觉得自己有必要多句嘴,舒韶华说:“杨市长,不知你对邵武平同志了解多少?”   杨志远明白舒韶华的意思,他笑,说:“秘书长,但凡有才之人,都有些个性,这不是什么致命的缺点,加以约束也就是了,我只想问一点:这个同志的品行如何?”   舒韶华笑,说:“此人一贯比较自视,品行倒是让人无话可说,就是个性太直,说轻一点是不懂世故,说重一点是口无遮拦,不懂轻重。”   杨志远笑,说:“那秘书长以后不妨对他多加历练和点拨,响鼓不用重捶,快三十的人,别人都进步了,自己还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副科级科员,就不焦虑?就没有一些想法?我看未必,桀骜不驯在我看来也是一种焦虑的体现。现在有了这么一个机会,他真要有些才学,就应该知道该怎么去珍惜怎么去做,孰重孰轻,自会掂量。如若不然,也就是一个孔乙己,无非会多喝三五两,最终只会一事无成。”   舒韶华笑,说:“杨市长,我倒是很想知道,是哪位领导如此大胆,竟然向你举荐了邵武平。”   杨志远哈哈一笑。 第1章 走马上任(2)   其实根本不是什么领导举荐,邵武平是苏紫宜推荐给杨志远的。   昨天晚上,在普天市委招待所开完欢送会后,杨志远就住在了招待所,与蔡腾腾同住贵宾楼,杨志远因为有事相问,就邀蔡腾腾饭后于招待所内散步。   蔡腾腾感慨,说:“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快一年,一年前,我从会通到普天,没想到,一年后的今天,杨市长却是从普天到会通,一迎一送,有来有往,真是世事如棋,谁都没法说得清楚。”   杨志远说:“蔡市长既然是从会通而来,那么你在会通工作多年,最大的感触是什么?”   蔡腾腾直言:“会通人比较排外,刚到会通,总感觉处处受制,有力无处使,不利于工作的开展,我是这样,逸飞同志也是如此,彼此都有同感。”   杨志远问:“问个不该问的问题,逸飞同志此人如何?”   这个问题杨志远是不该问,这有些背后论人是非之嫌,而且蔡腾腾对此问题也不好回答,什么如何?自然是能力了。   杨志远不会不知这些,但他和蔡腾腾共事已近一年,彼此都还有些惺惺相惜之感,尤其是为了将社港旅游的系列风景印在福利彩票热敏纸的背面,两个人结伴上了一趟省民政厅,杨志远和蔡腾腾两人愣是将人家民政厅的一正四副五位厅长喝得摇摇晃晃,举手认输,没改一字,乖乖在社港旅游拟定的合同上签字。经此一役,两人的交情自此更上一层。   杨志远现在对会通的情况可以说一无所知,有必要加强了解,什么人合适,自然是蔡腾腾这种在会通工作过担任过一定领导职务的同志最合适,彼此共过事,对班子的成员比一般人都了解,更直接。当然,事涉对同志的评价,不是谁都愿意坦诚以待,但杨志远相信蔡腾腾会据实而言。   “杨市长明知不该问,干嘛还问?”蔡腾腾一笑。知道杨志远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会通现在是非常之时,杨志远自然是希望对会通有诸多了解,而戴逸飞是会通的市委书记,此人至关重要,杨志远有必要重点关注,蔡腾腾理解杨志远此刻的心情,一笑,不该说,但还是说了,“怎么说呢,逸飞同志人品让人无话可说,才学也不错,但或许是在省委当副秘书长久了,性情使然,做事有欠———果断。”   蔡腾腾说戴逸飞‘有欠果断’时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据实说了。杨志远也是省委出来的,省委为全省权力的中心,谨小慎微是这些副秘书长的通病,杨志远为秘书一处处长之时,遇事果敢有力,这与杨志远初生牛犊不怕虎,也与周至诚书记放任杨志远的个性有关,其他人就没有杨志远这般幸运,能走到副秘书长这一级的,一路走来,无不都是磕磕绊绊,如履薄冰,小心谨慎至极。戴逸飞一直在省委,现在即便外放,做起事情来还是不免思前顾后,部长说戴逸飞有些打不开局面,这么看来,应该与其谨小慎微的性情有着莫大的关系。谨小慎微本不是缺点,但在非常之时,如果太过谨慎,想要顾全方方面面,那就只能是裹足不前,一个人能不能打开局面,能力是其一,魄力是其二。   杨志远不想再让蔡腾腾为难,就此打住,没有再深入下去。杨志远直接说了一个很现实的事情:“蔡市长在会通工作多年,有没有合适的秘书人选推荐给我?”   杨志远到会通要想尽快地打开局面,有个得心应手的秘书同样也很重要。蔡腾腾笑,说:“杨市长,这个事情我可给你做不了主,我在会通接触过的年轻人中,一时半刻还真想不出谁可以给你当秘书,要不,你问问紫宜,她是会通本地人,又在市委办公室呆过,市委市政府两边的年轻人都熟,你问她肯定没错。”   杨志远还真的回头问跟在后面的苏紫宜:“紫宜同志,怎么样,可有人选推荐?”   苏紫宜问:“杨市长的要求是什么?”   杨志远笑:“人品要好,为人大气,不贪小便宜;只要不是迂酸,有点个性没关系;才学不求一等,中上就成。”   苏紫宜说:“那我向杨市长举荐一人,法制办的邵武平,此人省大毕业,在政府办公室工作多年,在办公室下面的科室转来转去,无人赏识,一直都不得志,之所以如此,一来与其草根出身,没有背景有关,二来也与其恃才傲物的性情不无关系,我们私底下都称其为邵大侠,说其在古代肯定是一侠客,但在政府办这样的地方,就只能是独行侠,注定是孤芳自赏,不为领导赏识。”   蔡腾腾笑,说:“紫宜,你有没有搞错,这样一个人,你也敢推荐给杨市长?”   苏紫宜说:“邵武平是有些桀骜不驯,别的领导,肯定不会喜欢用这样的人,但杨市长不一样,我觉得杨市长与邵武平的性情有诸多相似之处,邵武平桀骜不驯又怎么样,遇上杨市长,肯定服服帖帖,自古良驹性烈,但只要是真正遇上伯乐,肯定会知恩感恩,冲锋陷阵,勇往直前,不知疲倦。马尚能如此,何况是人。”   蔡腾腾笑,说:“紫宜,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什么是和杨市长有几多相似,难道杨市长也桀骜不驯?”   苏紫宜和蔡腾腾情如母女,对杨志远也是颇有了解,三人在一起,苏紫宜也就无所顾忌,她笑,说:“杨市长现在是市长啦,做起事敢于打破常规,自然就叫敢想敢干,以前呢,在没有一官半职之前,是不是也有些与众不同,桀骜不驯。”   杨志远呵呵一笑,说:“紫宜同志这么一说,我还真对此人有了兴趣,好,就听紫宜同志的,用邵武平。”   蔡腾腾有些担心杨志远听信苏紫宜的一面之词,她说:“杨市长,就不考察考察?”   杨志远笑,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相信紫宜同志的眼光。”   邵武平就近跑到市政府旁边的一家小理发店,此理发店为下岗职工所开,男性,五十来岁,政府部门的女性自然不会光临这样的小店,到这里来的都是些小科员,男同胞,没那么多讲究。此时理发店已经有人,也是政府部门的一位科长,趁中午休息到这个小店剪个发,邵武平与其不熟,但彼此知道,邵武平管不了那么多,与科长协商,先让理发师帮自己剪,改天请科长吃饭。科长此时正是阴阳头,说什么事这么急,相亲。邵武平自然不会说杨市长有要求,只说比相亲更急,抱歉抱歉通融通融。科长也开明,让邵武平先来。小店平时剪个发,无非就是五元,邵武平掏出五十元,往老板的手里一塞,寸头,十分钟剪完剪好,这钱就是你的。   邵武平剪完发,跑步进了市长专用电梯,此电梯虽然没有明示,但现在已是约定俗成,为市长们专用,邵武平虽然平时胆子不小,但即便其他电梯再挤,他也从来不敢与市长们一同搭乘电梯,此时时间紧迫,杨市长约定的时间眼看就要到了,邵武平也顾不了那么多,进了电梯。电梯里已经有人先到了,是常务副市长邱海泉和他的秘书,综合科科长杜前进。   邱海泉是个胖子,五十多岁的人了,有点肚腩在所难免,但邱海泉发福的似乎有些过,一身西服穿在邱海泉的身上显得有些不伦不类,或许是因为用脑过度,邱海泉的头发有些稀疏,前额光秃秃的一片。   邱海泉看到邵武平微微一愣,邵武平赶忙叫了一声:邱市长。   邱海泉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眼睛望着按钮旁不断变更的数字。法制办在26楼,杜前进看邵武平过26楼而不下,跟着一同上了28楼,心说这个邵武平,今天是怎么回事,又搭错了哪根神经。   从一楼到28楼,不超过2分钟,邵武平有如针毡。直到电梯门打开,邵武平看着邱海泉目不斜视地走向东侧的办公室,邵武平这才朝杨志远的办公室跑去。   杨志远一看剪了寸头的邵武平,点头,说:“不错,精气神一下子就出来了。”   “是不错,开始那乱蓬蓬的头发,怎么看,都给人一种玩世不恭的味道,现在这样像那么一回事了。”舒韶华也是赞许,邵武平还懵懵懂懂,没搞明白秘书长的‘像那么回事了’有何含义,舒韶华已经直接揭开谜底了,舒韶华说,“武平同志,组织上对你的工作作了调整,从现在开始调你到杨市长身边工作。”   邵武平一时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说:“什么?”   舒韶华以为自己刚才的话太含蓄,邵武平没听明白,他直接把话挑明了,说:“怎么,组织上调你给杨市长当秘书,武平同志不乐意。”   邵武平从接到舒韶华的电话起一直都是心上心下的,见了杨志远以后更是云里雾里,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究竟,所以初听秘书长的话一时没来得及反应,现在秘书长把话说得如此明朗,邵武平还像做梦似的,不敢相信是真的。   邵武平从省大毕业以后进了会通市政府,开始也像刚踏进社会的年轻人一样踌躇满志,但其很快就发现,现实与梦想之间有着很大的差距,在政府大院,光有才华远远不够,还得有人,但他邵武平的父母都是普通的工人,他得以进入市政府纯属误打误撞,因为考试成绩优异,笔试面试都名列前茅,身体又没有一丝的毛病,方方面面都让人无话可说,他要不被录用,说不过去,于是就顺带进了政府。他们那一批进入政府,才学都不如他,但仕途都比他顺畅,官至副处副县大有人在,就连不为他看好的杜前进现在都是科长了,跟着邱海泉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比一般的副处都强。杜前进凭什么,就凭他有个好爹,他老爹原来是个在汽车站搭个小摊卖五分钱一碗的凉茶的,经过十多年的倒腾,凉茶做成了品牌,小摊做成了集团,杜前进的老爹有钱,企业有大儿子经营,就琢磨着把小儿子杜前进安排进了政府。   邵武平进政府八年,到现在还是一个毫不起眼的科员,前年才解决了副科级,情况没什么变化,只不过是现在在科员后面多了一个(副科级)。这么多年邵武平倍感怀才不遇,不免就生出了诸多怨气,说话做事,早就没了刚进政府时的谨慎,变得有些玩世不恭起来,冷嘲热讽,浑身带刺,让领导唯恐避之不及。要不是去年儿子出生,妻子温蕾好言相劝,温蕾不求邵武平升官发财,但求邵武平安分,不生事端就成。邵武平面对现实,这才有所收敛。   现在没想到时来运转,组织上竟然安排他邵武平给新来的杨市长当秘书,杜前进为什么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扬,不可一世,不就是因为他是常务副市长邱海泉的秘书么,如果杜前进知道自己给新市长当秘书,杜前进不知道会惊愕成什么样子。   是组织上搞错了?还是天上真的掉馅饼了?   杨志远看着沉默不语的邵武平,笑,说:“武平同志,别光发愣,给句痛快话,给我当秘书,愿意还是不愿意?”   邵武平此时已经想明白了,组织上安排自己给杨市长当秘书,不是什么组织推荐,而是杨市长直接点名,自己和杨市长素昧平生,杨市长怎么会相中自己,肯定是有人向杨志远市长举荐了自己。但自己在政府机关不为领导所喜,有些不合众,举荐人是不是也有细说。邵武平说:“杨市长,我的情况,你是不是都了解清楚了?”   杨志远笑,说:“什么情况?玩世不恭?桀骜不驯?恃才傲物?还是其他?”   邵武平说:“既然市长都知道,为何还敢用我?”   杨志远哈哈一笑,说:“举荐人说了,你我为同一类人。我不用你,我用谁!”   邵武平自然不会想到这个举荐人是苏紫宜,他说:“杨市长,我怎么能跟你比,我也就是郁郁不得志,有些愤世嫉俗,喜欢发牢骚罢了。”   杨志远笑,说:“不错,还知道自己的缺点在哪,这说明你还没到狂妄到自以为是的地步。我和你是同一类,是说你我个性有诸多相似,为人大气,不贪不占,爱国重家,这是大处。但是小处,你我肯定有诸多不同,就拿你刚才所言的桀骜不驯来说,我杨志远年轻时同样有些桀骜,但不是不驯,而是可驯,还没到肆无忌惮的地步,我认为桀骜是男人的一种个性,是力量是勇猛是无所畏惧的一种表现,但不驯却不成,一个人如果只有桀骜而不懂得节制,那就真成了无法无天,害群之马。你该知道,个人只是一个个体,而社会则是一个整体,作为这个整体社会中的个体,就得知道有所收敛,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一个人能力和才华再怎么出色,但仅凭一己之力,是改变不了社会的,如果不依靠大家不依靠团体,想以一己之力改变世界,那就不是什么桀骜,那只能是狂妄,愚昧,属夜郎自大,最终只会落得含恨终身,平庸无为一辈子。”   杨志远看了邵武平一眼,见邵武平笔挺地站在一旁,实心实意,洗耳恭听,笑了笑,接着说:“再说恃才傲物,持才有何不好,惟楚有才,于斯为盛,这就是一种大气,但你以为自己有才就可以傲视群雄,唯我独尊了?你的才学再高,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真正有才之人,他会知道去尊重身边的每一个人,因为任何一个人都有其优点也会有你所不及的长处,取长补短,懂得谦逊,才学才会时时有所长进。一旦傲物,那就成了目空一切,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了。一个人只有心中有才,而且还懂得谦逊,懂得尊重他人,知轻重,懂得失,才会站得高,走得远。何为知轻重,在政府里工作,那就是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说,什么话什么时候可以说,什么时候又不可以言,此就为知轻重是也。”   邵武平一听,心里暗自折服,杨志远的履历,邵武平这两天和大家一样,早就有所揣摩,一看杨志远35岁就官至正厅,市长,自己已近三十,还只是一个副科级,科员。邵武平心里还颇为不服,心说无非就是杨志远这人机缘好,得以为周至诚书记工作,要是自己能给省委书记当秘书,肯定比杨志远差不到哪去。现在一听,就杨市长这份阅历,自己就差远了。杨市长一来就把自己看得清清楚楚,自己怀才不遇,遇上一点挫折,就口无遮拦,说到底就是一种幼稚和不成熟,就像一个几岁的孩子,想得到糖果而没有得到,就哇哇大哭,无非就是引起大人的注意,而自己大放厥词,其内心还是希望得到领导的注意罢了。   杨志远说:“如果你愿意做我的秘书,从今以后,不该说的别说,真要觉得憋屈,你就去爬山,登高望远,置于天地之间,你肯定会心境开朗,你还会明白在浩瀚之中,人是何其的渺小。”   杨志远一看表,开会的时间到了,他起身,说:“秘书长,市长们也该到了,走开会去。”   杨志远没有理会邵武平,和舒韶华朝会议室走去。邵武平愣了一愣,这回不再犹豫,拿起杨志远桌上的茶杯和文件夹,赶忙跟了上去。   杨志远听到身后的声响,知道是邵武平跟了上来,他没有回头,暗自和舒韶华相视一笑。 第1章 走马上任(3)   杨志远踏准节奏于三点整准时踏进会议室,会通市政府领导班子一正八副,按说杨志远进入会议室之前,诸位副市长该已就位等候,但杨志远进去一看,椭圆形会议桌左边的第一个位子空着,常务副市长邱海泉没到。   杨志远在此之前对邱海泉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所知,杨志远刚到省政府时,邱海泉还是下面县的县长,彼此隔山隔水,近十年来,会通市长换了好几任,杨明、海宁,然后是郝兵,现在成了他杨志远。会通的经济工作不错,市长们都有晋升,杨明去林原任书记,海宁后来也调任某市的书记,如果没有此次‘恒星食品安全事件’,估计郝兵也会另有重任。市长迭更,邱海泉也就一步步从下面升了上来,县委书记、副市长、常务副市长。杨志远随周至诚书记到省委时,邱海泉还刚刚任县委书记,在会通尚且刚为人关注,更不用说省委了,等到邱海泉成了常务副市长,在政府举足轻重,杨志远已经去了社港。朱明华主政会通时,邱海泉只怕连县长都不是,自然不太为朱明华省长所知,杨志远因为朱明华省长的缘故,认识郝兵,但对邱海泉却是一无所知。   杨志远从省委一路走来,早就对官场之事看得通通透透,这是他杨志远主持的第一次工作会议,即便是出于礼仪,邱海泉无论如何都得先他一步在座,邱海泉如此,应该是有所不满,也许在邱海泉看来,会通市的市长非他莫属,但到头来却是花落他杨志远,心有不甘在所难免。姗姗来迟,其实就是在向他杨志远示强,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情绪。   杨志远心想自己刚才还在说邵武平幼稚,不知轻重,现在看来邱海泉也好不到哪去,邱海泉唱上这么一出实在没有必要,他示强也好,不满也好,给谁看?他杨志远,还是省委?杨志远对邱海泉一无所知,自然就会多方打听,大家众口一词,邱海泉这人为人并不大气,对权力追逐的欲望很强,与郝兵面和心不合。现在看来其人秉性只怕还真是如此。   杨志远最怕的就是这个,作为班子成员,一天到晚窝里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劳神费力,还怎么开展工作。邱海泉与郝兵尚且不对付,估计和他杨志远也好不到哪去,就邱海泉现在这态度,只怕将来够呛。杨志远心想,此次郝兵引咎辞职,作为常务副市长,邱海泉就没有一点责任,只怕未必,其不好好检讨自己的过错,反而整天琢磨自己的得失,这人不可用。   杨志远从离开社港的那一刻就明白,治市不同于治县,作为一个辖县市,舞台更大,林子更大,什么样的鸟的都有,各种利益诉求随之而来,还想像在社港那样一团和气,只怕很难做到。政治上适当的退让和妥协是很有必要,但一味地退让则是愚蠢的,蔡腾腾为什么评价戴逸飞做事有欠果断,就是说戴逸飞在某些不该退让的时候选择了妥协,在干部中缺少威信,所以才会迟迟打不开局面。该断不断,肯定会反受其乱,戴逸飞应该属于此种情况。他杨志远不同于戴逸飞,不会重复戴逸飞的老路,省委派他来是干嘛的,就是要协助戴逸飞打开局面的,怎么打开局面,那就是该断之时,必须得断,绝对不能拖泥带水。会通现在处于非常之时,局面纷繁复杂,他杨志远要想打开局面,那就必须快刀斩乱麻,干脆利索地解决身边的问题。   杨志远今天这个会的目的,就在于此。邱海泉是不是问题,其实不在于他杨志远,而在于他邱海泉,邱海泉会是问题吗?就凭他姗姗来迟,杨志远自然还不能下此结论。   此时邵武平走了进来,他把杨志远的茶杯、文件夹和笔记本轻轻地放到杨志远的面前,待要离开。杨志远一笑,说:“武平,坐到韶华秘书长旁边去,帮秘书长一同整理会议记录。”   邵武平这一刻心里有如波涛在汹涌,但他只是微微一颤,很快恢复平静,镇定自如地走到舒韶华的身边,坐了下来。   杨志远一看邵武平表现笃定,心里暗自赞许,这小子定力不错,看来自己用这个邵武平还真是用对了,女性的直觉往往比男人强,苏紫宜的直觉没错,这个邵武平很合自己的心意。   邵武平在市政府呆了八年,尽管没有给领导当过秘书,但对秘书这个职业却是一清二楚。秘书位置特殊,与领导朝夕相处,在外可以代表领导,正因为如此,领导对秘书的要求都很苛刻,且不说市长秘书这个位置要求高,引人注目,就是副市长的秘书,谁不是左挑右选。市里的一位副市长先后换了五位秘书,最终才确定人选。给市长当秘书,总该有个试用期吧,一旦合格,才会留在身边,自己在市政府颇具争议,更该如此。邵武平原以为杨市长也会像其他市长一样,对自己加以考察,最终用与不用,有待考察以后再定。却没想,第一天,彼此见面不到二小时,杨市长就发话,让自己跟秘书长一起整理资料。这话看似平常,却是新市长在向在座的副市长表明一种态度,邵武平同志是我的秘书,我对邵武平同志是充分相信的。于邵武平而言,此话意义更是非同小可,这就是说,杨市长根本就没打算考察自己,从杨市长让自己剪寸头的那一刻起,杨市长就已经决定用自己当市长秘书了。自己在市政府不为他人看好,杨市长肯定知道得清清楚楚,杨市长敢用自己,这就是一份自信和胆识。试想在会通除了杨市长,谁敢如此。   什么是大气、大度和笃定,杨市长这就是了。   邵武平坐在舒韶华身边,一时百感交集,邵武平知道,从这一刻开始,自己就和杨志远市长联系在一起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凭杨市长的这份信赖,他邵武平都得给市长长脸给市长争气。   杨志远此举同样一下子把副市长们镇住了。   副市长们看到邵武平走了进来,一时都不明就里,都默默地看着邵武平,现在听杨志远这么一说,都明白了,杨市长这是决定用邵武平任专职秘书。副市长们从各种渠道知道省委提名杨志远为会通的市长人选后,对杨志远自是多方打听,听得最多就是,杨志远这人虽然年轻,但从来不畏艰难,敢想敢干,不到目标不罢休。今天中午大家匆匆见了一面,杨志远给大家的感觉是亲和的,没有那种大权在握。高高在上的强势感。大家不免有些困惑,就凭这样一个年轻人,能在政府站得住脚?   现在一看杨志远一来,就启用邵武平,自是为之一震,邵武平这种人杨市长也敢用,看来这个外表俊朗亲和的新市长,还真敢做。   杨志远一看三点已过五分钟,邱海泉还没到,他笑了笑,说:“看来,海泉同志临时有事耽搁了,那好,我们就不等了,先开会,海泉同志没有参与的部分,会后由韶华同志传达。”   杨志远说:“今天会议的主题只有一个:怎样让恒星食品走出目前的困顿?大家各抒己见,先民主后集中。”   正说着,邱海泉推门走了进来,连连说:“不好意思,临出门,接了一个电话,耽搁了几分钟,同志们见谅!”   杨志远有如不知,笑,说:“海泉同志何必自责,这种情况难免,请坐。”   邱海泉扫了一眼,见邵武平竟然在座,有些莫名其妙:“怎么,小邵同志也在?”   杨志远一笑,没说话,舒韶华忙说:“邵武平同志已经调任常务秘书了。”   “什么!”邱海泉一愣,然后‘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那边杜前进候邱海泉坐下,已经转身走到了门口,突闻此言,心想,难怪刚才在电梯里遇到邵武平,原来这小子时来运转,让新来的市长看上了,谁说话这么有分量,让杨市长连邵武平也敢用,邵武平有背景?怎么从未听说过。   既然邱海泉到了,杨志远直接就问:“海泉同志,你是恒星食品应急处置小组的组长,对恒星食品的问题,你最有发言权,怎么样?你先说说,目前恒星食品遇到的最大困难是什么?”   邱海泉说:“我曾向省委省政府有过建议,恒星食品的问题属市场经济行为,政府不用过多干涉,生死由市场去决定。但省委没有采纳我的建议,既然省委要求市委市政府有必要对恒星食品的安全事故担责,那我也就无话可说,我服从上级组织的决定。说实话,我对恒星食品是否可以起死回生,没有信心。现在的肉类熟食制品,受恒星食品事件的影响,国人谈肉色变,销量全面下挫,恒星食品生产出来的熟食制品只能摆在库房,根本就无人问津,因为没有了市场,恒星食品目前已经全面停工。恒星食品最大的问题是什么,自然是重新打开市场,启动生产,让工人有事做,有饭吃。”   杨志远一听邱海泉此言,眉头顿时拧成了一根绳,作为主官尚且没有一丝信心,其他人就可想而知了。但杨志远什么都没说,他只是问了几个关键的问题:“李氏杆菌的污染源找到了没有?知不知道污染来自何处?”   邱海泉摇头,说:“目前尚无头绪。”   杨志远问:“为何事发多时,李氏杆菌的污染源还没有找到?”   邱海泉说:“恒星食品的肉类熟食制品有数百条生产线,除了总厂,还有上十家分厂,一一排查,有难度。”   杨志远点点头,表示明白,杨志远说:“既然没有找到污染源,怎么开工,生产出来的产品谁敢卖?”   邱海泉说:“工厂已将生产设备进行了全面的清洗。”   杨志远点头,说:“清洗很有必要,但谁能保证,生产出来的熟食制品就没有李氏杆菌的存在。”   邱海泉摇头,说:“这可没办法保证。”   杨志远说:“既然不能保证,那就不能生产,本着对消费者负责的态度,即便生产出来的产品也不能销售,这点毋庸置疑,不容考虑。”   杨志远接着问了第二个问题:“对于那5名因感染李氏杆菌而死亡的死难者和那些因感染李氏杆菌住院的群众,恒星食品是否已经拿出了救助方案。”   邱海泉说:“季兴业在恒星食品很有威望,季兴业入狱一事,董事会成员对此都深感不满,集体请辞,现在恒星食品可以说是群龙无首,内部一团糟,所以目前还没有具体的救助措施出台。”   杨志远这回不再客气,他严肃地指出:“海泉同志,作为应急处置小组的组长,董事会集体请辞,政府就束手无策,听之任之了?作为一级政府,面对那么多仍在医院就诊的感染者,至今袖手旁观,这是不是一种漠视生命,不负责任的表现。”   邱海泉对杨志远突降会通颇有微词,尤其是中午与杨志远一见,杨志远外相俊朗,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与自己想象中的五大十粗,有着天壤之别,邱海泉更是不以为然,心想这个杨志远,怎么看都是一个奶油小生,就凭他,对会通的情况一无所知,能不能在会通站得住还是个未知数,没有自己这个常务副市长的帮助,杨志远即便上面有人,也是没用,他最终哪里来的,还得回哪里去。邱海泉故意在办公室拖拉了几分钟再出来,其目的也就在于此,他就是要杨志远这个新市长明白,在会通市政府,没有他邱海泉,新市长成不了事。   邱海泉根本就没想到第一天开碰头会,杨志远会一改中午时的柔和,毫无情面可言,当众对自己予以批评。杨志远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邱海泉不放。   邱海泉光秃的前额渗出了细细的汗珠,有些下不了台面。邱海泉说:“政府怎么干预,难道政府垫资,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一旦垫付出去了,恒星食品将来无力回天,只能破产,恒星食品拿什么归还。”   杨志远不置可否,说:“不管恒星食品最终的结局怎么样,在这种时刻,该垫的资必须得垫,恒星食品的大股东是谁,是会通市财政局。恒星食品即便是真到了破产的地步,它也不是一无所有,它还有土地,即便是清算,也必须将受害人作为第一债权人。”   杨志远停了停,说:“海泉同志多次提到,恒星食品的问题是企业自主行为,政府不宜强加干涉,那么请问海泉同志,会通市政府要求市人民法院及其下级法院暂且不予受理与恒星食品有关的民事诉讼案件,此又作何种解释?这不是政府干涉,又是什么?”   邱海泉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恒星食品安全事故发生后,陆陆续续有受害者委托律师到市区二级法院递交民事诉讼状,法院自然不敢擅自做主,请示邱海泉,此时郝兵已经引咎辞职,邱海泉既为常务副市长,又是应急处置小组的组长,邱海泉为免麻烦,明确指示:此类案件一概不予受理。   杨志远说:“法院不受理与恒星食品有关的民事案件,在我看来是一着败棋,此举导致民怨无法疏通,更能引起民众的不满,为何有死难者的家属在恒星食品总厂的门口公然与政府对抗,设置灵堂,就是因为死难者家属的哀怨没有正常的渠道可以申诉,如果我们政府敞开胸怀,对死难者家属的情绪予以安抚,法院敞开大门,接受受难群众的申诉,那民间的怨恨是不是可以少一点,政府处理恒星食品的事情也可以不会如此棘手。”   杨志远不愿在此问题上纠缠不清,他干脆利索,提议对政府是否垫资对遇难者家属先行赔偿一事进行表决。其结果是:三票同意,四票反对,二票弃权。表决竟然没有通过。   此结果既在杨志远的意料之中,也在杨志远的意料之外,杨志远一笑,很是坦然,说,根据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此提议不予通过。   邱海泉很是得意,你杨志远也不看看会通是什么地方,你杨志远现在不过是一个代市长,一来就想在会通发号施令,怎么样,碰了一鼻子的灰,自讨没趣不是。邱海泉趁热打铁,有意将杨志远一军,说:“恒星食品应急处置小组组长一职,我勉为其难,现在杨市长来了,按道理该由杨市长担纲,我现在在会上正式辞去组长的职务,请求由杨市长担任。”   杨志远一笑,没有拒绝,一口答应,说:“好!就这么定了。”   再无他事,杨志远一笑,宣布:“今天就到这,散会。”   舒韶华有些不解其意,没看明白,心想,该议的事没有议出个结果来,杨市长就宣布散会,这是干嘛,目的何在?   他一声不吭,收了笔记本,跟着杨志远进了市长办公室。 第2章 成竹在胸(1)   杨志远还能不明白,自己初来乍到,在没有做好准备之前,今天这个市政府领导班子会议不用急着开,即便是开,大家也该以联络感情为目的,用不着讨论敏感事端。省委对邱海泉在恒星食品处置问题上很不满意,邱海泉肯定会有所耳闻,对此也会耿耿于怀,杨志远刚刚上任,大可以绕开恒星食品的问题,搁置于一边,相机再行决断。杨志远不是不明白这其中的曲直,但杨志远办事一向为公不为私,如果他真是心有城府,他大可以拖上十天半月再来会通报到,谁能说他的不是。但他前天接到省委的调任通知,今天就走马上任,为了什么,就因为他知道恒星食品的问题宜早不宜迟,真要待到恒星食品为大家遗忘,估计恒星食品也就烟消云散,消遁无形了,真到那时就真的无力回天了。就凭这一点,他杨志远就不能有所顾忌,事不关己。这个会他杨志远得开,开得越早越好,还不能避重就轻,只能一来就直入主题,没得选择。而且赵洪福书记有交代,他杨志远到会通的当务之急就是处理好恒星食品的遗留问题,这也是杨志远对邱海泉撂挑子,不以为然的原因,与其邱海泉不作为,还不如自己尽快接手,邱海泉真要还挂着个应急处置小组组长的头衔,反而碍手碍脚,不利于工作的开展,即便是邱海泉不撂挑子,杨志远也会想方设法,杯酒释兵权,邱海泉主动交权,反而正中杨志远下怀。   杨志远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看了一脸困惑跟着自己走进办公室的舒韶华和邵武平一眼,笑:“是不是有些不明白,看不懂?”   邵武平自然知道轻重,知道有秘书长在,还轮不到自己说话,他点点头,笑了一笑,只听不说。   舒韶华也笑,说:“杨市长这唱得是哪一出,欲擒故纵?一时还真没弄明白。”   杨志远问:“秘书长,我杨志远因何而来?紧急到任,又是为何?”   舒韶华笑,说:“杨市长因恒星食品安全事故而来,属临危受命。紧急到任,自是为了恒星食品。”   舒韶华这人不错,尽职尽责,其就任秘书长以后恪尽职守,把政府这一摊子事打理得井井有条,官声颇佳。舒韶华是秘书长,和郝兵走得近,属郝兵倚重之人,现在郝兵引咎辞职,退居二线,杨志远到任,舒韶华自然而然就成了杨志远倚重之人。能说的,杨志远自然也不打算隐瞒,他笑,说:“以会通目前的情况,你认为邱海泉同志会和我同心同德?”   舒韶华摇头,据实回答:“以我对该同志的了解,应该不会。”   杨志远笑,说:“既然你知道我是为何而来,而且知道邱海泉同志不会和我同心同德,那么在此种情况之下,秘书长认为由谁担任应急处置小组的组长合适?”   舒韶华点头:“自然是杨市长合适。如此说来,杨市长还真是欲擒故纵。”   杨志远笑:“恒星食品作为一家上市公司,一直业绩颇佳,虽然遭此变故,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连死难者的赔偿金都拿不出来?不可能!”   舒韶华是明白人,一听就明白,杨志远开会的目的,无非就是想听听副市长们对恒星食品的方案,既然副市长的表现都显匪涩,瞻前顾后,左顾右盼。那作为新到任的市长,在形势不明朗的情况下,杨志远就有必要提出一个方案,提议能不能获得通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看看副市长们的态度,知道谁可倚重谁不可倚重,这就像排队站位,谁和谁站在一起,一个提议,就可一目了然。既然邱海泉同志不可倚重,那么组长一职杨志远就有必要亲自担纲,这样一来就可以将邱海泉排斥在外,减少阻力,于处理恒星食品有利,邱海泉洋洋得意,自动请辞,可以说是正中杨市长下怀。   舒韶华释然,原来如此。到底是省委出来的,心细如发,心思缜密,岂是郝兵和邱海泉这种泥腿子干部可比拟的。舒韶华还是有些担心,恒星食品面前还真是个烫手山芋,杨志远一接手,邱海泉就轻轻松松脱身,得以置身事外,可以冷眼旁观了。舒韶华坦言相告,说:“杨市长此举,有利也有弊,杨市长当这个组长,利在于处理恒星食品的后续问题有利,而弊端就在于如此一来,就将自己置于风口,恒星食品的危机一旦成功解除,那属理所当然,如果不尽人意,岂不正中他人下怀,让他人幸灾乐祸,在一旁看笑话。”   杨志远点头,说:“秘书长此言甚是,在目前这种情况下,躲在后面,冷眼旁观,不失为明智之举,但事有轻重缓急,该站在风口浪尖的时候,就该挺身而出,伫立在最前端,迎风破浪,方为大丈夫之本色,如果怕这怕那,瞻前顾后,那就会错失时机,正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我相信我们有面对困难和挫败的勇气,如果自己真的尽心了尽力了,事情的结果不能如我所愿,他人幸灾乐祸就让他人幸灾乐祸去,个人的得失算得了什么,重要的是,你我会因为自己的努力而无愧于心,不会因为自己的裹足不前而心怀愧疚。人这一辈子,重要的不是得失,而是无怨无悔无愧。”   舒韶华看着无所畏惧的杨志远,心有感慨,难怪杨志远在本省官声极佳,省委对其看重,就他这份大气,邱海泉根本就无曾比拟。杨志远多次提到‘我们’而不是‘我’,这就是说,今天在场的三个人在杨志远的眼里就是一个整体,舒韶华热血沸腾,跟着这样的一位市长干事,即便是真是败了,也是虽败犹荣。舒韶华说:“杨市长,你需要我做什么?”   杨志远哈哈一笑,说:“现在时间尚早,那就麻烦秘书长通知恒星食品应急处置小组的成员和恒星食品董事会的成员,现在立即召开紧急磋商会。”   舒韶华一看表,已到下班时间:“现在?”   杨志远点头,说:“就现在。至于晚餐问题,盒饭解决。”   该说的,杨志远都告诉了舒韶华和邵武平,还有不该说的,杨志远没说。   杨志远这次开会的目的除了如上所述,还另有目的,属一石二鸟,虽不可为外人道,但属阳谋。   何为阳谋?   赵洪福书记、组织部长和他杨志远那天的三方谈话,很是私密,内容肯定不为外人别人知道。杨志远当时就已经听出来了,两位省委领导,对会通排外的事情颇有微词。戴逸飞在会通打不开局面,他杨志远根据省委的意图提出的有益于会通安定的建议,竟然在市政府会议上也难以通过,此事用不了多久肯定会在会通传开,此事在会通的干部看来,肯定会认为他杨志远到底是外来的,敌不过本地帮,在与邱海泉第一回合的较量中明显处于劣势,邱海泉说不定也是如此心态,岂知,邱海泉此举仍旧是正中杨志远下怀,此事知道的人越多,其实对他杨志远越有利。戴逸飞作为市委书记,过不多时肯定就会知道会议的情况,戴逸飞知道了,省委会不知道?如此一来,省委会想,难道会通真的成了铁板一块,针插不进,水泼不进,戴逸飞打不开局面,杨志远一来也受挫,什么原因?省委是不是有必要对会通的领导班子进行大刀阔斧的改组?   省委肯定不会让会通成为独立王国,要不然,那还要省委有何用,省委的威信何在。以杨志远的估计,赵洪福书记只怕早就有心大刀阔斧地改组会通的领导班子,为何在派了一个戴逸飞之后迟迟不动,一来是想看看戴逸飞到会通后,会通的情况是否有所转变,二来是因为朱明华省长的缘故,彼时赵洪福书记与朱明华省长的关系极为微妙,在会通大刀阔斧难免会引起朱明华省长的误解,只看不动是为上策,三则,赵洪福书记对自己能不能取得省委常委的一致支持并没有多大的把握。而且省委专职副书记是保邱派,其与邱海泉应该有着丝丝缕缕的关系,不然邱海泉会如此明目张胆地与他杨志远叫板。赵洪福书记不管是动郝兵还是动邱海泉,都会让朱明华和省委专职副书记结盟,因小失大的事情,赵洪福书记肯定不会去做。现在机会来了,朱明华省长调离,郝兵引咎辞职,他杨志远接任,因为他杨志远与朱明华省长的关系,郝兵这一系的人马,他杨志远得以全盘接收,今天投票支持他杨志远的二位副市长,不用说,就属郝兵这一系的人马,投反对票的自然是邱海泉属同一条线,弃权的,则是第三方人马,其不偏不倚,静观其变。邱海泉今天公然和他杨志远叫板,看样子给了他杨志远一个下马威,实际上是将自己置于不利位置。他邱海泉就不想想,他邱海泉和他杨志远唱反调,邱海泉以为面对的是他一个杨志远,那他就大错特错了,他杨志远现在背后站着的是省委。邱海泉既然出来搅局,那省委会坐视不管视而不见,只怕不会,因为如赵书记所言,会通不仅仅是一个恒星食品的问题,省委有必要出手,减小他杨志远的阻力。赵书记现在要拿下邱海泉已是易如反掌,省委常委,原来因为朱明华,罗亮、付国良他们可能会予以反对,现在呢,肯定会鼎力支持,单单一个省委专职副书记反对,没用,其肯定不会为了邱海泉与大家剑拔弩张,肯定会选择妥协。何为大势所趋,如此就是。邱海泉竟然没有看出这一点,其还是私心过重,因一己之私利而蒙蔽了自己的思维。   杨志远早早就把这一切考虑得清清楚楚,如果邱海泉今天在政府领导班子会议上,放弃成见,不看私利,从大局考虑,对他杨志远正确的提议予以支持,那么会通的政局一切都如旧,风平浪静。反而,邱海泉就是自己将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自找没趣。   杨志远不得不走这么一步棋,借力打力,这是没办法的事,成大事者,必须审时度势,也必须快刀斩乱麻,如果政府一天到晚纠缠不清,那他杨志远在会通只能是一事无成。   以他杨志远的估计,邱海泉用不了多久就会退出会通的政治舞台,黯然谢幕。   杨志远为何要动此心思。因为蔡腾腾的一席话。蔡腾腾对杨志远直言相告:“会通遇外强则一致对外,但其内部也有各自势力,邱海泉在政府一直强势,心眼较小,喜欢计较,连郝兵对其也要礼让三分,邱海泉这次认定自己会接任市长,却没想到,省委临时改变主意,调你杨志远就任,邱海泉会服,肯定不会。杨市长要想在会通政府打开局面,邱海泉是关键。”   杨志远思路再三,觉得有必要下这么一着棋,一窥究竟,看看邱海泉是不是真的如他人所言,太过自我,自以为是。也好早作安排。   杨志远此举一石二鸟,属阳谋,不为阴谋。   杨志远下楼,一辆全新的帕萨特已经停在政府大楼的门庭之上。   中午,舒韶华趁空问杨志远,对坐车有什么要求。杨志远对车无所谓,就问郝兵市长以前坐的是什么车。舒韶华说,郝市长的车是奥迪A6。杨志远笑,说郝市长超标了,既然如此,也就不用换了,就这个奥迪了。舒韶华有些为难,说郝市长虽然引咎辞职了,可这车还用着呢。杨志远一笑,心想这个老郝,这是不甘愿啊。杨志远说那就让郝市长用吧,我无所谓,只要不是日系车,只要不超标,什么车都行。杨志远告诉舒韶华,说车不用讲究,但人务必给我选好,我对退伍军人一直都有好感。   要是别人新任市长,舒韶华可能会揣摩一番,这新市长说的话是真还是假,舒韶华自信对杨志远有所了解,杨志远以前身为普天市委常委,和朱明华省长郝兵市长一同吃饭,杨志远坐的就是一辆国产的旧猎豹。记得那次朱明华省长看到那辆旧猎豹,直皱眉头,说志远,你怎么回事,开着这么一辆破车,在省政府跑来跑去,陶然没拨款?杨志远当时满不在乎,说款子挪作他用了,车无非就是一个代步的工具,能跑就行,用不着讲究。   基于对杨志远的认知,舒韶华抽空通知政府办行政接待科科长,立马去采购一台低配的帕萨特,供市长使用。市长用车,谁敢怠慢,二小时后,一辆崭新的帕萨特就到了市政府。   司机,舒韶华作了一番考虑,最后,选中了在政府办开通勤车的邝文韬。邝文韬这小伙子寡言,勤快,最主要的是其为退伍军人,符合杨志远的标准,舒韶华还能不明白杨志远的意思,军人出身,更懂得什么是纪律性。   邵武平抢先一步开了车门,杨志远上了车。邝文韬是第一次见到杨志远,心想这就是今天到任的新市长,这未免也太显年轻了吧。   杨志远这次开会的地点,既不在政府,也不在恒星食品,接到通知的诸人,一听开会地址,无不为之一愣:会通看守所开磋商会?有没有搞错?   正如杨志远所料,政府领导班子会议的消息传播的很快,戴逸飞很快就知道了。 第2章 成竹在胸(2)   舒韶华在去看守所的路上接到了一个电话,舒韶华一接,竟然是市委书记戴逸飞:“韶华,我是戴逸飞,把电话给杨市长。”   舒韶华捂住电话,低低说:“杨市长,是戴书记。”   杨志远一笑,接过电话,戴逸飞在电话里关切地问:“杨市长,怎么,今天开局不利?”   杨志远笑,说:“谢谢戴书记关心,看来信息的传播比我预想的要快。”   戴逸飞笑呵呵:“这么看来,杨市长对今天开局的情况早有预计?”   杨志远笑,说:“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一半对一半。”   “看来杨市长此话值得我好好琢磨好好思量。”戴逸飞笑,说,“杨市长此刻在哪?下班途中?回住处?有没有饭局?要不等会在合泰宾馆见?喝一杯?”   杨志远笑,说:“戴书记请客,自是求之不得。但今天只怕不成,我已经通知恒星食品的董、监事于看守所开一个座谈会。”   “看守所开会?”戴逸飞略一沉思,明白了,杨志远将会址定于看守所,是因为季兴业一直被羁押于此,但季兴业现在是有罪之身,杨志远作为市长,是不是有必要不耻下问,招致非议,戴逸飞有些担心问,“是不是必须如此?”   杨志远说:“季兴业对恒星食品的影响力不容小视,从目前的形势来看,恒星食品能否走出困境,虽然不能说非季不可,但有季相助,肯定可以事半功倍。”   “既然你杨市长认为有必要,值得一试,那就放心大胆地去做。”戴逸飞呵呵一笑,说,“在恒星食品的问题上,你我目标一致,如果遇上什么问题,杨市长记得来个电话,大家通通气。”   市委书记和市长保持联络,协调一致,赵洪福书记代表省委与自己谈话之时,已经有所明示。杨志远知道,赵洪福书记在找自己谈话之前,肯定也找戴逸飞谈过话,省委既然要求自己遇事多和戴逸飞通气,肯定对戴逸飞也有同样的要求,书记市长多加沟通,这于会通目前繁杂的局面有利。今天上午自己和周泰飞一到会通会场,戴逸飞握着他的久久不愿放手。戴逸飞说:“欢迎志远同志到会通来工作,自从知道省委调志远同志到会通以来,我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志远同志的到来,现在志远同志终于来了,我感到由衷的高兴。”   戴逸飞这话在外人看来不过是客套话而已,但杨志远却能感觉到戴逸飞这话出自内心,属实心实意。杨志远当时微微一笑,说:“能和逸飞同志一同共事,我也感到由衷的高兴,我相信在逸飞同志这个班长的带领下,会通会迎来一个全新的明天。”   杨志远这话属一语双关,戴逸飞呵呵一笑,心领神会,和杨志远很有力地握手。   现在戴逸飞说目标一致,有事通气,其实也是深表关切,话中有话,让杨志远遇上什么事别一个人担着,多商量,协同作战,会通还能是铁板一块?   杨志远笑,说有戴书记的支持,还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的。戴逸飞也笑,说谁不知道杨市长是一名逢山开山勇往直前的猛将,我戴逸飞和杨市长比起来,那是差远了,赵书记已经严厉地批评我了,说我戴逸飞优柔寡断,有必要向杨市长学习,遇事多和杨市长商量。   杨志远又和戴逸飞谦和地聊了几句,这才挂了电话。因为看守所到了。杨志远微微一笑,现在看来,戴逸飞这人虽然有些优柔寡断,但其人也还坦诚,赵洪福书记如此批评他,肯定是在私底下,其这般照实说来,还真是难能可贵。杨志远心想这个逸飞书记,有些意思。   会通看守所地处市郊的一座小山包上,四周是一片开阔地,此时正是秋末冬初,地上落叶缤纷,汽车爬上缓坡,就到了看守所的第一道门禁,武警战士验明证件,予以放行。在看守所的办公楼前,停了好几部车,公检法的车都有,杨志远一看,就知道应急处置小组的成员已经先到了。   帕萨特为新车,没有车牌,杨志远和舒韶华、邵武平三人走上办公室的台阶,才为人所知,一屋子的人顿时涌了出来,迎接杨志远。大家一一握手,杨志远问:“恒星食品的总经理、董、监事都到了?”   回答是没有,恒星食品的监事会主席到了,董事却只到了一位。恒星食品为国有股份制企业,会通市财政局虽然是大股东,但不参与管理,财政局除了派工会主席任监事会主席之外,就派一名副局长入主董事会,但也只是挂挂名,开董事会时去举举手,具体事宜,还是由以季兴业为首的管理层全盘负责。董事会的成员也以与季兴业一同创业的元老为主。季兴业入狱,其他董事集体请辞,杨志远让政府办通知相关人员与会,工会主席、副局长虽然在恒星食品挂职,但他们吃得却是财政饭,新市长上任第一次召开会议,敢不参加,赶忙推掉饭局,立马赶来。其他董事却是不管不顾,新市长召见又怎么样,我们已经请辞,不干了,恒星食品的事情与我何干,谁爱管谁管去。   杨志远一看,就明白了几分,他并没有气恼,杨志远竟然一笑:“看来季兴业在恒星食品颇有声望,总经理、董事们这是要和季兴业同进退。”杨志远不仅不恼,还表扬,说,“知道讲义气,不错。敢以此向政府施压,有胆量。”   杨志远望向市公安局局长何海波:“何局,让看守所所长把季兴业带到会议室来。”   何海波赶忙出去安排。   杨志远望向邵武平,说:“武平,去看看,盒饭准备的怎么样了,你让食堂把饭直接送到会议室来。”   邵武平走出会议室,直到此时他才得以抽空给妻子温蕾打电话报平安,自己中午被秘书长紧急召见,温蕾不知是何事,肯定放心不下,很是揪心。邵武平早就想给温蕾打电话了,可整个下午邵武平一刻都没有脱离杨志远的视线,当着市长的面,这个电话怎么打,喜形于色地告诉妻子,秘书长找我是好事,我邵武平这次时来运转,给杨市长看中了,给市长当秘书呢。这样的电话能打吗?自然不能,邵武平一直忍着,现在终于得以独处,该给温蕾打个电话了,温蕾只怕还在等着自己回家吃饭呢。   邵武平下到一个僻静之处,掏出手机,一看,吓了一跳,竟然有上百个未接电话。邵武平下午就将手机调成了静音,一直无暇顾及电话。他邵武平是政府办有名的刺头,平时除了几个要好的同学偶尔来来电话,手机几乎成了摆设,一天到晚响不了几次,即便是妻子温蕾也很少给他电话,反正他一下班,就是回家,两点一线,根本就不用担心他有饭局不回家吃饭。温蕾打电话,一般都是她下班晚了,让邵武平绕道上市场去买菜。   今天一下午竟然有上百个未接电话和上百条短信,真是前所未有。邵武平一看,除了温蕾和几个熟人的电话,其余的号码都很陌生,再一看短信,邵武平明白那些陌生号码的出处了,不用想,都是政府这一条线的,因为短信息千篇一律,都是祝贺他邵武平给杨市长当秘书的。除了朋友,给邵武平发信息的都有一定身份,县市区的书记县长区长,各局委办的局长主任,职务最次的也是政府办的副秘书长们。这些人,邵武平很多都是只闻其名,不知其人,他和他们根本不在一个档次,平时对他邵武平根本就是不屑一顾,现在倒好,放下身段,主动示好。因为他邵武平?自然不是,无非就是因为他邵武平现在是杨志远市长的秘书!什么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就是了。邵武平那刻顿时有了一种扬眉吐气的畅快。   邵武平回拨了妻子的电话,温蕾在电话里焦急万分,说邵武平你怎么回事,一去无影,电话也不接,你不知道我担心吗,害得我整个下午都是心神不宁。邵武平连连道歉,说夫人息怒,我也是身不由己。温蕾说,你怎么身不由己了?你在哪?邵武平说我在看守所呢。温蕾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说你在看守所?怎么回事?不会是犯事了吧?   邵武平一听妻子的口气,就知道自己没有说清楚,温蕾误会了,忙说,我没事,我跟杨市长在看守所呢。温蕾困惑,说你跟杨市长在看守所?这又是怎么回事?邵武平说,中午秘书长找我,是通知我,我调到杨市长身边工作,给新市长当秘书。温蕾说,真的?邵武平说真的,不骗你!温蕾这才相信,邵武平还真是给杨志远市长当秘书了,她下午接到几个道喜的电话,温蕾都认为是在开国际玩笑,邵武平何德何能,无亲无故,新市长会看上他,温蕾死活不信。现在一听邵武平很是肯定的告诉她,此消息千真万确,温蕾才知道,消息是真的,不是空穴来风。   温蕾笑:“看来武平同志真的是时来运转,福星高照,我温蕾也是夫贵妻荣了。”   邵武平笑,说:“只怕还真是如此。”   温蕾笑,说:“看来从今天开始,武平同志有了大展宏图之地,今后小女子要与夫君共进晚餐,只怕不易了。”   邵武平说:“温蕾同志很上路。正确至极。”   温蕾一笑,说:“跟着杨市长好好干,小女子这就一个人吃饭了,不管你了,注意身体。”   邵武平说一定,明白。   等到邵武平和看守所的厨师们挑着木桶回到会议室时,会议室里已经多了一些新面孔,不用说,恒星食品公司的诸多董事到了。   杨志远的身边端坐一人,短发,夹克,国字脸,其不是应急处置小组的成员,邵武平细看,依稀有些印象,此人正是季兴业。季兴业就是季兴业,此时虽置身于看守所中,抽着烟,精神烁烁,哪里有一丝深陷囚笼的颓废。   杨志远一看邵武平到了,笑:“还有一位董事在路上,我看我们先吃饭,边吃边等。”   看守所没有饭盒,吃饭用的都是瓷盆,饭和菜也都用木桶盛着。邵武平和厨师们忙着给大家盛饭打菜。轮到季兴业,季兴业笑,说多来几块红烧肉,我都几天没闻肉味了。季兴业还不忘调侃何海波,说何局,看守所也够黑的,三四点红烧肉,就敢要二十元,这在外面都可以吃一大碗了。何海波似乎拿季兴业没辙,笑,说季老板今后想吃红烧肉,算我何海波的如何。如此不难想象,季兴业虽然深陷看守所,但除了不能外出,只怕与在外面一般无异,几天不知肉味,纯属调侃,怎么可能。   邵武平回到舒韶华的身边,悄悄地问:“秘书长,杨市长用的是哪一招?董事们竟然不再讨价还价,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乖乖就范,火速前来?”   舒韶华笑,低声道:“此招简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是也。”   邵武平知道舒韶华说得轻松,但其过程只怕没这般简单。   邵武平出去没一会,季兴业就由何海波和所长带进会议室。季兴业不是重罪,自然不用脚镣手铐,杨志远望着季兴业,一指身边的座位,说:“老季,坐!”季兴业现在既不是董事长,也不是全国人大代表,季董事长、季代表、季兴业同志此等称呼在今天这种场合都不合适,杨志远想来想去,只能叫老季,这样彼此不显生分。   杨志远和季兴业其实早就相识,彼此有过交往。杨志远和季兴业同为全国人大代表,3月曾一起进京与会。社港是农业大县,恒星食品也属农业深加工企业,杨志远在两会期间,先是提交的议案引起高层的重视,杨志远对农业问题的认知让季兴业不得不对杨志远刮目相看,而后杨志远向代表们广撒社港旅游的画册,又一次引起轰动,季兴业对杨志远更是佩服不已,一个政府要员,到哪都不忘推介本县,孜孜不倦,精神可嘉不说,其营销手段高明老到,实不多见,此人要在商界肯定也是一商界巨子。季兴业于是对杨志远多加打听,知道杨志远在从政之前,竟然是本省首富村杨家坳公司的首任董事长之后,心悦诚服,有心与杨志远结识,主动给杨志远递名片,就农业畜牧业进行交谈,俩人由此得以认识。杨志远后来还有意邀请季兴业到社港农业科技园考察,诚邀恒星食品到农业园设立分厂。季兴业也曾动过这方面的心思,却不想俩人并没有在社港相会,阴差阳错,彼此相会于会通看守所。   季兴业一看是杨志远,摇头一笑,说:“其实何局一说杨市长,我就该想到,此杨市长必定是你杨代表,在本省,敢于这个时候到会通的杨姓市长,除了你,还真想不出有谁。这个时候省委把你派到会通,省委还真是很有眼光。”   杨志远笑,说:“老季,你我不是初识,我带着这么一大群人来到这里,不用我说,你该知道我是何用意?”   季兴业一笑,说:“知道,无非就是恒星食品的善后问题。”   杨志远笑,说:“老季既然知道,那么是不是有必要给恒星食品的董事们打几个电话,大家一同坐下来谈一谈,商榷一个万全之策,以便让恒星食品渡过难关。”   季兴业推诿,说:“我现在是有罪之身,何来发言权。并且,我现在已不再是恒星食品的法人、董事长了,恒星食品的董事岂是我季兴业召之即来的。”   杨志远直视着季兴业,说:“老季,恒星食品集体请辞,你会不知其中的缘由?你就没有推波助澜?”   季兴业故作惊讶,说:“恒星食品的董事们集体请辞?会有这事?我还真是刚刚知道,我季兴业现在已经深陷牢笼之中,我怎么会知道外面的事情!推波助澜?杨市长是不是言重了,董事们又不是三岁的小孩,他们都是成年人,有自己的思想和主张,推波助澜,此话从何说起。”   杨志远正色,说:“老季,既然大家坐到了这里,你我就推心置腹地谈一次。我知道你老季对于自己被羁押在看守所想不通,有怨言,心里肯定还很不服气。那好,我问问你,对那5名因为食用恒星食品而死难的同胞,对那些因食用恒星食品至今仍旧还在医院躺着的患者,你老季就真的无动于衷?问心无愧?如果你老季可以拍着胸脯说你没错,你无愧于心,无愧于人,我杨志远立即带着这一班人马起身就走,你老季爱说风凉话就说风凉话去,爱干嘛就干嘛去,你们那些董事不是都递交的辞职信吗,我杨志远回去就与批准,决无二话。”   季兴业看着杨志远,一时没有吭声。 第2章 成竹在胸(3)   杨志远继续,说:“说老实话,你老季能将恒星食品做成今天这样的规模,不容易,我杨志远对此很是佩服,这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到的,可以这样说,没有你老季,就没有今天的恒星食品,这点毋庸置疑。但是功是功,过是过,以前的成绩并不能抵消今天的过错。错了就是错了,犯了错,不管是你老季还是我杨志远,都得认。想落井下石,藉此施压,想功过相抵,不可能。老季,你就不想想,即便是政府同意网开一面,老百姓会同意?就不会激起民愤,你老季现在出去,走在大街上就真的能心安理得,就不怕老百姓吐唾沫?”   季兴业本来一副不以为然,漫不经心的神情,此时神色为之一紧,表情凝重。伸手找杨志远要烟,杨志远不抽烟,何海波赶忙把烟和火机递了过去,季兴业接过,点燃,抽了一口。   杨志远对季兴业的表情尽收眼底,趁热打铁,说:“老季,我始终认为做人,要具备责任感;作为一个男人,就要勇于担当;而作为一个企业家,除了担当和责任,还必须有良心和良知才行。恒星食品为什么能有今天的规模,除了你老季首当其功,其次则是因为老百姓认同恒星食品这块金字招牌,恒星食品代表放心和安心,值得大家信赖。可是老季,正是由于你掉以轻心和疏于管理,才会导致恒星食品安全事故的发生,面对那些因为相信恒星食品而受苦受难的人,你老季能说自己没有责任?不能!你老季能问心无愧?不能!老季,你有负大家的信赖。所以该担的责任,你老季必须得担,该认得账,你老季得认,这点同样毋庸置疑,你老季是人是男人是企业家,这就代表着你老季要比常人多了一份责任和担当。而敢于直面自己所犯的错误,知道从哪里跌倒了就从哪里爬起来,这才是一个勇于担当的男人的勇气。我今天之所以把大家带到看守所开会,不是代表我杨志远山穷水尽,黔驴技穷,而是基于我对你老季的认知,因为我相信你老季是一个勇于担当的人,不会因为一次挫败,就自我放任。恒星食品是从你老季的手里走上辉煌的,对恒星食品,你老季肯定比我杨志远更有感情,你就眼看着恒星食品自此一蹶不振,走向没落。所谓隔行如隔山,恒星食品的事情,你老季比我熟,比我有头绪,知道该从何处入手,有你老季相帮,肯定可以事半功倍。老季,我现在就给我一句痛快话,我杨志远此刻是去还是留。”   杨志远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季兴业把手里的烟灭了,摆摆手,说:“杨市长,不说了,把电话给我,我这就给董事会的成员挨个打电话,让他们立马赶到看守所开会。”   政府办已经通知董事们与会,董事们一口回绝。现在季兴业又给他们挨个打电话,董事们并不知道这期间发生的变故,以为季兴业这是在做戏,照例一个个支支吾吾,相互推诿,季兴业在电话里骂,说兔崽子们,翅膀硬了,不听招呼了,赶紧的,我和市长在这等着,三十分钟不到,你他妈就给老子滚蛋。董事们一听季兴业不是在装腔作势,是真的发怒,不敢耽搁,赶忙放下身边的事情,往看守所赶。   邵武平心想,在会通,季兴业牛哄哄的,平时服过谁。即便是深陷囚笼,面对何海波,也是该调侃就调侃,无所畏惧,何海波作为一市的公安局长,对他还无可奈何,人家就是有这份霸气。恒星食品的董事们,敢于公然向政府叫板,与政府讨价还价,没有季兴业的支持和怂恿,董事们会步调一致?不说也知道。邱海泉为什么对恒星食品至今毫无头绪,就因为季兴业拒不合作,董事们集体撂挑子,让邱海泉无计可施。杨市长对此肯定也是心如明镜,心知肚明。杨市长明知季兴业不会轻易妥协,但他就敢带着一大队人马来到看守所,与季兴业面对面,硬碰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何去何从,你季兴业看着办?   邵武平相信,杨市长既然敢带大家到看守所来与季兴业硬碰硬,正如他所言,不是山穷水尽,黔驴技穷,心里肯定还会有备用的方案,看来杨市长早就胸有成竹,成竹在胸,如果季兴业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继续与一干董事串通一气,以恒星食品挟持市委市政府,杨市长肯定不会妥协,真的会转身就走,另作他想。因为杨志远三番五次说到了担当,该担的责,季兴业必须得担。不能因为你季兴业对恒星食品熟,对董事们有号召力,就可以肆意而为。如果说季兴业是霸气,那么杨市长显现出来的就是大义和大气。任何一个稍有良知的人,在这份大义和大气面前,肯定会倍感惭愧。何况是季兴业,能无动于衷?肯定不能。结果只能是心悦诚服,坦诚合作。   有责任,有良知,敢担当,这就是一个男人的大气和大义,杨市长何尝不是这样的一个人,而他邵武平离此还相差甚远,但邵武平相信,跟着杨志远这样的市长,自己肯定会成为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人。   此时恒星食品最后一名董事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大家三下五下,盒饭下肚,杨志远嘴一抹,将饭盆置于一旁的木桶内,言意简洁,说到齐了,吃饱了,好!开会!   至于董事们为何姗姗来迟,为何对政府办的通知置之不理,季兴业一生气就火急火燎地赶来,市长竟不如老季说话有分量,杨志远都只字不提,既往不咎,视若不知。季兴业一看,佩服不已,就杨志远这份大气,自己就不如他。   杨志远主次分明,一来就是重点:李氏杆菌的污染源到底会在何处?此问题必须搞清楚,不然即便是恒星食品重新启动,其也是一个定时炸弹,随时可能爆炸。   季兴业其实也没闲着,其这些天在监狱里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季兴业分析:李氏杆菌具有较强的抵抗力,耐寒耐热,秋冬时期,在冰块内能保存三至五个月,而对热的耐受性比大多数无芽孢杆菌都强,常规巴氏消毒法根本不能杀灭它,65℃以上高温需经30~40分钟才能将其杀灭,但还好,李氏杆菌不具耐药性,一般消毒药都易使之灭活。恒星食品一向遵照严格的食品卫生标准进行生产,肉类熟食制品根据李氏杆菌的特点,都经过高温灭活处理,按说李氏杆菌根本无处遁藏,此次恒星食品发生食品安全事故,肯定事出有因。季兴业说自己这些天反复思考,觉得初始环节,出现问题的概率几乎为零,最有可能出现问题的环节,就在熟食加工到包装这个过程。而切片机出现问题的嫌疑最大。   杨志远点头,心说季兴业到底是一个企业家,不是市井无赖,一旦思想通了,该言则言,坦诚相见,倒也无二话,此为大丈夫行径。杨志远点头,说既然如此,明天就重点检查切片机。虽然季兴业也不敢肯定,只说是最有嫌疑。这好办,杨志远雷厉风行,当场点名,现场分工,由市卫生防疫站站长和恒星食品的一名董事具体负责,对切片机进行反复测试,如果熟食在之前没有李氏杆菌存在,经过切片机则有,那必定是切片机出了问题无疑。如若不是,则从熟食经过高温灭活后,一道环节一道环节,一道工序一道工序地反复验证,直到找出李氏杆菌遁藏之地方可罢休。   季兴业心里同样暗自赞许,杨志远到底是杨志远,一开口就是雷厉风行,不容置否,分工到人,谁敢掉以轻心。照此安排,李氏杆菌肯定会原形毕露,无所遁形。   此事告一段落,杨志远没有拖泥带水,直面季兴业和各位执行董事:那五位死难者怎么办?那些感染住院的患者的医药费怎么处理?就这么拖着,置之不理?置若罔闻?还是勇于担当,直面过错?   董事们都打眼望向季兴业,季兴业正色,说:“杨市长刚才的话让我有如醍醐灌顶,我季兴业还不至于如此混蛋,正如杨市长所言,我季兴业掉以轻心,有负信赖,我季兴业所犯之错,我季兴业得认。该向死难者鞠躬谢罪,我季兴业去鞠躬,要打要骂,我认。该向感染者深表慰问,就由在场的各位执行董事分头致歉,该承担的费用,该赔偿的款项,恒星食品砸锅卖铁,也要赔,恒星食品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那就由我们这些执行董事倾其所有,予以赔偿。”   杨志远点头,说:“有你老季这份认知,恒星食品有救。鞠躬谢罪,用不着你老季,我杨志远去做就行了,明天开始,韶华秘书长安排,我杨志远一家一家上门谢罪。”   杨志远此言一出,举座皆惊。市长亲自上门谢罪,怎么可以。死者家属此时正在义愤填膺之时,推推扯扯,谩骂肯定在所难免。杨志远因恒星食品安全事故而来,于事发之后到任,与其何干,作为一市之长,何必自取其辱。   季兴业忙说:“杨市长,此事与你无关,该打该剐,是我季兴业的事,你大可不必如此。”   杨志远说:“老季,你错了,你以为恒星食品代表的就是恒星食品?不是,恒星食品是国营企业,政府持股,它代表的就是政府。恒星食品安全事故,虽然事出之前,与我杨志远没有任何关系,但现在我杨志远是会通的市长,就和我杨志远有关了,我杨志远就必须代表政府去赔礼去道歉。政府没有尽职尽责,已经有负于民,岂能再躲在幕后,遮遮掩掩,欲盖弥彰。人做错了,需要直面错误,政府也一样,错了就是错了,勇于直面,方能取信于民。”   何海波说:“杨市长,我明天跟你一起去。”   杨志远一摆手,说:“你何局跟着我,死难者的家属会怎么想?政府的诚意何在?那我上门谢罪的意义又何在?相对于人的生命,我让人家推几下,骂几句,让人家解解气,有什么了不起。”   何海波还待要说,杨志远断然摆手,说此事就这么定了,何局无需再言,也不用派便衣警察尾随,就我和韶华、武平就行,我有言在先,谁敢阳奉阴违,休怪我把你的好心当成看驴肝肺,到时不讲情面。   杨志远接着议事:既然准备赔,怎么赔?赔偿款来自何处?   季兴业和各位执行董事对此无能为力,恒星食品所有的资金账户,现在已经被法院全面冻结,根本不能动分文。杨志远问财务董事,恒星食品在账户冻结之前,现金有多少?财务董事说,至少有一个亿。杨志远又问市卫生局局长,全国各地感染李氏杆菌的患者有多少?数字是否已经统计出来了?局长回答,有据可查,确确实实属于因恒星食品质量事故住院的人数在一万人左右,仍在住院的,根据反馈,还有数百人不等。杨志远问,什么是有据可查?卫生局长说,就是留有购物发票,证明自己在患病期间有食用过恒星食品肉制品经历的患者,其余之人,则属无凭无据,很难说得清,其所患的李氏杆菌到底是于何处受到感染。杨志远问,那这一部分是多少?有没有数字?卫生局长回答,有三千人。杨志远问,目前一般的感染者,治愈需要多少钱?重症患者又是多少?局长回答,一般三到五千,重症患者不少于一万。   杨志远估算了一下,一千万足矣,比自己预想的要少。杨志远当机立断,说不管是有无发票,所有患者的医药费,全部予以报销。杨志远此举,连季兴业都有些没弄明白,都予以承认?有无必要?   杨志远说:“三千人的治疗费,于恒星食品于会通一市而言,根本不值一提,但对于一个家庭来说,却可能是一笔不菲的开支,甚至于是沉重的负担。老百姓有谁会想到你恒星食品会有质量问题,人家从超市出来,购物发票随之遗弃的事情时有发生,你让人家到哪里去找回遗弃的依据。法院在民事诉讼中尚且有举证责任倒置的制度,我看恒星食品的赔偿制度也可以适应于这一条,你怎么就能证明人家感染的李氏杆菌就不是因你恒星食品的熟食制品造成的,既然你证明不了,那你就得认,接受事实。当然我不否认,会有少数人,乘此机会,浑水摸鱼,但作为一家负责任的企业,就该有气量和大度,不用去计较微小的得失。恒星食品要想重振雄风,就得重新赢得老百姓的认同,让老百姓对恒星食品重焕信赖。三千人的背后,站的是多少人,何止上万。”   季兴业信服,心想杨志远现在不止在考虑善后赔偿一事,杨志远看得更远,他已经在为恒星食品的重整旗鼓作铺垫。   杨志远在告知法院院长解冻一千万,先行对医疗费用、赔偿费、丧葬费等予以赔付外。同时要求法院院长,自即日起,敞开大门,受理所有与恒星食品有关的民事诉讼,接受百姓的合理诉求,会同专家学者,一同合议,对百姓予以合理补偿。   杨志远继续:恒星食品现在偃旗息鼓,在找出李氏杆菌的污染源以后,该如何重振雄风,再现辉煌?   季兴业说:“恒星食品要想雄起,除了让老百姓重拾信心,还有必要让销售商重拾信心。”   杨志远说:“看来老季这些天真没闲着,说说,有何具体的措施?”   季兴业说:“回收全部产品,不管有无污染,一概无条件召回。”   众执行董事纷纷进言,说这样一来,损失就真的无法计量了,是不是三思而后行。杨志远对季兴业此举予以肯定,鼎力支持。杨志远深有同感,壮士断腕,这需要勇气,但以恒星食品目前的状况,唯有置之死地才能后生。   杨志远让季兴业说出具体的操作思路。季兴业说恒星食品肉类制品的年销售额30亿,分摊到每月则不到三亿,逢年过节,年头岁尾的销量为大,恒星食品事发这一段时间的出库量不足五亿,因为食品具有周期性,除了部分小型销售商为现款现货,大的超市商场,都是赊销,月结。此次退货,虽然会影响现金流,伤筋动骨,甚至于恒星食品今年会因为退赔产生巨亏,但要想保住恒星食品的根基,就必须得如此,得让恒星食品的销售商们毫发无损才行,这样生意才可以做的长久。   杨志远说:“好,就按老季的方案办。该断则断,恒星食品即便是因此损失上十个亿,但只要根基在,我相信恒星食品还是会站起来。”   杨志远指示恒星食品的总经理,与季兴业商量具体的实施细节,报政府备案。   恒星食品随即举行董事会,一致同意总经理接任董事长,公司的营销副总,则接任总经理一职。恒星食品的股票申请继续停牌,待恒星食品的具体措施出台,对风险予以详细公告之后,再行复牌。在停牌期间,公司董秘,务必多与媒体沟通,让信息畅通,一切都不必隐晦,一是一,二是二,置于阳光下,让股民自行分析,免得股民人心惶惶,不知所以。这既对安抚股民有益,同时也对恒星食品重振雄风,有益无害。杨志远同时决定,自己担任恒星食品的名誉董事一职。此举何意?定海神针是也!   诸事妥当。此时已是深夜。杨志远在会通的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杨志远精神烁烁。与季兴业握手告别,季兴业说:“杨市长,谢谢你。”   杨志远笑,说:“老季何出此言,要谢,也是应该我谢谢你支持我的工作才是。”   季兴业苦笑,说:“我季兴业和你杨市长相比,实属小肚鸡肠,事发之后,不知补过,反而一心就想着怎么脱身,惭愧之至,要不是杨市长点醒,还不知道要执迷不悟到何时。感谢杨市长,给了我一个补过的机会。”   杨志远拍拍季兴业的手,一语双关,说:老季,来日方长。   “但愿如此。”季兴业笑,挥手,说,“再见!” 第3章 呕心沥血(1)   当晚杨志远从看守所出来,并没有立马回合泰宾馆,而是心有所动,指示邝文韬,去恒星食品总厂。当时已是凌晨一点,秋雨绵绵,邝文韬虽然深感疑惑,但他什么都没说,一打方向盘,直奔恒星食品总厂而去。   11月的会通,夜晚冷风索索,寒意袭人。昔日灯火通明,夜如白昼,繁忙热闹的恒星食品总厂,此时一派萧索,漆黑一片,冷清至极。   倒是门口有些声响,香火点点,原来是一名会通籍死难者的家属于总厂门口自行搭建了灵堂。   杨志远已经看过汇总资料,本次食品安全事故,5名死难者,本省4人,除了会通本地籍一名之外,其他三人分散在本省另外三个地市,外省一人,则在李泽成任省长的那个省份。   杨志远早就知道有死难者的家属在恒星食品总厂门口搭建有灵堂,此时虽然已是夜深人静,但杨志远总觉得有一种良知感,驱使自己必须立马前往总厂门口,对死难者家属进行慰问和安抚,慰藉死难者亲属们那绝望和无助,有如秋夜般冰冷的心灵。   会通籍的这名死难者,为恒星食品安全事故的首名死难者,因为当初不知其李氏杆菌的感染源来自何处,家属自认倒霉,遗体已经火化,亡者已经入土为安。10月底,恒星食品安全事件全面爆发,李氏杆菌源于恒星食品的肉类熟食制品的真相得以大白于天下,此名死难者的家属才大彻大悟,明白家人的死,恒星食品脱不了干系。   尽管郝兵因为对此名死难者的死亡,没有足够重视,掉以轻心,最终不得不因自己的失误而引咎辞职,但此事相隔已有一月,时日相对已久,其时应急处置小组的组长为邱海泉,邱海泉与杨志远在此事上的看法截然不同,为免麻烦,邱海泉指示所有相关人员,对此名死难者的感染源来自恒星熟食,拒不承认。同时要求市区两级法院,对涉及恒星食品的民事诉讼案件概不受理。相对于一级政府,死难者的家属自然成了弱势群体,有冤无处诉,有苦无处言,所有部门对其家属要么就是互相推诿,要不就是避之三舍。家属的愤怒也就可想而知,可怒火冲天,怒发冲冠又能怎么样,只能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怎么办?只能选择极端的方式,在恒星食品的总厂门口,设置灵堂,敲锣打鼓,超度亡灵。   杨志远带着舒韶华、邵武平来到死者的遗像前。看死者遗像的样子,颇为老态,此等年纪的人体弱多病,抵抗力不如年轻人,一旦感染李氏杆菌,如若不及时救治,死亡的概率极大。   杨志远表情凝重,向亡者的遗像三鞠躬。   死者的家属在恒星食品总厂的门前,折腾了近十天。恒星食品的所有人员遵循处置小组的告训,对家属的行为采取三不政策,即不管不问不干涉。死者的家属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方方面面的人士都视若不见。反正恒星食品这段时间已经全面停产,阻挡大门于恒星食品而言除了影响不好,几乎没有任何损失。当然了,恒星食品已经走到如此地步,影响好与不好,已经无关紧要,也不在乎多此一事。而且恒星食品的事情牵扯广,上下都有惊动,各级媒体都不敢擅自采访,死者的家属打电话向多家媒体求助,媒体一听事涉恒星食品,自是不敢擅入雷池。以至于死者家属在恒星食品门口折腾了近十天,就如石沉大海,除了自己一身疲倦,可以说是波澜不惊,没有弄出任何声响。   事经十天,锣鼓早就不如初始时那般喧天,主家出的钱再多,人家也没有了精力,杨志远到来时锣鼓声时断时续,萎靡不振,但让人听着更是揪心。   死者的家属也是精疲力竭。相关各方不闻不问,视若不见,根本就不怕也不把恒星食品厂门前的灵堂当回事,家属闹来闹去,开始还有旁观者,经过了这么多天,现在连旁观者也是寥寥无几。没有旁观者,自然也就了无意思,而且有关部门,一副事不关己,爱闹则闹的冷漠态度,更是让亲属心寒,心灰意冷。   可事已至此,总不能就此偃旗息鼓,灰头灰脸地打道回府,家属本就伤痛欲绝,愁肠寸断,现在再这么一来,自是雪上加霜,情面难堪,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   这天深夜,亡者的家属已是欲哭无泪,一身疲惫地相依相偎地靠在炭火盆边,无言以对,睡眼蒙蒙。   此时听见声响,家属们都惊醒了,起身一看,竟然有人于此夜深人静之时前来给亡者鞠躬吊念,都是一脸的诧异。再一看为首之人,虽然看起来年轻不大,但气宇轩昂,不同凡响,更是倍感奇怪,家属们,你望我,我望你,都是摇头,表示自己对此前来吊念之人不认识。   杨志远走到一位身系白花,头发发白的妇人面前,说:“老人家,让您受累了?”   老妇人为亡者之妻,她有些不知所措,说:“恕我眼拙,我一时真没想起来,你是?”   舒韶华介绍:“这是我市今天新到任的杨志远杨市长。”   老妇人不敢相信,说:“你是新来的市长?”   杨志远说:“是!老人家,我是来给您赔礼道歉的,我们政府对不起您老人家,这天一天比一天冷了,还让您老人家身心疲惫,夜宿街头,此乃我杨志远的失职。”   老妇人泪眼婆娑,这些天所有的委屈都汹涌而出:“杨市长,我家老头子死得冤啊。我们不求另的,就求政府还我们一个公道。”   杨志远点头承诺,说:“省委派我杨志远到会通,就是来给你老人家一个公道的。老人家您放心,今天天亮后,就会有恒星食品的董事与您老人家面对面地交谈,您老人家有什么合理的要求尽可以提出来,恒星食品都会逐一给予答复。逝者已矣,我们现在能做的,除了对相关责任人依法予以处置,也只能在经济上给老人家以补偿了。”   有年轻者,可能是老人的子孙辈,脾气应该较为火爆,此时气呼呼地说:“人都死了,要钱有何用?”   杨志远说:“与生命相比,金钱有如草芥,但事已至此,逝者已矣,谁都无力回天,除了深表歉意,给予补偿,作为市长,我也是无力回天。当然如果对恒星食品的赔偿不满意,你们还可以诉诸于法院。”   老人家说:“法院会受理吗,我们走遍了本省的律师事务所,没有一家事务所敢接这个案子。”   杨志远说:“您老放心,从今天开始,会通的市区两级法院都会受理与恒星食品有关的民事诉讼案件。”   年轻者不甘,说:“我们不要钱财,只要政府还我亲人来!”   杨志远一时无语,此要求杨志远还真是爱莫能助,只能一声叹息。   还好老人家通情达理,她叱责次子,说:“不许无理取闹,人家市长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仁至义尽,咱到这里来折腾是为了什么,是因为你爸死得冤屈,咱就是为了讨回一个公道,市长到会通上任伊始,百事需兴,能于深更半夜亲临此处给老头子吊念,很是不易,这十天来,你闹也闹了,吵也吵了,有谁把你当回事,我们家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主吗,不是。”   杨志远汗颜,说老人家如此通情达理,更是让作为市长的我深感惭愧和不安,其实,我情愿您骂我几句,我反而心里好受些。老人家摇摇头,说市长,你能来我已经很满足了。杨志远说老人家,是我们政府做得不对,对此事处置欠妥,我此次前来,不奢求能得到您老人家的原谅,但求您老人家能略感安慰就好。老人家擦了擦眼睛,说正如市长所言的,老头子已经去世了,再怎么闹腾,老头子也不能起死回生,深更半夜,市长还能于百忙之中前来,让我妇道人家感激不尽。   秋雨萧萧,寒意袭人。杨志远看着这个一脸疲倦的老人,就如看到了自己的母亲,杨志远的心忍不住一阵心痛,他回头对邵武平说:“你和文韬先把老妈妈送回去。”   老人的儿子欲言又止,杨志远明白他是有所担心,杨志远说:“夜里寒气逼人,你就忍心看着自己年迈的母亲在寒夜中受凉,老妈妈已经深受失去亲人的煎熬,她岂能再经得起风雨的侵扰,让老妈妈先回家去吧,不然,老妈妈的身体非垮了不可。”   老人家的儿子看着杨志远,许久才说:“杨市长,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值得我们相信吗?”   杨志远斩钉截铁,说:“我是一个市长,同时也是一名党员,如果我的话不值得你为之相信,那是我们政府做得不够,这同时也是我们执政党的悲哀,试想我们的群众连市长的话不相信了,这个社会还有什么可值得相信的了。我可以负责任地保证,对于恒星食品的安全事故,党和政府肯定会给群众一个满意的答复,给你们这些受难者以公平和公道。如果做不到这一点,我杨志远就愧为一市之长,我杨志远就此引咎辞职。”   老人家看着杨志远,什么都没说。走过去,抱起老头子的遗像,轻轻地说:“老头子,外面冷,我们回家!”   杨志远和舒韶华站在秋雨中,看着帕萨特闪着尾灯,远去。杨志远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叹了口气,说:“韶华,在革命战争年代,党和人民的关系,是鱼水之情,危难时刻,彼此甚至于可以以身家性命相帮,现在生活越来越好,社会越来越富足,可党和人民的关系却越走越远,这是怎么啦,当年的水乳相容,鱼水之情现在怎么就看不到了?是这个社会变了,还是因为你我这些基层的党员做得不够,没有起到先锋模范带头作用?”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舒韶华看着杨志远,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元旦前两天,杨志远接到赵洪福的电话。   赵洪福笑呵呵的:“你这个小杨,搞什么名堂,现在电视新闻里整天都是你和恒星食品的报道,眼花缭乱,动静不小,我不用问,就知道恒星食品安全事故的负面影响正在逐渐消退,老百姓对恒星食品的信心逐渐增强,看来恒星食品危机已除,正在一步步走出低谷,不错,继续努力。”   杨志远说:“恒星食品经过近两个月的努力,最低谷的时段已经过去,随着元旦、春节的临近,食品业销售高峰的到来,恒星食品有了一个休养生息的机会,我们一定再接再厉,争取让恒星食品的销售额达到以前的五分之一。”   赵洪福乐呵呵的,说:“稳打稳扎,不好高骛远,想一口气吃成胖子,不错。”   杨志远笑,说:“赵书记,我当然想恒星食品的销售额回复到出事前的水平,但光我想没用,老百姓的消费信心是要一步步地恢复的,急不来,只能脚踏实地。”   赵洪福笑,说:“如此甚好。”   赵洪福给杨志远打电话,不仅仅是因为恒星食品的事,赵洪福说:“小杨同志,元旦回不回省城?”   杨志远知道赵书记此言肯定有着深意,但他一时没想明白赵洪福书记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据实回答,说我刚到会通,对会通的情况还不太熟悉,元旦就不回省城了,按赵书记的指示,继续努力。   赵洪福笑,说:“小杨同志这是牵强附会,我说继续努力,不是说让你没日没夜,废寝忘食的地步,该休息的时候就该休息。这样吧,为敦促你小杨同志在元旦时节休养生息,我决定于元旦节亲临会通检查,小杨同志意下如何?”   杨志远知道,赵洪福上任这些年来,别的地市都有光顾,唯会通,从未涉足,赵洪福此言一出,杨志远有些不敢相信:“赵书记,您不会是和我开玩笑吧?”   赵洪福笑:“堂堂省委书记,岂会儿戏。怎么?小杨同志不欢迎?”   杨志远说岂会,肯定是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小杨同志此时此刻已经心潮起伏,欣喜若狂。赵洪福心情不错,说不管是真话假话,本书记都全盘接收,那我们就元旦见。赵洪福还让杨志远通知戴逸飞,由杨志远先行传达赵书记元旦亲临会通的消息,省委办公厅的通知随后就到。   赵洪福这个电话,让杨志远思量了半天,赵书记这个电话看似随意,却颇有深意,值得他杨志远为之思量。为何?因为按照官场惯例,赵洪福书记如果是到会通明察,那就由省委办公厅直接与市委办公厅对接就是,你杨志远元旦节怎么安排那是你杨志远的事情,省委书记光临会通,你杨志远就得唯省委书记是瞻,什么安排都得取消,怎么可能是赵洪福书记亲自给他打电话,探明他杨志远在会通才决定成行。而且,还由自己告知戴逸飞此事,这又说明什么。如果赵书记是暗访,那就更无通知他杨志远的理由,赵书记只需悄悄地来,到了会通,一个电话,他杨志远即便是在省城,也得快马加鞭,赶回会通晋见,根本就不用担心他杨志远在不在会通。赵洪福书记提到省委办公厅会有通知,通知本市,这就是说赵洪福书记这次准备明察,到了明天,赵书记元旦到会通视察的消息,在一定级别的干部中,人人皆知。按说到了省委书记这个层次的领导,即便是明察,其出行都是轻车简行,不喜张扬。周至诚书记是如此,赵洪福书记也是如此,但这次赵洪福书记摆明了就是要大张旗鼓,弄得人尽皆知,赵洪福书记这又是什么意思?杨志远一时还真没想明白。   杨志远从11月5日正式到会通走马上任,至这天,已经整整56天,在这56天的时间里,杨志远废寝忘食,呕心沥血,不惜抛头露面,在电视里为恒星食品呐喊助威,不遗余力。 第3章 呕心沥血(2)   赵洪福书记为何开始时在电话里说他杨志远在电视里晃来晃去,动作连连,这其中有缘由有出处,与恒星食品脱不了干系。   杨志远在这两个月里为恒星食品的再次雄起连唱了好几出大戏,有两场戏属精心策划,故意安排,邀请媒体现场观摩,广而告之,让恒星食品再次成为公众的焦点。有一出,却纯属意外,连杨志远自己都没想到会有此等事情发生,超乎各方想象,此意外之事较杨志远精心策划的大戏更为大家关注,一时引来各方热议,老百姓茶余饭后对此事津津乐道不说,连专家学者时事评论员也都兴致盎然,纷纷在电视上就杨志远市长经历的此次事件发表看法,各抒己见。   杨志远和恒星食品一时成了时事的焦点,此事情的意外发生反而对老百姓重拾对恒星食品的信心,起到了一种意想不到的作用。   这意外这事,其实不是好事,因为杨志远挨打了,堂堂市长,竟然被人当众拍了一板砖,当场见血,闻所未闻,实属罕见,引起热议自是理所当然。   市长挨打一事,一时成了媒体热议的话题,广为传播,杨家坳的乡亲们自然也从电视中知道了此事,杨家坳的乡亲们知道杨志远挨打,更是觉得匪夷所思,不可思议:志远会被人打得头破血流,怎么可能?杨家坳的乡亲们觉得杨志远不可能受伤,倒不是因为杨志远是市长,外人或许不知道,但杨家坳的乡亲还能不清楚,杨志远一身功夫,杨家枪杨家拳谁与争锋,杨家先祖在冷兵器时代在敌阵有如无人之境,靠的是什么,靠得就是真本事真功夫。杨广唯气呼呼的,说什么人能伤及志远小叔,我倒真想见识见识。   其实给杨志远一板砖之人,不是因为其身怀绝技,其根本就不是杨志远的对手,是杨志远权衡利弊,是有意相让,不然其岂会得手。   此事事出有因。   杨志远当晚于恒星食品总厂慰问完首名死难者的家属之后。马不停蹄,决定先近后远,亲自出马对其余四名死难者的家属致以深切而诚挚的慰问,对死难者表示哀悼,安抚家属,承认错误,不求原谅,但愿此举能给死难者的亲属以心灵上的慰藉。   其实杨志远作为一市之长,此等事情,根本就用不着他亲自出面,派个代表以政府的名义表示哀悼也就是了。但杨志远觉得如此虽然说得过去,但未免有些潦草,于事无补,对挽回恒星食品的声誉无济于事,而市长出面,诚意足够,易于让人接受。当然了杨志远在此事上存有私心,市长会同企业一同上门道歉,有话题,媒体感兴趣,对挽回老百姓对恒星食品失去的信心,好处显而易见。   逝者已矣,亲属的悲伤却不是那么容易消散。对本省的三名死难者家属的慰问,虽然多多少少都经历了一些不愉快,但情况都在可控的范围,最终都得以平和地解决。   在给每位死难者到底赔偿多少人民币这个问题上,恒星食品董事会,综合法学专家和经济学家的意见,决定给予死难者以最高赔偿,不分地区不分城乡,一视同仁,5名死难者,每位赔偿一百万人民币。按照民事赔偿的有关标准,三十万足矣,恒星食品之所以超高标准赔偿,究其原因还是听从了经济学家的建议,三十万,以当前的物价水平而言,实属平常,说得过去,但不足以为人震撼,恒星食品既然想重振雄风,恢复往日的风采,就有必要尽量的化解不利的影响,引导坏的事情朝好的方向发展,提高赔偿额,给所有人一个意想不到,五十万可以,一百万就更佳。飞机失事,没买保险,航空公司赔偿多少,四十来万,好像从来就没有让人感觉有何不妥,死难者的家属都可以接受,天上的飞机不照样飞来飞去。当然开始可能受空难的影响,乘客可能会有所减少,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航空公司照样还是会满员。空难是一个小概率的事情,恒星食品此次出事,同样是一次小概率。恒星食品此次事故,是不是也如空难一样,有着异曲同工之处,为了挽回不利影响,超标准赔付,恒星食品值得一试。   董事会于是一致同意,就按一百万顶格赔偿,虽然说起来有些对亡者不敬,但市场经济的角度去考虑,一百万肯定起到广而告之的作用,此举比做任何广告都有作用。方案报到市政府,政府顿时有了不同意见,邱海泉坚决反对,说不能这么干,这不仅仅是恒星食品的问题,这还牵扯到市里其他事故的赔偿,今后市里再出现同类事故怎么办,也按一百万?   杨志远认为具体事情具体对待,这是企业自主行为,政府应该不予评价,既不支持,也不应该反对,既然董事会作出了决定,市政府应该尊重企业的决定。私底下,杨志远对此很是认同,恒星食品此举彰显大气,生命岂能与金钱等同,要知道即便是最多的钱也卖不来一个人的重生。   恒星食品主动提高赔偿金,超乎家属的想象,家属自然没有异议,先后与恒星食品在谅解协议上签字。省市媒体都对恒星食品高额赔偿一事予以正面报道,一时好评如潮,认为恒星食品尊重事实,勇于承认错误,这才是一个有良知的企业应尽的行为,大家应该给这样的一个企业以重新站起来的机会。   杨志远是在外省挨的板砖。   杨志远善始善终,于这一天飞临外省,去拜会最后一名死难者的家属。此名死者为女性,年近五十,家处市郊农村,其丧事刚刚料理完毕,其子一时还沉浸在悲痛之中难以自拔。其子是独子,早年丧父,一直与母亲相依为命,其家境贫寒,读书不多,极早就辍学,十多岁就在外闯荡,沾了江湖之气,经常犯浑,但其对母亲却是极为孝顺,是远近闻名的孝子。前不久其母生日,其子特意赶回来给母亲祝寿,买了鸡鸭鱼肉,还有母亲最喜欢的恒星熟食,亲朋戚友热热闹闹地给其母过了一个生日,却不想,没两天,母亲病发,送医院救治,竟是感染了李氏杆菌,其子并不知道李氏杆菌为何物,也不知是因恒星熟食引起,毕竟当天一同就餐的亲友有几桌,其他人都无恙,就其母有事,自然不会将此与恒星熟食联系在一起。按说其母发现得早,救治得及时,还不至于就此殒命。但谁曾想,其母还有其他疾病,因李氏杆菌引起并发症,搞了医生一个措手不及,根本来不及救治,就此伤亡。死了人,卫生部的专家组随即而至,其子这才知道,其母的死竟然与恒星熟食有关。应该说,此名死难者的死亡,有恒星食品的原因,也有医院的责任,其子根本就无法接受这个与母阴阳相隔的现实,其子除了狂抽自己的耳光,悔恨自己不该买这该死的恒星熟食,其还当场就大闹了医院,打伤了医务人员。110的民警考虑到其母刚逝,还有诸多后事要办,从人道主义立场出发,只对其予以警告,并没有行政拘留。   杨志远碰上这么一个红了眼的浑球,注定此次慰问不会平静。   杨志远这天和恒星食品的一名董事,以及邵武平坐的士到了此处。杨志远手捧白菊花来到这个有些破败的院落。杨志远一行一踏进院门,就引起亲属的注意,亲属们都不认识杨志远他们,自然会有人问杨志远他们来自何处,为何而来。邵武平赶忙介绍,说我们来自会通,这是我们市长,因恒星食品一事,特意来吊念大娘的。   亲属们一听是市长亲自前来吊念,都啧啧称奇。此时一切风平浪静,谁都没有注意到其子已经悄然到院落里拿了块板砖于手上,其实即便注意了,谁也不会去多想,因为此时气氛虽然沉重,但并没有到剑拔弩张的地步,其子虽然眼里冒火,但其一言不发,彼此间并无争吵,谁会去疑有它。   杨志远将白菊花置于遗像前,然后毕恭毕敬地给老人鞠躬。事情就在这一刻突起风云,其子在杨志远给遗像鞠躬的那一刻,在没有一丝征兆的情况下,扬起手里的板砖直朝杨志远的头上砸去。   杨志远一听风声,就知不妙。杨志远此时要夺过板砖或者躲过板砖都是可以做到,但其正在给亡者鞠躬吊念,虽然事出有因,但杨志远觉得自己真要是动手夺砖,或者闪到一边,此种表现,一来显得过于狼狈,二来也是有失庄重,对亡灵不敬。其实也就在这转念之间,杨志远已经做出了不同寻常的决定,不躲不避,硬生生地受这一击。   就在旁人的惊呼之中,杨志远硬生生地挨了一板砖,板砖断成二节,嘭地掉在地上。杨志远虽然有所戒备,让自己的要害部位不受其伤,但右上颅,还是当场见血。   杨志远的大将风范,此刻一览无遗。其他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杨志远虽然颅上出血,火辣辣地痛,但其竟然不管不顾,没有受丝毫的影响,其镇定自若、若无其事地面对遗像鞠完三个躬。   其子在外闯荡,也算是经过一些风浪,一见杨志远如此硬气,一下子就被镇住了,顿时为杨志远的大气所折服,依旧一言不发,拿过一瓶白酒,递给了杨志远。此举何意,让杨志远自行消毒。   杨志远接过白酒,心意领了,却无必要。将酒原封不动地放在一旁:“怎么样,还拍不拍板砖?不拍板砖了,那好,我们谈谈!”   其子还真是一浑球,一旦折服,但也爽快。此后其虽然依旧沉默寡言,不言不语,对恒星食品的董事与其商讨签订民事赔偿协议一事,都是点头同意,后面的事情,进展反而异乎寻常的顺利,但是对赔偿金额其子却有了不同意见。其不是嫌少,而是嫌多。   其子至此方才开口,说:“我的字写得不好,我按手印行不行。”   董事看着杨志远,杨志远点头,说:“行!”   其子又说:“这一百万的补偿金额,我看有必要改改。”   杨志远问:“少了?不满意?”   其子摇头,说:“你这市长与别的市长不一样,我服。你硬气,我也不能是孬种,我伤了你,医药费,我赔,协议就写95万,那5万,就当我赔你的医药费。”   杨志远也是第一次碰上这样的浑球,比杨呼庆犯浑多了。杨志远说该你的就是你的,一板砖我还挨的住,用不着医药费,但我有必要提醒你,做事要计后果,你这一板砖也就是遇上我,要是别人,岂不当场砸出一个重伤,这事岂不是越闹越大,你母亲尸骨未寒,你又落个锒铛入狱,而我们会通方面岂不又平生事端,一番诚意而来,却落个费力不讨好。其子说我想做就做,没想那么远。杨志远说那你现在就该好好想想了,一百万应该算一笔巨款了,你可以将房屋修缮一新,娶妻生子,安稳营生。我想你母亲最大的担心就是看着你至今还在外游荡,最大的遗憾就是看到你现在依旧孑然一身,没有娶妻生子。我相信你有勇气用板砖砸市长,那么你同样有勇气好好生活下去。你要是活得好好的,活得实在,安稳,我想你的母亲才可以含笑九泉。   “你的话,我记住了,我会好好想想的。”其子点头,但他仍旧在杨志远医药费一事上纠缠不休,“杨市长,你不要医药费可以,但我一定要陪你到医院去看看,药费由我出,否则我不会签字。”   遇上这么一号人物,杨志远还真是哭笑不得,无可奈何,那就上医院了。到医院照片,骨头没事。医生用酒精给杨志远清洗了伤口,包了纱布。其子照单付费。   本来此时到此也就结束了,没想事情没完。其子竟然在杨志远照片之时自行曝料,打电话给电视台,说我一板砖把会通市市长的头打破了。   会通在哪,该省电视台的记者可能不知道,但一个外省的市长怎么会跑到本地让人把头敲破了呢,不会是假冒的市长吧,不管是真是假,这都是一个爆炸性新闻。电视台的记者放下电话就扛着摄像机来了,把杨志远一把堵在医院门口。   记者看杨志远外表年轻,开始还真以为杨志远是假冒产品,但问清事情的缘由,一听恒星食品的董事说是为恒星食品的事情而来,就明白此市长肯定是真的。   恒星食品事故在本市余温尚存,现在又牵扯出一个市长挨打一事,这个新闻事件不同寻常。   会通市的市长在本地受伤,记者赶忙知会台长,台长再告知市宣传部长,根据对等原则,部长告知市长,如此一来杨志远尽管不想麻烦当地领导,也是不成了。市长赶到医院,与杨志远见面。杨志远不得不改变计划,于当地滞留了一夜。当然杨志远也有所求,希望市长对其子拍板砖之事既往不咎,给这个做事冲动的浑小子一个改正的机会。其子当时已经民警拷在一旁,准备严加处置,杨志远一发话,那好说什么,挥挥手,当场放人。   其子离开前,说:“你这人硬气、大气,我服。”   杨志远说:“那你就记住我的话,遇事三思而后行。”   其子点头:“我已经记住了。”   市长挨打的新闻,电视台考虑到影响,并没有播出,但也不知是谁将此事发到论坛上,一时围观者,转帖者无数。开始在论坛上也有不同的声音,说市长被打了,打得好,活该。查查这个市长是不是贪官。   这一下热闹了,此事持续发酵。 第3章 呕心沥血(3)   各种消息在论坛上得以汇总,这一查,才知道,这个被打的市长不简单,年纪轻轻,只有35岁。35岁就官至正厅,这就更吸引眼球了,再查,高考状元,名校毕业,不是什么野鸡大学,其回杨家坳,昔日一贫如洗的杨家坳就成了该省的首富村。其到社港,一个贫困县就脱胎换骨,与时俱进。网民惊呼,看来这个市长还真做了点实事,有些真本事,不简单。有去过杨家坳和社港旅游的网民,也忍不住留言,说那两个地方我去过,很值得一看,是这个市长的功绩?没想到,看来这个市长不错,即便是真贪了点,我看也可以谅解,这样的官,比那些只贪会占不做事的官员好多了。慢慢的,论坛上的人越聚越多,有社港的网民加入进来,说杨书记在我们社港官声很好,很得民心,楼上的说杨书记是贪官,你要敢到社港来说,我就佩服你,我准保你会被社港百姓的唾沫淹死。有网民以为为杨志远唱赞歌的是政府人员,非寻常百姓,对此嗤之以鼻,不愿相信,说现在还有这样的好官,谁信。社港的网民很是自豪,说别人不敢保证,杨书记肯定是这种一心为民的好官。双方针锋相对,在网上吵得一塌糊涂,不亦乐乎。有持中立观点的网民出来说话,说这么吵没用,摆事实,列依据,都不能信口雌黄。陆陆续续就有力挺杨志远的‘挺杨派’把杨志远在社港的成绩一五一十地罗列出来,还有人把院长到杨家坳视察的照片贴了出来,把院长给杨家坳题写的‘穷不倒志,富不癫狂’八个字发到网上,而院长给社港旅游题写的‘风光无限’石碑的照片也跟了上来。杨志远在北京开人大会胸配红色代表证的照片,杨志远一头汗一脚泥走在社港乡村的照片也贴上来了。这一来,大家开始信服了,谁都知道院长铁面无私,在群众中很有影响力,受人民尊敬和爱戴,院长难得给人家题字,可院长竟然给这个杨志远连题二条,不简单,这人如此为院长看重,院长什么时候看错过人,此姓杨的市长肯定是个好官,不贪不占,不然,怎么能让院长如此器重。连开始对杨志远35岁就官至正厅,提出质疑的网民,现在也觉得正常不过了,开始改口,说原来杨市长是临危受命啊,人家能力这么强,省委还真没看错人。网民还纷纷进言,当起了民间组织部长,说这个杨市长既然官品好人品好,能力强,35岁正厅不属超常,我看副省还差不多。还有网民发起竞猜活动,赌杨志远这个市长能走多远,今后会不会进中央。网上也不知从哪搜罗了这么多杨志远的照片,照片上的杨志远的阳光帅气,竟然还有女网民由此成了杨志远的粉丝,自称杨粉一族,一时热闹非常。   杨志远挨板砖的起因这时也被慢慢还原,恒星食品由此受益匪浅,市长亲自带领恒星食品的董事到死难者的家里慰问和吊念,可敬可佩。孝子出于悲愤,一时冲动,失手将杨市长打伤,杨市长不举不究,此举更是大气。网民自我调侃,说那些以前说过杨市长是贪官的朋友不用怕,用不着提心吊胆,杨市长这么大气,肯定不会派警察跨省缉拿。网民开始一边倒,对恒星食品知错认错,勇于直视错误的行为表示赞许,更对市长这种放下身段的行为表示由衷地钦佩。就凭会通有这样一位负责任的市长,大家就应该给恒星食品以机会。也有恒星食品的股民在网上留言,说会通来了这么一位市长,恒星食品有救了,弟兄们,捂住恒星食品股票,肯定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   这民间论坛这么热闹,各级电视台的时事栏目也闲不住了,纷纷就杨志远挨打事件,恒星食品安全事件,网民从质疑谩骂,到后来一边倒予以赞许认同的网络现象,请时事评论员发表看法展开讨论,时评人都说这其实就牵扯到领导干部公平公开公正和廉洁自信的问题,就这一点,这个市长不错,有胆识,网民刨根究底,竟然找不到这个市长的一点贪腐证据,这说明什么,说明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做了什么,没做什么,群众都看得清清楚楚。一个人只要自身光明磊落,又何必去惧怕流言蜚语,像有些领导干部,网上出现了不利于自己的言论,竟然公权私用,跨省缉拿,网民何罪之有,这只能说明这人心虚气短,见不得光。像这位市长这样多好,公道自在人心,我自巍然不动,何惧之有。真理从来都是越辩越明,网民从质疑到拥护也就在所必然,这样一个什么东西都可以置于阳光下晒的市长,网民又怎么会不爱戴,连我都有些喜欢上他了。对于恒星食品出现的安全事故,时评人都说,一个企业勇于承认错误,接受事实,面对现实,懂得去纠错,这体现的不仅仅是勇气,还有良知。有错误不可怕,危机未必就是世界末日,企业知错就改,再加上这样一位有胆识的市长,我们和大多数网民的看法一致,恒星食品走出困境是迟早的事,我们拭目以待。   这事的影响很大,隔了一段时间,连李泽成也知道此事了。李泽成给杨志远打电话时,杨志远早已回到会通,李泽成直乐,说志远你怎么回事,到了这边也不来看看我,悄悄来,热热闹闹地去,竟然都瞒着我,不够意思。饭没吃上,竟然吃上一板砖,真有你的。我开始还纳闷了,这种有个性的市长并不多见,一听就感觉有些像你杨志远,调来录像一看,包着块纱布,不是你杨志远还是谁,我真是服了你了。怎么这些看似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发生在你的身上啊。   杨志远笑,说什么‘这些不可思议的事’,这样的事情很多吗?我杨志远也就挨了一次板砖,那会老是遇上这样的事,又不是练铁头功。李泽成乐得不行,说不多吗,当处长动手打人,当县委书记给人披麻戴孝,现在倒好,都当市长了,竟然被人打,还不知道躲避,头破血流,包着块纱布,怎么看都不觉得哪帅,网上倒好,说你这个样子酷毙了帅呆了。你说这不是不可思议是什么。杨志远还真是无话可说,与李泽成一样乐不可支,说网上真这么说啊,我等会去欣赏欣赏。李泽成说少臭美,此事安茗知不知道,要是小师妹知道你在我的地盘挨打了,那还不会找我这个大师兄的麻烦。   安茗岂会不知。此时就带领新闻部的部属在恒星食品里忙忙碌碌,准备给恒星食品做一个专题新闻。当然了,今天到场的媒体不止省电视台一家,省内外上百家知名媒体此刻都齐聚恒星食品,盛况空前。   安茗知道杨志远被人拍了一砖头,也是在事发多天后。此时电视栏目还没参与讨论,虽然论坛上热闹非常,杨志远成了网上最热门的人物,但安茗对此并不知情。   这天新闻部一个新来的小姑娘在网上搜集新闻时注意到了这个有关市长被打的热门帖。小姑娘学校刚毕业,刚刚招聘到电视台。安茗为人一直低调,不显山不露水,从不张扬,她的家世,电视台根本就无人知道,其与杨志远的关系,在台里也只有为数很少的几个人知晓。小姑娘新来,更是不会知道自己的主任就是这个市长的夫人。   小姑娘先是惊呼:“大家快看,热点新闻,咱会通市的市长在外省被人打了。”   这可是重磅炸弹,办公室的人员一听,纷纷打开网页,搜罗评论。年轻一点的女孩,一看网上杨志远头包纱布的照片,直嚷,真帅真酷。女孩们于是纷纷脱离新闻要素,发表与此无关的话题,这个说,要我说在我见过的市长里面,就杨志远这个市长最帅。小姑娘笑,说下次有采访杨志远市长的任务,你们不许和我抢,由我去。女孩们嬉笑,说你行吗,这么帅气的市长这么有权力,不知道有多少美女虎视眈眈,想方设法想把市长拿下。小姑娘无所畏惧,说本姑娘出马,拿下市长,必须的,肯定的。男同胞们在一旁直摇头,说你们这些女子怎么就不知道害臊,动不动就想着把这个拿下,把那个拿下,敢情市长们都是吃素的。也有对女同事心存爱慕的男士嬉皮笑脸,说何必这么麻烦,要不你干脆把我拿下得了。女孩们嗤之以鼻,说切,就你,能跟人家市长相提并论,你有这杨市长帅?没有!你有人家这般大气?还是没有!什么都不如人家,还用想着我来拿下,做梦。喔,对了,我看梦都用不着做。新闻部的女孩伶牙俐齿,一贯强势,男同胞还真不是她们的对手,一时灰头灰脸,自讨没趣。   女孩们哈哈大笑。正笑着,安茗有事来到大办公室。安茗一贯大事不含糊,小事随和,看到女孩们有说有笑,就笑,说:“怎么啦?什么事如此有趣?说来听听。”   小姑娘说:“安茗大姐,你有没有采访过会通市的杨志远市长,熟不熟?”   安茗心里发笑,杨志远我能不熟吗,同床共枕,儿子都上小学了。她笑,说:“熟啊,怎么不熟。我和他是一个学校毕业的,他也算是我师兄,杨市长原来在社港县当书记的时候,我还给他们那个县做过一期社港旅游的宣传片,关系一直不错。”   小姑娘说:“安茗大姐,那你说说,杨市长帅不帅?”   安茗笑,说:“帅吗,不觉得。怎么啦?想拿下?以我对杨市长的了解,你小丫头,没戏。”   小姑娘颇不服气,笑,说:“安茗大姐,你就这么了解杨市长,我怎么就没戏了。”   安茗笑,说:“你以为年轻貌美就可以肆无忌惮,人人都可拿下,也不都是这样的不是,你喜欢这个杨市长什么?是不是阳光,大气,责任,担当,如果人家让你拿下了,那谈何阳光,谈何大气,谈何责任,又哪来的担当!”   小姑娘一想还真是如此。看来自己还真是没戏,直叹气,说这样的一个市长,不试试,可惜了,不甘心。安茗心想,现在的女孩比起自己那个时代,真是百无禁忌。安茗笑,说吧,怎么说到杨市长这个话题上去的,是不是有什么新闻事件发生?   小姑娘说:“现在网上有一条热帖,杨市长前几天在外省被打了。”   杨志远去外省这事安茗自然知道,但杨志远在外省被人拍了一板砖,杨志远不想安茗为他担心,自然不会告诉安茗,夫妻同心,安茗一听,手一哆嗦,只差没把手里的文件掉下来。她很是惊讶:“市长被打了,怎么可能?”   小姑娘说:“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网上都热议疯了,大姐,你看这里有照片为证。”   安茗定睛一看,还真是杨志远,头包纱布,竟然还笑得很是阳光很是灿烂。虽然知道杨志远肯定平安无事,不至于躺在病床上起不来,但安茗还是感到揪心。但安茗心里有事,表面还是没什么变化,说行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继续自己的工作。小姑娘问,那这个热点题材能不能跟进。安茗四个字,静观其变。   回到办公室,安茗迫不及待地把电话打到杨志远的私人手机上,杨志远当时正在和下面的一个县长谈话,一看是安茗的电话,心里有些紧张,他知道安茗从不在上班时间给自己打电话,一定是有急事。赶忙接了。   安茗心急如焚,声音满是关切,说:“志远,听说你受伤了,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对于杨志远来说,自己刚到会通,手头上的事情千头万绪,在外省挨板砖的事情已经过去几天了,早就抛之脑后,他一时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受伤?受什么伤?”   安茗气急,说:“怎么?你还想瞒着我!”   杨志远说:“我没受伤啊,何来隐瞒一说。”   安茗说:“你的光辉形象都在网上传开了,你不知道?包着块纱布,还笑得出来!现在还痛吗?”   杨志远恍然大悟,说:“你说这事啊,我都忘了。我好着呢,活蹦乱跳,能有什么事。”   安茗心疼,说:“都当市长的人了,怎么还是不见你改变多少,你到会通是去工作的,不是去玩命的。”   杨志远笑,说:“变?怎么变?性格已定,怎么变也都这样了。”   安茗还是担心,杨志远到会通上任以来,安茗还没有到过会通,安茗说:“你少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这样吧,周末,我过来看你。”   杨志远笑,说:“欢迎夫人来检查工作。这回还真巧了,即便你不来会通,我也会以市委市政府的名义邀请你到会通来。当然了,不仅限于你,还有他人,你先来,正好合议合议,帮我出出主意。”   知夫莫过妻,安茗一听,就知道杨志远的心思,说:“看来,你又有动作了,什么事情要惊动媒体?是不是又想要我出面广邀同仁。”   杨志远笑,直拍,说知我者安茗也。   杨志远这次准备以市委市政府的名义广发英雄帖,邀请全国各地的知名媒体齐聚会通,为何?还是为恒星食品。不为推广,而是欢迎媒体现场监督。   此时李氏杆菌的污染源已经找到,原凶已经败露,再也无处遁藏。卫生防疫站的工作人员会同恒星食品的质检部门,反复测试,还正如季兴业所估计的那样,还真是切片机受到了李氏杆菌的污染。   而恒星食品的重振计划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恒星食品的产品召回通告已经发给了各地的经销商,各地退回的产品都陆陆续续地运回仓库。恒星食品的仓库里熟食堆积如山,货满为患。   怎么办?怎么处置?   杨志远认为所有退回的产品,以及先前库存的产品,全部作无害化处理,一律送市电厂高炉予以焚化。   几个亿的肉类制品就这么白白焚化,不免有些可惜。可该舍弃的就该舍弃,在所不惜,此种情况下,如果再患得患失,只会错上加错,自取灭亡。但这么无声无息地予以焚化,几个亿没日没夜地就此化成青烟,杨志远也与大家一样,是有些心有不甘,杨志远这些天一直都在琢磨着怎么让几亿垃圾除了送往电厂,是不是还可以另外发挥余热?杨志远思来想去,觉得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有请安茗及各大媒体,现场监督,对恒星食品焚化所有召回产品一事予以连续报道,几亿恒星熟食干脆利落地予以焚化,其场面肯定震撼,此举除了彰显恒星食品洗心革面的决心和壮志,肯定还可以极大地恢复百姓对恒星食品的信心,一举扭转恒星食品的颓势,在两节来临之前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杨志远把自己的想法在电话里与安茗一说,安茗说这个想法不错,很有新闻价值,并不是每个企业都能做到这一点的。就凭这一点,就不是什么很有必要,而且必须得这样,广告天下。   安茗星期五一下班就搭乘特快先行到了会通。榆江到会通,自然比上社港方便,两站路,一小时就到。安茗一出车站,就看见杨志远站在出站口,自从杨志远到社港起,这些年来,两人聚少离多,两人每次相见,都备觉珍贵。   岁月流转,彼此的容颜都不曾改变多少,但彼此的心境都成熟了很多。安茗看着一脸灿烂迎接自己的杨志远,依旧年轻俊朗,但眉宇间早就没了年轻时的青涩,多了诸多的成熟稳重和大气。安茗心想,这样的一个男人,由不得台里的那些小女孩不心动。   安茗笑,说:“不是说好了不来接站的么,怎么你还是来了。”   杨志远笑,说:“没什么原因,我就想着能早一刻见到你,于是就来了。”   安茗伸手,拂开杨志远颅边的发,疤痕清晰可见,安茗轻抚疤痕,眼中有了湿意,轻语:“还痛吗?”   杨志远含情脉脉地看着安茗,安茗的手一如当初般白皙,腕上的翡翠玉镯比当年更见晶莹更加碧绿。杨志远握住安茗的手,说:“走吧,我们回去吧。”   安茗点点头,顺从地任由杨志远牵着她的手,天冷了,起风了,但安茗没有一丝的冷意,她握紧杨志远的手,走在杨志远的身边,感怀于这种平淡的幸福。   其实幸福原本就是这么的简单:在安茗眼中泛起泪意的那一刻;在安茗轻抚杨志远头上伤痕的那一刻;在风起时杨志远帮安茗拢起衣襟的那一刻;在杨志远和安茗心手相牵的这一刻,幸福就已经悄然来临了。   此刻,杨志远和安茗都没有说话,两人相依着穿过人潮如织的车站广场,身边的喧嚣都仿佛不在,杨志远和安茗牵着手,感受着彼此手心里的温暖,而幸福就在这一刻停留了下来,此生都不会消散。 第3章 呕心沥血(4)   杨志远和安茗上车,直接来到了市政府。   此时虽然已是下班时分,但28楼的会议室里,依旧灯火通明,相关人员并没有离开,都在等待市长的进一步指令。   安茗是本省电视台的新闻部主任,与省外同行都有交道,安茗善良谦和,在圈子里颇具人缘。会通市委市政府出面相邀,省内的电视媒体自然都会卖这个面子,但省外的媒体就不一定,人家与你会通并无交集,凭什么听你会通的调度。尤其是名牌栏目,收视率高,更是牛哄哄的,来与不来就看新闻价值和心情了。再说了,全国那么多地市,人家就没有广告天下的想法,来你会通还是去他那,就值得好好斟酌思量了。   杨志远既然想就此给恒星食品一个咸鱼翻身的机会,这种时候,就巴不得场面越大越闹腾越好。杨志远知道,这个时候,市长的话没分量,得夫人上场,安茗说话,肯定比他杨志远管用。   杨志远早就草拟了一份名单,安茗一看,全部是名牌时政栏目,知名记者。乖乖,真要如杨志远所愿,动静不是一般的小。安茗摇头说志远,真要照单聚齐,那就是新闻界的一次盛会了,难度不小。杨志远笑,说要闹腾就闹腾一把大的,狂轰滥炸,效果更佳。安茗说,这名单上有好些人我没有一点的把握。杨志远说先易后难,一个一个来,谁最有把握就先敲定谁,实在有难度的,那就只能有劳李娟大姐出马了。李娟是国家电视台新闻部的副主任,安茗曾在其手下工作过,当年在林原还因为高架桥坍塌事故与安茗一起被胡捷和沈炳元无故羁押,两人关系一直都不错。安茗点头,说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恒星食品的事情自然是宜早不宜迟,杨志远不愿意拖拉,杨志远的意思时间就敲定在星期天。安茗说,星期天虽然时间的安排上仓促了点,但大家周末的时间都比较机动,易于安排。   那还说什么,那就有劳夫人打电话了,此时正是华灯初上,时机正好。正如安茗所料,相熟之人,一听安茗相邀,二话没说,当场答应,说星期天正好没什么紧要之事,那就带记者来转转。也有手头正好有活的,但碍于情面,也决定调整时间,力争及时赶到。难度大的,安茗电话也不打了,直接将名单传给了李娟,李娟还能怎么办,哈哈一笑,全盘接收。   政府这边,名单上的人员一经确认成行,政府办的工作人员就接着进行后续的工作,落实具体到会通来的随行人数,票务组及时跟进,落实与会人员的来回机票。也不用送票,短信直接告知航空公司名称、航班航次,相关人员直接上当地机场,亮明身份证就可换票登机。明天一下飞机,自然有政府工作人员,手举号牌,于机场热烈欢迎。到底是地市一级政府,每天都有迎来送往,操办起此等事情来自然得心应手,有条不紊。   一切尘埃落定,除了一二位实在是因为手头上有事,脱不开身,难以成行的,大家都欣然答应前来欢聚。   安茗敲定最后一个名单。拍拍手,说:“好了,就这样了。”   杨志远笑,说:“还是安大记者有本事,前后不到三小时,要我杨志远,三天也搞不掂。”   安茗笑,说杨市长这是干嘛,溜须拍马?算了,用不着来这套。大家边收拾边笑,杨志远则和安茗回到办公室。   透过28楼的落地窗,会通灯火阑珊,夜景尽收眼底,安茗赞叹,说真漂亮。   杨志远站在安茗的身边,杨志远说:“每每看到这个城市的夜景,我都是心潮澎湃,既为自己能成为这个城市的市长而感到由衷的高兴,同时又在思量,自己究竟可以给这个城市带来什么?”   安茗偏头看着杨志远说:“所以你才夜以继日,废寝忘食?”   杨志远点头,说使命感使然,是它迫使着自己拼命地朝前奔跑。安茗默默地牵着杨志远的手,千言万语,只凝结成一句话,安茗说,志远,为了这个城市,为了我和孩子,你得多注意身体。   杨志远拍了拍安茗的手,说:“放心,我会注意身体的,我还要看着舒凡长大,看着他恋爱,我还想拿拿当父亲的权威,看他找的女朋友是不是像他妈妈一样,善良贤德。更重要的是,我岂能丢下你,我想和你一起慢慢变老,还想等到我们老了,我们回到杨家坳,像这样一般牵着你的手慢慢终老,直到永远。”   安茗靠在杨志远的怀里,信服地点头,说:“一定会如此。我想真到那时,那肯定是我们这一辈子最感快慰的时刻。志远,人这一辈子,荣华富贵,权力财富,都是过往云烟,没有什么可值得留恋的,在我的心里,我这一辈子最大的幸福和快慰,就是可以和你一起慢慢变老。同生共死。”   杨志远不由地使上了力,把安茗紧紧地拥在怀里,好像自己这一刻一旦松手,安茗就会跑开一样的。安茗感觉到了杨志远手中的力量,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两人默默地依着,感受着难得的安静和安详。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志远首先清醒了过来,他拍了拍安茗的肩膀,说:“饿了吧,你到会通,第一餐就吃盒饭,很不应该,这样吧,我们去吃点宵夜,如何?”   安茗笑,说:“吃与不吃,对于我来说都无所谓,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和你在一起,吃什么也都无所谓,因为吃什么,都会是香的。”   杨志远笑了笑,爱怜地刮了刮安茗的鼻子。杨志远把邵武平叫了进来。杨志远笑着问邵武平,咱会通可有什么特色菜?不求奢华,简单就行。邵武平想了想,说既简单又有些特色,那就只有蒸菜。   会通的蒸菜又名懒汉菜,本地人忙不过来,就偷懒,什么东西都放到饭锅里蒸,鸡鸭鱼肉、茄子辣椒豆腐,花样百出,长此以往,竟然自成特色,成了美食。杨志远笑,那就蒸菜。   杨志远说:“今天是周六,武平,等会把温蕾也叫上,大家见见面,一起吃个宵夜,你看我一到会通,就忙这忙那的,你跟着我到现在还没回家,我得请温蕾多担待担待。”   邵武平说:“市长,看你说的,做好工作是我分内的事。”   杨志远摆摆手,说:“行了,废话少说,就这么定了,赶快给温蕾打个电话。”   此时,李氏杆菌原形毕露,源头一经找到,处理起来自然就容易了许多。所有的工厂接连进行了5次密集消毒,切片机都被拆卸下来,进行了高温消毒,其他类似环节,也都按此处理,该消毒的消毒,该进行高温蒸煮的就进行高温蒸煮,深层清洁,反复检测,用官方语言就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死角,举一反三。   试生产的产品经过卫生防疫站,以及第三方权威机构严格苛刻的反复检验,李氏杆菌早已经在恒星食品无处藏身,消灭殆尽。试生产的产品已是百分百合格。董事长已经可以放心大胆地拍胸脯,用身家性命担保恒星熟食的安全,市民大可放心食用。   各地的记者于周六开始陆续抵达。星期天所有记者汇集,几台大巴从宾馆接了媒体的记者、主持人、主管,浩浩荡荡地开进恒星食品总厂,对恒星食品的生产线进行实地考察、监督、摄像。因为销售所限,恒星食品的其他分厂仍旧停工待产,唯恒星食品总厂开始开工生产,总厂没有刻意安排,按杨志远的指示,是什么情况,就是什么情况,用不着刻意为之,只需向记者们展示真实的自己。工厂的场面比较冷清,但如此更给大家一种九死一生的沧桑感,也带给人更多的启迪和警示。   恒星食品的生产工艺已经有了改进,生产流程更加规范。生产车间已经焕然一新,处于密封无菌状况,所有进入生产车间的人都得按照严格的生产流程消毒方可进入,市长、主持人、记者、董事无一例外。光洗手一事,就得用消毒液反复洗净5次之多,几近苛刻。进入成品包装车间,所有人员还必须戴上头罩,穿上特制的塑料鞋和白色的工作服,有如太空人一般。而生产线上,所有的产品都打有条码和编号、日期。顾客只要登录恒星食品的网站,只需输入编号,就可以查询到该产品的产品批号,检验检疫数据,销售渠道等等,历历在目,毫无保留。   恒星食品新任的董事长介绍,现在我们每天都会拆开机器进行清洗,特别是切片机,我们更是不厌其烦,一小时更换一个刀片,进行高温消毒,每一批次的产品,我们都会进行检验,一旦有蛛丝马迹的问题,我们就将该批次的产品全部销毁,绝不流入销售渠道。目的就是要让李氏杆菌无所遁形,让恒星食品重新走进百姓的餐桌,重新赢得大家的信赖,成为百姓不可或缺的生活品。   恒星食品新任董事长还说,旧的恒星食品已经死去,大家现在所见的是一个新生的恒星食品,恳请大家给恒星食品一个机会。   李泽成给杨志远打电话时,大家已经从恒星食品总厂的生产车间出来,已经来到仓库的一旁,上百台满载恒星熟食的大卡车已经排到了大街上,随着董事长的一声‘出发’。整装待发的大卡车轰隆隆地出发,朝电厂驶去,于电厂将退回的恒星熟食予以焚化。不止于今天,在随后的一段时间里,大卡车都将川流不息地由食品厂驶往电厂,直到所有有问题食品予以焚化为止。   李娟大姐看着依次从自己身边驶离的大卡车,深有感慨,说:“志远,直面现实看似简单,其实还真不是一件谁都可以做到的事情,企业是如此,政府也是如此。这些年,我经历过太多的食品安全事故,相关部门躲躲闪闪,欲盖弥彰,互相推诿的态度我见多了,作为一名有良知的新闻人,我心中的愤慨可想而知,可除了揭露和批判,很多的时候,我都是无可奈何,无能为力。但从恒星食品发生食品安全事故后一系列的举措来看,恒星食品的措施是得力的。这种及时、公开应对危机的举措,很值得政府学习。要知道,只有直面错误,才可以很大程度地遏制市场和社会的恐慌,避免事件因质量危机而转化为更大的信任危机和社会危机。直面错误肯定比欲盖弥彰要好,像食品药品安全的危机问题,它不仅仅是一个企业的事情,而是一个深刻的社会问题,如果政府袖手旁观,不去敦促企业拿出切实有效的措施出来,那将是很可怕的,它很有可能就会转化成全民危机,因为食品药品不同于其他,它们与人们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其结果就是让民众整天疑神疑鬼,这也不相信那也不相信,最终导致对政府的不信任。”   杨志远点头,说:“大姐说得对,其实这就是一个民心向背的问题,作为执政党,和平时代的首要任务是什么,其实就是要让民众相信政府,信赖政府,民心所向,则政治平稳,社会安定,大家的幸福指数感越高,而民心所背,则会社会动荡,政局飘零,大家离心离德,何来稳定,也不会有安康。”   李娟看了杨志远一眼,说:“志远,你能如此想,我很高兴,而作为一个市长,你能如此想,我更为这个城市高兴,这个城市会因为有你这样一位市长,而焕发出一种勃勃生机。”   李娟感叹,说:“其实没有什么企业可以永远不犯错误,关键就在于错误的大和小,就在于企业面对错误时是以一种怎么的态度去对待,看它有没有良知感和责任感。今天我看到恒星食品所做的一切,我仿佛就看到了恒星食品的未来。经过这次事件的洗礼,我想在会通,不止是恒星食品,所有的企业都会接受了一次心灵的洗礼。我相信,会通在你的治理下,道路会越走越宽广。”   杨志远说,谢谢大姐。李娟说谢我干什么,想当年,我认识时,你抱着鲜花,傻不拉叽地站在电视台的门口,谁能想到,今天你会成为执政一方的城市的管理者,真好。   正在这时,李泽成的电话进来了,杨志远走到一旁去接电话。   而安茗在一旁接过话题,说:“大姐,你这话我可不同意,志远傻不拉叽吗,哪傻?你说来听听。”   李娟笑,说:“我说错了啊?你当年不是一接志远的电话,就说‘傻小子来电话了’,这不是傻,是什么?”   安茗笑,说:“此‘傻’非彼‘傻’也。”   “在我看来都一样,现在走到一起了,就知道一天到晚护着他了,不容易。”李娟看着安茗笑,说,“当初你决定放弃事业到榆江追随爱情,我觉得你真是可惜了。但现在看到你们相亲相爱,和和美美,有如神仙伴侣,我真是为你高兴,安茗,你的选择是对的。”   安茗很是甜蜜地看了不远处的杨志远一眼。杨志远此刻和李泽成嘻嘻哈哈完毕,正拿着电话朝这边走来,说:“安茗,泽成师兄想和你说说话。”   正如李泽成所料,安茗一听是李泽成的电话,顿时杏眼圆瞪,接过电话就叫,说:“师兄怎么回事?志远到了你的地盘,竟然落了个头破血流,你说该怎么办?你还好意思笑,哼!师兄你等着,我等会就给师嫂的电话,让师嫂来修理你!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这时,安茗台里的小姑娘已经拍完车队出发的场面来到安茗的身边,说:“主任,我们该出发了。”   安茗说:“行了,师兄,看你态度诚恳,给师嫂的电话我先不打,但适当的惩戒却是很有必要,我得想想,让你赔偿损失,至于怎么赔偿,想好了我再告诉你。现在本小姐有事,没时间搭理你,挂电话了。”   安茗说挂就挂,也不管李大省长会有何感想,安茗直接把电话挂了,然后把电话顺手递给杨志远。手下的小姑娘一见,不免很是奇怪,杨市长的电话怎么在主任的手里,看他们态度亲密,不会是主任早就把大市长拿下了吧。主任丰姿卓雅,岂是我们这些小女孩可以比拟的,拿下杨市长很正常,如此看来还真是只能望‘杨’兴叹了。   安茗哪知道小姑娘的心里此刻正千回百转,她看了正在发愣的小姑娘一眼,说你这丫头,还发什么愣,大家都上车了,你还傻站着干嘛。   小姑娘一看,还真是,所有的摄像记者都已回到大巴车上,就等她一个人了。她调皮吐吐舌头,跳上大巴。   大巴鱼贯而去,带着车上的记者尾随大卡车车队朝电厂而去。 第4章 元旦前后(1)   杨志远上任近两个月,为恒星食品一事出谋划策,东奔西跑,指挥调度,可谓是费心费力,恒星食品一步步走出低谷,情况一天天好转,恒星食品的复兴计划已经制定,复兴的号角已经吹响。杨志远知道,据此,恒星食品已经不再是他杨志远的当务之急了。   按说杨志远不负赵洪福所望,不辱省委使命,应该长嘘一口才是,但杨志远却一点都轻松不起来。杨志远现在开始为另一件事所困扰,杨志远一想到这件事情就颇感头疼,以他杨志远喜欢挑战的个性,所遇之事越难,反而更能激起内心斗志激发潜能,遇强则强,杨志远很喜欢那种百转千回,柳暗花明的感觉,很有成就感。就拿恒星食品的事情来说,一开始困难重重,他杨志远也是信心满怀,精神抖擞,赵洪福书记代表省委和他谈过话,他杨志远毫不耽搁,立即走马上任,何曾畏惧过,到会通这两个月,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指挥笃定,即便是马失前蹄,被人拍了一板砖,杨志远也是毫不在意。头疼?前所未有之事。   让杨志远现在倍感头疼的,是人,不是事。这世间最复杂的其实不是事,而是人。杨志远越来越感到自己和邱海泉之间就像横亘着一座山,这座山尽管看不见,但它从杨志远上任的第一天起,就已经真真切切地存在。张溪岭山高路险,杨志远可以不畏其难,勒紧裤带,用了两年多的时间,钻山打洞,照样天堑变通途,现在上社港还不是一马平川。可他和邱海泉之间的这座山,让杨志远感觉比张溪岭更胜一筹,张溪岭隧道可以用两年多的时间贯通,但他和邱海泉之间只怕是花费最多的时间也难以逾越,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彼此政见不同,尚且可以沟通,但志向和人生观不一样,怎么沟通,怎么逾越,很难想象。   杨志远现在是越来越怀念在社港与孟路军及班子成员,齐心协力,为社港民众谋福祉的日子,那种同志间亲密无间,一心向前冲的同志情谊,是何其的珍贵,唯有如此,自己才可以心无旁骛地谋发展,也正因为如此,才有了社港今天的成就,社港能有今天的模样,不是他杨志远一个人的功劳,正如他杨志远在告别社港时说过的那样,功劳是集体的,这话发自肺腑,属真情实意。   杨志远当年之所以选择社港,就是考虑社港天时地利人和,自己不用陷入人事纷争,无需谋人,只需一门心思谋事,可以少费心力。可现在的会通呢,除了谋事还需谋人,杨志远跟周至诚书记那么久,谋人他不是不会,而是因为他最烦的就是这个,他对谋人从心里感到厌倦,一个班子里的同志,大家齐心协力一门心思谋发展多好,整天尔虞我诈,何苦何必。   此时,省委常委会已经通过了对孟路军的任命,省委组织部已经代表省委到普天宣布了省委对孟路军的任命:任命孟路军同志为普天市委常委。而在此之前,市委也已经通过并报省委批准,孟路军已经正式就任社港县委书记一职,县长一职则由原副书记张海接任。   孟路军从县长到书记,大家都觉得理所当然,但现在更进一步,官至市委常委,就有如鱼跃龙门,让许多人大跌眼镜,啧啧称奇。   葛大壮在干部大会后向孟路军表示祝贺之时,不免有些垂头丧气,神情沮丧,自言孟葛之争,就此尘埃落地,孟胜葛败,已成定局,再无悬念。孟路军说,不争了?葛大壮摇头,说还争个球,葛大壮同志原本想让孟路军同志先得意一时,葛大壮同志继续发愤图强,争取步孟路军同志之后也谋取书记一职过过瘾,到时一个主政社港一个主政古城,一样平起平坐,但现在不成了,葛大壮同志当个书记是有可能,但是市委常委,却属可望不可及,纯属奢望。孟路军鼓励葛大壮,说别这样,孟路军同志这些年里之所以不敢懈怠,就因为有你葛大壮在一旁虎视眈眈,相互较劲,与你葛大壮同志斗智斗勇已经成了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你要是弃子投降,孟路军同志就少了一份前进的动力,多没意思。葛大壮笑,说老孟,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痛,你现在用三年的时间,走完了人家十年也爬不上的台阶,早已一尘绝骑而去,你我彼此已不在一个平台之上,怎么争?   这倒也是。孟路军哈哈一笑,当即决定请葛大壮同志吃饭喝酒,以此慰藉其受挫的心灵。孟路军当天在喝酒之时说了一句心里话,说老葛,你我之争,我并不是胜在能力,而是胜在杨书记到了社港。葛大壮说你总算说了句实诚话。   孟路军当天给杨志远打电话,除了报喜,也有关心,孟路军仍旧不改称呼,问:“杨书记,到会通已近两个月,我想不用我问,肯定也是诸事妥当,顺风顺水。”   杨志远笑,对孟路军也不隐瞒,说心里话:“能怎么样?会通不比社港,都知道家和万事兴,但会通现在是万事需兴,家却未和,颇为头疼。”   孟路军笑,说:“杨书记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越是有难度,越是有斗志。”   杨志远苦笑,说:“如果是谋事,自是信心满怀,恒星食品的事情千头万绪,一团乱麻,我什么时候畏缩过,现在不也是抽丝剥茧,慢慢地走出困顿,可要去谋人,就有必要上些手段,玩些阳谋,你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这个。”   孟路军说事到如今,你杨书记能怎么办,只能是该出手时就出手,一往无前。杨志远叹气,说也只能如此,走一步看一步了。孟路军此时已经从电视上知道杨志远受伤一事,孟路军知其个性,竟不加安慰,反而调侃,说杨书记这是要干嘛,苦肉计?杨志远笑,说亏你想得出,还苦肉计,要不你来,苦肉苦肉。孟路军笑,说这是高难度,技术活,你杨书记玩玩肯定无大碍,孟路军同志去玩,肯定当场趴下,苦肉计不成,反让人笑话,说孟路军想东施效颦,结果呢,当场趴下。   杨志远笑,顺便问起社港的情况,取消农业税,对社港的影响几何?一提这事,孟路军顿时眉飞色舞,说杨书记在前面栽树,孟路军在后面乘凉,今年的成绩单虽然还没有出来,但是大局已定,社港今年的财政收入与去年相差不大,旗鼓相当,3亿不在话下。   也就是说社港今年的财政收入现在在以百分之五十以上的速度递增,取消的一个多亿的农业税,已经在其他地方得到了弥补。社港财政收入突飞猛进,而取消农业税无形中就是让利于民,政府与百姓都得到了实惠,可喜可贺。   孟路军说:“杨书记,新年临近,怎么样,何时回社港看看?同志们很是想念。”   杨志远笑,说:“这才来会通几天,就回社港去你老孟的地盘碍手碍脚,我看还是算了,你老孟要真是十分想念,那你上省城,随时可以顺便来看看我。”   孟路军呵呵一笑,说“行,准备好酒,孟路军同志肯定会随时上门吵扰,到时杨书记别找借口说自己有事,想躲。”   杨志远笑,说:“我躲你干嘛,随时奉陪。”   杨志远打完电话,站在落地窗前,心情愉快,这就是同志间的情谊,总是让人一扫阴霾,心情愉畅。窗外,大雪纷飞,本省的第一场雪就这样踏着既定的脚步,悄然来了。   这天是12月25日,也就在这天,恒星食品同样有一件事可喜可贺,值得庆祝,此事于恒星食品同样是一件标志性的事件,因为它预示着从这一天开始,恒星食品经过大家不懈的努力,已经彻底步出低谷,走向新生。   此时,恒星食品焚烧熟食的壮观场面,已经在各时政栏目播出,而市长挨打一事,也已经开始全面发酵,从论坛走上电视,此两件事相互关联,有因有果,一时成为了各家电视台的热门话题,大家众说纷纭,但赞誉之声占了绝大多数,恒星食品的负面影响至此已经降至低点。之所以说12月25日是恒星食品事件的一个分水岭,值得纪念,是因为这天恒星食品首次回款一百万,这是恒星食品重启生产后的第一笔回款,相对于恒星食品事发前平均每日近千万的回款数,此笔百万回款实属微不足道,但放在今日,意义却是非比寻常。恒星食品事发后一直只出不进,什么时候有过进账,真照这般下去,恒星食品的家底再厚实,那也会干枯见底,现在终于有活水进来,虽然有如涓涓细流,但细流一多,迟早会汇溪成河。这同时也说明恒星食品这些日子来一系列的举措没有白费,大家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已经有消费者开始重拾对恒星食品的信心,开始购买恒星食品的熟食制品。所谓万事开头难,有了今天的开始,才会有明天的辉煌,杨志远相信,只要恒星食品的管理层,再接再厉,稳打稳扎,恒星食品走出困顿也就为时不远了。   杨志远至此总算可以松一口气,因为从这一天开始,恒星食品最危难的时候过去了。   季兴业的判决也已经有了结果,会通市中级人民法院最终以玩忽职守罪,判处季兴业有期徒刑5年,并处罚金。   检察院最初是以生产销售伪劣产品罪对季兴业提起公诉的,季兴业的律师对此在法庭进行了申辩,认为在恒星食品事件中,作为公司法人,当事人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点无需置疑,当事人也心甘情愿接受法律的判决,在向受难者赔礼谢罪的同时,也愿意为自己犯下的错误承担责任。但检察院以生产销售伪劣产品罪对季兴业提起公诉,未免有失公道,生产销售伪劣产品罪是指生产者、销售者故意在产品中掺杂,掺假,以次充好,以假充真或者是以不合格产品冒充合格产品等故意而为的犯罪行为,当事人虽然在恒星食品事件中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其毕竟不存在主观上的故意,不是故意生产有李氏杆菌的产品,也不是故意要以不合格产品冒充合格产品,而是因为当事人自以为是,掉以轻心,管理失职所致。律师认为种种情况表明,当事人所犯之罪,只适宜于玩忽职守罪。季兴业虽然不是国家机关工作人员,但他作为国有企业负责人员可以等同看待,律师恳请法庭酌情予以考虑。   律师之所以竭尽全力,据理力争,是因为生产销售伪劣产品罪与玩忽职守罪在量刑上有着很大的差距和区别。在量刑上,生产销售伪劣产品罪,一旦销售金额在二百万元以上,就可以处十五年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而玩忽职守罪,情节特别严重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差距显而易见,恒星食品那两个月的销售额,多达5亿,二百万连尾数都不止。   在对季兴业究竟该如何定罪的问题上,法院院长特意到政府来征询过杨志远的意见。杨志远认为,恒星食品的问题,不仅仅是企业的问题,政府部门在监管上也存在着管理漏洞,该由季兴业承担的责任,季兴业必须得承担,但不该由季兴业承担的也由季兴业承担,这就有失厚道。恒星食品事件,郝兵市长辞职,主管安全的副市长撤职,市质量技术监督局局长、工商局局长等相应官员撤职记过,可负刑事责任的人有几个,据我所知,就季兴业一人,真要以生产销售伪劣产品罪将季兴业处以无期徒刑,看似大快人心,实则不然,一个企业的成长极为不易,不能一棒子打死,那么企业家呢,就因为为了平息事端,胡乱一棒子将其打死了?事情好像不能这么干。当初恒星食品事发后,许多人的想法就是将恒星食品破产,企业化整为零,为同行收购,再将季兴业处以无期徒刑,就可以一了百了,政府就可以摘得干干净净。但真能这么干吗,不能,死难者的家属怎么办,患者的后续治疗怎么办,政府的公信力何在?省委高瞻远瞩,对此建议根本就不予考虑,只能像现在这样费尽周折,步履艰难,该赔偿得赔偿,该挨的板砖得挨。作为一级政府,事情已经出了,不应该老想着推诿断后,而是应该续后,为受苦受难者解决后顾之忧。季兴业虽然有罪,但这段时间积极配合,为恒星食品的善后,献计献策,诚心检讨错误,真心醒悟,能将人家就此乱棒打死吗,自然也是不能,得秉公办理,依法办理,不能因为有民怨就罪加一等,从重从快。   杨志远问法院院长:“季兴业自己是什么态度?”   院长说:“态度诚恳,除了恳请信赖恒星食品的顾客原谅,对受难者鞠躬谢罪,自己一言不发,任由律师申辩,感觉怎么判都无所谓。”   杨志远心想季兴业这是干嘛,听之任之?还是意志消沉?不应该。   会通市中级人民法院综合考虑,最终采信了律师的申辩,以玩忽职守罪对季兴业予以判决。   一审判决宣布后,季兴业接受事实,没有提出上诉,元旦前,季兴业的判决正式生效,按说,判决生效后,季兴业就不宜于再羁押在看守所里,该转往异地某山区监狱服刑,也许是考虑节省成本,季兴业并没有立即转监,而是在看守所又呆了一周时间,至元旦前,人数得以凑齐,季兴业原以为可以在会通过完元旦,现在看来已是不可能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临行的前一天,季兴业坐在炕上正百无聊赖。管教过来通知,有人前来探监,季兴业有些奇怪,此时早就过了探监时间,这个时候谁会来探视? 第4章 元旦前后(2)   季兴业来到会见室,一见,竟然是杨志远,季兴业大感意外,说:“杨市长,怎么是你?”   杨志远笑,说:“怎么,我不能来了?”   “能,怎么不能。”季兴业笑,说,“只是有些没想到。”   杨志远拿出一条烟。季兴业也没客气,随手接过,笑:“杨市长不是不抽烟么,市长能来看老季已是感激不尽了,竟然还能想到老季的烟瘾大,好这口,市长真是有心了。”   “该有心的时候得有,不抽并不代表不可以买,看守所的小卖部还能没有烟,扯蛋。”杨志远笑。   季兴业也笑,说:“作为一市之长,想抽烟还需自己去买,不多见。”   杨志远笑,说:“也有例外不是。逢年过节,领导家门庭若市,烟酒开道,看似礼尚往来,可以网开一面,实属不正之风,这回收了烟酒,下次呢,是不是人家就可以收钱?贪赃枉法之徒,难道与生俱来,不是,是因为自身放松了警惕,让人有了可乘之机,慢慢侵蚀,到最后才放任自流。作为领导干部,是不是就该拘小节,自我约束。”   季兴业抽着烟,说:“早就听说你杨市长自律性高,有些不近人情,现在看来还真是如此。”   “不近人情?我怎么不知道。”杨志远笑,打趣,说,“老季怎么回事,刚才感激不尽,现在又是不近人情,前后矛盾。”   季兴业笑,说:“看似无情却有情,这就是你杨市长。你这个朋友,值得一交。”   季兴业这话有些意思,什么‘你这个朋友值得一交’,自己已是戴罪之身,不是原来的季董事长,杨志远也不是原来的社港县委书记,而是会通这个地级市的代市长,用不着再恳请季董事长到社港去投资办厂,值不值得交,应该杨志远说了算,季兴业这般说,似乎有些反客为主了。   “现在才承认啊。”杨志远笑,并不在意,说,“老季,既然是朋友,那好我就有话直说,我这次来,就想知道,对入刑5年一事,你老季的真实想法,是听之任之,破罐子破摔?还是诚心接受,甘于担责!”   “破罐子破摔?怎么可能,那你杨市长也太小看我老季了,岂会认我这个朋友,五年以后,我老季还准备东山再起呢。”季兴业呵呵一笑,说,“自从那天听了杨市长的肺腑之言后,对我很是触动,5年的刑期,不长,也不短。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季兴业知道自己摔倒的原因在哪,杨市长的话让我明白,一个企业不懂得担当,始终成就不了百年大器,一个人如果不懂得担当,那迟早会摔倒,这次没有摔倒,下次肯定会摔得更重。其实不说是5年,即便真是15年,乃至无期,我季兴业都认,正如杨市长所言,人都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责任,哪怕自己是无意,但5人死难,那么多受累,岂能视若没事,这个世界还是有良知和正义的存在,我季兴业可不是那种一无良知的人。”   杨志远点头,说:“老季,看来我真是多虑了,就凭你刚才的这番话,我相信,5年后的老季,一旦重出江湖,必定会让人刮目相看。”   季兴业笑了笑,说:“杨市长,谢谢你。是杨市长给了我季兴业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我知道如果没有你杨市长秉公直陈,5年后我季兴业在哪,只怕还得继续,漫漫无期,直至把牢底坐穿。”   杨志远摇头,说:“其实你不必谢我,要谢就谢你自己,一个人只有自己才能够拯救自己。”   季兴业笑,说:“杨市长,你这话的意思我懂,我一定会记住这话,我倒是很想知道,5年后,你会在哪里?还会在会通吗?”   杨志远笑,说:“不是这里,就是那里,到哪都是工作,都是为心中的理想而奋斗。”   季兴业笑,说:“不论杨市长今后在哪,我季兴业再想创业,肯定到杨市长所在的城市去,不图别的,就图一个安心。”   杨志远与季兴业一握,说那你我就此说好。季兴业笑,一言为定。   季兴业最后问了杨志远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因为恒星食品的问题,白白挨了别人一板砖,是不是值得。”   杨志远笑,说:“值得不值得,就看你怎么看。那我想问你老季,恒星食品事件,就你老季入刑,你老季认为值得吗?”   季兴业哈哈一笑,说明白了。有些事是不能用值得不值得去衡量的,彼此的价值观都不一样,你自己认为值得,那就值得。   杨志远目送着季兴业离开。杨志远心想,一个人的成功有着许多的偶然性,但季兴业的成功却有着必然的因素在其中,季兴业的骨子里就有着一种不屈不挠的勇气,十多年前,季兴业能让恒星食品在他的手里,从小做到大,5年后的季兴业,同样也可以从无到有。杨志远相信,恒星食品事件的这次的挫败,不会让季兴业沉沦,只会让季兴业经受一次涅槃,5年后的季兴业,很是值得期待。   此时夜幕早已降临,看守所地处市郊,周边漆黑一片。杨志远今天临下班,接到市公安局长何海波的电话,告知杨志远,季兴业明天转监的消息。因为杨志远此前有交代,一旦季兴业转监的时间予以确认,就告诉他,怎么着都得去送送季兴业。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季兴业出事以后,原来红极一时的季兴业,早就退出领导们的视线。杨志远之所以要送送季兴业,有安慰也有鼓励,季兴业曾经盛极一时,现在锒铛入狱,落差如此之大,要是心理素质差一点,肯定会意志消沉,自此颓废。季兴业真要是如此,未免有些可惜,由他杨志远出面加以安慰,很有必要。   现在看来,季兴业就是季兴业,拿得起放得下。这样的人硬气,值得结交。   杨志远上了车,戴逸飞的电话就恰逢其时地到了。戴逸飞一听杨志远这会又在看守所,就笑,说怎么回事,我想找市长喝酒,市长就跑到看守所,不会这么巧吧。杨志远笑,戴书记想喝酒,好啊,我正饥肠饿肚,自是求之不得,书记在哪,志远随即就到。戴逸飞说,后天就是元旦了,你我这次不吃盒饭了,奢侈点?杨志远笑,说书记想奢侈点,那就奢侈点,听书记的。戴逸飞哈哈一笑,说那就‘金色豪庭’。杨志远一笑,说明白。挂了电话,指示邝文韬,去金色豪庭。   金色豪庭杨志远虽然没有去过,但是他还是听说过,此处为会通市最高档的酒店,吃喝玩,足不出户,就可享受一条龙的五星服务。就这地方,还是政府的定点酒店,政府方面长年累月于此接待宾客。   杨志远上任以来,却从未到金色豪庭来过,为何?因为杨志远上任的第一天就对舒韶华有交代,但凡需要其出面的宴请,能省则省,能俭就俭,不求奢华,但求舒心。舒韶华自是心领神会,但凡需要杨志远参加的宴请,都安排在合泰宾馆,合泰宾馆是市委宾馆,环境优雅,收费不及金色豪庭的三分之一。   金色豪庭全称为金色豪庭餐饮娱乐有限公司,位于市中心的繁华地段,附近商场、酒楼、大厦林立。杨志远是第一次亲临现场,但见酒店装潢金碧辉煌,门前有喷泉,有椰树,有出浴的裸女雕像于喷泉中搔首弄姿,此时虽是深冬,但随着旋转门进入,身材高挑,身着长裙的美女,站在门口,笑脸相迎。   杨志远眉头一跳,逸飞书记特意挑了这么一个场所,目的何在?是随意而为?还是有意为之?   大厅里同样也是富丽堂皇,很是考究,即便是杨志远见多识广,也暗自赞叹,金色豪庭就是放到省城榆江,也排得上号。杨志远还真没想到,会通会有这么一个出处。   金色豪庭都是包厢,杨志远由小姐领着朝包厢走去,走过休息区的时候,杨志远竟然看到了邱海泉。邱海泉此时正靠在沙发上喝茶,包厢里都有沙发,这里的沙发是饭前候客小憩之用,邱海泉按说应在酒桌鏖战,不该于此抛头露面,邱海泉之所以如此,也是迫不得已,邱海泉今天宴请的客人为省国土厅的崔副厅长,崔副厅长能喝,邱海泉不是对手,这个时候出来接个电话,适当的靠在沙发上喝杯茶,醒醒酒积蓄能量,以便继续再战,就显得很有必要。邱海泉也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遇上杨志远,他微微一愣。   邱海泉对杨志远心有不满也好,不屑一顾也罢,杨志远是上级,既然碰上了,该打的招呼还是得打,邱海泉站起来,说:“杨市长。”   杨志远笑了笑,说:“邱市长,怎么,喝高了?”   邱海泉笑,说:“没办法,这个省国土厅的老崔,特别能喝,出来躲躲。”   杨志远笑,说:“少喝点,注意身体。”   寥寥数语,彼此再无多言,擦肩而过。邱海泉望着杨志远的背影,直皱眉头,杨志远一来就提倡节俭,不许在接待上级来人时铺张浪费,他怎么会在这里?谁来了?邱海泉低着头回到包厢,招招手,把正在拼酒的杜前进叫了过来,耳语了几句,杜前进一听,赶忙跑了出去。邱海泉要杜前进去干吗,竟然是去查查,看杨志远跟谁在一块。   崔副厅长一看邱海泉神神秘秘的,说:“老邱,搞什么?出去了这么久?遇上谁了?”   崔副厅长这次到会通其实为私不为公,邱海泉于金色豪庭设宴,纯属假公济私。   邱海泉和崔副厅长两人是高中同学,崔副厅长高中毕业考上了省大,邱海泉则进了农校,毕业后,崔副厅长留在了省城,邱海泉则早一年回到了农村,在乡里当起了教母猪配种的技术员。后来两人先后官至副厅,成了他们那届高中同学的骄傲,崔副厅长现在虽然安家榆江,但家中老人亲友都在会通,邱海泉一直都在会通经营,手握一定权力,崔副厅长在会通有什么事情,自然就想到了邱海泉,邱海泉在国土厅有什么事情摆不平,也自然会想到崔副厅长,一来二去,彼此关系非同一般。今天崔副厅长从省城回家过元旦,邱海泉就张罗了几个高中要好的同学,于金色豪庭欢迎崔副厅长回家省亲。   邱海泉说:“在大厅遇上杨志远了。”   “杨志远!新来的市长。”   “就他!”   “听说杨志远一来,你就和他较上劲?老邱你怎么回事,你就不知道该忍则忍。”崔副厅长善意地规劝。   “忍?怎么忍。”邱海泉至今都颇为气恼,说,“杨志远年纪轻轻就爬到我的头上,凭什么?就凭他是周至诚的秘书,资源丰富?”   崔副厅长说:“老邱,你怎么还是改不了自己的火爆脾气,杨志远这人,我还是知道的,千万不可小视,此人看似年轻,但能力很强,做了不少漂亮的事情,你不觉得这次恒星食品的事情,其处理得就妥当漂亮么。”   邱海泉不以为然,说:“这也叫妥当,一个市长在外地被人拍了一板砖,丢人丢到家了,这能叫漂亮。”   崔副厅长知道邱海泉本有机会接任市长,但最后不知哪个方面出了问题,听说是赵洪福对邱海泉不满意,结果功亏一篑,邱海泉最终没能如愿以偿,只能原地踏步。多年的同学,邱海泉的心胸有多大,崔副厅长还能不知道,就凭横刀夺位这一点,谁来当市长,邱海泉都不可能和他尿到一个壶里去。他见邱海泉执迷不悟,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作为老同学,该提醒的还是得提醒,他说:“老同学,听我一句劝,杨志远这人绝不简单,事已至此,该礼让三分的时候,就得礼让三分,何必较劲,彼此撕破脸面。真要心有不甘,也该表面上和气,暗地里使绊子。”   邱海泉说:“我也想啊,可一看到杨志远,就气不过,你我这个时候,眼看踩线,只怕是过了这村就没有那个店,这次上不去,只怕就再无机会,杨志远在会通,怎么着也要呆个二三年,真到那时,我邱海泉就该到人大去养老了。”   “知道自己没了空间,所以就孤注一掷,和杨志远较上劲了?”崔副厅长直摇头,说,“老邱,莽撞啊,让我说你什么是好。”   “来来来,老崔,咱喝酒。”邱海泉和崔副厅长碰了一个。崔副厅长看着邱海泉,心想,邱海泉之所以不知隐晦,还是跟他的履历有着莫大的关系。其在乡镇一级慢慢地爬上来,还是沾了不少的小农意识,以及在县委唯我独尊的脾性,且不说杨志远现在是代市长,就凭杨志远跟着周至诚在省委久经历练,周至诚器重,赵洪福现在又加以赏识,人家会没有几把刷子。邱海泉和杨志远去较劲,纯属以卵击石,也不知道邱海泉怎么就昏了头,可邱海泉这孤注一掷的态度,说多了也没用,只能听之任之,看其的造化了。   这时杜前进回来了,杜前进说,有人看见杨市长进了戴书记的包厢。   戴逸飞也来了?邱海泉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 第4章 元旦前后(3)   杨志远进入包厢,戴逸飞已经在座。戴逸飞五十不到,在本省地市级的书记中,属少壮派,戴一副眼镜,文质彬彬。一看杨志远到了,戴逸飞起身,笑呵呵,说这么快就到了,市长行动迅速,比我预想的要快。杨志远和戴逸飞握手,说书记请吃请喝,岂有不迅速的道理。   两人坐下。俏立于一旁的服务员一看客人到齐了,赶忙通知厨房上菜。杨志远一看戴逸飞的秘书司机都坐在一旁,笑了一笑,一指旁边,让邵武平和邝文韬不用外出了,一同就餐。   戴逸飞笑,问:“怎么,又去看季兴业去哪?”   杨志远点头,说:“老季明天就要转监了,送送他。”   “应该。”戴逸飞点头,“季兴业的精神状况怎么样?”   “不错。用他的话说,5年后出来,又是一条好汉。”杨志远喝了一口茶,茶叶不错,为西湖龙井,在这个金色豪庭,得多少钱一杯,88元还是188元?   戴逸飞说:“听说你为季兴业说了话?”   杨志远点头,说:“该说的话得说,老季在恒星食品为什么一言九鼎,镇得住,除了能力,其不贪不占,有群众基础,为职工信服。此次虽然得担责,但相对于那些贪赃枉法之徒,季兴业还不至于罪不可恕,恒星食品的问题,就一个季兴业该入狱?肯定不是。而且在我看来,恒星食品的问题不在于将季兴业关押多久,关键还在于如何将后续工作做好。吃一堑长一智,我认为给季兴业一个机会,反而对社会有利,5年后,会通会不会因为季兴业而多一个兴业食品之类的。”   戴逸飞呵呵一笑,说:“怎么,连公司的名称都为季兴业考虑好了。你就不怕将来的兴业食品与恒星食品形成同业竞争。”   杨志远笑,说:“同业竞争,谁最有利?农民、养殖户,其实一个产业,形成产业群,反而可以在良性竞争中,既相互制约又相互促进,最终共同进步,皆大欢喜。”   戴逸飞说:“都说你目光长远,看看,都看到五年以后了。不错,我对此表示认同。”   “这就不错了。”杨志远笑,说,“逸飞书记就没有听到些别的什么,比如说杨志远徇私枉法,网开一面,做顺水人情?”   “杨市长能听到,戴书记会听不到?怎么可能!流言蜚语而已,徇私枉法,杨市长肯定不会做,网开一面倒是存在。杨市长胸有成竹,已经在勾画五年后,恒星食品与兴业食品并存,齐头并进的美好画面,他人岂能看得到。”戴逸飞笑,说,“其实机关单位里流传的何止这些?我可是还有听说,说杨市长上任以来,置政府诸多公务而不顾,一头扎在恒星食品的事端之中,杨市长到底是恒星食品的董事长?还是会通的市长?难道会通就只有一个恒星食品,再无其他。关于这些闲言碎语,杨市长就没有听见?”   杨志远哈哈一笑。这话来自何处,据说最先出自邱海泉之口。但这等事情,源头怎么追查,自然查无实据,无处追查。杨志远也曾有所耳闻,当时也是如此这般,一笑了之,我心坦荡,无愧于心,何惧流言,自是视若无闻。   此时菜已上齐。戴逸飞挥挥手,服务员乖巧,如先前一般,出了外间,站到了包厢之外。   大家边吃边聊。戴逸飞笑:“知道金色豪庭的老板是谁?”   杨志远笑,说:“略有耳闻。”   金色豪庭的老板叫肖虹羽,三十二岁,女性,会通人,颇有几分姿色。七年前从沿海某省回到了会通来发展,那时的金色豪庭还没有现在的规模,经营场地是租赁的,但金色豪庭发展很快,短短几年的时间就成了会通餐饮娱乐业的老大,经营场地也由租赁变成了金色豪庭的自有资产。金色豪庭所处的地段,寸土寸金,出租多好,谁会傻不拉叽地出售,据说肖虹羽用了些手段,动用了公权,迫使原来的业主就范。对于肖虹羽,会通多有传说,据说肖虹羽十六七岁到沿海某省后,因无一技之长,就到一家夜总会做了一名小姐,其年纪虽小,却巧言令色,擅长交际,放得开,拿得下,在夜总会如鱼得水,渐渐地手头就拥有了一大笔客户资源,于是自己招募姐妹,当起了妈咪,自此日进斗金,积攒了一笔财富。七年前,因为机缘,肖虹羽在夜总会遇上了‘贵人’,此贵人为会通权贵,当时出差,晚上闲着发慌,就信步下到其下榻的五星级酒店四楼的夜总会消遣,肖虹羽见其一口乡音,派头十足,主动搭讪。到了后来,肖虹羽就重操旧业,老乡遇老乡,脱衣解带就上床,当场将贵人拿下。该贵人建议肖虹羽回会通发展,肖虹羽也觉得老在外面飘着也不是一回事,将来年老色衰怎么办,还不如靠上大树好发财,双方当即一拍即合,既然娱乐业一本万利,来钱快,肖虹羽又熟门熟路,那就老本行,还是娱乐业,有风险,不怕,有贵人罩着。金色豪庭这才得以在会通的繁华地段崛起,一时门庭若市,车水马龙,几年时间成了现在的老大。当然,肖虹羽发家的版本有多个,但以此版本最为绘声绘色,也最具可信度,流传也最广。   “这是杨市长知道的,只怕还有些事情,杨市长并不了解。”戴逸飞笑着说。   金色豪庭底下三层为餐饮,上二层为洗脚按摩,除了装修豪华奢侈,倒也与同行无异,属正当经营。但五楼以上则是桑拿洗浴夜总会客房,据说五楼以上有声有色,声色犬马,藏污纳垢,肖虹羽原来在夜总会的一干姐妹悉数追随肖虹羽而来,分若干个组,散布于各楼层。内容精彩,有如‘红楼’。为什么是据说,是因为五楼以上实行的是会员制,非会员根本就不能涉足半步,会员入会实行严格的准入制度,审查严格,有钱还不成,得有老会员介绍,缺一不可,一般人也只是道听途说,根本就不识庐山真面目。省市公安部门接到举报,对金色豪庭多次进行突击检查,但检查的情况,与举报材料迥然不同,桑拿洗浴夜总会客房,中规中矩,堪称娱乐业之典范。市井间有大量非议流传,说金色豪庭之所以查而不实,是因为肖虹羽的贵人在暗中相助,通风报信,早就准备,自然平安无事,查无可查。而是还说,金色豪庭表面上肖虹羽是法人,但其贵人才是真正的大股东,后台老板,就凭肖虹羽在沿海的赚下的皮肉钱,能撑起金色豪庭这么大的场面,想想都知道。   戴逸飞是市委书记,岂会如市井之人一般,在背后论人是非。戴逸飞轻描淡写,看似无意,但杨志远至此心里阔亮,戴逸飞把自己叫到金色豪庭来就餐,让自己身临其境,感受一下金色豪庭的富贵气派,目的只怕就是为了让自己去深思。金色豪庭能在短短的7年内崛起,成就这般规模,没有会通的权势人物在背后执掌乾坤,就靠一个肖虹羽,只怕绝无可能。这所谓的贵人会是谁?一个人?还是一群人?这就值得好好思量。如此看来金色豪庭牵扯很大,这该是省委派自己到会通的另一个目的。   杨志远现在有些明白,赵洪福书记那天和自己多次提到,会通的情况复杂,不仅仅是一个恒星食品的问题。之所以派自己到会通,除了自己和朱明华省长的关系,还因为自己与会通没有纠葛,这么看来,金色豪庭就是一个关键点和切入点。戴逸飞今天把自己约到金色豪庭,目的就在于此,因为赵洪福书记有话在先,当务之急是心无旁骛地解决好恒星食品的问题,其他问题,不急,急也急不来,得找机会处理。‘恒星食品的问题处理好了,戴逸飞同志会和你谈’。现在看来,时候到了,因为恒星食品已经柳暗花明,不再是当务之急,戴逸飞有必要给自己露露底了。   戴逸飞笑,说:“你该知道金色豪庭为何会成为会通市政府的定点饭店?”   “知道。”杨志远点头,“听说邱市长打了招呼。”   戴逸飞笑,说:“就一个邱市长?”   这话看似随意,但同样包含诸多信息。杨志远一点就透,秘书司机虽然属贴心之人,但毕竟事涉机密,戴逸飞自然有所保留,秘书司机不知赵洪福书记的谈话内容,自然不会想到其他,以为书记市长只是在闲扯。   这么看来金色豪庭还真是牵扯很大,戴逸飞的意思明了,金色豪庭的背后还真的有人。谁?职务比邱海泉高,书记、市长,诸如朱明华、于海天、戴逸飞、郝兵。戴逸飞自然可以排除在外,杨志远心里估算了一下,朱明华省长离开会通已有十年,那时金色豪庭根本就不存在,省长从会通晋升,与会通肯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其提拔的干部与金色豪庭有牵扯有可能,但省长与金色豪庭有牵扯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难道是于海天?郝兵?杨志远觉得于海天的可能性要比郝兵大,金色豪庭在这7年于会通异军突起,前5年主政会通的正是于海天,郝兵是后来才接任市长的。于海天在会通经营了这么多年,如果金色豪庭真得牵扯到于海天,拔出萝卜带出泥,金色豪庭这事只怕还真是小不了。杨志远有些想不明白的是,于海天的能力和魄力都还不错,会通能有现在的成绩,于海天功不可没,他怎么会和肖虹羽这样的人搅合在一起?肖虹羽是小姐出身,虽然没有实证,但市井之间的传闻,从来都不是空穴来风,往往比组织部门的考察还经得起推敲,于海天和肖虹羽搅合在一起,说不过去。   戴逸飞看杨志远若有所思。一笑,知道杨志远已经会意了。他举起杯,说大家一起碰一个,新年快乐。六个人碰了一杯。此种场合之下,自是不能细说,戴逸飞转而言其它。戴逸飞说:“赵书记给你打电话了。”   “打了。”   “后天到?”   杨志远笑,说:“戴书记这是不是明知故问。”   赵洪福书记电话里有交代,让杨志远知会戴逸飞一声。这个电话,杨志远没有打,杨志远有自己的考虑,他一时有些琢磨不透赵书记的意思,赵书记为何先打电话给他,而不是戴逸飞,让他知会戴逸飞,目的何在,戴逸飞知道了,他又会有何联想?戴逸飞是省委下来的,杨志远知道,既然赵书记有意让戴逸飞知道此事,那么用不着自己通知,戴逸飞肯定会在第一时间知道赵洪福书记元旦这天将到会通的信息。   杨志远笑,问:“逸飞书记,赵书记这次到会通的目的,想必知道一二?”   戴逸飞笑,点头:“赵书记为何而来,杨市长会不知道?想想?”   杨志远摇头,说:“不知所以。想不出来。”   戴逸飞笑,说:“赵书记先打电话给你,自是为你而来。”   “为我?”杨志远笑,说,“这我就纳闷了,我有什么事情值得赵书记这般兴师动众,恒星食品?好像也还没到举杯相庆的时候。挨了板砖?也没到让赵书记亲自到会通来安慰的地步。”   戴逸飞笑,直接点题:一月八日。   一月八日有何重要的事情发生,一月八日,为会通市人大会的开幕日,在本届人大会上,他杨志远将面临全市人大代表的表决,去‘代’转‘正’。   戴逸飞说:“赵书记有些担心。”   市长属等额选举,按说赵洪福书记用不着担心才是,可会通现在的情况特殊,会通人一贯排外,杨志远这两个月来一直为恒星食品的事情操劳,对身边的暗流可能没怎么在意。但戴逸飞作为市委书记,有省委的警示在先,自然会备加警觉。   在两会召开之前,为什么事关杨志远的流言蜚语突然间就密集了起来,就真的只是针对恒星食品的冷嘲热讽,背后就没有其他目的,比如说借机诋毁杨志远,比如说在背地里做做工作,联络联络,会通的市长,我们会通人做不成,你杨志远也别想好过,给你点脸色看看,你杨志远虽然当选了,但得票勉强过半,让你杨志远灰头灰脸,情面难堪。   戴逸飞感觉苗头有些不对,赶忙给省委作了汇报。   杨志远明白了,赵洪福书记此番前来会通,为何要大张旗鼓,闹出一番动静。其实就是要给他杨志远助阵,点醒点醒某些人,省委明察秋毫,不要搞什么小动作。杨志远是候选人,许多事情不方便出面,自然是市委是戴逸飞,是市人大,本次出席市人大的502名代表,该谈得话得谈,该做的工作得做,该敲打的得敲打。确保万无一失。   杨志远挺感动的,说:“让同志们费心了。”   赵洪福书记之所以要杨志远给戴逸飞打电话,其实就是有些话,赵洪福不方便细说,得由戴逸飞转达,戴逸飞说:“赵书记说了,小杨同志在前面冲锋陷阵,岂能允许有人在背后打冷枪,告诉小杨,雕虫小技,不足为虑。”   杨志远真心感谢,说,谢谢领导关心。 第4章 元旦前后(4)   戴逸飞随后的话,再也不曾涉及任何敏感事情,只是说笑,调侃,拿杨志远打趣,说杨市长,你现在可是明星市长,论坛、电视上现在都拿杨市长挨板砖一事说事,赵书记都说了,这个杨志远,这一板砖挨得值当。杨志远笑,说赵书记这话是什么意思,幸灾乐祸?何来值当一说。戴逸飞笑,说我听赵书记说话的语气,绝无调侃之意,赵书记还说了,我替恒星食品谢谢他。杨志远笑,说是吗?赵书记真这么说了,我怎么不知道。戴逸飞说你还想赵书记说什么,手捧鲜花前来表示慰问,说杨市长这一板砖拍得好,多来几下。杨志远呵呵一笑,说我听出来了,敢情是逸飞书记在调侃。   “是吗?”戴逸飞不亦乐乎,说,“调侃市长?我可不敢,杨市长理解错误。”   当晚席间出现了个小情况。书记市长说笑之际,有人敲门,不请自进。此人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短裙,貂皮小袄,端着酒杯,笑靥如花,人还未到眼前,香水味已是先行扑面而至。来人俏生生地向戴书记杨市长问好。其说杨市长您好时,微微迟疑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一市之长如此年轻,出乎想象,这可以理解,这一个多月以来,初次见杨志远之人一般都是如此表情,诧异、惊讶各不相同。杨志远对其很是陌生,没有印象。他望了戴逸飞一眼,戴逸飞微微一笑,眨眨眼,戴逸飞这眨眼的动作很说明问题,杨志远再一看此美艳女子眉宇间透着万种风情,杨志远顿时明白,此女子必定是金色豪庭的老板,肖虹羽。   书记市长是本市的一二号人物,只怕他们一踏进金色豪庭,就已为人关注,早就有人向肖虹羽做了汇报,本市两位重量级人物一同光顾金色豪庭,自是蓬荜生辉,作为老板,端着个酒杯,在适当的时候出现,给领导们敬杯酒,表示尊重,顺便亲近亲近,自是很有必要,于金色豪庭有好处。   肖虹羽给戴逸飞和杨志远敬酒,戴逸飞和杨志远出于礼节,都微笑着喝了一小口。肖虹羽看样子很会来事,她说戴书记杨市长难得到金色豪庭来一趟,今天这桌酒菜,算我这个小老板的,聊表心意。戴逸飞和杨志远都是一笑,没有接话,表情淡淡。肖虹羽当即有了感觉,知道两位领导对自己的殷勤颇为勉强,不当回事。肖虹羽顿时有些失落,随着金色豪庭的规模越来越大,传言越来越多,金色豪庭在外人的眼里也就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会通的小领导都竞相到金色豪庭宴请宾客,目的不言而喻。小领导现在一看到肖虹羽出现,都觉得自己脸上有光,很有面子,哪里会在意肖虹羽的过去。肖虹羽这会明显地感觉到,两位领导虽然脸上带笑,但不乏拒之千里的意味。肖虹羽很快就摆正了心态,也是,这面前站着的可是会通的书记市长,自己在他们的眼里算什么,只怕什么都不是。肖虹羽知道自己不可久留,赶忙告辞,说欢迎戴书记杨市长有空多多光临,打扰了。转身离开。临走,还不忘朝杨志远媚笑,肖虹羽早就听说这个新来的市长年轻英俊,肖虹羽在会通的晚间新闻留意过有关杨志远的报道,虽然感觉电视上的杨志远一表人才,也不觉得有什么,但今天面对面,心想这个杨市长还真是俊朗,比那位不知强了多少。   戴逸飞待肖虹羽离开,笑:“肖虹羽是也,杨市长怎么看此人?”   杨志远笑:“很会来事,善于察言观色。怎么看,不好说,一面之缘,自然也就不好妄加评价。”   戴逸飞微微一笑。指示秘书,结账,走人。   杨志远打趣,说:“怎么?肖老板有意请客,戴书记竟然毫不领情。”   戴逸飞笑,说:“说好了今天戴书记请客,大家提前恭祝元旦,岂能容他人买单,真要如此,杨市长岂不会说我没诚意。”   杨志远呵呵一笑。   杨志远和戴逸飞出了金色豪庭,戴逸飞笑,说:“杨市长,酒足饭饱,走几步?消消食?”   杨志远知道,戴逸飞这是还有话要说,刚才在包厢,有些话,不方便说。隔墙有耳,包厢里有窃听?都有可能。   杨志远会意地一笑:“既然逸飞书记如此雅兴,那就走几步。”   地上余雪未尽,俩人顺着街道顶着萧索的寒风散步,书记市长的车打着应急灯,在一旁不紧不慢地跟着,俩人的秘书则跟在后面。直到金色豪庭已成一片灯火,戴逸飞这才从兜里拿出一个信封:“回去好好看看。”   杨志远点头,把信放进了兜里。   戴逸飞说:“赵书记有话,你现在的任务是一心一意迎两会。恒星食品的事情宜早不宜迟,但有些事情却无所谓迟早,得等。”   等什么?自然是机会。杨志远点头,说,明白。   戴逸飞和杨志远都是外来干部,同住在合泰宾馆,戴逸飞笑,说:“怎么样,坐你的车回去,还是坐我的车?”   杨志远一笑,让邵武平和邝文韬不必跟着了,他坐戴书记的车回去就是。   信封里是一封有关金色豪庭的举报信。此信是杨志远回到合泰宾馆的房间后看的。   举报信说别看金色豪庭外表富丽堂皇,其实五毒俱全,除了涉黄还涉毒涉赌涉黑,之所以一直逍遥法外,是因为肖虹羽只是金色豪庭名义上的老板,背后另有他人,他们都是本市权贵的公子,神通广大。省市公安部门以往对金色豪庭进行突查,他们的关系网都已在行动之前知晓消息,第一时间做好准备,自是查而不实,毫无进展。举报信附有一份名单:原市委书记于海天的二公子于小伟,常务副市长邱海泉的儿子邱建强,市公安局局长何海波的儿子何刚的名字都位列其中,豁然在目。试想这等人物,即便是其中的一位作为金色豪庭的保护伞,金色豪庭都可以安然无恙,何况是三位,金色豪庭又怎能查出问题,能查出问题才是怪事。   此举报信属实名举报,年月日,姓名住址联系电话,一应俱全。题头为省委赵洪福书记,一看就知道这是一封写给赵洪福书记的私密举报信。杨志远一看年月日,此举报信在恒星食品事发之前,如此看来,邱海泉之所以没有顺利接任市长,对恒星食品的处置不力不能让省委满意只是其一,只怕还不是什么关键,只是一个借口,此举报信才是问题的所在。自己到会通来,绝不是赵洪福书记一时兴起,肯定是深思熟虑在先。   给赵洪福书记的信为何到了戴逸飞的手里,杨志远分析,原因有二:一,此信虽然属实名举报,洋洋洒洒上万字,但对金色豪庭的内情却是知之不详,许多都是猜想,既然没有真凭实据,自然也就无从入手。二来,举报信虽然提到于海天与肖虹羽有染,但也只是据说,没有任何依据,当然了,这等两人之间的私密之事,外人要想真抓实据,肯定难乎其难。于海天是中管干部,省里无权私自对其进行调查。举报信中,其子于小伟虽然涉入较深,但即便是事情属实,也与于海天他们这些父辈关系不大,只能说于海天管教不严,涉嫌违纪,于海天他们并没有违法。所以赵洪福书记接到此信后,并不急于处理。就把信转给了戴逸飞,让戴逸飞同志找机会对信中的内容多加关注,予以核实。因为戴逸飞与会通没有瓜葛,不会因此打击报复举报人,省委相信戴逸飞同志能秉公处理。   但既然举报信提到邱海泉的儿子涉及其中,省委在考虑会通市市长人选的时候就不能不慎重,让邱海泉接任会通市市长就值得思量,本着审慎的原则,邱海泉这次就暂且不予考虑,从外面的地市调一个和会通没有任何瓜葛的人到会通来就显得很有必要。这个人是谁?可以是他杨志远,也可以是张志远,但最终赵洪福书记还是选择了他杨志远,为何,因为他杨志远在张溪岭成功阻击了赵洪福书记,给赵洪福书记留下了深刻印象,私底下对他杨志远进行了细致入微的考察,该同志不错,值得省委信任,而且胆子大,与朱明华省长关系不错,关键时候靠得住,诸多优势聚于一身,所以该同志得上。   既然杨志远同志值得省委信赖,对会通的情况了解不多,那么就有必要让杨志远同志也读读举报信,做到心中有数。这样看来,举报信的内容不说全部属实,只怕也是部分属实。看来这个金色豪庭,还真是豪门公子的盛宴。政府将此作为定点酒店也就不难理解。   举报人为谁,张玉强,为何要与豪门公子过不去,举报信也有说明。   张玉强之所以敢于实名,是因为他就是原金色豪庭的业主,张玉强是本市一家房地产开发的法人代表,金色豪庭原本是其公司的物业,因为地段好,舍不得出售,自己捂着,租赁给他人使用。7年前,肖虹羽相中了此处物业,想于此经营金色豪庭,张玉强开始对肖虹羽根本不予理会,一来此处物业早就改成商场,租赁给个体户经营,二来,肖虹羽是谁,之前在会通闻所未闻。张玉强经营地产,在会通也算个人物,自然就对肖虹羽不屑一顾,此处物业租赁得好好的,人家合同还未到期,再说了,即便是合同到期,人家也有优先续约权,凭什么给你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肖虹羽。但最终张玉强还是不得不就范,乖乖把整栋物业改租给肖虹羽,人家凭什么,就凭其背后有人手里有权。   你张玉强是个人物,肖虹羽说话不够分量,那就找有分量的人出面。肖虹羽再上门,与之一同前来的竟然是会通大名鼎鼎的‘二哥’于小伟,于小伟之所以被人称之为二哥,有两层意思,一来是因为于小伟在家排行老二,二来则是因为于小伟仗着自己的父亲是市委书记,在会通为所欲为,方方面面都有插手,场面上的人对于小伟颇为忌惮,暗指在会通除了于海天,其他人于小伟都不放在眼里,在会通如果说一哥是于海天,那么二哥就是他于小伟。   于小伟当时只跟张玉强说了一句话:“租还是不租?”   在会通谁不知道于小伟的强势,张玉强还能怎么样,自然是一个字:租。   原来的承租户怎么办?这个用不着举张玉强为之费心,于小伟自有办法处理。于是乎工商税务、地痞流氓一个个就此粉墨登场,工商打假,税务查税,地痞流氓于市场内打架斗殴,寻衅滋事,一个原来经营得好好的市场,一时人心惶惶,乌烟瘴气。工商税务属正常执法,承租户们虽有怨言,但只能逆来顺受。打架斗殴总该有人管吧,可打电话报警,警察出警慢不说,地痞流氓今天进去,明天又出现在市场,耀武扬威,变本加厉。到后来,连卷闸门都打不开了,因为也不知是谁夜里将卷闸门焊死了。   市场一时门可罗雀,哪里还有什么生意可做。此时肖虹羽适时出现,给大小承租户微小的补偿,出租户们尽管心不甘情不愿,但都看出了这其中的猫腻,都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一个个退出市场。金色豪庭于是隆重开业,诸多领导莅临剪彩,成为当年会通的盛况。   按说张玉强与于小伟还没到鱼死网破的地步,租金的收益虽然大不如前,但于小伟在张玉强其他楼盘的审批报建,提高容积率上多次提供帮助,于小伟也算是间接对张玉强给予了补偿,大家开始倒也相安无事。但是后来形势不一样了,金色豪庭搭上了权力的快车,自是财源滚滚,不到三年就赚了个盆满钵满。于小伟此时又有了新的想法,与张玉强商谈,租来租去的多麻烦,干脆点,将此物业转手得了。   此地段商机无限,张玉强岂会轻易放手。   于小伟还是一句话:“卖还是不卖?”   于小伟势在必得,张玉强及其股东,权衡利弊之后,还能怎么样,只能是忍痛割爱:卖。但在转让的价格上,问题又出来,于小伟不愿按市场价,只愿按成本价接盘。这怎么可能,金色豪庭当初属市郊,不毛之地,随着会通经济的日趋繁荣,城市中心一步步的推移,当初的不毛之地,现在已经成了新城区的中心,寸土寸金,商铺价值突突往上蹿,翻了好几番不说,而且未来升值潜力无限,还按原来的价格收购,怎么可能,天下哪有这样的事。你于小伟即便真是二哥,也没用,张玉强这次寸步不让,不肯就范,彼此不欢而散,矛盾不可避免,全面激化。   一个是不到目的不罢休,一个是誓死捍卫自己的利益。税务稽查上门,笑脸相迎,该罚就罚,心甘情愿,张玉强的公司都认账,跟金色豪庭地段物业的价值相比,这些都算不了什么。其他楼盘审批手续不全,我按你的要求不厌其烦,一个个手续给你补齐了,你二哥强势,咱也不是吃素的,我上面也有人,你于小伟还没到一手遮天的地步。你来我往,针锋相对,一时硝烟四起,倒也旗鼓相当。于小伟见前面的手段都没有什么收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到最后,市公安局经济征稽大队出面了,因为有人举报,该公司涉及非法集资。作为房地产开发商,在资金周转不畅之时,偶尔以较银行高的利率在民间进行借贷,在所难免,时有发生,大家都这么干,习以为常。原来都没事,现在不成了,民不举官不究,现在有人举报了,没办法,属非法集资,现在得到大队走一趟。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作为法人,张玉强就此锒铛入狱。张玉强自然知道是事出何因,死硬到底。征稽大队的人一看,骨头挺硬,行,没得说,请你到看守所去慰劳慰劳看守所的蚊子。你张玉强不是上头有人吗,那我就秘密地异地关押,多加关照。张玉强一直养尊处优,细皮嫩肉,一到看守所就受到了牢头的特别关照:光着身子,被褪了毛的牙刷刷,水龙头冲;晚上则睡在地上,与马桶为伍,早上洗马桶的活非张玉强莫属;想上厕所得排队,张玉强是最后一个,前面的人慢吞吞的,占着茅坑不拉屎,搞你一个大小便失禁,而且时不时张玉强还要受点皮肉之苦。   张玉强什么时候遭过这样的罪,用不了几个回合,丢盔弃甲,举手投降。钱财此时就成了身外之物,能呼吸自由的空气比什么都好。签字画押,物业就此易主,张玉强这才得以重见天日。   张玉强这才知道,金色豪庭的背后不仅仅站着一个于小伟,还有邱建强、何刚等等这些本市权贵的二代。跟他们比起来,张玉强就显得势单力薄,只能是忍气吞声。但这口气只能是忍一时,不可能忍一世。事隔多年,于海天走了,戴逸飞来了。现在于海天退了,靠边站了,机会来了。因为无故遭受牢狱之灾,受尽皮肉之苦,张玉强与于小伟已是不共戴天,于是张玉强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实名举报于小伟之流,强取豪夺,仗势欺人。   这也是张玉强从始至终经历其中,要不然,谁会知道金色豪庭的背后竟然齐聚了这么多会通的权势之人。当然了,这也仅仅是张玉强的一面之词,诸多细节只怕有所出入,夸大其词的情况肯定会有,于海天与肖虹羽有染之事,也许是空穴来风,但诸多公子入股金色豪庭这事,只怕是错不了。但家人经商,官员未必就必须追责,市公安局经济征稽大队动用了手段,公权私用,逼张玉强就范一事,一面之词,怎么证明?而且事隔多年,属陈年旧账,没有真凭实据,怎么查?根本无从查起。   杨志远手捧举报信,一时难以平静。如果情况真如张玉强所言,那于小伟他们也太胆大妄为了。杨志远心想,于小伟在会通为所欲为,于海天难道一点都不知道,是听之任之?如果真的与肖虹羽有染,那于海天有没有在背后推波助澜?这些都很值得考究。   杨志远已经明白赵洪福书记的意思了,这件事事隔多年,查无可查,怎么办?只能等,等待机会的出现,为什么要让自己看到这封举报信,就是让自己多加警醒。对金色豪庭多加留意,一旦机会来了,不管是涉及到谁,该查的还是的查,绝不手软。   杨志远知道,此事不动则已,一动只怕就是狂风暴雨,惊涛骇浪。   杨志远看信的时候一直心有忐忑,看完信,杨志远长吁了一口气,还好,最坏的情况没有出现,因为此事与朱明华省长没有任何关联,也不应该与朱明华省长有任何联系。杨志远倒不是害怕事涉朱明华,自己不好处理,而是与朱明华相处这么多年,杨志远对朱明华的人品一直都很是敬重,朱明华在他杨志远的心里有如周至诚、李泽成一般,同样是一座丰碑,如果这座丰碑坍塌了,杨志远的情感上说什么都接受不了,对他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很好,这种情况没有出现,所以杨志远才会有这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第5章 书记莅临(1)   元旦这天,赵洪福书记如期而至。   在此之前,赵洪福书记莅临会通的消息已经在本市领导层中传开了,赵洪福书记来本省三年多,从来没有到过会通,这一次莅临会通,一时众说纷纭,不知道赵洪福书记突然对会通青睐有加有何深意。   这天上午8点整,杨志远看完会通日报,正准备打开电视,戴逸飞的电话来了:“今天甭看新闻了,快点下来,牛奶都已经冲好了。”   杨志远自从到社港后,不管晚上工作怎样的焚膏继晷,早上都是6:30分起床,风雨无阻到后山打半小时的拳,然后稍加冲洗,在房间吃完张穆雨打来的稀饭馒头,7:45分准时出现在县委办公室。遇上大礼拜、节假日,时间充沛,杨志远冲完澡,就会在房间里读书看报看电视,一小时后才开始一天的工作,该干嘛干嘛。习惯成自然,杨志远到会通来以后也是如此,固定不变。戴逸飞和杨志远同住合泰宾馆,自是对杨志远的作息时间一清二楚,这次算准了时间给杨志远打电话。   戴逸飞都把牛奶冲好了,那还说什么,杨志远放下电话,走出房间。自助餐厅在前栋的二楼,杨志远在路上与邵武平不期而遇。两人上到自助餐厅,戴逸飞的秘书陈珂已经站在门口相迎。戴逸飞坐在靠窗的一角,杨志远扫了一眼,元旦佳节,住店的客人不多,到餐厅用餐的客人更是寥寥无几,屈指可数。戴逸飞所处的位置靠墙靠角,适宜说话。   戴逸飞还真把牛奶冲好了,热气腾腾,杨志远于对面坐下,笑嘻嘻地端起牛奶喝了一口,点头说:“不错。”   戴逸飞笑:“这就有了,这可是逸飞同志亲自冲的牛奶,市长的表扬未免吝啬了些。”   “书记亲自动手,那就是很不错。”   戴逸飞点了点杨志远,呵呵一笑。陈珂和邵武平把书记市长的早餐端了上来,然后到另一张桌子坐下。戴逸飞是汤粉,杨志远则是扬州炒饭。   杨志远知道戴逸飞打电话找自己于自助餐厅共进早餐是为何事。他笑,问:“赵书记从省城出发了?”   “刚和赵书记的秘书通过电话,赵书记已经从省城出发,按算此时应该刚上江海通高速。”戴逸飞点点头说。   杨志远看了看表,8:20分,从榆江到会通全程109公里,以每小时一百公里的时速计算,用时至多不过一小时十分,也就是说赵洪福书记最晚将于九点半下高速,戴逸飞之所以给自己打电话,看来已就接待事宜与赵洪福书记有所沟通。杨志远问:“怎么安排?”   “你我到会通收费站出口迎接。其他市委班子的成员则在合泰宾馆等候。”   杨志远明知故问:“赵书记的意思?”   戴逸飞笑:“你说呢。”   从合泰宾馆到收费站,有十五公里的路程,途中需经停若干个红绿灯,耗时近半小时,如此看来,事不宜迟,必须马上出发,不然,一旦赵洪福书记提前到了,那就麻烦了。杨志远扒拉了几口,与戴逸飞不约而同地站起身。这回戴逸飞提议书记市长挤一挤,一同坐帕萨特去收费站恭迎赵书记,陈珂就不用跟着了,在宾馆与市委秘书长一起安排其他相应事宜。   为何坐帕萨特,戴逸飞笑言,杨市长的车牌是民用牌,不张扬,书记市长不声不响地到了高速公路出口处,谁会注意。现在的老百姓也许不认识书记市长,但本市的一号车,老百姓都知道,一看到一号车停在高速公路出口,肯定会想,书记在出口干吗,肯定是有大领导来了,为免惊扰,所以得坐市长的车。   这时市委常委们接到通知,开始陆陆续续地往合泰宾馆而来,市委专职副书记徐海明先到,正好与戴逸飞杨志远碰了个照面,戴逸飞一笑,说:“徐书记先来了,我们得先行离开一会。”   徐海明自然知道书记市长此时先行离开是为了何事,他笑了笑:“快去快回。”   杨志远笑,说:“怎么快,只怕由不得你我。”   徐海明呵呵一笑,说:“这倒也是。”   车出市区,再行一二公里,就是本省的三大园区之一会通来料加工产业园,与当年杨志远第一次随同周至诚到园区视察时的规模相比,现在的园区面积不知扩大了多少倍,通往收费站两旁的方圆近二十平方公里的面积都已纳入园区的范畴,入园的企业大大小小有二百家之多,园区财政收入已经占据了会通的半壁江山。由于产业园的特殊贡献,历届管委会主任都进入政府领导班子,同时兼任副市长。   一路过去,园区绿树成荫,两旁的工厂整齐划一,井然有序,一派繁荣。杨志远不由得想起当年和周至诚第一次到产业园时的场景,尽管自己和于海天没有什么交情,但杨志远还是能感觉到,那时的于海天意气风发,一心就想着怎么把园区的经济搞上去。产业园能取得今天这样的成绩,虽然不能说是于海天一个人的功劳,但于海天作为市委书记,功不可没却是不容争辩的事实。杨志远怎么也无法将当年一门心思谋发展的于海天与现如今举报信里那个与肖虹羽勾勾搭搭,纵容亲属为所欲为的于海天等同起来。周至诚当年那番‘心有人民,胸怀党性原则,胸有良知,你说我们共产党人还有什么事情办不好!还有什么事情办不了的!心无人民,最终只能是一事无成,什么都不是’的话,杨志远至今记忆犹新,仿如昨日。于海天当时诚惶诚恐,表态谨记的场景此刻也是历历在目,杨志远心想,如果举报信的情况属实,那么于海天又是什么时候发生蜕变的呢。   会通收费站出口,那块绘制有‘多快好省谋建设,因地制宜图发展’的广告牌经风历雨,至今屹立不倒,但是当年那个提出这个口号的人,是不是也如广告牌这般,经得起风雨的洗礼,那就很值得推敲了。   戴逸飞见杨志远一路深思,他也保持沉默,此时见就他们俩人站在广告牌前,戴逸飞忍不住问:“杨市长,想什么?这么入神!”   杨志远说:“刚才经过园区,现在站在广告牌下,我不由自主地想起我第一次到会通来见到于海天同志的场景。”   戴逸飞自然知道此刻的杨志远肯定感慨万千,他点头,说:“是啊,于海天同志对会通的发展可以用劳苦功高来形容。”   杨志远点头,说:“说心里话,我情愿那封举报信所举报的内容都是假的、莫须有的,我从心里不愿看到于海天这样一个干部,因为把持不住,倒在最后的一岗上,如果情况属实,我只会感到惋惜和心痛。”   戴逸飞说:“我也有同感,但现实往往就是这样的残酷,这样的事与愿违,在金色豪庭的事情上于海天同志是不是真有涉入,目前来看,还属查无实据,但于小伟他们在背后兴风作浪,这点却是无可抵赖的事实。在于小伟的事情上,应该说于海天同志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杨志远叹了口气,说:“但愿于海天同志没有走得更远。”   戴逸飞说:“这个只怕不以你我的意志为转移。”   说话之间,杨志远看到邵武平在收费站口朝这边挥手,赵洪福书记到了。   不一会,保卫处的警车就出了收费站,一辆淡黄色的中巴车紧随其后。中巴车在杨志远和戴逸飞的身边停了下来。门一开,就看见赵洪福坐在首排朝俩人招手:“逸飞同志、小杨同志,赶紧上车,外面冷。”   杨志远随同戴逸飞上了车。车上空荡荡的,除了赵洪福书记的秘书,再加上司机,警卫,再无其他随行人员。杨志远知道,赵书记之所以没坐一号车,一来是不想动静太大,惊扰沿途官员;二来也是为了说话方便,像现在这样,他和戴逸飞才可以与赵洪福书记并排而坐,如果是奥迪车那根本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赵洪福偏过头,问坐在门边的杨志远,说:“小杨市长,都好吧?”   杨志远笑,说:“谢谢赵书记关心,挺好的,都不错。”   戴逸飞笑,说杨市长在书记面前可没说实话,什么叫挺好,焦头烂额是好,什么叫不错,没日没夜也叫不错。杨志远笑,说逸飞书记这是在干嘛,当着赵书记的面拆小杨市长台?戴逸飞说这可不是拆台,我这是如实向上级领导反映情况。赵洪福看戴逸飞和杨志远在自己的面前无拘无束地打趣,说看来书记市长相处得不错,很好。   赵洪福呵呵一笑,对此很是满意,倍觉欣慰。   赵洪福随即言归正传,问:“那件事考虑得怎么样了?谁是合适的人选?”   赵洪福这话比较隐晦,但杨志远和戴逸飞一听,都知道赵洪福书记所言的‘那件事’是何事。戴逸飞笑,说:“这事得问杨市长,政府这一摊子事,还是应以杨市长的意见为准。”   会通是本省第三大经济大市,市政府领导班子成员一直都是一正九副,但目前却是一正八副,尚空缺一名副市长,为何,因为恒星食品的安全事故,郝兵引咎辞职,主管生产安全的副市长被撤职,此后杨志远被省委紧急任命为市委副书记、副市长、代市长,而主管安全的副市长一职,却一直空缺,没有到位。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此事事出有因。   杨志远到任后,省委组织部就派干部考察组下到会通,对几个拟提拔对象进行了考察。对于此名副市长的人选,书记市长虽然没有最终的决定权,但是他们的意见却很重要,考察组在考察人选时不可能不参考他们的意见。省委考察组考察结束后,就最终确认的两名候选人与杨志远交换意见,杨志远当即摇头,提请考察组考虑,会通的情况比较特殊,此名副市长的任命是不是可以缓一缓。   杨志远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因为这次经推荐考察最终确认的两位副市长的候选人,一个为会通县县委书记董文涛,一个为江中县县委书记方炜珉,杨志远初来乍到,对两名同志都不太了解,知之不多。要是以往,用谁不用谁,杨志远都会坦然接受,但开过第一次政府领导班子会议后,杨志远明白邱海泉这人将是他作为会通市的市长在今后一段时间里,所面临的一个大问题和大麻烦,只要邱海泉在政府一天,他杨志远怎么绕都绕不过这个麻烦。既然邱海泉是个问题是个麻烦,他杨志远就不得不防,不得不有所警惕,对这个副市长的人选自然也就上了心。杨志远之所以摇头反对,提请省委缓一缓,是因为他注意到,邱海泉是会通县的老县委书记,而江中县则是邱海泉的老家,邱海泉的籍贯为江中,农校毕业后分配到了会通县。作为这两个县的县委书记,肯定会和邱海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杨志远对两位同志的能力并不怀疑,他担心的是此两位同志,与邱海泉走得近,在目前这种举步艰难的情况下,市政府再上一名与邱海泉有私谊的副市长,对政府方面的工作有害无益,所以情愿缓一缓,等等再说。   杨志远把自己的想法直言不讳地告诉戴逸飞,戴逸飞对此表示认同,戴逸飞也认为缓一缓对会通市政府的工作有益。会通的书记市长都认为该缓一缓,省委组织部干部考察组回去按程序向组织部长做了汇报,部长赶忙与赵洪福书记磋商。此时,有关邱海泉公然向杨志远叫板的风言风语已经传到了赵洪福的耳朵里。杨志远的意思,赵洪福自是心知肚明,他当即表态,说杨志远同志刚到会通,省委有必要充分听取会通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的意见,那就缓一缓,省委暂且不予任命。这名副市长的人选,我看提名权可以交由会通市委,由会通市委提交省委讨论通过。赵洪福这话虽然没有明言,但意思却是明确,为支持杨志远的工作,此名副市长的人选的决定权在市里,不在省里,只有市里,也就是戴逸飞、杨志远一致认同了,那么省里就予以同意。当然,此话不可能大张旗鼓,只可能在小范围里传播。   戴逸飞随即征求杨志远的意思。杨志远说,这个人选,我们先不忙着提,但该名副市长分管的安全等方面的工作却有必要先找人接手,替一替,毕竟安全工作无小事。   由谁接手合适,杨志远提名:会通市政府秘书长舒韶华。   市政府的秘书长是政府机关的大管家,协助市长管理机关各项事务,安排政府各项工作日程。也就是说作为秘书长,舒韶华事无巨细,方方面面都要考虑。虽然其级别只是正处,但因为秘书长可以代行市长的权力,权力却比其他非常委的副市长还要大。杨志远之所以提名舒韶华,是因为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觉得该同志不错,能力很强,水平和觉悟都高,这样的同志岂能总是当政府的管家,得独当一面,行不行,先试一试。戴逸飞点头同意,在目前副市长缺额的情况下,由政府的秘书长代管,理所当然,再正常不过,不易引他人猜想。   这一个多月里,舒韶华以政府秘书长的身份,代行副市长之实,舒韶华开始出现在各种安全生产的现场,元旦前杨志远还特意安排舒韶华率安全生产督查组前往市中心汽车站,检查即将到来的春运安全工作。杨志远让舒韶华频频在新闻中露面,目的就是要在两会到来之前为舒韶华造势。 第5章 书记莅临(2)   杨志远就是要造成一个既定的事实,让会通的干部群众对舒韶华有个全新的认识,让大家知道,舒韶华的能力,不仅仅是政府的秘书长,当个副市长绰绰有余,争取在年初的人大会上获得人大代表的通过。杨志远知道,邱海泉一系,对此名副市长虎视眈眈,如果从中作梗,舒韶华虽然是老会通人,也不免会好事多磨,生出几番波折,这也是杨志远要求省委缓一缓的原因所在,有了这一个多月的缓冲期,把该做的工作做到位,舒韶华一旦作为副市长候选人提交人大讨论,优势自然比他人明显,通过的几率也较他人高。这就是杨志远信奉的有备无患,不急一时,什么事情都得按部就班,慢慢来,方为上策。   杨志远为此还特意找郝兵喝了一餐小酒。   杨志远到任后不久就抽空去拜会过郝兵。大家都是老朋友,用郝兵的话说,本人对省委对我的处理持保留意见,但对省委任命你杨志远接任市长,我没有一点的意见,自当鼎力支持,省委能想到在此时刻用你志远,而不是邱海泉,说明这个赵洪福还有些斤两,不糊涂。这就是郝兵,心直口快,别人一口一个赵书记,他却是直呼其名,毫不忌讳,反正靠边站了,无所谓,现在说起话来更是无所顾忌。杨志远好言相劝,说老郝,满腹牢骚,心有不满,这可不行。郝兵说,出了恒星食品这档子食品安全事故,死了人,是该有人担责,省委要求我老郝引咎辞职,我没话说,我认。但为什么邱海泉就平安无事?他是常务,他就没有问题?邱海泉这人私心太重,恒星食品的事情之所以一发不可收拾,就因为邱海泉趁机落井下石,想渔翁得利。我引咎辞职,邱海泉却可以置身事外,我岂能心平气和。   郝兵和邱海泉的恩恩怨怨,杨志远并不清楚,但不难看出,郝兵任市长时,邱海泉只怕也没少和郝兵叫板。相对于郝兵,邱海泉在会通是老资格,邱海泉任副市长时,郝兵还只是下面的县委书记,因为后来得到了朱明华省长的器重,郝兵连蹦带跳,过关斩将,竟然得以反超邱海泉,当年的下级,反而成了邱海泉直管领导。以邱海泉的心性,只怕是表面不说,心里保不定怎样的怒火焚烧,隔三差五给郝兵制造点小麻烦,给郝兵栽栽刺,只怕是在所难免。作为市长,市政府领导班子的班长,常务副市长与你面和心不和,当市长还能不缚手缚脚,有时即便是气得七窍生烟,只怕也是无可奈何。以郝兵的性格,只怕也曾拍过桌子,但拍桌子有用吗,没用,反而会把两位主官的矛盾,摊到了桌面上,于事无益。   杨志远与郝兵的做法大不相同,在会议上吹胡子瞪眼,有用吗,对邱海泉自然是没用,与其撕破脸面,还不如一团和气,面带微笑,见招拆招。通不过,那好,按组织原则,少数服从多数,多数人反对,那就不予通过,但我保留意见,反对者必须道明理由,记录在册,留待今后组织审查。如此一来,不由你不好好去思量,我杨志远的提议对会通的发展有利,你反对一次,情有可原,反对二次,可以理解,接二连三,那就很有问题了。和邱海泉结成统一战线的副市长们不会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所以杨志远目前尽管举步艰难,但政府方面的工作,还是磕磕碰碰地按杨志远既定的目标朝前走。恒星食品的事情就是这样,不同意,好,少数服从多数,我保留。用不着跟你邱海泉拍桌子甩椅,这样只会让副市长们看轻。咱自己运筹帷幄,迂回前进,尽管过程是曲折了些,有些劳心费力,但累就累点,任劳任怨,结果怎么样,一片光明。恒星食品起死回生,事情办得漂亮,反而彰显能力,副市长们嘴上不说,心里指不定怎么的佩服。邱海泉呢,尽管不服气,但见了面,还不是要立正,笑嘻嘻,一团和气,杨市长好,杨市长辛苦了,杨市长哈哈杨市长呵呵。   杨志远对蔡腾腾的话深有同感,会通在外界看来,铁板一块,其实不然,其内部也是各有各的述求,一到关键时候,为了各自利益,互相拆台的想象在所难免。杨志远虽然对邱海泉同样颇为头疼,但他一贯磊落,要阳谋不玩阴谋,郝兵对邱海泉心有不满,杨志远也不愿趁机推波助澜,煽风点火。上次喝酒,杨志远安慰郝兵,说老郝,看开点,省委有省委的考虑,真要因为恒星食品事件将会通整个政府班子一锅端,会通岂不成了群龙无首,政府的连续性怎么办?后续工作怎么办?郝兵直摇头,说省委还是对邱海泉不了解,指望着邱海泉鼎力相帮,怎么可能,有邱海泉在,只能是越帮越忙。郝兵自然也是知道,每一条线上的人,都是一个套一个,一环套一环,作为老资格的市领导,邱海泉也不是谁想拿下就可以拿下的。郝兵说,还好,志远你来了,你这人我了解,没得说。只是邱海泉的如意算盘落空,志远你今后不容易。杨志远心说,今后不容易,现在就不容易了。但杨志远什么都没说,只是和郝兵碰杯,喝酒,多加安抚。   在舒韶华能不能如愿就任副市长这件事情上,省委的态度是关键,但副市长只要不是省委直接任命,交由人大讨论,那就是差额选举,杨志远想让舒韶华升任副市长,他的如意算盘邱海泉会看不出来?肯定不会。邱海泉会怎么样,杨志远还真想不出来,他邱海泉想借人大预谋给他杨志远一个不大不小的难堪,就不会同意玩点小手段,就此将舒韶华差额掉,一切皆有可能,不得不防。   怎么防,自然是以夷制夷,以老会通对老会通。   这就有必要和郝兵喝点小酒了。   那天晚上,郝兵一看杨志远又提着瓶酒上门,笑呵呵的,说:“志远,又找我喝酒来了。”   杨志远笑,说:“怎么,不乐意?”   “求之不得。”郝兵笑呵呵:“现在只能是花生米。”   杨志远笑:“无所谓,和你老郝喝酒,不在于酒,也不在于下酒的菜,而在于那个意思。”   郝兵笑,说:“什么意思?”   杨志远笑,说:“用不着我说,喝着喝着,你老郝自然就明白了。”   俩人喝着小酒,杨志远直言不讳,说:“想来我让韶华同志代管生产安全的事情老郝已经有所耳闻。”   郝兵说略知一二。杨志远把自己的真实意图告诉了郝兵,让舒韶华代管的目的,其实就是有意让舒韶华接任副市长,加强政府班子的凝聚力。   “这么说来,你这是在避虚就实,先入为主。”郝兵笑呵呵,说,“这是好事。韶华同志不错,我在任的时候,就曾向省委举荐过,但位低言轻,没能如愿。”   何来什么位低言轻,其实是本省的政局不同。杨志远知道,当时朱明华省长还在本省,赵洪福书记对省长心有戒备,为什么会通市政府现在的领导班子成员,邱海泉这条线的人反而比郝兵的人要多,就因为本着相互制衡的原则,赵洪福书记有意与省委专职副书记结盟,副市长不是正职,这个级别的干部,在赵洪福书记的眼里,无关痛痒,一旦副书记提名,赵洪福书记都会予以支持。而朱明华省长并不想与赵洪福书记发生正面冲突,在人事问题上,除了需要力保的,其他都有意选择退让,因此邱海泉他们才得以乘虚而入,成了气候。而且这书记省长有隙,下面的人自然也会排队站位,郝兵提名舒韶华,没有戴逸飞的支持肯定不成,所以舒韶华一直进入不了政府领导班子层,也就在情理之中。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本省的政局突变,朱明华省长调任了,汤治烨省长初来乍到,与赵洪福书记形成了新的统一阵线,本省政局春风拂面,赵洪福书记终于可以着手解决会通出现的问题了,但本省政局刚刚安定团结,邱海泉有专职副书记力保,赵洪福书记权衡利弊,自然也就只动郝兵而不动邱海泉。但也不是一成不变,于是他杨志远来了。政治原本就是这般微妙。   郝兵问:“韶华上前一步,戴逸飞怎么看?”   这个问题,杨志远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望着郝兵微微一笑。郝兵点点头,懂了。   郝兵感叹,说:“志远不简单,周至诚书记在时,你得周书记器重理所当然。现在赵洪福对你也如此青睐,不能不说志远你有一套。”   “老郝不是在说我八面玲珑吧。”杨志远笑,“我还真没听出来,老郝这是夸我呢,还是讥讽我。”   “我可是诚心实意,心悦诚服,顶礼膜拜。”郝兵笑,点头,说:“真的,绝无虚言。朱明华省长以前说你志远是政治家而不是政客,我原来还颇不以为然,现在信了。你这人就是大气,无私,所以赵洪福该用你的时候还得用,不管是谁来当这省委书记。”   “老郝你少来。”杨志远笑,言归正传,“韶华同志想要顺顺当当地在这次两会上当选这个副市长,有些障碍。”   “这个障碍来自邱海泉?”郝兵是聪明人,一点就透,郝兵一笑,说,“不碍事,老郝是吃素的?”   杨志远知道郝兵明白了,哈哈一笑,喝酒,不再多说。郝兵也是老会通了,邱海泉能人为设置障碍,郝兵同样也可以搬开这些障碍,邱海泉是老资格,郝兵却是老市长,各有千秋,郝兵知道怎么去做,用不着他杨志远去担心,这就是以夷制夷,杨志远只需把话带到就是了。   郝兵笑,说:“这酒是越喝越有意思了。”   “老郝,现在终于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喝出意思来了。”杨志远笑。   “喝出来了,够劲。”郝兵眯着眼,美滋滋地喝了一口。   “既然够劲,那就多喝点。”杨志远笑,碰杯。   如此一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元旦节前,本来杨志远和戴逸飞已经商议,准备在节前正式连诀向省委提名舒韶华作为副市长的候选人。却不曾想赵洪福书记却来电话了,元旦这天将前来会通,与小杨同志一起欢度佳节,同时督促小杨同志休养生息。戴逸飞于是提出,既然赵书记将莅临会通,不差这两天,咱先别急着向省委提名,等赵书记来了,和他通通气,看赵书记是什么态度。   杨志远一想也是,赵书记这次在两会来临前莅临会通,对舒韶华还真是一次难得机会,先找机会跟赵书记通通气,再找机会让赵书记对舒韶华有个直观的认知,经过这么多的准备,舒韶华当选副市长也就水到渠成了。当然舒韶华这一级的干部,要让省委书记留下印象不容易,但好在舒韶华现在还是市政府的秘书长,负责接待工作,有书记市长在一旁引荐,赵书记肯定会印象深刻。   杨志远点头,说:“那就这么定了。”   戴逸飞说:“到时由你来说,你是市长,你的意见最关键。”   杨志远说就这么办。怎么办?杨志远一时还没想好,只能见机行事。杨志远相信,赵洪福书记在会通的两天时间里,这样的机会多得是。   杨志远刚和赵洪福书记见上面,和戴逸飞同坐于中巴车上,自然不可能一上车就提副市长人选一事,此事到此,不宜操之过急,急也急不来,而且此种事涉官员升迁的事情只适于在房间里谈,在中巴车上,虽然人不多,但还是有司机警卫,多少有些不妥。   却不曾想,赵洪福书记洞察秋毫,根本就用不着杨志远找机会,一来就自行给杨志远以机会,主动问起,正中会通书记市长下怀。原因何在,因为赵书记说了,小杨同志不容易,到会通不到两个月,就力挽狂澜,使恒星食品平安度险,不错。这次赵书记之所以莅临会通,因为什么,就因为小杨同志不容易,不容易怎么办?那就轻车简行到会通走一走,看一看,说说话,再顺便给些机会,让小杨同志不必为虑,给小杨同志减减压。   因为有言在先‘提名一事,市长先来,书记点火’,所以戴逸飞顺水推舟,说此事得问杨市长为妥,政府方面的事情,杨市长最有发言权。让杨志远审慎地将舒韶华推出。   赵洪福说:“这么看来,有合适人选了。”   杨志远点头,说:“有了!”   赵洪福说:“也该定了,你们提请缓一缓,这一缓就是近两月,现在会通两会在即,再缓就有些说不过去了。说吧!谁?”   杨志远说:“市政府现任秘书长舒韶华同志。”   赵洪福作为省委书记,自然不会知道舒韶华为何方人物,他看着杨志远,没说话。杨志远说:“作为主管安全工作的副市长,我认为最重要的就是心细,魄力强。舒韶华同志不错,能力强,心很细,敢碰硬。”   作为政府的秘书长,心细如发那是肯定的,但是不是有魄力,就很值得商榷。赵洪福笑,说:“敢碰硬?真的?”   杨志远笑,很是肯定,说:“真的。”赵洪福笑,说:“小杨市长如此肯定,我能怎么样,肯定是相信你的目光。”   赵洪福看了戴逸飞一眼,问:“这么说来,逸飞同志也对该同志表示认可啦?”   戴逸飞点头,说:“这个同志我了解,从海宁同志任市长起,其就是秘书长,能力是不错。”   “该同志能为三任市长所倚重,看来该同志的管理能力是有一套。”赵洪福笑了笑,说,“秘书长可是一个大管家,此位置同样很是重要,小杨市长舍得放?”   杨志远一听,知道赵洪福书记对舒韶华出任副市长一职,没有异议,此次人大会上,舒韶华将作为副市长的人选,提交人大通过,有省委书记的首肯,又有近两个月的代管在先,再有和郝兵的那一餐小酒,舒韶华升任副市长一职至此已无悬念可言。   对于谁接任政府秘书长,杨志远早有考虑。杨志远笑,说:“所谓能者多劳,在没有合适的人选之前,秘书长一职,还由该同志兼着。”   赵洪福微微一笑,不再提及此事。赵洪福偏头望了望窗外,然后问身边的戴逸飞:“这是哪?到了?”   此时车已开始减速,因为中巴车已经驶入合泰宾馆的正门,正行驶在林荫大道上。 第5章 书记莅临(3)   戴逸飞介绍,说:“这是原市委第一招待所,经过装修改造,现在叫合泰宾馆。”   “环境不错。”赵洪福点头,“这么说来,你和小杨同志都在此安家落户。”   杨志远和戴逸飞都笑着点头。赵洪福笑:“如此看来,今晚我也将于此安营扎寨?”   “正是!”杨志远笑,说,“怎么,赵书记您不乐意?”   “岂会。”赵洪福亲切地笑。   此时中巴车早就停靠妥当,会通的一应官员早就按排名顺序于车门依次排列,等待赵书记接见。但赵洪福只是看了车外一眼,坐着没动,谈兴依旧正浓,竟然置一应官员于寒风中而不顾,此举有些不同寻常,值得思量。赵洪福继续,说:“小杨同志何出此言。此类老市委的招待所,都属闹中取静,很适于饭后闲庭信步,只是我现在来的不是时候,如若过些时日,春暖花开之时,整个招待所肯定是春光明媚,鸟语花香,心清气爽,让人乐不思蜀。”   戴逸飞笑,一语双关:“看赵书记您这话说的,现在虽然不是春暖花开之时,但雪后初晴,两会在即,您这次来,正是应了一句话。”   戴逸飞停了停。赵洪福笑,说:“逸飞还卖起关子来了,快说,应了什么?”   “雪中送炭!”   赵洪福呵呵一笑,站起身来,司机一见,这才打开了车门。   从车停到打开车门,这中间相隔有几分钟,但对于站在车旁的一应官员却有如一个世纪。一个个心有惶惶,不明白赵洪福书记此举是何用意,直到车门打开,大家压力顿消,这才松了一口气。   赵洪福为何要点名让戴逸飞和杨志远去高速公路收费站迎接,为什么车停妥当,其还在中巴车上坐着不下,与书记市长谈笑风生,却让会通的其他一应官员在寒风中诚惶诚恐,反差如此之大,不会无缘无故,目的何在?赵洪福此举就是在向会通的领导干部传递一种信息,对于戴逸飞和杨志远这段时间的工作,他赵洪福是满意的,也是肯定的。但对于车外的这些干部,他赵洪福有看法,不满意。当然了,不是说所有人都让书记不满意,只是某些人,这某些人是谁,自己去思量,大家都是明白人,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中有数。   赵洪福意思到了,这才下了车。   会通的市委领导班子成员一个个热情洋溢,等待省委书记的亲切接见。戴逸飞依次介绍:徐海明同志,市委专职副书记。然后是常务副市长邱海泉。   戴逸飞介绍徐海明的时候,赵洪福表情一如开始,点头微笑,介绍到邱海泉,赵洪福书记顿时有了反应,他认真地看了邱海泉一眼,目光很是犀利:“你就是邱海泉?!”   赵洪福这话问得很有问题,因为戴逸飞一秒钟前刚刚明确介绍,邱海泉同志,会通市常务副市长。在会通与邱海泉同名同姓的,肯定大有人在,但作为常务副市长,邱海泉只有一人,只能是赵洪福面前的此人,如假包换。其他邱海泉不可能也不会出现在这种场合,赵洪福书记这话问得真是奇怪,眼前的邱海泉不是会通常务副市长邱海泉还会是谁。   显然赵洪福书记问的不是这个,在场的常委都听出来了,赵书记这话有着另外的意思,属话中有话。赵洪福书记不是在怀疑眼前的常务副市长做了整容,属假冒伪劣,赵书记这话,虽然是疑问句,但说话的语气却是肯定,不置可否。语气中有原来如此,原来你就是邱海泉有恍然大悟,顿悟之意。赵洪福作为省委书记,在此种场合之下,一个动作一个表情都值得大家好生揣摩,何况是这么一句话,如此奇特,这就更值得在场之人好好思量了。赵书记这话是什么意思,邱海泉有什么事情引起赵书记注意了?好事还是坏事?看眼前的情况,只怕难言好,情况可能不妙。刚才赵书记在车上,迟迟没有下来,多少有些惩戒的意思,难道是因为邱海泉?   按说作为一个常务副市长能让本省的省委书记记住自己的名字,让省委书记重点关注,应该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但这刻的邱海泉,却没有一丝的愉悦感,邱海泉见赵洪福的目光如电,心顿时一个劲地往下沉。刚才赵洪福书记下车时一脸和煦,经过徐海明身边时也是一脸的笑意,怎么一到自己的身边,赵书记就晴转阴,一脸的严肃,不应该啊。   此时市级常委们都感觉到了,赵洪福书记对邱海泉重点关注,只怕不是好事。邱海泉与杨志远唱对台戏的事情常委们都耳闻,市政府这边进入常委序列的副市长对此更是一清二楚,政府这边的市委常委,除了杨志远、邱海泉,还有两名副市长,今天一并在列:分管城乡建设、国土资源和房屋管理、交通、环保、规划、民防、园林等工作的副市长刘鑫平;分管公安、国安、司法、信访、政府维稳等工作的副市长费嘉伟。   刘鑫平本来就是郝兵这一条线上的人,郝兵引咎辞职,邱海泉代管了几天市政府的工作,邱海泉第一天就将政府领导班子的分工进行了调整,刘鑫平分管的城乡建设、交通、规划都被调整了出去,人口与计划生育倒是被调了进来,如此一来,刘鑫平虽然是常委,但在政府这一块,分管的都是非重点,还不如非常委的副市长。刘鑫平知道邱海泉这是在借机打压,排除异己,刘鑫平虽然心有不服,但邱海泉此时风头正盛,刘鑫平这人沉稳,心里藏得住事,他不声不响,静观其变。让所有的会通人没想到的是,世事如棋,会通的政局变化是如此之快,邱海泉没折腾几天,省委就出人意料地紧急空降杨志远到了会通。杨志远这人刘鑫平还能不知道,是个干实事之人。尽管刘鑫平没有主动向杨志远靠拢,但杨志远很快就看出政府领导班子分工中的不协调因素,杨志远于是说了一句话,各位副市长的分管条块还是保持郝兵市长时的分工不变。邱海泉尽管不乐意,但他只是临时代管几天,副市长们的工作也只能算是临时调整。副市长们恢复原有的分工属理所当然,邱海泉不乐意也得乐意。   刘鑫平现在一看邱海泉在赵洪福面前,一脸惶恐,自是快意不已,心想,你邱海泉一天到晚就知道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在会通不可一世,现在杨志远来了,省委书记来了,看赵书记这样子,就知道赵书记不待见你邱海泉是真有其事,不是传言,你邱海泉要是还不知道自重,那真是蹦跶不了多久,活该你邱海泉如此。   费嘉伟和刘鑫平的心情就大不相同,费嘉伟此时一见此种情形,心里就直打鼓。   费嘉伟与邱海泉走得近,属邱海泉一系的人马,杨志远空降会通,一应相干人等就曾有过计议。邱海泉的意思,只有大家齐心协力,阳奉阴违,没有他们这些本地实权人物的通力合作,杨志远在会通肯定举步艰难,想站得住脚?那几乎是不可能,最终只能乖乖卷起铺盖走人。费嘉伟虽然觉得邱海泉此提议不妥,实为下策,但大家利益相连,杨志远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有打听,真要让杨志远呆在会通,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费嘉伟权衡利弊,也就是只能孤注一掷,杨志远早离开,大家才能早安心。赌一把,碰碰运气。   现在看来邱海泉的主意还真是下策,事情恐怕不会如邱海泉说的这般轻松简单,以赵洪福书记对杨志远和邱海泉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来看,邱海泉带领大家走了一着臭棋。赵书记三年多来从来没有到过会通,此次却突然莅临会通,为何而来,只怕就是为了敲山震虎,赵书记这是在挺杨帮杨。   当然邱海泉与杨志远硬碰硬,鹿死谁手,就此下定论,还为时尚早。但如果省委书记的天平倾向于杨志远一方,如果邱海泉的屁股还不干净,孰输孰赢,结果就是不言而喻一目了然了。   殃及鱼池的道理,谁都懂,费嘉伟更懂。费嘉伟心里盘算,看来有必要与邱海泉保持一定的距离了。邱海泉在两会前让大家做的那些小动作,只怕也有必要为之收敛。邱海泉说是让杨志远低票当选,让杨志远难堪,或许出现更好的结果,杨志远意外落选,大家岂不省心,皆大欢喜。现在看来邱海泉分明是带领大家在玩火,真要让杨志远意外落选,那这事就玩过了,就成了玩火自焚,市长是等额选举,不同于副市长的差额选举,将副市长差额掉,这事情还说得过去,让市长落选,那还不成了政治新闻事件。照赵洪福书记这态度,省委会善罢甘休?邱海泉背后之人,只怕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是无济于事,因为赵书记肯定会深查究竟,真要是省委较真,抽丝剥茧,那谁都逃不了,事实肯定会大白于天下,如此一来,会将所有参与其中的人烧得体无完肤。   费嘉伟想到此处,已是一身冷汗。   现在看来跟着邱海泉玩火,风险大于收益,一招不慎,只能是玩火自焚,没有这般玩的。邱海泉是因为自己屁股不干净,而杨志远这人太正,铁面无私,邱海泉害怕自己的事情暴露,属情有可原。而自己实在没有必要和邱海泉步调一致,杨志远一来,就协同邱海泉作战。邱海泉想依仗背后之人的支持,孤注一掷,拼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照目前这种态势,只能是一厢情愿,结果只有一个:你邱海泉死,杨志远怎么都是活;鱼死,网始终不会破。   费嘉伟现在越来越感觉到,杨志远有这个本事。恒星食品的事情即便是邱海泉从中作梗,杨志远还不是照样化危机于无形,力扭乾坤。难怪邱海泉会怕,邱海泉背后之人会怕,难怪杨志远一来,邱海泉他们就不惜针锋相对,拼死抵抗。邱海泉他们难道就没有想过要和平共处,一团和气,自然是想过。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费嘉伟明白,不是邱海泉他们不想,而是根本就不可能。杨志远两袖清风,一身正气,能力能量都强,马少强怎么折翼的,大家都清清楚楚,虽然是周至诚主阵,但没有杨志远的助阵,马少强会倒的那么快。只要杨志远在会通任市长,邱海泉他们在会通苦心经营的那些个勾当,杨志远迟早会发现,发现了在怎么办,杨志远会听之任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肯定是不可能,真到那时,双方肯定会针尖对麦芒,直至兵戎相见。与其如此,那就不如趁早出手,趁杨志远现在根基未稳,上演几出釜底抽薪的拆台大戏,让杨志远远离会通的是是非非,不能说邱海泉他们此举有错,费嘉伟知道,邱海泉他们在邱海泉与自己协商之前,肯定已经权衡过利弊,邱海泉才会痛下决心,与杨志远公然叫板,唱对台戏。   费嘉伟知道,自己现在和邱海泉是坐在了同一条船上,上船容易下船难,同在一条船,同舟共济是应该的。但在一条船上,有船长、大副、舵手,自己呢,既然上了船,也不希望这条船沉没,但说到底,自己充其量就是个水手。邱海泉想孤注一掷,你死我活,是因为在这条船上他是大副级,不得不如此,自己还不到这种地步,与杨志远作对,这事风险太大,自己犯不着如此。费嘉伟明白自己得重新考虑和杨志远的关系,别到时邱海泉他们这条船沉了,连带自己一起一同沉没。同舟共济有必要,但明哲保身,在风险大于收益之时,给自己穿上一件救生衣更有必要,至少船沉了,自己还不至于死无葬身之地。   费嘉伟一时心中百转千回,以至于戴逸飞介绍到他时,费嘉伟看赵洪福书记望了自己一眼,心里禁不住为之一颤,难道自己如邱海泉一样,有什么事情引起赵书记的关注了?   赵洪福书记与会通的一干常委见过面之后,照例是举行汇报会,听取市委市政府的工作汇报。市委的工作由戴逸飞汇报,一切按部就班,风平浪静,没起任何的波澜。政府这一块,按说杨志远是代市长,政府一把手,理应由一把手汇报。但此时赵洪福书记发话了,说:“杨市长刚到,有些情况可能不熟悉,我看就由这位常务副市长谈谈,如何?”   赵洪福此言一出,大家都是一愣,此举有些不合常理,而且赵书记直言‘杨市长不熟悉’这话多有贬义,由邱海泉越俎代庖汇报政府的工作,岂不是抬高了邱海泉。杨志远却是毫不在意,赵洪福这般做,肯定有其用意。而且省委书记发了话,看似询问,其实不置可否,杨志远点头一笑,说:“那好,邱市长,你来。”   这事事出突然,出乎所有人预料,邱海泉同样是一万个没想到,作为当事人,邱海泉自然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汇报?怎么汇报,虽然不可能说是对政府这一块的工作一无所知,但事先没有任何的准备,汇报材料在哪?重点又是哪部分?这些都有必要提前做好准备工作,邱海泉一时有些手忙脚乱。   赵洪福知道自己此举突然,有些难为邱海泉了,赵洪福问:“邱市长除了负责政府的常务工作,分管的又是哪些?”   邱海泉手握重权,分管的工作挺多:发展和改革、财政、国资、税务、农业及农村、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再就业、水利、扶贫开发、市政等等。   赵洪福说:“挺全面的,那就汇报你分管的。”   汇报是什么,无非就是数字游戏,财政收入是多少?GDP是多少?会通全市农村人口的平均年收入是多少?增长了几个百分点?去年失业下岗的人数是多少?今年又安置了多少?扶贫到位资金是多少?水利的投入资金又是多少?市政工程又延伸了多少公里?   这些对于邱海泉来说,自是轻车熟路,得心应手,邱海泉拿出笔记本,整理了一下思路,侃侃而谈,倒也中规中矩,没有什么纰漏。   赵洪福点头,说:“不错,看来邱市长对工作挺上心,数字功底不错。”   能得到赵洪福书记的夸奖,邱海泉顿时有了些小小的惊喜。邱海泉本以为自己就此涉险过关,正暗自松了口气,没想到事情没有就此结束,赵洪福书记说话了。 第5章 书记莅临(4)   赵洪福说邱市长,你我都清楚,数字上的东西,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我现在有几个问题想问:我注意到,这么多年来,会通一直都存在北富南贫的现象?出现此种现象的根源在哪里?而且邱市长有汇报,说会通的农民增收明显,具体的措施又有哪些?如何解决下岗再就业工人和失地农民就业相互冲突的问题?扶贫,除了资金上的扶植,是不是还有其他更加切实有效的办法?水利建设是不是投入得越多,防洪抗旱的效果就越明显?水利资金有没有用在实处,有没有被挪用?如何防治市政工程中官商勾结的问题?市政工程领域腐败层出不穷的原因何在?会通有没有切实可行的预防措施?   赵洪福问题接二连三,一个接一个,邱海泉一时有些应接不暇,疲于应付,头痛不已。这些问题有的简单,邱海泉可以应付下来,有的却很是复杂,牵扯到方方面面,而且还需要有丰富的经济知识,防腐反腐的问题,更是让邱海泉倍感紧张,邱海泉如何应付得下来,一时期期艾艾,支支吾吾,说话都不在重点,此时虽然正值寒冬,但邱海泉光秃的额前,却是直冒冷汗,颇为难堪。   赵洪福一摆手,说:“看来邱市长还是有欠准备,要不,邱市长回去准备准备再说。”   赵洪福和风细雨,但在场的市委领导们都看出来了,邱海泉这回在赵书记面前失分不小。你邱海泉不是想当市长吗,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就你邱海泉这水平,行吗?真是痴心妄想。只怕就这常务,你都不及格。你邱海泉吃吃喝喝跑跑送送溜须拍马可能还行,要真是遇上较起真来的领导,又岂能不露陷。   杨志远心想,作为一个副厅级干部,为省委书记关注,应该值得庆幸,一旦为领导赏识,肯定会给领导留下深刻的印象,关键时刻肯定会让领导想到,委以重任,就像自己,知道赵洪福书记途径张溪岭,就心痒难耐,不管不顾于张溪岭精心设伏,蓄意阻击领导,目的何在,为的就是加深领导印象,消除误解。但官至省委书记,肯定都不好对付,难以糊弄,自己之所以不怕,是因为自己一直都在踏踏实实在做事,即便是有些失误,赵洪福书记批评也好指正也罢,虚心接受,认真改进就是,他知道这都无伤大雅,相信赵书记可以接受。像邱海泉这样,自己没有些斤两,私底下屁股还不干不净,此时应该夹着尾巴做人才是,引起赵书记关注,就属引火烧身,有些危险了。当然了,邱海泉应该还不知道有那么一封举报信,要不然,也不会如此高调。   汇报就此结束。   赵洪福微微一笑,说:“那就先到这吧,同志们散了,我在会通的这两天,有逸飞同志和志远同志陪同就可以了,大家该干嘛干嘛,别因为我耽误了工作,有什么事情我会让逸飞同志通知你们。”   一应常委一早就聚在合泰宾馆恭候省委赵书记莅临,此时已是午餐时间,按说大家该一同共进午餐才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赵洪福书记一句话‘同志们该干嘛干嘛,别耽误了手头上的工作’。大家虽然都是有一定职务的市委领导,但元旦佳节,除了书记、市长、副市长要检查要督促,巡巡视视,许多人只怕都是无事可干,像组织部长之类,元旦佳节难道还考察干部?巴不得有此机会和省委赵书记亲近,加深印象,而就餐时间,彼此觥筹交错之际,很容易让书记记住。现在一听就此散了,未免都有些失落。   常委们不是傻瓜,此时都已经多多少少看出些端倪来了,今天赵洪福书记的一举一动,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却是有意为之,这是在力挺戴逸飞和杨志远。会通的政局从于海天离开,戴逸飞上任,就在悄然发生变化,现在杨志远又来了,书记市长都属空降,与会通毫无瓜葛,看来省委有意让会通的政局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常委们你望我,我望你,意思明了,大家好自为之为好,别像邱海泉一般,整天琢磨着怎么背后拆台,到头来不免作茧自缚。看来有赵洪福的鼎力支持,戴逸飞和杨志远迟早会在会通掀起滔天巨浪,清者不必多虑,浊者就得小心了,浪来了,总是会淹死一两个人的。   对于下午的行程,赵洪福自有安排,那就是由戴逸飞和杨志远陪同,上恒星食品看看。这应该是赵洪福此行的重点,杨志远到会通后,主要的精力都放在恒星食品的处置上,会通不是出现了责难,说‘杨志远到底是恒星食品的董事长还是会通的市长’么,赵洪福到了会通,就很有必要到恒星食品去看一看,做些调研,目的何在,以正视听。   在合泰宾馆的自助餐厅吃完午餐,赵洪福说:“怎么样?上恒星食品看看去?”   杨志远一听,舒韶华的机会来了。杨志远恰到好处地将舒韶华推出,杨志远说:“赵书记,既然是去恒星食品,我看有必要叫上舒韶华同志,他主管生产安全。”   “舒韶华?”赵洪福微皱了一下眉头,随即舒展,“你说是那个政府的秘书长。”   杨志远说正是。赵洪福一笑,随了杨志远的愿,说:“既然小杨市长说有必要,那就让他随同前往。”   舒韶华是政府的秘书长,上午戴逸飞把市委班子的成员一一向赵洪福书记作了介绍,舒韶华其实一直都在现场,但他级别不够,只能位居其他工作人员之列,混迹工作人员之中,一并带过。此刻舒韶华听从杨志远的安排,并没有走远,在后栋协同市委秘书长安排赵洪福书记的住宿,协调安保工作,目的就是等待机会,此时杨志远一个电话,舒韶华就及时出现在中巴车门口。   赵洪福一行从餐厅出来,舒韶华已经毕恭毕敬地候在门口,赵洪福经过他的身边,望了舒韶华一眼,舒韶华今天作为工作人员,在现场晃来晃去,赵洪福自是有些印象,此时一见,就笑:“你就是韶华同志?”   赵洪福态度随和,语气亲切,与今天上午问邱海泉的话,内容几乎一样,意思却是大不相同。   舒韶华忙说:“赵书记一路辛苦了。”   赵洪福微微一笑,说:“我辛苦什么,无非就是背着手,韶华同志才是真正的辛苦,得无微不至,许多地方只怕少不得亲力亲为。”   舒韶华表现不错,没有诚惶诚恐,受宠若惊,一看此时气氛不错,知道可以说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于调节气氛有益。舒韶华这时说了,舒韶华说:“赵书记说我亲力亲为,真是让我惭愧,我今天一上午,跑来跑去,看上去忙,实际上无非就是‘你你你,这这这,那那那’,指挥这个指挥那个,只动口没动手。”   舒韶华这话把他秘书长的工作性质概括的很是生动。赵洪福哈哈一笑,说:“那好,那我现在有必要让秘书长除了动口,还动动手。”   赵洪福伸出手来,主动和舒韶华握手。舒韶华是得动手了,不动手,怎么和省委赵书记握手。杨志远和戴逸飞相视一笑,不用说,舒韶华已经让赵书记记住了。   省委书记视察恒星食品,会通市的新闻媒体自是及时跟进。到了恒星食品总厂,赵洪福一下中巴车,长枪短炮都对准赵洪福书记。此新闻于第二天下午赵洪福书记离开会通以后,在本市晚间新闻的头条播出,对赵洪福书记的恒星食品之行作了详尽的报道,画面从头到尾任何细节都没有落下:省委赵洪福书记在本市戴逸飞书记和杨志远代市长的陪同下,亲切接见了恒星食品新任董事会成员,赵洪福书记叮嘱大家谨记恒星食品先前出现的食品安全事故,引以为鉴,一定要以人民群众的生命为重,作一个负责任的企业,做一个有良知的企业家。赵洪福在告诫的同时,也不忘勉励大家不怕困难,知错就改,励精图治,一举恢复老百姓对恒星食品的信心。   赵洪福书记还身穿防护服,深入车间,细致入微地参观了恒星食品焕然一新的生产线,兴致勃勃信心满怀地于现场品尝了恒星食品新出品的熟食产品。   新闻的最后,赵洪福书记充分肯定了会通市委市政府为恒星食品所做的努力。赵洪福在电视镜头前说:“事实证明,一个知错就改的企业,是可以得到大家的原谅的。事实也同样证明,会通市委市政府在处置恒星食品事件上,方法是得当的,措施是得力的,恒星食品安全问题一出,就不仅仅是一个企业自生自灭的问题,它还涉及到老百姓对政府的信任问题,如何化解这个危机,就考验着一级政府领导的政治智慧,会通市委市政府做得不错,交了一份让各方满意的答卷。老百姓重拾对恒星食品的信心,其实也是老百姓重拾对我们党我们政府的信心,会通市委市政府的所作所为让老百姓知道,我们政府同样有勇气承认错误,直面错误,知错改错。”   此条新闻不惜长篇累牍,占据了会通电视新闻的绝大部分时间,在两会到来之前,政治意义自是非同小可。   当晚,赵洪福入住合泰宾馆。   饭后,舒韶华做了一件事,同样让赵洪福印象深刻。   赵洪福今天一早出来,听汇报,去恒星食品现场调研,马不停蹄,不免有些疲倦。晚饭过后,赵洪福提议今天是元旦佳节,有必要搞点活动,消消乏,现在就回房间,未免太无情趣了。这就有些麻烦了,寒冬腊月,夜风凛冽,在路灯残雪下散步,肯定大为不宜。去歌厅消遣,赵洪福说自己五音不全,一来没这爱好,二来灯红酒绿,影响不好。   杨志远笑,说:“怎么办?赵书记条件苛刻,小杨一时无处可去,还是逸飞同志出出主意。”   戴逸飞笑,说:“我能有什么主意,我和你一样,整天两点一线,业余生活为零。”   赵洪福笑,说:“这怎么行,我说了‘要劳逸结合’,就你们这样,何来‘劳逸结合’?”   戴逸飞笑,说:“志远同志,看来你我都没有贯彻落实赵书记的指示,不应该,有必要作出深刻的检讨。”   杨志远笑,说:“逸飞同志,你这检讨只能代表你自己,不能代表我,我小杨同志一直都在坚决贯彻执行赵书记的指示。”   赵洪福笑,说:“这我就奇怪了,让你想个办法,活动活动筋骨,你一筹莫展,现在又说贯彻落实很是彻底,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杨志远笑,说:“我活动筋骨的办法就是打拳,要不我教赵书记练几手?”   赵洪福笑,说:“亏你说得出,刚刚吃完饭,练拳?有没有搞错。”   杨志远笑,说:“看来我还真是欠考虑,那怎么办?”   赵洪福笑,说:“我不是问你吗,怎么你反而问起我来了。”   大家乐呵呵。这时站在一旁默不吭声,看领导打趣的舒韶华适时进言,说自己知道一个去处,可能赵书记会感兴趣。赵洪福一听,说既然秘书长有地方放松,那不妨说来听听。   还真是个好去处。   舒韶华说:“赵书记想找个地方放松,既不喜喧嚣,又不想引人注意,我想不妨去市郊兜兜风。”   天寒地冻,市中心灯火辉煌,尚且无处可去,市郊黑灯瞎火,能有什么?还别说,舒韶华所说之处,离合泰宾馆不远,十来分钟的车程,中巴车一下子就到。   至于那里有什么,原来那里有一个农博园,此农博园又分若干小园,种植有葡萄蔬菜等农作物,供市民休闲采摘,自得其乐。冬天没有葡萄,但该农博园除了葡萄园,还有一个个大棚,大棚里没有种蔬菜,栽植的是一种反季大棚园艺水果植物:草莓。   草莓的形状为不规则圆锥,味道酸甜,口感不错,同时颜色可爱,三三两两,红彤彤的挂在低矮的,嫩绿的枝头,赏心悦目至极。赵洪福书记一走进大棚,看着大棚里一垄垄的草莓,鲜艳夺目,顿时为之一畅。   赵洪福连连点头,说:“韶华同志费心了,这还真是个好去处。既赏心悦目,同时又可以活动筋骨,还可以大饱口福,一举三得,比小杨同志打拳的主意不知要强多少倍。”   赵洪福拿起小竹篮,兴致勃勃地下到草莓地里。杨志远和戴逸飞一左一右,紧随其后。大家采摘着鲜红欲滴的草莓,一步一步向前。   大家边采摘,边聊,很是轻松,乐哉悠哉。此种氛围之下,所说的话题就比较随意,赵洪福突然问起杨志远一件事,当初省委因为杨石老先生丧事一事给他以严重警告处分,杨志远曾说只要不将他调离社港,省委怎么处理他都没意见。赵洪福笑,问:“你这是不是一句真心话?”   杨志远点头说,是。赵洪福说就真的没有一丝怨言,如果更严厉一些,对你小杨同志处以‘撤销党内职务’怎么办?   杨志远笑,说:“赵书记,我想事情应该没到这种地步吧?”   赵洪福笑,说:“我说了,是‘如果’,也就是假设是这样,你小杨该怎么办?”   杨志远笑,说:“都撤销党内职务了,我还能怎么样,只能自动请缨到张溪岭隧道指挥部去,尽早将张溪岭隧道打通,又或是成立一个农民互助会之类的民间组织,自任会长,总之会想方设法将社港的诸多事情处理妥当,然后拍拍屁股,走人,回杨家坳卖矿泉水去。”   赵洪福笑,说小杨不错,知道做事有始有终。难道就不曾想过,既然省委都将我一撸到底了,社港是死是活,与我何干,我立马就走,直接回家卖矿泉水去。杨志远说,要是真到那时,我要说没有一点的想法,我肯定不可能无私到如此地步,气愤填膺,拍桌子骂人,都有可能。但真要拍拍屁股走人,虽然情有可原,但良心上却说不过去,既然自己有能力帮社港的老百姓一把,自己怎么着都得试一试,岂能一走了之,半途而废。真要这么做了,只会是一时痛快,但事后想起,肯定会良心不安追悔莫及。我杨石叔有言‘人这一辈子做什么都成,就是不能做让自己良心不安的事’,愧对良心的事情我不做。   赵洪福看了杨志远一眼,见其真情流露,知道杨志远此话出自肺腑,赵洪福心想,这应该就是朱明华、罗亮三番五次有意让杨志远到合海去任常务副市长,杨志远都不愿意去的真实原因。自己一直纳闷,这么好的机会,别人求之不得,杨志远却弃之不惜,现在看来,杨志远的想法其实简单,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复杂,他无非就是想有始有终,不想半途而废罢了,至于升不升官倒在其次。也许在杨志远看来,身在官场,目的就是要做几件让老百姓受益让自己后半生值得回味的事。其人目的简单,其人性情才会超凡脱俗,如果官场中人都是如此,那官场也就简单纯粹多了。   赵洪福笑了笑,说:“还好,赵书记英明,没有给你小杨同志回家卖矿泉水的机会,要不然只怕不止你小杨会骂我,只怕连社港的老百姓都会骂我赵洪福有眼无珠。”   杨志远笑,说:“我可不敢骂赵书记。”   赵洪福笑,说小杨口是心非了不是,你刚才都说了,拍桌子骂人,在所难免,都有可能,怎么就不敢骂赵书记了。杨志远呵呵地笑,说实话,说我至多也就骂几声赵书记糊涂,其他的话我可没那胆量。赵洪福笑,既然是骂人,还讲什么文雅。既然做错了事,挨几句骂很正常,即便再难听的话都可以接受。   赵洪福此时摘到一颗硕大的草莓,哈哈一笑:“这颗草莓不错。”   赵洪福书记心情如此愉悦,显然不仅仅是因为摘到了一颗大草莓,应该与刚才和杨志远的无拘无束的对话不无关系。 第5章 书记莅临(5)   当晚还发生了另一件事。   一行人从市郊回来,中巴直接到了后栋的贵宾楼,赵洪福这回不用秘书,自己亲自提着一袋自己采摘的草莓下了车。杨志远一时不明白赵洪福此举有何用意,他站着没动,看了戴逸飞一眼,戴逸飞一笑,同样站着没动。此种时候,赵书记是就此回房间休息,还是找书记市长谈谈话,赵书记一直都没有明示,尚无定论,书记市长向前走还是向后转,一时没法决断,只能站着不动,等待赵洪福的进一步指示。   赵洪福这时笑了笑,说:“逸飞同志和小杨同志随我到房间,尝尝鲜,其他人就不用跟着了,我看大家暂且各行其是好了。”   大家都是明白人,一听赵洪福书记这话就知道,品尝草莓只是赵洪福书记的说辞而已,有事要和书记市长谈才是真。舒韶华一听,赶忙邀请赵洪福的秘书和保卫处长上宾馆前栋的咖啡厅喝茶,聊以打发时间。   赵洪福的秘书有些犹豫,赵洪福笑了笑,说:“去吧,有事自会找你。”   赵洪福的秘书知道此事只怕事关重大,赵书记这是不方便自己参与,再不多言,随舒韶华往前栋而去。赵洪福转身,把手里提着的草莓往杨志远手里一塞,笑:“接着,你来提。”   杨志远说笑:“赵书记,为什么是我,而不是逸飞书记。”   戴逸飞笑,知道杨志远这是在逗趣,省委书记位高权重,这么大个领导,平时都是不苟言笑,作为下级,看准时机,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逗领导开开心,笑一笑,领导其实从心里乐于接受。戴逸飞顺势说:“杨市长,看你这话说的,赵书记让人提草莓,别人都是求之不得,你倒好,竟然还问一个为什么,这还用问吗,这里就你是小杨同志,没有小戴同志,所以提草莓这种事情得你小杨同志来,还轮不到逸飞同志。”   果然,赵洪福乐呵呵,说:“逸飞这话在理,尊老爱幼是国之传统,所以提草莓这等事情自然得由你小杨来。”杨志远笑,说懂了。把草莓塞给戴逸飞,戴逸飞笑,说你这是何意?什么懂了?我怎么不懂。杨志远笑,说赵书记说了‘尊老爱幼’,这个老自然是赵书记,这个幼在我看来就是我小杨,你逸飞书记不老不幼,自然该你。   戴逸飞笑,说:“赵书记,您是这意思吗?”   赵洪福笑,说:“小杨同志这是曲解我意,你不是说你杨家拳打得棒,身强体壮,怎么?就这么点体力活,就斤斤计较,不像话。”   杨志远狡辩,说:“我这不是担心自己把草莓当成核桃捏,您想您辛辛苦苦从农博园把草莓摘了回来,我这都给您捏碎了,那如何是好。”   赵洪福笑,说:“你这属强词夺理巧舌如簧,逸飞,这可没办法,小杨耍赖,只能辛苦你了。”   戴逸飞笑着摇头,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这都已经到了,我还能怎么样。还真是,说话之间,电梯已是‘叮’地一声响,到六楼了。   杨志远和戴逸飞说说笑笑,随同赵洪福出了电梯间,却不曾经想电梯间外早有人在守候,听见电梯到达楼层的声音,此人早就从沙发上弹起,一看真是赵洪福书记回来了,该同志毕恭毕敬,诚惶诚恐地问好:“赵书记,您外出回来了。”   杨志远定睛一瞧,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邱海泉。   看来邱海泉已经在电梯间外呆了有一段时间了,茶几的烟灰缸里,掐灭的烟蒂有好几个。这种场合,作为邱海泉的秘书,杜前进自然不可能出现,肯定在合泰宾馆的某个角落猫着。邱海泉一个人守在电梯口,百无聊赖,抽几支烟,聊以打发时间,很是正常。邱海泉此时已经注意到走在赵洪福的身后不是秘书和保卫处的工作人员,而是戴逸飞和杨志远,邱海泉当即一愣,显然有些没想到,表情不免有些尴尬。   赵洪福扫了邱海泉一眼,这次不同上午,用不着旁人介绍,赵洪福书记‘哦’了一声:“邱市长?怎么,有事?”   邱海泉此番没有预约,属不请自到。这要是在省委,邱海泉如果没有预约,想见赵洪福一面只怕不容易,但这是在会通,市委负责警戒的保卫干事,都认识邱海泉,邱海泉执意要见赵书记一面,大家也就拂不开情面,但即便是邱海泉,谁都不好贸然放邱海泉进入楼层,只能请邱海泉于电梯口等候。   邱海泉之所以不惜于电梯口苦等,目的何在,无非就是因为上午赵洪福书记的那一句话‘看来邱市长还是有欠准备,回去准备准备再说’,这话让邱海泉惶惶不安了很久,谁都听出来了,省委书记对邱海泉的表现不甚满意,他邱海泉又不是傻子,自然也听出来了。常务副市长与省委书记不在一个对话平台,这三年多来,平时省委有会都是书记市长参加,偶然遇上书记市长临时有事,邱海泉代为出席,他邱海泉也只能挤身于台下的一干厅级干部之中,毫不起眼,他知道赵洪福是谁,赵洪福又岂会知道他邱海泉是哪个,只能是‘你就是邱海泉?’望眼欲穿,苦等三年有余,赵书记终于来了,没想到终于得以和赵书记面对面,却是这样的一种结果。支支吾吾,吞吞吐吐,一来就给赵书记留下不好的印象,谁都知道,此种情况的后果严重,有必要进行补救。   邱海泉从合泰宾馆出来,立马就让杜前进电话通知他分管各局委的局长、主任到市政府开会。此时正是午餐时间,都是有一定权力的领导,即便是元旦,也会有人张罗着请客,欢度佳节,此时各位局长主任大都已经端坐在酒桌之旁,端起酒杯准备鏖战。局长主任这一级别的官员,自然都不知道刚刚于合泰宾馆里发生的事情,邱市长在赵书记面前失了分,在同僚面前失了面子。邱市长同志此时正窝着火,无处宣泄。   财政局长自恃是邱海泉的老部下,与邱海泉关系不错,彼此没少在酒桌上称兄道弟,此时接到杜前进的电话,颇不以为然,说:“老板这是干嘛,什么事情这般紧急,都吃饭时间了,小杜,要不把老板叫上,一同喝一杯。”   杜前进是在车里打这个电话的,邱海泉心情不好,司机察言观色,自然不会在车内放音乐,车厢里一直比较安静,财政局长在那段无所顾忌,声音不小,说话声车内中人都是清晰可听,杜前进尚无开口,邱海泉已经皱着眉头,接过电话就骂娘了:“娘的,你不吃这一顿饭会死,我限你十分钟内到市政府,晚一分钟,你他娘的,就给我打报告滚蛋。”   财政局长一听,邱海泉发火了,这才知道事态严重,哪敢耽搁,拔腿就跑。到了市政府,进了邱海泉的办公室,财政局长就见邱海泉铁青着脸坐在转椅上,不吭一声,其他几位相关职能局委的局长主任也都是一声不吭地站在邱海泉的面前,满头大汗,形如孙子。财政局长一看场合不对,赶忙立正,恭身听取邱海泉的重要指示。   一群人在邱海泉的办公室里不惜饥肠饿肚,集思广益,直到掌灯时分才算告一段落。邱海泉如此少有地卖力工作,就是为了落实今天上午赵书记的几个问题,抓紧时间形成文字,打印成材料,一一将赵书记的问题加以解释。因为赵书记有话‘准备再说’,怎么说,只能用材料说话。准备妥当后,邱海泉这才赶到合泰宾馆,却不想赵书记不在,会通方面有关的工作人员说,赵书记出去了,具体去哪,不知道,书记没说,赵书记的行踪,只有赵书记身边的人才知道。邱海泉没撤,只能在电梯口等待。   邱海泉原以为赵洪福是和秘书在一起,却没想到和赵洪福一同出电梯的却是戴逸飞和杨志远。而且两位市领导与赵洪福有说有笑,看样子就知道相处愉快。   邱海泉因为有戴逸飞和杨志远在,顿时就有些不自在,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补过,有戴逸飞和杨志远在,尴尬在所难免。但事已至此,已是退无可退,赵书记已经发问了‘邱市长有事’,他邱海泉难道能说没事,我路过,在电梯口坐坐,抽支烟就走。那就太弄巧成拙了,也太不把赵书记当回事了。邱海泉只能横下心来检讨,说:“赵书记,我上午的工作没有做细,回去后遵赵书记的指示,准备了一下,想向赵书记再作一次汇报。”   “汇报?我看就不必了。知道自己的工作没有做细,下次做细就是。”赵洪福摆摆手,面无表情,说,“既然邱市长把材料带来了,那就把材料留下,我抽空看看就是。”   邱海泉一听赵洪福此言,只觉当头挨了一棒,心说自己整整忙了一下午,在电梯口等了大半天,等来的竟然是这么一句话,真他妈不值。可邱海泉能怎么办,只能是点头哈腰,满脸带笑,说:“那我就把材料留下。”   赵洪福一直背着个手,赵洪福的秘书又不在身边,邱海泉手拿材料,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赵洪福瞟了邱海泉一眼,说:“杨市长,那就麻烦你把材料先接着。”   厚此薄彼,一目了然。   杨志远接过邱海泉手里的材料,邱海泉不得不说上一句:“有劳杨市长了。”   杨志远说:“不碍事。”   赵洪福说:“那就这样!”   赵洪福说完,朝房间走去,戴逸飞和杨志远紧随其后。邱海泉望着三人的背影,站在电梯口,好半天都没说话。   进了房间。秘书不在,杨志远和戴逸飞代行秘书之职,杨志远沏茶,戴逸飞洗草莓,用碟子盛着,煞是可爱。   杨志远和戴逸飞环赵洪福而坐,赵洪福直入正题,问杨志远:对那封举报信,杨市长怎么看?   杨志远知道,赵书记将自己和戴逸飞叫进房间,目的就是这封举报信。赵书记不问‘举报信杨市长看了?’一来就直接问‘杨市长怎么看?’,并且不问戴逸飞,只问自己。不用说,赵书记已经问过戴逸飞同样的问题了,赵书记现在只想听听他杨市长的看法,看大家的看法是否趋同一致。   杨志远直言说:“赵书记,以我之见,查金色豪庭容易,查金色豪庭背后的人却难。金色豪庭即便是有问题,也与于海天他们的干系不大。”   赵洪福说:“说下去。”   杨志远直言,说:“举报信所说的问题比较严重,金色豪庭涉黄涉毒涉赌涉黑的问题,时来已久,非一朝一夕,于小伟、邱建强、何刚等人涉足其中,这一点肯定是确有其事,不属空穴来风,但他们早有防备,金色豪庭真要出了问题,法人代表是肖虹羽,与他们关系却是不大,没有真凭实据,他们会死扛到底,不会承认。”   赵洪福说:“这么说来,只能让不法之徒逍遥法外,无能为力了。”   杨志远说:“我知道赵书记心里也清楚,于小伟他们只要参股入股金色豪庭,隐藏得再深,他们和金色豪庭不可能没有金钱上的往来,金色豪庭赚了那么多钱,都到哪里去了?他们就不分红?他们就没有账本?查一查,狐狸尾巴迟早会露出来。”   赵洪福笑,说:“不错,继续。”   杨志远说:“于小伟他们涉案这点无需置疑,也不难查实,但是不是真如举报信所言,于海天、邱海泉、何海波本人都有涉足,这就很值得考虑了,毕竟事涉会通的数位领导干部,不能不慎重行事,在目前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不宜贸然行事。可以内紧外松,先暗自核查,但以我的估计,即便是金色豪庭藏污纳垢之事查而属实,但要想牵扯到于海天、邱海泉、何海波他们,可能性不太,都是经历过风雨的人了,知道该如何保护自己,金色豪庭出了问题,即便是查实于小伟他们涉足其中,对于海天他们来说,至多就是一个管教不严的问题,与其何干。即便是肖虹羽真与某位领导有染,但只有双方死硬不认,到头来也是无凭无据,不了了之。”   赵洪福点头,说:“那你说说,对金色豪庭的问题,该怎么查?”   “金色豪庭藏污纳垢,影响极坏,但其一直屹立不倒,老百姓会做何想,查是必须的。问题是为何省市的公安部门多次对金色豪庭进行突击检查,不管是保密工作做得如何详实,但结果都是一无所获?这说明金色豪庭盘根繁杂,背后的势力触角很广,关系网复杂,不管怎么防,人家总有渠道提前知道,这才有恃无恐,金色豪庭也才能这么久平安无事,这一点,肖虹羽办不到,她没有这么大的能量。”杨志远停了停,接着说,“其实要彻查金色豪庭,有两个问题是关键:一是,市公安局长何海波,公安局长这个位置重要,本省公安系统上上下下多多少少都与其有些交往。市里的行动就不用说了,省里的行动要想绕开何海波也不容易,要想彻查金色豪庭,有必要将其先行调离;其二就是保密,几次行动都无功而返,这充分说明,本市的警察不能用,省厅的人员也未必就可靠。有必要精挑细选,要确保所有人员与会通没有任何瓜葛。以上二点一旦落实,准保将金色豪庭一网打尽。”   赵洪福点头:“金色豪庭的问题不管涉及到谁,都必须彻查清楚,还市民一片蓝天白云。但对于杨市长刚才提到了二点,后者没有问题,但前者有必要审慎,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现在所有的迹象都表明于小伟、邱建强、何刚他们与金色豪庭牵扯很深,如果此时将何海波调离,肯定会引人警醒,打草惊蛇。所以不管是邱海泉也好,何海波也罢,省委都暂且不想动他们。”   杨志远说:“如此一来,就只有静观其变,另找机会。”   赵洪福笑,说:“这个机会就由你杨市长来掌握如何。”   杨志远点头,坦然接受赵洪福交付的又一重任,说没问题,我会审时度势,一旦时机成熟,我就想省委汇报。赵洪福又笑,问:“如果省厅、本市的警察都有必要回避,依你,你会用哪里的警力。”   杨志远笑,说:“我能用哪里的,要我用,我就用林原、社港的警察。”   为何,因为现在林原的市委书记杨明虽然是原会通的市长,但为人正直,杨志远籍贯新营县,属林原市管辖,杨志远因此与杨明多有交往,对其也就了解。何况林原市委常委、市公安局局长洪然与杨志远也是老交情了,此人刚正不阿,强将手下无弱兵,林原的公安警察早就励精图治,不同于胡捷时代,靠得住。社港就不用说了,杨志远刚从社港过来,杨志远在社港治警肃警,社港的警察过得硬,当然了,杨志远还可以到合海找向晚成调兵遣将,但合海与会通地缘接近,双方人员多有交集,不可不防。   赵洪福一笑,说:“好,就按你说的办,省厅方面,我会提前和他们打招呼,当然了为保密之需要,只会有极少数人知道此项雷霆计划,而你杨志远就是这个计划的执行人,也是将来行动的总指挥,我和逸飞同志协调。”   杨志远知道,这个雷霆计划一旦实施,会通肯定会天翻地覆。只是这个实施计划的时机,会在什么时候出现。杨志远还真不知道。   杨志远后来问过赵洪福为何要让自己当这个总指挥,赵洪福笑言,既然你小杨市长整天吹嘘杨家拳打得好,那就有必要一显身手,要不然,岂不荒废了。   赵洪福这是答非所问,实际上是因为相对于戴逸飞,杨志远果敢,敢碰硬,有魄力,有办法,由杨志远任这个总指挥,放心,省心,何乐而不为。 第6章 短兵相接(1)   赵洪福书记于第二天下午打道回府。作为省委书记,有很多事情要做,有很多地方的大小领导都在眼巴巴地盼望着省委赵书记亲临指导,敦促休养,赵书记能于会通呆上二天,也属不易,让其他地市的领导眼馋。   这次赵洪福书记没有让戴逸飞和杨志远送到高速收费站,因为该说的话已经说了,该敲打的已经敲打了,都是一定级别的领导,不是三岁小孩,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再与省委背道而驰,搞小动作,那就得好好掂量好好权衡。赵书记都已经到会通走了一遭了,意图明了,你还想一意孤行,孤注一掷?可你不是一个单一的个体,总有些人与你利益相关,你后面的人呢,也愿意?只怕不可能,你如果还要不知轻重,肆意而为,那你就会被所有的人抛弃,其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死无葬身之地,孰重孰轻,明明白白,谁都不会傻到如此地步,要不然也到不了今天这个位置。   赵洪福对到场送行的大小领导一摆手,面无表情,说:“就在这里话别吧,又不是不认识路,其他的都免了。”   风格一如既往地硬朗,不似昨晚与小杨市长那般于电梯间说说笑笑,一脸和蔼。   会通的两会于赵洪福离开后如期举行。   两会至此风平浪静,不可能再有什么波澜,人大代表们该表决的表决,该举手的举手,该同意的同意。会议的最后一天,人大会进行了表决,杨志远高票当选会通市市长。同时本次人大会上补选副市长一名,如杨志远所愿,舒韶华顺利当选。   一切正常,没有另起波折。用戴逸飞的话说,这是一次团结的大会,这是一次成功的大会。   两会圆满闭幕。大家继续,该干嘛干嘛,该孤注一掷就继续孤注一掷,想阳奉阴违也同样是阳奉阴违,并不因两会圆满闭幕,杨志远高票当选,双方就握手言和,一团和气。   杨志远这天带着邵武平来到了市工商联。   工商联是一个由非公有制经济组成的民间商会组织,杨志远上任伊始,一直忙于恒星食品的事情,没顾得上跟本市的民营企业家们联络。这不,老板们有意见了,说杨市长,公有制经济和非公有制经济都是社会主义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杨市长不能只关注国有大型企业,不能总是厚此薄彼,也该让我们这些小老板们,沐浴春风了。   这话是谁说的,市工商联的会长。人家可不是什么小老板,是本市民营企业的私字一号,集团旗下房地产公司、金融控股公司等林林总总的公司有上十家,每年上缴的税赋,比一般的国有企业都强。会长这天带着一张大红的请柬登门拜会新当选的杨市长,会长笑眯眯,说早就想来拜会杨市长了,知道市长刚来,事务繁多,一直都不敢来吵扰,拖到了现在,再也拖不下去了,因为各位副会长和理事都迫不及待,想于春节到来之际沐浴市长春风。   这话是何意思?因为眼看就要过春节了,本市工商联照例要举行一次各理事单位各下属商会参加的大会,总结成绩,规划来年。当然了,工商联是民间组织,老板们现在虽然西装革履,像模像样,但在此之前,许多都是小摊小贩小店起家,良莠不齐,总结大会说白了也就是个形式,目的还是藉此一年一次的机会,大家聚在一起,喝酒胡侃,增进友谊,加深感情。可能是以前对政府都心存敬畏,大家都觉得这样的大会,怎么着都得请新市长和大家见一面。市长不来,大家的心里肯定会诚惶诚恐,心里有诸多想法,是不是市长对咱民营企业有看法,刻意保持距离?是不是市长对咱这些小老板不屑一顾?真是说什么话的都有,会长因此不顾杨市长工作繁忙,恳请杨志远出席工商联的大会,安抚一下大家躁动不安的心情,哪怕露一下面也成。   会长恳请,说:“杨市长,给个面子,跟大家见一面?那些小老板可都说了,市长新上任,许多人对市长都是只知其名,不识其人,要是今次在大会上见不到市长,我这个会长也就甭干了,回家奶孩子去。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奶孩子,这不是拿话抽我的脸吗?”   杨志远说:“这么严重,市长不去,会长下台。”   会长笑呵呵,说:“不仅如此,还有经济手段,请不到市长,本次大会的所有开销,都由会长自掏腰包,工商联不予开支。所以再不敢拖拉,赶紧上门拜会市长,恳请市长光临。”   “会长会心疼钱?”杨志远笑。   会长笑,说:“位子票子我都想留着,所以恳请市长务必给个面子。”   “不管是会长心疼什么,这个面子我都得给。”杨志远笑,说:“工商联是党和政府联系非公有制经济人士的桥梁和纽带,是政府管理非公有制经济的得力助手。就凭这一点,市长新上任,怎么着都得和大家见一面,握握手,要是市长高高在上,避之不见,政府今后号召老板们学习雷锋,募个捐什么的,老板们岂不把市长晾在一边。”   会长欣喜若狂,说:“这么说,杨市长同意了。”   “同意了,请柬收下,保证按时出席。”杨志远笑,说“会长现在用不着担心下台,也不用担心工商联不予开支了。”   会长乐呵呵,说谢谢。真心实意,人家是本市的私字一号,钱从来不是问题,面子最重要。   市工商联举行理事单位大会的这天下午,杨志远带着邵武平准时到达,于主席台就坐。代表市委市政府对工商联大会的召开表示祝贺,别的发言者人手一纸,杨志远一如既往什么都不用,对着话筒,抑扬顿挫,一气呵成。市政府秘书一科的人都说,给杨市长写材料最简单,只要数字真实,其他怎么写都成,人家是妙笔生花,杨市长是妙口生花,因为杨市长作报告根本就不用稿,从不照本宣科,从不说废话,什么样的材料由杨市长说出来,都会极富渲染力,根本就不用担心有人会在会上开小差,打瞌睡。   今天也是一样,杨志远热情洋溢,出口成章。到会的大小老板可能文化层次参差不齐,但有一点却是一样,大家都是人精,许多人尽管不知道杨志远的履历,但一听杨志远的发言就知道,这个杨市长了得,要是做生意,只怕不比在场的任何一位差。杨志远没有长篇阔论,干脆利落,直言要点,话音一落,会长就低声猛拍,直竖大拇指:杨市长,这个。   本来该说的话说了,该祝贺的祝贺了,会长的面子也有了,位子票子都保住了,至此杨志远该提前告辞,如会长所言,露一下面,然后偷偷撤离。毕竟临近春节,杨志远此时该出现在电视镜头前,访贫问苦,嘘寒问暖。   没想到会长又有话说了:“杨市长既来之则安之,怎么着也要和大家喝一杯,我们都知道市政府年底的主要工作就是访贫问苦,我们工商联的副会长、理事都说了,面子是相互给的,市长这么给工商联面子,咱工商联也不能太寒酸。市长访贫问苦,怎么着也要给个小红包,发些衣物,当然了,市长有专门的支出,不会空手,但工商联的同仁都想,市长的开销有限,全市那么多贫困户,靠市长的那个专项资金,肯定走访不了几户,我们工商联这次另行募集了二百万,再为会通的扶贫事业添砖加瓦作出新的贡献,但不是没有条件,杨市长得和大家欢聚一堂,举杯共饮,让我们这些小老板有机会与杨市长多加亲近。”   会长低声细语,杨志远微微一笑,说看来工商联这是在以利相诱,在利益面前,杨市长也免不了俗,还能怎么办,有吃有喝,还有二百万,没得说,这顿饭我吃定了。   晚餐竟然定在了金色豪庭。到底都是非公有制经济的民营企业家,人家有钱,交的会费怎么花都花不完。   杨志远问:“怎么挑了这么一个地方?”   会长跟在杨志远身后,不解:“这地方,够档次,咱好不容易请动市长吃饭,可不能太寒酸。”   杨志远一笑,没有再说话了,听之任之。他杨志远多到金色豪庭吃几顿饭,没什么坏处。要是他这个市长整天对金色豪庭避之三舍,人家保不定会想,这个杨市长是不是对金色豪庭有想法?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是不是会暗地里对金色豪庭采取行动?是不是有必要多加提防,做些准备?如此一来,岂不增加了对金色豪庭的查处难度。所谓得意忘形,得让金色豪庭台前幕后的人洋洋得意才对,你看杨市长时不时地到金色豪庭来吃饭,金色豪庭能有什么问题?有问题杨市长会来?这样一来,台前幕后的人才会疏于防范,麻痹大意,一切都会照章进行,到时一收网,才会大鱼小鱼一网打尽。   工商联有会员三千多人,理事单位近百家,知道新任市长会到会,理事单位的法人无一缺席,齐齐整整,一个不落。金色豪庭没有大厅,但人家做生意的,显然早有考虑,二楼的大包厢为自动升降的墙面,此时打通了,五张二十人坐的大桌子陈列其间,顶灯光彩夺目,房间富丽堂皇,小姐身着旗袍,有如国宴。   杨志远一进房间方才明白工商联为何要于此设宴了,除了面子,还另有原因。   此时大包厢的门口有一人正在和肖虹羽站在一起迎接来宾。此人拍打着这个的肩膀,搂着那个的背,说来了,坐这坐那。安排进来之人各自就位。此人三十来岁,虎背熊腰,颇为彪悍。杨志远并不认识此人,并不在意。此人一看到杨志远,就赶忙小跑前来:杨市长好!杨市长辛苦了!   杨志远没说话,看了会长一眼,会长赶忙介绍:市工商联副会长、市渣土车行业协会会长于小伟。   他就是于小伟?!工商联于此晚宴,也就再是正常不过,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为什么刚才在会场没有见到于小伟,因为杨志远到时,于小伟已经离开,于金色豪庭先行安排。   杨志远笑,主动问及:“于书记还好吧?”   于小伟看杨志远一脸笑意,一知道自己是于小伟就主动问候老爷子,顿时为之一振,说:“谢谢杨市长挂念,我父亲前些时还提起杨市长,说大家都是老朋友了,还说改天要来拜访杨市长。”   杨志远笑,说:“该我去拜会老爷子才是。等忙过这阵子,一定去拜望。”   于小伟说:“老爷子不在会通,退下来后,就回乡下去了。乡下空气新鲜,种菜养花,老爷子其乐无穷。”   杨志远笑,说:“看来老爷子真是好雅致。”   于小伟顺势介绍身边风情万种的妙人儿:这是此间的老板,肖虹羽。   肖虹羽顾盼生辉,杨志远笑意盈盈,说:“小伟不用介绍,我们已经见过。”   于小伟笑,有些警惕:“是吗?在哪?”   杨志远呵呵一笑,说:“还能在哪,年前和逸飞书记在金色豪庭小聚,与肖老板有过一面之缘。”   于小伟释然,说原来如此,肖老板也真是,也不说一声,害得我白忙乎。杨志远笑,说小伟这话不对,何为白忙乎,一回生二回熟。杨志远主动提及,说肖老板,等会我们喝一个。肖虹羽顿时喜笑颜开,双眼放电。杨志远一笑,视若不见。   宾主已经坐下。会长、副会长们环杨志远而坐。会长左首就坐,于小伟自然而然地坐在杨志远的右首,开始一切风平浪静,大家你来我往,因为有杨志远在,市长新任,与在场的诸人几无交往,彼此都不了解,放不开,场面显得有些拘谨。   于小伟这时说话了,说这个不行,这么喝提不起兴致,多没意思。大家这是怕市长呢,还是怕金色豪庭少了酒。   人家怕市长,于小伟不怕。他把酒杯里的酒倒满,不下三两,举杯敬杨志远:我干了,杨市长随意。   于小伟这是在干嘛?挑战?还是显能?只怕意思都有。几桌子的人都没说话,大眼瞪小眼,看着于小伟咕咚咕咚有些匪气地把酒喝下,然后又看着杨志远,虽没说话,表情却异常丰富。这点酒对于杨志远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真要喝,于小伟肯定不是对手,但杨志远并没有就此跟进,他笑,说:“于会长这是干嘛,这样喝酒,有伤身体。”   杨志远只是象征性地小喝了一口。于小伟顿时有些失落,老爷子不是说杨志远酒量惊人胆识过人,小窥不得。但自己当着这么多会通场面的人物激将,杨志远竟然不接招,这是什么意思?不敢?   看来杨志远也不过如此,何来什么胆识过人。   杨志远与于小伟喝完酒,站起身,向会长提议,今天这么多本市的民营企业家欢聚一堂,机会难得,怎么样?陪我走一圈?走一圈,自然就是市长离席,端着酒杯到每桌跟大家碰一杯。   市长亲自给大家敬酒,而且是真喝,不是意思到堂就算了,二两的杯子,杨志远每桌一杯,都是实打实地喝下去,这一来,喝酒的氛围立马就上来了,也有企业家平时是滴酒不沾的,旁边的人就在一旁起哄,说杨市长都先干为敬,你总不能喝矿泉水吧,多少来一点,这一点是多少,不下一两。如此一来,酒桌上热火朝天,笑语喧天,气氛一下子就上来了。   大家都觉得杨市长平易近人,没想象中的那般可怕,那般不近人情。 第6章 短兵相接(2)   “杨市长一喝酒就平易近人,不喝酒就不近人情,这是什么说辞。”杨志远笑,说:“其实刚才于会长那话说得很对,市长有什么好怕的,大家自食其力,照章纳税,何必要怕市长。其实是反过来,应该是市长怕你们这些企业家才对。”   会长在一旁笑,说:“市长何出此言?”   杨志远说:“市长其实也就是一个头衔,他的作用其实就是为人民服务,为在座的企业家们服务,不管是国有还是民营。试想,如果大家不给社会创造效益,企业拿什么来交税,企业不交税,政府财政拿什么发工资给公务员,公务员没工资,谁还愿意上班,都撂挑子,拍屁股走人,什么都得市长来干,真要如此,市长即便是有三头六臂也是枉然,所以是杨市长怕大家,怕大家不增收,怕大家不交税,怕市长成了空头司令。”   在座的企业家都笑。杨志远拱手,说:“眼看就要过春节了,今天就借花献佛,借工商联的酒,提前祝大家新春快乐,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阖家欢乐,身体健康,同时财源滚滚。杨市长提前恭喜大家发大财,你们的日子好过了,我杨市长的日子也就好过。”   那还说什么,大家一起举杯:“恭喜发财。”   会长笑,说杨市长真有意思,很少有市长像你这般,一说到钱就神采奕奕,毫不隐晦。杨志远笑,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市长是干嘛的,市长一天到晚其实就是在盘算着怎么来钱,计划着怎么用钱,没有什么好隐晦的。   于小伟此时看出来了,杨志远不动声色之间连喝好几个二两,加上开始的,差不多已经二斤,但杨志远一直面不改色心不跳,谈笑风生,这不是老爷子说的海量是什么,看来杨志远的酒量还真是深不可测。酒量如此,其人只怕也是一样,看不清楚。   于小伟知道,杨志远刚才真要是顺势接招,和自己一对一的喝,不用说,自己此刻只怕已经趴到桌子下面去了,如此一来,他于小伟就丢人丢到家了。于小伟这回还真没看出来,杨志远这是对自己不屑一顾呢,还是因为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有意在大庭广众之下给自己留几分面子。   但于小伟却看出来了,杨志远这人还真如老爷子所言不简单不死板,该放下架子的时候放得下架子,刚才在场之人,一个个小心翼翼,行为拘谨,杨志远三言两语,谈笑之间,就化拘谨于无形,再看看现在,在场之人,觥筹交错,有说有笑,生疏感荡然无存。   于小伟有心与杨志远靠近,和杨志远碰杯:“杨市长够意思够朋友。我于小伟再敬杨市长一杯,请杨市长千万别误解,这次真没有别的意思,是诚心表示敬意,这杯酒,杨市长你不必喝,我干了。”   于小伟何出此言,这是因为杨志远是市长,是本市的二把手,他主动走了一圈,按说意思意思也就是了,但杨志远却一反常规,举杯和大家实打实地喝酒,即便是会长,说是陪杨市长走一圈,其不胜酒力,杨志远早就发话,会长意思一下就行了,喝酒这事杨市长来,会长只需把张三李四王五介绍清楚就是了。如此一来,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杨志远喝得多,杨志远已经走了一圈,大家都是经常在场面上走的人,知道接下去,谁都不宜再端着酒杯轮番向杨市长敬酒,杨市长已经喝了这么多酒,够意思了,即便是“领导随意,我干了。”这近百号人,杨市长即便真是随意,积少成多,那也是一个未知数,酒没有这么喝的,真要这样把市长灌醉了,市长以一敌百,谁都不会说市长什么,只会说工商联的老板们不懂事。此时再给市长敬酒,就不是表示敬意,而是有了图谋不轨之嫌,其居心是否叵测就很值得怀疑了。尤其是于小伟,已经和杨市长喝过一次,再给杨市长敬酒,大家都会觉得于小伟有些过,不知轻重了。所以于小伟有必要解释,为表诚心,我干了,市长不必。   杨志远一笑,说:“小伟这话是什么意思,现在是诚心,那刚才那一杯酒是何意?委以虚实?”   于小伟一想,还真是,这杯酒只怕是画蛇添足,拍错地方了。于小伟正想着怎么补过,没想到杨志远一笑,拍拍于小伟的肩,说:“行了,和你说笑,用不着当真。你小伟这次诚心敬酒,我不喝,说不过去,怎么样,干了。”   杨志远一杯见底,至少有一两的酒,很给于小伟面子。于小伟说:“杨市长这么给我于小伟的面子,没得说,我欠市长一个人情。”   会长趁机将了于小伟一军:“小伟,是人情就得还,你准备怎么还市长这个人情。”   于小伟酒劲一来,当即点头,说:“到时杨市长说怎么还就怎么还,我于小伟绝无二话。”   会长笑,说:“小伟,这话说大了吧。”   于小伟说:“我于小伟说出去的话什么时候反悔过。”   会长说:“你说的!”   于小伟说:“我说的!”   现场有人喝高了,在一旁趁着酒劲也说:“杨市长够意思,今后有事,您说话。”   于小伟心说,这不是他妈的扯蛋吗,在场的哪一个不是希望市长有事找自己说话,轮也轮不到他。   但杨志远这人真的这么给面子,够意思吗?于小伟知道还有必要仔细看看才行。   杨志远不但给足了于小伟面子,后来还有意给于小伟吃一颗定心丸,肖虹羽席间前来敬酒,杨志远故作不知于小伟有参与金色豪庭,笑呵呵地和肖虹羽碰杯,说金色豪庭不错,肖老板热情有加,武平,今后有什么接待活动,尽量安排在金色豪庭。   邵武平点头,说我记下了。   于小伟和肖虹羽顿时喜上眉梢,杨志远微微一笑,尽收眼里。   这天,舒韶华向杨志远汇报完近段时间全市春节期间安全生产的落实情况,准备离开。杨志远笑笑,说:“舒市长别忙着走,我有个事情想问一问。”   问什么,市渣土车行业协会。杨志远问:“这个渣土车行业协会是什么个情况?想来舒市长知道一二。”   舒韶华笑,说:“杨市长,听到什么了?”   杨志远笑,说:“没有听到什么,是因为前几天参加市工商联的酒会,在会上遇上于小伟了,工商联的副会长、市渣土车行业协会的会长,我不免有些好奇,因为据我所知,榆江、合海、普天好像都没有这么一个渣土车行业协会组织,会通何来这么一个协会,难道是会通特色?今天正好闲着没事,顺便问上一问。”   “市长只是好奇?没有其他?”舒韶华问,杨志远笑而不答,舒韶华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舒韶华笑,说,“于小伟就没有给市长递名片?”   “什么意思?”杨志远不解。   “想来会通场面上的人都称于小伟为二哥这事杨市长肯定知道。”舒韶华笑,杨志远点头,舒韶华在杨志远面前也就直言不讳,说,“之所以称之为二哥,是暗指于小伟在会通方方面面都有插足,什么事情都要分一杯羹。市渣土车协会算什么,你要是看了于小伟的名片就知道,会长、顾问,各种各样的头衔一大堆,名片的正面背面都印满了,还都是挑主要的,要是都印上,那就得用一张A4的纸了。”   杨志远笑,说:“于小伟这么厉害,这么有能力,还真没看出来?”   舒韶华知道,杨志远此话为戏言,他笑,介绍:市渣土车行业协会倒不是什么非法组织,它是在民政局登记备案的合法行业组织。成立有段时间了,之所以为会通独有,是因为会通在于海天书记主政时,于书记有一次参观某工地,特意提到了渣土车脏乱差的问题,觉得有必要改善这种局面,怎么改变,那就有必要成立一个行业协会,制定行业准则,好好加以规范。于书记发了话,会通的渣土车行业协会也就顺势成立,不过大概是为了避嫌,该协会成立之初会长并不是于小伟,于海天离开会通以后,于小伟这才站在了前台,顺理成章,接任了会长。   杨志远问:“这么说来,有了渣土车行业协会,渣土车脏乱差的问题就解决了?”   舒韶华摇头说:“一如既往,就于小伟,没那能力,除了收费,他还会做什么。”   渣土车行业协会刚成立之时,房地产市场并不景气,旗下的渣土车并不多,协会收点为数不多的会费,倒也平静,没什么事端。但随着这两年房地产市场的风生水起,市政工程的接连上马,全市到处都在大兴土木,渣土市场也就跟着水涨船高,有利可图,渣土车的数量日趋增多。据不完全统计,目前全市的渣土车已经不下三百辆,渣土车行业协会也就顺理成章,成了工商联下面一个极其重要的行业分会,这也是市工商联的会长介绍于小伟的头衔时,除了副会长,还着重介绍于小伟是市渣土车协会会长的原因,相对于其他行业,渣土行业比较特殊,崇尚暴力,渣土车协会会长这个头衔很有威慑力,在生意场上比其他头衔更叫得响,吃得开。大家都习惯了这么介绍于小伟,于小伟也很在意这个,不然还不高兴。   没想到这回弄巧成拙,杨志远别的没记住,倒是把这个渣土车行业协会牢牢地记住了。因为杨志远不是生意人,杨志远现在的身份是会通市的市长,反对暴力,不惧黑恶势力,喜欢惩恶扬善。   他知道些情况,因为在此之前,杨志远就听到一些零星的碎言。   本市都在流传,市渣土车行业协会挂着合法的外衣,暗地里却在行使着见不得人的不法勾当,甚至有人说其是本市最大的黑社会组织。因为本市的渣土市场,不管是市政工程建设还是房地产开发,所有渣土的运输都约定俗成,得经过市渣土车行业协会,由协会与各业主单位签订合同,再由协会在内部进行再分配。没有入会,不受协会管理的渣土车,不但在本市找不到活,而是只要行走在路上,保不定就会遇上一群头戴钢盔,袖系红绸,手持木棍,自称是市渣土车行业协会督查队成员的群殴和打砸。   但凡行业协会,即便是在民政局登记在册,其入会也得奉行自愿的原则,没有强买强卖胁迫入会的道理,但渣土车行业协会却不管这些,没有入会,那就是‘黑车’,不受协会保护,只受协会打砸。某些先前不愿入会的个体渣土车主,也是敢怒不敢言,忍气吞声,最终要不就是选择入会,要不就是把车卖掉,逃离渣土运输市场。因为谁都知道,这个渣土车协会惹不起,人家现在的会长是于小伟,是二哥,黑白两道通吃,车砸了只能是自认倒霉,报警也是白搭,警察至多也就象征性地做个笔录,建议双方调解,协商解决,再无下文。   入渣土车行业协会不是没有好处,一旦入会,渣土车在本市就可以横冲直撞,尘土飞扬,无所顾忌,交警路政对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渣土车的违章,超载,视若不见。其他车辆违章超载,准保吃罚单,但渣土车却可以例外,可以大摇大摆,畅通无阻,在本市享尽特权。不仅如此,而且协会还有现成的业务分配,为何个体渣土车主,竟然宁愿躲躲闪闪,也不愿入会,岂不是有病。   这中间另有缘故。因为渣土车入会是有条件的,所有会员都得服从协会的统一安排,不得挑肥拣瘦,不但如此,入会之后,所有车辆都得按统一标准交管理费,所有车辆不管是旺季还是淡季,也无论是晴天还是雨天,哪怕是当月只运了一车渣土,你都得按时交费,每月2万,一分都不能少。也就是说车是你的,人是你的,但你一旦入会,你就没有了自主权,你就成了带车帮人打工的打工仔,旺季还好说,大家都有得钱赚,淡季呢,像现在这种寒冬腊月,有几个楼盘开工,有几条绕城环线要修,大多数的车,只能是在家检修,但该交的费还是得交,谁都躲不了,不交,那就用拳头说话,协会的督查队是干啥吃的。   大家都会算账,一年到头,累死累活,大头都让协会赚了,人家轻轻松松,自己却只能赚得小头,所以车主入会就不那么积极,不那么自愿了。   尽管本地渣土市场约定俗成,但大家都知道于小伟是两头通吃,那端渣土车得交会费,这端各业主单位,每车渣土的运费比省城还要高五元,这部分差价自然也被于小伟抽走了,城建投之类的公司反正是国有的,无所谓,民营公司未必就认账,大家虽不敢明目张胆地和于小伟叫板,但暗地里背着于小伟用些所谓‘黑车’也就在所难免。   于小伟自然不会对此熟视无睹,很快就知道大家背着自己做了手脚,二哥就是二哥,知道众怒难犯,不宜和地产大佬们发生正面冲突,那咱就成立一个行业协会督查队,看到不是会员的渣土车就打就砸,让其无处躲藏,你地产商不用我的渣土车,用谁的?本市就此一家,再无分号,难道还能像孙悟空,吹口气,就把那些渣土吹来吹去。   渣土这个行业历来就讲究强者生存,各种势力穿插其中,哪个地市都不平静,这也是为什么于小伟那么多名头,偏生喜欢把渣土车协会会长的头衔挂在嘴边的原因。因为生意场的朋友一听,就知道于小伟能成为这样的会长,肯定黑白两道畅通,对于小伟肃然起敬。于小伟喜欢这种唯我独尊的感觉。   渣土车协会涉黑,大家都有怨言,杨志远也曾听到一些零零星星的反映。但人家对于小伟深有忌讳,说得都比较隐晦,而且杨志远忙于恒星食品的事情,相对于恒星食品,一个渣土车协会还排不上号,但杨志远却把这个协会记住了。现在一经知道,这个会长是于小伟,那就更上心了。   杨志远问舒韶华:“听说,渣土车协会涉黑?”   舒韶华说:“是有此一说,但无真凭实据,查无可查。前两年,倒是又打有砸,沸沸扬扬一段时间,但近来倒是风平浪静,没有生出任何事端。”   杨志远点头,说:“如此看来会通的渣土市场经过于小伟前段时间的闹腾,于小伟用暴力一统江湖,已经收到了成效。”   但杨志远相信,风平浪静,这只是暂时的,浪的下面保不定是怎样的暗流汹涌。于小伟能一统江湖多久,就没有谁会挑战于小伟的权威?永远都会屈从于小伟的淫威?不可能,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会反抗,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现在只不过是于小伟强势,一时占了上风,各方只能观望,静观其变,一旦平衡点被打破,那就群雄逐鹿,各取所需。   既然又是查而不实,那他杨志远目前最好的办法也是静观其变,等待时机为宜。   现在急需解决的问题是什么?在杨志远看来,是何海波!会通在外人看来,经济异军突起,暗地里却是黑恶猖獗,出现这种现状与何海波放任自流不无关系。试想一个市的公安局长,自己的儿子都五毒俱全,这个市的治安还能好到哪去。杨志远知道会通要想铲除黑恶势力,还会通百姓以蓝天,这个市公安局局长的位置很重要,得换个自己得心应手的人才行。   省委不动何海波,是怕打草惊蛇,但杨志远想,是不是可以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不打草惊蛇,又可以不动声色地将何海波调离呢?杨志远相信只要自己找机会,办法迟早会出现,杨志远现在要提前考虑的就是,如果将何海波调离了,谁来接任这个公安局局长合适?从副局长们中挑选,肯定有些不合适,何海波在局长这个位置上经营了这么多年,会容忍与自己不同意见的人存在,只怕很难想象。   最好的办法就是从外地调任。谁来为好?   杨志远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一个人:吴彪。现榆江市公安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 第7章 几多醉(1)   杨志远回到省城,杨广唯已经开着辆‘北京现代’先到了,杨志远在车站广场上了杨广唯的车,这才给吴彪打了个电话。   吴彪正在会议室和刑侦支队的干警在开案件分析会,杨志远到会通后,换了手机号码,吴彪对这个号码并不熟悉,瞟了一眼,没接,直接按了终止键。   杨广唯看了杨志远一眼,说:“小叔,上哪?”   杨志远说:“先上‘开元盛世’接了安茗,再上谢富贵的‘年年有余’吃饭。”   这天是大年三十,一早,杨志远在自助餐厅遇上了戴逸飞,戴逸飞看到杨志远,有些奇怪,说:“你怎么还在这,昨晚没回榆江?自助餐厅的早餐会让你如此恋恋不舍?”   戴逸飞这是在说笑。   昨天的常委会上,戴逸飞没有与杨志远进行商量,自行作了安排,春节期间由他值守,有什么问题由他来处理,杨市长爱干嘛干嘛去,反正别在会通碍手碍脚就行。杨志远知道戴逸飞这是在关心自己,让自己安心过年。他想要和戴逸飞争一争,戴逸飞不由分说,这事就这么定了。   既然定了,戴逸飞以为杨志远当晚就会离开会通,没想到早上还是在餐厅遇见了,他说:“你磨磨蹭蹭的,这是干嘛。”   杨志远笑,说:“我等会还得到市政府着重和鑫平、韶华他们交代一下,有些不放心。”   戴逸飞笑:“对戴书记不放心。”   自然不是,杨志远是对市政府的工作不放心。尽管早有安排,但领导班子成员并不是齐心协力,一根绳。此种情况之下杨志远能怎么办,只能自己多担待点。现在自己回杨家坳过年,春节期间的安全工作就得有劳舒韶华他们二三位和自己同心同德的副市长了,邱海泉他们虽然不敢造次,无事生非,但指望他们费心,那就指望不上了。   戴逸飞摇头,说:“你啊,事无巨细,就是个操劳的命。”   “所以小杨市长都有白头发了。”杨志远笑。   杨志远在办公室和刘鑫平、舒韶华他们又开了一次小会,就春节期间可能出现的问题,又滤了一遍,这才踏上了回家的旅程。大过年的,杨志远体恤身边的工作人员,没让邝文韬远送,就让邝文韬开车把自己送到火车站,杨志远开了点小后门,上了餐车,这才回了省城。杨广唯是杨志远特意安排他一早从杨家坳赶来,接自己和安茗回杨家坳过年的。自家人就没什么好客气的。   安茗早就亭亭玉立地站在小区门口,静心等候。杨志远下车,帮安茗把行李放到了后尾箱,然后看着安茗一脸的坏笑:“来,抱一个。”   安茗直躲,说:“志远,你搞什么?广唯在呢!”   杨志远笑,说:“怕什么?你我这是秀恩爱,给杨广唯他们做表率。”   杨广唯则笑,说:“你们秀你们的,就当我不存在。”   杨志远拥着安茗,安茗扭扭捏捏,杨志远亲了安茗一下,这才哈哈一笑,上了车,安茗很无奈,说:“你啊,在外雷厉风行,怎么一回家就像个孩子似的。”   杨志远哈哈笑,说:“男人的刚毅是因为他的心里有爱,男人的柔软同样也是因为他的心里有爱,正是因为有爱的支撑,男人在外面才会无所畏惧,迎风冒雨,一旦回到了家,就会特别的放松,嬉笑自如,这时候还装酷,酷给谁看?你安大美女还不双眼一瞪,去,洗碗去。”   安茗摇头一笑,说:“你杨大市长什么时候在家洗过碗,我好像没这个印象。”   杨志远没有急着赶路,他在谢富贵的‘年年有余’张罗了一个饭局。这些年,先是在社港任书记,现在又到会通任市长,到了下面,与杨建中他们难得一聚,即便是因为工作的关系得以见面,也是匆匆忙忙,身边都跟着一大群人,自然是各忙各事。杨志远先前在餐车上给杨建中打电话,问杨建中中午是否有饭局,杨建中说志远你回来了,有了饭局又能怎么样,推掉,杨志远同志最重要。   杨志远笑,说:“杨厅长态度不错,值得表扬,那就谢富贵的‘年年有余’?”   杨建中说:“不见不散。”   现如今省城榆江上档次的饭店如雨后春笋般一茬一茬地冒了出来,但杨志远到了省城还是喜欢上谢富贵的‘年年有余’吃杨家坳的大鱼头。尽管谢富贵顺应潮流,早就对‘年年有余’进行了精装修,比当年高了不少档次,但每次到了这里,杨志远还是倍感亲切,不由自主地想起当年与张平原、杨建中在此吃饭的情景,那个饭局,那份情,杨志远一直铭记在心。一眨眼,自己这个当年的愣头青,都成一个大市的市长了,杨建中也是农业厅多年的老厅长,而远在北京的张平原,早就是正部级的领导了。大家迎风逐浪,劲逐风流。   杨建中早就到了,等在前厅,没带司机秘书,和谢富贵在沙发上喝茶。   大家见面,都是握手,他和杨志远却是不一样,热情拥抱,拍着肩:“好久不见,都好吧?”   真情实感,自自然然。这就是感情,做作不来。   杨建中说:“你不是还叫了吴彪吗?这小子,怎么回事?还没到?”   杨志远笑,说:“刚才打他电话,这小子可能有事,没接,再试试。”   杨志远再打吴彪的电话,这回通了,吴彪一看又是那个不知名的电话,咋咋呼呼的:“谁找老子?”   杨志远笑,说:“你是谁的老子!”   吴彪笑,说:“志远,是你啊,换电话了。”   杨志远笑,说:“都换地方了,还能不换电话。这说明什么,说明你吴彪同志不紧密联系领导,不把领导放在眼里,领导不给你打电话,你就不知道给领导打电话,连领导换了电话都不知道。”   吴彪笑,说:“拉倒吧,什么领导,你就是省长了,我吴彪还是‘志远’,不是什么‘杨省长’。”   杨志远说:“少废话,年年有余,快点!”   吴彪叫:“糟糕,下午还有个碰头会,我主持,时间有点赶。”   杨志远不置可否:“往后移一移,误不了事。”   吴彪知道杨志远从不喜因为私事耽误工作,杨志远现在的口气,吴彪知道杨志远这回不是仅仅是吃一顿午饭那么简单,肯定还有事要谈。在电话里,不方便。吴彪说:“那我这边稍作安排,随后就到。”   菜一上齐,吴彪也就赶到了。杨建中打趣:“彪子,志远找你吃个饭,磨磨唧唧的,怎么像个娘们,这点,你得向我杨建中同志学习,碰上了怎么办?推掉。”   吴彪苦笑,说:“你是大厅长,一天到晚都是饭局,推掉就是。我吴彪干嘛的,刑侦,整天就和恶性刑事案件打交道,这不,昨晚刚刚发生了一件摩托车飞车抢夺伤人案,张淮书记亲自指示,限期破案,还市民以安宁,给节日以宁静。领导张张嘴,我们跑断腿。”   杨志远笑,说:“怎么,对张淮书记的指示有意见?要不我这给张书记打个电话,找张书记求个情,通融通融,说限期破案有点困难,缓一缓,至少得容吴彪同志安安心心吃顿饭。”   吴彪笑,说:“你打,我接。”   “接了怎么样?立正,报告:保证完成任务!”杨志远笑。   吴彪呵呵一乐,说:“几个小毛贼,蹦跶不了几天,我吴彪出马,跑哪去?天涯海角,山乡野地,我都得把这几个小兔崽子逮住,都过年了,也不知道消停。”   杨志远笑,说:“彪子,看你不知疲惫,这些年,整天东奔西跑,怎么样,给你换个工作?”   吴彪一时没有会意,说:“换工作干嘛,我干得好好的,苦是苦点,可我乐此不疲,打死不换。”   “这么说,不怕张淮书记时不时的限期破案了?”   吴彪满不在乎,说:“只要是我吴彪接手的案子,什么时候有过悬案,虽然偶然有些过期,被张淮书记骂上几句,但我认,谁让我吴彪没本事。挨了骂怎么办,闷头不语,真抓实干,以事实说话,结果怎么样,案子破了,而且从来都是铁证如山,不搞屈打成招,从来没有冤假错案。张淮书记再见吴彪同志,还不是笑呵呵,拍着吴彪同志的肩膀‘不错,你彪子办事,我张淮放心’。”   杨志远笑:“看来张淮书记对你颇为器重。”   吴彪自得:“那是,我吴彪什么样的人,志远你最清楚最懂,从不阿谀奉承,凭真本事吃饭。”   “看来你还真是乐此不疲?真不想换个工作?”   “应该是有苦有乐。不换!刑侦就刑侦,你要让我坐办公室,我坐得住?”   杨志远笑,说:“这次可由不得你,你不换也得换,张淮书记不放也得放,这回他只能是忍痛割爱。”   “什么意思?”吴彪有了些感觉,“志远,你找我就是这事。给我吴彪换个工作?让张淮书记放人?志远,你想让我去会通!”   “到底是干刑侦的,逻辑思维强,理解正确。”杨志远点头,说,“给你压压担子,跟我去会通,市局局长,一把手。”   “行!”吴彪二话不说,当场应承。   “刚才打死不愿,现在一口应承,就不要好好想想,再回复我。”杨志远笑。   吴彪摇头:“这有什么好想的,你让我去会通,岂会是无缘无故,你说去,我就去,没得说。什么时候?”   杨志远说:“时候未定,先和你通个气,一旦时机到了,你就得立马报到。”   吴彪说:“没问题,一句话,随传随到。”   吴彪随后问了一个问题:为什么选我?不选别人?   杨志远回复:之所以选你彪子,一来,如你所言,你彪子这人我知道,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是因为你彪子不畏马少强的权势,秉公办事,凭良心办事,这才得以一见如故,惺惺相惜。二来,杨志远同志现在在会通举步艰难,公安系统没有可以拍着肩膀说放心的人,怎么办?既然你彪子凭真本事吃饭,既然你彪子办事能让张淮书记放心,那么同样可以让杨市长放心。其三就是,你彪子身强体壮年轻,不畏困难,能吃苦,而且还不怕骂,很适合会通目前的情况,会通需要你这样的人去冲锋陷阵。综合上述,你吴彪不去,谁去!   那还说什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杨志远笑,此事就此打住。杨志远说:“那就这样,此事就这般说定了。”   杨志远举杯:“今天是年三十,大家碰一个。”   吴彪有事,扒拉了几口,嘴一抹,起身告辞,要抓小兔崽子去,走了。   杨志远和杨建中继续喝酒。杨建中说:“志远,你我有多少年没有痛痛快快喝酒了?”   杨志远笑:“好些年了吧。”   杨建中笑,说:“你我上次喝酒,是什么时候?我想想,应该是去年省农村经济工作在社港召开那会,你小子跟在汤治烨省长身边,屁颠屁颠的,喝个酒也没时间,就在晚餐时碰一碰,很没意思。”   杨志远笑,说:“建中兄,什么叫屁颠屁颠的,用词是否不妥。”   杨建中笑,说:“还不是屁颠屁颠的,安茗,富贵,你们没在现场没看见,杨志远同志那个脸,笑得像花一样,抬头挺胸,整天跟着省长身边,不是屁颠是什么?”   “那叫人逢喜事精神爽。”杨志远端起酒杯,说“那咱今天就痛痛快快喝一个?”   “当然。”   “不怕嫂夫人骂?”杨志远笑,说,“反正我等会有广唯开车,醉了,睡一觉就是,一觉醒来,什么都好。而且我家安茗就在一旁,不用担心挨骂,你醉了怎么办?都年三十了,难道还想被嫂子骂一顿?或者关在门外,不让进?”   “志远你这是诋毁杨厅长一家的名誉,你嫂子会骂人?堂堂杨厅长会被关在门外,你就扯吧。”   “这我就不理解了,建中兄以前想喝酒,怎么老是要小杨打电话向嫂子请假,求嫂子通融。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杨建中叽叽,说:“你嫂子从来都是心慈口快,真醉了还能怎么样,端茶递水。等会富贵你把我送到家就成。”   谢富贵笑,说:“放心,没问题,这么大个厅长,还能让你醉卧街头?”   安茗在一旁不发一言,只是看着杨志远和杨建中打趣直笑。在安茗看来,人生最大的快慰莫过如此,和自己爱着的人在一起,开开心心,他快乐你就快乐。   杨建中请示:“安茗,你没意见吧?”   安茗笑,说:“我能有什么意见,在我们家,从来都是男人说了算,女人从不干涉。”   杨志远笑,直吹,说:“看看,这是杨氏风范,怎么样,把嫂夫人叫来,学习学习。”   “这可学不来,安茗是大家闺秀,我们那口子在学校时就是班长,你老兄我一直在其麾下工作,杨建中你去干这,杨建中你去干那,呼来唤去的,这就习惯成了自然。”   杨志远哈哈笑,说:“这还没喝高呢,建中兄就露馅了不是,刚才说什么来着,建中兄在家,嫂子端茶递水,只怕不实。”   “平时在家我给你嫂子端茶递水,醉了的情况下,那就是你嫂子给我端茶递水,所以杨建中同志一般不醉。”杨建中笑哈哈,说,“酒逢知己千杯少,人生难得几分醉。广唯,倒酒。”   杨志远笑:“让嫂子有机会为你服务,端茶递水?”   人一高兴,这酒就喝得有些过。杨志远和杨建中分了手,上了车,靠在后座,车子晃晃悠悠,杨志远依在安茗的身边,闻着安茗熟悉的气息,也许是酒喝过了,也许是这段时间真有些累了,有安茗在身边,杨志远倍感放松。杨志远靠在后座,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杨家坳的山山水水已经近在眼前。杨志远舒展了一下身体,回家了,回家的感觉真好! 第7章 几多醉(2)   春节期间本省的气候不错,全省大部分地方都是晴天,气温回升,给人一种小阳春之感,此种气候很适合走亲访友。   初二这天下午,杨志远和安茗带着儿子杨舒凡在杨家湖边捞虾,杨雨菲跑来告诉他:家里来客人了。   自从杨志远到社港算起,这些年杨志远回杨家坳的次数屈指可数,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假期,可以和儿子尽享天伦之乐,杨志远对此很是珍惜。到了35岁这个年龄,杨志远儿时的伙伴都已结婚生子,年三十,初一,大家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迎来新的一年,今天按习俗,杨家坳的男人们都得牵儿抱女,向岳父家进发,给妻子的娘家人拜年。杨自有、杨广唯、白宏伟等一大群的杨家弟子一早就结伴出发了,杨呼庆今年又在重庆没回,杨家坳一下子冷清了下来。杨志远计划明天出行去沿海,安茗现在是北京、沿海轮着给亲人们拜年,去年北京,今年就是沿海。   昨天和陈明达通电话,陈明达笑呵呵,说你们来不来无所谓,老子就是有些想舒凡这小家伙,要不,你们在机场把杨舒凡送上北京的飞机,再去沿海?安小萍在一旁直笑,说志远、安茗,别听你爸的,他想舒凡,秀梅嫂子就不想舒凡了,真是,再说了,初四他还得下部队去。陈明达今年不去北边,今年去南边,陈明达说南边这两年不平静,真想揍他这个狗娘养的。安小萍不乐意了,说老陈,可不能当着孩子的面说粗话。   陈明达笑,说:“狗娘养的算什么,我憋着火,还想骂更难听的呢。志远,你说是不是?”   杨志远笑,说:“那就骂‘龟儿子,去他娘的’。”   安茗说:“爸、志远,大过年的,你们这是干嘛,就不能说点别的?”   杨志远笑,说别的,说:“爸、妈,新春快乐!”   初二吃完午餐,一时闲着没事,杨舒凡提议去湖边捉虾。杨志远二话没说,带着安茗、杨舒凡就到了湖边,自是安茗提桶,杨志远捞鱼,小舒凡从捞网中捉小鱼小虾。忙乎了一下午,一家三口其乐无穷,撒落笑声无数。   洗手,上到连心桥,杨雨菲就来了。   此时已近黄昏,杨志远有些奇怪,年初二,访友尚早,来者何人?   杨雨菲摇头,说没见过,不认识。   回家一看,堂屋里坐着一人,四十来岁,不高,皮肤有些黝黑。来人一看杨志远回家了,赶忙放下茶杯,站起,毕恭毕敬:“杨市长新年好!”   杨志远对此人有些印象,市里开全市干部大会,传达上级重要指示,此人都需到会,虽然坐不上主席台,但都会位列台下第一排,此排位置坐的都是会通市辖各县、区的书记,为一方要员。杨志远虽然刚到会通不久,对此排就坐的各位许多县区书记都还没有直接的交往,但都有印象。杨志远对今天到访的这人也是如此,知之不多,但有些印象,谁?江中县县委书记方炜珉。   杨志远有些好奇,方炜珉今天怎么会到杨家坳?   给领导拜年,有学问。关系好,可以打个电话,彼此呵呵一笑,说什么不重要,心意最重要。杨志远给周至诚、赵洪福、朱明华、王文举等拜年是如此,给既是领导,又私谊颇深的李泽成、张平原、罗亮、付国良也是如此,大家在电话里互祝新年快乐,开点无伤大雅的玩笑,甚至在电话里向领导讨要红包,嘻嘻哈哈,目的其实只有一个,加深彼此的关联感;关系一般的,则实在没有必要给领导打电话,领导记不记得你是一回事,你说话言不由衷,支支吾吾,领导听着也累,越是大领导,逢年过节,电话越是应接不暇,你打这种的电话,属费力不讨好,因此没有必要,还不如给领导发条短信,意思到了就是。   像方炜珉和自己的这种关系就比较麻烦,这次组织部门本来已经把他作为副市长的候选人加以考察,是因为自己的极力反对,这才临时发生了变故:舒韶华同志上,方炜珉同志缓一缓。变故的个中缘由,组织部门自然不会明说,杨市长极力反对,所以方炜珉同志这次暂缓。组织部肯定会有其他站得住脚的说辞,但此等事关官员升迁的事情,没有不透风的,方炜珉只要细加打听,肯定会听到些什么,自己这次不能向前跨一步,是因为杨市长有考虑。什么考虑,大家都是具有政治智慧的人,稍加琢磨就可以猜出几分,只怕是因为杨市长和邱市长俩人不对付,殃及自己这个池鱼。这是没办法的事,政治有时就是如此,你上与不上,由不得你,你说了不算,得由上面的领导说了才算,这次杨市长比邱市长说话有分量,在上面管用,所以舒韶华同志上,方炜珉同志缓一缓,等下一次。至于这下一次是什么时候,谁都说不清楚,一两年算你幸运,三五年都有可能。在官场耗不起的就是时间,一年的时间,身边的政局就可以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何况是三五年,你方唱罢我方登场,时机稍逊即逝,器重你的领导走了,调任了,又或是出事了,你方炜珉还能怎么样,还想攀登无止境,只怕原地踏步都困难了。   按说经此变故,方炜珉应该对杨市长心存怨恨,与邱海泉更加紧密地团结在一起才是,过年给杨市长发个短信,意思意思也就是了,怎么可能年初二岳父家都不去了,就跑到杨市长家来拜年。   不记前仇?还是想找不自在?   对于刻意巴结领导的下级官员,杨志远从来就不会让他们自在,在社港如此,到了会通还是如此。   杨志远刚到社港县任书记的那个春节,下面一个乡镇的书记不畏严寒,从社港赶到杨家坳给他拜年,拜年就拜年,大过年的,杨志远自然不好说什么,乡书记远道而来,饭还是要吃的,他杨志远尽管不喜,但也不至于如此不近人情。拜年也就罢了,但其竟然走时偷偷地留下了一个红包,多少,两千元,这就过了,乡书记当然是好意,给领导拜年,领导好吃好喝地招待,包个小红包,小意思,根本就不值一提,以前都是这么干的,习以为常,都没什么大事。但这一次有事了,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已经触犯了杨志远的底线,人在社会,都不能免俗,真要塞个一二百元给杨舒凡,意思意思,杨志远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他杨志远还能怒发冲冠,显然不能,刚到县里,许多的工作需要下面的干部去干,得团结同志,得让同志们齐心协力,如此,他杨志远只能苦笑,以后找机会再礼尚往来。两千元就不行了,也许乡书记还觉得自己拿不出手,但却是杨志远不能容忍的。不管是乡书记到杨家坳出于何目的,他杨志远都得严肃对待,要不然,下面的官员都这么干,他这个县委书记再提什么为人民服务,那就会遭到全县人民的耻笑,为人民币服务还差不多。何谈发展,何来齐心协力,又怎能脱贫。   那个年后的第一天,全县干部开会,杨志远不点名地对该书记予以批评:给杨书记拜年,钱不重要,成绩最重要,乡亲们富裕了,你不用给杨书记拜年,该你的就是你的。乡亲们的日子不好过,你这么干,就是存心给杨书记添堵。有这份溜须拍马的心思,还不如好好工作。   杨志远在那次大会上宣布:找杨书记要官要权,杨书记欢迎之至,但不能上杨家坳,也不能带人民币。那上哪?上杨书记的办公室!带什么?带施政报告,设想,计划。咱们竞聘,用能力说话。‘杨书记,那个位子我看上了’,这才是牛气大气,这才是我喜欢的。   杨志远给乡书记留了点面子,两千元没有现场退还,也没有交给纪委备案,以无名氏的名义现场捐给了本县的希望工程。经此一回,这几年杨家坳一直安安静静,再没有社港官员上门给杨志远拜年。   现在换了一个地方,又有人提着礼物上门了,现在杨志远是市长了,上门的官员级别也就高了一个档次,乡书记有自知之明,自己分量不够,杨市长连县委书记都知之不多,会知道你是哪个,自然不会到杨家坳来自找没趣,现在轮到县委书记这一级别的干部。杨志远之所以准备初三就去沿海走动,也就是基于此,眼不见为净,不想与下级官员面对面,自我添堵。因为县委书记这类官员,虽然是自己的下级,但属一方要员,会通市的工作要开展,县委书记很重要,要倚重,即便是他自找不自在,也不能没轻没重,除非迫不得已,不能让他太难堪,于工作大局不利。   但没想到方炜珉第一个来了,杨志远觉得谁都有可能,但是江中的方炜珉和会通县的董文涛可能性为零,偏偏就是这个不可能的方炜珉,年初二就来了,杨市长想躲到沿海,晚了。   方炜珉这次前来给杨志远拜年,自然不会空手。方炜珉同样提了礼物,看来方炜珉在礼物的选择上动了一番心思,杨志远这回没有不能拒绝,笑着收了。   礼物为滋补品,杨志远不仅收了方炜珉礼物,还当场打开礼品盒,抽出一支,竟然现场检验真伪,津津有味地喝了一支,也就是说杨志远从一开始,根本就没打算将此礼物退还给方炜珉,这种情况于杨志远并不多见。   此滋补品色黑,微甜,杨志远不但自己品尝了一支,还给安茗、杨舒凡以及方炜珉一人一支:“大家都尝尝。”   杨舒凡说:“好喝!”   “你说好就是好,你最有发言权。”杨志远笑呵呵,“我们说了都不算。”   杨志远还关注其价格,问方炜珉:此种包装市场价168元一盒。   方炜珉点头,说:“正是!”   安茗奇怪,说:“你怎么知道?你又从来不买这种东西。”   杨志远笑,说:“不买滋补品之类的东西,并不代表我不进行市场调研。”   杨志远还真的对此滋补品进行过市场调研,其市场价一清二楚,此种礼品盒包装的滋补品有三种价格:88元、128元和168元。   杨志远为什么对此种滋补品的价格如此清楚,为什么抵挡不住诱惑,饶有兴趣地当场拆封品尝。因为此滋补品为浩博生物生产的磷脂口服液。更让杨志远感兴致的是包装盒上的一行字:浩博生物社港有限公司出品。   也就是说,此盒口服液,为社港灌装生产,然后直接进入商场超市药店销售,社港不再只是浩博生物的一个单纯的萃取磷脂的初级加工基地,而是成为了浩博生物重要的原料和成品生产基地,这就表明,浩博生物的生意越做越大,生意越来越好,对社港贡献的税收越来越多。难怪年三十,孟路军给自己打电话时笑得合不拢嘴,孟路军没理由不高兴,现在社港前景一片光明,政通人和,孟路军的日子比自己好过多了。   杨志远离开社港时,浩博生物的生产线还只是刚刚进厂安装,现在刚过三个月,在社港生产的口服液就成功上市了,浩博生物的管理水平真是有一套,不发财才怪。   方炜珉这次到杨家坳没有公车私用,用得是普通的私家车,司机是其小舅子。方炜珉倒不是特意从江中赶来给杨志远拜年的,方炜珉的岳父家在邻县,与新营同属林原市管辖,今天中午在岳父家吃完饭,方炜珉与杨志远一样,有些无所事事。杨志远带着妻儿在湖边嬉戏,方炜珉就带着小舅子上杨家坳来了。显然有考虑,初二时机难得,而且到杨家坳不易与同僚碰上。   方炜珉此行的目的,概括起来其实就是两个‘顺便’。   方炜珉说:“知道杨市长家在杨家坳,顺便来给杨市长拜个年。”   杨志远含笑,说:谢谢!   “再就是希望杨市长有时间,顺便去江中县看看。”   杨志远笑,问:“江中有什么值得一看?”   方炜珉说:“杨市长这话还真问住我了,会通市北富南贫,江中靠近普天,跟会通县这样的县根本没法比,虽然这两年有了一些发展,但还是比较贫穷,要说看,还真没有什么值得看的地方。”   “那方书记还敢让我去看?”杨志远看方炜珉说这话时不躲不避,杨志远顿时觉得眼前的这个县委书记个子不高,胆子却够大,有点意思。   “因为我知道杨市长不会嫌贫爱富,杨市长与一般的领导不一样,别的领导喜欢看好的富的,那样有看头。杨市长不会,杨市长从来不喜欢花架子,杨市长是哪里的老百姓苦,杨市长就上哪里去。社港县以前苦不苦?比我们江中苦了不知有多少,但杨市长还就是去了,社港原来没有一家像样的企业,现在怎么样?在超市里就可以买到社港农业高科技企业生产的滋补品。我知道年前杨市长忙于恒星食品的事情,没有时间到下面去看一看,但年后呢,我猜杨市长肯定会下去走一走,实地考察,摸底把脉。”方炜珉竟然一笑,说,“因此给杨市长拜年只是一个托词,想请杨市长顺便到江中县看一看,为江中把把脉才是真。”   方炜珉这话有些拍,但不为过,杨志远微微一笑,看来这个方炜珉是有些胆子,说实话,他颇为欣赏方炜珉的这种个性。 第7章 几多醉(3)   其实杨志远早就三令五申,有言在先,春节期间,杨市长概不收礼,即便是烟酒也不行,同志们千万别自找不自在。杨志远如此严申,社港的官员领教过杨志远的手段,自然不敢冒不韪,但会通的官员不知道,以为杨志远只不过是如此一说,现在都习惯了口头上说说,真要送了,也是笑纳,下不为例。   年前就开始有官员抱着宁可被杨市长骂,也不愿让杨市长觉得自己没有礼数的心态,到合泰宾馆来给他杨市长拜个早年,送钱自然不敢,杨市长刚到,彼此不曾熟悉,谁都不会如此不知轻重,带烟带酒就很有必要。   把人家赶走,给人家脸色看,杨志远不会这么做。他杨志远有他杨志远的规矩,既然来了,那就按他的规矩办。房间,杨志远都让进,好茶招待,烟带回,因为杨市长从不吸烟,吸烟有害健康。酒也带走,但不是原封不动,原样带回,而是现场报销,这就有些与众不同了。   下级官员都不怕和上级喝酒,因为谁都知道,喝酒可以增进彼此感情,能让领导记住。但在房间里和杨志远喝酒,这酒就不那么好喝了。   谁送酒都是一对,成双,两瓶酒。杨志远当场打开,不是检验真假,而是现场就喝,还必须得喝完,一滴不剩。喝酒也不可能是什么哥俩好,而是另有规矩:由杨市长对该下级领导主管的工作现场提问,由该小领导现场作答,杨市长觉得满意,杨市长喝酒,数字不准确或者杨市长不满意,那就小领导自罚一杯。   如此一来,一般情况下,二瓶酒,有三分之二得由小领导带来的还请自行带回,来的时候,点头哈腰,走的时候,东倒西歪,可谓是醉态百出。什么情况都有。   这哪里是喝酒,哪里是与市长增进感情,分明就是苦不堪言,真如杨市长所言,送上门找不自在。杨志远这一着厉害,一定级别的领导都知道了,谁还敢来给杨市长送酒,杨志远由此乐得清静。   当然这都是市局委办的局长主任,非重要职位居多,有述求,杨市长新上任,正是用人之际,杨市长迟早会动一动干部,自己呆在这个局这么多年了,此时跑一跑,向杨市长靠一靠,说不定让杨市长记住了,当然了,局长们并不指望像舒韶华那样进一步,局长们只希望藉此调整到重要的部门去,这就万幸了。更重要的是,由此靠上杨市长这条线,那将来肯定前途无量。这一点,看看省委赵书记这次到会通来对杨志远市长的态度就知道。县委书记就不一样,大家都是正处,人家凭什么坐第一排,因为虽然大家级别一样,但县委书记是一方重臣,岂可同日而语,虽然谁都想向杨市长靠一靠,但贸然上合泰宾馆就有些不妥了,那地方太引人注目了,多有不便。   怎么办?只能择机上杨家坳来。说不准杨市长还是会让大家不自在,但相信也重不到哪去。   所以现在方炜珉来了,但他属最不会出现的人,现在出现了,让杨志远一万个没想到。而且胆子不小,对杨市长的话置若罔闻,带了礼物,摆明了要找不自在。杨市长还是照既定的规矩办,大家一人一支,喝完带走。但今天的氛围很显然和在合泰宾馆喝酒不一样,既不用担心在新年到来时醉态百出,不知岳父家在何方何处。礼物虽轻,但却能让杨市长心情舒畅,勾起杨市长的美好回忆,心甘情愿地接受。无伤大雅,颇有心智,有备而来。   其没有到此为止,还拍,猜想杨市长会下去走一走,希望杨市长不嫌贫爱富,尽管江中是个穷县,还是希望杨市长顺便看看。   不管不顾,主动往上凑,胆子不小,有些意思。   方炜珉不是被杨市长归于邱海泉这条线上的人吗,或许杨市长误会了?有可能。也有可能方炜珉洁身自好,对邱海泉之流的所作所为不愿苟同,有意另寻明主。这倒也说不上是卖主求荣,两面讨好。杨志远相信,方炜珉在来杨家坳之前肯定作过一番挣扎,不管方炜珉是不是邱海泉这条线上之人,其走出这一步不容易,因为杨市长先入为主,对他方炜珉有些想法,真要落了个不受杨市长的待见,那他方炜珉在官场就真的进退两难了,官场人再不喜的就是两面讨好之人。谁都会想,你既然能弃他人而不顾来讨好我,将来未必就不会弃我而不顾,去讨好他人。   方炜珉这是在赌,堵杨志远如他了解的那样光明磊落,胸怀宽广。   方炜珉此举效果明显,比那些只知送烟送酒的下级官员强了不知多少倍。显然方炜珉赌对了,杨志远就此把方炜珉记住了。   他杨志远刚到会通,要想打开局面,必须有得心应手之人,刘鑫平、舒韶华是。方炜珉未必就不是。想让他杨志远记住不容易,想让他杨志远重用,更不容易,方炜珉他敢上门,说明此人应该自信自己经得起他杨志远的推敲。   将对方之人,为我所用,此消也就我长。这就是政治家必须具的大度和韬略。   从周至诚的身上,杨志远学到了这一点。   年初六,杨志远在沿海和秀梅妈妈欢聚完毕,方伟勋开车将杨志远他们送到机场,杨志远带着妻儿从沿海飞回榆江。   现在从榆江飞沿海机票紧张,趟趟满员,从沿海飞榆江的乘客却是屈指可数,机舱里空荡荡的,没几个人,一家三口并排而坐,杨舒凡好奇,坐在了靠窗的座位,安茗居中,杨志远坐在走廊一端。   机舱上方的电视里,放的是社港旅游的宣传片,每个座位后面网篮里面,都放有社港旅游的彩色画册。旅游画册和宣传片不仅此次航班的航空公司,所有经停榆江机场的航班,都一般无二。操作这等事情有些难度,牵扯到诸多航空公司,得和民航总局打招呼,罗亮、付国良都是鞭长莫及。杨志远为此事找了李泽成,不仅仅是因为李泽成是省长,还因为李泽成曾经是院长秘书,找得上。李泽成拿杨志远没撤,说本省的旅游事业,李省长都没出面,现在倒好,竟然要为你们社港的旅游事业贡献力量,真不知本省人知道了,会做何想。李泽成嘴上不乐意,但该帮还是得帮,该打的电话得打,谁让杨志远是小师弟。杨志远有求,李泽成必应。现在看来,收效明显,社港旅游事业蓬蓬勃勃发展,日新月异,社港旅游到香港上市,指日可待。   离飞机起飞还有二十分钟,杨志远百无聊赖,翻看社港精美的旅游画册。   开始也没什么,这时走来一人,此人从杨志远的身边走过,杨志远习惯性地瞟了一眼,当即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原来是个美女,美女自然刺眼,更刺眼的是美女怀里抱着的那一打玫瑰:蓝色妖姬。   但凡美女,怀抱玫瑰很正常,没什么好奇怪。机场送别,难舍难分,依依惜别,你杨志远当年都知道给安茗送琥珀,写情诗,人家男朋友俗点,送花,正常不过。   按说杨志远美女见过无数,此美女是养眼,但说实话,杨舒凡虽然七岁了,但安茗比起小女生来,更显成熟魅力,其现在就坐在一旁,杨志远此举是不是有些不把贤妻当回事,而且杨志远现在还有另一身份,会通市的大市长,如此目不转睛地看美女,实在有些不该,成何体统。   美女一来名花有主,二来不知杨志远是市长,她看杨志远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发愣,嗤之以鼻,斜了杨志远一眼,拒之千里,颇不友好。   杨志远挨了冷眼,这才醒悟,回过神来,嘘了口气,说:“糟了。”   杨志远此言很显然与刚才失态,遭美女鄙视无关,杨志远显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他忐忑不安地看了安茗一眼。安茗早在一旁笑意盈盈地注视着杨志远的举动,表情轻松,没有醋意。   安茗心有灵犀,笑:“你惨了!”   杨舒凡不知道父母这番对话是何意思,这个年龄的小孩子都喜欢问个为什么,杨舒凡问:“爸爸、妈妈,你们在说什么?”   安茗乐不可支,爱怜地刮了杨舒凡的小鼻子一下:“你问问你爸爸,今天是什么日子?你爸爸有多久没有给我送花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今天是2月14日,西方的情人节,杨志远和安茗恋爱那会,情人节还刚刚兴起来,这些年已成了男女必不可少的节日。杨志远有多久没有给安茗送花了,杨志远想了一下,只怕到了社港以后,就没有一本正经地送过花了。自己整天忙于工作,遇上安茗生日,也曾想过要送花,但手中事务繁忙,有时都没时间在一起过,至多打个电话,送花,就此成了一种奢侈。   今年的情人节与春节假期一起,这样重要的节日,自己怎么就忘了,杨志远刚才失态就在此,不是因为美女,而是因为美女怀中的那束蓝色妖姬让他突然记起今天是个很特别的日子。   真不应该。杨志远很是自责。   杨志远笑,说:“我补过,一下飞机,准保送花,一大抱,让你抱都抱不下,可好?”   “什么可好。”安茗笑,故意刁难,说,“现在才想起,晚了,不稀罕,要送?就现在!”   “现在?”杨志远笑,说,“安茗,你有没有搞错,现在?让飞机停下来,飞回去。”   此时飞机已经起飞,升腾在万米高空。不是专机,即便你是市长、省长只怕也是无能为力,飞机不可能因为你杨市长要回机场买花,就飞回去。   安茗娇赖,说:“我不管,你看着办。”   此种时候,杨志远能怎么办,向前座的美女借一支蓝色妖姬?安茗会要,肯定不会。杨志远只能手一摊,表示:无能为力。   安茗笑嘻嘻,说:“我不管,这么重要的节日,难得有机会在一起,你竟然都忘了,懒得理你,舒凡,甭理你爸,我们睡觉。”   在杨舒凡的眼里,杨志远是无所不能的,他说:“爸爸,妈妈要花,你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安茗看着杨志远直乐,拥着杨舒凡,娘俩靠在一起,小憩。   杨志远一时还真是无计可施,他瞟了安茗一眼,安茗开始也许是假装小憩,到后来是真的安然入睡,睡梦中不时微笑。杨志远心想,安茗是不是在梦里梦见自己送花了。杨志远知道安茗刚才的话是戏言,但此时要是自己有如孙悟空一般真的给安茗变出一束玫瑰来,安茗会是怎样的欣喜。   杨志远无意识地翻着社港旅游画册,脑中想的却是玫瑰。变?怎么变?杨志远看着社港旅游画册上黄灿灿的油菜花,顿时有如醍醐灌顶:有了!   那就给安茗变一束玫瑰出来。   杨志远起身,朝一端的空姐走去。在‘变’玫瑰之前,有些事情得做,得寻求空姐的理解,所谓理解万岁,当然可能逼不得已,还需亮明身份,我是杨志远,社港的原县委书记。不信,那个宣传片中踏着脚踏车与小火车并驾齐驱的人就是我。还不信,那就看工作证,原来是在社港,现在调离了,市长,货真价实。   从沿海飞榆江需耗时一个半小时,杨志远如果要变出玫瑰来,还得抓紧时间,为免影响效果,座位就不回了,反正头等舱没人,暂且行使一下领导特权,免费使用一次。安茗要是醒来问起,就有劳空乘人员配合:杨先生上洗手间去了。   一切按计划进行。   飞机缓缓降落,安茗醒了过来,一开口就是:“杨志远同志,我的花呢?”   杨志远笑着摇头,说:“没有,除非我是孙悟空,会变。”   安茗巧笑嫣然,说:“你不是一直都是很有主意很有办法,有苦难不怕,克服就是,现在怎么样,一束玫瑰,难住了?”   杨志远点头,笑:“难住了!夫人的考题很重大,非同一般。”   杨舒凡困惑:“妈妈,还真有爸爸办不到的事?”   杨志远笑着摸了摸杨舒凡的头,飞机停稳。安茗站起身去拿小件行李。头顶的行李盖一打开,安茗当即愣住了,但见小件行李的旁边,一束玫瑰豁然在目。用空乘人员的红丝巾裹着。   安茗惊呼:“这是什么?玫瑰?”   还真很是玫瑰。姹紫嫣红,红黄蓝白,乱人双眼。杨志远这是从哪变出的玫瑰?安茗小心翼翼地拿出玫瑰,一时百感交集:纸玫瑰!   真是惟妙惟肖。   杨舒凡欢呼雀跃:“我就知道爸爸不会让妈妈失望。”   杨志远还真是有心了,竟然在这一个小时的时间里,用社港旅游画册亲自给安茗折叠了12朵玫瑰。黄灿灿的油菜花画纸,被杨志远折成了从上黄到下的黄玫瑰;碧蓝的天空,就折成了白中带蓝的蓝白玫瑰,张溪岭山上的红杜鹃,自然就成了红色的花朵。12朵玫瑰,各有特色,很是美丽。杨志远刚才为何要寻求空乘人员的理解,就因为要破坏公物,用一本全新的社港旅游画册做纸玫瑰。他杨志远为社港旅游的发展贡献了那么多,现在情非得已,也得让社港旅游为自己作一回贡献了,应该可以得到谅解。   如此一来,买的玫瑰,再贵,也不及安茗手中的这一束纸玫瑰绚丽,有价值,因为但凡爱的礼物都与金钱无关,只与爱有关。   现在轮到前座的美女眼直了,她看着安茗手里的纸玫瑰,又看看自己手里的蓝色妖姬,顿时觉得自己手里的玫瑰有些庸俗。想起她刚才的误解,她不好意思地朝杨志远一笑。   安茗看着杨志远,心想这个自己最亲近的人总能给自己带来意想不到的欣喜,他的内心是怎样的充盈,如果他的心中没有深深的爱意,他不可能静心静气地折出12朵这样的玫瑰出来。安茗现在真有些怀疑,自己一直以为志远情商不高,智商高,但此情此景,像是情商不高的人干的吗?志远该不会在感情方面也是大智若愚吧。   安茗很是幸福地笑:“志远,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怎么会折纸玫瑰?”   杨志远吹嘘:“我们杨家先祖古时能折纸成兵,我这点水平算什么,根本不值一提。”   安茗想到自己在杨家坳过春节,杨家坳的大樟树上,屋前檐边,到处都是惟妙惟肖的纸鹤之类充满喜庆的折纸,顿时释然,杨志远虽然有些吹嘘的成分,但杨家坳的男男女女,都心灵手巧,却是不容怀疑的事实。   杨志远离开机舱的时候,向空乘机组道谢,谢谢大家的帮助,谢谢机组提供的红丝巾。有空姐笑:“欢迎杨市长今后经常搭乘本次航班。”   不是因为杨志远是市长,而是因为杨志远的折纸艺术,大家都希望加以学习,以便关键时候用得上。在空乘人员的座椅上,一只小纸老虎正憨态可掬地半蹬着,那是刚才杨志远作为答谢,送给全体空乘人员的一个小礼物。   走过长长的走廊,安茗一手牵着杨舒凡,一手捧着纸玫瑰,倚着杨志远走。   安茗问:“志远,我们结婚几年了?”   杨志远笑:“八年。”   安茗说:“是八年零六个月零一十二天。”   安茗又问:“我们认识了多久?”   杨志远直挠头,这个可比那些经济数据难多了,他杨志远还真得要扳着手指好好算算才行,但也只能是‘大概如果’,不可能如安茗一般精确到天。安茗笑,说:“别算了,我告诉你吧,一十四年零三个月零五天。”   杨志远愕然:“你怎么记得如此清楚。”   安茗充满爱意地笑:“不仅如此,我还记得我们相识以来我们之间每一个重要的日子,我们定情,我们相吻,等等,志远,我在意我们一起走过的每一个日子。都说七年之痒,可是我们的爱情我们的婚姻都走过了一个个七年,可是我们之间的感情却仍旧如初识一般鲜活,很庆幸我的生命里有你。”   杨舒凡问:“那我呢?”   安茗笑,说:“我也庆幸我的生命里有你这个小顽皮。”   刚才坐在杨志远他们前座的美女,此时正走在杨志远他们一家三口的后面,此刻,她看着这幸福的一家,心里好生羡慕,婚姻能如此,该是一种怎样的幸福。   而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无非就是当自己铅华褪尽的时候,还有人爱你如初,愿意和你相伴到老。女孩就在那一刻做出了一个决定,她把那束蓝色妖姬悄悄地扔到了垃圾箱里,那是上飞机时男友送她的,男友说爱她,很深很深。可是男友却是一个有家室的人,分明就是谎言,可她偏生就信了。现在她知道,她如果想要追求一生的幸福,那么首先就要学会放弃。   杨志远低头,在安茗的耳边低低地道:安茗,从我们相恋起,那三个字,我很少说,但这一次我想说:安茗,我爱你!   安茗很陶醉,安茗轻轻地说:“志远,很高兴你能告诉我,其实即便你不说,我的心也能时时刻刻感受得到你的爱。因为你的爱,很温暖。” 第8章 市长调研(1)   方炜珉还真是说对了,杨志远是有计划于春时下去走走,熟悉熟悉全市的情况。会通是个大市,辖六县一市三区,作为主管经济的市长,杨志远早就该下去走走了。   此时正好,阳春三月,会通风和日丽,春暖花开,蜂蝶飞舞,一年之计在于春,正是农忙之时,农民都开始在田间地里进行播种,此时下去走走,一目了然,杨志远可以对全市的农业生产做到心中有数。   杨志远这天一早,在自助餐厅与戴逸飞一同就餐,杨志远说:“逸飞书记,趁这些天没什么紧要的事情,我准备到下去的县市走走,对本市的农业生产有个大致的了解。”   戴逸飞点头,说:“经济工作是你杨市长的强项,对农业经济更是成竹在胸,在本省只怕没有几人敢与杨市长争锋。”   杨志远说:“逸飞书记想表扬市长,没有这样表扬的,这话有些过。”   “过了吗?不觉得。”戴逸飞笑,“不说杨家坳现在首富村这事,就说近点的,社港的农业经济现在如何?在本省那是一枝独秀,谁的功劳?杨市长的。不服不行,我要下去,那是走马观花,市长下去,那就是真抓实干,提问题,找缺点,够书记县长们喝一壶的。”   杨志远笑,说:“逸飞书记自谦了不是。”   “这不是自谦,我是实话实说,我戴逸飞工作以来一直就在机关,与经济工作没有直接的交集,所以不熟悉,对农业经济更是一知半解,纸上谈兵也许还行,真要让我答疑解惑,我肯定不及杨市长。就拿恒星食品的事情来说,杨市长一来,所有问题迎刃而解,让我干,肯定不行,到现在指不定还是一团乱麻。履历使然,我的履历没有杨市长的丰富,没有基层工作的经验,所以省委只能让我当书记,而让你当市长。说实话,要我干这个市长,干肯定能干,但是不是能干好就是个问题了。”戴逸飞笑言。   当个市长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就看你想要的是什么。想混混日子,那肯定混得有滋有味,不愁吃喝,前呼后拥,很有面子。动嘴作报告,有秘书班子操刀,照本宣科就是;经济计划,有所谓的智囊团出谋划策,依葫芦画瓢就是,领导都是这么当的,很容易。但你想要建功立业,成就一番事业,那就难了,得东奔西跑,得冥思苦想,得想百姓所不曾想,得急百姓之所急,得焦头烂额。当别人花前月下,对酒当歌之时,你没法超脱,所以只能在28楼的市长办公室里吃着盒饭,埋头苦干,时不时地问自己:你能给这个城市带来什么?你能为这个城市的百姓做些什么?自找苦吃,自寻烦恼。还不如回杨家坳,什么都有,而且还没有这么多的烦心事,春风拂面,逍遥自在。   人都是一辈子。有的人为自己活着,有的人却是为了让他人活着而活着。为自己活着简单容易,为他人活着而活着就必须竭尽全力,舍身忘我,无私无畏,这就有些累了。一辈子其实在时光的长河中,并不长,都是从生到死,生死都一样,不一样的只能是过程。得过且过,醉生梦死是一种过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同样也是一种过程。相对于前者,后者活得有信仰有操守有精神。杨志远甘愿做后者,如院长所言:希望百姓能说,这个人是一个好人。这就够了。就像张溪岭隧道上方那句‘社港人民感谢你’一样,所有的付出,所有的汗水,都值了。   戴逸飞看着杨志远笑,问:“市长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杨志远说:“就这一二天吧,我先把政府这一摊子事安顿好,就走,六县一市三区,一圈下来,可能要些天。”   “没事,你安心做调研,有事,我会打你电话。”戴逸飞问,“你准备先从哪个县开始?”   这是杨志远第一次下县调研,这第一个调研的县看似无关紧要,却是很有讲究,按照亲疏关系,杨志远第一个去调研的县,应该是江北县才正确。此县地处北端,靠近合海,与合海生物医药工业园接壤,县里把与合海医药园接壤的用地开辟了出来,也成立了一个工业园,虽然不及合海那般有规模,但也傍着合海发了点财,有些看头。江北的前后两任书记都藉此政绩到了市里,一个是原市长郝兵,一个就是现在的副市长刘鑫平。郝兵因为朱明华的缘故,并没有因为杨志远成了市长,自己靠边站,就对杨志远有隙,而是对杨志远予以鼎力支持,刘鑫平则和舒韶华一同,成为了他杨志远在市政府倚重的左膀右臂,现在会通有左刘右舒之说。就凭这,杨志远的首站就应该去江北县,这是对江北的肯定,也是对郝兵和刘鑫平的肯定。   但这次杨志远一改常规,正如方炜珉所言的那样,会通北富南贫,杨市长这人嫌富爱贫。杨志远这次不准备先去北端,杨志远的这第一站,准备先从最南端开始,而后一路蜿蜒向北。杨志远心中早有决定,这次调研的第一县就选江中。   最南端有江中和西环两个县,两县并列,杨志远之所以选择江中,与年初二,方炜珉造访杨家坳有关,方炜珉建议杨市长顺便到江中看看,顺便就算了,要看,就专程,既然你方炜珉让杨市长记住了,那就有必要加深印象。至于这个印象是好,还是不妙,就看你方炜珉的本事和造化了。   戴逸飞一听杨志远第一站竟然是江中,不解:“不去江北?去江中,杨市长,你这一着我还真没看明白。”   “江北富,有看头;江中呢,穷,没什么看头。我这人喜欢往穷地方凑,越穷的地方,越能看到问题的所在。”杨志远笑,也不隐瞒,直言不讳,“因为在我看来,会通整体的经济形势好不好,能不能大跨步前进,不在于富裕的北部,关键就在于南部,南部是会通经济的短板,就像水桶里能装多少的水,不在于长的那块木板,而在于在最短的那块。让会通的南部尽快脱贫走向致富,让南北经济一同飞跃,这将是我今后一段时间,经济工作的重中之重。首站选江中,我是想多花点精力在南部,我想看看能不能找出南部迟迟不能脱贫的问题所在。同时让下面的县市知道,杨市长对贫困县很重视,对鼓舞士气很有好处。”   戴逸飞点头,表示明白,说:“杨市长与众不同,从来都是喜欢与穷乡亲交朋友。这次也是一样。不按常理出牌,让人无话可说。”   戴逸飞明白是一回事,他不得不关心另一个问题:“郝兵理解?”   杨志远笑,说:“已向郝市长毫无保留地直抒己见,郝市长表示认同,无所谓。”   “如此甚好,很有必要。”戴逸飞松了一口气。他和郝兵做了一年多的搭档,郝兵大大咧咧,市政府的工作从来都是自行其是,很少与他沟通,他和郝兵虽然没有大的冲突,但郝兵颇不把他这个市委书记看在眼里却是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现在杨志远来了,大家和和气气,遇事有商有量,关系融洽,书记市长少有的团结一致,这既与会通的大环境有关,与省委的嘱咐有关,也与杨志远这人大气大度的品行有关。戴逸飞知道杨志远到会通后,郝兵大力相帮,很够意思,戴逸飞自然不希望,郝兵因为此等事情对杨志远产生什么误会,这对会通的工作大局不利,虽然郝兵下去了,但他提携的人在各个关键岗位上都大有人在,杨志远现在本就举步艰难,没有郝兵的支持,那就更是难上加难。戴逸飞现在一听杨志远已经和郝兵进行了沟通,自然松了口气。   戴逸飞关切地说:“杨市长,既然要到六县一市三区,路程遥远,难免不遇上沟沟坎坎,你那帕萨特,底盘太低,真不合适某些地段的山路。这样吧,这些天,你我换一换座驾,你让小邝开我的车。”   戴逸飞的车是台进口越野车,属超标配置,于海天专门安排从国外进口,车到天津保税区,还没来得及去提车,于海天到省政协,戴逸飞来了,因此捡了个现成,进口越野车成了戴逸飞的座驾。   杨志远笑,说:“算了,你那一号车太招摇,我可不想人还没有进入县界,县里的大小官员就跑到县界迎接,点头哈腰,前呼后拥,那还怎么调研,我这次想静悄悄地看。实不相瞒,我已经到下属局借了一台越野车。”   戴逸飞笑,说:“你不开一号车,县里的书记县长就不知道?”   杨志远此行下县,虽然没有让政府办发公函通知下面的县市,但他下县,动静怎么都小不了,市政府的工作要安排吧,怎么着也得开个会,进行部署。这些多副市长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下面的书记县长岂会一无所知,想想都知道。虽然不知杨志远具体的安排,但市长不声不响地下县调研,书记县长区长们心里谁不捻一把汗,心有紧张,生怕市长会看到不该看的。   杨志远笑:“揣着明白装糊涂吧。”   戴逸飞一笑,说:“那你路上多加小心,让小邝开慢点,不急,慢慢来,安全最重要。”   “谢谢逸飞书记。”   杨志远当天傍晚,和邵武平、邝文韬上超市购买了一套行囊,这套行囊杨志远在社港属下乡必备用品:雨鞋,雨衣,雨裤。乡亲们在地里农忙,你能西装革履地站在田坎上,伸长脖子问话?想要了解第一手的资料,就得雨鞋雨裤,下到田中央,帮乡亲们干干农活,拉拉家长里短。不知不觉,想了解的了解了,想知道的知道了,这才是调研。遇上下雨天,就把雨衣穿上,真要让人打着把雨伞站在身后,那成什么了,以为自己是多大的首长啊,一个市长而已,正厅级,在全国多如牛毛,不能太把自己当回事。   邵武平现在和杨志远熟悉了,没有了刚跟杨志远时的生疏感,他打趣:“杨市长要是这样穿戴整齐,往田间一站,谁还认得出你是市长。”   杨志远笑,说:“认不认识市长无关紧要,只要成绩实实在在就行。”   杨志远隔天一早就出发了,越野车直扑江中县。到江中需穿越一区一县,擦一县而过,方可到达江中。有些距离。   一路风景不错,车窗打开,风吹打着杨志远的头发,有些乱,但杨志远并不在意,因为这是春天,春天里,空气中都能闻到草儿青青的青涩,并夹杂有田地新垄泥土新鲜的气息。这是杨志远喜欢的味道,一时心清气爽,倍感舒畅。   窗外,不时闪过在田间忙着播种的乡亲的身影。杨志远开始并没看出有什么不妥,但车过区境,再过县境,杨志远的眉头不由自主地为之一皱,杨志远农村工作经验丰富,他看出问题了,这一百来公里的路旁,乡亲们播种的都是同一个品种:西瓜。   前年乡亲们一窝蜂种植娃娃菜的事情,杨志远印象深刻,记忆犹新,那年11月,丰收之际,外县的乡亲们站在地头望着满地坏掉的娃娃菜落泪的情景,杨志远历历在目,恍如昨日,一直挥之不去,让杨志远时刻保持警醒。   现在杨志远就有了警醒。杨志远让邝文韬临时停靠,下去看看。   还真是西瓜。早春红玉居多,也有无籽瓜墨童、帅童和黑童之类的西瓜品种。   杨志远走到了地中间,问正在地里播种的一位老农:“老人家,您以前种过娃娃菜吗?”   老农边播种,边说:“种过,前年遭大罪了,亏了血本了。”   杨志远帮老人家下种,笑着问:“既然如此,那今年这么多人种西瓜,您就不怕遇上与娃娃菜同样的事情,西瓜大丰收,卖不出去。”   老农一听,停了下来,说:“理是这么个理,可我们农民,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大家都种西瓜,我也就跟着种咯,你说我们农民,不种西瓜,我们种什么?”   杨志远一下子无语了,老人家的这话深深地叩打着杨志远的心,农民的思想根深蒂固,要想改变农民从众的耕种方式,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需要干部做细致的工作。老人家的话很朴实,我是农民,我不种地,我还能干什么,大家都种西瓜,我不种西瓜,难道让田荒着,那还要农民何用。   农民露地种西瓜有什么错?   杨志远一时陷入深思之中。既然事实如此,那做为市长,那就有必要防微杜渐,先作预防,提前应对可能出现的情况,不能让农民再重蹈娃娃菜的覆辙了。   老农看杨志远下种利落,就笑,说:“年轻人,一看就是个干农活的好把式,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庄稼人。现在像你这样的年轻人,能把农活干的如此漂亮的人可不多。”   杨志远自然不能说自己是市长,他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笑,说:“我是省农大的讲师,路过,看这么多乡亲们都在种植西瓜,因此下来看看。”   老农释然:“我说你干农活,是行家里手,原来是农大的老师,这就不奇怪了。年轻人,你刚才提到,我们都种西瓜,有问题。我想问问你,有没有其他办法?”   杨志远扫了一眼,说:“老人家,这一片都是您的,不下二十亩吧。”   “还就是二十亩。”   杨志远说:“西瓜亩产至少3000公斤,你老人家今夏可收获60吨,得装好几车呢。您老人家啊,不妨匀几亩地种点其他,我一路看来,乡亲们种香瓜的不多,老人家不妨种几亩香瓜。说不定今夏能卖个好价钱。”   老农见杨志远对西瓜产量一清二楚,对杨志远很是信服,说:“中,你是专家,我信你。”   杨志远说:“老人家,其实种娃娃菜也好,种西瓜也罢,都没有错,问题是您不能从众,也就是说不能跟着大家走,大家都种早春红玉,那您老人家就可以种点其他没有人种过的稀有品种,您看不是有乡亲在种墨童、帅童和黑童这些无籽品种么,人家就是在走差异化。”   老农点头,说:“你说得在理,我懂了,种地,就要种别人没有的稀罕物。”   杨志远哈哈一笑,说:“就是这个意思。”   杨志远告别老农,上车,继续前进。 第8章 市长调研(2)   邝文韬早就有所发现,但他一直没吭声,此时他看了一下后视镜,报告:“杨市长,不知怎么回事?后面有两辆车一直跟着。我们停,他们停,我们走,他们走。”   这杨志远没注意,杨志远一路关注的是农业,省道车来车往,杨志远并没有关注车后,杨志远问:“跟多久了?”   邝文韬说:“我看从我们进入这个县开始,就跟着了。”   杨志远点点头,明白了,肯定是该县的书记、县长已经知道了他杨志远的行踪了。但没有他杨市长的明确指示,不知道杨市长的目的何在,书记县长不敢主动凑上来,因此不紧不慢地跟着就很有必要。   杨志远想了想,指示邝文韬靠边停车,让邵武平向后转,跑步前去告知车后的书记县长,不必跟着了,杨市长今天只是路过此地,不作停留。既然来了,正好现在市长有一个题目需要交给书记县长去做:这么多农民都在种植西瓜,今夏西瓜一旦大丰收怎么办?怎样避免本县乡亲重蹈前年娃娃菜大丰收的覆辙?杨志远说,告诉书记县长,这个课题很重要,杨市长过两天到县里,会有一个论证会,希望到时县里拿出切实可行的措施出来。   邵武平跑步前去,没一会回来了:真是本县的书记和县长。   杨志远问:“课题告知了?”   邵武平说:“告诉了,我还说了,市长很重视。”   杨志远点头,指示邝文韬:不管他们,开车,继续前进。   再看后视镜,两台车已经折返,再也不敢跟着,大概是回去研究市长的课题去了。   杨志远心想,何必这样小心翼翼,自己在社港,上级领导来了,发了通知的,以礼相待,悄悄前来考察的,杨志远不闻不问,坦然待之,该看什么,不该看什么,领导自便,他和孟路军从来都是各行其是,该干嘛干嘛。像这种千方百计打听领导行踪,尾随领导其后,一窥领导究竟的事情,他杨志远从来不做,何必如此,领导考察调研,肯定有其目的,该叫你到跟前问话的时候,自会打电话,你要是这般跟着,双方都累。   但是人在官场,对于这种事情,杨志远还是无可奈何,迎来送往这种事情,你杨志远不喜欢,别的领导呢?也不喜欢?每个人都各有所好,你杨志远不喜欢,并不代表其他领导也不喜欢,下级领导也就无所适从。其实要想杜绝此类事情,只能自上而下,用制度加以约束,建立健全的部门职责体系,改变现在政府的衙门作风,将各级政府建设成为一个职能科学、结构优化、廉洁高效、人民满意的服务型政府。那这种迎来送往以及大吃大喝的事情,肯定会为之改变。因为那样一来,让上级领导满意不再是唯一,让人民群众满意,才是最重要。   越野车进入江中地界,杨志远指示邵武平:通知方炜珉,杨市长到了。不是‘顺便’,是‘专程’。   邵武平不知杨志远这话有何出处,他迟疑了一下,照实在电话里通知方炜珉。电话那段,方炜珉也是一愣,杨市长来了,还‘专程’,虽然方炜珉相信,自己初二的杨家坳之行,肯定会让杨市长印象深刻,杨市长迟早会有一趟江中之行,但江中竟然成了杨市长调研的第一站,方炜珉还是一万个没想到。看来自己的杨家坳之行,作用超乎寻常,杨市长就此把自己记住了。于是杨市长来了,是骡子是马,看看就知道。   车近县城,邝文韬放慢车速,江中大桥的一侧,方炜珉站在路边,朝这边张望,旁边还有一人,想来是江中的县长。邝文韬靠了上去,杨志远下车,和大家握手。   杨志远望了桥下的江水一眼:西临江。   正是西临江,经临江过社港绕普天,沿途汇聚张溪河此类小溪小河,到了此处,已成规模,正式为江,波澜壮阔,往北,与榆江并驾齐驱,同入一湖,汇入长江,滚滚东去。   此时已过午餐时间,方炜珉问:“杨市长,是否先吃饭?”   杨志远说:行。午餐就在县委招待所。四大班子的主要成员接到通知后,就赶到了县委招待所,等候杨市长接见。杨志远微笑,与大家一一握手。他从下面上来,自是知道,下面的副县长,想见市长一面不容易,更不用说人大、政协的副主任、副主席了,更是难得与市长面对面。于是在通知方炜珉的时候,杨志远加了一句,在家的四大班子主要成员,大家都见见。不是因为排场,而是因为理解。既然来了,见见何妨,只要不行奢侈,厉行节俭就成了。   杨志远不像别的领导那样扳着个脸,他微微笑,握握手,基层领导不容易。杨志远调研完成后会通市后,下面的县市区都传开了,杨市长对基层干部与对百姓一样,没有架子,该打板子的时候绝不手软,该亲切握手的时候,平易近人,这样的市长,爱憎分明,反而易于打交道。   午餐按杨志远的要求,都是些寻常之菜,没有上酒。方炜珉虽然没敢自作主张,另行安排,但心里还是有些不安,虽然是按照杨志远着重声明贯彻执行,但毕竟是市长首次光临,不免觉得有些怠慢,方炜珉检讨:“简单了点。”   杨志远说:“这样挺好。”   方炜珉看杨志远的表情,是真喜欢,不是假意,这才松了口气。   饭后按惯例要进行汇报,杨志远一摆手,说:“这就算了,我想先看看。”   方炜珉问:“杨市长想看什么?”   杨志远说:“什么都行。”   方炜珉还是那话,说江中就这情况,农业县,没有像样的工业,与其他兄弟县市相比,既没有拿得出手的成绩,也没有什么特色可言,尤其杨市长在此之前任过社港的书记,成绩斐然,因此更不敢在市长面前班门弄斧,思来想去,本县还真没什么可供市长观看的。   方炜珉这话颇为大胆,县长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杨志远并没有就此打方炜珉的板子,说:“既然来了,方书记总得让市长看点什么,总不能让市长在招待所睡一觉就回去。没什么成绩可看,那就看点问题如何?任何事情不可能既没有成绩,也没有问题吧。”   这回方炜珉倒是爽快,因为方炜珉有言,请杨市长光临指导,为江中把脉,现在机会来了,方炜珉说:“江中成绩没有,问题倒是一箩筐,杨市长想看哪一个。”   杨志远问:“什么东西,最不想让领导看见了?”   方炜珉说:“有段路,消耗了本县不少的财力和精力,结果却成了半拉子工程,按县里原来的想法,元旦通车,让大货车撒丫子跑,可现在这段上跑的,大货车不见一台,牛车倒是有几辆,老百姓怨声载道,春节时还听到小孩子在玩游戏时传唱‘真稀罕,县里用了近千万,路上汽车没一台,整天雨淋日头晒,还不如拿来种粮和种菜’,说的就是这段路,嘲笑政府工作不力,当初信誓旦旦,现在成了半拉子工程,看情况,要想全线通车,只怕还是未知数,遥遥无期。”   方炜珉这是在自曝家丑。这等由于县委县政府决策失误造成的问题,按说应该偷偷摸摸捂实了才是,哪能顺着市长的杆子爬,杨市长让你说问题你就说了,怎么能这样。   杨志远并没有因此不悦,竟然还笑了笑,说:“那好,今天就看这个!”   越野车这次不开了,坐不下,换了政府办的一台金杯车,邝文韬一早出发,这回就不用跟着了,好好在招待所休息。金杯车出县城,朝东驶去,这是一条县道,但路况与省道相差无几,看来是新近拓宽的,两边树种为新植,刚刚露出新芽。   杨志远坐在前排,方炜珉、邵武平、县长、常务副县长等官员于后排各自就坐。杨志远一声不吭,只是看着窗外,若有所思。众县级官员自然也不敢随便冒泡,这不是春游,可以随心所欲,此刻众官员都是心有惶惶,不明白方书记把杨市长引向那段半拉子公路是何用意。搞不好,是要掉帽子的,现在会通市都在传,杨市长对方炜珉有看法,方书记这不是送上辫子给杨市长抓么?车厢里一时很是安静。   江中县城临江靠山,与社港有着几分相似之处,江南小城城址多为古时县郡,古人选址都是如此。金杯车转过一道山梁,前面豁然开朗,一马平川,一条新建的大道笔直向东延伸。虽然路边有人赶着牛羊在走,但此路倒也不错,沥青路面,车行平稳,没有坑坑洼洼。   车到一处土堆,金杯车停住了,因为前方再也无路。   杨志远自行起身:“看来这是到了。”   方炜珉点头:“得麻烦市长走几步。”   杨志远笑,说:“不走怎么办,难道飞。”   杨志远看到这半拉子工程没有痛心疾首,竟然还心平气和地跟方炜珉说笑,这种情形并不多见。方炜珉领着杨志远爬上一处高坡,于此望去,周边方圆上十里都可尽收眼底。   到了此处,方炜珉就有必要予以解释了,为什么这条路会成了半拉子工程?原因何在?尤其必须解释的是:为什么要在这样一个不是交通要点的地段修这样一条路,目的何在,难道是为了拉动内需,用政府财政收入在地里修着路玩,想以此带动本县的GDP?   这些方炜珉都必须解释清楚,给市长一个可以信服的理由,要不然,市长就不会笑呵呵,肯定会有板子打下来,不会是轻描淡写,肯定是狂风暴雨。杨市长是什么脾气,别人不清楚,方炜珉却可能知道,为什么?因为方炜珉初二上杨家坳给杨市长拜年,提的是什么,磷脂口服液,方炜珉如果不对杨市长的脾性加以打听,他不可能做到投其所好这一点。   杨志远为什么一路笑呵呵,就因为他知道,方炜珉既然把自己带到这个地方,那么他不会无缘无故,肯定有值得带自己到这个地方的理由,真要是没事找事,那这个县委书记早就是人家的了。   方炜珉开始介绍周边的地理:过了前面那段小山梁,就不是本市地界了,这端为会通市,那端就邻县,属普天市管辖。杨志远曾经是普天市委常委,那个县杨志远知道,工业基础不错,比江中强了不知多少倍。方炜珉再一指来的路,说江中县城狭长,发展空间有限,县城虽然靠山,但很大一部分老城却是建在原河滩之上,一到夏季,河水上涨,就得全民上岗,抗洪救灾。而这一块地势开阔,平整,江中县委县政府有意于此辟一个工业园,建一座新城。   方炜珉这不是在说笑话吧,是痴人说梦?还是在纸上谈兵?县委县政府的想法固然不错,但就江中目前的现状,是不是显得很不实际,江中既无工业,全县就靠农业财政吃饭,勉强解决了温饱。要是江中学习社港取消农业税,只怕温饱都成问题,谈何发展,谈何建新县城,想省市财政支持,凭什么,就凭你江中事先修了这么一条半拉子的大道,想藉此绑架上级政府,显然想都别想。   方炜珉不是想绑架上级政府,但方炜珉这次打定主意想绑架眼前的杨市长。   方炜珉想让杨志远出面,从普天借一条道。   杨志远一声不吭,没说话。   方炜珉主持修这么一条道,想于此发展新城,应该说有些眼光,不属异想天开。为何杨志远会如此认为,是因为这条路之所以成了半拉子工程,另有缘故。   按方炜珉的计划,此条路并不是止于土堆,应由此一直向东延伸,过那道小山梁,深入普天市境十公里处,该处通普高速辟有一个出口,设有收费站,原来那条省道因为是早年修建,不可能会考虑到通普高速的后来因素,属历史成因,经省道从江中县城到那个最近的高速收费站,比方炜珉计划修筑的这条大道远了不下五十公里。真要如方炜珉所愿,新路建成通车,江中的这盘棋倒也活了大半。   这条新路对江中的好处显而易见,但对那边普天辖下的邻县并没有什么好处,纯属为他人作嫁衣,可能还会抢邻县招商引资的生意。此路不是省里的重点工程,人家肯定不愿意干,不会配合。方炜珉之所以敢动工,是因为他与此县的县委书记私交颇深,按说俩人都是本地帮,一个在普天一个在会通,各自为政,很难有什么交集。但是俩人当年各自还是副县长之时,曾经相聚于省委党校,有缘,两年里得以同居一室,结伴学习,没少在一起对酒当歌。现在都进步了,都成了一县之书记,老弟的日子紧巴,苦不堪言,做大哥的怎么着也得帮一把才是。邻县的书记尽管不乐意,但被方炜珉整天追着,烦不盛烦,无可奈何,最终点头同意。这等事情自然不是在饭桌上点点头就可当真的,得签字画押,这才算尘埃落定,让方炜珉心安。   邻县都签字画押了,方炜珉以为大功告成,江中这边就放心大胆,大干快上,举县修路。没想到这边路修通了,那边却停了下来,最后五公里,人家停滞不前了。   好好的,为何会突生变故,也是事出有因,邻县的书记本来就对修这么一段路心不甘情不愿,字是签了,但不可能像江中这边热火朝天,大干快上,人家慢慢悠悠,这边方炜珉去邻县骂几声娘,邻县就动一下。但不管怎么样,人家也是在缓步向前,元旦通车的计划的泡汤了,但上半年通车应该没问题吧。但现在为何偃旗息鼓,一动不动了。是因为邻县的时局发生了变化,老同学另有高就,省委年前搞了一个从基层官员中选拔省直机关副厅级干部的活动,该书记有幸被选中,到某省厅任副厅长去了。春节前,邻县新书记就任,一句话:凭什么给江中做嫁妆啊,此事缓一缓。   牛哄哄的,不容置否。   邻县的‘惠民’工程就此停工。   方炜珉一时无计可施了,同学任书记,他方炜珉可以到同学的办公室骂娘,赖在他家不走,要吃要喝,无赖至极。现在新书记来了,很显然方炜珉以上诸多无赖的手段都不可能对新书记实施,派不上用途。 第8章 市长调研(3)   可你拿白纸黑字的合约去讨要说法,人家还不容易找借口,遇上钉子户了,拆迁有难度了,如此等等,尽是一些五花八门的理由。狗屁钉子户,那十公里路,早经测量,选的都是荒地,哪里有什么人家,倒是有个牛棚,现在新书记一上任,连牛都会开口,漫天要价了?分明就是不愿意,故意推诿,可能有什么办法?和邻县对簿公堂,打官司,今后怎么办?还需不需要加强合作了。   只能协商,至今无果。路就此成了摆设。   方炜珉诚惶诚恐:“请杨市长批评。”   杨志远没有批评,还是一言不发,只是望着不远处的那道小山梁出神。   看到杨志远没有批评,方炜珉竟然得寸进尺:还得有劳杨市长找普天的江晓槐书记、蔡腾腾市长说说话,让邻县的工程继续上马,从邻县为江中的父老乡亲借一条康庄大道。   为什么要有劳杨市长出面,因为杨市长来会通前,在普天干嘛,市委常委、副市长,普天的书记、市长,杨市长会不认识?肯定不会,说不定还关系不错。杨市长出马,肯定手到擒来,方炜珉鞭长莫及的事情,杨市长肯定轻而易举。   杨志远这次说话了:“方书记这是干嘛?强行绑架市长。”   方炜珉说:“这可不是绑架,属市长自愿,江中县属哪里管辖,会通市,杨市长是哪里的市长?普天市?显然不是,杨市长是会通市人民代表大会新选出的市长。选市长干嘛?自然是要市长为人民服务。由此推理,杨市长为江中出力,打电话,属理所当然,理应如此。”   什么逻辑。还理所当然,理应如此?   杨志远不予回应,径直朝金杯车走去,说:“那就这样。现在去西临江边看看!”   方炜珉急了,追着杨志远,说:“这样是哪样啊,杨市长,你得说句话啊。”   杨志远偏头,说:“说什么,说你方炜珉同志办事不力,让近千万的财政支出打了水漂,由你方炜珉自行买单。这有用吗?你方炜珉买得起吗?”   方炜珉涎着脸,说:“杨市长可以说点其他,比如杨市长可以说‘不就一个电话吗,我给江书记蔡市长打就是’,又或是写张条什么的,由方炜珉同志持条找上门去,上邻县喝场酒,增进友谊,就此将此事了结,让两县的公路于县界连接,会师。让江中百姓有机会敲锣打鼓,欢庆这历史性时刻的到来。”   杨志远说:“有这么简单吗?”   方炜珉连连点头,说:“就这么简单,要不杨市长给江书记蔡市长打个电话试试?”   杨志远说:“没用,以势压人,人家会心甘情愿?会服?就不会找借口,使绊子?得让人家心甘情愿给你办事才成。”   方炜珉死皮赖脸,说:“杨市长这话不无道理,但我相信杨市长说的话在普天影响力还在,肯定管用,一试就灵,要不现在试试?”   方炜珉这是干嘛,市长已经明言拒绝,方炜珉竟然还不管不顾,指导市长怎么办事来着,旁边的人都为方炜珉捏了把汗。   杨志远岂会听命于方炜珉,对此不予理会,上车,指挥司机:上西临江河堤。   事与愿违,绑架市长的图谋竟然没能实行,方炜珉不免有些沮丧。   杨志远突然提出去西临江河堤,这是想干嘛?是因为刚才方炜珉无意中的那句话:江中老城区一到夏季,就得全民上岗,抗洪救灾。既然已经知道了问题的所在,有了认识,那么县委县政府是熟视无睹呢?还是措施得力?杨志远很有必要看看去。   西临江的枯水期一般出现在2—4月,此时正是枯水期,部分河床裸露,可见细沙,江水碧波荡漾,泛起层层涟漪。江中县城沿西临江而建,上世纪中期也和许多城市一样,随着县城人口的增多,县城向河边推移,筑堤挡水,实行围河造城运动。那个时候资源匮乏,本省许多县市区的河堤都是用土石筑砌而成,并且是河水涨一点,河堤就加高一点,非一次性完成,粘接就有了问题。经过这么多年,现在问题出来了,一到夏季暴雨如注,江河洪水泛滥之时,各地就频频告急。全省四条主要大江大河边的城市都得抗洪救灾,各机关单位,包干包块,打着红旗,用编织袋装沙石,堵管涌,挡洪峰。几号几号洪峰顺利通过本市的新闻,一时充斥各家电视台,成为市民们最迫切关注的新闻。   这些年随着本省经济的腾飞,像榆江、合海、会通这些有了一定经济实力的城市都开始加大了对水利建设的投入,开始在靠近城区的中心地段,用水泥建起了风光带,一来防洪,二来美观。但像江中这样的穷县,财政勉强够温饱,捉襟见肘,没有闲钱,要想在河边修这种具有防洪效果的风光带几无可能。   没想到,江中这样的贫困县竟然就有这么一条防洪堤,有些超乎杨志远的意料。江中的防洪堤都用钢筋水泥堆砌,于两岸遥相呼应,连绵数公里,堤上可并排行驶两台金杯车。   杨志远于一处停住脚步,看着江水,问方炜珉:“怎么做到的?”   方炜珉说:“找上面要一点,自己筹措一点,今年修五百米,明年修一千米,慢慢地就成了现在这个的样子。”   前方,水泥路已经到头,此地复为土堤,有民工趁着枯水期在此堤段用水泥浇灌堤坝。杨志远站着看了一会,点头:“愚公移山,也就积少成多。”   方炜珉自嘲,说:“我在江中三年县长,四年书记,没干别的,就修了这么一条防洪堤,和那条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通车的烂尾路。人家的防洪堤叫风光带,江中的算不上,就是实打实的防洪堤,不图美观,只图耐用。咱没钱,穷人就打穷算盘。”   杨志远看了一下,还真是,堤上不要说观景台,就是路灯也不见一盏,是够简陋的,但以江中的实际情况,能如此,已是非常不易了。不能不说,方炜珉在防洪水利建设上,可以说是煞费苦心。   杨志远问:“要想全县无忧,一劳永逸,解决水患,江中的防洪堤,还要修多少公里?”   方炜珉说:“西临江在江中境内弯弯曲曲,有一百一十公里,要想让沿途百姓一劳永逸,至少有五十公里的旧堤需要加固整修,而要想保县城安宁,此防洪堤至少还需向前十公里。”   杨志远点点头,主动提及:“打个报告,按程序上送市里的有关部门。我会提前给他们打个招呼。”   杨志远这个招呼值多少人民币?五百万。   方炜珉心里不得不佩服杨市长厉害。杨志远之所以特批五百万,有缘故,因为现在离枯水期结束至多一个月,按现场的这个施工速度,一个月的时间至多向前推进一公里。五百万,刚刚好。多了没有,怕方炜珉挪用。   一干县级官员愕然,杨市长不是对方书记有看法么,怎么还主动为方书记分忧,拨款以资奖励,杨市长是怎么想的?杨志远其实什么都没想,方炜珉此举以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为重,对江中百姓有利,作为市长该支持就得支持,不得因为心有成见,就置之不理。五百万对会通市来说,不算什么,在招待支出方面少奢侈浪费一点,这点钱就省下来了。但这五百万,除了可以让江中尽快完成一公里的河堤,还对提振各县为民务实的工作作风起到很好的示范作用,同时传递出一种信息,让会通全市干部认识到,杨市长奖罚分明,不管他是哪条线上的人,也不管他是方炜珉还是黄炜珉,该奖则奖,一视同仁。   方炜珉其实最惦记的还是他的那条烂尾路,方炜珉心有不甘,不愿放弃,因为江中等不起也耗不起。方炜珉借机旧话重提,说杨市长,其实你只要给普天打几个电话,我可以保证在三年的时间内,不用市里一分钱的投入,就将江中县所有的危险堤段,用钢筋水泥围起来,保证滴水不漏,水泼不进。   杨志远看了方炜珉一眼,还是一如当初,一言不发。方炜珉的话有如浪打在钢板上,了无反应。   方炜珉无计可施。   当晚杨志远还破了一回例,特许方炜珉上本省大曲。当晚于招待所一同就餐的,除了方炜珉,还有随同视察的县长和副县长们,再无他人。席间,方炜珉向杨志远公然宣战:“杨市长,有没有胆量比一场酒?”   杨志远问:“比酒?方书记目的何在?”   方炜珉不屈不挠,目的还是有劳杨市长打几个电话。既然是比酒,就会有赌注,杨市长输了,打电话。方炜珉输了,三年里将全县河堤修缮完毕,保证固若金汤。如何?   倒也公平。   杨志远一点头:准了。   结果很快就有了分晓,杨志远没事,方炜珉头重脚轻,乖乖认输。   方炜珉仰天长叹,说杨市长就是厉害,该不吭一声就可以不吭一声。本以为自己酒量不错,杨市长文质彬彬,肯定不是对手,想藉此给江中赌来一个机会,可现在看来只怕是有心无力,再喝就会丢盔弃甲,丢尽颜面。厉害就是厉害,不服不行。   方炜珉还说在下面想做点事情不容易,他是好心办砸事,原想那条路一通,与通普高速对接,江中能藉此走出困顿,却不曾想,近千万砸进去了,这还不算全县乡亲出的义务劳动,到现在水花都没见冒一个。他方炜珉真是愧对乡亲。   方炜珉说:“可我是真心想带乡亲们致富啊。”   这话很让杨志远感动,但杨志远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其实杨志远心里早在站在土坡之上,凝视市界之时,就已有所考虑,方炜珉盘来盘去,打的都是江中自己的算盘,杨志远是市长,他盘算的却是南部的这两个县,从江中往西50公里,就是西环县。杨志远这次下来调研,不是走马观花,是要找症结,以便开处分,对贫困下药。   那条烂尾路虽然至今没有发挥作用,但方炜珉的这一剂药,药效应该不错,杨志远表示认同。杨志远不仅如此,还想更进一步,如果将江中至西环这五十公里拓宽成一条宽敞的高等级公路,那这南部的两个县,就都可藉此进入通普高速的经济辐射圈,对这两个贫困县的影响不言而喻。   方炜珉其实说的一点都没错,修这样的一条路,他方炜珉举步艰难,遇上邻县撂挑子,就超出了他的能力范畴,就只能一筹莫展,苦不堪言,但如果由他杨志远来操作,却是事半功倍,优势明显。看看杨志远的履历就知道,省委秘书一处处长,普天市委常委、副市长,会通市市长。履历丰富,方炜珉怎么能比。   杨志远之所以不打方炜珉的板子,还主动拨款支持防洪堤建设,同意方炜珉比酒,都是基于此。   杨志远今天到江中看了一圈,对方炜珉上杨家坳的真实目的,已是心中有数,方炜珉上杨家坳给他拜年向他靠拢是其一,这其二,其居心就有些叵测了,方炜珉其实就是想引诱他杨志远到江中来。方炜珉在杨家坳口口声声,说江中穷,说江中没什么好看的,只能让杨市长失望。目的就是要勾起他杨志远的好奇心,你方炜珉明明知道我杨志远对你有看法,你还主动往上凑,目的何在?既然江中什么都没得看,那我偏生要去看看。   不得不说,方炜珉这一着费尽心机,能算准他杨志远不会嫌贫爱富,只怕暗地对他杨志远没少加打听,仔细研究,这才跑到杨家坳去,投其所好,再小设圈套,等着杨市长年后往里钻。杨志远还真如他所愿,中了圈套,到了江中。   江中是没有什么好看的,但有一条烂尾路可看,风景不错,值得一看。投资近千万,最终却是一无所获,搁谁都会去一窥究竟,这就是方炜珉不惜自曝家丑,不怕挨骂挨批的缘由。先引市长到江中,再引杨市长到那条烂尾路,顺势绑架市长。   可谓是步步为营,煞费苦心。   杨志远看过烂尾路,骂过批过之后呢?是不是会觉得这样一条路弃之可惜,有必要加以利用,利用自己的影响力,打几个电话,盘活资产。如此一来,杨志远再怎么骂再怎么批,方炜珉只怕表面上诚惶诚恐,心里不知有多欢,窃喜不已。因为杨市长的所作所为都在其算计之中。方炜珉自会窃喜,有如诸葛亮再世。   如此苦心算计,不是居心叵测是什么。但这却可以为杨志远接受,此为阳谋不为阴谋,他杨志远也时不时这么做,想方设法,设计算计领导,比方炜珉有过之而无不及,与他杨志远张溪岭阻击战,属异曲同工。都在不为上级领导怠见的情况下,都想使点计谋,加深领导对自己印象,改变领导对自己的看法。只不过是他杨志远的计谋为战略部署,不为领导察觉,方炜珉的招数却只能是雕虫小技,一眼就为领导看穿。所以杨志远不哼不哈,不骂不批,让你方炜珉无法窃喜,心里却急得像猫抓了似的。   其实方炜珉此举虽为雕虫小技,但作用明显,杨志远对方炜珉的看法早就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杨志远看出来了,方炜珉这人不管是不是邱海泉线上的人,这人有能力,想做事,这样的人值得为己所用。   让方炜珉心急火燎是一回事,打不打电话又是另外一回事。该打的电话还是得打,该出手时就得出手。   杨志远当晚回到招待所的房间,没有倒头就睡,而是拨了两个电话。 第8章 市长调研(4)   不是打给江晓槐书记,也不是打给蔡腾腾市长。要那样照方炜珉的安排也太没有什么创意了。杨志远打给了另外的两个人。   杨志远第一个电话打给了省交通厅厅长刘书琦,电话那端声音有些嘈杂,杨志远笑,问:还在喝酒呢?   刘书琦笑,说:“你说呢?”   刘书琦所处的位置重要,下面的市县想要在交通建设方面立个项,请省交通厅对地方的公路建设拨点款,刘书琦这一关最重要,宴请天天有,一般人还请不动,能让刘书琦亲自出席的酒宴,要不就是私谊很深,要不就是来头不小,二者居其一。刘书琦说:“我在赶场子呢,这是今晚的第二场酒了,够呛。”   “就你那酒量,这时进去,过会就出,你那叫喝酒,纯属糟蹋美酒。”杨志远直笑。   刘书琦说:“杨志远,怎么说话的呢,就你能喝,天下第一?”   “反正你刘书琦同志一看到我就发怵这不是假话吧。”杨志远不和他瞎扯,直接说事,“跟你说个事。”   刘书琦说:“你说。”   杨志远说:“会通的情况,我想你大致知道,北富南贫,南部贫困的主要原因是什么,交通是其一。我这次到下面看了看,觉得有必要拉通一条从普天经江中到西环的高等级公路,此路一通,对会通南部数县,特别是江中和西环两县的影响重大。”   刘书琦一听就明白,说:“怎么,想让交通厅帮助立项,拨款?最好还能免费?”   杨志远笑,把刚才刘书琦的话还了回去:“你说呢?”   刘书琦笑,说:“现在有一句话,叫什么来着,要想富,先修路。你杨志远倒是轻巧,一句话‘对会通南部数县影响重大’,就想把路修通。我倒是想问问你杨志远同志,今天到省城和我刘书琦喝酒的市长,是不是也有一条高等级公路对该市影响巨大,很有必要由交通厅拨款修建?”   杨志远笑:“那是肯定的。”   刘书琦笑,说:“明白就好,按程序办。”   什么程序,自然得有会通市的可行性分析,立项申请,经正常程序报交通厅备案,经厅长办公会议研究后,厅长签发,交通厅再将其作为今年工作的重点,向省政府请示报告,交由省政府省长办公会议讨论。至于是全额拨款,半额拨款,还是小比例拨款,交通厅同意了还不算,只能算是建设性意见,供省长们参考,省长们开会通过后,会形成会议纪要,交通厅按纪要具体落实执行。杨志远想扩宽的这条,即便把江中和邻县先期的投入算成,投资不是很大,只及张溪岭隧道的二分之一,估计省里全额拨款做不到,但半额以上拨付应该没有多大的问题,到时市里再自筹一点,这个问题就解决了。江中的方炜珉可以自力更生,西环的书记只怕困难,做不到这一点。怎么办,就只能由他杨志远来想办法予以解决,如方炜珉所言,谁让他现在是会通的市长。   杨志远打电话的目的何在,就是要交通厅在此事上提供帮助,在交通厅不卡壳,将此列为今年交通厅需要解决的工作重点,尽快往上递交,交省长办公会议讨论,最好在今年上半年就把这事情给落实了。但是要是按部就班地走程序,报告到了省交通厅的处室,估计就会走不动了,猴年马月才会到省长办公会议讨论的环节。但刘书琦是厅长,刘书琦说了话,肯定会一路畅通,风雨无阻。   “刘大厅长,少给我打官腔,我要不想插个队,按程序走,我会找你,拉倒吧。”杨志远嗤之以鼻,不置可否,说,“等会发个信息,把贵厅重大项目处处长的电话告诉我,我让下面的人和他联系。”   刘书琦笑,说:“有你这么办事的吗,你还想像张溪岭隧道工程一样,一个电话搞定六千万?休想。”   杨志远笑:“不就因为张溪岭的事情欠你一次吃请吗?你看看你现在多累,一顿晚饭赶两个场子,还在乎我多请你一顿?我这是为你的身体着想,再说了,让我来跟你喝酒,你喝得过我吗?还是电话搞定为好,这不正好体现了交通厅廉洁高效的工作作风么?”   刘书琦说:“杨志远,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痛,这事情有些难度,因为今年的计划都排满了,总得有个先来后到的程序吧。”   杨志远笑,说:“所以找你刘书琦刘大厅长,你厅长得说说话,顺便把重大项目处处长的电话告诉我,我让下面的同志,直接联系。难道这种事情,还要你刘大厅长和杨市长来谈?”   刘书琦苦笑,说:“看来有必要将你杨志远同志的电话列为黑名单,你来电话,准保没什么好事。”   杨志远笑,说:“你看着办,这事就这么定了,有什么问题刘书琦同志自行解决。”   刘书琦笑,说:“我算服了你了,有你这样求人办事的吗?”   “这不就见识两次了,多经历几次,你大厅长就习惯了。”杨志远笑,说,“再说了,你还欠我一份礼物。”   “欠你礼物?”刘书琦不解,“我什么时候又多了这么一档子事情,我怎么不知道?杨志远,你给我说清楚,要不然,我几晚都会睡不着觉。”   “杨志远同志荣升市长,你说你是不是该有所表示才对?如何送礼,颇具讲究,人家不喜欢怎么办?得投其所好是不是?你看看现在本市长连送什么礼物都给你考虑好了,免得你绞尽脑汁,还不讨好。这礼物又不太重,还不用你自己买单,一条扶贫公路而已,多好。”杨志远笑。   “好个屁,这还不重。”刘书琦叫,“我当厅长的时候,你送什么了,屁都没有。”   杨志远笑,说:“我打电话表示祝贺了,说恭喜老兄荣升,有事说话。现在兄弟我有事了,因此你刘书琦同志得说话。”   刘书琦笑,说:“是这个意思吗?”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杨志远这是正解反解都由自己说了算。刘书琦就任厅长时,杨志远还是省委秘书一处的处长,跟着周至诚书记,刘书琦虽然是厅长,但很多时候,得有劳杨志远在书记面前多加美言。因此杨志远说‘有事你说话,我安排’。现在却成了,有事你得说话。   南辕北辙。   大家哈哈一笑。   杨志远和刘书琦打电话,调侃诸多。但第二个电话,杨志远就没有这般客气了。   电话一通,那端大大咧咧,问:“哪位?”   “我!”杨志远不罗嗦,自报家门,“杨志远!”   对方一听,语气顿时热情洋溢:“杨市长!”   杨志远说:“听说你现在不得了啦,会拆台了,会整地方保护主义这一套了,了不得。颇不把杨志远同志放在眼里。”   对方一听莫名其妙,急了:“哪个家伙在背地里煽风点火,说我的坏话,杨市长你告诉我,看我不修理他。”   杨志远说:“还用人家说,我都已经亲眼所见了。”   对方郁闷:“杨市长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没听明白。”   杨志远说:“那我告诉你,我现在在江中县给你打电话。你现在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了吧?”   对方愣了愣,想了一会,有些明白了,但他装傻:“还是不明白。”   杨志远很是直接:“如果这都不明白,要不你就是装傻卖乖,要不就是你这人迟钝,不堪重任。”   让杨志远说自己装傻卖乖自然比杨志远说自己不堪重任要好,对方嘿嘿一笑,说:“杨市长说的是江中的那条路吧。”   “现在不傻了,想明白了。”杨志远说,“你可真够可以的,当了书记,一上任,别的事情没做,一句话,就让工程停工,留着最后几公里就是不拉通。什么意思?知道杨志远在会通当市长,还唱上这么一出,一来就给杨市长来一个肠梗阻。”   对方嘿嘿,说:“这不是拆迁有难度,遇上了新问题了么?”   杨志远说:“你就继续编吧,荒山野岭,拆个屁。你说我杨志远会信吗?”   对方笑,说:“连我自己都不信,杨市长火眼金睛,就更不用说了。”   “杨市长不信,你怎么办?”   “继续施工,不折不扣地按合同办事。”   “态度不错,暂且放过,但必须看结果。”杨志远这才一笑,说,“得以观后效如何。”   对方笑:“领导都说话了,我还能怎么样,肯定是争分夺秒,大干快干,为表诚意,知错就改,我看原本由江中承担的五成修路费用,就免了,由我方承担,哪能我县修路,还要江中出钱的道理。”   方炜珉从邻县借道,此道对邻县新道两旁的乡亲有些益处,但总归来说,弊大于利,邻县不愿意修,怎么办?方炜珉除了动之以情,还得晓之以利,许下若干好处才行,亲兄弟明算账,何况是党校同学。其中就有一项,承担邻县修路费用的一半,邻县这才磨磨蹭蹭地上马。现在新书记一来,什么好处都不要,既得利益为重,干脆利索地指示下马。   现在杨志远一个电话,对其地方保护主义思想予以严厉批评,其赶紧立正,保证立即继续施工,连修路的费用都免了,相对于对方,江中只能是穷邻居,算了,给杨市长送个大礼。不然,一旦下次见面,杨市长还不得让我到桌子底下去耀武扬威,杨市长有这本事。   “心甘情愿?今后再不会找借口,使绊子?”   “绝对是心甘情愿,肝脑涂地,我岂敢糊弄杨市长,你不找我麻烦,孟路军也不会同意。”对方笑。   对方信誓旦旦,同时还不顾夜黑风高,愿意绕行五十公里,想和杨志远亲近‘杨市长既然到了江中,那你等着,我这就过来’。杨志远对方炜珉说不能“以势压人,邻里邻居,得和为贵”,但现在他杨志远这说话的语气,不是‘以势压人’又是什么?但对方看来却是心甘情愿,不以为怨,反以为荣。   杨志远却不领情,说:“算了,大家都新到一处,事情多,要熟悉,要计议。跑来跑去,耽误休息,我明天一早就要到西环县去,你来了,不得喝一杯,耽误我睡觉。”   对方对此很是遗憾。杨志远说:“来日方长,落实最重要。”   按说杨志远是普天市委常委、副市长不假,但其当时只是兼职,主要精力还在社港,平时到了市里也就是举举手,在主席台上坐坐,很少插手市里的事务。邻县与社港不相邻,隔山隔水,杨志远只是名义上的市领导,与该县的书记并没有熟悉到如此可以“以势压人”的地步。   之所以如此,有些缘故。因为对方的县委书记不是本县提拔,属外地调任,在那一个县任县长,到这一个县任书记,与杨志远和孟路军的关系都不错。   谁?原古城县县长葛大壮葛胖子同志。   古城县的经济实力比江中的邻县强许多,但邻县也不差。葛大壮在那边是县长,虽然偷窥书记宝座已久,但古城的书记能力不错,年纪也不算大,身体也棒。葛大壮想要按部就班接任,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现在邻县有了这么一个可供葛大壮施展才华的机会,葛大壮想动一动,找孟路军喝酒:“老孟你得帮我说句话。”   孟路军是新任的常委,知道自己说话只怕不太管用。他说葛胖子你这事只怕得请杨市长出面才行。我说句话可以,但我的话不管用,杨市长说话就不一样,江书记、蔡市长会考虑,卖面子。   葛大壮虽然与杨志远在北京开两会时与杨志远朝夕相处过一段时间,但这种要官的事情,杨市长会帮忙?孟路军笑,说杨市长对你印象不错,也了解,该帮就帮,肯定有戏。这个电话葛大壮还是不敢打,心里发怵。后来还是孟路军给杨志远打了电话,说明了一下情况。杨志远对葛大壮了解,知道其和孟路军一样,上层资源匮乏,因此一直停滞不前,吃亏不小。虽然杨志远对求官一事反感,但这一次,他倒也没有拒绝,抽空给江晓槐、蔡腾腾和组织部长姜涛分别打了电话,予以举荐。   葛大壮这才得以就任。虽然说是组织任命,但没有杨志远的力荐,葛大壮岂能有如此机会,跑到邻县耀武扬威,背着手,咳嗽一声,就让方炜珉的兴县大计,胎死腹中。   想都别想。 第8章 市长调研(5)   第二天一早,杨志远按计划离开江中,前往西环县。   方炜珉赶来给杨志远送行。   杨志远笑,问:“酒醒了?”   方炜珉有些不好意思,说:“杨市长,昨天喝过了,有些胡言乱语,还望杨市长别计较。”   杨志远说:“在基层工作不容易,你啊,能少喝的时候就少喝一点,工作重要,身体更重要。”   关爱之情,溢于言表。   杨志远笑问:“方书记,昨天比酒输了,昨晚的赌注,是否有效?”   方炜珉点头:“自然有效,我方炜珉言出必践,三年里,我江中即便是勒紧裤带,也要将县城周边的防洪堤修起来,让县城百姓从此无忧。”   杨志远说:“那好,三年后的今天,我杨志远会再到江中,对防洪堤实行验收。”   方炜珉说没问题,但他还有一事不明,希望有所了解,他笑着问:“杨市长能不能露个底,你的酒量到底有多大?”   杨志远笑,说:“具体还真不知道,但不该醉的时候,肯定不会醉。”   杨志远和方炜珉握手:“走了。”   方炜珉还是心有不甘,对那段烂尾路耿耿于怀:“杨市长这就走了?”   “怎么,还有不该看的给杨市长看看?”杨志远笑问。   方炜珉摇头一笑,说:“那就没有了,那些不该给杨市长看的,还得有所保留,可不能给杨市长看,如果那样,那就是自讨苦吃,得不偿失。”   杨志远笑,说:“方书记这话倒不失为一句实话。”   一旁送行的官员都看出来,杨市长能和方炜珉如此说笑,不用说,方炜珉在市长的心里加分了。   杨志远自然知道方炜珉不是依依不舍,他还是想图谋成功。分手在即,杨志远也就不再掩藏,说:“方炜珉你不能只顾及江中,要有大局观,你那条烂尾路,如果延长一些,扩宽到西环,效果会如何?是不是更好一些。都是难兄难弟,有必要相互提携。”   方炜珉一听,欣喜不已,但却有些不敢相信:“杨市长这话什么意思?”   “我这话的意思,你会不懂!”杨志远笑。   方炜珉点头,说自是懂,就是刚才一看杨市长抬步要走,心有如掉进了冰窟,没想到转瞬之间,峰回路转,杨市长的一番话,又让我如沐春风,不敢相信。杨志远说你马上会同邻县、西环县和市交通局,另打一个报告,把资料都准备详实了,尽快按程序报送省交通厅,具体事项就由你江中来操作,其他各县和市交通局全力配合。至于邻县的那个牛哄哄县委书记,杨志远说就不劳你费心了,这边报批是报批,那边该先行一步就先行一步,不会耽搁。如不出所料,道路工程施工队的碾压机应该会于两日内轰隆隆进场,你可派人去看看。   方炜珉狂喜不已,猛拍:“我就知道,杨市长出马,肯定易如反掌,邻县的书记再牛,能牛得过杨市长。”   杨志远说:“你少拍。”   还有更让方炜珉惊喜的。临了,杨志远拿出一张写有省交通厅重大项目处处长联系电话的纸条:“省交通厅的具体事宜,与其联系。”   方炜珉被接连掉下的大馅饼砸得头昏眼花,一时不知所言:“真的?”   看这话问的,自己都已经说了杨市长出马易如反掌,现在杨市长都已经安排好了,只需去落实,现在倒怀疑上了。这有什么好怀疑的,杨市长办事,岂会像他那样都白纸黑字了,还会事中变卦。   “假的!”杨志远笑,说,“就你还酒量,倒是可以去和邻县的葛书记去比一比,半斤八两。谁输谁赢,有了结果,到时告诉我。”   还没等方炜珉缓个神来,杨志远已经上了车。早已远去。   杨志远在江中与方炜珉笑呵呵,态度亲切有加。但其一到西环县境手里的板子毫不容情地落下,狠狠地打在西环书记县长的身上,杨志远虽然没有当场怒形于色,但当时的情况却让西环县的党政领导汗流浃背,心惊胆颤。   杨志远这天一早从江中招待所出发,本来心情不错,因为方炜珉图谋不轨,杨志远将计就计,顺势打了方炜珉一个措手不及,心里有些小得意。杨志远在车上一想起方炜珉那目瞪口呆,喜从天降,欢喜不已的样子就忍不住直乐。   从江中到西环县城有五十公里,但到其县境却是三十公里,到西环的县道为上世纪六十年代修建,路面狭窄,坑坑洼洼,不太好走。三十公里的路走了一个多小时。这才到了西环县境。   车过一道山梁,前面警灯闪烁,有几辆车于路边守候。看到越野车出现,一群人都热情洋溢地朝越野车拥。杨志远一看这架势,自然明白守候在路边的都是何人,无非就是西环的书记县长及随同的工作人员。杨志远的好心情顿时全无,他皱了一下眉头:“武平,你通知他们啦?”   邵武平回头看了一下,见杨志远表情严肃,赶忙摇头:“没有,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既然如此,不用说是西环的书记县长从某种渠道,提前得到消息了。   邝文韬听出杨志远口中的不快,他本来已经放慢了车速,打算靠边停车,现在一听杨志远对这种迎来送往不悦,赶忙问:“市长,怎么办?”   邝文韬是在请示杨志远,是停车呢,还是不管县里的这些大员,扬长而过,对西环这些下级领导不经请示,大张旗鼓地到县界迎接的事情,给予颜色,予以下马威。   杨志远瞟了窗外一眼,想了想,事已至此,扬长而过?解决不了问题,没有必要。杨志远说:先见见吧。   此时越野车已经与迎接的人马,擦身而过,县里的大员正自惶惶,暗叫糟糕,杨市长这是不高兴了,都说杨市长不喜迎来送往这一套,西环还拍,只怕是拍到九霄云外去了。书记县长们,赶忙小跑,各自打开车门,准备上车,尾随越野车其后。现在一看,越野车在前方不远处停下来了,又赶忙一路小跑,向市长问好。   杨志远问西环的书记:你怎么知道的?   书记一看杨志远不苟言笑,赶忙解释,说今天一早,江中的方炜珉同志就给我打电话,告诉我杨市长准备将脚下的这条县道拓宽拉直,变成一条高等级公路,需要西环予以配合,赶紧汇总材料,整理上报。这对西环的百姓来说可是一件天大的喜事。我以为杨市长还在江中,没想到方炜珉同志说了,杨市长已经离开江中,正赶往西环。我一听,顿时按捺不住,赶忙和县长一起,赶到县界,迎接市长,迫不及待地想证实方炜珉同志所言的好消息是否属实。   原来消息出自方炜珉,难怪西环出动得如此迅速。杨志远不再在此事上纠缠,就此一笑带过。上车,往西环县城。   杨志远让书记上了自己的车,此举并不是以示器重,而是抓紧时间,于路上听取西环工作汇报,有话要问。六县一市三区,一二天一个地方,也得十天半月。会通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干,得抓紧,得争分夺秒。   西环的县委书记一听杨市长把自己叫上车是抓紧时间听取汇报,倒也不慌不忙,心说这还不简单,无非就是西环到省里争取了多少的扶贫款,各省直机关在西环对口援建了多少的桥梁校舍?属轻车熟路的事情。容易。   书记侃侃而谈。杨志远却是眉头紧锁。   “就这些?”杨志远一挥手,说,“这就不用汇报了,我想听听其他。”   书记有些郁闷,省市相关领导到西环,都是这么汇报的,一听西环今年比去年又多争取了扶贫款,都是连连点头,说不错,有长进。对于西环这样的贫困县来说,能到上面争取多少的资金,拉来多少援建项目,就是最大的政绩。原来都好,现在怎么就不成了,杨市长想听什么?   杨志远一看书记支支吾吾,好半天没说话,只得直接点题:我想听听西环的兴县之策。   西环地理位置偏远,比江中都穷,是会通最贫困的县,该县委书记从乡镇一步步上来,凭的不是懂经济会管理,而是能喝会跑。在乡镇时知道怎么和县里市里的干部搞好关系,怎么拉来扶贫款,能成为县委书记也与其能喝会跑不无关系。现在成了书记,还与在乡镇一样,能喝会送,只不过高了一个档次,县里我最大,不用管了,得琢磨怎么去和市里省里的领导打交道了。这些年他蹦蹦蹿蹿,还真和上面混了个熟,只要他到市里省里跑一趟,总能搞到钱。书记有句话经常挂在嘴边,什么最重要,钱最重要;什么叫本事,能从上面搞到钱就是本事。   但这一回,书记这一套在杨志远的面前不灵了。杨市长对怎么从上面来钱没什么兴趣,他感兴趣的是西环怎么从下面生钱。上面对贫困县是有扶植资金,一个当书记的整天就盘算着怎么从上面来钱,而不知自己生钱,那么这个贫困县的帽子只怕生生世世都脱不了,县委书记无所谓,也许还会觉得戴着这个帽子挺好,方便从上面要钱。但西环的乡亲们难道也愿意一辈子都戴着贫困县的帽子度日,只怕谁都不愿意吧。   书记支吾了半天,一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该书记对拉关系,从上面搞钱有一套,但要他谈具体的工作,杨志远可能还真是有些难为他了。   杨志远指示邝文韬于路边停车。下车站到了马路上。   杨志远体恤书记,说:“你讲得吃力,我听着也累。这样吧,你不主管经济,你让县长来谈。”   体恤至极,让书记为之汗颜。   不用书记跑步去叫,杨志远一站到路边,县长不待座车挺稳,早就跑步前来,到了杨志远的身边,生怕拉下市长的重要指示。县长一听杨市长指示没有,兴县之策却想听听。县长顿时苦不堪言,试想书记都答不出来的兴县之策,他又如何回答得出来。县长管经济是不假,但县长怎么说都只是二把手,得听书记的,书记说从上面搞钱是本事,那他这个当县长的一天到晚琢磨的,不也就是这些。杨市长要兴县之策,西环什么都没有,既偏远,又没有矿山资源,怎么兴县?怎么兴也兴不起来。   县长同样满头是汗。杨志远看了他一眼,看情形就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只怕是石沉大海,听不到一丝的声响。书记县长都答不出来,杨志远能怎么办。只能是‘算了,想好了再告诉我’。又是一个半斤八两,与上午方炜珉和葛大壮的那个半斤八两,根本没法一比。   杨志远选择于此处停车不是一时兴起,随心所欲,而是另有目的。因为杨志远注意到,西环靠近路边的房屋尽管有些破旧,但所有的外墙都清一色地刷了蓝白涂料,看上去很美。   按说杨志远该感到赏心悦目心情愉悦才是,但杨志远没有一丝的愉悦感,因为他知道,外墙再蓝再白,也只是看上去很美。他看到的却是其中的诸多问题,西环的老百姓尚在温饱线上挣扎,岂会有此等闲钱花在外墙上,而且还如此统一,不用说,只怕这是西环搞的形象工程,面子工程,只是为了让路边的房屋看上去很美,显得不那么败落。   这样做是做给路人看的?显然不是,这是做给到西环的领导看的。比如说他杨志远杨市长。只不过,别人看了会点头,说‘不错,很好看嘛’,而他杨志远却觉得刺眼,堵心,想站在路边,骂娘。   能骂吗?自然不能,他是市长,不是街头的瘪三。如果一个县的兴衰靠骂几声娘就可以解决的话,那瘪三都可以当市长了,还要他杨志远来会通干什么。   杨志远现在对书记县长的什么兴县之策已经索然无趣了,他开始对眼前的村落有了浓厚的兴趣。   杨志远兴致勃勃,说:“我看路边家家户户外墙都这么漂亮,乡亲们的生活应该不错,走,上老百姓家去看看。”   书记、县长的脸顿时有如土灰。沿线村落,村民家的外墙是漂亮,但里面是怎么一回事,他们还能不清楚,空空如也,许多人家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电视机大都是从城里二手市场贩到西环来的二手货。杨志远只要走进路边的人家多看几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外墙漂亮无非就是做做样子,粗看很美,细看就露陷。   书记说话有些不利落了:“杨、杨市长。”   意欲阻挡,但又不敢。   杨志远已经抬脚走向一户人家,此时闻声回过头来:“怎么?不让看?”   不让看杨市长就不看,自然不可能,书记只能摇头,没话找话,说:“市长小心石头,硌脚。”   关心备至。   杨志远一笑,说:“不碍事,我是农村娃成大的,在山里健步如飞,何惧这样的小路。”   说话之间,已经走到了一户人家,有老奶奶于屋前喂养鸡鸭。看到杨志远和书记、县长、邵武平四人走了过来,不免有些奇怪,询问:“你们是?”   书记、县长都不敢说话,望向杨志远。杨志远在社港没少走家串户,他笑意盈盈,说:“老奶奶,我们路过,口渴了,讨口水喝。”   现在谁外出不会带着个水杯,即便没带水杯,也可以到路边小店买矿泉水,谁还会上人家里来讨水喝,借口牵强,明显站不住脚。但杨志远知道,此招对上了岁数的老人家有用,老人家她们那个时候,谁都有过渴了到路边人家讨口水喝,聊聊家常,歇歇脚的经历。老人家对此肯定不会有疑,只会喜欢。   果然,老奶奶一听,放下手里端饲料的塑料盆,洗了手,进屋拿出一个瓦罐,一个瓷缸。喜滋滋地给杨志远倒了一碗水。瓷缸经过摔摔打打,瓷已经掉落,露出黑色,有点地方甚至于已经显现了锈迹。杨志远并不介意,接过。   书记、县长一见,直皱眉头,心想这瓷缸也太恶心了些,杨市长第一次到西环,怎么可以喝这样的水。书记想要阻挡,晚了,杨志远咕咚咕咚,把杯中的水喝了下去。   杨志远不嫌,反说好:“老奶奶,这水甜着呢。”   老奶奶说:“自家井里打的井水,哪有不甜的道理。”   老奶奶的屋旁是有一口水井,深不见底,井边放有一铁桶,用一根粗麻绳系着,有木制的绞车,水得从离地十米的地下绞上来。   受人点滴当涌泉相报,杨志远袖子一挽,将铁桶下到井下十米的水面,铁桶沉入水下,杨志远将一桶水绞了上来,帮老奶奶提进灶屋之中。灶屋里烟熏火燎,黑乎乎的一片,与屋外的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老奶奶一见,连忙阻拦:“如此使得?不就喝了一杯水吗,那能让你做这种事。”   杨志远笑,说:“老奶奶,甭客气,我们年轻人,别的没有,就是有力气。”   老奶奶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深深的笑意。   杨志远问:“老奶奶,我看您老家并不宽裕,怎么屋里黑不拉几,外墙反而白花花的,很是漂亮,我还真有些糊涂了。”   “这都是县里的干部糊弄人的,说是为了让路过的领导看着好看。我们哪里会花这个冤枉钱,全是县里乡里出钱刷的。我们村里的人,都把管这墙啊叫做‘糊弄墙’‘遮羞墙’。”   老奶奶笑,说,“乡下有句俗话,这叫‘牛屎外面光’。”   杨志远目光如电,扫了西环的书记、县长一眼。书记、县长的脸早就变成了猪肝色,吓得够呛。   杨志远问书记县长:老奶奶说是‘牛屎外面光’,我们管这叫什么?是不是叫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书记和县长哪敢回答,至此已经是头痛欲裂。   杨志远回到马路上,看了书记、县长一眼:“从现在开始,你们就不必跟着了,都回县委县政府去,该干嘛干嘛,我随便走走。”   杨志远上了越野车,指示邝文韬:走。   书记县长望着杨志远扬尘朝县城方向而去,心里想死的心都有了,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都不敢动。杨志远虽然说了,让大家回县里该干嘛干嘛,但杨志远又说了,不能跟着,此地通往县城的路就此一条,杨市长已经走在前面去了,他们要回县城,不跟着怎么办。   只能先等等,等杨志远走远了再说。 第8章 市长调研(6)   杨志远擦县城而过,指示邵武平:“下去问问,西环哪个乡最偏僻?最穷?”   杨志远还是按他一贯的思路,哪里穷就往哪里去,越穷越能看出问题。一会,邵武平上车报告:西环最偏远的乡是甘溪乡,但倒也不是最穷。   杨志远说:“那就去甘溪乡看看。”   甘溪乡在哪,邝文韬自然不会知道,只能是走走停停,一路问下去。江中到西环的路尚是坑坑洼洼,更不用从西环到甘溪乡了,越野车有如在路上蹦极。到西环县城时时间尚早,不到九点,待到杨志远他们到达甘溪乡,已是正午。   杨志远注意到甘溪乡的许多地方,同样也在种植西瓜,而且种植面积看样子还不小。杨志远眉头紧锁,这么偏远的地方,种植西瓜,丰收了,卖给谁?西环本来就贫困,甘溪乡就更不用说了,虽然不是西环最穷的地方,但好也好不到哪去。越是穷的地方,乡亲们越是亏不起,经不起折腾,甘溪乡党委乡政府对此有没有考虑?   甘溪乡政府于集镇的一角,四方小院,有个院墙围着,破破烂烂,平房,屋顶是那种黑色的小瓦,不成样子,一下大雨,保不定会外面大雨,里面下雨。   越野车直接开进了乡政府,没有人阻拦,也没有谁要求杨志远登记,看来乡政府从不担心偷窃之类的事情发生,当然了,这么偏远的穷乡破庙,也没有什么好偷的。   杨志远敲了敲那个挂着木牌的书记办公室的房门,没有任何回应。   杨志远看了邵武平一眼:“怎么,下班了?还是吃饭去了?问问?”   不待邵武平去问,对面有人听到声响,探出头来,尽管其没有见过杨志远,但一看杨志远器宇不凡,感觉在电视上看到过,尽管不记得杨志远是市长,但知道杨志远肯定是个领导,忙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告知:“我们甘溪的书记调离了,新书记还没有到任。我是乡里的通讯员,请问您找谁?”   杨志远‘哦’了一声:“敢情敲错门了,既然书记没有到任,那就找你们的乡长。”   通讯员说:“乡长下村去了。”   书记乡长都不在,吃了个闭门羹?   “村子离这远吗?”杨志远心有不甘,因为有问题想问。   通讯员问:“请问您是?”   邵武平说:“这是咱会通市的杨市长。”   通讯员一听,吓了一跳,难怪看着眼熟,邵武平一说,他立马就对上号了,真是杨志远市长,会通新闻里见过。看来自己今天会通的电视节目不看可以,但会通新闻无论如何都得多加留意,免得市长到了面前,还问“请问您是哪位?”,作为公务员,连市长都不认识,真是笑话。   通讯员很是不解,甘溪地处偏远,县长都不曾到甘溪来过,怎么杨市长会不声不响地跑到甘溪来了。通讯员忙不迭地说:“我这就给李乡长打电话,让李乡长马上回来。”   杨志远制止,说电话就不必打了,既然不远,你就带我们去看看。   路上杨志远从通讯员处对甘溪乡有了初步的了解。甘溪的书记春节后就缺额,原来的书记回到县城,新书记却一直迟迟不能到任,为何?因为甘溪贫穷,谁都不愿到甘溪来任职,所以一直空缺。按说此种情况,可以由乡长升任,可乡长徐志科,与上面有点格格不入,上面宁愿将书记一职空置,也不愿正式下文任命。但乡里的工作都是由徐志科一肩挑着。   徐志科,38岁,省农大毕业后分配到了甘溪,一直都在乡镇工作,像徐志科这种年纪省农大的正牌大学生出现在甘溪这样的乡镇,一般很少,不多见,乡镇一般都是农校生毕业,农大生的少之又少。因为那时候有分配,农大的学生一般都是市里,次一点也是县农技站,岂会到乡这一级。徐志科有些情况,农大毕业原本可以留校任教,因为家在甘溪,而且其人重孝,其母不愿徐志科远离,徐志科于是遂了母愿,回到了甘溪。从农技员一步步做起,副乡长,乡长,期间前段时间比较顺,后段时间就有些坎坷,好几年都不能朝前走一步。   看得出徐志科颇有人缘,通讯员竟然在市长面前为徐志科鸣不平,叫屈:“以徐乡长的本事,当个县长都绰绰有余。”   杨志远对基层干部一贯随和,他对通讯员一笑:“何来此言。徐乡长如果真有本事,甘溪岂不是西环远近闻名的富乡?怎么到现在都没有多大的起色。”   通讯员解释,说这不能怪乡长,要怪就怪原来的书记,徐乡长任副乡长时,他是乡长,故意打压,后来他当书记,徐乡长任乡长,还是对徐乡长予以排挤,徐乡长好不容易从上面要来点科技扶植资金,一到账就让书记拿去请客送礼,挪作他用。徐乡长即便是有心,也是无力,没有一分钱,拿什么下锅,只能是小打小闹。甘溪没有在西环垫底,已经是很不错了。没有徐乡长,看看会是咋样?   杨志远什么都没说,通讯员的话有情绪,听得出来,显而易见,杨志远自然不可能对此表示认同,他是市长,岂会附和,但通讯员的话,倒是让杨志远对徐志科这人产生了不小的兴趣。既然这个徐志科有些真本事,那怎么着也得见见。   徐志科其实就混迹于杨志远刚才来甘溪的路边某块地里种西瓜的乡亲之中。此时正背对着杨志远一行,在指导乡亲们播种,通讯员报告:徐乡长,杨市长来了。   徐志科正埋头播种,头也不抬,说:“你小子扯什么蛋,什么杨市长来了,市长会到这种鸟不拉屎的甘溪来,你小子骗谁呢。”   这话有些不敬,通讯员有些急了,杨志远不待通讯员开口,笑了笑,说:“你徐志科同志可以扎根农村,我杨志远就不能到甘溪来看看了。”   徐志科还是不信,说:“谁在这扮市长,开我老徐的玩笑,你杨市长,我还徐省长呢!”但这次徐志科不再埋头苦干,而是有所抬头,想看看是谁在开徐省长的玩笑。一看,目瞪口呆,还真是那个电视镜头里晃来晃去的杨志远市长。   徐志科倒也没有惊慌失措,他只是有些不相信:“杨市长,真是你啊。你怎么会不声不响地到了甘溪?没有接到任何通知啊。”   杨志远能说是对西环的书记县长失望至极,这才跑到甘溪来的吗?自然不能,还好杨志远是市长,用不着解释,杨志远一笑,伸出手来,欲与徐志科握手。徐志科刚刚在播种,双手都是泥土,徐志科呐呐:“市长,我没洗手,不干净。”   杨志远进入西环后第一次哈哈大笑,说:“土地是人类生存之根本,有点泥土有什么关系,来,握握。”   “那就握握。”徐志科一笑,这回大大方方地伸手和杨志远一握。   徐志科在地里埋头干嘛?原来徐志科在指导乡亲们种植“牛奶西瓜”,杨志远这几年没少在乡镇跑,什么西瓜没有听说过,但他还真是第一次听说“牛奶西瓜”这个品种。谁研究出来的新品种?竟然连他杨志远都没有听说过,杨志远很是好奇,一问,不是别人,正是眼前的这位徐志科,其花了四年的时间方才将此西瓜品种研究成功,今年得以在全乡大面积推广。   徐志科介绍,相对于其他县市,甘溪的土壤最适合于西瓜的种植,汁多,瓜红,味甜。牛奶西瓜是集合甘溪西瓜的诸多优点,优中取优,牛奶西瓜具有成熟早、甜度高、口感好、瓤红皮薄、挂果时间长的特点,该西瓜3月份下种,50天即可采摘,一直挂果到11月底,在一般西瓜销售时间已过2个月后,仍有新鲜西瓜出售,而且每亩产量可达3500公斤。因为甜中带有一丝牛奶的味道,因此命名为“牛奶西瓜”。   杨志远一听,如果牛奶西瓜真如徐志科所言的这般,那这个牛奶西瓜的市场前景还真是广阔。但有个因素不得不加以考虑,杨志远说:“甘溪地处偏远,即便是牛奶西瓜市场前景广阔,那也是养在甘溪无人知,这一路过来,我看到有不少的乡亲们在种植西瓜,应该都是这种品种吧?”   徐志科点头,说:“是,牛奶西瓜不止甘溪的乡亲在种,临近乡镇也有乡亲们在种这个品种。今年,甘溪的大河、溪口、小河、大坪4个自然村就种植牛奶西瓜956亩,临近的西乡等乡镇的部分乡亲种植牛奶西瓜994亩。总计将近两千亩。”   杨志远问:“对于甘溪这种偏远的乡镇来说,这两千亩西瓜的产量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消化的完?”   徐志科说:“这个市长不用担心,我不是盲目种植,而是去年就试种了一百亩,去年牛奶西瓜投向深圳市场,深受消费者青睐,产品一抢而空,供不应求。这次就是根据深圳方的订单种植的。”   “哦!”杨志远一听,有些兴奋,“怎么想到舍近求远?本省市场不打,跑那么远?深圳?”   “之所以想到去攻深圳市场,是因为本省的市场小,西瓜供应量远远大于需求,卖不起价,牛奶西瓜走的是高端市场,只有在深圳这样的大都市才卖得起价,本省的西瓜一般都是五角一元一斤,牛奶西瓜在深圳却可以卖到3元左右。而且牛奶西瓜上市时间早,五月中下旬就上市了,下市时间又晚,11月底还有西瓜可卖。深圳、广州气候较本省炎热,一年四季西瓜都是热销。11月的瓜,人家是大棚生产的,甘溪的牛奶西瓜却是露地生产,优势自然明显。而且深圳靠近香港,牛奶西瓜一旦战略了深圳市场,那就同样可以进入香港市场,到时真要成功打开香港市场,那个市场多大,不要说甘溪全境,即便是西环全县都种植牛奶西瓜,同样都会是供不应求。”这是其中的一个原因,还有第二个原因,徐志科说,“我大学时一位要好的同学在深圳做水果进出口生意,牛奶西瓜就是她进行了大量的市场调查后,由她提出来,由我进行试验,我们反复改进,耗时四年,对方还有投入,这才成功培育出这个新品种。也因此,这个品种目前只能由她独家经销。”   杨志远笑呵呵,很是畅快,说:“很好,应该如此,双方合作就应该讲究诚信,这样生意才会做的长久。”   照此看来,种植“牛奶西瓜”将成为甘溪乡农民增收致富的一个特色产业。   徐志科还有其他想法,比如在发展种植牛奶西瓜的同时,还可以由此带动养蜂这个新兴产业。徐志科有计划在田间养蜜蜂,除了利用蜜蜂进行授粉,同时又可收获蜂蜜,一举两得。   此时正是春天,甘溪花香阵阵,有蜂蝶在田间地头的花间翩翩起舞。杨志远看到地头有不少的蜂箱,一指:“看来,这就是徐乡长所言的养蜂产业。”   徐志科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说:“让市长见笑了,现在哪敢说产业,今年只是在几个村小作尝试,一旦有效益,明年才会大规模的推广。”   杨志远笑,说:“任何事情都得一步步来,先尝试再推广,不急于求成,这样做很好。”   杨志远对西环的书记县长横眉冷对,扬尘而去。但在甘溪这样一个偏远的乡镇,却对徐志科笑口颜开,连说了两次“很好”,不容易,不寻常。   徐志科此时想起一件事,自己忙着说话,竟然把吃饭事给忘了,杨市长从西环而来,路上肯定没有吃饭。他忙不迭地问:“杨市长,还没吃饭吧?”   杨志远笑,问:“你吃了没?”   徐志科说没有。杨志远笑着为徐志科抱不平,说老乡,徐乡长在地里忙乎,怎么也不管饭?老乡笑,说管饭,岂能不管饭,可徐乡长死活不肯,我们没有一点办法。   杨志远哈哈一笑,说:“敢情是老乡管饭,徐乡长不给面子。行,那就市长管饭,我想徐乡长应该会给这个面子。”   徐志科忙说:“杨市长难得来甘溪一趟,怎么能让你管饭,甘溪再怎么穷,市长的饭还是管得起。”   杨志远一笑,说:“徐乡长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市长难得一来’,这不是说市长官僚么。那今后我是不是应该经常到甘溪来走一走,来品尝品尝甘溪的牛奶西瓜,同时也尝尝甘溪的蜂蜜。杨市长真要动不动就往甘溪跑,徐乡长不烦?”   杨志远这话属话中有话,徐志科听出来了,杨市长这是暗示他今后可能会随时来检验他徐志科,品尝牛奶西瓜和蜂蜜是假,检验他徐志科刚才的那番话是否属实,是否如他所言,产品供不应求才是真。   徐志科信心十足:“随时欢迎杨市长来甘溪检查!”   杨志远看着徐志科:“徐乡长这么有信心,不怕检不怕查?”   徐志科说:“不怕。我可巴不得能有机会多和杨市长见面。”   杨志远哈哈一笑,今天上午因为西环书记县长带给他的不快此时一扫而光,心情很是畅快。看来西环的书记县长真是井底之蛙,因地制宜,大力发展西环的特色农业,就不失为西环的一条兴县良策。整天只知道盯着上面,不知道看看下面,又怎么会清楚自己该干嘛。   杨志远说:“好,徐乡长这话爽快,我杨志远喜欢。走,吃饭去,今天中午就由市长请客,徐乡长不能争。”   徐志科喃喃:“这怎么可以,传出去了多不好意思。”   杨志远笑:“传出去了,才更有意思哦。”   徐志科不知前因后果,自然不明白杨志远这话是何用意。邵武平却是知道得清清楚楚,市长争着请客,看似说笑,实则不然,目的是要给徐志科打气,刚才通讯员的话杨市长听进去了,徐志科不是因为与书记县长格格不入,受到排挤么。现在杨市长到西环县来了,对书记县长置之不理,但到了甘溪,却对徐志科另眼相看,还在乡镇的小饭店里请徐志科吃了一顿饭,喝了一餐小酒,这等事情,用不了多久,就会在西环传开。这中间传递的信息和意味,细细去思量,只怕谁都会明白几分,甘溪的乡书记还会悬而不决?不会了,过不了两天,这个甘溪的书记一职就是徐志科的了。   但邵武平还是看错了,杨志远后来走了一着棋,让整个会通为之一震。 第9章 专横跋扈(1)   杨志远在快到江北县城区时接到了安茗的电话。   此时杨志远已经在下面的县市接连跑了十来天,这天是周六,杨志远没有休息,在那个县级市调研完毕,杨志远没作停留,马不停蹄地赶往江北。江北是杨志远此行调研的最后一个县了,江北地势平坦,道路宽敞,两旁绿树成荫,移植的花卉花团锦簇,非南部的江中与西环可比。   此时是下午,临近黄昏,越野车临近江北,杨志远的电话响了,竟然是安茗。安茗问杨志远,怎么你下县去了?不在市里?杨志远有些奇怪,这些天,东奔西跑,也没来得及与安茗联系,安茗是怎么知道自己下县了?   原来安茗到了会通市。省电视台新闻部要来会通做采访,安茗一想是周六,就随车到了会通,想给杨志远一个惊喜,没想到一到合泰宾馆,杨志远竟然不在,一问,杨市长下县调研去了。   杨志远“哎呀”一声,说:“夫人见谅,真不知道你会到会通来检查工作!真是事不凑巧,今晚是回不来了,得明天下午才成。这样吧,你们先在合泰宾馆住下?我们明天见?”   安茗轻笑,说:“你忙你得,不用管我,我们已经在合泰宾馆住下了,如果赶得上,那我们就明天再见,你在路上多加小心就是。”   杨志远说笑,说:“怎么会赶不上,夫人到了会通,赶不上也得赶。”   杨志远没有问这次安茗到会通采访什么?要不要提供帮助?新闻记者有自己的职业操守,事涉会通,他杨志远现在是会通的市长,自然不好多加打听。   记者们这次到会通来其实不是什么采访,而是进行暗访。有多位会通市民打电话到省电视台,反映会通市一到夜晚九点以后,渣土车就在市区耀武扬威,横行霸道,在路口无视信号灯,明明路口是红灯,渣土车照闯不误,路边的行人车辆都有不安全感,只能遇渣土车就躲,有如遇见了瘟神一般。而是渣土车高大威猛,汽笛之声特殊,较一般车笛要响亮,夜班的工人骑自行车行走在路上,渣土车拖着渣土没有任何的防护网,扬尘而至,车速飞快,汽笛长鸣,夜深人静之时,就见一个庞然大物直冲过来,尘土飞扬,睁不开眼。这种情况,遇谁,谁不是魂飞魄散,更何况是那些胆小的女工。会通的市民为此多次向交通警察部门和运政部门反映情况,但没有丝毫作用,因为大家都知道碴土车后面有个什么协会,由权势人物把持,警察和运政部门想管都管不了。市民们能怎么办?只能到处写信,打电话,向上级有关部门反映情况,向省电视台求救,希望媒体对此种有恃无恐的现象予以曝光,引起领导的重视,还市民以整洁和安宁。安茗她们之所以下午到会通,也正是如此,在合泰宾馆稍事休息以后,晚上好上街进行暗访。   安茗是部门主管,新闻部主任,这种上一线采访的事情,早就由精力旺盛的小年轻接手去做了,按说没安茗什么事。   新闻部的那个小姑娘一看是去会通暗访,想起上次记者团采访恒星食品焚烧熟食时安茗与杨志远有说有笑的情景,觉得主任和市长关系有些非同一般。尽管小姑娘很想将年轻帅气的市长“拿下”,但一想主任只怕早就将市长“拿下”了,只能作罢。小姑娘向安茗发出邀请:主任,怎么样?跟我们一起到会通跑一跑,顺便将杨市长再“拿下”一次?   安茗很是爽快地点头,说:“好,那就去看看。”   小姑娘一直没弄清楚安茗与杨志远的关系,就是感觉他们之间关系亲密,肯定有故事,路上一个劲地追着安茗问:“主任,你和杨市长到底是什么关系?”   安茗还是那话:“不想说,不能说,不告诉你,你自己去猜。”   小姑娘笑,说:“那我就猜主任已经将杨市长‘拿下’了。”   安茗笑,说你这年轻貌美的小姑娘都拿不下市长,我怎么行。小姑娘说那可不一定,要是市长不喜欢小姑娘,喜欢主任这种成熟型的怎么办?安茗笑着拍了小姑娘一下,说小丫头也不知道害臊。   大家说说笑笑,当时谁都没把晚上的暗访当回事。又不是第一次到下面的地市去暗访了,能有什么事?   当晚安茗并没有随暗访小组外出,她到杨志远住的房间给杨志远整理房间。春天的夜晚,心清气爽,房间里到处都是杨志远温暖的气息,安茗很是沉醉。   就在这时,暗访小组的成员打来求救电话:安主任,你快来,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原来暗访小组来到会通的西临江四大桥边,对渣土车扰民现象进行暗访。西临江穿会通的城区而过,会通因此被分为河东和河西两个区,再加上会通来料加工产业园区,构成了会通的三区。由四座大桥将会通的东西两岸连接。老桥年迈,禁止货车通行,四桥为会通新修的公路大桥,所有货车只能从此经过,为渣土车晚上来往河东河西两区的必经之道。   暗访小组于是设点四大桥,扛着摄像机对肆无忌惮过往的渣土车予以暗拍。开始一切正常,平安无事。但后来有事了,为何?因为春天来了,气候不错,很适于晚间开展行动,市渣土车行业协会的督查队,今晚也开始上路督查了,看是不是有没交会费的漏网之鱼,于晚上偷偷摸摸地私自揽活。四桥既然是必经之道,那督查队自然也会选址于此。这样一来,督查队也就和暗访小组碰上了。开始双方相安无事,督查队查他的车,暗访小组摄他的像。   暗访小组不知道会通还有渣土车行业协会督查队这么一支队伍,对其放松警惕,掉以轻心,没太当回事,犯了暗访之大忌。很快,督查队的成员就注意上了暗访小组,见其一有渣土车过往就扛着摄像机对着渣土车猛拍,感觉有些不对,这是干嘛?记者暗访。黑车也不查了,持着木棍,就将省电视台的新闻采访车团团围住。   “你们干嘛的?找死!”   “省电视台新闻部的!怎么啦!”   “在干什么?偷拍吧!”   “你们管得着嘛!”   一开始双方的语气就颇不友好,有那么点剑拔弩张的意思。督查队的队长一看情况不妙,省电视台在搞暗访,想曝光呢。赶忙一个电话打给了于小伟。   于小伟一听,省电视台这是想干嘛?狗拿耗子在多管闲事,既然你不仁也就别怪我于小伟不义,既然你到了会通,走可以,但得把东西留下。   什么东西?摄像带。暗访小组如何会肯,我们新闻记者有新闻采访的自由,凭什么你们想要摄像带就给你,你们算什么?有执法权吗?做梦!休想!   双方推推拉拉之际,于小伟赶到了现场,一看省电视台的小姑娘抱着摄像机不松手,一副誓死捍卫的模样。于小伟一声令下:“把摄像机给我抢过来,砸了。”   于小伟话音一落,事态骤然升级,小姑娘当即被推到在地,摄像机被夺,于小伟拿出摄像带,其是二哥,一贯言出必行,拿起摄像机“哐当”一下,砸了。   那边安茗接到暗访小组的电话,也在此时赶到现场,一看于小伟如此张狂。她走到于小伟的面前,亮明身份:“我是省电视台新闻部的主任安茗,我想请问一下,是谁赋予你打人、砸机器的权力?”   于小伟不知道安茗还有个另外的身份,市长夫人,他颇不以为然,心说,你新闻部的主任又怎么样,到了会通,我就是老大。于小伟毫不在意说:“安主任,是你们电视台的记者不够意思在先,到了会通也不打声招呼,有什么事情咱们坐下来慢慢谈就是,要钱给钱,要物给物,何必扛着个摄像机偷偷摸摸的搞什么暗访,有这必要吗?伤了和气不是!”   安茗笑,说:“有很多事情,不是给钱给物就可以摆平的,你说是不是?”   于小伟一贯骄横,但他也会看人说事,一看安茗丰姿卓雅,气质不凡,说话看似柔弱,实则软中带刺,知道不可小视,他笑:“是吗?摆不平吗?我不觉得,没遇上过。”   “那这回遇上了。你说怎么办?”安茗微笑。   于小伟笑,说:“机器都已经砸了,怎么办?我不知道啊,要不你告诉我?”   安茗自小在部队大院里长大,疾恶如仇,敢想敢干,当年与姜慧交往不错的部队子弟在天桥百货看到安茗都只敢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照她以前的脾气,于小伟如此不可一世,一副无赖的嘴脸,纯属找死。但这些年,她和杨志远相亲相爱,脾气性格早就柔和了许多。   安茗笑:“怎么办?按法律办!”   于小伟笑,说:“那不妨试试?”   安茗偏头问一旁捂着头的司机:“打110报警了吗?”   司机说:“打了。”   于小伟笑,说:“打110有用吗?”   是没用,110的报警电话是司机在打电话给安茗之前打的,现在安茗都到了现场,但警察却迟迟不见踪影,很不应该,也很不正常。   于小伟笑,说:“打110没用,在会通,知道我二哥在,只要没有发生命案,从来没有警察会来管我于小伟的闲事。”   “真的吗?”安茗笑,“原来你就是于小伟。”   “听说过?”   “听说过。”安茗点头,说,“但都不是好话,什么不可一世,什么目中无人,什么耀武扬威,什么专横跋扈,如此等等,反正没什么好话。”   于小伟点头:“那我就当是赞美之词。”   安茗笑,说:“那厚颜无耻,是不是也是赞美之词?”   于小伟也不生气,点头:“就算是吧。”   于小伟把手一摊,说:“安主任,你看警察到现在也没来,估计今天晚上本市突发事情骤然增多,110人手不够,一时半刻来不了。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喝茶,接着聊。要不,我们先行一步,你们继续。”   安茗笑,说:“可不能这样,你看看,这小姑娘,胳膊和脚到处擦伤,再看看这两位,一个捂着头,一个瘸着腿,二哥拍拍屁股就走,能行吗?说不过去吧?”   于小伟说:“说不过去怎么办?赔点医药费?没问题,这个我可以考虑。”   安茗说:“除了医药费,是不是还有其他,比如说赔个礼道个歉什么的。”   于小伟说:“这只怕不行,我于小伟从来就不知道赔礼道歉是什么?”   安茗说:“那怎么办?二哥不知道,要不,我教教你?”   于小伟饶有兴趣,说:“好啊,我正好见识见识。”   安茗微微一笑,拨通了杨志远的电话。对付于小伟这种厚颜无耻之徒,她知道该怎么做。于小伟专横跋扈,底气何在,无非就是身后有公权在支撑。情况如此,这就有必要给杨志远打电话了。   杨志远此时正在江北,争分夺秒,于晚间和县委县政府领导班子成员在会议室开座谈会。一看电话在震动,是安茗,此时正在开会,自是不方便接,他按了终止键。但安茗不管不顾,第二个电话又接踵而至。这就必须接了,因为杨志远和安茗有约定,如果在明知对方有事的时候还打电话,那就是有极其重要的事情相商。   这种情况从来没有出现过,现在出现了,杨志远的心一紧,知道安茗有事了。   杨志远这回没有一丝犹豫,摆摆手,意思暂停,接个电话。   杨志远心惶惶,问:“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安茗说于小伟你认识吧?杨志远说认识啊。不是家事,杨志远也就放下心来,心想安茗不是到会通采访么,怎么会和于小伟搅合到一起去了,看来安茗是惹上麻烦。果然,安茗说,我们电视台的三名记者被于小伟的人打了。二人轻伤,一人比较严重。   “什么?”杨志远很是震惊,“于小伟这是想干嘛,无法无天了,记者也敢打。”   杨志远说:“安茗,你让于小伟接电话。”   于小伟不知道安茗打的是杨志远的电话,他站在一旁没动,看安茗打电话,他心有好奇,倒想看看安茗搬出谁来做她的救兵,省电视台的台长,我于小伟不认识,够得着吗。让我二哥低头,不是没有可能,但却不太容易,得看是谁。   于小伟不以为然,省电视台的新闻部主任,名头是吓人,是有可能认识些人,但遇上他于小伟只怕作用不大,你新闻部主任认识的人,我于小伟就不认识?只怕关系比你还铁,帮你?还是帮我?人家心中自有一杆秤。   于小伟看安茗将电话递个过来,好玩地接过,说:“谁啊?”   杨志远说:“你是于小伟吗?于小伟在我面前说话是你这口气,吊儿郎当?他敢!”   于小伟没听出杨志远的声音,但听杨志远的声音严词以厉,他愣了愣:“你那位?我一时还真没听出来。”   “杨志远!现在听出来了?”   这回于小伟听出来,心里咯噔一下。   自从那天在金色豪庭,杨志远不动声色地走了一圈,于小伟就开始有些从心里怵杨志远,他于小伟公然向杨志远叫板,杨志远看似没接招,其实走上那么一圈,不哼不哈,看似无招,但在场的人谁都看出来了,杨志远是用另一种方式接了他的招,既保全了他于小伟的面子,还无形中让他于小伟一败涂地。如老爷子所言,杨志远这人不可小视,肯定比戴逸飞难对付。尽管杨志远现在没有站在他于小伟的面前,只是藏在无线电波那端的某个地方,于小伟还是不由自主地站直了身子:“市长,你好。”   “本来好好的,现在不好了,因为这个电话来了,于小伟不错,耀武扬威,把省电视台的记者打了,不得了,了不得。”杨志远讥讽。   于小伟对杨志远的态度不错,但对发生的事端却不以为然,说:“杨市长,不就是省电视台的一个什么主任吗,屁大的官,市长你放心,我能摆平,不会给市长添麻烦。”   杨志远在开会,不想跟于小伟废话,他说:“你知道安茗是谁吗?”   于小伟一时有些费解:“市长,这话什么意思?不就是一个什么主任?”   “不明白?看来于会长的消息也有不灵通的时候?”杨志远说,“那挂了电话之后,你仔细看看安主任的手机通话记录。”   杨志远不由分说,挂了电话。 第9章 专横跋扈(2)   杨志远大可以直接告诉于小伟,安茗是我杨志远的妻子,你于小伟专横跋扈也好,卑颜屈膝也罢,自行掂量,看着办,没必要让于小伟拿着安茗的手机左看右看。但现在情况特殊,杨志远在开会,身边这么多县里的头头脑脑看着,只能拐弯抹角,让于小伟自行看通话记录。通话记录有什么好看的,这就很值得一看了,因为杨志远知道,自己的电话,安茗在电话薄里输入的不是杨志远,而是两个字:老公!   于小伟一看就会知道。   杨志远没有继续开会,而是笑,对在场的县级官员说,大家先休息休息,上上厕所,到外面抽根烟,等我把这件事情处理了,咱们再继续。因为他知道,至多不过是一二分钟,于小伟的电话就会打过来。   杨志远这边话音未落,电话就打进来了。是于小伟。   这次于小伟不再理直气壮,专横跋扈了,有些战战兢兢,说话不那么利落:“杨、杨市长。”   “是我!说!”   于小伟这回改口了,不再说安茗是什么狗屁主任,改口叫安茗大姐,套近乎,于小伟说:“杨市长,我知道安大姐是谁了。”   “看清楚通话记录了。”   “看清楚了!”   “有没有可能是假冒伪劣。”杨志远一如开始,予以讥讽。   于小伟这回干脆,说:“杨市长这是在骂我呢,杨市长想骂就骂,不用拐弯抹角,我于小伟都认,谁让我有眼不识泰山。”   “我是想骂你来着,还想抽你呢,你就不能消停点吗?生这些个事情,你觉得有意思吗?”杨志远说,“事情已经发生了,骂你有用吗?没用。”   杨志远直说:“我现在在江北调研,没时间和你啰嗦,我明天下午回会通,我希望在我回来之前你能将事情处理好。”   杨志远挂了电话。   于小伟把电话还给安茗。   安茗说:“二哥现在知道了,也见识了,还要我教你吗?”   于小伟早就变了另外的嘴脸,他赔着笑,说:“安大姐,看你这话说的,我在大姐面前岂敢自称二哥,二弟都不够格。”   安茗不放过,说:“没自称二哥吗?你刚才不是一口一个二哥叫得挺欢的么?”   于小伟说:“这不是不知道大姐是市长夫人么,要不然哪敢?”   安茗说:“是市长夫人就不敢,不是市长夫人就敢了?”   于小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苦笑,说:“大姐也真是,你一来直接说你是杨市长的夫人不就是了,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安茗说:“为什么要说呢,一定要以势压人么?做人,就不可以凭良心办事?”   于小伟面红耳赤,语无伦次,不知该如何回答。   小姑娘是外伤,她在一旁陪着安茗,司机和男记者早就开着车上会通市人民医院照片去了,看有没有骨折,腿有没有事情。小姑娘此时一听主任和与杨市长竟然是合法夫妻,尽管胳膊和腿因为擦伤麻辣火烧,但想到自己在主任的面前口口声声要将杨市长“拿下”,这笑话闹大了,她忍不住朝安茗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安茗微微一笑,说:“于会长是聪明人,接下来该怎么做就不要我说了吧。”   “清楚了。”于小伟说,“砸坏的机器,照价赔偿,该付的医药费,营养费,全部照付,该赔礼道歉就赔礼道歉,打人的人自行到派出所去自首,等候处理。”   于小伟说完,瞪了身边的督查队长一眼:“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上医院去,给人家记者把医药费付清了。”   “看来于会长没少这样处理事情,属轻车熟路。”安茗笑着挖苦,“是不是以前也有什么长的夫人教于会长做过?”   于小伟只能赔着脸,苦笑。   安茗把手一伸:“除了以上,是不是请于会长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   什么东西,摄像带。这回于小伟不干了,他叫痛,说:“安大姐,能不能通融一下?摄像带送我了,留个纪念。怎么着会通都是杨市长在当市长,家丑不能外扬不是,内部处理一下算了。”   安茗摇头,说:“纪念就算了,摄像带怎么着都是公有财产,我得带回,至于是不是内部处理,等杨市长回来再作处理如何?”   于小伟有些犹豫。安茗说:“你刚才不是说了,会通的市长是谁?杨市长。我和杨市长是什么关系?合法夫妻。我卖谁也不会卖自家丈夫不是。于会长想要留个纪念,好今后举一反三,这个没问题,我到时复制一盘给你就是,但这盒母带,我无论如何得带走。于会长要是还不情愿,要不要我再给杨市长打个电话。”   于小伟忙不迭地说:“这就不必了。”   于小伟心有不甘,恋恋不舍地把摄像带交给了安茗。   此事至此先告一段落,其他事情得等杨市长回来再说。于小伟很是热情,说:“安大姐,住处安排好了没有?要不住‘金色豪庭’得了?我来安排。”   安茗说:“这就不劳于会长费心了,我这边还有事要办。”   于小伟说:“安大姐上哪,我送你。”   安茗说:“不用了,不方便。”   安茗不再理会于小伟,拦了一辆的士,和小姑娘上了车。   于小伟望着的士走远,他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烟,靠在他的豪车奔驰600上抽烟,镀金的打火机打了几下都没点燃,于小伟有些气急,他把烟和打火机朝地上一掷:“妈的,真是倒霉。”   会通市人民医院的门口,安茗和小姑娘下了的士。小姑娘这才有机会开口,说:“主任,敢情你和杨市长早就是合法夫妻了,你怎么不早说。”   安茗笑,说:“早说还能怎么样,你就不准备‘拿下’市长了?”   小姑娘笑嘻嘻,说:“主任早就和杨市长‘拿来拿去’的,我岂敢再‘拿’,再说了,我有机会吗?杨市长对我正眼都不瞧一下。难怪主任如此笃定,杨市长这是人在花丛中,我自巍然不动,真是羡慕啊,有夫如此,妻又何求。”   安茗笑,说:“现在该知道什么是爱情了吧,真正的爱用不着整天挂在嘴边说来说去,它经过时间的沉淀,会慢慢地融入到彼此的心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心意相通。不是笃定,是因为信赖。”   小姑娘不羞不臊,说:“主任,我要是和你同龄,我倒想试试,是你把先杨市长拿下,还是我先把杨市长拿下。”   “那时是杨同学,不是现在的杨市长,你也会拿下?”   小姑娘偏着头,笑:“这倒也是,那时的杨市长还是青涩小生,没现在这般有魅力,我得考虑考虑,我只对成熟的男人感兴趣。”   安茗拍了她一下:“什么思想,找打。”   小姑娘‘哎呦’一声,说主任你这是下毒手呢,我也就对杨市长想想,还没怎么着吧,真够狠的。原来安茗这一下打在了她的擦伤处。安茗笑嘻嘻,说:“你这是自找的。这一下就受不了啦,你要是还一天到晚喜欢成熟男,那这点痛算什么,今后会有你痛有你哭的时候。”   杨志远第二天下午回到会通。   还好,安茗的下属都无大碍,原以为男记者一瘸一拐,伤势比较严重,照完片一看,没有骨折也没有骨裂,一瘸一拐为肌肉拉伤,无大碍,修养一段时间就好,倒是司机头破血流,逢了三针,在医院清洗了伤口,大家都回到合泰宾馆修养,一觉睡到中午才醒。   中午由刘鑫平、舒韶华二位副市长出面,代表会通市政府于合泰宾馆宴请安茗她们一行四人,对记者们在会通遭到的不公,聊表安慰。晚上,则等杨志远回到会通后,再一同前往‘金色豪庭’,于小伟于此设宴,给各位记者赔礼道歉。   于小伟昨天与安茗分手后,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他有些后悔,在砸了摄像机之后,没有立即将摄像带烧毁,看来自己还是太自以为是了。现在有这么一盘摄像带在安茗的手里,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于小伟倒不是担心摄像机拍下了渣土车尘土飞扬的场景,这些东西拍了也就拍,没什么大不了的,至多就是一个治理不力,管理不善,杨志远即便要打板子,也先打不到自己头上。于小伟担心的是摄像机是不是拍下其他,督查队打人的画面是不是一并摄入带子中了,如果如此,就有些麻烦了,这就成了证据,真到电视台一播,这事情就闹大了,督查队的人一个都跑不了,说不定还会牵扯到其他。刚才还是有些欠考虑。   于小伟不敢耽搁。赶忙给杨志远打电话,事已至此,现在这事情只得有劳杨市长出面才能摆得平了。   杨志远当时已经开完会,回到了宾馆。   于小伟检讨,说:“杨市长,不好意思,给你添堵啦。”   杨志远说:“废话就用不着说了,我问你,事情都处理好了。”   于小伟汇报:“基本上都处理好了,就是还留了个尾巴。安大姐把那盘摄像带拿回去了,得麻烦杨市长给大姐说一声,这事在内部处理一下算了,没必要闹得满城风雨。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   杨志远说:“你于小伟什么时候懂得谦虚了,现在知道这是家丑啊,渣土车尘土飞扬,横冲直撞,耀武扬威。现在还多了一个无法无天,连记者都敢打,我看我有必要给老爷子打个电话,听听老爷子怎么说,他是老领导,对此等事情的处理肯定比我有经验。”   于小伟一听杨志远说要给老爷子打电话,反而松了口气,他说:“杨市长,熄熄火,给老爷子的电话能不能别打了,要不老爷子肯定会骂我一个狗血淋头。我这次真知道错了。”   “认个错就成了,是不是应该改一改。”杨志远严厉批评。   于小伟说:“我改,我听杨市长的。”   “那好,今后所有的渣土车,都必须加防护网,不得再目无法纪,横冲直撞,不得超载超速,不得乱鸣笛,还得保持车体干净。”杨志远就此机会对渣土车予以整治。   于小伟很是爽快,说:“没问题。行业协会一定发挥协会的作用,一定对渣土车进行有效的管理,请市长放心。”   杨志远说:“你这是第一次向政府保证吗?从今天开始,我会要求公安交警,交通运政对渣土车严加管理,对渣土车的违章违法,进行集中整治。”   于小伟叫痛,说:“杨市长,这次是要动真格的啊。”   杨志远说:“不动真格怎么办,你于小伟还不是一样阳奉阴违,这次必须让你于小伟知道痛才行。”   杨志远知道此时与于小伟还没必要发生直接冲突。对于小伟重重地敲打一下很有必要,撕破脸面就没有必要,渣土车的事情不可能让于小伟伤筋动骨。适当的敲打过以后,还得拉一下。杨志远说:“至于媒体曝光一事,这你用不着担心,我会跟你大姐说,我也不希望自家的事情,闹得全省家喻户晓。”   于小伟一听杨志远同意做安茗的工作,还说这是自家的事情,顿时心花怒放,说:“谢谢杨市长!”   “引以为戒吧,小伟。”杨志远再加安抚。   于小伟一听很是激动,说:“杨市长仁至义尽,我也不能不懂事,明晚我在‘金色豪庭’设宴,款待大姐她们,亲自给大姐属下的记者赔礼道歉。”   杨志远说:“这才像话。”   杨志远替安茗答应了。   没想到安茗却不乐意。安茗不干了,安茗说:“于小伟在‘金色豪庭’摆桌酒宴,赔些营养费,这事就了了,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我无法向属下的记者交代,要是做这般算了,今后谁还敢在前方冲锋陷阵。去‘金色豪庭’吃饭,咱不稀罕,不去。”   杨志远做工作说:“安茗,这次你无论如何得去,这个面子得给。”   “为什么?”   “因为于小伟向我低头认错了,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不是打,而是拉。”   安茗说:“志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干脆说清楚些。”   杨志远说:“所谓痛打落水狗,狗只有落到水里才好痛打,在岸上的时候,不好打,那就别打,什么办法好使,那就是给它点骨子,让它对你摇头摆尾。同理,现在还不到痛打于小伟的时候,因为于小伟不是落水狗,他是一条狼,他不是一个人,他的背后站着一群人,站着一个利益联盟,就凭一个渣土的问题,能把于小伟打死?肯定不能。因为渣土车协会只是一个商会组织,渣土车的产权都属各自的业主,与于小伟没有多大的关系,说白了,渣土车目无法纪的事情,真要走到法律层面上,与他于小伟的关系并不大,你曝光了又怎么样?是于小伟的问题?还是政府下面职能管理部门的问题?自然是政府职能部门的问题,但政府职能部门要想管理好渣土车,又绕不过于小伟这一关,以目前会通的现状,没有这个渣土车协会的协助,政府职能部门还真的办不成事。你以为于小伟会怕你在电视台曝光渣土车的事情,他不怕,用他的话说,他怕个球。他还真不用怕,他有说这话的底气,真要有什么事情,他可以摘得干干净净,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不对渣土车大动干戈的原因,既然于小伟可以摘干净,我何必去动。一动,于小伟及他的利益联盟会不会因此有所警醒,夹紧狐狸尾巴,让你无懈可击。所以我得拉,让于小伟他们掉以轻心,露出破绽,如此才能痛击,一击成功。而不是打草惊蛇,既没有将对方打死,让人家有了苟延残喘的机会,还有可能倒打一耙,你要知道,狐狸是狡猾的,而狼是会咬人的。” 第9章 专横跋扈(3)   安茗不解:“既然渣土车的事情于小伟摘得干净,与他无关,为什么他还有管偷拍的事情,吃饱了撑着。”   杨志远说:“其实还是‘利益’两个字。你要是偷拍,于小伟的人没有发现也就算了,既然发现了,于小伟就必须站出来,必须摆平这件事,为什么渣土车都要入会,就是因为于小伟能平衡各种关系,你于小伟如果连电视台的人都摆不平,渣土车司机会不会因此怀疑你于小伟的能力,入会的人会不会越来越少,他的利益会不会因此受损。不仅仅如此,于小伟只是一个渣土车协会的会长?不是,他还有插手了会通的许多事情,渣土、金色豪庭,还有你我现在不清楚的其他。你安茗昨晚的偷拍实际上是在挑战于小伟的权威,他要是不管不问,袖手旁观,那他在会通的许多利益都会受此影响,所以他必须得站出来,说说话,砸砸摄像机,因为他是会通的‘二哥’,得有人怕才行。”   安茗点点头,表示明白:“这么说,你这次还真要帮于小伟摆平曝光一事。”   杨志远点头:“放长线钓大鱼,必须如此。其实我知道,现在于小伟倒不是怕你曝光渣土车的问题,他害怕的是你曝光殴打记者的问题?你们肯定拍了一些他们殴打记者的镜头。”   安茗点头:“有一些,打人的镜头倒是没有,但是那些所谓的督查队的成员嚣张跋扈的镜头倒有不少。”   杨志远说:“于小伟怕的其实就是这个。都说于小伟是会通最大的黑社会,但只是说,证据呢?都是没有,其实是于小伟将其合法化了,金色豪庭的保安、这个所谓的督查队的人都是哪里来的?以我估算,应该都是以前给于小伟办事的那些地痞流氓转化而来。昨天那么多人参入,为什么你们的记者都只是受了些皮外伤,这说明他们有组织,不愿授人以柄。于小伟这些年为什么一直查而不实,就因为他们现在在收缩,不到万不得已,不出手。那些督查队员现在小事不断,大事不犯,但以前呢,未必就干净。所以你们这次所拍的东西有作用,如果细细加以甄别,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发现。”   “既然你要求不曝光,不想打草惊蛇,那我把摄像带交给你。”安茗说。   杨志远笑着摇摇头,说:“不用交给我,你今晚在金色豪庭把它交给于小伟更有效果。”   “既然摄像带有用,为何还要交给于小伟?”安茗不解。   杨志远笑:“母带交给于小伟,复制带你回去后,交给彪子。”   安茗点头:“这么说来,你让吴彪到会通来,早就深思熟虑。”   杨志远说:“必须在对方认可的情况下,将彪子调到会通来。为什么摄像带我不交给会通的公安部门,而情愿交给彪子?为什么你打110报警,警察迟迟不到?说明这个利益集团在会通的方方面面根深蒂固,不可能轻而易举将其打破。”   “那就没有办法了?”   杨志远笑,说:“应该说这个利益集团的第一代人都老谋深算,至今没有把柄外露。但第二代就不一样了,专横跋扈,不可一世,这就是他们的死结。于小伟这人其实不难对付,只要放任自流,他的尾巴迟早会露出来。”   安茗笑,说:“所以你给吴彪做工作,其实做不做得通都是一样,会通吴彪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所以金色豪庭的这顿晚宴,我安茗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没得商量,而且还得大人不记小人过,放其一马,相逢一笑泯恩仇。”   杨志远笑:“很对。”   安茗笑,说:“我现在终于知道,省委为什么派你到会通来了。你这是什么?分明就是老谋深算。”   杨志远说:“安茗,我怎么听这话有些别扭,老谋深算是褒义词吗,好像不是哦。”   安茗咯咯地笑。杨志远笑,说:“你三位属下的工作由你做,心里咬牙切齿没关系,但表面上还得相聚甚欢,一团和气。”   安茗笑,说:“你这不是老谋深算是什么。没问题,于小伟会装,我们就不会了?肯定会让他眉开眼笑,放下包袱,让其继续将为所欲为、专横跋扈发挥到极致,把狐狸尾巴露出来,给杨市长抓。”   杨志远表扬,说:“很好,领悟市长的讲话精神透彻,值得奖一个。”   奖一个什么?一个吻。安茗笑着直躲。   安茗属下的记者在会通暗访挨打,110的警察迟迟不见出警,让杨志远更好深刻地感受到,何海波这个人问题不小,其与于小伟之间肯定牵扯很深。金色豪庭藏污纳垢,有一定的局限性,还危害不到平常百姓,但110遇上这样的事都卖乖不出警,那社会的长治久安从何而来,老百姓的安全感从何谈起。从目前的各种情况来看,无论如何,得尽快将何海不动声色地拿下,让吴彪到会通来,从严治警,给老百姓以安全感。   这个机会在哪呢?   这天,杨志远在28楼的办公室亲切接见了于小伟,今天接到通知到市长办公室开会的除了于小伟,还有市公安局局长何海波、市交通运输局局长、市局交警支队的支队长等一行四人。于小伟先到。   于小伟一进门就抱拳拱手,笑嘻嘻,说:“杨市长够意思,谢谢杨市长。”   此话从何说起?   那晚在金色豪庭,于小伟一上桌就自罚四杯,给安茗及其属下的三名记者一一赔罪。于小伟装孙子,故意轻打自己的嘴巴,说抽你,谁叫你有眼无珠,不识泰山。安茗也装,很是大度,说于会长何必,不知者不怪,一回生二回熟,下次不要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就是。于小伟笑,说怎么可能有下次,下次你们省电视台的记者到会通来,想拍什么,我亲自拍好了给记者们送去,用不着这般麻烦。   小姑娘在一旁装傻,说主任,就这么放过于会长了,你看看我,手脚都擦破了,眼看就要到夏天了,我怎么穿裙子?气死我了,于会长得赔。   小姑娘还当着安茗的面向杨志远撒娇,说:“市长姐夫,你得帮我主持公道。”   杨志远帮腔,说:“小姑娘爱美,一个夏季不穿裙子,比打她还难受,小伟是得赔。”   于小伟点头,说:“既然杨市长都这么说了,小姑娘要什么,只管开口。精神损失费?还是汽车?怎么都成。”   小姑娘笑嘻嘻,说:“汽车?那可不敢要,太贵重了,什么香水啊,护肤品,我倒是可以考虑。”   于小伟说,这个小意思。当即走出包厢,吩咐手下,赶忙的,上商城买一套最贵的护肤品回来。杨志远在一旁,笑看,并没有制止。适当的让于小伟出出血,反而于事有益,让其放松警惕。小姑娘没有就此罢休,而是乘胜追击,说这还不够,还有必要加深感情,我还要和二哥不平等地喝酒。   何谓不平等,就是一比二,小姑娘喝一杯,于小伟得喝二杯。喝酒哪有这种喝法,但小姑娘不管,人家是美女,还有市长姐夫在一旁,有这资格。于小伟已经先喝了四杯,他不知道小姑娘的酒量,但小姑娘既然主动提出来,酒量肯定差不到哪去,按这个喝法,自己肯定得醉。于小伟苦着脸,望向杨志远,杨志远笑着摆手,置之事外,说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市长无权干涉,你们自行协商。小姑娘用起了激将法,说二哥要是怕了,那就算了。小姑娘笑意盈盈,媚眼带笑,于小伟顿时热血沸腾,不愿在美女面前示弱,即便小姑娘是美女蛇,他也甘愿被美女蛇咬一口。   于小伟一挽衣袖,说:“好,就按你说的办法喝。”   杨志远在一旁笑,心想于小伟这人还真如自己了解的那样,有些莽撞,容易头脑发热。这酒能喝吗?小姑娘常年在外采访,不会喝酒也会喝了,于小伟只要一接招,就够他喝一壶的。就这脾性,他杨志远还会没有机会抓住他们的七寸?肯定不会。   这一喝,于小伟就发现自己上当了,小姑娘酒量不错,对酒精了无反应,和自己一比一尚且有得一比,还一比二,这回栽了。于小伟喝得头重脚轻,当场走形,连连告饶,说我服了美女了,酒能不能不喝了?小姑娘不管,说目的就是要让二哥醉,平时哪有这样的机会,这次不一样,有市长姐夫在,趁机报心中之仇,二哥让我这个夏天不能穿裙子,心里又急又气,我也让二哥尝尝这种滋味。二哥醉了,我们就扯平了。   小姑娘伶牙俐齿,装娇扮嫩,于小伟招架不住,连连向杨志远求救。杨志远觉得是时候见好就收,微微一笑:“市长姐夫发话,不能再喝了,真把小伟喝醉了,谁扶他回去?你扶啊?”   小姑娘嘴一噘,说:“我才不扶他呢。”   不扶怎么办,那就到此为止,散了。散席之前,安茗还把那盘母带给了于小伟,说于会长不是想留着做纪念吗,那就送你了,反正现在也没什么用处。于小伟一看那盘带子,认出来了,是昨晚的那盘,缺角,有自己的手印。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觉得杨志远很够意思。   于小伟今天在杨志远的办公室,要谢的就是这个,尽管那天被小姑娘整得够呛,但杨市长没有让他当场大醉,喝到桌子底下,叫人家美女为奶奶。还把摄像带给了他,不用再担心在省电视台播出,招来老爷子的痛骂。所以杨市长够意思,得谢谢杨市长。   杨志远今天把四人召集到市长办公室开小会,主题是什么,那就是:关于彻底整顿会通市城区渣土车违法乱纪扰民的问题。   按说这种事情用不着杨市长来抓,有分管副市长负责。但于小伟根本不卖分管副市长的账,分管副市长召集相关人员开会,于小伟要不就是躲,说政府的工作会议,我们这种民间商会怎么能瞎掺和,渣土车协会也就是个草台班子,收点会费,喝点小酒,起不了作用。要不即便是到会了,也是不言不语,不哼不哈不表态。这就没有实际意义了,谁都知道于小伟说的话没错,但谁都知道,在会通目前没有于小伟这个草台班子的配合,渣土车的整治,那就是治标不治本,抓了这头,丢了那头,没几天就又回复原样。没有于小伟这盘菜还真开不了席。   于小伟今天一接到杨志远的电话,一听又是这等子事,也是哎呀哎呀,说市长,我们这个草台班子能起什么作用,你们开你们的会,我就免了吧。杨志远说,你于小伟少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还用我说明其中的道道,见不到光的事情,不说也罢。来不来,随你,但只要进了我杨志远的办公室,就得按我定的规矩办,签字画押,谁没有执行到位,我就打谁的板子。你知道的,我这人,肯定说到做到。   那边于小伟还在思量,杨志远知道现在这种情况,最直接的方法最有效,杨志远说:“于小伟,这是你欠我的,你得还。”   于小伟欠他杨志远什么?人情。二次在金色豪庭喝酒,都给于小伟的面子,没有让于小伟到桌子底下去胡言乱语,这个人情够重,于小伟得还。于小伟再无二话,乖乖进了杨志远的办公室。   杨志远要四人签什么字,画什么押。人手一本《关于通力合作彻底整治会通市渣土车脏乱差以及禁止渣土车夜间扰民等各项问题的责任保证书》。保证书读起来有些拗口,但内容却是实实在在,大家各司其职,各管其事。一二三四五六七,各方该要管理的事项,事无巨细,杨志远都要求秘书一科一一打印成文。秘书一科这段时间只有一个任务,就是根据市民反映的各种情况,撰写这个保证书,这个保证书杨志远比什么文件都上心,勾勾画画,秘书一科的上上下下花了一个月,这才将文件撰写成功。杨志远放在抽屉里有段时间了,今天才得以拿出来,因为时候到了,于小伟因为喝酒一事,又欠了他的,人情老欠着就成了债了,于小伟不能不还了。   这份保证书的内容很细,责任明确,公安交警部门该干什么,交通运政部门该管那些,于小伟的渣土车协会又该干嘛,都一一明确,奖罚分明。   连何海波他们对着责任保证书都直皱眉头,更不用于小伟了,于小伟叫痛,说:“杨市长,这是保证书?分明就是紧箍咒,看来杨市长早就有所准备了,早经考虑了。”   杨志远说:“不考虑行吗?”   杨志远从抽屉里拿出一大叠群众来信,说:“你于小伟看看这些群众来信,都是反映渣土车不遵纪守法的问题的,你读读这封,是一个小学生写的:尊敬的市长伯伯,我是一名四年级的小学生,我能向您反映一个问题吗?我妈妈是扎钢厂的工人,三班倒,每天为了我们这个家操劳,很辛苦。昨天晚上,下大雨,我妈妈下班回家,在红绿灯的路口,被闯红灯的渣土车挂到在地,渣土车跑了,我妈妈一瘸一拐地回到家,浑身是水,躲在厕所里直哭,我妈妈很少哭的,她这是痛的,她躲在厕所里,是怕我听见。而我只能站在门外,偷偷地掉眼泪,我也怕妈妈听见,我要是哭出声来了,妈妈就不会哭了,妈妈就更痛了。市长伯伯,我这是第二次给您写信了,上一次也是因为渣土车掉了一块石头,砸在自行车上,妈妈摔了一跤。市长伯伯,您能不能想想办法,让渣土车开慢点,让我的妈妈不要再哭了。”   杨志远举着信,说:“读着这样的信,我杨志远是何感想?脸红,惭愧,无颜面对。我杨志远能不管吗?底层的老百姓生活不容易,你于小伟一顿饭,人家老百姓要辛辛苦苦工作一年。孩子的条件高吗?一点都不高,只求你把车开慢一点,将汽笛鸣小一点,不要再让自己含辛茹苦的母亲哭了,多么有孝心的孩子啊。试想,如果这个小小的要求我杨志远都办不到,人民选我这个市长何用!”   杨志远说:“你们还要我念信吗,这封是老大爷写的,这封是要参加今年高考的高中生写的,这是夜班工人写的——这么多的市民都对渣土车横行霸道心有怨言,这说明渣土车已经严重地危害到市民的生活,有必要严加整治了。这事就那么难解决?其实不难,只要大家都照章行事,严格执法,这事情就可以解决了。”   杨志远看了于小伟一眼,有意放松表情,一团和气,说:“小伟,有些事情我杨志远可以通融,但这种侵害老百姓利益的事情我杨志远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这一点,不用我说,你家老爷子应该也知道。这个字你签不签,给句痛快话。但我有必要声明,不签,我杨志远自然有其他办法,不会坐视不管,到时别说我杨志远不给面子。”   于小伟忙不迭地说:“杨市长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于小伟还能不签,要不然,我于小伟也太不懂事了。我于小伟在这里表态,该我们行业协会自律的,我们保证做到,要是再有违法行为,你们交警、运政部门照章处罚就是,绝无怨言。”   杨志远要的就是这句话。   杨志远看着其他人,说:“于会长已经表过态了,我也有必要提醒你们,如果再有人向市长热线反映渣土车违法乱纪的问题,我会按保证书的处罚办,该记过的记过,该处罚的处罚,该撤职的撤职,绝不手软。”   于小伟痛痛快快地在保证书上签了字。老爷子说杨志远这人最容不得有人欺压底层的百姓,这样看来一点都没错。老百姓无权无势无钱,与我于小伟并无多大的冲突,以后约束一下那些小崽子们也就是了,用不着与杨志远在此等事情上发生冲突,杨志远的面子得给,要不然,我于小伟以后有事,杨志远会帮?只怕不会。而且老爷子再三提醒,要夹着尾巴做人,别和杨志远对着干,没好处。杨志远刚才话中有话,有些事情可以通融。杨志远这段时间的所在所为,意思也很明了,大家应该和平相处,互帮互助。金色豪庭的事情杨志远会不知道,不可能,但杨志远现在有重要来客都往金色豪庭带,这不就是在表明态度,我当我的亲民市长,你发你的财,大家互不挡道。这不挺好,杨志远这人不爱钱,反而好打交道。   那边何海波作为共同责任人在支队长签过字的保证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何海波看了于小伟一眼,心想这个于小伟一贯张扬,郝兵当市长时,也不太给郝兵的面子,当面一套,背地里又是另外一套,郝兵很多时候都拿于小伟没辙。这一次,杨志远给于小伟套的这个紧箍咒,条件非常苛刻,杨市长知道行政手段对于小伟没有,这次竟然给于小伟上了经济手段,动辄就是罚款百万。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于小伟也愿意签字,真是想不到。   何海波心想,杨志远是怎么做到让于小伟心悦诚服的? 第10章 前所未有(1)   杨志远一直都在盘算着在合适的时机让吴彪到会通来,现在等待已久的机会终于来了。   事起一件小刮擦。   会通这天夜里发生了一件小刮擦,在离‘金色豪庭’不远的十字路口,当晚有人开着一辆上百万的跑车从‘金色豪庭’出来,于此与一骑自行车的行人发生了小刮擦,应该说,当事双方都有责任,会通道路交通实行人车分流,骑车人没有走自行车道,直接拐到了机动车道,而开跑车的人则不该无视红灯,径直闯过红灯。双方于是撞到了一起。以事故责任分析,三七开,骑车人三成,跑车七成。因为是刮擦,此次交通事故并不严重,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就是骑自行车的人擦破点皮,但经济损失却有一些,自行车被卷入到跑车之下,扭曲变形,估计只能报废,送给卖破烂的换点小钱。自行车能值几个钱,何况本来就破破烂烂。但跑车就不一样了,车前的小灯被撞掉了,尤其是卷入车下的自行车把,将侧面的车体,划过了一道很深的擦痕。估计损失以万计。   此为事故的初级阶段,尚且风平浪静。骑车的是名中年女性,可能是被吓傻了,坐在一旁的地上,望着扭曲的自行车随着跑车前移,发愣。跑车上一男一女,男的三十岁左右,女的浓妆艳抹,很年轻,妖娆无比,一看就是在‘金色豪庭’从事某种特殊职业的。跑车当时没停,径直朝前走,跑车底盘低,自行车搁在车下拖着走,直冒火星。男子虽然醉醺醺,但还是感觉这车开起来不对劲,问旁边的艳女:“怎么回事?”   艳女不明就里:“什么怎么回事?”艳女久经酒场,比较清醒,再一看旁边:“哦,你撞人了,车底下搁着东西。”   男子这才把车停了下来,此时车已驶离现场近百米。   男子下车,一看车体的那道擦痕,骂了一句:“他妈的,谁这么不长眼睛。竟敢和我撞车?想死!”   看这话说的,交通事故谁想发生,不可能相撞的时候,还分谁的车可以撞,谁的车不可以撞?只能说明一点,此人在会通有些式样,一般人不在其眼里。男子骂骂咧咧地朝车后走去,想看清谁这么不长眼。   地上的女人哪知道这些,她不可能去想,能开得起这种上百万跑车的人,在会通非富即贵,有式样,她惹不起。也可能寻常人妇道家,不知道跑车的价值,以为是自家乡下跑的货车、拖拉机,她不知道自己闯祸了,她心痛自己的自行车,此时看到男子走近。她抱着脚‘哎喔’,还说:“我的车。”   男子醉眼醺醺,走近,看了地上的妇道人家一眼,见其土里土气,分明就是一外来的务工人员,想让她赔车,她赔得起?他啐了一口唾沫,骂:“我靠,竟然是这么个东西,倒霉。”   男子转身,欲走。地上的妇人不干了:“你别走,你赔我的车!”   男子本来已经走了几步,此时闻言,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你再说一遍!”   “你赔我的车!”妇人很执着,心说你不陪我的自行车,我明天怎么到打工的工厂去上班啊,因此想法简单,你撞了我,你就得赔,医药费就算了,但自行车你得赔。   男子气得七窍生烟,他妈的,老子没找你的麻烦,你倒赖上我来了,不看你是女人,老子会放过你?男子这时也不管什么女人不女人,走到妇人的身边,飞起脚就踹:“妈的,你瞎了狗眼,也不看看我是谁?还赔你的车!你他妈找死。”   几脚下去,没有轻重,地上的妇人鼻子顿时鲜血直流。妇人被踢得头昏眼花,知道自己麻烦了,她是乡下人,知道怎么叫救命,她喊:“杀人了。”   声音凄厉。事态就此升级,酿成后来的526事件。路口周围数百米的人闻声都跑了过来,团团将双方围住。见男子在狂踢地上的妇人,妇人鼻血直流,颇为可怜。当即有人劝架,说:“男人嘛,何必跟女人一般见识,没这样打人的吧。”   男子此时要是就此歇脚也就没有后来的事情了。男子专横跋扈惯了,眼一横,说:“老子就打了,你管得着吗?”   人家好心好意,有你这样说话的吗?劝架的人不快了,说:“你这人怎么说话的,也太冲了吧!”   “我怎么说好呢?我就这么说话了,你们管得着吗?”   “不管什么情况,打人总归不对,这人喝醉了,还这么嚣张,打110报警。”有群众开始拨打报警电话。   男子竟然毫不在意,口出狂言,说你报啊,老子要是怕警察,就是你养的。男子还说知道110是谁家开的吗?我家开的。看来男子还真是喝醉了,110是你家的,怎么可能。男子看来还真不怕警察,喷着酒气,指着自己的鼻子,问周围的人:“知道我是谁吗?”   都是寻常百姓,谁知道他是哪根葱。男子本就没指望他人回答,其自问自答:“我是何刚!”   何刚是谁?周围的人都不知道。   “知道我爸是谁吗?何海波!”难怪男子竟敢口出狂言,说不怕警察,还说110是他家的,还真是,何刚是谁,寻常百姓如何知道,但何海波就有人知道了,不是咱会通市的公安局长么?   “我爸是何海波!”原来这个何刚是个官二代,有嚣张的资本。此时十字路口,已是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围观的群众,何刚不说自己是何海波的儿子还好,其一说我爸是何海波,态度如此嚣张,有围观的群众就不服了,难怪会通市的警察整天不作为,市公安局局长的儿子是这么个东西,开车豪车,带着艳女,满嘴酒气,耀武扬威,这个市公安局局长能好到哪去,有其子必有其父,其父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何海波怎么啦,你爸是何海波就了不起啊,这小子太狂太不是东西了,你看看把一个妇道人家打成这样,打他,打这狗娘养的。”   其实,围观的群众此时都是气愤填膺,看不下去,只是说实话,心里还是有些惧怕何海波的淫威,现在有人叫打,围观的群众都齐声附和说这人实在该打,人多势众,群众的胆子也就大了,也不知是谁先动的手,煽了何刚一个耳光,有人开了头,群众也就不客气了,噼噼啪啪,一顿拳打脚踢。何刚挨耳光的时候,还在叫嚣,妈的,敢打老子,你他妈不想活了。后来这动手的群众一多,何刚就不敢叫嚣了,酒也醒了大半,知道自己这会犯了众怒了,到底是市公安局局长的儿子,关键时候知道抱着头,蜷缩成一团,护住要害部位,到了此时,何刚已经不再叫嚣了,只有任人宰割,哼哼哈哈,开始叫痛。   跟何刚在一起的艳女,一看情况不对,早在躲到一旁偷偷报警:“110吗,有人在‘金色豪庭’前的十字路口被人打了?快来啊,要不然会出人命的。”   刚才何刚殴打妇人的时候,就有群众报警,接线员这只怕是第十次接到这个事件的报警电话了,颇不耐烦:“知道了,已经通知派出所出警了。”   艳女虽然年龄不大,但其阅人无数,社会经验十足,关键时刻还是靠得住,没有见死不救,逃之夭夭,她骂:“你说出警了,出个屁,警察在哪,鬼影子都看不到一个,我告诉你们被打的可是你们局长的公子何刚,再不快点,就等着收尸吧。”   何刚的大名市局的人谁不知道,接线员一听,有些糊涂了,先前报警不是说一个女人挨打么,怎么现在变成何局长的公子了。事情虽然蹊跷,但此女子能说出何刚的名字,接线员还是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再一次通知附近的派出所,何局长的儿子在金色豪庭十字路口正被人殴打,赶快出警。   该派出所这是第二次接到通知,第一个电话,派出所的民警没太当回事,不是说交通事故引起的纠纷么,跟派出所有什么关系,交警去处理就是了,磨磨蹭蹭。准备出门,这第二个电话一到,立马就跑步前进,上车,警笛长鸣,何局的儿子被人打了,不会吧?谁这么大胆?   接线员通知完派出所,觉得有些不妥当,何局护短是出了名的,何刚真要有事,相关人员一个都别想跑。她赶忙小心翼翼地打通了何海波的电话:“何局,我是110的接线员,刚才接到报警电话,说您的儿子何刚在金色豪庭的路口被人打了,您看怎么办?”   何海波其时正在金色豪庭的包间喝酒,常务副市长邱海泉与主管副市长费嘉伟都在,今天是何海波的生日,搞了二三桌,大家聚一聚,加强一下联系。上一辈在这一桌,喝喝酒,说说会通的时局,不知不觉说到了杨志远,大家都劝邱海泉,忍一忍,杨志远这人不好对付。邱海泉说怕个球,杨志远不好对付,我邱海泉就好对付了,你杨志远上头有人,我邱海泉就没有,笑话,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我怕他。费嘉伟看了何海波一眼,摇摇头,意思是邱海泉这脾气,说多了没用,反而会激起邱海泉对杨志远的怨气,于大家无益。与邱海泉、费嘉伟、何海波同桌的是包括市财政局长在内的其他会通场面上的重量级人物。于小伟、邱建强、何刚这些二代则坐到了另一个包厢,何刚酒喝多了,就笑,说哥几个,上五楼去泡泡。五楼是桑拿部,于小伟、邱建强都知道何刚好那一口,就笑,你自己去战斗,我们还有事要谈。谈谁?也是谈杨志远。何刚说,杨志远有什么好谈的,你们谈,我先上去了。   其实何刚也就在五楼遛了一圈,活该有事,他在桑拿部碰见了那位艳女,老相好。何刚显摆,澡也不洗了,说我刚买了一部新跑车,要没有兴趣跟老子兜风去。艳女求之不得,整天上钟上点,被人压来压去,也想到外面透透气。   于是俩人兴冲冲地上了车,没想到过完路口就出事了。   何海波接到接线员的电话有些不太相信,何刚被人打了,怎么可能,他不是在隔壁喝酒吗,扯蛋。何海波不相信,何刚的母亲护犊,不放心,跑到隔壁一看,何刚不见了。问于小伟,何刚干嘛去了?于小伟不可能说何刚上五楼去了,只能说刚刚还在,出去办一点事就回。何刚的母亲说,糟了,老何,出事了,何刚不在,那个报警电话可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因为此时那个艳女已经跑回桑拿部,告诉经理何刚出事了,经理一听赶忙下到餐饮部找于小伟汇报情况。这一来,事情属实,何刚是在前面的路口被人打了。经理反映,外面人山人海,动静不小。何刚的母亲一听嚎啕大哭,说老何,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赶紧想办法。   何海波是市公安局局长,自然知道在此种情况之下该怎么办,一个电话打给防暴支队的队长:“金色豪庭的十字路口,发生了一起聚众暴力事件,命令防暴支队在十分钟内赶到路口集结。”   何海波安排妥当,对邱海泉、费嘉伟说:领导继续,我去处理一下就来。   局长亲自坐镇指挥,防暴支队早就赶到路口集结待命。何海波到了现场,一声令下,把外围的群众驱散,把里面的给我围了。   此时里层还是推推搡搡。派出所的民警早就到了,一看被打的还真是何刚,赶忙救驾,两名警察一前一后护住何刚。两名民警相对于近千的群众,还是显得势单力薄,群众一看到民警更生气,说别人挨打,你们迟迟不见出现,现在局长的儿子挨打了,五分钟就出现了,你们是人民的警察?还是何家的奴才?   群众气不过,即便是民警,也挨了些拳脚。两名民警正感吃力,招架不住。防暴支队到了。围观的群众一看不妙,一哄而散。但最里面的几个却走不脱了,几十名头戴钢盔,荷枪实弹的防暴警察虎视眈眈,如何还能动弹。   何海波下令:“铐了,带回去审查!”   何刚龇牙咧齿,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何海波瞪了何刚一眼:“能走吧,能走就赶忙滚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何刚其实也就受了点皮外伤,吃了些皮肉之苦,群众还是多少有些顾忌,下手也不敢太重。何刚当然能走。先前躺在地上像癞皮狗一样,现在就又神气活现,成了一条疯狗,他走到被铐住的几名群众跟前。   “刚才不认识我是谁,现在该认识了,记住了,我叫何刚!”   何刚出手,‘啪啪’,前面的两名群众挨了两记耳光。何海波想要制止都不及了。何海波见围观的群众并没有离开,远远地观看,赶忙指示支队长:“赶快将人带走。”   十分钟后,金色豪庭十字路口恢复了先前的平静。那辆上百万的跑车早就不见了踪影,于小伟已经派人将车开走了。只留下那辆变了形的女式自行车在提醒刚才在十字路口发生了一件刮擦事件。现在事件已经解决了,没事了,散了。   何海波回到包厢,邱海泉问:“事情处理好了?”   何海波笑,说:“屁大的事情,处理好了。”   费嘉伟问:“真是何刚啊?”   何海波说:“是他。”   邱海泉问:“他没事吧?”   何海波说:“没事。”   邱海泉说:“没事就好。”   何海波举杯,来继续喝。 第10章 前所未有(2)   大家举杯,都没怎么把刚才发生的事情放在心上。费嘉伟是主管公安的副市长,只有他隐隐感到一丝不安,这事就这么完了,有这么简单吗?事涉何刚,何海波动用了防暴支队,这是不是有些不妥,有点公权私用的味道,而且还拘留了几名群众,何刚却逍遥自在,这怎么说都有些说不过去。当然了,如果邱海泉是会通的市长,费嘉伟倒也不会担心,但现在情况不同,会通的市长毕竟不是邱海泉,而是杨志远。   杨志远知道了会怎么做?他会容允这种欺压百姓的事情在他的眼皮子地下发生?他费嘉伟是看出来了,别的事情杨志远会忍,有商量,但欺压百姓却为杨志远深恶痛疾,一旦杨志远知道了今天的事情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何海波说:“老费放心,杨志远是市长,他要关心的事情多,这芝麻大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会知道?也不可能让他知道。”   费嘉伟一想,也是,何海波是老公安了,他知道该怎么去封锁消息。看来自己还是多虑了。   杨志远当然不知道会通发生了这么一个刮擦事故。   刮擦事故发生时,杨志远正抱着一个大西瓜敲响了戴逸飞的房门。戴逸飞一看杨志远抱着个西瓜,笑:“什么意思?到我这坐,还带礼物。”   杨志远笑:“这是市长索贿而得,这不,今天刚到手,就抱来让书记尝尝鲜。”   “杨市长竟然公然索贿,不同寻常,而且想拉拢书记同志一同参入,市长此举看来另有目的,不可不防。”戴逸飞笑。   杨志远笑,说:“市长一番好意,书记却是百般猜疑。算了,我抱回去自己吃去,你可别后悔,这可是咱会通本地产的新品种,牛奶西瓜,一般人现在还吃不到。”   杨志远作势要走,戴逸飞笑着制止,说:“听你这话的意思,这西瓜竟然是我们会通本地出品的?不可能吧?我看看今天是几号?5月26号,在我的印象中,本省西瓜的上市高峰期在7月,早熟瓜在6月中旬,这5月下旬本地西瓜就上市了?我怎么感觉市长是在蒙我?这只怕是超市里买来大棚西瓜吧?”   杨志远笑:“怎么?市长都公然索贿了,逸飞书记竟然还不相信是真?”   戴逸飞说:“你倒是说说,这西瓜来自何处?”   “西环县甘溪乡!”   戴逸飞摇摇头,说:“西环我是知道,但甘溪乡我是第一次听说,西环为本市最穷的县,下面的乡镇就更不用说了,这个甘溪应该没什么特色,不为大家关注吧。市长是怎么知道的?”   杨志远笑,说:“纯属误打误撞,这才有所发现。甘溪以前是不为人知,但我想要不了多久,这个乡就会为大家关注。”   戴逸飞说:“杨市长这么肯定?这也是上次下县的调研成果?”   “自然也是。”杨志远笑:“先别顾着说话,先尝尝西瓜再说。”   戴逸飞哈哈一笑,把办公室上的文件一扫,扫出一个界面:“带刀没有?我这里可找不到刀具。”   杨志远笑:“市长有备而来,岂会没有准备。”   西瓜切开,果然是瓤红皮薄。戴逸飞点头,说看相不错,就不知道味道怎么样?杨志远切了一块,递了过去,尝尝不就知道了。戴逸飞尝了一口,口感极佳,细腻,味甜,另有一种牛奶的乳香。戴逸飞望了杨志远一眼:“这牛奶西瓜,我怎么感觉与本省的其他西瓜品种不一样?”   杨志远点头,说:“不一样,那就对了。不然怎么敢称新品种。你就说这西瓜好不好吃吧。”   戴逸飞点头,说:“不错,汁多,味甜,口感细腻,另有奶香。肯定卖得起价,还别说,这肯定不是大棚西瓜,大棚西瓜没有这口感。”   戴逸飞还是不信:“真是那个什么甘溪乡出品的?”   “这还能有假。”杨志远笑。   杨志远六县一市三区调研了一圈,对本市的情况已是大致有数,对县里书记县长的能力心中有底。为本市经济发展计,杨志远觉得有必要对下面的书记县长动一动,尤其是西环县,要想西环早日摘掉贫困县的帽子,领导班子的调整很有必要。说实话,杨志远对西环的书记县长都不满意,觉得都有必要进行调整,一个县的书记、县长一天到晚就知道想着从上面搞钱,对怎样改变西环的贫困状况,一问三不知,这个县的将来还能有什么希望。杨志远一想到老奶奶所言的“遮羞墙”“糊弄墙”就脸红。遮羞墙,遮住了什么,耻辱感。糊弄墙,糊住了什么,民心。用心如此良苦,干嘛不用在如何带领乡亲们勤劳致富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会通不需要这样的干部。但杨志远思来想去,以西环目前的情况,还是不宜大动干戈,但小动一下确实很有必要,怎么小动?书记暂且不动,县长必须调整。为什么书记不动,还是因为其能跑会喝,和上面关系不错,能搞到钱,西环的实际情况如此,一贫如洗,目前让书记留在西环利大于弊。但县长就必须调整了,得给书记配备一名具有开拓精神,熟悉农村工作,懂经济的县长,先让县长把西环的经济基础一步步夯实了,干部的工作作风改变了,这时候就可以书记下,县长上。   这个县长的人选是谁?杨志远早就考虑清楚:甘溪乡的乡长徐志科。   由乡长直接升任县长,杨志远可真够敢用人的,这不说在会通市没有先例,在本省只怕也是闻所未闻,前所未有,一旦成真,无疑极具爆炸性。按官场惯例,徐志科得一步步来,先乡党委书记,再副县长、常务副县长,再县长。这说得是官运亨通者,像徐志科,书记县长都对其颇有微词,想一步步来,怎么可能,可能至老都会在甘溪走不出来。   现在杨志远竟然有打算让徐志科直升县长,哪还不会让会通的官场为之一震,掀翻天。但杨志远拿定主意,西环要上去,就得打破常规,下点猛药。当然了,为减少阻力,有必要戴逸飞点头,同意,取得支持。做通戴逸飞的思想工作很重要,书记、市长都点头了,邱海泉他们想反对,也没用。一个县长的决定权,书记市长都搞不定,说出去,岂不是笑话。   之所以杨志远调研回来后,没用立马启用徐志科。杨志远还想再等等,再看看,加以考察。等什么?等西瓜上市。看什么?看是不是真的供不应求。考察什么?考察人品。官声就算了,估计同僚说好话的不多,但只要乡亲们说这个徐乡长不错就行了。   现在是时候了,甘溪乡的牛奶西瓜上市,杨志远就很有必要索个贿。杨志远破格重用徐志科,索个贿很正常。   杨志远直接给徐志科打电话,难得徐志科记得杨志远的声音,一听是杨志远,徐志科记着上次的约定,笑问:“杨市长在哪?不会真到甘溪了吧?”   杨志远笑,说:“徐志科同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到甘溪就不可以给你打电话了?”   徐志科笑,说:“我还以为杨市长已经亲临甘溪,检查徐志科同志有没有偷懒说谎呢。”   杨志远笑,说:“笑话,市长没有亲临甘溪,甘溪的情况我就不知道了。我知道徐乡长上个月就改称徐书记了,我还知道甘溪的首批牛奶西瓜已经运到深圳,一抢而光,估计早就进了市民的肚子,市民们意犹未尽,正砸吧着嘴唇,等着甘溪的牛奶西瓜再一次出现在市面上。我估摸着徐书记此时正站在瓜田之中,指挥西瓜装运,准备再往深圳发送西瓜。徐志科同志只怕是于百忙中挤时间接了本市长的这个电话。”   徐志科笑,说“杨市长这是派了高空侦察机呢,还是在甘溪派了间谍,徐同志的一举一动,杨市长都如亲眼所见一般。看来今后小徐得加倍努力,可不敢懈怠。”   杨志远公然索贿了,说:“虽说甘溪的牛奶西瓜在深圳供不应求,但徐书记是不是不能太吝啬,有必要让杨市长品尝一下牛奶西瓜的味道,看是不是真如徐书记所言,西瓜里有牛奶的芳香。”   知道徐志科要跟车队前往深圳,杨志远说用不着你亲自送来,你把瓜带到县里,这两天市里有个会,你让书记捎来就是了。   今天西瓜一到,杨志远就抱着西瓜上戴逸飞的房间来了。如戴逸飞所言,尝鲜是假,有企图是真。   戴逸飞还能不知道杨志远,吃了几瓣西瓜,戴逸飞笑,说:“我知道吃市长的西瓜嘴软,现在西瓜已经下肚,市长该说了,目的何在?”   杨志远笑,说:“一个西瓜,换一顶县长的官帽,逸飞书记是否觉得合算?”   戴逸飞笑,说:“杨市长,你说呢,要是一个牛奶西瓜就能换一顶县长的官帽,那我估计我这个房间里的西瓜肯定会放不下。”   杨志远笑,说:“如果加上西环一县乡亲在新县长的带领下自此走上富裕,逸飞书记是不是觉得这个分量够重。”   戴逸飞笑,说:“你就这么肯定?”   杨志远笑,说:“我相信我不会看错。退一万步说,反正西环都是咱会通最穷的县了,试一试,还能怎么样。”   戴逸飞笑,说杨市长这么自信,那市长就先说说情况,我总得知道这顶官帽子落到谁的头上。一听徐志科刚刚就任乡书记只有一个月,戴逸飞瞠目结舌,说都说你杨市长敢想敢干,我还真没想到你敢想到如此地步。徐志科这可不是坐什么直升飞机,我看是坐火箭。杨志远不在意,说坐火箭就坐火箭,我用人的策略一直都是如此,有能力就上,破格就破格。   戴逸飞直摇头,说:“提个副县长那是破格,一个刚升任只有一个月的乡书记又马不停蹄地任代县长,那就是不是破格了,是史无前例了,本省独此一例。”   “什么事情都不可能一成不变,都得有个先例不是。逸飞书记,你可不能这样,牛奶西瓜都吃进肚子里,想反悔,是不是有些晚了?”   戴逸飞直摇头,说:“你杨市长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我能反对吗,只能支持,还好只是县长,要是你让徐志科直升县委书记,省里会同意?”   “不同意我就赖在赵书记的办公室里不走。”杨志远笑,说:“不是没有想过,但西环的情况如此,还真不能一蹴而就,等等再说。”   戴逸飞笑,说:“我真是服了你了,一个西瓜何止是换来一顶县长的帽子,简直就是一个爆炸性的大新闻,新闻标题我都想好了:会通市不拘一格降人才。副标题就是,从西环县长的任命,看会通的政治改革。”   杨志远笑,说:“还不错,没有说肆意妄为就成。”   戴逸飞笑,说:“闲言碎语就不会有啦?”   杨志远点头,说:“那是肯定的,但是不是对会通的干部更多的是触动。一旦三五年后,西环脱贫致富成了现实,会不会有人拍你我的马屁,说你我英明,用对了一个人,盘活了一个县。”   戴逸飞笑,说:“那就让时间来检阅吧。”   杨志远笑,说:“是不是让市委组织部考察组先下去?”   戴逸飞笑:“牛奶西瓜不错,下次让他们送几个小一点的来,今天这瓜太大了,你我吃不下。”   杨志远笑,说我也有同感,我看有必要交给徐志科一个课题:研发小型的牛奶西瓜品种。戴逸飞笑,告诉他,如果这个课题研究不到位,今后书记的帽子不给他,还得回甘溪乡把课题落实了再说。   很显然,戴逸飞说的这个课题不仅仅局限于西瓜,还有另一层意思,就如刚才杨志远抱着牛奶西瓜来换县长的官帽一样,书记的帽子今后给不给他徐志科,得看他这个农大的高材生到底有多少的斤两,能不能将以特色农业兴县的兴县之策发挥到极致,带领西环的乡亲们脱贫致富。有这本事,县委书记一职那就是虚位以待,没这本事,那就是哪里来的回哪里去,你徐志科坐火箭上来的,那就背降落伞下去,继续回甘溪研究你的牛奶西瓜。   杨志远哈哈一笑。   杨志远当然不会知道,在他和戴逸飞相谈甚欢之时,‘金色豪庭’十字路口的刮擦事故已经处理完毕。   当晚会通市还下起了一场雨,金色豪庭十字路口的刮擦现场因此被冲洗得干干净净。看来连老天都在帮何海波。   何海波第二天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指示市交警支队技术科,将金色豪庭十字路口周边所有的监控录像倒带清洗,让一切消失于无形,只留下口供存档。   档案记录如下:   5月26日晚8时许,市金色豪庭十字路口,何某正常行车,与一辆逆行的自行车相撞,引发交通事故,双方在协商过程中,有社会闲杂人员趁机作乱,引起不明真相的群众对何某的围攻,致使何某受伤住院治疗。市公安局110报警中心接警后,感到事态严重,经请示局领导后,果断采取行动,出动防暴支队,事态得以平息,没有进一步恶化。防暴支队在此次行动中现场抓获寻衅滋事的社会闲杂人员五名。   存档的文件中,有交通事故责任双方的书面签字材料;有五名闲杂人员签字画押的认罪书;有当时出警的警察的证词,铁证如山,一经定案,还能怎么样?相关人员只能自认倒霉。何刚对倒地的妇道人家拳打脚踢,嚣张至极,那是因为人家有这个嚣张的本事,因为他说了“我爸是何海波”,而你们呢?你爸爸是谁?只怕谁都不知道,要不然,会成了寻衅滋事的社会闲杂人员?都说自己没有参入,只是路过,谁可证明,何刚说你打了你就打,就得认罪。不认罪没关系,大灯泡整夜照着,连续几个二十四小时不让你睡觉,你挺得住,何局长督办的案子,还是乖乖认罪为好。谁让你们没事拿何公子出气,撒野。不把你们这些无事生非的东西整明白了,那今后是不是谁都可以在何公子的身上来几拳踢几脚。所以不服不行,抗议没用,还是请各位到拘留所劳教所去深刻反省。   至于何公子对人家拳打脚踢;酒气熏天,指着自己的鼻子说“知道我是谁?我是何刚!知道我爸是谁吗?我爸是何海波!”因为其嚣张至极,这才引起群众愤慨,招致群众痛殴的事情,在卷宗中,却毫无只字片语,何刚同志反而成了遵纪守法的好市民,好同志。你说何刚专横跋扈,谁证明?谁敢证明!   此事就此封卷。该去拘留所面壁的面壁,该去劳教所反省的反省,该开着豪车抱着美女招摇过市的继续招摇过市,什么是所谓公平?这就是了,那能什么事情都可以一碗水端平是不是,得理解。 第10章 前所未有(3)   但世间还有一句话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也就是所谓的百密一疏。何海波什么事情都想到了,连十字路口的监控都知道清洗,以为就此一了百了,捂得住,5月26日当晚发生的事情可以就此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中。何海波就是没去想,当晚在现场的群众近千,群众的手里一般都有一样东西,手机,在那近千台手机,大多数的只能打电话发短信,拍彩照,但也有好些手机升级换代,比较高档,不但可以拍照,还可以摄像,虽然像素不高,晚上拍出来成橘黄色,但效果还是一样,还是可以把何刚张牙舞爪,专横跋扈,耀武扬威的嘴脸拍得清清楚楚,可以把现场的情况记录在手:何刚东倒西歪,一看就是喝高了;何刚殴打妇道人家;何刚叫嚣“知道我爸是谁吗?我爸是何海波!”;还有何海波指挥笃定,平息事态的大无畏精神;何刚当着警察的面煽人耳光“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吧”的得意之态,手机都一一拍了下来,清晰可辨,还原事实真相,不能任由市公安局颠倒黑白,为所欲为。   这能算是证据吗?这证据有用吗?这就看你怎么用。要是送到公安局,人家一不小心按了删除键,那就没用了。   群众不会那么傻。   也许群众有些惧于何家的势力,不敢仗义执言,但也不是没有任何作为。原来群众喜欢把什么都往电视台送,现在不用了,不必那般麻烦。现在不是有论坛么,不是还有个什么豆的视频网站刚刚成立么,把照片挂到论坛上,把视频放到视频网站上,让全国人民都欣赏欣赏,让全国人民都看看何家父子的嘴脸,认识一下“我爸何海波”。让大家评说评说会通到底是谁的天下,110是谁家的?共产党的?还是何家的?这世间到底还没有“公平”二字?群众是社会闲杂人员,何刚就真是公子?不是流氓了?还有必要发动全国人民查一查,何刚一个官二代,怎么开得起上百万的跑车。   一时风云突变。5月26日晚上的事情在一个月后爆发,成了舆论关注的526事件。   这能怪谁?要怪就怪现在的科技太发达,电子产品的更新速度干嘛要那么快,手机怎么能变成大路货,人手一部,要是还像杨志远当年那样,动辄就是几万,还是砖头手机,只可以通话不可拍照摄像多好。何海波想捂着也就捂住了,何来百密一疏,何来什么526事件。   5月26日那晚的事情就此发酵,终于演变成了526事件,至7月1日全面爆发。   七一是建党节。会通各界这天都在欢庆党的生日,谁会想到,会有一个《记住了,我爸是何海波!我叫何刚!》的视频在网上突然火爆起来,几天的时间,点击率就冲上了第一位,跟帖留言数十万。   我爸是何海波!我叫何刚!一时成了网络上最热的口头禅和话题。   这天,何海波在台上正襟危坐,市公安局全体党员都在市局的大会议里欢庆党的生日,接受爱国主义教育。   开始一切正常,但慢慢的,台下的党员都不安分了,都在不停地翻看手机,也不知是公安局内部的哪位好事者最先从网上看到了视频网站上有关何氏父子的视频,这不是咱何海波局长和何衙内么,怎么有这么一段视频传到视频网站上去了,这可是咱会通市公安局的重大新闻,有好戏看了。有必要让大家看看。于是从视频网站截图,发彩信,给局里的同事看。市公安局自然也不可能是铁板一块,也会有对何海波的所作所为看不惯的干警,一收到这样的彩信,都觉得有必要让其他同事看清何氏父子道貌岸然的真实面目,顺手就转发,一时之间,你传我,我传你,不断累加,就到了会场。干警们兜里的手机,‘嘀嘀’响个不停,都在接收短信。   这个短信,何海波自然收不到,什么丑闻,作为当事人往往都是最后一个得知。何海波在台下听到下面手机‘嘀嘀’响个没完。敲了敲桌子:“注意会场纪律。”   一本正经,道貌岸然。   台下的与会人员,也有当晚参加了行动的防暴支队的成员,一看彩信,暗叫:大事不好,出事了!   是出事了。   因为与此同时,不仅杨志远知道了,省委省政府的领导也都从不同的渠道知道网上有那么一段视频,点击率第一,是本省今年曝出的最大丑闻。   七一,市委市政府在市委的会议室里举行庆祝建党N周年的茶话会,市委市政府市人大市政协领导班子成员,郝兵他们这些退居二线的老干部都在座,大家品尝着瓜果,就党风廉政建设畅所欲言。   这时杨志远的手机响了,是安茗的短信:上某视频网站去看看,有一条事关会通的视频!   杨志远一看,安茗特意给自己发上这么一条信息,就知道,事情肯定非同小可,小不了。他附到戴逸飞的耳边:“我借你的办公室用一下,网上有一段事关会通的视频,我得看看去。”   戴逸飞问:“什么情况?”   杨志远说:“情况不明,但肯定不小。”   杨志远起身,朝戴逸飞的秘书陈珂招招手。坐在会场一角的陈珂赶忙跟了上去。杨志远打开戴逸飞的电脑,点开视频一看:何刚专横跋扈的视频豁然在目。   就在这时,省委赵洪福书记的电话也打到杨志远的手机上来了:“网上有那么一段事关会通的视频,你看到了没有?”   杨志远说:“刚得到消息,现在正在看。”   赵洪福说:“是时候将何海波拿下了!这事就交给省公安厅来办,你明白我的意思了。”   杨志远说:“明白。”   杨志远指示陈珂,去把逸飞书记请过来,就说有事,赵书记有指示,很重要。   陈珂赶忙跑步出去。   一会,戴逸飞就进来了。陈珂乖巧,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书记市长肯定有事相商,守在秘书室,没有跟进来。   戴逸飞一看杨志远坐在自己的电脑前,铁青着脸,皱着眉头,一言不发,问:“看来事情不小?”   杨志远说:“没法说,但对会通的声誉肯定影响不小。”   杨志远让了座:“逸飞书记不妨看看。”   戴逸飞同样是铁青着脸看完。他看着坐在对面的杨志远:“这是什么?何衙内?”   “网上都这么说。”   “赵书记什么指示?”   “停职,接受组织调查。”   “立即宣布?”   杨志远说:“赵书记的意思,由省公安厅来宣布。”   戴逸飞心领神会,赵洪福书记考虑的还是尽量不引起其他人的警觉,市公安局局长属双重管理,由省厅来处理也很正常。   杨志远说:“其实我一直都在考虑怎么将何海波不动声色地调离,我一直都在等待一个顺理成章的机会,现在机会来了,我反而轻松不起来,我情愿这个机会没有出现,何刚如此大言不惭‘知道我爸是谁吗?我爸是何海波!’,一个市公安局局长的儿子就敢如此飞扬跋扈,不可一世?像何刚这样的纨绔子弟,依仗父辈有权,把普通老百姓不当回事,以为老子天下第一,可以公然蔑视法律、践踏法律。而有钱的人呢,也是视寻常百姓如草芥,到处惹是生非,出了事情之后,开口就是,没关系,老子有的是钱,大不了赔它个二三十万,多大的事。在他们的眼里法律算什么,有权有钱无所不能。今天是七一,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何刚的专横跋扈,这不是对我们的党员干部一种莫大的讥讽么。没有何海波的肆意纵容,何刚敢这样?何海波这是在干什么?有这么包庇子女的吗,说他利用公权是轻的,说他助纣为虐一点都不为过。可悲的是,咱会通还不仅仅只有一个何海波,也不仅仅只是一个何刚。其他的事情咱们可以暂且不谈,但现在到了严肃警风的时刻,有必要让会通的公安成为一支真正的人民公安队伍,而不是某个人的私人卫队。”   杨志远向戴逸飞建议:“我看有必要将这段视频拿到今天的茶话会上播一播,有必要让咱们今天到会的领导干部认识一下我们会通市公安局局长的真实嘴脸,免得到时还有人想站出来为其说话。”   戴逸飞点头同意:如此甚好。事实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摆在所有会通的干部面前,谁敢为何海波?谁会为何海波说话?这种时候,只怕谁都不会引火烧身?   正如书记市长所料。当技术人员就网上的视频接驳到会议室的投影机上。所有与会人员一事鸦雀无声,会议室里回响的都是何刚嚣张的叫声“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爸是谁?我爸是何海波!”“现在你该知道我是谁了吧!”   邱海泉和费嘉伟5月26日事发当天就在金色豪庭,前因邱海泉和费嘉伟都不太清楚,事后何海波也没有说明,一语带过。但何海波动用警力的事情他们却是清清楚楚,尽管费嘉伟当时隐隐感到有些不妥,但隔天也就将此事抛之九霄云外去了。他们根本就没料到,此事的后果会如此严重。此时他们都已经清楚地认识到,何海波危在旦夕,市公安局局长的位子看来是保不住了,其能不能全身而退,只怕都是一个问题。   邱海泉知道邱建强与何刚有牵扯,他的脑中在飞快地转,得赶快通知于小伟和邱建强,把与何刚有关的事项处理好,摘干净。   随后几天,市政府的干部都看到何海波一早就来到市政府的大厅里,一个人一直徘徊到天黑才离开。那几天,平时趾高气扬的何海波看到谁都是一脸卑微的笑,都知道何海波到市政府来肯定是为了求见市政府的相关领导,解释?求救?只有何海波自己心里清楚。   但那几天,没有一个市领导和何海波打过照面。   再过两天,省公安厅副厅长、政治部主任到会通宣布,何海波停职接受组织调查,又过两天何海波就彻底从公众的视野里消失了。省纪委发布新闻,何海波被省纪委双规。为免某些人闻风而动,省纪委对何海波被双规的主要原因也有说明,为徇私枉法包庇儿子涉嫌滥用公权力。没有涉及什么贪污受贿之类的经济问题。何海波除了是市公安局局长,还是市政府助理巡视员,副厅级,属省管干部,省纪委对何海波双规一事与会通无关,属一事归一事,不宜引人猜想。   何刚只怕也不可能再在会通张牙舞爪,带着艳女横冲直撞了,至少在近段时间其不可能有这等机会,因为他现在另用要事,得协助调查,其母暂且没事,没有被省纪委一同带走,毕竟只涉及徇私舞弊滥用公权,还不曾涉及其他,还不劳其母出面。其母现在整天在家哭哭啼啼,给这个打电话,给那个打电话,但接电话之人,一听其声音就如同看到鬼魅,扔下电话就躲,再打电话就是“不再服务区,请稍后再拨”,原本门庭若市的何府,现在是门庭冷落,天壤之别。正印证了那句老话,多行不义必自毙。会通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隔天,原榆江市公安局副局长吴彪同志,由省委常委、省政法委书记、省公安厅厅长亲自送到会通走马上任。在当天市公安局干部大会上,市委书记戴逸飞,市长杨志远都到了会场,欢迎吴彪同志到任。希望吴彪同志带领全市公安干警历兵粟马,一举消除526事件对会通的影响。   规格之高,前所未有。   吴彪其人,会通人都是第一次听说,具体有何来历,会通人没有几个人知道,只知道吴彪这个人破案是把好手,榆江市委书记张淮本来不放,要不是厅长亲自做工作,吴彪不可能到会通来。也是,榆江是省会,副省级城市,在榆江任副局长,和到会通任局长,都一样,差不到哪去。   杨志远乘胜追击,和戴逸飞对会通市的县级领导班子进行了部分调整。其中两个县的县委书记被调离,另有三个县的县长被调整。这次市委常委会让会通干部看不懂的是,原以为肯定会被调整西环县的书记竟然原地不动,更让会通干部为之惊讶的是,在原西环县长调任市档案局局长之后,市委竟然任命甘溪乡刚升任一个月的乡党委书记徐志科为西环县委副书记、副县长,提议西环县人大常委会任命徐志科代理县长,待人大正式通过。此举真是石破天惊,又是一个前所未有,全市为之沸腾。   作为本市的四号人物,邱海泉在这次常委会上少有地沉默,对组织部提名徐志科拟任西环县长一职,尽管也是万分惊讶,但其只是弃权,并没有反对。这种情况极不多见,按说在这种讨论人事的会议上,邱海泉会竭尽全力,举荐自己相信的人,在这次的干部调整中,至少夺得一席之地。但这一次,邱海泉系不但一无所获,相反还被调整了两人,其一言不发,明显地心不在焉。   杨志远知道,邱海泉之所以如此,与526事件不无关系。何海波被双规了,邱海泉会不紧张?至少在此种情况之下,选择沉默,是一种比较明智的选择,如果邱海泉这一点都看不清楚,那他这个常务白干了。   这次市委并没有调整董文涛和方炜珉,之所以没有调整董文涛,是因为戴逸飞和杨志远有考虑,会通县是邱海泉的发家之地,属邱海泉必保,调整董文涛,肯定会引起邱海泉绝地反击,在目前的情况下,实在没有必要,什么事情都得慢慢来不是。而方炜珉,戴逸飞在与杨志远讨论江中的时候,戴逸飞征询杨志远意见:“动不动?”   杨志远笑,说:“动他干嘛,我和他还有一个赌注,他必须践约,得把他留在江中给我把防洪堤修好。”   戴逸飞笑,说:“这么说,因为这个赌注,这三年里方炜珉反而可以安安心心在江中当他的书记。”   杨志远笑:“江中有方,江中无忧。江中用方,前景无忧。”   至此,会通市的政局在杨志远到任八个月以后,终于有了根本性的改变。526事件对会通的影响显而易见,不言而喻。 第11章 陈年旧案   吴彪这天来到市政府,向杨志远汇报工作。   杨志远看到吴彪走进,很是高兴,说:“总算把你盼到了,到会通也有些天了,怎么样,还好吧。”   吴彪笑,说志远你可给我派了好差事,会通市公安局的情况比我想象中的要复杂,公安队伍里,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进来的。杨志远笑,说要是不复杂,我要你来干嘛,我随便找个人就是。行了,也用不着有怨言了,你看看市委市政府对你多支持,要人给人,要物给物。难道还要我杨志远去给你当副手。吴彪笑,说你当市长是把好手,给我副手只怕不合格,碍手碍脚。   杨志远笑,说:“我不管你有多困难有多艰难,我给你半年的时间,你必须给我带出一支雷厉风行,廉洁奉公,会通人民一提起警察就交口称赞的公安队伍出来。”   吴彪笑,说:“没问题,有困难我不会客气,我会毫不犹豫地提,至于怎么治警肃警,我知道该怎么做,我吴彪是干嘛的,干刑侦的,清除垃圾我比谁都在行。人民警察是干什么的,就是要让人民满意的。”   杨志远笑,说这话听着就舒坦。有你这话,我睡觉都可以大笑了。   吴彪今天找杨志远干嘛,就是提条件了。吴彪说:我需要一批得力的人手,会通公安系统的情况我还不太熟悉,用着不太放心,我需要从外面借调一批人,这个得你出面。杨志远点头,说要求不过分,一点问题都没有。你要借用谁,直接点名,我让赵书记跟省厅协调。   吴彪早有准备,拿出一份名单,说:“这是榆江市公安系统我比较了解的,怕张淮书记骂娘,说彪子不是东西,到了会通就跟杨志远串通一气,狼狈为奸,挖榆江的墙角,我榆江还要不要保一方平安了,所以不敢多借,就这几个。少了点,还得从其他地方调。”   杨志远瞟了名单一眼,说张淮书记爱骂骂去,人我要定了。杨志远有些奇怪,说张淮书记不是学者型领导么,我印象中他儒雅有加,怎么现在当书记了,反而喜欢骂人了。   “那可不,骂起娘来比谁都厉害。”吴彪笑。   杨志远说:“既然将已经有了,兵你就从林原和普天两地调,至于谁和会通有交往,谁跟会通没有任何关系,你自己去甄别。定好了,你把名单给我,由我来协调。”   吴彪说:“那就这么办。”   吴彪调兵遣将干嘛,他要成立一个专案组。   526事件后,尽管尽量想给对手造成一种事发突然的错觉,不想打草惊蛇,但对于小伟他们有触动是肯定的。于小伟会自觉不自觉地都会收紧尾巴,得看清楚风向,过了这段风头再说。吴彪这段时间除了整治警风,他对于小伟集团实行内紧外松,他是干刑侦的,他有他的侦破方向。于小伟集团现在上了规模,其主要成员现在是很少犯事了,但以前呢?只怕没少打打杀杀,像对金色豪庭的业主威逼豪夺,强买强卖这种事情,权力只能起到保护作用,具体的操作肯定得运用一些威逼恫吓的手段。有些事情可以抹得平,有些事情即便是抹得平,但还是会留下案底。狐狸再狡猾,还是会留下蛛丝马迹。   吴彪这段时间调阅了一些卷宗,主要是会通这些年来发生的绑架勒索强奸杀人之类的恶性案件。   有一个案子引起了吴彪的注意。   几年前,本市发生了一件恶性绑架勒索的刑事案件,此事涉及于小伟,于小伟是此案件的关键人物,其是受害方,主角,被绑架对象。而另一个关键人物姓李名参照。李参照属刑满释放人员,刚刚从监狱出来,也不知是何原因,此人一出来就盯上于小伟了,于一个夜黑风高之夜,趁于小伟喝得头昏脑胀,摇头晃脑到金色豪庭的地下停车场开车之际,突然出击,对于小伟实施绑架。于小伟虎背熊腰,人高马大,李参照则比于小伟要矮一头,要是与于小伟正面发生冲突,李参照肯定不会成功,看来李参照是有备而来。早经谋定,其踮手踮脚,手持木棒,给予于小伟狠狠一击,于小伟当即昏阙。那时的金色豪庭还没有现在的规模,地下停车场没有摄像头,出口也没有保安守卫,只随便设了几个游动哨。于小伟于是被李参照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金色豪庭。其时,李参照刚从监狱出来不久,车技并不纯熟,车开起来摇摇晃晃的,但旁人都没在意。于小伟哪天不是喝得醉醺醺的,哪天不是这样开车,如果于小伟开车成一条直线反而有些不正常了。   于小伟失踪第三天才为于海天发现。于小伟平时三五天不回家很正常,但那天于海天有事要找于小伟谈,找了一圈,于小伟竟然人间蒸发,不见踪影。这就不对头了。于海天一个电话,通知市公安局局长何海波,务必把于小伟给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市委书记亲自下令,语气严厉,何海波肯定不折不扣地执行,加班加点地排查。这一查,问题出来了,于小伟的车最后出现的地方竟然是西环的一个偏远山村。于海天知道那地方没有亲朋戚友,于小伟之所以出现在那,肯定是出事。   公安、武警于是连夜出发,于拂晓时分到达西环某村。于小伟当时被绑架于一间废弃的石屋之中,颇为狼狈,颈上戴着乡下栓狗用的铁镣,脚上戴着镣铐,全身赤裸,看样子受了不少的苦头。大队人马进山,原本宁静的小山村,一时鸡鸣狗叫,李参照警醒,公安部门的秘密解救行动当即失败。于是转为攻心。李参照看来铁了心,要和政府对抗,拒不释放人员,还手举菜刀,扬言要刀刃于小伟。何海波经请示有关领导后,向武警战士下令,如果再过一分钟,李参照还负隅顽抗,拒不放人,在保证人质安全的前提下,可当场开枪,对其予以击毙。一分钟后,武警战士抓住有利战机,果断开枪,正中李参照眉心,一枪致命。因为那天为7月20日,故此事件又被称之为720绑架案。   杨志远估算了一下,720绑架案事发时正是周至诚书记与赵洪福书记新旧交替之时,此时杨志远还没有到社港,按说会通发生如此重大的恶性事件,媒体即便没有大张旗鼓地予以宣传报道,省委也不可能一无所知。但杨志远身为省委秘书一处的处长对这个720案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杨志远问吴彪:“你觉得720绑架案有哪不对?”   吴彪说:“那时的于小伟已经有些名号,是本市赫赫有名的二哥,黑白二道通吃,李参照绑架于小伟岂不是太岁头上动土?李参照别人都不去敲诈勒索,为何一出监狱却偏偏盯上了于小伟?于小伟那么大的名号,李参照会没有听说过?绑架于小伟,只怕是有命要钱没命花钱,这不是找死,是什么?不合常理,没有人会这么干,李参照更不会,在监狱里坐了12年的牢,更不会傻到这个地步。而且照案卷分析,李参照分明就是有备而去,不是因为刚出狱,没有一技之长,生活没有着落,所以才会铤而走险,绑架于小伟只是事发偶然。很显然不是这样,李参照目标准确,就是要绑架于小伟。其15岁坐牢,与于小伟有何深仇大恨,一出来,就想找其算账,不惜以命相搏,这中间只怕有些蹊跷,有必要加以调查。更让人看不懂的是,根据案卷还原现场,我总感觉,李参照明显不该一枪毙命,即便是为保人质安全,完全可以击伤,一把菜刀的危险性没那么严重,以我分析,此菜刀纯属情急之下,顺手牵来之物,李参照从一开始就没有置于小伟于死地的打算,如若真想弄死于小伟,几天的时间随时都有这样的机会,用不着等到现在。而是更让我感到费解的是,既然李参照为绑架勒索,为何李参照自始至终都没有提赎金一事。他这不是吃了饭没事,自寻死路。依我看,这不是什么绑架案,应该李参照与于小伟之间有私仇。于小伟可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把柄在李参照的手里,为绝后患,李参照必死,所以一枪毙命,没有任何余地。由此我认为这个案子蹊跷,有必要再行调查。”   杨志远点头:“彪子,你的分析合情合理,你准备怎么做?”   吴彪说志远,你知道,于小伟这人有些特殊性,在会通根深蒂固,市委市政府又有要求,在没有充分证据的情况下,不易对于小伟采取措施。所以我得用于小伟不认识的人,去金色豪庭暗探也好,外围取证也好,都方便,这就是我成立专案组的初衷。我准备将专案组一分为二,一部分对金色豪庭进行暗访,了解金色豪庭的组织分工,一部分我想复查720案,看能不能从此案中找到什么破绽。但720案,吴彪认为很敏感,只要在会通有所行动,于小伟肯定会警觉。对于720案的复查,吴彪并不准备在会通进行。吴彪的想法是让专案组的成员到新疆去。去新疆干嘛,因为李参照当年是在新疆服刑,12年的牢狱生活,其肯定会有一两个同监好友,监狱生活枯燥无比,李参照肯定会与同监好友之间无话不谈,有些秘密他也可能会告诉狱友。只要找到这些人,就肯定会知道李参照与于小伟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血海深仇。当然事隔这么多年,铁打的监狱,流水的囚徒,当年与李参照同监的人只怕都已经出狱,散落在全国各地,要找到他们不容易。但只要用心去找,肯定会找到,只是需要时间和精力。   杨志远点头:“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此方案最稳当,值得一试。”   吴彪说:“我开始对你调我到会通还是有些不太懂,也不知道省委赵书记为什么对于小伟如此感兴趣。经过这些天的了解,我越来越感觉到,于小伟就是会通最大的黑手,会通的黑恶势力,都有于小伟的影子在作祟,但你真要是抓,却又查而无据。于小伟一旦查实,将会揭开本省最大的黑幕。”   杨志远说:“说实话,现在会通的经济总量是排在本省的前几位,但它的结构并不合理,北富南贫,财政收入增加了,但会通全市的百姓并没有分享经济增长的成果,部分官员瞒天过海,千方百计敛财,财富通过各种方式流入到小部分人的手里,大多数老百姓的收入不见增长,社会福利不见增长,但房价涨了,物价涨了,住不起房,试想这样的增长,老百姓要了有何用,所以必须改变。于小伟的发家史,说到底就是一个依仗权力,巧取豪夺,窃取社会财富的典范,其影响深远。于小伟们不倒,如何彰显社会的公平。是狐狸,就会有尾巴,藏得再深也无济于事,我相信迟早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吴彪说:“我是干嘛的,我是打猎,还是那话,几个小毛贼,蹦跶不了几天。”   杨志远笑,说:“这就看你的了,杨志远同志呐喊助威可以,办案子肯定不行,如你所言,碍手碍脚,你放手去干就是。记住一点,除恶务尽。”   吴彪把笔记本一收,说:“那好,就这样,我去将名单梳理梳理,过几天再来向你汇报。”   杨志远将吴彪送到门外。   外间邵武平的办公室里,有一人规规矩矩地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等候市长召见,一看杨志远从里间走了出来,此人立即站了起来,毕恭毕敬地向杨志远问好。该同志也跟吴彪一样,穿着制服,不过颜色和袖章有所不同,该同志的袖章有“城管服务”四字,是会通市城市管理综合行政服务局局长。   这就有些奇怪了,别的城市的城管局的全称都是“城市管理综合行政执法局”,会通为何却与众不同,变“执法”为“服务”?目的何在?   是杨志远要求其更的名。在杨志远看来,城管局从出生起就是一个怪胎,治理和维护城市管理秩序,用得着成立这么一个机构?城市的秩序没有管理好,脏乱差的城市环境并没有多大的改变,城管局一天到晚驱赶街头无照商贩,拆违拆建,在执行任务过程中常常会卷入一些公众冲突事件。初衷是好的,但结果却不如意,反而加剧了干群关系的恶化。依杨志远的意思,这样的行政执法部门,不要也罢,但事已至此,刚到会通,就取缔这样的一个政府机构,争议必定很大,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收权。车辆违章停在人行道上,执法权在城管,而停在人行道下,执法权却在交警,杨志远上任后,开了一个综合整治会,像这种车辆违停的执法权,全部交由交警执法,城管只能劝离,不能罚款。像拆违拆建,也不是城管说拆就可以拆,得提交法院裁决后,方可依法拆除,不得强拆。对小摊小贩,则只可劝离,不可强行驱赶。   也就是说,如此一来,城管局的执法权没有了,有的只是服务的义务。   有人反对,说:“这样一来,城管的工作难度更大了,政府管理城市的成本就更高了。”   杨志远说:“我明白这样做,难度肯定会大,管理成本肯定会高,但干群关系,是不是会越来越好,社会会不会更和谐,孰重孰轻,一目了然。”   于是会通市城管局就成了现在的会通市城市管理综合行政服务局,没有了执法,只剩下了服务。   杨志远把城管局的局长找来,何事?还是为了“服务”二字,这次不是为市民,而是为农民服务。   随着仲夏的来临,各地的西瓜开始大量上市。尽管杨志远上次下县调研,交给各西瓜产量大县的书记县长的首个课题是“怎么避免本县瓜农重蹈娃娃菜丰产不丰收的覆辙?”,各县在西瓜大量上市前也做了大量的前期工作,极力消化本地的西瓜。但情况还是各不相同,像甘溪乡的牛奶西瓜那样,打入深圳,供不应求的案例,少之又少。现在随着本省西瓜集中上市高峰期的到来,会通尽管有预防措施在先,各县的西瓜虽不至于坏在地里,但西瓜价格随行就市,一路飞跌却是不争的事实。   本省的雨季即将来临,农民们都有些着急,害怕西瓜坏在地里,也希望西瓜能多卖几分钱,一时间,手扶拖拉机轰隆隆开进了城里,各个县城的街头都有瓜农沿街叫卖。会通市区也不例外,也有手扶拖拉机开进了城区,瓜农搭个凉席,就于街头巷尾买瓜,城管局的工作一下子就加重了,因为杨志远三令五申,城管局的工作就是服务型的管理,往年,遇上这种现象,城管部门可以于城外设卡,阻止拖拉机进城,城区则进行驱赶,但今年不行了,杨志远有言,谁跟底层百姓过不去,我杨志远就跟他过不去。但这样一来,矛盾也就出来了,农民轰隆隆进城,不免有些扰民,市民就有怨言了。   杨志远于是让邵武平通知城管局的局长,同样有课题要做:如何既让市民满意,又让农民欢喜?两不误。   杨志远问局长:“准备得怎么样?”   自然是有准而来,要不然,局长也不会往杨志远的面前凑,两手空空,没有对策,如何汇报,岂不是自讨没趣。   局长从包里拿出一张本市城区地图,汇报:“我们这些天把会通的大街小巷跑了个遍,然后进行了综合分析,把市区人流量大,适于瓜农摆摊设点的地方圈了出来,与市新华书店合作,花三万元,印制了十万份的会通市西瓜买卖地图,免费发放给瓜农和市民。瓜农可以在圈定的地点卖瓜,市民也可以按图索骥,到离小区最近的卖瓜点买瓜。但见这张西瓜地图上,城区各适合瓜农摆摊设点的地方,都用一个碧绿的西瓜标注了下来,布点广,间隔也合理,都在城中心区,不是什么无人问津的偏僻旮旯。”   “任何问题,看来不是没有办法,就看你用没用心,用心了,办法总是有的。”杨志远表扬,说,“城管局这次的课题完成的不错,我很满意,这三万元的投入,值!” 第12章 惊涛骇浪(1)   杨志远望着窗外的雨,笑:“老天这是要干嘛,这雨一下起来,怎么就没完没了,是不是看杨市长闲着没事干,不够焦头烂额,特意来凑一把热闹。摆明了就是跟市长过不去。”   戴逸飞和徐海明坐在杨志远办公室的沙发上擦头上的雨水,戴逸飞边擦头边笑:“过不去怎么办,用石头打天,还是学女娲,把天补上。”   杨志远很无奈,苦笑:“前段时间还笑张淮书记,那么文雅的一个人,怎么在下属面前动不动就骂,我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下属办事不得力,想骂,老天变着法子跟你作对,也想骂。妈的,这算怎么回事。”   徐海明哈哈笑:“戴书记,看看,连杨市长都学会骂娘了。”   本省的雨季来临了,开始淅淅沥沥的,倒也没什么,本省正是仲夏,天气酷热,有些天没下雨了,此时下雨有如甘霖,对本市的农作物有益。原以为下几天雨,天就会放晴,如此一来就谢天谢地,皆大欢喜了,没想到老天偏偏作乱,这雨一下起来没完没了,原来淅淅沥沥,现在渐渐加大,现在的词汇该改成倾盆大雨了。此时,从28楼的办公室望去,雨成一根直线,哗哗啦啦自天而下,打在玻璃墙上当当作响,打在地上不用说肯定也是水花四溅,整个城市一片雨雾,能见度不过几米。政府大楼前十字路口的红绿灯,现在也有如海上的灯塔,在雨幕中一闪一闪,依稀可见。   杨志远笑,说:“如何形容这雨?大雨如注?还是倾盆大雨?”   今天一上班,邵武平把杨志远要的气象资料拿了进来。杨志远扫了一遍,眉头紧锁,根据省市气象台的资料,未来七天,本省大部分地方,仍将有大雨,局部地方有暴雨甚至大暴雨,会通全境则是大到暴雨为主。   杨志远当即指示邵武平:通知市长们马上到会议室开会,迎接即将到来的暴风骤雨,会议的主题是:研究制定并且完善原有的应急方案和重大灾情出现后的救助方案,有备才能无患。   邵武平随即进来报告,说:“舒市长说他一时半刻来不了,可能要到10点半才能到会。”   杨志远问:“出什么事了?”   邵武平说:“听舒市长在电话里说,今天一早市郊发生了一起房屋倒塌事件,他去看看具体是何情况。”   “有没有人员伤亡?”   “没有!”   “那就好。”杨志远点点头,“舒市长主管安全,此次会议缺一不可。那就等舒市长回来再说,跟市长们说明一下情况,等等。”   就在这等待的期间,省委省政府的明传电报下来了,要求各地市全力以赴,做好防大汛,抗大灾的准备,对即将到来的汛期必须要有足够的重视,绝不能掉以轻心,省委要求各地市立即成立防汛指挥部,由各地市的党委书记担任总指挥,防汛指挥部24小时必须有领导值守,及时掌控本市情况,随时与省防汛指挥部保持通讯通畅。   杨志远本来只准备在市政府做一个防汛总动员,提前做好防大汛的准备,现在一看省里的明传电报到了,这就有必要与戴逸飞联系了。杨志远赶忙打戴逸飞的电话,戴逸飞在收到电报后已经和市委副书记徐海明从市委出来了,杨志远从电话听到的都是哗哗的雨声。   戴逸飞在电话里叫:“杨市长吗?我和海明书记现在已经在来市政府的路上了,马上就到。”   市委市政府直线距离不过一公里,平时几分钟就到,但今天却用了将近20分钟。戴逸飞为何一接到电报就往市政府赶,因为市政府会议室新装有全时的网络视频会议系统,可以与下面的县市区召开视频会议,直接进行战略部署。   戴逸飞和徐海明走进杨志远的办公室。徐海明跺脚,甩头,叫:“这是下雨呢,还是下刀子?”   杨志远拿出一盒纸巾,放到戴逸飞和徐海明的面前:“擦擦水。”   戴逸飞直摇头,说:“这雨下得够邪乎的,这在门厅呆了不到一分钟,头发就给打湿了。这要多呆上几分钟,还不成了落汤鸡?”   会议的时间定在10点45分,还有半个小时。杨志远站在窗边看了一会雨,然后走了回来,在徐海明的对面坐下,陈珂和邵武平帮领导们把茶沏好,走了出去。   杨志远这两天有些感冒,鼻塞,直打喷嚏。戴逸飞一看杨志远的脸色有些不对,关切地问:“怎么啦?热感冒?要不要上医院去看看?”   杨志远笑,说:“没那么金贵,上医院?我杨志远除了集体体检,平时根本就不知道医院在何处。这今天可能是着凉了,吃几粒感冒药就好。”   徐海明说:“我看杨市长不是着凉,你这是累的,市长到会通以后夜以继日,日夜操劳,就是铁人也会熬不住,你可得小心了,大意不得,别把身体拖垮了。”   “就这点小感冒,能奈何得了我。”杨志远笑,拿起桌上的抽纸直擦鼻涕,说,“这点小感冒没什么好担心的,我现在最担心的还是西临江的水位和十八总老街那一带。”   会通分为河东、河西、工业园区三区,会通西高东低,河西的地势高,河东的地势低,随着城市的开发,河西已无太大的发展空间,会通的城市开始朝河东发展,这几年随着市委市政府的东移,河西成了会通的商业区,而河东则成为会通新的政治、文化和金融中心,在会通市委市政府的周围,金融和证劵公司星罗棋布。省大会通学院,会通城市学院也都紧随其后,开荒拓地,将新校区东移到市政府这一带,河东新区焕然一新,因此成了会通的门面。   但河东并不是全然都是这般光鲜亮丽。古人出行、商贸往来主要靠水路,会通水路四通八达,渐渐地会通就自成集市,码头林立,当年一里为一总,一总修一码头,方便装卸货物,河东沿西临江十八里长的地段,修建了十八个码头,称为十八总。   会通从北宋时起就有江南米都和药都之称,商贾络绎不绝,沿西临江十八总码头一线建有各类商社,渐成规模,直到解放前都很是繁华。解放后,随着公路铁路交通运输的兴起,尤其是上世纪六十年代,西临江一大桥建成通车,会通火车站在河西落成,十八总码头就此退出历史的舞台,昔日的繁华不再,只能沦为十八总一带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和回忆。从一总码头到十八总码头这条十八里长,五里宽的狭长地带,就次被统称为十八总老街。   杨志远不放心的就是这一块,会通城市东移,一来因为考虑到拆迁成本,二来也是因为这十八总老街有诸多省市级文物保护单位,像关圣殿,浙商会馆,江西会馆等等,因历史悠久,都已经成为了省市级文物保护单位。怎么拆?成本高不说,根本就无从动手。于是对河东这十八里长,五里宽狭长的十八总老街,就得以保存下来,一直保持原来的格局没变。   十八总老街不能动怎么办,河东难道就不发展了?十多年前,朱明华上调省里,于海天接任,于海天新上任,肯定得有些新思想新动作,不能总是步朱明华后尘,某一天,于海天带着当时的市长杨明,来到了河东十八总老街的东北角。当时会通市委市政府在河西火车站一带,河东除了十八总老街,很多地方都是荒山野岭,十八总东北角是一片沼泽地,地势低洼,河滩沙洲裸露,杂草丛生,并有大片芦苇,雨季一来,一片汪洋。   于海天手一指:“就这了!”   一锤定音。   于是过不了多久,河东热闹非常,推土机将野岭上的土往老街东北角的沼泽地里推平,渣土车轰隆隆前来,将大量的大石倾倒进沼泽地里。现在经过十多年的发展,老街东北角的沼泽地上矗立起了一座新城。   杨志远到会通以后,因为处理恒星食品的问题,经常经一桥来往于河东和河西两地。从桥上看十八总老街,总感觉老街这一片有什么地方不对,其时杨志远工作的重点在恒星食品,也就无暇顾及老街。直到后来接到几封群众来信,杨志远知道了是哪不对了。   一总到十八总码头沿西临江而建,宋、明之时,西临江的水位应该不高,老街沿码头延伸,慢慢地就成了现在的样子。随着河床的抬高,河水泛滥,河堤渐渐加高,十八总老街慢慢地沉了下去。原来也没什么,但随着河东新区的崛起,十八总老街凹在了新区和河堤之间,一到下雨天就排水不畅,形成内涝,家家户户都得提着铁桶朝外泼水。苦不堪言。群众给杨志远写信,反映的就是这个情况,希望市长能帮十八总老街的二千户原住居民解决内涝的问题。   老街自古就有,为何一直平安无事,为何河东新区一崛起,老街反而水漫金山了。原因就在那片沼泽地,那片沼泽地其实就是老街的排水池,大雨一下,老街的排水系统就会自动地将雨水排往沼泽地。现在大石一填,泥土一盖,一座新城,巍然而起。而且新城自然而然地跟着河堤,抬高了好几米。如此一来,西临江河堤和河东新区都比十八总老街的地势高,老街“凹”在其中,老街原有的排水系统就起不了作用。而且水往低处流,新区的雨水反过来还往老街灌,老街反而成了新城排涝的沼泽地,老街不水漫金山才怪。   老街的住户后来弄明白内涝是因为政府在东北角的沼泽地填石造城而起,已经为时已晚,新城已经拔地而起。群众就开始频频向于海天、戴逸飞、杨明、郝兵等历任书记市长反映问题,但新城已成既定事实,老街的内涝问题,也就成了老大难,非一朝一夕可解决,于是就一拖再拖。   于海天、郝兵他们无计可施,杨志远也是一样,感到头痛,他接到群众来信后特意踏着老街古老的麻石板走来走去。知道要想一劳永逸地这个内涝问题,办法不是没有,但暂时不好解决。这就相当于一个人的大肠出现了肠梗阻,吃药解决不了问题,得动手术,将肠子理顺了才行,很麻烦,还需要些财力。   但杨志远并不是因为一时无力,头痛,就像其他领导一样,对老街不闻不问。杨志远批示财政拨款,于老街沿河堤一线,建了三个排灌站,一旦下雨,排灌站的抽水机轰隆隆,就可将老街的雨水通过排灌站排到西临江里去。   这只能权宜之计。但也只能如此了,先对付了一两个雨季再说。   现在雨季到了,大雨绵绵不断,每小时的降水量赶超历年,三个排灌站是不是够用?老街是不是还会水漫金山?杨志远现在担心的就是这个。   徐海明说:“当年于书记填沼泽地造城之时,我是副市长,当时也在场,有水利专家当时就提到了这个内涝问题,于书记当时大手一挥,说牺牲局部,换取大局,这是没办法的事,势在必行,就这么定了。”   杨志远说:“以当时会通的财力来说,于书记那么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应该说没有于书记当时的大手一挥,就没有现在的河东新区。牺牲局部,换大局倒也不能说有什么错。但现在大局已定,那就有必要为局部考虑了,你不能只要求人家老街的二千户近万名老百姓只是付出,不予回报吧,只怕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戴逸飞一笑,说:“看来杨市长胸有成竹,有想法了。”   杨志远是有个不成熟的想法,那是杨志远在老街来来回回走过几趟之后想出来的。那就是将老街先拆除,然后填平抬高,与河东新区成平行线,然后再在原来的地址上,保留老街宋、明建筑风格,重新建一条老街,而像关圣殿、浙商会馆,江西会馆等省市文物保护单位,先拆除,一砖一瓦都按原样予以保留,等古街建好后,再在原址按原样重建。如此一来,一条古色古香的古镇与新区融为一体,互相辉映。   徐海明咋舌,说:“杨市长,这可是大手笔。”   杨志远笑,说:“在城市喧嚣中,有一条悠悠古镇,古商铺、古作坊、古会馆、古茶馆、古庙宇,古吊脚楼,独具江南水乡特色。走在充满沧桑感的麻石街上,听一曲韵味十足的会通小调,品一碗甜滋滋的甜米酒,看一场武松打虎的皮影戏,对着西临江,品一壶老茶。会通是不是会因此多了一份历史的厚重感。”   戴逸飞一笑,说:“杨市长这么一说,我已是心驰神往了。”   杨志远笑,说:“住在十八总老街这一带的住户,房屋年久失修,居住条件极差,作为常驻居民,受教育程度有限,下岗失业民众诸多,将十八总老街打造成一条复古的旅游休闲古镇,让居住于老街的百姓摆个小摊,设个茶馆,多一项生活的来源,这对拉近会通的贫富差距有好处。”   戴逸飞笑,说:“徐书记说你是大手笔,看来一点都不为过。只是近万名百姓的动迁,工作量之大,可想而知。”   杨志远笑:“工作量大就不干了?既然干这个市长,该干还是得干。”   徐海明说:“关键还是钱从哪里来?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得几十个亿的资金吧?说实话会通目前没这实力。”   杨志远笑,说:“所以我只能说这是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得找钱。”   杨志远又打了一个喷嚏。   戴逸飞关切地说:“快去医院看看去。”   杨志远一笑,说:“等忙过这阵子再说吧。” 第12章 惊涛骇浪(2)   窗外风大雨急。舒韶华回来了,一身湿透,回办公室换了衣物,就急匆匆地赶到杨志远的办公室报到,一看本市三位巨头都在,赶忙问好。戴逸飞问,什么情况?   舒韶华说是白蚁肇事,把地基给掏空了,再让雨水一冲刷,这墙体承受不住,垮了,还好屋主机灵,一看情况不对,早就搬到亲友家去住了,有些财物上的损失,估计也大不到哪去,没有人员伤亡。   戴逸飞一听,说没有人员伤亡就好。   邵武平看舒韶华回来,早就电话通知了副市长们的秘书。此时邵武平进来报告,说市长们都到会议室了,请书记市长去主持会议。杨志远问戴逸飞:“这就过去?”   戴逸飞和徐海明起身。戴逸飞说,今天的会议你主持布置,我助阵。   这种时候用不着推来推去,防汛抗旱救灾之类的事情,从来都是书记挂帅,市长落实。杨志远点头:“我先布置,有遗漏,书记补充。”   因为有了省委省政府的明传电报,市长办公会议改成市政府防汛抗灾扩大会议,农林水利等各相关职能局的局长都紧急与会。   水利局局长首先汇报会通市全境江河湖泊的当前情况。   形势比较严峻。因为西临江上游现在也跟会通一样,大雨如注,各西临江河的支流河水暴涨,直灌西临江,尽管目前西临江的水位离历史最高警戒水位还有一定的距离,但照这个降雨量,估计明后两天,河水就会逼近甚至超过历史水位。而各地的水库水坝,也都情况堪忧,水满为患。   杨志远说现在的形势,我不说大家都知道,接下来的几天,会通的防洪抗灾形势会日趋紧张,如果这种暴雨天气持续七天,到时江河泛滥,抗灾形势只怕比任何一年都严峻。杨志远在视频会议上部署,大家各司其责,各县市区都必须成立防汛指挥部,书记县市区长挂帅。各水库水坝加大泄洪力度,在西临江的水还不曾到历史警戒水位之时,尽量将水库里的水泄出来,空出库容,迎接即将到来的暴雨。   舒韶华说:“这样一来,下游的合海、榆江够呛,得提前迎接洪峰的到来。”   杨志远说有必要通知合海的向晚成书记和榆江的张淮书记,让他们及早做好准备。如果下游实在承受不住,我们泄洪的力度就得收一收,都是兄弟城市,不能只顾自己,不管他人死活。这个电话由谁打合适,自然是戴逸飞和杨志远,张淮的电话由戴逸飞来打,向晚成的电话自然非杨志远莫属。   市林业、农业的局长分别汇报了会通的地质情况。   杨志远着重指出,各山区县,除了防汛,还得时刻提防山体滑坡等地质灾害的发生,但凡地质松散,原来有过泥石流发生的村落,必须有党员领导干部24小时值守,时刻注意山体动向,一旦发现山体出现异常,就必须将群众转移到开阔地带,不要怕虚惊一场。得有防大汛抗大灾的准备,各县直机关,乡镇干部,包干包点,全部下村,所以人员必须尽职尽守,一旦市防指发出人员撤离疏散的一级警报,所有人员都得行动起来。一旦发现有党员领导干部贪生怕死,畏缩不前,玩忽职守。省管干部,提请省委免职,市管县管干部,就地免职。此事由监察局负责监督执行。关键时刻,最能检验一个人的党性人性。   杨志远说:“尽管这不是战争年代,但在党和人民在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党员领导干部不上,谁上!我们不牺牲,谁牺牲!说得重一点,你平时吊儿郎当,自由散漫一点也许没有多大的关系,但到了这种关键时候,你再吊儿郎当,那就不是渎职而是犯罪,你的散漫可能导致成千上万人的死亡。我希望大家记住,该你舍生取义的时候就得舍生取义,不管你是谁,哪怕你是市长,都得记住这一点,在有关生与死的这道重大的考题面前,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是我死群众活,我死了,群众活着,这是无上的光荣和勇气,反之,就是耻辱。即便自己得以活着,那也只能是苟延残喘。”   杨志远请戴逸飞补充。戴逸飞摇头:按杨市长说的,尽善尽美,不折不扣地执行。   杨志远对在场的各级领导和视频会议各分会场的书记、县市区长们说:“任何一级的干部,之前想退出,我都同意他的这种选择,但是一旦接受了任务,那就只能是赴汤蹈火,在‘死’不辞。”   市领导现场还进行了分工,六县一市三区,市领导一般按哪里来回哪里去的基本原则下县,因为这样情况熟悉,于抗灾有利。邱海泉挂钩会通县,刘鑫平去了江北县,其他副市长如费嘉伟、舒韶华等等则负责西环、江中各县。河东区则是防汛工作中的重中之重,相对于河西,河东区的防汛形势很是严重,城区这一块,除了十八总老街的内涝问题,市郊的防洪形势同样严峻。有长达几十公里的西临江大堤要值守。河东是新城,市区的防洪堤水泥钢筋结构,但市郊很多地方都是土堤,肩上的担子比谁都重。因为来料加工产业园是从原河东区分离出去的,而产业园管委会主任由副市长寻开平兼任,所以往年,像这种防汛工作河东区和产业园区都由副市长寻开平统管。   但杨志远对河东区真是不放心,主动揽活,防指有戴逸飞书记和徐海明副书记坐镇也就是了。杨志远作为副总指挥在协助两位书记掌控全市的防洪情况之外,还主动提出协助寻开平重点掌控河东区河堤一线。   杨志远在会上笑:“开平同志不会怨我多此一举吧。”   寻开平说:“我是求之不得。”   当然求之不得,像这种防汛抗旱之类的工作,劳心劳力,风险大,谁愿意多事,与人担责。邱海泉心想,也只有杨志远才会这么干,作为副总指挥,大可以走走看看,不需参加具体的一线工作,出了问题,有县市区长、书记、副市长这几级官员担着,追责怎么也追不到杨志远的身上。谁都知道,未来几天,河东区的形势不容乐观,够寻开平喝一壶的,杨志远倒好,给自己找麻烦压担子,让旁人还真是无话可说。   会议结束,杨志远一挥手:“散会!出发!各就各位!”   各位副市长离开会议室,简单的整理了一下随身物品,马不停蹄,火速赶往各自挂钩的县市区,掌控各县市区的情况,坐镇县市区,指挥防汛抗灾。邱海泉也一样,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带上杜前进就赶往会通县,这种时候,都知道情况紧急,百年一遇的洪灾即将来临,有意见有看法,此时都得丢到一边去。如杨志远所言,齐心协力抗洪,方可保住家园百姓。   寻开平先回产业园区部署,产业园靠近高速公路收费站,方圆近二十平方公里,并没有河堤,除了需要防涝和防止新厂房地基沉陷引起坍塌之外,防汛工作在会通所有的县市区中最为轻松,这也是历次防汛,兼任管委会主任的副市长需要统管河东区防汛的另一原因。   杨志远决定先上十八总老街看看。   戴逸飞送杨志远到了电梯口,说杨市长小心。我看你还是上医院去看看,刚才说话喉咙嘶哑,热感冒有些严重。   杨志远感谢书记关心,说喉咙嘶哑,是因为着急上火,不碍事。   杨志远从帕萨特的后尾箱拿出雨衣雨裤雨鞋,换上。这才指示邝文韬,先上十八总老街。这次杨志远没讲客气,临时征用书记座驾,进口越野车冲入雨中。一出门厅,天上的雨就倾盆而下。前挡玻璃一下子成了水幕,雨刮器刮来刮去,看到的除了雨还是雨。   邝文韬说:“看这雨下的,没完没了,谁把天捅破了。”   路边的排水管排水不畅,路上已经积水严重,还好越野车底盘高,要是帕萨特,到了低洼地带,肯定死火。越野车闪着应急灯,以每小时十至二十公里的速度缓慢前进。   杨志远皱了皱眉头:这个河东新区排水系统的设计有问题,十八总老街发生内涝可以说得过去,作为新区,对这种百年一遇甚至千年一遇的水涝,难道没有考虑?问题在哪?是因为淤泥堵塞严重,还是因为河水已经漫过排水口,城区的水排不出去?   但此时容不得杨志远多想,河东区区委书记叶新志的电话来了,问杨市长到哪了,大家都在区政府防汛指挥部等待杨市长作指示。杨志远接过电话,说指示就不必了,刚才在视频电话里都有说明,一一落实就是。想来区指挥部已经将指令发给民兵预备役团、各局机关、各街道、乡镇了。   叶新志说,已经紧急总动员了,各堤段都分工分块。街道干部此时应该已经开始走家串户,乡镇干部都已赶赴村组的路上。杨志远说好,不错,刚才杨市长在会上已有说明,杨市长只是协助,具体情况叶书记向寻市长报告。   知道杨志远正赶往十八总老街。叶新志放下电话,让区长值守,赶去追随杨市长左右。虽然市委市政府位居河东,但作为区委书记,书记市长却也不是时时都可以见到。此时有这种与市长亲密接触的机会,叶新志岂会放过。   十八总老街离市政府并不远,但此次越野车耗时45分钟方才到达。老街是进不去了,邝文韬将车停到了一大桥的桥面之下。有桥面遮挡,雨不是很大,下车也方便。杨志远下了车,雨随着风一下子飘了过来,杨志远抹了一下脸:“走。”   一走进雨幕,整个人就彻头彻尾地暴露在大雨之下,雨打在脸上,就有如石子扫脸,生痛生痛的。不过几分钟,雨水就将杨志远和邵武平浇了个透心凉,因为雨打在脸上,立马就顺着下颚掉进雨衣里,用不了一会,就已湿透,雨衣雨具就此成了摆设。   站在河堤望去,西临江浊浪滔天,奔腾咆哮着向合海的方向扑去,这一段河堤钢筋水泥结构,堤面宽阔,有路灯有观景台,为新修建,河水离堤面还有不小的距离,倒也无忧。   排灌站里抽水机发出巨大的轰鸣声,伸向堤外的大水管,将浑浊的雨水源源不断地往西临江里送,管道里的水掉到西临江里,马上随同江水向前翻腾。   排灌站竟然无人值守。   “怎么回事?”杨志远铁青着脸问。   此时叶新志已到,解释:“排灌站为新修建不久,还没有验收移交,按惯例在没有移交前由施工方负责,刚才已经通知施工方,让其安排人员到位。”   风大雨急,大家站在排灌站的机房外,连比带划,说话几乎可以用歇斯底里拿形容。听起来断断续续,但意思还是明白。   杨志远说,没有验收移交是一回事,有没有人值守是另一回事。施工方掉以轻心怎么办?排灌站跳闸了怎么办?柴油机出现故障怎么办?真要如此,十八总老街内涝成灾,屋垮人亡,谁来担责,你?我?还是施工方的老板?此时为非常之时,马上安排水利局的人员值守。   这等事情,自然用不着杨志远亲自打电话,杨志远只负责发现问题,发布指令,叶新志的秘书马上贯彻落实。用不了多久,就会有相关人员出现在排灌站。   三个排灌站,一个在西南角,两个建在了东北角,杨志远站在东北角的老街入口,但见这片十八里长,五里宽的老街凹在河堤和新区之中,新区比老街抬高了不下五米,原来作为老街泄洪通道的沼泽地,现在反而成为了老街最大的水患来源,新区来不及排到西临江的雨水,全都通过路面直往老街灌,东北角的老街已经水灾泛滥,那个蓄水的水塘早就水满为患,尽管有两台抽水机不间歇地往西临江排水,但水塘里的水已经出现排水不畅,开始倒灌。   杨志远眉头紧锁:“有必要多抽调抽水机,排水。”   老街之中同样是一番忙碌的景象,尽管有排灌站在不间歇地排水,抗灾抗涝,老街的人们都习以为常了,但见老街沿街一线,百姓们都是严阵以待,家家户户的周围都密密麻麻地垒起了装满河沙的编织袋,老街的麻石街成了一条河,水直往东北角低洼处的排灌站而去,又回了回来。东北角低洼处的住户开始不停地从屋里往外倒水。   杨志远催促:“赶紧通知区防汛指挥部,抽调抽水机,如果有困难,请求市防汛指挥部支持。”   倒是关圣庙,浙商会馆,江西会馆,地势相对高一些,四周有红墙挡水,因为是省市级文物保护单位,每年都拨有维护资金,屋没有漏,水没有进,难得干爽。   杨志远指示老街街道办事处的工作人员,将老街东北角低洼处的住户,先行集中到此处安置。   主任为难,老街人穷,没有什么财产,就有这二三间老屋危房,自是寸步不离,很是看重,这个工作不好做。   “不好做,也得做。”杨志远说:“问问他们,是破房子重要?还是生命重要?要是生命没有了,何谈什么房子。我不管你们有多困难,一天之内必须将所有危房中的老人和孩子安置到这一片来。”   “房子垮了,群众无恙,我不会追你的责。如果房垮人亡,你主任第一个进监狱,叶书记是第二个,我杨志远就是第三个。”杨志远严词以厉,“没有难度,还要你们这些街道办事处的人员干什么,吃干饭?”   杨志远看着办事处主任,说:“你就给我一句话,这件事,你做得到还是做不到,做不到,我不为难你,你可以请辞,我立马换将。”   主任说保证完成任务。   杨志远说:“那就看行动。记住你是第一个!”   主任赶忙带领属下跑步离开。 第12章 惊涛骇浪(3)   杨志远给向晚成打了个电话,问向书记好,下游怎么样?吃得消吗?   此时,会通各水库水坝落实市防汛指挥部的命令,已经开闸泄洪,空出库容,留待迎接后面更大的挑战,西临江各支流的水从四面八方一起涌向西临江,西临江的水位迅速上涨,浪花翻腾着朝下游的合海、榆江而去。   向晚成笑,说吃不消也得吃,现在合海是全民抗战,想来你那边也是如此。杨志远说都一样,好不到哪去。杨志远感叹,说越是在这种时候,越是感觉到当个大市的市长不容易,百姓时刻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我这个当市长的脑袋里时时得绑紧一根弦,不敢有一丝的松懈,生怕一着不慎,让百姓蒙难,所谓人命关天,因为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所以命比天大。   “老天要下这么一场雨,你我还能怎么样,所以只能是全力以赴,事无巨细,绝不敢掉以轻心。我到合海这么多年了,合海的情况我了如指掌,这些年在水利方面投入不菲,我这边问题不大,挺得住。倒是你,刚到会通,就遇上了这么一场大雨,你比我麻烦,你自己多加小心。”向晚成听电话里都是哗哗的雨声,问,“在哪呢?路上?”   杨志远说:“现在正沿西临江巡查。”   向晚成问,情况怎么样?杨志远说只怕够呛,西临江的河水在一寸寸上涨,有些堤段甚至是人在堤下走,水在头上过,看着就揪心。   大家都忙,不可能多聊。末了,向晚成问:“还没吃中饭吧?”   杨志远笑,说:“没有,没顾得上。你怎么知道?”   向晚成笑,说:“我还不知道你!”   杨志远笑,说:“向书记你呢,你可曾饭否?”   向晚成笑,说:“我比你好,坐镇指挥,怎么着盒饭还能吃一口。你啊,赶紧的,找个地方,把肚子填饱了,也不看看,都什么时候了。”   什么时候?杨志远看了看表,都下午三点多了,这人一忙起来,也不觉得饿,竟然就把吃饭这茬给忘了,还真是废寝忘食了。现在看来,也只能是中饭晚饭一并解决得了。   越野车早就跑完了市区的河堤,绕过一座山,就到了市郊的荷塘河堤,此段河堤,混凝土浇筑了一段,没有完工,尚有一部分为土堤,因地处荷塘乡而得名。   这是防汛工作进行的第二天,今天的雨势比昨天更猛。大雨滂沱,打得河堤上的巡查人员睁不开眼,跌跌撞撞。杨志远和指挥部的戴逸飞商议,为确保河堤巡查人员的安全,市防指有必要紧急调拨一批救生衣,所有巡查人员人手一件。   杨志远今天一早和戴逸飞、徐海明在市防汛指挥部就会通市全境各县市的情况一一进行了分析,提出意见,然后决定赶往市郊查看。   戴逸飞说:“有开平市长坐镇,杨市长还是不放心?”   杨志远直言,自己不是对开平市长不放心,而是对市郊那些土堤不放心,得去看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之所有自讨苦吃,协助开平市长协管河堤一线,就因为西临江在河东区流域广阔,河道复杂,开平市长心挂两区,不免有些吃力,今年的情况不同往年,这样的雨势,是不是百年一遇我说不准,但我杨志远三十多年来第一次见,却是不容置否的事实,所以该分担的,我杨志远就得分担,不管他是韶华市长还是开平市长,谁分管河东区都一样,杨市长得上,没法袖手旁观,置之事外。   戴逸飞微微一笑,拍了拍杨志远的肩膀。   徐海明自是知道杨志远这话是何意思,也知道戴逸飞这一拍为何。因为来料加工工业区在于海天的手里从无到有,为于海天看重,所以这个副市长兼管委会主任非于海天的嫡系莫属,也因为如此,寻开平就成为于海天在会通任书记时,市政府这一块所倚重的左膀右臂,左膀是邱海泉,右臂就是寻开平。于海天离开会通以后,寻开平自然而然地和邱海泉走到了一起,杨志远刚到政府主政时,多名副市长与杨志远阳奉阴违,寻开平就是其中的一个。谁都没想到,杨志远这次不计前嫌,竟然主动为寻开平分忧担责,这份大气和以民为重的责任感,全市的干部都看在眼里,试想市长自己以身作则,谁还敢在此防大汛之时,心藏私心杂念,而且杨志远已经有话“此等时刻,视死如归,我死群众活,为唯一的选择”,杨志远自己身体力行,身先士卒,谁敢不服,谁又敢不从。在这份大义面前,那些心有私心的人是不是会因此胆怯,因而惭愧?所以不管是邱海泉,也无论寻开平,昨天会议一散,饭也不吃,拔腿就走,很难说没有杨志远的因素在起作用。   有这样一个正直无私的人当会通的市长,会通又有什么样的困难不能克服,什么样的灾难不能战胜。   戴逸飞可以拍杨志远的肩膀,徐海明自是不能,他和杨志远握手。方式不同,意思却是一样:杨市长大气大义,徐海明心悦诚服。   杨志远一早从十八总老街河堤驱车而下,直到此处市郊的荷塘堤。此时早有附近村组的群众在乡村干部的带领下在堤上来回巡视,另有村民五人一组,手持竹竿在堤背的杂草丛中并排前行,搜查管涌。   此堤段的责任人,是荷塘乡的乡长,杨志远问:“情况怎么样?”   乡长:“目前来看,没有发现险情。”   杨志远提醒:“现在是初始阶段,这场暴雨还将持续一周的时间,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杨志远顶着雨,在荷塘堤几公里长的土堤上走了一遍。江水湍急,翻滚着向前,后浪逐着前浪,但上游的水势汹涌,下游的下泄又不畅,江水抬升,浪冲上前,又退了回来,于此处打着漩,荷塘堤成了上下游的结合部,压力顿现,上下游的河水碰击,然后向两岸荡击,整个荷塘堤仿如漂在水中的丝带。   杨志远当即指出:“这一段河堤是河东区的重点。”   杨志远问提前赶到的叶新志:“开平市长呢,他在何处?”   叶新志说:“上午产业园区的一栋厂房发生倾斜,寻市长现在在产业园区核实情况。”   杨志远‘哦’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转而问挂钩该乡的区领导为谁,为何现在没有出现在河堤上。叶新志说,一直挂钩荷塘乡的是主管总工、共青、妇联的副区长,该副区长为团省委下来的挂职干部,因为团省委有事,昨天回榆江去了,接到通知,已在赶回会通的路上。   主管工青妇计生工作的一般都是女干部,杨志远问:“女干部?”   叶新志点头说是,杨志远摇摇头,说不行,有必要让区防汛指挥部做出调整,省里下来的干部对此处不熟悉,得换,把主管水利的区领导换到这里来。   事后证明,杨志远的决策是正确的,有先见之明。荷塘堤受到上下游洪水的夹击,河西堤岸因为地势高,水的压力大部分倾向东岸,回水朝两岸荡来荡去,随着河水的暴涨,河西的堤岸经受住了考验,东岸的荷塘堤就没这么幸运了,这一段土堤近百米的堤段先是出现了渗水洞,然后发生了滑坡,河堤朝江的一面一大块一大块的堤土滑向西临江中,情况万分紧急,随时有垮堤的危险。   险情发生在第五天的夜里。   杨志远在这五天的时间里,一刻也没闲着,废寝忘食,夜以继日,白天除了在河东区巡视,下面的县市出现了异常的险情还得亲临灾情现场,了解灾情,商讨对策。还好都是有惊无险,各地的险情都一一予以排除。在这五天里,会通全市倒塌房屋一百五十余间,其中十八总老街靠近东北角有五栋老宅经不起雨水的浸泡,慢慢倒塌,没有人员伤亡;会通全市还发生泥石流数十起,许多通往山区的公路桥梁被冲毁,最大的泥石流,为西环县山区发生的一起泥石流,有一个自然村二十户的房屋被泥石流掩埋,所幸因为预警机制到位,同样没有人员伤亡。   这些天里,每天听着哗哗的雨声,杨志远是夜不能寐,心弦紧揪,一听到电话铃响就心惊肉跳,生怕听到人员伤亡的消息,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杨志远这天从下面的重点县市巡视完,回到指挥部,向戴逸飞作了汇报,分析处理完相关事项,杨志远和衣靠在指挥部的沙发上休息。   大雨连续下了这么些天,雨势已经有所缓和,全省已经解除了暴雨警报,雨已于白天转为中雨,但西临江的险情并没有解除,上游的河水依然来势汹汹,没有丝毫减缓的迹象,西临江的河水早就超过了历史最高水位,河水几乎漫到河堤,许多河段已经加垒沙袋,开始挡水。   杨志远本来就有些感冒流鼻涕,这些天风里来雨里去,全身难得有几时是干的,再加上没日没夜,难得休息,感冒加重,头重脚轻,感冒药是吃了,但丝毫不起作用。这也是杨志远身体强健,要是换了个体质差一些的,只怕早就垮了。   戴逸飞看杨志远一身的疲倦,说:“你别在指挥部眯,要不回合泰宾馆,要不上办公室休息去,有什么事情我会通知你。”   杨志远说还是在指挥部好,虽然电话铃声此起彼伏,但心里反而踏实安稳,你让我回宾馆上办公室,哪里会睡得着,指挥部风声雨声电话声,声声刺耳,但踏实放松。戴逸飞一看杨志远执意不肯离开,无可奈何,也就随了他。   杨志远在沙发上眯了二三个小时。凌晨二点,指挥部的电话响了。杨志远睡得迷迷糊糊的,此电话一响,杨志远的生物钟就有了反应,知道此时夜已深,此电话带来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杨志远一惊,也就醒了。   是戴逸飞接的电话。电话是河东区指挥部打来的,叶新志报告:刚刚接到报告,河东荷塘堤发现了渗水洞和管涌,请求支援。   杨志远说:“逸飞书记你排兵布阵,请求军分区支援,我现在到现场去看看。”   杨志远抬脚就走。   车灯划过夜幕,雨有如根根白线。出现管涌的正是杨志远觉得有必要加强巡视的荷塘土堤段,此时江水几乎与河堤并行,在白炽灯的照耀下,发出惨白的光,虽然看不到远处的水情,但听江水的浪涛声,轰隆隆,和江水拍击河堤的声音,哗哗哗,很是吓人。尤其是人走在堤上,感觉河堤摇摇欲坠,不免心惊肉跳。   杨志远往出现管涌的河堤走,问叶新志:“什么时候发现险情的?”   叶新志说,我们按市长的交代,对荷塘堤实行24小时不间断巡查,而且加大的巡查密度,改半小时一趟,为15分钟一趟,五人一组,巡查间距也由五百米改成了一百米,按巡视时间推算,两次之间的间隔为10分钟,到现在不到半小时。   数个管涌出现在几十米的河堤坡面,碗口大小,浑浊的江水正‘突突’往上涌。树桩已经打进去了,效果不大,有排险人员,冒着生命危险,系着好几根安全带,背着氧气瓶,戴着探照灯,潜入到水底,查堵渗水洞的出处,确定险情。   杨志远问先到的水利专家:“怎么看?”   水利专家说:“出现群涌,而且涌洞正在逐渐加大,情况不妙,要作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是什么?河堤坍塌荷塘堤决堤。   此堤一旦冲毁,将会危及周边数个乡镇近十万名群众生命财产的安全,有近四万名地处低洼地带的群众需要转移,昔日的鱼米之乡,就会成为一片沼泽。   到达现场的一干领导,全都望向了杨志远,等待杨志远的决定,有没有必要转移。这个决定不好下,此时正是夜深人静之时,村民都已熟睡,要想将数万群众安全转移到高处,需要时间,比白天更有难度,而且人数众多,如何安置成了很大的问题。一旦河堤安然无恙,虚惊一场,群众肯定会抱怨政府部门小题大做,这个决定有些两难。   杨志远问寻开平:“开平市长怎么看?”   寻开平知道此事重大,有些迟疑:“是不是等等,看看抢险的情况再下决定。”   杨志远想了想,知道这个决心得由自己来下,杨志远断然道:“不能等,我们等不起。哪怕事后被群众骂,也比让群众哭好,小题大做肯定比浮尸遍野好,这等危机时刻,不能优柔寡断,也不能三心二意,马上转移群众,到时群众要骂就让他们骂我杨志远好了。”   杨志远让寻开平和区长立刻回区指挥部指挥,其他各级领导赶紧进村,通知群众转移。寻开平不再多说,赶紧行动,既然市长已经下定决心,此种时候,就得分秒必争。寻开平心想还好杨市长在,这个决心不好下,他寻开平就不敢下这么早。   杨志远跟市防汛指挥部戴逸飞通话:情况紧急,有必要将荷塘乡低洼地带的群众全部转移。   此事重大,戴逸飞追问:“连夜转移?杨市长我有没有听错?”   杨志远大声地说:“立即!马上!生死攸关!不能犹豫!”   戴逸飞略一沉吟,说:“好,我听你的,我这边争分夺秒,你那边尽量保堤。”   杨志远和戴逸飞约定,在早上七点之前,市防指必须将低洼地带的四万群众一个不少地撤离。杨志远说转移的工作量很大,逸飞书记费心了。戴逸飞说彼此彼此,你哪里只怕比我更难。   几分钟后,杨志远的手机就收到了防汛指挥部群发的紧急短信,河东区荷塘河堤出现险情,随时有决堤的危险,市防指发出指令,命令在此堤段的群众放弃财物,紧急撤离,无处投亲者,可到市体育中心、省大会通学院、会通城市学院等安置点避难。   杨志远松了一口气,他发现戴逸飞这人虽然有些优柔寡断,但工作起来尽心尽力,没得二话。   短信通知是第一步,过不多久,杨志远相信就会有政府工作人员于深夜挨家挨户通知,紧急动员,将低洼地带的群众转移。最后还会清宅,防止遗漏。   根据潜水员的汇报,荷塘堤的情况大为不妙,有些严重,渗水处在水下河滩之处,脸盆大小,此处应该为土堤与河滩的结合部,河水冲刷,浸泡,原形毕露,原来粘接的泥土开始剥落,随时会有坍塌的危险。   此时武警和民兵预备役官兵已经乘军车集结,麻袋树桩等防汛物资也已经紧急运往此处的开阔地带。   当务之急是打桩,压袋,对涉险河堤进行加固。 第13章 同舟共济(1)   杨志远和军分区政委于现场组成了临时指挥部。   临指会同水利专家研究了一套应急方案,几分钟后,临指一声令下,河堤内外一时人声鼎沸,荷塘堤顿时有如一个巨大的工地。装沙运沙,从河堤到河沙填装处,形成了一来一往鲜明的两条人流。   杨志远下了死命令:全力保堤,即便是真的保不住了,也务必让河堤屹立到早上七点。我们多一份努力,群众就多一份安全。   河堤坡面管涌出口的压袋问题不大,河中却出现了问题,装满沙石的麻袋一入水就被水流冲得无影无踪,根本无法压到渗洞的位置,唯一的办法就是打桩定位。   但水流中打桩同样出现了问题,河水湍急,碗口粗的树桩,还没竖起,就被河水冲的东倒西歪,如何下锤?武警官兵这时充分体现出大无畏的革命献身精神,20名水性极好的武警官兵组成了突击队,身系安全带,冒死下水,拼死决战。   杨志远站在江堤边,指挥笃定,会通电视台的记者此时赶到救灾现场,欲拍摄市长指挥抗洪抢险的镜头,杨志远立即制止:别拍我,要拍就拍水中英勇的武警官兵。   经过一小时的鏖战,树桩总算被一根根地竖起来,用铁丝连成网。一袋袋沙石填了进去,管涌的水势一点点在减弱,凌晨四点,此处的险情总算勉强排除。   杨志远刚刚舒了口气,还没来得及欢呼,更大的险情出现了,在刚才出现管涌群上游五十米处,河堤出现了新的管涌,并且河堤的堤面上还出现一道五十米长的裂缝。   杨志远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麻烦大了。河堤随时有溃堤的危险。   杨志远急电市防汛指挥部:荷塘乡的群众撤出来了多少?   戴逸飞说已经自行撤出了四分之一,现在各级干部已经进村,挨家挨户敲门。杨志远说,要快,麻烦来了,现在河堤随时会有溃堤的危险。   “这么严重?”   “这一次,只怕超出你我能力之范畴,不是会不会垮,而是什么时候垮的问题,争分夺秒抢时间,人命关天,誓死顶住,问题是你那里要快。”杨志远看着江水有些无奈,向指挥部提出明确的建议,为防河堤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突然决堤,现在必须改变应急方案,所有距离较远的群众,不得再向市区安置点转移,必须就近向附近高于水平面的山上转移。   杨志远话音刚落,市区及荷塘周边的防空警报再一次凄厉地响起,这一天凌晨的会通,注定让人无法入眠。   裂缝越来越大,堤外密集的树桩一根根打下,所有的人员都已经上阵,都明白多码一包沙袋,就有可能让河堤多支撑一秒,这一秒,可能意味着一条生命。半小时后,河堤一分为二,靠近西临江一半的堤土,慢慢沉入水中,浪花都不见一朵,转眼见就消失不见。还好,因为有了堤外几十米厚沙袋的挤压,河堤没有就此溃堤,此时无需多言,现场的上千名干部战士都知道事态的严重。大面积的坍塌一停,突击队的战士纷纷下水,打桩,抛袋。争分夺秒,舍生忘死,与天灾搏斗。   雨衣雨具碍手碍脚,杨志远早就丢到了一边,套了一件救生衣,光着头顶着雨,血红着眼,于坍塌河堤边察看险情,掌握动态,与市防指保持热线联系,及时了解群众撤离的准确数字:离荷塘堤最近的荷塘村的群众已经转移殆尽了,各级干部正在进行最后的搜查;江堤村已经撤离了三分之二;其他乡村的群众已经开始向周边的山上快速转移。看情况,各级干部的行动倒也迅速,有序,值得欣慰。   江水不断地冲刷着杨志远脚下的河堤,不时有堤土往河水里掉,杨志远随时都有掉落江中被浪卷走的危险。   叶新志看着心惊胆战,一拉杨志远:“杨市长,危险!”   杨志远不为所动,说:“新志同志,此时此刻,想想堤垸内还没来得及转移的群众,我杨志远的这点危险又算得了什么!战士们奋勇向前,作为市长,我岂能后退半步,既然我的作用不是与战士们一起扛麻袋,那么我就必须站在这,给战士们以鼓舞以士气,河堤要是在这一刻决堤,要死,市长是第一个。”   杨志远的满眼血丝,手滚烫,叶新志大惊,说:“杨市长,你发高烧呢。”   杨志远手一挥:“我说了,用不着管我。”   一包包麻袋填向缺口,冲走的多,留下的少。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杨志远命令将军车装满沙袋,捆实了,挂空挡,推入水中,两辆军车从两头入水,顿时阻挡了不少的水势,战士们赶紧将沙袋往缝隙里抛,填实,又有两辆军车入水,如此一来,坍塌的河堤得以快速修复,河堤暂时停住了坍土,险情有所缓和。事后分析,杨志远此举,属孤注一掷,但作用明显,由于河堤得以以最快的速度得到简单的修复,阻挡了堤土的快速崩塌,暂时阻止了河水对河堤的渗蚀,河堤才得以延迟到7:30分溃堤,至少拖延了55分钟。   杨志远看看表,此时已是凌晨六点。   赵洪福给杨志远打来电话。   市防指已经将会通市荷塘堤已经发生崩塌,即将决堤的消息上报给省防指,赵洪福在第一时间给杨志远打来电话,询问情况。   赵洪福作出重要指示,要求全力以赴抢险救援,务必把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赵洪福同时告之杨志远,省军区已经组织500名官兵携带冲锋舟火速出发,赶往会通市,参加灾后救援,民政厅也已经启动了紧急救援机制,正在连夜组织救灾物资,一旦发生溃堤,第一批帐篷、食品等救灾物资肯定会于中午之前到达会通,绝不会让灾区的群众饥不果腹,露宿山头。   杨志远代表会通市人民感谢省委省政府和全省人民的大力支持,一定竭尽全力舍生忘死,保证河堤在群众全部脱险前,屹立不垮。   赵洪福说:“保证没有任何的意义,你给我一句实话,河堤能不能坚持到7时?”   杨志远面对滔滔江水,说请省委放心,请赵书记放心,我站在现场,看到有这么多的同志们冒死奋战,视死如归,我有信心向省委保证,荷塘堤绝对可以坚持到7时。7点前,堤在人在,堤垮,我杨志远填江。   赵洪福说有你杨志远同志在,省委是放心的。赵洪福同时提醒杨志远,要审时度势,在溃堤已成定局的情况下,不要心存侥幸,死守河堤,作为现场的总指挥,不仅仅要为群众着想,还要为参加抗洪抢险的一千多名官兵的生命安全考虑,不能逞一时之强。到目前为止,省防指认为会通市委市政府的决策是果断的,应急工作是得力的,处置是正确的。   雨依旧在下,河堤上下,参加抗洪救灾的官兵都在不知疲倦地向坍塌的河堤抛袋,都在竭尽全力地延缓河堤的决溃。摔倒了爬起来,背起麻袋继续前进,没人一个人叫苦叫累,众志成城,力拼到最后一刻。   6:30分,东方暨白。戴逸飞从荷塘乡政府打来电话,荷塘全乡及周边乡村的群众都已经就近转移到制高点,现在市区乡村四级干部已经身穿救生衣,正在进行最后一遍的搜村工作。虽然荷塘堤决堤财产损失难以估量,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数万名群众安全转移,也算是值得欣慰。   戴逸飞说:“谢谢你,志远!也感谢省委做出了一个最英明最正确的决定,将你杨志远同志调派到会通任市长。”   6时45分,堵堤的军车开始摇摇晃晃,装满沙石的麻袋,开始一个一个被河水卷入河里。情况越来越危急。官兵们咬紧牙关,连杨志远都亲自上阵,拼搏这最后一刻。   数百袋沙石一同入河,河水又被挡了回去。   6:50分,河堤危在旦夕,溃堤已成定局,杨志远和军分区政委商议,决定放弃,不作无谓的挣扎,临时指挥部命令河堤上的官兵乘车快速撤离到安全地带。   7:01分,杨志远信守诺言,带领断后人员最后离开,沿河堤向西临江上游撤离。   7:15分,军车一辆辆沉入水中,沙袋都已消失不见,堤土裸露,回复到刚开始崩堤时的状态。   8月13日7:30分,荷塘堤决堤。挤在西临江河道中的河水,一下子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河水有如万马奔腾,一起朝荷塘堤的决口拥去,所到之处,一时浪涛滚滚,力拔山河,摧枯拉朽,树倒屋垮。   杨志远站在上游的水文观察站看着浊浪有如猛兽,冲毁近百米的河堤,吞噬一切。一时只觉天旋地转,倒在水文站冰冷的地板,昏迷不醒。   大家齐声惊呼:“杨市长,你怎么啦?”   邵武平赶忙半蹲着抱起杨志远,只觉杨志远浑身滚烫。邵武平知道杨志远这些天,一直带病坚持,没日没夜,咬牙硬挺,此时一看河堤决口,杨志远肯定是又急又累,病倒在地。邵武平没有惊慌失措,他指挥邝文韬,赶忙把车倒过来,大家一起将杨志远抬上越野车。   邵武平在车上给120打电话:“你好,我是杨市长的秘书邵武平——。”   杨志远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站在一段即将坍塌的河堤之上,河水汹涌上前,自己随同河堤一起被洪水卷走,他看到安茗站在一条冲锋舟上,朝自己又喊又叫,他想抓又抓不住,想叫又叫不出,他看着安茗泪流满面地站在冲锋舟上,心如刀割,在洪水即将将自己淹没的那一瞬,杨志远挣扎着叫了一声:“安茗!”   梦醒了,杨志远一身是汗。   睁开眼,安茗真真实实地站在他的面前,正满脸是泪地看着他,见他醒了,安茗泪中带笑:“你醒了。”   杨志远奇怪:“你怎么在这?”安茗说你病得这么厉害,我能不来么?   是邵武平给安茗打的电话,邵武平虽然知道杨志远应该不是什么大病,不至于危及生命,但思来想去,他还是给安茗打了个电话,告诉安茗,杨志远在医院昏睡未醒的消息。安茗一听,放下电话就乘特快来了。   安茗用毛巾擦去杨志远满额的汗珠:“志远,你知不知道你高烧40℃,吓死我了。”   杨志远笑着拂去安茗眼角的泪珠,说:“哭了?放心,我没事,我说过了,我还要和你手牵手白头到老,我还要看着舒凡成大恋爱结婚生子,我岂会丢下你们不管,我不可能死,也死不了,我就是有些累而已,休息一下就好了。”   杨志远扫了一眼,问:“我这是在哪?医院?”   安茗娇叱:“志远,你这话真是奇怪,你不在医院,你还能在哪?”   杨志远笑了笑:“现在几点了?”   安茗说:“下午四点。”   “这么说我睡了九个小时?”安茗点点头。   杨志远把针头一拔,安茗大惊,说:“志远,你要干什么?”   “你说呢?”杨志远反问。   “不能多休息一天么?中午省委赵书记和戴书记已经来过了,见你昏睡,也就没有叫醒你,赵书记临走时交代,要你好好休养两天。”   “能这样吗?”杨志远摇摇头,说,“不能!安茗,你知道我的,荷塘堤决堤,堤内还有近万名就近于山中避难的群众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等待救援。灾情发生了,灾区群众的吃饭、穿衣、喝水,都成了很大的问题。卫生防疫,灾民安置点都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当前和今后一段时期,会通市的防汛抗洪救灾任务更加繁重,面临的考验更大、任务更艰巨,会通全市人民必须高度警惕,紧急动员起来,大力协同,科学应对,做好防御更大洪水的准备,确保人民群众生命的安全,努力把灾害造成的损失减少到最低程度。作为市长,我能躺在医院隔岸观火?天灾之时,该我杨志远上的时候我杨志远必须得上,哪怕是爬,我杨志远也得爬到第一线去,何况我现在醒了,身体并无大碍,一点高烧算不了什么。”   安茗无语。她知道事情的轻重,也知道杨志远的个性,他一旦决定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住。   杨志远通知邵武平,让邝文韬赶快把车开到医院门口来。   安茗看着杨志远,没有再行阻拦,她走到杨志远的身边,帮他整了整衣襟,然后把开好的药丸交给邵武平,默默地送杨志远下楼,看着杨志远离开,安茗忍不住泪流满面。   邵武平在车上向杨志远汇报了这九个小时里发生的情况:河东区荷塘堤决堤对会通是一件糟糕透顶的事情,但对西临江沿线各市的防汛形势反而有利,荷塘决堤起到了一种泄洪作用,也因此给西临江减了压,河水一下子降了半米。杨志远问有没有人员死亡,邵武平说从目前统计的情况来看,没有人员死亡的情况报告,但有一百二十三人失踪。估计是一时联系不上,失散的情况为多,市防指现在正在逐一进行落实。   省长汤治烨,国家防总秘书长、水利部副部长,常务副省长罗亮,副省长付国良等领导都已经赶到救灾现场,在“荷塘8·13”防汛指挥部现场指导抗洪抢险;省委赵洪福书记上午到了会通,因为全省抗洪形势依然严峻,下午又赶回省防指坐镇指挥全省抗洪;中央首长也在第一时间分别作出了重要指示,要求省市全力以赴抢险救援,确保人民群众生命的安全。   荷塘堤决堤事件的影响显而易见。 第13章 同舟共济(2)   杨志远没有上体育中心,而是指示邝文韬,去荷塘乡。体育中心安置有受灾的群众近万名,但吃喝睡都有保证,用不着市长操心,杨志远现在担心的是那些今晨因为时间紧迫,就近就高转移到附近山林的群众,此部分群众的转移安置更重要。   “荷塘8·13”防汛指挥部就设在地势较高的区信用联社,从此望去,江南水乡已是汪洋泽国,水上漂满了木椅板凳屋梁,以及死了的家禽。荷塘乡为会通市郊,比较富裕,许多房屋都为新建,为红砖结构,比较坚固,并没有坍塌。放眼望去,一栋栋地势较高的房屋浮在洪水之中,而更多处在低洼地段的房屋已经没入水底。一艘艘冲锋舟划过水面,不停地将散落在水泽山头的受灾群众往这边转运,再由汽车运送到附近的学校、机关等临时安置点。   杨志远站在信用社的门口,默默地静立了一会,看着那些受灾的群众,拖儿带女,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自己的家园,杨志远心如刀割,一脸的黯然。   指挥部里,各级领导都在有条不紊的指挥调度。看到杨志远走了进来。罗亮和付国良都很是惊讶。罗亮说:“志远,你不是在住院么?怎么来了?汤省长说去看你,怎么?没遇上?”   汤治烨省长专程去看他,这一点杨志远还真不知道,看来汤治烨省长没有预先通知,是省长大意了,省长应该是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杨志远还在医院休养。他从医院出来,没有告诉任何人,大家也不会想到他会从医院里溜出来,看来自己和省长在路上错过了。   罗亮拍了拍杨志远的肩膀:“看你一脸憔悴,也不知道在医院多住两天,这里有我们盯着,误不了事。”   杨志远请缨,说:“谢谢罗省长的关心,杨志远向罗省长报到,请罗省长派任务。”   罗亮眼一瞪,说:“你的任务就是养病和搞好灾后重建。现在你给我回医院去!”   别人可能怕罗亮,但杨志远和罗亮是什么关系,杨志远不以为然,说:“罗省长这是什么任务?对不起,你这个任务我不予认同,也不会接受,既然来了,我就不会回去。”   罗亮自是无可奈何,说:“既然罗省长的话你不听,那你就给我好好在指挥部呆着。”   杨志远说:“指挥部里,有你们在,不在乎多我一个,我想到一线去看看。”   罗亮无论如何都不同意,他把杨志远带到国家防总秘书长、水利部副部长的面前,介绍:“杨志远,会通市的市长。”   副部长看了杨志远一眼:“你就是杨志远?会通市市长?与我想象中的形象有些不太一样。”   杨志远问:“请问在部长的想象中,杨志远是个什么样子?”   副部长笑:“怎么着也得是那种看起来孔武有力,成熟的那种,说实话,你给我的直观感觉显得过于文雅,还显得有一点点稚嫩,一点都不像广大干部群众交口称赞的,那个在灾难面前临危不惧,行事果断的市长。”   杨志远不知道副部长这话从何说起,他没有说话。副部长接着说:“荷塘8·13决堤,是今年汛期里全国发生的第三次决堤事故,也是今年出现的最大的洪涝灾难,其受灾面积最大,涉及人口最多,财产损失最大。但同时也是救灾机制最有序,处置措施最有效的一次灾情,在这么短的时间,尤其是在夜里,能让数万的群众及时避险,安全转移,没有造成重大的人员伤亡,从这一点上来看,我认为会通市委市政府功不可没,处置措施得力,有一套完整的应急机制,要不然,很难做到这一点。”   杨志远并没有因为得到副部长的表扬就避重就轻,他主动担责,承认失误,杨志远说:“可是不管怎么样,政府还是让这么多的群众蒙受了重大的经济损失,作为市长,我杨志远做得不够,失职了,请上级领导追责。”   副部长看了杨志远一眼,觉得这个市长有些意思,看来还真如干部群众所言,这是一个极具责任心的市长,副部长不是第一次亲临这种救灾现场,其他地市的领导遇上这样的事情,都是想方设法想把自己摘干净,杨志远倒好,竟然主动担责,如此看来,会通发生这么大的险情,没有出现重大的人员伤亡,这个市长的责任心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决堤的堤段,副部长已经去看过了,他是老水利工作者,一到决堤的现场就知道,这段河堤出现溃堤是迟早的事情,不为意外,实则必然,因为这段近二公里长的河堤是建在旧河床上,当年的河堤修建者挡河建堤,违背自然规律,迫使河水改道,所以荷塘这个乡镇的土地才会肥沃。随着河床的抬高,河堤也跟着渐次抬高,此段河堤基础薄弱的问题也就埋到了地下,不再为人关注,小风小浪也就罢了,遇上这种百年难遇的大灾,河堤就只能勉为其难,支撑不住了。管涌群现,河堤崩堤,其实并不是因为河水的冲洗,而是因为河堤的基础出现了松动,从发现管涌到决堤,河堤还能支撑五个半小时之久,困难之大,不难想象,算得上是奇迹。这个市长,作为现场的总指挥,心力憔悴,决堤之时倒在河堤之上,也是最正常不过,不是其舍死保堤,累倒在地,就是河堤提早决堤,垸内群众死伤无数。会通市能有这样一个敢于担责,有责任心的市长,是会通人民的福气,也是今天这数万受灾群众的福气。   副部长说:“杨市长不必过于自责,此属天灾,不为人祸,责不在你。荷塘堤决堤没有出现重大的人员伤亡,应属奇迹,属不幸中的万幸,据我所知,杨市长首当其功。”   杨志远摇头,说:“我算什么,在灾难出现之时,一个人的力量何其的渺小,如果没有广大武警官兵和民兵预备役官兵的誓死拼搏,众志成城,荷塘灾区现在是什么样子,真是不敢想象。”   副部长从心里认可,这个杨志远不居功不自傲,能决敢断,敢担当,是个帅才。   杨志远和付国良走到二楼的阳台之上,此时雨已小了很多,中雨已成霏霏细雨,杨志远看着山脚下的汪洋泽国沉默不语。   付国良看杨志远胡子拉碴,一脸的悲怆,他关切地问:“志远,你没事吧?”   杨志远摇摇头,说:“我没事,我只是觉得有愧,觉得自己的工作没有做好,愧对这一方水土的父老乡亲。”   丝丝细雨打在杨志远的脸上,杨志远在付国良的面前没有一丝的掩饰,怆然泪下。   杨志远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悲怆过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该是杨石叔去世的时候吧。上一次是因为悲痛,这一次是因为自责。从决堤的那一刻起,杨志远的心里就被这种石头般沉重的自责感压着。之所以在安茗面前他没有表露,是因为他不想让安茗为自己担心,在罗亮面前没有表露,一则因为大庭广众之下,不能失态,二来是因为两人之间,还不到如此可以无所顾忌的地步。此时二楼的这一角,就他和付国良,再无他人,他和付国良关系融洽,付国良虽说是省领导,其实更像是兄长,可以信赖,也可以宣泄,此时面对付国良,杨志远心里压抑已久的情感再也无法掩饰,无所顾忌地汹涌而出。   付国良默默地站在杨志远的身边,什么都没说,任由杨志远泪流满面。   直到杨志远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泪水。付国良这才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递给杨志远一支:“来一支?抽一口?”   杨志远记得付国良和自己一样,是不抽烟的,什么时候,付国良也开始抽烟了?   付国良说:“自从兼管了生产安全这一摊子,总感到责任重大,如履薄冰,慢慢地,也就抽上了,这人啊,有时候,总得找个事情减减压不是。喝酒,你不在,少了许多的意思,一个人的时候,抽支烟刚刚好。”   付国良拍了拍杨志远的肩膀:“你我都是同一类人,你此刻的心情我最理解,作为市长,你责任心太强,压力自然就大,哭一哭,没什么不好。怎么样?现在心里是不是好受多了?”   “好多了。”杨志远点点头,说,“如你所言,自从当了会通这个大市的市长,我时时都有一种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的责任感。会通看似繁荣,内部却是一团乱麻,缚手缚脚,现在的局面虽然打开了,比刚开始好了许多,但还是错综复杂。做人难,做会通的市长更难。”   付国良说:“说实话,我一直都对赵洪福书记将你调任会通有意见,觉得赵书记是把你往火上烤,但今天看到荷塘堤决堤,会通经此意外之灾,竟然没有出现重大的伤亡,我不得不感叹赵书记真是知人善用,当然赵书记不可能未卜先知,知道会通会出现今天这样的洪灾,但他这次是真的把你用对了地方。其实大家都有同感,志远,今天不是你,今天荷塘决堤,灾难不可想象。”   杨志远还是摇头,说:“我没你说的这般功勋卓著,没有集体的力量,我杨志远就会成为会通历史上的过客和罪人。”   付国良说:“我不否认,单靠你杨志远个人是不可能力挽狂澜,但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作为主帅,你的决定属定海神针,至关重要,愚将误国,智勇之将救国,就是这个道理。”   杨志远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付国良纠葛,他说:“眼看就夜幕就要降临了,我想随冲锋舟到受灾的乡镇去看看,务必让所有受灾的群众都转移到安置点,不能让群众风餐露宿,再担惊受怕。还有,经过核查,目前仍旧有二十来人下落不明,我想带队去找找,让心里最大的一块石头落地。”   杨志远说:“如履薄冰的责任感,只有站在第一线,才会感到踏实。”   付国良理解杨志远的心情,点头,说:“你去吧,我等下跟罗亮说一声就是。”   杨志远在冲锋舟上接到了汤治烨的电话。   汤治烨说:“杨志远,你小子又跑哪去了?到医院,竟然找不到你,说你偷偷摸摸跑出来了。害得我见到安茗,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是好。到指挥部,又没见到你,听发动机的轰鸣声,你小子是不是在冲锋舟上?”   杨志远说:“谢谢省长关心。我有些放心不下,到现场去看看。”   汤治烨很无奈,说:“小心点,你大病未愈,可别又让我到医院去看你。”   杨志远说:“肯定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   汤治烨说:“如此自然好。等下回来了,马上向我报到。”   杨志远说:“明白。”   当晚,最后的二十多名失踪人员在一处偏远的山林里找到了,今晨荷塘堤决堤之时,此批二十人由乡干部带领,途经此处准备回安置点,防指第二次防空警报刺破长空,不间断地响起,这是紧急就近转移的警报,乡干部按照市防指动员令的要求,带领这二十来人弃车爬山,躲险。为了安全起见,一行人爬上了最高的一座山,此处比较偏僻,手机无法接收信号,区指挥部一直与此批人员联系不上,于是将其列入失踪人员之列,不敢隐瞒,层层上报。   杨志远到来以后,带领几条冲锋舟沿原来村道的大致方位进行搜索,之所以说是大致,是因为村道已经没入水底。在偏离村道数百米的山中终于将这一行人找到。此处山高林密,冲锋舟如果不近到跟前根本无法发现。群众白天大喊大叫根本无济于事,冲锋舟的发动机轰隆隆,船底下的水声哗哗,烟雨蒙蒙,根本就听不见,看不到。谁都不会想到他们会偏离那么远。   这次之所以有所发现,能找到他们,是因为当时天色已经漆黑一片,冲锋舟再一次经过时发现山中有火光。靠近一看,是失踪群众在烧火取暖,失踪群众还在火上烤蛇充饥。看到有冲锋舟前来解救,群众欢呼雀跃,蛇也不吃了。杨志远说:“且慢,难得有机会吃上烤蛇,怎么着也不能浪费了。”   杨志远直到将蛇烤熟,这才随同大家离开,烤蛇的味道不错,可惜,就是没有盐。   至此本次决堤虽然财产损失巨大,但人员无一伤亡。电波在第一时间将这个绝好消息传给了所有关心荷塘灾情的领导和群众。各级电视台也紧急插播了荷塘灾区最后一批失踪人员安然无恙的好消息。   荷塘8月13日凌晨7点30分的决堤共殃及河东区近郊四个乡镇,直接受灾,需要安置的群众有四万余人,经过一天的搜救,所有受灾群众都已经转移到市区的安置点。搜救工作至此告一段落,今后一段时间会通荷塘救灾的工作重点将转移到灾民安置、抢修堤坝和灾后恢复重建等工作上去。   杨志远将最后一批群众送上了开往安置点的车辆,挥手告别。乡亲们一起朝杨志远挥手,说:“谢谢市长!谢谢政府!”   杨志远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其实是我应该谢谢大家才对,大家遭受大灾,流离失所,但一路上,我自始至终没有听到一句怨言,是我杨志远愧对乡亲们了。”   乡亲们连连摆手,说:“市长,这是天灾,怎么能怨政府,如果不是政府通知及时,措施得力,我们这些人只怕是早就葬身水底了,还有什么怨言可怨。”   杨志远站在路边,一直目送着载有乡亲们的车远去,这才回传身,回到信用社,向汤治烨省长报到。 第14章 不离不弃(1)   汤治烨看到杨志远,问:“最后一批失踪群众找到了?”   杨志远说:“找到了。”   汤治烨说:“这一天,虽然过得未免有些太过于惊心动魄,但结果值得欣慰,据我所知,本省发生过多次重大的洪涝灾难,就这一次,没有人员伤亡,能做到这一点不容易。”   虽然没有人员伤亡,但荷塘乡周边各乡为市郊,比较富裕,财产损失严重。杨志远向省委向省长检讨,自己的工作没做好,让省长们为荷塘的灾情揪心了。汤治烨摆摆手:“多余的话就不用说了,还没吃饭吧?快去吃饭。”   指挥部的领导们也和受灾的群众一样,吃得是盒饭,同样也有一个微波炉。杨志远到来时,省长们都已经吃过了,邵武平拿起剩下的盒饭,上微波炉热了,端了上来。失踪的群众找到了,杨志远的心情比下午要好了许多,这一天粒米未沾,早就饥肠饿肚,虽是寻常盒饭,但也有如美味佳肴,一时狼吞虎咽。   汤治烨笑,说:“慢点,别咽着,又没人和你抢。”   杨志远留意到,指挥部墙上的电视机里,本省的新闻频道,正在滚动播出会通荷塘堤决堤的实时新闻。荷塘决堤是一件非常重大的突发公众事件,自是引得媒体竞相报道,杨志远下午就注意到,在荷塘受灾现场,除了省市电视台的直播车在直播荷塘灾区冲锋舟乘风破浪军民风雨同舟的动人画面,还有国家电视台的记者,租用了本省一家公司的直升机在空中进行航拍。不用说,荷塘决堤已经成了省内外的热点新闻。   上次媒体记者倾巢而动来到会通,是因为恒星食品,安茗动用了不少的关系,这次记者们却属不请自到,会通近一年来还真是一个多事之年。   省电视台的小丫头,刚才看到杨志远准备乘冲锋舟前往中心灾区,非要跟着市长姐夫一同深入灾区不可,还扛着摄像机对杨志远猛拍,杨志远赶忙制止,说你看市长姐夫胡子拉碴,一点都不帅,是不是不用拍了。小丫头笑盈盈,说这样才更有感染力,市长姐夫忧国忧民的忧郁而冷峻的表情,肯定会秒杀不少的女观众。   杨志远不愿记者跟着,但还是徇了一回私,帮小丫头调用了一艇冲锋舟,该干嘛干嘛去,只要不跟着市长姐夫就行。小丫头谢天谢地,说还是市长姐夫好,刚才找宣传部的工作人员要,说安排给媒体的冲锋舟就两艇,多了没有,一切都得以救灾为重。杨志远说谁让你们省电视台的手脚慢。小丫头噘起嘴,说哪是我们手脚慢,那两艇冲锋舟给谁了?都给你们会通电视台了,宣传部分明就是假公济私,亲疏有别。人家国家台财大气粗,可以租用直升机,市长姐夫要不帮忙说句话,我也租直升机去,安大姐不给报销,我找市长姐夫报。杨志远当时见转运群众的任务已近尾声,不那么繁忙,就让宣传部的同志给小丫头临时安排了一艇冲锋舟。   省电视台的新闻画面是会通电视台的记者拍摄提供的。   电视新闻里,荷塘乡一片汪洋,成了水乡泽国,一栋栋地势较高的砖瓦房露出一二层于水面,到处一片狼藉。唯一值得欣慰的是,那种决堤之后,随处可见群众于屋顶手挥红绸白褂,高声叫喊,等待救援的场景,在荷塘决堤现场并没有看到。新闻记者拍到的都是政府工作人员在高山密林之中,组织于此避难的群众有序地乘冲锋舟撤离。   电视新闻里自然也对荷塘堤决堤瞬间摧枯拉朽,力拔山河的镜头反复进行了回放。杨志远注意到了新闻里还出现了这样一个镜头:   他杨志远站在大雨滂沱的雨中,看到远处荷塘堤决堤后,心力憔悴,轰然倒地。   邵武平抱着昏迷不醒的他,喊:“杨市长!”   他杨志远直挺挺栽倒在地的镜头与决口处河水浊浪奔腾的滔天画面结合在一起,有些让人震撼。   这个镜头肯定是随行的会通电视台的记者抓拍的。这几天抗洪抢险,杨志远奔波在第一线,并没有让电视台的记者跟随,即便是有县级电视台的记者抓拍了他下县巡查的新闻,除非逼不得已,必须他杨志远出现在抗洪一线,以鼓舞会通人民的士气,安定民心,也必须由杨志远亲自点头同意,才可播出。今晨在荷塘堤抗洪现场,杨志远指示电视台的记者,将镜头对准那些大无畏的武警战士,至于杨市长指手画脚的镜头就免了。自己倒地的镜头应该是记者无意中抓拍的,镜头有些晃动。问题是,这个镜头,未经自己的同意,它怎么可能出现在省台乃至国家电视台的新闻里。   杨志远一时诧异万分,指示邵武平:“查查!怎么回事?是会通电视台的记者不听招呼,还是哪里出现了纰漏?”   汤治烨在一旁笑,说:“用不着查,虽然杨志远同志轰然倒地的镜头有损市长的光辉形象,但赵洪福书记亲自做了批示,‘荷塘决堤,生死攸关,虽然财产损失巨大,但没有武警战士、民兵预备役官兵们舍生忘死大无畏的革命献身主义精神,荷塘堤不可能坚持到早晨7:30分,后果不可想象。我相信,如果堤内的群众没有全部转移,荷塘堤还可以坚持30分钟,一小时,甚至于二小时不倒,这是什么?这就是意志!同时也是精神!战士们赴汤蹈火的镜头要播,市长鞠躬尽瘁的镜头也要播,这样的镜头可以带给灾区人民以力量,有市长如此,洪灾何惧,困难何惧。我相信,一切的困难都只是暂时的,会通人民一定会在这样一个市长的带领下,走出阴霾,重建美好家园’。”   杨志远疑惑,说:“赵书记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我怎么不知道?”   汤治烨笑,说:“你怎么会知道,洪福书记在说此番话时,杨志远同志应该还在病房打点滴,没醒。”   杨志远很无奈,估计此类新闻,会通电视台也不敢擅自做主,只怕汤治烨省长此言为真,不会胡乱杜撰。   只是这形象也太过狼狈了。   杨志远还真没想到自己就此成了会通的名人。他杨志远作为市长,本来就是会通的名流,但这是在会通的政界商界,寻常百姓,一般都不会去在意本市的市长为谁?即便是在会通新闻里见过杨志远,也是惊鸿一瞥,估计没什么印象。但这次情况却是大不一样,作为会通市民,荷塘堤决堤牵动着所有会通民众的心,民众时时刻刻都在关注荷塘决堤现场的新闻报道。杨志远轰然倒地的镜头深深地震撼着会通人民。正如赵洪福所言的那样,会通人民并不会在意杨志远满身泥水,头发蓬乱,胡子拉碴的狼狈形象,在会通市民看来,这个有些狼狈的市长,远比平时西装革履的市长要可爱得多。杨志远就此为会通绝大多数民众记下。   杨志远开始并不知道这些。   当晚,因为所有受困在山林中的群众都已安全转移到各安置点,由国家防总和省有关部门组成的8·13防汛指挥部的工作重点已经开始转移到受灾群众的安置和防疫工作上。   杨志远吃完盒饭,省领导已经做好分工,分别前往市内的各安置点看望受灾群众。市体育中心安置的受灾群众最多,自然由汤治烨省长前往,杨志远陪同。   体育中心的运动场为在本省举行的全运会的分会场,屋顶可自由开关,雨时屋顶合拢,晴时打开。杨志远陪同省长走进运动场,但见塑胶场地和看台上,成规则地搭满了简易帐篷,虽然有些拥挤,但是有序,家家户户因此有了一个小小的私密空间,而小孩们则无忧地在帐篷之间嬉戏。看台两端的大型电子显示屏,一端在播放电视娱乐节目,一端播放着有关荷塘决堤救灾的实况。   汤治烨热情地和受灾群众握手,乡亲们受苦了,给乡亲们赔不是了。省长还亲切地询问群众在安置点的生活,看看乡亲们居住的小帐篷。省长说乡亲们有困难尽管提出来,省委省政府市委市政府都会想方设法予以解决。   群众纷纷表示,对安置点安排很满意,体育中心配套设施齐全,洗澡,上卫生间都方便,小病小痛现场有医生坐堂,衣服毛毯,吃饭都由政府免费提供,工作人员嘘寒问暖,态度随和,从未有过,让大家感觉舒心。乡亲们说该想到的政府都为我们想到了,虽然体育中心人多,人声嘈杂,空气有些浑浊,但能如此,已经很知足了。   群众其实最关心的还是一个:“省长,什么时候,我们可以回家?”   汤治烨说:“现在本省各地的雨势都已经转弱,这一轮的降雨很快就会过去,未来一段时间,全省大部分地区都将由雨转晴,各类专家们正在抓紧制定周详的灾后重建计划,等西临江的水势趋缓,就可以对荷塘堤进行合龙,加固,对垸内积水排涝,我想用不了多久,乡亲们就可以回到自己的家园。”   汤治烨说乡亲们可以放心,有全省人民与大家同舟共济,有祖国做我们的坚强后盾,再大的困难我们都会战胜。   汤治烨一指杨志远:“具体落实,就得靠杨市长了。”   早有群众认出了汤治烨身边的市长杨志远,杨志远轰然倒地的镜头已经深深烙在了群众的心中,群众一看杨志远憔悴而疲倦的面容,就知道杨志远病体未愈,市长这是在带病工作。   乡亲们很是感动,此时都围了上来,纷纷问:“杨市长,你还好吧?”   杨志远连连点头,说:“还好,谢谢乡亲们的关心。”   乡亲们说:“杨市长费心,你还是赶快回去养病吧。”   杨志远看着周围热情洋溢的受灾群众,心里同样很是感动,我们的干部总是抱怨现在的群众难伺候,动不动就喜欢对政府的工作挑刺,说三道四,冷嘲热讽,怪话连篇。其实看看周围的乡亲们就知道,不是乡亲们难伺候,而是因为你做得不够,你只要为乡亲们做了哪怕是一点点的好事,乡亲们其实都记在了心里。   杨志远一贯随性,身居高位后,收敛了不少,但他的内心还是坦率真诚的,这一刻他心怀感动,也就不愿掩藏自己的情感,他两腿并拢,双目注视大家,弯腰行了一个30度左右的鞠躬礼,此礼表示诚恳和歉意,年轻一点的群众不知道杨志远此礼是何用意,但年长一点的老人却知道杨志远这是在鞠躬致歉,一时愕然,有老者问:“杨市长行如此大礼,乡亲们如何敢当,杨市长这是为何?”   杨志远说:“作为会通市的市长,我有负乡亲们的信赖,不管是什么原因,荷塘堤决堤,我杨志远都愧对乡亲们。作为市长,从我第一天当选起,我杨志远就已经担负起守土有责的重任,这次是我杨志远的失职,才让乡亲们的家园变成了水泽,才让乡亲们的财产蒙受损失,才让乡亲们有家无处归,我杨志远给乡亲们赔礼了,相对于乡亲们的损失,相对于乡亲们受到的灾难,这个礼不是重了,而是轻了。”   杨志远说:“刚才乡亲们问汤省长‘什么时候可以回家’,这句话深深地叩打着我的良心,我在这里代表会通市委市政府向乡亲们保证,会通的各级领导干部一定会竭尽全力,尽我所能,抗洪救灾,重建我们自己的家园。能提前,绝不会让乡亲们在安置点多呆一秒。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会通市委市政府一定会与乡亲们风雨同舟,同舟共济,与大家一起重建家园,我们不但要将家园建好,而且还要比以前更好!”   杨志远的声音这些天来一直有些嘶哑,低沉,并不洪亮,但他目光坚毅,周围的群众从杨志远的身上感受到一种战胜一切困难的力量。   杨志远注意到在许多乡亲的帐篷前,摆有月季,茉莉,也有从山中避难时随手采摘的不知名的野花,乡亲们把野花带到体育中心,聊以点缀。一枝枝野花盛在矿泉水瓶中,含苞怒放。   杨志远躬身抱起一盆茉莉花,说:“多么美丽的花啊,我从来没有感觉到清新的茉莉花会是如此的动人美丽,看着安置点这么多含苞怒放的鲜花,这让我愧疚的心里感到安慰和欣喜。因为我从这些小小的花朵中,感受到了乡亲们对生活的热爱和向往,我更有信心和乡亲们一起把未来的家园建设好,因为热爱和向往,会让我们有信心战胜一切未知的艰难和险阻。天空的阴霾又怎能挡住一颗热爱生活的心灵。”   杨志远闻了闻手中的茉莉花,说:“每一种花都是有花语的。在恋人的眼里,茉莉花代表着纯洁和真诚,茉莉,茉莉,莫离莫弃,你若不离我便不弃。今天我就借这一盆茉莉,告诉所有受灾的乡亲们和会通市所有的市民们,会通市委市政府永远会和大家同舟共济,不离不弃。同时我也想告诉大家,你们若不离我杨志远便不弃。”   汤治烨看着杨志远,心想这个家伙,怎么什么话都敢讲,一句爱情的誓言,此时让他这么一说竟然充满了爱的激情和温暖的力量。这家伙还真不能太过接触,越接触,越觉得这家伙率真的可爱,难怪那么多的领导看重他,这家伙还真是让人没法不为之看重。   省市电视台的记者将这些镜头都一一拍了下来。 第14章 不离不弃(2)   汤治烨知道杨志远是在硬挺。从体育中心出来,汤治烨给杨志远下了死命令:立即回医院去,该打针打针,该吃药吃药。   杨志远不干,说笑,说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追随省长左右,有机会‘关心’省长‘亲近’领导,杨市长岂会轻易放弃此种机会,省长去哪,市长追随不放。汤治烨说你这样哪里是‘关心’领导,分明就是让领导跟着揪心。市长这哪里是什么追随,分明就是对领导的工作不放心,大有监督和敦促领导马不停蹄地前进之意。   汤治烨笑:“行了,现在局势明朗,其他事情留给省长来做,如果省长做得不好,市长可以批评。杨市长大可以趁晚上这段时间打针吃药养病,明天白天再来追随省长也是不迟。”   汤治烨指示邵武平:“赶紧的,把杨市长押到医院去,少在这里跟省长抢风头。看看你刚才那番‘你若不离我便不弃’,省长哪里敢说,也说不出来。快走,我现在都搞不清楚杨市长是省长呢,还是我是省长。”   汤治烨把杨志远撂在一边,带着其他人驶往下一个安置点。为免杨志远同志不听招呼,还让自己的秘书留下来,将杨志远押送到医院,交到安茗女士的手里。   杨志远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到医院。   安茗早就给杨志远准备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杨志远太累,一见到安茗,他紧绷的神经,顿时放松了下来,澡也不想洗,换了一身衣服,倒在病床上,还不等护士给他打针,杨志远已经酣然入睡。   安茗坐在床边,托着下颚,静静地看着病床上这个自己生死相依一辈子的爱人,如此的疲倦,她的心是疼的。安茗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护士进来给杨志远换药,她才清醒过来。   待护士离开,安茗打来温水,轻柔地给杨志远洗净脸,将剃须膏涂于杨志远胡须上,然后安茗开始小心翼翼地给杨志远刮胡须。   一时病房里充满了剃须膏温暖的气息。   当晚,省市电视台将杨志远给乡亲们鞠躬致歉的新闻镜头播了出来。寻开平当时还在荷塘指挥部,看到电视新闻后,很是诧异,荷塘堤决堤后,寻开平想起来就感到害怕,如果不是杨志远亲临荷塘堤坐镇指挥,以他的处事能力,对荷塘灾情的处置肯定不会如杨志远那般迅速和果断,肯定会延误战机,后果会是何种情况,还真是不堪设想。寻开平在后怕的同时,还有些惶惶不安,荷塘堤决堤,此事非同小可,影响巨大,一旦追责,自己首当其冲,尤其是自己和杨志远平时不对付,杨志远岂会放过这个机会,肯定会藉此将自己往死里整,寻开平根本就不曾料到杨志远竟然会在电视里真诚道歉,主动担责,这份磊落,非他可比,也让他为之汗颜。   寻开平在荷塘防指看完晚间十一点新闻,犹豫了再三,最终还是决定给杨志远打了个电话。此时安茗已经将胡子拉碴的杨志远整洁一新,寻开平的电话来了。安茗给杨志远剃须,杨志远纹丝不动,酣睡不醒。但电话一响,杨志远就条件反射地坐了起来。   寻开平说:“不好意思,想来我肯定打扰市长养病了。”   寻开平自杨志远上任后,除非逼不得已,从未主动给杨志远打过电话,杨志远以为河东又出现了什么紧急情况,忙问:“开平市长,河东有事?”   寻开平知道杨志远误会了,忙说杨市长别急,河东没有新的险情出现。我刚刚看了新闻,实在是有些话不吐不快。荷塘堤决堤,是我寻开平的工作没有做好,责任在我,不在市长,市长主动担责,让我寻开平很是愧疚。现在想想如果当时不是杨市长果断抉择,荷塘决堤现在会是一种怎样怵目惊心的景象,想想就不寒而栗。杨志远说开平市长能给我杨志远打这个电话,我很是欣慰。荷塘决堤,责任不在一人,而是在于决策失误,这么多年来,为什么荷塘堤一如当初,没有用钢筋水泥进行浇注,如果将荷塘堤浇注成固若金汤的防洪堤,会有此次荷塘决堤?荷塘周边的乡亲们会流离失所?   杨志远说,固然,这中间有防洪水利资金的备置问题,会通市方方面面要用钱的地方很多,会通水道四通八达,全市不仅仅只有一个荷塘堤,还有许多的河堤水坝需要整修维护,但这都不应该是推卸责任的理由,该担的责任就得担,该道的歉得道,你是如此,我杨志远也不例外。我希望开平市长不要背有包袱,荷塘灾区百废待兴,你我之间得抛开个人之间的成见,得把个人得失抛在一旁,一心一意为即将到来的荷塘灾后重建作准备。   寻开平很是感动,自己和杨志远不和,归根究底是因为自己私心太重,寻开平记得杨志远刚才所言的‘在一个班子共事得抛开个人成见,得坦诚相待,以公心作为去评判对错的标准’,这话杨志远曾经也在班子工作会议上说过,但当时寻开平嗤之以鼻,不以为然,此时经过这番变故,寻开平明白杨志远这是肺腑之言,不是装腔作势。寻开平说:“开平今后一定唯杨市长马首是瞻,杨市长指哪我寻开平打哪。”   杨志远知道作为一名资深副市长,寻开平能如是说不容易,有寻开平这话,他今后的工作更好开展了,毕竟产业园在会通经济版图中举足轻重,寻开平和他对着干,于他而言,比邱海泉还头痛,毕竟寻开平还兼着管委会的主任,寻开平不乐意,他杨志远对产业园还真是鞭长莫及。寻开平这话杨志远虽然乐意听到,但他还是指出:“开平市长这话不对,开平市长不应唯我杨志远是瞻,应该唯我们党的事业是瞻,唯百姓的利益是瞻。我杨志远的能力有限,难免不出现失误,有错误得有人指出,都唯市长的话是瞻,那还如何集思广益?我不喜欢一言堂,我希望今后与开平市长之间能平等的进行同志间的对话,大家互帮互助,因为我们是一个集体,我一直都认为集体的力量是无穷的,大家心如一人,为了崇高的理想而奋斗,那还有什么不可战胜。”   寻开平感慨:“跟市长比,我寻开平真是差远了。”   挂了电话。杨志远靠在床头没说话,寻开平这个电话目的明确,这是在向自己靠拢,从此以后产业园的事情就好办多了。杨志远从心里感叹,这世界上最难征服的不是山峰,而是人的心。   安茗见杨志远沉默不语,她给杨志远冲了一杯牛奶,递了过来,问:“谁?寻开平?”   杨志远接过牛奶喝了一口,点点头。寻开平和杨志远不对付,安茗自然知道一些,她笑:“寻市长向你问好?怎么可能?还真是难得,不容易。”   杨志远说:“说实话,寻开平这人和邱海泉还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此人能力不错,敢想敢冲,产业园能有现在的成绩,寻开平功不可没,一个政府班子里还真是需要几个寻开平这样的人在前面冲锋陷阵。其实于海天看重的人,也不都是如邱海泉一样,只顾营私,有许多人还是有些真才实学的,要不然,会通能有现在的成绩?”   安茗笑,说:“听你这话的意思,你是准备不计前嫌,想将寻开平为我所用?”   杨志远点头,说:“荷塘决堤,范围极广,灾后重建工作极其繁重,得选派精兵强将,这个强将很重要,得冲锋得陷阵,得赴汤得蹈火,在所有的副市长中,我认为寻开平最合适。”   安茗不解:“刘鑫平副市长呢?舒韶华副市长难道都不合适?”   “各有千秋,但我从心里认为寻开平为最佳。”   杨志远说,“所谓知耻而后勇,这种‘勇’的力量一旦爆发,是很大的,可以克服重重困难,灾后重建,这个‘勇’很重要。”   安茗说:“如此说来,你想保寻开平?”   杨志远说:“保不保,我说了不算,荷塘堤决堤,有历史的成因,但寻开平作为分管河东区防汛工作的副市长,负有一定的领导责任。而且荷塘决堤,事关重大,影响很大,省委肯定会追责,有一批官员会追责倒下,还好值得庆幸的是,本次决堤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寻开平的责任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主要还得看戴逸飞书记和我的态度。如果我力荐寻开平为灾后重建的副总指挥,寻开平至多不过是严重警告处分,还不至于被免职。”   安茗说:“那你主动担责,又是为了什么?”   杨志远说:“我刚才说了,荷塘决堤不是某一个人的责任,而是集体的,将责任都推给寻开平,有失公平,我知道省委省政府没有追责于我的想法,荷塘堤的问题,毕竟是历史成因,有些偶然性,但既然我杨志远现在是这个市长,我就得必须承担我该承担的那部分责任。”   安茗叹了口气:“从你走上仕途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你将担当起更多的责任,当年我鼓动你走仕途,为百姓造福,可现在看你一天到晚,奔波劳累,我的心里真不是滋味。”   杨志远握住安茗的手:“你之所以喜欢我杨志远,不就是因为我杨志远勇于担当么?”   安茗靠在病床上,把杨志远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磨砂,说:“所以我虽然担心,但我无怨无悔,我为有你为我的丈夫而倍感自豪。”   杨志远摸摸安茗的头发:“安茗,因为你的知书达理,我杨志远才可以心无旁骛地朝那个远大的理想而奋勇向前。”   安茗笑,说:“好好休息吧,明天你还得起早。”   这天一早,安茗从陪床踮手踮脚起来,去给杨志远打稀饭。安茗知道杨志远这些天压力很大,想让杨志远多睡一会。没想到一打开病室的房门,安茗一下子就被眼前的场景震住了,她忍不住一声惊呼:“志远!志远!你来看!”   杨志远还在睡梦中,一听安茗声音异常,立马就醒了,他赶忙走到安茗的身后,即便是杨志远,也为眼前的场景镇住了,但见病房原本空荡荡的走廊两旁,突如一夜间,密密麻麻摆满了鲜花,紫红的月季,素雅的茉莉,不是一束束,而是一盆盆,清香阵阵,整个走廊里都弥漫着沁人心脾的清香,医院里原来让人心情沉闷的福尔马林味道,早就荡然无存了。   杨志远和安茗对视了一眼,这么多的盆花置于走廊,动静怎么可能会小,自己怎么不知道?   杨志远赶忙问值班护士:“小苏,怎么回事?”   小苏说:“杨市长,昨天夜里来了好多灾区的乡亲,说是来感谢市长的救命之恩。乡亲们都说荷塘乡的乡亲们如果不是遇上了杨市长,不知有多少人会被夜里的洪水卷走。知道市长正在休息,乡亲们都不忍打扰,都把花放在门口,然后默默地离开了。昨夜今晨,市长病房门口都被盆花挤满了,杂乱无章。我们这些当班的护士后来把花盆整理了一下,这样看起来就舒服多了。”   杨志远责怪,说:“你这个小苏,也不知道叫醒我,乡亲们连夜冒雨而来,我杨志远竟然自顾酣然入睡,失礼了不是。”   小苏说:“杨市长,这可怨不得我们,我是想把您叫醒来着,可乡亲们不让,我们能有什么办法,您是没有看到当时的情景,那么多的人,从走廊排到了楼下,可以说是水泄不通,却又井然有序,鸦雀无声,我到医院工作几年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人有组织有秩序地前来探望病人。”   杨志远不免有些奇怪,他问:“小苏,那有没有问,乡亲们为何要送盆花?”   小苏说:“听乡亲们说,杨市长在电视里说,一个在灾难之时还热爱生活的民族,它注定是一个可以战胜一切困难的民族。乡亲们来看市长,也不知道该送市长什么,但看市长在电视里手抱茉莉,知道市长肯定喜欢花,乡亲们就相约给市长送花。我还听说,乡亲们把市郊那家花圃的花都买空了,茉莉花没有了,就把月季也买空了。乡亲们说市长说得真好,不离不弃,这才是党和民众之间应该有的鱼与水的关系。”   杨志远看着走廊上长长只可容一人进出的花海,久久不能平静。   杨志远牵着安茗的手,说:“我杨志远何德何能,让乡亲们如此看重,我杨志远只是做了一个市长做了一个共产党人应该做的事情,乡亲们竟然就此把我记住了,我真是倍感惭愧,我杨志远又岂能不加倍努力。”   那天,杨志远带着水利专家在荷塘巡视水情,为即将到来的封堵决口作准备。冲锋舟上,一左一右摆着一盆月季一盆茉莉。   杨志远这次同意电视台的记者随行摄像,杨志远在镜头前,手捧茉莉向乡亲们道谢。而冲锋舟上,月季和茉莉在风雨中迎风灿烂的镜头,也温暖着诸多乡亲们的心。   市工商联的会长给杨志远打来电话:市工商联的全体会员,这两天都在关注荷塘决堤的新闻报道,尤其是看了有关市长的新闻报道,大家为市长的人格魅力所折服,纷纷募捐,决定如市长所言,与受灾的群众同舟共济,为荷塘的灾后重建尽自己的微薄之力,这两天首批二千万的捐款已经到位。会长问杨志远,此笔捐款交到何处。   杨志远沉吟了一会,让会长将捐款交给市红十字会。   会长有些迟疑,说了实话,说:“杨市长,我们对红十字会不放心,我们以前有过捐款被红十字会克扣和挪用的经历。至今都没有明确的答复。”   杨志远说:“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你先交给市红十字会,我有想法成立一个专门的灾区重建基金,所有重建基金的使用,都将由纪委全程监督,切切实实用之于民。所有的支出都一一列支,事后会交由募捐者检查,会长认为如何?”   会长说:“就该如此,有许多的时候,不是大家不愿意捐款,而是大家对所捐的款项到底用在何处,不清不楚,闹心,不如不捐。”   杨志远心想:什么事情都是如此,信赖最重要,政府失信于民,容易,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行了,但政府要想民众为之信赖,却是何其的艰难。民众看政府,往往不是看大处,只会看小处,因为大处与其天高地远,而小处却与其息息相关。重小处者,得民心。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就是一个讲究从小处做起的很好的行为典范么。   民心不可欺,民意不可违。募捐是如此,食品药品安全何尝不是如此。 第14章 不离不弃(3)   省委书记赵洪福和省长汤治烨再一次到了会通。   此时,会通已是雨过天晴,西临江的水位已经恢复正常,本省的暴雨灾情警报早就已经解除。而荷塘的灾后重建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洪水已经消退,荷塘堤的决口已经封堵,垸内余下的积水,也在由大马力的抽水机往垸外排泄。   洪水退后,可以说是触目惊心、满目疮痍。   退水后,群众开始陆续返回自己家园,会通市委市政府成立了灾后重建领导小组,市委市政府的工作重点也转向了灾后重建上。杨志远任总指挥,而第一副总指挥,则按杨志远的提议,由寻开平担任。   寻开平这次还真是尽心尽力,既要组织群众有序返回,防止发生意外,又要对房舍进行安全检查,对淹没区的农户进行消毒防疫,防止传染病的发生,还要加快水毁工程的修复,包括道路、电力、通信等,为灾区群众恢复正常的生产生活创造条件。   可以说寻开平作为灾后重建的实际操办人,为此忙前忙后,出力不少。   杨志远这天和寻开平、舒韶华在荷塘乡现场办公,落实灾后重建的工作。突然,杨志远注意到荷塘堤已经封堵的决口处附近,几台鹅黄的中巴车鱼贯而至。   杨志远从省委出来,随同周至诚书记多次接待过上级首长,一看此种阵势,心里一惊,不消说,肯定有中央首长到荷塘灾区进行突击视察。首长到会通视察,省委并没有通知市委,会通事前竟然一点都不知情,看来首长是想突然袭击,想看看荷塘灾后的真实情况,只怕省委这边也是一个措手不及。   这次到会通的首长会是谁呢?   但既然首长不想让会通知,他杨志远也不能往上去凑,没这必要,还有些费力不讨好。杨志远不动声色,对到现场办公的相关职能部门的官员说那就这样,大家按刚才所商定的细则,各管其事。   此时寻开平和舒韶华也已经注意到决口处的情况,待属下官员散去,两人走到杨志远的身边,问:“什么情况?如何应对?”   杨志远摇摇头,说:“还能怎么办,以不变应万变,经过近一个月来同志们夙夜在公、尽心竭力的工作,我相信我们会通的灾后重建工作经得起检查。”   杨志远对寻开平和舒韶华说:“大家各司其责,该干嘛干嘛去。”   杨志远和邵武平站在一户群众家门口的前坪,现在荷塘灾区的群众,几乎没有不认识杨市长的,一看市长到家门口,热情相邀,市长进来喝一口茶。杨志远没有拒绝,进到屋里。   而河堤那边早就人声鼎沸,杨志远知道,首长已经就近进到荷塘村了。杨志远可以想象到,首长亲切地问群众:吃什么?穿什么?水质怎么样?有没有电?说不定首长还会打开水龙头,看看水质,拉拉电灯开关,看看是不是已经通电。   不久后,荷塘村恢复平静,看样子,首长已经前往下一个受灾村巡查。此时,有群众兴奋莫名地跑来报告,说是某某首长来了。杨志远一听,心里一跳。但表面上杨志远还是一如开始,平静如初。   二小时后,杨志远接到赵洪福书记秘书的电话,让杨志远赶到荷塘乡政府,赵书记紧急召见。赵书记召见是假,首长拷问才是真,杨志远也不隐瞒,说自己就在荷塘村,知道今天到荷塘来视察的不止是赵书记,只怕还有更大的领导,也已经知道首长是谁了。赵书记的秘书‘哦’了一声,大概是跟赵洪福书记说什么。一会,赵洪福接了电话:“既然已经知道了,怎么也不露个面?”   杨志远说:“领导微服私访,我可不敢往上凑,怕骂。”   赵洪福笑,说:“你会怕骂?谁信!既然知道怎么回事,那就赶紧来吧,别磨蹭了。”   杨志远赶忙指示邝文韬:“去荷塘乡政府。”   荷塘村到乡政府大约十分钟的路程,转瞬即到。杨志远回味赵洪福书记刚才说话的口气,看来首长对荷塘灾区的重建工作感到满意,要不然,赵书记不会是如此轻松的态度。   荷塘地处市郊,经济条件不错,乡政府虽不奢华,但也是红砖碧瓦,坚固耐用,在洪水中浸泡数天不倒,但外墙上齐三楼的水泽印清晰可见,它在提示着人们,这里曾经发生了怎样惊心动魄的灾情。   赵书记的秘书早就侯在乡政府的门口,一看杨志远到了,赶忙朝杨志远走了过来。   杨志远现在和其早就不同当初,相处得不错,他低低地问:“怎么样?”   “比预想的要好。”秘书笑。   首长正和赵洪福书记、汤治烨省长以及随行的一干部委要员站在乡政府的后院之中,干什么?竟然是兴致勃勃地在赏花。后院有一排桂花树,眼见就要中秋节了,桂花树开满了米粒大小的桂花,花香袭人,空气中弥漫着甜腻腻的桂花的芳香。   看到杨志远进来,赵洪福招招手,杨志远跑了过去。赵洪福介绍:“这就是会通市的市长,荷塘灾后重建领导小组的组长、总指挥:杨志远同志。”   首长看了杨志远一眼,点点头。首长指了指身边的桂花树,问了一个与灾后重建无关的问题:“我刚才在荷塘8·13决堤受灾比较严重的几个村庄看了看,我发现有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家家户户的窗台前都有一盆月季或茉莉,让人看着心情为之一畅。许多人说这是政府送来的,杨市长是否可以告知我这是为何?不会是政府强行搭配吧?”   这事情还真跟杨志远有关,杨志远那几天白天带病工作,很晚才到医院养病,休息三五个小时,七天后,杨志远自觉恢复得不错,不顾医生的劝阻,坚持出院。这时有个问题急需杨志远解决,那就是群众送到医院的上千盆鲜花该如何处理,弃之自然可惜。   杨志远思量了一下,指示邵武平,鲜花来之于民,还之于民,所有盆花由大卡车运至受灾最重的荷塘村和江堤村,分发给灾区群众。当时荷塘河堤虽然已经封堵,但堤垸内到处都是泥泞,还有一些残垣断壁,很是萧索,或红或白的鲜花无疑给受灾群众的生活带了一抹亮色。其他各村受灾的群众纷纷提意见,说政府偏心眼,为什么荷塘村和江堤村有盆花,我们村没有?杨市长不是说茉莉花代表不离不弃吗?我们也要茉莉花。杨志远一想也是在理,于是政府出资,购买了一万盆盆花,每户一盆,一时灾区家家户户的窗台上都是花开不败,给荷塘灾区增添了一份暖暖的亮色。   杨志远自然不能解释这其中的原因,但他告诉首长,家家户户窗台的茉莉花和月季是政府赠送的,属免费,不属搭配,不存在从群众的救济金中克扣的问题,在会通,我可以负责任地向首长保证,所有的灾后援建资金和救助资金,都足额到户,分毫不少。   首长对此问题紧追不放:“即便是政府赠送,也是财政列支,这是不是一笔额外的费用?”   杨志远说:“是,政府财政额外支出了8万。”   首长看着杨志远,面无表情:“政府送花干嘛?可以当饭吃?如果这八万元用于救助,是不是更有意义?”   杨志远说是,花是不能当饭吃。八万元分摊到每户,大概每户七元,以现在的市价可以购买七斤左右的小米,够一个四口之家吃二天。但我认为这八万元用得值,鲜花虽然不能当饭吃,但鲜花可以起到一种大米根本无法起到的作用。   首长不动声色堤问:“什么?”   杨志远没有畏缩,说:“刚才首长其实已经说了‘窗台上的花可以让您的心情为之一畅’,这就是鲜花带给大家的力量,它是灾后残垣断壁中的一抹亮色,是阴霾中的阳光,群众还可以从中看到希望,如果说大米是粮食,那么鲜花就是精神粮食。”   赵洪福和汤治烨在一旁看着首长与杨志远一问一答,都没说话,两位领导跟着首长在荷塘走了一圈,首长刚到灾区时的表情是凝重的,但随着视察的深入,首长的表情渐渐轻松,看得出首长对会通的灾后重建工作很是满意。首长发话,这个会通市的市长是谁?找来见见!这才有了杨志远的紧急晋见。没想到杨志远一到,首长竟然首先问起花的问题,尽管知道首长对杨志远这个会通市的市长持肯定态度,但心里还是为杨志远捏了一把汗。   首长这回微微一笑,说:“好。”看来群众说你是个爱花的市长,一点都没说错。   赵洪福和汤治烨对视了一眼,心里松了口气。   首长开始问起一个关键的问题:“荷塘灾后的重建工作有条不紊,群众的满意度很高,会通市委市政府方面做了哪些工作?”   杨志远说:“我们会通新近设立了一个灾区重建基金,会通市政府拨款2亿人民币,作为基本资金,目前已经吸引了约8亿人民币的投资资金。这个重建基金实际上就是把目前国家财政拨付和社会捐助的款项集中起来,根据重建规划由纪委监督,有效使用。重建基金主要用于三类:一是保证灾区受灾群众的生活和健康;二是对房屋重建和修缮进行支持;三是对农林牧渔业进行补贴,鼓励群众开始自救生产。”   首长问:“8亿元是不是够用?”   杨志远如实回答:“是有些捉襟见肘,所以得精打细算,把钱用到实处,但是我们会通市政府已经提出了明确的灾后重建和发展规划,公开了灾后经济援助计划和福利计划。所有的援助名单都在互联网上公之于众,供所有民众的检查和监督,目前来看,收效明显。灾区重建基金明明白白地向受灾的群众传递了一个信息:群众没有被忘记!我认为对于受灾的群众来说,信心才是最重要的。”   首长说:“会通市委市政府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明确地提出救灾的援助计划和灾后的经济援助计划和福利计划,这一点值得表扬。提供公共服务是政府部门的职责所在,但不是谁都可以将其做得尽善尽美。我刚才留意到,荷塘灾区的供水供电供气,医疗卫生,交通网、通讯都恢复得不错。受灾群众的生活都有保障,灾区人民的精神面貌很好。如杨市长所言,什么最重要?信心最重要。”   首长说,灾后恢复重建工作是一项复杂的系统性工程,需要各部门统一协调,各尽其责,共同协作,才能做到事无巨细,有条不紊,这很考验政府的执政能力。我相信只要大家同舟共济,荷塘灾区的人民一定会走出阴霾,人民的生活会越来越好。   首长说自然灾害最能检验各级政府部门对突发公共事件的救助机制,是一次重大的政治经济考验:如何有效地提高政府保障公共安全和处置突发公共事件的能力?如何最大程度地减少突发公共事件对群众造成的损害?如何竭尽所能地保障公众的生命安全?如何在灾难发生后有效地指导群众生产自救?这都是事关民心向背的问题,同样也是事关国家安全和社会稳定,长治久安的问题。首长还说在荷塘灾区走了一圈,我看到了党员领导干部与灾区群众团结一心,同舟共济的干群情谊,灾区虽然百废待兴,但我深切地感受到一种勃勃生机,我有理由相信,灾区人民的明天肯定会更美好。   首长说:“荷塘堤能坚持5个半小时不倒,数万群众能在决堤前安全转移,未发生一人死亡,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在此我向广大干部群众、向参加抢险的武警指战员、民兵预备役官兵、向战斗在一线的党员干部表示深切的慰问和深深的感谢!”   首长站在满树米色桂花的桂花树下,鞠躬致谢,感谢大家所做的一切。   首长事务繁忙,在荷塘自然不可能停留过久。在首长离开荷塘往省城榆江机场前,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因为首长对会通防汛抗灾以及救灾工作予以正面的肯定,此后的气氛一直都比较轻松,首长对会通市委市政府再行勉励后,首长启程离开。杨志远站在中巴车门边送别首长,此时首长身边的一个重要人物主动跟杨志远打招呼,此人现在的身份是副秘书长,首长办主任,也就是首长的大秘,该大秘经过杨志远的身边,笑了笑,说志远好久不见,我还真是没想到,这个市的市长会是你。   首长本来已经走到车门边准备上车,此时闻言,停住了脚步。有些奇怪地问:“怎么,你们认识?”   该大秘笑,说:“首长,我们认识有十多年了,有些交情。他和安茗结婚,虽然没有请我,但我和泽成后来还是讨喝了一杯喜酒。”   首长饶有兴趣:“如此看来你们交情还真是不浅。”   该大秘为谁?当年杨志远因为在高速公路服务区建杨家坳土特产品馆一事,求助于李泽成,事后李泽成让杨志远多留二天,于老张的小饭馆邀了几个同事与杨志远一同就餐,该人作为列席嘉宾当时也在座,其时,他还没有现在这般位高权重,他就是原二处的处长,李儒。   李儒拍拍杨志远的肩膀:下次到北京,记得和我联系。   杨志远此时注意到首长的座椅旁,竟然有一盆茉莉花在开放。杨志远微微一愣,谁送的?乡亲们。   李儒微微一笑:“茉莉、茉莉,莫离莫弃!还真是有些意思!”   中巴车已是鱼贯而去,杨志远望着远去的车队发愣,心想,李儒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15章 旧地重游(1)   国庆前夕,杨志远接到周至诚的电话,周至诚问杨志远,国庆期间有没有安排?杨志远说会通荷塘堤决堤一事想必周书记已经知道,荷塘受灾严重,灾后重建工作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今年国庆准备在荷塘灾区和乡亲们一起过,鼓舞鼓舞士气。周至诚说鼓舞完士气之气呢,是不是也该休息一二天?   杨志远一听,顿时有了感觉:“书记有何打算?”   “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志远。”周至诚哈哈笑,调侃,“今年国庆我和你王琳阿姨准备到会通来看看你,散散心,不知市长是否有时间接见周至诚同志。”   杨志远欣喜若狂,说:“书记您不会骗我吧,您和王琳阿姨到会通来?自是求之不得。”   周至诚笑,说:“你王琳阿姨看到你累倒在河堤上的镜头,一直说要来看看你,正好趁国庆有空,就到会通来走走,离开榆江也有几年了,一直没机会回来看看,还真是有些想念。”   杨志远知道周至诚不是没机会,而是为了避嫌,远离本省的是是非非,所以不愿回本省走动。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一直都是周至诚书记的从政之道。周至诚还告诉杨志远,朱明华这次也会回来省亲,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大家一起聚一聚。周至诚的意思,朱明华是会通的老书记,大家这次不宜在会通见面,让杨志远另找一个地方。杨志远说,既然您和王琳阿姨是来度假,那就看看山,玩玩水,杨家坳您和阿姨都去过,不如去社港。社港青山秀水,不在会通的管辖范围,与朱明华的牵扯不深,倒也是个不错的去处。周至诚说行,就这么定了,我倒想见识一下,社港经过你的治理,是怎样一番欣欣向荣的景象。周至诚说明华那你就不用管了,他自有安排,到时在社港见面就是。   两位外省的省委书记齐聚社港,这可不是小事,得有些安排才行。尤其是安全方面,得有所考虑,而且周至诚和朱明华属因私出行,不为公,动静不宜大,得尽可能地缩小范围,控制影响。杨志远得先作安排。   这天吴彪向杨志远汇报这段时间的工作进展。吴彪已经有了很大突破,经过专案组一个多月缜密的工作,于小伟的问题已经逐渐浮出水面。   专案组远上新疆,虽然事隔多年,但关押在新疆的一般都是重刑犯,刑期较长,目前仍有两名当年与李参照在同一监号服刑的监犯在监,经过询问,知道李参照当年与同监的小江西关系要好,二人同属少年犯,吃饭睡觉都在一起,无话不谈,李参照的事情别人不知道,小江西肯定知晓。小江西前两年已经刑满释放。专案组马不停蹄地赶往江西,通过小江西所在地公安部门的协查,终于找到了小江西。小江西回忆,李参照是因为打架斗殴,失手将对方捅死,因其未成年,而被判20年有期徒刑的。其实事实可能不是这样,因为与李参照一同服刑期间,李参照曾经跟他说起过,他是在替人顶罪服刑。听李参照讲,当年他辍学,在外游手好闲,无所事事,认识年纪了一个副市长的公子,李参照那时只有十四五岁,副市长的公子比李参照大三四岁,喜欢惹是生非,斗狠称霸,李参照年纪小,头脑简单,发热,以为有权势人物的公子可依靠,跟着人家打架做事都比较玩命。后来在一次斗殴中,双方人员纠缠在一起,在混战中,对方的一人被捅了一刀,还没送到医院,就因失血过多而死。据李参照所言这一刀其实是副市长的公子捅的,当时他就在身边。开始不知道有人死亡,平时也没少动刀子,砍伤了人都是私下里解决,没什么大事,副市长的公子事后还向大家吹嘘,说跟我斗,老子弄不死他。没想到那次事情闹大了,死人了,收不了场。怎么办?捅死人搞不好就是死罪,副市长的公子既不想死,也不愿意坐牢,就琢磨着找人抵罪,李参照未成年,刑不至死,当时在场,是个合适的人选。副市长的公子私底下与李参照商议,出钱由李参照顶罪。李参照不干,说虽然不会被判死刑,但判个无期怎么办?副市长的公子拍了胸脯,说保证不超过二十年。李参照最终同意,一百万坐二十年牢,如果是无期,另算。于是李参照到了新疆,但据李参照所言,这一百万,副市长的公子并没有全额兑现,只是在其同意顶罪时付了十万,事后又由其母零零星星地要了一二十万,副市长的公子当初答应的爽快,但付起款来却不痛快,李参照的母亲在一次要款的途中遭车祸身亡。李参照知道消息后悲痛欲绝,认为母亲的死,是副市长的公子造成的,要是不由他抵罪,他母亲不会死,要是副市长的公子给钱利索些,用不着自己的母亲三番五次上门讨要,他母亲就不会遭遇车祸。李参照后来在监狱里翻供,监狱发函到会通市公安局要求协查,公安局的答复是证据确凿,不属冤假错案。因为事隔多年,而且人家是副市长的公子,李参照知道翻案无望,就不再申诉,在服刑期间努力改造,终于得以减刑出狱。   李参照出狱前,曾对小江西说,他和副市长的公子不再是钱的问题,而是命的问题。他替其坐了这么多年的牢,坐牢的日子生不如死,比死还难受,这次回去,非得让副市长的公子认罪不可,让他也尝尝坐牢的滋味。李参照的意思,是要慢慢地玩死对方。没想到,对方没死,李参照先死了。   小江西开始并不知道李参照出狱不久就已经死了,还在抱怨李参照不够意思,出去了几年也不回封信,一去无风。一听李参照因为绑架于小伟被当场击毙,小江西直发愣直叹气,说我早就提醒过他,无权无势,跟人家斗,斗不过,让他不要鲁莽行事,他就是发热,人家现在活得好好,自己倒成了一抔黄土。当官的能有几个好东西。   杨志远一听,说:“这就说得过去了,难怪李参照绑架了于小伟,根本就不提赎金的事情,原来这其中有这么多的曲直,李参照把于小伟赤身裸体像狗一样用链子拴着,对其百般侮辱,原来是这个原因。”   杨志远算了一下,于小伟那时十七八岁,少不更事,而于海天那时还只是会通的副市长,要拿一百万出来,还真是不容易。于小伟将对方捅死,虽然有李参照顶罪,但死者的家属肯定要安抚,这同样是一笔不小的数额。于海天不可能有那么多钱,于小伟给起钱来不痛快,也是合情合理。如果放到现在,于小伟别说是一百万,就是一千万也拿得出来。如小江西所言,李参照如果出狱后,向于小伟追讨余款,于小伟肯定会痛痛快快地给他。李参照不要钱,偏要于小伟去认罪伏法,那他还真斗不过于小伟,因为于小伟早就不同于当年,经过一十二年的时间,副市长已经成为了市委书记,一把手,权倾会通,而于小伟也已经水涨船高,成了会通市赫赫有名的二哥。李参照是自己将自己逼上了死路。   杨志远说:“这些已经是陈年旧案,小江西说的这些,只能是佐证,要是将于小伟绳之以法,还必须用其他证据说话。”   吴彪说:“这个案子,有一些关键性人物知道事情的真相。一是于海天和于小伟;二是死者家属;三是当年与于小伟、李参照一同参入斗殴的相关人员;四是何海波。于海天和于小伟我们自然不会去接触。死者的家属我们初步接触了一下,对方欲言又止,应该是惧于于小伟的势力,这可以理解,试想李参照想跟于小伟斗,结果一枪毙命,事隔多年,影响还,不可能不考虑。但我想死者的家属应该握有证据,至少有个协议什么的,要不然,死者家属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年对于小伟不予追究?”   杨志远点点头,说:“此种时候,不宜动静太大,不宜紧逼,以免惊动了于小伟,如此的话,肯定会让于小伟想起这件陈年旧案,如此一来,于小伟肯定会比你们抢先一步拿到证据。现在办案,得讲究程序,依法办事,所以死者的家属不怕公安,但肯定会怕于小伟,因为于小伟会用非法手段。”   吴彪说:“我也是这般认为的,专案组也就稍稍试了一下,有分寸,不敢太直接。而当年参入斗殴的人员我也查实了一下,现在都在于小伟的渣土车行业协会督查队和金色豪庭保安队做事,上次安茗拍到的督查队长就是其中之一,我想这些人,只怕不局限于此,肯定还有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我们目前还在对录像带中人员,进行逐一核查。而何海波目前还被省纪委羁押,我们接触不到,得杨市长与上面交涉才行。”   杨志远问:“你认为何海波会知情的根据又是什么?”   吴彪说:“李参照将于小伟绑架了几天时间,于小伟受尽折磨,不可能什么都不说,李参照既然是有备而去,就不会准备录音机什么的?应该不会那么傻。据我所知,李参照被击毙后,何海波第一个进了案发现场,肯定是帮于小伟清理扫尾。何海波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就不会留下一些有利于自己的证据?肯定会有所保留。”   杨志远一点头,说:“那好,我会打电话给省纪委的张博书记,跟他说明一下情况,你可以上何海波羁押的地方和何海波直接碰一下。据我所知,何海波这个人的反侦察能力很强,到现在他都只说些不痛不痒的事情,你这样敲一敲他,反而对省纪委办案有好处。何海波之所以如此,死硬到底,还是心存幻想心有侥幸,以为会有人出面保他,一旦知道我们在翻老底,何海波还会死硬到底?只怕未必。”   除了这些,吴彪还向杨志远汇报了对‘金色豪庭’的调查情况,经过这段时间的暗访,金色豪庭藏污纳垢的事实基本属实,专案组成员经过浙江商会,乔装成浙江来的商人,经市工商联的会长引荐,专案组的两名干警成功打入金色豪庭,经过调查发现,金色豪庭五楼的夜总会涉黄涉毒,六楼的桑拿部和七楼的洗浴中心涉黄,而金色豪庭的顶楼则设有赌场,其赌场有一定的隐秘性,场内不进行现金交易,只发筹码。每个经过其审查认可的会员,会有一个固定的银行账号,会员持折,赌场持卡,会员参赌之前,需将资金打到账上,赌场验完资以后,会发放相应额度的筹码,赢了,赌场当场将款项打入其指定的银行账户,输了,赌场会将款项扣除。因为其组织严密,参赌人员非富即贵,金色豪庭在圈内的信誉度颇高,小有名气,涉赌金额颇大。赌场除了如澳门赌场一样有百家乐,大小,龙虎,三公,轮盘等多种玩法,直接经营赌场,其还在背后坐庄,参与黑市赌球。像世界杯、欧洲杯、美洲杯这种足球盛宴,会通市在外抛头露面的都是些小庄家,其实真正的幕后黑手是于小伟他们,这也是会通市为何黑市赌球屡禁不止的真正原因,上面风头紧,何海波就象征性地打击一下,往往是雷声大雨点小,做做样子。   这是杨志远所不知道,看来这个于小伟黑恶集团,在会通市还真是无孔不入,此恶不除,会通难言清净。   杨志远说:“既然事实清楚,有必要采取行动,什么时候你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你就告诉我,必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将盘桓在会通的这颗毒瘤连根拔掉。”   吴彪说:“据侦察人员汇报,金色豪庭之所以能逃避打击,除了有保护伞,也与其组织严密有着莫大的关系。其在各个地方布有观察哨,只要感觉不对,观察哨就会及时按响报警装置,此报警装置只闪红灯,不发声,突查人员根本就不会知晓。这边还未上楼,上面已经处理干净,所以金色豪庭一直都是民间传说纷纭,政府却查而不实,影响极坏。如果不出所料,金色豪庭应该还另有密道,遇上特别重大的行动,可以紧急转移。”   杨志远说:“看来于小伟还真是处心积虑。不得不说,这于小伟还真是有些手段。”   吴彪说:“以前拍打草惊蛇,现在草已层层扒开,蛇就要显之于形,我准备大张声势,在全市开展一次扫黄打非行动,对全市的娱乐场所,洗浴按摩中心,来一个突击检查,惊惊蛇,看看于小伟是何反应。再说了,吴彪局长上任近两个月了,一直按兵不动。新官上任三把火,总要烧一烧,新局长上任都会在全市进行一次扫黄打非行动,吴彪局长自然也不能例外。我要是总是不烧一把火,于小伟反而会疑虑重重,看不清方向,小心谨慎。我要是按套路出牌,进行一次没有特定的目标扫黄打非行动,于小伟说不定会认为这个吴彪不过如此,反而会放松警惕。开了这么大个场子,那么多人要吃饭,小心谨慎了这么久,肯定会想方设法把损失补回来,谨慎过后,肯定会更疯狂,此时再杀一个回马枪,肯定会让其始料不及,一定可以人赃并获,收效显著。”   杨志远笑,说:“你是局长,你认为该干,你就干,用不着请示汇报。”   吴彪笑,说:“那我就这么干了。”   谈完正事。吴彪欲走,杨志远笑,说:“吴彪你怎么回事,到了会通,公事公办,谈完事就走,怎么样?中午我请你吃饭。”   吴彪笑,说:“不公事公办怎么办?一来就和杨市长称兄道弟,勾肩搭背,这岂不是真的打草惊蛇了不是,于小伟还能不知道这其中会有其他。他要是痛下决心,将他那些非法的勾当都统统关闭,你要想再打蛇,只怕更是困难重重。”   杨志远说:“这话很道理,但以我对于小伟的了解,于小伟下不了这个决心。黄赌毒虽然风险大,但是利润高,什么生意都不及这种生意来钱快,而且够刺激,这就像毒品,明知不可吸食,可偏偏有人奋不顾身,跃跃欲试,一上瘾,就欲罢不能了。所以于小伟不可能收得住手,要知道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何况这个人是自以为是的于小伟。要不然,凭于海天的政治智慧,会不心存警惕,会不再三告诫于小伟迟早收手。只怕是于小伟这人对于海天阳奉阴违,于海天对这个儿子无可奈何,控制不住。要不然,于小伟也不会十七八岁就在外面称王称霸,为所欲为。捅死了人让李参照去顶罪,于小伟的主意?肯定不是。是于海天在给儿子善后,李参照将于小伟绑架后,于海天又得站出来给于小伟擦屁股。何海波之所以将李参照一枪毙命,十有八九是遵照于海天的指令。说到底,是于海天的纵容,于小伟的胆子才会越来越大,直到不可收拾。李参照绑架于小伟,而于小伟则是在绑架于海天。”   吴彪说笑,说:“照你这般说,打草惊蛇不怕,那咱们这就吃饭去?”   杨志远笑,说:“当然,如你所言,注意点影响没坏处。”   吴彪笑,说:“志远,怎么一时一个主意,得,看来这饭是吃不上了,我走了?”   杨志远笑,说:“杨市长还没发话,就想走?”   吴彪看了杨志远一眼,笑:“看来还真不是吃饭的问题,志远有事?”   杨志远笑,说:“你不是说在会通你我不好一同抛头露面么,国庆节我请你去度假如何?”   “这么简单?志远请客?”   “当然属杨志远同志自行开销,不用纳税人一分钱,油费路费吃饭住宿都由杨志远同志私人买单,但是人工成本,杨志远同志没办法支付。所以这次,属杨志远买单,吴彪同志出力。”   吴彪不解,说:“志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想让我给你当免费保镖?”   “你还真说中了,就是请你大局长当免费保镖。”杨志远呵呵一笑,说:“4号这天,你带两个人跟我到社港县走一趟。”   吴彪知道杨志远如此安排肯定有事,说:“那我就从专案组调两个社港籍的干警就是,社港的情况他们熟。”   杨志远觉得对吴彪没必要隐瞒,他跟吴彪说了实话:“周至诚书记和朱明华书记要到社港看看。”   吴彪一听就明白了,杨志远这是要自己随同去保护两位省委书记的安全。这等事情吴彪用不着杨志远吩咐,他知道该怎么做。 第15章 旧地重游(2)   十月一日,杨志远又到荷塘灾区走了一遍,嘘寒问暖,了解群众的生活,杨志远还和仍住在临时安置点的受灾群众一起包了一顿喜庆的饺子。   此时,洪灾的影响在荷塘已经消退,灾区的房屋重建工作已经初见雏形,此次洪灾荷塘乡首当其冲,受灾最重,杨志远有想法趁此次灾后重建,将荷塘作为城镇集约化的试点,改变荷塘乡原来宅基地随意性大,杂乱无章的格局,由村集体划出山地,按小村镇的规划统一建房,杨志远尊重乡亲们的习惯,不过分向上要面积,所有重建房,都是独门独户,有庭有院,三层结构。而原来的宅基地则平整还田。经过统一规划和整合,每个村都会空余部分用地指标,这部分指标被拿出来拍卖,所得款项全部作为灾后重建基金注入村集体的专项账户,用于群众的灾后重建。所有重建的房屋,除了免除一切税费,政府还予以部分财政补贴,市里的灾区重建基金还对困难户,实行无抵押无息贷款,帮助重建。而且杨志远还和市建筑协会商议,让该协会的会员单位,对所有的房屋实行援建,除了免费提供搅拌设备、提升设备等建筑设备,还派出技术人员、监理人员到现场指导,村集体统一安排劳动力自建,如此一来,房屋的实际造价还不到平时的50%,这对灾区群众极具吸引力。一时间,荷塘乡的十五个自然村,到处热火朝天,村集体统一规划的山地上数百栋房屋拔地而起。   灾后重建工作如火如荼。   寻开平说:“照这个重建速度,在今年春节到来之前,所有受灾群众入住毛坯房,应该不是什么梦想。”   寻开平感叹:“还是杨市长厉害,知道如何调动群众的积极性,这群众的干劲一爆发,你是想挡也挡不住。”   此时省委对寻开平的处分已经明了:鉴于寻开平同志在8·13荷塘堤决堤中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经省委研究,决定对寻开平同志处以严重警告处分。   寻开平明白,这是杨志远在其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杨志远自荷塘决堤以来,没有落井下石,而是在各级领导面前主动担责,从不推卸责任。而且由于杨志远的及时果断,荷塘堤决堤竟然无一人死亡,堪称奇迹,虽然有重大的财产损失,但属可以原谅,上级对此满意,群众对此也无怨言,上上下下都对会通市委市政府抗洪救灾的表现表示认可。而且,水患一退,市政府就紧急启动了救灾机制,落实到位,连首长到荷塘灾区突击检查后,也对会通全市与受灾群众同舟共济,风雨与共的团结精神,灾区群众有信心战胜困难的乐观精神深表满意。综合这些,自己才得以被省委从轻处分。   寻开平在心里把杨志远和于海天作了一番对比。杨志远大气大义,于海天霸气小义。这是两种迥然不同的气质,于海天跟杨志远根本就不能比。   十八总老街这次同样遭受水灾,有上十栋老宅在这次暴雨中坍塌。受灾的群众也想在原址重建,但老街这十来栋房屋的灾后重建计划被杨志远压了下来,得缓一缓,因为即便是原址重建,也是治标不治本,明年雨季来了怎么办?还不是得忙前忙后,全家上阵,向外瓢水,所以得缓一缓,受灾群众可以投亲靠友,也可以租房居住,政府都予以全额补贴。   因为政府有了新的规划。规划、城建部门已经开始对老街进行测量,市文物研究所也已经开始对老街进行全方位的拍照,绘制。   十八总老街的居民一到晚饭过后,就端着茶杯,走街串户:“听说了吧,杨市长准备彻底改造十八总老街,咱们老街人只怕是苦尽甘来,好日子就要来咯。”   “怎么改?市政府拿得出这么多钱?”   “市政府是没有这么多钱?但杨市长肯定有办法,你们没有去荷塘乡看,现在成片成片都在建那种小洋楼,等杨市长把荷塘的事情处理好了,他就会腾出手来改造我们十八总老街了。”   “真的假的?”   “要不打个赌?”   “赌什么?”   “就赌一包烟。”   “中!”   4号中午,杨志远和安茗从合泰宾馆吃完午饭,吴彪带着两个专案组社港籍的民警就到了,两个民警一见杨志远就立正敬礼:杨书记好!杨志远笑言自己离开社港都快一年了,早就不是什么杨书记了。两位民警说在社港人民的心里,你永远都是社港人民的书记,这点谁都没法改变。   杨志远感叹:“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就是一年,对社港,还真是想念。”   吴彪笑,说:“那你还站在车下磨磨蹭蹭干什么,赶紧上车,回社港旧地重游去。”   杨志远于是手一挥:“上车,出发。”   大家鱼贯而上。杨志远跟周至诚已久,知道周至诚的个性,这次同样没有大动干戈,就动用了政府办的一台豪华中巴车,连开道车都没用。吴彪说周书记可是大领导,这也太简单了吧。杨志远笑,说是你了解他还是我了解他。吴彪说自然是你。杨志远说那你废什么话。   大家都笑,其乐融融。   杨志远和周至诚约好了在普天火车站会合。有通普高速相连,从会通到普天市区,邝文韬只用了不到两小时,这两年火车提速,从沿海省省会到普天的特快,原来需要5个多小时,现在只需四个小时就够了。周至诚书记所乘坐的那趟途径普天的特快,下午2:30分到站。杨志远他们提前半小时到了。   尽管不愿使用特权,考虑到周至诚书记的安全,杨志远还是指示邝文韬将车直接开到了站台,有吴彪在,自然用不着杨志远出面。   杨志远和安茗下到站台,一列客车缓缓地停靠在站台,又风驰电骋地离去。   这天的安茗穿着一件素色的风衣,列车的风扬起安茗的衣襟和发,有种说不出的飘逸。安茗站在站台的某个地方,手插在兜里,想着心事,嘴角露出甜美的微笑。   杨志远看着安茗,明知故问,在她的耳边低低地道:“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安茗笑靥如风:“你说呢?”   自是在想当年,也是国庆节,也是在这个长长的站台,也是在这么一个阳光淡淡的下午,两人当年在沿海和周至诚书记、王琳阿姨过完国庆节,于下午3点到达普天车站。杨志远于此下车转道回社港县,安茗继续向北,回榆江。分别在即,两人依依惜别,杨志远不管不顾,肆无忌惮的深吻,那一吻,霸道,张扬,深情,甜美,刻骨铭心。   此时,安茗就站在当年与杨志远吻别的那个地方,回想当年的点点滴滴。那天的杨志远张扬,说来,吻一个,等我们老掉牙了,我们不但有回忆,还可以好好地回味。   已经用不着等到老了,这一刻的安茗,想起那时的场景,就已经感到了一种幸福和甜美于心头慢慢地涌起,淡淡的,有如这初秋的阳光,跳跃着,裹着她,她的脑海里都是杨志远那深情款款的一吻,一想到这些安茗的脸上就泛起层层的红云,让她独醉其中,不能自已,浑然忘记了车站的喧嚣和热闹,仿佛时光已经倒流,她仰着脸,双手挽在杨志远的肩上,一吻动情,天长地久。一辈子,勿相忘。   杨志远嬉笑着在安茗的脸上有如蜻蜓点水般地吻了一下,而后一脸快乐地闪到一旁,望着杨志远有如孩子般顽皮的笑意,安茗脸上泛起绯红,说:“你怎么还这样,也不怕别人看见。”   杨志远笑,说:“怕什么,有什么好怕!”   只听得身边有人哈哈一笑,说:“是没有什么好怕的,看见了怎么样?只能是两个字:羡慕。”   一偏头,说笑之人,正是周至诚书记。   什么时候,周伯伯和王琳阿姨已经下车了,此时他们就站在一旁望着他俩慈爱地笑。杨志远脸皮厚,可以不在于,安茗不免有些羞涩,心想自己也太浑然忘我了,竟然没有留意到周伯伯和王琳阿姨已经到了,真是,羞死了。安茗羞涩地和周至诚问了一声好,然后走到王琳的身边,挽着王琳的左臂,说王琳阿姨,志远就知道一天到晚欺负我,您可得给我做主。王琳微微笑,用右手拍了拍安茗的手,说做主?这个主我可作不了,这也叫欺负?   周至诚哈哈笑,说:“这可不是欺负,这是爱。看到你们这十多年,一路走来,到如今还能如此亲昵,彼此心中有爱如初,我真为你们感到由衷的高兴。”   周至诚打量着杨志远:“我看看!黑了!瘦了!看样子是没少劳心费力。”   王琳说:“还能不瘦吗,那么大的雨,那样玩命,看着就揪心。”   王琳关切地问:“志远!你没事了吧?”   周至诚笑,说:“看你这话问得,他能有什么事?心情愉快,心境开朗,活蹦乱跳,一看就知道恢复得不错。”   王琳白了周至诚一样,说我们说话,你插什么嘴。杨志远朝周至诚直乐。周至诚已是哈哈一笑,说我检讨,我忘了,节假日期间,女士为大,周书记得唯夫人之命是从。   今天随同周至诚一同到普天的。还有蔡政宇,另外还有两人杨志远不认识,一看架势就知道有些武艺,不用说是省委保卫处的保卫人员。蔡政宇在车上一介绍,还真是,一个是沿海省省委保卫处的处长,一位是保卫处的干事。   车出古城收费站,周至诚看到杨志远和方芊为社港旅游做的广告,呵呵笑:“志远,你这是干嘛,代言广告?有没有拿广告费?”   杨志远说笑:“当年在社港当书记,为社港旅游抛头露面,属职责所在,理所当然之事,现在到了会通,都市长了,想拿点广告费来着,却是有些不好意思张口,要不等下书记帮我问问。”   周至诚说笑,说:“那你怎么好意思和别的美女抱腰搭背,我看你和安茗做这个广告还差不多。”   杨志远笑,说:“既然书记指示,我让他们把这广告换了,我和安茗就算了,周书记的形象还差不多,广告词我都想好了,周书记叉着腰,手指社港:社港在此,赶紧下车。试想沿海省路过本省的群众,还不得从古城下高速,上社港去看看。”   “那这成了什么,行政命令?”周至诚一笑,问,“坐在自行车后面的丫头是谁?也是你们社港的?”   安茗笑,说:“周伯伯,老土了不是,人家现在可是全国有名的影视歌明星,这可是明星效应。”   周至诚笑,说:“喔,是个明星?我不追星,我哪知道。”   他回头问蔡政宇:“有名吗?”   蔡政宇笑,点头:“方芊现在可是一线明星,现在请她做广告,至少得七位数,您说她有没有名。”   “乖乖,是了不得,我这个省委书记,一二十年的工资才抵得上她拍一个广告。”周至诚笑问,“志远,当年你请她,花了多少人民币?”   杨志远说:“纯属友情支持,分文未取。”   周至诚说有这样的好事?杨志远笑,说书记您是否还记得您还是省长时,我说有一个朋友在北京漂着,您说一个女孩子在北京拼搏不容易,但只有经历磨砺,才会成就非凡。您还听过她的歌,说旋律优美,但有些忧伤。周至诚笑,说是她?看来,她经过磨砺,还真的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了,不错,人生就该如此,努力拼搏,才会成功,不拼搏,连成功的机会都没有。杨志远笑,说您还要我把广告换掉吗?周至诚笑,说安茗都说我老土了,只有安茗没有意见,我还能有什么意见。   安茗笑,说:“我能有什么意见,我觉得这个广告不错,很唯美。”   说笑之间,张溪岭隧道到了。   邝文韬放慢车速,在院长题写的“风光无限”纯白如玉的大石头旁,有人在此向中巴车招手。杨志远一看,竟然是范晓宁,不用说朱明华书记先到了。也是一台中巴车,停靠在路边,是省政府的车,陪同朱明华的,不只是范晓宁,还有一人,正是付国良。   大家握手,乐呵呵,好久不见,很是想念,无比亲热,尽显同志间的亲密。   两位省委书记相逢于曾经一同工作一同奋斗过的这片土地,一时百感交集。周至诚看着石头上院长题写的字,笑,说:“明华,我们大家一起合影留念,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周至诚一说,也不管朱明华有没有同意,随从人员把两位书记和两位书记夫人往中间一挤,咔嚓咔嚓,笑容就此定格。   谁拍照?蔡政宇。   蔡政宇拍完,说两位领导可不能动,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把我丢在一边。蔡政宇把数码相机往杨志远的手里一塞,说这次由志远你来掌镜。   蔡政宇站在杨志远的位置上。杨志远笑,说政宇兄你还得笑得阳光笑得灿烂一点,对对对,把嘴巴张大一点。   咔嚓咔嚓。大功告成。   蔡政宇将杨志远拍的照片一回放,气得七窍生烟,他是笑得很是阳光,很是灿烂,但是拍得很是夸张,龇牙咧嘴,整个一个破坏形象。蔡政宇找杨志远算账,说杨志远你这是干嘛?把我拍成这样。杨志远笑,说你哪样啦,我看看。还真是,政宇兄的形象是不怎么潇洒,可你不是主角啊,两位书记才是,只要书记的形象好看就成了,你就凑合吧。   大家哈哈一乐。   付国良笑,说“政宇,志远这小子就是喜欢捣蛋,等下让两位书记跟你单独合影一张,我来给你拍。”   车行张溪岭隧道,灯光柔和,照在地上成桔黄色,四车道,不时可见大型货车与中巴车相对而过,一派繁忙。   周至诚和朱明华都是第一次过张溪岭隧道,都点头,说志远能用两年多的时间将隧道贯通,能将隧道修成如此规模,不简单,不容易。   两台中巴车一前一后停在社港小火车站广场。现在的社港旅游早就今非昔比,有了滚石投资1.6亿人民币和朱少石的朱氏能源五千万人民币的注入,社港旅游如虎添翼,突飞猛进,虽然火车站依旧保持原貌,但周边早就进行了拓展,原来那些破破旧旧的民居早就进行了拆迁,变成了广场,变成了停车场。 第15章 旧地重游(3)   孟路军和张茜子早就站在停车场等待两位书记的到来。一看中巴车停住,赶忙迎了上来。周至诚不认识孟路军和张茜子,杨志远在一旁介绍,周至诚笑呵呵,说到孟书记的地盘来吵扰两天。孟路军说求之不得,不是杨市长,周书记会到社港来?请都请不到。这倒是实话,周至诚微微一笑。   介绍到张茜子,周至诚笑,说:“总经理?这么年轻?这么漂亮?真是后生可畏!”   社港旅游现在已经成了响当当的旅游景点,4A景区。平时游客就慕社港之名,纷至沓来,国庆节更是人满为患,此时火车站摩肩擦踵,一派繁忙,省内外各大旅游公司的旅游大巴依次停在专用停车场里,其中有不少是沿海省的旅游公司。周至诚笑,说我看着都眼热了,连我们沿海都有这么多人跑来给社港送银子,想来社港旅游大发了。张茜子笑意盈盈,说周书记,沿海那么有钱,经济总量排在前三,您还会眼热这点银子,社港也曾是在您的领导下的疆土,您怎么可以一到沿海就厚彼薄此,得互通有无不是。沿海有什么?有钱!我们社港有什么?旅游资源!   朱明华笑,说:“至诚书记,这丫头还真没说错,沿海是有钱,就该互通有无。”   周至诚呵呵一笑,说:“这么说来,我说错话了?”   朱明华笑,说:“是说错话了,是有些厚此薄彼,要是志远现在还在社港,至诚书记还会如是说,只怕是如志远刚才所言,即便是让您给社港旅游做广告,您也会乐此不疲。”   周至诚笑,说:“有这个可能,但还真没想过。”   一行人说说笑笑,上到一节小火车的豪华包厢。这时邝文韬他们已经将车停到社港旅游院内的车库里,跟了上来。   周至诚和朱明华此行不希望闹出什么动静,一旦知道老书记老省长回本省了,罗亮会不来?陶然会不来?那些书记、市长、厅长会不来?只怕是赵洪福知道了,也会赶到社港来,即便不根据对等原则,以排名顺序,虽然周至诚、赵洪福、朱明华三人现在都是省委书记,但沿海的省委书记官高一级,如此一来,岂不让社港大员云集,那还叫度假?实无必要。杨志远思来想去,两位书记就不到县城去住了,另找一风景优美的清净之地休闲二天,什么地方合适?枫树湾最佳,满山红叶不说,现在社港旅游还在枫树湾水库的山中,新建有五星级标准的度假山庄,山庄尚在试营业,背靠满山枫树,面朝一湖碧水,环境优雅,藏在深山之中,是一处极佳的度假之地,很适合两位书记入住。   一路穿山傍水,金秋十月,山色怡人,硕果累累,稻谷飘香。周至诚注意到路边竟然有乡亲于稻田里捞出泥鳅、闸蟹,于水沟中捞出鱼、虾,很是奇怪。   周至诚问杨志远:“这是干嘛,稻田里养鱼蟹?”   不待杨志远回答,范晓宁抢先说了,说:“周书记,这是杨志远这小子搞的稻田立体养殖。”   周至诚笑,说:“立体养殖?看来还真是在稻田里养鱼蟹啊,收益怎么样?”   杨志远笑,说:“马马虎虎吧。”   朱明华笑,说:“什么叫马马虎虎?杨志远你这是在马虎眼啊,怎么?怕我和至诚书记剽窃?”   杨志远笑,说:“我岂敢跟朱书记打马虎眼,这等事情您我现在没有发言权啊,得问孟路军同志才行。”   孟路军笑,说:“不瞒领导,现在的稻田养殖让乡亲们受益匪浅,田里的养殖业比种植粮食的收益都高,要不是考虑粮食安全,乡亲们只怕都一门心思发展养殖业了。”   杨志远笑,说:“老孟,你可得跟乡亲们多做工作,什么事情都不能贪得无厌,稻田养殖之所以收益颇佳,就因为水稻种植和水产品养殖相辅相成相得益彰,无心插柳才会柳成荫,如若真得放弃水稻种植,一心发展养殖业,只怕只会适得其反。”   尽管杨志远和孟路军关系不错,但孟路军现在是市委常委、县委书记,一方要员,不是下属,这么多领导在,杨志远点到为止,他岔开话题,说:“老孟,怎么样,咱们等下下田里捞些鱼虾蟹,让领导们今晚尝个鲜。”   张茜子在一旁怂恿,说:“周书记、朱书记,现在稻田养殖已经升级了,农户已经与社港旅游合作,开发农家乐等新型旅游项目,游客想吃什么,可以自己下到田里捕捞,于田间交易,带回去送亲送友也好,带回社港旅游下辖的餐车、宾馆、酒楼加工也可,现捞现吃,还可以免收服务费。”   杨志远笑,说:“看来这是总经理的主意,双赢。”   周至诚看了朱明华一眼,说既然是来度假,那就得放松放松,活动活动筋骨。怎么样?等下大家都到田间一显身手。朱明华跃跃欲试,说这是自然。王琳笑,说你们男士下田,我们在一旁助阵。朱明华说王琳女士,想吃现成的,只怕不成,你没听至诚书记说‘大家都到田间一显身手’,这个‘大家’是指这节车厢里所有的人,不分男女,一同比试。朱明华的夫人在一旁笑,说王大姐不用怕老朱,你就跟他比抓蟹,我们家老朱喜欢吃蟹不假,但看见螃蟹就怕,躲得远远的。周至诚哈哈笑,说明华书记,夫人这是在揭你老底呢,我怎么不知道你除了怕夫人,竟然还有这一怕。朱明华也是哈哈笑,说那都是陈年往事了,你我认识起,吃蟹还用自己动手?   自然不用,周至诚到本省任省长,朱明华已是省委常委、会通市市委书记,到了这个级别,想吃蟹,早就煮熟以待,还用着赤手空拳下湖去捞?周至诚哈哈一笑,说这倒也是。那我们等下就比试一下,看谁抓的闸蟹多。朱明华笑,说至诚书记怎么能这样?可不能这样?周至诚说我倒是认为,明华书记多让闸蟹夹一夹,自然就不怕了。   大家嘻嘻笑,看着两位省委书记逗乐。朱明华说:“至诚书记,我什么时候怕夫人了?”   周至诚笑问:“明华书记不怕?”   朱明华的夫人笑:“周书记,这可不是怕,这是尊重。”   朱明华猛拍,说:“至诚书记看看,我家夫人怎么样?知书达理,朱明华同志是不是该尊重夫人的指示。”   周至诚笑,说:“那是,除了知书达理,还会‘谆谆教诲’。”   朱明华哈哈一笑,这‘谆谆教诲’有典故。那时两人都在本省,一个书记一个省长,两人搭班子,关系融洽,有一天朱明华没事,到周至诚处蹭饭。周至诚说朱省长,本省都在传言,省长怕夫人,是典型的妻管严,是不是真的?朱明华笑,说我和夫人是患难夫妻,一起苦过来的,后来一步步往上走,有了一定的权利,夫人一天到晚就在耳边唠叨,说老朱咱不图你荣华富贵,只图你清清白白,每天回家能睡得踏实。所以在家里大事省长自己做主,小事由夫人做主。一个家,何来什么大事,所以省长家,夫人做主,所以才会有省长妻管严一说。朱明华感叹,说我能官至省长,除了组织的培养,与夫人的‘谆谆教诲’有着莫大的关系。   这时,小火车停靠在一个小站,但见稻田之中,已有其他旅游专列的游客在田间捕捞。   周至诚笑:“明华书记,怎么样?比试比试?”   朱明华笑:“比试就比试,明华同志还会被几只闸蟹吓倒。”   “这是什么?这就是大无畏的乐观主义情怀。”周至诚哈哈一笑。吴彪早就带着干警和两位书记的保卫处处长提前下了车。   枫树湾游人如织,随着枫树湾旅游经济的发展以及枫树湾水库养殖产业的带动,枫树湾村的变化很大,家家户户的房屋都焕然一新,成了一个繁华的小集镇。因旅游发展之需要,枫树湾村的建筑还是保持着原来的风格,小桥流水木屋,山村在泛红的枫叶炊烟渺渺。   早有枫树湾度假山庄的豪华大巴车于枫树湾车站迎接两位书记的到来。   大巴穿枫树湾村而过。周至诚注意到,枫树湾的村民家家都开起了家庭旅社,有不少大鼻子的老外,背着鼓鼓囊囊的行囊走在枫树湾的街道上。   周至诚笑问张茜子:“这些都是背包客?”   张茜子点头说是,现在到社港来旅游的国外游客越来越多,外国人与我们国人的旅游习惯大不一样,我们国人群游,喜欢成群结队,一窝蜂,国外的游客则喜欢自由行,背着个背包,走走看看,想住多久就住多久。现在枫树湾的家庭旅社,接待的主要就是这部分自由行的国外游客,有国外游客在枫树湾一住就是一个秋季,从枫叶泛红住到枫叶飘零才离开。朱明华笑,枫树湾的乡亲们都赚上美金了,难怪这么富裕。周至诚说乡亲们洗脚上岸,连普通话都说不利落,会英语?这个语言障碍只怕是这个枫树湾村发展的最大问题。张茜子说周书记所言极是,枫树湾现在能与国外游客勉强进行交流的都是那些上过高中的第三代,为此社港旅游专门在枫树湾设了一个点,配有一名翻译人员,双方实在交流困难,就可以为双方提供免费咨询服务。   周至诚说:“如此甚好,考虑问题周到,你这个总经理合格。”   张茜子笑,说:“敢情周书记一路都在考我呢?”   “我有吗?”周至诚想了想,一笑,说:“还真有些考试的味道,成绩不错,周书记很满意。”   绕过水库的堤坝,又往上游行了数公里,于一处开阔地带,枫树湾度假山庄到了。   杨志远也只是听张茜子告诉自己有这么一个度假山庄,但他离开社港一年,社港的变化日新月异,一日千里。刚才两位书记在稻田里比赛抓蟹,杨志远得空问了一下孟路军上半年的经济形势。孟路军喜不自禁,说好,很好。   社港上半年的财政收入在取消农业税的情况下已经突破3个亿,下半年的形势一般都比上半年好,可能会达到前所未有的7个亿,与去年相比翻了个番。孟路军说之所以形势如此喜人,主要是张溪岭隧道一通,社港的地域优势就凸显了出来,社港农业科技园里早就无地可用,入园企业想入园得排队等候,社港农业科技园正在申报国家级工业园。而社港旅游产业因为张溪岭隧道的通车和2亿元的注资,得以蓬勃发展,旅游产业的发展又带动了社港服务业的发展,因此财政收入突飞猛进,高奏凯歌。   7个亿?这杨志远还真没想到,张溪岭隧道一通,竟然对社港经济的影响如此巨大。照此发展,用不了一两年,社港就会赶超古城等县,成为普天的经济第一强县。   孟路军笑:“这是杨书记栽树,孟路军乘凉。”   杨志远拍了拍孟路军的肩膀,说:“老孟费心了。没有你的努力,杨书记即便是栽了树,你也未必可以乘凉。”   社港今非昔比了,杨志远感慨万千。此时,杨志远站在度假山庄前,此种感觉更加强烈。山庄处于一处开阔的山坳之中,红枫簇拥,灰墙碧瓦红柱,小桥庭院,有溪流从山上潺潺而下,在山庄中绕了一圈,注入枫树湾水库。山庄设计独具匠心,极有江南民居的雅致。   连周至诚和朱明华他们都忍不住点头:“山、水、山庄和谐统一,不在奢华,而在于精致,不错。”   张茜子直拍胸脯,说:“周书记、朱书记检验合格,那我就放心了。”   周至诚笑,说:“你有什么不放心的,不是还在试营业吗,我看入住率挺高的。”   张茜子说:“我们是走高档路线,低端价格。”   周至诚说:“这就更不错了,旅游产业,就该放低身段,对目光对准普通民众,让普通民众用低廉的价格,玩好、住好、吃好,如此岂不皆大欢喜。定那么高的价格?谁来?指望公款消费,不是正道。”   朱明华提到于海天是在望湖亭上。   望湖亭,顾名思义,就是于山岚之上,建有亭台,一看望去,湖光山色尽收眼底。   晚餐虽不奢华,但是丰盛,都是刚才于田间自捞的鱼虾蟹。清蒸闸蟹,膏多肉甜,因为是自己亲手捕捞,周至诚和朱明华多品尝了一只,小饮了一盅。   餐毕,此时天色微明,休息尚早。   张茜子说:“此处既然称曰度假山庄,不可能一到夜晚就黑灯瞎火,只能打麻将扑克,也还有些配套项目,旅游公司已经对水库的旅游资源进行了综合开发,有一些适合晚上开展的项目,比如说夜钓,比如说登高望远,尽享湖光秋色。我知道领导们都有饭后散步的习惯,此时于水库边闲庭信步,肯定美不胜收。”   周至诚笑,说:“明华书记,怎么样?走走?”   朱明华兴趣盎然,说:“于湖边信步,天高地阔,肯定要比在宾馆招待所的后院舒畅,那我们就请茜子同志带路,夜游枫树湾水库。”   清风徐徐,出山庄,沿鹅卵石铺就的山路于湖边前行,路灯闪着微黄的光芒,泛红的枫叶于微风中轻轻摇曳,间或有亭台楼榭建于湖边。依在栏栅边,脚底水波荡漾,置身此景,有如人间仙境。   杨志远点头,心知枫树湾水库的开发,张茜子这丫头肯定下了不少的心力。没有张茜子,社港旅游不可能如现在这般欣欣向荣,蒸蒸日上。杨志远看着陪两位书记走在前面的张茜子,落落大方,巧笑嫣然,心想当年的那个小丫头,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了。   因是信步,这人就散开了,除了前后保卫,周至诚、朱明华于前,付国良、杨志远于后,其他之人则三三两两跟在后面。   付国良问杨志远:“怎么样?身体都康复了?无恙?”   杨志远笑:“不过就是感冒发烧而已,何足挂齿。”   付国良笑,说:“你现在倒是说得轻松,但当时,谁不是为你捏了把汗,以后注意点,小病不医终成大病,悠着点,别壮志未酬身先倒。”   杨志远笑,说:“省长这是咒我呢!”   付国良笑,说:“这是关心你,忠言逆耳而已。”   付国良随后问了一个杨志远意想不到的问题。 第15章 旧地重游(4)   付国良问:“知道朱书记是为何事而回本省的吗?”   付国良这个问题有些突然,杨志远一惊:“不是说国庆到社港来散散心,度度假么?”   付国良似笑非笑,看了杨志远一眼,然后敲了敲太阳穴,意思是杨志远自己好好想想。杨志远这一细想,还真是,如果是周至诚书记和王琳阿姨独自前来,那肯定是散心度假无疑。但问题是朱明华书记这次也一同回来了,不会是巧合,是两位书记相约同行。目的何在?只怕事涉会通,与他杨志远有些关系。要不然,周至诚书记为何要他安排这一切,而且还不愿到会通,因为如此一来,动静太大,难免人多嘴杂,生出误会。   杨志远经付国良这么一点醒,突然明白,周至诚书记到本省的目的是如他所言,好久没见,有些想念。但朱明华书记可能不是,国庆节到来之时,两位书记之间可能会通个电话什么的,互致问候:至诚书记明华书记国庆怎么安排?要不到这边来走走?一听至诚书记已有安排,准备到会通,朱明华书记有了想法,那好,我也有想法回榆江看看,省省亲,见见至诚书记。   如此看来朱明华书记除了想与周至诚书记会面,还有意会一会他杨志远。   目前会通发生的大事,能引起各方注意的,无非就是荷塘堤决堤灾后重建,但很显然,朱明华书记不是为此而来。因为这与会通的政局无关,能让朱明华书记上心的,肯定事关政治,非同小可,看来朱明华书记可能听到了些什么,杨志远顿时有一丝隐隐地不安。   杨志远知道付国良与朱明华关系很好,朱明华肯定跟付国良说了些什么,他笑,看了付国良一眼:“朱书记跟付省长说了些什么?”   付国良直接点题:于海天。   杨志远顿时有些忐忑,有些事情他知道。朱明华书记到会通任市委书记时,于海天是市长,朱明华书记后来为周至诚书记所赏识,为了抑制马少强,向中央力荐朱明华成为常务副省长,于海天随后接任会通市委书记。两人之期间多有交织。杨志远忐忑不安的正是这一点,于小伟迟早将绳之以法,此事一旦水落石出,尘埃落定,波及面之广,影响力之大,不会只局限于会通,肯定会在本省政坛掀起轩然大波。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于小伟的事情还只是牵扯到于海天和会通市的一些干部,并没有牵扯到朱明华书记,朱明华书记为于海天而来又是为了哪些?杨志远坚信,于小伟的事情肯定与朱明华书记没有牵扯,但没有牵扯并不代表朱明华书记就不会过问,政治这东西,有些就像在下一盘棋,得权衡利弊,得有大局观。到了周至诚书记和朱明华书记他们这个层次,有些子可以弃,有些子却必须力保不失。如果于海天是朱明华省长必须力保的一颗棋子,自己该怎么办?只怕就两难了,尤其是朱明华书记还搬出了周至诚书记,他杨志远就更是难上加难,人不可能生活在一个真空社会中,肯定会为一些东西所累,尤其是感情,他杨志远还不可能无私到可以毅然割舍与周至诚书记之间有如父子感情的地步。   杨志远望了前面有说有笑的周至诚和朱明华一眼:“付省长知道些什么?”   付国良其实也是知之不多,朱明华昨天傍晚飞回榆江,只通知了付国良和范晓宁。范晓宁去接的机,付国良在一处位置比较偏僻的农庄设宴款待。当时俩人在包厢喝茶,其他人都在各忙各事,身边并无他人。俩人自然而然的谈到了荷塘堤决堤一事,朱明华说荷塘堤决堤事关本省,尤其事关会通,作为从这里走出去的干部,他朱明华与全省人民一样,时时心系灾区。那些天,他打开电视机,第一件事就是关注荷塘灾区。此次荷塘灾情,受灾的群众无一死亡,志远功不可没。朱明华与付国良同感,赵洪福书记用杨志远用对了地方,要是真用了邱海泉,只怕就是另一番景象了。杨志远乘冲锋舟抢险的镜头朱明华也注意到了,他问付国良,志远在冲锋舟上摆两盆花是什么意思。杨志远在市体育中心说‘茉莉、茉莉,莫离莫弃’这段新闻,只在省市电视台播出,在国家电视台并没有播出。朱明华一听到‘莫离莫弃’,说这个志远,想象力还真是丰富,你我不如他。难怪首长会表扬会通的抢险救灾和灾后重建工作做得好。   朱明华随后主动说道:“我这次回榆江,与至诚书记见面是其一,与志远见面是其二。”   付国良当时没太在意,还笑,说:“为杨志远同志带病坚守河堤而感动?深切慰问?”   朱明华摇头,说:“我在外省其实也不清净,三番五次接到会通一些同志的电话,让我找机会和志远谈谈,看来有些事情,不得不面对了。这次正好一并解决了。”   解决什么?怎么解决?具体情况,付国良也是不知,因为朱明华都没说。   杨志远笑问付国良:“你觉得朱书记会和我谈什么?”   付国良笑,说:“领导的心思我们只能领悟,不能胡乱猜测。”   杨志远笑:“那付省长是如何领悟的?”   付国良笑:“应该不碍事,谈过之后,志远该怎么干还是怎么干。”   “这么肯定?”   “理所当然!”   杨志远和付国良相视一笑,以他们对朱明华的了解,就该如此。   此时前面出现了另外一种景象:但见前面有一座山岚,临湖的一面全部都是山石,想来这里原本是一座石山,枫树湾水电站挡河建坝,地下的山体都淹没在水中,只留下了这个怪石嶙峋的山尖,有上千级台阶蜿蜒直上,有灯,山腰、山顶各有一处望湖亭。   周至诚书记呵呵一笑:“明华书记,继续?”   朱明华笑,说:“既已到此,怎么着都得登高远眺,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今后你我再一同携手同游,不知道会是何年?”   周至诚点头,说:“那就继续。”   登上最高处的望湖亭,果然夜景不错,回望,只见灯光星星点点直通山庄,红枫哗哗作响,而更远处,枫树湾发电站的水坝灯火阑珊,有如一条碧蓝的光带,飘在湖面之上,很是绚丽。   王琳说:“还真是不错,值得一游。”   安茗挽着两位书记夫人拍了不少的照片。这一下热闹了起来,大家争相合影留念,连保卫人员都加入到拍照的队伍。周至诚书记哈哈笑,说:“明华书记,你我成什么了?道具?”   朱明华倒是放得开,说:“此情此景,即便是当一回道具又如何。”   他还主动提起,大家想怎么拍都行,本书记保证全力配合。如果至诚书记不从,我帮你们搞定。哪还说什么,难得两位书记如此好心情,大家围上去,又是一通乱拍。蔡政宇这回如了愿,由付国良掌镜,站在两位书记的背后,咔嚓咔嚓再咔嚓。不仅如此,蔡政宇还分别和付国良、杨志远、范晓宁等等合照留影。   好在蔡政宇这回带足了内存卡,怎么咔嚓都无所谓。   最后杨志远、蔡政宇、范晓宁和朱明华现在的秘书四人勾肩搭背,合影留念。   周至诚在一旁,感慨:“明华,看着这年轻一代茁壮成长,你我是不是有些老了。”   朱明华笑,说:“看着年轻人成为国之栋梁,你我应该备感欣慰才是,因为唯有如此,江山才会代代相传。”   此时夜色已深,秋日的夜晚有些凉了,该回山庄了。此时朱明华说话了,说:“国良、晓宁,你们先走一步,我和志远有些话要说,还得麻烦至诚书记一同听听。”   大家一听,知道朱明华与杨志远要谈的话,只怕非同小可。于是一行人下到山腰的望湖亭中守候。   朱明华说:“志远,我这次到社港除了与至诚书记见面,还另有目的,想来国良应该已经与你说了。”   杨志远说:“略知一二。”   朱明华点头说:“志远,之所以让至诚书记旁听你我之间的谈话,是因为等下的谈话肯定会涉及诸多敏感的问题,能说的,你就说,违背组织原则的,你不消说,我朱明华不怪你,为免今后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特意让至诚书记留下来作个证。”   周至诚微微一笑。   朱明华直入主题:“于海天三番五次给我打电话,让我回会通走一趟,走一走,看一看。于海天说朱书记不在本省了,有人想打击报复,在背后整人。我知道于海天所言的这个‘有人’为谁,以我朱明华的政治智慧,自然不会轻信谗言。但是于海天的话却传递着某种信息,于海天如此焦虑如此不安,是不是其闻到了什么味道?省委在调查于海天?”   如朱明华所言,这个问题比较敏感,杨志远不好回答,但朱明华为何不打电话向杨志远直接询问,而是趁此次与周至诚一同同游的机会,当面相询,是因为三人对面,希望听到杨志远说实话,以便做出正确的判断,二来也向杨志远表明,他朱明华心底无私,杨志远大可以放心,该说就说,实在不能说,也没关系,杨志远用不着为难,杨志远据实回答:“省委有没有调查于海天我不知道,但省委给会通市委市政府的任务是调查于小伟。”   周至诚不知道于小伟是谁,他眉头微皱,尽管他一言不发,但心里却在思索:这个于小伟是谁?赵洪福如此重视,自己怎么会没有听说?那边,朱明华直接向周至诚做了说明:“于小伟,于海天的二儿子。”   朱明华又问:“这么说来,于小伟的事情牵扯到于海天了?”   杨志远说:“目前来看是,不只是牵扯到于海天,还牵扯到会通市部分主要领导。”   朱明华一惊:“窝案?这么严重!”   杨志远说:“事实尽管残酷,但真相却是如此,于小伟一案,只怕是本省的第二个‘马少强’案,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下轮到周至诚惊讶了,但他沉着冷静,什么都没问。   朱明华说:“所以于海天可能预感到什么了?可能是局面发展到他控制不住的地步,也可以理解,现在退休了,想控制也控制不住,得到处搬救兵,知道朱书记在杨市长面前说得上话,于是动之以情,顺便点点火?”   杨志远说:“朱书记洞察秋毫,应该是如此。”   朱明华一点头,说知道了。不再深入下去。于小伟的事情到底都是哪些?于海天不就是一个管教不严么?怎么儿子犯法,还把老子牵扯进去了?会通市的领导都有谁牵扯进去?这些细节都事涉组织原则,不该问的,朱明华不问。   朱明华望着远处水坝上的灯火:“我就说说我和于海天之间的交织吧。”   朱明华说我到会通任书记时,于海天是会通的市长,都说于海天这人霸气,前任书记之所以不到两年就调任,就因为于海天强势,俩人不和,钟涛书记权衡利弊之后,将其调离,将我调入。但不知为什么,尽管我比于海天年轻,但于海天对我却很是尊重,对我的工作也很是支持,我在会通工作的那几年,于海天可以说劳心劳力,办了不少的实事,会通当时的成绩有目共睹,于海天的功劳很大,正因为如此,我才会得以进入省委常委的序列,后来才会为至诚书记所倚重,应该说没有于海天当时的鼎力相助,就不可能有现在的省委书记朱明华。于海天接任市委书记,我是说了话的,别人后来都喜欢将于海天归入我朱明华这一系的人马,其实具体的情况,至诚书记应该也是清楚的,于海天能接任会通的市委书记,与省委专职副书记郭建明有着莫大的关系,要不然,于海天会敢于同前任市委书记叫板,彼此针锋相对,钟涛书记为何要权衡利弊,其实都与郭建明有关。只是因为后来我比郭建明走得更快更远,本省的人反而忽视了郭建明的存在。   朱明华如此一说,杨志远就释然了,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一直想不通的就是这一点,为何邱海泉会与省委副书记郭建明走得近,看来他们早就有渊源。只是因为朱明华当时是省长,郭建明的影响力不及朱明华,个中缘由除了他们本人,谁会知道?难怪朱明华当省长之时,召集大家聚会从来都是只见郝兵,不见于海天,如此,才让人理解。   朱明华最后问了杨志远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志远,依你现在掌握的情况,我有没有必要为于海天说句话?”   杨志远明白这才是朱明华书记今天谈话的重点。杨志远直陈,说:“朱书记,您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依我之见,实无必要,只怕是无济于事。”   朱明华沉默了一会,幽幽一叹:“看来真是无力回天了?”   杨志远说:“只怕真是如此。”   朱明华说:“从感情方面来讲,我从心里希望于海天能得到善终,他打电话给我,我不得不来,因为有那份交情在。但既然事情已经到了无力回天的地步,我也就不说什么了。”   这时周至诚说话了,他说:“明华,我不得不说你了,党纪国法在,你说的话有作用吗?于海天走到哪一步,只能是他自己知道,纯属咎由自取,你倒是可以劝他坦白从宽。”   朱明华摇头,说:“于海天这人,我知道,不到黄河心不死,没用。”   周至诚说:“既然没用,那就不如不说,免得打乱了志远他们的计划。”   杨志远笑,说:“朱书记,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有一事相求,能不能麻烦您给于海天同志回个电话,就说已经与杨志远见过面了,放心,该说的话都说了,效果不错。”   杨志远这是想给于海天打一针安心针。但杨志远这倒也不是让朱明华书记说假话,该说的话是都说了,效果也是不错,至少让他杨志远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至于于海天会做何想,那就得于海天自己去体会了。   朱明华微微一笑。   朱明华拾梯而下,心里不免有些感慨,说:“周书记,走在这石梯之上,我就在想,党培育一个高级领导干部,何尝不是如开凿这石梯一般,得一凿一凿地来,精雕细刻,一级一级,去粗去糙,加以打磨,细加磨砺,这才可以得以放到关键的位置,不容易啊。怎么就不知道珍惜?”   周至诚知道朱明华这是因为于海天一事有所想有所指,属话中有话,意味深长,周至诚说:“难免会有一两块石梯经不起风雨的腐蚀,没关系,及早发现,及早换掉就是,危害不了根基。”   朱明华苦笑:“可是有时候要下这个决心不容易。”   周至诚说:“该换则换,不换则乱。”   朱明华说:“只能如此了,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第16章 天网恢恢(1)   杨志远说:“法国大文豪雨果曾经说过‘城市的下水道是一个城市的智慧和良心’,我想问一问,我们会通的‘良心’何在!智慧何在!”   此时,离国庆又过了一段时间,周至诚书记和朱明华书记早就回到了各自的省份,两位省委书记光临社港,就像是微风拂过水面,波澜不惊。此时已是深秋,枫树湾的枫叶该是红枫似火,正是最佳赏枫之时。会通没有红枫,但路边的树叶悉悉率率,风一起,满地枯枝败叶。   杨志远是在戴逸飞的办公室里说这话的。当天在场的除了戴逸飞,还有市委另一位常委、市纪委书记腾澜。   杨志远这话不是无缘无故,信口开河,是有所指。   八月那场百年难遇的暴雨来临之时,杨志远让邝文韬开戴逸飞的越野车上十八总老街,杨志远当时看着路边排水不畅积水严重的下水道,眉头直皱,觉得这个河东新区排水系统有问题,问题在哪?杨志远调来会通市城市下水道管网的设计图纸,会同专家学者分析论证,大家一致认为设计图纸没有问题,对暴雨有充分的预计,会通今年遭受的这次暴雨,如果是按图纸施工,那肯定没有问题,不会引起内涝。既然设计没有问题,那就只能是淤泥堵塞严重或者是因为河水已经漫过排水口,致使河水倒灌的原因了?再查,也不是!   这一来,更大的问题又出来了,什么原因都不是,岂不是见鬼了?   查不出原因,遇上别人可能会放一放,暂时搁置于一边,但偏生遇上了杨志远这种不怕妖魔鬼怪的人,非要把这个鬼怪揪出来不可。要不然下次再遇上更大的暴雨怎么办?让暴雨成灾?会通城区变成汪洋大海?他杨志远又带领冲锋舟于城区抢险救灾?那迎接他杨志远的就不会是乡亲们送的鲜花了,只怕是乡亲们的唾沫。在城区开车会被积水淹死,走在路上会掉到下水道里冲走,千古奇闻,他这个市长还有何脸面存世。   这时候的问题,就不需要什么专家学者来论证了,现在需要站出来论证的,是市纪委书记腾澜。   市纪委是干嘛的,反腐倡廉,这事不归他杨市长管,他杨市长虽然在本市排名第二,比纪委书记排名高几个名次,但大家都是常委,常委工作都有明确的分工,他杨市长管经济管建设,腾澜书记管纪律管监察,杨市长如果有确凿的证据,可以提请市委常委会对涉嫌的市管干部实行纪律检查,经市委常委会批准,市纪委才会有请涉嫌干部到一处偏僻的地方住免费的宾馆,在规定的地点规定的时间里学习学习文件,也就是所谓的‘双规’。不能你杨市长以为有什么地方不对,就可以胡乱作为。   得走程序。   但很显然杨志远并不想走这个程序,因为时候不到。因为在他看来下水道之所以排水不畅,是有‘妖魔鬼怪’在作祟,但具体何人是那个鬼,他也说不清楚,也就是说他目前属于猜测,手头上并没有充分的证据,得有劳腾澜书记去核实。   既然不能摆到桌面,不能上常委会,那就只能私下底找腾澜书记谈谈,他杨市长虽然可以和腾澜谈,但未免有些越俎代庖,因此最好有劳逸飞书记一同出马。   戴逸飞刚才一听杨志远找自己竟然是这么一档子事,直乐,说:“就凭你杨市长见到路边的下水道排水不畅,就因为市里的绕城公路修建不久就坑坑洼洼,你就怀疑这中间有鬼?让市纪委对市城市建设投资公司的相关人员进行调查?有没有搞错?”   杨志远笑,说:“有没有搞错,我不敢保证,但我只想问逸飞书记,你认为这正常?”   戴逸飞点头,说:“这是有些不正常。”   杨志远笑,说:“这不就是了,既然你我都认为这不正常,那查一查,又有何不可以的?一定要让内涝成灾,车毁人亡才去重视,是不是有些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戴逸飞直摇头,说:“市长这是什么?生活中不缺少腐败,而是缺少发现腐败的眼睛?在市长的眼里,我怀疑你是不是看谁都有问题?”   杨志远笑,说:“逸飞书记放心,我看你肯定没问题。”   戴逸飞笑,说:“你怎么说话的。”   杨志远笑,说:“给腾澜书记的电话是你来打呢,还是我来打。”   戴逸飞无奈,说:“好人做到底,我打,你喝茶,静等就是。”   市委没有市政府那么多内设机构,市委虽然也是新建,说是市委大楼,其实就是一个院子围着几栋小楼,市纪委就在其中的一栋小楼之中。戴逸飞的电话一打,市纪委书记腾澜没过多久就到了,一看杨志远也在,腾澜直笑:“书记、市长都在,什么情况?有案子?”   杨志远说:“给腾书记派个活,将市城建投资公司给过一遍,我就不信不能把下水道一下雨就涝,路一过就烂,桥一压就垮的诸多谜团揭开,我倒是要看看这到底是些什么妖魔鬼怪在跟老百姓过不去。”   腾澜是地级市里唯一的一位女纪委书记,女性能胜任纪委书记一职的,一般都比较强势,性格有如男性。腾澜二话不说,笑,说:“行,市城建投也不过是一个副处级单位,杨市长说过一遍,就过一遍,有没有重点?”   杨志远说:“市政工程由谁经手招投标的,谁的嫌疑就最大。不管是城建局还是城建投,查一查就知道。还有市政工程完工以后谁验收?市政公路工程质量监督站!谁在豆腐渣工程上签字验收合格,就查谁!至于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怎么查,那就是腾澜书记的事了。”   腾澜笑,说:“杨市长,我要是把下水道挖出来,验明正身,杨市长不会怪我破坏市政建设吧。”   杨志远笑,说:“腾书记想怎么挖都行,但该把握的还是得把握,只宜悄悄进行,不宜弄得满城风雨,风声鹤唳,而且还不能刑讯逼供。”   腾澜说:“那我只能先让人把施工方控制起来。那些拿工程的老板,平时大吃大喝,咱纪委的粗茶淡饭,他们怎么吃的习惯,只要把图纸往老板们的面前一摆,我可以保证,竹篮倒豆,吐得又干净又快。”   杨志远笑,说:“那我还能说什么,只能是有劳腾澜书记了。”   腾澜原是省纪委下派,先戴逸飞到任。省委派腾澜到会通的目的明确,就是因为省纪委对会通市纪委的工作不满意,提请省委走马换将。但腾澜上任以来,市纪委在查处大案要案上还是没有一丝的建树,不是因为会通的领导干部都是廉洁奉公的典范,而是因为会通的地方保护主义情结严重,于海天主政时就不用说了,戴逸飞主政还是如此,市纪委哪怕是查一个小案,也会遇上来自各方面的阻力,困难重重,苦不堪言。腾澜是两头都不讨好,省纪委对其不满意,群众对其更不满意。直到杨志远到了会通,情况才有所好转。杨志远到会通后,张博曾经给杨志远打过电话,说女同志,不容易,会通的情况复杂,超出大家的想象,志远你得支持纪委的工作。以杨志远的嫉恶如仇的个性,即便是张博不打电话,杨志远也是该支持的支持,何况有了这么一个电话。   春节刚过,市纪委接到举报,市拆迁办的一名副主任,在环线公路的拆迁过程中,与一家被拆迁单位沆瀣一气,采取多报拆迁面积的方式,侵吞国家上百万的拆迁款。市纪委欲对此名副处级干部立案调查,提交常委会讨论,杨志远当即表态予以支持,虽然邱海泉反对,但因为杨志远支持,戴逸飞也对此表示同意,其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邱海泉虽然在政府的工作中可以和杨志远叫板,但在常委会上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这边一通过,那边市纪委就对该名副主任实行了“双规”,这一查,市拆迁办一窝端,从主任到普通科员,二十余人无一幸免。腾澜总算扬眉吐气了一番。   这也是杨志远敢于把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交给腾澜办的原因,腾澜这人靠得住,办案其实有办法,不会知法犯法,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点很重要。   市纪委其实不怕办案,市纪委就怕没案可办。如果整天无所事事,如何凸显纪委工作的重要性,纪委在市委的序列中,岂不被边缘化。   腾澜兴致勃勃:“有杨市长的支持,市纪委肯定会把这个案子办得漂漂亮亮。”   杨志远这天下午来到荷塘灾区。   有寻开平坐镇指挥,灾区建设进展迅速,寻开平向杨志远拍胸脯保证,说杨市长你就放心好了,我向你保证在春节到来之时,灾区群众居者有其屋。你去忙你的,这边有我看着,误不了事。   杨志远转了一圈,看来自己真没有看错寻开平,此人现在干劲十足,如寻开平所言,荷塘灾区的重建以目前的进度,春节之前,让所有受灾群众都搬进新居肯定没有问题。还真用不着自己操心。   寻开平陪同杨志远上荷塘堤看了看。   寻开平的担子很重。荷塘的灾后重建,除了让灾区的群众居者有其屋,还有另一项重大的工程,那就是荷塘堤的加固浇筑。   荷塘堤决口此前早已封堵,但只是暂时之举,当时也只是用泥土沙石,暂且将决口堵上。要想从此一劳永逸,得用钢筋混凝土浇筑才行。冬修水利夏修路,此时西临江虽然还没有正式进入枯水期,河床还未完全裸露,但堤下人来车往,同样一派繁忙,荷塘堤全面钢筋水泥浇注的工作已经进入前期准备工作阶段。   前些日子,杨志远眼看着西临江的水在一寸寸消退,河床在一寸寸露出水面。西临江水利建设的最佳周期就要来临。杨志远为此召开了一个市长办公会议。   杨志远决定,先将荷塘乡及其周边那一段几十公里长的土堤改头换面,用钢筋水泥武装到牙齿。因为这一段最重要,靠近市区,富饶,人口众多。以本市目前的财力,不可能将会通所有的河堤水坝都加固浇筑,那就必须突出重点,让重点堤段重点水坝固若金汤,即便是明年水患重来,杨市长也不用再在决口前心力憔悴,歇斯底里,只需带领大家小心固守就是。   事涉二亿的资金,而且临近年底,要用钱的地方很多,财政有些吃紧,杨志远说:“资金吃紧,可以理解,但我们不妨从小处做起,各级领导干部应该以身作则,带头过‘紧日子’过‘苦日子’,减少不必要的支出。年底了,所有政府部门的新年聚餐一概取消,所有能合并的会议合并召开。我相信,只要我们咬咬牙,挺一挺,困难都只是暂时的。”   对于水利投入这一块,尽管有些困难,但会通在八月份刚吃了那么大一个亏,大家都是心有余悸。如杨志远所言,再大的困难都得克服,哪怕是压缩其他方面的开支,河堤水坝该投入的还是得投入,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情,这次荷塘决堤,因为杨志远处置果断,没有人员死亡,但下次再来上这么一次倾盆大雨,会通还会不会这么幸运?谁都不敢保证。对于杨志远的提议,大家都没有意见,这次市长办公会议,一团和气,前所未有,包括邱海泉,也是点头同意,投了赞同票,很是少有。   邱海泉除了心有余悸,还另有私心,水利这一块,一直都是由他邱海泉主管,两个亿的投入,怎么着也可以分到一杯羹。   却不曾想杨志远这次另有考虑,荷塘堤的浇筑加固,就不劳邱市长了,荷塘堤的加固属灾后重建的一部分,既然寻市长是灾后重建的第一副总指挥,我看这事就交给寻市长负责了。   邱海泉一听,当即一愣,杨志远这是什么意思,分明就是对自己不放心。但邱海泉明白,如若平时,水利建设由他邱海泉主管,杨志远这么干说不过去,但现在有了这么一个灾后重建领导小组,杨志远让寻开平负责并不为过。邱海泉并不知道寻开平已经坚定不移地站到了杨志远一边,邱海泉之所以对寻开平这段时间和杨志远走得近,没有任何怀疑,一来寻开平一贯是做实事之人,俩人虽为同盟,但寻开平一贯对邱海泉的行径不屑,私底下并无多少交往;二来邱海泉还以为寻开平这段时间累死累活,是因为身背处分,想将功补过。   如果是刘鑫平、舒韶华任这个第一副总指挥,杨志远如果让他们接手,插手自己的事务,邱海泉肯定不会乐意,得争一争,但杨志远让寻开平负责,邱海泉就有些为难了,不同意?反对?寻开平会作何想,如此一来,还会是左膀右臂?杨志远这是要干嘛?离间计?让左膀右臂自相残杀,其在一旁冷眼旁观,渔翁得利。寻开平这人虽然死板了一些,但毕竟是一条战线的人,让一让,很有必要。   邱海泉权衡了一番,一点头,没有提出任何的异议,对杨志远的提议予以支持。   那天,杨志远心情很好,很是满意,说:“邱市长真是大度。”   邱海泉有苦难言,心里骂大度个屁,脸上不得不笑,说:“如此一来,寻市长肩上的担子就更重了。”   寻开平说:“感谢同志们的信赖,让我寻开平有机会为荷塘灾区的乡亲们尽力,将功补过,我寻开平一定尽心尽力,在枯水期结束前,将这一段几十公里长的河堤完工。”   今天杨志远到河堤上一看,只见堤外的护坡已经在用麻石进行堆砌,杨志远点头,说:“不错。进度是其一,工程质量更重要。开平市长,你我终将成为历史的过客,作为会通的市长、副市长,尽管不能青史留名,但肯定可以为子孙留下些什么,比如说一段千年无忧的荷塘堤,就像战国时的都江堰,宋时苏堤,清时左公柳一样,当历史的车轮再往前行一千年,想一想,我们的后人散步在这一段固若金汤的河堤之上,你我今天是不是会因此而心潮澎湃?”   寻开平笑,说:“跟杨市长在一起,我寻开平时时刻刻都是心潮澎湃。我倒是觉得,应该在荷塘堤的这个决口,建一座纪念碑,让我们的子子孙孙记住在这年的8·13日,会通曾经经历过一场怎样的灾难。”   其实,这事杨志远不是没有想过,但真要建这样一座纪念碑,不免会让人产生某种联想,以为这是他杨志远在为自己歌功颂德。杨志远笑,说:“纪念碑就算了,我倒是想在荷塘堤的这个决口之处立一块无字碑,不写一个字,就刻上荷塘堤建成的年月日,打上破折号,而终止的时间就留给我们的后人去填。如若是千年,那就是一座历史的丰碑,如若是十年二十年,那就是遭人耻笑的耻辱柱。”   寻开平被杨志远勾起万丈豪情,寻开平说:“杨市长,你就这么立,我寻开平有这个信心!”   杨志远说:“好,荷塘堤建成之日,就是这个无字碑落成之时,我来主持。”   寻开平说:“我绝对不会让后人耻笑。”   两人下到堤下。寻开平问:“杨市长那天之所以提议由我负责荷塘堤的河堤工程,是不是对邱市长不放心?”   杨志远笑,反问:“你说呢?” 第16章 天网恢恢(2)   杨志远有理由对邱海泉不放心。   杨志远这天回到办公室里没一会,腾澜来了。   杨志远一看腾澜那样,一脸兴奋,就笑:“腾书记面带喜色,不消说,腾书记速战速决,一举将‘妖魔鬼怪’拿下。”   腾澜笑:“如杨市长所料,此案初见成效。”   腾澜回去后,没有莽撞行事。而是先行做了一番外围调查,市政工程下水道管线工程中标方为省城榆江的一家建筑公司,但该建筑公司并没有直接参与施工,该工程经过层层转包,最后到了林原市的一家小型建筑公司的手里。   腾澜明白得很,赚钱的不费力,费力的不赚钱。工程经过层层转包,到了这样一家建筑公司的手里,要是按图施工,公司铁定亏本,人家不会那么傻,既然敢接,还要赚钱,肯定会使用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查。   腾澜亲自带队,上了林原。建筑公司的老板当晚于一家夜总会被腾澜逮了个正着,随即被秘密带到林原市郊的一家宾馆。   根本用不着审,老板一看这阵势,来势汹汹,只问了一句:“你们真是会通市纪委的?”   腾澜把工作证一摆,老板一看腾澜还是市纪委的书记,不用腾澜审,立马就招了。   该老板在明知亏本的情况,还敢接工程,其实办法简单,就是在重点位置按图施工,偏远旮旯,不为人关注的地方,就偷工减料,用小管径的下水管,有点地方甚至就砌几块砖,上面盖一块预制板敷衍了事,反正土一覆,埋在地下,谁会去在意。当然政府工程也不是这般容易糊弄,工程要经过监理和验收等多个环节,想要人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验收单上签字合格,这就需要送点钱出去了。监理方一般办事员2万,科级3万,主任5万。至于工程质量监督站,价码就高一些,站长十万,办事员五万起价。此乃明码标价,约定俗成,圈内人都这么干。   这样的豆腐渣工程,小雨勉强可以应付,一下暴雨大暴雨,不内涝成河才怪。   为何腾澜把工作证一亮,该老板就立马招供,是因为林原这次虽然没有遭受洪灾,但会通遭灾的新闻,全省皆知。自己做的事情自己知道,该老板一看电视新闻里会通暴雨如注,就知道要出事,为此还出去躲了一阵子,后来一看会通方面没有任何动作,以为事情没有败露,侥幸过关,会通可能一门心思关注荷塘决堤去了,没有心思来关注下水道的问题。该老板前几天才回到林原,在外地夹着尾巴过了一阵子,一回林原,自然要去轻松快活一下,没想到一进夜总会,纪委的人就尾随而至,还是市纪委书记亲自带领,知道事情闹大了,哪还敢隐瞒,全部招供。犯不着死硬到底,自找罪受。反正就这么一事,坦白从宽,还不至于把自己搭进去出不来。   总监理工程师和市政工程质量监督站的正副站长由此被“双规”。   三人被“双规”以后,开始死硬,后来知道没用,因为不知道具体是哪个工程出了问题,就避重就轻,你说这一点,他说那一点,这样一来,事情越挖越大。最后一统计,市政工程质监站的站长受贿惊人,有五百万之巨,副站长三百万,总监理工程师少一点,也有一百万。   腾澜说:“又是一个窝案。”   杨志远气愤填膺,说:“我倒情愿是我杨志远弄错了,我真不明白会通的干部怎么就这么不经查,一查就出问题。问题的根源在哪,还是在于现在会通的官德教育缺失,上梁不正下梁歪,人人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以前朱明华书记主政的时候会通的风气也是这样?好像不是。什么时候开始,会通的党风政风变了,难怪省纪委要将你腾澜书记派到会通来,省委要将逸飞书记和我杨志远派到会通来,会通的问题只怕是积重难返,会通的妖魔鬼怪不肃除干净,会通的改革就不能说是成功。”   杨志远说:“查,不管是涉及到谁?一查到底。”   腾澜问:“杨市长,那些层层转包之人怎么办?”   杨志远说:“一并绳之以法,罚他们一个倾家荡产。”   所罚没的款项,全部上缴财政,所有的下水道管线,都得重新验收一遍,看来又得在马路上开肠破肚一番了,政府又得挨百姓的骂了。   杨志远有想法,这次重新铺设的管道,市财政不再投入一分钱,不能浪费纳税人的钱,所需的款项,就得让那些既得利益集团的人把以前吃到嘴里的肥肉,连皮带肉一起吐出来,让这些人,今后一提起会通就怕,就恨,就心惊胆战。   杨志远告诉腾澜:“对这些不劳而获的人,不必客气,可使些欲擒故纵之类的手段,比如说露点口风,法外施恩可以,先拿钱来,越狮子大开口越好,钱要出,刑照定。”   腾澜笑,说:“我还真没发现,杨市长也有不地道的时候。”   杨志远笑,说:“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身。”   杨志远问:“原始承建方,那家榆江的建筑公司是哪家?城建局和城建投就独善其身,平安无事?”   腾澜今天之所以跑到杨志远的办公室里来,其实就在于此,腾澜说:“这就是我需要跟杨市长商量的。城建局和城建投,我们暂时按兵未动,有些问题,超出预料。”   杨志远一听,明白了,只怕这事不如自己想象中的简单,背后肯定又牵扯到某位领导。杨志远说:“腾书记,你说,我有心理准备。”   腾澜表情凝重,说:“杨市长,我们层层追查到那家中标的建筑公司。没想到这家公司早就注销了,我们追查到那家公司的法人,结果是一个山野农民,对我们的到访莫名其妙,一看就是身份被冒用。后来我们经过多方打听,了解到,下水道管网的实际承包人其实是萧晓军,这人倒是有些能量,不简单,会通的市政工程都有其的身影。经过抽丝剥茧,现在萧晓军这个人的背景终于让我们调查清楚了,所以才急着找市长相商。”   杨志远看了腾澜一眼:“背景很深?”   腾澜点头,说:“萧晓军是邱海泉副市长的一个远方亲戚,要是按辈分,其应该叫邱海泉表舅。”   这还真是杨志远没想到的,他望了腾澜一眼:“所以,你不敢擅自做主,于是按兵未动?”   腾澜点头。牵扯到常务副市长,省管干部,就超出了市纪委的权利范畴,而且省纪委书记张博曾经对腾澜有过交代,但凡牵扯到市一级领导的案件,务必跟戴书记和杨市长商量,千万不能贸然行事。腾澜虽然不知道省委已经对会通有所行动,但既然领导有指示,自然得遵循。   杨志远点头,说:“那就继续装作不知,内紧外松。”   腾澜说:“明白。”   杨志远问:“向逸飞书记汇报了没?”   腾澜说:“还没来得及。”   杨志远说:“尽快找逸飞书记做一次专门的汇报。”   杨志远站在28楼的玻璃窗前,起风了,正是风雨欲来的前兆。看来有些事情得提前了。   杨志远给吴彪打了个电话。   当晚,会通市公安局‘扫黄’专项治理行动于全市秘密展开,市公安局对全市所有的宾馆、发廊、夜总会、桑拿洗浴等场所进行了突击检查,市电视台的记者跟随采访。市公安局吴彪局长在行动结束后,还接受了市电视台的采访,说这次雷霆行动,检验了我市公安队伍的快速反应能力,效果显著,我市公安部门将持之以恒,将扫黄进行到底,还我市市民以洁净。   吴局长侃侃而谈,老百姓却不买账,说以为换一个新局长会好一些,可现在看来还是换汤不换药,扫什么黄,无非就是做做样子,会通最大的‘黄源’在哪?谁都知道就在金色豪庭,可当官却偏偏瞎了眼,抓些小鱼小虾有什么意思,要是敢把金色豪庭端了,那咱就佩服你。   金色豪庭,市公安局自然也是去了,还是局长吴彪亲自带队。   吴彪走进金色豪庭的大厅,于小伟早就笑脸相迎:“吴局,欢迎!欢迎!”   吴彪似若不识:“你是?”   “于小伟!”   吴彪顿时有了笑意,说:“原来是于会长,二哥。”   于小伟笑,说:“吴局可不能这么叫,这都是场面上的朋友给面子。请问吴局这是——?”   吴彪笑,说:“例行检查。吴局长上任这么久了,老百姓都在看着,不能不有所行动不是。”   于小伟点头,说:“理解理解。”   吴彪问金色豪庭于会长也有份?于小伟说哪里哪里,一个朋友的场子,这几天没在,帮忙照看一下。吴彪说我说呢,没听说于会长与金色豪庭有什么瓜葛啊。你看看,这人都来了,查查?于小伟说我保证金色豪庭是娱乐业的行为典范,里面绝没有违法的勾当,吴局能不能给个面子?吴彪说既然没有什么可怕的,于会长让小伙子查一查不就行了,免得老百姓整天说闲话。于小伟说,这倒不是什么怕不怕查的问题,还是面子问题,我不替朋友照看也就算了,吴局怎么查都不干我事,可既然替了手,不还是希望吴局给个面子,免得让人看轻了。吴彪说,你看来都来了,不查,就这么走了,说不过去不是,我面子上也过不去啊。   吴彪手一挥,批评手下:“你们还愣着干嘛,上楼去看看。”   于小伟说:“我也不跟吴局为难,我打一两个电话,吴局接接?”   吴彪一笑,说:“行,你打,我接。你们先查。”   一接,电话那端还真是个人物,主管公安的副市长费嘉伟。   费嘉伟说吴局在开展专项行动?吴彪说,哦,费市长!是啊,这事不是已经向费市长汇报过了么。费嘉伟笑哈哈,说那是那是,但我不知道是今天。小伟这人爱面子,吴局走一走,也就是了。   走一走是什么意思,自然是走一走过场,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就行了。   “那就走一走?”吴彪笑。   费嘉伟笑:“知道该怎么走了?”   吴彪笑:“知道,我吴彪在榆江那边好歹也是副局长不是。”   大家哈哈一笑。不再多说,再说,就是不懂事了。   金色豪庭五楼的夜总会灯红酒绿,市局的警察已经对所有的包厢临检过了,大问题没有,没有涉黄涉毒,但是有小姐在从事有偿陪唱的行径,这个行径介于合法与非法之间,金色豪庭这是在打擦边球。吴彪笑,说:“于会长,这可是不允许的哦。”   于小伟笑,说:“不是不知道市局临检么,下次一定注意。”   吴彪笑:“知道临检就躲起来了?警察一走,没有几天又照旧。”   于小伟笑,说:“看看,给吴局抓到现行了,怎么办?罚点款算了?下次注意?上面还查吗?”   吴彪笑,说:“那就罚点。既然没有什么大问题,电话也接了,上面就算了,不查了,查也查不出问题。收队!”   于小伟笑嘻嘻,说:“谢谢吴局给面子,下周一,请吴局喝一杯,吴局赏个脸?”   吴彪说:“只怕公务缠身,脱不开身。”   于小伟似笑非笑:“到时,杨市长,费市长都会来哦。”   吴彪笑哈哈,说:“是吗?那怎么着都得挤一挤,过来讨杯酒喝。”   吴彪上车,带队离去。等吴彪走远,邱建强闪了出来,于一旁问:“小伟,你这唱的是哪一出,市局的扫黄专项行动,你我又不是不知道,干嘛要留点尾巴给他抓?要让费市长站出来说话?”   于小伟笑,说:“娱乐场所,哪能干干净净,你要是什么毛病都没有,那吴彪就会怀疑金色豪庭有毛病,而且毛病还不小。他还会想,专项行动,如此保密,是谁走漏了风声?所以得让他抓点什么,罚点款。而让费市长站出来,是在显示实力,要不这新局长不知深浅,查上瘾了,三天两头往金色豪庭跑,即便查不是什么来,你我还做不做生意了?”   邱建强直竖大拇指:“还是二哥高明。所以二哥才拉起虎皮扯大旗,把杨市长也拉出来了?”   于小伟笑,说:“你这话虽然说得难听,但是这么个理,这就叫称重,下次有行动,吴彪就得自己去掂量掂量,称一称,金色豪庭是不是他想查就查的,他的分量够不够。”   邱建强担心:“杨志远那人,不好打交道,你说周一请他和老费来一同喝酒,杨志远会来?你和他的交情就够?”   于小伟笑,说:“该来的时候,肯定会来,这点你就放心好了。”   周一,下午五点。   于小伟给杨志远打电话,于小伟热情洋溢,说:“杨市长,在哪呢?从榆江回会通的路上?晚饭可有安排?没有。那真是太好了,小伟想请杨市长喝一杯?杨市长可否赏脸?没问题。那好,金色豪庭,不见不散。”   邱建强在一旁笑,说:“还真没看出来,小伟在杨志远面前说话如此有分量。”   于小伟颇为自得地一笑。   与此同时,杨志远靠在帕萨特的靠椅上也是自得其乐地一笑。   于小伟不会想到,杨志远在回会通的路上,其实一直都在等他于小伟的这个电话。 第16章 天网恢恢(3)   杨志远这回还真没有骗于小伟,他是在榆江回会通的路上。于小伟同样不会想到,杨志远此行,会与自己息息相关。   当然了于小伟也不会去想其他,现在于小伟与杨市长的关系空前融洽,找市长帮忙,一个电话,市长就予以解决,想请市长吃饭,杨市长二话不说,欣然前来,要是以前,岂会有这样的事。看来老爷子反馈来的消息属实,有领导跟杨志远打过招呼了,效果还真是不错。杨志远这人铁面无私,对老爷子爱理不理没关系,但对某些人杨志远却不能不理,虽然不至于言听计从,但让其三思而后行肯定是可以的。老爷子说杨志远这人其实也有软肋,那就是重情重义,其誓死守堤,就是有情有义最好的体现,对杨志远这样的人,不能硬碰硬,只能动之以情。看来老爷子这招动之以情的招数效果不错。于小伟踌躇满志,我于小伟还是会通的二哥,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于小伟哪里会去想,杨志远这次上省城干嘛?去见了谁?一个大市的市长,有几天不上省城跑一趟?少见多怪。   杨志远此行见了谁?谈了何事?与于小伟何干?   关系大了。   杨志远这一次在省城呆的时间比较长,周五就到了省城,今天才返回会通,前后有四天的时间,有些不同寻常。   杨志远周五一早,召集市长们开了一个碰头会,总结了一周的工作,散会的时候,杨志远还特意说明了一下,说家里有些私事要处理,得回省城一趟,需要告个假。既然回了省城,周一顺便跑一跑,落实一些资金问题:水利厅的灾后援助资金,还有二千万没有到账,得问问是什么情况;江中到西环的道路扩宽工程,最后一笔拨付资金在交通厅卡了壳,看来是刘书琦同志在使坏,我一直欠他一顿饭,这次顺便还了,还有民政厅也要跑一跑。周一的例会可能得推迟一下,就改在周一晚间。同志们辛苦辛苦,晚上加个班。为什么一定要在周一晚上开,不能拖一天,星期二上午不行?还真没法拖,因为第二天要召开市委经济工作会议。   寻开平说笑,说:“市长到会通后,夜以继日,什么时候回榆江度过周末,是该回去看看了。什么私事要处理?是不是夫人有意见了?”   杨志远笑,说:“夫人有没有意见,我可不能告诉你,此属隐私,寻市长无需打听。”   大家一看杨志远说话轻松随意,知道此私事,应该不是什么大事,都是一笑,没太当回事。   刘鑫平主管交通,还说省交通厅那笔资金也该到账了,要不然,江环高等级公路春天剪彩通车,只怕会有些困难,我刘市长上交通厅可以说是白搭,杨市长去,保证手到擒来。刘鑫平直摇头,说杨市长用一天的时间,能解决三个问题,真是高效,我刘鑫平反而来,三天一个问题,也未必能行,不服不行。   杨志远那次从下面的县市调研了一圈,回来以后,不待省政府将江环公路列为今年交通建设的重点,会通市就已经先行一步,开始着手前期的准备工作,等到六月份江环公路在省长办公会议上获得通过,会通市早就准备就绪,首笔资金一到账,江环公路五十公里长的战线,全线开花,万马奔腾。杨志远给刘鑫平的任务就是明年五一通车。江环公路早一天通车,老百姓就早一天脱贫致富。   杨志远笑,说:“江环公路明年五月一日通车雷打不动,至于刘书琦同志使坏,碍不了事,我让他到桌子底下使坏去。”   杨志远还当着市长们的面给戴逸飞打电话,问戴书记周末是不是回省城与夫人约会,杨市长想顺便搭个便车,省得文韬跑来跑去。   大家哈哈笑,连邱海泉也是笑了笑。谁都不觉得杨志远此次到省城有何不妥。却不知杨志远此行有着深意,一切都经深思熟虑,包括周一晚间开会,包括坐戴逸飞的便车上榆江,都是和戴逸飞事先碰头的结果,有意安排,刻意而为,目的就是为免引起会通有关人员的注意和给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杨志远如此谨慎,是因为箭已在弦上,必须得发了,如果还引而不发,也许会功败垂成,前功尽弃。现在已经有充分的证据证明,于小伟犯罪集团罪大恶极,是时候将于小伟之流绳之以法了。杨志远和戴逸飞商议后,决定立即动手拔除这颗毒瘤。此时专案组对于小伟之流的布控早已进行完毕,只需杨志远一声令下,就可将于小伟同伙成员一网打尽,但随之而来的问题是,种种迹象表明,于海天、邱海泉、费嘉伟与于小伟犯罪集团的牵扯很深,邱海泉还涉及其他诸多经济问题,而这些就必须与省委取得一致了。   戴逸飞那天在办公室里给赵洪福书记打电话通报情况。赵洪福书记果断决定:让戴逸飞和杨志远周五面谈,落实具体行动细节。   书记和市长都于同一时间赶往榆江,难免不引人联想,与其神神秘秘,还不如大大方方。于是杨志远开会部署,当着市长们的面打电话蹭车,自自然然,也就正常不过。   杨志远和戴逸飞周五到了省城,那时已是华灯初上。赵洪福书记在省委等待。   赵洪福书记的秘书早早就在楼前守候,一看戴逸飞和杨志远到了,很是热情。   戴逸飞笑,说:“赵书记等急了?”   秘书笑,说:“赵书记说逸飞和志远怎么还不到,去看看,怎么回事?”   秘书说我这都是第三次出来翘首以盼了。杨志远笑,说这可不能怨我们,谁让省城现在车比人多,这一路下来,走走停停,我们心里比你还急。秘书说笑,说早知道如此,我该调省委保卫处的车为书记市长鸣笛开道。杨志远笑,说主意不错,好啊,有机会,下次我再上省委,你安排。秘书笑,你下次打电话就是,咱试试。戴逸飞笑,说我倒要看看,赵书记到时是何种态度,一笑置之,还是勃然大怒。   说笑之间,三人进了赵洪福的办公室,办公室除了赵洪福,还有省长汤治烨,省纪委书记张博。杨志远一看这阵势,就知道,赵洪福书记这是要痛下决心,如其所言,除恶务尽。   赵洪福笑,说:“逸飞、志远,说了饭没有?”   戴逸飞笑,说:“跟着杨志远走,吃喝不用愁,在服务区,杨家坳土特产品馆有免费的晚餐。”   汤治烨说:“志远,杨家坳土特产品馆,在高速路上全面开发,只怕是日进斗金吧。”   杨志远笑,说:“何止斗金。”   汤治烨说:“都说杨家坳如何如何,到本省一年多了,也没去杨家坳看看,改天找个时间与你一道上杨家坳去看看。”   张博说:“省长是该去看看,作为本省闻名遐迩的首富村,杨家坳值得一看。”   秘书给戴逸飞杨志远沏好茶,守在了外间。   言归正传,三位省领导都拿出了笔记本。   赵洪福:“逸飞同志,你来?还是志远同志来?”   戴逸飞说:“情况志远比我熟悉,就由志远同志来。”   赵洪福点点头,笑了笑,说:“看来你们书记市长倒是配合默契。好,就由志远同志汇报。”   杨志远首先汇报了720绑架案的来龙去脉,以及案件中的多处疑点。赵洪福沉思了一下,说:“只是疑点,没有确凿的证据,于海天可以断然否认。”   杨志远说市公安局的吴彪同志,已经与何海波直接碰了一下,何海波听到此案神色慌张,此案必定有些猫腻,而且吴彪同志相信何海波握有此案的关键证据,只是何海波现在心存侥幸,不肯松口。赵洪福说,只要有就不愁突不破。   赵洪福望了张博一眼,说:“张博同志,几个月了,何海波还没有突破?”   张博说:“何海波贪污受贿,营私舞弊,公权私用的问题,早就已经查实了,但何海波只谈自己的问题,其他人的问题,只字未提。”   赵洪福点点头,说:“他这是想看看,保住某些人,为自己留后路。一旦知道某些人步其后尘,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去检举立功了。”   杨志远随后提到邱海泉在市政工程中利用萧晓军暗箱操作,涉嫌营私舞弊的问题。张博说,这点我们已经有所掌握,据何刚交代,邱建强入股金色豪庭一千万的资金,就来自于萧晓军。现在看来,萧晓军只是站在前台的一个傀儡,幕后之人必定是邱海泉无疑。   赵洪福说:“如此看来,可以对邱海泉采取行动了。”   汤治烨说:“我认为可以。”   赵洪福问:“那个费嘉伟又是什么问题?”   杨志远说:“费嘉伟的问题相对于邱海泉要小许多,他主要是涉及收受于小伟的贿赂,为于小伟通风报信,提供保护。”   赵洪福下定决心:“不管问题大小,一查到底:违纪,纪律处分;违法,刑法伺候。要让会通的群众看到政府反腐的决心。”   有两个问题需要考虑:   一是,于海天是从省人大副主任的任上退的休,副省级,属中管干部,他的问题,得由中纪委进行处理。赵洪福说于海天的问题我会向中央领导进行汇报,会通照计划行事,暂且不去管他,让省厅通知出入境口岸,限制其出境就是,想来他也跑不到哪去。   二是,邱海泉、费嘉伟是省管干部,对他们实行‘双规’需经省委常委会同意。现在本省的政治氛围和谐,一改赵洪福刚到本省时的紧张局面,赵洪福书记与汤治烨省长、罗亮、付国良、张淮等各位常委现在在许多重大问题上都能达成一致,像这种对两名副厅级干部实行‘双规’,只要张博提出来,书记省长一致同意,百分百予以通过。杨志远不得不指出来的是,据了解,邱海泉与省委专职副书记郭建明关系非同寻常,提请省委考虑可能出现的情况。   当初讨论会通市市长的人选时,郭建明力荐邱海泉,此举到底是于公还是于私,谁都没法说清楚。既然杨志远此时提了出来,赵洪福就不得不考虑这个问题,可能出现什么情况?自然不是对邱海泉实行‘双规’能不能在省委常委会上通过的问题,而是一旦走漏风声,会增加会通工作难度的问题,人家狗急跳墙怎么办?   赵洪福说:“周一按道理是例行的市长工作碰头会,为免出现异常情况,省委常委会与会通市的市长碰头会一同进行,这边省委常委会通过,那边由省纪委副书记带队,对邱海泉、费嘉伟实行‘双规’,你们看这样安排如何?”   杨志远说:“我和戴书记进行了商议,想请省委常委会改在周一晚上八点进行。”   赵洪福问:“为何?”   杨志远说:“金色豪庭藏污纳垢已是不容置否的事实,据我们了解的情况,周一是于小伟的生日,于小伟按惯例会于当晚在金色豪庭大摆筵席,其手下喽啰肯定会齐聚金色豪庭,酒足饭饱之后,肯定会歌舞升平,胡作非为,黄赌毒齐上阵,此时出击,正好可以来一个瓮中捉鳖,人赃俱获,一网打尽。如若上午对邱海泉、费嘉伟实行‘双规’,肯定会打草惊蛇,对晚上的行动不利。我们来时已经做好安排,将市长碰头会改在晚上八点召开。而且邱海泉、费嘉伟于晚间被省纪委‘双规’影响小,有利于市里随后的行动。”   什么行动?自然是在第二天的市委经济工作会议上对县处级违纪干部采取统一行动。   赵洪福呵呵一笑,说:“就按你们说的办。”   说完这些,杨志远笑,说:“既然省长在,正好有一事相求。”   汤治烨奇怪:“杨市长找省长何事?”   杨志远说:“省长,您看会通今年多灾多难,又是抗洪救灾,又是灾后重建,又是河堤水坝加固,需要用钱的地方很多,年底了,有些捉襟见肘。江环公路现在正在关键时期,省里虽然同意拨付70%,但现在会通财政一时有些紧张,省长能不能从预算外资金中,调剂调剂,支援支援会通。”   汤治烨一听杨志远提钱,连连摇头,说:“杨市长,洪福书记把我邀来旁听,好像没有此项议程。年底了,各有各难,我现在手头也不宽裕,全省到处都要用钱。你得学会自力更生。”   杨志远说:“省长太抠,省里虽然不宽裕,但随便抠一点,就够会通救急的了。”   汤治烨死活不答应。杨志远说:“赵书记,您得帮着说句话。”   经过荷塘决堤之事,赵洪福对杨志远有了更新的认识。   现在本省都在说他赵洪福知人善用,用了杨志远,拯救了会通成千上万的乡亲。上次首长到会通,打了省委一个措手不及,在往会通的路上,赵洪福一直都是忐忑不安,没想到到灾区一看,灾区的建设如火如荼,情况之好,超出所有人的想象,效果自然比首长明查还好。首长在去会通的路上,一直沉默寡言,但在回的路上,首长心情明显见好,还问赵洪福,说洪福同志,我回去以后,在院子里栽上这么一排芳香的茉莉,你觉得怎么样?愉悦之情,溢于言表。能如此,赵洪福自是高兴,这就像下棋,任何人下了一着妙手,都会得意洋洋,何况把杨志远放到会通,这是他赵洪福力排众议,苦心下的一着政治棋,现在人人都说他这是一着妙棋,预先布了一着先手,交口称赞,赵洪福能不高兴?!   赵洪福自是更对杨志远多了一份器重。 第16章 天网恢恢(4)   赵洪福笑,说:“我说的话管用吗?我又不管钱,我要是说志远同志今年是不容易,省长批示个五千万得了,省长会同意?”   杨志远知道赵洪福这是在帮自己说话,接过话题,说:“省长,您看赵书记都说了,五千万,您得签字。”   赵洪福笑,说:“杨市长,不要断章取义,我说了五千万吗?”   汤治烨笑,说:“赵书记这是在跟杨志远一唱一和呢。书记这是把我卖了,我真有苦难言。”   张博也在一旁怂恿,说:“省长毕竟家大业大,怎么难,都比会通市好过,怎么着也得批个字,用不了多久就过年了,你让志远一天到晚守在省政府不走,你看着也烦。”   杨志远笑,说:“就是,省长不批字,到时我就赖在省长办公室不走。”   汤治烨笑,说:“敢情张博同志也在给杨志远出馊主意呢。省委书记和省纪委书记都帮着说话,我能怎么办?那就批一点,三千万?”   杨志远笑,说:“省长还是抠门,连赵书记的话也打折。”   赵洪福呵呵笑,说:“我来折个中,省长就大方一次。杨志远同志则下不为例。”   杨志远欢天喜地,说五千万,下不为例。汤治烨则摇头,说赵书记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   戴逸飞于星期天就回会通了。杨志远周六和星期天与张博、省纪委的副书记一起,就周一的行动细节进行了磋商,把可能出现的问题都一一落实。杨志远与省纪委副书记约定,省纪委副书记7:30分下高速,市长办公会议于8时整召开,副书记8:20分由腾澜接到市政府,这样可以避免与市级领导碰上,到时再根据省委的指示行动。   邵武平和邝文韬周一一早到了榆江。   杨志远于上班之时赶到财政厅,找厅长特事特办,把省长批示的五千万预算外资金打到市财政局的账上;然后按计划去了一趟水利厅,落实那二千万的水利调节资金;然后再到省交通厅,让刘书琦把暂缓支付的款项给付了。刘书琦说志远,你搞什么,有钱不让付,非要自己上省城让我付,搞什么?杨志远说保密,天机不可泄露,到时自然就会知道。   杨志远中午和刘书琦没喝酒,在交通厅的小食堂吃过饭,又上民政厅去了一趟,衔接民政部拨付给荷塘灾区的中央救灾款物的有关情况。   忙完这些,杨志远一看时间差不多了,这才赶回会通。   吴彪已经向杨志远汇报了那晚的行动情况,尽管于小伟没有说为什么要于周一设晚宴宴请市长、局长,但杨志远其实早就清清楚楚,周一是于小伟的生日,把杨市长搬出来,于小伟的脸上有光。生日这天肯定宾朋满座,于小伟有必要把杨市长请来,向各方展示一下实力,杨市长这人铁面无私,让其出席私人生日宴,有几人可以做到,别人不行,于小伟却可以,这是什么?这就是实力。实力够了,今后自然就好办事,在会通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二哥就还会是原来的二哥。   这个面子,杨志远得给。   杨志远来到金色豪庭,正是六点。   费嘉伟、吴彪和于小伟早就守在大厅,一听杨市长到了,三人赶忙迎了出来,迎接市长光临。   费嘉伟很是热情,说听说市长此行收获颇丰。杨志远说不丰不行啊,要不然政府这一摊子工作没法开展。费嘉伟笑,看市长心情不错,家里的事情处理好了。杨志远笑,处理好了,劳费市长费心了。   杨志远装作不知,说怎么,吴局也在?吴彪笑,说于会长说市长要来,吴彪同志岂能不来报到。   包厢里摆了两桌,满满当当,一看杨志远来了,都有些诧异,心说这个于小伟,搞什么,杨市长要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大大咧咧地坐在包厢里,唐突了不是。一个个手忙脚乱地站起身来。杨志远扫了一眼,都是政府职能局手握一定权力的局长副局长。不用说,能出席今天这个晚宴的,都与于小伟关系匪浅,于小伟送上这样一份厚礼,他杨志远不能不收,杨志远扫了一眼,已是记忆在心。   他微微一笑:“小伟,这是干嘛?欢聚一堂,有喜事?”   于小伟说:“今天是小伟的生日,特备薄酒一杯,请市长喝一杯。”   杨志远笑,说:“小伟,你也真是,生日也该告知一声,两手空空而来,如何说得过去。”   于小伟一听,喜气洋洋,说:“杨市长能来,比什么都好。”   席间,杨志远敬了于小伟一杯,说什么礼物都没带,那就在这祝小伟生日快乐。杨志远还说,就喝这一杯,你们等下也不必过来敬酒了。等下还有个会,酒气熏天,不像话,自己定的规矩,不能坏了。于小伟说都这么晚了,杨市长还开什么会。杨志远说这个会至关重要,不开不行啊,早就定好了的,我也不知道今天是你小伟的生日,要是知道,我就挪倒明天晚上去开了,这事费市长知道。费嘉伟说这我可以给杨市长作证,是有这么一个会。上周五就定好了的。于小伟不免有些遗憾。杨志远笑,说今天是小伟的生日,我不是主角,小伟才是,你们该把目标对准小伟,把他灌醉,方为成功。   杨志远一发话,局长副局长们一起朝于小伟进攻。于小伟求饶,说市长饶了我吧。杨志远笑,说你小伟不是吹嘘自己能喝么,我倒是要看看,你到底能喝多少,赶紧的,把酒满上,你们要是不把小伟灌倒,就说明你们的工作能力不行,有问题。杨市长都把灌酒和工作能力联系到一起了,谁还敢怠慢,一个个轮番上阵。没多久于小伟就晕头转向,头重脚轻。   杨志远一看时候差不多了,告辞:“费市长,我们也该先走一步了,要不然,就要迟到了。”   于小伟有些站立不稳,说话打弯:“杨、杨市长不多留一会?”   杨志远笑,说:“不行啊,同志们一会都到会议室了,我还在这坐着,影响不好不是。”   吴彪自然不能走,今天于小伟是主角,不能让他溜了。杨志远说吴局你可不能溜,得陪小伟多喝几杯。于小伟拉住吴彪不放,说吴局,不能只要市长,不要兄弟。   于小伟和局长们起身欲送,杨志远很是体恤,说小伟你都这样了,留步吧。杨志远离开时还春风拂面,对局长们说:“你们可别误了明天上午召开的市委经济工作会议,谁要是迟到了,我可不会因为你们今天是和我杨志远喝酒就网开一面,肯定照罚不误。”   局长一个个点头哈腰,说:“哪敢,市长铁面无私,谁敢迟到。”   杨志远笑哈哈,一摆手:“你们继续,费市长,我们走。”   下了楼,杨志远与费嘉伟一笑,一会见。上了车,帕萨特朝市政府而去。而与此同时,省纪委副书记带来的两部车,已经下了高速。   杨志远的手机接到了一条信息:已出高速!   晚八时整,市政府会议室,一正九副,各就各位。   杨志远主持会议。杨志远说这么晚了,还把大家聚在一起开会,真有些说不过去。我长话短说,将这一周的工作重点,做些调整和部署。   杨志远正在说话,会议室有手机,有如泉水叮叮响。杨志远眉头紧皱,是舒韶华的电话。杨志远不乐意了,说舒市长,这可不成,这话都没有说上两句,电话就响个不停,我知道市长们都是忙人,晚上也不清净。这样吧,武平,你去把市长们的秘书都叫进来,把手机暂且交给秘书们保管,有什么急事,再出去接电话,大家认为如何?   邱海泉尽管有些不乐意,但一看副市长们都把手机给秘书们,也就把手机顺势给了杜前进。舒韶华还笑,说看来我闯祸了,等下市长们的夫人电话查岗,市长们解释不清,我给你们作证。   杨志远笑:“现在清净了,那就继续。”   会议的重点还是荷塘的灾后重建和江环公路的资金分配问题。   杨志远对邱海泉说:“邱市长,你主管财政,可得给我把好关,可不能刘市长和寻市长说要就给,得慢慢来,得核实了,用一点给一点。”   刘鑫平笑,说:“市长这是在挤牙膏呢?还是在修路呢?”   杨志远说:“挤归挤,修归修。”   正说着,杜前进敲门,其此时说话有些不自然:“邱、邱市长,有个重要电话找。”   邱海泉没有介意,以为杜前进是因为不得不打断市长办公会议而紧张,他站起身,说杨市长,电话还是躲不掉,我去去就回。杨志远自是知道是这么回事,点点头,说笑:“邱市长到底主管财政,一到年底,都找邱市长要钱,邱市长想躲,只怕没那么容易。”   邱海泉自然不会知道杨志远这是话中有话,他出会议室,走进对面自己的办公室就明白了,刚才杨志远说‘邱市长想躲,只怕没那么容易’是怎么回事了。也知道刚才杜前进说话紧张,不自然是为何,哪里有什么电话要接,即便真有电话也用不着接了。   因为此时他的办公室里,已经有多人在座,其中就有省纪委副书记和市纪委书记腾澜。而杜前进已是脸色灰白,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邱海泉知道,自己的麻烦来了。   省纪委副书记代表省委向邱海泉宣布:经省委批准,省纪检委决定对你实行纪律检查,请你在规定的时间、规定的地点,就案件所涉及的问题作出说明。   这是什么?双规!   此时已是冬天,但邱海泉光秃的额头上一时冷汗直涌。省委要对自己实行纪律检查,自己竟然事前没有收到一点风声。这个杨志远手段够狠的,竟然不哼不哈,与舒韶华演戏,提前把自己的手机收了,目的就是怕自己收到消息。看来省委这次的保密工作真是到位,筹谋已久,自己一着不慎,已是满盘皆输。邱海泉在这一刻,有了一丝悔意,自己去跟杨志远唱对台戏干嘛,真是没有必要,如果自己事事想让,和平共处,是不是不会走到这一步。   悔之晚矣。   会议室里。杨志远笑,说:“这个邱市长,去了这么久,也不见回来。费市长,你管公安,去侦察侦察,看邱市长在搞什么名堂,把邱海泉抓来。”   费嘉伟同样没有在意,说:“这个老邱,干嘛?便秘?那行,我去看看。”   费嘉伟走进邱海泉的办公室,此时,邱海泉已经被带走了,省纪委副书记和腾澜仍在守株待兔,费嘉伟进去一看省纪委副书记和腾澜那脸色,同样明白,该来的还是来的。费嘉伟认为是邱海泉在殃及池鱼,就凭他邱海泉能斗得过杨志远?上次赵洪福书记到会通,自己就应该看出这一点。费嘉伟有些后悔,早知如此,自己早一点向杨志远靠拢就好了。   那边,杨志远已经拿起电话通知吴彪:行动!   杨志远这两个字一出,有如雷霆,一时满室寂静,副市长们虽然不知道杨志远这是在干什么,但他们都感觉到杨志远这两个字的力量。   杨志远随即宣布了一个震惊的消息说:“经省委同意,省纪委刚刚已经对邱海泉同志和费嘉伟同志实行‘双规’,请大家约束自己身边的工作人员,对今晚28楼所发生的情况严格保密,否则纪律对待。”   杨志远铿锵有力:“今天的议程就此结束!散会!”   不管是刘鑫平、舒韶华、寻开平还是其他四位副市长,一时目瞪口呆。都明白邱海泉、费嘉伟现在还是同志,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不会再是同志了。   随着杨志远的一声令下。省市公安武警联合作战,将金色豪庭围了个水泄不通。金色豪庭外围的游动哨,早就已经提前解决。两个秘密出口也已经堵死。   于小伟他们成了瓮中之鳖。   于小伟今天乱醉如泥,被手下扶到桑拿室蒸澡。吴彪杀其一个回马枪时,其刚刚有些清醒,正与桑拿室里一个小姐赤裸相对。一看吴彪带人冲了进来,他莫名其妙:“吴局,什么个意思?”   吴彪笑,说:“你说呢?”   于小伟说:“吴局这是摆我一道呢。”   吴彪说:“于会长还是把衣服穿上,这一丝不挂的,不太好看。”   于小伟还是那样:“吴局,我打两个电话。”   吴彪说:“你打!”   打费嘉伟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拔。杨志远的电话,杨志远接了,杨志远只是说了一句话:“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将你于小伟绳之以法,天理难容。”   于小伟至此酒已经完全醒了,他有些明白自己中了杨志远的圈套,一时气急败坏,暴跳如雷:“杨志远,你耍我呢,我跟你没完!”   杨志远一声冷笑:“我等着就是。”   杨志远接于小伟这个电话之时,正和戴逸飞站在戴逸飞办公室的阳台上。戴逸飞笑:“不用说,于小伟落网了!”   杨志远说:“我始终相信,这世间,冥冥之中,总会有公平和正义的力量存在。作恶多端,必自毙。”   金色豪庭的门口,于小伟被押上警车,于小伟回头看了金色豪庭一眼:“姓吴的,你怎么把我带走的,还得怎么把我送回来。”   吴彪笑,说:“死到临头还这么嚣张,杨志远市长还真没说错,你于小伟就是头脑简单。你真以为会通一直姓于?你真以为你于小伟就是会通的二哥?”   于小伟说:“我不是会通的二哥,谁是会通的二哥?”   吴彪说:“杨志远市长跟我说过,其实会通的大哥和二哥一直都是同一个人。”   于小伟问:“谁?他杨志远?”   “难怪杨志远市长说你于小伟愚蠢。”吴彪直摇头,说,“连这都没弄明白,就想称王称霸?会通的大哥和二哥不是杨志远,也不是某一个人,他是一群人,这群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他的名字就叫:人民!”   于小伟顿时脸色惨白。   于小伟显然是大话过头了,就金色豪庭当晚的事情,他这一辈子就出不来了。   金色豪庭当晚的行动大获全胜,此役,在五楼的夜总会搜出海洛因、K粉、摇头丸等毒品一千余克,涉毒人员一百余人,毒贩5人;在六七楼现场抓获从事色情交易的男女五十余对;在顶楼抓获涉赌人员五十余人,现场还缴获台账一本,赌场的流水清清楚楚,资金来往数以亿计。   更让大家为之兴奋的是,当晚除了少数几条落网之鱼需要继续追捕。于小伟犯罪集团所有的重要成员无一漏网,其中包括邱建强、肖虹羽以及近百名涉嫌涉黑的同伙成员。在此次行动中,还在金色豪庭搜出管制刀具一批,仿五四式手枪五支。   盘桓在会通十余年的于小伟黑恶势力就此覆灭。 第17章 丧钟为谁而鸣(1)   会通市一年一度的市委经济工作会议于第二天上午在市政府一楼大会议室隆重召开。   本次会议的主要任务是传达贯彻中央和省委经济工作会议精神,总结今年会通全市的经济工作,分析面临的形势,对明年会通全市经济工作进行安排部署。   按惯例本次会议将由市委书记戴逸飞,市委副书记、市长杨志远分别进行讲话。   这次会议很重要,会通副县级以上的党政领导,以及诸如恒星食品此类大型国有企业的董事会的主要成员、厂长、经理,省驻会通新闻单位主要负责同志都被通知参加会议。   与往年唯一有所不同的是,往年的经济会议,都是于12月30日这天召开,今年本来也是如此,但市委市政府临时发了紧急通知,会议提前至12月28日,也就是于今天召开。   提前一二天开会,很正常,当时谁都没把这当回事,但事后才明白,这是市委早经筹谋。   会议定于8点30分召开,像江中、西环、江北此类下面县市的正副书记、正副县长、其他常委,因为路途比较遥远,往往会提前一天到合泰宾馆住下,第二天政府部门会派通勤车将这些地方要员接至会场。   江中县委书记方炜珉一上通勤车,有些奇怪,问会通县的县长:“老董呢,刚才吃早餐没看见他,怎么现在仍是不见?”   县长说:“我也正纳闷呢,我开始还以为文涛书记睡过头来,敲他的房门,没人应答,我怕出意外,让服务员打开房门看了看,文涛书记昨晚根本就没在宾馆住?”   方炜珉笑,说:“你怎么知道老董昨晚没在房间?”   县长说:“被子整整齐齐,没有任何在床上躺过的蛛丝马迹,我可以保证文涛书记昨晚没回来。”   会通县县城与市区一江之隔,很近,方炜珉以为董文涛回家睡去了,他与董文涛一直关系不错,就笑,说:“这个老董,舍不得老婆,晚上偷偷溜回家去了?赶紧打电话,要开会了,杨市长的脾气大家都知道,他可别自己往枪口上撞。”   县长说:“电话我早打了,无法接通,联系不上,急死了。”   通勤车的司机问各位领导,怎么办,再不发车就会迟到了。江北县的书记说老方别磨叽了,老董可能自己上会场了,我们得赶快,要不迟到了,我们这一车四十人,只怕就要面壁思过了。方炜珉一想也是,一车人都迟到可不是闹着玩的。   于是赶紧发车。都知道这面壁思过的滋味不好受。何谓面壁思过?这是杨志远上任以后对开会迟到,会上打瞌睡,整顿会场风气的一种处罚手段。但凡迟到和瞌睡之人,请其靠墙两边的通道面向主席台立正,都是开会,别人坐着,你站着。都是有一定职务的领导,平时习惯了背着手挺着腰,现在在成百近千的同僚面前如一个小学生被罚站,低着头,诚惶诚恐,这种滋味没谁会觉得好受。县处级领导都戏言,这是杨市长让大家面壁思过,深刻反思,昨天干嘛去了?是不是腐败去了?这才迟到和如此无精打采,好好反省。   杨志远在年初的一次会上让几位迟到的书记、局长站在走廊,供同僚仰视欣赏过后,会风为之一整,开会打呼噜,会到半程仍有人弯着腰找座位的现象瞬间消失于无形。   方炜珉今天到会场一看,董文涛还是竟然还是没来。此时会议开始的铃声已经响过第一遍了,方炜珉心想,董文涛这是要干嘛,是临时有事请假?可县长不会不知道啊?只怕是真想面壁思过一下。也算一方诸侯,真要如此,这人就丢到家了。   第二遍铃声一响,方炜珉朝后望了一眼,还是没有看到董文涛的身影。方炜珉此时注意到,第三排的位置同样有四五个空座,这位置上平时坐着的都是大腹便便的市政府下属各职能局的局长,方炜珉疑虑丛生,心想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多县处级领导缺席迟到,很少有啊,都中邪了。方炜珉心里一紧,知道今天这会有些不同寻常。   还有更邪乎的,第三遍开会铃声响过之后,市委常委依次于主席台上就坐。这一坐,台下的官员都觉得今天这会有些不同寻常了,平时这时候,不免有人在下面喝口茶,翻翻文件,咳咳嗽什么的,今天都没有了,会场一片寂静,鸦雀无声似乎还有些用词不妥,只能用死一般寂静来描述。   因为主席台上原本十三位常委,今天邱海泉、费嘉伟两位常委未到,只剩下十一位。自然也有常委因各种事情请假,不足为奇。问题是在常委们就坐之前,主席台的那一排桌子上,都放有常委的名牌,常委们对名入座,今天可能是会务组的工作人员不知道邱海泉、费嘉伟临时有事请假,两位常委的名牌豁然摆在桌上。既然不知,常委们已经上台来了,那留两个空位就是,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但常委们一看,竟然谁都没有立即入座,戴逸飞还望了市委秘书长一眼。秘书长竟然不待工作人员动手,亲自上前,撤下邱海泉和费嘉伟的名牌,然后将所有的名牌重新排列了一次,常委们这才入列,坐下。   这一摆,很说明问题,大家都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邱海泉和费嘉伟只怕是出事了!会通政坛需要重新洗牌,发生地震了。台下干部一时心有惶恐,心怕这个地震波及到自己。   方炜珉则想,邱海泉看来是不可能回到主席台上了,董文涛该不是也跟着出事了吧?   其实不止董文涛,还有第三排五位局长,第N排的六位副局长,昨晚就已经没有了自由,试想如果还是自由之身,董文涛们敢不到会。不是市纪委将他们双规,因为市纪委还没来得及对他们采取措施,是他们自己把自己埋葬了。   事发突然,谁都不曾预料。   昨晚董文涛其实并没有回家抱老婆睡觉。董文涛的老婆比较彪悍,董文涛对其一直有些惧怕。在会通县一来他是书记,头面人物,二来老婆看得紧,董文涛规规矩矩,不敢造次。这次市委召开经济工作会议,会通县与会通市一江之隔,会通县的干部根本用不着到合泰宾馆入住,董文涛偏偏提议先一天到会,因为他另有安排。晚饭后刚刚下榻宾馆,邱建强开着车醉醺醺地来了,说老董,知道今天是小伟的生日,现在才到,不够意思。董文涛不是不想来,是因为今年杨志远在,他不好主动往前凑,他得顾忌邱建强的老子邱海泉的感受。有杨志远在,董文涛会不想来?自是不可能,只是不好来而已。但于小伟的生日他不能不来,于是提前到会,等杨志远离开后再去。   董文涛随即上了邱建强的车,去了金色豪庭。   这一去,就属有去无回。   董文涛这段时间在家憋得难受,与于小伟把酒言欢之后,自然还会有些事情要做。就在董文涛在六楼的桑拿中心剧烈运动之时。杨志远一声令下,省市公安、武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桑拿中心。   董文涛一看武警荷枪实弹闯了进来,顿时目瞪口呆,随即惊慌失措。刚才还‘性致’勃勃,现在已是垂‘头’丧气。   有记者现场拍照,董文涛顾得了上面,顾不了下面,一时手忙脚乱,心里悲哀至极:“怎么会这样?”   董文涛于是有幸成为五十三双于金色豪庭现场抓获的从事色情交易的男女之一,被武警押离金色豪庭,电视台的记者扛着摄像机猛拍,董文涛知道这事闹大了,不是谁在搞恶作剧,这次参与行动的公安武警,他董文涛竟然无一认识,看来这是省里在搞突击行动,自己撞到枪口上了。董文涛顿感丝丝寒意袭心,他用西装捂着脸,哆哆嗦嗦地爬上了警车。   其他几位局长的遭遇与董文涛相差无几。都是赤身裸体被抓了个现行。几位局长等杨志远走后,并没有马上离开,酒足饭饱之后,就迫不及待地上了六楼,谁都不会想到会被抓,杨市长、吴局长与于小伟称兄道弟,警察上金色豪庭扫黄,怎么可能?   有个局长被抓时,酒还没醒,他还对抓他的吴彪说:“吴局,玩笑开大了点吧,阳痿了怎么办?”   吴彪笑,说:“照目前的形势,你阳不阳痿都一样,今后能不能用上就得看你的造化。”   当然,也有嫖娼的局长不是吴彪亲自抓的,被抓之时,对专案组的警察不屑一顾:“知道我是谁吗?”   “你谁啊?”   “我是某某局的某某局长。”   审都不用审,直接将人交给纪委就是,纪委肯定早就想知道你是谁了。这人啊,一旦不可一世,得意忘形,往往也就会愚蠢到极点。国共两党内战之时,国民党那些战败的高级将领一看大势不好,尚且知道装成伙夫,生怕被人认出来,这位倒好,光着一身赘肉,还敢自报名号,真是林子大了,什么人都有。只怕穿上衣服,道貌岸然之时,胆子更大,什么钱都敢收,什么人都敢睡,此人离死不远了。   金色豪庭所有的涉嫌人员都被带到市郊一家企业的内部招待所,由专案组一一进行甄别,到了那里,董文涛想隐瞒身份自然不可能了。专案组的成员一查,董文涛,会通县委书记。那还说什么,请纪委的同志将其带走,在规定的时间说明问题就是。   三个小时的会议,第一排,董文涛的位置自始至终空荡荡的,显得特别刺眼。   今天会场的秩序,不必面壁思过,非常的好,超乎想象。都是一定级别的领导,吃香喝辣,不免得个痔疮,灯红酒绿,难免前列腺不发炎。这在会场的时间一久,就会有些拉撒的问题需要解决,这时都得咬牙挺住,想上洗手间,只怕一站起来,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这是想干嘛?想自告奋勇向纪委腾澜书记报到?如此一来拉撒的问题就会成为其他问题了,所以得挺住,哪怕是尿在裤裆里,也得泰然处之。   至于戴逸飞书记都说了些什么,估计大家都没听清楚。只能将文件带回家温故知新了。会场上,有些干部如坐针毡,就求会议早点结束,回去赶快把屁股擦干净,这可不同于长痔疮,痔疮不干净,无非就是麻烦一些,还不至于要命。其他屁股不干净,搞不好是会出人命的,得赶快离开,赶快处理。   显然市委这次动真格的了,市委好像没有准备给某些人机会。   三个小时的会议,但有关经济工作的内容却只有一个小时。市委经济工作会议,一个小时的时间未免有些太短,问题出在杨志远这。   戴逸飞作完会通市经济形势的报告,轮到杨志远发言了。   杨志远说:“逸飞书记的报告,很全面详实,既谈到今年的实际情况,又说到来年的发展思路。我就不多说了,任何事情不进则退,不破则不立,只要我们齐心协力,拿出破釜沉舟的勇气来,我们会通肯定可以迈上新的台阶。逸飞书记今年的报告中还着重提到了民生,我对此感触很深,只有经济与民生齐头并进,会通才会政通人和,社会富强,人人富足。这才是我们经济工作的最终目的,让我们一起为之努力奋进。”   杨志远说:“我今天的讲话完了。”   戴逸飞笑:“这就完了?几分钟?市委经济工作会议结束?”   自然不可能,还有个重头戏要唱。   往年书记市长讲完话,就可以散会,各位领导回去后,开会讨论,组织学习,层层传达会议精神就是。再无其他事项,但会通的全市干部心里明白,会议不可能就此结束,即将到来的,只怕是狂风暴雨。这场风暴只怕堪比8·13荷塘决堤,荷塘决堤没有人员死亡,但这一场暴风骤雨,百分之百会死人的。   果然,戴逸飞说:“那就杨市长继续。”   杨志远说:“那就说一个我所知道的交通事故给大家听听。”   杨志远竟然是和风细雨,台下的某些干部愕然,有些不知所云。随之而来的应该是暴风骤雨才对啊,杨市长怎么说一个牛头不对马嘴的交通事故来了。   杨志远到会通一年有余,现在会通的干部都对杨志远心存敬畏。都知道杨志远做事,从不拖泥带水,恒星食品,邱海泉一筹莫展,杨志远快刀斩乱麻,该赔偿就赔偿,该道歉就道歉,哪怕被人拍板砖,也是在所不惜。君子坦荡荡,现在恒星食品怎么样,经过这一年的努力,产量已经恢复到事发前的三分之二,复牌后的恒星食品股票,不跌反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拓展江环公路,以前市政府工作报告中也有提及,但只闻其声不见其行,杨志远一来,江环公路就上马了,现在呢,用不了多久就可完工剪彩。还有在突发灾难面前,杨志远指挥笃定,在灾难来临之时,视死如归。这些在座的又有几人可以做到,这样的一位市长,谁敢不心有畏惧。   杨志远市长此时说上一段交通事故,岂会没有缘故,必有其道理,台下的官员一个个正襟危坐,专心致志。   杨志远开始讲他所知道的一起交通事故了:去年春天,草木青青,一家三口,于周日去市郊踏青,阳光很好,淡淡的,小女孩很高兴,坐在后座有说有笑有唱。因为小女孩的父亲是我们会通来料加工产业园一家外企的高管,平时忙忙碌碌,很难有时间陪妻子女儿这样尽兴的游玩。这天之所以有空,是因为这个日子有些特殊,因为这天是小女孩四岁的生日,做父亲的特意向美国老板告假,无论如何都得陪女儿开开心心一次。事后证明这个假真不该请,做父亲的就该让女儿又哭又闹,听任妻子的抱怨,不然生活就会照旧,岂会有后面的那起交通事故。但问题是能这样想吗,显然不能。也许应证了乐极生悲这话,一家人在回来的路上,车翻到了河里。   杨志远说:“这起交通事故的后果,想来大家都是知道。”   自是知道,此为去年3月会通发生的最悲情的一件事:小车在二环线上突然冲破桥上的护栏,掉到西临江的支流里,男人没事,侥幸得生,妻子和女儿就没有那么幸运,当场溺亡。一个大男人跪在河边撕心裂肺的镜头,曾经让会通人怆然泪下了一把。还有更悲催的,七七之后,男人独自来到桥上,毅然投河自尽,追随妻子女儿而去。   杨志远唏嘘:“多么漂亮的一个小女孩,她本该有一个美好的童年,蹦蹦跳跳地上学,甜蜜的青年,开开心心地和男朋友手牵手,幸福而甜美。同样小女孩的父亲是一个多么钟情的男人啊,我不认为他的行为软弱,我认为他懂得爱和痛,如果他要是从政,他肯定比在座的许多人都出色,可惜,这一家三口,美满之家,就因为一起无法解释清楚的交通事故戛然而止了。”   全场死寂一片。   杨志远说:“再说一个与此看似无关的事情,在车祸发生前的一个星期,一个年近五十的男人喜得贵子。五十岁了,竟然还能老来得子,是不是值得欣喜。”   杨志远叹息:“一喜一悲,有人欢喜有人伤,真是世事无常。”   许多人都是莫名其妙,连戴逸飞和腾澜也是如此,不知道杨志远为何不直入主题,说到这些。   杨志远突然望向台下,扫了一圈:“刘平来了没有?” 第17章 丧钟为谁而鸣(2)   自是来了,今天这个经济大会,有些人可以请假,有些人则是市委点名道姓,必须参加。请假,下次可以,这次不行,不予批准,这个会议很重要,缺一不可。现在看来会议重要是不错,不是缺一不可,而是缺你不可。   刘平,城建局副局长、市城建投总经理。   刘平摸摸索索地站起来。   杨志远瞟了刘平一眼,说:“久闻大名,真容却是第一次见,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吗,见识了。”   都知道杨志远说得是反话,刘平人过中年,秃顶,鱼泡眼,老年斑,大肚腩,这也叫一表人才?有没有搞错,如果他刘平这也叫一表人才,那武大郎就可以称作英俊潇洒了。   市长此时点名只怕不是什么好事。众目睽睽之下,刘平已是手脚发颤。   杨志远问刘平:“你认为这公平吗?事情完全可以不是这样的不是?结果完全可以改变的不是?小女孩完全可以活到恋爱结婚生子是不是?”   杨志远这是在扣问。   杨市长这是什么意思?这一喜一悲与刘平何关,对不上啊。但大家一看刘平头冒冷汗,就知道,此事只怕与刘平还真有些干系。   刘平结结巴巴:“杨,杨市长,我,我——”   杨志远一摆手,说:“算了,估计你也想不明白这中间的道理。我还是问你一个很简单,你不感为难的问题,刘平,你多大年龄了?”   刘平喃喃。杨志远说你大声点,我听不见。   刘平说:“五十!”   杨志远说:“哦,你还知道自己五十了,真是老当益壮啊,知道什么是厚颜无耻吗?”   杨志远此言一出,会场更是寂静,此时即便是掉一根针在地上,只怕也会听出声响。要知道,刘平即便是在工作中犯了错,杨志远作为市长,也不可能如此批评,此话有辱人格,市长知道轻重,不可能说这样的话。但杨市长还是就这么在全市干部大会上说了,谁都明白,刘平完了。已经不再是同志了,肯定是有确凿的证据为市委掌握。   杨志远说:“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你吗?”   刘平此时哪里还敢吱声,只差瘫倒在地。杨志远说:“不吭声,是代表不知道呢,还是装不知道。那我替你说了,之所以说你老当益壮,是说你刘平,可以啊,夜夜笙歌,这还不算,你竟然还老来得子,儿子二岁了吧,可喜可贺。这不是老当益壮是什么!”   现场自然有对刘平知之颇多的同僚,知道刘平的女儿都二十岁了。儿子两岁?怎么可能?养二奶了?口风够紧的啊,自己与他关系要好,却是没有听到一丝的风声,纪委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刚才杨市长说的那位老来得子的人是他刘平?老来得子是喜事,对他刘平只怕未必,就这一件,他刘平就罪责难逃了。   杨志远突然站起身来,手掌拍击桌子的声音有如惊涛骇浪,传播全场。这一年多来,全市干部都是第一次见杨志远如此激愤过,都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战,刘平更是一哆嗦,已是瘫倒在地。   暴风骤雨终于来了,杨志远不用话筒,但他的声音还是有如8月的惊涛,在会场中激荡:“同志们啊,这还算是我们党培育多年的领导干部吗,人家送钱你收,人家送美女你也照收不误,过起了一妻一妾儿女成双的生活,你们说说这不是厚颜无耻,恬不知耻是什么!”   “知道那次交通事故的真相是什么吗,就是因为在二环线的发包过程中,于小伟投刘平所好,送钱送女人,刘平暗箱操作,将二环线的施工合同给了于小伟,于小伟再将合同转包给一个不具资质的施工公司,致使二环线质量低劣,刚刚拉通没有多久就坑坑洼洼。在一家三口出游的前一天晚上,会通下了一场小雨,小车途径事故路段时,没有留意到桥头路面积水处有坑,致使方向盘跑偏,车子直冲护栏。而护栏是为人保命的,本该钢筋水泥,但是很遗憾此桥没有,只有竹片树棍,这才导致人家车掉河里,家毁人亡。你刘平老年得子,喜气洋洋,人家就该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如若如此,这世上还有什么公平和公正可言。在我看来,该死的,是你刘平!不是人家,人家一家三口,就该有滋有味地活着。有些真相你刘平以为想瞒就可以瞒住?只可一时,不可一世。”   杨志远声音如铁:“把这个丧尽天良的人渣给我带出去!”   早有纪委的工作人员,走到刘平的面前,现场宣布市委对刘平的双规决定。刘平随即被带出了会场。   全市干部这才明白杨志远将一喜一悲两件事情连在一起是什么意思。看着刘平此时有如丧家之犬一样带离会场,心里的震撼可想而知。   杨志远说:“一个事情的背后往往掩藏着一个事实的真相。是真相就会有大白于天下的一天,同志们要记住,苍天是有眼的。”   杨志远偏向戴逸飞:“戴书记,接下来,是你来还是我继续。”   戴逸飞说:“还是市长来吧。”   书记市长面前都有话筒,俩人的对话清清楚楚,此话看似平淡,实则平静中透出惊雷。本市的雷霆行动开始了。   杨志远铿锵有力:“那就由我来为某些人敲响丧钟。”   杨志远扬了扬手中的一页纸,说:“我这里有个名单,等下我念到谁的名字,就站起来。”   杨志远点名:“尚德才!”   尚德才为谁?市财政局局长。昨天侥幸,没有光腚于金色豪庭被抓现场,但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该来的还是会来,如杨志远所言,苍天是有眼的。   尚德才早已魂飞魄散,低着头,哪敢起身。   杨志远断喝:“现在知道怕了,不敢站起来了,你当初怎么就不怕了。晚了,你给我把手举起来。”   举手干嘛,投降?缴枪不杀?显然不是。杨志远是要大家看看尚德才手上的那块表,宝玑5207BB,市场售价多少?216567元。   到底是财政局长,有钱,原以为那块表不是劳力士,没想到竟然值21万,还真没看出来,这纪委也太厉害了,连七元的尾数都知道。   看来尚德才的事情小不了。   接下来的场面同样是惊心动魄。   这边杨志远一点某位局长主任的名,那边立马有两名纪检人员,将其从现场带走。   有人如刘平一般,当即瘫软,连拖带拉被带走;有人垂头丧气,低着头不敢直视同僚,被押走;有赖在会场抓着椅子,死活不肯离去的;有高喊杨市长,我有话说,拼死抵抗的。真是什么剧情都有,人间百态,形形色色,于今天的会场都可见到。就是没有一人能像平时那样昂首挺胸地走出去。   谁都没想到,市委会这样干。纪委对干部进行双规,一直都是悄悄的进行,相关人员被纪委带走了,往往没几个人知道,害得到处寻人,只差上电视台打寻人启事。没想到这一次市委竟然反其道而行之,大张旗鼓,旗帜鲜明,于近千干部前当场宣布,还直接挑明你的问题,不怕你有心理准备。这说明什么,说明你的主要问题,市委都已经掌握,证据确凿,你想抵赖你想狡辩,无济于事,还是老老实实地交代为好。   是杨志远在常委会提议这么干的。杨志远昨天接于小伟的电话之所以在市委,是因为需要紧急召开市委常委会,有两件事情,一是向在家的常委通报邱海泉和费嘉伟被省委‘双规’的消息;二是表决市纪委提请常委会通过明天在市委经济工作的会场对二十八名市管干部实行纪律的请求。   省纪委对邱海泉和费嘉伟实行双规,除了戴逸飞、杨志远、腾澜,可以说再无人知,其他常委包括市委副书记徐海明都是不知。常委们不知道书记市长通知开会是何事,但知道一旦召开紧急开会,肯定是有重大的事情发生,于是匆匆忙忙赶到会场,一听戴逸飞通报完两位常委被双规的消息,当时的表情也如刘鑫平他们一般无二,瞠目结舌。刘鑫平因为刚才在市长办公会议现场,已经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了,但现在再一次听到此消息,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再一听腾澜请求常委会通过对28名市管干部实行纪律,常委们更是震惊不已。常委们都知道,市纪委证据确凿,而且书记市长都同意,只怕还有省委的支持,对这28人实行双规,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毋庸更改。即便其中的一二人,有常委想保,想为之说说话,但知道事已至此,已是于事无补,只要主要领导下了决心,此28人罪责难逃,插翅难飞。既然插翅难飞,那该同意就同意,该沉默就沉默,别没事找事,自己把自己送进去。   市纪委就不怕有人给其中的某个人通风报信,让其逃之夭夭,逃无对证?不怕,市纪委只要动真格的,就不会那么傻,肯定会有所预防,上点诸如监视居住,监听手机座机之类的手段。如若有谁敢通风报信,那就是自作自受。   杨志远在常委会通过市纪委的提议后,说:“治乱局,必须用重典。既然市纪委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市纪委这次就不必在会后对这28名干部进行秘密纪律了,我看明天就在会场,对其现场实行纪律,一来向干部们表明市委反腐的决心,二来也让他们受受震动,想伸手,先想想被捉的后果。”   腾澜说:“这一来,那些漏网之鱼,就有时间做好准备了。”   杨志远说:“攻守同盟就可以躲得过?想都别想,只不过是纪委的工作人员多费些心罢了。只要伸了手,这次就让他逃不脱,除恶务尽,我相信经过这样的一场暴风骤雨,至少会让会通在五年内不再起大风大浪。”   戴逸飞点头同意:“我同意按杨市长说的办。”   杨志远感叹:“如果把当官看成是一种职业,那么为人民和民族造福就是一种伟大的事业。一个伟大的国家,一个伟大的民族,就在于好的官员远远多于坏的官员。中外的历史经验告诉我们,思想教育和体制的建设是至关重要的,要想好官清官成为官场常态,光靠官员自律是不成的,得在体制上下工夫,从选拔和利用干部的体制上下工夫。而现在只能暂时用些非常手段,周期性的解决问题了。”   杨志远说:“说到底,反腐还是得靠制度,得常抓不懈。要让官员在位置上时时有如履薄冰的危机感和使命感。”   腾澜说:“杨市长明天唱上这么一出,谁还敢不如履薄冰?”   杨志远说:“人都容易好了伤疤忘了痛的,官员也是一样,所以我只能保证三五年内会通不再有大的风浪,如果不持之以恒,如果在制度面前不一视同仁,谁能担保会通的明天就没有贪官污吏的产生。”   杨志远说:“在朱明华书记主政时代,会通不也是风清月明,现在呢?”   常委们自然都知道这个‘现在’不是说戴逸飞现在主政之时,杨志远这是在说于海天主政之时。于小伟的事情尽管于海天责无旁贷,但中央目前还没有对于海天实行组织纪律,杨志远自然不好发表不利言论。戴逸飞更是听出来了,杨志远这话还有另一层意思,他杨志远为官一任,也就是三五年,他只敢保证自己这一任会通的政坛明月风清,下一任,如果不以制度强力反腐,他杨志远又怎么能管得着。   这不失为一句实话。   12月28日当天被纪委现场实行纪律的副处级以上干部有二十一人。   杨志远念完名单,说:“挺好,都在,一个都不少。”   自然不会少,也不可能少,只要你的名字有幸位列其中,杨市长会后一点名,你要没来,岂不麻烦,还得另费手脚,浪费纳税人的钱。邱海泉、费嘉伟的名牌工作人员不知道原由,可能会搞错。但杨市长要照单拿人,现场少一两个人的这种现象肯定不可能出现。   而且一算,不少,反而多了。   市纪委提请实行纪律的干部只有28位,昨晚已经有12人于金色豪庭被瓮中捉鳖,按说今天现场只需现场纪律16位就是,怎么成了21人,凭空多出了五人。很显然昨晚于金色豪庭被抓现行的人,有五人原本不在名单之内,属自投罗网。如此看来,还真如腾澜所担心的那样,看来今天在场中之人,还有不少漏网之鱼,事情只怕没完。   杨志远说:“你们可以认为市委这是在警示,让大家的心灵受到震撼,在今后的工作中,一想到今天,会引以为戒,你们还可以认为市委这是杀鸡骇猴,这都没关系。我只想大家记住的一点就是,只要个人的行为过硬,君子坦荡荡,又何惧之有,你大可以笑看风起云涌,我自巍然不动,此种男人,方为老百姓需要的官员,大丈夫是也。”   杨志远说现在的社会诱惑太多,围绕权力的陷阱太多,面对纷繁的物质利益,要做到君子之交淡如水不容易。但人生没有谁容易,你当官都觉得不容易,老百姓就更不容易了。既然做了公务人员,成了领导干部,就要守住底线。要心中有所敬畏,要知道什么是高压线。对于不该做的事情,想都不要想,一触即跳,才能守得住底线。你要时刻记住,你手中的权利来自哪?来自人民!   杨志远还说:“我知道,今天的这21人并不代表全部,还有官员暂时漏网,大家记住,我说了,只是‘暂时’,我希望有问题的官员自己去找组织说清楚,跑,你是跑不掉的。市委这一次,不搞什么法不责众,既往不咎这一套。既往必咎,但是坦白可以从宽。这次市委也不定期限,你尽可以不坦白,但是一旦查实了,那就是罪加一等。你以为你自己做的那些个事,就没有人知道?至少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吧,你不说,那个‘我’呢,他也不会说,他就给你行贿?就没有给别人行贿?想想就知道,有些事情是躲不过的,老人家有一句话叫什么来着,‘世上怕就怕‘认真’两个字’,我们的党认起真来,天下都可以打下来,还会抓不住几条漏网之鱼。我们拭目以待吧。”   就在这时,会通市鞭炮轰鸣,礼花礼炮直冲云霄,震耳欲聋。场外炮声隆隆,会场清晰可听,会议有些进行不下去了。大家都有些奇怪,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如此热闹,这种情况在会通平时很少见,一般只会在除夕夜才会出现。今天是怎么回事?大家都是心有疑惑,但都静静地坐着,没有谁交头接耳。   市委们也都是一脸严肃地坐着,谁都没有说话。半小时后,礼花的声音才渐次停歇,邵武平从外面跑了回来,在杨志远的耳边低低而语。   杨志远微微一愣。   许久,杨志远再一次站起身来,说:“外面鞭炮声声,礼花弹隆隆,大家肯定在想会通有何喜事,值得满城欢庆?告诉你们,这是会通的老百姓听说于小伟犯罪集团覆灭,老百姓在放鞭炮庆祝会通的天晴了,会通的春天来了。”   于小伟被抓了?今天与会的干部,一个个惊讶万分。也难怪,于小伟被抓的消息,在全市转播开来之时,一应干部,正全神贯注地听杨志远念他手里的那个黑名单,按说应该会有短信进来。但很遗憾,为严肃会场纪律,此会场的手机信号已经被屏蔽。许多的信号此时正像无头苍蝇一样在会议室的外面乱窜,只待大家一出会议室,就会从万米的高空直冲而下。   “知道这是什么吗,这就是民心!丧钟为谁而鸣?为于小伟,为所有的贪官污吏而鸣。”杨志远掷地有声的声音在会议室回荡,久久都不愿离去。直到六年以后,杨志远离开会通,前往省城榆江就任常务副省长,会通的许多官员都还对这天的会议记忆犹新,不敢淡忘。 第18章 民生民忧(1)   元旦过后,接连而至的就是一年一次的市级省级两会。   会通市这年的两会于一月十日召开,本次人大会应到代表502名,实到代表455人,缺席代表47人,符合法定人数。   谁都会有事有病的时候,哪怕是人大会,遇事遇病请个假实在难免,很正常。唯一不正常的是,虽然往年开会都有代表请假,但都是几人,至多不过是十来人,像这种一下子47人缺席的情况很少见。今年为何会如此,有些情况,除了九人是正常请假,其他38人都是依照代表法第四十一条的规定被县市二级人大常委会依法罢免和终止的。   这与去年12月28的那次经济大会有关,那次经济大会又被会通人称作12.28反腐大会。如杨志远那天在会上所言,漏网之鱼,不要心存侥幸,自己做过什么,你知他知,你不说他就不说了,肯定会。想跑,没门。市委有决心将漏网之鱼一个个绳之以法,绝不姑息养奸,还会通以洁净。   说到做到,在这十几天的时间里,市纪委的反腐没有停顿,反腐的力度一天比一天大,大刀阔斧,力度之大为会通有史之罕见。一个个涉案的工程建筑公司、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老板都被纪委请去协助调查,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个个政府部门的大小领导被市县二级纪委依法‘双规’。元旦之时,按说是餐饮娱乐业的黄金之期,往年爆满,今年却是冷冷清清,因为现在有一定职务的领导不是到了规定的地点,就是老老实实在家陪家人,教育孩子,真是一家欢喜一家愁,苦了餐饮娱乐业,喜了老婆孩子。而且你打会通市大小领导的手机,保证是24小时开机,线路畅通,不存在不在服务区的现象。除了上级领导有交代,需要随叫随到之外,也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同僚下级打你的电话,一旦关机,原来没什么,现在是非常之时,人家不免疑虑丛生,怎么回事?关机?双规了?   这十来天里,除了首批33名副处级以上干部和邱海泉、费嘉伟两名副厅级干部被双规之外,后来又陆陆续续有县处级干部被市纪委双规,有乡镇一级的干部被县区级纪委带走,涉及人数之多,超乎想象。现如今的人大代表以有权有钱者诸多,在这些违纪违法的领导中,有许多人为市级人大代表,如此一来,38名人大代表被依法罢免和终止就显得正常不过。   因为事发突然,这38名的缺额,要依法补选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是缺额。这也是往年人大会8号召开,今年却不得不推迟两天召开的原因。人大常委会审查代表资格时有些为难,不得不请市纪委进行友情支援,市纪委本身就是人手不足,自己尚需省纪委从各地抽调纪检干部到会通进行支援,在此情况下,市纪委还是抽调了一名副主任到人大配合常委会对代表资格一一进行审查。人大会这才得以延迟两天召开。   戴逸飞在人大会开幕之时对杨志远直摇头:“这么多代表缺席,真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杨志远的表情同样严肃,说:“人民代表代表人民,贪赃枉法之徒,根本就不配称之为人大代表,这样的代表不要也罢。”   据悉455名人大代表到会务组报到之时,遇上彼此熟悉的代表,不是像往年那样说“你来了!”而是感慨万千说“你还在啊!”   火烧连营,如履薄冰之感由此可见一斑。   本次人大会有两项会议议程引起了代表们的热议。   第一项是:听取并审议会通市市长杨志远关于市政府的工作报告。   之所以引起代表热议是因为今年政府工作报告第三条:今年政府的主要工作安排中,特别强调了三点:一是在重点加强主要堤段的加固整修之时,在今年汛期到来前,会通全市还要认真排查河塘堤坝的隐患点,采取有效措施,避免因暴雨内涝造成人员伤亡和重大财产损失。政府绝不能让去年8·13荷塘决堤的灾难再一次重演。如果历史重演,那就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对于会通当前影响较大的严重城区积水内涝问题,政府也做出了相应的安排,年底前,要在摸清现状基础上,编制完成城市排水防涝设施建设规划,力争用2年时间完成排水管网的雨污分流改造,用3年左右的时间,建成较为完善的城市排水防涝工程体系。加快设施建设,加大资金投入,健全法规标准,完善应急机制,强化日常监管,加强科技支撑。政府有能力做到,让3年后的会通永离水患内涝;二是继续贯彻落实会通荷塘灾区的灾后重建工作,变坏事为好事,藉此将荷塘打造成会通新农村建设的典范;三是有计划有部署地将十八总老街整体改造成会通的历史文化古镇。   杨志远在报告中着重提到:用三到五年的时间将十八总老街打造成一条集休闲度假旅游于一体的有着浓厚的历史人文气息的古镇,彻底改变十八总老街破旧残缺内涝成灾和贫穷积重的诸多问题。   杨志远着重强调,会通经济的发展必须与民生同步,民众富则会通富,民众强则会通强。而改造十八总老街,则是会通市实行富民强市的第一步。   政府的工作报告一般都比较笼统宏观,像这种具体的将某一项政府准备开展的工作在报告中予以体现,则属前所未有,代表一时热议纷纷。   同样引起热议的还有会议的第二项,由市发改委主任邬启亮所做的《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计划》报告。此报告的第三篇:‘转型升级,提高产业核心竞争力’中,用很大的篇幅,提到了改变会通市现有的工业格局问题,报告指出,会通的经济要想长足的发展,就必须改造和提升制造业,培育和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报告还着重提出用五年到十年的时间,将会通河东区至荷塘堤那一段十五公里长的滩涂荒芜之地,沿河建设会通高新产业孵化园,让其成为高新产业孵化的乐土,将这一段西临江,打造成会通的莱茵河,变成十五公里画廊,既要财源滚滚,又要风景如画。   一时群情沸腾,人大代表们把这看成是杨志远市长未来的施政纲领和兴市之策,如果政府报告和发展计划真要予以实现,那么会通将成为本省的第一大经济强市和宜居城市。多么的激动人心又让人为之心驰神往。   分组审议政府工作报告这天,杨志远参加了河东区代表团审议。   河东区的代表们一看到杨志远走进会议室,都自发地站起来热烈地鼓掌,感谢杨市长这半年来为河东人民所做的一切,杨志远鞠躬回谢。   杨志远感慨:“8·13荷塘决堤以后,我深切地感受到了河东区人民在灾难面前不屈不挠的精神和勇往直前的勇气,灾难降临是有些可怕,但精神和勇气更值得敬畏,我相信只要我们同仇敌忾,就没有战胜不了的灾难。前几天我到灾区看了看,家家都在乔迁新居,噼噼啪啪都在放鞭炮,市委市政府预定春节前让灾区群众居者有其屋的目标得以提前完成,可喜可贺,备感欣慰。我今天在这里首先感谢灾区乡亲们无怨的支持,二是给灾区的乡亲们拜个早年,祝愿乡亲们财源滚滚来,一来更比一年好。”   叶新志代表说:“没有市委市政府和全市人民的无私支持,荷塘灾区的灾后重建工作不可能这般顺利。”   荷塘村的村长说:“杨市长,你可是有言在先,今年的大年三十和乡亲们一起欢度春节。”   江堤村的支书说:“杨市长岂会言而无信,问题是,杨市长分身无术啊,到时杨市长是去你们荷塘村还是去我们江堤村那就难说了。”   杨志远笑,说:“这倒还真是个问题,看来到时只能把戴书记邀上,一人一处,大家认为怎么样?”   村长和村支书都点头说这办法好,中。   言归正传。杨志远说:“今天我到河东组是来虚心听取代表们的意见的。我希望大家畅所欲言,少谈虚的,什么政府工作报告是一个深入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的好报告,是一个坚持科学发展主题、坚持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主线的好报告,是一个求真务实、体现民意、凝聚共识、提振信心、催人奋进的好报告之类的话,我们都耳熟能详,我看就没必要说了。”   代表们哄堂一笑。   杨志远说我来就是想听大家说实话,对政府的工作报告怎么看?我这次之所以主动要求参加河东区的分组讨论,就是因为今年的政府工作,河东区属重中之重,不管是十八总老街的重建和改造计划,还是高新产业孵化园,都与河东区息息相关,没有人民群众的支持,这些都只能是纸上谈兵,空谈阔论,政府工作报告和发展计划就会成为一纸空文,不会成为现实。   十八总街道办事处的主任笑,说:“杨市长,别人怎么说我们不管,但政府的工作报告将十八总老街的改造提上了议事日程,这还真是提振我们老街人信心,催我们老街人奋进的好报告。”   杨志远笑,说:“任重道远啊,我的主任代表。会通市地方财政一般预算收入去年是突破了50亿,可财政支出是多少,48亿,勉强持平。老街改造重建需要多少资金?现在初步估计58亿,实际只怕会超过这个数,这可不是什么勒紧裤带,举全市之力的问题。”   主任说:“但政府既然把老街的改造提上议事日程,我们相信杨市长有办法解决资金问题。”   杨志远笑,说:“杨市长又没有三头六臂,不是万能的。大家应该注意到,尽管十八总老街提到了政府的议事日程,但是措辞还是比较讲究,没有说一定要在今年将十八总老街动迁,而且还提到了用三到五年完成此项事关全局的大工程。”   杨志远说:“代表们应该知道,政府之所以将十八总老街列入政府今年的工作计划交与人大讨论,是因为这次的老街不是纯粹的商业开发,如果是商业行为,根本用不着写入计划。政府的目的就是在尝试一种新的模式,在维护老街群众自身利益的情况下,遵照原址回迁的原则对老街进行开发,这种开发不以盈利为目的,而是以改变老街的人文环境为目的,以让老街这个会通贫民窟里的群众真正地融入到这个社会为目的,以让老街重新焕发勃勃生机为目的。四个目的,想法自然是好的,但过程未免有些曲折,工作难度很大。”   主任说:“市政府要求我们做什么?”   杨志远说:“我希望主任回去后先做做工作,政府没有这么多资金,也不可能投入这么多资金,可能需要群众放弃部分既得利益,像诸如东北角的水塘之类的公众面积,可能都会被整合起来,挂牌拍卖,老街群众得到什么,一条悠然古镇,一个同等面积的房子,还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主任说:“杨市长放心,我们办事处一定会好好地与群众进行沟通,我相信,群众是明事理的,你不能光想着得好处,却又不放手部分利益,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杨志远笑,说:“你刚才说到了‘沟通’这个词,这很好,什么事情都要沟通,有商有量地来,不能你政府认为好,对群众对会通有利,就一意孤行,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才行。”   荷塘村村长说:“杨市长,那么我们荷塘村又该做什么?”   杨志远说:“一旦会通高新产业孵化园得以批准,肯定会涉及荷塘村群众的利益,占用滩涂田地,到时我只要求乡亲们记住六个字:顾大局,明事理。”   村长笑,说:“乡亲们有一些小农意识那是肯定的,但是经过8·13荷塘决堤,政府在群众的威望那是空前了,只要政府一呼,乡亲们就会百应。征地拆迁,肯定配合,不会漫天要价。”   杨志远说:“荷塘决堤是一场灾难,但它未必就一无是处,至少它让全市人民理解了什么是风雨同舟,什么又是同舟共济的患难之情,它改善了干群关系,让全市人民空前团结。我相信只要全市人民齐心协力,勇往直前,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就没有做不成的事情。会通的政府工作报告和发展计划就绝对不会成为一纸空文,一定会一一成为现实。”   代表们掌声雷动。 第18章 民生民忧(2)   人大会后,杨志远又组织省市建筑专家对市建筑规划设计院十八总古镇的规划图进行了讨论和补充。十八总古镇的规划随即正式出炉。   杨志远让市设计院将重新设计规划的未来古镇,按比例制作了一个立体模型,青砖碧瓦,白墙,飞檐,杨柳青青江水平,有如走进了唐宋诗篇。   戴逸飞在市政府看到设计院送来的模型,啧啧称赞:“这真要是如此改造成功,会通就多了许多的文化底蕴。”   杨志远笑,说:“逸飞书记,你走进十八总老街的麻石板上,就没有感觉自己走在历史的画卷中。”   “有是有,但未免感觉有些破败和颓废,经你这般重新改造,简直就是在复原历史。”戴逸飞笑,说,“杨市长让设计院做了这么一个模型,目的何在?”   杨志远笑,说:“摆在会议室里自我欣赏,时时鞭策。”   戴逸飞呵呵笑,说:“扯淡,你会这么做?谁会信?只怕是另有目的吧?”   杨志远笑,据实:“办事处在征询老街乡亲的意见时,发现问题不少,难度很大,做这么一个模型,往老街一摆,加深一下老街人的直观印象,对今后政府开展工作有好处。”   戴逸飞笑,说:“我就知道市长点子多,未来的十八总古镇连我都为之心动,你把模型往老街一摆,那还不是让老街人垂涎欲滴,怦然心动。你这模型,属无声胜有声。”   杨志远笑,说:“这是无声的,还有有声有色的,三维立体幻灯片正在制作之中,到时组织老街人一看,光影迷离,不怕老街的乡亲们不动心。”   “乡亲们的工作倒不是主要的,我知道乡亲们迟早会想明白,毕竟只是让他们放弃一小部分利益,换取无限的利益。”戴逸飞说,“我现在只是担心你这58亿资金从何而来。政府注入的2亿的资金只能是杯水车薪,投入到老街至多是噗通响一声,只怕水花都不会起一朵。你现在的模式,照顾民众的利益多,照顾开发商的利益少,可以说是无利可图,搞不好还会亏本。一来,本市的开发商没有这么大的实力,二来,无利可图,只怕没有谁愿意干。”   杨志远笑,说:“走一步,算一步。看来只能动之以情,找有钱的慈善机构来做这件事了。”   戴逸飞笑,说:“又扯,看来又有想法了?”   杨志远笑,说:“有想法,但还不成熟。”   戴逸飞笑,说:“你的想法要是成熟了,那还不是十拿十稳。怎么样?说来听听。”   杨志远把自己的想法跟戴逸飞一说,戴逸飞迟疑:“你连这都打听清楚了,可这办法行得通么?”   “所以得逸飞书记支持。”   戴逸飞摇摇头,笑:“我不支持怎么办,当时你主张大张旗鼓地写进政府报告,把十八总老街的推倒重建作为政府重民生解民忧的一项实事来抓,我就知道杨市长这是在绑架市委绑架戴逸飞同志,现在看来还真是如此。”   杨志远笑,说:“牺牲局部,换取全局,有什么不成,只怕如你所担心的,怕就怕,这属你我一厢情愿。所以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实在不行,就只能另想办法咯,成立一家旅游开发公司,全民入股也可以啊。老街现在是没什么效益,将来呢,我还真不相信这么大一个会通市,还筹措不了这五六十亿。”   模型第二天就摆在了关圣殿里,供老街人观赏,一时引得老街原住民趋之若鹜,议论纷纷:   “这就是将来的十八总古镇,有这么美吗?”   “老张头,看看,这就是你将来的房子,政府要征收你屋后的菜地,你是漫天要价,不花分文住房子,还想多占,哪有这样的好事。你看看,你这个房子的位置多好的,这要是开个茶馆,你们家那个小子还会整天在外面蹬三轮车?三十好几的人了,至今连媳妇都讨不上。”   “老张头,政府再来征求意见,你老小子可得松口,不能守着锅里的不说,连碗里的都那点残汤都不放弃,你得想想政府的难处不是。”   “就是,老张头你要是再固执,乡里乡亲可都会对你有意见了。”   也有说:“好是好,就是不知道政府什么时候开始改造。”   “就是,要是大家都像老张头那样狮子大开口,政府一看难度太大,那就放一放,这一放就不知道是猴年马月咯。”   “不会吧?政府不是都写进政府工作报告中,都得到人大代表的一致通过啦,这也会变?”   “政府变来变去的事情还少啊,不差多这一次。”   “可杨市长不是这样的人啊。”   “杨市长这样的市长,上哪找去,谁不想杨市长到他们那里去当市长书记,你没听说,合海就想杨市长去当市长么?要是省委将杨市长调走了怎么办?新来的市长还会考虑我们老街人的利益?即便是想将老街加以改造,也不会出台这种原址就近安置的方案,用不着像现在这样大费周折,随便找个房地产商,将老街推到就是,我们这些老百姓,请你住郊区的安置楼去。你还讨价还价,趁你不在,一个挖土机,将你的房子直接推倒,你不同意也得同意。谁还会像这样这般,把规划设计给你看,和你先商量,你的要求不过分就尽量满足。我们就知足吧,看看荷塘灾区就知道,我们老街改造后,日子只会好,不会差。遇上这样一个市长不容易,下次再开大会,大家还是听政府的为好。”   与此同时。杨志远将原西环县县长现档案局局长找来:“我让你查找的东西,找到了没有?”   局长毕恭毕敬,说:“杨市长,我们将档案馆翻了个底朝天,总算把杨市长要找的东西找到了。”   局长把一张发黄的地契呈上。   杨志远哈哈一笑,很是高兴,表扬,说:“不错,这次你立了一功。”   眼看新年将近,杨志远这天好不容易忙里偷闲,吴彪来了。   吴彪手拿案卷,一脸凝重地坐在杨志远的对面,抽着烟,不说话。窗外大雪纷飞,六角菱形的雪花随风飘到玻璃窗上,融化,成了一滴滴水珠,慢慢地往下流,28楼的窗玻璃,有如蜗牛爬过。   “怎么?阴沉着脸,看来不是好事。”杨志远放下手头的文件,看了吴彪一眼,说笑,“谁欠你钱了,不应该,欠谁钱,也不敢欠吴大局长的钱啊。”   吴彪叹了口气,说:“没有谁欠我的,是我们欠人家的。”   杨志远问:“彪子你这是有所指啊,这个‘人家’很谁?看来又有事情发生了。说吧,什么事,这段时间,会通正是多事之时,也不多你这一件,我有这个抗打击能力。”   吴彪把手里的卷宗交给杨志远。   是个五年前的陈年旧案:五年前的9月25日下午,章树海被会通市刑侦支队民警怀疑为犯罪嫌疑人而被抓。10月1日,章树海被刑事拘留;10月9日,因涉嫌故意杀人、强奸妇女章树海被逮捕。隔年的3月15日,会通市人民检察院以章树海犯故意杀人罪、强奸妇女罪,向会通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公诉。会通市中级人民法院不公开开庭审理了此案,并于3月25日作出刑事附带民事判决。会通市中级人民法院认定:“章树海于去年8月25日晚十一时许,骑摩托车尾随一名叫何菊的夜场女子,至市郊的一条小路,章树海趁何菊不备,将其拖至路边的玉米地内,用拳猛击何菊的头、面部,致何昏迷后,将何强奸。尔后用砖头猛击何的头部,致何死亡。”法院判决章树海“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犯强奸妇女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章树海不服,向省高级人民法院提出上诉。省高级人民法院作出二审裁定,指控证据不足,死者指甲里的DNA鉴定不能证明系上诉人所为,撤销一审判决,发回一审法院重新审理。   杨志远不解:“这有哪不对,要么依法补充证据,要么根据‘疑罪从无’的原则,作出无罪判决,予以释放。”   吴彪摇头,说:“志远,你认为理所当然该如此的事情,结果往往未必会是这样。我告诉你,这个章树海后来被中院以‘疑罪从轻’的原则,改判为无期徒刑,目前还在监狱服刑。”   杨志远点头,说:“这我就不明白了,如果章树海没有杀人,他可以不服判决,继续上省高院上诉,既然判决生效,这么说来章树海认罪了。”   吴彪说:“以我的估计,章树海应该是于法院达成了某种协议,即章树海不上诉,法院判处无期,保其性命。”   杨志远说:“既然已经认罪服刑。你给我看这个卷宗的目的又是什么?”   吴彪看着杨志远:“因为我现在有充分的证据证明,章树海没有杀人,这是一起典型的冤假错案。”   “什么?你再说一遍!”杨志远震惊不已,“冤假错案?彪子,你的证据在哪?”   吴彪说:“十天前,市公安局将一名叫纪文富的男性DNA分型与数据库进行比对,发现此人的DNA分型与章树海案被害人何菊8个指甲末端留存的男性DNA分型七个位点完全吻合。我们断定这个纪文富必定是杀害何菊的凶手,我还以为这是一个未破的陈案,哪知调来卷宗一看,发现章树海已经作为杀害何菊的凶手认罪服刑。我震惊不已,有些不敢相信,为慎重起见,我让市局将采样送公安部物证鉴定中心再次进行鉴定,今天公安部的结果出来,与市局的鉴定一致,由此可以证实,何菊被害的疑凶不是章树海,而是后者纪文富。”   杨志远说:“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元凶纪文富是怎么落网现行的?”   与那晚于金色豪庭展开的雷霆行动有关。当晚省市公安联合行动,一举将于小伟犯罪团伙剿灭,现场抓获近百名团伙成员,有几条漏网之鱼,也在随后的行动中悉数落网,一个都不曾少。让人感到奇怪的是,于小伟网罗的这些团伙成员,一个个清清白白,没有任何案底。吴彪本能地认为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应该是于小伟利用权力将团伙人员洗白了。吴彪指示,将所有成员的DNA提取出来,与数据库进行比对。因为人数众多,工作量大,十天前,纪文富的DNA对比结果才予以确认。吴彪生怕有错,并没有声张,直到部物证鉴定中心的结果出来以后,吴彪感到事情重大,赶紧到市政府向杨志远汇报。   杨志远问:“章树海与此案的交织点在哪?市公安局原来认定章树海与此案有牵连的依据又在哪?”   吴彪说:“以我看章树海应该是在错误的时间,经过错误的地点。也就是章树海恰巧于案发时间段,经过此处。于是章树海作为杀人疑凶入案。”   杨志远问:“那么纪文富与此案的交织点又在哪?”   吴彪说:“纪文富五年前并不是于小伟犯罪团伙成员,他是后来加入的,在团伙中的位置并不重要。我们了解到纪文富五年前是出租车公司的一名夜班司机,与死者的死亡时段有交织,也就是说死者有可能在下夜班之后,搭乘了纪文富的出租车,因为某种原因,招致杀身之祸。我怀疑玉米地应该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有可能是抛尸现场,要不然,章树海于此路过,不可能没有听到一丝声响。由于当晚下了一场雨,增加了提取证物的难度,夜场女子接触的人员复杂,破案的难度大,可能是群众要求破案的呼声大,上级领导重视,民警破案心切,先入为主,主观判断,偏听偏信,靠刑讯取得口供,屈打成招。在重口供,轻证据的时代,很容易导致法院误判。即便在省高院发回重审的情况下,中院在‘定罪判刑’和‘无罪放人’上面临两难,上有压力,下有民怨,这就直接影响到章树海案件的审判。”   杨志远说:“我知道数据库里至少有一千万个DNA数据,能够对上的概率无异于是彩票中奖。但此事事关重大,你必须将纪文富的犯罪事实查得详实,形成无懈可击的证据链,还章树海清白和公道。”   吴彪说:“此案一旦水落石出,市公安局又将成为众矢之的了。”   杨志远说:“该挨得骂必须得挨,做人做事都是如此,总不能颠倒黑白不是。”   吴彪直摇头,说:“真不明白这些人是怎么办案的,一个漏洞百出的案子,愣说是铁案。如此看来,市公安局、市检察院和市法院,不知会有许多人会受此案牵连。”   杨志远说:“不管是谁,该担的责就得但,谁都跑不了,政府绝不偏袒,想想人家,无故蒙冤入狱,在监狱里的五年,人家的日子会好过,只怕是度日如年。我始终认为政府犯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明明知道自己错了,还知错不改,一错再错,那就属于不可原谅和不可饶恕了。因为这涉及一个人的良心和良知问题,只因顾及自己的脸面,就死不认错,作为经办人,你的良心就过得去?相对于人家蒙受的冤屈,你赔礼道歉又算得了什么?”   杨志远坚硬如铁,说:“查,将所有涉案人员一撸到底,该撤职的撤职,该认罪的认罪,没有什么可犹豫了,让公检法三家引以为戒。”   杨志远指示吴彪将立即此案的案情向检察院、法院通报,启动纠错机制。尽快为蒙冤的章树海昭雪。杨志远感慨,冤案的发生,必定与命案必破、急功近利的指导思想;草率了事、敷衍塞责的工作作风;刑讯逼供、屈打成招的审讯方法;自以为是、不学无术的证明标准;集体研究、互相配合的办案流程;无视申诉、官无悔判的机关作风等诸如此类的因素有关,必须举一反三,引以为戒。人命关天啊,彪子。   杨志远看着窗外的飘雪,说:“彪子,元有窦娥,今有章树海,如果不是省高院刀下留人,章树海岂不成了现代版的窦娥,这是一种司法制度的腐败,它比直接腐败更让人心寒,试想,如果只看重口供,不重视物证,连屈打成招的口供都可以成为定罪的证据,让一个无罪之人无端入狱,那法律的公信力何在?岂不人人坐在家里都会遭到无妄之灾,人人感到自危,试问这个社会这个政府又有什么可信赖的?现在因为你是局长,我是市长,他是法官,不会遭遇妄加之罪这种的事情,但我们的子子孙孙,难道祖祖辈辈都是世袭局长、市长、法官?就不会因为偶然而变成疑犯?我认为在办案这种事情上,再也不能只讲人制,不讲法制,什么事情都得用事实证据说话,要讲究疑罪从无,只是怀疑而无事实证据,那就不能定罪。也许会有一两个罪犯因此而逃脱法律的制裁,但相对于整个社会的进程,它必定是利大于弊的。”   吴彪起身,朝杨志远敬了一个礼,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出去。 第19章 雄才韬略(1)   年三十了。杨志远今年因为与荷塘灾区的乡亲们有约,今年在灾区和乡亲们一起过年,就不能回杨家坳了。杨志远想了想,干脆让安茗也一并过来,随自己一同到荷塘与乡亲们过年去。   戴逸飞早上与杨志远一同在自助餐厅就餐,一看杨志远打电话给安茗,让安茗到会通来过年,就笑,说:“杨市长带安茗与民同乐,挺好,增强亲和力。”   杨志远笑,问:“嫂夫人呢,要不,让她与安茗一同过来?”   戴逸飞笑,说:“我是有心无力,家里老的小的来了一屋子,你嫂子得在家招呼不是?”   原来戴逸飞的妻子不是本地人,今年娘家人相约到榆江来过年,家里现在已是亲朋满座,笑语喧天,无比热闹。戴逸飞即便是想让夫人一同到会通,还真是不行,那一屋子的娘家人怎么办?杨志远连连拱手,说:“逸飞书记,看来杨志远同志的消息还是不太灵通,竟然半路打劫,将逸飞书记劫在会通深入群众,看来还真是有些不近人情。见谅见谅!”   戴逸飞笑,说:“我自家那一亩三分地的事情,你杨市长又如何会知道。你这话一说,我听着怎么那么别扭,你杨志远同志和乡亲们打成一片就属正常,自然不过,我戴逸飞就该脱离群众,回家自个乐呵去,这意思,市长是在指戴逸飞同志有高高在上之嫌。”   杨志远笑,说:“逸飞书记这是在曲解杨志远同志的话意,那我还说什么,荷塘乡两个受灾最重的村,你去哪一个?荷塘还是江堤?”   戴逸飞笑,说:“这有什么分别吗?无所谓,市长定!”   杨志远笑,说:“要不抓阄。”   杨志远如此这般岂会没有缘故,戴逸飞笑:“市长目的何在?”   杨志远笑呵呵:“逸飞书记,你看今天是年三十,阖家欢聚,可陈珂、武平他们都得跟你我上荷塘灾区去,年夜饭他们是吃不上了,我准备中午张罗一顿团圆饭,让他们把家眷都带上,咱们提前过年。”   戴逸飞说:“不错,应该!你杨市长张罗就是,这与抓阄何干?”   杨志远笑,说:“逸飞书记这是装糊涂吧,什么叫杨市长张罗就是,轻飘飘的,活动经费哪来?杨市长掏腰包,可戴书记也有份,总不能书记市长AA制吧,这也太显生分了不是。”   戴逸飞笑,说:“杨市长要想不觉生分,你掏腰包就是了,这等事情还用得着如此麻烦,抓什么阄。”   杨志远说:“还是抓阄公平,这样吧,谁抓到了荷塘村,谁中午买单如何?”   戴逸飞笑,说:“行,这倒也不失为公平。陈珂,做纸团。”   陈珂和邵武平早在一旁笑翻了天,说:“杨市长,你一天到晚说人家小气抠门,怎么到了自家身上也如此这般。”   杨志远笑,说:“陈珂你怎么说话的呢,就不怕得罪市长。”   戴逸飞笑,说:“陈珂这话我认为至理,甭怕他,有戴书记给你撑腰。”   杨志远笑,说:“戴书记撑什么腰,二锅头?书记、秘书加一起也不是市长的对手啊。”   陈珂早就笑呵呵地把手伸出来:“杨市长是左手还是右手?”   杨志远笑:“从来都是戴书记于左杨市长于右,不能坏了规矩,那就右手。”   打开,纸团上正是‘荷塘村’三字。   戴逸飞呵呵一乐:“杨市长输了。”   杨志远笑着看了陈珂一眼:“我怀疑有诈,陈珂同志,把左手的字条也打开看看。”   陈珂不愿意,说杨市长这是不相信同志。邵武平趁陈珂不备把纸团抢了过去,打开一看,同样也是‘荷塘村’三个字。   戴逸飞哈哈笑:“愿赌服输,这只能说杨市长没有先把游戏规则说清楚。”   杨志远点了点陈珂,呵呵一笑。   杨志远上午开完年前的最后一次市长办公会,再一次着重强调了春节期间的安全工作,回到办公室,安茗已经到了。   安茗当时正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致。杨志远走到她的身边,安茗柔柔地一笑。因为温差的缘故,没一会,窗玻璃又是雾蒙蒙的一片,杨志远心有所动,用手指在玻璃上画了一颗心形图案。   安茗笑:“什么意思,没事献殷勤。”   杨志远笑,说:“过年了,也没时间去给你买份礼物,一颗心,聊表心意。”   安茗握住杨志远的手,用手在玻璃上也画了一颗心,两颗心交错在一起。什么是心心相印,这就是了。   安茗笑了笑:“志远,你说你一直都在思考:你能给这个城市带来什么?经过荷塘决堤事件以后,我想我已经知道了答案。”   杨志远笑,说:“我自己一直都在孜孜不倦地探求答案,你就知道了?”   安茗说:“这就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杨志远笑:“那你说说,是什么?”   安茗说:“一个人只有懂得去爱自己的家人,才会去爱身边的每一个人,而你正是这样的人。当今社会,不缺少财富,但人与人之间却缺少爱。知道为什么乡亲们要自发给你送花吗?”   “为什么?”   “因为你给这个城市带来了爱和良知。这比金钱更显弥足珍贵。”   还没等杨志远和戴逸飞上荷塘乡,赵洪福的电话来了,这个电话一接,杨志远和戴逸飞分别上荷塘村和江堤村的计划有变,得另行安排。   赵洪福书记的紧急电话是一点刚过打过来的,此时午餐已近尾声。杨志远对邵武平的妻子温蕾说,武平这一年跟着我,没日没夜,温蕾你可要多担待点,别抱怨。温蕾说杨市长,邵武平没跟您之前,我整天提心吊胆的,生怕他口无遮拦,惹是生非,现在跟着您虽然经常深更半夜才回家,但我感到坦实,睡得安稳。我高兴还来不及,岂会抱怨。杨志远笑,说一听温蕾这话,就知道武平找了个贤妻。   戴逸飞笑,说:“家和万事兴,妻贤抵万金。”   杨志远笑,说:“逸飞书记,这话出自何处,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自己杜撰的吧。”   戴逸飞笑,说:“这是我的心得体会,一个公务员能不能奉公守纪,家有贤妻很重要。”   杨志远笑,说:“如若这样,我看我们对干部的提拔考察,不防增加一条对家属的考察,像那种家有刻薄尖酸之妻,专横跋扈之子,这样的干部不用也好,好也好不到哪去。”   戴逸飞点头:“这是可以考虑。”   陈珂的妻子小姜一贯风风火火,性情比较直率,陈珂笑,说:“戴书记,那您先考察考察小姜同志,看她是否符合贤妻的标准。”   戴逸飞笑:“小姜同志人不错,就是有欠温柔。”   陈珂对妻子一笑,说:“看看,不止我这么说你吧,连戴书记也这么说了。”   有书记市长在一旁,小姜自然只能点头微笑,虚心接受书记意见,但心里却恨得牙痒痒的,心说这个陈珂,你这不是没话找话吗,你以为有书记市长在一旁撑腰,我就奈何不了你,看我等下回去不修理你。小姜笑眯眯,手却没闲着,在桌子底下狠狠地揪了陈珂一下,陈珂没提防,‘哎呦’一声叫了出来。杨志远将此场景尽收眼底,笑,说陈珂,怎么,大冬天的被蚊子咬了?陈珂嘻嘻一笑。   正在这时赵洪福书记的电话来了。   赵洪福一听杨志远和戴逸飞在一起聚餐,准备晚些时到荷塘灾区去和乡亲们一起欢度春节,说是吗?这么巧?好得很!   杨志远一愣,赵书记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赵洪福书记也有想法到荷塘来,不对啊,赵洪福书记要来,肯定会提前告知,得有所准备不是。搞什么?突然袭击?没有必要啊。   赵洪福指示:“你和逸飞同志先安排安排,‘我们’四点左右到会通。”   赵洪福书记此番匆匆前来,还真如杨志远所想的一般,要到荷塘和乡亲们一起过年,之所以事前没有安排,是因为赵书记属临时起意。因为这次到灾区的这个‘我们’不一般,省委书记还只能是陪同人员,配角。其时,赵洪福书记都已经到机场了,准备上飞机回京过年,突然接到电话,请书记同志暂缓上机,首长要到荷塘灾区去看看,和乡亲们一起吃顿团年饭。   这边放下电话,赵洪福就立马通知杨志远。   为何首长上次到荷塘灾区视察,其事先没有通知,进行突击检查,而这次却是事先通知,让省里市里早做准备?是因为两次的性质不一样,上次是以检查为目的,这次则是以欢聚为目的。首长到荷塘来,肯定不会是一两个人,既然是来吃团年饭,这么多人,怎么着都得有个准备,要不然,打大家一个措手不及,一时手忙脚乱,吃什么?坐哪?春节了,首长到荷塘来的目的,就是给乡亲们一个喜庆,要是一个突然袭击,那就不是喜庆,而是扰民了。因此首长说了:“李儒,通知省委,让他们通知那个年轻市长,做些准备,别等下我们到了荷塘,乡亲们手忙脚乱,什么都没准备。”   首长还亲自点了一道菜:“听洪福同志说西临江里的河鱼不错,这次趁机品尝品尝,这道菜可不能少,年年有余,年年有‘鱼’,兆头好。”   为何杨志远国庆、春节都要到荷塘去和乡亲们一起过,这次首长也是不请自到,心想一处。这次因为民间有‘头难’一说,何谓头难,就是说大灾之后的第一年最难,困难最多,日子最难过,过了第一年,就会顺风顺水起来。这第一年讲究个好彩头,如果进村的第一个客人是贵客,来年必定风调雨顺。市委书记市长自然算得上是贵客,杨志远之所以要把戴逸飞拉上,也就在于此,既然乡亲们相信兆头,那就满足乡亲们的愿望。春节过后,马上就要进行春耕生产了,生产自救的措施是重要,但让乡亲们以更加饱满的热情投入到生产建设中去就更显得尤为重要。   不曾想,这一回,荷塘贵客盈门了,首长竟然也是心系灾区群众,不远千里来给乡亲们来添喜气了。   首长到荷塘,自然不可能弄的人尽皆知。杨志远悄悄告知戴逸飞:首长四点到荷塘。   戴逸飞也是一万个没想到,他有些诧异地看了杨志远一眼。杨志远点点头,戴逸飞这才说:“那还说什么,赶紧准备,稍作安排。”   两人回到座位,杨志远举杯,说:“来,大家碰一碰,感谢家属们对工作的支持,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事事顺意。”   大家将杯中的饮料一饮而尽,这就散了。   安茗见多识广,一看杨志远刚才和戴逸飞那表情就知道有事发生。她笑,说:“志远,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等下再夫唱妇随,是不是有些不方便?”   杨志远想了想,觉得首长这次到荷塘无非就是图个喜庆,安茗在场并无影响,他笑,说:“应无大碍。”   直到上了车,杨志远才告知:“首长来了。”   安茗笑,说:“难怪如此神秘。”   杨志远笑:“知道现在首长的大秘是谁吗?”   安茗笑,说我怎么知道。杨志远说李儒。   首长是四点十分到的。这次首长属轻车简行,二台中巴车,无声无息地下了会通收费站,戴逸飞留在荷塘安排,杨志远特意从荷塘赶到出口处迎接。   李儒下车,望着杨志远一笑,说:“你啊你,首长请你上车。”   首长与赵洪福并肩而坐。汤治烨省长以及几位部委领导坐在了后面,车上人不多,显得有些空荡。   杨志远说:“首长您好,给您拜个早年。”   首长笑呵呵,说:“我听说书记市长今年本来就没有打算回家过年,准备和乡亲们一起乐呵乐呵?看来我们想到一处去了。”   杨志远笑,说:“首长您那么忙,半年时间两次到荷塘灾区来看望乡亲们,这对灾区人民是一种莫大的安慰。”   首长说:“不来不行啊,不来看看,心里总是有些放心不下。只有知道乡亲们吃得好,穿得暖,住得好了,我这个心啊才放得下来。”   首长望了窗外一眼,问赵洪福:“洪福,我记得上次好像不是走的这条路啊,是我记错了,还是改道了?”   赵洪福望了窗外一眼,又望了杨志远一眼:“怎么回事?”   杨志远不得不佩服首长的记忆力好。车过会通来料加工工业园以后,按说应该于河东市区的某个十字路口右转,沿省道往北回走十公里,进入荷塘乡境,再走几公里,下省道左转走一条村道进入荷塘村,这就到了。上次首长到荷塘灾区,就是这么走的。 第19章 雄才韬略(2)   这次杨志远不准备这么走,他另有目的,交代邝文韬,等会在前带路,十字路口不右转,直走。直走这是到哪,那就到了西临江边,还是北行,只不过以前沿旧省道,现在是沿河堤,路线稍做更改,但目的地却是一致,直至荷塘江堤二村。   杨志远为何要煞费苦心,多此一举,不会无缘无故,肯定会有些不为人知的目的。   目的何在?会通市高新产业孵化园。   市发改委在上月人大会的报告中着重提出用五到十年的时间,将会通河东城区至荷塘堤那一段十五公里长的滩涂之地,沿河建设会通高新产业孵化园,让这一片,原本有些荒芜的土地,成为会通的莱茵河,财源滚滚,风景如歌如画。为什么市政府只把该计划写入发展计划中,而没有像十八总老街那样直接写入政府必须实施的工作报告中去。因为有两个问题亟待解决。   一是资金:既然是高新产业孵化园,那它就是一个孵化器,你得把路修通,水、电、气、通讯网等等都到家到户,还要把施工用地平整好,以前三通一平,现在不止了,五通一平六通一平都很正常,而是既然是孵化器,有些项目,前景看好,但人家属于创业阶段,也许人家还有可能是刚刚离校的学生,人家没有多少创业资本,何来的钱买地建楼建厂。杨志远的意思是,且不说会通市与北上广这些大城市相比,就是与本省的榆江、合海相比,在竞争中也无优势可言,会通凭什么吸引人才过来?只能凭服务,凭诚意。如何表现出足够的诚意?会通有必要投入巨额资金,建楼建厂,把平台搭好,人家只需背着背包,带着金点子来会通创业就是,如果你看好这个项目,房租水电什么都免收,会通靠什么赚钱,就靠孵化,等这个项目成功了,此时才有得钱赚。   寻开平问:“这得投入多少钱啊,何止百亿?这也能赚到钱?”   杨志远说:“现在是新经济时代,在网络搭建一个信息交易平台也能赚取高额的利润。一千家这样的企业只要有一二家成功,那将来的利润也是惊人的。当然,这需要时间,就像一只老母鸡,它孵化小鸡是需要时间的,你急也急不来,时候到了,小鸡自然就出来了,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孵化园。我知道作为一届政府,喜欢立竿见影的政绩,但我想我们这一届政府,是不是可以改变这种急功近利的短视政绩观,踏踏实实地种好树,哪怕让后任乘凉也行,谁最终受益,是我们会通市,整个会通人。”   这是其一,其二就是审批:随着各地城市化进程的加快,国务院已经加大了对农用地转用和土地征收的审核力度,像会通高新孵化园,这么大一片的土地开发,涉及大量的农用地转用,得由集体土地转变成城市建设用地,此类新项目的审批权已经由省上升到国务院。国务院收回审批权后,在农用地上谋求项目愈发困难。可会通要发展,只能利用从河东新区到荷塘河堤这一段十五公里长的滩涂荒地。自然不是毫无办法,会通可以打擦边球,化整为零,将产业孵化园分成几十上百个项目上报省政府批准,但杨志远始终认为,在高新孵化园成立的初期因项目发展之需要,可以偶尔干这么一二次,但从会通长远的发展大计考虑,还是有必要统筹安排,长远规划,制定出会通市土地利用总体规划,上报国土资源部审查验收,经国务院批准,这对会通今后大项目规划的落地,可以提供有力保障,好处比化整为零不知好了多少倍。   但是这审批的难度显然比资金更大,现在国土资源的保护已经提到了国家战略的层面,全国各地新辟的高新区能够通过审批的可以说是寥寥无几。   杨志远还是那话:有难度就怕了?不怕,得迎难而上。   现在杨志远就是在迎难而上。今天一听有首长要上荷塘,杨志远灵机一动,跑到高速出口迎接,指示邝文韬偷偷地改变路线,有请首长看看会通未来的十五公里画廊,加深首长印象。   为何李儒一下车,就‘你啊你’地直摇头,表情有些无奈。是因为杨志远屁颠屁颠地跑到高速公路出口来迎接首长,纯属多此一举,首长有交代,让会通的书记市长直接上荷塘等候就是,用不着搞迎来送往这一套。杨志远一知道首长要来荷塘,心思就已经开始活泛,跃跃欲试,图谋不轨,要是听从首长安排,原地等待,虽然灾区的群众看到首长到来同样是欢欣鼓舞,但杨市长肯定有些失落,因为如此会通岂不是失去了一次极好的发展机遇。怎么能这样?自然不能,首长光临会通,杨市长岂能大大咧咧地在荷塘候着,有失礼仪不是。首长也真是,这么大个领导,怎么着也得给下面的小领导一个亲近的机会不是。   看来有必要曲线救国,他杨志远得找找人,找谁?自然是李儒。电话杨志远不好打,就给李儒发信息,说李儒兄救命,李儒兄帮忙。李儒问志远,什么意思?杨志远说李儒兄安排安排,让首长一下高速,就亲切接见杨志远同志。李儒问有何区别?李儒的意思是在荷塘等候首长和在高速出口面见首长,时隔不过半小时,这有什么区别,说不定还会自讨没趣,让首长不快,何必多此一举。杨志远说区别大了。杨志远还说笑,说这件事将来还是得麻烦李儒兄出面,提前半小时让杨志远同志与首长见面,于事有益。李儒有了感觉,回复:稍后。   三点,李儒的短信到了,两个字:搞定。   为何杨志远一门心思想要加深首长对那十五公里河堤的印象?毕竟那十五公里画廊现在还只是一个画饼,一地杂草,有什么好看的?杨志远还就是想让首长见识那一地的杂草。   试想一旦会通市高新产业孵化园的总体规划经国土资源部放行,有待首长签字批准生效。首长一看,会通这一段十五公里长的路段我见过,以滩涂荒地诸多,农用地转用不无不可,于群众利大于弊,可以批准同意。大笔一挥,签字同意,那样一来岂不是美哉快哉。毕竟能让首长身临其境,到过的开发区能有几处,这样一来,会通高新产业孵化园相比其他省市的高新开发区通过的几率也就大大增强了。   杨志远现在有理由相信,首长的记忆力惊人,只要今天走一趟,首长肯定会记住会通的十五公里画廊。看看现在就知道,他杨志远刚一改路线,首长就知道了,所以杨志远更有理由相信,首长一定会将十五公里的滩涂荒地记住,杨志远因此窃喜不已,看来今天这灵机一动,灵机对了。   杨志远吐吐舌头,说:“首长厉害,您就到会通来了一次,就把路线都记得清清楚楚,看来没有什么事情可以瞒得住首长。”   李儒笑,说:“杨市长,我可告诉你,首长的记忆好着呢。地形地貌,山川河流,只要首长到过的地方,就没有记不住的。”   首长洞察秋毫,笑,说:“杨市长执意要到出口迎接,现在又私自更改线路,不会没有缘故吧,目的何在?说来听听?”   杨志远笑,说:“首长的目的地是荷塘灾区,走省道,能看到什么?只怕除了车流,什么都看不到。我想首长既然对荷塘灾区如此关切,那肯定对会通市今年的防汛工作也是深表关注,会通的河堤情况怎么样?一旦今年的雨季来临,是不是还会发生险情?所以我觉得走河边,肯定比走省道好,这样一来可以让首长看到会通防汛工作的真实情况,可以让首长对会通的防汛工作作出重要指示和重要批评。”   首长看了杨志远一眼,又看了看赵洪福,笑,说:“洪福书记,你这个市长有些意思,别人都是怕首长检查工作,他倒好,主动欢迎首长检查,还准备接受‘重要批评’。”   赵洪福现在是越来越了解杨志远了,他知道杨志远之所以如此,肯定不会这么简单。他笑,说:“首长,我可提醒您,这个杨市长的花样繁多,防不胜防,他的目的只怕不会如此简单,他嘴上说的可能只是表面上的东西,其内心肯定还有些小九九没有说出来。”   首长‘哦’了一声:“还有目的?杨市长,洪福书记说的对不对?”   杨志远笑,说:“首长厉害,赵书记也厉害,看来什么事情都逃不过领导的法眼,真是无处遁藏。”   首长一笑,说:“如此说来,杨市长还真让洪福书记看穿了,那我倒想知道,杨市长此番还有何叵测居心啊?”   此时中巴已经行驶在大堤上,左边是枯水期的西临江,此时的西临江一改汛期的咆哮,温柔委婉,碧波荡漾,这一段河堤按防洪标准修建成风光带,车行平稳。而右手,许多地方杂草丛生,虽然偶然可见一些良田菜地,但大部分,都是滩地,沼泽,此时雪后初晴,不时有枯败的杂草于残雪中显现。   杨志远指着右边,说:“首长学的是地质专业,首长您看看这边的地质条件,种粮的收益会怎么样?”   首长看着杨志远没说话,这种问题首长肯定不会回答。杨志远也不指望首长予以回答,他说:“从这到荷塘堤全长十五公里宽七八公里的路段,几乎都是这样,良田菜地不多,滩涂沼泽荒山为主,一年到头,种不了多少粮食。”   首长依旧没说话,但他这回开始很仔细地观察右边的山形地势,杨志远心里直跳,心想看来有效果了,首长有反应了。杨志远乘胜追击,说:“我们会通市政府在年初将此十五公里的路段进行了整体规划,交由市人大会讨论通过,会通市计划将这一块利用起来,规划为会通高新产业孵化园区,将这十五公里变成会通的十五公里画廊,会通的莱茵河。”   赵洪福和汤治烨一听,都在心里赞叹,这可是一个大手笔,杨志远这是在下一盘大棋,如果成功,那会通在本省的经济版图中将后来居上,举足轻重。   大家此时都明白了,杨志远把首长带到河边兜上这么一圈,让首长检查防洪堤为虚,想就此解决孵化园的建设用地才是实,这个杨志远,还真是敢想,而是还敢于算计,连首长都算计上了。赵洪福和汤治烨一细想,这小子也没什么不敢的,平时不也是这么经常算计书记省长。遇上这种难得算计首长的机会,他不加以利用才怪。   赵洪福看了首长一眼,书记都看出了杨志远的小算盘,首长还能看不出。但首长声色不露,面无表情,一直望着窗外的不说话。直到看见了临近荷塘堤的那几座山,此处树木葱葱郁郁,风景不错。   首长这才说话:“这几座山,也是一无是处?因为不是良田,一把推掉?”   首长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他也认为会通的这个发展规划可行,于百姓有益。杨志远的心蹦蹦直跳,他赶忙稳住心态,说:“刚才我已经提到,会通要将这十五公里打造成画廊,这些山,郁郁葱葱,怎么可以推掉,我们有想法将这一块改造成湿地公园,不但有山,还要引水,让西临江的水这边进,那端出,让其成为会通的城市绿肺,与沿江风光带一起,成为会通市民的又一休闲之处。”   首长微微一笑。   杨志远继续,杨志远说,我记得首长曾经对灾区的群众说过,房子倒了可以重建,相信乡亲们在会通市委市政府的带领下,日子会过得越来越红火。我一直都记着首长说过的这句话,可市委市政府光让灾区乡亲们的日子红火就行了?显然不行,市委市政府还有责任让全市的乡亲们过上好日子,这个好日子怎么来,光靠乡亲们春播夏收,显然不能,得求新求异,现代社会,不仅仅局限于工业化,它已经进入了信息新经济时代。会通有必要建立一个讯息产业孵化园,唯有如此,会通才可以迈上一个新台阶,乡亲们才会迎来一个新时代。   杨志远说:“会通以前有句口号:你给我一片土地,我还你一座新城。我现在把这话改一改,首长,您给我一片土地,我还您一条十五公里长的画廊。”   首长这一次盯着杨志远看。   杨志远不躲不避:“首长,我和您以五年为期,五年以后您再到会通,到时我请您到这个会通的城市绿肺上泛舟。”   赵洪福心里忍俊不禁,心想这个杨志远,还会通的城市绿肺,现在这里除了这几座山,一片沼泽滩涂,怎么泛舟,说得像真的一样。赵洪福看了首长一眼。首长还是不言不语,他瞟了一眼窗外,问:“到了?” 第19章 雄才韬略(3)   是到了,但见一片新平整的土地之上,数百栋崭新的庭院别墅出现在大家的面前。整个村落整齐划一,错落有致,就像一个高档的别墅区,哪里还找得出数月前,荷塘村百废待兴时,残垣断壁,满目疮痍的破败模样。   两相对比,变化显而易见,首长刚才毫无表情的脸上这一刻顿时又有了笑意:“这就是荷塘新村?”   杨志远点头,说:“是,因为急着想让乡亲们在年前都住进新房,还有些配套工程还有待扫尾,还有瑕疵。”   首长这次不吝表扬,说:“会通市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能将灾后重建工作进行得如此有声有色,已经很不错了,这说明会通市委市政府是做了不少工作,费了不少心力的。”   杨志远说:“要是首长晚来两个月,那些黄土,都会栽树种花养草,一到春天,田野里五颜六色,蜂蝶翩跹,新村里花团锦簇,肯定是春满荷塘,美不胜收。”   首长笑,说:“杨市长是诗人?”   杨志远笑,接话:“首长,您怎么知道,我在学生时代还真被称之为诗人。”   首长笑呵呵:“我就知道,因为在诗人的笔下,生活不仅仅是生活,生活还应该有着诗的美感和质感。”   杨志远笑,说:“只是现在当了市长,已经没有时间写诗了,只会站在台上‘继往开来’‘团结奋进’诸如地作些报告,何谈诗情。”   首长笑,说:“即便都是些陈词滥调,但我想别人作报告,枯燥无味,但杨市长作报告,那肯定抑扬顿挫,充满诗意。”   汤治烨笑,说:“首长,还真让您说对了,杨市长的报告还真是如此,充满诗情画意,很有说服力。”   杨志远笑,说:“汤省长,这话有些过了吧,且不说首长会不会相信,反正我是不信。我作报告,坐在台下的都是一些小领导,您这么大个省长,什么时候听过我的报告?我还真不知道。”   汤治烨笑:“茉莉,茉莉,莫离莫弃,你若不离我便不弃,这不是一篇精彩的充满激情的报告又是什么?”   杨志远这个动情的演讲,首长是知道的,上次到荷塘灾区听乡亲们多有提起,首长哈哈笑,说:“杨市长,我给你一个建议,在荷塘新村的两边种满茉莉,让茉莉花成为荷塘的村花。让荷塘的乡亲们一看到茉莉,就会记住曾经让大家热血沸腾的一种党和群众风雨同舟,不离不弃的兄弟之情。社会在进步,经济在发展,但这种质朴的情感却离我们越来越远,值得我们反思。”   杨志远趁机进言:“那能不能有劳首长给‘荷塘新村’题写村名?”   首长这回没有拒绝,很是爽快地点头:“今天既然点菜要吃西临江的河鱼,怎么着也得付点饭资,就以字抵饭,如何?”   杨志远嘻笑,说:“要不请首长在会通多停留几天,一日三餐的河鱼都由我包了,多换首长几幅字。”   “你倒是想得美!”首长哈哈大笑,心情愉悦。   此时大家已经走在荷塘新村宽敞的水泥路上,目光所及,整个荷塘村已是旧貌换新颜,首长环视着眼前这个有如小集镇的村落说:“我记得我上次到荷塘来的时候,满目疮痍,到处都是泥浆。而我站立的这里,原来应该是一个小山包吧?”   这个赵洪福不知道,他笑,说:“首长,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这个您得问杨志远同志。”   杨志远不得不感叹首长记忆力真是好,这一片原来还就是一片山地,杨志远会同市规划设计院的专家综合各方面的考虑,最终将荷塘新村新址选在这一片山地。一来整合宅基地,不以占用良田菜地为先决条件,二来此处地势高,靠近省道,对村民的生产和生活都方便。   荷塘新村进行灾后重建后,指挥部按规划将两头山包的土往中间一推,夯实,然后再修了一条五公里长的荷塘大道,一头连着省道,一端接着即将建成的荷塘堤风光带。左边就是初具规模的荷塘新村,不久的将来,荷塘新村必定会成为一个繁华的小城镇。而荷塘大道右边的地块,毗邻西临江,这里原来以沙石滩地居多,是荷塘村的一片荒地,现在荷塘大道一拉通,这一片荒地顿时成为荷塘村的黄金地段,修别墅,建江景房,极具商业价值,而且将来一旦规划中的高新产业孵化园得以实施,荷塘新村就会因此成为城中村。   杨志远在整合荷塘全乡的宅基地后,已经将荷塘大道右边的这一块土地挂牌售出。所得款项政府分文没收,全部注入灾后重建基金,用于荷塘全境乡亲们的房屋重建和生产发展。当然,考虑到此地段主要为荷塘村集体的土地,所得款项荷塘村占五成,其余五成归荷塘全乡乡亲们所有。   杨志远还真没想到,首长上次匆匆忙忙地,在荷塘灾区转了一圈,竟然就把荷塘村的地形地貌记住了。杨志远佩服,说:“首长您到底是学地质的,这荷塘新村的新址这一片原来还就是一片山丘,首长您上次匆匆忙忙,您这都记住了。”   首长笑,说:“我之所以印象深刻,就因为我与市长的想法如出一辙,如果荷塘村要选新址,此处为最佳位置。”   杨志远和首长说笑,说:“首长既然如此,您上次干吗不指点江山,直接指出,荷塘村的灾后重建非此处莫属。”   首长笑呵呵,问:“杨市长,我能这么说吗?”   还真不能说,首长真要金口一开,荷塘村像现在这样自觉自愿地重建还好办,要是乡亲们没有重建的打算,首长话一出口,上上下下岂不都会去琢磨怎么实现首长的指示,乡亲们如果心不甘情不愿,那就不是为民办实事,而成了劳民伤财了,所以到了首长这个位置话不能随便说,态不能随便表。所以刚才在河堤之上,首长一到关键时候就不言不语,就在于此。   首长笑,说:“这不挺好,首长没说话,荷塘新村不照样巍然耸立。”   杨志远连呼可惜,说早知道首长也有如此想法,当初看到首长进了荷塘村,就该主动往首长面前凑,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首长笑,说杨市长这‘可惜’一词从何说起。杨志远说,我要是主动往首长跟前凑,首长就会问了,你这个总指挥,对荷塘村的灾后重建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杨市长就会这这这,那那那,把灾后重建新村的想法和盘托出。首长如果也有此想法,肯定会点头,说好。首长根本就不用多好话,一个好字就成了。那我上次找省长批点预算外资金,就可以狮子大开口,不说五千万,至少两个亿。   汤治烨在一旁说:“杨市长怎么回事?我是节衣缩食,这才挤出五千万,你好像还贪心不足。首长您可别上他的当。这个‘好’字您可不能说,这个杨市长最喜欢拿着鸡毛当令箭,到时我拿不出钱,杨市长找我要,我就找您要。”   首长笑呵呵,说:“我一个字在省长这里抵这么多钱,我还真不知道。”   赵洪福打趣,说:“首长,要不您试试?”   首长笑:“那就算了,这可不好试。”   大家哈哈笑,新年的氛围更浓了。   首长一路过来,其实已经对这十五公里长的地貌了然在胸,他从心里对会通的这个规划表示认可,从保护生态环境的角度看,这十五公里靠近江边的地段,将其打造成高新技术产业孵化园,还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这个孵化园一旦成为现实,这对这个城市乃至于全省经济的影响都是深远的。这个市长还真有战略眼光,看问题有广度,胸有韬略。而且不只是说说,想到就做,首长还能看不出来,这条荷塘大道为何要修成八车道,一个小村小镇有何必要,会通市分明就是在利用这次灾后重建的机会,将这荷塘新村地块先行发展起来。会通这是在布点,城区与荷塘新村地块是会通经济发展的两个关键点,两点成一线,将来两头一挤压,这个高新产业孵化园就可以筑巢引凤,大干快上。   首长此时看似随意地问了杨志远一个问题:“杨市长,如果按市政府的规划,即便是那十五公里的土地多为滩涂,但肯定还是会有部分乡亲会失去赖以生存的土地,他们将来的生计怎么办?杨市长有没有考虑过坐吃山空这个问题。刚拆迁,有补偿款,好像没什么问题,但坐吃山空之后呢,乡亲们靠什么生活?到园区打工?可你这是高新产业孵化园,乡亲们无一技之长,谁会要?”   杨志远胸有成竹,说:“首长,未来的高新产业孵化园将实现股份公司制,所有的占地群众都将成为公司的股东,享受园区土地带来的增值收益和园区发展带来的效益。”   为什么孵化园要实行股份公司制,是因为孵化园除了筑巢引凤,还会成立创业投资公司,对前景看好的高新初创企业进行风险投资,享受投资收益。这才是孵化园成功的又一所在。   首长微微一笑,朝村中走去。   此时乡亲们早就蜂拥而出,于两旁夹道欢迎。首长乐呵呵,与乡亲们握手。首长还随机走进了一户群众家,关切地询问乡亲们的生活,还饶有兴致地问乡亲们的房子有多大的面子?房子的造价多少钱?乡亲们是不是承担得起?   一听乡亲们告知荷塘新村形如别墅的小楼,大的有三百平方米,小的也有一百五十平方米,是按人均50平方米的面积进行分配的。首长问杨志远,会通的人均住房面积是多少?杨志远说去年会通全市的人均住房面积只有26平方米。首长笑呵呵,这么说乡亲们都超标了,看来又有城镇居民被乡亲们平均了。一听乡亲们说了房子的造价。首长有些惊讶,这么便宜?看来乡亲们不止超标了,还有些让人嫉妒了。   首长还走进了村中的养老院,看望了村中的孤寡老人,首长连连点头,说会通市的灾后重建工作做得不错,有许多值得借鉴的经验,看到乡亲们生活安逸,精神抖擞,我也就真正放心了。   杨志远实话实说,说这次荷塘灾区的重建工作之所以进展迅速,是因为它的地理位置优越,荷塘灾区靠近市区,乡亲们都还富裕,土地也有商业价值,挂牌拍卖,卖得起价,要是换上偏僻之地,肯定是困难重重。会通8月的洪灾,受灾的地方不仅仅只有一个荷塘,只是因为荷塘8·13决了堤,这才引起大家关注,成为焦点。其实8月份的那场洪灾,下面的县乡也都遭到不同程度的损失,甚至有一个村数十户被泥石流掩埋,该村搬迁重建,其灾后重建工作就进展缓慢,不及荷塘。   首长‘哦’了一声,看着杨志远,没说话,心想这个杨志远,此话的目的何在?   杨志远说:“所以一个城市除了具备完善的救灾应急机制,关键还得自身具有强大的经济实力。有了钱,什么都好办,江河堤坝都可修缮一新,何惧暴雨水患。”   首长显然明白了杨志远这话的意思,他笑:“怎么让会通有钱?高新产业孵化园。”   杨志远猛拍:“首长英明!”   首长一笑,说:“看来刚才洪福书记说得很对,你这个杨志远时不时在想方设法算计首长,得小心。”   赵洪福笑,说:“首长现在才明白了,是不是为之已晚。”   赵洪福这话是什么意思,因为谁都看出来了,杨志远带首长于河堤绕行了一圈,收效明显,首长之所以问起失地群众将来的生活安置问题,现在又主动提到高新产业孵化园。很显然,首长已经把会通的这个宏大的城市规划记下了。会通市再把这个高新产业孵化园的规划上报,肯定事半功倍。   赵洪福心想,这个杨志远,这次又让他算计对了。首长这一路笑呵呵,除了因为今天是除夕,是不是也有对会通成绩的肯定和对杨志远这个市长的认可。   此时天色已暗,首长笑呵呵:“市长同志,这么一大群人,就餐的地点安排在哪?”   杨志远指着不远处的荷塘村部:“就那!”   首长一看村部屋前的晒谷坪上,不仅摆起了流水席,而且还燃起了一盆盆篝火,首长笑:“杨市长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杨志远笑,说:“首长,您这还真冤枉我了,这可是乡亲们的主意,与我毫无关联。知道首长要和乡亲们一起辞旧迎新,欢度春节,乡亲们都巴不得请首长上自家做客,可首长至多只能到一家不是,去哪一家,都不好安排,乡亲们一想,得,干脆于村部举行一个盛大的篝火晚会,大家都沾沾喜气。”   首长呵呵笑,说:“既然是乡亲们的意思,那就客随主便。”   大家走到村部,篝火把周围都照得亮堂堂的,倒也不觉寒冷。戴逸飞领着首长、书记省长进了堂屋。李儒特意放慢了脚步,和杨志远走在了后面,目的何在,李儒是想趁机给杨志远介绍随首长同行的几位部委领导。   大家笑意盈盈地握手,李儒笑,说:“杨市长,看来你那个高新产业孵化园势在必行,审批有难度,怎么办?肯定会死皮赖脸找李儒同志帮忙,李儒同志不耐其烦怎么办?只能找部长们说说情,现在部长们都在,机会难得,连电话费都省了。”   李儒还趁势推了杨志远一把:“部长们我是给杨市长介绍过了,至于部长们那一关,杨市长能不能过,那就不在我,而在杨市长自己的表现了。”   杨志远心领神会,说:“等下一定得陪部长们好好喝一杯。今天是除夕夜,部长们得开怀畅饮才行。”   有部长笑,说:“醉了怎么办?首长骂,杨市长挨?”   杨志远笑:“我倒是想让首长骂,可我够不着啊。”   没想到首长转了一圈出来,听到杨志远这话,笑呵呵,说想找骂还不简单,用不着分职务高低,杨市长想我怎么骂你。杨志远笑说首长怎么骂都行,但今天是除夕,估计首长也不会骂得太难听。首长笑,看来杨市长这是把握了首长的心态,行,今天是除夕,和乡亲们在一起,多喝几杯没关系。   杨志远笑,说:“看看,首长多开明。”   首长笑,说:“我看你不但会算计,还蛮会拍的嘛!”   大家哈哈一笑。   李儒此时看到了一旁的安茗,笑:“安茗早来了?”   安茗笑,小声说:“领导好!”   李儒笑,说:“什么领导,你也跟志远一样,叫李儒兄为好,这样听着舒坦。” 第20章 重大突破   春节过后上班没几天,吴彪就到杨志远的办公室汇报章树海案的最新进展。   此案已经取得了重大突破,纪文富招供了。事隔五年,时过境迁,何况已经有章树海抵罪入狱,想要纪文富认罪不容易,面对公安部物证鉴定中心DNA的鉴定结果,纪文富一把鼻涕一把泪,拒不承认犯罪事实。纪文富哆哆嗦嗦,说话也不利落:就、就凭这么一份鉴定,你们就说我是杀人凶手,我、我不服,什么科学,狗、狗屁。审讯进行得并不顺利,再审,纪文富干脆耷拉着脑袋,不言不语,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时过境迁,死无对证,能奈我何。   吴彪对此并不着急,既然纪文富拒不承认,那就放一放,缓一缓,稍后再说。吴彪其实心中早有对策,因为纪文富一把鼻涕一把泪、说话也不利落、无精打采的样子引起了吴彪的注意,纪文富如此表现,并不是刑侦人员刑讯逼供、用了非法手段的结果。吴彪一看就明白,纪文富这是毒瘾发作,无法自已。纪文富吸毒,这倒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金色豪庭藏污纳垢,于小伟控制手下的手段除了金钱美色,再就是毒品,纪文富处在那样的一种环境下,不沾毒有些不可想象。吴彪是老刑警了,一看就知道从哪去找突破口。   吴彪突击提审了与纪文富关系要好的于小伟涉黑团伙成员。有团伙成员回忆,纪文富曾经在一次吸毒之后,正巧看到电视台法制频道在剖析章树海的案子。纪文富当时挺得意,说一群傻逼,一个错案子还好意思说来说去。有团伙成员说这个章树海自己都认罪了,怎么会有错?纪文富说政府的话你也信啊?告诉你们吧,这个案子是我做的,我那时开出租车,这个女人喝得醉醺醺地上了我的车,丰乳肥臀,大热天的,穿得又少,老子那段时间好久没沾女人了,那女人还时不时撂起裙子掀风,连内裤都看得清清楚楚,这不是在勾引我么,撩得老子火起,老子干他娘的。旁人都以为纪文富这是吸毒后神经错乱,在胡言乱语,都没在意,都起哄,说就是,是爷们就干她,你干了没有?纪文富说妈的,老子想干她,她说你一个开破出租的,老娘是你干的?团伙成员当时都笑了,说是婊子谁都可以干,装什么装。纪文富当时更来劲了,说老子把车开到一僻静的地方,停在路边脱了裤子就把她干了,那娘们哼哼哈哈的,把老子的背都抓破了。完了还问我要钱,说二千块。旁人起哄,说婊子就是婊子,二千块,金子做的。纪文富说,就是,金逼啊。那婊子还准备打电话报警,说老娘早就说了,老娘不是你干的,老娘报警,告你强奸。团伙起哄,说你让她报,谁强奸谁都说不清呢。纪文富说那可不成,咱们是什么人,二劳人员,有案底,说得清?老子拿起裤带,往她头上一套,勒死她,开车拉到郊外,准备扔到玉米地里,没想到这婊子当时还没死,老子到后座去抱她,她竟然还有气,老子一不做二不休,拿起扳手,就是几下,看她还不死。   纪文富说这些时在场的人不少,但谁都没认真,全当这是说笑。团伙成员后来还时不时地拿此事和纪文富开玩笑,问纪文富那婊子爽不爽。纪文富说爽啊,怎么不爽,可惜了,留着就好了。纪文富说得轻松,还笑嘻嘻的,就更没人当回事了。谁吸了毒,不喜欢吹啊,别说是杀人,连说自己是美国总统的都有,哪能当真。大家哈哈一笑,笑过之后,也就忘了。   现在吴彪逐一审讯,反复追问当时纪文富所说的细节,表情神态,任何蛛丝马迹都不放过,团伙成员这才回过味来了,纪文富不是吹啊,真杀人了?   这同样只能是佐证,吴彪抓住关键点不放,让刑警追查纪文富所开的那辆出租车,那辆出租车到了出租车报废年限,已经被成批处理给一家拍卖公司,拍卖公司将其转手买到乡下,刑警们一路追查下去,辗转数地,终于将那辆报废的出租车找到了。刑警们在出租车的顶蓬提取了多点黒褐色的飞溅物,经分析为血迹,经过DNA对比,与何菊的DNA完全一致,可以认定此血迹为何菊所留无疑。纪文富不是胡言乱语,他说的是事实,出租车的后座就是案发第一现场,纪文富罪责难逃。   吴彪将其他团伙成员的口供与出租车提取的DNA鉴定报告往纪文富的面前一放,这回纪文富没有多作抵抗,乖乖认罪,承认杀害何菊的事实。   杨志远问:“既然纪文富认罪了,章树海呢?无罪释放了?”   吴彪点头,说:“遵照你的指示,公检法三家成立了专案组,共同参入章树海案的复查,纪文富认罪后,市中级人民法院就依法启动了对章树海强奸杀人案的再审,认定原判定罪、适用法律错误,宣告章树海无罪,当庭予以释放。”   不但当庭释放,吴彪还代表市公安局向章树海赔礼道歉。吴彪说:“章树海当时像个孩子一样哇哇直哭。”   “人家能不哭吗,含冤那么多年,悲喜交加,个中滋味只有当事人才会感受至深。”杨志远问,“这个案子的具体经办人都有谁?”   吴彪说:“这个案子是何海波亲自主抓的,刑警队的三名涉案人,已经被停职检查,等待处理,但法院、检察方面就不在我的职责范畴,我鞭长莫及,他们对涉事人怎么处理,就不得而知了,据我所知,当时审判章树海案的庭长,现在已经是法院的副院长了,法院方面只怕更不好处理。”   “不好处理怎么办?就不处理了?”杨志远摇头,说,“这样的人怎堪重任,我将提请市委常委会撤销其市中院副院长的职务,并要求市纪委依法对其的渎职行为立案审查,如果涉及犯罪,将移交司法机关进行处理。其他相关人员,不管是法官还是检察官,该记过的记过,该处分的处分,该清除出政法系统就坚决清除出政法系统,没有什么情面可讲。”   吴彪说:“如此一来,对政法系统所有干部的触动肯定很大。”   杨志远说:“公检法三家互为制约的目的是什么,就是防止冤假错案的发生。但冤假错案还是时有发生,为什么?就是以人治代替法治。只有启动追责机制,这人啊才会记住教训,要是网开一面,错了也不担责,我可以肯定,章树海这样的错案绝不会是最后一例。”   吴彪点点头,随后说:“有个事情忘了告诉你,何海波想要见你。”   此时何海波的问题经过数月的调查,已经有了定论:省纪委已经查实,何海波在任会通市公安局局长期间,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为于小伟犯罪集团长期充当保护伞,纵容包庇于小伟;贪污公款;在市公安局大楼的发包过程中收受巨额贿赂;并有大量财产不能说明来源。何海波的上述行为已构成严重违纪并涉嫌犯罪。根据《中国共产党纪律处分条例》等规定,经省纪委常委会议审议并报省委批准,决定给予何海波开除党籍处分;收缴其违纪所得;因为何海波已经涉嫌犯罪,何海波已经被移送到司法机关,羁押在省看守所里,等待依法处理。   杨志远问:“你什么时候见到何海波了?”   吴彪说:“年前吧,因为章树海的案子是何海波亲自督办的。我就上省看守所提审了何海波,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据何海波交代,何菊被杀害后,在会通引起极大的恐慌,于海天要求限期破案。市公安局的压力很大,因为章树海路经案发现场,具有作案时间,其嫌疑最大,办案人员先入为主,认定章树海就是杀害何菊的凶手,刑讯逼供,章树海这才屈打成招。”   杨志远问:“何海波为何要见我?目的何在?”   吴彪摇头:“这个何海波没说,只说要见。”   杨志远说:“有无必要?”   吴彪说:“何海波既然指名道姓要见你,肯定有话要说,我怀疑事涉于海天,720绑架案,涉及一条人命,何海波手头不可能不留下证据。现在大势已去,他这是想戴罪立功。”   杨志远说:“何海波想戴罪立功,其可直接向省纪委检举揭发,何必多此一举见我。”   吴彪说:“归根究底是何海波不相信省纪委的同志。”   杨志远笑,说:“那他就信我?现在的会通人谁都认为他何海波锒铛入狱是我杨志远的重拳出击的结果,他何海波应该对我恨之入骨才对,何来相信一说。”   吴彪说:“志远,你这就不懂了吧,你这人一身正气,大义大气,不管是对手还是敌人,都会从心里对你折服。你这人值得对手相信。你要有空,见见何海波也无妨。”   杨志远点点头,说:“过几天,我到榆江开省人大会,你挑个时间上榆江来,我和你一同去会会何海波。”   吴彪点头,说,好,过些天联系。   说完正事,杨志远笑,说怎么样,今天中午请你吃一顿。吴彪说,下次吧,哪有时间,这次抓了那么多于小伟的虾兵蟹将,我总感觉会通这些年的诸多悬案,都会与于小伟团伙脱不了干系,这段时间市局的精力都放在了章树海这个案子上,此案一结,我们就可以腾出手来,深挖其他案子。   杨志远笑,说:“请你吃顿饭,这般难?”   吴彪笑,说:“谁让你让我到会通来当这个局长,破事一箩筐,等我把这些破事都办妥了,会通市的社会治安好转,到时你我再好好喝一杯。”   杨志远笑:“就凭你这股子干劲,我想用不了多久,会通的社会治安就会一派祥和。”   吴彪说:“再过一年,我虽不敢说让会通路不拾遗,但我敢保证让所有的会通百姓在家踏踏实实地睡个安稳觉。”   杨志远把吴彪送到门口,拍了拍吴彪的肩膀:“谢谢你,彪子!”   吴彪笑,说:“谢什么谢,职责所在而已,你当这个市长,让会通人免灾洪涝灾害,这是你这个当市长的职责,而让老百姓感到安稳踏实,则是我这个当公安局局长的职责。你我各尽其责,我相信会通人的生活会越过越滋润,越过越踏实。”   杨志远看着吴彪的背影,心想这个家伙,分明就是粗中有细。难怪张淮一听他杨志远要把吴彪调到会通,开始死活不愿意,气得哇哇叫,说杨志远你小子不地道,就知道挖墙脚。直到杨志远答应等会通的事情一了,将吴彪归还,张淮这才松了口。杨志远当时心里发笑,心说刘备借荆州都不还,何况是一个活人,又不是物件,何来归还一说。   杨志远见何海波那天下着细雨,这天是周六,本次省人大会进行到最后一天,上午刚刚闭幕,吴彪来了。杨志远抽出两个小时的时间上看守所,和何海波见了一面。   杨志远问:“听说你想见我?”   何海波点头,说:“谢谢杨市长能来,听说邱海泉、费嘉伟已经被省纪委双规了?而于海天也已经被中纪委双规了?”   这已不是什么机密,杨志远点头,默认了此事。   何海波说:“邱海泉这是自不量力,其实他公然和杨市长叫板的那一天起,其就已经注定是这个结果,只是邱海泉他一直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于海天告诫过,我们也劝过,但都收效甚微,无济于事。大家既然都已经坐在了同一条船上,能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沉了下去吧,只能孤注一掷,拼死抵抗。现在这条船还是沉了,我也就无话可说。杨市长,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不是邱海泉处处与你为敌,我何海波会不会在这?”   杨志远说:“知道你何海波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吗,其实不在于邱海泉,也不在于于小伟和于海天,归根究底,就在于你自己。你就不好好想想,你们这条船是条什么样的船?你们在这条船上都做了些什么?贪赃枉法,营私舞弊,狼狈为奸!你何海波的胆子为什么会越来越大,大到后来的肆无忌惮,就因为你以为大家同坐一条船,人多势众,什么事情都可以解决,收一点,拿一点,贪一点,算不了什么,时间一长,也就为所欲为,不把党纪国法、寻常百姓放在眼里。你恰恰就忘了一点,这世间是有公平和正义的东西存在的,你也忘了良心两个字怎么写。你直到现在还没想明白,你们这条船上的人之所以纷纷倒下,就因为邱海泉与我杨志远为敌?其实不管是你也好,邱海泉也罢,如果是心无私心杂念,一心为公,邱海泉与我公然叫板又有什么不可以,会通反而会在这一次次的争执中坚定不移地前进,因为真理从来都是越辩越明,方向也会在争辩中越走越宽广。反之,邱海泉即便是表面上一团和气,但船该沉的时候,还是会沉。因为你们航行的方向从一开始就错了,结果不是触礁,就是撞上冰山,沉船一开始就已经注定,在所难免。”   杨志远说:“你何海波刚才说到,你们这条船沉了,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何海波和邱海泉这般,落得锒铛入狱的下场,开平市长呢,他不也曾和邱海泉一样公然和我杨志远不对付,但是他自身过得硬,经得起查,人家有这底气,所以这人会不会和船一起沉,重要的不是船,而是你自己。”   杨志远说:“你何海波的履历我是知道的,退伍军人出身,从基层派出所一步步走了上来,脚踏实地,不容易。但是后来呢,随着职务的步步升迁,你是不是忘记了自我约束,放任自流,私欲膨胀,以为手握权力,就可以为所欲为,你就不想想,党和人民给你权利是用来干什么的,他是让你用来为人民服务的。而你的?手握权力,竟然为一部分人服务,于小伟黑恶势力之所以在会通市有恃无恐,猖狂至极,除了于海天的包庇,你何海波难道就没有责任?应该说你的责任还胜过于海天,因为你是公安局局长,于海天即便是想一手遮天,你何海波秉公执法,市委书记又能怎么样,能奈何得你。”   何海波抽着烟,好半天没说话。   杨志远说:“我知道你想见我,肯定是有话要说,想好了就说,没想好,你还可以继续沉默,但是于海天的问题,我相信我们的纪检同志会查实清楚的,只不过是多用点时间罢了。”   杨志远干脆挑明了说:“720绑架案,事涉一天人命,你何海波背得起?”   何海波彻底认输,不再犹豫,交代:“在市公安局档案室的第二排,有一个编号为1156号的档案袋,有杨市长可能想要的东西。”   1156号档案袋混迹于一应档案之中,不特意去找,谁都不会去注意。那个有些发黄的档案袋贴着封条,盖着‘绝密’的红印章。档案袋里有什么,是一卷录音带和一只录音笔,录音带是在击毙李参照的现场搜到的,李参照偷偷录制了他与于小伟的对话。在此卷录音带里,于小伟承认了让李参照抵罪,自己杀人的事实。   而录音笔,则是于海天给何海波的命令:在适当的时候将绑匪当场击毙。   何海波的声音有些犹豫:“这?不妥吧?”   于海天的声音响起:“怎么?怕了?” 第21章 有的放矢(1)   杨志远向赵洪福请假一天。   这是3月,全国人大代表齐聚北京参加一年一次的盛会,这天是星期六,按照会议议程,今天休息。   本省代表这次的驻地不是北京饭店,改在了中国职工之家饭店。杨志远4日随代表团一踏进职工之家,就连呼可惜,说会务组这是怎么安排的,往年都是北京饭店,今年怎么就变了?不应该啊!付国良不知其意,还笑言,杨志远你这是干嘛,唉声叹气的,不就一个驻地吗,北京饭店和职工之家有何不同,用得着如此沮丧?杨志远笑,说付省长不懂,会务组这么一安排,一下子就把杨志远同志心里的如意算盘打乱了,看来要多费许多周折。付国良很好奇,问杨志远的如意算盘都是些什么?说来听听?杨志远说天机不可泄露,打死不说。付国良没辙,郁闷之极,直摇头,说就你杨志远,开个人大会,每一次都是花样百出,动静不小,从不消停,这一次不知又会怎么闹腾。   杨志远这些天一直都是听报告,举手表决,安分安静,但其如付国良所言,从不消停,到了该闹腾的时候,肯定不会轻易放过。   星期六,这个时候到了。   此时正是早餐之时,早餐简单,饺子馒头稀饭面条。赵洪福、汤治烨、付国良几位省领导坐于一桌,别的代表端着早餐,至多与省领导们打声招呼,围省领导周边的桌子而坐,杨志远今天却是一反常态,端着个饭盆主动往省领导这一桌凑。   赵洪福抬头看了杨志远一眼:“杨志远同志鬼鬼祟祟,不消说,有事!”   杨志远笑,说:“赵书记看您说的,杨志远同志想跟领导们亲近亲近,这也叫鬼鬼祟祟?”   赵洪福望了汤治烨一眼:“省长怎么看?”   汤治烨笑,说:“我现在一看到杨志远同志主动凑上来,不知为什么,我就心有紧张,我就怕该同志冷不丁地掏出一份报告,麻烦省长签个字,多少?五千万。”   杨志远笑,说:“省长您看看,要了您五千万,你至今都耿耿于怀,赶明儿还给省长如何。”   汤治烨直摇头,说:“得得得,还就不必了,你只要不再打我的主意就成。”   汤治烨端起饭盆想溜,说:“书记慢用,我先行一步。”   赵洪福奇怪:“怎么?省长这就吃完了?”   汤治烨笑,说不踏实,我还是离这位杨志远同志远一点为好。赵洪福笑了一笑,说杨志远你看看,你一来就把省长吓得想溜之大吉。省长如临大敌,搞得我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我看你还快点说事,说吧,什么事?杨志远嘻嘻笑,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想跟赵书记请个假,我想外出一趟。   汤治烨顿时松了口气,说不是要钱?只是请假?你早说嘛,害得我提心吊胆的,差一点没有吃饱。汤治烨抬起的屁股又坐了下来,说那我还得坐一会,再吃几个小笼包。   付国良笑,说:“杨志远,你这才安分了几天,又开始折腾了不是,你看看你,搞得省长草木皆兵,不应该。”   赵洪福笑,说:“两会期间,本省代表必须严格遵守各项纪律,不许随便请假就是其中的一条,你杨志远同志是第三小组的召集人,怎么,想带头违规?这可不像你的工作作风。”   杨志远笑,说:“赵书记都说了,不许随便请假,我这次请假可不是随便,是图谋已久。”   付国良笑,说:“图谋已久?一进职工之家就图谋了?那天打死不说,现在呢,是时候说了?”   还真是图谋已久,杨志远到北京参加两会之前,让会通电视台的记者专门制作了一辑十八总老街的专题片:有夕阳西下,关圣殿和浙江会馆在余辉中熠熠生辉的美景;有麻光锃亮的麻石街;也有规划后的十八总老街的效果图。此专题片还有别称:会通市十八总老街招商引资宣传片。   本来以为这次会和往年一样,与香港代表团同住北京饭店,如此一来,杨志远只需让会务组给饭店的管理方打声招呼,把会通十八总老街招商引资的宣传片在电视开机时插播一下也就是了。没想到一下车,才知道驻地有变,杨志远如意算盘落空,落空了怎么办,只能是另想办法,另费周折。   杨志远那天一入住职工之家的房间,就赶忙给李儒打电话,有请李儒帮忙。李儒还以为杨志远又是为高新技术产业孵化园的事情,说怎么,志远,这么急不可待,一刻都没闲着,都追到北京来了。杨志远说孵化园的事情咱先按正常的程序走,不急。李儒奇怪,说你现在手头上还有比孵化园更要紧的事?难度不小?非李儒兄不可。杨志远笑言,此事相对于孵化园,简直就不算事,于李儒兄而言简直就是小菜一碟。李儒说既然小菜一碟,那你市长出面就成了,哪还用得着我。杨志远说全国人大会要是放在会通召开,那市长出面也就是了,但这是在北京,会通的市长在北京说话不管用,所以得李儒兄说说话。   杨志远这次需要李儒出面,紧急补救的事情还真是一件小事。那就是有请李儒帮忙把会通十八总老街的宣传片拿到接送代表团的大巴车上去播放。此等事情,只需李儒跟会务组的领导打声招呼就成,不是什么大事。而且杨志远此次并不需要广种薄收,而是目标明确,其他代表团的车上就不劳李儒兄的大驾了,十八总老街的宣传片只需放到香港代表团的车上就成。李儒一听,就笑,说任何看似简单的问题背后都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你杨志远这回的目的又是什么?杨志远直言不讳,一个字:钱!李儒笑,说香港特区代表团的成员是有几位重量级的富豪,但把这么一个招商引资的宣传片往大巴车上简简单单一播,就来钱了?只怕不容易,哪有这样的好事?杨志远说,是不容易,要是简单,谁都会这么做,轮不到杨志远同志,但在谋划这一步之前,我可是做足了功课,人文、地理、历史学、心理学,好一番琢磨,才想到这一步。李儒笑,说如此精心策划,肯定胜券在握。杨志远说尚无把握,之所以要在接送香港代表团的大巴车上反复播放,只为加深某一人对会通的印象,以便杨市长随后跟进。   李儒笑,说:“看来你这是准备用连环计,循序渐进,环环相扣,这某一人又是何人?”   杨志远也不隐瞒,说:“李儒兄,我之所以如此大费周折,其目的就是想接近范李惠冉。”   范李惠冉何许人也,值得杨志远如此大费周折,此人为女性,五十岁,原本姓李,嫁入范家,就成了范李惠冉女士。李儒一听,说乖乖,这李范两家在香港可都是名门望族,富可敌国,难怪你会如此煞费苦心。   李儒笑,说:“那还说什么,即便无十足的把握,却还真值得一试。我倒是要看看你这回唱得又是哪一出?”   两会期间,李儒事物繁忙,宣传片杨志远就用不着送过去了,只需把碟片放在职工之家饭店所在的会务组,其他的事情,自然会有人安排,用不着杨志远为之操心了。   杨志远需要操心的是,一旦范李惠冉在大巴车上看到十八总老街的宣传片,杨市长又该如何跟进。   今天是周六,会议议程过半,杨志远觉得是时候去香港代表团的驻地北京饭店拜访一下这位范李惠冉女士了。所以一早就端着个饭盆,主动往省领导的跟前凑,请书记大开绿灯,容杨志远代表请假一天,为何?都图谋这么久了,费了这么大的周折了,现在到了及时跟进的时候了,一环套一环,趁热打铁,不能半途而废。要不然,好不容易让范李惠冉女士对会通有了印象,要是隔上一段时间,能不能有机会见到范李惠冉女士暂且不说,即便是见着了,如果范李惠冉女士问:会通市?有些印象,不好意思,能告诉我会通市属哪个省吗?如此一来,岂不是前功尽弃。   汤治烨笑:“我说我怎么一看到你杨志远同志就心上心下,我现在明白了,你一看到钱就是这样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还好你这次的目标不是汤治烨同志,而是范李惠冉女士。”   “哪能一天到晚光盯着省长不放啊,说不过去不是。”杨志远笑。   汤治烨说:“知道就好。赵书记,我看这个绿灯可以开开。”   杨志远说:“谁让会务组阴差阳错,存心和杨志远同志过不去,往年本省代表团都与香港代表团一同安排在北京饭店,到了今年怎地就更换了驻地,要是还与香港代表团同驻北京饭店,用得着请假?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直接将范李惠冉女士堵在大厅,请她喝咖啡就成了,还用得着如此劳神费力?”   赵洪福笑:“你这般苦心积虑地靠近范李惠冉女士,就为了你那条十八总老街?这我就有必要提醒了,范李两家为香港名门望族,实力雄厚是不假,人家如果想投资会通,一条十八总老街实属轻而易举,问题是人家是香饽饽,走到哪里,不被书记省长捧为上宾。本省省城榆江,李氏集团都无兴趣,更不用说是会通了。”   杨志远不解:“赵书记此话怎讲?”   赵洪福说:“你问省长,汤省长最清楚。”   汤治烨笑,说:“前年我刚到本省时,本省在香港君悦酒店举行港澳投资洽谈活动周,我和范李惠冉女士的父亲李硕老先生有过一面之缘,老先生脾气有些古怪,不太好接近。”   本省的港澳投资洽谈周每两年在香港举行一次,前年本省在香港君悦酒店举行的港澳洽谈周,杨志远也去了,那时的他虽然是普天市代表团的副团长,但他更是社港县的书记,到香港的目的还是为推广社港,但社港能拿到香港去推介的项目,也就一个社港旅游,在那次会上杨志远也就和滚石投资进一步进行了接触,收效甚微。汤治烨省长和李硕老先生见过面,这事杨志远没什么印象。   杨志远笑,说:“省长和老先生见过面,我们代表团的成员怎么都不知道,不应该啊,老先生可是香港商界重量级的人物,省长和他相谈甚欢,媒体还不得大书特书。”   汤治烨苦笑,说:“要什么好吹嘘的,我刚才不是说了老先生脾气古怪,不太好接近么,我到港岛浅水湾道老先生的住处登门拜访,看得出,老先生是出于礼节才和本省长见了一面,对到本省进行商业投资兴致不大,彼此交谈不超过30分钟,也就没有什么好吹嘘的。”   “这可以理解,据我所知李硕老先生祖籍浙江,与本省风马牛不相及,他对本省兴致不大可以理解。”赵洪福笑,说,“省长出马,李硕老先生都不为所动,你杨志远同志接近李硕老先生的女儿,采用的是什么?迂回作战?但李氏集团就会对会通心有所属了?我看悬。”   杨志远说:“赵书记和汤省长只怕有所不知,李硕老先生虽然祖籍浙江,但老先生却与会通有过一段不解之缘。他对榆江不感兴趣,未必就不会不对会通感兴趣。”   赵洪福和汤治烨‘咦’了一声,说:“有这等事,这我们还真不知道,说来听听。”   杨志远说会通十八总老街上有一座浙商会馆,书记省长可能都有听说,但书记省长有所不知的是,这座会馆为李硕老先生的祖上于清时购入,属李家产业。李硕先生就是于浙商会馆出生的,直到十五六岁才随父回到了浙江,于解放前去了香港。   汤治烨说:“竟然有这等事,老先生口风可真够紧的,前年见面,只是随便地问了问会通的情况,对自己在会通生活过的经历,竟然只字未提。时隔这么多年,杨志远你是怎么知道的?”   杨志远是怎么知道的?杨志远有心将十八总老街加以改造,那些天一有时间就带着史志办的工作人员到十八总老街转,和街上的老人攀谈,浙商会馆解放前是谁的产业啦?江西会馆当年都住着谁啦?当年的生意到底有多大了?这一问,还真的有所收获,老人说十八总码头曾有“小汉口”之称,地处数水入西临江之三角洲地带,水路畅通,帆影不绝,曾为南方四大米市之一,又是省内淮盐主要经销口岸之一,商贾云集,市场活跃,为南方第一繁荣集镇,当年上海浙江一带的客商很多,这个浙商会馆就是一个李姓浙江人所有,听说这李家人解放前逃到香港去了,发了大财了。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以前李家小儿子就是在浙商会所出生的。   杨志远喜不自禁,他要找的就是这个,十八总老街要改造,市财政承担不起,只能想方设法筹资,大财团最好,人家有钱,但如赵洪福书记所言,越是大财团,越是财大气粗,每到一省肯定都是座上宾,许条件给优惠,岂会在意一个会通,何况十八总老街改造还是一个费力不讨好的项目,人家更是不会放在眼里。情况如此,怎么办,只能打感情牌,老街当年盛极一时,商贾云集,值得挖掘。杨志远之所以把史志办的主任、研究员带在身边,就在于此。老人们提起某人,杨志远就让史志办的工作人员一一记录,查古籍找资料,其人是否健在?后人都在何处?香港澳门?美国?台湾?一一落实,登记在册,以备市长有用。   浙商会馆的李家那时就财大气粗,现在只怕就更不得了?岂能放过,得查实清楚!这一查,还真是,这个李家现在在香港赫赫有名,李家兄弟两人在富豪榜上年年有名。尤其是李硕这一支,枝繁叶茂,子孙满堂,儿女都有成就,大有赶超父辈之势,很是了得。只是让史志办的研究员们有些纳闷的,照年龄推算,李硕老先生应该就是当年李家那个在十八总出生的小儿子,可是名字不对,李硕老先生在会通之时不叫李硕,看来是后来改名了。   先不管这些了,杨志远指示:李硕老先生为重点关注对象,务必把工作做细致了。   于是李家老老少少,包括范李惠冉的资料都得以到了杨志远的案头,杨志远一看,老先生的女儿竟然还是全国人大香港代表团的代表,那还说什么,指示电视台制作十八总老街的专题片,让档案局的局长翻箱倒柜,找出那一页发黄的地契,如赵洪福书记所言,目的都是为了迂回前进,为即将到来的又一届港澳洽谈周做足铺垫。   汤治烨笑,说:“看来杨志远同志真是步步为营,处心积虑。”   赵洪福笑,说:“还别说,这张感情牌一打,我相信对老先生肯定会有所触动,今年省长再带团上香港,老先生还会闭门不出?应该不会。”   杨志远说:“今年会通市到香港招商的重中之重就是十八总老街的改造项目,我对李氏集团投资这个项目信心满怀,十足把握。”   汤治烨笑,说:“杨志远同志这话是不是过于乐观了一点,十八总老街即便是勾起了李硕老先生儿时的回忆,但人家至多不过是回老街去走一走,看一看。你就能保证,老先生一定会投资一个并不盈利的项目。”   杨志远笑,说:“只要老先生能回十八总老街,那就大功告成,把握十足。”   汤治烨笑,说:“杨志远同志就这么自信?”   杨志远笑,说:“我对此信心满怀。”   汤治烨笑,说:“老先生可不好打交道哦。”   杨志远笑,说:“那是省长没有投其所好。当然了,您是省长,投其所好的事情岂能让您出面,得小领导来不是,市长刚刚好。即便老先生脾气古怪,市长同志吃了闭门羹也没关系,锲而不舍,肯定金石为开。”   赵洪福笑,说:“杨志远同志都有打算吃闭门羹了,不错,能把最坏的情况考虑到,看来即便是到时真吃了闭门羹,我想杨志远同志也能有办法对付。”   杨志远点头,说:“是,这是个连环套,一环套一环,这个不行,那个来。我就不信,老先生铁石心肠,看着十八总老街水深火热,会无动于衷,冷眼旁观,我之所以信心十足,还是在赌老先生有情有义。”   赵洪福笑,说:“汤省长,还别说,投其所好这一点,你我不如杨志远同志,锲而不舍,你我同样不如他。”   汤治烨笑,说:“那是当然,赵书记平时一脸严肃,下面的书记市长在赵书记面前无不诚惶诚恐,唯杨志远同志在赵书记面前坦然自若,有说有笑,赵书记呢,时不时呵呵一笑,试想如果这不是杨志远同志投赵书记所好,岂会有如此效果。”   赵洪福笑,说:“是吗?省长这般认为?”   付国良在一旁笑,说:“还真是如此。”   赵洪福笑,说:“汤省长呢,不也是一般无二。按说应该是市长见到省长害怕才是,省长呢,反其道而行之,竟然见到市长就躲,这又是为了哪般。”   汤治烨也笑,说:“这般说来,我现在有些相信杨志远同志能把老先生说服了。”   杨志远笑,说:“我到现在都没听明白,书记省长这番对话,到底是表扬呢还是挖苦。”   赵洪福把手一挥,说:“行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别再在我和省长面前晃来晃去就成。”   杨志远笑,说:“这么说赵书记准假了。”   汤治烨笑,说:“你说呢,真是多此一问。” 第21章 有的放矢(2)   杨志远打车来到了北京饭店,向会务组的工作人员打听香港代表团所住的楼层。自然不是谁都会告知的,工作人员问:“请问你是哪位?”   杨志远把代表证亮了出来。工作人员验明正身,不属假冒,这才笑意盈盈地说:“杨代表找香港代表团的哪位?有没有预约?”   杨志远笑,说:“不好意思,我和范李惠冉女士没有预约,麻烦你帮忙联系联系,就说杨代表有事希望和范李惠冉女士见一面。”   工作人员说:“杨代表没有预约,只怕和范李代表见不上。”   工作人员把电话打到楼层,还真是如此,今天周六,休会一天,范李惠冉一早就有事外出了,不在驻地。工作人员说:“范李代表一时半刻不会回来,杨代表不妨将需要交给范李代表的物件,留在会务组,我们可以代为转交。”   杨志远笑着表示感谢,说:“是有一件物件需要交给范李惠冉女士,但此物件,唯有当面交与,才有意义。不急,我可以在咖啡厅慢慢地等,只是还望范李惠冉女士回来时帮忙知会一声,就说会通市的杨志远代表在咖啡厅等待范李惠冉女士。”   工作人员笑,说:“此时尚是上午,如果范李代表晚上回来,杨代表也等?”   杨志远笑,说:“如果我离开,我会到会务组来告知一声。”   杨志远还留下一张名片:会通市人民政府;杨志远市长。   杨志远是有备而来,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他到咖啡厅找了个靠窗的座位,要了杯茶,拿出一本书,静静地看。什么书?正是周至诚书记的那套《天龙八部》,这套书杨志远时时刻刻带在身边,内容可以说熟读于心,但杨志远每一次看,都会有不同的感受,与其说是看书,不如说是思考。   还真被工作人员言中,杨志远在咖啡厅吃了午餐,范李惠冉女士没有出现,吃完晚餐,范李惠冉女士还是没有出现。可以理解,尽管两会期间禁止吃请,但一般都局限于官员与官员之间,像范李惠冉她们这二十来名香港代表团的代表,哪一个不是香港的名门望族,自然是各级官员争相宴请的对象,平时难得有机会一见,此时遇上了,宴请一下算什么,搞不好就是几十上百亿的投资,书记省长会不同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工作人员之所以说杨志远如果没有预约,只怕与范李惠冉见不到也就在于此,像范李惠冉女士更是各方争夺的对象,只怕范李惠冉人还在香港,这边的饭局就已经排得满满当当的。   杨志远既然对此有所预计,其实大可以一早就赶到北京饭店,将范李惠冉女士堵在门口,在其外出之前就可以把自己想办的事情办了。但杨志远显然不准备这样做,他就是要这般傻傻地等,时间越久越好,越能代表诚意,越能给范李惠冉女士留下深刻的印象。   其实杨志远这次准备给范李惠冉女士送上的礼物意义大于价值,除了一张十八总老街的光碟,还有一张浙商会馆的地契,此地契为宣纸书写,发黄,有些年代,有契约双方的亲笔签字,还按有手印。此地契原来深藏于市档案馆里的某个角落,与老鼠蟑螂为伍,现在被杨志远找了出来。此地契对张三王五可能毫无用处,形同废纸,但杨志远相信对李硕老先生肯定具有杀伤力。李家老祖宗的亲笔签字,大红的手印,李硕老先生一旦看到,肯定会视若珍宝,供在祖宗牌位前三叩九拜,顶礼膜拜。李家有钱不假,但此等物件却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价值也就可以说可大可小,就看用在谁的身上。   光把这样一份意义非凡的物件送到就是了,显然不够。范李惠冉女士无时无刻不和内地的官员打交道,市长省长书记,乃至更高级别的领导都不在话下,杨志远是市长不假,但其要想给范李惠冉留下深刻的印象却不容易。等,却可以让范李惠冉记住。试想一个大市的市长,放下身段,于咖啡厅里静心静气地等上几个甚至是上十个小时,除了让人印象深刻,应该还会有所感动。   送什么样的礼物很重要,但怎样送,同样很是重要。两者加以融合,这份契约的功效才能发挥到极致。   范李惠冉是晚九点回北京饭店的。   范李惠冉回到北京饭店,杨志远并不知道,他安安静静地坐在咖啡厅,心无旁骛地看书。期间,也有电话进来,不是重要的电话,杨志远都没接。晚八点,杨志远接到了付国良的电话,付国良问杨志远怎么还没回来?杨志远说,只怕还要等上一两个小时。付国良奇怪,说你不是去见范李惠冉女士吗,怎么?到现在都没见上?杨志远笑,说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来了,怎么着都得跟人家见上一面不是。付国良说你就不能先回来,稍晚些再去拜访?一个人守在咖啡厅,呆上近十个小时,这般执着,是想施苦肉计?还是想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杨志远笑,说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说什么,应该都有。付国良笑,说我真是服了你,只要是自己认为值得去做的,从来都是拿得起放得下,不管不顾,不达目的绝不放弃,韧劲十足,就凭你这种韧劲,又有什么事情搞不定,又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杨志远说不放下身段怎么办,会通现在就这么一个情况,想法很多,要用钱的地方也多,光凭举债兴市,不是长久之计,会通要是满足于小富即安,可以如此,但要想跑步前进,说到底还是需要世界级的大公司进驻,人家带来的不仅仅是金钱,人家还会带来先进的管理经验、人才和技术,一个城市要想成为国际化的大都市,光靠本地本土的人行吗?得包罗万象不是。   付国良呵呵一笑,说:“我就知道你杨志远看重的不仅仅是李氏集团的银子,李氏集团一旦进驻会通,那就不仅仅是一个十八总老街的改造项目,它所带来的蝴蝶效应,势必会给会通带来新的发展机遇。”   杨志远笑,说:“既然省长都看得清清楚楚,那我还能怎么样,是不是只能等?”   付国良笑,说:“那你等好了,回来了,告诉我们一下,免得大家担心。”   杨志远知道付国良所说的‘大家’是谁,他说:“谢谢书记省长们的关心。”   晚九点,杨志远估摸着范李惠冉也该回来了,要是过了十点,范李惠冉还没回来,就有些不方便见面了,他杨志远就只能再另找机会。此时即便没有见到范李惠冉,但他的目的达到了,范李惠冉一回来,会务组的工作人员肯定会通报,今天上午会通的杨志远代表有事找范李代表,在咖啡厅里等了有上十个小时,刚刚离去。范李惠冉看到他杨志远的名片,肯定就会想到些什么,比如说这些天在北京饭店到人民大会堂的大巴上看到的那个十八总老街的宣传片。   李硕老先生生于会通十八总老街,别人可能不会知道,但做女儿的不可能不知,这个会通市的市长在咖啡厅里巴巴地等上十个小时,有什么物件值得其如此执着?于情于理,加上好奇,范李惠冉都会给他杨志远回个电话,再见面,也就顺理成章,轻而易举了。   不用范李惠冉女士再来电话和他杨志远相约再见。九点整,范李惠冉回到了北京饭店,会务组的工作人员一看到范李惠冉就迎了上去:“范李代表,上午有位杨志远代表找您。”   范李惠冉停住脚步,眉头微皱,杨志远?此人自己没有任何印象,应该不认识。工作人员把杨志远的名片递了过来,范李惠冉一看名片,原来这个杨志远就是会通市市长。范李惠冉把玩了一下名片,笑了笑,向工作人员道了一声谢,抬脚往电梯口走去。   工作人员赶忙小跑了几步,欲言又止:“范李代表——”   范李惠冉不明就里:“怎么?还有事?”   工作人员说:“范李代表,杨志远代表现在还在咖啡厅等您,没走。”   范李惠冉顿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杨志远市长一个人,从上午等到现在,没走?”   工作人员点头,说:“杨代表说了,他离开的时候,会向我们会务组的工作人员说一声,我刚才还去咖啡厅看了看,杨代表一直都坐在靠窗的位置。”   范李惠冉好奇,问:“那杨代表今天都坐在那干什么?”   工作人员说:“在看书,《天龙八部》。”   “《天龙八部》?”范李惠冉觉得这个市长有些意思,一个市长不看财经政论,看武侠小说,还真不多见。   范李惠冉转身,朝咖啡厅走去。   用不着介绍,范李惠冉走进咖啡厅,扫了一眼,就知道,那个捧着一本书于靠窗的一角安安静静地阅读之人,必定是那个会通市的市长无疑。范李惠冉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诧异,作为市长,此人未免显得有些年轻,没有她所见官员的那种大腹便便,如果不是工作人员早有提示,如果杨志远没有阅读,即便是范李惠冉见多识广,也不会把眼前的这个人与一个市长等同起来。按说,既然是等人,而且一等就是十个小时,大都会心浮气躁,左顾右盼,但范李惠冉发现,这个市长心如止水,在她观察的这几分钟里,此人一直目不斜视,浑然忘我,周边的嘈杂似乎都与己无关,这是什么?这就是定力。范李惠冉顿时觉得这个市长,不可小视,就凭此人年纪轻轻,就能够成为一市之长,能力暂且不说,人脉肯定很广。   范李惠冉走进咖啡厅,杨志远根本就没在意,但范李惠冉一走近窗边,杨志远就感觉到了,他知道自己等待已久的人来了。   杨志远抬起头,但见眼前站着一人,短发,套裙,手挽一个小包,举止优雅,雍容华贵,尽管不再年轻,但岁月的年轮依然冲淡不了她年轻时的美丽,不消说,此人必定为范李惠冉无疑。   杨志远站起身,没有什么“您是杨志远先生?”“您是范李惠冉女士?”之类的问话,两人都是点点头,微微一笑,握手,很是自然。   范李惠冉在杨志远的对面坐下。   杨志远笑,问:“咖啡?还是茶?”   杨志远就像是问一位多年的老友。   “杨先生喝茶,自然也用茶好了。”范李惠冉笑着说,“让杨先生久等了。”   杨志远从包里拿出一张碟片:“麻烦带给杨老先生,欢迎老先生有时间回老街看看。”   范李惠冉笑问:“会通十八总老街?”   杨志远点头:“正是!”   范李惠冉接过,倾身,说谢谢,杨先生费心。她笑着说杨先生其实用不着为此特意跑上这么一趟,这张碟,我已经有了。   这是杨志远没有想到的。范李惠冉解释,这几天在大巴车上看到了十八总老街招商引资宣传片,于是让开车的师傅帮忙翻录了一张,我想父亲是会喜欢的,人一老,不免有些怀旧。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多放几张碟片在车上,真是有欠考虑。”杨志远说。自然不是杨志远欠考虑,杨志远在大巴车上放宣传片,目的无非就是投石问路,为今天的造访作准备,有了这样的铺垫,就不显唐突,要不然,他杨志远今天造访,能不能和范李惠冉坐于咖啡厅交谈,只怕会是一个未知数。杨志远笑,说,“这张碟片与大巴车上招商引资宣传片还是有些不同,宣传片因为它的特性,比较抽象,比较笼统,而这张碟,宣传片里有的,都有,宣传片里没有的,也有。”   也有什么?自然是浙商会馆的一花一草一树一木,一砖一瓦。在宣传片里,整条老街是重点,浙商会馆虽然镜头多给了些,但也不过是陪衬,而杨志远的这张碟,老街成了陪衬,浙商会馆才是重点,楼台亭阁,红墙碧瓦,一间间,一栋栋,都不厌其烦地清晰刻录在碟。   范李惠冉这回不再像开始那般表情淡淡,而是面带欣喜,连连道谢,说杨先生费心了,杨先生有心了。   自然这是前奏,还有更重磅的。杨志远恰到好处地把那张地契庄重地献上。范李惠冉尽管不知道杨志远递过来的是什么,但看杨志远的表情,就知道这张有些泛黄的纸,才是让这个市长等上十来个小时的真正原因。她小心翼翼地接过,满怀疑虑的打开。   范李惠冉瞟了一眼,心顿时怦怦直跳,即便是她,驰骋商场多年,早就懂得什么叫遇事不惊,但此时的范李惠冉还是难以按捺住自己心里的激动,惊呼:“浙商会馆的地契!老祖宗的手墨!”   杨志远点头,微微笑。   范李惠冉好半天没说话。这些年走南闯北,什么样的礼物没见过,但她都是视若草芥,很难有什么让她如此激动,范李惠冉自然知道这张薄薄的地契对老父亲意味着什么,对李家意味着什么,也明白一个市长如此煞费苦心,肯定是有所求,她现在已经感觉到,大巴车上十八总老街招商引资的宣传片只怕不是什么偶然,也许是这个市长有意为之,目标不是别人,就是她和她身后的李氏家族。范李惠冉不得不从心里佩服,这个市长,真是厉害,一出手就是一针见血,有的放矢。看来此人年纪轻轻就任市长,不仅仅是人脉广泛,只怕能力也是惊人。   范李惠冉手捧地契,薄薄的,但感觉重如泰山。她知道自己可以装着满不在乎,把地契退还给这个杨志远,说谢谢,能看到老祖宗的手墨备感欣慰,但是这份礼物太贵重了,惠冉不敢收,还望杨先生带回。如此一来,他们李氏家族与会通之间,还像以前一样,井水河水,泾渭分明,毫无瓜葛。但能这样吗,很显然,她做不到,真要如此,那老祖宗的那个手印,就像血红的眼睛,在怒目而视,会让她今后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如果老父亲知道了,他又会作何感想?她是李家唯一的女儿,父亲的掌上明珠,自小父亲就没少跟她提起他儿时的趣事,现在父亲的年纪大了,七十好几的人了,对会通的那条老街更是念念不忘。而父亲当年之所以给她取名李惠冉,是因为‘惠’同‘会’,有纪念会通之意。范李惠冉知道,这张地契,即便是一剂毒药,她范李惠冉都得喝下,没得选择。   范李惠冉小心翼翼地把那张地契放进包里。然后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直言不讳:“杨先生需要我做什么,请直言。”   杨志远笑,说:“本省5月中旬在香港举行港澳洽谈周,希望范李惠冉女士到时有时间参加。”   范李惠冉笑:“这么简单?”   杨志远笑,同样直言不讳,说:“杨先生如此处心积虑,自然另有目的,比如说十八总老街的改造,希望李氏集团拔刀相助。但目的是目的,投资经商属为你情我愿之事,杨先生打打感情牌可以,无可非议,但以此强求却无必要,有失厚道不是。”   范李惠冉笑,说:“如此一来,我们李家岂不欠下了会通的一份情谊。”   杨志远笑,说:“有一句话叫:来日方长。”   范李惠冉点头:“我记住了。” 第22章 发展准则(1)   于小伟组织、领导和积极参加黑社会组织罪一案,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随着案件的持续发酵,涉案人员之广,级别之高,让所有人为之咋舌。   于小伟刚被专案组羁押时,态度一如既往地骄横,于小伟说杨志远这是在打击报复,故意整人,我合法经营,能有什么罪?   吴彪问:“贩卖毒品是合法经营?卖淫嫖娼是合法经营?开设赌场是合法经营?私藏枪支也合理合法?请问你于小伟遵循的是哪国法律?”   于小伟狡辩,说:“金色豪庭的事情与我何干,法人代表是肖虹羽,这等事情,你问肖虹羽去,问我干嘛?”   吴彪就把肖虹羽承认于小伟才是金色豪庭真正的幕后大股东的证词摆了出来。于小伟还是不认账,说这是在诬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吴彪再把何刚、邱建强等人的证词一一摆了出来,于小伟的气焰才没那么嚣张。   随着邱海泉、费嘉伟等逐一被省纪委调查,于海天被中纪委调查,开始认罪;李参照替于小伟抵罪入狱一案被重新提起,于小伟承认自己杀人的录音带曝光;还有肖虹羽承认自己为于海天情妇的事件经过,于小伟预感大势已去,不再是什么“合法经营,能有什么罪”,而是“谁谁谁收了我多少钱,金色豪庭为某某某提供了几次色情服务”,随着于小伟记忆力的逐渐恢复,会通市的其他漏网之鱼也一一入网,大鱼小鱼一条不留,经过清污去垢,会通的政坛终于云开雾散,开始重现原有的纯净。   随着反腐工作的一步步深入,会通又有两位重量级的人物涉案:会通市委常委、市政法委书记,会通市的一名副市长先后被省纪委带走。此案并没有就此画上句号,全国人大会后,本省最具爆炸性的一条新闻在坊间流传开来。省委专职副书记郭建明于某天晚上被中纪委从省委带走,很显然,郭建明不可能与于小伟直接有染,他是被其他想戴罪立功的人供述出来的,至于此人为谁,无法论证,有人说是邱海泉,也有人说是于海天,但不管怎么说,郭建明被“双规”却是不容置疑的事实,因为省委随即在内部通报了郭建明涉嫌收受贿赂、并涉及其他重大经济犯罪的违法事实。   于小伟一案至此才算告一段落。   在郭建明被中纪委“双规”后不久,省委组织部干部考察组进驻会通,开始对会通的干部进行全方位的考察。对于干部考察组的到来,会通的干部并不感突然,反而觉得这次考察组的到来比预计的要迟。   年初的会通市人大会,并没有因为邱海泉、费嘉伟被“双规”而对空缺的二名副市长进行补选,一来是因为邱海泉、费嘉伟在人大会即将召开前夕被“双规”,事发突然,时间仓促,来不及对人选进行考察;二来因为邱海泉、费嘉伟的问题还在核查阶段,省纪委不可能这么快就将邱海泉、费嘉伟的违法事实查清,在案卷没有移交给司法机关之前,邱海泉和费嘉伟还可以暂且称作同志,所以在年初的人大会上并没有进行副市长的补选。   于小伟一案,会通市委市政府两边前后涉案的在职领导多达四人,而职位多达六个,市委常委出现3个空缺名额,副市长同样也是空缺3人,现在于小伟一案已近尾声,情况已经明朗,现在仍旧在会通政坛抛头露面的,不管是市委常委还是政府的副市长,也无论是下面的县处级干部,都经受住了此案的考察,留下来的,都是行得直,靠得住的干部。会通市委市政府要运转,不可能让这么多重要职位长期空缺,此时省委组织部干部考察组下来,恰当其时。   这次带队到会通市进行干部考察的考察组的组长仍旧是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周泰飞,和杨志远都是老熟人了。周泰飞和杨志远握手时,用了点力,说:“杨市长,真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这个“见面”自然不是说平时那种普通的见面,杨志远上省委办事,组织部就在省委大院里,杨志远倒也和周泰飞见过两次,周泰飞这是说的干部考察一事,杨志远笑,说:“上一次部长考察杨志远同志,我还在社港,一眨眼就是二三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是啊,真快!”周泰飞感慨,“你们成长起来了,我们也就老了。”   杨志远笑,说:“部长哪里老了,年轻着呢。恭喜恭喜!到时喝一杯?”   彼此都是哈哈一笑。周泰飞笑,说:“考察结束,是该好好喝一杯。”   杨志远恭喜什么?周泰飞是组织部老资格的副部长,担任常务副部长也有多年,再往上走,就遇上了仕途中的一道坎,因为省委组织部长是省委常委,副省级,中管干部,位置特殊,从来都是在省委常委中分工调配,不存在由常务副部长直升的例子,周泰飞至此也就遇到了仕途的瓶颈,如果年纪尚轻,周泰飞还可以到下面去任一届市委书记,过渡一下,然后再回省城任副省长什么的,一级级攀登。但岁月不饶人,周泰飞已经五十好几了,再下去折腾似乎没有必要。有传言,明年人大会后,周泰飞将到人大任副主任,这也算省委对周泰飞这些年任劳任怨工作的肯定,毕竟省人大副主任是副省级,现在的副主任一职,一般都是由退居二线的省委常委或者是副省长担任,周泰飞由省委组织部副部长就任省人大副主任,也算是官升一级。杨志远恭喜的就是这个。当然这只是传言,但杨志远知道这个传言实为真实,因为据他所知,省委已经找周泰飞谈过话了,中央的考察组也已经对其考察过了,只待明年的省人大会一开,周泰飞就可走马上任。   但周泰飞所言的“好好喝一杯”其实还有另一层意思,杨志远当时没有听出来,事后一回味,周泰飞原来是另有所指,只是他当时没去想,也根本不可能去想当这一层。   全市干部大会随即召开。在进行民主推荐环节,台下的干部在推荐表格上填写名字,周泰飞则与戴逸飞、杨志远在旁边的小会议室里短暂地交换了一下意见。   周泰飞说:“会通这次因为于小伟案,牵扯很广,会通的干部一时只怕有些青黄不接,省委明确指示,为了安抚会通广大干部的情绪,这次副市级领导的考察人选将充分听取戴书记杨市长的意见,市里认为有优秀的干部可供推荐,由市里推荐,如果不尽人意,才由省委从外市调派干部。”   周泰飞这话是什么意思?周泰飞这是在告诉戴逸飞和杨志远,他们这一票很重要,如果戴逸飞和杨志远推荐同一人,如果此人在随后的民主测评和考察中,如果没有人向考察组举报其有违法乱纪的行为,此人将获得省委的认可,作为副市长的有力人选,在明年一月的人大会上,提交市人大代表表决通过。   戴逸飞和杨志远感谢省委的信任,表示一定尽力配合干部考察组的这次考察工作,把真正为人民谋福祉,有能力的干部推荐给组织。   在随后的推荐中,杨志远向省委组织部干部考察组推荐江中县委书记方炜珉、市发改委主任邬启亮为副市长的人选。市委常委、市政法委书记的人选,杨志远没有推荐,杨志远从心里认为吴彪合适,但吴彪到会通就任市公安局局长尚不及一年,按官场惯例,吴彪进常委至少需要三年时间,如省委对吴彪予以重任,则属破格提拔,杨志远想了想,市政法委书记一职空余,没有推荐,吴彪这一年来在会通的成绩有目共睹,他相信市政法委书记一职如果省委有意从会通公检法主要领导中选拔,在民主推荐这一关,吴彪的胜算最大。   本次考察组还遵照省委的指示,对市委市政府班子进行全面考察,民主推荐会一结束,戴逸飞和杨志远随即也成了被考察对象,按规定与考察组保持距离,选择回避。   杨志远从前年11月到会通紧急就任,至今整整一年半:挽恒星食品于将倾之时;救民于危难之中;荷塘决堤,让市民们见识杨志远的铁骨柔情;铁腕反腐之举的刚毅刚强,又让全市干部群众见识了什么叫无私什么又是无畏。   此次考察,所有的干部对杨志远的考评可以用众口一词来形容,归纳起来就是八个字:力挽狂澜,中流砥柱!   考察组的成员也有对杨志远知之不多之人,一看会通的广大干部群众对杨志远的评价如此之高,而且众口一词,千篇一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在形成考察报告之前,不免心有疑虑:评价如此之高,会不会有问题?   什么意思?自然是窜通之意,以为是杨志远先行做了工作。别人不了解杨志远,周泰飞还能不了解,他呵呵一笑:“杨志远这人我了解,广大干部群众对他评价如此之高,很正常,当年我到社港去考察他,广大干部群众对他的评价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我想如果我们的党员领导干部都像杨志远这样,一心为公,我们考察组的历史使命也就完成了。”   有成员问:“组长,那这个报告怎么写?”   周泰飞说:“实事求是,该怎么写就怎么写。”   大家都笑,说这么一来,整个报告花团锦簇,赞美之词比比皆是,省委还不得怀疑我们考察组在会通得了杨市长什么好处。周泰飞笑,说能得什么好处,杨志远同志自从那次干部大会之后,踪影全无,连影子都见不到一个,这是什么?这就是自信。作为领导干部,其实就该这样,我自己做了什么,我自己知道,功过任人评说,淡然待之,比跑官要官,苦心钻营要好多的。   杨志远这些天其实并没有跑远,他这些天沿河堤一线跑来跑去,除了十八总老街就是他那十五公里画廊。   尽管成立会通高新技术孵化园的报告已经按程序逐级上报,规划设计的初稿也已经成形,但还有诸多细节需要考虑,杨志远这些天整天和规划设计专家登高望远,对孵化园的规划设计稿进行进一步地修改。杨志远提出,这十五公里新区,首先要突出的就是“画廊”这两个字,其次才是园区的功能,所有的规划设计都要与西临江融为一体,唯有如此,才能风景这边独好,风景如诗如画。   杨志远这是在为5月中旬的港澳洽谈周做准备。本次洽谈周,会通重点推介的项目就是十八总老街改造成古镇项目和会通高新技术孵化园整体开发项目。孵化园项目目前尽管还没有得到批复,但杨志远相信这个项目迟早会得到批准,现在有必要先行一步,做些前期工作,一旦得到批复,此项目就可以立马动工。按目前的规划,孵化园项目投资巨大,至少需要五百亿,杨志远计划循序渐进,将孵化园一分为五,先用一两年的时间,开发第一段土块,成熟了,再开发第二块。杨志远不想急于求成,还是按原来所想的那样按部就班地进行,即便是他杨志远栽树,后任市长乘凉也无所谓,因为最终的受益者还是会通的百姓。   现在会通市高新技术孵化园投资股份有限公司的框架已经建了起来。孵化园股份公司其实有些像会通来料加工产业园管委会,但它与管委会又有所不同,产业园管委会是政府框架,有工商、税务、国土、公安等等下设机构,孵化园则按股份公司的形式,没有政府的下设机构,只有董事长、总经理,而且孵化园股份具备开发主体、投资主体和经营主体。   孵化园既然是股份公司,它就肯定有诸多股东,有股东它就得遵循商业模式,需要实现盈利,它靠什么盈利,自然不能靠卖孵化园的土地赚钱,如此一来,那还叫什么孵化园,叫房地产开发公司岂不更直接。   房地产市场这一两年发展迅猛,早就今非昔比,杨志远当年在省城给周至诚当秘书时,房地产市场一片惨淡,省城榆江的商品房均价才1500元一平方米,现在多少,4500元一平米,简直就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杨志远所住楼盘的开发商开源房地产公司的老板盛子华熬过那段低迷的日子,现在已经成了省城榆江的排得上号的地产大亨。   房地产市场一景气,许多的城市开始将房地产开发作为城市的支柱产业,杨志远对此并不认可,因为现在的房子已经不再是房子,它已经蜕变成一种理财产品,起到了一种增值保值的作用。将房地产开发作为一个城市的支柱产业,对城市的现任者来说,卖地收税都来钱快,财政增收明显,日子滋润,又有政绩,自是不亦乐乎,但对于后来的接任者来说,只怕不是好事,毕竟房子是不动产,成交之后放在那,不转手,就不可能产生新的财税,一旦地产失去了增值保值的作用,那对这个城市就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这个城市就会变成一座空城死城。房地产市场当年不景气时,盛子华那垂头丧气的样子,杨志远不是没有见过,现在景气了,能长久的景气下去?看看那么多楼盘一到夜里就黑灯瞎火,入住率惨淡就可以看到将来的危机。   所以杨志远从一开始就不准许让孵化园成为一个名义上的高新区,实际上的地产项目。杨志远始终认为只有将孵化园打造成真正的高新高尖企业生长的乐土,让会通孵化园成为一只真正会下金蛋的老母鸡,给会通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会通的子孙后代才能真正受益。   而这次把孵化园拿到港澳洽谈周上去,杨志远不是去招商,而是去招股,欢迎有实力的并且看好孵化园未来的财团参股孵化园,让孵化园成为一个真正的股份公司,规范化公司。   在杨志远的规划中,孵化园公司将来的利润主要来自两方面:一来,基础设施、水务、环保、旅游、物流等产业都有较好的发展前景,初开始盈利能力可以肯定是微乎其微,但一旦孵化园成了气候,盈利能力就会大大增强;二是,积极探索创新发展的模式,投资参股所有的入园企业,这就有些像创投公司,投资入园的公司将在引进创新型企业方面发挥巨大的作用,这更能让孵化园对入园企业保持审慎的态度,也就是说宁缺毋滥是孵化园的发展准则。   杨志远在市长办公会议上说:“相对于发展地产,我们现在是难许多,苦许多,有些自讨苦吃的意思,但是我们难过苦过之后,我们会通市的百姓会因此受益。地产呢,受益人是谁,是政府,而老百姓除了忍受高房价带来的痛苦,似乎什么也得不到,这样的政绩,我们这一届政府班子,不要也罢。”   寻开平说:“我在想,若干年后,当孵化园内高新企业林立,那时的会通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   杨志远说:“一定是云淡风轻天蓝地阔,人人安居乐业,生活无比美好,风景这边独好。”   刘鑫平笑,说:“跟杨市长在一起,总能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激情。”   那天会后,舒韶华特意来到杨志远的办公室,舒韶华不是来接着谈孵化园项目的,因为舒韶华至今还兼着市政府秘书长一职,他来,是来告诉杨志远,省委组织部干部考察组在会通的考察工作行将结束,市委那边的黄天鹏秘书长来电话问市长怎么安排?   杨志远说:“怎么?周部长他们就考察完了?这么快?不管怎么样,粗茶淡饭还是有吃一餐的,我说好了要和周部长喝一杯的,你和天鹏秘书长联系一下,今晚戴书记杨市长宴请考察组的同志。”   舒韶华问:“什么标准?天鹏秘书长其实想问的就是这个,他不好把握。”   杨志远笑:“饭菜酒水简单就好,但诚意却要十足。”   舒韶华笑,说:“这可不好把握。”   杨志远笑,说:“具体情况你们两位秘书长自行把握,市长只给指示。”   杨志远这个指示还真让舒韶华和黄天鹏头痛了好一阵子。最后舒韶华干脆选址在农家乐,摆了一桌露天酒席,旁边是一池塘,正是人间四月天,夜风习习,杨柳青青,吃着农家小炒,倒也别有一番情趣。   周泰飞说:“虽然戴书记杨市长略显抠门,但我却喜欢这样,轻松,没有负担。”   戴逸飞和杨志远哈哈一笑。 第22章 发展准则(2)   省委组织部干部考察组考察结束,杨志远这天上午刚刚送走考察组一行,下午,大众连锁超市的董事长李东湖就算准了时间给杨志远打电话,要求市长接见,杨志远还能不知道李东湖为何事求见,他呵呵一笑,说你来,我在办公室等候。   李东湖没几分钟就来到了杨志远的办公室。杨志远起身相迎,说这么快?李东湖说,能不快吗,早就在停车坪守着,知道杨书记没事了,赶紧求见。   “如此着急,刮风了?下雨了?”杨志远笑。   李东湖笑,说:“比这还严重,自从杨书记离开社港,一直没有机会聆听杨书记的指示,不免有些六神无主,没有了方向感,杨书记你说这严不严重。”   杨志远笑,说:“一来,杨志远同志那还有什么指示;二来,我认为你这次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聆听指示是假,有事相求是真。”   李东湖笑,说:“在杨书记是眼里我就这么势利。”   杨志远笑,说:“这么说来,李董此番前来只是叙旧,没有其他,就没有什么请柬之类的东西带在身上,邀请杨书记去参加某项庆典。”   李东湖连连叹服,说:“杨书记真是厉害,连这都知道。”   杨志远笑,说:“不是我厉害,是李董厉害,广告做得铺天盖地,会通电视台,会通日报,会通晚报,只有一打开,都是大众连锁会通旗舰店五一节盛大开业,打折促销的广告。你这么一弄,我想市民们这些天只怕都会捂紧口袋,眼巴巴地盼着会通旗舰店开业,以便血拼一场,五一劳动节那天,李董肯定又是盆满钵满。”   李东湖笑,说:“东湖这是舍不得杨书记,一看杨书记离开社港了,连聆听书记指示的机会都没有了,这怎么行,得追随杨书记左右不是,所以一看杨书记到会通,东湖也不甘落后,经过大半年的准备,大众连锁终于得以紧随杨书记其后,进驻会通。”   “李董这叫紧随?我看用攻城拔寨,势如破竹来形容还差不多。”杨志远笑了笑,说,“不消说,现在的大众连锁顺风顺水,李董赚大发了,原来在会通还只是小打小闹,现在会通旗舰店开张了,看来这是摆明了要在会通大展宏图。”   岂能不发,李东湖的大众连锁超市的销售额突飞猛进,去年已经突破百亿大关,跻身全国商业连锁百强。保守点,按3%的纯利计算,李东湖的大众连锁集团去年的纯利至少在3亿人民币。这次准备于五一劳动节开张营业的会通旗舰店,位于河西商业中心的一个新楼盘,三层六千平米,租赁就算了,李东湖这次一次性砸入六千万人民币,直接购入,想怎么折腾都行,不是发财了是什么。   李东湖说:“不是在社港遇上杨书记,也就没有我李东湖和今天的大众连锁。”   杨志远笑,说:“我只是在恰当的时候为李董添了一把柴,关键还是在于你自己。”   “那这次还得麻烦杨书记为大众连锁再添一把柴。”李东湖笑呵呵,从包里掏出一张请柬,如杨志远所料,李东湖这次来是有请会通市人民政府杨志远市长出席大众连锁超市股份有限公司会通旗舰店的开业庆典。希望藉此给会通旗舰店壮壮胆,张张声势。   杨志远笑:“这事有些不太凑巧,五一节这天杨市长另有安排,也是剪彩,这次只怕难以如李董的愿。”   李东湖一听急了,说:“杨书记,你可不能这样,厚彼薄此了不是,人家是剪彩,这边也是剪彩,得一视同仁才成。反正杨书记从不接受宴请,要不杨书记在那边剪完彩,再到会通旗舰店来,我这边推迟一小时开业都行,两不误。”   这回杨志远还真没辙,只能是顾此失彼,或者是顾彼失此,没法做到两不误,因为杨志远此次要去的地点有些远,虽在会通境内,但不在市区,来来回回需要时间,一时半刻肯定做不到,即便是走通普高速也要一个小时。杨志远这个五一节跑那么远,去剪什么彩?   江中县,江环高等级公路五一正式通车,杨志远得出席在江中举行的通车仪式,相对于李东湖的大众连锁,很显然,那边更重要。   李东湖很是无奈,愁眉苦脸,说:“杨书记不出席,我这个旗舰店的开业庆典岂不少了许多意义?”   杨志远笑,说:“你怕什么,杨市长出不出席会通旗舰店的开张典礼都一样,经过杨市长这一年半的整治,会通的投资环境全优,不存在吃拿卡要的现象,李董大可以放心大胆地经商,只需照章纳税就成。”   “这一点,有杨书记在,我根本就不用担心。我这是情感上有些过不去,大众连锁这一步步走来,杨书记功不可没,会通旗舰店的开业,对于大众连锁来说,是又一个新起点,我是希望杨书记能见证大众连锁的这个重要时刻。”李东湖直叹气,说,“看看,这就是没有经常聆听书记指示的结果,要是早到杨书记的办公室来聆听指示,还会撞上?肯定不会,咱把时间提前一天不就是了,现在怎么办?广告都打出去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杨志远还是把请柬收了,说:“收不回来怎么办?到时我派寻开平舒韶华两位副市长去,老朋友了,怎么着都得给你祝贺祝贺。这样安排如何?”   也只能如此了,杨志远本来有意让李东湖请戴逸飞前去助兴,但考虑到戴逸飞五一节需要回榆江去一趟,也就作罢了。   李东湖说:“这次不成,看来只能等下一次了,要不到国庆那天咱在会通河东再开一家旗舰店,到时再请杨书记赏光。”   杨志远笑,说:“据我所知,大众连锁的商业布局从来都是每个地市至多一家旗舰店,就为了杨书记剪彩,会通例外?开两家?李董真是财大气粗,不得了啦。”   李东湖笑:“那怎么办?开个店面,小打小闹,请杨书记去?我知道杨书记不会介意,但我都不好意思啊。要不咱把总部搬到会通来?”   杨志远看了李东湖一眼,说:“李董,什么意思?有想法了?这可不行,你可是社港走出来的第一家企业,我知道现在大众连锁的规模大了,社港在大众连锁的布局里就显得小了些,把总部从社港搬出来,最好是搬到省城榆江去,可到榆江不免有些人生地不熟的,现在杨书记到了会通了,成杨市长了,将总部搬到会通就成了不错的选择,如此,大众连锁更是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尽管会通对大众连锁的到来肯定是热忱欢迎,可你真要到了会通,社港怎么办?这一块的损失多少,至少一个亿。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慢慢克服,但总部你必须得留在社港,不然不止我骂你,社港的乡亲们都会骂你。”   李东湖笑,说:“我就知道,我刚才那话一出,肯定会遭到杨书记的批评。”   “那你还说。”杨志远笑。   李东湖说:“我刚才不是有说到东湖有些六神无主,没有方向感么,之所以要主动找批,目的还是想再一次聆听杨书记的教导,请杨书记帮着出出主意,刚才一听杨书记说‘慢慢克服’我就知道这顿批肯定挨得值,东湖虽然被杨书记狠狠地批了一通,但心里很是舒坦,我知道,对于怎么克服商业连锁地域的制约问题?杨书记肯定有了新的想法。杨书记赶快说来听听,东湖洗耳恭听!”   杨志远笑:“这般虔诚。”   李东湖笑,说:“别人是金口玉言,杨书记一出手,肯定是点石成金。哪敢不虔诚,生怕漏掉一个字。”   “李董真是精明,我就喜欢跟精明的人打交道。”杨志远笑,说,“我问你,现在这个世界,什么东西最宽广?”   “读书时有学到,世界是最宽广的是天空海洋之类的,但杨书记既然这般问了,肯定不是这个答案。”李东湖心里想猫抓了一样,说,“杨书记,你就别卖关子了,你知道我就一农民,没法跟你比,能有现在,是因为有机缘遇上杨书记,不是杨书记,我李东湖现在应该还在社港数着超市的几个小钱笑得合不拢嘴,还这个旗舰店,那个旗舰店,只怕是做梦。杨书记你就直入主题好了。”   杨志远说:“直入主题可以,但这次不再免费,李董只怕得拿出几千万,甚至上亿出来,还有一部分股权。”   李东湖直笑,说:“你杨书记要股权还不是一句话,白送也行。杨书记的这个点子看来值不少钱,我心里有谱,杨书记要价越高,这个点子越能赚钱。”   杨志远笑,说:“现在这个世界最宽广是:网络!”   网络与李东湖的大众连锁超市有何关联?关系大了!杨志远这次要告诉李东湖下的可是一盘大棋,李东湖想要打造自己的商业连锁帝国,靠现在这样一家一家地开店,即便是想在本省遍地开花,也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更不用说全国了。以前不是网络经济时代,也只能这样一家家来,现在网络发展神速,一日千里,原来电话拨号上网,网速很慢,时不时还卡,现在是宽带连接,轻轻一点,世界就在眼前。杨志远给李东湖出的主意就是:依靠大众连锁的资源优势和渠道优势,在网上开一家大众连锁网上超市,衣服鞋帽,五金百货,应有尽有。此超市一开,什么地域方面的障碍,都会消失于无形。而且网上超市,没有实体店的房租水电劳务等等成本,价格自然低廉,网民们打开大众连锁的网上超市,一点图片,这件衣服的款式不错,那个品牌的鞋子比超市里便宜,轻轻一点,一单生意就得以成交。中国的网民有多少?二三亿!而且还在突突地往上翻。本省人口多少?六千万!一个网上超市,就相当于好几个本省。像大众连锁超市实体店那样一家家开店,占领三五个省的市场需要投入多少,至少上百亿人民币,大众连锁没有那个实力,但大众连锁在网上开一个超市,实力却是绰绰有余,上百亿的营业额,现金流充足。而是网上超市,小一点,几千万也行,一个亿也可以,用二千万在网上进行推广,足够,同样会如会通旗舰店开业一般,铺天盖地,让网民无处遁藏。而且大众连锁现在是全国的商业连锁百强,品牌和实力都在,在大众连锁网上超市买东西,值得网民放心。做起来了,又是一个百亿店。   李东湖一听,欣喜若狂:“那还说什么?干!”   杨志远笑,说:“现在唯一还有些不足的就是,现在网上还没有一个支付平台,网上支付有些不太好解决,只能是货到付款,由快递公司代收了。现在有一家网络公司,开展了一种新型的‘第三方担保交易模式’,我想用不了多久,这种网上支付的问题就会迎刃而解,毕竟有商机,就会引得投资者纷涌而至。只有经过大浪淘沙,才会奠定一种新的商业模式。”   李东湖说:“回去后,我立马召开董事会,将筹备网上超市一事提上日程。”   杨志远笑,说:“说好了,杨市长得参一股。”   李东湖笑,说:“真参股啊?我是求之不得。”   杨志远说:“自然是真的,赚钱的买卖,杨市长岂会袖手旁观。”   这回杨志远不再客气,大众连锁网上超市有限公司的注册地就定为会通高新技术孵化园,网上超市的营业税和所得税这一块就留在会通了,不给老孟了,同时,孵化园股份公司以一百亩工业用地入股大众连锁网上超市公司,占股30%。会通现在的工业用地多少钱一亩,20万,以一亿元的注册资本算,杨志远无形中多要了10%的股份,杨志远直言,因为与他谈的是李东湖,老朋友,杨市长现在的规矩是,新朋友可以商量,15%的股份都可以,但老朋友就得多要点,因为彼此了解,彼此理解。李东湖自然明白杨志远这话的意思,正因为大家都是老朋友,牵扯到商业利益,杨志远得以身作则,免得将来让人抓住把柄不放。   杨志远说:“大方向如此,具体细则,大众连锁与孵化园谈。”   李东湖笑,说:“看来杨书记心里早就打好了算盘,看来这次即便是我李东湖不找杨书记聆听指示,杨书记迟早也会找我现场指导。”   杨志远呵呵一笑,说:“知道就好。”   杨志远一看表,到饭点了,说:“怎么样,跟我到食堂忆苦思甜一下?”   李东湖笑,说:“你杨书记能吃食堂,我李东湖更是无所谓。”   杨志远一笑:“那还说什么,走,上食堂吃晚饭去。”   隔二天,李东湖从社港给杨志远打来电话,说:“董事会已经通过了成立大众连锁网上超市的拓展计划,不日就将携一亿资金到会通与孵化园股份签订战略合作合同。”   杨志远乐呵呵,说:“真的,这么快!”   李东湖笑,说:“我李东湖,你杨书记还不知道,大字不会几个,但认准了的事情,说干就干,真要是拖泥带水,磨磨唧唧,只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杨志远笑,问:“那蒋海燕蒋总也到场了?同意了?”   “我们现在也已经鸟枪换炮,电话视频会议,蒋总一听,点子不错,再一听是你杨书记的主意,而且还参股,二话不说,当场拍板。一个亿的投资,也不小了,这次竟然十分钟就敲定下来,前所未有。你杨书记的名字就是招牌,在大众连锁,比我李东湖都管用。”李东湖笑,说,“就是你那个孵化园据说到现在还在纸上,一条像样的道路都没有,荒山野地,怎么落户?”   杨志远笑,说:“大众连锁网上超市来了,不就不是荒山野地了?万事开头难,有了第一,何愁无十不百。”   杨志远也不隐瞒,现在会通孵化园项目还在审批之中,属审而未批,但做事情就讲究兵贵神速,事不宜迟,只能先分拆项目,到省里报批,一百亩的项目,不费事。等大众连锁的办公楼建起来,估计整个孵化园的项目审批手续也就下来了。   杨志远说这都不是问题,问题是你必须先甄选出一位既懂经营,又懂策划和营销的总经理才成。李东湖说看来杨书记没有看今天的本省日报。杨志远今天一上班就忙着签发文件,是没来得及看今天的本省日报。   杨志远放下电话找来日报一看,大众连锁百万年薪招聘总经理的招聘广告跃然日报上,不但薪酬高,而且李东湖还预留了10%的网上超市的股份给未来的管理团队。   杨志远心想,这个李东湖还是有些手段,舍得本钱,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李东湖这是用经济手段,把公司与将来的管理团队紧密联系在一起,有了好的团队精神,这个公司也就成功了一半,这同样是一条亘古不败的发展准则。 第23章 一通百通(1)   五一国际劳动节,杨志远一早就从会通出发,前往江中。   与杨志远一同前往江中的,还有主管交通的副市长刘鑫平。一年前,杨志远到江中调研,走的是省道,上午出发,中午才到,现在早就不用了,可以走通普高速,一小时就可从葛大壮主政的那个县下高速,再行个一二十分钟,就到江中了,方便快捷。去年六月,江中到西环的高等级公路开始正式动工扩宽之时,从葛大壮那个县的高速公路出口到江中的道路就已先一步修通。   葛大壮在高速出口到江中的那段公路修通以后,特意向杨志远汇报情况,葛大壮在电话里说:“报告领导,葛大壮同志圆满完成领导交给的任务。”   杨志远说:“好,值得表扬。”   杨志远还顺便问了一下,葛大壮同志和方炜珉同志比酒,谁输谁赢?葛大壮不好意思,说强将手下无弱兵,葛输方赢。   杨志远哈哈一笑,说:“所以,葛大壮同志少牛,少搞地方保护主义,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把本县的经济搞上去,要不然,将来江中县的经济上去了,葛书记治下的经济下来了,岂不很难看。”   葛大壮说:“葛大壮同志敢牛?在本省有谁牛得过杨市长?”   杨志远笑,说:“明白就好。”   这次到江中,杨志远自然不会走省道,直接走通普高速,从葛大壮他们那个县下高速。   车上通普高速,刘鑫平在车上感叹:“江环公路,市里规划了许多年,但一直只闻雷声不见下雨,杨市长一来,雷厉风行,只一年,江环公路就通车了,要是杨市长早三四年到会通来,只怕会通的南部各县早就活了。”   杨志远笑,说:“早三四年杨市长在哪?刚到社港不久,为了张溪岭隧道累死累活。早三四年杨市长多大?三十二三,这个年龄当一个大市的市长,虽不能说是绝无仅有,但却不多见。就我现在三十六,市长,就很让同僚眼馋的了。鑫平市长,你给我说实话,我杨志远到会通走马上任之时,三十五岁不到,鑫平市长心里难得就真服气?”   刘鑫平笑,说:“想听实话?”   杨志远笑,说:“我想听假话奉承话,我还用得着问你。”   “这倒也是。”刘鑫平笑,说,“当初看到市长雄踞台上,是有点不太服气,心想到底是在省委办公厅工作过的,下去当县委书记还戴着顶市委常委的帽子,就是不一样,转一圈,直接就是市长,连常务副市长这一级都直接省了,十来年就市长了。想想自己当个副市长,从乡镇,再县,一步步爬上来,好不容易到了副市长,用了多少年,20年。市长,想想可以,这辈子有没有希望那就难说了。”   杨志远知道刘鑫平这是一句实话,刘鑫平的履历杨志远清清楚楚,其42岁当选副市长,45岁市委常委,今年48岁,在副市长的位置上呆了六年。按官场惯例,55岁之前还有可能当选市长,过了55岁就希望渺茫了,至多在退休前解决一个正厅。刘鑫平现在离55岁,还有七年,还有一级常务副市长要爬,想当市长还真不容易。   杨志远笑,说:“鑫平市长可以不服气,但却不能泄气。”   刘鑫平笑:“这有何不同?”   杨志远笑,说:“这人一不服气,就充满了斗志,不服输,有干劲。这人一旦泄气,那就没有了斗志,会通现在要想发展,要想赶超合海、榆江两市,没有精气神可不行,我还指望你们勇往直前,冲锋陷阵呢,光靠我杨志远,能成?肯定不行。一个好汉得三个帮,一个市长得九个帮才行。”   刘鑫平笑,说:“现在刘鑫平同志早就心悦诚服了,我想会通的干部,不只是我刘鑫平,许多领导都是一样,刚开始嘴上不说,心里是有一点不太服气。凭什么?但一看杨市长处理恒星食品的手段异乎寻常,有勇有谋,游刃有余。凭什么杨市长是市长,而你只是副的,人家凭的就是实力和运筹帷幄的才智。乖乖不得了,咱服了还不成吗。这样一个年轻的市长,将来前途不可限量,看来我等这辈子只能望其项背了。”   “泄气了?”杨志远笑问。   刘鑫平笑,说:“哪能啊,市长这么年轻,这么有干劲,还这么有才智,跟着这样的市长干,肯定有奔头。咱可不能拖市长的后腿,市长走,咱跑步前进还不成吗。于是勇往直前,指哪打哪。”   杨志远笑,说:“好,咱们就一起跑步前进,把合海、榆江都拿下马来,真到那时,鑫平市长说不定就是鑫平书记了。”   什么书记?自然是比市长跟进一步,市委书记了。   刘鑫平笑:“那就是天上掉下大馅饼了。”   杨志远笑:“什么叫天掉馅饼,该叫该你的就是你的,你踏踏实实做事,而且做出了成绩,上级领导会看不见?不管是谁当领导,身边都需要脚踏实地做实事的人,要是都用些草包和阿谀奉承之人,那人家也成不了大领导。”   有一件事,杨志远在刘鑫平面前只字未提,但杨志远相信刘鑫平自己也清楚,这次省委组织部干部考察组虽然是来考察副市长的人选的,但也同时在考察常务副市长和市委常委的人选,杨志远和戴逸飞都举荐刘鑫平接任常务副市长,不出意外,刘鑫平就向前小跨了一步。刘鑫平本来就是市委常委,不占常委名额,如果省委没有另行安排,那么政府这边的寻开平和舒韶华都有可能进入下一届的市委班子,大家共同进步,对加强政府领导班子的凝聚力很有好处,估计省委也会充分考虑到这一点。   刘鑫平笑,说:“跟着市长,我们政府班子的成员都有信心追赶合海、榆江,问题是后年就是换届年,有三位地市级的书记因年龄的关系得退下来,杨市长这么年轻,这么有能力和干劲,省委就不会将杨市长调到外地去任书记?”   杨志远笑:“鑫平市长有些担心?”   刘鑫平笑,说:“不止是我,大家都有些担心,这次考察组对整个市委市政府的班子都进行了全方位的考察,于小伟一案,牵扯众多,让会通的干部青黄不接,省委对会通市委市政府班子成员进行全面的考察倒也说得过去,可广大干部的心里还是有些疑虑,省委是不是另有打算,顺便将杨市长考察一下,调往他处?省委以前不就是这样干的。杨市长可能不会知道,考察组要同志们给市委市政府班子的成员测评时,有许多同志们有想法给杨市长打个低分。”   这事杨志远还真不知道,他笑,说:“看来杨市长的工作还是没做好,同志们有些失望?”   刘鑫平摇头,说杨市长别误会,同志们之所以想给市长打个低分,是想以另一种方式挽留杨市长,都评全优,省委一看,杨市长能力好,官声不错,那好,那个市需要一个开拓型的书记,就调杨志远同志去。真要如此,那岂不是会通人民的损失。但后来同志们都觉得不能太自私了,不能因一己之私利而阻碍杨市长的前途,该怎么评就得怎么评,杨市长这么优秀,那就是优秀。杨志远笑,说优不优秀我不管,但刚到会通一两年就离开,那是不可能的,这点同志们倒是不必多虑,会通十八总老街的改造重建,我杨志远都写到政府工作报告中去了,到现在还只是停留在纸上,我真要是拍拍屁股就走了,那老百姓还不会骂我杨志远在放屁。还有孵化园,把它建设成本省的硅谷,将其打造成本省的莱茵河,这是我杨志远现在的目标和梦想,是我杨志远热血沸腾,奋斗不息的源泉,试想,人生还有什么比在一张白纸描绘绚丽多姿的蓝图更让人激动和振奋的,试想,人这一辈子,又能遇上几次这样的机会?现在让我将之放弃,我岂会愿意,我杨志远没有半途而废的习惯。刘鑫平说如果省委一定要将杨市长调走呢,杨市长岂能违背组织决定。   杨志远呵呵一笑,说:“鑫平市长大可以放心,省委当初让我到会通,我的条件就是不能说调就调,如果杨志远同志犯了错误,省委要撤要换,杨志远绝无怨言,但杨志远同志如果在会通干得好好的,省委想要将杨志远同志调离,那就得征求杨志远同志的意见,杨志远同志如果不愿意,省委不能强求。”   刘鑫平笑,说:“真的?杨市长竟然还跟省委提条件?”   杨志远笑,说:“不提条件怎么办?我在社港工作的最后一年,张溪岭隧道到了关键时刻,小道消息满天飞,说省委考虑要将我调走啊,要将我调整啊,搞得我心上心下的,生怕省委哪天一纸调令下来,我就得离开。张溪岭隧道没有完工,成了半拉子工程怎么办?岂不是让我一辈子都不得安心。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让我到会通,我就学乖了,省委的命令我杨志远坚决服从,但下次就不一定了,得商量着来,要是手头上的重点工作没完成,心里不踏实不说,要是真成了半拉子工程,让老百姓骂娘,我可不干。合情合理,要求并不过分,省委能不答应。”   “我看也只有杨市长敢跟省委提条件,别人岂敢。”刘鑫平笑,说,“那我倒是很有兴趣问问杨市长,在什么样的时候,杨市长会离开会通。”   杨志远笑,说:“一旦十五里画廊,蓝色的莱茵河成为了现实,会通百姓的口袋里人人有钱了,脸上有笑了,住房面积、工资收入不被平均了,电视台的记者采访‘你觉得幸福吗?’老百姓毫不犹豫地回答‘幸福!’,估计到那个时候我也就差不多要走了,即便是省委不将我调离,我也会想方设法离开,哪怕是去偏远的地市重新创业都成,都比留在会通好。”   “真到那个时候,那我们会通就是政通人和,会通富裕,民众富足。”刘鑫平说,“这我就有些不明白了,如果杨市长到省里任职,那是荣升,离开会通自然说得过去。不去省里,去其他偏远的地市,到那时,即便杨市长还是会通的市长,到偏远的地方任书记,那杨市长只怕也不是什么荣升,只怕还有遭贬之意,杨市长也愿意?不懂!想不明白!”   “这人啊,都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真要我杨志远一天到晚坐在办公室里什么都不用干了,可以坐享其成了,整天只需看着财政报表上蹭蹭往上走的数字发呆,没有了干劲,我就会想,我杨志远是不是老了,不中用了。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但我的想法简单,我就是觉得‘有用’肯定比‘不中用’好,‘忧患’要比‘安乐’有意义。”   刘鑫平直摇头,还是刚才那话:“不服不行,说实话刘鑫平同志肯定做不到这一点。”   此时中巴车已经出了通普高速,车到收费站,排队等待交费。   杨志远有些奇怪,三个收费窗口,竟然有交警在不厌其烦地分流,小车一个收费车道,大货大客两个车道,多此一举,搞什么名堂?但很快,杨志远就明白,事出何因,只见有人站在小车车道的收费窗口前,朝一台台小车东张西望。   谁?该县的县委书记葛大壮!   杨志远无可奈何,指示邝文韬,把车门打开,让葛大壮上车。杨志远一看到葛大壮,没什么客气,说:“葛大壮同志,看来真是长进了,公权私用,大动干戈,为了那般?迎接杨市长?”   葛大壮笑:“五一节车多,让交警疏导一下交通,市长是不是觉得很有必要?”   杨志远点头,说:“不错,葛大壮同志当书记以后,长进了,说起谎来天衣无缝,而且听起来还像真理,这就更不得了啦。”   葛大壮只是笑,任由杨志远挖苦。葛大壮毕竟不是杨志远治下的县委书记,他到高速公路出口收费站迎接,虽有溜须拍马之嫌,但不乏诚心实意。   江环公路的通车仪式本没葛大壮什么事,但他一听方炜珉告知杨志远要来江中参加通车剪彩仪式,昨晚就给杨志远打电话,说杨市长,江环公路全线贯通,作为友好邻邦,有必要送个花篮什么的,表示一下祝贺。杨志远一听就知道葛大壮是什么意思,说五一假期,葛书记是不是也该回古城去看看。葛大壮说杨市长可不能这样,可不能过河拆桥,收费站到江中县城的路一通,杨市长就不管友邻县了,可是这条先通车的公路,也是江环公路的一部分啊,江环公路通车,我县也该沾沾喜气不是。杨志远一看葛大壮执意如此,也就由了他,但他一听葛大壮要到出口迎接,杨志远就赶忙制止。   杨志远说:“这个就算了,我不习惯。”   葛大壮说:“我知道领导不喜欢迎来送往这一套,但县城离收费站几公里的路程,转瞬即到,再说了,我们去江中,也要经过收费站,顺路,领导就给葛大壮同志一个溜须拍马的机会。”   杨志远知道,葛大壮之所以要于出口迎接,一来是对一年前自己在江晓槐书记、蔡腾腾市长面前力荐他出任县委书记一职表示感谢,二来,也是想和自己多亲近亲近。   但杨志远真觉得没有这个必要,葛大壮的能力人品他都知道,也从心里表示认可,要不然,他都已经到会通了,岂会还会回过头去插手普天的事情。葛大壮只要把工作干好了,就是对自己最好的回报。这一年多来,杨志远对葛大壮也多有留意,葛大壮不错,在该县做了几件实事,反响都不错,这不就可以了,干部群众说“葛书记不错”那就是对他杨志远最好的回报。迎来送往,真没必要。葛大壮问杨志远的具体行程,车型车号,杨志远一概不答,不给葛大壮溜须拍马的机会,没想到,葛大壮这回豁出去了,用笨办法,挨个查看,笨是笨点,但办法实用,杨市长还真是躲不过,被葛大壮守株待‘兔’。这也是葛大壮,掌握了杨志远的心理,知道自己是外市的县委书记,杨志远不至于责骂的太重,要是杨志远现在是普天的市长,杨志远说一,他葛大壮绝不会说二。   出了收费站,杨志远指示邝文韬,靠边停车。   杨志远这是要干嘛?等人。等谁?本省交通厅厅长刘书琦。 第23章 一通百通(2)   江环高等级公路通车,怎么着都是省交通厅的重点工程,就一个市长剪彩,显得不够,省长们都忙,就不邀请省长出席了,但刘厅长得来。   刘书琦一听,二话不说,说:“好,五一劳动节,那就到会通来劳动劳动,活动一下筋骨。有一段时间没看到杨志远同志了,有些想念,咱正好说说话。”   没什么可客气的,就这么说定了。今天一早杨志远一上通普高速,和刘书琦联系,刘书琦已经在榆江到会通的高速公路上了,两人相约出口处见。   刘书琦晚杨志远半小时到,车出了高速,刘书琦的车靠边,大家亲亲热热地握手。   杨志远笑,说:“上我的车,让司机跟着。”   刘书琦说笑,说:“我怎么听杨市长这说话的口气,像省长。”   从高速收费站到江中工业新区,十公里,一条笔直的大道相连,会通与普天交界的那道小山梁不见了,已是一坦平阳。方炜珉带着司机,二人一车于县界迎接。自然是杨志远特意安排的,方炜珉可不同于葛大壮,没有杨志远的允许,他岂敢主动往上凑,那就是纯属找骂。   现在会通市的大小官员,可以不怕戴书记,却不能不怕杨市长,杨市长多厉害啊:一条下水道,杨市长瞟一眼,不对啊,一下暴雨,怎么就内涝成灾了?查查,几位副处级干部立马就进了监狱;一起悲情的交通事故,杨市长说,不该啊,车怎么就掉到了河里?查查,市城建局的副局长刘平,市交通局的副局长,就不再是同志,现在已经身着囚服,见到狱警就喊:报告政府。杨市长这是什么?简直就是火眼金睛,眼睛一瞪,威严自在,谁敢不怕。   杨志远现在在大会小会上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领导干部要不怕查,要经得起查,要经得起时间的考验。不是合法赚来的钱,再多,有什么用,一堆纸,一串阿拉伯数字而已,纪委的干部往你面前一站,对你一宣布纪律,你就腿脚哆嗦,脸色惨白,人这么活着有什么意思?到头来,数字归零,上缴国库,自己锒铛入狱,身背一世骂名,何必!杨志远还说,会通的干部就这般不经查,都是一查就倒?打死我都不相信,都查查,我相信有信仰的干部肯定会多于醉生梦死的干部,市委这次就是要彻底地查一查,一粒老鼠屎都不能留,我绝不允许一粒老鼠屎坏了我们会通市广大干部的名声,坏了我们党的伟大事业。   一场暴雨骤雨过后,会通的一百多名大小干部原形毕露,绳之以法,会通的天空恢复了纯静。   方炜珉同样经受住了考验,方炜珉虽然和邱海泉走得近,但也就逢年过节送点小礼,从方炜珉与杨志远的交往中就知道,方炜珉有自己的政治抱负,也有自己的政治智慧,他知道该怎么做,他和邱海泉之间从不发生现金往来,所送的礼物都不重,以滋补品为主,属人情往来,不涉及违法违纪。   上个月省委组织部干部考察组下到江中来了,上一次省委组织部干部考察组到江中考察是什么时候,前年,也就是杨志远到会通上任那一年。这一次考察组又来了,江中的干部都明白是怎么回事,这次省委考察组对会通市委市政府领导班子进行考察,方炜珉是市管干部,不是班子成员,按说根本用不着到江中,但考察组还是下来了,目的只能是一个,市政府现在有三名副市长缺额,方炜珉是副市长人选考察对象之一,一年多前,方炜珉本来有希望当选副市长,杨市长一句“缓一缓”,副市长于是旁落舒韶华,现在不用说是杨志远市长说话了,“不用缓”了,既然杨市长说了话,方炜珉这次当选副市长十拿九稳。   会通的干部都羡慕不已,现在都明白杨志远所言的“都查查”是什么意思了。贪赃枉法得查,想为市长所用,更需严查,有信仰,用你没商量。   会通坊间现在流传一则笑谈,说会通的干部现在不怕查,现在一见面就是:“你被查了吗?”   “没有啊,你呢?”   “也没有啊。”   “唉!怎么就不见有人来查咱呢?看来这次没戏!”   什么没戏?自然是官升一级。有人来查了,证明你已经进入组织考察的范畴,如果本身过硬,那就有戏了。   今天杨志远让方炜珉到县界迎候,目的明确,就是想听听,江中工业新区的最新情况。   从车窗朝外望去,工业新区热火朝天,一派繁忙。方炜珉介绍,工业新区的五通一平已经接近尾声。江中财政薄弱,基础建设资金从何而来?成立江中县城市建设投资公司,利用这个重要的融资平台,为江中的城市建设服务。现在的商业银行,早就不同以前,随着房地产市场的红火,政府的融资渠道突然间广阔了起来,这一年会通下面的县也都相继成立了城市建设投资公司,各家商业银行,都将城建投此类政府的融资公司,当成了自己的优质客户,城建投需要融资,商业银行争相放贷,政府用什么抵押,用地。一块不毛之地,一旦由农用地转成商业用地,价值倍增,拿到商业银行,三五千万,用不了几天就会经过审批,到账。有更邪乎的,甚至于一块莫须有的土地,也能从商业银行贷到款。城市要发展,融资无可非议,但必须有度,一块地重复抵押,地图上随便一划,也去抵押,那就有些失控了。这一任政府大量举债,好几任都还不清,一旦房地产泡沫破灭,整个城市的土地都成了银行的,这就很危险了。   杨志远对此充分考虑,县里因城市的发展,需要融资可以,但谁的任上欠的债,由谁还,在提拔的考察中,政府举债的多寡,也成了考察的条件之一。官场的事情,只要与提拔牵扯到一起,谁都会三思而后行。杨志远目的何在,就是要控制下级政府无节制地透支,无限制地今天用明天的钱,直到将百年后的钱都透支完。这样做的直接恶果就是,各类税赋加重,企业和民众苦不堪言,企业破产或者纷纷外迁,形成恶性循环,一座座城市由此成了一座死城空城,房价一路飞跌,无人问津。这也是杨志远为什么情愿自己苦点,成立孵化园股份公司,用市场化的运作机制吸引财团参股,也不愿意将孵化园公司当成政府的融资工具,利用农用地转用后的土地进行大量融资,举债经营的原因,他不愿意将自己的债务移交给下一任。他希望自己离任的时候,留给自己的继任者,是一个没有债务,只有盈余,整个城市欣欣向荣,政府财政富强,民众口袋富裕的城市。   让会通成为一个充满活力的城市,成为民众幸福指数最佳的城市,这才是杨志远的执政目标。社港县就是如此,社港县现在已经成了本省幸福指数最高的县城,各地的房地产市场如火如荼,社港还是按着杨志远在任时制定的宜居之城、旅游之城、生态之城坚定不移地朝前发展,社港无需依仗房地产产业,无需依靠卖地收入,同样是财政富盈。社港因旅游之需要,不允许高楼大厦,新建的房屋也保持着民族古风,政府不靠卖地增收,对房地产市场实行10%利润的限价,房价自然也就不高,人人有其屋,幸福指数自然就高。   孟路军上一次见到杨志远,连连拱手,说:“杨书记,你真是有先见之明,当年将社港县城未来的城市整体规划提交县人大会讨论通过,自动交权,现在县委县政府要想改变一丁点的城市规划,都得由人大代表表决通过才行。那时候,社港一穷二白,土地白送人都没人要,我不明白你这样做有何意义,现在社港发展了,人人都齐头并进迈进了小康,房地产市场也火了,我才知道,杨书记深思远虑,未雨绸缪,意义重大,这一着够狠,杨书记这是在保障不会出现未来社港的执政者,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你今天这样搞一下,明天他那样搞一下的这种情况,因为社港人大代表根本就不会答应。宜居社港、旅游社港、生态社港也就百年无忧了。”   应该说,作为执政者,杨志远对城市的建设和未来的发展方向深思熟虑,对未来的风险未雨绸缪,杨志远不急于求成,不要现成的政绩,不将房地产当成会通的支柱产业;杨志远不许市、县两级政府大举举债这两条指导思想,极具先见之明,使未来的会通由此逃过了一场浩劫,当若干年后,房地产市场的泡沫灰飞烟灭,许多城市的执政者,面对前任留下的高额地方债务焦头烂额,苦不堪言之际,所有杨志远主政过的城市,都得以独善其身,一枝独秀,城市欣欣向荣,一如既往地繁荣昌盛,大家这才真正明白杨志远的良苦用心。   杨志远看着车窗外江中工业新区,问方炜珉:“江中新区这一块,政府举债多少?”   方炜珉说:“五千万。”   倒也不是毫无节制,杨志远问:“几年可以还清?”   方炜珉说:“照目前的情况,只怕要三五年,照未来的情况,一年甚至几个月。”   这话就很有意思了,杨志远问:“什么意思?”   方炜珉心想杨市长是什么水平,还能不明白这话的意思,说到底,杨市长还是希望由他方炜珉亲口说出来。方炜珉一指左边正在兴建的厂房,说那是沿海投资的一家电子厂,年产值过亿,国庆前投产。一指右边,那是一家复合建材厂,利用山区县杂草丛生歪头歪树多的特质,生产新型压缩板,产值同样过亿。杨志远打断了方炜珉的继续介绍,问了两个问题:压缩板在生产过程中需要胶合,如何处理好对环境的污染问题?二是,荒山野岭上的杂草歪树,对山上的泥水起到了一种防护作用,都成了秃岭,如何固土防尘。   方炜珉一听,心想杨市长就是杨市长,看问题从来就是一针见血,从来都喜欢探讨背后的问题。方炜珉回答,此压缩板为新型环保建材,不用胶合,他利用杂草树木本身的纤维作用,压制而成;山上的杂草歪树连根拔起之后,由建材厂种植速生林,将来产生的效益由建材厂与农户共享。   杨志远点点头:“什么时候投产?我来看看。”   方炜珉明白杨志远是要眼见为实,在杨市长面前来不得虚的,方炜珉说:“今年年底!”   杨志远不说话了,示意方炜珉,继续。   依方炜珉的介绍,招商引资工作,江中县这几年抓得很紧,通往高速收费站的道路一通,原来紧盯没放的几家企业,大都得以入驻,目前工业园新区,已经落户的企业,有五家,刚才那两家比较大,其余的三家产值比较小,今年基建、试生产,明年产生效益。当然了,为了吸引企业入驻,江中县给了不少的优惠政策,所以要是靠这五家企业的税收,只怕要三五年才能把欠债还了,但照目前的发展趋势,工业园新区,显然不会止于这五家企业,相信还会有更多的企业入驻,一旦工业新区入驻企业林立,五千万的基本建设投入,两个月的税收也就收回了。   杨志远点点头,说:“那好,那你就好好地在江中呆着,让自己的想法成为现实。”   方炜珉一听就知道杨志远这话是什么意思。省委考察组这次下来,都明白是将他作为副市长的考察人选,杨市长这话,是让自己继续呆在江中,把江中的工作抓下去,将江中改头换面才会放行。副市长又没戏了?当然不是,副市长还是他方炜珉的,只是副市长后面还有一个兼职,那就是兼江中县县委书记。   杨志远笑着问刘书琦:“刘大厅长怎么看?”   刘书琦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杨市长这是问我呢?”   杨志远笑,说:“这个中巴车上,除了交通厅厅长刘书琦同志,还有哪位姓刘的厅长。”   刘书琦说:“你我都是省委办公厅出来的,知道什么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归自己管的,不发表任何言论。”   杨志远说:“谁让你评头论足了,你就说说,江中的发展势头怎么样?”   刘书琦说:“不错。”   杨志远说:“谁的功劳?”   刘书琦笑,说:“这位方书记的。”   杨志远摇头,说:“错了,是你刘大厅长的。”   刘书琦摆手,说:“这位方书记带领县里的同志,不辞辛劳,招商引资,我可不敢抢功。”   杨志远笑,说:“没有省交通厅帮忙将这条路列为重点工程,就没有江中未来的工业新区,所以你刘书琦同志首居其功。”   从收费站到江中工业新区这段路,省交通厅不立项,一样拉通,刘书琦一听,顿时警惕起来,连连摆手,说:“杨市长少来,你这话看似恭维,实则暗藏玄机,我对你太了解了,说吧,又有何目的。”   目的自然有。看看,江环公路一通,不止是江中,西环也是受益匪浅,西环的牛奶西瓜再也不用在一段破路上左颠右簸,西瓜还没到深圳,就坏了十分之一,可惜了。现在江环公路一通车,过些天西瓜一上市,就可以运送深圳,损失免了,路一好,运费也少了。   刘书琦说:“杨市长少说前言,你的牛奶西瓜与我何干,杨市长还是直入主题为好。”   直入主题就是。杨市长有计划,在会通境内修几横几纵,让会通市境遍布公路网,县县都用高等级公路相连,村村都通致富路。与刘大厅长何干?希望省交通厅在项目上予以倾斜,在资金上予以扶持。   刘书琦叫痛:“杨志远同志,你干脆杀了我。”   杨志远笑,说:“杀了你没用,值不了几个钱,还是留着刘大厅长有用一些。”   刘书琦问:“要是杀了刘厅长有用,你杨志远是不是就会动刀子?”   杨志远笑,说:“这是无需置疑的。”   刘书琦说:“看来你我还是像刚认识的时候好一些。”   杨志远笑,说:“晚了,回不去了。”   是回不去了。刚认识的时候什么样,自然是两人保持距离,钟涛书记和周至诚省长不对付,刘书琦与杨志远也有些水火不容,刘书琦同志还时不时地使些坏。   杨志远说:“我还没提旧事,你到时主动提及了,你刘书琦的老账我还没和你算。当然了,也算不清楚了,我看就以路抵债得了。”   “你怎么老有借口啊,江环公路,你说是礼物,现在又是抵债,有完没完。”刘书琦笑,说,“小旷停车,我还是回去安全,要不然进了县城,刘书琦同志如果不同意签订卖‘厅’条约,能不能回去都难说。”   杨志远笑,说:“现在明白了?晚了。”   杨志远笑着对邵武平说:“问问徐志科县长,让他带几个牛奶西瓜,他带了没有?”   邵武平和徐志科通完电话,汇报:“带了,徐县长说了,杨市长的命令敢不执行,肯定不折不扣。”   刘书琦笑,问:“什么意思?”   杨志远笑:“西环的牛奶西瓜,让刘大厅长尝尝鲜。”   刘书琦奇怪:“本地的西瓜,就上市了?”   杨志远笑,说:“没吃过吧,在本省有钱买不到,马上就送到深圳香港换钱了。”   刘书琦笑,说:“几个西瓜,就想换省交通厅的扶持资金?有这般好事?什么尝尝鲜,我看你这是给刘书琦同志降火。”杨志远笑,说:“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刘书琦笑,说:“说不说都一样,就是这么个意思。”   大家呵呵一乐。前面锣鼓喧天,彩旗飞舞,剪彩现场到了。 第24章 雨后新竹(1)   本省港澳投资洽谈周的时间已经确定,为5月22日至5月26日在香港君悦酒店召开。往届洽谈周的时间一般都选在5月18日这天召开,遵照港人习惯,518谐音“我要发”之意。今年之所以没有选择在这一天,是因为事出有因,中央考察组来了。   根据统一部署,今年的省党代会将于11月底召开,不是换届年,此时中央考察组下来,目的明显,因为省委专职副书记郭建明涉嫌收受贿赂、并涉及其他重大经济犯罪的违法事实被中纪委“双规”,省委常委出现了一名缺额。不用说,考察组此行的任务是,通过考察,向中央提出新任常委的提名人选。看来这次中央不准备从外空降干部到本省,此名常委中央有意于本省提拔,也就是说,11月党代会以后,本省的政局又将有所改变,省委专职副书记在本省排名第三,新当选的常委不可能一来就是省委副书记,如此一来常委们的分工将重新进行调整。这对本省是一件大事。港澳洽谈周因为与考察组到本省考察的时间有冲突,往后推一推,也就理所当然。   中央考察组是5月15日到达榆江的。   5月15日这天,杨志远正在会通的十八总老街浙商会馆进行“破坏”活动。   杨志远这天带着史志办的主任来到十八总老街,车停一桥桥下的涵洞,杨志远带着主任、邵武平步行朝浙商会馆走去。杨志远现在时不时地到老街走走,老街的居民早就和杨志远混熟了,居民们一看到杨志远,纷纷热情地和杨志远打招呼,说市长好,市长来了。杨志远一一点头,说好着呢,来看看。也有老街人有些急不可耐地问,杨市长,老街什么时候开始推倒重建啊?杨志远笑,说怎么?有些等不及了?老街人都笑,说这个自然,市长让人把那个模型和什么三维效果图在老街一放,老街人的心就痒痒了,现在老街人的思想早就统一了,只要市长一声令下,老街人保证在一夜之间搬得干干净净,绝不会出现什么钉子户,阻扰政府老街重建古镇的计划。   “都想通了?”杨志远笑问。   “想通了!”   “那个老张头呢,也想通了。”   “那个老顽固,早就想通了,为了体现我们老街人配合政府重建的决心,我们决定让老张头第一个搬。”   “好!不错!”杨志远笑,说,“只要大家同心同德,心往一处使,就没有做不成的事。”   “那我们就等市长一声令下了。”   杨志远笑,说:“行!”   “市长这是要出哪?又是浙商会馆?”   杨志远说是,看看去,您忙您的。   浙商会馆是市级文物保护单位,有文管所的人员出来为杨志远领路。杨志远这次目标明确,由史志办的主任径直领着来到后院的一处天井旁。此处有一处五层高的砖木结构的楼台,从楼台上望去,西临江有如蓝色的丝带,往东北方向而去,顾名望江楼。杨志远这次不准备上楼了,他就站在楼台旁边一处青砖堆砌的围墙边,问史志办主任:“就这?”   主任说:“就是这!”   杨志远又指着青砖墙上的一块青砖:“就这块?”   主任点头:“就这块!”   杨志远紧盯着问:“确定?不会弄错?”   主任笑,说:“市长千叮咛万嘱咐交代的事情,我岂会办砸了,市长你就放心好了,肯定错不了,如果错了,我这个史志办主任那就真成了吃干饭的了,市长你直接把我扔到西临江喂鱼得了。”   杨志远笑,说:“真要错了,喂鱼就算了,但是发配充军在所难免。”   主任说:“真要如此,那不怨市长,只怨我学术不精,随市长怎么处置。”   杨志远笑,说:“有这份自信就好,我可还指望你在将来的老街重建中发挥作用呢。”   杨志远指示文管所的工作人员:“找些工具过来,把这块青砖给我挖出来。”   主任笑,说:“市长,你这是破坏市级保护文物。”   杨志远说:“也管不了那么多,有时候必须牺牲局部换全局的时候就必须牺牲,另小看了这块砖,它也许与老街重建能否顺利进行有着莫大的关系。”   主任奇怪,说:“一块墙砖,如此重要,竟然与老街重建相关?市长不会是骗我吧?”   杨志远说:“骗你肯定不会,你就说值得不值得吧!”   主任说:“如果与老街重建比起来,一块青砖根本不值一提。”   杨志远笑,说:“那你还傻站着干什么?帮帮忙,帮市长小心翼翼地把青砖弄出来。”   “明白。”   杨志远实行“破坏”活动,把这块有些年代的青砖从墙上挖了出来,洗得干干净净,青砖沉甸甸的,拿在手里有些重量,到底是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实沉。   杨志远说:“把该准备的都准备了,可别让本市长到时被当成倒卖文物的贩子给抓起来了。”   就在这时,杨志远的电话响了, 奇 书 网 w w w . qi s u w a n g . c o m 是戴逸飞。   戴逸飞说:“杨市长,刚刚接到省委办公厅的通知,让你我于明天上午九点准时出席省委召开的干部大会。”   杨志远当时并没有介意,说知道了,戴书记准备什么时候动身?戴逸飞说,今晚就走,你呢,一块?杨志远说我可不成,我得把手头的工作理一理,21号就要出发,参加洽谈会了,还有许多工作要做,戴书记先行,我明早准时到。戴逸飞嘱咐,说市长可别忘了,省委通知说此次会议很重要,不得无故缺席。杨志远笑,说戴书记放心,忘不了。   杨志远第二天一早出发,8点半到得会场。这才知道,是中央干部考察组下来了,杨志远心说难怪今年的港澳洽谈周时间推迟,也难怪省委说此次会议重要,原来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在等着,这就不奇怪了。   干部推荐会,参会人员包括所有正厅及以上级别的现职干部,还有所有退休的正省级老干部,以及前一届刚退任的副省级干部。像杨建中、刘书琦、向晚成、江晓槐、杨明、蔡腾腾等等今天都到了,大家都是老朋友了,平时见面难免不勾肩搭背、嬉笑逗乐,但也得看是什么场合,今天这种场合,自是谁都不敢随便冒泡,至多不过是微微一点头,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就是。   推荐表发到了大家的手里,所有符合条件的正厅级干部和非常委的副省级干部的名字都在名单上,由大家以不记名投票的方式进行推荐,确定5个人进入考察组视野。然后再由考察组征询省里主要领导的意见,5选3,最后才会对这3名同志进行全方位的考察。   戴逸飞、向晚成、刘书琦、江晓槐、杨明他们这些够条件的正厅级干部的名字都在大名单之列,杨志远的名字不在名单之中。毕竟杨志远正厅不到三年,只有一年半,不够条件,即便是够了,只怕也是陪衬,因为杨志远只是市长,不是书记,榆江市的市长进常委倒是有可能,像会通这种非省会城市的市长,进省委常委,可以说是闻所未闻。   相对于进入名单的人,杨志远他们这些没有进入名单的人,很是轻松。   投票结束后,出现了一个小插曲。这个小插曲开始并不为杨志远所知,直到一年多以后,省委进行换届选举,杨志远才知晓有这么一段小插曲。   小插曲来自投票结束之后,统计得票情况之时。谁都不会想到,不在大名单之列的杨志远竟然获得了过半以上的提名,如果按得票的多寡,杨志远正好排名第五,竟然进入5人初选名单之列。考察组的成员们一时诧异万分,瞠目结舌,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要知道,不在大名单之列的人进入初选,这种情况在以往的考察中从未有过。组长一看此事非同小可,赶忙与赵洪福和汤治烨进行紧急磋商。   组长问:“赵书记、汤省长,怎么会这样?这个杨志远,既然不在推荐名单之列,为什么会被这么多同志予以推荐,这种情况是否正常?”   赵洪福和汤治烨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赵洪福说:“杨志远会被广大干部予以推荐,我也是有些始料未及,不知该如何回答,但要说这种情况是否正常,那我倒是可以保证,此种情况绝对正常,这次民主推荐绝对不存在什么拉票的现象。”   汤治烨同时表态,说:“我认同赵书记的观点,我也认为虽然情况特殊,但是正常。”   组长说:“赵书记、汤省长就这么有信心?”   赵洪福说:“关于是否存在舞弊这一点,我可以用党性保证,本省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汤治烨也说:“我也可以向上级组织保证,此次推荐,绝对符合组织原则。”   组长说:“既然杨志远同志在同志们中间具有如此大的影响力,为何此次推荐不在名单之列?年龄过线了?临近退休?不予考虑?”   赵洪福说:“组长有所不知,恰恰相反,杨志远同志不是年龄过线,而是太过年轻,36岁,资历尚浅,所以不在本次推荐大名单之中。”   “是这样啊。”组长点点头,有些信服了。组长知道,如果杨志远是那种年龄踩线的干部,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在今天的推荐之时不顾组织原则,拉拉票,搏一搏,有此可能。但一个36岁的正厅级干部,可以说用前途无量来形容,就是轮也可以轮到副省级,根本犯不着去冒这个险,去犯这种低级愚蠢的错误。   此时有考察组的成员将杨志远的档案调了过来,组长饶有兴趣地一看,还真是资历尚浅,刚刚从副厅到正厅一年半左右,同时组长注意到一个情况,杨志远的履历有些超常,其从市委常委、副市长直接晋升市长,没有经过常务副市长或者是市委副书记一职,此人属破格提拔。而且档案记载,杨志远竟然还曾被处以党内严重警告处分,这就更不同寻常了,值得研究。   组长直抒己见,说:“赵书记,我看杨志远的履历,跳过常务副市长一级,属破格重任,看来此人能力不错?”   赵洪福笑,说:“应该说在目前本市的十几个地级市市长中,杨志远同志的能力无人能比。”   组长‘哦’了一声:“赵书记如此肯定?汤省长也这么认为?”   汤治烨点头,说:“所见相同。”   组长说:“赵书记、汤省长对杨志远的评价如此之高,看来此人还真不简单。可我有一事不明的是,往往组织上评价很高的同志,下面的同志并不认同,这一次,竟然都是英雄所见略同,我还真是好奇不已。”   赵洪福说:“组长不妨仔细看看,杨志远同志是哪个城市的市长?”   “会通市。”组长眉头紧锁,一时不得其解,问,“这有何蹊跷之处?杨志远是哪个市的市长与同志们认不认同,举不举荐杨志远有何干系?”   赵洪福说去年8月13日,本省荷塘决堤一事组长应该有所耳闻。组长点头。荷塘决堤是去年一件重大的新闻事件,那段时间只要打开电视机,新闻时事栏目播出的都是与荷塘决堤有关的新闻,对于关心时事的人来说,如此重大的新闻事件,不可能不知道,尤其是像组长这种处在政治中心的人物,自然更是上心。赵洪福说,但组长可能忽略了一点,荷塘决堤在新闻中一般都是某某省荷塘决堤,它省略了所在的市,而这个8·13荷塘决堤事件发生地,就是在会通,而杨志远同志恰恰就是这个会通市的市长,荷塘决堤时他就在河堤之上。赵洪福这么一说,组长有些明白了,杨志远就是那个明星市长?赵洪福说正是。组长点点头,难怪刚才赵书记汤省长那般自信,敢于用党性保证本次推荐没有任何问题,如果杨志远就是那个在荷塘水灾之时坚守一线的市长,那我也就理解了。   五个被考察对象的名字都已经摆在大家的面前,赵洪福点了点名单中戴逸飞的名字:“这个戴逸飞同志就是现任的会通市市委书记,他之所以得到同志们的一致推荐,也是因为在荷塘决堤这种突发的灾难面前,由于他和杨志远同志通力协助,处置得当,才创造了荷塘8·13凌晨决堤无一人死亡的奇迹,能做到这一点不容易,正因为如此,这次推荐会才会出现一个非省会城市的书记、市长一同进入初选名单的非正常事情。”   至于杨志远受到党内严重警告一事,赵洪福把前因后果一说,组长朗朗一笑,说:“这个杨志远,倒也不失为性情中人,到底年轻无畏啊,赵书记、汤省长,换上你我,是不是会瞻前顾后一番,技巧一些,杨志远为杨石老先生披麻戴孝,说其鲁莽是有点,但要说其是君子坦荡荡也不为过。”   组长笑,说:“那现在怎么办?书记市长一并考察考察?”   赵洪福笑,说:“我看杨志远同志还有必要再捶打捶打,毕竟资历太浅,有必要缓一缓,汤省长你怎么看?”   汤治烨对此表示认同,说缓一缓对杨志远同志有好处。汤治烨这是什么意思,自然是即便省委同意杨志远进入5选3名单,估计也没戏,反而过于引人关注,不是好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大家都懂,汤治烨这是在爱护杨志远。组长笑,说,既然书记省长都这么认为,我们尊重省里的意见,我倒是很有兴趣见见杨志远同志。赵洪福笑,说如果戴逸飞同志在3人名单之中,组长正式考察之时,肯定要到会通,自然就见上了。   组长哈哈一笑。 第24章 雨后新竹(2)   赵洪福说:“组长刚才说杨志远同志从普天市委常委直接晋升会通市市长,属破格提拔,其实杨志远同志到会通之时,会通千疮百孔,恒星食品事发,于小伟盘桓会通上十年,根深蒂固,省委权衡利弊,审慎再三,这才把杨志远同志派了去,配合戴逸飞同志的工作,哪里是什么破格提拔,分明就是让他到会通去力挽狂澜,如果不是杨志远同志到会通,组长只怕也没有这么快到本省来。”   赵洪福的意思是,如果没有杨志远的强力反腐,于小伟现在也许还没有绳之以法,邱海泉、于海天只怕暂时还会安然无恙,一环套一环,郭建明不会被“双规”,这次中央考察组也就不会到榆江来了,至少得等到明年党委或者是后年政府换届时才会成行。   赵洪福笑,说:“到了明后年,组长再到本省考察,我想在符合推荐条件的正厅级以上干部的大名单中,就会有杨志远同志的一席之地咯。”   根据组织原则,考察组会进行轮换,组长这次到了本省,下次肯定就是外省,组长笑,说:“明年就不是我了。”   赵洪福笑,说:“所以杨志远同志这次虽然没有进入3人名单,但对于这次出现的非正常情况,组长还是有必要向中央如实汇报。”   组长一听就明白了,看来赵洪福这是有意在明年的党委后年的政府换届之时,向中央力荐这个杨志远市长进入省委常委或者晋升副省长,但如赵洪福所言,杨志远还是有些资历尚浅,赵洪福希望自己将杨志远不在推荐大名单之列,仍然进入5人初选名单的这个小插曲如实向中央汇报,这是在提前做做工作,加深中央领导对杨志远这个人的印象,于杨志远有益。   组长心领神会,笑:“三十七八岁,副省级,赵书记可真够敢用的。一旦如愿,全国最年轻的副省级必有其一席之地。”   不待赵洪福开口,汤治烨笑着表明态度:“有志不在年高。三十七八正是大显身手之时,五年以后,岂不可惜了。”   这也是赵洪福有所考虑的问题,明年党委换届,杨志远三十七岁,不到三十八,如果明年进不了常委系列,按正常的轨迹,就只能再等五年,等到下一届党委换届,真到那时,杨志远就四十二三了,虽然那时的杨志远进入省委常委,也还是年轻,但赵洪福觉得,以杨志远的才干,未免有些可惜了,早五年进入常委,杨志远未来的空间更广阔。当然了,如果实在不行,赵洪福还可以在后年的政府换届中,力荐杨志远成为非常委的副省长,问题是如此一来,杨志远就得到省城榆江来了,说实话,赵洪福对杨志远的那个孵化园项目很是看好,杨志远一离开会通,孵化园是否能取得成功,只怕就成了未知数,这样一来,不止是杨志远会觉得可惜,心有不甘,赵洪福也会为之遗憾。而省委常委兼市委书记,却很正常,既不耽误杨志远仕途的发展,又可以给会通一个五彩斑斓的明天,何乐而不为。赵洪福心想,如果自己向中央领导直抒己见,应该会得到中央的认可,破格提拔杨志远不是没有可能。   组长笑,说:“书记省长一同举荐唯贤,分量很重。”   赵洪福笑:“所以组长得将贤才向中央领导多吹吹风才成。”   都没说谁?谁都没有提杨志远的名字,但谁都明白,这是在说杨志远。   考察组通过个别谈话,和省级领导沟通,最后确定了3名正式被考察对象,戴逸飞还真如赵洪福所言,进入了这个最终的3人名单之中。   因为戴逸飞的最终入选,中央考察组第二天就进驻会通,对戴逸飞进行更为深入的了解。戴逸飞是被考察对象,按规定,需要回避,由杨志远代表市委欢迎考察组一行光临会通。   组长和杨志远握手,笑:“你就是杨志远?呵呵!真是年轻啊!”   这话看似平常,细细琢磨却是很有内容,杨志远自然也听出来,看样子,组长对自己有印象,但自己和组长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交集,根据回避原则,组长也不可能跟本省有什么交集。杨志远哪里会知道昨天五选三时的小插曲,他微微一笑,说:“欢迎组长光临会通,考察组的光临,是对我们会通的肯定。”   出于礼节,考察组到会通的第一餐会通会设宴款待一下。原则上考察组到了当地,都是喝本地酒,吃本家菜,不允许大操大办。晚宴就设在竹林宾馆,端坐竹楼,四面通畅,周边翠竹翠绿,放眼望去,一片竹海,菜是寻常本帮菜,但因了周边的景致,多了许多的情致。   组长点头:“不错,杨市长独具匠心,费心了。”   如果是考察组考察他杨志远,杨志远可能比较随意,但这次考察的是戴逸飞,杨志远就上了心,今天一早,接到省委办公厅的通知,知道考察组的第一站就是会通,下午到,对戴逸飞同志进行为期六天的考察。杨志远就把市委秘书长黄天鹏叫了过来,商讨相关接待细节,目的还是简单而不失隆重。   因为这次不同于上次,既然是考察戴逸飞,而戴逸飞又住在合泰宾馆,安排中央考察组入住合泰宾馆显然有些不合适。杨志远的意思,不妨选择一个环境清幽之地,中央考察组不同于省考察组,周泰飞部长这人杨志远了解,喜欢简单,越随便越好,这次就不一样,组长都是省部级,见多识广,得给人家留下一个深刻印象,在简单和体现诚意的同时,还必须不失隆重才行,最好能独具匠心,但凡大领导,见惯了喧嚣,清幽最好。   黄天鹏按照杨志远的标准,列了一个名单,杨志远上午亲自把关,带着黄天鹏把几个宾馆跑了一圈,杨志远都不觉满意。   黄天鹏说:“市长,那怎么办?本市上点档次的宾馆都跑过了。”   “不上档次的呢,就没有了?”   杨志远一沉思,想到了竹林宾馆。竹林宾馆在未来的高新技术孵化园内,杨志远这些天在河东这十五公里跑来跑去,对这个宾馆有印象,竹林宾馆原来是市老干中心疗养院,后来弃之不用,改成了竹林宾馆,宾馆不大,在一个山坳之中,前后五栋,总共客房百余间,后栋在一座小山之上,二十来间客房,为豪华标间,干净整洁,看着舒坦,更主要的是后栋还有小型会议室,很适合考察组一行十五人开展工作。竹林宾馆之所以为杨志远相中,是因为特色,整个宾馆深藏在一片竹林之中,满山遍野,有如竹海。另有小桥流水,楼台亭榭,池塘碧水。登上后山,一眼望去,可以看到西临江,很适合饭后闲庭信步。   组长刚才一踏进竹林宾馆,果然是满心欢喜:“闹中取静,好一个清雅之地。”   杨志远说:“组长,您要是提前一两个月来就更好了。”   组长笑,说:“杨市长这话是何意思?”   杨志远笑,说:“要是三四月,春笋刚刚从地里冒尖,组长工作一天,可以手拿小铲,于竹林之中挖些春笋,既可以消疲解乏,还可以于晚餐时加一个本地小炒,春笋炒腊肉,自是其乐融融。”   组长看着杨志远笑,说:“杨市长这么一说,我还真是心痒难耐。”组长看着那些节节拔高的新竹:“不过能见到新竹节节拔高,感觉也是不错。”   什么不错?组长下来是干什么的,考察副省级干部的。雨后新竹,节节高,兆头好,江山人才辈出,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振奋的。作为一个考察组的组长,如果慧眼识珠,发掘出一个人才,看着此人如雨后新竹节节高,自是一辈子都会为之自豪。   接下来的几天,考察组两人一组,不断找人谈话,先找副市级及以上干部谈话,然后找发改委、财政局、经信委这些综合部门的负责人谈话。谈话前,这些约谈对象首先要进行一次投票,包括两个方面,一是是否同意上级提拔使用戴逸飞,二是对戴逸飞进行一些量化打分,具体包括德、能、勤、绩、廉等方面。   杨志远是第三天被考察组通知去谈话的,自从考察组到会通的当天,杨志远和考察组见过一次,相聚甚欢之后,杨志远遵循组织原则,考察组不找他,他就不主动往竹林宾馆凑。也不和戴逸飞打电话商讨联络,但该上心的上心,该关心的关心,不容任何闪失。这天晚饭过后,杨志远并没有闲着,抓紧时间与参加洽谈会的相关人员就即将到来的港澳洽谈周相关事宜进行最后的部署和磋商。就在这时考察组的通知来了,有请杨市长到考察组谈话。   与杨志远的谈话,是组长亲自进行的。组长一改常态,杨志远到来之时,组长呵呵一笑,说:“这次谈话,就不在室内了,你我边散步边聊,如何?”   杨志远笑,说:“悉听组长的。”   组长和杨志远、组员三人,拾后山的石梯而上,竹林翠鸟鸣笛,山风清幽。   是否同意提拔使用戴逸飞?自然是同意,如果班子的班长能前进一步,迈上至关重要的一步,为其感到由衷的高兴。   组长笑了笑,说:“经过这些天的谈话,我发现一个很是有趣的问题,会通的广大干部对杨志远同志的评价比戴逸飞同志都高,这是为何?”   杨志远的回答很是艺术,杨志远说:“这就好比是唱戏,一个站在前台,一个站在幕后,站在前台的自然比幕后的风光,做了什么,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幕后之人,就比较吃亏,因为站在幕后,反而为同志们忽视。如果同志们对我杨志远的评价比较高,那就更说明戴逸飞同志的这个班长当得好,不与市长争名夺利,默默支持。试想如果没有戴逸飞同志的鼎力支持,杨志远同志做的再多,只怕也是无济于事。”   组长笑,说:“你对戴逸飞同志的评价倒是中肯的哦。”   杨志远说:“戴逸飞同志这人从省委出来,处事谨慎,性情寡言,但该怎么工作就怎么工作,这一年来我们相处得自然,也很是愉快。但相处愉快并不代表不坚持原则,戴逸飞同志的原则性很强,我很幸运自己能和戴逸飞这样的同志搭班子。”   组长‘哦’了一声,杨志远心想,自己这话,应该打消了组长心中的某种顾虑,既然连蔡腾腾都觉得戴逸飞有些优柔寡断,那些考察组在与这么多副市级领导、老干部进行谈话之时,肯定会有人持与蔡腾腾同样的观点,该为戴逸飞说话的时候就得说,从市委书记晋升省委常委,由省管干部进入中管干部,这一级很是艰难,也很是重要。   杨志远笑了笑,说:“为什么同志们对杨志远同志的评价比戴逸飞同志高,也就在于此,戴逸飞同志审慎而沉稳,杨志远同志比较奔放,性情使然,相对来说,戴逸飞同志跟杨志远同志搭班子,他比较吃亏。”   组长看了杨志远一眼,一笑,说:“是吗?据我所知杨志远同志也是从省委出来的,跟过前任书记,杨志远同志的性情为何就与戴逸飞同志截然不同?”   杨志远笑,说:“我也曾考虑过这个问题,应该说,是前任书记对杨志远比较放任。”   组长笑了笑,觉得杨志远说话有些意思,赏识不说赏识,而是说放任。   组长笑,说:“你对戴逸飞同志的评价很是新颖。”   三人已经来到了后山的凉亭之上。三人在凉亭之中坐下。不远处,西临江蜿蜒北去。   组长问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听说,如果去年8·13决堤不是杨志远同志果断抉择,西临江荷塘段决堤不可能做到无人死亡这一点。”   杨志远说:“我知道组长肯定听到了某种不同的声音。荷塘决堤,戴逸飞同志是总指挥,得坐镇指挥,刚开始不可能亲临第一线,而我身处现场,对现场的情况熟悉,我有义务给戴逸飞同志提出正确的建议,于凌晨紧急撤离数万群众不是一件小事,戴逸飞同志抱着审慎的心态,有些迟疑是很正常的,戴逸飞同志是总指挥,要下这个决心不容易,是要担风险的,要是荷塘堤没有决堤怎么办?群众由此怨声载道怎么办?其后果都得由戴逸飞同志这个总指挥来承担。但戴逸飞同志最终还是下了这个决心,决心一下,坚决果断,再不拖泥带水,不顾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亲临荷塘村江堤村现场督察,我想如果没有后来戴逸飞同志亲临一线督战,荷塘的群众不可能转移地如此迅速。如果将荷塘决堤,数万群众安全转移,无一死亡的功劳都记在杨志远的头上,这对戴逸飞同志有失公平。”   杨志远随即又说:“其实戴逸飞同志能够入选3人名单,这说明省委和广大干部与杨志远同志的看法如出一辙,想法一致。”   组长微微一笑,问了一个与考察无关的问题:听说会通市政府有一个宏大的孵化园计划?杨志远说是。组长说,好像竹林宾馆也在将来规划的孵化园之中,如此清幽之地,推掉了岂不可惜。杨志远笑,说,组长大可放心,若干年后组长再到会通来,竹林宾馆有没有,目前尚无定论,但这一片竹海肯定还在。因为孵化园还有一个别称:会通十五公里画廊,刚有高楼大厦,怎么叫画廊?该保持的原生态,肯定会加以保留。   组长呵呵一笑:“如此甚好,看来是我多虑了。” 第25章 洽谈周(1)   考察组前脚走,杨志远后脚就带着队伍到了会通火车站,乘特快杀奔深圳而去。   杨志远这一次上深圳,队伍有些庞大,除了副市长兼秘书长舒韶华,还有下面县市的书记县长,以及商务局局长、市政府外事侨务办主任、市委市政府台办主任等等,三十来人的团队,看起来有些浩荡。   舒韶华笑,说:“市长一贯提倡节俭,为何这一次却一反寻常,下面的县市,有没有招商项目,都要求书记或县长一人随团与会,市长就不怕民众说这是浪费,这是借机公费旅游?”   杨志远说:“政府应该厉行节约,能省则省,这是大的原则,但该支出的就得支持,这次香港之行,虽然有几个县市没有招商项目,但出去开开眼界认识一些朋友,也是好的,这次没有好的招商项目,下次呢?以后呢?难不成永远没有?”   江中和西环这次就没有招商项目,杨志远直接点名,让江中的书记方炜珉和西环的县长徐志科两同志随团去港。   方炜珉坐在杨志远的对面,磨刀霍霍,他笑,说:“市长这次即便是不直接点名,方炜珉同志也会死皮赖脸地要求前往,还好市长善解人意,方炜珉同志这次到香港的目的只有一个广撒名牌,广交朋友。”   徐志科逗乐:“不管有钱没钱?不惜死皮赖脸?一见人就笑容可掬,欢迎有机会做客江中?”   方炜珉笑,说:“徐县虽是戏言,但肯定是有所想,才会如此言,不消说,只怕徐县的想法与我如出一辙。都属穷途末路,有机会就上。”   徐志科笑,说:“江中虽穷,但现在有了一个江中新区,西环呢,什么都没有。即便是想搞一个西环新区,只怕是地理位置不佳,也是门可罗雀,谁来?所以不急,以后等机会。所以这次方书记可以在君悦酒店广撒名牌,徐县长的当务之急是在香港的大街小巷瞎转,看看西环的牛奶西瓜都出现在哪些店面,倾听销售商的意见,看看还有哪些需要改进,顺便了解一下水果市场,台湾的水果泰国的大米,哪些热销?优势在哪?西环是不是也可以邯郸学步,改良瓜果品种,将发展新型农业作为西环脱贫的突破方向。”   方炜珉一听,连连说好,大家各取所需,方炜珉同志就怕和徐县一到香港窝里斗。徐志科笑,说看方书记说的,现在一同参加洽谈会,同在会通代表团就是一个窝里的了?以前呢,不是一个窝里的时候呢,只怕没少斗过吧,我怎么听说,你那个生产压缩板的建材厂,原本准备投资西环,方书记知道了,不顾西环江中都是一个窝里的穷兄弟,频出狠招,穷凶极恶,挖了西环的墙角。   方炜珉一听徐志科旧事重提,大有兴师问罪之意,装傻:“有吗?竟然有这事?方炜珉同志怎么不知道?回去后肯定狠狠批评!”   徐志科笑,说:“你方书记就装吧,你会不知道?我可听说许多点子都是你给出的。今天正好杨市长在,这一路上闲着也是闲着,我们请市长给评评理。”   杨志远笑,说:“炜珉同志,现在建材厂都已经落户江中新区了,生不了变故。实事求是地回答问题,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可不许抵赖,坦白从宽,让本市长帮你们把这个恩怨给了结了。”   方炜珉笑嘻嘻,这回不再装傻,抵赖,点头承认:“徐县长的话虽然有些夸大其词,措词欠妥,但基本属实。”   徐志科笑,说:“这也是市长在,方书记同志知道市长火眼金睛,洞察秋毫,不敢在市长面前装傻卖乖,要不然肯定会一直装下去。”   方炜珉笑,说:“怎么办?事已至此,木已成舟。等会到了深圳,老方自罚三杯,向西环的父老乡亲赔礼道歉。”   “这是必须的。”徐志科笑,说,“虽然建材厂落户江中是有些可惜,但好在西环的杂草歪树还是一样会被建材厂收购,给西环未来发展瓜果苗木提供的方便,清理山头。这也是你我兴县之策不同,江中准备以工业兴县,而我们西环则还是老行当,农业兴县,只不过不走老路,搞搞牛奶西瓜、香蕉苹果之类的新意思。要不然,建材厂落不落户江中只怕难说,即便是如现在这般落户江中了,只怕条件方面方书记还是要多些让步。都是难兄难弟,真要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没有必要,算了,让给江中了,建材厂这才落地江中。”   杨志远笑,说:“这三杯酒炜珉得罚,还是志科大度。”   方炜珉笑,说:“谢谢承让。徐县现在将兴县之策和盘托出,就不怕方炜珉同志剽窃。”   徐志科嗤之以鼻,毫不在乎,说:“你方书记再怎么穷凶极恶,但真要站在果树下,怎么让苹果吃起来有如香蕉,你方书记只怕是心急如火也是望树兴叹,无可奈何。而且新品种我们西环农业局都申请了产权保护的,想剽窃没那么容易,得西环同意才行。要不然,告你没商量。”   方炜珉笑,说:“杨市长看看,徐志科同志这么做,对江中的乡亲们是不是有些不地道。”   杨志远笑,说:“我觉得志科这样做没有什么错,就该如此,江中的乡亲们想种牛奶西瓜也好,想栽香蕉苹果树叶罢,西环不会不同意,但得按江中的统一部署,要不然,不加控制,稀缺产品成了大路货,谁都赚不到钱,西环何谈特色农业、新型农业的发展。”   方炜珉笑,说:“市长还是有些偏心眼。”   徐志科笑,说:“方炜珉同志,怎么说话的呢。市长上任后的第一次调研,不去江北,不来西环,就去了你江中,还帮你把那段烂尾路在两个月内拉通了,那时候,方炜珉同志怎么就不说市长偏心眼了?”   杨志远笑,说:“怎么方书记有意见,徐县长也不平了。本市长说话做事从来都是一视同仁,不存在偏心一说,谁做的事情于群众于经济有利,本市长就支持谁。怎么反而左右不是,里外难做了。”   大家哄堂大笑,江北县的县长说:“我们北部各县还没说什么,怎么你们南部江中西环倒不乐意了。”   方炜珉笑,说:“你们江北就别掺合了,我们江中即便是大踏步,也赶不上江北,得把机会让给小兄弟不是。”   省商务厅港澳投资洽谈周会务组设在本省驻深办酒店,各地市代表团按计划于此汇集,于明日一同过关进驻香港君悦酒店。   杨志远带队进入驻深办时,已是傍晚时分。杨志远一进大厅,就见一群人坐在大厅之中,都有谁?副省长付国良、普天市市长蔡腾腾、合海市副市长范晓宁等等,还有一人,杨志远根本就没有想到也会在深圳出现,谁?安茗!   杨志远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问:“安茗,你怎么也来了?”   安茗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只是充满柔情地看着杨志远。杨志远中规中矩地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这一路风尘仆仆,紧赶慢赶,深圳的天气比本省炎热,一出深圳罗湖车站,西装早已拿在手上,即便如此,到得驻深办,杨志远的头上如大家一般,已是汗珠直冒。安茗见状,拿出纸巾,给杨志远擦去额前的汗珠,并顺手接过杨志远手上的西服。安茗做这些亲昵动作的时候自自然然,杨志远也是大大方方,虽是众目睽睽,两人都不觉这有何不妥。   站在不远处的张茜子和电视台的小丫头一看,都是羡慕不已,心想,幸福的婚姻就该是这样,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来的都是爱,即便站在那里什么都不说,也能让周围的人感觉到一种甜蜜的美好。虽然小丫头和张茜子也是今天下午到深圳后因为安茗的介绍而相识,但两个美女一见面,就都有了惺惺相惜之感,只不过几个小时,已是相见恨晚。小丫头此时一看安茗和杨志远如此亲昵表情自然,就笑:“真是羡慕啊嫉妒啊!爱情和婚姻能如此,此生还有何求。”   张茜子笑,说:“杨书记和安茗姐神仙眷侣,羡慕是自然的,但嫉妒却不必。”   小丫头坏坏地笑,说:“茜子姐,你和市长姐夫共事那么久,就没对市长姐夫动心,就没想过要将市长姐夫拿下。”   张茜子的脸上顿时一片绯红,拍了小丫头一下:“真不知你这小脑袋里想得都是些什么,喜欢一个人就一定要将人家拿下了?”   “这么说你不否认喜欢市长姐夫了。”小丫头笑,说,“要我,我早就将市长姐夫拿下了。”   张茜子直乐,说:“都市长姐夫了,还拿下?”   小丫头笑:“也是,不好下手啊。”   张茜子笑:“不知害臊,说的就是你。”   那边,付国良笑,说:“安茗怎么就不能来了,告诉你吧,这一次安茗参会,属治烨省长亲自点将。省长说了,一来,安茗是电视台新闻部主任,新闻报道组组长有宣传部副部长,副组长呢,那就非安茗莫属了,安主任亲自带领,更能彰显媒体对投资洽谈周新闻报道的重视;二来,杨志远同志一天到晚呆在会通,几次过家而不入,不应该,得家庭事业两不误才成,哪能一天到晚劳燕双飞,机会难得,得给杨志远同志赎罪的机会。”   杨志远笑,说:“这事我怎么不知道?事前竟然毫无所知?”   付国良笑,说:“汤省长有交代,此事务必保密,要不然杨志远同志知道,又是什么安茗去不太好啦,注意影响啦,有必要换人啦。所以保密,一旦深圳,木已成舟,杨志远同志自然没辙。四目相对,说不定还能欣喜万分,看看,还真让省长猜着了,杨志远同志还真是意想不到,欣喜不已。”   杨志远笑,说:“汤省长真是体恤下属,杨志远同志有必要对大省长百忙之中,仍是对此等小事考虑得如此周到深表感谢不是?省长呢?怎地不见?”   付国良笑,说:“中央考察组未走,省长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迟缓两天,省长不随团,后天直飞香港,目前本省洽谈周代表团暂且由付省长代管。”   杨志远笑,说:“那付省长带领这么多人如此兴师动众,候在大厅,等谁?”   范晓宁笑,说:“还能是谁?自然是杨市长咯,你们会通代表团姗姗来迟,最后一批到。现在一到,本省港澳投资洽谈代表团总算是齐整了。”   杨志远望着范晓宁笑,说:“你们合海怎么回事?就派你范晓宁带队,向书记呢?也太不把洽谈周当回事了吧,就你范市长,行不行啊?可千万别败在我们会通脚下,怎么着榆江、合海都是本省的老大哥,让我们会通踩在脚下,终归面子上过不去不是。”   范晓宁说:“看来杨志远同志这次是雄心勃勃,有备而来。”   杨志远笑,说:“这还用说,杨志远同志从来不打无把握的仗,会通为了这次洽谈周,早经筹谋,左筹右划,范晓宁同志务必小心。”   范晓宁笑,说:“大话少说,我们洽谈周后的总结会上见分晓。”   付国良笑呵呵:“龙争虎斗,定是好戏连连。付省长拭目以待。”   那边,会通代表团的成员放下行李,已经陆陆续续地回到大厅。蔡腾腾说:“付省长,怎么?就站在这聊,不开饭了?”   付国良笑,说:“蔡市长发话了,付省长还能怎么办,听命,开饭。”   饭厅就在大厅的一侧,十几个地级市的代表团,都是由市长、副市长带队,相对于榆江、合海、会通、普天四市,其他代表团的规模都比较小,十来人,但即便如此,也是一个庞大的队伍。   付国良、宣传部副部长、商务厅厅长以及杨志远他们这些市长围坐一桌。安茗没有跟在杨志远身边,和宣传部的工作人员以及电视台省报的记者坐到了一起,张茜子则见缝插针,和安茗小丫头她们坐在了一桌。   社港这次没有什么大的招商项目,张茜子这次随团到香港,主要是与滚石投资和朱氏能源就社港旅游上市的前期准备工作诸如中介机构的选择,选择哪一家承销团队、哪一家为审计师、会计师以及境外律师事务所等等,进行进一步磋商,为即将到来的上市聆听作准备,社港旅游上市已是水到渠成,指日可待。   本次洽谈周期间有规定,除了商务、酒会之需要,其余情况禁酒。省长市长自然也不例外,得带头执行,今天各酒桌自然没有上酒。这样一来,问题就出来了,方炜珉自罚三杯不好实行。怎么办?方炜珉的意思是以饮料代酒得了。徐志科却是不干,这如何行,哪能如此便宜?可领导明令禁酒,不可能不照章执行啊。徐志科笑嘻嘻,说那就请方书记喝三杯陈醋,健胃消脾,既不违章,同时也于身体有益。方炜珉叫苦不迭,说酸不拉几的,我情愿喝一斤酒。   徐志科说:“美得你,付省长、杨市长都没喝酒,你喝?”官司打到杨志远处,杨志远直接断案:“这醋,方炜珉同志该喝。”   杨市长都发话了,方炜珉还能怎么办,徐志科欢呼雀跃,指挥服务员上醋,方炜珉手捻鼻子,三杯老陈醋,一气呵成,杯杯见底。表情痛苦,苦不堪言,徐志科却是直呼痛快,总算是扬眉解气。江中与西环争执近一年的官司,至此总算有了结果。 第25章 洽谈周(2)   第二天一早,五台旅游大巴将大家拉到罗湖口岸,过一个天桥,进入口岸大厦,出关入关,就能坐地铁了。于湾仔站A5出口出去,步行十来分钟,也就到了位于香港湾仔港湾道1号的香港君悦酒店。   过罗湖口岸时,海关人员将杨志远截住,提示杨志远打开随身的行李,因为X光机器显示,杨志远的行李有问题,需要重点检查。一应大小领导都是惊愕万分:一个大市长的行李会有问题?海关人员有没有搞错?   会务组的工作人员赶忙上前交涉,说同志,我们M省去香港参加投资洽谈会的代表团,这是我们的杨志远市长,他的行李怎么可能有问题?海关人员彬彬有礼,说X光显示,市长先生的行李中有异物?需要看一看,得耽误一会。   范晓宁在一旁笑,说:“杨志远同志,就你事多,你搞什么名堂?带什么违禁物品了?一个大市长,要是被海关扣下了,那就是特大新闻了。”   自己带了什么,自己心中有数,杨志远一笑,将行李打开,很是配合海关检查,并不因为自己是市长,就态度傲慢。范晓宁饶有兴趣,站在一旁,看杨志远带了什么宝物。范晓宁还在一旁幸灾乐祸说风凉话,说真要是杨志远同志被扣,那就省事了,不用比试,这次投资洽谈会,直接有了结果,见了分晓,肯定是合海胜,会通败。杨志远边配合检查边笑,说你倒是想得美,想看本市长的笑话,怎么可能。   海关工作人员把X光显示异样的物件找出来,不是别的,正是那块杨志远从十八总老街浙商会馆的墙上掏下来的青砖。   范晓宁顿时有些失望,说:“一块破砖头,你从本省千里迢迢带到香港去干什么?”   杨志远笑,说:“如果一无是处,我杨志远会带?”   范晓宁说:“有何妙处?说来听听?”   杨志远笑,说:“此为会通此行香港招商的秘密武器,我岂会告诉你这幸灾乐祸之人。”   “一块破砖,还秘密武器?”范晓宁不以为然,还火上浇油,说,“海关的同志,我们合海市非常赞同并且支持海关将这块青砖予以暂扣。”   自然不可能,不能随了范晓宁的愿,只能是虚惊一场。杨志远早就有备无患,市政府外事侨务办主任早就将盖有省文物局火漆印的出境证明,提交给海关,海关挥挥手,说不好意思,耽误了市长的行程。杨志远笑,说没什么,只是让这位范晓宁同志很是失望。   大家这才得以出关,范晓宁一看杨志远如此郑重其事,将一块青砖自行携带,视若珍宝,心痒难耐,追着杨志远问:“志远,说说,有何蹊跷?”   杨志远说:“就凭刚才范晓宁同志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恶劣行为,范晓宁同志的居心真是叵测。有必要加以防患,此为机密,就不告诉你范晓宁,让你自个心痒难耐去。”   杨志远在等地铁的时候,和付国良说笑,说:“付省长,本市尚缺几名副市长,要不我们会通市委向省委强烈建议,将范晓宁同志调任会通。”   付国良笑,说:“杨志远和范晓宁搭班子,很有意思,此提议可以提交省委常委会考虑。”   范晓宁笑,说:“付省长,可不能这样,范晓宁同志真要去了会通,在杨志远同志的麾下工作,那还不美死他了?凑在一块,杨志远还不整天拍拍范晓宁同志的肩膀,小范干这小范干那,趾高气扬,得意洋洋,那范晓宁同志还不郁闷至极,从提高范晓宁同志的工作积极性来看,省委就不能这么干。”   杨志远笑,说:“现在知道怕了?范晓宁同志越怕,杨志远同志就越跃跃欲试。”   范晓宁笑,说:“付省长,看看,就我和杨志远同志这般较着劲,省委就该对杨志远的提议不予考虑。”   大家呵呵笑。   地铁风驰电骋。   杨志远和安茗并排而坐。对面的景致一一退去。本省没有地铁,杨志远都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坐地铁了,记忆回转,杨志远似乎一下子回到了青涩的学生时代。   杨志远一直都记得那个周末,很个仲夏,下了些细雨,淅淅沥沥的。男孩子都不喜欢带伞,杨志远就是如此,那天杨志远跑进西单地铁一号线的站台,正在用手拂去发梢的雨珠之际,但见一个女孩笑意盈盈,惊喜万分地跳到他的面前:“杨志远,是你啊!认识我吗?我是安茗!”   自是认识的,又岂会不认识,那个在演讲台上,语言犀利,才思敏捷,一脸不服输的女生,正是眼前的安茗。   杨志远轻轻地点头,说:“你好!安茗!”   安茗笑微微:“没想到,会在这遇上你。”   杨志远笑,说:“我也是。”   安茗掏出一条手绢,递了过来:“给!擦擦!”   杨志远有些不好意思,说:“不用了,谢谢!”   安茗笑,说:“杨志远,怎么,还不好意思?这可不像演讲比赛中,那个热情洋溢的你。”   那天的杨志远在安茗面前很是木讷,涩涩的,反而是安茗言语活泼、轻快。那天的安茗穿着一条素白的长裙,飘飘的,有着一丝小可爱。从地铁出来,雨依旧在下,安茗很是主动,把伞交到杨志远的手里:“你打!”   杨志远当时有些发愣:“什么?”   安茗巧笑嫣然:“这位同学,一起回校啊,你打伞啊,难道要我来打吗?”   女孩子的伞都比较小巧,俩人走在雨中,伞有些小,有些暧昧的情绪在涌动,即便是安茗,刚才无拘无束,现在也是有些羞涩,两人一时无话,只是在雨中默默地走,杨志远尽量地把伞往安茗那边举,自己的半个身子露在了伞外,那时他的想法其实很是简单,反正身上已经淋湿,不在于多打湿一点。那种感觉他一直记忆之心,颤颤的,有些慌乱,又有一丝甜美的感觉于心。而且很快还有着一丝失落,怎么这么快,就到学校了?   记得在教学楼分手的时候,安茗笑:“杨志远,我记住你了!你可要记住哦,我是安茗,安静的‘安’,品茗的‘茗’。”   那时的杨志远真是傻傻的,一时有些不得其解。我是杨志远,你是安茗,早就知道早就记住了,怎么还要‘记住’啊?   地铁风驰电骋,大都市的气息已经扑面而来,安茗看着沉思的杨志远直笑:“志远,你在想什么?”   杨志远笑,说:“在想北京西单,你我于地铁站相遇的场景。”   安茗巧笑嫣然:“知道吗,就在你腼腆地拿起手绢,不知所措站在站台上;就在你小心翼翼地举着伞,小心呵护的时候,爱情就已经来了,我开始真正的记住你了。”   安茗说:“以前记住你,是因为认识,而从此记住,是代表,从这一刻开始,你从此走进了我的心里。”   杨志远什么都没说,也不管张茜子和小丫头就坐在对面,他轻轻地把手盖在安茗的手背上。安茗饱含柔情地一笑,彼此都感觉又回到了学生时代,那个有雨的周末,那丝丝缕缕的是雨吗,看来不是,那是爱神的箭,让两个原本擦身而过的人,从此相偎相依地走到一起,直到永远。   君悦酒店矗立在驰誉中外的维多利亚港口海滨,从玻璃墙望去,维多利亚美妙的景致尽入眼帘。安茗感叹:“真漂亮!”   杨志远点头:“到底是国际化大都市,什么时候会通有其十分之一,哪怕是二十分之一就好了。”   安茗站在杨志远的身边:“一定会的,我相信,经过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会通一定会成为本省西临江上的一颗明珠。”   “我一直都记着周至诚书记‘任重道远’四个字。”杨志远笑,说,“所以唯有孜孜不倦,奋发才能图强了。”   这天晚饭后,杨志远向付国良告假,说自己需要和舒韶华出去一趟。付国良说到了香港需要注意组织纪律,你可不能由着性子来。杨志远笑,说省长放心,所以请假,所以带舒韶华同志一同前行,不敢私自独行。   付国良笑,问:“去哪?”   杨志远说:“港岛浅水湾道,与范李惠冉女士有约,想先行去拜访一下李硕老先生。”   付国良笑,说:“一来香港就争分夺秒,忙上了?”   杨志远笑言不忙上怎么办,得对得起纳税人的钱不是,杨志远同志要是在香港呆了几天,两手空空地回去,怎么好意思,老百姓岂能没有看法,说市长带队敢情不是去招商,去旅游呢。付国良说请假外出一趟就行了?杨志远笑,说前期做了那么多的工作,现在有必要再烧一把火了。付国良笑,说就用你那砖头?杨志远笑,说省长怎么知道?付国良说我还不知道你,一肚子的主意,虽然我不知道你带那块青砖具体有何用处,但与李硕老先生有关却是不容置否的事情。杨志远笑,说还是省长懂我。   杨志远笑,说:“那我去去就回?”   付国良笑,说:“去吧,路上小心。”   杨志远笑,说:“市长副市长,两个大活人,还能丢了不成。”   付国良一挥手:“少贫,快去。”   同处港岛,从君悦酒店到浅水湾道大约五六公里,的士价不到45港币。车停浅水湾道某号,舒韶华付了的士费,俩人下车。李硕老先生的豪宅是一栋典型的欧式风格的建筑,周边绿树成荫,间或有一二栋豪宅隐于绿树之中。   舒韶华啧啧,说:“此等地段,寸土寸金,这等豪宅,得多少钱?”   杨志远笑,说:“据我所知,老先生旁边一栋面积相近的豪宅,成交价5亿港币,此处的豪宅,动辄就是以亿计,能住于此的,都是香港一等一的富豪,香港工商界的知名人士。”   舒韶华笑,说:“市长,你说这几天会有多少住在此处的主人出席本省在君悦酒店举行的洽谈会。”   杨志远笑,说:“本省同香港的人员往来和经贸合作一直非常密切,港商投资在本省引进外资中一直位居第一。除了李硕老先生旗下的李氏集团等少有的几位,十之七八与本省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经贸往来,不用担心,这些天肯定是高朋满座,络绎不绝。”   舒韶华不解:“按说李硕老先生与会通有过一段不解之缘,怎么反而对本省避之三舍?”   杨志远说:“李氏集团在国内主要以地产为主,集团的业务遍布北上广等一线城市和江浙一带,本省跟它们相比也就只能是二三线城市了,吸引力还是不够,但我想很快,李氏集团就会进驻本省了。”   舒韶华说:“市长怎么知道?”   杨志远哈哈一笑,说:“看韶华市长这话问的,真是奇怪。咱会通不是还有一条十八总老街等着与李氏集团一同开发么?你我今天到浅水湾道来干嘛,不就是有请李氏集团进驻会通的么?不然,你我来这干嘛!”   舒韶华笑,说:“市长就这么自信?”   杨志远笑,说:“信心不是盲目,而是源自对对方的了解。”   杨志远对李硕老先生了解多少,都了解些什么?舒韶华不会问,杨志远也不会说。   说话之间,范李惠冉迎了出来,说:“抱歉,让杨先生久等了。”   杨志远笑,说:“刚到,正在感叹浅水湾道的景致真是不错。”   范李惠冉笑,说:“说好了由惠冉去接杨先生,尽尽地主之谊,杨先生非要自己来,怎么是好。”   杨志远笑,说:“范李女士客气。”   范李惠冉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说:“杨先生请,家父年迈,身体欠佳,不能亲迎杨先生,还望杨先生见谅。”   杨志远笑,说:“老先生是长辈,能接见志远也是非常感谢了,哪能要老先生亲自迎候,那岂不是折煞晚辈。”   客厅中,李硕老先生已经端坐厅中的轮椅上,看见杨志远进来,他笑:“杨市长?这么年轻?”   杨志远笑,说:“老先生26岁创建李氏企业,36岁,李氏企业已经成了李氏集团,产业遍布港岛和九龙,和老先生比起来,我差远了。”   李硕虽然端坐轮椅,却是精神烁烁,他笑,说:“可现在呢,我是廉颇老矣,只能呆坐家里,连贵客上门都不能起身相迎,唐突了。”   李硕哈哈笑,一指沙发,说:“杨先生请坐!”   杨志远坐下,早有家佣给杨志远和舒韶华上好了茶。   李硕说:“小女从北京将地契带回,我看到那张地契,可以说是老泪纵横,好几天夜不能寐。杨先生真是有心了。”   杨志远说:“老先生祖上的遗物,归还李家,情理之中,也算是完璧归李了。”   李硕说:“杨先生这话客气了,李家祖上的东西,就都是李家的?好像不是这样吧。”   自然不是这样,照此理,现在藏于台湾故宫博物馆的那么多宝物那都是有主的,比如说元朝画家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就该是黄家后人的咯,显然不可能。   李硕笑了笑,说:“看到杨先生刻意为老朽制作的碟片,老街的草草木木,勾起了我的许多回忆,这人啊,越老越恋旧。”   杨志远趁机发出邀请:“老先生就不想回会通老街去看看?”   李硕笑了笑,用会通话说:“看看我这样,老胳膊老腿,还能蹦跶?” 第25章 洽谈周(3)   “蹦跶”是会通本土俚语。杨志远笑,说:“老先生离开会通几近六十载,至今乡音依旧。”   李硕笑,说:“好久没说了,不灵光了。”   杨志远笑,说:“我不是会通本地人,舒先生是,要不让舒先生给老先生来一句正宗的本地方言。”   舒韶华笑,说:“老先生的话还是各么韵味。”   “各么韵味”是会通方言,为“这么好”之意。李硕愉悦一笑:“乡音一起,勾起许多乡愁。”   杨志远见时机成熟,一欠身,从提包里把那块青砖拿了出来:“给老先生带了份礼物,还望老先生笑纳?”   老先生看着那块青砖,一时不解其意。范李惠冉替老先生接过,她笑,说:“杨先生,这是什么?沉甸甸的,敲门砖?”   杨志远笑,说:“敲门砖,还真是!老先生不妨细细看看,也许会有所发现。”   范李惠冉笑,说:“杨先生还学会打哑谜了。”   范李惠冉这回仔细地看了一遍,但见青砖的一个侧面,歪歪斜斜地刻有一行字:我一定会回来的!一航。   范李惠冉不知其意,笑问:“一航是谁?杨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范李惠冉话音刚落,李硕已是激动万分:“什么?惠冉,赶快给老父看看。”   范李惠冉看着激动万分的李硕,不明就里,她小心翼翼地把青砖放在李硕的轮椅前的方台上。李硕用手一遍一遍地轻抚着那一行显得有些青涩的字,一时陷入沉思之中:   浙商会馆的后院,分手在即,女孩问男孩:“你还会回来吗?”   男孩说:“会的,肯定会!”   男孩返身从屋里拿出一把小刀,一笔一画地在青砖上刻字:我一定会回来的。一航。   女孩说:“你一定要回来哦,我等你。”   少不更事,都以为不过如以前那样,只是一次短暂的分手,却不想这一别就是半个世纪,先浙江再广东后香港,先是颠沛流离,后来就是音信全无,再知晓却是三十余载之后,他和她之间,已是生死两茫茫,难以践约了。因为与他通信,女孩在那个动荡的年代,受尽折磨,不堪凌辱,投西临江自尽。这一辈子,自己只能是有负于她了。这也是自己这些年到过很多的地方,魂牵梦挂是会通,却偏偏绕会通而不入的原因,不是因为恨,而是因为愧疚。   李硕一时百感交集。   杨志远告辞。舒韶华在回来的路上,忍不住好奇地问:“市长,这一航是谁?李硕老先生?”   杨志远点头,说是,李一航是李硕老先生的曾用名。舒韶华啧啧不已,说这个名字,看情形连李硕老先生的女儿都是不知,市长又是如何知道的。杨志远说正所谓功夫在诗外,老街重建其实就在老先生一句话,有些事情就必须搞清楚,比如说老先生的喜好?比如说为何老先生在改革开放的年代的,偏偏拒会通于千里之外?不应该啊?是不是有必要搞清楚?   舒韶华说:“想来市长为此下了不少功夫,但我看老先生轻抚青砖的神情,有些黯然,老先生不愿回会通走一走,想来必有隐痛。”   杨志远说:“是,是有些不愉快的事情发生,我琢磨着老先生不回会通,应该与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有关。”   舒韶华问:“既是不堪回首,那市长还敢去碰老先生的伤口?”   杨志远说:“有些事情不是想躲就可以躲过去的,往事不堪回首,但老先生就不回首了?肯定不会,夜深人静的时候,尤其是人到暮年,往事只怕会有如潮水般汹涌,历历在目,老先生这一辈子,大智大勇,还能不懂得什么是直面人生,我这是在有意帮老先生解开一个心结,了却老先生的一个心愿。”   舒韶华说:“市长认为收效如何,是不是一切都如市长所料?”   杨志远说:“我想老先生不会没有任何的感触,但能不能如我所愿,这事谁都无法说清楚,只有老先生自知了。”   舒韶华还有一事不明,他说:“市长既然是为会通老街而去,为会通招商引资而去,为何自始至终都只字未提这两件事?”   杨志远笑,说:“此属心知肚明之事,你知我知,老先生自然也知,提与不提都一样,老先生如果有意投资会通,我不说,老先生也是会投,老先生如果心如止水,对会通根本不屑一顾,提了也未必有效,反正该做的工作都做了,事情走到这一步,投不投资会通,就不在你我,而老先生了。我不相信老先生是那种铁石心肠的人,看了先前碟片中老街内涝成灾的画面,老先生会漠然视之,不当回事,心安理得?我还真有些不相信。”   舒韶华担心:“如果老先生不为之所动怎么办?做了这么多工作,岂不前功尽弃。”   杨志远说:“如若如此,说实话,心里遗憾在所难免,但前功尽弃却说不上,至少你我今天能轻轻松松地走进浅水湾道的李宅,就说明我们前期的工作没有白做。”   舒韶华感叹:“老先生虽然财大气粗不假,但堂堂市长,为了招商引资,不惜放下身段,不惜撞破南墙,还真是不多见。”   杨志远笑,说:“市长算什么,我始终认为,不管是市长还是省长,都不过是人民的公仆,在人民的利益诉求面前,该放下手段就得放下手段,不能太把自己当回事,一天到晚,自以为是,高高在上,那只能离群众越来越远,这一点,我杨志远做不来,放下手段无所谓,忍辱负重又如何,就看你自己怎么去看,就看你自己追求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如果是为了为广大人民谋福祉,那就是不必为辱,应当为荣。”   舒韶华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领导,一心为公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何其艰难,杨志远到会通这一年多来的所作所为,舒韶华看得最清楚,杨志远说这些话时自自然然,做起来同样是自自然然,舒韶华明白杨志远这不是在做作。应该说,广大干部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你做过什么,大家其实都看在眼里,这两个月里,接连有省、中央两级考察组到会通考察,尽管原因不一,但大家都看出来了,省委这是有意将戴逸飞调离,由杨志远接任书记,省委让杨志远主政会通,是想给杨志远一个更宽广的施展才华的平台。会通如果由杨志远主政,其明天肯定很值得期待。   本省港澳洽谈会及其推广会如期在君悦酒店进行。当天宾客云集,高朋满座,汤治烨省长在君悦酒店接连会见了香港重量级的工商界人士,会见中,汤治烨省长着重指出,本省同香港的人员往来和经贸合作一直十分密切,港商投资在本省引进的外资中举足轻重。省长希望香港工商界进一步加大在本省的投资,在CEPA框架内,加强文化、旅游、交通、通关、金融、医疗卫生等领域的合作,扩大合作范围,深化合作关系。本省将充分利用香港国际金融中心地位,支持更多的企业到香港上市融资;同时也欢迎更多的香港企业家到本省投资兴业,实现共同发展。   让大家都有些始料未及的是,一直深居简出的香港商界的翘首人物李硕老先生竟然坐着轮椅带着李范两家的儿女孙辈于一早到达君悦酒店。汤治烨得到省政府秘书长的通报,赶忙带着付国良、杨志远从会场迎了出来。   汤治烨笑呵呵,说:“李老先生能亲自莅临本省的洽谈会,真是蓬荜生辉啊。”   “汤省长,不能不来啊,有些事情想躲是躲不了的,我李硕要是再不出现,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了。”李硕看了汤治烨身边的杨志远一眼,笑,“远的不说,就说你身边的这个杨市长就不会善罢甘休,李硕再不露面,杨市长肯定还会上门,我李硕肯定躲无可躲。”   汤治烨今天一早刚到,不知道杨志远昨晚上门拜访李硕一事,一时不明就里,他笑,说:“老先生不妨说说听听,杨市长作了什么?让老先生竟然屈尊而至?要是冒犯了老先生,我肯定毫不留情,坚决予以批评。”   “何来冒犯。”李硕朗朗一笑,说,“我和杨市长之间的事情,属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批评我看就不必了。”   气氛如此之好,何来批评,无非就是说说而已。汤治烨心想,这个杨志远,使了何招,让李硕老先生露面了,真有他的。范李惠冉将兄长子侄一一作了介绍,范李惠冉的两位兄长在香港商界也是大名鼎鼎,财富榜上的常客,财经杂志的封面人物,范李惠冉不介绍杨志远也是知道,大家握手,相视一笑,因为李硕今天亲自出席本省的洽谈会,李硕的两位儿子对省长就不必说了,对杨志远也是客客气气。李范两家的第三代,崭露头角的,杨志远略有耳闻,刚刚涉足商界的,杨志远自是第一次知晓。   范李惠冉介绍到其中一人之时,说:“小女,范亦婉。”   二十来岁的女子,细一看与范李惠冉有几多相似,俏生生的,她笑,说:“你就是杨志远先生,与我想象中的市长先生有些不太一样。”   汤治烨在一旁笑,说:“怎么不一样了?”   范亦婉很是直接:“比我想象中的要帅多了。”   “是吗?”汤治烨一听,哈哈大笑,“看看,杨市长的脸都红了。”   这么多领导在,范亦婉轻快大胆,猝不及防,饶是杨志远一贯笃定,也是有些面红耳赤。范李惠冉连连抱歉,说这丫头,被两家人都给惯坏了,不羞不臊,哪里有一丝李范两家的风范。汤治烨笑,说杨市长什么时候如此不知所措过,很好,不错。   有省长帮衬,范亦婉朝杨志远眨眼一笑,杨志远无可奈何,只能视若没见。   有了此段插曲,宾主之间相谈甚欢。在随后的正式会见上,汤治烨省长代表本省,盛情邀请李硕老先生到本省去考察观光。李硕这次没有拒绝,愉快地接受了汤治烨省长的邀请,表示安排安排,肯定会尽快专程到本省考察访问。   会见时,杨志远作为陪同人员在座,一听李硕愉快地接受了汤治烨省长的邀请,杨志远顿时喜不自禁,知道自己昨天的敲门砖收效显著,成功近在咫尺,已然在望。   五天的时间飞逝即过,26日,洽谈周结束。本次洽谈会榆江、合海、普天成了三大赢家。会通远远不及榆江、合海,甚至远远低于其他兄弟城市,排名倒数。   这中间有些缘故。   会通这次正式签约的合同,几千万的合同有几个,都在江北会通下面的县,会通市正式签约的合同只有一个,是一家台商的微积电与孵化园股份签订的投资合同,该电子厂为世界级的手机品牌生产手机触摸屏,触摸技术2003年兴起,三四年的时间发展迅速,很有可能颠覆下一代手机未来的发展趋势,引领时尚潮流。该电子厂,本来有意落户沿海,杨志远知晓消息后,带领商务局做了大量的工作,该电子厂为杨志远的诚意感动,开始倾向于投资会通。孵化园项目一启动,孵化园公司以土地参股百分之十,只分红,不参入董事会经营管理,大家共谋发展的方案,更是得到了该微积电公司董事会的一致认可,董事会最终决定将触摸屏生产厂落户孵化园,本次投资额不大不小,五亿人民币。人家是台商,本来也用不着拿到洽谈周,但商务局考虑正式签约的时间段与港澳洽谈会接近,而且杨志远决定不搞虚假的东西,已经签约的合同不能拿到洽谈周上充门面,而会通市其他项目较小,目前拿得出去的项目也就这个触摸屏项目。商务局局长据实直言,说市长,前一届洽谈会,本省排在榆江、合海之后,现在按市长实事求是的要求做,今年只怕会位居其后,怎么着,也得将触摸屏的签约仪式拿到洽谈会上,要不然,别人红红火火,咱们会通冷冷清清,不太好看。   杨志远一想也是,真要是一个大的合约都不签,有些挫伤大家的积极性,也就默许了。会通一个手机触摸屏投资合同,几个小合同,看似收效甚微,其实却也未必,有两个草签合同值得关注。   一个合同是跟滚石投资签的。滚石投资的投资方向主要是旅游,会通小而散的旅游景点是有几家,但都不成气候,拿不到洽谈会这种台面来招商,杨志远这次拿出来的是会通孵化园大项目中的一个子项目:水上乐园项目。 第25章 洽谈周(4)   首长年三十那天到荷塘灾区,途径几座山,当时一指“这几座山,不是良田,一把推掉?”自然不能,杨志远向首长保证,五年后首长如若再到会通,肯定让首长泛舟湖上。既然都已经保证了,自然不可能只是说说,糊弄糊弄首长,敷衍了事。首长的记忆力那么好,五年后真的到会通一看怎么办?五年的时间,看起来长,但事后一回首,好像就在昨日,杨志远自然得有所行动。围绕那几座山整体开发那一块的大方案已经出来了,那就是引西临江的水成湖,将其打造成旅游、休闲、度假、游乐于一体的水上乐园,水上乐园的优势在哪,就在于榆江、合海、会通三市经济总量占据本省的半壁江山,却没有好的主题公园和商务展会中心,会通水上乐园的建造理念就是要打造这么一个以放松、健康为宗旨,以丰富精粹的休闲养生、康体产品为主导,在优美的巴厘岛风情园林环境中,为游客带来运动休闲、娱乐健身、保健养生、美食放松等多样化的游乐体验中心,整体项目由水上乐园、商务会会展中心、体育健身中心以及其他配套设施等组成。   这座规划中的会通荷塘水上乐园规划面积为约40万平方米,六百亩,项目总投资预计3.5亿元。   滚石投资的邓艾尼和朱少石作为普天邀请的代表参加洽谈会,都是老朋友,知道杨志远在,邓艾尼和朱少石岂能不见。朱少石一看会通孵化园的规划图,咋舌:“杨市长,150平方公里的整体开发,这么大个项目,得投入多少钱?”   杨志远笑:“初步估计,孵化园的交通、基础建设这一块的投入不下五百亿。怎么样?朱氏能源可有兴致,参一股?”   朱少石笑,说:“杨市长这么大的手笔,初步五百亿,实际多少?六百亿上千亿,参一股得多少钱?一个亿,0.1%,我朱氏能源可没有这么大的本钱,杨市长还是把目光对准李氏集团为好,人家可是大财阀,一出手就是几十上百亿,我们朱氏能源的投资还不够你们塞牙缝的。”   “朱总裁谦虚了不是,来得都是客,几十上百亿是钱,几千万上亿就不是钱了?我会通现在是嗷嗷待哺,大小通吃。”杨志远笑,说,“孵化园股份这是一个大框架,150平方公里,近二十二万五千亩土地,规划成高新产业实体经济区、高新创业孵化区、旅游生态区、动漫产业区等上十个产业板块,林林总总的子项目成百上千,难道就没有让朱总裁心仪的?”   “朱氏能源是干嘛的,自然是以能源为主业。”朱少石说笑,“在你的高新孵化园里建一个火电厂,杨市长会要?”   杨志远笑,说火电厂就算了,整个一环境污染的大户,光一个会通电厂就够我们消受的了,还来一个朱氏火电,岂不够呛。朱少石说那怎么办,开发新能源,水变油,这应该够入园条件吧。   大家哈哈一笑,邓艾尼对杨志远的那个水上乐园很感兴趣,说:“朱,水变油,伪科学。这个水上主题乐园不错,旅游、休闲、会展、酒店四位一体,怎么样?来一股?”   朱少石还是只愿捡现成的,滚石投资是开发旅游产业的行家里手,只要滚石投资出手,朱氏能源就搭顺风车,入手的价格贵一点都没关系。   邓艾尼笑,说:“朱,你这是什么?老奸巨猾?”   老外的国语都不标准,邓艾尼也是如此,尤其是说成语,更是带点饶舌音,听起来余味无穷,杨志远哈哈一笑,说:“朱总裁,你看看,不是我说你吧,一天到晚就想捡现成的,邓总这是在说你不地道。”   朱少石笑,说:“不是十拿九稳的事情,我可不会出手,我得对公司股东负责不是。还是照旧,朱氏能源唯滚石投资马首是瞻。”   那还说什么,谈!经过几轮磋商,滚石投资与会通孵化园股份达成初步意向,孵化园股份以土地另加五千万现金入股会通水上乐园会展股份有限公司,占股51%,滚石投资出资1.5亿人民币、朱氏能源出资五千万,占股49%,将来视水上乐园的进展情况,缺额资金根据股份,共同注资。此合同为意向投资合同,大方向,正式合同,得等孵化园整体开发方案通过批准后,再行签订,这中间还有许多的细节需要沟通,形成具有法律效应的文字合约还需要磨合,只能正式签约才算是大功告成。   朱少石笑,说:“杨市长,相对于社港旅游的投资,这次投资的收益要小许多。”   杨志远笑,说:“社港旅游是一个成熟型的产品,因发展和香港上市之需要,才会引进战略投资者,也就两年的时间,现在准备就绪,社港旅游即将进入上市的聆听阶段,朱氏能源5%的股份市值多少,至少5亿,两年涨了上十倍,那能总有这样的好事。”   朱少石笑,说:“所以这次,大家同进退,占股比例就高。”   杨志远笑,说知道就好。杨志远还笑,说朱总要是觉得欠稳妥,可以毁约,反正只是意向。朱少石笑,说杨市长也太小看朱某人了不是,我不信别人可以,还能不信你杨市长?杨志远笑,说杨市长也不是万能的,要是这次搞砸了怎么办?朱少石笑,说水上乐园的大股东是谁?会通市财政局、会通市国资委,杨市长能不竭尽全力让水上乐园大发特发?想想就知道。   另一个意向合同分量更重,跟谁签的?李氏集团和范氏集团。李范两家联手,注资50亿人民币,入股孵化园股份这个大项目,具体合约也与水上乐园项目一样,孵化园整体开发方案一旦得到批准,再签订正式合约,50亿元人民币立马到账。而杨志远寄以厚望的老街改造项目,李氏集团并没有任何表示,但李氏集团没有任何表示,并不代表老先生对老街置若罔闻,因为老先生有话,一旦时机成熟,必定到会通去看一看。这话内容丰富,引人联想。杨志远有感觉,只要老先生到了会通,老街改造项目也就板上钉钉,水到渠成。   在签订意向合同的现场,范亦婉巧笑嫣然地和杨志远握手:“到时还得请杨先生多多指教。”   范亦婉这话是什么意思,因为此次投资以李范两家联手,而将来执掌这一项目的将会是眼前这个巧笑嫣然的俏小姐。   杨志远与范晓宁在深圳时信誓旦旦,要与合海一较高低,结果怎么样,合海这次成绩斐然,签约项目66个,总投资235亿,引进港资180亿,而会通是多少?具体签约项目有几个,大一点的项目就一个,5亿,加上孵化园项目和水上乐园两个意向合同52个亿,引进外资总计不过60亿,只及合海的三分之一,成绩单比较难看。   但范晓宁在杨志远面前并没有洋洋得意,自家的事情自家知道,这种洽谈会,五天的时间,岂能动辄就可以签下上百亿的合同,有些是前期做了大量的工作,特意等到洽谈会上才签约的;有些是已经签约了,此次再装模作样地拿出来在荧光灯亮相一次,电视报纸大张旗鼓地宣扬,赚足眼球,目的还是为了好看。范晓宁还能不知道,杨志远这次最大的收获就是与李氏和范氏两大集团建立了联系,一旦李氏范氏真正入股孵化园股份,与会通建立了战略伙伴关系,那会通将来就有可能与这两大家族的进行更深一步的合作,李氏范氏两大集团就会是会通发展的双引擎,一旦冲上跑道,肯定势不可挡,后来居上。   会通与李氏范氏合作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谁都看出来了。孵化园股份与范李惠冉草签意向合同这天,汤治烨省长不请自到,汤治烨还笑言杨志远不地道,别的地市都是争着抢着邀请省长出席签字仪式,杨市长倒好,偷偷摸摸,非要省长闻着味儿自动往前凑。杨志远笑言,会通这次洽谈会,成绩不佳,拖省里后退了,真是有些无颜见江东父老,一个意向合同,哪敢再厚着脸皮请省长出席,等正式签约那天自会请省长大驾光临。洽谈会上的猫腻,汤治烨还能不清楚,汤治烨笑呵呵,说会通虽然在洽谈会上的成绩与上次相比,日落千丈,让省长的颜面扫地,但本省长不打不骂不怪,该表示祝贺就表示祝贺。   范李惠冉和省长说笑:“汤省长就不怕这个意向合同资金不到位,最终成了一纸空约?”   汤治烨笑,说:“怕,怎么不怕,但我想这个意向合同,范李总裁干嘛不跟榆江签,也不跟合海签,偏偏跟会通签?而且前年不签,往年不签,偏偏今年却签?细想这其中的缘由,省长也就不怕了。”   范李惠冉微微一笑,说:“省长真是幽默。”   汤治烨笑,说正式签约这天,本省长肯定到。范李惠冉说,那就和省长一言为定。   此言一出,不免让人心生嫉妒。   统计数据于第五天汇总,杨志远向范晓宁表示祝贺,说恭喜,这一次,范晓宁同志赢了,把会通远远抛在身后,会通引进外资多少?七八亿。意向外资多少?52个亿!跟合海真是没法比。   范晓宁笑,说:“杨志远同志这是在干嘛,埋汰我,一边去,少得了便宜还卖乖。”   杨志远笑,说:“说说,露个底,这次合海不掺水分的数据是多少?”   范晓宁在杨志远面前说了实话:“不到80个亿。”   杨志远实心实意,说:“成绩还是不错,到底是合海,基础就是比会通强,没法比。”   范晓宁说:“少扯,你这次香港之行的含金量之大,谁都看出来了,真是让我等羡慕,李氏集团初次涉足本省,去的是哪?会通,而且还顺带一个范氏集团,两大家族,齐聚会通,这个蝴蝶效应谁敢小视?”   杨志远笑,说:“这不只是意向吗,还有诸多未知数。”   范晓宁笑,说:“未知个屁,你只要孵化园项目通过审批了,李范两家的投资还能跑。”   杨志远笑,说:“怎么样?来会通,与兄弟搭班子?”   范晓宁笑,说:“不去。少来。要不你走,我来还差不多。”   杨志远笑:“想得倒是挺美的,人还未到,就想夺权篡位,不来也罢。”   离开香港的前夜,杨志远决定带领会通参加洽谈会的全体同仁,于晚餐后上太平山观光。   舒韶华笑,说:“市长这算什么,总算良心发现?”   杨志远笑,说:“参加洽谈会的这五天,同志们辛苦了,也没在香港好好看看,今晚咱就集体上太平山,看看香港的夜景,犒劳犒劳同志们。”   方炜珉笑,说我看徐县长就算了,我们整天守在君悦酒店,足不出户,他倒好,这几天把香港跑了个遍,晚上睡觉,呼噜那个香啊,让方书记辗转难眠。徐志科笑,说方书记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一到房间,数着那些个名片,就像数人民币,徐县长睡觉打鼾,那是走路累的。其实真不该让方书记那天吃醋,让方书记报销的士票实在,香港的的士等红绿灯也调表,看着就心疼。方炜珉抬杠,说你刚才还说是走路,现在怎么又的士了。徐志科说不争分夺秒,香港这么大,我什么时候才能做到对香港的农产品市场了如指掌,都走路步行,估计你们都回去了,徐志科同志还离不开。   听闻杨志远要带队上太平山,合海、普天两市的与会人员都在一旁起哄,说要参加会通组织的集体活动。   怎么办?汤治烨省长,一挥手,说:“那还说什么,就由省里统一组织,大家都去夜游太平山!”   从中环花园道乘坐山顶缆车至太平山山顶,7分钟车程。太平山顶是观赏香港美妙夜景的最佳去处,空旷怡人的山顶公园则为最佳观赏位置。山顶有观景台,站在那里,可以俯瞰香港及维多利亚港的景色。   本省代表团到达山顶之时,正是夜幕降临之际,站在太平山上放眼四望,在万千灯火的映照下,港岛和九龙宛如镶嵌在维多利亚港湾的两颗明珠,交相辉映。中环地区,更是高楼林立,壮观无比。   此情此景,杨志远心里想得还算那个问题:什么时候,会通能及香港的几十分之一?如若如愿,那会通就真正成了西临江上一颗璀璨的明珠,要做到这一点不容易,不仅仅是舍生忘死就能成的,胆识只是其一,还需要消耗大量的才智和心力。   杨志远看着山下无与伦比的灿烂,暗暗自我鼓励:为会通的明天,我自当努力之。   大家争相拍照,合影留念,也算是到香港一游。省长市长都成了道具,供大家合影,忙乎了好一阵子,省长和市长们才算完成任务。   杨志远与安茗合影,小丫头掌镜,杨志远轻拥着安茗的腰,安茗此把头靠在杨志远的肩上,一时如诗如画。 第26章 怀旧之旅(1)   李硕老先生是九月来到会通的。此时离杨志远与老先生在香港那次会面已时隔四月之久。   这四个月里发生了许多的事情,其中最为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会通孵化园整体开发项目已经有条件获得通过,此为本年度国务院批准的最大一宗涉及农用地变更的整体开发项目,要获得批准不容易,没有首长的认可,肯定难以做到。   正是雨季之时,今年天公作美,本省时雨时晴,断断续续,没有出现去年十几二十天暴雨连续不间断的情况,西临江虽然水势看涨,但今年并没有出现大的汛情,有了去年荷塘堤8·13决堤一事的教训,会通各地都是小心谨慎,多加防患,并没有因为今年的防汛工作不太严峻而掉以轻心。   杨志远这些天到下面的县市跑了一圈,重点检查防汛工作,见各地都是严阵以待,并不因今年防汛形势大好而漫不经心,杨志远这才放下心来。天灾并不可怕,杨志远怕就怕,各级领导干部由于思想麻痹,在天灾来临之时,手忙脚乱,自乱方寸,该预防的没有预防,不该发生的偏偏发生,这就不能说是天灾,只怕是人祸了。所谓大意失荆州,领导干部的麻痹大意往往会以生命的付出为代价,这种代价太高,杨志远绝不容许这样的情形出现。   杨志远在电话视频会议上斩钉截铁:“不论是哪一级干部,如何不把群众的生命安全当回事,我杨志远也不会把官员的乌纱帽当回事,麻痹大意,一个字:撤!”   都知道杨志远说到做到,在杨志远面前别来虚的,脚踏实地最重要。下面的县市谁敢怠慢,层层落实,自然就让杨志远满意。   杨志远还在汛期到来之前,和寻开平一起到了荷塘,在8·13荷塘决堤的决口处,为新立的无字碑举行了一个简短的揭幕仪式,这象征着从这一天开始,荷塘这一段几十公里长的防洪大堤正式建成,开始启用,为荷塘这一方水土的乡亲们挡洪挡雨。   杨志远这天又到荷塘新堤去看了一遍,但见湍急的河水,自南而来,于此处打着漩,折而向东,荷塘堤高出水面上十米,说其是风光带,目前来看,还为时尚早,因为其还有许多的地方需要完善,但说它是防洪堤,却是当之无愧,汽车行走在堤上,不再有去年那车行堤上,有如在走钢丝的漂浮感。   这天的会通同样下着大雨,杨志远从荷塘堤视察回来,告诉邵武平:“不管是谁,如果不是重要之事,就说市长想静一静,有事下午再说。”   杨志远还真是想静一静,他进了办公室,就翘起二郎腿,面对办公室的落地窗,听着雨声,手捧《天龙八部》,跟着金大侠畅游武林。杨志远上任以来,三令五申,严肃公务员工作作风,其中就有一条,禁止在上班时间看与本工作本专业无关的书籍。很显然,杨志远这一次带头违纪,无论怎么解释,《天龙八部》都与市长的本职工作无关,没有任何联系。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事情,杨志远从不干,这一次怎么啦?很没道理。   邵武平进来给杨志远沏茶,一见杨志远手捧《天龙八部》,尽管不知杨志远在考虑何事,但他知道,杨志远一旦在看《天龙八部》,就是在思考,这天必定有一件事关会通的大事发生。   是有一件事关会通大局的事情即将发生,但与杨志远思不思考无关,杨志远目前能做的,只有一个字:等!但等是一种煎熬,于是看小说就成了一种不错的选择,偶然违一次纪也是迫不得已。   临近中午,杨志远终于等到了李儒的电话。   李儒说:“刚刚通过。”   什么通过了,会通孵化园项目。   杨志远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但事关重大,尽管他知道此等事情,李儒绝不会开玩笑,但他还是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真的?不是说笑?”   李儒笑,说:“岂敢儿戏。”   杨志远向李儒表示感谢。李儒说:“谢我干嘛,要谢你就谢首长,这个电话其实是首长让我给你打的。首长刚才说了‘告诉小杨市长,五年以后,我需要他还我一条十五公里的画廊’。”   杨志远笑,说:“首长记得这么清楚。”   李儒笑,说:“首长的记忆力好,你是知道的,志远,你可要记住你说过话,到时,如若是孵化园和你所说的南辕北辙,挂羊头卖狗肉,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首长准保会让你哭。”   杨志远说:“告诉首长,肯定不会有杨志远同志哭的时候。这世间什么事情最重要,信赖最重要,告诉首长,杨志远同志一定不会辜负首长的信赖。”   李儒还是那话,志远,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   杨志远和李儒打完电话,就在这说话之间,天空已是雨过天晴,从28楼望去,一道彩虹挂在天边。杨志远的心情为之一畅,天随人愿,兆头不错。   十五天后,孵化园正式获批的文件经省政府转发了下来。文件一握在手,杨志远于第一时间通知范李惠冉,此时会通市政府与李范两家就入股孵化园股份进行了更为细致的磋商,就占股比例,增资扩股的条件等等进行更加具体的规范,制定商业规则,规范合同文本。合同已经定稿,有上百页之多,经过双方确认,万事都已经具备,只待项目获批。   范李惠冉一听杨志远告之项目正式获批,就笑,说:“恭喜杨市长!如此一来,那就祝你我双方未来的合作愉快。”   杨志远说:“大家求同存异,坦诚以待,肯定合作愉快,共同发展。”范李惠冉笑,说合作能不能成功,钱不是最重要,重要的是人,和什么样的人合作才是成功的关键。范李惠冉还笑着告诉杨志远,李范两大家族企业之所以愿意入股孵化园项目,觉得项目好,有利可图是其一,其二就是杨志远这个朋友值得交,值得李范两家相信。范李惠冉说:“家父说了,他这一辈子阅人无数,有杨先生在会通,会通就值得李范两家投资。”   杨志远说:“承蒙老先生看重。”   范李惠冉笑,说:“有些人打一次交道也就够了,有些人却愿意一辈子与其打交道,杨先生为后者。”   “倍感荣幸。”杨志远笑了笑,问,“惠冉女士什么时候过来正式签约?”   范李惠冉过不来,也用不着杨志远飞香港,因为范李惠冉此时并不在香港,也不在内地,她正在英国,但其早有安排,李范两家已签署了正式的授权委托书,李范两家在会通的一切事宜,由其女范亦婉全权负责,香港那边已经准备就绪,杨志远这边一经确定,范亦婉即可带队直飞榆江。   范李惠冉说:“小女年幼,刚从麻省理工毕业,李氏范氏集团终究要归他们这些小辈来打理,家父的意思就让她从会通开始历练,还望杨先生多指教。”   依照此前草签的合同,李范两家正式注资孵化园股份公司后,李氏集团和范氏集团在董事会将占据两个董事席位,而范李惠冉的意思,李范两家希望范亦婉在入主孵化园股份董事会之外,还希望其参与孵化园将来的管理团队,总经理一职范亦婉欠成熟,难以担当,李范两家的意思是让其担任公司的副总经理一职。也就是说,范亦婉将作为李范两家的代表常驻会通,而且为管理之需要,李范两家还将在会通正式设立办事机构,直属香港本部。   范李惠冉说:“所以杨先生无须到香港,由小女进驻会通也就是了。”   杨志远自是求之不得,杨志远听出来了,就凭参股50亿,李范两家根本用不着在会通设立办事处这类的派出机构,也用不着让范亦婉进驻会通。杨志远有理由相信,李范两家在不久的将来肯定还会有后续的动作,比如说投资十八总老街的重建改造项目等等,如此一来,李范两家必定会有一个团队进驻会通,设立办事处就显得很是必要,一旦时机成熟,其办事处升格为分公司都有可能,真到那时,会通就有可能成为李范两家棋局上的一颗棋子,这颗棋子对李范两家来说,也许还无足轻重,但对会通来说,却是至关重要。   范亦婉第二天就从香港直飞榆江机场,随范亦婉一同进驻会通的团队,不仅有法律顾问,还有会计师,以及从其他公司调派的工作人员,一行有上十人之多。杨志远亲自带领舒韶华、邵武平,动用了二台中巴车,前往机场接机。   大家在出口见面,范亦婉彬彬有礼地一笑,说:“有劳市长先生亲自接机,亦婉感激不尽。”   杨志远笑,说:“范小姐不必客气,我是主人,你是客,范小姐第一次到榆江,接机最是正常不过。”   范亦婉调皮一笑,说:“听市长先生的意思,只有这次,没有下次。”   杨志远还真不好回答,范亦婉今后要是常驻会通,隔三差五地回香港汇报,请示,他杨志远是会通的市长,事务繁忙,不可能一天到晚围着范小姐转,一二次或者顺便接机那是可以,每次接机肯定无此可能,杨志远笑了笑,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很是艺术,说:“下次,范小姐就是主人了。”   杨志远这话的意思,大家都是主人都是朋友,就可以直来直往,不必客气了,太客气反而显得生疏。范亦婉笑着点点头。   在车上,范亦婉问杨志远:“亦婉有劳杨先生相帮一事,不知是否妥当?”   杨志远笑,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有一处地方,我觉得还行,但还得范小姐确认才行。”   范亦婉笑,说:“市长先生说不错,那肯定错不了。”   范亦婉昨天和杨志远通话,提到一事,希望得到杨志远的帮助:亦婉初到会通,人生地不熟的,就认识市长,只能找市长帮忙。杨志远当即应承,爽快答应。范亦婉所求之事,其实并不难,范亦婉这次带到会通的十多人,就是李范两家驻会通办事处的团队,办事处刚成立,得有个落脚之处,范亦婉希望杨志远帮忙介绍一处物业,此物业可以买,也可以租,再好是闹中取静,有如浅水湾道。   杨志远当即就想到了竹林宾馆的后栋,有山有水,竹林青翠,很适合范亦婉长期租住。但他对范亦婉并不了解,自己满意的,范大小姐未必如意,杨志远觉得还是让范亦婉眼见为实,自己拿主意为好。   二台中巴一下高速就直接上了竹林宾馆。   范亦婉一见竹林宾馆,自是满心欢喜,嘴里却是连呼可惜。   杨志远不解:“可惜?范小姐此话何意?”   范亦婉笑:“因为杨先生刚刚告知,此处为宾馆,目前只租不卖,要是能买下来多好,岂不可惜。”   原来如此。杨志远心想,到底是有钱人家的小姐,真是财大气粗。   合同文本早经确认,国土资源部和省政府的相关批复,真实有效。双方在合同上愉快签字,范亦婉看起来柔弱,做起事来倒也果断,一签完字,就指示香港打款,三天后,李氏集团和范氏集团各25亿人民币就一前一后到了孵化园股份的账户。   会通市孵化园投资股份有限公司正式挂牌成立。依照范亦婉的提议,孵化园公司的办公地址同样设在竹林宾馆,与她们的办事机构一个前栋,一个后栋,便于管理。   范亦婉征询杨志远的意见:“市长先生认为如何?”   此等小事,还能如何,杨志远哈哈一笑,愉快同意。   根据《会通市人民政府香港李氏集团范氏集团关于参股会通市孵化园投资股份有限公司的协议书》,孵化园实行董事会领导下的总经理负责制。孵化园设置董事会、管理团队和监事会。董事会由会通市政府有关部门负责同志、李氏范氏集团的代表和社会知名人士组成,负责行使孵化园重大事项决策权,向会通市政府负责;管理团队负责运营管理事务,向董事会负责;监事会则由会通市政府有关部门负责同志、李范两家的代表、社会知名人士和职工代表大会选举产生的代表组成,在董事会章程规定的职责范围内,负责监督董事、管理团队成员的职务行为。   因为是总经理负责制,公司的法人为总经理,会通市政府决定委派副市长寻开平出任孵化园股份公司的董事长,寻开平由此一肩三职。   寻开平笑问杨志远:“市长,怎么是我?”   杨志远笑,说:“能者多劳,不是你,难道是我啊?”   寻开平笑,说:“寻开平同志最怎么能,能得过市长?”   范亦婉于酒会上端着酒杯与杨志远笑意盈盈地一碰,也说:“董事长也就是一个不拿薪金的虚职,我从心里觉得市长先生担任此职更好。”   杨志远笑,说:“市长是政府负责人,担任董事长有些欠妥。”   范亦婉笑,说:“不是没有先例,好多城市都这么干,以示重视。”   杨志远笑,说:“杨市长不是董事长,就不重视了?都一样,孵化园是会通今后一段时期经济工作的重点,可以说孵化园是会通的未来,孵化园兴,则会通兴,市长即便不是董事长,一样会紧盯孵化园不放。”   孵化园对会通的意义谁都知道。总经理一职,就显得尤为重要。经市长办公会议同意,杨志远决定将总经理一职向社会公开招聘。孵化园股份属会通市政府直管的大型国有投资控股企业,杨志远看重,省里也拭目以待,级别也就不低,经省编制办同意,总经理括号副厅级,但也有附加条件,试用期一年,也算是中国特色。 第26章 怀旧之旅(2)   此次招聘彻底放开,没有任何条件,会通的招聘广告简单实在:用实力说话,会通不止给你位子,还给你房子和票子。此“三子”的广告一出,一时应者如潮。   连汤治烨省长看到省报上的广告也给杨志远打电话:“杨市长,闹出这么大的声响,连本省长都为之怦然心动,本省长有意竞聘,市长可否接受。”   知道省长是在说笑,杨志远也笑,说:“总经理一职,省长就算了,还是虚位以待为好。”   “怎么,省长不够格?”汤治烨笑。   杨志远说:“够不够格,市长说了不算,得由院士评审团一致评定才行。”   汤治烨说:“这么严格?这么高级?还院士评审团,省长想开后门都不行。”   杨志远笑,说:“估计没戏。”   汤治烨笑,说:“那怎么办?汤省长只能遗憾?”   杨志远笑,说:“倒是有一职非常适合汤省长。”   汤治烨说:“说来听听?不会是什么指挥长之类吧?”   “哪能呢,这么大个省长。”杨志远笑,说,“名誉董事长,汤省长意下如何?”   汤治烨哈哈一笑,说:“不错,可本省长不上当,省长亲任名誉董事长,那这个虎皮大旗够大的,杨市长要是打着汤省长的旗号,招摇撞骗怎么办?算了,不予考虑。”   汤治烨和杨志远说笑,目的其实最简单不过,李氏集团和范氏集团正式进军会通,对本省的意义非比寻常,省长得恭喜恭喜,祝贺祝贺。汤治烨还笑杨志远不够意思,在香港说得好好的,正式签约,汤省长得亲自到场表示祝贺,可杨志远竟然偷偷摸摸,一声不吭,直到省长看到了招聘广告,才知道李范两家已经进驻会通了,省长笑呵呵,说:“杨市长,可不够意思,怎么,生怕省长来讨杯酒喝?”   杨志远哎呀哎呀,说:“省长,真是不好意思,我把这茬给忘了。”   汤治烨说忘了怎么办?得将功补过。怎么补?李范两家既然已经进驻会通,李硕老先生迟早会亲临会通,老先生到会通,市长肯定是第一个知道,市长可不能藏着掖着,这么大一个财主,光一个会通能把人家喂饱?肯定不成,得榆江、合海乃至普天等其他地市一起来。   杨志远自然不乐意,说:“省长,那你还是提其他条件好了,喝什么酒都行,茅台五粮液,甚至于上万一瓶的洋酒都成,为免三公消费账单中被晒出来,给省长抹黑,不用政府买单,市长亲自掏腰包,如何?”   汤治烨笑,说:“都说你杨志远大气,原来也是一个小肚鸡肠,先不说范家,就一个李家,会通消受得了,与其让人家沿海江浙争先恐后打主意,倒不如便宜了本省。”   杨志远说:“省长偏心眼。”   汤治烨笑,说:“这是因为我是省长,而你是市长,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   汤治烨不容置否,直接下了命令,说杨市长记住了,老先生到榆江的时间一定要通知省长,可别哎呀哎呀又忘了,这次就算了,下一次肯定不成,记好了,省长也是会记仇的。汤治烨说完,也不管杨志远是否同意,挂了电话,杨志远对着电话直发愣,省长这是在干嘛,强买强卖,以势欺人。可能有什么办法?谁让人家是省长,而你不是。杨志远只能苦笑。   经过初选,十名候选人正式进入面试答辩。五位两院院士亲自面试,考评,优中选优,杨志远和范亦婉都只能在一旁,可以旁听,但却没有任何的话语权,用谁不用谁,权利说了不算,有钱也是不成,得靠能力说话。   五位院士都是经济界金融界乃至投行方面的大家,泰斗,即便现在是暑假假期,想让五位院士在会通呆上一周还真是不容易,杨志远请恩师吴子虚老先生出面,这才将这些大家汇聚一堂,为会通甄选人才。   经过五天的甄选,结果有些出乎杨志远的意料。五位院士一致裁定,沈贤达为孵化园股份总经理的最佳人选。沈贤达何许人也,其就是会通市商务局局长,自家人。其洽谈周期间与杨志远一同前往香港招过商。杨志远对其有印象,其精明干练,有想法有干劲,杨志远觉得其是不错,甚至有想法向市委建议让沈贤达去会通县任书记一职,但在十人之中,沈贤达的学历不是最高,答辩也是中规中矩,评审组竟然一致认为总经理一职沈贤达为最佳人选,还真有些出乎意料。   院士们当场点评,看好沈贤达的原因有二,一是年轻,只有四十岁;二是其工作履历丰富。其是交大的高材生,研究生学历,在就任商务局局长之前,在金融部门和投行都干过,其之所以36岁就任商务局局长,属竞聘上岗。沈贤达与其他人相比,年轻、学历高的没有沈贤达履历丰富;答辩成绩好的,没有沈贤达这般有实际工作经验;而履历丰富的,又没有沈贤达年轻。综合各方面考虑,孵化园的总经理一职需要的是一个具有驾驭能力,又有经济投行工作经验的多面手,虽然不能说,孵化园总经理一职,非沈贤达莫属,但十人属其最合适,却是不容置否的事实。   既然其他九人具有单一的优势,杨志远当场提出,如果大家愿意:孵化园股份四名副总经理同样是虚位以待,而且大家愿意到会通,会通还有许多处级副处级岗位,虚位以待。既然都是难得的人才,来了,就不用走了。家属就业子女就学的问题,会通都会一并解决。杨志远此举不属临时起意,其早就动了想法,他此前曾在市委常委会和常委们有过沟通,反正受于小伟一案的牵连,会通副处级干部青黄不接,此时机会难得,正好一并解决。   戴逸飞和杨志远说笑,说:“杨市长登了一个广告,就想着法子将其赚回来,都照你这么干,报社的广告部直接关门得了。”   杨志远笑,说:“有容乃大,会通需要的是什么,钱和人才,既然来了,就不能放走。”   戴逸飞笑,说:“我看这十名通过初选的人才,绝大部分都是榆江和合海的中坚力量,你这么一弄,张书记、向书记不暴跳如雷才怪,你就不怕骂?”   杨志远笑,说:“怕个屁,要是榆江、合海看重,为什么不用,等到会通想用了,又舍不得,那怎么成?人家愿意到会通来,肯定不是头脑发热,肯定深思熟虑,经过权衡,会通肯定有值得他们来的理由,不管那么多,只要是人才,来了就不能放过。”   十人中,有三人为会通本地人,其他七人都是榆江、合海人,尤其以省城榆江人为多。杨志远一一做工作,诚心邀请,最终都如杨志远所愿,一个个孔雀东南飞,举家迁入会通。   结果还真如戴逸飞所料,榆江和合海的两大书记,纷纷给杨志远打电话,张淮开口就骂:“杨志远你这臭小子,搞什么,竟然把我们榆江的人才都挖到你们会通,你让我们榆江怎么弄。”   向晚成则是笑呵呵的,说志远,你再这么弄下去,我们合海的许多关键岗位就唱空城计了。   杨志远能有什么办法,会通要发展,人才最重要,人家有本事,还愿意从榆江、合海两大城市流到会通来,会通还能顾及情面,拒之千里?只能是多多益善,来者不拒。大家换个位置,张淮和向晚成要是处在他杨志远这个位置,肯定也是该出手时就出手,毫无客气可言。   杨志远的回答千篇一律,说这等事情可不能怨我杨志远不地道,要怨就怨提拔机制,人家感觉不被重视,不能发挥,这才想到会通来,要是有好的平台,会通想挖也挖不来。   张淮和向晚成还能怎么办,只能是有苦难言,无可奈何。   有了50亿的资金注入,孵化园的基础建设就此加快,几横几纵的主体园区建设就此上马。在此之前,已经有台商的手机触摸屏企业落户规划中的高新产业实体经济区,厂房已在修建之中,过不了多久,一排天蓝色的厂房就将拔地而起。   而大众连锁网上超市股份有限公司也已经开张营业,新公司和配送车间都在高新创业孵化区进行基建,网上超市的管理团队争分夺秒,先行进驻大众连锁会通旗舰店开始试营业。   按计划,50亿的资金一注入,有20个亿将用于高新创业孵化区楼宇的建设,要不然,遇上合适的项目需要进驻怎么办?像网上超市于旗舰店,像范亦婉租借于竹林宾馆,都不是长久之计,得赶快把孵化区这个版块运作起来,网络新经济,除了点子,资金,能否成功,还有时间,抢先一步,才会抢占商机,步人后尘,那就只能喝残汤剩饭。   高新产业孵化区呼之欲出。   在此期间,滚石投资的邓艾尼和朱氏能源的朱少石结伴又上了一趟会通,签字盖章。水上乐园项目正式启动。   以上项目看起来热闹,但相对于整个孵化园150平方公里的总规划,实属沧海一粟,杨志远对沈贤达说:“大的框架已经搭起来了,下面就看你和你的团队的了。”   等忙完手头上的这些工作,9月20日这天李硕老先生如期到达榆江机场。   李硕一下飞机,范亦婉就亲亲热热地迎了上去,抢过范李惠冉手中轮椅,推行。   李硕笑呵呵,说:“丫头,怎么样?在会通呆了两个月,可还习惯?”   范亦婉说:“蛮好!”   李硕更是高兴:“不错不错,这句‘蛮好’,都带有会通口音了,听着就亲切。”   省长笑呵呵地和李硕握手,宾主相谈甚欢。范李惠冉则和杨志远走在其后,范李惠冉看着范亦婉笑了笑,说杨先生,小女在家任性,到了会通没有给你增添麻烦吧。杨志远实话实说,说范小姐不错,做事有条理知轻重,任性?不觉得,加以摔打历练,范家将来又多一商界精英。范李惠冉很惬意,说是吗,杨先生不是在宽慰我吧。杨志远笑,说有一说一,宽慰?没有必要。这人啊,都是这样,有父母为其遮风挡雨,自然就少不更事,一旦将其放飞到广阔天地之中,她不得不独挡风雨,就会于不自知中激发潜能,成长在所必然。   杨志远这天没能将李硕老先生接到会通。   李硕老先生莅临本省的时间一经确定,杨志远不得不将此消息告知汤治烨省长,汤治烨表扬,说杨志远这次不错,值得表扬。杨志远说表扬就不必了,说实话有些逼不得已,可又不得不从,因为怕省长记仇。汤治烨说不错,杨市长总算也有怕的时候。   汤治烨这回没跟杨志远讲什么客气,直接将李硕老先生从榆江机场半道拦截,并于省政府举行了一场盛大的欢迎酒宴,欢迎李硕老先生一行。   杨志远这天在机场一听汤治烨省长的安排顿时就不乐意,说:“省长您怎么可以这样,李硕老先生是我会通请来的贵客,怎么着也得让李硕老先生在会通考察完毕,才上省城不是。”   汤治烨说:“什么叫省府,什么又是市府,都知道省长比市长大,所以什么事情都得省长先来,市长后至。”   杨志远说省长这是在以势欺人。汤治烨说杨志远扯淡,老先生离开本省六十载,今朝回省省亲,本省长不出面接待有失礼仪不是。杨志远嘀咕,说省长这是强盗逻辑,半路打劫。汤治烨笑,说你杨志远自己就不是强盗了,这次招聘,不就是劫榆江、会通两市的“才”,这回是不是在担心夜长梦多,担心人家劫你的“财”了。   汤治烨都把话说得这个份上了,杨志远还能说什么,只能是乖乖就范,心里直后悔,早知如此,就该等老先生在会通考察完毕,再告诉省长,到时省长想怎么折腾都成。   好在省长的此次半路拦截,只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只是略微改变了一下老先生的行程,没有生出其他意外,也就让杨志远多揪了一天的心,结局还是一样。21日下午,李硕老先生才算是真正地踏上了怀旧之旅。   中巴车一下高速,老先生看着会通的山山水水,一个人自言自语,说变化真大,这里原来应该有一座土地庙,怎么?没有啦?都成工业园了。这杨志远不清楚,舒韶华也是不知道,老先生为何知晓,因为少时顽劣,跟一群小朋友走了一天,到此求过签,老先生说听说蛮灵的,好像也不觉得。   原来从十八总老街到土地庙来回需要走一天,现在不用了,不到半小时就到。   杨志远征询老先生的意见,是上宾馆稍事休整,还是直接上老街?李硕说虽然近乡情怯,但都已经踏上会通了,还是先上老街吧,休息?如何平静得下来。   车停一大桥涵洞之下,老先生看着眼前这熟悉而又陌生的老街,已是唏嘘不已,说:“这里以前是轮渡码头,现在建了桥了?”   看到排灌站,李硕指示停一停:“老街人就用这排涝?”   杨志远说:“是,新修的,权宜之计。”   李硕看着排灌站,摇摇头,不再说话。   来到老街街口,李硕老先生不顾风湿关节痛,扔下轮椅,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走在麻石板上,老先生饱含热泪:“当年走在这条麻石街上,我是连跑带蹦,年少无知,不知乡愁是何物,而现在,已是风烛残年,少小离家老大回,说的就是我现在这种情景啊。” 第26章 怀旧之旅(3)   一大群人走在老街上,自然引得老街人为之侧目。也有老街的孩童跟着围观,老先生说当年我也是如此,追着客人的屁股跑。   离家六十载,儿时的玩伴,已是寥寥无几,李硕唏嘘不已,感叹物是人非。   站在浙商会馆前,红墙依旧,李硕说:“尽管看了碟片,但会馆还保存得这么完好,实在有些难以想象。”   不是没有惊险,破四旧时,有红卫兵小将欲将关圣殿、浙商会馆、江西会馆当作“四旧”付之一炬,老街人拼死捍卫,说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哪里是什么四旧。解放后留在老街的人,不是码头工人,就是船工,属无产阶级,老街人全街总动员,船桨、锄头在手,红卫兵小将一看来势汹汹,不好惹,赶忙溜之大吉,这一片古建筑才免遭浩劫,得以保存下来。   李硕感慨万千:“谢谢乡里乡亲了。”   李家富甲一方,在浙江也有祖屋,依山傍水,颇有规模,文革期间,就没有这么幸运了,被付之一炬,只留下几间杂屋偏房,尽管后来李家各支照原样对祖屋进行了重建,但李硕总感觉少了些什么。李硕说现在站在浙商会馆前,我知道浙江那边的祖屋少了什么,那就是人味,月是故乡明,屋则是越旧越亲。   李硕对范李惠冉说:“对于我们这一支来说,浙商会馆才是我们这一支的发源地。”   李硕进得会馆,在会馆的前厅虔诚地三叩首:“祖先庇佑,我回来了。”   杨志远这才知道,李硕之所以选在九月回老街,是因为当年他就是在九月离开的。这么安排,很有深意。   这次是李硕的怀旧之旅,李硕一间一间地逛,喃喃自语,这是我姆妈住的房间,我就是在这间房里出生的。这是我的卧室,惠冉你看看,我当年睡的床还在。杨志远注意到这是一张木雕大床,游龙戏凤,精雕细琢,之所以保留下来,就在于此。李硕在床沿边坐了下来,轻抚床沿:看看,这个烧印,是当年我不小心打翻油灯烧的,还好姆妈发现了,要不然就没有现在的李硕这一支了。   在后院的那垛青砖堆砌的墙前,李硕手扶墙体,好半天没说话,他默默地凭吊过往。伊人已逝,唯有青墙依旧。   晚饭是在后院的望江楼的五楼吃的,都是些会通最平常不过的小碟小菜。   是杨志远特意如此安排的。   知道老先生要来,舒韶华知道杨志远对此重视,特意把老先生的安排表拿来交与杨志远审阅。杨志远一看第一天的晚宴,安排在合泰宾馆,微微一笑,划掉,重新安排。在哪?就在浙商会馆后院的望江楼!   舒韶华说:“这行吗?那里面可是什么都没有?灶台是有,锅碗瓢盆全无,有些棘手。”   “什么都没有,没关系,从外面炒好菜端进去就是。”杨志远想了想,说,“也不必从合泰宾馆端菜,我看就从老街上的小饭馆端就是。饭馆务必干净,越正宗越地道越好,至于菜单,我看就西临江的鳊鱼,老街的麻婆豆腐,会通的小菜,清淡为主。”   舒韶华说:“这么简单?有些怠慢了不是?”   杨志远笑,说:“老先生这次回会通,说是考察,其实就是一次怀旧之旅,这一次的接待,不在于奢华,老先生走南闯北,尤其是现在,到哪里不是座上宾,比奢华我们比得上人家?接待以‘怀旧’为主。越能勾起老先生对儿时的回忆,就越成功。”   本来昨天就有安排,只因省长横插一脚,只得推迟到今天。   宴设两桌,一桌于望江楼上,就五人,李硕、范李惠冉、范亦婉以及杨志远和舒韶华,其他随同人员,就另设合泰宾馆,由刘鑫平、寻开平作陪。   虽是夏夜,望江楼上微风习习,倒也没有蚊叮虫咬。吃着西临江的鱼,看着西临江的景,范李惠冉、范亦婉可能没什么感觉,李硕却是感慨连连,说:“西临江的鱼就是鲜,老街的麻婆豆腐就是真正的地道,别的地方的就是不行,跟咱老街的就是没法比。”   杨志远微微笑,李硕这一句“咱老街”和四个“就是”让杨志远心有欣喜。   晚宴还喝了点小酒。李硕小饮了三盅。李硕初时不愿,摆手,说酒就算了。杨志远笑,说老先生,此情此景,不小饮一盅,岂不浪费了。李硕说我自小就不善饮酒,一喝就醉,闹出不少的笑话。杨志远笑,说这是老街人自家泡的药酒,祛风祛湿。   老街人以前在西临江边讨生活,长年累月与江河打交道,难免不受风湿病痛的折磨,那时的条件不允许,有个风湿痛什么的,不可能一天到晚去抓药,老街人就用药材泡酒,带着个酒葫芦,有事没事喝一口,驱寒祛湿,很有效果,自成古方。   李硕一听,说:“老街的古方,驱寒祛湿,那是得喝一口。”   一盅喝完,李硕意犹未尽,喝了三盅。要不是范亦婉在一旁阻止,李硕只怕还要多喝二盅。李硕笑,说:“杨先生,外孙女不让了,怎么办?”   杨志远笑,说:“这我也是无能为力,要不商量商量?”   范亦婉杏眼圆瞪,不管姥爷,也不管市长,两个字:“不行!”没有商量的余地。   杨志远笑了笑,把一个单子递了过去。李硕没有拒绝,笑呵呵地接过。范亦婉不明就里,问:“市长先生,你给姥爷的是什么?”   自然是祛湿的古药方。范亦婉不相信:“喝酒就可以祛风湿,有没有可能?”   “杨先生别怪,她们受的是西式教育,哪里知道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奥妙无穷,很是珍贵。”李硕笑,说,“别小看了这药方,不是老街人,根本就弄不到。”   饭后,李硕提出:“今晚就不住宾馆了,老朽有个不情之请,杨先生能不能安排安排,让老朽在那张老床上睡一晚。”   范李惠冉没想到李硕会提出如此要求,她轻声细语,说:“爹哋。”   李硕自是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唐突,他笑了笑,摆摆手:“那就算了。”言语间不免有些失落。杨志远其实对此早有准备,他微微笑,说:“老先生想在自家住一晚,没什么不可。”   李硕喜不自禁,说:“真的可以?不麻烦?”   杨志远点头,说:“当然可以,能有什么麻烦,被褥其实早就准备好了,手工的,自家染色,蓝色的被褥。”   李硕连连点头,说:“正是,正是,儿时睡得就是这种被子,绸缎面的我睡不习惯。”   范亦婉奇怪,说:“这样的天,盖被子?又没空调。”   “这你就不懂了,西临江边,一到夜晚,就江风阵阵,倍儿凉快。”李硕知道范李惠冉、范亦婉不习惯,说,“你们今晚就不用陪我了,自个住宾馆去。”   范李惠冉有些担心,杨志远笑,说,“安全问题,用不着考虑,老街是穷,但心齐,治安一直不错,而且派出所就设在旁边的关圣殿,河堤一线晚上也有人巡逻,放心。”   李硕说:“杨先生都说放心了,还能有什么事,都一把老骨头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晚上杨志远还给了李硕一个惊喜。饭后,杨志远问李硕,是休息呢,还是安排活动。李硕说,离家六十载,此朝回家,一时半刻,如何睡得着,杨先生有活动,那就看看。   什么活动,就在浙商会馆的前园,请会通的民间老艺人,给老先生献上一出皮影戏。折子递上来:《三打白骨精》。   李硕笑呵呵,说:“杨先生,你总是让老朽惊喜连连啊。真是有心了。”   整个晚上,老先生目不转睛,范亦婉却是噘着嘴,悄悄地问杨志远:“市长先生,就一块白布,一个人在后面晃来晃去,唱得都是什么,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   范亦婉又如何听得懂,老艺人都是用纯正的会通腔在唱,铛锵铛锵铛铛锵,即便是老先生听起来,也是有些跟不上节奏了。但杨志远知道,对于此刻的老先生来说,跟不跟得上节奏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此时此刻,老先生感觉自己就像回到了童年。   时光倒转。   小女孩问:“李一航,孙悟空能不能不把白骨精打死啊?”   李一航奇怪:“为什么啊?白骨精是坏人啊?”   小女孩说:“我不知道,反正我不希望白骨精死。”   李硕叹了口气,回到了现实之中,他对身边的杨志远说:“杨先生,能不能改改戏,让白骨精不死?”   这自然不是什么为难之事,老艺人说改就改,白骨精最终被观世音收了,成了观世音的跟班,总算没有化成一堆白骨。李硕幽幽一叹,但愿这能告慰故人的在天之灵,也算是了却了自己的一段心事。   第二天上午,杨志远和戴逸飞前往浙商会所恭迎老先生。老先生早就起来了,正由手持拐杖和范李惠冉、范亦婉立于望江楼上。杨志远笑呵呵,说:“老先生,怎么样?昨晚睡眠可好?”   李硕笑呵呵,说原以为自己会失眠,哪知一躺到床上,就睡着了,两个字:踏实。李硕感慨,人老了,总是想起一些过去的东西,在香港,每晚都是失眠。昨晚竟然没有,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什么都可以不管,什么都可以不顾,无忧无虑,想睡就睡,即便是打翻油灯,火烧床榻,也不必怕,因为有姆妈照看着,这么多年了,就昨夜,我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李硕看了戴逸飞一眼:“这位就是戴书记?”   戴逸飞笑,说:“昨天就想来拜会老先生,可杨市长不让,说老先生六十载未归,让戴书记别吵扰,让老先生一个人自己静一静。”   李硕笑呵呵,说:“杨先生昨晚可没少吵扰我,一出又一出的,意外连连。”   戴逸飞笑,说:“是吗?看来杨市长这是擅自行动,没有请示汇报,得批评打板子。”   李硕哈哈笑,说:“打市长先生的板子,好好好,在老朽看来,杨先生可是孙大圣,古灵精怪,能谋会断,与一般的市长很是不同,戴书记打板子,怎么打?”   杨志远笑,说:“戴书记这板子,肯定是重重提起,轻轻落下。”   李硕笑呵呵。范李惠冉在一旁,看着杨志远,心想如父亲所言,自己见过市长无数,就算杨志远这个市长,不做作,坦坦荡荡,有时看他哪里像一个官员,就像一个童心未泯的大男孩,这让其反而与众不同,有着其他官员所没有的真实和可爱。难怪老父亲归隐之后,一直都是深居简出,别人难以接近,却对这个杨志远另眼相待,这个市长还真是有些古灵精怪,有些意思。   杨志远和戴逸飞这次来有一个简短的仪式要办,还是想给李硕一个惊喜。   戴逸飞从包里拿出一个红本本,郑重其事地递给老先生。李硕不解其意:“戴书记这是——?”   杨志远笑,说:“还是想给老先生一个惊喜。”   李硕笑,说:“是吗,自从与杨先生接触之后,我已经是惊喜连连了,现在还有惊喜,孙大圣变戏法呢?”   大家哈哈笑,李硕接过红本本一看,竟然是一本由会通市房产局颁发的浙商会馆的房产证,户主一栏,清晰地打印着:李一航。   李硕惊讶万分,说:“戴书记,杨市长,这份惊喜太贵重了,老朽可不敢收。”   杨志远笑,说:“老先生,这本房产证,象征意义多于实际意义,浙商会馆,属不动产,老先生带不走,老先生可以在浙商会馆吃住,可以转赠,但是不能交易。而是浙商会馆是市级文物保护单位,每年还需要拨款进行修缮保护,老先生一旦愿意接受赠送,成了户主,这笔款子,只怕今后就会找老先生要哦,所以这份礼物谈不上贵重,只怕还会增加老先生的负担,颇不讨好。”   这就如同那张地契,这本房产证即便是一副毒药,李硕也会照单全收,李硕笑呵呵,说:“照杨先生这般一说,我李硕还真是无法拒绝了,李家祖上的产业,承蒙市里照看维护了这么久,该李家承担的不能总让市里承担不是,行!这份礼物我收了,虽然带不走,但这里毕竟是我李硕这一支的根,有了这个本本,我李硕这一支就算在会通有家了。”   浙商会馆,市财政每年都会拨付近五十万的维护款和管理人员的工资给市文管所,这点钱相对于一个市和李氏集团只怕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杨志远之所以这么做,无法就是加强会通与李氏集团的关联感,同时又让李硕心安,感情上容易接受。   杨志远知道,一个红本本,从此就将李氏集团和会通联系在一起了。   李硕看着西临江的滔滔江水,说:“会通的乡亲们送了我李硕这么厚重一份大礼,我李硕自然得礼尚往来,怎么着也得还会通一个人情,要不然,乡亲们会说我李硕是个‘戳把子’。”   “戳把子”是方言,意为“骗子”之意。   李硕还会通一个什么人情,自然是投资参与十八总老街重建计划。办事处就此升级,成为李氏集团会通分公司,注册资金60亿,由李氏集团全资注入,老街重建预算资金58亿,李硕多拨付2亿,这两亿为分公司购地置业之用,分公司成立了,哪能整天租住竹林宾馆,李硕说:“小婉这丫头对你们那竹林宾馆情有独钟,戴书记、杨市长是不是考虑考虑,将竹林宾馆卖给李氏集团?加以改造,成为李氏范氏在会通的大本营。”   杨志远和戴逸飞对望了一眼,笑,说:“可以考虑。”   老街旧城改造,不同于其他,因为遵照原址回迁的原则,盈利基本没有可能,说不定还会亏损,按惯例,政府都会划拨部分土地予以补偿。李硕手一挥,说算了,人情做到底,三五个亿,李氏集团还是亏得起,就算我还一份乡情乡恩吧,老街的乡亲们不容易,等老街改造成江南古镇,旅游业红红火火,老街人的生活富裕了,老街人时不时地念着李家人的好,这就足够了,这远比赚钱更有意义。   李硕笑,说:“分公司都成立了,咱们来日方长。”   这话很值得回味。   当天下午,会通市人民政府与李氏集团共同投资开发十八总老街民生工程项目正式签字。汤治烨省长在接到杨志远的电话后,马不停蹄地赶到会通,在表示祝贺的同时向李硕表示感谢,感谢老先生为会通人民做了一件大实事。   李硕笑,说:“省长先生何必言谢,是我李硕有愧,老街的乡邻生活在内涝之中,我李硕却躲在香港逍遥地过自己的安生日子,如若是没有这份能力也就罢了,偏偏老朽有这份能力,真不应该啊。钱多了有什么用,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是我应该谢谢杨先生,是他让老朽在有生之年,还能为乡邻做这么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汤治烨向杨志远表示祝贺:“老先生能不计盈亏,投资民生工程,不容易,杨市长辛苦了,来你我干一个。”   杨志远笑,说:“省长总算喝到酒了,省长不记仇了?”   汤治烨笑:“哪这么容易,该记仇的时候省长还是会记仇。”   汤治烨和杨志远笑呵呵碰杯,一饮而尽。   老街改造重建由此变成现实。 第27章 竞逐风流(1)   省委决定:   杨志远同志任中共会通市委书记。   戴逸飞同志不再担任中共会通市委书记、常委、委员职务,另有任用。   省委的通知不算突然,只是谁都没想到省委这次的任命会来得如此之快,都以为会拖上十天半月,等省党代表开过以后再说,因为就在此前不久,省委刚刚传达了中央的通知,中央批准:戴逸飞同志为M省省委委员、常委。   都知道戴逸飞既然晋升省委常委,省委不可能让戴逸飞长期兼任市委书记一职,当然省委常委兼任会通市市委书记,不是没有过先例,以前朱明华时期就有过,但谁都知道省委这次不会这么干,只待省党代会一开,常委们的工作重新进行分配,戴逸飞就该离开会通,走上新的岗位,而作为市长,杨志远接任市委书记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没想到省委这次雷厉风行,这才过了几天,就对戴逸飞杨志远的工作做了调整。   对戴逸飞的任命通知,中央这次没有用中央“决定”而用中央“批准”,别小看了这两个字,看似没什么区别,其实很有讲究:决定,那就是中央的意图,与省委同不同意对此人的任命没有直接的关系,而“批准”就不一样了,这说明中央充分采纳了省委的建议,很显然,戴逸飞此次能在3人中脱颖而去,成为省委常委,省委的意见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本省人谁都看出来了,戴逸飞这次晋升,杨志远首当其功。可以说没有杨志远就没有现在的省委常委戴逸飞,这也是会通市的干部,认为戴逸飞不可能兼任会通市委书记的根本原因。杨志远到会通两年,会通的成绩有目共睹,尤其是随着老街重建和孵化园项目的启动,会通开始了又一次质的飞跃,此时戴逸飞晋升常委,就很值得玩味。杨志远这么有魄力,还这么有能力,省委难道就不想直接让杨志远当书记,掌控全局,让会通迈开大步一往直前?谁都看得明白杨志远当市委书记比戴逸飞当市委书记于会通有益,省委就看不出来?不可能。将戴逸飞调离会通就成了不二的选择,迟早的事,但会通现在的局面现在的成绩是他杨志远一个人的,市委书记戴逸飞就没有功劳,显然不是,会通取得的成绩是班子成员的,不是某一个人的,如此一来,在戴逸飞没有犯错误的情况下,将其平调,就有些说不过去了,最好的方式是让其官升一级,荣调,这样才说得过去,符合官场规律。市委书记再往上走,就是副省级,超出了省委的权力范畴,戴逸飞还年轻,让他上人大显然不合适,这就不容易了,得等机会,现在机会来了,省委需增补一名常委,让戴逸飞同志上就成了不错的选择。省委力荐,中央批准,戴逸飞荣调,杨志远接任,一切都顺理成章,皆大欢喜。   因此可以说,戴逸飞是因为杨志远是市长,才得以在三人中脱颖而出。   连戴逸飞也是这么认为的:“没有志远你,也就没有逸飞我这一次的飞跃。”   杨志远笑,说:“逸飞书记言重了,逸飞书记被上级重用,是中央和省委对逸飞书记的工作成绩的肯定,志远只是做好本职工作而已。”   戴逸飞是在西临江十八总风光带这一线和杨志远说这番话的,此时华灯初上,戴逸飞和杨志远边走边谈,陈珂和邵武平不紧不慢地跟在不远处。   下午,市委召开全市领导干部会议,宣布省委关于会通市委主要领导职务调整的决定。省委常委、省委组织部长出席会议并作重要讲话。戴逸飞和杨志远也都讲了话,一个是作告别演说,一个是作任职讲话,老套路,没有什么新意。而省委组织部副部长周泰飞则代表省委宣读任免决定。   在本次干部大会上,会通市委组织部长代表省委、市委还另外宣布了三项任命:   任命寻开平同志为会通市委常委;   任命舒韶华同志为会通市委常委;   任命吴彪同志为会通市委常委,会通市委根据工作需要,经省委政法委协审同意,同时任命吴彪同志为市委政法委书记。   以上任命都在会通全市干部的意料之中,会通干部现在唯一看不清的是杨志远接任书记后,这会通市市长的人选为谁,市政府这一块,因于小伟一案的牵连,老资格的邱海泉、费嘉伟都已锒铛入狱,现在论资历以刘鑫平为最,但其刚刚就任常务副市长不到两个月,升任市长,只怕无此可能。难不成从外空降?大家都是饶有兴趣,拭目以待。   干部大会后,市里四大班子主要成员在合泰宾馆举行了一个简单的酒会,一来对杨志远表示祝贺,二来也藉此欢送戴逸飞书记,祝老书记在新的岗位上大展宏图,有空常回家看看。饭后,组织部长和周泰飞都没作停留,与戴逸飞和杨志远握手告别,直接回榆江。   周泰飞和杨志远握别时一笑,说:“志远,你我也算有缘,很高兴我最后一次代表省委宣布的任命是你的任命。”   杨志远问:“怎么?周部长不等到人大会后了?”   周泰飞去人大已成定局,但此时人大会未开,离开组织部未免为时尚早。周泰飞笑,说:“是我主动提出来的,既然都已经准备去人大了,就先把位子让出来,这样也方便部里工作的开展。”   周泰飞还说,本来昨天就请辞了,赵书记说“怎么?明天代表省委宣布对杨志远的任命决定,你不去了?”,我一听是对你的任命,哪能不来,得来,走完这一圈,我就算是到岸了。   周泰飞笑,说:“我考察过的干部成千上万,我代表省委宣布的正厅级干部的任免,少说也有上百,说实话,在我接触的这些领导干部中,就你杨志远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志远,我衷心地希望你能戒骄戒躁,持之以恒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杨志远说:“一定不负部长的期望。”   周泰飞拍了拍杨志远的肩膀:“那我就在省城等你。”   周泰飞一笑,上车而去。   这个“等”意义非常,不是平常的“等”,组织部的人说话,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就像“登山”和“爬梯”一样,简单的两个词组,由组织部门的人说出来意思就不一样了,组织部是干嘛的,管干部提拔的,干部提拔就像登山爬梯,得一级级来。周泰飞这个“等”的意思同样值得琢磨,与“登山爬梯”如出一辙。因为从这天开始,杨志远就是会通的市委书记了,周泰飞在省城等,自然是等杨志远荣调省城,两人于省城榆江相见。荣调省城,可以是平级调动,也有可能如戴逸飞这般,荣升一级,周泰飞的意思显然是后者。   待两位部长走远,戴逸飞笑,说:“志远,怎么样?上十八总老街风光带走走?”   杨志远笑,说:“听逸飞书记的。”   此时老街改造重建正在如火如荼,有条不紊地进行,之所以说有条不紊,是因为老街的改造重建不是简单的推倒重来,如若如此,倒也简单容易了,推土机轰隆隆开进老街,直接推倒重来就是。但很显然不能这么干,将老街改造,将其打造成具有江南风情,既古朴雅致,又脱胎换骨,焕然一新的古镇,“古”字很重要,而关圣殿、浙商会馆、江西会馆等等这些古老的建筑,还有老街的麻石板,将是改造重建后的古镇的精髓所在,这些都是老街的魂老街的魄,就认同一个人的灵魂,只有保住了老街的精髓保住了老街的魂和魄,将来古镇才会熠熠生辉。   市文管所、市史志办的工作人员,已经进驻老街,指挥工作人员,对具有历史意义的古建筑拆除,砖瓦梁一一编号,等待随后的原址重建。   此时的老街灯火通明,工作人员还在埋头苦干。   戴逸飞看着热火朝天的老街,感叹:“志远,想当初你提出老街重建古镇的计划,不进行商业开发,只做民生工程,都觉得有些不切实际,难度很大,你年初把计划写进政府的工作报告里,我都有些为你捏一把汗,但这样一件极具难度的事情,还愣是让你干成了,抓经济工作,这方面我自愧不如,不如你。”   杨志远笑,说:“逸飞书记谦虚了。”   戴逸飞笑,说:“不是自谦,而是真心叹服,别人做不到的事情,你做到了,这就是能力。我现在就可以想象到当老街按照你的规划,成为江南古镇后,这一片曾经的落后之地,今后会是怎么的繁华。”   戴逸飞说:“志远你自己可能不觉得,你到会通的这两年,你不仅仅是给会通带来了清新,带来了公平,正直,更重要的是你给这个城市带来了信心和信任。你让会通的干部对会通的未来充满了信心,你让会通的百姓对会通的党员干部重新充满了信任,这对会通的未来是何其的珍贵。就拿眼前的老街来说,政府一声令下,老街上的二千户居民,一个星期的时间搬得干干净净,没有出现一户钉子户,这在以往的重点工程中简直就是不可想象,属从未有过之事。”   杨志远说:“说到底,这是因为这次动迁充分考虑了群众的利益,以群众的利益为首选,不与民争利,群众自然就会拥护。”   戴逸飞笑,说:“虽是如此,但二千户,近万人,就能行动一致,一切听指挥?就没有漫天要价的?不可能。说到底还是这一届政府赢得群众的信赖,群众信任政府,信任你杨志远同志,是你的人格魅力折服了会通所有的人。”   杨志远说:“信心是一个城市的动力,信任则是一个城市的基础,城市要发展,两者缺一不可。”   戴逸飞说:“可要想赢得百姓的信任和信赖不容易,于小伟犯罪集团在会通横亘作恶了这么多年,已经将会通老百姓对政府的信任消磨殆尽,如若不是你力挽狂澜,会通不可能这么快就呈现一派政通人和,欣欣向荣的景象。”   杨志远说:“我想这与去年8·13决堤有着莫大的关系,在灾难到来之时,我们广大的党员领导干部不顾个人安危,奋战在第一线,群众尽管不说,但都看在了眼里。8·13荷塘决堤对会通是一场灾难,同时也是一件好事,它使广大干部和群众真正理解了什么是休戚与共,什么又是水乳相容,什么是打断骨还连着筋。于小伟、邱海泉他们给会通造成的伤害,只能靠我们这些后来者去慢慢抚平,慢慢地用行动去熨平了。”   戴逸飞说:“志远,我相信会通在你的带领下,用不了多久,肯定会经济富强,民众富足。说实话,能和你搭班子,是我戴逸飞的幸运。”   杨志远笑,说:“应该是我的幸运才是,我杨志远的个性我自己知道,愤世嫉俗,个性张扬,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而且还不喜束缚,最怕纷争,说的好一点这是优点,但在官场之中未必就不是缺点,这两年里,不是你逸飞书记包容,在背后默默支持,我杨志远不可能放开手脚想干就干,也做不成这么多事。在我心里,你就是一个老大哥,在包容着我的优点和缺点,你这就要走了,我从心里舍不得。”   戴逸飞说:“我也是从心里不舍啊。”   杨志远笑,说:“要不,咱们共同向省委建议,逸飞书记继续留在会通,给杨志远同志遮风挡雨。”   戴逸飞笑,说:“扯淡,尽说这没边的,省委的决定都已经宣布了,岂能是儿戏。再说了,这离党代会还有一个多月,省委之所以雷厉风行地让我上省委报到,你难道就没看出来,省委这是在爱护你,省委这是有意让我早些把市委书记的位子让出来,让你早点上任。”   杨志远笑,说:“这早一月,晚一月,有何区别?”   戴逸飞笑,说:“你也是从省委出来的,你是真不懂呢,还是装不懂。你就不想想,官场中的事情,从来都是瞬息万变,不到最后一刻,谁都难言分晓,只有干部大会一开,省委的任命一宣读,这才算是尘埃落定。”   杨志远笑,说:“这等事情,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求不来。”   “都要像你这般淡定,官场中的事情反而简单了。”戴逸飞笑了笑,看了杨志远一眼,说,“志远,我觉得省委这次除了以上,只怕还有他意,明年就是换届年,先党委,后政府,你就不考虑考虑,往上更进一步。”   “更进一步?哪?省委常委?副省长?”杨志远笑着摆手,说,“逸飞书记,你可别逗我了,明年我多大,38岁,放眼全国,38岁的副省级,凤毛麟角,偶然想想可以,但要是当真,那就是奢望。”   戴逸飞笑着分析,说:“凤毛麟角,这是事实,但并不是毫无希望,明年换届,省委这一块,有宣传部长、省委政法委书记、统战部长等多名常委到点,不可能再继续任职,而政府这一块,一正七副,除了汤省长、罗省长、付省长、陶省长这四位,其他四位副省长都将年满六十,同样不可能再连任,在所有的地市级领导中,可以说你的资历是浅,但你的能力最强,人缘也最好,官声好,又有群众基础,这就是别人无法比拟的优势,而且在现在的省委常委中,可以说人人都看好你,在民主推荐这个环节,你的得分肯定最高。付省长当选常委时四十来岁,现在呢,五十四了,还是最年轻的常委之一,根据老中青搭配的原则,你就属‘青’,现在本省的正厅级干部,就属你最年轻,你一上去,不管是省委还是政府,平均年龄立马就下来了。最年轻还最有能力,所以也就最有希望。”   杨志远笑,说:“还是逸飞书记分析能力强,但我还是只能想想,不奢望。”   戴逸飞笑着朝天指了指,说:“争取争取,大有希望。”   杨志远笑,说:“算了,我做不来。”   戴逸飞摇头,说:“你啊你啊,让我说你什么是好。”   戴逸飞这一指什么意思?其实是让杨志远到上面跑一跑,这个上面自然不是省里,本省的省委常委都对杨志远爱护有加,省委就不用跑了,但副省级干部,省里的意见只能是参考,关键在中央,戴逸飞是省委出来的,杨志远的情况他还能不知道,要是他到上面跑一跑,见见认识的领导,会会李儒,还有岳父陈明达,这些影响力一叠加,那明年换届,省委常委又或是副省级,应该有杨志远的一席之地。当然这个跑不需要送,以联络感情为首要,顺便透露点意思,意思到了,也就是了。   杨志远笑,说:“这个我还真没办法,没哪胆量,怕挨骂。”   戴逸飞笑,说:“你会怕?是不屑吧,你在所有见过的首长和赵书记、汤省长面前从来都是嬉笑自如,怕过谁?”   杨志远笑,说:“之所以在大领导面前,死皮赖脸,嬉皮笑脸,什么都不怕,因为我是为公不为私,知道即便是过一点,领导也不会怪罪,像这种跑官之事,还没开口,已是自怯三分,哪里有不怕的道理。”   戴逸飞笑:“让你跑一跑,不还是有一个更大的舞台,让你更好地为人民服务。”   杨志远笑,说:“这个说法堂而皇之,但我真不敢,算了,咱不说这个,说其他的,比如说,逸飞书记就要离开会通了,送点什么有意义的礼物?”   戴逸飞笑,说:“杨志远同志想送点什么?”   杨志远看着灯火通明的老街笑,说:“要不也送你一块青砖?”   戴逸飞哈哈笑,说:“你就不能搞搞新意思,送青砖于李硕老先生作用明显,对戴逸飞同志作用不大,来点实在的。”   杨志远笑,说:“砖头是有点沉,不方便携带,用来压文件也大了点,我看还是送你八个字得了。”   戴逸飞笑。杨志远说:“祝老兄:一帆风顺,鹏程万里!”   戴逸飞笑,说:“彼此彼此。”   俩人紧紧握手,依依不舍,就此别过。 第27章 竞逐风流(2)   杨志远这天到了省委,等待赵洪福书记的召见。这天一早,杨志远接到书记秘书的电话,赵书记紧急召见。杨志远一听就知道是什么事,指示邝文韬直接上省委,然后让邵武平给舒韶华打了个电话,告知了舒韶华一声。这些时,杨志远书记市长一肩挑,事务繁忙,一刻不见,市委市政府两边还不得到处找人,舒韶华笑言,地球离了谁不一样转,但会通离了杨书记还真的停摆了。   杨志远进入赵洪福的办公室,赵洪福正在和组织部长谈话,杨志远一看部长也在,从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笑,装不知,说:部长也在啊,要不我还是等等?   部长笑,说:“赵书记,杨志远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既然他想等,那就让他等等。”   赵洪福一直旁边的沙发,笑,说:“赶紧的,坐下,要不部长说等,就不知是猴年马月了。”   杨志远笑,说:“没关系,我不急。”   “这么说反而省委急,会通不急了。”赵洪福笑,说:“部长同志,我看志远同志这是想就这么书记市长一肩挑下去,大权在握,上瘾了,不准备放手了。”   部长点头,说:“我看也是。”   杨志远笑,说:“如果省委放心,我倒也觉得不是不可以。”   赵洪福笑,说:“想得倒美。”   杨志远和赵洪福书记、部长说说笑笑,其实说的就是一件事,省委这次把杨志远找来,是不准备再让杨志远书记市长一肩挑了,有必要给杨志远减减压。   赵洪福看了部长一眼,部长于是直入主题,说:“省委这次把你找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会通市的市长,得和你搭班子,你是书记,这个人选,有发言权,而且省委将充分听取你的意见。”   杨志远说:“谢谢省委的信任,既然省委想听我的意见,那我就实话实说,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会通市这个市长人选,这次不宜从外面选派,有必要从本地干部中挑选。”   赵洪福“咦”了一声,说:“这倒是一件稀罕事,你杨志远从来都喜欢广纳贤才,放眼全省,这次省委有意从全省的干部中,给你调派一个得心应手的市长,怎么?倒不乐意了?”   杨志远说乐意啊,怎么不乐意,可权衡利弊,我还是认为从会通提拔好。会通因为于小伟一案,对本地干部的积极性挫伤比较大,书记、市长都是外来干部,好是好,但未免有些让会通的干部看不到更进一步的希望,这时候,出其不意,从本地的干部中,提拔一个市长,无异于一剂强心针,让会通的干部觉得有了奔头,这对凝聚和提振本地干部的士气很有好处。以会通目前的现状,凝聚力对会通的发展至关重要。   赵洪福点点头,说从会通本地选市长,不是不可以,可据我所知,会通政府这一块,没有合适的人选,市委这一块,有谁?市委副书记是谁?   赵洪福这是在问组织部长,组织部长说会通市委目前的市委副书记是徐海明同志。赵洪福对徐海明不了解,问这个同志如何?部长说上次省委组织部干部考察组对会通市委市政府的整个领导班子进行了全面的考察,徐海明同志的考察结论,属中等偏上,说不上优秀,当然这不是说其人品有问题,而是指其经济工作能力欠佳。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徐海明同志是团干出身,后来下县里,当过两年的县长,书记,再到市里,组织部长,副书记,当市委书记还行,主管经济,任市长,有些欠妥,主要还是经济工作方面的履历欠佳。   “是这么一个情况啊。”赵洪福沉思了一下,说,“真让徐海明同志接任市长,志远同志你的担子就重了。”   杨志远笑,说担子重不怕,怕就怕,书记市长不合拍,真从外地调一个市长,能力强,魄力也大,书记驾驭不了怎么办?找省委求助,换人?赵书记到时是换我还是换他?赵洪福笑,说你这是胡扯,你杨志远还有谁驾驭不住,你这是在变着法子希望省委从会通本地提拔市长。部长也笑,说我看也是。   杨志远笑,说:“我这里还有一个人选,就看省委敢不敢再破格一次?”   赵洪福笑:“先说说是谁?再讨论其他。”   杨志远说:“寻开平同志!”   寻开平这人,赵洪福同样知之不多,他望了部长一眼:“寻开平同志?是不是那个刚刚进入市委常委的副市长?”   部长点头,说:“是。”   赵洪福笑了笑,说:“刚进常委,就提名市长人选,比你杨志远还火箭,不合常理。”   杨志远说:“之所以推荐寻开平同志,是因为会通今后的工作的重点,将是会通孵化园项目,寻开平一直都是副市长兼会通来料加工产业园的主任,对招商引资这一块,虽然一个来料加工,一个高新科技,但大同小异,属轻车熟路。而是这个同志有一股子拼劲,会通现在就需要这种敢拼的干部。”   部长笑,说:“我觉得不妥,这位同志上次因为8·13荷塘决堤,被予以记过处分,进常委已是破格,不宜提拔过快。”   赵洪福笑,说:“二选一,杨志远同志给我们出了一道选择题。既然寻开平同志有拼劲,你就让他任孵化园股份的董事长,一肩三职,先给他压压担子,考验考验。”   杨志远自然不会说已是如此安排,他说好,就按赵书记的指示办。杨志远听出来了,赵洪福书记和部长的意思,如果从本市选拔拟任市长的人选,很明显,寻开平没戏,徐海明有可能,其实对于他杨志远来说,省委用徐海明也好,用寻开平也罢,用其他人也行,能力弱一点,没关系,只要彼此了解就成,从外面调派一个干部,自己了解还好,不了解,真跟自己对着干,怕是不怕,但就怕因此耽搁了会通的发展,这世间,什么东西都可以等,就是时间不会等人。反正自己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该表达的意思都已经表达清楚了,至于最后怎么考虑,怎么定夺,决定权还在省委。杨志远知道,如果在徐海明和寻开平之间作出选择,省委肯定会选择徐海明,这是他的一个小策略,多一个选择,更能突出徐海明的优势。   谈完工作,赵洪福笑:“既然来了,也到饭点了,一起吃个饭?”   杨志远笑,说:“赵书记管饭,自是求之不得。”   赵洪福笑,说:“赵书记不管大吃大喝,只管食堂饭。”   杨志远直拍,说:“能跟赵书记共同就餐,不知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跟赵书记就餐,到哪都成,吃什么都香。”   赵洪福笑,说:“部长,你看看,跟杨志远同志在一起,虽然明知道他是言不由衷,溜须拍马,可心里还是舒坦,看来这溜须拍马也不是都让人反感,就看怎么去拍。”   杨志远笑,说:“赵书记,您这话就不对了,溜须拍马是有一点,但言不由衷却是没有,跟赵书记共同就餐,难道不是别人梦寐以求的?”   赵洪福笑,说:“那杨书记,是不是也有人梦寐以求?”   杨志远点头,说:“那是肯定的,必须的。”   赵洪福起身,说:“少油腔滑调,走,吃饭去。”   部长此时一语中的,说:“赵书记,这不是杨志远同志溜须拍马的拍功好,而是赵书记您爱屋及乌所致。”   赵洪福笑,说:“是吗?我有吗?”   部长反问:“难道没有?”   就在此次谈话后不久,在会通市第N届人大常委会第36次会议上,经过投票表决,通过了关于方炜珉、邬启亮、余就为会通市副市长,关于徐海明为会通市代市长的任命决定。此次常委会还决定,接受杨志远辞去会通市市长职务的请求,并报市人民代表大会备案。   杨志远已经被省委任命为会通市市委书记,其辞去市长一职理所当然,并不奇怪,一般情况之下,在杨志远升任市委书记之后,省委就会任命会通的代市长,用不着等一月之久,这就有些不同寻常了,谁都看出来了,省委之所以迟迟没有选定人选,是因为省委在权衡,也许还有些犹豫,不好下结论。现在结果出来了,会通的干部恍然大悟,原来省委是对启用徐海明有些迟疑,这就不难理解了,徐海明的工作履历一直都在党线,其在政府这一块,除了在县里当过两年的县长,到市里就没有当过副市长,没有主抓过经济,倒不是说没有任过副市长的人就不可以当市长,问题是现在的会通市,杨志远在走一盘大棋:十八总老街改造重建变老街为江南古镇,此着棋的目的,就是要让老街的近万贫民集体脱贫,旅游兴镇;成立高新产业孵化园投资股份公司,让孵化园公司成为真正的高新技术孵化器,一改会通来料加工这种粗放型的工业模式,用第二条腿走路,走新技术、新经济的产业之路。现在杨志远也经连连落下几着棋子,老街重建古镇已经拆除完毕;孵化园股份香港李氏范氏两大集团的50个亿,会通市财政的20个亿,都已经砸了进去了。既然已经开弓可以说会通就只能向前冲,没有回头的箭,此时会通市市长一职,得有些斤两得有些胆识才行,说实话,徐海明资历是够,但经济工作这方面还是有些欠火候,难怪省里迟迟没有下定决心,这个决心不好下,现在省委的决心已下,不消说,徐海明能任这个市长,与杨志远的力荐密不可分,试想没有杨志远的支持,徐海明能当这个代市长?几无可能,不可想象。   对于这个市长,徐海明不是没有想过,但他同样知道自己的短缺,如果是书记一职,自己倒是可以争取争取,但自从杨志远上任以后,随着对杨志远越来越深的了解,他对市委书记一职,也就再也不抱任何幻想,他看得清形势,戴逸飞一走,市委书记一职肯定是杨志远的,谁都无法与其争锋,徐海明早就放下心态,心平气和地与杨志远共事。   徐海明根本就没想到自己会成为会通的代市长。那天,省委组织部长代表省委找他谈话,徐海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会通市代市长?我?省委找他谈话的目的,还是担心他经济工作的经验不丰富,有必要加强学习。部长虽然没有明言,但他还是听出来了,省委希望自己有什么事情多与杨志远沟通,多听听杨志远的意见,省委对会通寄予重望,省委希望在不久的将来能看到一个充满朝气,生机勃勃的,经济蒸蒸日上的新会通。这个新会通怎么崛起,得市委市政府通力协作,众志成城才行。   徐海明从省委一出来,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给杨志远打电话:“谢谢杨书记!”   杨志远问:“谈过话了?”   徐海明说:“刚刚谈完。”   杨志远笑,说:“那就恭喜。我想只要我们齐心协力,我们肯定可以带领会通人民开创一个新的未来。”   徐海明笑,说:“这是肯定的。”   杨志远笑,说:“市长有信心就好,怎么样?回来咱们小喝一杯,交交心。”   同样有些出乎大家的所料是,都以为方炜珉、邬启亮最终能不能成为副市长,需要等到市人大会召开后才见分晓,没想到,这一次竟然由市人大常委会先行直接任命。也是,会通现在开足马力,与时间赛跑,哪能老是让三名副市长空缺,以前杨志远是市长倒也没什么,现在徐海明当市长,那就必须把班子配齐了。   方炜珉、邬启亮会通的干部都知道,余就是谁?会通的干部还真有些不太清楚,因为其是外地空降过来的。会通市的干部研读余就的简历,慢慢地就读出了一些内容:新营生资公司经理(正科级);副县长;县长;新营县委书记。   这就很说明问题了,杨志远书记的籍贯在哪?林原市新营县,新营县有什么,有杨家坳,本省首富村,还有一大批新型的农业集团公司,现在新营的农业经济与社港县,一北一南,互成犄角,各有特色,成为了本省农业兴县的二面旗帜。新营县现在出干部,原县委书记向晚成现在都已经是合海的市委书记了,其后的县委书记张开明现在是林原的常务副市长,现在余就又晋升副市长了,按部就班,依次上升,了不得。   看来杨志远书记将余就要到会通来,是主抓会通的农业的,而工业园和孵化园股份有寻开平在挂帅冲锋,农业和工业都有得力干将可以倚重,徐海明当市长,也就压力顿消。看来杨志远书记真是用心良苦。同时,会通的干部都看出来了,杨志远书记在省委说得上话,省委对杨志远书记充分相信,会通的事情,省委都会予以支持,这从干部配备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来。   “跟着杨志远,不能贪来不能占;多学本领埋头干,肯定比又跑又送上得快”。这是后来会通官场中人总结出来的一句顺口溜,在杨志远执政的那些年来,会通市大兴勤学实干之风,大家都是憋足了劲地勤学苦干,有如春风拂面,干部都是心清气爽。此为后话。   在那天的欢迎会后,杨志远和余就到西临江边走了走。   杨志远笑,说:“余就,听说在我向赵书记点将时,省委组织部干部考察组已经考察过你了,有意在年底林原市的人代会上,提名你当副市长。”   余就笑,说:“是有这么一说。”   杨志远笑,说:“我向省委要求将你调到会通,你没有不乐意吧?”   余就笑,说:“这有可能不愿意,只是原以为自己会到林原,突然间变成会通了,还真是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我一想,就知道这肯定是你的主意,肯定是你找省委要人来着,能和你共事,成了你的部属,自是求之不得,正好可以多向你学习。”   杨志远笑,说:“还学习啊,新营的农业经济与社港不相上下,学什么?根本就用不着学了。”   余就笑,说:“学无止境,跟你在一起,更是学之不尽。新营现在取得的成绩,是我的功劳?只怕算不上吧,我只不过是出了些力而已,主要的功劳还是你和向书记的。”   杨志远笑,说:“余就你这是在谦虚。”   余就笑,说:“这有什么好谦虚的,你以为你现在是市委书记,我现在是你的下属,我就该谦虚,没有这个必要吧?怎么回事就是怎么回事,新营怎么异军突起的,别人不知道,你和我还不知道。”   杨志远哈哈笑。   余就感叹,说:“想当年,因为鱼苗事件,我们得以相识,你刚毕业,向书记还只是县长,而我也只不过是一个刚跟县长的秘书,谁会想到会出现今天的这种场景,你和向书记,一个合海市,一个会通市,本省四大经济强市的书记,你们占据了两个,竞逐风流,真是世事如棋,谁能预料得到。”   杨志远笑,说:“你也不赖,当年的秘书,现在都副市长了。”   余就说:“没有你的帮助和向书记的栽培,能有我的今天?”   “少扯。”杨志远笑,说,“来会通前,就没和向书记联系?”   余就笑,说:“这还用问,自是打了电话。”   “向书记都说什么了?”杨志远好奇。   余就笑,说:“还能说什么,自是说‘这个志远,榆江、合海的人才挖了去,现在又轮到林原了,手可真够长够黑的’。”   杨志远呵呵笑,说:“就知道向书记没好话,改天,你和我偷偷摸摸上合海一趟,找向书记喝酒去。这么久没有和他喝酒了,还真有些想他了。”   余就笑,说:“这个主意不错,我来联系,安排时间。”   杨志远笑,说:“我说了偷偷摸摸,都安排了,还怎么偷偷?你只要问清他哪天在合海,我们偷偷杀上门去,给他一个措手不及。”   “明白,知道,就这么干。”余就乐呵呵地一点头,“不能说是措手不及,应该是一个惊喜。”   11月底,省党代会如期召开,在本次党代会上,省委组织部部长被补选为副书记,党代会之后,13名常委进行部分调整,省委秘书长改任组织部长,新任常委戴逸飞接任省委秘书长一职。   杨志远心想,看来赵洪福书记早就筹谋好了,让戴逸飞任省委秘书长,倒也恰到好处,很适合戴逸飞的性情,戴逸飞肯定游刃有余,如鱼得水。   这就是知人善用。 第28章 风清月明(1)   因为市长人选没有确定,杨志远书记市长一肩挑,杨志远就任市委书记后并没有立马从政府大楼搬到市委去办公,依旧在28楼没有挪窝,现在徐海明的任命一下,杨志远就不得不搬到市委去了。   市委秘书长黄天鹏和舒韶华、陈珂、邵武平、邝文韬还有徐海明的秘书姜文斌,黄天鹏舒韶华的秘书等等,将杨志远办公室里的书籍打捆,从这边的书架撤下,到市委那边又摆上,再从市委那边将徐海明的物品搬过来。杨志远笑言,自己和徐海明也这是调了个边,换来换去的多麻烦,要不甭换了,照旧?   徐海明笑,说:“我也想啊,可能这样吗?”   自然不能,不能该怎么办?打捆,搬家。麻烦点也没办法,于是秘书长、秘书、司机齐上阵,为领导服务。   邵武平也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扁担,秘书司机嘻嘻哈哈,在市委市政府之间来来回回,忙得不亦乐乎。杨志远一看陈珂和邵武平那挑担子的模样,直摇头,说一看就不是干体力活的,弯腰驼背,让人看了笑话。   陈珂笑,说:“我和武平城里长大,没有干过农活,杨书记别看姿势,得看结果。”   杨志远笑,说还好意思说结果,早该干完的活,拖到现在,要是工作也是这种结果,早就让你哭鼻子了。杨志远笑着对徐海明说,十八总老街和孵化园现在都成了巨大的工地,星期天把市委市政府的年轻人拉到工地上,参加义务劳动,增强体质,在劳动中得到锻炼。   陈珂说:“书记市长,可不能这样,就因为陈珂同志的姿势不对,就株连他人,一旦激起众怨,那我还不灰头灰脸。”   杨志远笑,说:“灰头灰脸有什么关系,反正现在你也用不着呆在市委了,怨你,怎么怨?上西环去?”   现在像搬家这等事情,比较繁琐,大家图省事,可以找专业的搬家公司,一个电话,一二百块,简单省事,像杨志远、徐海明他们这种小活,搬家公司一个小时就可搞定,那像陈珂、邵武平他们嘻嘻哈哈,忙了一上午,总算扫尾。   陈珂笑嘻嘻,说:“今天中午,得书记市长管饭。”   徐海明说:“没问题,中午食堂的一切开销,杨书记徐市长都给予私人报销。”   秘书司机们欢呼雀跃,挤眉弄眼。杨志远感觉有些不对,说:“徐市长,看样子,你中了他们的圈套,政府食堂,能有什么?鸡鸭鱼,都是些寻常之菜,上点档次的都没有,他们岂会如此高兴?只怕早有图谋,早经准备。市长不妨想想,就这么点小活,他们愣是耽误了一上午的时间,我刚才就有些郁闷,现在我更是怀疑他们有故意拖拉之嫌,磨磨蹭蹭,目的就为了中午搓书记市长一顿。徐市长,我就知道他们死缠烂打要给你我搬家,不怀好意,不合算,请搬家公司来,一小时,至多二百元,看看现在,到中午了,得管饭,可中午即便是食堂吃饭,加几个小菜,只怕也不止二百元,得不偿失,如果另有预谋,那就不是一二百元的事情,只怕你我这次亏大了。”   徐海明一听,也觉得自己只怕上当,笑,说:“杨书记如此一分析,是有些不妙,一切开销予以报销,看来徐代市长这话说大了。”   杨志远笑,说:“大了!”   “反悔可还来得及?”徐海明笑问陈珂。   陈珂摇头:“反悔?你可是市长,得说话算话不是。”   邵武平姜文斌他们纷纷附和,说市长说话不算话,好像没有先例,为了一顿饭,破例,好像没有必要。   “激将法?”徐海明笑,问,“那你们告诉我,是不是真如书记所料?尔等另有预谋?”   陈珂笑呵呵,说我们早就知道书记市长一请客就去食堂,上一趟搬运之时,我们绕行了一下,特意上食堂去了一趟,传达了书记市长的最高指示,中午有客人到,需要加几个好菜。估计现在食堂已经紧急采办完毕。什么好菜?杨家湖的大闸蟹,社港稻田养殖的大明虾等等,不属山珍海味,却也不是一二百元就可轻易打发的。反正书记市长共同分担,过一点也没关系。   徐海明笑:“杨书记洞察秋毫,都怪我掉以轻心,一不留心就中了圈套。”   黄天鹏和舒韶华笑,说:“都是书记市长身边之人,对你们还不了解,书记市长自入圈套,最是正常不过,如若书记市长超然事外,那就只能说他们对书记市长还了解不够透彻,不合格。”   大家都笑,说:“书记市长,看看两位秘书长都上纲上线了,书记市长不入圈套不行。”   徐海明笑:“说吧,谁的主意?”   秘书司机一指姜文斌:“是他。”   姜文斌直摇头,很是委屈,说陈珂他们几个不够意思,临阵倒戈,市长一批评就是市长秘书的阴谋诡计,如何能成。陈珂和邵武平笑嘻嘻,说这是自然,徐市长让找幕后主使,那就是姜文斌,杨书记要找主使,那就只能是邵武平,书记市长一看,不好处罚,手一挥,算了,不予追究,午餐还是由书记市长买单得了,能忍心从大家的工资里扣?回去不好向家里那位交代不是,如此一来,岂不是皆大欢喜。   杨志远说:“徐市长,看看,都用上苦肉计了,中午这餐,看来只能是你我自掏腰包了。”   陈珂笑,说:“杨书记同意了?我就知道杨书记不忍心看小陈小邵小姜回家不好交代,在家里那位面前点头哈腰,深刻检讨。”   杨志远笑,说:“看来这是小陈的一贯表现,小邵肯定不会。”   大家哈哈一笑。杨志远笑,说:“既然说到这了,我正想问问,陈珂,你这次去西环没和家里商量,家里那位同意?没有意见?”   陈珂笑,说:“戴书记杨书记都支持了,家里那位小姜同志岂会不同意,岂敢有意见。”   “这可不成,家里的工作要做好,不能用戴书记杨书记压人,得小姜同志心服口服,举双手赞同才成。”杨志远问陈珂:“到西环有一星期了吧?”   陈珂说是。杨志远问:“怎么样?习不习惯?”   陈珂说:“刚去有一点,但呆上一段时间自然也就习惯了。”   “有信心就好。你是市委下去的,政治素养,肯定没问题,基层工作经验欠缺,关键是要沉得下去。”杨志远点头一笑。   戴逸飞离开之时,有些匆忙,一句“我的事就是你的事,陈珂的事情,杨书记看着办就是”,屁股一拍,把陈珂的去向问题留给了杨志远。   杨志远自然只能看着办,上星期,有空,杨志远把陈珂找来,陈珂副处四年,提一级正处,有两个去处可供陈珂选择,政府秘书长一职一直由舒韶华兼着,没有必要再兼了,此位置空了出来,杨书记徐市长有沟通,都对陈珂认可,这个职位陈珂合适,只要陈珂一点头,就可以上任。陈珂还有一个去处,西环县常务副县长,常务副县长一般不是正处,但可以加个括号:正处级。这道选择题其实不难选择,常务副县长的实权岂能跟市政府的秘书长相比,何况西环还是一个穷县。但杨志远如此安排有其意义,把陈珂安排到西环县,是因为明年县里换届,杨志远有考虑由徐志科接任书记一职,陈珂能力不错,但缺少基层工作的经验,带着正处的帽子下去,锻炼一年,接任县长也就顺理成章,西环是穷县,但穷县更容易出成绩,徐志科发展农业高附加值农产品的兴县之策不错,初有成效,过个三五年,就会有明显的收效。陈珂三十六岁,年轻,相对于政府秘书长一职,到县里看似吃亏,实则不然,有了县里工作的经验,陈珂将来的空间远比政府秘书长广阔,同时戴逸飞是荣升,不是平调,省委常委,新晋,一时半刻不会离开本省,影响力自然在,对陈珂今后的仕途有帮助。   杨志远之所以把这样一道选择题让陈珂当场选择,还是在看陈珂是不是懂得取舍,因为但凡成大事者,都必须懂得取舍,懂得放弃既得利益,才会有所得。   陈珂那天微微一沉吟,如杨志远所料,陈珂选择了正确的答案:去西环县。   陈珂已经前往西环报过到了,因为手头还有些事情需要移交,今天回了一趟市委,正好碰上杨志远在实行“我军阵地转移”,陈珂于是笑嘻嘻,主动上来搭一把手,顺便和邵武平姜文斌几个交头接耳,图谋书记市长。大家笑呵呵,金钱其实都是其次,目的还是加强彼此的关联感。   陈珂他们早就往市委去了,舒韶华看看时间,陈珂他们估计已经忙完了,就笑:“杨书记、徐市长,咱们也该下去了,要不然去晚了,什么大闸蟹大明虾,只怕连蟹腿虾须都看不到一根。”   徐海明说:“领导都没到,他们敢擅自动筷?”   杨志远笑,说:“这可就难说了,徐市长你有这份自信,我可没有。”   徐海明笑,说:“那我们还磨叽什么,得抢先一步。”   杨志远笑,说:“对付他们,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电话告知,杨书记还有物件落在办公室,让他们赶紧过来一趟,要不然,怎么抢都抢不过他们了,以我估计,此时他们已经进入餐厅,准备一切开销书记市长自行报销。”   四人说笑着朝外走去,杨志远回头依依不舍地看了这间自己工作了两年之久的办公室一眼,说:“说实话,有些舍不得。”   徐海明和杨志远说笑,说:“杨书记舍不得什么,这间办公室?还是位子?”   “位子现在已是你的了,不容更改,即便不舍也得舍,不能老赖着不走。这间办公室多好,视野开阔,从这望去,河东新区几乎尽收眼底,累了倦了的时候,站在窗边听听雨,望望远,读读书,自是心清气爽。市委那边就不成了,最高不过六层,感觉有些压抑,不及28楼开朗。”杨志远笑了笑,说,“每次站在这28楼,我想得最多的就是荀子的那句‘我尝崎高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见也’,站得高,看得也就远。”   徐海明笑,说:“杨书记这就有所不知了吧,政府有高楼,市委是没有,但市委有的,政府这边也是没有,各有优势。”   杨志远笑,说:“市委有的,政府没有?我想想是什么?花草树木?”   徐海明笑,说:“到底是杨书记,一点就透。书记有所不知,市委大院原来是河东的一片山林地,到处都是香樟,市委大院建成后,那一片的香樟都保留了下来,一到四五月,整个大院清香扑鼻,尤其是雨后,连空气都是甜的。”   杨志远笑,说:“这是什么?有得有失?看来什么事情都没有十全十美的。”   徐海明说:“杨书记觉得市委压抑了,过来坐坐就是,随便指导指导如何?”   杨志远笑,说:“徐市长这话有误,指导?怎么指导?应该是探讨。”   徐海明笑,说:“杨书记谦虚,行,那就探讨。”如徐海明所言,市委到处都是香樟,从杨志远的办公室望去,香樟一排排,一列列,整齐划一,颇有气势。此时正是深秋时节,还不到花香四溢的时候。杨志远这天往市委办公室里一坐,正式开始了自己的书记生涯。   市委书记毕竟不同于县委书记,杨志远在社港的时候,虽然是书记,但他的主要精力都用在了怎么发展社港的经济上,至于党群工作,他一般都交与县委副书记张海群去处理。但市委书记就不同了,还像在社港一样,一门心思扑在经济工作上肯定是不可能了,六县一市三区,地广人多,牵扯到方方面面,各个阶层都有自己的利益诉求,问题自然就复杂,工作量自然就大。作为市委书记,如何化解社会各阶层之间的矛盾,如何防止群体性事件的高发,如何维护社会稳定,就成了杨志远作为市委书记在新形势下必须要面对的问题,该重视的就该重视,该抓的就要抓。   在杨志远看来,党群工作,说难也难,说易也易。党员干部的工作,重点还在于防腐反腐;而群众工作,关键就在于如何解决群众频频上访的困扰,做好群众工作,无非就是疏通和体恤,疏通民意,体恤民情,才是工作之根本。杨志远认为一切矛盾的根源和核心,其实就是利益与利益之间的冲突。防腐反腐,说到底就是防止和反对官员自私自利,此利益的冲突,是公心和私心之争;而群众之所以频频上访,也是因为利益的冲突,是公权与私权争利的结果。而这两个冲突,才是当今社会的症结所在。   十八总老街不搞商业开发,而是力求让原住民用很小的代价实行原址等面积回迁。孵化园项目涉及的居民除了按市场价进行征收,还折股送股,杨志远就是在执行他一贯的工作思路,让利于民,在他的任上杜绝与民争利的事情发生,避免出现新的社会矛盾。执政党发展经济的目的是什么,就是让百姓过上富裕的生活,但现在各级政府发展经济的目的出现了严重的偏差,就从征地一事来,低价从群众的手里强拆买入,再高价卖给开发商,政府渔利,群众却遭殃,拿到的补偿款,连等面积的商品房都买不到。这是发展经济?这简直就是鱼肉百姓,百姓如何不上访?换谁谁都不会同意。   新官上任三把火,三把火就算了,但烧两把火却是很有必要。 第28章 风清月明(2)   杨志远的第一把火,烧向了信访制度。   杨志远一直都在思考,按说经济上升,老百姓的生活不断改善,政府的政治信任度应该相应上升才对。可是这些年来,经济不断增长,生活得以改善,但却没有从根本上改善老百姓对政府的政治信任问题,各地群众上访事件频频爆发。稳定正在成为中国社会越来越突出的问题。社会矛盾的生长点在增加,并且出现了多元化趋势,比如就业、征地拆迁、环境保护和基层选举等问题,都很容易传导、延伸到社会稳定层面。   这些深层的问题,都在考验着各级政府的执政水平,以前是市长,思考可以,进言也行,偶然市长还会有所指示,但许多的事情还得戴逸飞去通盘考虑,他杨志远不宜过多插手,只能在经济工作奉行让利于民的基本行为准则,现在戴逸飞走了,就得由他杨志远来。   杨志远往靠椅上一靠,看了一眼窗外的那排香樟一眼,发出第一道指令,不是召开常委会,而是让邵武平通知毛世轩同志过来一趟。   毛世轩为谁?市委副秘书长兼市委群工部部长和市信访局局长。市委副秘书长兼群工信访,可见市委对信访工作的重视,但光重视就行了,显然不够,还有必要改变现有的信访制度。上面重视,下面却阳奉阴违,不落实,重不重视都一样,信访还是会层出不穷。   毛世轩四十多岁,一接到邵武平的电话就赶忙跑了过来。   大家都不是初次打交道了,杨志远任市长,对群众来信都非常重视,对群众反映的具体问题,杨志远都会明确有关部门,限期给群众明确的答复,尽快依法按政策把群众的合理诉求解决到位,不能解决的,也必须给群众一个信服的理由,政策依据又在哪。含含糊糊,拖拖拉拉,在杨志远这里肯定行不通。   杨志远就任会通市市长后,一直都懂张弛有度,即便是解决于小伟的问题,也是谈笑之间,让于小伟犯罪集团顷刻间灰飞烟灭,但杨志远还是拍过二次桌子,骂过二次娘:一次是去年的12月28日,杨志远对着市城建局副局长刘平之流怒目而视,严词以厉,一干贪官纷纷落马。   还有一次,是杨志远刚到会通上任不久,有一回晚餐时间路过环线公路,见路边有一临时搭建的建筑,屋顶,四周都搭满稻草,形如牛棚,杨志远下车一看,竟然不是牛棚,有人居住,二老一小,挤在草棚之中,正是严冬之时,寒风索索,老人悉悉率率,孩子鼻涕直流。杨志远惊愕万分,会通的经济本省全三,市郊怎么可能出现这种居无定所的情况。杨志远一问,草棚的出现竟然是与环线公路有关,环线工程,征收了老人家的几间破房,老人是外来户,儿子死了,媳妇疯了跑了,留下一个近十岁的小孙子,一贫如洗,拆迁的补偿根本就买不起房,不拆还不成,市重点工程,不同意也得同意,这样的人家本就无权无势,岂能与政府抗争,何况还有于小伟这种带黑社会性质的同伙成员的恐吓,两位老人的房子说扒也就扒了,房子没有了,买不起房,怎么办?只能捡些砖块,拾些稻草,于路边搭一个临时草棚,勉强安身。   杨志远问两位老人:“上信访局信访了?”   老头一脸沧桑,说:“去了,没用。”   杨志远说:“就让您老就这么住着,政府就没人管了?”   老头悲哀:“谁管啊,我们两个老东西倒没什么,快入土的人了,可孩子还小啊。”   杨志远铁青着脸,当即指示邵武平:让信访局局长副局长、城建局的局长副局长和拆迁办主任副主任立马到现场来。   局长副局长主任副主任,一听邵武平语气严肃,不知道杨志远是何事,赶忙赶了过来,一看杨志远一声不吭地站在草棚旁边,怒目而视,顿时诚惶诚恐。   杨志远质问信访局的局长、副局长:“老人家的情况你们都知道了?”   局长副局长都说:“知道。”   杨志远问:“怎么处理的?”   “让城建局、拆迁办协商解决。”   杨志远怒不可视:“这就是你们协商解决的结果,如此寒冬,让老人孩子几乎可以说是露宿街头,你们有没有父母?你们有没有孩子?你们的良心被狗吃了?看看你们,一个个面红耳赤,正喝着吧,可当你们花天酒地的时候,群众却是饥寒交迫,你们喝得拿是酒吗,我们你们喝得是血。不要跟我解释拆迁补偿有规定,预算就这么多,只能这么干,一条环线公路,超支那么多,这超支的部分都用在哪了?喝到肚子里去了?还是装到口袋里去了?退一万步说,补偿就这么多,不能超标,政府不是新建有廉租房么,廉租房呢?都谁在住?奔驰宝马?你们就这样为群众排忧解难的?群众为什么对政府失望?群众为什么对政府的不信任?就是因为你们,一群没有良心的东西。”   那是杨志远到会通以后第一次发怒,会通市的官员还没有领教过杨志远的厉害,不知道杨志远最恨的就是这种只知道鱼肉百姓,视百姓如草芥的官员。杨志远随即指示房管局,着手解决两老一小廉租房的问题。   那天到场的所有官员,都不用回去了,都在草棚里过夜,数星星,寒夜没有星星,那就喝喝西北方,喝酒喝多了,有必要醒醒酒,长长记性,体验民情,知晓疾苦。邵武平、邝文韬留下,在车里监督。局长主任们带来的车,杨志远带回,顺便安排老人住政府的招待所。   喝完西北方,这就完了?自然不可能。局长副局长主任副主任第二天哈欠连天,鼻涕直流,哆哆嗦嗦地回到单位,打击接踵而至,先是信访局局长副局长被免职;市委常委会通过了腾澜对拆迁办副主任立案调查的提议,市拆迁办不久之后从主任到科员被一窝端;时隔一年,杨志远一拍桌子,市城建局副局长刘平瘫倒在地,这次不用住草棚,与拆迁办的主任副主任于监狱相会。   毛世轩就是那时候兼任信访局局长的,原来只是市委副秘书长、群工部部长,只管市委那边的信访,从那时候起,市委市政府两边的信访都归其管。   杨志远批示事涉群众疾苦的群众来信,从不含糊其词。画个圈,打个勾,签上杨志远,目的不明确,相关的部门肯定会能拖就拖。杨志远的批示从来都是“转某某同志处理!”点名道姓。不仅如此,市长工作繁忙,每天的批示形形色色,一二封群众来信,批示了也就批示了,时间一久,哪里还会记起?为免相关部门钻空子,杨志远安排秘书一科的两位同志专门负责,但凡批示过后的信件都会登记在册,处理结果反馈意见都会有所说明,为免官员欺上瞒下,还会有专人给群众打电话,核查落实,如此一来,谁敢不把杨志远的批示当回事。当然,有些问题,可能时间过长,也可能问题比较复杂,需要详加了解,不能随便批示,这时候就有必要把毛世轩找来,说明情况,再根据具体情况,提出具体的解决方案。   杨志远曾经与毛世轩就群众有问题有诉求不找信访局,喜欢直接找书记市长反映问题的现象有过交流:其实群众信访,涉及的大多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只要基层官员本着务实的工作态度,此类问题早就可以解决,根本就用不着上信访局,也用不着给书记市长写信,究其原因,还是工作作风和工作态度的问题。为什么上访人认为遇上事情找信访局没用,只有找书记市长才行?这是什么问题?其实这就涉及体制的问题,由于体制的原因矛盾被集中化、政治化了。老百姓不是傻子,知道书记市长一批示,什么问题都好解决。所以他直接找书记找市长,这反映了我们体制的特点,上级集权和个人集权。现在越级上访多,是我们执政系统的特点反映到基层社会里去了。因为这个特点,一件很简单的事,本来应该通过行政体系日常运作来解决的,最后变成通过政治压力来解决,被政治化了;本来在分散的不同部门能解决的,结果都弄到书记市长这里来了,被集中化了。这就又牵扯到了基层扩权问题。   会通的群众喜欢越级上访,动辄就到省委省政府去告状,杨志远上任之后,会通发生过二次集体上访事件,此类事件的处理,往往是省信访局一个电话,驻扎在省城的市信访局驻省城办事处赶紧派人派车将上访群众劝退。   重大上访事件,影响坏,影响各级官员的升迁,邱海泉在某次截访后,有些气急败坏,在市长办公扩大会议上,建议动用公权,将为首之人送进监狱或者是精神病院:“不制制不成,无法无天,不把政府放在眼里,长此以往,政府的威信何在?”   杨志远自然反对,杨志远说邱市长你以为我们的官员都是由上面任命的,和人民群众就没有关系了?我们是人民的公仆,不能总想着怎么去统治和管理人民,而没有一丝服务的观念,群众有问题上访,你就认为调皮不听话,我就要治你,就要抓你。这样行吗,我们现在的官员,本末倒置,从不去想“公仆”这两个字的实质是什么,官僚思想严重,群众在网上发几句牢骚,就上纲上线,危及国家安全了?敌对了?难道这个国家是纸糊的?你做的好不好,群众评一评,说一说,有什么不可以?你做得不好,群众的问题没有解决,说几句真话,上几次访,你就受不了了?不要以为抓人就可以解决问题,群众就永远甘愿臣服?一不如愿就抓人,这种观念实际上是我们今天官民矛盾、基层矛盾频发的重要原因。政府的威信不是靠抓一两个人,也不是靠说说就可以树立起来,政府的威信是靠大家一心为民,脚踏实地干出来的。   邱海泉当时面红耳赤,很是下不来台面。   杨志远对邱海泉不予理会,发表感言:政府动用公权,从来都是有百害而无一益。虽然说上访是判断社会矛盾、社会稳定的指标之一,但并代表上访量大,就一定是社会矛盾很尖锐;上访量小,矛盾就不会激化。很可能上访量相当小的时候,是问题更严重的时候,因为他已经跑到信访系统之外了,如果他对政府彻底失望,通常就不会选择上访。他愿意上访说明他还是认可这个体制的,相信政府能够解决问题的。如果群众对你不报任何希望了,何必还要上访?把人抓起来?问题就解决了?肯定不可能,只是暂时把问题压制了,一遇上其他的事件,就会产生共振,星星之火一点就着,最终酿成群体性事件。解决问题的关键,还在于找出矛盾的生长点在哪里?不稳定因素是怎么积蓄的?不稳定力量是怎么成长起来的?杨志远认为,现在的社会形势处在变化中,变数很多,变化的方向也很多,是容易出问题的时候。群众的行为有时过激了一点,可以理解,但群众过激的诉求或情绪的表达方式,并不能说群众就是针对政权的政治性活动,不要随便动用公权,随便定性。   市长办公扩大会议,但凡涉及信访工作,毛世轩都会作为列席代表列席会议,相对于邱海泉的简单粗暴,杨志远的观点无疑属高瞻远瞩,从哲学的层面考虑:任何事情的发生它都不是独立的单一的,它的发生都不是偶然,而是必然。杨志远这是在通过挖掘必然后面的深层原因,将必然消灭于无形。   毛世轩是省大哲学系毕业,一直比较自负,杨志远是市长,名校经济管理学院的高材生,经济管理工作有一套这没什么,很正常,但他把信访问题看的如此透彻,这就不容易了。毛世轩在和杨志远接触过多次后,对杨志远暗自佩服,杨志远的大局观和世事的洞察力,非他人可比,这样的人当市长,将会给会通带来一种全新的政治理念。   毛世轩走进杨志远的办公室,杨志远一看毛世轩到了,起身,说世轩同志来了,怎么样?出去走一趟。毛世轩笑,点头说好。   去哪?会通市群众信访接待中心。杨志远任书记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到信访接待中心,毛世轩还真是有些没想到。   会通市的信访接待机构原来分别在市委和市政府两个地方,而有些问题需要相关行政职能部门处理的,地点也非常分散,增加了群众上访的时间和成本。去年,杨志远向戴逸飞建议,干脆将市委市政府的两个信访接待机构合二为一,成立会通市群众信访接待中心,统一办公。   当年周至诚还是省长时,杨志远的前任省长秘书宋华强到榆江市下辖的平定县任书记,宋华强搞了个“平定三政”,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设立政务中心,将各职能部门统一办公,为民办实事。现在在本省,政务中心全面开花,市县二级都设有政务中心,会通也不例外,会通市政务中心就设立在会通市汽车站的旁边。政务中心和信访接待中心,涉及的部门都有交集,杨志远和戴逸飞一商量,得,信访接待中心就设在市政务中心一楼,这端多部门阳光办公,一条龙服务,那端信访局设立群众信访接待服务中心,设立窗口,接待来访群众。   信访中心的设立在杨志远看来,无法就是进一步扩大群众的社会公共空间,让所有有诉求的利益群体都有制度化的表达渠道,把话都说出来。而且这种利益表达能够和执政系统形成积极、良性、快速的回应。群众有诉求,有矛盾,政府尽可以敞开渠道让群众把话说出来,天塌不下来。如果政府对问题视若没见,避重就轻,渠道堵塞了,这样反而会形成堰塞湖,一旦群众的情绪冒领,怎么堵?肯定是堵了这头,那头又冒了出来,一旦群众失去了对政府的信任,其结果就会像8·13荷塘决堤一样,势如破竹,摧枯拉朽。   信访中心试运行已近一年,现在看来,效果不错。会通市的广大群众通过信访中心这个窗口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会通市这一届政府放下身段,为民办实事的决心。也因为如此,这一年来,会通市政府越来越多地赢得了群众的信任。 第28章 风清月明(3)   这次杨志远到信访中心,轻车简行,就一台车,四人。   杨志远和毛世轩走进信访中心,今天大厅里的人还不少。   毛世轩一看此种情况,有些担心,杨书记当书记后第一次上信访中心,上访的群众就这么多,杨书记会怎么想,给他一个下马威?还是会通的群众工作没有做好,问题堆积如山,积重难返?毛世轩不安地看了杨志远一眼,解释:“杨书记,平时没有这么多人。”   杨志远笑,说:“看来会通的群众都是心有灵犀,知道杨书记今天会来,于是都凑一块,有杨书记在,更好解决问题。”   毛世轩呐呐。杨志远笑,说:“人多了不怕,我说过上访的人多,并不代表社会矛盾突出,信访中心空无一人,也不会说明会通就此政通人和,六县一市三区,八百万人口,哪能风平浪静,一点问题都没有,有问题不怕,认真负责地予以解决就好,人多更好,说明群众相信政府,相信我们能给他们解决问题,要不然,他们到信访中心来干嘛,排什么队,直接上省城直接上北京,喊冤去了。”   毛世轩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杨书记看问题的角度就是与其他人不一样,好事未必是好事,坏事未必就是坏事,就看你从什么角度去看。   毛世轩说:“杨书记,要不到里面去?”   杨志远一摆手:“你我说不上是微服私访,既然现在大家都没有注意,那就暂且不惊动,你我先看。”   群众一进入中心,就会有信访局的工作人员接过材料,审阅内容,然后进行分流。   “您的问题涉及国土资源,请到一号窗口,进行登记。”   “您的问题涉及劳务纠纷,请到三号窗口,会有法律顾问帮您答疑解惑。”   “您的问题涉及房屋拆迁,请到八号窗口,由市拆迁办予以解答。”   工作人员的态度诚恳,笑容可掬,都是女性,长相都还不赖,有如空姐。   年初信访中心成立,杨志远建议:“接访的工作人员,除了知识素质,还有必要注重长相。”   戴逸飞当时直笑,说:“市长这是要干嘛,选主持人还是选空姐?”   杨志远笑,说:“我们信访局这批新录用的工作人员就该具有主持人的口才,空姐的笑容,群众到信访中心,都是带着怨气来的,美女肯定比我们这些五大十粗的老爷们好看,赏心悦目,可以极大地缓和群众焦躁不安的情绪。这时候,书记市长的作用可能不及美女,书记市长像平时那样,板着个脸,打着官腔,那无异于火上浇油,所以我认为有必要增设分流这一道程序,群众一进入信访中心,就可以知道自己该找谁,到几号窗口解决问题,而不必像个无头的苍蝇,在大厅里窜来窜去,别火还没有开始灭,又让群众心里窝火。逸飞书记,你觉得杨志远同志的话是否有几分道理?”   戴逸飞笑,说:“你杨市长都说了美女比书记市长管用,那还说什么,那就按市长的主意办。”   于是,年初,信访局录用了五名公务员,除了女性、大学本科以上学历的规定,还对身高长相有明确要求,要求貌美,最好还如花。据说招聘公告一出,还引得群众不满,说政府这是选人才呢,还是选美。但不满归不满,女孩子能当上公务员是个不错的选择,一时还是应者如潮,经过笔试面试,再将录用者送到榆江机场培训这才得以上岗。   此时站在门口耐心细致,彬彬有礼进行分流指导的五名女孩,自然就颇为养眼。   美女们可能不认识杨书记,但不可能不认识自己的直管上司毛世轩。   也不知是谁首先注意到了毛世轩,有美女笑意盈盈地和毛世轩打招呼:“毛局长来了。”再一看毛世轩旁边的杨志远,虽然年轻,但一脸阳光,气宇轩昂,而局长大人态度诚恳,在杨志远跟前只敢仰视。美女们顿时都有了感觉,立马就想起来了,这是会通新闻经常都会出现的人物,这么年轻还这么有魅力,本市的领导只此一人。   “杨书记来了!”   美女们大呼小叫,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杨志远顿时无处遁藏,杨志远想在一旁旁观,现在看来已是不可能了。   看来杨志远也要失算的时候,在上访群众的眼里,没有书记市长在场的时候,看看美女肯定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有书记在场的时候,书记还是比美女吃香,何况本市的书记还是一个明星书记,长得还比较耐看。上访群众一看,还真是杨志远书记来了,顿时都围了上来,都知道杨志远与群众心连心,关心群众疾苦,这个信访中心就是杨书记一手促成的,目的就是免得群众上访无门,被相关部门推来推去。自己的问题到了杨志远书记的手里,肯定会有一个满意的答复。一时争先恐后,七嘴八舌。   杨志远笑,说:“大家都这么说,我怎么办?听谁的?不听谁的?得一个个来不是?”   上访的群众都笑。   杨志远说:“其实大家尽可以放心,杨书记批不批示都一样,现在的信访工作,都有一套严格的执行程序,大家的材料到了窗口,会有人打收条,也会层层落实下去,一周之内,不管问题能不能解决,都会有相关职能部门的领导主动与大家联系,能解决自然好,不能解决,也会有理由,政策在哪?不能解决又因何?久拖不办,敷衍了事,石沉大海,以前肯定是有,但现在肯定是无,谁敢不把群众的事情当回事,市委市政府就不会把这个‘谁’当回事。今天的大厅里这么多人,都把材料递给我杨志远,我同样也得按程序转下来,得绕一圈,反而不及从窗口走程序快。毕竟我杨志远只有一双手,双手不敌四拳不是。”   大家都笑。   杨志远问了大厅里的群众两个问题:今天上访的人有没有十八总老街的?有没有因为对孵化园项目土地房屋征收政策不满而到信访接待中心上访的?大家都保持沉默。   杨志远不相信:“一个都没有?”   大家都说:“我们都不是这两个地方的。”   杨志远点点头。他走到信访中心的窗口,每个窗口同样都有一本特制的签到薄,每页都有编号,还防伪,信访群众可以在签到薄上写上时间、地址、电话,目的就是监督,市纪委每周都会将签到薄收回,依次打电话给上访的群众:群众反映的问题落实了没有?满意度如何?相关问题的政策是否解释到位?如此等等,目的就是防止有关部门惰政,推诿,打皮球。   杨志远重点翻看了8号窗口,拆迁办的签到薄。此周,涉及十八总老街拆迁的上访为零,但涉及孵化园项目征地拆迁的问题有两个。但落实情况一栏,备注都是已解决、待解决。   杨志远问窗口今天值守的一名拆迁办副主任:这二个涉及孵化园征地拆迁的问题是什么?怎么解决的?   副主任赶忙翻出原始记录。两个问题,第一个涉及宅基地房产证面积与实际面积有所出入的问题,我们已经会同第三方评估机构对面积进行了重新测量,群众对此认可;第二个,此涉及违章建筑的补偿问题,此违章建筑不属事前违建,属正式下发拆迁征收意见书后,恶意违建,浑水摸鱼,按政策不予补偿,该信访群众不服,拆迁办已经将一应证据上诉至人民法院,等待人民法院开庭审理。所以待解决。   杨志远问:“有没有反映补偿标准的问题?有没有强拆的问题?”   副主任摇头,说:“没有,补偿标准是在对各村的土地进行征收之前,开全体村民大会,统一拆迁标准和统一安置方案,经过大家的一致同意后确定的,不存在同地不同价的问题,也没有暗箱操作,补偿标准都公开透明,也就不存在强拆。像刚才那户,即便是恶意违建,政府也没有强拆,按市政府的要求,一户有意见全村暂停征收,等待法院依法判决。”   为何一户不同意,全村都会暂停,其目的就是防止这种浑水摸鱼,乱搭乱建,趁机捞一把的行为出现,政府的补偿标准随行就市,不仅有等面积的安置,还有五险一金,现金补偿,以及孵化园的股份,乡亲们不吃亏,巴不得土地房产早日被政府征收,你一户二户想趁机捞一把,全村停下来,那么法院在取证的时候,据理直言的群众就会多,群起而攻之,肯定就会心虚,众叛亲离,谁都不会愿意去干。   十八总老街重建和孵化园项目是会通的两大重点工程,杨志远对此更为关注。这两大重点工作群众工作做得好不好,群众的满意度高不高,用不着看其他,只是到信访中心走一走,就可看出几成来。要知道信访工作是反映社情民意的窗口和渠道,通过这个窗口,杨志远可以听到群众的呼声、感受到群众的期盼;通过这个窗口,杨志远可以了解政府在群众中的形象,可以藉此检验政府的工作水平和工作质量。而且信访工作不仅使政府能够经常密切联系群众,还可以帮助政府发现自身存在的问题。群众信访反映的一些个性问题,责任可能在有关部门,但一个方面的个性问题如果经常出现,就形成了共性问题,那就要考虑是不是自身的政策和制度出现了问题,如此一来,就有必要对现行的政策进行调整。   现在看来,十八总老街的群众工作是成功的,至今为止,二千户,无一信访,这说明群众的满意度极高,也可以理解为什么政府一声令下,乡亲们可以迅速动迁。   而孵化园项目牵扯更大,可能还有一些细节需要完善。有必要进一步做好群众的思想工作,该得的,一分不少,浑水摸鱼,那就只能是一分不给,不能让几粒老鼠屎坏了一锅好汤。   杨志远调研,从来不走过场,静得下心,沉得住气,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杨志远发现,尽管有了信访中心,但群众上访的渠道还是比较狭隘,杨志远指出,下一步,会通市信访接待中心有必要加强信息技术在信访工作中的运用,使群众足不出户,就可通过视频、电话、网络等现代手段,随时表达诉求,反映问题。   毛世轩说:“我们现在正在尝试开通网络信访中心。”   杨志远点头,说:“好,不错,信访工作就是要不怕自找麻烦,信访部门麻烦了,群众也就方便了,随着改革的深入,贫富悬殊的拉近,我相信,信访局迟早会退出历史的舞台。”   毛世轩说:“真要如此我就好了,就可以松一口气了。”   “可是现在信访中心还在,世轩同志怎么办?只能加倍努力。”杨志远笑。   杨志远这天在信访中心呆了一天,直到下午临近下班时才离开。   离开时发生了一件事,信访中心进来一人,此人一进信访中心,美女们尽管还是笑容可掬,可都有些不知所措,杨志远一看,就明白,此人只怕是老上访户了,情况只怕特殊,不好解决。   杨志远问毛世轩:“老上访户了?何事上访?”   毛世轩一看此人同样头痛,无可奈何,点头说是。   果然如杨志远所料,此人情况还真是有些特殊,此人在监狱坐了几年牢,在坐牢期间,法院已经判决夫妻离婚。现在此人出来了,对离婚一事,反悔了不干了,要求与其妻复婚,可其妻早就再婚,怎么复?于是此人上访,一次二次,三次五次,纠缠不休,信访部门对此无可奈何无计可施。   既然都已经签字同意离婚了,此人现在反悔,还到信访中心上访,岂不是无理取闹?可事实上人家不是毫无理由,人家有上访的道理。   什么道理?因为当初此人之所以同意离婚,是因为此人已经被判无期,属重罪,其妻起诉离婚,理由充足,法院予以支持,此人尽管不甘愿,也不得不屈从。却不曾想此人属蒙冤入狱,属冤假错案,现在昭雪平反得以出狱,想与其妻复婚,倒也不是没有一丝道理。   毛世轩一说情况,杨志远顿时有了感觉,杨志远走过去,接过材料一看,还真是老熟人了,谁?章树海!杨志远不认识其人,但是其名其事杨志远还能不知道。   章树海同样不认识杨志远,但他一看周围的官员对杨志远恭恭敬敬,就知道杨志远肯定是个大领导。   章树海还如在监狱里一般,说:“报告政府,求政府给我做主。”   这事情还真是比较棘手,他杨志远即便极具智慧,也是没辙,他实话实说:“章先生,你这个事情比较麻烦,不好处理,既然你的前妻已经再婚,怎么办?判人家的婚姻无效,与你复婚,肯定不成,你不上访了?只怕上访之人就换成了人家。”   章树海说:“我不管这些,如果政府不将我屈打成招,我会和我老婆离婚?这事情是政府造成了,政府得管。”   杨志远点头,说政府是有错在先,但木已成舟,两难。我先问你,你前妻现在的丈夫对她好不好?章树海说好,她现在的日子过得不错。杨志远又问,那你前妻现在愿不愿意跟你复婚?章树海说她要乐意,我会在这里?杨志远说既然你前妻日子过得好,又不愿意和你重新在一起,那这个事情政府还真没法帮你解决。章树海说我不管,反正政府一天不给我解决,我就天天来上访。   杨志远一听,就知道章树海只怕是一个固执之人,跟他说道理,说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该放手时得放手,显然没用。杨志远笑,说:“章先生,依我算,你出来已经快一年了,我想问你,这期间,你有没有找一份工作在做?”   章树海说:“没有,我整天上访,没空去找工作。”   杨志远知道政府已经启动了国家赔偿,政府已经赔付了章树海五十来万,生活着落没有问题。杨志远问:“你喜不喜欢你的前妻?”   章树海说:“喜欢啊,怎么不喜欢,不喜欢我费这个神干嘛。”   杨志远说:“那我告诉你一个办法,要想你的前妻重新回到你的身边,你就得出去找一份工作,你要向你的前妻证明,你不但能自己养活自己,还能让她的日子过得比现在好,女人嘛,就是希望日子过得踏实,你这样整天上访,坐吃山空,你前妻又如何会感到踏实,又怎么会有安全感?所以你现在必须走出来,重新走进社会,这样才能重新得到大家的承认,得到你前妻的承认。”   章树海不相信,说:“这个法子行么?管用?我不相信。”   有周围的群众不乐意了,说:“馿脑袋,敢情杨书记给你说了这么多,整个就是一个对馿弹琴呢?杨书记的话你都不相信,你还能信谁?”   章树海微微一愣:“杨书记?哪个杨书记,是不是杨志远市长?”   有群众笑,说:“在会通还有几个杨书记。你就不看看电视,以前是杨市长,现在是杨书记了。”   章树海一听,说你就是杨市长啊。他噗通一下,跪倒在地:“谢谢杨书记。”   杨志远吓了一跳,一时有些手忙脚乱,赶忙扶起章树海:“你这是干什么!”   章树海说:“我知道,不是吴局长,不是杨书记,我章树海肯定现在还呆在监狱里,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大恩大德,我章树海此生牢记。”   杨志远说:“你不必谢我,要谢就谢政府。”   章树海说:“政府,我不谢,我只谢杨书记、吴局长,我在监狱里平白无故地关了几年,一回来,妻子没了,我凭什么还要谢政府。”   周围上访的群众都说:“馿脑袋,这句话实在。”   章树海主动拿回材料,说:“杨书记的话,我信,我明天就去找工作去。”   杨志远说:“不上访了?”   章树海说:“这可说不定,如果杨书记的话不管用,一年以后我还来。”   杨志远笑,说:“一年的时间有些短,这样吧,你我约定三年如何,如果你章树海能够活得有滋有味了,你前妻还不回到你的身边,我就亲自上门给你的前妻做工作去,让她回到你的身边如何?”   章树海说这时间也忒长了些吧。旁边的群众都说,杨书记都打包票了,三年又如何,你这么上访,只怕三年时间也解决不了问题。章树海一想也是这个道理,说好,就这么说定了。 第28章 风清月明(4)   毛世轩待章树海走后,悄悄地问杨志远:杨书记,这招管不管用啊?   杨志远笑,说:“先试试吧,应该会有所收效,你想啊,章树海在监狱里关了几年,这人的习惯和思维都已经跟社会脱了节,他之所以死缠着前妻不放,还是因为他害怕融入到这个社会,习惯于原来熟悉的东西。只要他找到一份工作,认识的人一多,慢慢地也就会适应现在的生活,他肯定会认识一些人,男人女人,彼此成为朋友,如此一来,他就不会再遇上喜欢的人?肯定会遇上的。”   毛世轩笑,说:“这就是杨书记与章树海约定三年时间的原因,时间越久,章树海回归社会的可能性就越大。”   “就是这么一个道理。”杨志远说,“但是后续工作得跟上,章树海无一技之长,自己去找工作,如果到处碰壁,肯定会对这个社会越来越仇视和失望,如此一来,反而会生出许多变故。你们信访局和街道办事处都得跟上,时时去关心,刻刻去关注,得让他感受到社会的温暖。现在孵化园工地要人做事,信访局出出面,帮忙介绍一个工作给章树海也是可以的。”   毛世轩说:“工地上的工作有些辛苦,这个章树海会愿意?”   杨志远说:“先问问,如果不愿意,就看他想干什么,也可以给他张罗一个早餐店之类的,反正一句话,事在人为。”   毛世轩点头,说:“我懂了。”   就在杨志远这次调研后,没多久,会通日报上刊登了一则关于会通市领导定期接待群众来访活动的通告:   为真诚倾听群众呼声和愿望,进一步畅通群众信访渠道,切实解决群众的合理诉求,维护群众的合法权益,密切党群、干群关系,经会通市委常委会研究决定,从即日起,会通市每月15日及每星期五开展市委书记、市长及市委常委接待群众来访活动。现将有关事项通告如下:每月15日上午8:30开始,逢单月的15日由市委杨志远书记接访,逢双月的15日由市政府徐海明市长接访,节假日照常进行;每星期五则由一名市委常委负责接访;倾听群众心声,督查信访落实情况,对群众诉求合理,下级干部却久拖不办的事情严肃处理。   在领导重视督查落实的同时,会通市委还决定取消上访事件跟政绩挂钩的相关规定,取消原来因上访事件而对下级政府实行一票否决的制度!此一票否决的弊端,往往会让下一级政府严厉打击上访事件中的上访群众,激化干群矛盾。   杨志远在常委会上说:“县乡一级政府应该加强自己的公信力,能在本市公正解决的事情,就尽量在本市解决,实在解决不了的,人家到省城到北京上访,那是人家的权利,与政绩无关。”   常委会暗自折服,都知道群众真要到省城上访北京折腾,事情闹大了,板子打下来,第一个就是杨志远杨书记,别人害怕的,偏生杨书记不怕,杨书记这是什么,这就是自信,杨书记这是有信心解决这个上访难题,所以不怕。   常委们谁都不会想到,杨志远还有更大的举措紧随其后。   杨志远这天给安茗打电话:“咱有多少存款?”   安茗奇怪,说:“你今天是哪根筋出现了问题,你不是从不问家里的存款的么?今天这是怎么啦?”   杨志远笑呵呵,说:“怎么啦,自爆家底,率本省之先,进行财产公示,你的我的,杨舒凡的,统统予以公示。”   安茗一听,笑,说:“你这是擅自主张,严重侵犯了安茗女士的隐私权。”   “安茗,从我杨志远走上仕途的那一天起,就没有什么隐私可言,从政本身就是被认为要为公众服务,就是要成为一个透明人,何来隐私。再说了,官员的清廉,靠自身的道德约束,不是根本之道,得靠阳光,得靠制度的约束才成,而‘公开’是一个官员必须要做的,也是为官者最起码的行为准则。而你要人家公开,首先就得从自己做起。”杨志远笑,说,“我杨志远现在是市委书记,处于众目睽睽之下,所以说一举一动,都有人在看,早就赤身裸体,没什么隐私可言。”   安茗窃笑不已,说:“一丝不挂,晒在阳光下?”   杨志远笑,说:“该晒就得晒,廉洁从政,不能只是信口说说的,得用行动来证明,等会我会让邵武平给你发个传真,你填一填。”   安茗笑,说:“你晒你的,怎么还查我啊?”   “不查行吗,你是市委书记的妻子,书记不敢收受贿赂,他的家人呢,也不收?现在的商人,无孔不入,书记针插不进,无计可施,是不是可以曲线战略,从书记的身边人想想办法,今天送块表,明年送个镯子,后天送幅字画。所以没办法,安茗同志不能置身事外,得查!”杨志远笑,说,“当然了,我也是有私心的,我正好可以知道一下,安茗女士有多少的私房钱。”   “以前别人不知道杨书记,是有人晚上偷偷摸摸敲门,可敲门没用,得对暗号,‘你是谁?’不是杨雨霏,也不是亲朋戚友,是另有目的,那就是闲人免入,想找杨书记,上办公室去,家里不会客。现在呢,知道没用了,没人来了,早就清净了。”安茗笑,说,“安茗女士的什么都是杨书记的,何况是钱这种身外之物。用不着杨书记假公济私,安茗女士从实招来就是。”   安茗笑着算账,说:“你一个市委书记的工资有多少,一年也就六万块,就够你自己的开销的,比我还少,你还不知道我,对钱同样没什么概念,跟你在一起,才学会勤俭持家的,可即便再勤俭,你长年累月不在家,我没事就和同事逛街,家里能有多少存款?具体数字我也不太清楚,得看工资卡,估计不到二十万,真要晒出来,羞死你,市委书记就这么点家当,晒出来谁信。”   杨志远笑呵呵,说:“杨书记就这么点家当,肯定不止。”   安茗笑,说你还有什么家当,我怎么不知道?杨志远笑,说你忘了,母亲那里还有1%杨家坳公司的股份。   杨家坳的股份当年投入时不值多少钱,现在可就不是三五万的事情了,只怕是一笔巨款,安茗说这也公开啊,你就不怕影响太大。杨志远说,怕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才会怕,这1%的股份,大部分是我当年转给母亲的,也有一小部分是母亲自己的,虽然现在都归于母亲的名下,但我不晒,就没人知道了?肯定不可能,要晒就晒得彻底,没有必要遮遮掩掩,反而显得欲盖弥彰,这1%的股份我绕不过去。好在,我当年到省政府时,对此部分股份写过一份说明材料,周至诚省长和当时的省纪委书记黄凯都曾在材料上签字证明。要不然,这个问题还真有些说不清楚。   安茗笑,说:“杨志远同志这么有先见之明,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当市委书记,所以让省长、省纪委书记签字证明,以备今天之用。”   杨志远笑,说:“哪里,当初就是觉得有些不安,跟至诚省长一说,省长说写份材料,我给你证明,放到档案里,于是就写了,放到档案里了,今天还真是用上了。”   杨志远这是自甘裸露。   在向信访制度烧出第一把火之后,杨志远向反腐倡廉烧了第二把火:率本省之先,会通所有公务员的都必须对自己及其家属子女的财产实行申报,进行公示。   杨志远在常委会上将此提议一提出,市纪委书记腾澜就举双手赞成,说:“好,早该这么干了,近年来,官员的财产申报、公示制度,每逢两会都会成为舆论的焦点,与其遮遮掩掩,引人联想,还不如公开透明。”   杨志远笑,说:“腾书记自然喜欢,你想啊,本市的公务员都进行财产公示了,你有几套房子,你有几多存款,都得一一申报,申报是自查,可以弄虚作假,但这世间上的事情,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可能没有第三方知道,这一公示了,众目睽睽之下,想作假,只怕就逃不脱了,假报瞒报,就属此地无银三百两,查一查,准保有问题。”   杨志远说:“从表面上看,贪官贪的通常不是特定个人的钱,不是直接侵犯某个人的利益,腐败看似与群众的关系不大,但事实不是如此,腐败是对公众信任和政府权威的一种破坏,它使公共政权变成私人工具,把公共利益私人化,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在剥夺老百姓的权益。腐败使得政府的合法性下降,老百姓接受政府的管治不是因为觉得你是代表我的利益、为我谋福祉,而是因为你有权力甚至是强权、我不得不接受你的管治。腐败同时还摧毁老百姓的信心,让他感到不公正、不合理。为什么老百姓对政府的意见大,对政府的信任度还那么低?腐败其实就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当出现导火索的时候,群众的不满情绪就会爆发出来,这其实也是群体事件频发的又一诱因。”   杨志远说:“防腐反腐既是恢复群众对政府信心信任的一条必然途径,同时也是抑制上访事件和群体的事件的一种补充。”   腾澜笑,说:“上次于小伟一案,会通诸多官员落马,杨书记这次再进行财产公示,估计同样会有不少的官员为之倒霉。”   杨志远笑,说:“我说了,漏网之鱼,只要不干净,一个都不能跑。”   怎么才能将漏网之鱼绳之以法?这就得靠制度靠阳光靠公开。   杨志远之所以在常委会上提议进行财产公示,并且有信心获得常委们的支持,也是因为于小伟一案。   于小伟一案,会通大大小小的官员落马无数,而且随着省委副书记郭建明的落马,于小伟一案震惊全国,影响深远。但杨志远并不认为这就是一件丑事坏事,在杨志远看来,坏事有时候是能成就好事的。邱海泉、费嘉伟、政法委书记纷纷落马,市一级的干部都经受了严峻的考验,此时推行财产公示,阻力肯定是小之又小,试想,如果邱海泉之流还在常委之中,推行财产公示,肯定会阻力重重,难以如愿。现在呢,都经过考验了,清清白白,此时趁机要求大家公示财产,没什么不可以的。常委们都公示了,县处级干部不公示?县处级干部都公示了,科一级的干部不公示,怎么可能?如此一来,会通各级领导干部进行财产公示就会成为常态。以后的书记到了会通,想不公示都难,自身有问题的品行不过硬的,自己掂量,就别到会通来了。   杨志远在于小伟一案后,经常思考的问题就是怎样让会通的天空一直明净下去,一尘不染可能做不到,但防微杜渐却是有可能,真要是自己离开会通了,换了几任书记,若干年后,会通说不定又会暴发一个于小伟事件。怎么防微杜渐?说一千道一万,杨志远还是觉得阳光最好,一切腐朽堕落的东西,都经不起阳光的曝晒。只有坚持阳光反腐,会通才有可能在他杨志远离开后,不管继任者是黄志远还是张志远,会通的官场才会一直阳光灿烂下去。   杨志远说:“俗话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怕见光的财产必定是灰色甚至是黑色收入,官员们的任何含糊与扭捏,都会被公众解读为做贼心虚,会通走出这一步不容易,但不容易就不走了?还是得走,先试试,边走边完善,总比置若罔闻好。”   在常委会上,吴彪自然不可能左一声志远右一声志远,如其戏言,进常委了,一见面怎么样,得毕恭毕敬,杨书记好,杨书记辛苦了。杨志远得瑟了,吴彪得称杨书记了。吴彪笑,说:“公示财产,杨书记,你可真够大胆的!”   杨志远笑,说:“怎么?吴彪同志怕了?”   吴彪笑,说:“就我那点财产,房子还是东城区公安分局分配的住房,前两年住房改革,买下来,还是半产权,你说我会怕?怕什么?公开就公平,我是没问题。”   徐海明还能不知道杨志远这一着的杀伤力,他笑,说:“杨书记这把火一烧,本省肯定震惊。”   “这一次,如若火烧连营,岂不更好。”杨志远笑了笑,说,“任何一项制度,要想行得通、办得到,一定要有一个水到渠成的时机和环境。对于财产申报公示制度,我感到我们会通的时机到了。若是不抓住这个机会,再想实施,就不知道会是今夕何年了。”   徐海明笑,说:“该感谢谁?于小伟?”   常委们都笑,在随后进行的表决中。对于在会通进行公务员财产申报和公示试点一事,常委们全票予以通过。具体的细则,由市纪委拿出文案,在下星期的常委会上讨论通过。   杨志远笑,说:“尽管我不喜欢开会一边倒,杨书记一提议,大家就附和,但这一次,我很高兴大家都无保留地予以支持,我想有大家的支持,就没有我们会通办不成的事情。”   舒韶华笑,说:“杨书记,我们常委们的财产申报和公示是不是先行一步?”   杨志远笑,说:“韶华同志,这就有些迫不及待了?”   寻开平说:“我看下一次常委会,我们常委们先在内部晒一晒,看看我们这些在座的常委,谁的家底最厚实。”   寻开平这么一说,常委们顿时兴致盎然,相互打趣。   杨志远笑,说:“要说家底厚实,自然是杨书记,杨家坳1%的股份,虽然没有登记在杨书记的名下,但真要说起来,这1%的股份,与杨书记多多少少有些关联,不申报不公示,有些掩耳盗铃,说不过去,到时一并公示。”   张青拥有杨家坳1%股权一事,在座的常委知道的没有几个,杨志远此言一出,常委们却都不感震惊,股权的事情,常委们不知道,但杨志远的履历谁会不知,杨家坳是怎么从穷山村脱变成本省首富村的?是眼前的这位杨书记的功劳。杨家坳的乡亲们现在人人都是家财万贯,家家都拥有杨家坳的股权,杨志远的母亲是杨家坳人,其名下拥有1%的股权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   杨志远真要将张青拥有1%股权一事予以公示,不免会有人对此刨根问底,但不见得就是坏事,一旦明白这1%股权的缘由,再细细研读杨志远的履历,杨家坳、社港,当初什么样?现在又如何?再看看现在的会通,经济一改两年前的颓势,呈现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只怕谁都会打心眼里佩服,这个杨书记,真本事也,到那,那里就是天翻地覆。1%的股份算得了什么?该得!   杨志远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往人民群众的眼里揉沙子,蒙瞎大众,肯定不行。既然群众渴求干部清廉、政府廉洁、政治清明,呼唤社会公开公平和正义。那我们就率先给群众一个交代,从我做起,从我们在座的常委做起,我相信我们的会通一定会碧海蓝天,一定会是这样的:公平会在,正义会在,官场迟早会风清月明。” 第29章 刮骨疗伤(1)   赵洪福在电话里说:“杨志远,你小子忙什么呢?”   赵洪福不叫杨志远“同志”,而言“小子”,属少之又少之事。电话里,赵洪福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威严,电话里杨志远也看不清赵洪福的表情,无法揣摩赵洪福这话的意思。杨志远心里直嘀咕,心想赵书记一贯严厉,说话措辞讲究,这回怎么了,什么事情惊动赵书记了,而且电话还不经秘书转达,自己直接拨打,要不是自己对赵洪福书记熟悉,换了别人还不得问声“你好,哪位?”,笑话大了。杨志远虽然心里略感不安,觉得赵洪福这个电话肯定不会是无缘无故,必有缘由,但杨志远笑嘻嘻,知道怎么对付,说:“赵书记,我有啥可忙了,无非就是这走走,那看看,看起来很忙,实际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做。”   “什么事情都没做?”赵洪福说,“我看未必,是做了什么,不敢说,生怕赵书记知道?”   杨志远笑,说:“赵书记,看您这话说的,我做了什么会怕您知道,在本省,可以瞒天瞒地,就是没法瞒赵书记,我哪敢瞒您,瞒不过不是。”   赵洪福说:“既然知道瞒不过,那做什么事情之前,是不是有必要跟赵书记通通气,让赵书记有个心理准备,别等到太阳都当头了,赵书记才知道,太阳出来了,杨志远同志在晒东西。”   杨志远一听,明白了,知道赵洪福这个电话是为何事而来了。原来赵洪福书记是为会通进行公务员财产申报和公示一事而来。怎么昨天才公示,赵书记今天就知道了?这速度真够快的。   此时元旦已过,市人大会已开,经过一个月的工作,会通县处级以上干部的财产申报工作已经完结,此为首批,按工作进程,随后进行的将是副处级、科级、副科级及普通公务员的财产申报工作,先大后小,先上而小,循序渐进。   财产申报,在本省属开天辟地第一次,新鲜事务。市纪委为避免干部们无头无序,申报之时,或者装疯卖傻,或是避重就轻,市纪委未雨绸缪,先行制定了一份表格,让所有人按表格填写。   此表格除了姓名性别年龄职务,还有存款房产贵重物品有价证劵等等。姓名性别之类,平时没少填表,自是一气呵成,换谁谁都会,用不着指导,但存款房产之类的就比较麻烦,存款有总计,也有分类,得注明是工行还是建行又或者是其他行,金额是多少?本人还是亲属?与填表人是何种社会关系?房产有几套?户主是谁?   存款多,以前可能是好事,现在看来有麻烦了;房产也是,一套房屋属正常,二套勉强说得过去,三套的就比较麻烦了,四套五套的就更不用说了,这些都得有劳你加以解释,遗赠?有海外亲戚?如属合法所得,那你大可以据实填写,最大的太阳也晒不黑,如果不是,解释不清,含糊其辞,只怕就说不过去了。房子,群众一套都买不起,你倒是房子多的祖孙三代都住不完;钱,许多下岗工人都在为生计而苦苦奔波,而你家的存款却是一个天文数字,与收入极不相称,这公平吗?还有天理吗?凭什么?就凭你是官员?手握权力?显然不可能老是这样不是,于是表格来了,帮大家查查财产,别财产多的连自己都记不住,市委这次是动真格的了。   都知道这份表格不太好填,为免干部们头痛,咬笔杆子,拿着表格比作报告还难。市纪委在发放表格的同时,还附有一份填写好的格式表格,也就是范本,供大家参考,大家对着范本依葫芦画瓢就是。范本我们都见过,到银行存款,窗口的玻璃上都贴着这种东西,姓名一栏,一般都用张三李四代替,不敢泄露他人隐私,但市纪委这个范本就不同了:   姓名:杨志远;职务:会通市市委书记。不是打印,是杨志远亲笔填写的表格的复印件,还郑重其事的盖有“与原件一致”的红条章,弄得跟法院下发的判决书似的。会通的干部一拿到表格,再一看是以市委书记杨志远填写的表格作范本,就知道,这个表格不那么好填,不能掉以轻心,得认真对待。当然了,随便写几个数字,不是不可以,但杨书记如此重视,想蒙混过关,只怕不那么容易,如果蒙混没能过关,那么后果是什么,想想就知道,光欺瞒组织一条,就够喝一壶的。市纪委肯定会找一个地方让你好好想想,回忆回忆,是不是经常收了什么不该收的?拿了不该拿的?不敢填,害怕填?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忘了?没关系,慢慢想,不急,你总会想起来的,自己做了什么,自己知道,群众也知道,以前敢怒不敢言,现在太阳出来了,群众有什么尽可以说,可以知无不言,你忘了,群众也会忘了?不可能。   可以想象,在填财产申报表格时,有人轻松,也会有人焦虑,如坐针毡;有人为市委的举措叫好,也会有少数几个人对着表格骂娘,骂杨志远不得好死,多此一举,不是个东西。但不管怎么样,不管怎么骂,表格都摆在面前,一视同仁,市委书记市委常委副市长都填了,谁都不能例外,你认为市领导的表格中的数字有问题,你可以举报,但该你填的你跑不了,也不管你怎么填,表格都得按时上交。填,可能会有问题,但说不定会没事,但不填,那就是肯定有问题,肯定会有事,那就先对付了再说。   都说当领导轻松,以前也许是这样,现在好像不成了。自从杨志远来了后,就不成了,勤勤恳恳不说,还得战战兢兢,杨市长成杨书记后,就更不用说,紧箍咒一道一道,制度条令层出不穷。   杨书记说:“我们党的宗旨是什么?为人民服务!但也有部分官员可能是记错了,记成了为人民币服务,一字之差,一个是用信于民,一个是失信于民,天壤之别。同志们啊,作为领导,我们手握权力是不假,但我们要正确认识手中权力的性质,明白权力来自人民、属于人民的道理,信守掌权为民、用权为民的原则。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道理我们都懂,可我们许多人是不是也都有这种覆舟的危机感,我看未必。我们的党员领导干部,存在着不符合为民务实清廉要求的诸多问题。特别是有的领导机关、领导班子,形式主义、官僚主义、享乐主义突出,奢靡之风严重,理想信念动摇,宗旨意识淡薄,精神懈怠;贪图名利,弄虚作假,不务实效;脱离群众,脱离实际,不负责任;铺张浪费,奢靡享乐,甚至以权谋私、腐化堕落。这些问题,严重损害党在人民群众中的形象,严重损害党群干群关系,必须认真加以解决。怎么解决?刮骨疗伤,长痛不如短痛;从严治党,切实改进工作作风,只有赢得人民群众信任和拥护,夯实党的执政基础,才能巩固党的执政地位。”   杨书记还说:“服务于民,是我们会通的宗旨,反腐刮毒是我们会通市委的决心,从我做起,从现在开始,凡是群众不认可的我们不做,凡是群众不满意的我们不做,凡是群众反感的,我们同样不做,我们的党员领导干部,只有以群众为中心,不管是政治还是经济,都围绕‘群众’这两个字做文章,会通必然会政通人和,蒸蒸日上,中国必将傲视天下。”   杨书记不只是说说,还用规章制度来说话,会通市纪委监察局现在就像是香港的廉政公署,连多闯了几次红灯,都会被找去谈话。因为杨书记说了,从我做起,从小事做起,由小而大,由小见大。   大吃大喝就更不用说了,以前进高档场所像进自个家似的,昂首挺胸,肆无忌惮,现在不成了,群众有意见,杨书记说了“凡是群众不满意的我们坚决不做”,于是市纪委就发布了《关于禁止公务员奢侈浪费的若干规定》,即便是参加私人宴请,进高档场所,也得戴着帽子,围着围巾口罩,裹得严严实实,弄得像做贼似的。   这还不安全,市纪委发布《关于禁止公务员奢侈浪费的若干规定》当月就发生了一件事,市财政局的一名副局长,可能是不太把这个“若干规定”当回事,也可能是认识不够,还有可能是人家财政局是本市财神爷,整天跟钱打交道,整天迎来送往的,吃顿饭算个屁,屁大个事,也是,一日三餐,谁都少不了,这么多人要吃饭,我去吃饭就会被发现?就会被查?没这么倒霉吧。   该副局长这天于四星级酒店宴请来宾,该副局长尽管认为吃饭只是一个屁大的事,但还是小心为妙,该副局长包裹严实,从地下停车场乘电梯直上餐厅,然后闪进包房,把门一关,人不知鬼不觉的,监察局的人会知道?当晚,觥筹交错,其乐融融。   没想到,七天后,风云突变,市纪委监察局有请副局长谈话,想狡辩已是没门,监察局有照片作证,该副局长举杯,红光满面,意气风发的情形一目了然,桌上的茅台菜肴都是尽入镜头,角度清晰,什么时候被偷拍了?该副局长竟然浑然不知,当时包厢里除了服务员,没有外人啊,见鬼了不是,被人盯上了?   证据确凿,这就有必要做出解释了,是公款消费?还是私人请客?宴请的来宾是谁?毕竟什么事情都不能一刀切,高档的宾馆酒楼,不是不可以去,但得有理由,上级领导来检查,可以,吃顿饭也是合情合理,但为什么就一定要去星级宾馆,寻常小店就不行?会通的家常菜就如此上不了台面?一定就要喝茅台五粮液?本省的老曲就不行?   该副局长一看事情不妙,解释,说这次宴请的是财政部的一位司长和省财政厅的副厅长。这月,副厅长陪财政部的一位司长到会通考察确有其事,杨志远书记头天还于竹林宾馆宴请该司长一行。理由倒也站得住脚,财神爷来了,人家就住在该四星级宾馆,顺便在四星级酒店吃顿饭并不为过,说不定,一顿饭就能给会通带来上千万的财政拨款,孰重孰轻,还是分得清楚的,市纪委也不能太死板了不是。   该副局长填了表格,签了字,以为就此过关。几天后,该副局长的处分决定下来了,撤销其财政局副局长一职。理由是欺上瞒下,假公济私,欺骗组织。不是确有其事吗?怎么又欺骗组织了?   司长副厅长到会通确有其事,但该副局长宴请却无此事,市纪委不好出面核查,就有劳杨志远书记亲自打电话核实,杨志远自然不会直言,东扯西聊,事情的大白,当日宴请,司长,副厅长并不在场,该副局长是假公济私,真实情况是,当日为其妻生日,副局长见司长、副厅长就住在四星级酒店,于是顺势于酒店摆了二桌酒宴,反正事实存在,副局长可以签字挂账,谁会查到司长副厅长的头上去。以前都这么干,都没问题,习以为常了,却没想,这一次出事了,被拍了照不说,杨书记竟然还亲自打电话核实,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该副局长官职一撸到底不说,还得自掏腰包,市纪委还在彻查以前的问题,没问题自然好,有问题就麻烦了,就不是一顶官帽子的问题了。该副局长一事,还附带让财政局局长被处以党内警告处分,原因是财务监管失察,管理混乱,给了副局长可乘之机。   按说此事静悄悄,该副局长小心谨慎,市纪委不应该知道啊,怎么就拍了照呢?事后分析,唯一的可能,就是当班的服务员有问题,纪委特聘还是乔装打扮?都有可能,这一招防不胜防,真是厉害。   这饭吃得如此提心吊胆,还被一撸到底,根本就不值当,谁敢不引以为戒,谁还敢把纪委颁布的禁令当回事。   没想到,这禁止大吃大喝的条令刚刚颁布不到一个月,这财产申报的表格就接踵而至,看看这领导当的,容易吗?吃饭偷偷摸摸不说,财产还得公之于众,大白于天下,供群众评头论足,这么多人看着,想蒙混过关,一个字:悬!   别小看了这张表格,只怕又会有人倒在这张表格之上。会通的干部都在拭目以待,看看谁会是下一次倒霉蛋。   杨书记这是在干什么?有点让会通的领导干部过筛子的意思,于小伟一案,会通的一部分领导都被过了一遍,有问题的都被绳之以法了?只怕未必,会通的市级干部不多,但正处级干部是多少?472名,副处级干部呢?两千多人,科级副科级,数不胜数,市纪委不可能将会通的干部一次性都彻查的干干净净,这次财产申报过一遍,下次说不定又会来个作风申报,又过一遍,再下次,又出台别的申报,一遍又一遍。如果你自身过硬,这些对你都不值一提,与我何干,该干嘛干嘛。如果拿了不该拿的,收了不该收的,那只怕就得惶惶不可终日了,这一遍遍筛,你还能逃,肯定是原形毕露,在八九月的大太阳下,晒出原形。   这个杨书记,真够厉害的,经济工作有一套,党群工作也有一套,没辙了,怎么办?认真做事,清白做人,只能如此了。   前天,腾澜将整理好的汇总表,拿给杨志远过目,杨志远仔细地看了一下,说:“腾书记,会通472名正处级干部,你觉得这次财产申报的可信度有多大?有多少人会瞒报资产?”   腾澜说:“于小伟一案,会通关键部门的正处级实职干部都被过了一遍,这472名正处级干部,估计有问题的不多。”   “不多,并不代表没有。”杨志远说,“连你这个纪委书记都不敢保证百分之百,看来干部的贪污腐败问题真的不容小视,就按1%,也不少了,有5人之多,照此推算,那副处级又会有多少?1%?二千来名副处级,1%,二十人。”   “所以反腐工作,任重道远,得常抓不懈。”腾澜笑,说,“但如果所有的地市级都按杨书记这般真抓真干,腐败份子藏得再深,也会无处藏身。” 第29章 刮骨疗伤(2)   “别人怎么干,你我无能为力,你我只能竭尽全力,做自己该做的。”杨志远点了点手头上的汇总表,“我刚才仔细看了一下,如果按这些申报数字,会通的官员都没有问题,但数字如此千篇一律,房产都不超二套,存款都不过五十万,我对这些数据深表怀疑,也深有忧虑。马上将这些申报的数据公之于众,晒一晒,肯定可以晒出几条蛀虫出来。”   腾澜问:“怎么公示?张榜?”   杨志远指示:要公示就大张旗鼓,不能小打小闹。一,在《会通日报》发一个号外;二,在市纪委的网页上公布。得双管齐下。我留意了一下,会通河东新区这一片的楼盘,入住率都不高,是谁在捂盘,寻常百姓?只怕未必,会通的官员有没有问题,我说了不算,你腾书记说了也不算,群众说了才算。   昨天,印有会通全市29名副市级以上在职干部,472名正处级干部的财产明细表的号外随《会通日报》免费赠送到广大市民的手里。会通市民昨天一打开报纸,就被号外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数据吸引住了,杨志远、徐海明,一个个熟悉的名字赫然在目,一石激起千重浪,市民们奔走相告,街头巷尾,无数的人交头接耳,对着号外在数小数点。   “数一数杨书记多少存款?”   “58367.58元!”   “有没有搞错,就这么点,市委书记这一级一年的工资也不止这点啊,是不是印刷厂把小数点标错了。”   “这会有错,拉倒吧。”   “你们说,这个杨书记会不会隐瞒财产了?”   “亏你好意思说,杨书记要想隐瞒财产,他会带头公布登在这报纸上给你评头论足,上面又没有谁要求他这么做,他会做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情。你再看看,他把他母亲的财产都公示了。”   “他母亲张青女士的存款倒是有不少,会不会是这个杨书记转移财产了?”   “你他妈就是整个以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你没看见这后面有备注吗,人家这是分红所得,杨家坳你不知道?本省的首富村,家家都富得流油。”   会通日报一时洛阳纸贵,群众纷纷打电话到报社,要求购买当天的报纸,报社告罄,宣传部长请示杨志远该怎么办?杨志远说这不好办,号外连印三天,随《会通日报》继续免费赠送,什么时候会通市民人手一份了,就不印了。   杨志远尽管早就预料到会通对全市干部进行财产公示一事会引人关注,可能还会在本市本省引起轩然大波,但他没想到这才隔了一天,赵洪福书记就知道了。   赵洪福说:“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事了?”   杨志远说:“知道,赵书记一定是知道会通对官员的财产进行公示一事了。”   赵洪福说:“你可真够可以的,不声不响,一把火烧起来,全省皆惊,我今天一到办公室,电话就叮叮当当响过不停,说得都是会通双管齐下,在报纸网络对正处级以上干部的财产进行公示一事。”   杨志远笑,说:“我那天到省委,您不是问我‘杨志远同志,新官上任三把火,你都烧了哪几把火了?’,我一想,还真是,都市委书记了,还整天泡在十八总老街和孵化园工地,怎么办成?于是遵照书记您的指示,烧了两把火。”   赵洪福说:“杨志远,你这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你这是烧火啊,我看你这是纵火,把大小官员的屁股都烧着了,只怕这火还会火借风势,无边无界,不会局限于本省,大有蔓延之势。”   杨志远笑,说:“有这么厉害吗?”   赵洪福反问:“你说呢?”   “让我看看,杨志远同志的家底有多少?”赵洪福停了停,说,“房产两套,一套为省城榆江商品房,房产证为榆房管字某某号,一套为杨家坳私宅,集体产权证,为父亲遗赠;无车;现金存款,杨志远58367.58元,安茗(妻)189659.3元,来源,工资所得;夫妻两人就这么点财产?你杨志远现在一年的工资少说也有8万,就留这么点了,真够大手大脚的。”   赵洪福书记的语气一直严肃有加,不像调侃,杨志远不管,直乐,嘻嘻笑,说:“赵书记,您这话不对,什么叫大手大脚,我哪里敢啊,您想啊,杨志远都当市长书记了,亲朋戚友到会通来走一走,看一看,住宿吃饭,怎么着都要有些花销吧,公款报销?只怕不成吧,如果不以身作则,会通的干部还不上行下效,那会通禁止大吃大喝的若干规定还有谁当回事?岂不成了一纸空文?所以得公私分明,该杨志远同志自行买单的就得自己买单,您还不知道,杨志远同志的朋友很多,要用钱的地方也多,还有五万八,不错了。”   赵洪福说听你这么一说,倒是也有几分道理。杨志远说什么几分道理,分明就是。   赵洪福继续。杨志远明白,赵洪福此时的面前肯定摆着一张会通日报:“玉镯一只,为祖传;张青(母)持有杨家坳股权1%,存款1068763元,来源,主要为股金红利及杨家坳的个人分配所得,啧啧,都说杨家坳现在家家都是百万富翁,看来真是名副其实。”   杨志远说:“实不相瞒,在杨家坳,我们家应该归于贫困户之列。”   赵洪福说不会吧,都百万存款,还是贫困户?据我所知,在杨家坳,你母亲持有1%的股权,在公司中属持股最多的人之一,怎么会反而垫底。杨志远笑,说赵书记有所不知,在杨家坳,持股最大的,其实是现在的董事长林觉,当年他们零点广告折股并入杨家坳,林觉与我持股不相上下,但根据当初制定的股权激励机制,经过这么多年,林觉在公司持股比例已经达到个人持股的最高极限5%,其他管理层的持股比例也都在2%,所以1%的股份不算多,而且按杨家坳公司当初制定的薪酬制度和分红制度,在杨家坳工作的人享有薪金,还有奖励;而分红,除了一部分是按股份分红,还有按人头分红一项,我家就我母亲一人在杨家坳,自然收入就不及其他乡亲。赵洪福说你当初怎么把薪酬制度和分红制度弄得这么复杂?杨志远笑,说复是复杂了些,但是彰显公平。要是按股份分红,十多年了,那我母亲在杨家坳什么事情都不用做,分红不得好几百万?杨家坳的乡亲们还会有这么大的积极性?   “原来如此,杨志远同志那时多大,刚才学校毕业,不会超过22岁吧,真有些未雨绸缪,事前诸葛亮了。”赵洪福说,“这么看来,杨家坳能这般红红火火,长盛不衰,是你杨志远早有把一切看得通通透透,看问题长远,未雨绸缪所致。”   杨志远说:“所谓没有规矩就不成方圆,不管是经济还是政治,彰显公平的制度最重要。”   “所以杨志远同志接任市委书记以后,就定规矩,发文件,定制度,成方圆,晒太阳,彰显公平。”赵洪福问。   杨志远说:“因为这个社会需要阳光,晒一晒,晒出的是决心、信心和勇气。”   赵书记问:“现在杨家坳人人都比你有钱,后悔了?”   杨志远笑,说:“怎么会呢?您知道的,我看重的不是钱。”   赵洪福说:“看重什么?公平公正,正义正气。”   “还是赵书记懂我。”杨志远笑,说,“赵书记您别老是语气严肃地问我啊,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赵洪福说:“我语气严肃了?想问什么?你问。”   杨志远笑,说:“赵书记刚才说我大手大脚,那我很想知道赵书记您有多少存款?要不也透个底。”   “这也是问题。”赵洪福说,“想知道啊?不告诉你。”   杨志远笑,说:“我算算,赵书记的年薪12万左右,扣除部分开销,一年能有6万,这么些年,应该有百来万。”   赵洪福终于一笑,说:“鬼扯,赵书记年薪12万,一开始就有?以前不是省部级也有这么多?以前物价不高,工资没有上涨,也有这么多?”   杨志远笑,说:“那好,剔除上述因素,赵书记怎么着也该有个四五十万,肯定比杨志远同志有钱?”   赵洪福笑,说:“省委书记不比市委书记有钱?岂不成了怪事?”   杨志远笑,说:“如此说来,赵书记默认了?”   赵洪福笑,说:“默认什么?我可什么都没说,说你呢,怎么就绕到我身上来了。”   杨志远笑嘻嘻,说:“赵书记现在笑呵呵,不像开始那般严肃了,不准备批评了?”   “我批评你干嘛?”赵洪福笑,说,“公示财产,敢率本省乃至全国之先,赵书记如果批评,那本省人民会怎么看?本省人民会不会发生某种联想,赵书记是不是害怕牵扯到自己的身上?赵书记是不是有些东西见不得光,害怕了?胆怯了?”   杨志远笑,说:“赵书记您尽可以批评,你知我知,杨志远同志肯定不会让第三人知道。”   赵洪福笑,说:“你杨志远不是有一句话,‘不让第三人知道,就没有人知道了?人在做,天在看,群众都在看着呢!’”   杨志远笑,说:“赵书记连这都知道啊?”   赵洪福说你杨志远可是个新闻人物,隔不多时,就会闹腾些动静,不知道行吗?肯定不行,想不知道都难。杨志远笑,说那怎么办?想不声不响都不行?赵洪福说,怎么办,你就不知道先请示先汇报?杨志远说我不是怕给赵书记增添困扰么?赵洪福说你不想给赵书记增添困扰,赵书记就不困扰了?   赵洪福说:“杨志远,公示财产不是不可以,关键是时候不对。”   杨志远不解,说:“怎么就不对了,于小伟一案,让会通的干部经受了一次洗礼,正因为如此,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实行财产公示的阻力就小,时机刚刚好,再不抓紧实施,就怕过期不候。”   赵洪福叹了口气,说:“你啊,也不看看大方向,现在时机刚刚好?一年以后,时机就不成了?你啊,还像以前那样,想做就做,不管不顾。你先前在社港的时候晒‘三公经费’,尚且知道不愿引起同僚的嫉恨,只在县人大会上晒,不事张扬悄悄进行。现在公示官员财产,就不怕同僚嫉恨了?其他地市的群众会想,既然会通敢对官员进行财产公示,那我们市为什么就不可以?是不是我们的书记市长有问题,不敢?你说其他的书记市长会作何感想,你就不怕他们因此对你杨志远心存怨恨。”   杨志远说:“我相信我们党的高级领导干部,好干部肯定比有问题的干部多,其他地市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可能要如会通这般执行财产公示有困难,有难度,但我想大家都会明白,公示官员财产,是大势所趋,迟早的事情,会通只不过是早行一步罢了。这次公示财产,我也想如晒三公经费那样偷偷摸摸,可这财产一事,不同于三公经费,不放到阳光下暴晒,不发动群众的力量,如何会晒得出问题出来?逼不得已,只能如此,不是存心要与兄弟地市过不去。我想兄弟地市的书记市长即便是有想法,也会是一笑了之,说几声‘志远啊,你这不是把我们往火上烤么?你小子得请客’,无非就是如此而已。”   赵洪福说:“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杨志远笑了笑,说:“赵书记,受于小伟一案的牵连,会通市的大小干部进去了有一百多人,全国轰动,全国人民现在看会通,说不定,看谁都是贪官,视谁都是污吏,不管是谁,都没有一个好东西,此时晒点东西,对消除群众对会通的看法有好处,很有必要。”   赵洪福说:“这就好像是在黑暗的贪腐酱缸中,注入一股清流,照进一束阳光?”   “是。贪腐,就像是吸附在我们政权上的一颗毒瘤,我始终认为,要想治大病,就必须下猛药,未肯刮骨,岂能疗伤。我们会通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向群众表明,政府是具有强大的反腐决心的,政府不会再让那些对政府抱有善良期待的国民空有期待。官员财产公开虽然并非廉政事务的终点,但却是必杀技,媒体的跟进监督,公众‘擦得雪亮眼睛’无所不在,念兹在兹,只有让官员们的财产一览无遗地暴晒在阳光下。官员们才会知道,阳光是个啥,群众又是啥。”杨志远说,“赵书记应该知道‘塔西佗陷阱’,当政府部门失去公信力时,无论说真话还是假话,也无论是做好事还是做坏事,都会被认为是说假话、做坏事,近年来,可谓动辄得咎,人民对我们的政府越来越不满意,越来越不信任,要想改变这种现象,我认为真正有用的,还是在体制上去完善内部治理,在机制上去堵塞漏洞,让官员透明,让政府透明,让阳光照射,请群众监督。权利没有监管,换谁,谁都会为所欲为,官员只有知道什么是怕,什么是敬畏,才知道什么是可为,什么又是不可为。”   赵洪福叹了口气,说:“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你啊你!我真是拿你没辙!” 第29章 刮骨疗伤(3)   自始至终,赵洪福都没告诉杨志远,为什么会说杨志远选择的时间不对,为什么要杨志远等等,等一年以后再实施也不迟。赵洪福其实是用心良苦,现在是一月,眼看着今年年底就是党委换届,明年年初就是政府换届了,在此关键时候,杨志远在经济方面怎么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都成,但是在政治方面进行改革,就得三思而后行,因为政治改革的风险要大于经济改革,政治改革,肯定会触及既得利益者的利益,而且这些既得利益者都有一定的政治影响力。赵洪福有意在本次换届里,推杨志远一把,没想到杨志远不经请示,过完元旦,突然率全省之先,公示官员财产,此举的意义非比寻常,群众肯定是拥护,但此事对官员的触动也是显而易见,赵洪福自然就为杨志远担心,担心杨志远此举会引起官员反感,忌恨,一旦如此,民主推荐这一关,杨志远怎么过,去年,杨志远没在推荐名单中,其被那么多官员民主推荐,今年呢,还会如此?   赵洪福担心的就是这个,你啊你,也是如此,要是杨志远和他通通气,他肯定会压着,缓一缓,等到党委政府换完届再说,要是换届之后,杨志远进一步了,他要想实施政府改革,那就可以大胆而为,有五年的时间缓冲,有五年的时间调整,摸索,说不定还会弄出一个会通模式出来,那岂不是皆大欢喜。   可这个时候唱出这么一出,杨志远这个时候自然不对,但个中原因,赵洪福也没法说,赵洪福知道杨志远也不会去想,戴逸飞已经告之了,杨志远对副省级‘只能希望,不可奢望’,他赵洪福还有什么话好说,只能是打电话,说一声‘你小子’,开始是有些气急败坏,最后呢,只能是叹气,没辙。   这个杨志远,还真是没法让人省心。   腾澜进了杨志远的办公室。   杨志远笑,说:“腾书记来了,纪委书记铁青着脸,一看就不是好事,只怕是有人要倒霉了。不消说,腾书记这回晒出东西出来了,有收获了。”   腾澜笑,说:“还真是让杨书记一说就中,有些情况需要向杨书记汇报。”   杨志远说:“腾书记请说。”   什么情况,与财产公示有关,会通市正处级以上干部的家庭财产在报纸网络上予以公示后,前几天风平浪静,没有一丝波澜。腾澜正暗自欣慰,会通市的干部,到底经过了于小伟一案的洗礼,能经得起推敲,能经得住考验,没想到,这一周,不平静了,市纪委接到了两封群众的举报信。群众举报市商务局局长和市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局长,所申报的财产与实际财产不符,市商务局局长申报房产一套,实际上其另外还有五套房产,都位于滨江花园小区,其房产都在其子的名下;相对于商务局局长,市药监局局长做的就比较隐蔽,其家庭是只有一套房产,但其妻妹名下,却有三套房产,其妻妹在某大药房做营业员,就一普通百姓,能买得起三套住房?举报信反映,有两套是药监局局长转移财产所致,而且药监局局长还在河东新区某建行储蓄所匿名存有百万巨款。   举报信都是匿名信,没有实名举报,腾澜接到举报信后,没有见风就是雨,她这些天做了一些外围调查,有了一些眉目,这才向杨志远汇报。   杨志远问腾澜:“你怎么看?”   腾澜说:“上次于小伟一案,涉及的官员大都与交通、城建、房管等与交通建设领域和房地产开发领域有关的职能局,像商务局和药监局,与于小伟没有多大的牵扯,因此并没有查到他们的头上,这两封举报信,可信度极大,尤其是商务局这位李姓局长,只怕问题不小。”   杨志远不解:“一个商务局局长,其子竟然有五套房产,价值少说也有三百万,怎么来的?有没有可能?其子从事何种职业?”   腾澜说:“接到举报信后,市纪委外围了解了一下,商务局局长其子拥有五套住房属实,在房产局有登记,其子是成立了一家公司,但据我们调查,该公司属皮包公司,没有完税记录,其子不可能具有购买五套住房的能力。我们了解到滨江花园开发的地块,为原外贸局仓库,内贸外贸合并成商务局后,商务局将仓库卖给了一位港商,开发了现在的滨江花园楼盘,我估计这其中的交易有猫腻。”   杨志远说:“该地块没有挂牌拍卖?”   腾澜摇头,说:“没有!”   杨志远说:“这就难怪了,一切偷偷摸摸的背后,必定有着见不得光的东西。就凭这个李局长没有如实申报这一条,纪委就可以严惩不贷。”   杨志远说:“既然情况不属空穴来风,市纪委可以提请市委常委会对商务局局长和药监局局长进行立案调查。该查则查,绝不姑息养奸。在我看来,如果于小伟一案,对会通官员有如一场暴风疾雨的话,那么这一次财产公示,就是一场刮骨之痛,我想经过这两次阵痛,会通的干部才会真正地经受住了考验,才会真正地走向成熟。”   杨志远说:“如果说药监局局长的行为隐蔽,具有一定的隐蔽性,不是知情之人,不会为外人了解的话,那么商务局局长彻查起来相对比较简单,只需将家属的名字与房产局的登记信息比对就可知晓,用不着等到群众举报,就可以将问题查实。”   腾澜说:“还是因为财产申报刚刚启动,有些问题考虑的不够全面,我们市纪委已经认识到自己的失误,现在已经开始派员进驻房管局,对所有正处级官员及其家属名下的房产逐一核实,一旦有查而不实的问题,发现一起,查处一起。”   “好,就该如此,我看常委会有必要做出决定,但凡财产申报与事实不符的,市纪委不必再提请市委常委会批准,可以对其进行纪律。如果心中无鬼,又何必遮遮掩掩。”杨志远当即指出,“市纪委下一步的工作,有必要与房管局联网,实时监控房产异常的信息,不必等到群众举报,应该主动去发现问题,还有,也有必要与银行加强互联,现在银行大额存款都实行实名制,有身份证号码,查起来也容易,该查就查,绝不手软。还有会通的官员,就只在会通购置房产了,省城榆江就没有?北上广就没有?反腐是一个长久的课题,任重道远,斗智斗勇,得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才行。”   腾澜说:“有杨书记的支持,我们一定会将反腐进行到底。”   杨志远还是那话:“我希望,所有漏网之鱼,不求一网打尽,一条条来,一条都别少。早到迟到都没关系,但必须都到。”   腾澜保证,说:“杨书记放心,想漏没门,该到就得到。”   根据市纪委的初步调查结果,市委常委会决定:同意市纪委对市商务局局长和市药监局局长两位处级干部实行组织纪律。   徐海明感言,说:“我就不明白了,我们的干部就不知道什么是自律?”   “在现在这种经济环境下,防腐,靠自律靠道德约束是一种方式,但更主要的还是得靠制度,靠监管,得让官员知道怕,时时有如履薄冰感才行。这就像刮骨疗伤,只有经历阵痛,政府才会廉洁。”杨志远说,“一直以来,群众路线是我们从严治党的根本路线,晒政府的三公经费也好,对公务员的财产进行公示也罢,其实都是用群众路线来监督我们的政府和我们干部,唯有如此,我们才会真正赢得群众的信赖。”   徐海明笑,说:“我相信,有杨书记刮骨疗伤,我们这一届班子一定会是最廉洁的班子,我们这一届政府,一定是会通人民最可信赖的政府。”   随着市纪委对官员财产的逐一核查,落实,会通又有五名财产与申报严重不符的正处级干部先后落网。紧随而至的,是会通两千名副处级干部进行财产公示,《会通日报》这一天的号外,满满八大版。   又会有多少官员会落网,谁知道呢?   省纪委书记张博给杨志远打电话,说:“志远,出手不凡啊。”   “与我何干,是腾澜同志的工作做的好,卓有成效。”杨志远笑,说,“我还真想找你呢,怎么样?安排安排,让杨志远同志带队到省反腐倡廉警示教育基地受受教育。”   张博笑:“这都要过年了,还往基地凑,会通就不要盘点一年的得失了?”   杨志远笑,说:“你懂的,越是逢年过节,越有必要加强反腐倡廉工作。”   张博说:“成,你想去,哪天都成。”   本省的反腐倡廉警示教育基地设在省第一监狱。杨志远当年给周至诚省长当秘书时,曾经到看守所去看姜慧,后来杨志远向周至诚省长建议把监狱当作开展党风廉政官德教育的基地。周至诚省长升任书记后,采纳了杨志远的建议,将主要关押本省贪腐官员的省第一监狱作为教育基地,开全国将监狱作为党风廉政教育基地之先河。这些年,随着各地纷纷仿效,现在统一称作反腐倡廉警示教育基地。   这天,随杨志远前往省第一监狱的是会通六县一市三区党委和政府班子的成员。一百来号人,三台大客,满满当当。   省第一监狱位于省城榆江市郊,早上8点从会通出发,9点半即到。   监狱长当年任副监狱长的时候与省委一处处长的杨志远没少接触,老朋友了,大家亲热地握手:“好久不见。”   还真是好久不见,六年了,监狱长笑,问杨志远:“是先参观呢,还是先上课?”   参观,顾名思义就是参观囚犯生活的监牢,杨志远说:“参观就不必了,走马观花,意义不太,对官员的警示作用并不明显,我看还是先上课!”   监狱长陪着杨志远朝教室走,在路上杨志远提请监狱长帮一个忙,虽然走马观花参观监牢的意义不大,但让今天随其一同前来的一百多名官员,身临其境地感受一下监狱的生活却是很有必要,如何身临其境?杨志远的意思,就是今天的午餐,不必安排在大食堂,所有人员都到监牢中就餐,犯人今天吃什么,今天来受教育的官员就吃什么,哪怕什么油水都没有,就几片白菜也行;犯人用饭盆打饭,官员也一般无二;犯人吃饭蹲着,今天到来的官员们也都蹲着,怎么闹心怎么来,吃不下最好,永生难忘更佳。   监狱长一听,说:“志远,就你的点子多,这馊主意你也想得出,还永生难忘,你可得考虑清楚了,他们可不是什么犯人,他们可都是你们会通的书记县长常委副县长,你让他们如此,只怕人人都会不自在,人人都会感觉别扭。”   杨志远笑,说:“我今天带他们来,就是要让他们不自在,给他们找别扭的。现在不自在,肯定比他们将来不自由要好得多,他们会明白,我杨志远这是用心良苦。你就说,麻不麻烦。”   监狱长笑,说:“再怎么麻烦,你杨志远交代的事都必须办到。不但办到,还有办好,让所有人印象深刻。”   杨志远笑,说:“我就知道监狱长够意思。”   所谓上课,其实就是请现在在一监服刑的贪腐官员给大家讲自己入狱前后的心路历程,用这种活生生的反面事例,给每个参观者上了一堂警示教育课,让参观者的思想受到强烈的震撼。试想,看着昔日的同僚或者上司,在自己的面前点头哈腰,谁的心情可以平静,谁会无动于衷?   今天作为反面人物给会通市一应官员讲课,忏悔的人为谁?邱海泉!邱海泉被管教带到台前,会通的官员顿时鸦雀无声,手拿笔记本,一个个都有如小学生,中规中矩地坐在小板凳上,听邱海泉思过,忏悔。   此时离邱海泉在常委会上被省纪委带走,已是一年有余,邱海泉的案子已经终结,什么都已经查实,邱海泉数罪并罚,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也就是说,邱海泉的命是保住了,但余生只怕都将在监狱中度过。   邱海泉原来是什么样子,会通的官员都见过,趾高气扬,昂首挺胸,你跟他打招呼,他眼皮都不会抬一下,现在呢,佝偻着背,哈着腰,原来光秃的头颅,更见光秃,倒是原来的大肚腩,消瘦了不少。邱海泉没想到今天到一监来接受教育的是会通的官员,他一看,除了杨志远、寻开平,其余都可以说是自己曾经的部属下级,头低得更深,根本就不敢直视大家的目光。   邱海泉站在台前好半天没有说话。   管教一看,冷场了,轻咳了一声,点醒邱海泉,说了四个字:戴罪立功。   管教的声音不大,但邱海泉却是激灵灵地打了寒颤。临近春节,天寒地冻,会通的官员都感到了一股寒意直入心底,不是因为天冷,而是因为心惊,尽管现场一片无声,但谁都感觉一股惊涛骇浪扑头盖脸而来,都是一个冷颤,有如醍醐灌顶。   邱海泉此刻的心里不用说,肯定是五味俱全,什么想法都有,而一百多名干部的心里何尝不是翻江倒海。邱海泉站在台上喃喃自语,口口声声,感谢政府给了我改过自新的机会,面前的邱海泉与一年前端坐主席台的邱海泉简直就是判若两人,天壤之别。   今天到场的官员,杨志远以下,就属寻开平和方炜珉,都是副市长,一个兼产业园管委会主任,一个兼江中县委书记,今天都随队前来,其两人与邱海泉虽然道不同不与为谋,但与邱海泉的私交都还不错,尤其是方炜珉,原来被视为邱海泉的左膀右臂,现在邱海泉落得如此下场,方炜珉更是感触良多。   方炜珉从心里感叹:天堂和地狱,其实就在一念之间,如若不是自己坚守做人的底线,如果自己不能抵制住诱惑,现在是不是也会落得与邱海泉一样的下场。看着台上畏畏缩缩的邱海泉,方炜珉心想监狱高墙与现实的反差是如此的巨大。这人啊,还是安分守己的好,钱财都是身外之物,犯不着因为身外之物,而让自己失去做人的尊严,落得如此下场。   邱海泉在台上磕磕巴巴唠叨了一个小时,对底下的官员来说,不亚于一个世纪。邱海泉唠叨完毕,被管教带离。邱海泉经过杨志远的身边,他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但他迟疑了一下,终是什么都没说。对于他来说,说什么都已经没有意义了,余生,注定只能苟延残喘。   方炜珉和寻开平对视了一眼,看了看邱海泉,又看了看杨志远,两人走到杨志远的身边:“杨书记,我们能不能和邱海泉聊几句,毕竟朋友一场。”   杨志远点头,表示允许,说:“你们俩就凑份子买条烟吧,邱海泉的烟瘾比较大。”   在回去的路上,寻开平方炜珉悄悄地向汇报,烟,邱海泉没有要,戒了,换了几张监票。杨志远点点头,寻开平说,邱海泉让我给杨书记带一句话。   杨志远看着寻开平。   寻开平说:“邱海泉说了四个字:悔不当初!”   杨志远对着满车的官员说:“人啊,还是要把握当下,真要后悔,就来不及了,悔之晚矣。你们做什么事情之前,一定要好好想想,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大客车行驶在江海通高速上,下雪了,雪落无声,满车也是鸦雀无声,今天这一天,可真够漫长的。 第30章 冬天的温暖(1)   从省第一监狱回来,离过年也就没几天了,会通断断续续下了几天的雪,虽然说不上是漫天雪花,但山河到处都是银装素裹,这雪一下,过年的氛围就越来越浓了。   年前的访贫问苦,在杨志远看来不过是一场政治秀,杨志远在常委会上提议:“今年就算了,带着记者,上贫困户家塞几个红包,体现什么?社会主义大家庭的温暖?我看就是在作秀,书记市长访贫问苦的几家,就给几家红包,其他人呢,那么多的贫困户怎么办?表面文章我看今年就免了,咱今年来点实际点的,给全市的贫困户、军烈属每户一个伍佰元的红包?此举,虽然不能说是让群众开开心心过个春节,但至少可以让贫困群众在这个寒冬里多采购一些过年物资,多加几个荤菜,这才是真关心,真温暖。”   自然不能杨志远一个人说了算,杨志远笑了笑,说:“大家认为怎么样?还是照旧,举手表决。”   结果,常委们对此一致同意。会通全市登记在册的贫困户和军烈属不下四万户,既然是发红包,那就是额外的,以每户伍佰元计,这就得二千万,属预算外开支。你杨志远一句话,就让财政平白增加二千万,信口开河?有些说不过去。虽说是用之于民,但每年的财政预算都是经过人大代表表决通过的,不能因为你杨志远是书记,就可以这里增加一点,那里超支一点,要是都这么干,财政预算还用得着在人大会上通过,直接由市委书记说了算不就是了,何必多此一举。   杨志远自有考虑,他这次提议给贫困户、军烈属派发红包,不是心血来潮。随着《关于禁止公务员奢侈浪费的若干规定》贯彻实施,会通市各级机关铺张浪费之风顿遁,尤其是每到年终突击花钱的现象今年再无,茶话会、联欢联谊会之类的活动统统取消,目的就是要厉行节俭。   今年全市机关、企事业单位的绩效考评中,还增加“今年比去年节支了多少?”一项,自然是节支越多越好,为免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市委要求监察局会同会计师进行随即抽查,发现虚报假报,轻者党内严重警告,重者撤职,会通的干部现在谁不清楚,想跟市委玩虚耍小聪明的,那就是火中取栗,况且杨书记自己都是身体力行,市委书记的“三公消费”清单,在今年的人代会上晒得清清楚楚,想跟杨志远来这一套,那分明就是找死。   如此整顿,政府奉行节俭,效果显而易见。这里省一点那里抠一点,看起来微不足道,累积起来,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年底一盘点,这一个季度,市级财政在招待费这方面节支竟然达三千万之巨,节支了怎么办?还是得用掉,拿两千多万出来,接济接济困难群众、军烈属,如此安排,也就不为过了。   徐海明说:“少喝一瓶好酒,少吃一顿大餐,省小钱,积少成多,办大事,还是杨书记会算计,划算。”   杨志远笑,说:“这是经济账,要是加上群众满意这笔政治账,那就更划算了。”   贫困户都有一张银行卡,当天,徐海明就批示市财政拨款二千万到劳动局的账户上,专款专用,估计早已到达贫困户、军烈属的个人账户。当然也并不是把款一拨就万事大吉了,乐得轻松,像孤寡残疾的人家,还是得重点关注,各街道村镇该送温暖上门的还是得上门,只是杨书记不再拿着个红包在电视镜头前嘘寒问暖作秀罢了。   如此一来,可就苦了会通电视台台长和《会通日报》的主编,俩人叫苦不迭,纷纷向宣传部长诉苦。为何?因为杨志远这人不喜表面文章,平时调研,这也不许记者跟着,那也不让记者随同采访,会通的媒体就很是头疼了,现在快过年,该作的秀,杨书记一个不作,台长主编能不叫苦,会通新闻怎么办?会通日报的头版怎么办?开天窗?几天都没有本市市委书记的新闻,群众会作何感想?于是叫苦,让部长想办法。   宣传部长能怎么办,只能上门给杨志远做工作:“杨书记,你不能总是偷偷摸摸调研,一个记者都不带,长此下去,人家记者还要不要吃饭了?”   杨志远笑,说:“这和记者要不要吃饭有何干系?”   部长说:“杨书记,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是市委书记,你这也不让记者跟着,那也不让记者跟着,会通日报的头版怎么办?记者怎么写稿,凭空臆想?记者还吃不吃饭了?会通日报还办不办了?党的宣传报道还要不要了?”   杨志远笑,说:“问题这般严重?杨书记只是不喜欢闪光灯而已,部长就上纲上线了,那部长说说,怎么办?”   “你得赶快到外面走一圈,安定民心,别让群众误解省委将杨书记调任了,你随便比划比划都行,得让电视台拍几个漂亮镜头,得让会通日报的头版出现杨书记的光辉形象。”部长笑着戏言,说,“我可以断言,在全国的地市级的书记中,就算杨书记最帅最有风度,你随便摆几个姿势,都会大受欢迎。就拿8·13荷塘抗抢险之时来说,只要你杨书记的镜头一出现,会通的群众就热血沸腾,斗志昂扬,不怕困难,风雨无情人有情。会通电视台的收视率屡创新高,《会通日报》洛阳纸贵。你杨书记在会通有粉丝,有号召力,振臂一呼,群众肯定前赴后继,这就是领导者的魅力所在。”   杨志远说:“部长乱掰。”   部长笑,说:“事实胜于雄辩,要不杨书记试试?”   杨志远笑,说:“行了,部长不必用激将法,都影响到记者的饭碗了,杨志远同志还能怎么办,那就走一走,秀一秀,顺便给会通人民拜个年。”   部长笑,说:“这就对了。”   杨志远上哪去?李东湖的大众连锁会通旗舰店。   春节临近,消防安全、食品安全都有必要进行例行检查。舒韶华、消防、卫生防疫、食品检疫齐齐上阵。电视台报社的记者早就严阵以待,杨志远带着一应官员这走走,那看看,指指点点,比比划划,好一阵忙乎。   杨志远问记者:“怎么样?杨书记都给你们当了一上午的道具了,够意思了吧,是不是可以放松放松,休息片刻。”   电视台的美女记者笑,说:“杨书记这就累了?据我所知,杨书记干工作有拼命三郎一说,从来不知道‘累’是何字。”   杨志远笑,说:“杨书记平时不觉得累,是因为没有你们这些记者跟着,我想做就做,想笑就笑,想皱眉头就皱眉头,自如自在,哪像现在,整个就是一个装腔作势,这是杨书记吗?能不累吗?”   美女笑,说:“杨书记,你想皱眉头就皱眉头好了,无所谓,反正只要是杨书记的新闻,都有收视率,老百姓都接受。”   杨志远笑,说:“平时皱皱眉头还说得过去,今天行吗,就快过年了,得笑呵呵,喜气洋洋,欢天喜地不是。”   杨志远让记者们等等,杨书记换换衣服。美女直笑,说杨书记换衣服干吗?真的走秀。杨志远笑,说过年了,得给乡亲们拜个年不是。   杨志远上试衣间时抽空问李东湖,今年大众连锁的销售额是多少?去年已经突破百亿大关,今年呢?去年的纯利3亿人民币,今年又是多少?李东湖对杨志远自然没什么好隐瞒的,说今年销售额在120亿,利润在3.5亿左右,越往上走越难突破。   “那么网上超市呢?”杨志远其实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李东湖报喜,说:“网上超市今年已经做到两个亿了。”   两个亿相对于投入,自然不存在什么效益,但杨志远同样高兴,说是吗,不错不错,万事开头难,有了开始,后面自然就会顺利了,等下,这边忙完了,我们上网上超市公司看看去。   李东湖说:“明年开春,网上超市在孵化园的公司大楼就要落成了,这次公司正式开业剪彩,杨书记不会又没有时间吧?”   杨志远笑,说:“你李董都提前告知了,时间挤一挤还是有的。再说了,你可别忘了,我们也是股东,自家的事情肯定得捧场。”   李东湖说:“那就这么说定了。”   杨志远一点头:“定了。入驻孵化园的第一家企业正式落成,我岂会不去,杨书记在社港就喜欢带着一把铲子,一把剪刀,到会通了还是这样。铲子书记,剪子书记,不管是好话坏话,杨书记都是不以为然,自己高兴就行。”   杨志远要换什么衣服,敢情是一套大红的唐装,杨志远喜气洋洋地给会通的父老乡亲拜年,祝乡亲们新年大发,鸿运高照,大吉大利。   电视台的记者拍摄完毕,美女记者笑,说:“杨书记要是戴一顶财神帽,那就更是酷毙了,帅呆了,有这么帅的财神吗?没有!”   大年三十上午,常委会。   徐海明说杨书记,该部署的都部署了,事无巨细,不会有差错。去年三十,你和戴逸飞书记陪首长在荷塘过年,没有回家,今年可不能再这样了,你工作忙,难得回家一趟,老人家一年到头,嘴里不说,心里指不定怎么盼着你回家过年,常委会一散,你就回杨家坳去,会通的事情,有我们这些家在会通的常委们照看着,放心就是。刘鑫平也说,就是,杨书记总说一个班子的成员要互帮互助,遇事有商有量,过年了,这次有商有量,杨书记回家去如何。杨志远笑呵呵,说怎么,杨书记不走,碍事了?徐海明说有点,杨书记想想,你要是年三十还守在会通,那是不是说明我们政府的工作没做好,杨书记不放心?书记是管什么的,全盘,党群,意识形态,像生产安全,防火防盗这些,有市长呢,你要是什么都管,市长干什么吃的,行了,别的你就甭管了,只要管着市长就成了。   杨志远知道徐海明是好心好意,笑,说:“看来,杨书记还是早就为妙,再不走,市长只怕得赶了。”   杨志远拱拱手,说那就在这里给大家拜年了,电话就不打了,咱们来年见。   于是散会。吴彪说:“杨书记,捎一段?”   杨志远笑,说:“吴书记想蹭车,春节期间的警务工作都安排好了?”   吴彪笑,说:“自从于小伟犯罪集团被剿灭,会通的社会治安为之一变,再加上这一年来的从严治警,现在的会通路不拾遗不敢说,但夜不闭户却几成事实,鸡鸣狗盗之徒,根本就不敢在会通兴风作浪。”   自从吴彪到会通上任之后,会通的社会治安与何海波之时,一个天一个地,天壤之别,警风亲民务实,警纪严明,在年底市监察局对全市各职能部门进行的群众满意度调查中,公安局从往年的排名垫底,上升到前十,转变显而易见。吴彪牛哄哄的,他有这个自信。   杨志远笑,说:“是吗?”   吴彪笑,说:“怎么?杨书记有所怀疑?”   杨志远笑,说:“岂敢!”   徐海明在旁边笑,说:“现在会通的百姓,只要小孩一哭,一说警察吴彪来了,小孩保证不哭了。”   吴彪笑,说:“市长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别扭,什么一说吴彪来了,小孩就不哭了,你看看电影里,不都是一提狼来了,小孩才不哭的么,吴彪成狼了。”   杨志远笑,说:“市长这是在表扬你,说现在会通的警察对待歹徒,如狼似虎,此为勇敢之意。”   吴彪笑,说:“书记和市长配合默契,一唱一和,虽然解释有些牵强,但狼就狼吧,对歹徒恨,就是对百姓的仁慈。”   杨志远笑,说:“吴书记这话说得有水平。”   “现在会通的警风早就不同往日,我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吴彪笑,问杨志远,“张淮书记就没给你打电话?说吴彪同志借用这么久了,也该回去了。”   “打了,我没同意!”杨志远笑着看了吴彪一眼,“怎么?吴彪同志有二心,想回榆江?”   吴彪笑,说:“你还不知道我,我的兴趣就是干刑警,破大案难案,当初之所以来,是因为于小伟一案,有挑战感,现在呢,于小伟整个团伙一窝端,会通现在风平浪静,很多案子根本用不着吴彪同志亲自出马就破了,了无意思,而且现在还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整天就忙于事务,没劲。”   杨志远笑,说:“怎么,会通重用你吴彪,你倒觉得没劲了,是不是让你干副局长,你就来劲了?”   徐海明说:“吴彪,我可告诉你,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在会通呆着,想走,门都没有。即便杨书记同意,我也不会同意,没有大案要案,别人是求之不得,你倒是没劲了。你应该从另一方面去考虑问题,这说明,普通百姓受到的伤害少了。”   吴彪嘿嘿嘿,直摇头,说:“我就知道,只要到了会通,再想走,就不容易走了。”   火车站北上的人多,杨志远和吴彪商量坐汽车回榆江,吴彪无所谓,说你定。杨志远再给余就打电话,问余就是不是安排好了,一同回新营。余就说差不多了,正想给你打电话呢。一听杨志远在去汽车站的路上,余就说,行,马上就到。 第30章 冬天的温暖(2)   会通到榆江的车十分钟一趟,空调大巴,全高速,35元一人。这边买好票,余就就到了。余就一看吴彪也在,就笑,说有吴彪保驾护航,这就安全多了。吴彪笑,说余就你怕什么?怕路上有人拦路抢劫,真要遇上小毛贼,不用你我保护,志远一个人上就成了,杨家拳是吃素的?三五个小毛贼,准保不堪一击。杨志远笑,说杨家拳现在也就是早上练练身体,聊作强身健体之用,真刀实枪,只怕是没得机会了。吴彪笑,说就像我刚才所说的一样,都吴书记了,哪还有机会破案。你也一样,都杨书记了,还用得着亲自动手与地痞流氓过招?志远,现在是不是心里还有一些小遗憾,空有一身功夫,无处可使。   杨志远笑,三人上了车,并排而坐。邵武平和邝文韬,以及余就的司机这才离开。   吴彪笑,说志远,我们刚认识时,你多大?22岁?和杨呼庆、杨雨霏几个为方芊侠义出手,马军那么多人,一样落花流水,我当时就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几个年轻人,身手真是了得,侠肝义胆,更是不赖。杨志远感叹,真快,一晃十五年了。吴彪问,还有你那两同学呢?今年不回来?过年了,找个时间和他俩喝一盅。杨志远说谁?沈协张悯?他们今年在北京过年,不回来了。吴彪啧啧,表示遗憾。   前几天,杨志远给这哥俩打电话,问他们今年会不回新营,抽时间一起聚聚?这哥俩商量好了,今年都不回。杨志远说什么个意思,有了媳妇忘了娘?哥俩笑,说不是有你吗,家里有你照顾就成了。张悯说,你今年过年,北京还是沿海?你要是到北京,到时一起聚聚。张悯还说,杨志远真有你的,也真够敢的,这些天,我们各个处室都在传,说一个地级市率全国之先,对官员进行财产公示,真够大胆的,我心说这谁啊?一问,会通市。我心说杨志远不是在那任市长么,难不成这小子成书记了,这么敢干,也只能是他了。细细一打听,还真是。你小子当书记,怎么我不知道,也不知会一声。杨志远说你不是在中纪委吗?消息这么不灵通。张悯笑,说你又没在我们中纪委的黑名单中,我关注你干嘛?你要是在黑名单中,你试试,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杨志远笑,说杨志远都市委书记了,是不是有些不服气?   张悯笑,说:“是不服,凭什么?”   沈协现在是发改委的副司长,张悯则是副处长,都是副厅级。杨志远说凭什么,就凭我杨志远读书时成绩比你们好,在下面做得比你们多,你们俩就服气吧。   张悯笑,说:“我给你透个底,前两天,我们内部开会,我们的最高领导在会上表扬会通了,说会通进行财产公示一事,属勇气可嘉,值得肯定,能让领导如此,不容易。”   杨志远笑,说:“真的?”   张悯正色,说真的。   这是杨志远没想到的,会通试行财产公示,怎么这么快连中纪委的领导都留意到了?   杨志远不会想到,是赵洪福推荐的缘故。前段时间,中纪委的一位副书记就郭建明受贿一案,与省委通气,顺便谈到了防腐反腐机制的问题。赵洪福一直都在为杨志远进行财产公示一事揪着心,就顺势将会通试行官员财产公示的事情推了出来。赵洪福知道,如果会通进行财产公示一事得到了中纪委的肯定,对杨志远无疑有利。   副书记有些诧异,说财产公示一直为各方关注,但谁都不敢第一个站出来吃螃蟹,会通不声不响先行一步了?赵洪福说不声不响?这事情在我省可是炸开了锅,热议不断,说什么的都有。副书记说毕竟是先行一步,争议在所难免,有不足慢慢完善就是,但这种敢为人先的勇气还是值得肯定,省委可得对会通多多支持才行。赵洪福说,省委自是支持,告诉书记,不也是想取得书记的支持么。副书记一听就明白了,说看来这位会通的书记很为洪福同志看重,洪福同志这是想给会通减压。赵洪福直接挑明,说这个会通的书记省委有想法在换届让其更进一步,就怕财产公示一事,让其成为众矢之的,对其造成影响,于其不利。赵洪福还说,这个会通的书记,以前是至诚同志的秘书。副书记‘哦’了一声,说至诚同志?沿海省的周至诚同志。至诚同志原来的秘书,洪福同志如此看重,不消说,是个人才。官场中的那点事,谁不明白,杨志远既然是周至诚的秘书,赵洪福还这般重用,除了气量,这个杨志远肯定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不然,那么多人,用谁不成,非要用杨志远?   副书记隔天在书记会议上提到会通公示财产一事,领导们都对此都持肯定态度。说会通走出了一小步,却是反腐倡廉事业的一大步。   只是这中间的曲直,杨志远又如何想得清楚。   会通到榆江,高速公路上一个小时多一点点,加上市里的路,也不会超过二小时。吴彪和余就见杨志远在想事情,就把杨志远撇在一边,两个人自行说事。   直到大客车进站,到了榆江,杨志远这才回过神来:“这就到了?”   吴彪笑,说:“想什么,这么入神。”   大家起身,三人的座位在中部,没有马上下车,想等人流稀少些再说,站起来,无非就是活动一下筋骨。没想到,车上有会通的公务员,先是认出了杨志远,心说我不是眼花吧,杨书记会坐大巴?再一看他身边两位,这不是市委常委吴彪和副市长余就么,怎么回事,一车三位市领导?检查行车安全?看样子也不像,就他们三人站着,也没见旁边有秘书。看样子,三位领导这是结伴回城,都说杨书记从来都是能简就简,先前还不相信,现在看来还真是如此。   公务员小心翼翼地跟杨志远他们问好:“杨书记、吴书记、余市长,三位领导好。”   周围的群众,一听公务员说杨书记,都很是敏感,纷纷注目,一看,还真是杨志远书记,群众于是纷纷热情地向杨志远问好。有群众笑,说:“杨书记,您不是有专车么,怎么跟我们这些老百姓一样,也坐大巴。”   杨志远对官员严厉,对群众一贯随和,他笑,说:“怎么?杨书记就不能坐大巴了?我怎么不知道有这规定?”   大家呵呵笑,说:“成,怎么不成,只是有些没有想到罢了,早知道杨书记刚才同在车里,怎么着也要唠吧唠吧。”   旁边的群众笑,说:“早干嘛去了,一上车就睡,直流口水。”   “下次不睡了,一上车准保先看看,车上有没有杨书记在座。”   杨志远笑,说:“下次遇上了,一定得多唠唠。今天同坐一车,也是缘分,这就要过年了,提前给大家拜个年。”   大家笑呵呵地一同出了站。安茗和杨广唯已经站在出站口了。杨志远笑呵呵,说我媳妇来接我了。有群众笑,说杨书记也叫媳妇?杨志远说不叫媳妇,叫什么?老婆。都一样。   大家哈哈笑,杨志远朝大家挥手,说再见。   杨志远一看到饭点了,说:“彪子,怎么样?吃了饭再回去。”   吴彪说:“行,今天得好好喝一杯。到会通后,你我好像也没怎么在一起好好喝过酒。”   余就笑,说:“彪子,你的酒量行不行啊?”   吴彪笑,说跟志远肯定没法比,跟你比就不知道了,要不试试?余就笑,说行,比试比试。杨志远一笑,说:“广唯,那就上谢富贵的年年有余。”   杨志远这天回到杨家坳,已近黄昏,知道杨志远要回,早就有人在大樟树下守候,杨志远一看,呵呵笑,说你这家伙,回来了?   谁?杨呼庆。   杨志远一看杨呼庆那样,就知道杨呼庆只怕站在大樟树下有些时间了,杨志远拍了拍杨呼庆的肩,说:“这大冬天的,站在大樟树下有些时间了吧,就不怕冻成冰棍。”   杨呼庆满不在乎,说:“咱杨家人,没那么金贵,不就一点寒风么,小意思,还能把我杨呼庆咋地。”   杨广唯说:“这倔驴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知道我要去榆江接你,他就吵着要去,好说歹说,这才作罢,要不是他对省城的路不熟悉,他会让我去接,早就自个来了。”   大家走在青石板上,杨志远说:“你啊,都西北分公司的总经理了,孩子也有好几岁了,怎么还像当年那个愣头青一样,没什么改变。今天吴彪在车上还说起你了,说你就是一个猛张飞,会玩命。我还跟吴彪说,你现在是总经理了,脾性早就改了,现在看来还是一如当初。”   杨呼庆说改什么也改不来脾性,我就是我,有什么好改了。杨广唯笑,说呼庆服谁啊,就服小叔你。   杨志远笑了笑,杨呼庆这直来直往的性格,不猥琐,比许多官员强多了。杨志远笑,说怎么今年不在重庆守着你那小媳妇了。杨呼庆笑,说想你们啦,平时回杨家坳也遇不上,只能趁过年的时候聚一聚了,今晚几家人合到一块,就在小叔家吃团年饭。杨志远笑,看来你们早有准备好了。杨呼庆笑,说林觉杨雨霏、白宏伟李丹,还有好几家子都在你家忙着呢。杨志远笑,说这谁的主意,你的?杨呼庆笑,说家家都想让你到自家吃饭去,小叔你又没有分身术,怎么办,干脆,都上你家来得了,小叔,等会咱可得好好喝几两。   杨呼庆不是几盅,而是说几两,摆明就是要不醉不归。杨志远笑,说:“怎么?你在外面还没喝够了。”   杨呼庆说外面喝酒,那是应酬,在杨家坳喝酒则是感情,外面的酒哪有咱杨家坳的药酒有意思。杨志远笑,说呼庆这话倒有几分道理,好,等下敞开了喝。杨呼庆朝安茗一笑,说小婶婶,你没意见吧。安茗笑,说都到家了,我能有什么意见,醉了,我直接把你们扔地上。   那边杨雨霏笑嘻嘻地迎了出来,说安茗姐,你把谁扔地上呢,小叔?你舍得?   安茗直笑,说:“到底是姐呢还是婶,林觉呢?在哪?我把他扔杨家湖里去。”   杨雨霏挽着安茗的手臂,笑,说:“你舍得,我可舍不得。”   安茗拍了杨雨霏一下:“不害臊。”   杨志远这时看到母亲和儿子从屋里走了出来,杨志远知道自己回家了,回到杨家坳的感觉真好。   杨志远是初四上北京的,杨呼庆一回来,杨家坳就更是热闹了,整天就找杨志远喝酒,每次都喝醉醺醺的,第二天又生龙活虎地接着喝,杨呼庆的重庆老婆不得其解,说没有你这么喝的,何必。杨呼庆说男人间的事情,你不懂,我喝,是因为我乐意,我醉,是因为我开心,你见我这么连续醉过吗?没有吧,我是就喜欢和小叔一起喝酒的这种感觉。醉在其次,重要的是醉的过程。   初三那天晚饭后,杨呼庆醉呵呵地由杨广唯扶着回家睡觉去了,杨志远打来一盆温水,把张青请到椅子上坐下。杨志远说:“娘,我有多久没有给您洗脚了。”   张青笑,说:“我儿长大了,都市委书记了,不能再给娘洗脚了,让人看见了不好!”   杨志远摇头,说:“市委书记怎么了?看见了又能怎么样?给娘洗脚不丢人,官当得再大,我杨志远不还是您的儿子。”   杨舒凡在一旁说:“奶奶,要不我给您洗吧?”   安茗摸摸杨舒凡的头,说:“舒凡,长大了,知道给奶奶洗脚了,但今天不成,得你爸来。”   杨舒凡似懂非懂,他‘哦’了一声,只看,不再说话。   杨志远给张青脱掉鞋子和袜子,把脚放到水中泡,杨志远说:“辛苦娘了。儿子现在长大了,这人一大啊,责任就大了,担子就重了,一年到头,在您的身边没几天,舒凡九岁了,都小学二年级了,可我和安茗根本就没带几天,全劳娘一个人辛辛苦苦把他带大。我知道娘这一辈子活得辛苦,爹去世得早,你含辛茹苦,好不容易把我拉扯大,好不容易日子好过了,我又离开了杨家坳,没在娘身边尽孝。不仅没有尽孝,现在娘年纪大了,我还把舒凡放在杨家坳,让娘劳心劳力,儿子心里有愧。”   张青说:“儿啊,有舒凡这个小家伙在我的身边,我的生活乐趣多了。你娘啊,这辈子苦过痛过,你爹刚去世的时候,我连死的心都有了,要不是因为你,我都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现在你长大成人了,你这些年做的事情,娘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你在杨家坳,杨家人说你好,你到社港,社港人一提起你,就直竖大拇指,你到了会通,我在电视里看到你倒在大堤上,娘这心里啊,比谁都痛,都难过,但我就是忍着不给你打电话,我假装不知道,就怕你知道了,你心里不安难受。后来,看到那么多乡亲到医院给你送花,我不难过了,我为你高兴,为你自豪。做人做官,能做到你这样,不容易,能让这么多乡亲们自发地感激你,就更不容易了,娘打心眼里为你高兴。我们杨家人,祖祖辈辈,世世代代,讲究的就是一个‘义’字,对国家讲究忠义,对乡亲讲究情义,这十多年来,你虽然没有在娘的身边,但你做的这一些,比在娘的身边更有意义,你让杨家坳的杨家人有吃有穿,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亮亮堂堂;你让你治下的老百姓不再缺衣少食,你让孩子们不再像你一样因为贫困而上不起学,你说作为你的母亲,我还有什么比这更感欣慰和满足的。儿啊,我为你骄傲,也为你自豪。不是因为你的官做得有多大,而是你做人做得好。”   张青说:“还有,你和安茗这十年如一日,相敬如宾,恩恩爱爱,从不脸红从不吵架,夫唱妇随,娘啊,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你说,娘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你啊,就安安心心地做你想做的事,好好做官,清白为人,这就够了。家里啊,就不用你操心了,一来,你娘还没到老态龙钟的地步;二来,咱杨家坳的人心齐着呢,有什么事情,吱一声,马上就有杨家后生来办,何况我是你娘,我儿在杨家坳的威望大着呢,你的好,乡亲们也都记着呢。做人,就该这样。值当!”   杨志远给张青轻揉着脚,母亲老了,原本光洁的皮肤,现在像一张折满皱褶的纸。杨志远动情地叫了声:“娘!”   母子连心,张青知道儿子的心思,她笑了笑,说:“儿大了,娘也就老了,自然规律,谁都没法改变。”   张青抚摸杨志远的头:“看看,你都有白头发了,娘又如何不老。”   杨舒凡在一旁说:“奶奶,您的白头发更多。”   张青笑呵呵,说:“那是因为奶奶更老。”   张青说:“我现在知足了,有个人人称赞的好儿子,有个好儿媳,还有个聪明伶俐的小孙子。等我百年以后,见了你爹,我也可以让他乐呵乐呵。”   杨志远跪在张青的脚边,没有说话。   张青摸了摸杨志远的头,说:“傻孩子,起来吧。” 第31章 情深意切(1)   初四,知道杨志远今天回来,陈明达比往年推迟了一天下部队。下午到得北京,陈明达安小萍一见到杨舒凡,喜不自禁,陈明达更是乐呵呵的,这拍拍,那打打,说:“不错,长高了,看样子有一米四了吧,身板儿结实,是块当兵的好料。”   安小萍一听,不乐意了,说:“老陈,少拿当兵说事,我们家舒凡,汲取了志远和丫头的长处,长得多俊,当兵干嘛,到时晒得黑不溜秋的,我可不愿意,舒凡别听你姥爷的,咱不当兵,跟你舅舅一样,做学问。”   “都不当兵,谁来保家卫国?”陈明达摸了摸杨舒凡的头,说,“舒凡,说说,这三年,有没有偷懒?杨家枪和杨家拳练得怎么样了?有没有长进?”   杨舒凡噘着个小嘴,说:“姥爷瞧不起人,我的杨家拳可厉害了,在我们杨家坳好多小朋友都不是我的对手。”   陈明达笑呵呵,说:“是吗,那就让姥爷见识见识。”   拳打、脚踢、掌劈、指点、腿扫。杨舒凡虽然年少,稚声稚气,但一套杨家拳打得也是有板有眼,有模有样,还有些许的霸气。陈明达连连点头,说:“杨家坳到底是武术之乡,舒凡这一路拳,有板有眼,小小年纪,能如此实属不易。志远,你教的?”   杨志远笑,说:“我,指点指点还行,手把手地教,哪有时间?在我们杨家坳小学,早操,课间操,都有杨家人教拳,但我看舒凡这路数,八成是跟杨广唯他爹学的。”   陈明达自然不知道杨广唯他爹是谁,他点点头,说:“如此说来,杨家坳真是藏龙卧虎,个个身手了得。”   杨舒凡一个收式,完结了整套动作,问:“姥爷,怎么样?我有没有偷懒?”   陈明达说:“不错,像那么一回事。”   安小萍在一旁说:“舒凡,去洗脸,该吃饭了。”   饭桌上,陈明达拿出两瓶酒,说好久没有痛痛快快喝酒了,今天好好喝一杯。杨志远笑着把酒盅满。陈明达看了杨舒凡一眼,说志远,你怎么回事,杨舒凡也是小男子汉,给他也满上一杯,你们杨家人不都能喝么?怎么?到舒凡这一代,就不能喝了?杨志远笑,望了安茗一眼,然后示意杨舒凡,自个拿酒杯去。杨舒凡一听,欢呼雀跃,跑到一旁的酒柜,拿出一个酒杯。陈明达一看,杨舒凡没有拿那种小酒盅,而是与自己一般大小的酒杯,说好,这才像个男子汉。   安茗在一旁不乐意,说妈,您看看爸,哪有这么教外孙的。安小萍笑,说你还不知道你爸,巴不得家里人人都可以陪他喝酒,你哥不喜欢喝酒,至今引以为憾,后来志远来了,总算棋逢对手,志远要是酒量不行,他会那么快就认同你们俩的婚事,想想就知道。现在又多了一个舒凡,他会不加培养?安茗说我不管,反正不能让舒凡这么小就喝酒,舒凡你给我把杯子放下。杨舒凡一看安茗发话了,只得有些不甘愿地把杯子放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陈明达,陈明达笑,说志远,不记得我们定了规矩了?这个时候你得发话。什么规矩?自然家里的事情,男人说了算。杨志远笑,说在家里,安茗有决定权,安茗说一就是一,杨志远绝不会说二。陈明达笑,说看来安茗在家里的地位满高的,省部级。   陈明达从杨志远的手里拿过酒瓶,亲自给杨舒凡倒上,说就一杯,多了没有。安茗说爸,哪有您这么当外公的,这一杯多少,不下二两,您是想让舒凡醉啊?陈明达说,虎父无犬子,杨家人都能喝,志远更不用说了,舒凡能差到哪去?舒凡你喝,喝不完,算姥爷的。   安茗无可奈何,叫:“爸!”   陈明达一笑,挥挥手说:“抗议无效,这是在陈家,不是在杨家,在陈家,我说了算。”   杨志远笑了笑,说:“来来来,举杯。”   杨舒凡是小机灵,一看杨志远说话的语气,就知道是在默许,有姥爷父亲怂恿,杨舒凡知道母亲不会拿他咋地,他拿起酒杯和姥爷父亲碰杯,一口酒下肚,尽管有如火烧,但杨舒凡面不改色。陈明达和杨志远一见,就知道,杨舒凡不是第一次喝酒。杨志远问,舒凡,在杨家坳没少偷酒喝吧?杨舒凡说小朋友们都喝,我能不喝吗?在杨家坳,小孩子喝酒见怪不怪,只要不贪杯,大人一般都不制止,陈明达笑呵呵,说杨家坳人能喝,看来氛围在。安茗见事已至此,只得作罢,说了也是白说,心想有这么一个姥爷和爸爸,这舒凡长大后,只怕又是一个海量。   席间,陈明达告诉杨志远,说明年啊,我没事就上杨家坳常住,让小舒凡陪我喝酒,杨家坳那地方山清水秀,空气清新,比北京城好多了。   陈明达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次换届,陈明达准备请辞,主动要求退下来。其实到换届之时,陈明达还不到退休年龄,陈明达说不差这一两年,该退则退,早退早好,老是占着位子,年轻的同志怎么上?要我陈明达上战场,冲锋陷阵行,但要是进行什么信息战电子对抗战,我陈明达就不成了,跟不上时代了,还是退下来好,不一定非得等到退休年龄。陈明达说自己唯一觉得有些遗憾是,我陈明达作为鹰派,没能在钓鱼岛、南中国海打一仗。那些弹丸之国,只不过是狗仗人势罢了,以我的态度,不抗议不磋商,但该出手时就得出手。狗打了也就打了,打完了,狗也就老实了,主人再出面,晚了,至多不过是放几声屁,他抗议,你不甩他就是,他还能把你怎么样,真跟我们动枪,他敢?就不得掂量掂量?一个国家其实不要怕打仗,你怕,人家就会抓住你这种心理,谁都会在你的腿上咬一口,你不怕,哪一条狗敢乱咬,我不声不吭,动手就揍,那狗就会怕你了,再见你,就会摇头摆尾,比见到主人还亲。因为你不怕它,它就怕你,它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不高兴,什么会出手。老人家不是有句话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人是如此,一个国家更是如此。   陈明达说:“这么多年来,南中国海平静吗?不平静?我陈明达的心里啊,更不平静,有时候都恨不得拍桌子骂娘,左考虑右考虑,顾虑重重,就成了一团乱麻,越理越乱。”   杨志远说:“说到底,外交硬不硬气,关键还得看拳头硬不硬。”   杨舒凡哪知道陈明达和杨志远说的是什么,他攥紧拳头,说:“姥爷,打狗,我们杨家拳最管用了,一拳一脚,那狗就老实了。”   陈明达呵呵笑,说:“还是我们舒凡厉害,所以啊,我们家舒凡长大了得从军得当兵,戍守边疆,舍我其谁。”   杨舒凡说:“我听姥爷的,长大了当兵。”   陈明达很是高兴,说:“还是我们家舒凡知道姥爷的心事,你舅舅你妈妈不从军,我一直难以释怀,现在一听你这话,姥爷打心里高兴,来,你我碰一个,一言为定,不许撒赖。”   杨舒凡还真举起酒杯,像模像样地和陈明达碰了一杯,说:“我们杨家人,从来都是说话算话,从不反悔。”   安茗笑,说:“喔喔喔,就你这说话的口气,像谁呢?像你爸?”   杨志远笑,说:“比我强多了,我像舒凡这么大的时候,我哪里会打狗,用弹弓打鸟还差不多。”   既然到了北京,有些人杨志远是必须见的,周至诚书记,吴子虚老先生,张平原老师,李泽成师兄等等。   杨志远这天约了李泽成一同去给恩师吴子虚老先生拜年。   李泽成和余小娴先到,在校门口等着,一看杨志远和安茗带着杨舒凡从的士下来。李泽成笑呵呵,说我看看,这谁啊,小杨志远?杨舒凡说李伯伯,我叫杨舒凡,不是小杨志远。李泽成笑,说不错,不卑不亢,依稀可见杨志远的影子。   余小娴掏出一个红包,说:“来,给大妈妈亲一个。”   九岁的孩子了,扭扭捏捏,有些害羞,但还是让余小娴亲了一下,至于那个红包,他不敢擅自做主,望了杨志远一眼。杨志远一点头,说:“大妈妈是白叫的?用不着客气,收了。”   几个人笑嘻嘻地往校园里走。杨舒凡问安茗:“这就是爸爸妈妈读书的地方?真大。”   安茗说将来我们舒凡长大了,也考到这里来。杨舒凡摇摇头,说我才不呢,我长大了考军校,我听姥爷的。余小娴笑,说安茗,你家舒凡将来从军,你舍得。安茗笑,说舍得舍不得,我说了不算,自己的路自己走,自己的方向自己选择,真到那时,他愿意当兵,我们就支持。   杨志远和李泽成走在后面。俩人边走边聊。李泽成说:“志远,换届了,有没有想法,到我这边来,我这边需要一名懂经济的副省长,你来,正好。”   李泽成的这个提议还真是让杨志远心动,按照现在的组织原则,省委书记和省长原则上不从本地干部中提拔,本地干部有能力和才华,都会如朱明华、王文举一样,交流到外省去任职,他杨志远要想将来走得更高更远,此时到李泽成所在的省份去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跟李泽成在一起,彼此知根知底,于仕途有利。李泽成那个省的情况杨志远知道,省委书记年龄踩线,今年省委换届,已无连任的可能,不出意外,李泽成会在今年的换届中,由省长而书记。当然了,也出不了意外,李泽成与省委书记关系融洽,省里的经济工作突飞猛进,李泽成在该省的官声民望都高,由其接任属理所当然,水到渠成之事。他杨志远如果能在李泽成手下工作,肯定是如鱼得水,心想事成。   杨志远笑,说:“师兄这个提议,真有些让人没法不为之心动。”   李泽成笑,说:“心动了怎么办?两个字:不来?”   杨志远笑,说:“师兄怎么知道?”   李泽成说:“我还不了解你,你要是愿意,还会有前言,直接就点头说后语说好了。”   杨志远嘿嘿一笑。李泽成笑,说:“给我一个理由!”   杨志远说:“理由其实简单,会通的情况你知道,万里长征还才开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此时拍拍屁股走了,我是前程无忧了,可会通怎么办?如果生出变数,孵化园成了半拉子工程怎么办?投入了这么多的人力物力,真弄成了半拉子,如何对得住李氏范氏那些相信我杨志远的朋友,如何对得起会通信赖我杨志远的父老乡亲。”   “其实,我知道我的提议你不会接受,意料之中。”李泽成笑,说,“你啊,这么多年了,还是没变,老样子,重情重义,不为一时的利益所动。洪福书记没有看错你。”   杨志远知道李泽成此时提到赵洪福必有因由,不会无缘无故,他笑,说:“师兄,这话什么意思?”   李泽成看了杨志远一眼:“看来,你不知道?”   杨志远奇怪:“知道什么?”   李泽成说:“洪福书记前天去看望院长了。”   赵洪福去看望院长干嘛?为了杨志远。那天戴逸飞在西临江边,朝上一指,意思让杨志远到上面跑跑,联络联络感情。这是戴逸飞的意思?自然不是,是赵洪福的意思。可杨志远对此不予理会“想想可以,但不奢望”。赵洪福听完戴逸飞的汇报,直摇头,说这个杨志远,真有他的,别人追逐名利,他倒好,超然于事外,我真是服了他。   服了怎么办?只能是杨志远不跑,他赵书记来跑。年前,趁着给首长们汇报工作的机会,赵洪福一一跟首长们提到了杨志远的情况,藉此加深首长们对杨志远的了解。在中纪委副书记给他打电话时,他顺势将会通敢为人先进行财产公示一事说出,取得支持,给杨志远减压,尽其所能,为杨志远开道。院长虽然退居二线,不再过问政局,但该拜访的还是得拜访。谁让杨志远是院长的学生,还颇为看重,院长不过问政局是实,但并不代表院长对自己的学生就漠不关心。   赵洪福去找院长,李泽成怎么会知道?这是因为恰巧李泽成也去给院长拜年,和赵洪福碰上了。赵洪福还说泽成,你和杨志远可是师兄弟,杨志远不愿找院长,你得找,院长刚才不发一声,你得趁机说说话,旁推侧击一下,在院长面前,你说的话比我管用。 第31章 情深意切(2)   李泽成说:“还真没看出来,洪福书记对你的事如此上心,真不容易。”   杨志远还真不知道这些,自己和赵洪福之间,除了工作上的接触,私底下好像并没有接触过,至多不过是逢年过节给赵书记发个祝福的短信。唯一不同的是,别的下属在赵洪福面前紧张兮兮,他杨志远却是嬉笑自如,之所以如此,是杨志远知道自己做事不存私心,赵洪福书记即便是批评,虚心接受批评就是,错了,改正就是,没什么好怕的。他知道赵洪福这二三年对自己颇为看重,但他真没想到,赵洪福书记竟然这样一声不吭地在上层为自己做工作,而且还不跟自己提起,他这样图什么?什么都不图,还真是荐人惟贤。   杨志远说:“这我还真是没想到。”   李泽成笑,说:“我记得以前你和洪福书记之间好像还有着间隙,我当年还提醒你有必要改善自己与洪福书记之间的关系,这才几年,洪福书记对你竟然如此倾力相帮,你小子,可有秘籍?如何做到的?”   杨志远笑,说:“我能有什么秘籍,不就是听从师兄的建议,在张溪岭蓄意阻击了赵洪福书记一回,由此为赵洪福书记记住。”   李泽成听杨志远说起当年在张溪岭设局阻击赵洪福一事,呵呵笑,说:“你小子胆子不小,竟敢设计省委书记,你就不怕?”   杨志远笑,说:“要说是毫不畏惧,自然不可能,但即便赵书记当时一眼看穿了杨志远的居心又能怎么样?毕竟无伤大雅,该记住的还是会让赵书记记住。现在就更不用说了,时过境迁,即便是赵书记现在知道了,也不过是呵呵一笑,说在本省就你杨志远的胆子大,该罚。罚什么?无非就是罚几杯酒,又或是让会通的经济上一两个台阶,有什么好怕的,我接着就是。”   杨志远笑,说:“而且我现在更用不着怕了,有盟军了。”   李泽成警惕,说:“杨志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说清楚,谁是你盟军?”   杨志远笑,说:“你啊!泽成师兄啊!”   李泽成笑,说:“怎么,讹上师兄了?”   杨志远笑,说:“我不讹你我讹谁啊,赵书记真要问起,我就说泽成师兄的主谋,杨志远同志只是从犯,具体的实施者。”   李泽成笑,说:“洪福书记如此精明,岂会相信?”   杨志远笑,说:“但从杨志远同志的嘴里说出来,赵书记即便不全信,但总会有所怀疑。”   “看来你真是讹上了。”李泽成直笑,说,“我看不管是谁当这个省委书记,摊上你这么一个主,只怕谁都难言自己不被你杨志远算计。”   杨志远笑,说:“师兄是不是值得庆幸,还好我没有同意上你那去。”   李泽成笑,说:“我既然敢让你去,就有办法治你,你小子眼睛眨一眨,我就知道你脑袋里想什么。”   杨志远笑,说:“这么厉害?那我还是乖乖呆在会通,哪都不去。”   李泽成笑,说:“志远,其实你之所以为洪福书记如此器重,说到底还是因为你这人正义正气,值得赵书记为你努力。”   不知不觉就到了恩师的楼前,杨志远和李泽成一抬眼,但见吴子虚老先生与师母一脸笑意地站在开满水仙花的阳台上朝这边翘首以盼。   苏锋说:“我凭什么把这个B2B项目放到会通?”   杨志远说:“就凭我是你老同学,室友!”   苏锋嗤之以鼻:“拉倒吧,还室友,当年让你多洗一双袜子,你那副苦难深重的样子,我至今记忆犹新,当年怎么就不老同学了。”   安茗说:“苏锋,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有手,自己不会做,怎么让我们家志远给你洗袜子?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事?”   苏锋说:“你怎么会知道,那时他是‘我们家志远’吗?还早着呢,那时杨志远是谁家的,尚无定数,我们哥们之间的事情,你又如何会知。”   安茗杏眼圆瞪,说:“苏锋,自小你就欠抽,现在怎么还是如此,一看就是欠抽的样,我可告诉你,你那个什么B2B,搁哪不是搁,就搁会通,搁到别的地方我跟你急。”   “都为人妻为人母了,怎么还是这么见风就是雨,一点都不温柔,你是我的姑奶奶,我怕了你不成,这个B2B,就会通了。”苏锋直摇头,说,“我怎么就认识了你,我苏锋怕过谁?就怕你!”   安茗说:“对付你苏锋这种假洋鬼子之人,必须予以重锤。温柔?我的温柔,岂能是你苏锋看得见。”   “这么说你的温柔就给杨志远看咯。”苏锋笑,问,“志远,安茗可否温柔?”   杨志远笑嘻嘻,不置可否,不予回答,转而和李长江、谢智梁、沈协、张悯说笑。   这天是初五,杨志远一家三口,中午在周至诚书记家吃饭。王琳阿姨自己炒的菜,简单随便。王琳笑,说居家小菜,对付着吃。杨舒凡说奶奶烧的菜比我们妈妈烧得好吃多了。王琳挺开心,说舒凡,你这是夸一个打击一个,你就不怕你妈给你穿小鞋。杨舒凡说不怕,妈妈得听奶奶的,有奶奶给我做主,我妈不敢把我咋地。安茗笑,说现在的孩子,都一个比一个机灵。王琳笑,说这分明就是一个小杨志远。杨舒凡这回不乐意了,说王奶奶,我爸是我爸,我就是我,我是杨舒凡,不是小杨志远。王琳直乐,说好好好,是王奶奶说错了,是小舒凡,不是小杨志远。   有了小家伙在,席间其乐融融,饭后安茗和王琳在收拾,杨志远则陪周至诚在客厅里喝茶,杨志远跟周至诚说到了赵洪福向中央举荐自己一事。周至诚说能让一个省委书记如此竭尽全力予以举荐,不多见,有洪福同志力荐,你往上一步问题不大,这次换届,不是常委就是副省长。其实从我的角度,去泽成那于你更有利。杨志远说我知道,可现在这种情况,我能半途而废么,得把手头的事情忙完不是。   周至诚和李泽成一样,对杨志远很是了解,笑了笑,说:“志远,你那个孵化园项目,现在可是声名显赫,不声不响就拔了头筹,你小子,什么都是敢为人先,也难怪洪福同志如此器重你。”   会通孵化园区块《实施方案》通过审批以后,一时引得各方关注,杨志远当初的想法其实简单,就是将靠近西临江这一线十八公里长的滩涂荒地为主的劣质农用地,转变用途,整体开发利用,将其打造成一个充满人文充满活力,以高新产业新经济产业为主的会通新城。但孵化园区块整体获批,成了去年获批的最大一宗农用地转用项目,如此一来,引得各地竞相仿效,不经意,有了一个会通模式。   这种整体开发劣质农用地的会通模式,经过延伸,现在有了一个新的名词:低丘缓坡利用。   何谓低丘缓坡利用,现在有了更加详细更为专业的解释,泛指结合产业布局和区域统筹,通过创新土地管理制度,调整城乡用地布局,通过引导工业和城镇建设,尽可能将低丘缓坡等劣质农用地和未利用地进行平整、改造和利用,提高土地资源对经济社会发展的保障能力。   会通孵化园项目规划范围由此成为国土资源部首个低丘缓坡综合开发试点。试点的好处就是会通可以适当增加用地规模、专项安排计划指标、实行土地先征后转、允许会通调整土地相关费用等一系列措施,也就是说在现有的土地管理制度和审批制度下,会通市政府对土地用途拥有完全的自主权。   就这,各地又如何不眼馋眼热。   杨志远说:“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不经意,成了首个试点。”   周至诚说:“你的想法是将孵化园打造成高新之城,新经济之城,给会通的将来安上腾飞的引擎,但其他城市只怕与你的想法不一致,现在很多地方的财政都是卖地财政,一旦如你们会通一样,成了试点,拥有对土地的绝对自主权,把地一卖,岂不盆满钵满,各地能不眼红,能没有造城冲动。”   杨志远笑,说:“他们也不想想,会通的孵化园项目如果就是一个大的房地产项目,首长会批?首长精明着呢。”   周至诚笑,说:“这个低丘缓坡综合开发试点会通是第一家,也是目前唯一的一家,其他地市想得到批复,只怕还有一觉睡,我感觉上层是想先看会通试点的效果如何,才会决定是否扩大试点。”   杨志远笑,说:“那就等个四五年以后再说。”   周至诚笑,说:“何出此言?”   杨志远笑,说:“我和首长有约,五年以后,请首长到会通将来的湿地公园泛舟,到那时候,首长亲眼看到会通的成绩,自然也就会扩大试点。”   周至诚笑,说:“你倒是想得美,等四五年,黄花菜都凉了,你以为首长一批,就了事,对会通就不加关注了。”   “所以杨志远同志,还得在会通呆上几年,想到别的地方去,首长这一关只怕就通不过。”杨志远笑,说,“如此看来,我们会通用不着急,得慢慢来,等我们会通吃饱了,喝足了,效果也就出来了。等到兄弟地市获批,会通已是一尘绝骑而去,他们就只能望着我们会通的后背兴叹了。”   周至诚笑,说:“你啊你,今天唱一出明天又唱一出,别人哪有你那么多心眼。听说,当初为了项目获批,你设计了首长。”   杨志远笑,说:“不设计行吗,只怕会通的孵化园项目还只是一个空中楼阁,哪像现在,开足马力,大干快上。”   周至诚笑,说:“我现在有些后悔了,当初,就该把你从社港调到沿海去。”   “到沿海帮您设计首长?”杨志远笑,说,“这可不能怨我,我是有想法到沿海追随您,可您和泽成师兄,一个让我当保安,一个让我当队长,大材小用。现在都觉得杨志远同志不只是当保安的料,晚了。”   “所以,洪福同志鼎力相帮,别让至诚同志和泽成同志挖了墙角。”周至诚哈哈笑。   杨志远一看时间差不多了,向周至诚和王琳告辞。   周至诚说:“怎么?约人了?”   杨志远说:“大学里的同学约好了下午聚会。”   周至诚笑,说:“行,有事就走,别耽误我午休。”   杨志远笑,说:“要是我下午没事,不走呢?”   周至诚笑,说:“不走,你不会自己看电视?我休息一会咱们接着聊就是。”   杨志远一笑,说:“那我赶紧走,溜之大吉。”   赶到北京饭店,苏锋、李长江、谢智梁、沈协、张悯都已经携家眷到了。今天在北京饭店谁请客?苏锋,华尔街某投行大中华区的总裁,拿年薪,不是一百万,而是数百万近千万,不宰他宰谁。   苏锋的老婆,杨志远和安茗是第一次见,金发蓝眼,安茗啧啧不已,说不得了,都苏总裁了,开劳斯莱斯幻影,连老婆都换了,不再是日本女朋友了,换美国大妈了,更是了不得。   苏锋连连求饶,说:“安茗,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一见面就没好话。”   安茗说当年你家里人坚决反对你找个日本女人,只差打断你的腿,你那时是何等的视死如归,打死不低头,害得我上门去找苏爷爷求情,做工作。现在呢,一声不吭,换成个美国大妈,真有你的。苏锋现在尽管是堂堂大中华区的总裁,在安茗面前还是如从前一样,只有点头哈腰的份,苏锋愁眉苦脸,说我错了还不成了?安茗说你错哪了?苏锋说错在我勾搭美国妹妹时没有向安茗同志汇报,没有得到安茗同志的允许,就擅自行动了,很不应该。安茗说擅自行动怎么办?怎么处置?苏锋说现在已经修成正果了,你怎不能让我把她休了吧,今天这一顿,算我的,行了吧。杨志远他们在一旁乐看苏锋在安茗面前点头哈腰,此时一听,都不乐意了,同学们纷纷指责,说这么多同学,都是公务员,就你一个假洋鬼子,拿洋薪,不算你的,还算我们的,还想学美国那一套,AA制?你那劳斯莱斯幻影甭开回去了,砸了,直接送废品店得了。苏锋说都是我苏锋牛逼,其实你们才是大爷,我苏锋在你们面前就是一孙子。   大家哈哈笑。 第31章 情深意切(3)   离吃晚饭尚早,大家于咖啡厅闲聊,杨志远问苏锋,既然是投行,现在手头上有没有好的投资项目。苏锋说多了,你问的是哪一方面?杨志远说,高新高尖科技、新经济之类的。   还真有一个,B2B。   什么是B2B?B2B一般指公司与公司间的交易,比如,供货商与销售商,是Business ToBusiness的英文简写。与此延伸的还有Business To Customer即B2C:公司与客户间的交易。销售商与一个自然人C2C(Consumer to Consumer)。苏锋这次准备投资的就是这样一个将交易各方汇聚在一起的网上物流平台。   杨志远说:“你说的这些,比较抽象,举个例子。”   苏锋说:“最好的例子就是美国的eBay,这个公司你肯定知道。”   eBay杨志远还能不知道,全球最大的电子商务公司。95年成立,十余年的时间,从一个50人小公司发展成为一个拥有1.5万名员工、年营业额80亿美元的跨国企业巨头。其将简单的“电子商务”逐渐发展成为“商务电子化”,由此成为开启一个新经济时代。如果说杨志远建议李东湖成立网上超市卖东西,那这个B2B就是联系卖家和卖家的交易平台。这正是会通所需要的公司。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得来全不费功夫。   苏锋说:“国内现在也有众多这样的公司,都只能是eBay的小弟弟,都是在模仿,规模偏小,良莠不齐,我们公司准备加大在这方面的投入,打造中国的eBay。”   加大投入是多少,二亿美金。何谓加大,是因为,苏锋的投资公司原来在这方面有些投入,不多,一千万美金,现在大量卖家想使用苏锋公司投资的这个物流平台,但平台的开放能力不足,无法满足发展的需要,有必要加大这方面的投入,而且还打算更进一步,准备收购第三方支付公司银网在线,进军支付领域;开展网上金融服务等等。   苏锋公司参股的这家公司叫他她科技,公司在北京,但是新开展的银网在线,网上金融等等这些业务,他她科技有想法成立一家新公司,并将新公司放到江浙或者沿海这类中小企业比较多的省份去,将来等时机成熟,所有的业务都移到新公司去,北京的公司就变成分公司了。   苏锋说:“北京现在除了堵,还是堵,误事!空气污染严重,有必要去海边的城市。”   杨志远一听,手一挥,说去江浙、沿海干嘛,去会通,这个他她科技,正是我们会通需要的企业,多多益善。苏锋说你说去就去,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会通有海吗?杨志远说会通没有海,但会通有一条西临江,海没法比。苏锋说凭什么?就凭老同学?   安茗本来在一旁喝茶,没说话,现在一看苏锋这德性,上阵与苏锋叫板,说苏锋你欠抽。苏锋自小怕谁?就怕安茗。苏锋赶忙举手投降,说把B2B放到会通还不成了。其实大家都是在说笑逗乐,苏锋再怎么怕安茗,在这种事涉二亿美金的投资的事情上,岂能苏锋说放哪就放哪,即便苏锋能代表投资方,也不行,得得到公司管理层的允许才成不是。   杨志远笑,说:“这你不用管,你只需负责穿针引线,上刀山下火海,我杨志远都会将管理层搞定。”   苏锋笑,说:“你就这么有信心?”   杨志远笑,说如果投资方的代表不是你苏锋,说实话,我杨志远即便是有心只怕也是无力可使。但只要你苏锋同意了,管理层不同意,我就每天跟着,天天磨,我就不想他们不会被感动。苏锋笑,说你可是市委书记,也算是一方诸侯,死皮赖脸的事情你也干?杨志远笑,说什么市委书记,无非就是为人民服务,死皮赖脸的事情,我又不是第一次干,李氏集团是怎么落户会通的,还不是我杨志远紧追不舍,不管不顾争取来的,只不过是技巧些,比死皮赖脸好听些罢了。我告诉你,我现在只要一听说前景光明的高新企业,我就会死咬着不放,不屈不挠,一般情况下,只要我杨志远出马,没有什么落空的。   苏锋说:“你是会通的市委书记,我可以代表投资方,这是新公司落户会通的两个优势,但会通的劣势,就是中小型企业没有江浙和沿海一带多,B2B的发展,越是民营经济活跃程度高的地方,越适应B2B的发展,这其实也是我们有计划将公司迁出北京的原因,刚才什么路堵,空气污染,都是瞎扯,北京现在是政治、金融中心,但不是中小型企业的中心。B2B主要还是为中小企业服务。”   对于这一点,杨志远表示同意,杨志远说但是你也应该看到,本省的中小型民营企业是不如江浙、沿海,但还不至于到天壤之别的地步,本省的经济能跻身前十,没有中小型企业的蓬勃发展,岂会能有如此成绩,想想就知道。而且本省毗邻沿海,随着产业的转型,大量的中小型企业往本省转移,榆江、合海、会通、普天等市的工业园区已经有了规模,中小型企业林立,这都是会通的优势所在,而且孵化园整体项目,是目前唯一一家也是最大的一家得到批准的农用地转用项目,征地转用手续一应俱全,孵化园内的基础设施绝大部分已经完善,你他她科技只需带资前往就是。而且孵化园成立高新创业孵化区,就是让其成为新经济的聚集地,现在进驻这个高新创业孵化区的,已有好几家,除了大众网购、还有省电视台旗下的天天购、会通商城等多家网购公司,这里迟早会成为新经济的乐土,他她科技一旦入驻,那就是如虎添翼,肯定会吸进更多的科技型企业入驻,这就会形成蝴蝶效应,入驻的企业越多,同类型的企业越会趋之若鹜。这就是会通的优势,即便江浙即便是沿海,都无从比拟。   “很有说服力,但你知道问题的关键不在我,还是在于创业的管理层,对于我来说,放在会通,放在江浙,其实都差不多,与其便宜人家,不如便宜自家兄弟。”苏锋笑,说,“不过还别说,你杨志远出马,肯定可以将管理层说动。”   这下轮到杨志远问为什么了。苏锋这才说了实话,他她公司主要的创始人,杨志远其实也认识,苏锋他们公司当年之所以投入一千万美金,是因为苏锋力主促成的,不然对于苏锋他们公司来说,一千万的投资根本没有可能考虑。   杨志远乐得不行,说:“这谁啊?你跟他关系这么铁?”   苏锋一笑:“汪晗!”   杨志远直笑,说:“不会吧,怎么会是他?”   苏锋和汪晗得以认识,说起来还是因为杨志远,杨志远在大学任学生会主席时,汪晗是副主席,汪晗比杨志远他们低一届,汪晗窥视主席的宝座已久,但一直难以如愿,直到杨志远离校,汪晗才得以接任,杨志远那年离校,大家在“熙春园”设宴送别,大家与杨志远碰杯,依依惜别,其中就有他。   汪晗的情况,杨志远开始还知道,知道第二年汪晗就去了加州大学继续深造,在学校时也还有过联系,通过信,后来杨志远的工作变来变去,和汪晗也就失去联系了,现在汪晗突然又冒了出来,还是他她科技的董事长,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苏锋笑,说:“什么不会,eBay的总部在哪?加州圣荷西!”   杨志远笑,说:“都在加州,如此说来,这小子从加州大学一毕业,看到eBay此类公司商机无限,于是就跑回国创业?”   苏锋笑,说:“聪明。这电子商务你还不知道,刚开始得不停地往里烧钱,这小子回国折腾了两年,把从国外融来的资金都烧完了,难以为继,知道我在华尔街,这小子就找上门来了。都是老朋友,该帮还是得帮,我竭尽全力,说服了总裁,投了一千万,才有了现在的他她科技,不然什么他她,只怕是他妈的。”   张悯在一旁笑,说:“怎么到哪都能遇上你们经济管理学院的?”   杨志远笑,说:“你也不看看,我们的院长是谁,你看看现在大小银行的董事长,有几个不是我们的师兄;影响政府经济决策的大家,有几人不是我们的师长师兄。更不要说像苏锋他们这些华尔街投行驻国内的代表了,十之八九是我们的师兄弟。这就是院长所言的桃李天下。”   杨志远问:“汪晗呢,把这小子的电话给我,我给他打电话,让他赶紧的,来见杨主席,杨领导。”   苏锋笑,说:“今天领导说话不管用,汪晗来不了,他回老家过年去了,你想见他,初八,上班那天。”   杨志远说:“人家初七上班,他她初八,搞什么?”   苏锋笑,说:“初八吉利。”   杨志远对安茗一笑,说:“看来明天你们娘俩先回,我得留在北京,会会汪晗这小子。”   安茗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杨志远说:“苏锋,等会你把汪晗即时通的号码给我,我今晚就和汪晗联系,交流交流。”   苏锋直摇头,说我真是服了你,你这是什么,急不可耐?杨志远说,这就叫兵贵神速。   初八一早,杨志远给苏锋打电话,赶紧的,跟我见汪晗去。苏锋说我这手头上还有事呢,晚点好不好?杨志远说,拉倒吧,刚过完年,你能有什么事?你就说吧,你的事情重要,还是我的事情重要。苏锋直叹气,说行了,行了,你的事情重要,我这边放一放,你在哪,我来接你。杨志远说接就算了,直接到他她科技的写字楼下就成。给你一小时的时间,十点,你我于楼前相见如何。   杨志远和苏锋到达35楼的他她科技。   汪晗一看到杨志远,说不是说好了晚上见,怎么一早就杀上门来了。   “得把你盯紧了,你现在可是我杨志远的重点监控对象。”杨志远笑呵呵,说,“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今天是公司新年开门的第一天,汪晗的桌上放着一叠的红包,每个红包多少?五百元。杨志远没客气,要了一个。说还行,比我们政府强。政府部门的开门红包是多少?五十元。汪晗说,是不是小气了些。杨志远说意思意思也就是了,公务员的一分一毫可都是政府财政支出,是老百姓的钱。你要是看我日子艰难,好啊,把事情落实了就成,财政增收了,什么都好说,要不然,还五十,明年二十,那三十,让会通的公务员找你汪晗要。   什么事情?只有一个,把那二亿美金,扔到会通去。   汪晗说:“这可是二亿美金,说扔到会通就扔到会通了?”   杨志远说:“敢情,我这两天跟你在网上说了那么多,都是白说了?反正这事情成不成,你看着办,苏锋可都告诉我了,你们也就是方案通过,具体落户到哪个城市,没定。苏锋还说了,落户到哪里都行,你同意,他们就同意。现在就看你的了。”   苏锋摆手,说:“这等事情,你别扯上我,要谈你们谈,我喝茶。”   杨志远说:“你想置之事外?好像不能够吧,你就说,你没有说‘便宜谁都是便宜,还不如便宜自家兄弟’这话?”   苏锋苦笑,说:“我说杨志远,你怎么跟安茗结婚以后,越来越无赖了,跟老婆学的。”   杨志远说:“对付你,安茗的方法管用。快点,你有没有说?”   苏锋不得不点头,说:“是有这么一说。”   杨志远说:“汪晗,苏锋认可了,你怎么办?”   汪晗指着自己的黑眼圈,说:“看看,这是什么?”   杨志远笑,说:“这还能是什么,贼眉鼠眼。”   “我呸!”汪晗气不过,说,“浓眉大眼在你嘴里成贼眉鼠眼了?这都是拜你所赐,你说你,这两天白天黑夜在即时通上没完没了,狗皮膏药似的,搞得我寝食不安,我现在一听什么B2B,头就大了。”   杨志远笑,说:“大了好办,把公司放到会通去就成了。” 第31章 情深意切(4)   汪晗与苏锋一样,拿杨志远没辙,只能苦笑,说:“这等事情,我说了不算,苏锋说了也不算,得董事会说了算。”   杨志远嗤之以鼻说:“汪晗,你可少拿这种话搪塞我。你们董事会有多少人,能多得过我们常委会,至多不过是五到七名董事罢了,你和苏锋都点头了,其他人自然就好办,做做工作就是,这就好比我们常委会,书记市长都同意了,一般出不了问题。”   苏锋说:“我听长江说,你这人在政治上很讲民主,怎么现在不民主了,书记市长一同意,就万事皆休。”   杨志远说:“你喝你的茶,呆一边去,不让你说话,你少开口,我现在是在和汪晗同志谈话,交流思想,汪晗,你就给句痛快话,这事情,有没有商量?”   汪晗说:“跟你有得商量吗?行了,我们将会通列为三个候选城市之一,提交董事会,待我们实地考察后,交由董事会表决如何?”   杨志远笑,说:“这还差不多?但是我给你一个建议,先考察其他两个城市,将会通安排在最后一个考察。”   汪晗说这有区别吗?   杨志远说:“区别大了,有对比,才会凸显会通的优势,到了会通,你们一看就会知道,会通的孵化园也不是一无是处,若干年后,事实可以证明,他她科技入驻孵化园,将是他她科技最伟大的最明智的决定。”   汪晗说:“去你的狗屁伟大。汪晗还埋怨苏锋引火上身,杨志远这人你难道刚认识?难道不知道他的个性?要是让他盯上了,会有你好日子过?早就跟你说过,他现在在折腾一个孵化园,正虎视眈眈呢,你跟他提B2B的事情干嘛。年前就交代你,见面时口风紧一点,怎么还是忍不住说了,喝高了?”   杨志远一听汪晗话中有话,笑,说:“你小子,听你这话,敢情会通的孵化园不是我跟你提起你才知道,早就听说了?”   汪晗笑,说:“不是知道你杨志远在会通当书记,于是有所关注么?”   杨志远摇头,说:“还是不对,你要是只是关注,你知道我在会通,你会一直不和我联系,是不是B2B的方案一通过,你就注意会通了,这才知道会通的书记是杨志远。杨志远这人太熟悉了,被他咬上了,肯定没有好日子过,不告诉他,还是偷偷上会通考察为好,以免到时碍于情面,不好决断。”   还真是如杨志远所说的这样,会通孵化园其实在杨志远之前就已经进入了他她科技的视线,还不然,苏锋岂会没事找事,惹火上身。苏锋还真是这么想的,便宜谁还不如便宜自家兄弟,于是提前告知,杨志远早做准备。   汪晗心是口非,说:“是这么吗,志远,我发现你的想象力越来越丰富。”   杨志远笑,说:“不是这样吗,还好苏锋够兄弟,看来臭袜子没白帮他洗。就你汪晗记仇,杨志远当主席,你屈居老二,不服气。”   汪晗说:“这哪跟那啊。”   杨志远说:“汪晗,我可告诉你,现在既然我杨志远知道了,你把二亿美金扔到别人那,不行。而且汪晗你记住了,我杨志远也是记仇的,到时别怪我不认你汪晗这个朋友。”   汪晗说:“苏锋,你看看,这就威胁上了。”   苏锋端着茶杯,吹着茶叶,看茶叶儿在杯里打着旋,他装傻,说:“你们刚才说什么?我没留意。”   汪晗笑,说:“你就装吧。”   方芊问:“杨大哥,你还在北京吗?”   方芊怎么知道杨志远在北京?初五同学聚会,杨志远一想,好久没有看见方芊了,要是她在北京,正好见见一起热闹热闹,没想到一个电话过去,方芊没在北京,在哪?横店影视城,拍戏。到底是一线明星了,连过年都在赶工。   杨志远说:“在啊。还有些事情要办?”   方芊问:“你什么时候回会通?”   杨志远说:“就在这一二天吧。”   方芊‘哦’一声。俩人又淡淡地说了几句,方芊这才把电话挂了。杨志远当时并没有多想,他和方芊之间,现在打电话都是这样,杨志远现在是市委书记,方芊现在是一线明星,两个人都忙,杨志远有空就给方芊打个电话,听听对方的声音,知道方芊还好,也就是了。   没想到,晚间,杨志远再接到方芊的电话,杨志远竟然愣住了。   方芊问:“杨大哥,你在哪,唱歌吧,难怪我打第一个电话你没听见,我能来吧?”   杨志远还真是在歌厅唱歌。杨志远今天白天到相关部委去跑了跑,晚饭和陈明达小饮了一杯,苏锋就来了。干嘛?找杨志远到歌厅唱歌去。杨志远直摇头,说我五音不全,唱什么歌,不去。苏锋说你不会唱歌,你还不会喝酒啊,喝酒去。汪晗、长江、智梁、张悯、沈协可都去啊。陈明达也说志远,去去去,除了工作,也要知道放松,得劳逸结合。杨志远一听汪晗也在,哪还能不去。方芊出机场给杨志远打第一个电话,杨志远没有听见,和哥几个喝得正欢,杨志远怂恿哥几个,说汪晗这小子不地道,有便宜不给自家兄弟,今晚灌醉他。汪晗的酒量还用得着灌,杨志远一个人就绰绰有余,汪晗求饶说,志远,事情还没有落定,你现在就记仇,是不是为时尚早。张悯他们都帮着杨志远说话,说汪晗,要真是这样,朋友可就没法做了。汪晗看苏锋在一旁幸灾乐祸,气打不出一处,说苏锋,就你小子够意思,把我卖了,我可告诉你,那两亿美金,是你的,可不是我的,我还不是对你们公司那两亿美金的投资负责,我会通也不用去考察了,直接将钱投到会通得了。杨志远笑,说好好好,你用不着那么负责,不看了,就会通。   正说笑,方芊的第二个电话来了。杨志远这回听见了,指示哥几个小声点,接个电话。苏锋笑,说谁?这时候?小蜜?杨志远笑,说就你苏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一个朋友,你知道的,但你没有见过。苏锋笑,说谁?杨志远说方芊。还真是只知其名没有亲见其人,苏锋笑,说既然如此,把她叫上,就我们这些个大老爷们在喝酒,有什么意思。张悯笑,说志远,让芊丫头过来,好久没看见她了,还真有些想念。杨志远笑,说下午我和她通电话了,还在横店。   没想到方芊下午在横店不假,这会飞回北京了。   杨志远奇怪:“怎么?戏拍完了?”   方芊说:“没有,有些累,请了一天的假。”   张悯一听方芊回了北京,要来一起唱歌。抢过杨志远的电话,说,你来,在某某歌厅。这个歌厅北京有名,方芊自然知道,说:“行,我知道了,半小时后就到。”   苏锋笑,说志远,这种事情你瞒不过我,不用想这个方芊对你情有独钟,安茗知不知道。杨志远笑,说知道啊,怎么会不知道。苏锋笑,说不吃醋?杨志远笑,你以为我杨志远像你一样到处风流啊。苏锋笑,说你虽不风流,但作为老同学,你那些事在座的有谁不知道,就是一个多情的种子,读书时我还以为你跟许晓萌有戏,却不曾想跟安茗修成正果,现在又冒出了一个方芊,我能你比,差远了。   杨志远说:“你小子真是欠抽,好端端的扯到许晓萌身上干嘛。你难道不知道,我至今对晓萌心存愧疚啊。”   苏锋笑,说:“有什么好愧疚,依我看,什么许晓萌什么方芊,都一并收了。”   张悯笑:“还好你不是公务员,要你这样,我们纪委迟早得查你。”   苏锋笑,说:“所以我对公务员没兴趣,受不了那份约束,现在多好,自由自在。就说刚才吧,想找几个小妞,陪咱喝喝酒,调节调节气氛,你们没一个同意,了无情趣。”   张悯说:“苏锋,你这人的可贵之处就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你喜欢金钱你喜欢自在,这都是你的权利,没有什么错,只要你不是强取豪夺或者利用手里的权力去捞就成。你苏锋即便是三妻四妾,道德上会受到谴责,但我们纪委还真拿你没辙。”   苏锋笑,说:“张悯,你现在盯着志远、沈协他们这些哥们,是不是挺惬意。而我苏锋不在你的监控范围是不是很遗憾。”   谢智梁说:“张悯,从明天开始,动用些手段,看这小子是不是真有三妻四妾,到时让安茗收拾他,他是不归纪委管,但他自小就规安茗管。”   张悯笑,说:“这个可以考虑。”   李长江笑,说:“苏锋,你小子就知道美女,哥几个这样喝酒就没有情趣了?怎么想的。”   苏锋笑,说:“总感觉少了份意思。”   杨志远一看半小时快到了,起身,说我出去看看。   杨志远站在停车场,没一会,方芊就到了。   方芊的助理陈文茜没有下车,俏皮地说:“我把她交给你了。交给你,我最放心。”   陈文茜朝杨志远摆摆手,开着车,走了。   眼前的方芊,沙宣头,貂皮小袄,见杨志远在打量自己,方芊一脸明媚地笑:“怎么?是不是芊丫头老了。”   杨志远笑,说:“是成熟了。”   方芊笑,说:“男人是越成熟越有魅力,女人却是反其道而行之,看来我真老了。”   杨志远笑:“行了,少贫,你下午不还在横店么?怎么不声不响地就回北京。”   方芊笑,说:“因为有你在,所以我就回来了,我就想见见你。”   即便是杨志远能说会辩,但在方芊面前,杨志远一直都显得被动而笨拙。杨志远笑了笑,不敢接话了。   方芊伸出手来,说:“还是照旧,杨大哥,抱一个?”   杨志远笑,说:“你现在可是一线明星了,就不怕狗仔队偷拍。”   方芊笑,说:“没有谁提供内幕信息,狗仔队又会如何知道。你不怕,我怕什么?”   杨志远笑,伸出手。落落大方地和方芊热情地拥抱了一下。   方芊笑,说:“和你在一起的感觉,真好。”   杨志远笑了笑,说:“走吧,大家都在等着呢。”   方芊笑,说:“对于我来说,只要有你杨大哥在,什么都好。”   杨志远笑,说:“又要让杨大哥心里愧疚不已你才舒服啊。”   方芊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方芊亲亲热热地挽着杨志远的手臂,朝里走,无所顾虑,只要是杨大哥不怕,她方芊就没有什么好怕的,狗仔队即便是怕到了,又如何,无所谓,对于她来说,如果不是顾及对杨志远的影响,她是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她方芊喜欢杨志远才好。杨志远虽然有些不自如,但还是由了她。   除了苏锋和汪晗,方芊是初次打交道,其他诸人都是老朋友了,大家把酒言欢,其乐融融,方芊对杨志远的感情,张悯了然在心,趁着喝酒的机会,张悯善意地相劝:“芊丫头,怎么回事?到现在都不嫁,赶紧的,找个人把自己嫁了。”   方芊笑意盈盈,看了杨志远一眼,然后拿过桌上的酒瓶,倒了一杯啤酒,说:“酒杯里的酒,已经满了,你再怎么往里面倒,也装不下,都会溢出来。这人也是一样,当你的心里满满当当都是一个人,那么还有谁能走进你的心?”   方芊俏皮地问:“杨大哥,你说是不是?”   杨志远面红耳赤,如何敢答,只能在心里一声叹息。都是同学,都是知根知底,对于此种感情方面的事情,大家都不好说什么,在心里也是一声叹息,杨志远和安茗之间的感情,固若金汤,而且杨志远这人有底线,从不为外界的诱惑所动,心如磐石,方芊这样苦守,又是何苦来着,就她现在名利双收,身边的男人可以说召之即来,想要找个合适的人把自己嫁掉,还不是轻而易举,方芊对杨志远用情如此之深,还真是让大家感动。   方芊与杨志远的故事,苏锋在杨志远外出接方芊的时候,已经知晓一二,当时颇不以为然,娱乐圈纷繁杂乱,感情方面的事情就像开水,热的快,冷的也快,索然无味,哪里还会有这种视爱如一的女子。苏锋生于权贵之家,一贯桀骜,方芊现在虽然是一线明星,但在苏锋的眼里,也不过就是一个有点名气的美女罢了,要不是杨志远,苏锋还真不会把方芊放在眼里。方芊走进包厢,苏锋一直都是表情谈谈,冷眼旁观,此时苏锋一听方芊这话,即便是苏锋对感情有些纨绔,此时也为之动容,对方芊顿时另眼相看,苏锋主动走了过去,和方芊碰了一杯:“你这个妹妹,我苏锋认了。” 第32章 热泪盈眶(1)   杨志远这天到孵化园为大众连锁网上购物股份公司落成剪彩,至此大众网购正式落户孵化园。奠基、剪彩,杨志远乐此不疲,也不在于别人怎么看,但按杨志远的惯例,吃饭就免了,山珍海味都不及政府食堂里的盒饭有滋有味。   李东湖直叹气,说:“杨书记,怎么请你吃一顿饭就那么难。这次就不能破个例?”   杨志远笑,说:“破例?那是不可能的。如此,杨书记岂不真成了‘铲子书记’‘剪子书记’?什么时候,大众网购销售额超二十亿了,你告诉我,不用你请,我杨志远请你。”   杨志远在回市委的路上,给宣传部长打了个电话,让部长从电视台和日报,挑选精兵强将到市委候命。部长笑,说杨书记想通了,准备大力支持会通的宣传事业?让记者如影随形,跟踪报道,提高收视率和发行量?杨志远说等会不就知道了?   市委书记召见,记者如何敢怠慢,杨志远一回来办公室,电视台的一名女记者,日报的一名男记者已经到了,由部长带着,在秘书处等候。杨志远点头,说:“动作蛮迅速的嘛。”   女记者笑嘻嘻:“杨书记召见,机会难得,肯定是跑步前进,岂敢耽搁。”   电视台的女记者,需要出镜,自然形象气质都颇佳,是个美女,年前杨志远见过,美女总是占有优势,容易让人记住,该女记者叫林晓培,杨志远有印象,他笑,说:“这一急,忘了给杨书记带一顶财神帽了?”   大家善意地笑。日报的记者,杨志远初次打交道,部长介绍:“常乐同志,会通日报社的首席记者。”   杨志远点点头,说:“大家坐。”   杨志远表情严肃,一看就知今日之事非同小可。   杨志远此次将会通两家主要媒体的记者召集来,所为何事?是一封群众来信,此封群众来信来自江苏徐州,不是信访,也不是投诉举报。现在的会通信访渠道畅通:群众有问题,可以去接访中心,肯定会给群众一个满意的答复;有官员贪赃枉法的线索,可以直接向市纪委反映,肯定会严肃处理,无需担心官官相护。相对于以前,杨志远收到的群众来信明显减少,有时候好几天都难得见上一封。这封来自外地的群众来信,有些特殊,信封简单,就写:会通市委:市委书记收。该名群众看来并不知道会通的市委书记是杨志远,此信多半是侥幸之举,写信人对结果可能并不抱有多大的希望。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该写信人请求会通的市委书记帮忙寻找一个已经逝世六十多年的女兵的资料,弄清女兵的姓名籍贯,看该女兵是不是真是会通人。一个大市的书记肯定事务繁忙,对这种细枝末叶,微不足道之事,岂会放在心上,该写信人,肯定把信从邮局一寄,也是知道所求有些奢侈,希望渺茫,不抱多大希望。   一般情况下,这种来信根本就到不了市委书记的案头,在秘书处就会被丢入垃圾之中,但这种情况在杨志远这里不会出现,邵武平只负责信件是否安全,只要是真正的群众来信,没有图谋不轨,都得转到杨志远的桌案上,重不重要,杨志远有自己的评判标准,别人一笑视之的信件,杨志远可能会重点对待,这封信就是这样,昨天,杨志远读完信,静静地坐在办公室好半天没有说话,这封信看似无足轻重,但杨志远却从这封信来感到一种发乎于心的感动和力量。杨志远觉得自己有必要做些什么,思虑一宿,于是部长和记者坐到了办公室里。   部长一听杨志远让自己把会通两大媒体的首席记者找来,竟然是为了寻找一个逝世六十余年的女兵的资料,确认女兵是不是会通人氏,一时诧异万分:“杨书记,就这事?”   杨志远说:“这看似是一件小事,其实在我看来,这事不小,宣传部门的工作,除了掌握正确的舆论导向,还有必要从小事中去发现人性的真善美,去唤醒人们心中的良知和感动。大家先看信。”   来信还原了一个尘封了六十余年的故事:1938年春天,一位来自本省会通的18岁女学生,毅然投入抗日洪流,随部队参加了台儿庄战役。战斗中,这位无名女兵不幸中弹负伤。她自知将不久于人世,遂将一本日记、一张照片和两块银元交给房东大嫂,托她寄给自己的父母。但女兵牺牲后,日寇随即占领徐州,房东大嫂逃难回来,发现女兵的地址已经遗失,遗物已无处投递。几十年来,这一遗憾成了房东大嫂的一块心病,她惟一能够表达愧疚的方式就是在每年到女兵的坟头烧一把纸。大嫂去世前将女兵的遗物交给自己孙子陈先生,这次给杨志远写信的就是房东大嫂的孙子陈先生。   陈先生在信中说:尊敬的书记同志,我小时候,就经常听奶奶提起女兵的故事,没能将女兵的遗物交给她的亲人让我奶奶遗憾终身,愧疚不已。奶奶生前依稀记得寄信地址为会通,这些年来,我给会通的有关部门写过不少的信,但都收效甚微,毕竟此事有如大海捞针,难度不小。这次之所以冒昧地给书记写信,是因为家乡正在搞开发,用不了多久,这里将会被夷为平地,此事迫在眉睫,我希望书记同志能帮帮忙,找到女兵的亲属,将女兵的遗骸迎回家,让女兵魂归故里,也好了却奶奶的遗愿。   陈先生随信附有翻拍的女兵照片。   黑白的照片,半身照,刘海,圆脸,一双大大的眼睛,明亮如星,透过历史的封尘,静静地注视在座的诸人。   大家的心情如杨志远昨天刚读来信的心情一样,有着无法抑制的心碎和感动。   部长说:“杨书记,我刚才真有些冒犯先辈,你说,你要我们宣传部门怎么做?”   杨志远说:“陈先生在我给写信之前,曾经给会通的民政部门公安部门写过信,但都是查无可查。无名无姓,查找起来是有如大海捞针,我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唯有动用媒体的影响力,发动群众,让群众提供线索,才有可能找到女兵的亲人,让女兵在今年的清明节之前回家。”   部长点头,说:“明白。”   杨志远说:“今天之所以另外将林晓培和常乐两位记者找来,就是希望你们以亲历者的角度,跟踪采访报道女兵回家的过程,让全市人民从此事里,接受一次心灵的洗礼和爱国主义教育。”   林晓培和常乐表情凝重,说保证完成任务。   杨志远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香樟。说自从昨天我看到这封信以后,我一直辗转难眠,我的脑海似乎有一个声音穿越历史的时空在喊:妈妈,我想回家。   常乐心里一颤,说:“杨书记,明天的头版头条,就用这句话:妈妈,我想回家!”   杨志远点头,说:“好。”   当晚,会通电视台的头条新闻,不是书记市长出现会议的报道,而是这次特殊的寻人启事。如果说电视台的此条新闻对观众还没有多大的冲击力的话,那么当第二天一早,《会通日报》的头版用一个整版刊登了女兵的照片,素色的。照片的一旁,是杨志远连夜赶写的一首小诗:《妈妈,我想回家》   妈妈。   徐州的天空下雨了   野地里,到处都是不知名的小花   我好冷,我知道这是我最后一眼看到灿烂的春花   死,我不悔,也不怕。   可我就怕,我死了,我的灵魂找不到自己的家   妈妈   您忘了我啦?   怎么连姓名都不被人记下?   妈妈   您不要我啦?   为什么?六十多年了,您还不把我接回家   陪伴在我身边的还是这些不知名的小花   妈妈,我想回家   《会通日报》是党报,一份党报用整版在头版刊登一张照片和一首小诗,这在会通可以说是史无前例。会通的民众这天一早拿到报纸,开始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还直纳闷,会通日报是不是搞错了,但一读完第二版首席记者常乐讲述照片的来龙去脉,会通的民众回过头来再读杨志远所写的那首小诗,一时有如电击,心里的震撼可想而知。   清明节临近,那天会通的天空很应景,老天好像也在为女兵而哭泣,纷纷扬扬,天空纷飞的都是老天的眼泪。会通的市民手拿报纸,踌躇走在纷飞的雨中,心里除了酸楚,还有自责,如果这个女兵真是我们会通走出去的儿女,六十多年了,为什么我们还不能将她的遗骸迎回故土,怎么就忍心让她的灵魂至今还在异乡漂泊,作为后人,是不是应该愧疚,我们的先人付出了这么多,为了后人的幸福,浴血沙场,把自己年轻的生命都牺牲了,可作为后人,却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连她一个小小的遗愿都不能实现,情以何堪。   杨志远的这首小诗写得简单直白,但感情真挚,配以记者常乐的通稿说明,一时感动了会通所有的民众。这天,高年纪的语文课上,老师们都不约而同地在课堂上声情并茂地朗读了这首小诗,讲述六十多年前一个与同学们一样有着花样年华的年轻人,义无反顾地投奔战场,喋血沙场的感人故事。   正是十七八岁的年龄,正处在人生的分水岭,尤其是城市中的孩子,这一代都是独生子女,家里再苦也不会苦孩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娇生惯养,天生叛逆,打架斗殴逃课,通宵达旦地上网聊天打游戏,懵懵懂懂,何谈理想,何来目标?现在突然有这么一个跨越时空的同龄人如此鲜明地凸显在同学们的面前,平时在课堂上冷嘲热讽,怪话连篇,这一天都是沉默。特别是那些女孩子,本就多愁善感,一个个梨花带雨,伏在课桌上默默地抽泣。   课后,老师们都在感慨,不是孩子们不懂爱,而是我们的教育方式有问题,是我们的教育制度没有好好地去引导孩子们怎么去爱国爱家爱人,什么都在与时俱进,但教育却跟不上时代,刘胡兰、董存瑞、黄继光,这些爱国主义教育,不是这个时代不需要,而是因为陈旧老套,不能让新时代的孩子们接受,爱国主义教育不能靠灌输,而是要引导,就该像《妈妈,我想回家》一样,于轻言细语中,去拨动孩子们心灵最温柔的部分。   一时间,一场自发的,声势浩大的寻找女兵亲人的活动在会通展开。林晓培带着电视台的摄像和《会通日报》的常乐则远赴徐州,与会通连线,共同查找女兵的线索,整个寻找的过程都被电视镜头和常乐的笔,声情并茂地记录了下来,在电视台和《会通日报》连续播出和刊载。   无名女兵的墓地被一五一十地拍摄了下来。孤零零的一座坟就卧在一丘菜地之中,哪里是什么坟,分明就是一个小土堆,没有墓碑,可以说什么都没有,如果没有人指点,谁会知道这里面埋葬的是一位会通的优秀女儿。   会通人见到此种镜头,更是寝食难安,电视台的热线电话被打爆,所有的会通人,表达的都是同一个心愿,不管这个无名女兵是会通哪里人,作为后人,我们会通人都有必要在清明节前将女兵的遗骸迎回来,让先人魂归故里。   对于此事在会通的影响,杨志远在一次全市干部电话视频大会上指出:一个民族不能缺少血性,当我们的先人义无反顾地迎着炮火而上,将生命永远定格在18岁这个如花的年龄之时,就是一个民族的光荣所在。血沃中原肥劲草,我们的民族自古就不缺少满腔热血,这是我们这个民族生生不息的根本所在。我在伤感的同时,也有一丝欣慰,看到我们会通的人民自发地组织起来寻找女兵的身世,自发地捐款准备购买墓地,准备于清明节这天迎接女兵回家,作为会通的市委书记,我很是欣慰,因为从这些平常之举中,我看到了我们会通人民的善和良知,而这,就是我们会通的灵魂所在。良知,是民族血脉中的铁!良知,更是会通精神中的钙!   女兵的身份最终得以确认。家住会通市区、现年87岁的王茹芝老人,看到报纸后一眼就认出,女兵是她的同学刘梅梅。她说她和刘梅梅是同班同学,在她的印象中,刘梅梅是江中人,来自一个大户人家。根据王茹之老人提供的信息,宣传部从会通女子中学(现在的会通中学)的档案上发现了刘梅梅的名字。同时宣传部还从另一位健在的黄惠老人处得到证实,女兵就是她们的同学刘梅梅,刘梅梅当时高中还没有毕业,抗战的烽火一起,刘梅梅就和她的姐姐报名参军,同赴抗日前线。自此两姐们一去无影,杳无音信,黄惠老人直到看了报纸才知道,原来刘梅梅当兵三个月后就牺牲在台儿庄会战的战场。 第32章 热泪盈眶(2)   确定女兵就是刘梅梅,并得知她来自江中县之后,杨志远指示方炜珉全力协查,江中公安部门的通力协查。最后终于查清刘梅梅为江中新兴乡刘村人。相关资料汇总,刘梅梅有一个哥哥,叫刘守珏,后来去了台湾,现已去世,没有留下后人。她姐姐与刘梅梅同赴抗日前线,下落不明。现在刘村年长者回忆,他们虽然已记不清刘家姐妹的面貌,但是却知道刘家有两个女孩子当年出去抗日后就没回来。他们还说,刘家当时是这一带很有钱的大地主,要不然也不会把两个女儿都送到会通去读书。   至于刘梅梅父母的坟墓,因为历史原因,已是不知所踪,找不到了。   民政局长向杨志远汇报所知道的情况,随即问:“杨书记,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自然将先烈遗骸与其父母安葬在一处之事,现在其父母的坟墓已经找不到了,又没有直系亲属,自然就有些棘手,不好处理。   杨志远稍一沉思,随即指示市民政局长:该政府做的事情就得由政府来做,刘梅梅先烈是抗击倭寇而牺牲的,按政策可以将烈士的遗骸安葬在会通市烈士陵园,有那么多会通的先烈和刘梅梅烈士相伴,我想她肯定不会再感到寂寞。有我们的后人去敬仰,我想她应该也会感到欣慰。   杨志远还着重指出,民政部门有必要成立一个机构,专门负责收集像刘梅梅先烈这种零星牺牲在各地的会通籍先烈资料,随着经济的发展,原来僻远山头,都在大兴土木,平坟平山,我们不能让我们的先烈牺牲了,现在连坟都被平掉,灵魂无处安身。经济发展固然重要,但该铭记的历史,我们作为后人不能忘记。杨志远说我看到有报道,某地进行开发,竟然将一处抗战烈士的乱坟推掉,烈士的遗骸随处可见。这个县的书记县长应该庆幸自己没有在会通,要不然,我杨志远会让他们死得很难看,这不是无知,而是无耻!中国之大,难道就没有一个可供烈士安息的地方。你为了自身的利益,竟然就敢去打扰先烈的亡灵!真要是逼不得已,即便他们是国军将士,也应该好好移灵不是,岂能将先烈的遗骸随便遗弃,寒心至极,党性何在!人性何在!古人尚且知道平人祖坟,罪不可赦,但看看现在那些人做的事情,禽兽不如。   杨志远说:“除了会通籍的先烈,其他非会通籍贯像刘梅梅烈士这种情况的先烈,我们会通都无条件接收先烈遗骸,给先烈的灵魂一个安身之地,这不是累赘,而是财富,比金钱更可贵。”   经过各方的精心准备,刘梅梅烈士的遗骸于清明节这一天回到会通,会通市委在烈士陵园举行了隆重的迎灵仪式。这一天的会通,可以说是万人空巷。   会通市委市政府委派常务副市长刘鑫平和宣传部部长带队,专程前往徐州迎接刘梅梅先烈的遗骸回家。   杨志远这天一早,就来到榆江机场,亲自迎接先烈的遗骸回家。   九点。从徐州观音机场飞来榆江的航班准点到达。杨志远登机,和刘鑫平、部长、吴彪一起,四位常委亲自将先烈的小型灵柩从飞机上抬了下来。灵柩上覆盖着鲜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旗。在是否覆盖国旗这一点,常委们也有不同意见,不知道此举是否合适?这可以理解,毕竟根据调查,刘梅梅当时参加的是国民党的部队。杨志远则认为,国旗不是党旗,国旗代表的是什么,是一个国家,刘梅梅虽然参加的是国民党,但她是中国人,是我们这个国家的子民,她舍生忘死,为国捐躯,用国旗并不为过。既然没有明文规定,那就是可以为之。   常委们于是也就不再予以反对。   杨志远说:“我知道,事后,肯定会有不同的声音出现,说我们会通如此大张旗鼓,实属小题大做。但我认为相对于其他,这件事值得我们会通倾力而为,在民族存亡的关头,是没有党派之争的,抗日战争的胜利,不是一党之功绩,而是全民族同仇敌忾的结果。我们现在的经济是发展了,但我们现在恰恰缺失了一种精神,缺失了一种舍生忘死的爱国主义精神,我就是要通过这件事,让我们会通的市民接受一种心灵的洗礼,这比空乏的说教更有力量。”   灵车一出会通高速收费站,就有市民自发组织的车队前来迎接先烈的灵魂回家,所有的车,都于车头系扎白花。路的两旁,一路鞭炮齐鸣。   杨志远望着路两旁络绎不绝的人流,看了身边的吴彪一眼:“这是什么?这就是民心。民心在,凝聚力就在,国家才会坚不可摧。”   会通市烈士陵园,这一天人山人海,知道会通市委市政府这一天在烈士陵园举行迎灵仪式,各个中学都应学生的要求组织学生来到了陵园迎灵,一并祭扫陵园里的烈士。放眼望去,整个陵园里有如花海,所有烈士的墓碑前都摆上了素白的鲜花。   宣传部长说:“虽然说每年的清明节都会有人到烈士陵园祭扫烈士的英灵,但像今年这样会通人民几乎倾城而出的盛况,我在会通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   杨志远说:“这就是宣传的重要,弘扬爱国主义,正确的宣传和引导很重要,现在的年轻人,享乐思想严重,对青春肆意挥霍,都是年轻人的问题?我看未必,是我们的舆论导向有问题,现在的媒体,对明星的隐私津津乐道,热衷炒作,宣扬丑陋,明星也好媒体也罢,不以此为耻,反以此为荣,媒体的责任感哪里去了?社会的正义感哪里去了?作为有责任的媒体,不能一味地去追求的现实利益,应该追求道义,弘扬真的善的美的东西。正确地去引导我们的下一代,什么是美丑,什么是理想,什么又是人生。一个民族的传承,不是一代人,也不是几代人,而是世世代代人。”   11点,会通的武警战士迈着整齐的步伐,将先烈的灵柩缓缓地放入墓穴,礼炮轰鸣,响彻会通的天空。这是一次迟到了六十多年的回归,一个在外游荡了六十余载的英灵,终于于今天回到了自己的家乡,终于可以安静地躺在家乡芳香的泥土里。   现场庄严肃穆,全场鸦雀无声,大家在杨志远的带领下,向刘梅梅烈士,也向所有躺在陵园里的先烈,三鞠躬。   杨志远在鞠躬的时候,心里在默默地说:刘梅梅奶奶,尽管你的生命定格在18岁,但如果您活着,你也该与您的同学一样儿孙满堂。您没有儿女,您不用遗憾,您看看今天在场这么多与您当年一样年纪的孩子们,他们生活幸福,无虑,不用再像您当年那样去经历血雨腥风,试想没有您们当年的付出,哪里会有今天的安逸和幸福。奶奶,我想从这一刻开始,有这么同志和战友和您在一起,您一定不会再孤单。   会通烈士陵园的英烈榜上,刘梅梅先烈的名字终于得以入列。   当天,会通市委、政府机关的新党员在所有烈士的英灵前宣誓,就此加入中国共产党;十八岁的男女生在刘梅梅烈士的墓前,宣读了成人礼的誓词,立志成为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社会主义公民。   杨志远在离开陵园的时候,看到了林晓培,杨志远表扬,说:“晓培同志不错,辛苦了,我代表会通人民谢谢你,谢谢你这半个月的付出。”   林晓培说:“应该是我谢谢杨书记才对,谢谢杨书记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如此近距离地走进先烈的那个时代,说实话,我采访过许多的人和事,就这一次给我的震撼最大,感触最深,我想在经历了这一件事后,我才真正走向成熟。”   杨志远说:“你能这么想,我为你感到高兴。”   林晓培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密封的透明的塑料袋,塑料袋里,一个发黄的日记本二块银元清晰可见,杨志远一看,表情凝重,他问:“刘梅梅烈士的遗物?”   林晓培点头,说:“这是房东大嫂的孙子陈先生让我转给杨书记的。”   杨志远‘哦’了一声,庄重地接过,说:“这是烈士的遗物,我看就将先烈的遗物留在烈士陵园的陈列馆里,供我们会通的子孙世代瞻仰。”   林晓培说:“杨书记,您先别忙着将日记本移交陈列馆,我觉得您有必要先读读刘梅梅奶奶当年写的日记。”   杨志远看着林晓培:“这么说,你已经看过了。”   林晓培点头,说:“是的,我是流泪读完的。”   杨志远点头:“好,我一定会静心地读。”   当晚,杨志远一回到房间,按捺住自己的心跳,满怀虔诚地走进先烈的内心世界。   这是一本战地日记,六十多年了,纸质有些泛黄,字迹娟秀,繁体字。   1938年1月12日   谢冰莹女士今天来到学校招募“战地妇女服务团”的战士,我和姐姐没有和家里人商量,就偷偷报名参加了。   1938年3月13日   在榆江经过2月的战地救护的培训,我们战地服务团的战士今天一早出发,开赴前线。我们一百多名全省各地的女孩子在站台上与家人依依惜别,娘亲拉着我和姐姐的手,哭得像泪人一样,我和姐姐的眼睛都红了,但我俩都没哭,姐姐安慰娘亲,说娘,您别哭,等我们把日本鬼子赶走了,我们就回来,您放心,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娘亲说,你们可要好好的,说话算话,别骗我。我说娘,我们一定会回来的,一定。   火车启动了,爹爹、娘亲、哥哥的身影渐渐退去,我们全都挤到车厢门口,拼命地挥手,看不见了,我默默地问自己,我还会回来吗?   1938年3月20日   辗转到达徐州,来接我们的是一名上尉连长,目的地是贾汪。那连长比我们大不了多少,20来岁,听说是黄埔生,穿着笔挺的军装,可真帅。我们问连长为什么去贾汪,连长说,那里靠近山东的枣庄,我们和小鬼子的部队都在向台儿庄集结,看样子会有一场大仗。我问连长打仗你怕吗?连长说怕个球。战士说我们的连长参加过南京保卫战,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我说看不出,你还是个大英雄。   我们是步行,春天里,野地里到处都是不知名的野花,女孩子都爱美,我们每人采了一抱,我把采来了野花送给连长,连长的脸都红了。大英雄也会脸红?真逗!   姐妹们都知道我的歌唱得好,都让我唱一个,我就唱了一支我们会通的山歌《妹妹思哥把家还》,那一刻,连长看我的眼神亮晶晶的,感觉真好!   1938年3月27日   台儿庄大战从24日算起进行到第4天,濑谷支队主力一部突入北门,第31师与敌展开拉锯战,官兵伤亡甚重,今天我们从战场抬下不少的伤兵,子弹梭梭地在头上飞,我们竟然都不知道害怕。   1938年4月2日   连长今天到救护队来找我,连长是来向我告别的。明天拂晓,部队将对进入台儿庄的敌人发起总攻,决一死战,连长参加了敢死队。特意来向我告别,连长为什么单单来和我告别呢?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我的心里还是有着小欣喜。   连长说他想再听听我唱那首《妹妹思哥把家还》。我不唱。连长问我为什么?我说等你明天从战场回来了,我一定唱给你听。   连长什么都没说,向我敬了一个军礼,走了。我有些后悔,我是不是该唱歌给他听?   1938年4月3日   这一天,我接连失去了两个最亲的人,姐姐和连长。   姐姐在救治伤兵的时候,一发炮弹打了下来,姐姐就这么走了,什么都找不到。姐姐走的时候我不在她的身边,姐姐,我想你,你为什么要扔下我不管。   连长是晚上被抬下来的,满身是血,我都快认不出来了,连长已经不行了。我握着他的手,一遍一遍唱《妹妹思哥把家还》,这一天,我的眼泪都快流干了。姐姐啊,连长啊,你们怎么可以这样,你们就舍得这么狠心把我抛下。   1938年4月18日   台儿庄战役于7日结束,我受伤了。部队撤离,我被安置在老乡家里。我好冷,我好寂寞,爹爹妈妈哥哥,我想你们,我想回家。妈妈,抱歉,我和姐姐失约了,我们都回不来了。   1938年4月20日   好冷!好痛!我要死了吗?姐姐,连长,我来和你们见面了,我想我应该不会孤单。   整个日记有近百篇,有的长有的短,最后几天的日记,歪歪斜斜,无力。有些字被拉得很长,连1938年都省略了,看来先烈是强忍着痛和寂寞在写,部队撤离了,战友们都离开了,一个人留在了乡野的房东家里,没有亲人,也没有战友,那种无奈和苍白,对于一个十八岁的女孩都说,是多么地痛苦,心灵的寂寞只怕比身上的伤更痛。   这一夜,杨志远坐在合泰宾馆房间的办公桌上,读着先烈的日记,忍不住热泪盈眶,泪流满面。   那一夜的杨志远,就那么静静地坐着,彻夜未眠,一脸是泪。   在此之前,杨志远已经电话通知了《会通日报》的主编,明天的头版,与迎接先烈回家无关的新闻都撤下。主编一听,就知道杨志远这是有更重要的稿件需要安排。   杨志远含着热泪,将刘梅梅先烈1月12日;3月13日、20日、27日;4月2日、3日、18日、20日的日记工工整整地抄写了一遍,然后交给赶来的常乐,马上排版,明早见报。   这几篇日记的感染力同样惊人。读者反映强烈,纷纷打电话到报社,希望《会通日报》将日记全文连载。   部长向杨志远请示,杨志远予以同意。同时指示部长,尽快将刘梅梅先烈的日记发行单行本,免费发放。   刘梅梅姐姐的名字也被查实,刘梅梅的姐姐叫刘晓晓。   会通烈士陵园的英烈榜上,刘晓晓的名字与刘梅梅的名字并排而列。六十多年后,两姐们的英魂终于得以在家乡相聚。   就在这天夜里,杨志远做了一个梦,春天的田野里,刘梅梅和姐姐刘晓晓手牵着手,跑过开满鲜花的田坎,有一首轻快的旋律在杨志远的梦里响起,是刘梅梅在歌唱,旋律优美,还有着一丝调皮。   是什么歌?《妹妹思哥把家还》吗? 第33章 初具雏形(1)   台商的微积电会通公司经过一年的建设,正式于孵化园高新产业实体经济区建成投产,几十栋天蓝色的厂房,整齐划一地排列在西临江边,厂区里绿树成荫,正是香樟和玉兰花开放的季节,客气中飘着一种淡淡的清香。   由于微积电的入驻,与其有着合作的配套企业接踵而至,纷纷入驻实体经济区,随着微积电会通股份有限公司的建成投产,其他十余家大小微电子企业也陆续建成。根据统计资料,由微积电带动的投资,至少两个亿。这一片原本荒芜之地,时隔一年,已是工厂林立,哪里还找得到一丝荒芜的痕迹。   杨志远、徐海明这天一同出席了公司开业仪式暨手机触摸屏生产线的启动仪式。其实经过试生产,会通公司的产品已经通过验收,开始出货,微积电目前已有员工多少?五千人。今天这个启动仪式,也就是个形式,董事长请人掐指一算,今天是个黄道吉日,于是从台湾飞了过来,邀请书记市长出席,图个吉利。   这是好事,杨志远是有请必到,和徐海明、寻开平一行兴冲冲地来了。   别的地方,书记市长在本市参加同一活动,都是各行其是。关系僵硬的,书记去了,市长不去,市长到了,书记肯定不来。但在会通,不必担心这种情况出现,从到社港执政开始,杨志远就坚持这么一个与班子成员共事的原则,那就是一个班子的同志,只要大家一心为公,就没有调和不了矛盾,班子成员之间,要不怕批评,作为班长更该虚怀若谷,听取大家的意见。要知道,批评和自我批评,本来就是我党一贯的优良传统。同志有错误,作为同志就该在进行民主生活制度的茶话会上指出来,一个虚心接受,一个诚心指出,这才是共产党人该具有的大无畏品质。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谁能一辈子都不犯错误,永远正确?一个班子的成员只有相互指正,才会让自己的同志及早发现错误,少犯错误,自我纠错,只有这样,大家才会共同进步。作为班长,杨志远的原则是班子成员有错误,当面指出,当面不说,背后打小报告,则不是同志之间该有的品行。当然了,如有邱海泉那般涉及严重违法乱纪的行径,则另当别论,那就是举报,不是打小报告。   杨志远身体力行,这半年来,会通的班子空前团结,政治民主,书记市长联袂出席重大庆典活动成了常态,而且还经常是奉行节俭,同处一车。这次也是一样,杨志远和徐海明、寻开平同坐政府办的一台中巴,一同来到开业现场。   董事长知道杨志远、徐海明要到,早就在门口翘首以盼。中巴车从身边驶过,董事长并没有在意,还是杨志远发现董事长站于路边,赶忙指示邝文韬停车。杨志远和徐海明、寻开平等一干人从中巴车鱼贯而下,董事长这才知道,书记市长到了。   “杨书记徐市长寻市长,三位领导竟然同车联袂而来,真是意想不到。”董事长笑呵呵,依次与大家握手,多谢赏光,一圈下来,董事长陪着书记市长往里走,边走边笑,说,“看到会通的书记市长如此和谐,触摸屏工厂落户会通,这一着还真是走对了。”   杨志远笑,说董事长这话有错。董事长不解,说杨书记,哪错了?杨志远笑,说触摸屏厂落户会通,董事长今天才发现走对了?不对。应该是从董事长在合同文本上签字那一刻起,就走对了,不但对而且正确,英明无比。董事长哈哈笑,连连点头,说正是正是。   范亦婉早就来了。今天参加庆典的,当然也有孵化园股份的相关人员。范亦婉虽然是李氏集团会通公司的董事长,但同时也是孵化园的副总经理,今天一并出席。今天的范亦婉小开领的短衫,短裙,婀婀淼淼,引人注目。   会通现在的两大项目,十八总老街改造和孵化园,都绕不开范亦婉,杨志远与范亦婉低头不见抬头见,时不时都能遇上,彼此都熟。到底是李范两家的后人,自小对商场之事耳闻目染,现在家族给了她一个历练的平台,范亦婉分外努力,现在已是游刃有余。   杨志远笑着和范亦婉打招呼:“范小姐来了?”   范亦婉笑:“杨书记能来,范小姐就不能来?”   杨志远笑:“哪里,自然可以。在我看来,在会通,范小姐比杨书记重要。”   11:18分,礼炮齐鸣,大家挥剪剪彩。   杨志远真心祝愿董事长财源滚滚。董事长笑,说彼此彼此,咱们一同发财。这个咱们自然不是指杨志远个人,杨志远并不避讳发财,连连说发财好,董事长发大财,会通的财政也就多一笔进账,何况会通还有10%的股份。   剪彩完毕,董事长邀请各位贵宾视察生产车间。董事长笑,说生产车间平时不让进,今天敞开大门,大家想看就看。杨志远笑,说机会难得,那就一睹为快。   到底是高新产业,环保干净,车间一尘不染,尽管有董事长、总经理的陪同,但不管是书记还是市长都得套上防尘服穿上防尘鞋方可进入,有如进恒星食品的熟食生产车间。   董事长解释,说:“不好意思,杨书记、徐市长,电子企业尤其是触摸屏之类的企业,电子器件精密度的要求极高,进车间比较繁琐,不得已而为之。”   杨志远笑哈哈,说:“无规矩不成方圆。对谁都一视同仁,没有特殊,这才是企业的管理之道。”   一条条生产线前,员工们埋头细干,成品车间,首个二十尺的集装箱货柜披红挂彩,整装待发。来料加工产业园区,一个二十尺集装箱货柜的价值,一般三五万美金,手机触摸屏是多少?二百万美金,这就是高新技术企业的魅力。   杨志远感叹,说:“这么多的厂房,这么多的设备,一年的时间,公司就落成生产,速度惊人,不可想象。”   董事长笑,说:“电子产品的更新换代瞬息万变,触摸屏现在是新技术,价格昂贵,但用不了几年,迟早会成为大众货,价格肯定一落千丈,时间就是金钱,这话用在电子产品上一点都不为过,我们是资本家,跟什么过不去,都不会跟钱过不去,杨书记觉得一年的时间够快,对我来说却是慢如蜗牛,会通的工厂没投产之前,我可是度日如年啊。”   杨志远笑呵呵,说:“想当年一个砖头手机,连机带号,多少?至少2万。那时会通一百平米的房子总价多少钱?不超过8万,多贵啊。现在最潮的手机也不过是四五千,只接打电话的手机多少?二百就可买到。那时候生产砖头手机,简直就是暴利,据我所知,董事长的微积电,就是那时候靠生产‘大哥大’异军突起的,不消说,董事长那时候没少赚吧。”   董事长笑而不答。杨志远笑,说商业机密,无可奉告?行,可以不答。   董事长哈哈一笑。   中午,杨志远于微积电公司就餐。食堂在生活区,很大,一楼是员工餐厅,二楼则是高层专用食堂,今天开业庆典,宾客盈门,虽然吃的是自助餐,但山鲜海味,应有尽有。   杨志远和董事长、总经理碰过杯后,趁大家不留意,朝邵武平招招手:“走,看看去。”   看什么?一楼的员工食堂,看普通员工都吃什么。   食堂干净卫生,杨志远甚感满意。员工们手持套餐盒在多个窗口依次打饭,秩序井然,杨志远留意了一下,食堂的伙食还算不错,有鱼有肉,有蔬菜,还配有一个煲汤,在窗口自行领取。   杨志远顺势拿起一个套餐盒,准备排队,体验生活,邵武平直乐,说:“杨书记,你这是要干嘛?”   杨志远笑,说:“试一试,看食堂师傅的手艺怎么样。”   邵武平笑,说只怕杨书记这次难以如愿。杨志远不解,问为何。邵武平笑,说杨书记刚才只注意食堂的菜肴是不是丰富,你可能没有注意到,所有员工在打餐前,都要刷一下员工卡,书记没有此卡,大师傅如何会打菜给你。这,杨志远还真没有留意,此时听邵武平一说,杨志远一看,还真是如此。他笑着将手里的套餐盒放下,说看来想在职工食堂混吃混喝还真不容易办到。   此时旁边有一名女员工认出了杨志远,女孩端着饭盒热情洋溢地跟杨志远打招呼。杨志远笑,说你怎么认识我。女孩笑,说咱荷塘这一带的人,有谁不认识杨书记您啊。杨志远一听,恍然大悟,说你是荷塘人,在这打工。你们荷塘这一带有多少人在这打工?女孩说据我所知,有二百多人。杨志远问工作环境怎么样,待遇如何?女孩说除了管理严格,其他都还不错,有休假,吃饭住宿都免费,待遇吗?目前还不知道,女孩是基本工资加计件工资,这个月还没有结算。女孩说应该不会差吧,我们培训这三个月,每天学习,也发了一千二百元一个月的生活费。   会通现在一般公务员的工资在二千左右,员工培训期间还能发一千二的工资,是不错。   杨志远笑,说:“看来你对这个工厂的打工环境,总体上感到满意?”   女孩说:“还行,我们现在成立了工会,有什么不满意的,有工会的人与老板协商。”   成立工会是杨志远要求的,杨志远认为像这种人数众多的企业,避免劳资双方对立的唯一办法,就是成立员工自己的工会组织,由工会将员工的诉求,及时与资方和管理层进行沟通,双方求大同存小异,这才是劳资双方和平共处的长久之计。杨志远当初提出在微积电首先试行成立工会组织时,董事长有些不乐意,害怕给工人的自主权过大,不好管理。杨志远直陈利弊,认为成立工会利大于弊,目的,不是让双方对立,而是协商,沟通,将问题消灭于萌芽之中。董事长最终予以同意,说杨书记这么有把握,那就试试。   女孩说,培训期间发一千二的生活费,就是公司与工会商量的结果,大家都满意。   杨志远笑,说:“满意就好。”   邵武平提醒,说:“杨书记,得回自助餐厅了,再不出现,董事长会到处找人了。”   杨志远笑呵呵地与女孩挥手再见。待杨志远离开,有外地的工友问女孩,刚才那人谁啊,你和他聊得那么起劲。女孩笑,说那是我们会通的市委杨书记。工友不信说,市委书记视察,不都是前呼后拥么,就两个人?我不信。女孩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杨书记经常这样,孵化园进行土地征收之时,杨书记就经常到我们村来听取意见,不然我怎么会认识杨书记,市委书记姓杨还是姓张,与我何干。工友点头,说照你这般说,这个杨书记不错。女孩挺自豪,说那是,反正我们荷塘这一带提起杨书记都竖大拇指,这次孵化园征收了这么多的土地,账算得清清楚楚,征收标准是多少,写得明明白白,根本就没有暗箱操作,别的地方不满意就堵工厂,你在孵化园见过这种情况没有?   工友摇头,说还真是没有,这样的书记真不多见,比我们那里的书记好多了。市委书记如此亲民,了不起。   杨志远和邵武平回到自助餐厅,董事长正举着酒杯到处寻找,一看见杨志远,董事长赶忙迎了上来:“杨书记,上哪了?到处找你。”   杨志远笑了笑,说:“下去看了看。”   董事长‘哦’了一声,笑:“看来杨书记体恤民情去了,怎么样?杨书记对本公司员工的福利是否满意?”   “不错,比我预想的要好。”杨志远笑,说,“可惜,没有公司的员工卡,无法骗吃骗喝。”   “都说杨书记喜欢眼见为实,现在看来还真是如此,本公司戒备森严,没有员工卡,外来人员,如果没有管理层的陪同,谁都不能在生产区随意走动。”董事长笑呵呵,指示负责安全的一名副总,“赶紧的,给杨书记办一张卡,欢迎杨书记随时检查,怎么着政府也有10%的股份,是股东。”   这个杨志远倒是乐于接受,杨志远笑,说:“董事长就不怕杨书记来去自由,发现一些什么?”   董事长笑,说:“有杨书记监督,这就相当于请了一个免费的督察员,自是求之不得。”   杨志远笑呵呵地和董事长一碰。   范亦婉也在到处找杨志远,此时端着酒杯走了过来。董事长和李范两家都有接触,他一见范亦婉走了过来,微微笑,和范亦婉碰了碰杯,然后对杨志远一笑,说看来范小姐与杨书记有话要谈,你们谈,我去招呼其他客人。   杨志远和范亦婉走到一角。范亦婉巧笑嫣然,说:“杨书记不应该啊,厚此薄彼。”   杨志远笑,说:“说说,怎么厚此薄彼了?”   范亦婉笑,说:“微积电的酒会,杨书记欣然出席,我竹园酒店动工,想宴请杨书记,杨书记怎么就不同意了。”李氏集团在收购了竹林宾馆后,又联合范氏,顺势将山那边靠近西临江的200亩土地收入囊中,投资7亿元人民币,打造一个建筑总面积12万平方米,绿化面积5.8万平方米的五星级酒店,因其前临西临江,背依竹林宾馆的竹园,故取名竹园酒店。竹园酒店奠基,杨志远带着市里的一干要员前往奠基培土,至于吃饭,照旧,免了。范亦婉说的就是这事。   杨志远笑,说:“看来范小姐记仇,这样吧,等到竹园酒店开业,杨书记保证出席,范小姐认为如何?”   范亦婉笑,说:“杨书记这是在糊弄亦婉,竹园酒店开业,杨书记不出席,行吗?”   自然不行,竹园酒店开业剪彩,到时肯定不会像奠基,就范亦婉主持,李范两家肯定会有多位重量级的人物出现,杨志远不出席酒会还真不成,李范两家怎么想,杨书记不给面子?杨书记对李范两家有意见?随便一条,杨志远都躲不过去。   范亦婉似笑非笑,说:“看来,还是亦婉在杨书记的心中分量不够。”   这话怎么理解,怎么理解都行。照前面的意思理解,那很平常。但往私的方面去理解,那就有些暧昧。   杨志远自是跳过,他笑,说事,他说:“范小姐,那个事情,你可得给我盯紧了。”   “哪个事情?杨书记给我说什么事情了?请范小姐共进晚餐?好像没有可能,范小姐分量不够。忘了?不记得了。”范亦婉眨巴着眼睛,装失忆状。   杨志远知道范亦婉这是在装,那么重要的事情,范亦婉会忘?自是不可能。杨志远笑:“出了问题,找你,唯你是问。”   范亦婉笑,说:“杨书记找麻烦,求之不得,不怕。”   杨志远所说何事?看似轻描淡写,实则事关重大。 第33章 初具雏形(2)   杨志远前段时间精心罗列了一份名单,有劳范亦婉交给李硕老先生,请老先生帮忙。范亦婉当时接过名单一看,都是香港台湾两地有名的实业家,集团旗下都不乏高新技术企业。范亦婉不解,说杨书记这是什么意思?杨志远说,会通有想法举行一个高峰论坛,大家坐在一起,论道,论高新技术产业未来发展之趋势。但这些重量级的实业家,我杨志远去请,只怕分量不够,人家岂会知道会通在哪,杨志远又是哪位。所以只能有劳李范两大集团出面邀请,作为主办方,会通市委市政府协办。范亦婉一听就明白了,说杨志远这是挂羊头卖狗肉,什么高峰论坛,纯粹是一个换了形式的港台投资洽谈会。范亦婉问杨志远,为何要标新立异。杨志远说不标新立异可不成,省里开港澳投资洽谈会,会通也来一个港台投资洽谈会,汤治烨省长知道了,那还不气得哇哇叫,说会通一天到晚和省里唱对台戏,所以得标新立异,新瓶装陈酒。范亦婉说省长事后知道了,就不会骂了。杨志远说骂不怕,都事已至此了,骂几句无关紧要。重要的还是保密,不能让省长知道,一旦省长知道了,说不定会横插一脚,均贫富等富贵,杀富济贫,一看会通风生水起,省长保不定会说服一二家企业去山区地市,以我对汤治烨省长的了解,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可能,得防,防范于未然。   范亦婉笑,问:“这算不算是地方保护主义?”   “不错,范小姐连地方保护主义都知道。”杨志远笑,说,“这应该算吧,但主政一方,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将会通的经济搞上去,自己强了,才好八方支援。谁让他汤省长是省长,我杨志远只是市委书记呢。”   范亦婉笑,说:“要是杨书记哪天成省长了呢?”   杨志远笑,说:“那就站在全省的角度考虑问题,但现在没到那个位置,就只能扒拉着会通的小算盘。”   范亦婉知道杨志远这是在走一着大棋,真要让香港台湾两地这么多的实业家齐聚一堂,那就是一场资本家和企业家的盛会,肯定赶超省里的港澳投资洽谈周,于会通一市来说,肯定收效显著,即便是其中有十之一二的企业愿意投资会通,杨志远只怕做梦都会笑。范亦婉自然也知道,于公于私,她都该力促此事成真,于公,李氏范氏在孵化园有投资,大家属同一战线,利益共同体,于私,范家在会通的投资,相对于整个集团,微不足道,她范亦婉有必要做出成绩让家族的成员来,让整个家族对自己刮目相看。   时间,地点,杨志远都没有定,需要李范两家根据实际情况进行安排。时间无所谓,会通书记市长肯定随叫随到,听从调度,至于地点,能让一干实业家欢聚会通,自是求之不得。不行,香港也不错,只是放幻灯片,怎么都不如实地考察效果明显。   杨志远将名单交给范亦婉之后,会通方面就真成了协办。市委书记在会通肯定一言九鼎,在本省也还算个人物,放眼全国,那就是江河一鲫,名单上的人与杨志远没有交情,如何会把一个市委书记当回事。杨志远够不着,鞭长莫及,只能望洋兴叹,时不时给范亦婉打一个电话,问问情况,出出主意。   这件事情,自然只能是点到为止,在今天这种酒会上,见面了趁机提醒提醒有好处,多言却是无益。   范亦婉转而言其他,范亦婉问杨志远:“听说会通日报上那首《妈妈,我想回家》是杨书记写的。”   杨志远奇怪:“你怎么知道?”   范亦婉说:“说实话,看到那首小诗,我挺感动的,心弦仿佛被什么拨动了一下。也许杨书记不知道,我姥爷同父异母的姐姐就曾偷偷地离家参加了国军抗日的队伍,自此一去不复返。我姥爷至今提起她都是唏嘘不已。我把登有迎女兵遗骸回家过程的《会通日报》都寄了一份回去。我姥爷说他没想到杨书记作为一市之书记如此注重历史。”   杨志远说:“历史并不会因为你刻意去隐瞒,它就不存在。一个政党的勇气,就是去重视历史,还原历史,对与错都不回避,这样的政党才会为民众所崇敬。”   苏锋和汪晗带着他她科技的一干董事,一行七人到了会通。   杨志远、徐海明亲率政府的多名副市长,以及孵化园股份副总经理以上的管理人员到会通火车站迎接。这次场面搞得比较大,前有警车开道,后有警车压阵,本来两台中巴足够了,但这次杨志远偏偏不用,上十台小车排成一溜直接上了站台。站台上一时间黑压压的站满了会通的一干要员。不消说,会通是他她科技考察的最后一站,苏锋汪晗他们这是从沿海乘特快而来。   徐海明对杨志远此举有些不解,问杨志远:“杨书记从来都不喜大动干戈,上次即便是李硕老先生来,也是悄无声息,这次反其道而行之,大张旗鼓,比迎接中央首长还隆重,这又是为何?”   杨志远笑,说:“李硕老先生归隐后,爱静,大张旗鼓,只怕老先生不以为喜,反以为烦,苏锋这小子,我知道,公子哥出身,喜欢场面,吃顿饭,唱个歌都得挑北京最贵的地方来,我虽然和他是同学,而且他对他她科技落户会通持无所谓的态度,但我们得顺着他来,得给他面子,让他嘴上不说,心里高兴。我之所以让他将会通安排在最后一站,就是要突出对比,我已经侧面做了了解,江浙方面是市长出面,而沿海是一名副市长,你看看我们会通,书记、市长、副市长齐齐出动,足够重视,他苏锋高兴,他她科技的一干董事也会感到倍受重视,在商界混久了的人都知道,虽然是自主经营,但大的投资,没有政府的支持,不可想象。投资方的代表和董事长都与会通的书记是老同学老朋友,这层关系,其他地方能比?董事们在考虑问题的时候,不可能不权衡。”   徐海明笑,说:“杨书记这是有的放矢,看人办事。”   范亦婉笑,说:“我看杨书记这是投其所好,我一直纳闷,姥爷这么些年从不过问家族生意上的事情,怎么杨书记一出面,就出山了,我看杨书记用得就是这一招。”   杨志远笑,说:“我跟老先生打的是感情牌。”   范亦婉笑,说:“那你和苏锋、汪晗是同学,这次打的也是感情牌?”   杨志远笑,说:“如果他们乖乖就范,将二亿美金扔在会通,那咱就讲点感情,如果他们扭扭捏捏,不痛快,那就属他不仁我不义,没有感情可讲,什么招数有效,就怎么来。”   徐海明说笑,说:“干脆就让吴彪出马,不签字画押,不许离开会通。”   杨志远笑,说:“如果这个方法有效,也不是不可以这么做。”   范亦婉直吐舌头,说:“还好,当初姥爷答应到会通投资,要不然,杨书记肯定也会将亦婉扣押,当人质。”   杨志远笑,说:“李老先生是会通的贵客,岂敢冒犯,对范小姐肯定是彬彬有礼。”   范亦婉笑:“我一直都有些好奇,如果姥爷不同意投资会通,杨书记还会用何种对策?”   杨志远笑,说:“我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许多时候,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说话之间,从沿海开来的特快进站,苏锋汪晗一行人到了。苏锋一看站台上的阵势,直笑:“杨志远,你这是搞什么?这么大的阵势?”   杨志远笑,说:“我们这是代表会通全市几百万民众欢迎董事们光临会通。”   苏锋笑,说:“欢迎董事?我看你是欢迎美金。”   杨志远笑,说:“如果你硬要如此说,那我也不否认。”   双方逐一介绍。宾主双方互递名片。   然后上车,此时,杨志远不用中巴车的好处就凸显了出来,如果用中巴车迎客,一上车,他她科技的董事们,肯定会自成一团,陌生人很容易被排斥在外,不易突破,而小车就不一样,几位董事还能自成一团?显然不能,只能听从主人的安排,一个董事上一台车。苏锋汪晗不劳他人负责,由杨志远直接搞定,其他董事,被副市长们一一分割,一对一,实行紧贴战术。杨志远在布置战术之时笑言,董事们初到会通,人生地不熟,一旦分割开来,肯定很容易对身边之人产生好感,易于市长们各个击破。   汽车依次驶出站台,汪晗笑:“我怎么感觉我们的董事一到会通,就像羊入虎口,一个个被绑架?”   杨志远笑,说:“什么绑架,这就是一对一,点到点服务,一个市长对付一个董事,让贵公司的董事享受五星级服务,过两天你们董事会一开会,肯定是齐刷刷投会通的票。”   苏锋笑,说:“杨志远你这是不到目的不罢休啊。”   杨志远笑,说:“我说了,董事们,我负责搞定,不让你们为难。”   汪晗笑,说:“这就搞定了?”   杨志远笑,说:“自然不是,还需要你和苏锋提供情报,说吧,江浙和沿海都给你们什么优惠条件了?”   这是商业机密,汪晗看了苏锋一眼,苏锋笑,说:“你看我干嘛,你想说就说,多大个事。”   杨志远笑,说:“说吧,怎么像个娘们似的,一点都不痛快。”   汪晗笑,说:“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要是站在我这个位置,你试试。”   杨志远笑,说:“少说那些没用的,咱们老同学了,用得着藏着掖着?该给的优惠给,该让会通受益的就得让会通受益,咱们摆在桌面上谈,互惠互利,共同发展。”   汪晗笑,说:“我真是服了你。”   杨志远笑,说:“都是老同学,明人不说暗话,真要让你们手里的这二亿美元的投资跑了,我杨志远还有何颜面去见江东父老,连老同学都搞不定,到了嘴边的二亿美元都跑了,何谈招商?何来引资?这人可就丢大了。”   苏锋笑,说:“一个市委书记屁大个官,干脆辞了,咱兄弟一起干。”   杨志远笑,说:“给你当副手?我杨志远可不习惯。”   苏锋笑,说:“你来,我给你当副手,怎么样?”   “还是苏锋够哥们够意思,大气。”杨志远笑,问汪晗,“你呢,也这么够意思,董事长一职让给杨志远。”   汪晗笑,说:“你要真辞职不干,董事长一职,你的。”   杨志远笑,说:“你那什么B2B,我杨志远知道多少?三五天给你弄垮了怎么办?那我们哥三就真成了2B了。”   汪晗笑,说:“那怎么办?”   杨志远笑,说:“我觉得万全之策还是你将这二亿美元投在会通,你想啊,你董事长一职都愿意让给我杨志远,公司弄垮了也没关系,那这二亿美金不也在此之列。”   汪晗笑,说:“你绕来绕去,还是这二亿美金。”   杨志远笑,说:“你以为今天我搞这么大的场面是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几乎整个市政府班子都出动?没有二亿美金,想都别想。”   这时苏锋‘咦’了一声,望着窗外问:“志远,这就是你那孵化园?不错,有些超乎想象。”   是到孵化园了。自是超乎想象,几十个亿的资金砸进去,还能是滩涂荒地?早就今非昔比,沿江这一带,已是初具雏形。   沿江这一十五公里,杂草荒滩早已不复存在,放眼望去,一坦平阳,而五公里外微积电那一片厂区清晰可见。那边是高新产业实体经济区,这边是高新创业孵化区,各成区块。大型的碾压机在不停地碾压,夯实基础,那些凌乱的小山小包都不见了,但是原来存在于孵化园内离河堤有二三公里远的那条竹林宾馆为首,水上乐园为尾的主山脉却被保留了下来,此山脉有如一条卧龙卧倒在孵化园中,原来没有名字,现在有了,就叫卧龙山。卧龙山以西,十余万亩的土地大部分已经平整,会通首先要开发的就是这一块,等这一片土地上高新企业林立,才去考虑卧龙山以东。   苏锋有些奇怪:“干嘛还留下这么一条山脉,推了,于园区的平整,岂不更省钱更省力和省事。”   杨志远笑,说:“香港的太平山美吧?漂亮吧?这卧龙山就是会通的太平山。一旦孵化园如我所愿,将来站在山上极目远眺,肯定美不胜收。”   苏锋点头,说:“还别说,背倚青山,面对江河,一旦高楼林立,还真有点小香港的意思。”   杨志远笑,说:“会通原来被人称作小汉口,现在打造成小香港,虽然总是步人后尘,但能成为小香港,那也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高新创业孵化区,大众网购、天天购、会通商城等多家网购公司已经先后落成进驻,相对于其他几家,大众网购的规模最大,去年初创,三五十人,经过一年的发展,现在不止了,有三五百人,整整多了十倍。这就是新经济的魅力所在,一旦步入正轨,发展也就日行千里,去年整个公司还在摸索,半年,营业额两个亿,今年一季度的报表出来了,一季度就有两个亿,剔除春节的因素,增长也是惊人。   李东湖今天不在会通,迎接杨志远他们一行的是大众网购的总经理,汪晗一问,大众网购的交易平台选择的就是他她科技。汪晗哈哈笑,握着总经理的手直乐,说:“谢谢!”   总经理提出:“就是网上支付这一块,有待完善。”   汪晗说:“正在完善,第三方支付公司银网在线已经正式被他她收购,不日就会合二为一,下月支付系统就会大为改善。”   站在大众网购公司的会议室,透过蓝色的玻璃幕墙,西临江有如蓝色的丝带,很是漂亮。苏锋点头:“还别说,志远有眼光,利用这一块发展高新产业,恰如其分。”   杨志远指着窗外一片空旷平整的土地:“看到那了吗?”   大家都说看到了,但不知杨书记是何意思。杨志远煽情,说:“不久的将来,那里就会耸立起一栋高楼,知道那栋高楼是哪家公司吗?”   汪晗问:“哪家公司?说来听听。”   杨志远呵呵一笑:“他她科技。”   董事们都是哈哈一笑,觉得这个市委书记有些意思,有些与众不同。难怪苏总和汪董一提起他们这个同学就心悦诚服,从这个书记的身上分明能感受到一种对生活的激情。这很少见,这才是政治家该有的心襟。 第33章 初具雏形(3)   天天购则是省电视台新成立的一个购物频道,锅碗瓢盆,彩电冰箱,内衣家纺,都在电视里叫卖,省电视台在榆江远郊,物流不方便,省台有意将天天购外迁,杨志远得到安茗提供的消息,带着沈贤达就去了。有安茗穿针引线,别的都好说,就是将购物频道放到会通,有些不好管理。杨志远说,天天购是干嘛的,就是卖东西的,是商人,在商言商,天天购主要面对本省顾客,本省哪里的经济实力最强?榆江、合海、会通、普天四市,会通居其中,地理优势明显,物流方便。台长犹犹豫豫,杨志远指示沈贤达,穷追猛打,紧追不放,天天守在台长左右。台长没辙,对安茗直摇头,我真是怕了你家杨志远。怕了怎么办?直接签约,进驻园区,与大众网购为邻。   杨志远他们到天天购考察之时,频道正在录制节目,一个模特正躺在床上轻抚细摸。卖什么?会通一家家纺企业的床上用品。   苏锋笑,问:“天天购的销售情况怎么样?”   杨志远笑,说:“一季度一个亿,全年可超五亿。”   汪晗笑,说:“现在卖东西,不但讲究质量,还讲究怎么卖。天天购首开电视购物之模式,但这个容易复制,我想用不了多久,电视购物就会在各省大行其道。”   杨志远笑,说:“但天天购毕竟抢占了先机,在本省电视购物一块,肯定难以超越。”   汪晗笑,说:“这倒也是。”   苏锋汪晗一行当晚入住竹林宾馆。竹林宾馆是被李氏集团以九千万元的价格收购的。竹林宾馆占地五十亩,为商业用地,会通河东城市中心区的商业基准地价为150万一亩,像竹林宾馆这个地段,成交价不超过120万,竹林宾馆虽然占地五十亩,但主要为竹林山地,地面建筑并不多,即便是算上地面建筑,也不到八千万,多出来的一千来万,是对50余名全民所有制职工的补偿。在职工的安置方面,遵循职工自愿,职工安置第一的原则,不愿意放弃全民所有制身份的职工,由合泰宾馆等市属国有宾馆负责接收,愿意放弃的,除了补偿,市里还负责一次性足额缴纳五险一金,愿意继续留在竹林宾馆工作的,可以留下,为李氏集团工作。虽然身份变了,但工资涨了,接近翻番,竹林宾馆十之八九的职工都接受了后者。现在的竹林宾馆一般不对外营业,只负责内部接待到访的客人,李氏集团投入了上千万对宾馆重新进行了装修,全部改成了总统套房,绕是苏锋见多识广,一走进总统套房,也忍不住当着范亦婉啧啧称道,说到底是李氏集团,舍得投入,简直就是超五星。   范亦婉一指山那边拔地而起的高楼,笑:“苏总一年后再来,那就是欢迎入住竹园酒店。”   竹园酒店的目标就是要打造以商务休闲服务为核心的,融住房、餐饮、娱乐、休闲等多种服务形态为一体,本省首屈一指最具规模、最具品位、最具气质的五星级综合型酒店。   竹园酒店建筑风格自成特色,层层叠叠,前低后高,有如梯田形状,将来站在任何一个房间的观景台上,都可看到蓝色的西临江。   那拔地而起的就是酒店的主楼。   苏锋笑呵呵,说:“志远,你看看,李范两家的手笔多大,一出手,就是几十上百亿,有一个范小姐就成了,还在乎区区一个他她科技。”   范亦婉笑,说:“看苏总这话说的,光一个范小姐怎么成,七个亿建成的五星级酒店,要是照苏总这般说的,都不落户孵化园,酒店何来客源,自家建了自家住?那我赚谁的钱去?太浪费了不是。我们李范两家,看好的就是孵化园未来的发展前景,占据先机。一旦孵化园公司林立,我们这个酒店自然也就宾客盈门,大发特发。”   苏锋笑,说:“还是范小姐会说话,感觉他她科技不落户会通,那不是什么不够意思,简直就是犯罪。”   杨志远笑,说:“知道就好,得罪杨书记没关系,得罪了范小姐可不好。”   苏锋笑,说:“我可是两个都不愿意得罪,都得罪不起。”   晚饭就在竹林宾馆。   该看的看了,该说的说了,晚宴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喝酒。刚才趁董事们洗刷之际,杨志远在会议室开了一个碰头会,对其他五位董事逐一进行分析。根据这一下午的接触和试探,有两位董事对落户会通持认可的态度,两位的态度模棱两可,还有一位姚远董事则对落户会通明显排斥,认为与沿海相比,会通不占优势,落户会通没有可能。   这位姚远由哪位副市长陪同,刘鑫平。   杨志远说:“这三位,重点关注。这位姚董事,则是重点中的重点。鑫平同志,接触了一下午,此人的性格如何?”   刘鑫平说:“比较直率,要不然,到了会通,即便不同意落户孵化园,也不会当着我的面据实说来,一笑带过就是。”   “钉是钉铆是铆,此人倒也是性情中人,搞定他,变不可能为可能。这种性情的人,他一旦点头了,肯定不会反悔。”杨志远笑,问,“此人应该有些酒量?”   “听其语气,酒量不小。”刘鑫平说。点对点的目的是什么?就东聊聊西扯扯,知其个性喜好,各个击破。各位董事的性格喜好,杨志远其实可以直接问汪晗,但杨志远想了想,觉得没有必要,自己搞定,没有必要让汪晗为难。刘鑫平为何知道姚远酒量不错,是因为在闲扯之时,姚远无意间颇为自得地说到,在江浙某市喝酒,一战二,将该市的市长,政府办主任当场撂倒,姚董却是若无其事。   “看来能喝。”杨志远笑,市长主任酒量一般都差不到哪去,能以一敌二,将市长主任当场撂倒,没有一二斤的酒量只怕不行,杨志远说,“晚上上酒,此人交给我,我来搞定他。”   徐海明笑,说:“也只能交给你了,我们只怕不是对手,书记出面,万无一失。”   范亦婉列席会议,在一旁旁听,一看杨志远如此慎重其事地召集大家开会,就是为了研讨董事们的喜好,以便在最短的时间内各个予以击破,范亦婉心想,一个市委书记能够如此事无巨细,试想又有什么人搞不定,也难怪姥爷对杨志远看重,说杨志远从商,肯定是劲敌,从政,前途不可限量。   酒是酒鬼,258元一瓶。不算高档,但口感不错,真正喝酒之人都可以接受。每套餐具的旁边,都摆了一瓶。   汪晗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杨志远这是准备拼酒。杨志远的酒量他多少知道,己方只怕会够呛。   汪晗投降,说:“志远,这酒能不能不喝?”   杨志远对汪晗及众董事笑,说:“今天这酒有规矩,哪位董事赞同分公司落户会通,酒可以随意,如果不赞同,没得说,那是我们会通的工作做得不够,咱们喝酒,藉此喝出感情来,大家认为如何?”   苏锋呵呵一笑,说:“那我还是随意好了。”   到底是老同学,该帮就帮,苏锋这是顺着杨志远的话在亮明资方的态度,苏锋话音一落,又有两位董事同意“随意”,杨志远哈哈一笑,如果以少数服从多数,算上汪晗,即便其他3人不同意,也是4:3,会通胜出,尤其是苏锋和汪晗这两票,分量很重,一个是投资方,一个是创始人,但这不够,杨志远的目标,得全票通过方为本事。   姚远看了桌上的酒一眼,说:“杨书记,这酒怎么喝?得立个规矩,你方人多势众,如果实行车轮战,怎么喝都得把我们这些人喝趴下。”   杨志远笑,说:“你们是客,哪能这么干。一对一。”   姚远似笑非笑:“真的?”   杨志远笑,说:“看来我们会通的工作没做好,姚董不满意,没关系,我来陪姚董喝,喝到满意为止,姚董是否接受。”   姚远一笑,说:“那就试试?”   杨志远朗朗一笑:“试试!”   于是换位,苏锋、汪晗交给徐海明、刘鑫平去对付,杨志远坐到了姚远的旁边。   头三杯自然都是客客气气,三杯过后,就成了杨志远和姚远唱戏,大家一旁观看。姚远首先挑起的战端,说:“杨书记既然是你我单打独斗,要不换大杯?”   杨志远笑嘻嘻说好。服务员立马将大杯换上。一瓶酒,也就两杯。杨志远端起酒,和姚远一碰,大家微微笑,就此干了。   范亦婉是第一次见到杨志远这么喝酒,这哪里是喝酒,分明就是喝水。   杨志远善饮,但并不好酒,能不喝自然就不喝,尤其现在是市委书记,一方诸侯,更是不可能敞开了喝。和姚远两杯酒下肚,杨志远见姚远面不改色,就知道,自己还真是遇上对手了,如此一来,反而激起了杨志远的斗志,杨志远哈哈一笑,说:“姚董好酒量。”   姚远笑,说:“杨书记也不赖。”   俩人哐当一碰,又是两杯酒下肚。   姚远一看杨志远两斤酒下肚,也是谈笑风生,面不改色,连呼痛快。姚远说有一事相问,杨书记可曾醉过?杨志远笑,据实,说除了儿时顽劣,醉过一二次,这一二十年来倒是没有醉过。姚董想必也是如此。   姚远哈哈笑,说:“想醉,但没有机会。”   那还说什么,继续,每人又是两杯。以往杨志远喝到二斤,一般就会适可而止。今天一看姚远酒量惊人,多喝了一斤。但再喝下去,杨志远自己没有问题,但姚远是不是还能喝,他心里没有数,真要伤了身体,乃至伤了客人性命,那就把事情闹大了。杨志远主动休战:“与姚董喝酒真是痛快,真是酒逢知己,这次就到这?下次姚董到会通参加他她科技大楼的奠基仪式,咱们再喝。”   瞧杨志远这话说的,他她科技落户何处,尚无定数,他说起来就像此事已定,今天是在喝庆功酒似的。姚远笑,却不点破,他说:“我姚远也是很久没有这么喝酒了,痛快。如果杨书记没有意见,咱们再喝一轮,这次咱们悠着点来,像刚才那么喝酒,简直就是浪费,可惜了。”   杨志远微微笑,说:“既然姚董好酒量,那好,接着来。”   这一轮酒,杨志远和姚远边喝边聊,不时哈哈一笑,很是快意。两人都清楚,两人一时难分伯仲,真要一较高低,杨志远可能会略胜一筹,但要赢也不会轻松,够呛。   杨志远和姚远把杯一碰,将杯里最后不到一两的酒干了。俩人相视一笑,这顿饭局也就结束了。这一笑,很说明问题,他她科技能不能落户会通,他姚远不管,但他姚远肯定再无不同意见。   苏锋问杨志远晚上怎么安排?杨志远笑,说你想我怎么安排?   竹林宾馆经过改造设施齐全,茶室,酒吧,保龄球,乒乓球,应有尽有。   唱歌喝酒就算了,同学之间,喝喝酒唱唱歌,那是怡情,几个大老爷们,没有美女调节气氛,有何意思。苏锋知轻重,知道官场禁忌,这是在杨志远的地盘,唱歌娱乐,在北京可以无所顾忌,在会通说不定就会给杨志远招来闲言碎语。苏锋笑,说:“同学之间,老规矩,打扑克,升级。”   杨志远笑,说:“好。”   杨志远、苏锋、汪晗,三缺一。   范亦婉笑盈盈,说:“我来。”   杨志远笑,说:“你连规矩都不知道,如何来,高手过招,得旗鼓相当才成。姚董如何?”   姚远笑,说:“我喝酒可以,打扑克,那只能用两个字形容:迟钝。”   余就自告奋勇,说:“我喝酒不及杨书记姚董,但打这种扑克,自我感觉还行。”   杨志远笑,说:“那就会通对他她。”   其他诸人,想休息的休息,想喝茶有茶室,想夜钓也行,除了休息不便打扰,反正有一名副市长相陪,热情周到。   安排妥当,五个人朝后栋走去。苏锋看了跟在后面的范亦婉一眼,低低道:“志远,我是看出来了,你小子到处都有女人缘。”   杨志远苦笑,说:“你觉得这是好事吗?”   苏锋哈哈笑,说:“对我是好事,于你未必。”   范亦婉从后面追了上来,笑意盈盈地问苏锋刚才笑什么,苏锋笑而不答。范亦婉笑:“苏总,怎么?不能说?”   苏锋笑,说你问杨志远去。清风阵阵,竹林发出沙沙的声音。杨志远哪敢接话。   三天后,他她科技的董事一致同意将新公司落户会通。这消息还是姚远第一个杨志远的,姚远在电话里笑哈哈,说自己自告奋勇要求到会通来任职,不为别的,就为酒逢知己,能时不时和杨书记喝一杯。   杨志远自是兴奋不已,说好,哪天你我还真要一醉方休才行。   随着他她科技的入驻,孵化园由此更具雏形。 第34章 龙舟待发(1)   杨志远这天到了竹林宾馆,范亦婉不在。一问李氏分公司的员工,范亦婉去孵化园股份那边了。员工都认识杨志远,一看杨志远找范亦婉,忙给杨志远端茶沏水,要给范亦婉打电话,杨志远赶忙制止了,说没关系,用不着打,正好上孵化园去看看。杨志远顺便问了问十八总老街的工程进展情况。员工笑,说动迁迅速,政府群众都支持,进展自然顺利,原来工期两年,现在时间没到一半,工期已是过半,提前完工几成定局。   杨志远笑呵呵,心说还是有钱好办事,资金充足,承包方自然就不会拖拖拉拉。   杨志远准备离开竹林宾馆的时候,在停车场,杨志远碰到了吴建平。吴建平刚刚结算完本月的工程款出来,一看杨志远准备上车,赶忙跑了过来。   吴建平说:“杨书记,正想上市委去找你,没想到竟然在这碰上了,看来机遇不错。”   杨志远一看是吴建平,停了下来,站在汽车旁,笑,说:“吴董,怎么?李氏集团没有及时付款?让杨书记找范小姐说说情?这个倒是没有问题。”   吴建平笑,说:“杨书记这是避实就虚,明知李氏集团从来都是按合同按进度结算,不欠分文,说什么情。这不,刚刚进账三千万。”   杨志远笑,说:“既然用不着说情,那就是吴董发财了,请杨书记喝酒。”   吴建平笑,说:“喝酒,随时可以,可我三番五次地邀请,杨书记从来都是避之三舍,走走走,中午我请,咱喝一盅去。”   杨志远笑,说:“还是算了,我还有事要办。”   “看看,我就知道你是这样。”吴建平哈哈笑,说,“行了,用不着东扯西聊,其实你知道我找你是何事。听说他她科技落户会通的事情已经定了,已经签约了。”   杨志远笑,说:“吴董消息够灵通的,我看你不去干侦探真是可惜了。不错,他她科技是落户会通了,怎么?又有想法了?”   吴建平笑,说:“你说呢,二亿美元,十五亿人民币,又是一个大工程,有想法的可不止我一个。”   杨志远笑,说:“可以理解。”   吴建平笑,说:“听说杨书记和公司的董事长是同学,怎么样?帮我们公司说说话?”   杨志远摇头,笑,说:“又来了不是,你知道的,一来我肯定不会说,二来我说了没用。”   吴建平笑,说:“你杨书记在会通说的话不管用,扯淡,你只是不愿意说罢了。”   杨志远笑,说:“既然知道会是如此结果,那你还开口。”   吴建平笑,说:“我不是想碰碰运气吗,说不定你杨书记今天心情一好,一个电话,他她科技的建筑工程就非我莫属了。”   杨志远笑,说:“你想得倒美,我看你还是早做准备,准备好标书,把功课做足了,这比杨书记说话管用多了。”   吴建平直摇头,说:“一年前,杨书记是这话,一年后,杨书记还是这话,我算是服了你了。”   一年前,杨志远是市长,还不是书记,李氏集团的资金到位后,将十八总老街的重建项目分成若干个标段进行公开招标。建筑工程领域,乱象丛生,业主单位肆意拖欠施工方工程款的现象时有发生。会通十八总老街的重建资金足额到位,都知道此项工程资金可靠,有利可图,一时引得省内外的建筑公司竞相参与投标。   某天,省隧道桥梁工程公司的董事长吴建平也特意跑到会通,坐在杨志远的办公室里,赖着不走,说杨市长,你得帮隧道公司说说话。杨志远当时有些好奇,说隧道桥梁公司,顾名思义,就是修隧道建桥梁的,十八总老街重建又不需要挖山搭桥,帮哪门子忙。吴建平一解释杨志远才知道,吴建平这两年又新成立了一家子公司,大量涉足地产建筑领域,十八总老街重建在本省可以说是首屈一指的工程,吴建平一得到消息,立马就想到了杨志远,杨志远是市长,虽然十八总老街的招标方是李氏集团,但李氏集团是杨志远一手引进的企业,肯定说得上话。   吴建平那天问:“杨市长,咱俩的交情如何?”   杨志远点头,说:“不错。”   吴建平又问:“我吴建平在承建张溪岭隧道那事上是不是够意思,知道社港困难,垫钱垫物,从无二话,我吴建平是不是仁至义尽。”   杨志远点头,说:“吴董在承建张溪岭隧道这事上很够意思,很够仁义。”   吴建平说:“既然杨市长都这么说了,那杨市长是不是可以给范小姐打一个电话,通融通融,让我承建一个标段,赚点钱,现在建筑领域的事情你不是不知道,遇上这么一个有钱的主不容易。”   杨志远说:“吴董,咱们是老交情,这不假,吴董够意思,这也不错,但这个电话,我还真没法打,因为市委市政府已经在干部大会上明确要求,十八总老街重建是李氏集团投资的一个不以盈利为目的的民生工程,任何单位和个人,都不得干涉李氏集团的招标工作,不得打电话,写条子,发现一起查处一起,绝不手软。我提议的事情,我又去违反,是不是不能这么去做。”   杨志远说我对市政工程领域贪腐不断的顽疾深恶痛绝,于小伟事件后,政府大刀阔斧地进行根治,会通的市政基础建设,都实行公开招标,市纪委全程监督招标过程,绝不允许进行暗箱操作,严控工程腐败,现在会通市政府工程造价虚高的现象已经不复存在,贪腐现象少之又少,这都是领导干部以身作则的结果,来之不易,不管是什么原因,我杨志远都不能带头去破坏,我杨志远给自己定下的规矩就是绝不插手任何工程的招标。吴董,你知道我的,我有我的原则。杨志远说不止是你,连汤治烨省长都给我打电话了,让我帮省第一建筑公司说说话,我杨志远一样拒绝,让省一建自己凭实力去参与竞标。   汤治烨省长给杨志远打电话,自然不是为私,省一建是国有大型建筑企业,人员臃肿,半死不活,靠省里的关照勉强度日,知道会通有十八总重建这么一个大工程,省一建也想分一杯羹,知道杨志远这个人在工程领域六亲不认,不好说话,就跑到省长的办公室里求救,公司的老少爷们要吃饭,省长得管。结果杨志远还是不卖省长的面子。   吴建平说:“杨市长一口回绝,省长什么态度?”   杨志远笑,说:“什么态度,还不是气得哇哇叫,说杨志远你小子现在有钱了,翅膀硬了,连省长的话都不听了,你找省长要五千万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按程序办了。有些气急败坏。”   杨志远其实那天还和汤治烨省长开玩笑,说省长这个电话来得好,杨市长的电话,这些天被有关部门的领导都打爆了,杨市长一直都是疲于应付,现在好了,有了省长这个电话,一切都迎刃而解了,杨志远连省长的面子都不卖,更不用说别人了。汤治烨省长当时直叹气,说我给你打电话什么都没捞着,反而给你杨志远当枪使。算了,懒得跟你说,那就让省一建自己竞标去。杨志远说,现在是市场经济,省一建哪能一天到晚找省长要奶喝,这样的孩子长不大。   吴建平一听杨志远连省长的面子都不给,不免有些沮丧,直叹气,说:“这么说,无能为力了?”   杨志远说:“其实吴董用不着沮丧,李氏集团他们有一套完整的招标体系,这次是分开招标,标段那么多,你自己把功课做足了,把标书做好了,肯定比杨市长说话管用。张溪岭隧道公平招标,没有人打招呼,你不一样把合同拿到手了?你吴董有这个实力。”   吴建平说自己其实不怕公平竞争,怕就怕,大家不是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像省一建那样,省里的工程,动辄就找省领导打招呼,我们比得过人家?杨志远当时安慰吴建平,说这你大可放心,在咱会通,只要你有实力有诚信,你的报价合理,你就会胜出,谁打招呼都没用。十八总老街重建也就是一个开始,到时孵化园项目一启动,你根本就不用担心没有生意做,而是要担心忙不过来,手脚不够用。   果不其然,后来吴建平还真中标了一段十八总老街的重建工程,竹园酒店的附属工程也中了一部分,大众网购的基建项目则全部由吴建平的公司承建。大众网购这个项目说起来吴建平得益于张溪岭隧道,李东湖因为张溪岭隧道和吴建平认识,对张溪岭隧道开工时的艰难一清二楚,对吴建平也有好感,一看吴建平带人参与招标,二话不说,就把合同给了吴建平。用李东湖的话说,把工程交给吴董,我放心。   杨志远知道此事后,说:“这是什么?这就是诚信。”   今天也是一样,杨志远站在竹林宾馆的停车场鼓励吴建平,说:“在会通的建筑市场,你吴董已经有很好的诚信,杨书记说不说话其实都一样,建筑工程,最终还是得凭实力和信誉说话。”   “抓质量,重信誉,才是硬道理。”杨志远笑,说,“你刚才说我杨志远在会通说话管用,大家都信服,那是因为我杨志远不该说的话,从来就不会去说,如果这也说说,那也说说,我估摸着杨书记说的话就不会像今天这般管用了,会通的招商引资项目还会一个接一个落户?估计也是不会。”   杨志远摆摆手:“走了。”   吴建平无可奈何,说不走怎么办,我想留也留不住啊。走吧走吧,我真是服了你,你就不能把汪董事长的手机号码告诉我。杨志远笑,想知道,自己打听去,反正找杨书记,杨书记肯定不知道,要不然,汪晗一问,号码怎么来的,杨志远给的。汪晗是不是会感觉有些为难?   吴建平一笑,说:“行了,我明天就上北京,去他她科技找汪董事长购买招标文书去。”   杨志远笑,说:“那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   杨志远离开竹林宾馆来到孵化园股份公司的新大楼。范亦婉今天到公司何事?原来是在观摩。孵化园股份下面的创投公司,今天对几个创投项目进行风险评估,对项目的商业前景,商业价值进行分析,对投资风险充分考虑,然后进行投票,看是不是值得投入。   创投公司有专门的评审委员会,委员们有专家、学者、经济学家、也有实业家,委员们各自独立,专家、学者、经济学家只对商业前景和商业价值评分,实业家们则对商业模式进行评估,然后综合,评审委员会将对是否投资该公司予以明确的建议,创投公司再根据建议投资。   孵化园股份创投公司的口号是:奇迹源于梦想。   杨志远到得会议室。会议室里多名评审委员会的委员于前排就坐,沈贤达、范亦婉他们则靠墙而坐,看来杨志远走了进来,大家纷纷起立。杨志远摆摆手,说只是路过,顺便来看看,大家各行其是,该怎么干还是怎么干,别管什么杨书记。大家都笑。沈贤达请杨志远到前排就坐,杨志远笑,说自己又不是评审委员会的委员,怎么能坐前排?没必要讲究这些,说了各行其是。杨志远带着邵武平走到一旁,坐到了范亦婉身边。   今天评审委员会评审的第一个项目是:智能家控。   何谓智能家控:就是在家装备一个智能控制系统,与手机进行连接,人一离家,就可以通过手机对家里进行24小时监控,有陌生人入户,可以远程报警;天然气未关,天然气密度一旦超标,手机就会自动报警,提醒远程关闭天然气;人未到家,就可以用手机启动家里的空调等等。这是一名机械工程师提出来的构想,控制软件已经开发完毕,工程师还带来了模型,在会场进行了演示,尽管还有些瑕疵有待完善,但杨志远从心里认为这个项目不错,有前景,虽然这个项目真正运作起来,至少需要投入五百万,需要配备销售团队和增加编程人员,对后台进行完善,但值得投入。   评审委员会,只给评审结果:行或者不行。至于创投公司投入后占股多少?怎么合作?则不是评审委员会需要考虑的问题。   范亦婉悄悄地问杨志远:“杨书记对这个项目怎么看?”   杨志远笑,说:“我能怎么看,既然设立了评审委员会,那就听评审委员会的,裁定行就行,不行就不行,杨书记不予置评,不能越俎代庖。”   见评审委员们在进行讨论。杨志远说:“走,出去谈,找你有事。”   范亦婉笑盈盈,和杨志远悄悄离开了会议室,进了范亦婉的办公室。范亦婉自然知道杨志远找自己是何事,她笑:“杨书记找我,从来都是只为公不为私,目前能让杨书记紧追不舍的,只能是一件事,高峰论坛。”   杨志远笑,说:“知道就好。怎么样?老先生有消息了,老先生怎么看?”   范亦婉笑,说:“姥爷认为杨书记的想法不错,可行,现在正在挨个打电话,逐一落实,姥爷初步的想法是,就利用端午节这三天,一并邀请客人到会通吃粽子,看龙舟竞渡。”   会通人自古就有于端午节这天于西临江上赛龙舟的历史,一到端午节这天,西临江上锣鼓喧天,龙舟竞渡,百舸争发,在海内外都有名气。杨志远喜不自禁,说:“如能如此,那真是太好了。”   范亦婉笑,说:“姥爷还说了,今年我们李氏集团和范氏集团会各自组队参加龙舟赛。”   杨志远笑,说:“热烈欢迎,还是老先生想得周到。”   今年的端午节在六月上旬,杨志远算了一下,离端午节已是不足一月的时间了,得加紧时间筹划筹划。 第34章 龙舟待发(2)   既然高峰论坛定在端午节这三天,杨志远决定,在高峰论坛召开的同时,举办一个会通龙舟传统文化节,与四方嘉宾一起共度端午节。   杨志远以前不愿惊扰李硕老先生,什么事情都由范亦婉转达,这一次杨志远直接将电话打到老先生的寓所,老先生一听杨志远的设想,连连说好,会通的龙舟赛远近闻名,有看头,会通不是旅游城市,大家到会通走一遭,赛赛龙舟挺好。杨志远说龙舟节的重头戏,那就是于西临江上开展龙舟争先赛。以前的龙舟赛,都是这个乡队那个街道队,今年改一改,就叫李氏集团队,范氏集团队,或者叫微积电队,台积电队。参加这次龙舟节的嘉宾,有自己龙舟队的,我们热烈欢迎,没有龙舟队的,由我们会通安排相对应的龙舟,以嘉宾公司的名义参赛。让所有的嘉宾不是隔岸观火,而是感同身受,身临其境,为自己的龙舟队加油助威。   李硕笑呵呵,说:“杨书记,你这么一说,很有诱惑力,大家肯定欣然同意。”   杨志远说:“既然老先生认可了,我们明天就将邀请函赶制出来。”   “如此一来,就不能是会通协办了,毕竟龙舟节是在会通进行,我看就由大家共同举办好了。”李硕笑,说,“杨书记,别人都叫龙舟争霸赛,会通怎么叫龙舟争先赛?”   杨志远笑,说:“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争霸赛显得太霸气,还是争先赛好。输赢无所谓,能招商引资就好。”   “还是杨书记事无巨细,想得周到。行,就这么定了。”李硕笑呵呵,说,“既然是龙舟节龙舟赛,又是李氏集团范氏集团与会通一同举办,我李硕也不能太吝啬了,这样吧,我们李氏集团赞助二百万,给所有的参赛队每人发一份纪念品。”   杨志远笑,说:“谢谢老先生,那我就不客气了,坦然受之。”   李硕笑呵呵,说:“你我之间,用不着客气。”   杨志远这天在西临江边观看荷塘村的龙舟训练,因为是训练,没有那么多讲究,清一色的年轻小伙子,都赤露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会通龙舟锣鼓是龙舟文化中的一道绚景,其他地方的龙舟只在前舱放一鼓,一路咚、咚、咚地敲下去,显得声单力薄,会通的龙舟却是不同,设有一鼓一锣,咚锵咚锵,有声有势、有张有弛,很是扣人心弦。   荷塘村的两条龙舟在西临江竞渡,龙舟划出两条波纹,杨志远站在岸上,听着锣鼓的铿锵之声,只觉心神激荡,龙舟讲究的是集体协同如一,个人能力再强,如果你划你的,我划我的,那龙舟如何能有如离弦之箭。会通现在就是这样一条龙舟,他杨志远就是一个锣鼓手,指挥大家齐心协力,朝一个共同富裕的目标努力前进。   就在杨志远感慨之时,杨志远的电话响了,是李儒。   杨志远笑,说:“李儒兄有何指示?”   李儒笑,说:“我哪敢指示你,只要你杨志远同志不指示我就成了。”   杨志远笑,说:“看李儒兄这话说的,你是领导,我杨志远怎么能指示领导做什么。”   李儒笑,说:“你没有指示,那你无缘无故送粽子干嘛。”   杨志远笑,说:“粽子是用来吃的啊,还能干嘛?你得试试,我们会通的粽子与别的地方粽子不一样,好吃的很。”   “不就是粽子吗?能好到哪去,我还不知道你,粽子只是敲门砖吧。”李儒笑,说,“那请柬呢?那张请柬又做何解释?”   请柬早就印出来了,红彤彤的,花团锦簇,龙舟竞渡,镀金的字体:会通市高峰论坛暨会通龙舟传统文化节。会通市委、市政府、香港李氏集团、香港范氏集团共同举办。此时,最终同意到会通参加高峰论坛暨龙舟节的名单已经确认,杨志远拟定的那份大名单要么董事长亲自出席,要么派要员前来,无一漏网。   杨志远一看,这些多商界的重量级人物光临会通,虽然都是碍于李范两家的情面前来,但就他杨志远一个市委书记迎来送往,未必显得不够重视。有必要请赵洪福书记、汤治烨省长友情出席。杨志远甚至于突发奇想,如果能请动首长于端午节这天与会,与嘉宾们一同欢度端午佳节,那这一次会通高峰论坛暨龙舟节,就真正是一次成功的大会胜利的大会。   杨志远想到就做,通过省驻京办,将几十个粽子和一张请柬送到了李儒手里,如李儒所言,粽子只是敲门砖,端午节了,两手空空怎么好意思,就包几十个粽子,礼轻仁义重,意思意思,敲敲门,请柬才是目的,有劳李儒帮忙,请动首长出席会通的端午盛会。   杨志远笑嘻嘻,说:“一年半前,首长到荷塘,杨志远同志大言不惭,指着荒滩野地说过几年有请首长到公园泛舟,现在看来杨志远同志这话说早了,有必要补过,因此想请李儒兄帮我在首长面前美言几句,看首长端午节能不能抽到会通来走一走,先于西临江荡桨,一旦五年后,杨志远同志没能兑现承诺,也好有些说辞,不至于死得难看。”   李儒笑,说:“端午节又不止你会通一市在办龙舟节,首长怎么就会去会通?不去别的市。”   杨志远笑,说:“李儒兄有没有注意到,会通的龙舟节是与香港的李氏集团、范氏集团共同举办。”   李儒还真没有留意,一接到请柬就忙着给杨志远打电话了,此时细细一看,还真是,两大财团同时在列,李儒笑:“怎么,市委市政府也傍大款了。”   杨志远笑,说:“不傍大款行吗,我和首长相约五年以后,于湿地公园泛舟,现在过去一年有余,公园还不知在哪?所以会通市委市政府不得不傍大款啊。”   李儒说:“不对吧,我怎么听说,湿地公园已经动工修建了?”   湿地公园是水上乐园的一部分,水上乐园动工已经大半年了。杨志远笑,说:“真是没想到,李儒兄连这都知道。”   李儒笑,说:“孵化园那么大一个审批项目,你以为首长会不关注?首长早就有言,不会让你小子好过,我可告诉你,现在的会通不仅是首长在盯着,其他首长也在看着呢。”   这杨志远倒是不知道。杨志远笑,说:“李儒兄,你可别吓我。”   李儒笑,说:“我吓你干嘛,有这必要吗?”   杨志远笑,说:“既然这么多首长都看着会通,李儒兄更得帮小弟一把,如果首长端午节没有安排,我知道李儒兄有办法,肯定可以让首长到会通来走一趟。”   李儒笑,问:“就为了你那个龙舟节?”   杨志远笑,说:“就一个龙舟节我岂敢不知深浅地邀请首长,龙舟节也就是一个形式,目的还在于这次到会通参加龙舟节的人。”   李儒说那你说说,都有谁?杨志远说李氏范氏郭氏等等。杨志远将已经落实,得到肯定答复会派人参加高峰论坛暨龙舟节的诸多集团、财团的公司名称一一说来。李儒一听,都是些华人圈里响当当的企业,李儒咋舌不已,说:“志远,这一百来家企业,许多都是名声赫赫的大公司,许多董事长也都是紫光阁的贵客,一个龙舟节,你竟然将他们齐聚会通,有没有可能?”   杨志远笑,说:“就凭我杨志远,自然是没有可能,但如刚才李儒兄所言,会通现在傍上了大佬,李硕老先生出面邀请,那就大不相同了,商界中人,杨志远的面子不会给,李硕老先生的面子还是会给的。”   李儒‘哦’了一声,明白了,说:“如此一来,会通岂不大发了。”   杨志远笑,说:“一百多位大佬,会通如能留住上十位,那肯定是发达了,问题是,杨志远位低言微,贵宾们可能不怎么把杨志远放在眼里,所以得烦请首长站在杨志远同志的身边,为杨志远同志撑腰才成。”   李儒笑,说:“你就不会把省委省政府搬出来。”   杨志远笑,说:“这是自然的,省长我即便不请,他也会不请自到。我得防着他点,别会通搭台,省长唱戏,乱了杨志远同志的如意算盘。”   李儒笑,说:“要是汤治烨省长知道你杨志远防他像防贼似的,那还不气得吐血。”   杨志远笑,说:“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他是省长,得放眼全省,我是市委书记,我就只能守住我会通锅里的这点菜。当着省长的面,我也敢这么说。你没有看到去年李硕老先生到会通时的情况,省长那简直就是半道打劫,要不是因为李硕老先生与会通有一段缘分,我想省长肯定会将老先生劫到别的地市去。”   李儒笑,说:“还有这事?”   杨志远笑,说:“你就跟首长据实说,三年以后能不能公园泛舟,不在于杨志远,而在于首长。”   李儒笑,说:“怎么?赖上了。”   杨志远笑,说:“就算是吧,有首长撑腰,杨志远的腰杆子才硬得起来不是。”   李儒笑,说:“好,那我就试试,至于首长是何态度,我可不敢保证。”   杨志远笑,说:“有李儒兄相助,过程有些曲折,结果肯定光明。”   李儒笑,说:“你就这么有把握?”   杨志远笑,说:“信心满怀。”   “那好,你等我的消息。”李儒笑。   隔天,范亦婉来到了杨志远的办公室,范亦婉笑嘻嘻,说:“杨书记,怎么谢我?”   杨志远笑,说:“看来,范小姐马到成功了。”   范亦婉笑,说:“费了不少的周折,虽然不能说是无一漏网,但应该是十之八九。”   杨志远笑,说:“不错不错,这么短的时间,能取得如此成绩不简单不容易。”   范亦婉说:“所以杨书记光有表扬不行,杨书记得嘉奖亦婉才是。”   什么嘉奖?范亦婉说早就想请杨书记到酒吧去坐一坐,像个朋友一样,喝杯酒,蹦一蹦,跳一跳,可杨书记从不答应,这一次,杨书记无论如何得答应了才行,不然,不予展示成果。杨志远笑,说在我的心里你范小姐早就是我杨志远的朋友了。范亦婉摇头,说杨书记和我之间,除了因为工作需要有所接触,好像私底下没有任何的交织,所以亦婉想请杨书记到酒吧喝一杯,增进彼此友情。杨志远笑,说酒吧,那是你们年轻人的场所,还蹦一蹦跳一跳,你觉得我这个年纪的人去合适吗?范亦婉笑,说看杨书记这话说的,好像自己有多老似的,杨书记一说起工作就眉飞色舞,神采飞扬,怎么一说到业余生活,就截然不同,了无情趣,像变了个人似的,得工作生活两不误才对。杨书记这么帅,哪里老,往酒吧里一坐,我保证有美女上来搭讪。范亦婉这是在调侃,杨志远有些面红耳赤。范亦婉笑,说当然了,考虑到杨书记的身份,到酒吧抛头露面是有些不妥,这样吧,亦婉同意杨书记带一二人前往,杨书记认为如何?   这倒可以接受,杨志远笑,点头:“好,同意了。”   范亦婉欢天喜地:“真的,杨书记一言九鼎,可不许反悔。”   杨志远笑,说:“你见过杨书记说出去的话,有反悔的吗?”   范亦婉一想,还真没有。于是笑嘻嘻地将名单拿了出来。这份名单有什么特别的?杨志远如此看重,不惜答应范亦婉的条件于酒吧抛头露面。原来这份名单看似与杨志远桌案上的名单完全一致,实则不然,在某些名字前,范亦婉打了记号,有所标注,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本次到会通来的贵宾中,重点中的重点,代表着该集团公司近期有计划扩展业务,投资办厂,需要重点关注。   这就有必要予以说明,这次一百多贵宾接受邀请,同意齐聚会通,大佬云集,会通市委市政府的所有领导齐齐上阵,也不可能做到一对一,点到点,只能是一回生二回熟,先混一个脸熟,然后再及时跟进。但广种薄收毕竟不是个事,得有所侧重,有的放矢,这时候,就得再次有劳范亦婉出面了,像这些商界巨贾,老一辈关系好,小一辈的关系也差不到哪去,范亦婉给这个打打电话,求那个帮帮忙,到处打听,于是罗列了这份名单,标注了重点。   杨志远笑,说:“既然这事肯定会闹出一番动静,省长迟早会知道,而且关键时候还需省长提供友情支持,为免省长记仇,不是重点的,就暂且交给省长去忙活,省长真要捞上一二条大鱼,那就是省长的运气,我也就无话可说。”   范亦婉笑,说:“杨书记都过滤了一遍,省长要捞一二条大鱼,只怕够呛。”   杨志远笑,说:“这可不一定,这次没有,难道以后也没有?肯定不可能。”   范亦婉笑,说:“以后有了,杨书记知道了,就不会争一争,和省长抢一抢,要真抢起来,省长只怕还真不是杨书记的对手,杨书记的本领我是见识了,有的放矢,投其所好,环环相扣,没有几个人抵挡得住。”   这时,邵武平进来汇报,说市纪委的腾澜书记来了,有事要谈。杨志远笑,说请腾书记进来。范亦婉一看该说的事情已经说了,杨志远有事。一摆手,说杨书记再见,你可得记住了刚才同意之事,不许反悔。杨志远微微笑,将范亦婉送到门口,腾澜和范亦婉笑着打了一声招呼。杨志远和腾澜往办公室走了几步,笑,说:“腾书记,改天有空,请你去泡吧如何?”   腾澜哪里知道杨志远刚才与范亦婉的约定,她笑了笑,说:“杨书记什么时候如此雅兴,竟然想到泡吧?不过,杨书记想去,我倒是乐意奉陪。”   杨志远笑,说:“什么雅兴,是还债。”   腾澜有些明白了,她笑:“范亦婉?”   杨志远笑,说:“你说呢?”   腾澜哈哈笑,说:“这个范大小姐可不好对付。”   杨志远这天上了一趟省委和省政府,给赵洪福书记和汤治烨省长送请柬。   赵洪福把玩着请柬,笑,说:“龙舟竞渡,百舸竞发,好。”   一看李氏范氏集团也参与其中,赵洪福笑,说:“呵呵,会通现在还真是傍上大款了。”   杨志远笑,说:“没想到赵书记也这么说。”   赵洪福笑,说:“除了我,还有谁?”   杨志远笑,据实说了:“还有李儒。”   赵洪福看了杨志远一眼:“怎么,有想法将首长请到会通来?”   杨志远点头,说是。赵洪福笑,说首长同意了?杨志远摇头,说尚无回信,赵书记您得帮忙,给首长打个电话,添把火。赵洪福笑,说这是好事,这个电话义不容辞,我打。   赵洪福事多,杨志远没有久留,告辞。赵洪福说等会一起吃饭?杨志远笑,说就不知省长哪里是否脱得开身。赵洪福扑哧一笑,说算了,你还是让汤省长管饭,这么大的一件事,他不得和你好好唠唠,只怕不会轻易放你走。   杨志远笑,说:“我从心里不愿意请省长出席,可不请不行。”   赵洪福哈哈笑,说:“怕省长抢生意,怕省长记仇?”   杨志远笑,说:“两者兼而有之。”   赵洪福挥挥手,说:“快去,免得你杨志远同志从省委遛了一圈,直接回会通去了,省长一怪罪,你杨志远拿我当挡箭牌。”   杨志远笑,说:“那我走了。”   赵洪福笑,说:“快走,不送。” 第34章 龙舟待发(3)   省长与书记,一个管经济,一个管党群、意识形态,看问题的角度也就大不相同,汤治烨省长一接到杨志远的请柬。左翻翻右看看,乐呵呵:“杨志远,你小子,大手笔啊,我看龙舟节也就是个幌子,真实意图不言而喻,说吧,龙舟节的背后还有什么?”   杨志远笑,说:“还有一个高峰论坛。”   汤治烨直接点题:“都有哪些嘉宾?”   杨志远笑,说:“省长就是省长,真是厉害,一说就直击重点,让杨志远同志无处可藏。”   汤治烨笑,说:“藏?你小子想藏什么?把嘉宾都藏起来,都给会通自己消受?是不是也太自私了一点。”   杨志远笑,说:“省长,您知道的,我和首长有个五年之约,不自私点行吗?一年多过去了,会通十五公里的画廊到现在还只是初具雏形,刚描绘了几笔,五年的时间飞逝,到时,我怎么让首长泛舟湖上,就给把桨,让首长自个划去?那杨志远同志只怕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汤治烨笑,说:“你那叫初具雏形啊,落户的企业一个接一接,还都是高新尖,听说你杨志远现在奠基剪彩都上瘾了,大家都说你是铲子书记、剪子书记,听说汽车的尾箱里还放着把铁锹,有没有这等事?”   杨志远笑嘻嘻,说:“传言属实,还别说,我现在只要过个三五天没有参加奠基剪彩的活动,就总感觉有哪不对,浑身不自在。”   汤治烨笑,说:“我也想时不时地挥着铲子剪子,可你也要我有机会啊。”   杨志远笑,说:“不是省长没有机会,而是下面的地市,不是重点工程重大项目,不敢有劳省长出马。”   汤治烨笑,说:“什么才算重大工程?十八总老街重建算不算?竹园宾馆算不算?微积电算不算?水上乐园算不算?他她科技的签约算不算?可也没见有人请省长出席啊?”   杨志远笑,说:“看来还是这个地方的书记市长不懂事,省长不计项目大小想活动筋骨,怎么不邀请省长?不应该啊,是不是忘了?”   汤治烨笑,说:“敢情那些项目不是会通的啊?你杨志远不是那个地方的书记啊?换人了?我怎么不知道。你小子是真忘了?还是有意为之?我怎么听说,现在会通有三防:防火防盗防省长。”   杨志远笑,说:“这是哪个小子在背后乱嚼舌头,省长您可别上当,我们会通怎么防也不可能将省长与防火防盗相提并论不是。”   汤治烨笑,说:“这么说,你承认还是防了点喔。”   杨志远点头,说:“实不相瞒,是有一点提防省长来着。”   汤治烨说:“我不过是去年于半路截留了一下李硕老先生,你杨志远这么小气?就对省长倍加提防了?”   杨志远笑,说:“您那叫半路截留啊,您那简直就是半路抢劫,您想想您跟老先生座谈时说的那些话,什么‘本省地缘广阔,项目众多,老先生除了到会通,还不妨多到本省其他地市走走,肯定是商机无限’,这些话我可都是记忆犹新。”   汤治烨笑,说:“我说过这话吗?我怎么不记得了。你杨志远记得这么清楚,什么意思?耿耿于怀?我问你,这话即便是我说的,这话有错吗?”   杨志远点头,说:“站在省长的角度,这话自然没错,但是我杨志远站在会通市委书记的角度,提防提防省长,应该也没有错吧,免得省长兴之所至,又对某位贵宾说‘本省不止一个会通,还有诸多地市,欢迎到处看看’,说完,省长立马就忘,死不认账,会通岂不是有苦难言。”   汤治烨呵呵笑,说:“行,大家都没错。你该提防提防,我该说则说,各行其是,如何。”   杨志远笑,说:“您是省长,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我能耐你何。”   汤治烨说:“那好,你现在告诉我,参加你那高峰论坛暨龙舟节的都有谁?”   杨志远不干,说:“省长,刚才已经说了,该提防的提防,这个问题就在提防之列。”   汤治烨说:“你刚才也说了,省长说怎么样就是怎么样。省长认为,这个问题必须回答,这是本次盛会的关键,本省长得知道有哪些贵宾到,早做准备不是。”   杨志远说:“邀请省长出席,省长用得着准备?起身就走就是。我怀疑省长还是准备打劫。”   汤治烨笑,说:“少废话,快点,据实说来,不许打埋伏,一旦发现到场嘉宾与今天所说有诸多区别,事后有你好果子吃。”   杨志远无可奈何,说官大一级压死人。掏出本次到会的一份嘉宾名单,说就知道省长会仗势欺人,还好我带了一份名单来了,免得我费口舌,也不必省长拿出小本本记,简单省事。汤治烨说我现在不欺你杨志远,我欺负谁!我现在不仗势,今后哪里还有机会。   汤治烨接过名单,一扫。直叫:“我的乖乖,什么高峰论坛,简直就是财富峰会,你这个手笔,比港澳洽谈周都大,怪不得前两天,张淮见到我就直嚷嚷,说照会通这个形势,用不了两年,榆江就给比下去了,杨志远还让不让榆江活了。要是你这些人都往会通投一点,哪里用得着两年,用不了半年就将榆江赶超了。”   杨志远笑,说:“省长,亏你想得出,都投一点,我也想啊,可有这样的好事吗?”   汤治烨笑,一针见血,说:“这话倒是实在,那我想,这份名单肯定还有一部分是重点中的重点咯。”   杨志远笑,说:“重点是有,但这就属于该提防省长的,得提防了,不说,省长想知道,自个打听去。”   汤治烨笑,说:“看你的表情,视死如归,打死不说。”   杨志远笑,昂首挺胸,作视死如归状,说:“打死不说。”   汤治烨笑,说:“行,允许你有所保留。”   杨志远笑,说:“那么这张请柬我留下了。”   汤治烨笑,说:“留不留下都一样,省长反正会去,不能让会通一家唱独角戏。”   杨志远笑,说:“省长,我有必要提醒您,到了会通,别一口一个‘除了会通还有谁谁谁’,那会通的人民肯定会对省长有看法哦。”   汤治烨保证,说:“这话,我肯定不会在会通说,但出了会通我就不保证了,有些客人,省长肯定要挽留他们在省城多留一二天的。我也提醒你,不许背后使坏。”   杨志远直叹气,说:“省长都这么说了,我们只能是各显神通了,但省长我们是不是约法三章,如果与会通达成意向的,省长不能打劫,自家人较劲,弊大于利。”   汤治烨一笑,说:“成交。”   汤治烨笑嘻嘻,说:“到吃饭的点了,行了,今天省长请客,省长高兴,你想吃什么都行。看看罗省长付省长陶省长在不在,一起叫上。”   杨志远咕噜,说:“您肯定高兴啊,随便拉来一笔投资,请一年的客都行。”   汤治烨笑,说:“杨志远你耷拉着头干嘛,这么多大佬,你会通吃得下来?得大气。”   付国良正好接到电话后赶了过来,看见杨志远愁眉苦脸的,笑:“志远,怎么啦?谁欠你钱了。”   杨志远说:“还能有谁?省长呗。”   付国良笑,说:“省长,怎么又让志远苦大深仇了,以大欺小?可不能这样。”   汤治烨哈哈大笑,说:“就知道付省长与杨志远关系好,一上来就兴师问罪,为杨志远抱不平,我哪敢欺负他,分明就是他欺负我,得了便宜还卖乖,这次他会通肯定发大财了。”   付国良笑,说:“还有这事?说来听听。”   一听杨志远请了诸多重量级的贵宾于端午节齐聚会通,付国良也是连连叹服,说:“这可是本省有史以来招商引资最大的一出戏,志远,真有你的,不声不响,就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这么多贵宾,平时能请动一二位也是乐不可支,会通这一次,一下子来了这么多,苦着脸干嘛,应该笑得合不拢嘴才对。”   汤治烨哈哈笑,说:“看看,付省长都这么说了,说你不大气,你小子还不服。我看这一场龙舟节下来,你杨志远这个铲子书记又得拿着铁铲到处奠基培土了,羡慕啊嫉妒啊。”   付国良笑,说:“省长嫉妒干嘛?没这必要吧,会通不也是省长的治下,会通出成绩,省长不也光荣。”   杨志远笑,说:“付省长这话对极了,会通的成绩不也是省长的成绩,何必羡慕何来嫉妒。”   汤治烨笑,说:“羡慕是因为杨志远你小子可以背着把铲子,到处挥戈动土,省长想活动一下筋骨都没有机会。嫉妒,我自己倒是没有,我是替本省的其他地市嫉妒,会通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大佬,这回开始大发特发了,照这趋势,一两年下来,会通肯定后来居上,一跃成为本省的老大了。而且不靠房地产拉动,实打实,走高新尖实业兴市之路,每年都有进账,算钞票数得手抽筋,能不嫉妒吗。”   付国良笑,说:“志远,看来你有必要消除省长的羡慕,得让省长也有机会拿把铲子,秀一秀。”   杨志远笑,说:“也是,免得省长看着会通‘钱’景光明,就整天想着打家劫舍,劫富济贫,要不,他她科技奠基,到时请省长活动一下筋骨。”   “行,可以!”汤治烨哈哈大笑,说,“省长是干嘛的,就是要做绿林好汉,均贫富等富贵,哪能好处都让会通占了,别的山区市就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干留口水?”   杨志远说:“省长,您怎么能这样,这可是我们会通众志成城,凭本事在做事,又不是强取豪夺,你可不能想均就均。”   付国良笑,说:“我也觉得省长这么干有失公平,有些拦路抢劫的味道。”   汤治烨笑,说:“付省长,你可不能帮这杨志远这小子说话,你得有阶级立场,你是副省长,得帮省长说话。”   付国良笑呵呵,说:“从现在开始,我不言不语,坐山观虎斗,两不得罪。行不?”   汤治烨笑,说:“付省长,你这是在耍滑头。”   杨志远笑,说:“我觉得付省长这是实话实说,主持公道。”   汤治烨笑,说:“付省长这是主持公道?没有阶级立场,一边倒。”   付国良笑呵呵,只是往食堂走,不说话,如其所言,保持中立,不言不语。   杨志远说:“省长,我倒是想问问,榆江一直把我们会通抛到身后一大截,怎么就不见您均贫富等富贵,现在会通紧跑了几步,省长就羡慕啊嫉妒啊,分明就是光拿软柿子捏。”   汤治烨笑,说:“会通怎么就成了软柿子了,你杨志远什么时候服过软。”   杨志远笑,说:“杨志远是从不服软,问题是榆江是副省级城市,会通不是,所以省长光拿会通这个软柿子捏。”   汤治烨笑呵呵,说:“怎么?不服气?”   杨志远笑,说:“就是不服,您要是先将榆江均贫富等富贵了,那您均会通,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   汤治烨笑,说:“榆江什么时候像会通这样,华人商界领袖一网打尽,齐聚会通?没有的事,刚才付省长说了,本省头一遭,开天辟地,独此一份,要不然,我会盯着会通不放?再说了,我这也是一番好意,这么多贵宾齐聚会通,会通的所有市领导倾巢出动,也是应接不暇,手忙脚乱,要是一不留心,怠慢了哪位贵宾怎么办?所以省长上,帮会通招呼贵宾,帮会通排忧解难。”   杨志远笑,说:“省长分明就是去当强盗的,还说的如此富丽堂皇,真是让人无话可说,不服不行。”   汤治烨笑,说:“你小子,这是挖苦呢?还是冷嘲热讽?我要真是打家劫舍,那我还不得将全省地市级市长召集到会通,一同帮会通排忧解难。”   这点杨志远倒是不怕,省长也就这么说说,不可能这么做。杨志远笑,说:“省长不是不想,而是真这么做,怕杨志远带着全市的领导干部到省政府静坐,找省长要饭吃。”   汤治烨笑,说:“你敢!”   杨志远笑,说:“省长敢那么做,杨志远就敢这么干。”   汤治烨笑,说:“付省长,你听听,杨志远这是在威胁省长。”   付国良左顾右盼,说:“你们说你们的,我没听见。”   杨志远笑,说:“付省长,听见了作个证更好,免得到时把事情闹大了,杨志远说不清楚,付省长一作证,大家也就明白了,省长这是在以大欺小,会通这么做也是情有可原。”   汤治烨哈哈笑,说:“还别说,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小子还真不是只是说说,还真敢到省政府闹上一闹,当然了,静坐你不会,闹腾点别的肯定没问题。”   付国良也是直乐。   汤治烨笑,说:“付省长也不能总是作壁上观,这一回,少不了你,我看会通市这一次肯定是领导不够用,这样吧,这次我们省里就帮杨志远一把,省长副省长都于端午节开往会通,当服务员,为会通服务。”   杨志远连连告饶,说:“省长,您还是饶了我们吧。会通的领导少,我们一个当三个使用,我们自己解决。”   汤治烨笑,说:“一个当三个用,会通的市领导也不够啊。杨书记用不着客气,会通是本省的下辖市,省政府帮地市排忧解难是应该的。谢就不必了,别给省长们脸色看就成了。”   杨志远直叹气:“我就知道请省长出席,会有许多的麻烦事,肯定会纠缠不清,现在看来还真是如此。”   汤治烨笑,说:“既然早知如此,今天为何还要拿着请柬上门?”   杨志远笑,说:“我不是怕省长记仇么?”   汤治烨笑,说:“还知道啊,没有忘?不错不错。”   杨志远笑,说:“省长,可你要知道,我杨志远也是会记仇的哦。”   汤治烨笑,说:“你记仇?省长不怕!说说,这仇怎么记?”   杨志远笑,说:“上北京,告御状。”   汤治烨哈哈一乐:“你去告,怎么告都成。”   杨志远笑,说:“付省长,您看看,汤省长这样子,怎么看都不像个省长。”   汤治烨笑,说:“不像省长像什么?无赖?”   杨志远笑,说:“这话可是您说的,我可没说。”   汤治烨笑,说:“说不说都一样,你就这么个意思。”   食堂门口,罗亮和陶然早就到了。   罗亮笑,说:“你们怎么才来,我和陶省长都到了一会了。志远,什么事情?和省长聊得这么高兴!”   杨志远笑,说:“我这哪里是高兴,我这是欲哭无泪,打碎了牙往肚里吞。”   “是这样吗?”罗亮笑,说,“这我还真没看出来。”   陶然笑,说:“就是,一看省长的表情,就像捡了金元宝似的。”   杨志远笑,说:“省长是捡了金元宝,但那金元宝是谁掉的?陶省长就不想想。”   陶然笑,说:“杨书记欲哭无泪,敢情是你掉金元宝了。”   杨志远笑,说:“我没有掉,我何来金元宝,是会通掉金元宝了。”   罗亮笑,说:“分得这么清楚?那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志远笑,说:“我正想找领导做主呢?就找罗省长了?”   罗亮警惕,笑,说:“你跟省长打官司,那就是打不起的官司,告不起的状。在本省,能断你和省长之间的案子,也就只有赵书记了,要不,你找赵书记做主试试。”   杨志远直摇头,说:“我算是看清楚了,罗省长也是只敢挑软柿子捏,不敢硬碰硬。”   汤治烨笑,说:“杨志远,你别一上来,就使离间计。说吧,吃什么?”   杨志远笑,说:“既然打不赢官司,那就只能是怎么贵的怎么来,让省长心痛一把。”   三位副省长都笑,说这个我们鼎力支持,绝对站在你杨志远同志这一边。汤治烨省长忙道:“悠着点,可不能趁火打劫。”   杨志远已经开点了:鱼翅有吗?燕窝有吗?山珍有吗?野味有吗?   都是没有。杨志远笑,说:“怎么什么都没有,那省长您还担心什么?”   汤治烨一笑,说:“没有啊,那敢情好,你就专拣没有的点。”   杨志远笑,说:“我都怀疑,省长是不是知道我会挑这些菜点,已经先行给接待处打个招呼了。”   汤治烨笑,说:“这你还真是冤枉省长了,我哪知道你杨志远今天会给我带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杨志远笑,说:“那我再点一个,如果这个菜还没有,那政府食堂不吃了,起身就走,上五星级酒店吃去,反正省长请客,三位副省长鼎力声援。”   三位副省长,齐齐点头:支持。汤治烨则说,杨志远你可得悠着点,省长的口袋不结实。   杨志远一笑,点菜:“家常鳝鱼!”   这个菜自然有。三位副省长大失所望,汤治烨却是长吁了一口气,说:“还好,食堂有,不用上五星级酒店。看来杨志远这回够意思,知道心疼省长的钱包。”   大家哈哈一笑。 第35章 激情飞扬(1)   端午节的前一天下午,三十台鹅黄色的中巴车于榆江机场一字排开,准备迎接贵宾。会通接待处没有这么多接待贵宾的中巴车,杨志远没有客气,一个电话打给省长,由省长协调解决。这么多的贵宾,安全最重要,会通的公安部门出动了近十台警车,开道,两侧护翼,必保万无一失。会通的民众现在都知道,政府方面越闹腾,声势越浩大,于会通越有利,杨书记上任以后,厉行节俭,除非是有重量级的贵客到,政府方面才会不啬张扬。今天警车护卫着市里的几台中巴车,浩浩荡荡地往省城的方向而去,会通的民众一看就明白,会通又有贵客赢门了。有知道政府方面在操办龙舟节的,心想这么大的阵势,前所未有,这次来的客人只怕不少。   今天,省长们几乎倾巢而出,汤治烨看着那一溜的中巴车,直摇头,说:“即便是中央首长来,也没有这么大的阵势,在本省也就只有你杨志远才唱得出这么一出大戏,我是没有这个能力。”   杨志远笑着奉承,说:“省长哪是没有能力,分明就是不屑。”   汤治烨笑,说:“少来,做不到就是做不到,我相信,你杨志远今后要再让大佬们群英荟萃,只怕也是再无可能。”   这话属实,今天的盛况,有一,不可能再有二。   按官场顺序,今天诸多副省级领导在场,杨志远得排在末尾去,今天看来不能如此,因为杨志远是东道主,得打破常规,杨志远于是得以站在省长的身后。杨志远笑,说:“省长,虽然如此规模的盛况,难以再现,但小一点的还是时有可能发生,要是会通今后时不时地跟您唱上这么一出,省长会不会觉得疲于应付。”   汤治烨呵呵笑,说:“这种活,再苦再累都值,求之不得,每天有才好。”   赵洪福没有来,因为首长已经答复,将于端午节这一天一早,莅临会通,给杨志远同志撑腰。考虑到会通贵宾云集,杨志远同志肯定忙得脱不开身,首长吩咐,杨志远就不用接机了,让洪福同志陪同从机场直接上会通就成了。于是赵洪福书记与汤治烨省长进行了分工,汤省长先一天到机场迎接贵宾去会通,赵书记明天随首长一同到会通与贵宾们见面。   四点,由香港直飞榆江的波音747包机准时抵达。110位贵宾,有些带了眷属,有些带了保镖和随同人员,总计近四百人。   范李惠冉推着李硕老先生首先下了飞机。   汤治烨乐呵呵地与老先生握手:“没想到这么快,又和老先生在本省相见了。”   “我也是没想到。”李硕笑,看了杨志远一眼,“还是杨书记心思活泛,自从认识了杨书记,老朽想隐居,就怕是不成了。”   今天到来的贵宾,名单是杨志远罗列的,早就熟记于心,用不着范李惠冉介绍,杨志远也是对得上号。但是本省方面,这么多的省长、市长,贵宾们要将省长市长一一记住还真有些勉为其难,为免贵宾们叫不出官员姓名的尴尬场面出现,本省自然都有考虑,省长市长们人手一叠名片,边握手,边派发名片。   会通方面有两个细节为省长记住,心里不得不佩服杨志远,真是事无巨细,考虑周详。   在波音747即将降临之际,会通市所有参加接待的官员,包括杨志远,都掏出一个胸牌,自行戴上。杨志远的胸牌是:杨志远,市委书记。‘杨志远’三个字大一号,‘市委书记’四个字小一号。所有人员都是如此,胸牌上有名有姓,有职务,目的就是方便贵宾们记忆,有什么事情,一看胸牌就知道。汤治烨当时一看,就暗自点头,都说杨志远这人拿得起,一个市委书记佩戴胸牌,有如服务员,如此放下身段,真是不多见。   汤治烨说:“杨书记真是高姿态。”   杨志远笑,说:“市委书记也好,市长也罢,都是为人民服务,只是我们属于高级别的服务者而已。”   谦和有加,一贯如此。   现在配发名片之时,汤治烨又注意到了一个细节,杨志远给贵宾的名片上,除了姓名职务,还有一张标准的半身像,在名片上印照片的目的,与胸佩胸牌异曲同工,都是便于让来宾们记住。都是名片,他杨志远能想到这些细节,省政府办就不曾想到。   细节决定成败。就凭会通市考虑问题详实细致的细节,会通市这一年来招商引资工作异军突起,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还有一个细节其实不为省长知晓,在安排贵宾上车时,那些属于重点,被范亦婉提前做了备注的宾客,都被会通方面不动声色地安排到会通自家带来的中巴车上,自家带来的中巴,自然都是会通市的领导坐镇作陪。   杨志远与贵宾们说笑之余,自然也是不时扫视,一看,一切都在自家掌控,也就放下心来,微微一笑。这么多宾客,自然是每台车上一位省长市长,省长副省长这次来了六位,会通十三名常委、一正九副十位市长,其中市长中有四人既是市长又是常委,属于重叠,实际的副市级以上领导只有一十九人,加上六位省长一位省政府秘书长,三十台中巴,也还有四名空额,于是市里面的人大副主任,政协主席副主席齐齐上阵。至于县里的书记县长,现在都胸佩胸牌,混迹于各车之中,协助各位领导,忙着给各位贵宾递矿泉水之类,有如打工仔。省长们不得不承认,会通的官员在杨志远的治理下,还真是放得下身段。   杨志远安排好宾客,逐一落实,准确无误之后,准备上第若干台中巴,但见范亦婉和一位年若三十的女子手挽手,站在那台中巴前,裹足不前。   杨志远笑,问:“怎么还不上车?”   范亦婉笑,说:“等你啊。”   杨志远笑,说:“那上车去,准备出发了。”   范亦婉笑,说想介绍一个朋友给你认识啊。刚才近四百人,自然不可能一一介绍到,像家眷保镖随同人员都自动退后,杨志远一看此女子的穿着神态,以及与范亦婉的亲昵程度,不消说,此人必定是某位贵宾的家眷。果然,范亦婉一指旁边的女子:郭嘉慧。   杨志远立马就知道了,这是香港郭氏企业郭家老二的长孙女,范亦婉早就提到重点名单的出炉,郭嘉慧没少帮忙。杨志远微微笑,与郭嘉慧握手,说幸会。   郭嘉慧似笑非笑,说:“久闻其名,始见其人。不错。”   这话有些意思,细细去读,肯定能读出一些什么来。杨志远一笑,带过,说:“赶快上车,前车都已经出发了。”   范亦婉低低道:“嘉慧姐可是我的闺蜜。”   不待杨志远回过神来,范亦婉已经牵着郭嘉慧的手跑上车去,杨志远随即上了车,司机把车门关上。范亦婉和郭嘉慧坐在后排,范亦婉偷偷朝杨志远做了一个鬼脸。杨志远自然只能是视若没见,在郭老先生的身边坐下,一路与老先生相谈甚欢。   晚宴自然热烈而隆重。为了安保之方便,会通市委市政府为此专门包下了一家五星级酒店。   晚饭后,自由活动,贵宾们到酒店唱歌的唱歌,打保龄球的打保龄球,乃至于在酒店的室内游泳馆游泳都成,自然都有人全程作陪。   李硕他们这种年纪的老先生,这次来了十来位,老先生们喜欢静,住在顶楼,吃完晚饭就准备上楼休息,杨志远和省长们一起将老先生们送上楼。   老先生们一进套房的卧室,都是大为感动,酒店的被褥竟然和自家平时睡的一模一样,颜色品牌一般无二,喜欢亚麻的,亚麻。像李硕老先生,喜欢老式的粗布团花被,酒店的房间就是这一种,蓝色的,像海。   老先生们都不由自主地感叹,说:“真是让会通方面费心了。”   自然是费了一番心劲,做到这一点不容易,不是范亦婉、郭嘉慧她们提供了准确的情报,会通方面的工作又如何会做得这般详实。   杨志远用轮椅推着李硕老先生进了房间。李硕笑,说:“说实话,睡酒店,老朽还真不习惯,但一看这粗布团花被,我一下子就踏实了。”   杨志远笑,说:“我知道老先生喜欢住在浙商会馆,住在自家肯定比住宾馆踏实,只是十八总老街重建正是如火如荼之时,这次不能遂老先生的愿,明年的这个时候,老先生再来,我保证老先生可以踏踏实实地住在家里。”   李硕笑,一指窗外,说:“十八总老街应该是那个方向吧。”   从酒店的防弹玻璃窗朝外望去,远处灯火通明的那一片,正是十八总老街重建的工地。老先生笑呵呵,说:“能看着远处的老街,我肯定会睡得无必踏实。”   李硕看了一旁的范亦婉和郭嘉慧一眼,笑,说:“汤省长、杨书记,你们年轻人自个玩去,不用陪我了。”   汤治烨笑,说:“我还是年轻人?老先生可真逗。”   李硕笑,说:“比我年轻的,在我看来都是年轻人。”   汤治烨和杨志远哈哈笑。   走出李硕的房间,在电梯口,杨志远,笑,说:“省长,我请你喝茶去如何。”   汤治烨笑,说:“如此大好机会,我会和你喝茶?你的居心我还不知道,你现在把班子里的常委副市长都安排下去了,各个击破,自己玩起拖延战术,和省长喝茶,不给省长与贵宾们过多接触的机会,我看你是居心叵测,行了,这种时候,我不用你管,你不跟着我,就是对省长最大的尊重。”   汤治烨死活不让杨志远跟着,一按电梯,自个先行一步,杨志远还不知道省长的想法,今天这种时候和任何一位贵宾喝茶,都比跟杨志远喝茶有价值。   杨志远也准备开溜,找目标喝茶聊天去。却不曾想,范亦婉一看杨志远想溜,不干了,噘起嘴,说:“杨书记,你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地道,把我们两大美女丢下,想跑?嘉慧姐帮了会通那么多,杨书记这时候把嘉慧姐丢在一旁是不是很不应该。”   杨志远笑,说:“你不是没看见,省长一门心思想挖会通的墙角,我得给省长使使坏去。”   范亦婉笑,说:“杨书记,你要是就这么走了,我准保你后悔不已。嘉慧姐,你说是不是?”   郭嘉慧轻笑,说:“看样子,亦婉跟杨书记还是留了一手,郭氏企业有意扩大微电子产业的投资,亦婉向杨书记隐瞒了?”   还真是隐瞒了。在重点标注的名单中,还真是没有郭氏企业。   范亦婉巧笑嫣然,说:“嘉慧姐,你看看,杨书记的眼睛立马就放光了,要是不留一手,杨书记准保在车上就向嘉慧姐大献殷勤了,还会等到现在。杨书记现在对美女什么的,都不会感兴趣,但一听说是美金,只怕闻着声就来了。”   郭嘉慧与范亦婉一唱一和,说:“我看也是,刚才看到我嘉慧好像无所谓,可有可无,现在再看,是有些不太一样。”   杨志远站在两大美女前,一时无计可施。   郭嘉慧笑,说:“杨书记,给你一道选择题,这里有一笔现成的投资,一亿美金,当然了,加上配套企业,肯定远远不止这个数,只要你把眼前的两位女士陪好了,这一亿美金肯定是会通的。你现在是现得呢,还是下楼去乱打乱撞。”   这道选择题自然谁都会做,与其误打误撞,即便是说某某有五亿美金,那也是空中之月,远不如拿住眼前的这一亿美金实在。杨志远知道,就凭李氏集团和郭氏企业的交情,这一亿美金都不可能旁落外省外市,但郭嘉慧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杨志远还真不能把屁股一拍就走。   杨志远笑,说:“我现在还有得选择吗?”   范亦婉笑,说:“有啊,怎么没有,杨书记大可以一走了之,反正有范亦婉在,嘉慧姐这一个亿美元肯定跑不了。”   范亦婉都直接挑明了,杨志远更是无路可走,只能是乖乖就范,笑,说:“如此看来,只能悉听尊便了。”   范亦婉浅笑,说:“杨书记何必这么勉强。”   郭嘉慧也笑,说:“就是,如果杨书记真要有事,勉为其难,实在不必勉强自己,你我来日方长。”   杨志远笑,说:“范小姐、郭小姐都把话说到这份上,我要是再不识趣,估计就把两位大小姐给得罪了,我现在是宁愿得罪省长,也不能得罪两位大小姐不是。”   范亦婉笑,说:“这话我爱听,听说舒坦,我还以为杨书记就知道一本正经,原来杨书记也会花言巧语,嘉慧姐,要不就放他一马。”   郭嘉慧笑,说:“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啊,我没有任何意见。”   范亦婉、郭嘉慧要杨志远陪她们干嘛,去室内游泳馆游泳,杨志远一听,头就大了。可事已至此,他杨志远已是无路可退了。   在这里自然不用担心没有泳衣泳裤。他杨志远安排的事情,自己清楚,范亦婉也知道,全新的男女各式各种型号的泳衣泳裤,应有尽有。杨志远在换衣间磨磨蹭蹭,好一会才出来。范亦婉已经换好泳衣在泳池边等着了,范亦婉年轻,天生丽质,连体泳衣将其勾勒得更是凹凸有致,不由得不让杨志远感觉眼前一亮。   范亦婉很明显捕捉到杨志远眼中的亮色,到底是受西式教育的,不躲不避,她直愣愣地问:“怎么样,漂亮吗?”   杨志远如何敢接。   范亦婉看着杨志远,杨志远常年舞拳弄枪,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的赘肉。范亦婉直点头,说:“杨书记的身材不错,标准。”   还好游泳池里,有不少熟识之人,余就也在,正陪着一个与他年纪相近的贵宾在游泳,此人姓刘,为台湾中骏电子的少东家,总经理,重点名单中有他。刘总看见杨志远,举手示意。杨志远赶忙一个跃身,直接入水,很是漂亮。杨志远儿时常年在杨家湖里翻滚,游泳池自是不在话下,几下就到了刘总的身边。   范亦婉气极,也是一个跃身,扑通几下,游向杨志远。 第35章 激情飞扬(2)   首长是端午节这天一早到的,八点准到了榆江机场,十点出现在会通的西临江边。   知道杨志远忙不过来,首长明示,迎来送往就免了,自己直接到龙舟赛的现场就成了。   那如何成。他杨志远就给首长寄了一张请柬,还不是亲自面陈首长,拐弯抹角,由李儒转达,首长竟然二话不说,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同意莅临会通。凭什么?就凭他那张请柬?那他杨志远也太高看自己了,且不说一个市里的请柬能不能到达首长案头,暂且不说,要是市里的活动,都能邀请首长出席,那首长一年到头,什么都不用干,光出席这些活动就可以让他脚不落地的。这次首长能来,杨志远知道,除了因为会通这次确实是大佬云集,更是因为李儒做了不少的工作。所以杨志远听李儒在电话里转达了首长的指示,嘴上应承,心里却想,机场没时间去迎接首长也就算了,但到会通高速收费站去迎接首长却是很有必要,即便被首长批几句,也在所不惜,值得。   按照今天的安排,今天宾客的行程就是于西临江边观龙舟竞渡。   往年会通的龙舟赛,都是在会通十八总老街一码头到四码头之间这1500米的江面上进行。今年市龙舟协会本来还想按此安排。没想到,这次杨志远亲自过问,别的都照旧,但赛龙舟的地点得改一改。会长不知杨志远此举用意何在?杨志远笑,说本次龙舟节的目的是什么,文化搭台,招商唱戏。弘扬民族文化,让会通的民众从赛龙舟中体会同舟协力,一往直前的集体主义精神是其一,咱们还得从中捞点实惠不是,这么多的贵宾齐聚会通,盛况空前,我们既要让宾客们充分享受到龙舟竞技的乐趣,还得充分利用这段时间,进行招商引资的工作。会长一听,就知道杨志远已经有了想法,就说,地点,杨书记你定,我们龙舟协会不折不扣地执行。杨志远在地图上一指:那就从这到这。   这是哪一段?原来是杨志远规划中的十五公里画廊中的二公里。这二公里,水势平缓,水面宽阔,终点就选在微积电公司前面的江段。杨志远的目的明显,就是要在贵宾面前,顺势将孵化园推出,终点选在微积电,杨志远更是深思熟虑。龙舟赛的观赛点,一般都搭在终点附近,从贵宾们住的宾馆前往观赛点,可以经一桥涵洞,沿十八总老街而下。如此一来,这一路下去,会通目前的重大项目,都可一览无余。十八总老街,竹园酒店,大众网购、他她科技所处的高新创业孵化区,微积电所处的实体经济园区,都可一一呈现在贵宾们的面前。变化实实在在,城市欣欣向荣,未来一片光明,对贵宾们自然也会深有触动。   果然如杨志远所料,早上八点三十分钟准时从酒店出发,首先经十八总老街。从中巴车上望去,一个仿宋的古镇已经初具雏形,小桥流水人家,屋檐飞翘,关圣殿、浙商会馆原址重建属重中之重,工程接近收尾。原来的关圣殿,浙商会馆,凹在河堤之下,感觉不到什么,现在一抬高,与河堤等高,恢弘的气势一下子就凸显在大家的面前。   李硕老先生是什么表情杨志远不知道,因为那一车由省长作陪,但杨志远这车上的郭老先生,一看到现在的十八总老街,连连点头:“这就是李老夫子的那条老街?还别说,很像那么回事。”   看到李范两家投资建设的竹园酒店。郭老先生问范亦婉:“这就是你们两家合营的那个酒店?背山面水,风水不错。”   “是。”范亦婉点头一笑,说,“郭爷爷要是觉得不错,要不您也建一个?”   郭嘉慧笑,说:“要建就建在你这酒店的旁边,到时,可以打打价格战,你们竹园五百,我们郭氏就四百。”   范亦婉笑,说:“嘉慧姐,那还是算了,你还是投资办厂为好。”   到得微积电,中巴车依次停靠,此处正是孵化园的中段,放眼望去,都是平整一新的土地。郭老先生下了车,扫了微积电的周围一眼,点点头:“背山面水,这一块风水都不错。”一指着靠近南边的空地:就这一块吧。   郭老先生此言一出,郭嘉慧和范亦婉都望着杨志远眨巴着眼睛笑,杨志远心里更是狂喜不已。   昨天郭嘉慧在泳池边向杨志远说了实情:知道郭氏企业要扩产后,李硕老先生早就亲自上门,逼着郭老先生同意将新厂建在会通,李硕老先生说咱们两个老家伙认识半个世纪了,我都到会通了,你岂能不去,新厂建哪不是建,就建会通了。新公司由郭嘉慧主管,郭嘉慧与范亦婉要好,如果让她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城市,那自然不如到会通,可以与范亦婉朝夕相处,多好。李硕老先生出面了,郭嘉慧也乐意,郭老先生也就认可,但他对会通不熟悉,本来早就想到会通来实地考察,一直没有时间,这次趁龙舟节这个机会,就过来了。   难怪对郭氏企业,范亦婉没有重点标注,原来李硕老先生早就做好了前期工作,他杨志远搞不搞这个龙舟节,郭氏企业都会到会通来走一趟。   郭老先生一句‘就这一块吧’,看似简单,但杨志远明白,郭老先生这是对郭氏企业落户会通表示认可,一个一亿美金的项目已经八九不离十了。更重要的是,郭氏企业是实业起家,旗下的实业大多数与高新尖科技有关,生产的都是高附加值的产品,一旦会通与郭氏企业有了联系,一个项目落地,难道就没有后续,肯定是不可能。   杨志远趁机跟进,说:“既然郭老先生认为这一块不错,咱们是不是可以坐下来谈谈?”   郭老先生看了杨志远一眼,笑,说:“看来,丫头们已经泄密了?也是,李范两家在这个孵化园投了五十个亿,范丫头不泄密才怪。那就让我家丫头和会通谈谈。”   杨志远笑,说:“郭老先生,等下首长会来,要不下午就举行签约仪式,喜庆喜庆。”   “首长会来?”郭老先生一笑,说,“那我们郭氏企业得拔个头筹。”   杨志远得到郭老先生明确的答复,欣喜若狂,一时喜形于色,此情景正好为汤治烨省长看见。省长走了过来,和郭老先生打招呼,笑问杨志远:“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杨志远笑,说:“此事属该提防之列,不能为省长知。”   汤治烨笑,说:“你即便不说,我也能猜出几分,你杨志远需要提防省长的,无非就是招商引资。看样子,你杨志远刚刚与郭老先生谈成了一笔生意。”   郭老先生哈哈一笑。汤治烨笑,说:“杨志远你这小子,下手够快的。”   杨志远笑,说:“我不下手快一点,等着省长先下手?岂不晚了。”   杨志远指示徐先科,招呼好郭老先生。   汤治烨一看杨志远要走,笑,说:“杨志远,你什么意思?躲省长呢?干嘛去。”   “省长,您可要记住,约法三章。”杨志远一笑,说:“我估摸着首长也快下高速了,我得到高速收费站迎接首长去。”   汤治烨吓了一跳,善意提醒:“首长可是有言在先,不许去接。你这不是去找骂?”   杨志远笑,说:“会通的龙舟节竟然将首长请来了,面子够大的,让首长骂骂又何妨,值得,该找骂的时候还是得找骂。”   汤治烨直摇头,说:“也就你杨志远有这个胆,我汤治烨可没有这个胆子。”   杨志远笑,说:“这是因为杨志远同志的脸皮厚,不怕骂,骂不怕。”   “这倒是确实。”汤治烨笑,说:“既然要去找骂,那还不快走,别耽误时间了,要是首长早一步下高速怎么办。”   杨志远笑了笑,说:“那这里就交给省长了,我去去就回。”   汤治烨笑,说:“我是求之不得,这么大一个聚宝盆,让省长守着,你就放心?”   杨志远笑:“有约法三章在,不怕。”   邝文韬把车开了过来,杨志远跳上车,直奔高速收费站而去。   九点二十分,二台警车二台中巴出现在收费站。杨志远知道,首长到了。杨志远站在收费站岗亭前,挥手拦下第一辆中巴车。误打误撞,车上坐着的正是首长和赵洪福书记。车门一开,李儒在门边一招手,杨志远赶忙跳上了车。   李儒奇怪:“你怎么在这?不是明令不许迎接的么?”   杨志远笑,说:“我这不是迎接,我这是来给首长带路。”   首长看了杨志远一眼:“我看你这是想找骂。”   杨志远嘻嘻笑,说:“我知道首长您这次肯定不会骂小杨同志。”   首长问:“为何?这么有把握?”   杨志远笑,说:“首长要是想骂小杨同志,刚才看到小杨同志站在岗亭,直接给小杨同志一个冷脸,不让小杨同志上车就是,让小杨同志灰头灰脸,自个跟在车后,岂不比骂几句,效果更好。首长让司机开门,就是说首长根本就没有批评的打算。”   首长看了赵洪福一眼:“看看,早就算计好了。”   赵洪福微微笑,说:“这小杨同志,从来就不怕骂。”   首长说:“洪福,我看还是你纵容、放任的结果。”   “首长,您怎么能说我啊。”赵洪福笑,说,“要说纵容,我倒是觉得是您纵容了他。”   首长说:“我说你呢,怎么反而成我的原因了?”   赵洪福笑,说:“您想啊,上次这个小杨算计了您,您不但没有批评,反而如他所愿,将孵化园项目批准了。他如果不算计您,这个项目您会批吗?肯定不会。现在小杨同志觉得有利可图,自然就不管不顾,主动找骂,在所不惜。换我,我也愿意啊,因为得到的要比挨首长几句骂,值当得多。”   首长呵呵一乐,说:“是吗?洪福同志这么一说,我还真是难辞其咎。现在骂已经不管用了。怎么办?撤了?”   赵洪福笑,说:“首长要是舍得,你撤啊,我们省委没意见。”   杨志远看首长舒颜一笑,就知道也是风平浪静,无骂可找。杨志远笑,说:“我知道首长肯定不会撤我。”   首长问:“这又是为何?如此笃定。”   “因为我和首长还有个五年之约啊,还没到时间不是。”杨志远笑,说,“首长、赵书记,其实根本就没有‘纵容’一说,应该叫领导关心体恤爱护下级同志。”   首长笑,说:“要是这都叫爱护,那下次谁都会像你杨志远这般算计领导,那领导岂不是防不胜防。”   杨志远笑,说:“我上次可不叫算计,应该是顺道让首长看一下西临江的美景,考察一下西临江的河防工程。”   首长一乐,说:“怎么听你这么一说,都是你在理了。说说,这次又准备怎么算计领导?”   杨志远笑,说:“这次还真没有此种打算,还没想好,要不等我想好了,我再告诉您。”   首长笑,说:“都告诉我了,那还叫算计?”   杨志远笑,说:“首长洞察秋毫,我那些小把戏,如何逃得过首长您的慧眼,您只是不愿意戳穿,难得糊涂罢了。我现在越来越发现,有什么事情,用不着偷偷摸摸,直接跟首长说,效果更好。”   车经十八总老街。十八总老街整个重建面积达二十平方公里,此时工程过半,整个老街看起来有如一个巨大的工地。这个大项目首长不知道,一看小桥流水,古宋风范,不消说,投入不菲。首长眉头一皱:“我记得这里应该是一片民居,都拆了?如此大兴土木,建仿古公园?发展旅游产业?原住民呢?都哪里去了?怎么安置的?”   首长真是记忆力惊人,上次首长在荷塘过年,初一,首长顺便到十八总老街给群众拜年,在老街前后不超过一小时,首长竟然就记住了。刚才首长笑呵呵,现在脸色一变,杨志远知道,首长只怕有些误会。杨志远赶忙解释,说:“这确实就是首长上次到过的老街,老街的情况首长亲眼所见,破旧不堪,一到雨季就内涝成灾,居民大多没有一技之长,许多都是靠踩三轮车,做苦力为生,要靠自身改造,没有一丝的可能。市里这次下定决心,一劳永逸地解决老街人民的涝灾和生活贫瘠问题,重建仿宋古镇,发展旅游产业,以旅游带领老街原住居民走向富裕之路。这不是商业开发,这是会通的一项民生工程,所有原住民将来都按照原址就近回迁的原则回迁。”   首长一听,有些不太相信:“真的?你没有骗我?”   “首长洞察秋毫,火眼金睛,我哪敢在这等重大问题上骗你,要真是如此,就不是找骂,而是找死了。”杨志远笑,说,“这事的起因由来,赵书记知道的清清楚楚,赵书记可以为我作证。”   首长偏过头:“洪福,如他所言,情况属实?”   赵洪福点头,说:“这我绝对可以保证小杨说得是实话,这绝对是一项民生工程,不存在虚假。”   首长点点头,阴转晴,脸上恢复了笑意:“这么大的一项工程,得好几十亿吧,如果是民生工程,资金从何而来?会通自筹?”   杨志远说:“李氏集团按会通的安置方案,设计图纸,独家开发,盈亏自负。”   首长笑了笑:“按原址等面积回迁,小桥流水绿树,李氏集团哪里有盈,铁定亏损。李硕老先生我知道,在香港靠地产起家,精明得很,你这个重建古镇计划,他瞟一眼,就知道是赔本的买卖,还会心甘情愿地往里砸几十个亿的真金白银?说说?都用了哪些手段?”   杨志远笑,说:“一张地契,一块敲门砖。”   首长‘哦’了一声,说:“有些意思,仔细说来听听。”   听到杨志远最后送了老先生一本浙商会馆的房产证,首长哈哈一笑,说亏你想得出,你就不怕有人说你用国家的文物免费送人情。杨志远说不是没有担心,但我一想浙商会馆又不能拆下来一块块带走,每年还能省五十万的维护费,何乐而不为。   首长笑,说:“你还真是煞费苦心,环环相扣。能让这么大的一项民生工程上马,功劳不小。”   杨志远笑,说:“李儒副秘书长也参与了其中的一环。”   李儒笑,说:“我什么时候参入你的‘阴谋’了?”   杨志远笑,说:“去年参加人大会,我让副秘书长帮忙于香港代表团的大巴车上放碟,副秘书长忘了?”   李儒记起来了,杨志远为了接近范李惠冉找自己帮忙,原来就是为了这个重建古镇的项目,李儒笑,说:“这事情一多,我一直都忘了问你结果,现在看来,用不着问了,效果不错,心想事成。”   赵洪福笑,说:“我就纳了闷,怎么什么事情到了你杨志远的手里,总能心想事成,圆满解决,福将?”   杨志远笑,说:“主要还是因为有了首长、书记、省长、副秘书长等领导的大力支持。”   赵洪福笑,说:“嘿嘿嘿,真是难得,总算谦虚了一回。”   首长笑,说:“我看这是顺势就拍。”   大家都笑。此时观赛点到了。尽管今天风和日丽,清爽怡人,微积电门前的风光带上,还是摆了一溜的遮阳伞,每把伞下,放着两把靠椅,一张桌子,矿泉水是杨家坳的,瓜果,是西环出品的。尤其是每把靠椅前,都架有一个长筒望远镜。   首长望了一下江面,江面上并没有呈现龙舟竞渡的热闹场景,他有些奇怪:“怎么?赛事还没有开始?”   杨志远笑,说:“都在等着首长您鸣锣击鼓呢。”   首长一看,一面红帮金钉直径3尺多的牛皮大鼓虎卧鼓架之上,旁边则是一面直径2尺金光灿烂的大铜锣。   首长呵呵一笑,说:“那还耽搁什么,赶紧击鼓鸣锣,一决高下。” 第35章 激情飞扬(3)   首长和李硕老先生拿起红绸包裹的棒槌,一个击鼓一个鸣锣,咚、锵,声音高亢,从扩音器里传出去,更是声音如雷。锣鼓声就是命令,只听得那边一声枪响,江面上顿时锣鼓喧天,鼓手傲立船头,咚锵咚锵,随着铿锵有力的锣鼓之声,划手们嘿呵嘿呵,数十条龙舟划过江面的宁静,有如离弦之箭,从上游直奔而来。   此次参赛龙舟过多,有161条,分初赛决赛两个阶段,此为初赛。为增加大家的关联感,刚才杨志远上高速收费站迎接首长之际,由省长主持,将会通的150条龙舟进行了编号,为彰显公平,还进行了一个简短的抽签仪式,今天所来的嘉宾,以110个集团公司为单位,除了李氏范氏郭氏等11家集团公司有自己的龙舟队外,其余99家公司,可从暗箱中,随意抽取一张写有编号的龙舟。抽了一号,一号龙舟就竖起了该公司的名号,代表该公司比赛。   一时间,贵宾们兴致盎然,一个个抽出编号:8号,斯科电子;11号,鑫诚科技;15号,科宏集团;18号,庆邦平板;6号,飞腾在线。当然遵照习惯,凡带4的号子,一概弃用。中骏电子的刘总,抽得是58号。   范亦婉说:“刘大哥,号码吉利。”   刘总裁笑呵呵:“就是不知道实力怎么样?”   余就在一旁笑,说:“今天参赛的龙舟,都是会通各乡各镇的传统强队,旗鼓相当,就看各自的临场发挥如何。”   刘总笑呵呵,说是吗。刘总与原来58号龙舟的队长,现在中骏电子的队长握手,说加油道辛苦。刘总还笑问余就,既然是中骏电子队,那我为了提高队伍的士气,是不是可以出台奖励措施。余就笑,说可以,但不宜过高,只许意思意思。刘总笑,问这意思意思是多少?余就笑,说杨书记说了为免攀比,控制在一万之内。刘总呵呵一笑,说只要进入决赛,中骏电子奖励一万。   此时抽号早已完毕。那边,范亦婉不干了,追着汤治烨省长不肯罢手,说为什么他们都有自己的龙舟队,我就没有啊。汤治烨省长呵呵笑,说你们李氏范氏集团都有自己的龙舟队,你为他们呐喊助威就是,还要龙舟队干嘛?范亦婉赖在省长身边不走,说他们是他们,我们会通公司是独立的法人单位,省长不能厚此薄彼。汤治烨笑着问李硕老先生,说小丫头这是要闹独立呢,老先生同意?李硕笑呵呵,说翅膀硬了,迟早是要单飞的,没问题,省长让她抽。范亦婉欢呼雀跃,一抽,99号。   范亦婉笑:“99号龙舟的队长呢?”   99号龙舟的队长挤了过来,是荷塘一队的队长,一身黝黑,一看就是孔武有力,范亦婉乐不可支,说就这身段,肯定第一。   范亦婉一抽号,郭嘉慧她们那些随祖辈父辈来的人都一拥而上,自行抽号,150条龙舟都是各有明主。反正就是图个乐趣,省长微微笑,予以默许,准了。一时欢声笑语,无比热闹,节日的氛围顿时起来了。   初赛分成四组,每组取前十名进入下一轮,参加决赛。   首长和李硕老先生一同击鼓鸣锣,那边发令枪一响,一时间江面上锣鼓喧天,两岸也是欢声如雷,加油之声不绝于耳。   首长从望远镜里看着从远处竞相而来的龙舟,每条龙舟的鼓架上都标注有各位贵宾的公司名号,首长笑,说:“不错,有创意,只是有些可惜。”   赵洪福笑,说:“首长,您可惜什么?”   首长笑,说:“要是早到一步,咱也可以抽一条龙舟,现在好为自家的龙舟加油啊。”   杨志远笑,说:“那怎么标注,首长号?那这个龙舟赛没法比了。”   首长笑,说:“这又是为何?”   杨志远笑,说:“大家看到首长号,谁敢超越,首长号肯定第一。”   首长直摇头,对老先生们笑,说:“当了首长,想听真话不容易,现在想抽个号,图个乐趣都不行,这首长当得了无情趣。”   老先生们呵呵笑。首长笑着问李硕老先生:“李氏集团的龙舟在第几组,我得挂靠,为李氏集团的龙舟队加油助威,要不然,你们身临其境,我在一旁看热闹,这可不行。”   李硕笑,说:“在第四组呢。”   范亦婉在一旁自我推荐,说:“首长,要不您先支持我们竹园宾馆的龙舟队,我们队第二组,马上就比赛了。您就当我们竹园龙舟队的啦啦队长。”   李硕笑着介绍,说:“我外孙女,小丫头,没规矩。”   首长哈哈笑,一点头,说:“啦啦队长,官职不小,我乐意接受。”   大家哈哈笑。那边一声枪响,第二组四十条龙舟,争先恐后,你追我赶,往这边而来。   首长笑,为范亦婉助威:竹园队,加油!   这一来,范亦婉的声势就大了,首长为竹园对加油,赵洪福、汤治烨、罗亮、付国良、杨志远他们都跟着助威:竹园队加油。   郭嘉慧不干了,说这不公平。   首长笑呵呵,问:“怎么不公平了?”   郭嘉慧说:“首长您也得为嘉慧队加油啊。”   首长哈哈笑,说:“你也有龙舟队,我看看,嘉慧队,右边第三条。不错嘛,目前排第五,进入决赛没有问题。”   郭嘉慧笑,说:“首长要是为嘉慧队加油肯定可以前进一名。”   “真的?那就试试?”首长哈哈笑,“嘉慧队,加油!”   还真是,首长一喊加油,郭嘉慧那条龙舟还真是前进了二名,到第三了。郭嘉慧兴高采烈,说还是首长厉害。范亦婉噘着嘴,说首长,您可是竹园队的啦啦队长,怎么帮起人家。首长一拍脑袋,你看看,我把这茬给忘了。首长两不得罪,一会竹园队加油,一会嘉慧队加油,还好,两条龙舟齐头并进,闯入决赛。   首长一看两条龙舟先后到达终点,松了一口气,说:“还好,不负所望,皆大欢喜,两不得罪。”   大家呵呵直乐,其乐融融。   高潮出现在决赛。   李氏范氏集团的龙舟队提前到达会通,在西临江上集训了一个星期。会通的龙舟跟香港的赛制还是有些不同,香港的龙舟,只有鼓,没有锣,而会通的龙舟船头则是一锣一鼓。既然到了会通,自然就按会通的习俗来。李氏范氏的龙舟队,经过几天的集训,敲锣打鼓,已是纯熟自如,但郭氏企业的龙舟队只是提前一天到,锣鼓的配合有些生疏。划手们是听鼓点协调动作的,这锣鼓手的动作一不协调,自然就影响成绩。郭氏企业的龙舟队虽然进入了决赛,但郭老先生还是感觉有些遗憾。郭老先生说:“要是锣鼓手早些适用会通的规则就好了,成绩肯定更好。”   杨志远这时自告奋勇,说:“郭老先生要是认可,我给您的龙舟队来当这个锣鼓手如何?”   郭老先生一听,笑,说:“好啊,杨书记当锣鼓手,求之不得。”   首长也笑,说:“小杨同志给郭老先生的龙舟队当锣鼓手,有些意思,我看很有看点。”   范亦婉则是嗤之以鼻,说:“杨书记同志,你行不行啊?锣鼓手可是一条龙舟的灵魂,大家都得听锣鼓手的号令行事,你可别牛哄哄的,结果害得郭爷爷的龙舟队在决赛排名最后。”   杨志远笑,说:“在我们杨家坳,我可是头一号的锣鼓手。”   范亦婉笑,说:“你就吹吧。”   首长笑,说:“不管小杨一直是不是吹牛,此次龙舟赛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小杨同志亲自鸣锣击鼓,很有看点,增添喜庆郭老先生,我看值得一试。要是允许,身体吃得消,我还想亲自上阵呢。”   自然不可能,这么大一个首长,亲自上船当锣鼓手,安全谁来保障,首长只能想想。   范亦婉笑,说:“要不,我也去试试?”   首长笑,说:“我看,你还是当啦啦队员好。锣鼓手可是体力活,没有几把刷子不能胜任,小杨同志我还是知道,习过武,身手了得,可以胜任。”   范亦婉看了杨志远一眼,说:“首长说你身手了得,是不是真的?我怎么不知道?”   首长笑,说:“小范到会通这么久了,不知道?小杨同志可是杨家将的嫡系子孙,杨家拳杨家枪那是祖传绝技。不过也可以理解,都市委书记了,这祖传绝技也就是锻炼身体,哪里有用武之地。”   范亦婉笑,说:“杨书记这么厉害?什么时候教教我。”   杨志远笑,说:“想学,好啊,随时随地。”   范亦婉笑,说:“那就一言为定。”   杨志远笑了笑,上车,往上游而去。   杨志远的牛皮绝对不是吹的。   杨志远到了上游,上了郭氏企业的龙舟,对锣鼓手一笑,说不好意思,抢了你的饭碗,抱歉。锣鼓手三十多来岁,是郭氏企业下辖公司的副总,他哈哈一笑,把棒槌递给了杨志远。杨志远站在船头,咚锵咚锵地和大家熟悉了一下节奏。准备妥当。发令枪一响,锣鼓喧天,杨志远站在船头,稳如磐石,先鼓后锣,先缓后急。   本市的市委书记穿着大红的短袖,立在船头,当起了龙舟的锣鼓手,这可是从未有过之事,属重磅消息,消息一传十,百传千,片刻之间,就传遍西临江两岸。会通的群众,不可能都自带望远镜,所有的龙舟都是统一着装,喜庆的中国红,齐膝的灯笼裤,小褂。四十条龙舟,群众站在岸上,又如何分辨得出谁是杨志远。但会通的群众,不管这些,一起呐喊,杨书记加油!开始有些凌乱,不是很整齐,后来就整齐划一。杨书记,加油!两岸数万群众同声助威,简直可以用欢声如雷来形容。   首长笑呵呵,说:“这才是真正的群众运动,全民参与,同心协力。不错,这个小杨同志,群众基础好,群众齐声为其助威,完全是发乎于心,真心拥护。”   赵洪福笑,说:“首长,这可没有造假,您都看到了,纯属临时起意,没有事前组织。”   首长笑,点头,说:“就是彩排,也没有这样的效果啊,什么是诚心实意,什么是敷衍了事,我还是听得出来的。”   赵洪福笑,说:“在会通,杨志远同志有这影响力,我自愧不如。所以,首长,关键时候您得帮着说说话。”   赵洪福这话有讲究,首长微微一笑。赵洪福欣喜不已,在省委换届即将进行之时,杨志远今天不经意之举,肯定已经给首长留下了深刻印象。赵洪福心想自己让杨志远跑一跑,杨志远不当回事,这下倒好,无心插柳柳成荫,杨志远这一回在首长的面前加分了。   加油声与锣鼓一样,越是靠近终点,越是急促,临近终点,杨志远敲击锣鼓的咚锵之声,更是急促而又张弛,划手们,在杨志远锣鼓声声的指挥之下,竭尽全力,勇往直前。   比赛结束,郭氏队勇夺第三。第一为谁?范亦婉的竹园队,李氏集团第二,范氏第五,郭嘉慧第六,中骏电子第八。   范亦婉得意洋洋,说:“杨书记当鼓手又能怎么样,竹园队还是第一。”   汤治烨哈哈笑,说:“小丫头应该感谢我才是。”   范亦婉笑,说:“感谢省长。”   李硕笑,说:“只能说是你手气好,捡了现成的。”   范亦婉笑,说:“姥爷屈居第二,是不是有些不服气啊。要不再赛一场,让那杨书记给您再当一回锣鼓手。”   大家哈哈一笑。   首长当天下午在宾馆大会议室亲切会见了所有参加会通高峰论坛和龙舟节的110位贵宾和他们的家属,感谢大家对会通的支持,希望他们在会通多多投资。   会见结束后,首长与大家亲切合影留念。随即首长还出席了孵化园股份与郭氏企业,孵化园股份与台湾中骏电子两个项目的签约仪式以及香港霍氏财团以五十亿人民币参股孵化园股份,霍氏集团与会通市政府举行正式签字仪式。   杨志远和省长们站在首长身后不远处,杨志远笑嘻嘻,说:“汤省长您看看,首长对会通的事业是鼎力支持,您倒好,整天就想着怎么挖会通的墙角,天壤之别啊。”   “该支持的时候支持,不遗余力,该挖墙脚的时候就出手,同样不讲情面,不遗余力。”汤治烨笑,说,“你小子,这次又大发了一笔,这才两天,三个合同签署,明天还有几个,说来听听?”   杨志远有如新闻发言人,说:“无可奉告。”   杨志远随即问汤治烨:“省长,昨晚喝茶的效果如何?”   汤治烨与杨志远的回答如出一辙:“无可奉告。”   首长当晚没有在会通住宿,而是在签约仪式结束后,前往榆江机场。   杨志远挽留,说:“首长,您就不去看看未来的湿地公园了?”   首长笑呵呵,说:“还是留待三年以后吧,今日必须赶到沿海,至诚同志只怕都等急了。”   杨志远这才知道,首长这次的目的地不是会通,而是沿海。首长只不过中途停留,顺便来给他杨志远撑腰。   首长离开的时候,杨志远要送。首长笑呵呵,说:“又给我带路,我看算了,我认识路,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地质勘探,记路我拿手。行了,用不着虚情假意了,帮我把李硕老先生,郭老先生他们这些贵宾陪好就成了。”   杨志远笑,说:“首长您这么忙还不忘给小杨同志撑腰,小杨怎么可能虚情假意,肯定是真心实意想送送首长。”   首长笑,说:“嬉皮笑脸,没看出你真心在哪实意又在哪。”   杨志远笑,说:“首长您要这么说,那我还真是无话可说,没辙了。”   首长笑了笑,说:“你也有没辙的时候,不信。”   首长朝大家拱拱手,说:“抱歉,实在是脱不开身,只能是与大家匆匆一见,欢迎大家到中南海去做客。”   李硕老先生他们愉快地接受邀请,说:“一定去拜会首长。”   首长和赵洪福上了车,在车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刻,首长朝杨志远微微一笑:记住你我之间的五年之约。 第36章 会通奇迹(1)   杨志远真正见识了一回什么是“郭氏速度”。端午节过后五天,郭嘉慧就带着一个团队进驻竹园宾馆,郭氏企业会通有限公司于这一天正式挂牌成立。第二天,微积电南端的那一片空地,在杨志远、郭嘉慧、徐海明、寻开平挥戈动土后,立马机器轰鸣,破土动工,没有一丝的耽搁。   杨志远笑着问郭嘉慧:“郭大小姐,这是干嘛?争分夺秒?”   郭嘉慧笑,说:“这就是我们郭氏企业赖以生存的制胜法宝,郭氏速度。我们郭氏要么不动,一动就是分秒必争,动如脱兔。早在两年前,当其它电子大厂能做到‘985’时,我们郭氏企业就已经做到‘982’了。”   对于这些专业术语,杨志远还真是不懂,杨志远笑问:“什么是985?什么又是982?”   郭嘉慧笑,说:“不会吧?杨书记可是经济管理学院的高材生,这世间还有杨书记不知道的事情?”   杨志远笑,说:“杨书记又不是活词典,你以为什么都知道?”   郭嘉慧笑,说:“可听范亦婉说起杨书记来,似乎杨书记无所不会,无所不能。难道是范丫头的个人崇拜?可也不对啊,范丫头又不是初出茅庐,商界大家出身,岂会懵懵懂懂,盲目崇拜?”   杨志远笑,说:“如此说来,杨书记岂不是上知天文下晓地理?这不是人,这是神。”   郭嘉慧浅笑,说:“可在某些人的眼里,杨志远就是神。”   杨志远笑着看了郭嘉慧一眼:“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少扯这些没用的,赶紧的,直入主题。”   郭嘉慧笑,说:“杨书记这是什么?气急败坏还是心慌意乱?又或者是兼而有之?”   杨志远笑,说:“我现在有些怀疑让郭氏企业进驻会通的决策是否正确,一个范大小姐就已经够难对付的了,现在又来了一个郭大小姐,伶牙俐齿,与范大小姐一唱一和,简直就是珠联璧合,杨书记如何抵挡得住。算我怕你们了,行不行?”   郭嘉慧笑,说:“杨书记也有怕的时候出现,不容易。我看你在首长面前都是谈笑风生,机灵机智,极具大将风度。怎么?首长都不怕,反而怕起两个小女子来了。”   杨志远笑,说:“不怕行吗,就你们两位大小姐,如此古灵精怪,杨书记要是不怕,保不定又会生出什么主意出来。”   郭嘉慧望了不远处正和徐海明、寻开平谈笑的范亦婉一眼,笑:“要不,把范丫头叫过来和杨书记一起说道说道。”   杨志远笑,说:“怎么想请教郭小姐一个问题,就这般难,得,不问了,回去上网找去。要说神仙,网络还就是,衣食住行,疑难杂症,鼠标一点,全部搞定。”   郭嘉慧莞尔一笑,不再调侃杨志远,她笑:“所谓985,就是客户从下单到交接,98%的产品能在5天内出货,982就不难理解了,就是98%的出货2天内完成,别小看了这提前的3天的时间,对于上游生产商来说,这就相当于从5天一个生产周期提高到2天一个生产周期,日积月累,所产生的效益那就是惊人的。对于高新科技,你比别人领先一步,就代表着你的利润比别人高出一倍甚至于几倍。”   杨志远笑,说:“那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郭氏企业因为比别的同类型企业领先了三天,所以利润也就比别人高了一倍到三倍。”   郭嘉慧笑,说:“杨书记一点就通,聪明!”   杨志远笑,说:“能得到郭小姐的表扬真是不容易。”   郭嘉慧笑,说:“如此说来,范丫头对杨书记肯定是不吝表扬了。”   杨志远笑,说:“你怎么说着说着,就跑题,管理层开会也这样?天马行空?”   “哪能啊?要也这样,家族会放心让本小姐独当一面?这就是见杨书记一点就透,一说到工作就眉飞色舞,忍不住调侃调侃。”郭嘉慧笑了笑,觉得杨志远真有意思,平日里气定神闲,一说到范亦婉对他的崇拜之事就面红耳赤,无所适从,哪里像一个大市的书记。郭嘉慧继续,说,“我还可以很肯定地告诉杨书记,从今天算起,两个月内,郭氏企业在会通的第一个系统集成项目就会正式投产出货。”   郭嘉慧此言一出,杨志远咋舌,说:“这么快!不可思议!”   “不然怎么叫郭氏速度。要是不具备这种能力,郭氏还能是郭氏,只怕早就成了别人的代工厂了。”郭嘉慧笑,说,“不止于此,我可以保证,在三个月内,会通研发中心建成;半年内,会通公司的办公大楼、生产车间全部建成,所有生产线全线启动;两年内,郭氏企业将集团公司系统集成事业部与会通公司进行整合,成立郭氏国际控股开曼公司,于香港主板上市。”   社港旅游筹备了这么久,近日才修成正果,开始在香港展开路演,不日将在香港主板市场上市,为社港开天辟地的第一股,根据初步招股说明书,社港旅游将发行8亿股H股,集资规模为56亿港元。张茜子昨日从香港给杨志远打电话时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说杨书记,推介会上,机构投资者踊跃配售,热情之高,有些超乎想象。张茜子同时还有些遗憾,说按计划将于23日举行开市敲锣仪式,要是杨书记能来就好了,社港旅游从无到有到上市,每一步都离不开杨书记的支持和付出,杨书记不能亲自敲锣,对社港旅游来说是一种遗憾。杨志远笑,说谁敲都是一样,让孟书记上。张茜子说孟书记哪有杨书记帅,这么帅的书记一敲锣,肯定引得香港媒体竞相追逐。   社港旅游历经艰难,今日才得以功成名就。郭嘉慧倒好,说来轻飘飘的,好像香港联交所是她们郭家开的,想上就上。不过杨志远对郭嘉慧的话深信不疑,郭氏企业旗下在香港主板和创业板挂牌的企业不下十家,人家熟门熟路,有专门的证劵部,想要上市自然比别人简单。   杨志远笑,说:“真的,如此一来,会通岂不是捡了一个金元宝。”   岂止是金元宝,孵化园这次同样在郭氏会通集成股份公司参股10%,一旦郭氏开曼上市,会通肯定可以就此大发了一笔。土地折合七千万的投资,顷刻之间就成了七个亿,也许还不止,哪里去找这种轻而易举的好事。   此时范亦婉和徐海明走看过来,范亦婉笑,说:“杨书记,你哪里是捡了一个金元宝,分明就是抢。你难道不知道,为了引进郭氏企业入驻,要好几个省的省长亲自到郭氏企业的总部去做工作,结果倒好,你杨书记不哼不哈,抢先一步,我猜此刻肯定有多位省长在骂你杨书记,偷偷摸摸摘果子。”   诸多省长出面,看重的自然不是目前的这一亿美元的投资,大家看重的都是后续。杨志远早就看出来了,郭氏企业的这一亿美金,目前虽然只是一个系统集成项目,但后面呢?肯定还会有诸多项目跟进,系统集成投产了,其他项目也就来了。系统集成说白了就是一块试金石,先试一试。因为郭老先生端午节一指“就这一块”,这一块是多少,从西临江边往卧龙山以东延伸,不下30平方公里,一亿美金的投资,要不了这么大的地方,不消说,郭老先生这是在预先圈地,以便其他的项目与现在的系统集成连成一片,方便管理。这么大一片地方,得投入多少?至少二三百亿。如此一来,这就是一个大的不能再大的项目了,搁谁谁都会心动。那天,孵化园与郭氏企业一签字,汤治烨站在杨志远身边就掩饰不住心中的兴奋,汤治烨低低地对杨志远说本省这下发达了。杨志远当即笑话省长,说省长这一次总算不分彼此说本省了,不单独将会通分列开来,省长现在终于认同会通与本省互为一体了?汤治烨笑,说杨志远你这是什么屁话,什么时候会通单列成直辖市了?省长均贫富等富贵在所难免,但郭氏企业真正落户会通,我还是感到由衷的高兴。汤治烨还不忘叮嘱杨志远,要杨志远将郭氏企业盯紧了,不到最后一刻别松懈。杨志远问省长是不是即便签字了,还是担心夜长梦多的事情发生。汤治烨说你不担心吗?那么多人虎视眈眈。杨志远自然担心了,始终绷着根弦,可以说直到这一刻,他才算是放下心来,因为郭氏企业别人抢不走了。   杨志远笑,说:“所以得感谢李硕老先生。”   范亦婉笑,说:“那杨书记就不感谢感谢我。没有我做嘉慧姐的工作,双管齐下,郭氏企业落户会通会这么容易?嘉慧姐,你说是不是?”   “当然了,不是亦婉整天在我耳边说杨书记如何,杨书记怎么,我哪里会知道会通有这么年轻的一个杨书记。”郭嘉慧点头,直笑,说,“现在呢?杨书记还在怀疑郭氏企业入驻会通是否正确?”   范亦婉不知道郭嘉慧此话出自何处,她笑,问:“什么意思?郭氏企业落户会通还不正确?嘉慧姐,此话怎讲?”   郭嘉慧含笑,说:“你问杨书记去?”   杨志远赶忙偏过头去,和徐海明说话。   他她科技的奠基典礼定于七月一日这一天举行。   姚远提前几日到达。不用杨志远去接机,他的司机已经提前一天从北京出发,于榆江机场,接了姚远他们一行四人到了会通。杨志远于竹园宾馆迎接。姚远一看杨志远就笑,说:“从今天开始,他她科技就算是正式进驻会通了。”   姚远将身边人员一一介绍给杨志远,除了司机,其他三人分别为会通公司财务主管、人事部经理和技术主管。他她科技的营运大楼,员工宿舍,现在还只是一块空地,奠基仪式还得有待七月一日方才进行,至于大楼落成,得一年以后。但他她科技目前的情况,自然不可能等到一年以后大楼落成,方才进驻。好在现在孵化股份创投公司旗下有多栋天蓝色的楼宇建成,作孵化器之用,他她科技暂且借用一栋。其实他她科技与会通的合同一签,就已经开始了前期招聘工程,省大、省师大、省大会通学院,他她科技都已经派员设了招聘点,广纳贤才,与应届毕业生大量签约,培训。只等姚远一到,他她科技会通公司就可开张大吉。   杨志远笑着和大家一一握手,说:“欢迎欢迎,对于各位的到来,我可是望眼欲穿。”   姚远笑,说:“对杨书记,我也是很是想念。”   杨志远笑,说:“姚董醉翁之意不在杨志远吧,少不了姚董的。”   姚董醉翁之意不在杨志远,在于什么?酒!少不了什么?自然也是酒。姚远哈哈一笑。   当晚,杨志远于竹园宾馆设宴,款待姚远他们一行。姚远笑呵呵,说:“为了能和杨书记喝酒,我跟公司的各位董事可没少做工作,尤其是汪晗,还趁机索贿。”   杨志远笑,说:“还有这等事情?”   姚远笑,说:“可不是,要了我一条大前门。”   “还好,不是茅台。”杨志远笑,说,“要不,等汪晗到了会通,让市纪委的腾澜书记查一查?”   姚远笑,说:“是得查查,没有这般趁火打劫的。”   姚远于酒宴上告诉杨志远,要查汪晗,不用等多久,机会马上就到,因为奠基的时间定了,就七月一日,建党节,苏锋和汪晗铁定出席。   奠基仪式,许多地方,都是走走形式,在一块圈起来的空地上举行典礼培培土。仪式结束后,三五月,甚至于一年数载再无动静,地上杂草丛生。会通的奠基仪式不这样,奠完基,尽管不会像郭氏企业那般争分夺秒,当天奠基当天开工,但三五天内,基建队伍肯定会浩浩荡荡地开进工地,挖基井打地桩,争分夺秒,早落成,早生产,早出效益。高新尖科技,讲究的就是时间效益。   杨志远一听姚远告知了他她科技准确的奠基时间,为免省长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的,杨志远第二天特意给汤治烨省长打了一个电话,邀请省长出席他她科技的奠基仪式。   杨志远笑,说:“省长说想活动活动筋骨,杨志远可不敢忘,一直牢记在心,这次他她科技奠基培土,省长您可有时间?”   “我千呼万唤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岂会错过,放心吧,七月一日十点准时到达。”汤治烨笑,说,“看来杨志远同志总算是懂事了,知道给省长打电话了。”   “不打电话行吗?”杨志远笑,说,“杨志远同志要是老是跟省长藏着掖着,省长要真是记仇,给杨志远同志穿小鞋怎么办?”   汤治烨笑,说:“省长的小鞋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穿的,有人想穿,省长我还不愿意给呢。”   杨志远笑,说:“那是,要不怎么说省长虚怀若谷呢。”   汤治烨笑,说:“你就扯吧,虚怀若谷与给人穿小鞋对等吗,两回事。”   杨志远笑,说:“您刚才不是说,您看得起的人才给小鞋穿么,这就是爱护。”   汤治烨笑,说:“怎么说都是你对。不过,要是没有点本事,省长同志还真没有时间搭理他。”   杨志远笑,说:“我明白了,这就像孙悟空,有真本事,才给他套一个紧箍咒,当领导的时不时念念咒语,防止悟空同志自以为是,犯错误,所以说到底,这就是爱护。”   “倒是也可以这么说。”汤治烨笑,说,“也不对啊,照你这么说,我岂不成了唐僧。”   杨志远笑,和省长打趣,说:“也是,唐僧慈眉善目,省长怎么看也不像,眼一瞪,手一指‘那个某某同志,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定力差一点,肯定心惊肉跳,手脚发颤。”   汤治烨笑,说:“你这话,我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唐僧慈眉善目,省长就凶神恶煞了?可我从来没有见你杨志远在我面前手脚发颤过啊。”   杨志远笑,说:“那是因为我了解省长,省长表扬,那是喜欢,省长批评,那就是爱护。”   汤治烨‘哦’了一声,表示明白:“原来是你杨志远脸皮厚。”   “还是省长了解我。”杨志远笑嘻嘻,说,“唐僧怎么能跟省长您比啊,差远了。您多英明,除了会念咒,还会挖墙脚,唐僧会吗?不会!”   汤治烨笑,说:“说了半天,你杨志远还是对龙舟节之事耿耿于怀。”   杨志远笑,说:“我能释怀吗,我听说,有部分贵宾离开会通后,没有乘包机回香港,而是被省长留在省城多呆了两天。”   汤治烨笑:“有这事吗?”   杨志远笑,说:“省长您就装吧,这么快就忘了,省台的新闻都播出来了。”   汤治烨笑,说:“人家远道而来,作为省长,我怎么着都得尽尽地主之谊不是。”   杨志远笑,说:“看来省长那两个晚上的茶喝得颇有成效。”   汤治烨很得意,笑,说:“马马虎虎。”   杨志远笑,说:“可我怎么听说榆江的张淮书记笑得脸都抽筋了。”   汤治烨不解,说:“杨志远,你这话什么意思?”   杨志远笑,说:“我就知道省长不知道,省长应该听说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吧,我可是听说省长留在省城的贵宾,张淮书记趁省长不备,都逐一去拜访了一番。”   这事汤治烨还真不知道:“有这事?”   杨志远笑,说:“省长与张淮书记同在省城,竟然都不知道,看来张淮书记的保密工作做得真是不赖。”   汤治烨不信,说:“我在榆江都不知道,你杨志远又如何会知道?”   杨志远笑,说:“省长邀请的贵宾,就没有一两位与杨志远相谈甚欢的。”   “明白了。这消息在本省属机密,转道香港而来。”   汤治烨省长呵呵一笑,说,“我得找张淮说道说道去,不能让张淮坏了省长的如意算盘。” 第36章 会通奇迹(2)   苏锋、汪晗二人于6月30日这天到了会通。   杨志远因为要开老干部座谈会,实在抽不出时间,只得委派舒韶华和范亦婉随同姚远前往机场接机。这边座谈会一结束,那边苏锋他们就到了。杨志远赶到竹林宾馆,苏锋他们已经洗刷完毕,正从后栋前往餐厅,准备就餐。   苏锋一看到杨志远就直摇头,说:“你小子真够现实啊,这合同一签,立马就变了嘴脸,上一次到会通,什么架势,市领导倾巢而出,这一次,你小子愣是躲在家里坐镇指挥,连机场都不去,真够可以的。”   杨志远笑,说:“你哪这么多牢骚,你以为你现在还是客人,你现在在会通也算是半个主人了。”   苏锋笑,说:“我觉得还是享受客人的待遇比较好。”   杨志远笑,说:“美得你。”   苏锋瞟了竹园酒店一眼,问范亦婉:“范小姐,酒店快封顶了。”   范亦婉笑,说:“可能还需两个月。”   苏锋笑,说:“那你可得赶紧的,尽快完成内部装修。”   范亦婉笑,说:“怎么,苏总就如此急不可耐,要给酒店送钱。”   苏锋笑,说:“照现在这个趋势,用不了多久这一片就如范小姐所愿,高楼林立,公司遍布了。李老先生就是厉害,有影响力。”   苏锋此话是何意思?原来也是在说会通高峰论坛暨龙舟节这档子事。   首长莅临会通,为高峰论坛造势为龙舟节击鼓,不日,新闻里就播了出来,会通一时为政界和商界所关注。更为大家所关注的,还是会通招商引资的斐然成果。除了端午节那天首长出席的那三场签约仪式,会通方面在李硕老先生的促成下,又接连签下了大小合同十四个,还有诸多意向在进一步的洽谈中。硕果累累,让人眼红。   苏锋笑,说:“志远,从去年五月港澳洽谈周,到今年的端午节,这一年的时间,你可真做成不少事。”   杨志远笑,说:“怎么到你嘴里,成了我一个人的成绩了,应该是会通市委市政府、会通人民。”   苏锋笑,说:“你少来,这里又没有外人,用得着跟我套话,不是你杨志远,他她科技落户哪还真是不一定。”   杨志远笑,说:“这怎么就成了套话了,我可是从心里这么认为的。”   苏锋看了杨志远一眼,笑,说:“别人这么说,我会认为这人很是虚伪,你这么说,我相信你是诚心实意。”   杨志远笑,说:“你就怎么了解我?”   苏锋笑,说:“你现在和安茗住在一起的时间只怕还没有你我同窗四年的时间长,我不了解你,谁了解你。”   范亦婉看着杨志远和苏锋,说:“同学之间,如此感情深厚,让我羡慕。”   杨志远和苏锋异口同声,说:“切,刚进校的时候,我都不甩他。”   连说话的语气都是一样。杨志远和苏锋哈哈一笑。   席间,汪晗问杨志远,说:“志远,吴建平这人你了解不?”   杨志远笑,说:“怎么突然提起他?”   原来吴建平还真的上北京去了,抱着一大叠资信证明,直接上了汪晗的办公室。汪晗的办公室自然不是谁想进就可以进的,有保安有秘书守着,吴建平还愣是想方设法地进了汪晗的办公室。汪晗笑,说这个吴建平有些意思,看来是做事之人。杨志远笑,吴建平跟你提起我了?汪晗摇头,说没有,怎么?你真认识。杨志远笑,说老朋友了。   苏锋笑,说:“既然是老朋友,干嘛让人家守在他她科技的楼下好几天,你就不能给汪晗打一个电话。”   杨志远笑,说:“就你说得轻松,这个电话我能打吗,我给汪晗打了,这个他她科技在会通的工程,他给还是不给。”   苏锋大大咧咧,无所谓,公子哥作风尽显,苏锋笑,说:“给谁不是给。只要他吃得下,给他不无不可。”   杨志远看着苏锋直摇头,说:“就你这做派,我真是服了你。”   汪晗笑,说:“我们又不是政府工程,非要走招标的程序,说实话,只要够资质,报价合理,是朋友多少会考虑一点。”   杨志远笑,说:“那你们给吴董合同了?”   汪晗笑,说:“主楼早签约了,给了部分附属工程。”   汪晗还说了一件事,知道他她科技有这么一个工程,许多人都想分一杯羹,京城某公子带着人找上门来,这人,汪晗还真是躲不过,知其一贯张扬,不得不见。该给部分合同的还是得给,没必要撕破脸面。不想其得寸进尺,附属工程不感兴趣,要主体工程。这如何能行,主楼的工程已经签给北京一家大型的建筑公司了。该公子还赖上了,这个主体工程非要不可。汪晗没办法,一个电话打给了苏锋。苏锋往某公子的面前一站,只说了一句:“你不知道,我是这个公司的董事啊。”某公子一听,二话没说,赶忙带着人就走了,附属工程也不要了,要不然也没有吴建平什么事。   杨志远笑,说:“苏锋,名号够响的,那可是京城名公子。”   “小屁孩一个,我上中学的时候,他还在流鼻涕,一口一个哥的,几年不见,出息,都成京城公子了,这丫就是欠管教,我们那会不这样啊,从不耀武扬威,至多不过不服气,不顺眼,就打群架,打完了,顺眼了,坐下来,还是勾肩搭背。现在哪有以前纯,变味了,整个就是一个弱肉强食。”苏锋笑,说:“这小子也就是一个坑爹的主,打着他老子的名号,到处招摇,迟早会出事。”   汪晗笑,说:“苏锋服谁,就服你们家安茗,李长江说要不是你们家安茗一天到晚揪苏锋的耳朵,估计苏锋也考不上名校,现在只怕也不是什么好鸟,京城肯定就多了一苏大公子。”   苏锋笑,说:“李长江说的,这小子,老子帮他打了多少的架,现在反过来说我了,改天我收拾他。”   范亦婉说:“我们李氏范氏集团多有涉足房地产开发。这样或者那样的公子还真没少见,但就会通,投资了多个项目,从来没有什么领导为了自己的利益打招呼写条子,也没有什么公子来强要工程。提起这些,我姥爷都很是佩服。”   苏锋笑,说:“谁敢啊,会通现在谁的书记?杨志远!谁敢到会通的地界来撒野,那不是找死。”   范亦婉笑,说:“杨书记就这么厉害,比苏总的名号都响。”   苏锋笑,说:“马少强是怎么倒下的?于小伟又是栽在谁的手里?郭建明、马少强、于海天三个副省级的倒下,都与杨志远有关,谁还敢没事找事,到会通来生事。会通原来不是有个二哥,于小伟于公子,张扬跋扈,不可一世,现在怎么样,数罪并罚,死罪难逃,这事圈子里的人谁不知道。但提起杨志远,还都佩服,说这小子好话的人还不少,说这小子知恩感恩,仗义。让人服,是本事,让憎恨你的人从心中服气,那就是大义。”   杨志远笑,说:“会通离北京隔山隔水,十万八千里,我杨志远够得上。”   苏锋说:“这你就不懂了吧,当年你随周至诚省长在北京举行的团拜会上与那么多的伯伯叔叔豪饮,你杨志远的就已经为人关注了,都说你是我们二代中的翘首。连我家老爷子在家都跟我说,多跟志远走近点,学学人家的为人处世,有好处。”   范亦婉笑,说:“敢情杨书记这么为人关注。”   杨志远笑,说:“别听苏锋瞎掰。”   这种事情自然不能到处歌唱,苏锋笑了笑,没有再说下去,苏锋接着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不管是哪家的公子,如果没有明白这个道理,那他迟早会从高处重重地摔下来,不但坑己,还会坑爹。”   杨志远笑,说:“苏锋,你知道你怎么会为大家喜欢么?”   苏锋笑,说:“拉倒吧,我要你喜欢干嘛。”   杨志远笑,说:“你小子的可爱之处,就知道有所敬畏,不逞强欺善。”   苏锋笑,说:“我可爱?是可是没人爱吧。你呢,是有爱,不敢爱。”   杨志远笑,说:“你是没人爱啊?我看你根本就是乱爱。”   范亦婉瞟了杨志远一眼,笑,说:“要我说,我还是喜欢苏总这种性格,想爱就爱,敢爱就爱,哪像杨书记。”   苏锋乐呵呵,说:“像杨书记什么?不敢爱,避之三舍?”   范亦婉望着杨志远笑,说:“这么正直的一个书记,百毒不侵,上哪找去?谁敢爱啊。”   苏锋笑着看了范亦婉一眼,说:“杨志远怎么就百毒不侵了,范小姐怎么就不敢爱了?说来听听?”   范亦婉笑,说:“保密,不告诉你。”   苏锋笑,说:“你的秘密都写在脸上了,那还叫秘密。对付杨志远你得慢慢来,细火慢炖。这小子讲感情。”   范亦婉巧笑嫣然,说:“这招有用吗?”   “估计没戏,但可以一试。”苏锋笑,说:“志远,芊丫头有没有给你打电话。”   范亦婉微微笑,说:“苏总,芊丫头又是谁,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你没有听说过的多了。”苏锋点到为止,笑,说,“改天,我介绍你们认识。”   范亦婉笑,说:“好啊。”   杨志远瞪了苏锋一眼,心想这小子,就这德性,就喜欢没事找事。但杨志远无可奈何,只能苦笑。杨志远和姚远碰杯,说:“不管他们,我们喝酒。”   苏锋、汪晗、姚远三人那天还有意送杨志远一份厚礼。他她科技这次投资会通两亿美元,折合十五亿余人民币,除了十亿元用于收购等其他用途,余下的五亿余元用于楼宇的建设,其他工程都各有其主,但七千万的装修合同,他她科技预留了出来,谁要都不给。这个合同是留给谁的,他她科技的董事会一致同意这个合同留给杨志远。他她科技这次要干嘛,贿赂杨志远?显然不是。   苏锋笑,说:“志远,你这人我知道,一心为公,从不徇私,但有些事情,也不能太古板,会通现在风生水起,大项目一个接一个,就没有上级、同僚给你打打电话,通融通融,帮忙帮忙?肯定不可能,以你的个性,肯定是一口回绝。违反原则的事情,咱不干,但不违反原则的,该帮还是得帮,你说是不是。”   杨志远笑,说:“你以为我有那么古板啊,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我这段时间是电话不断,不胜其烦,但能一口回绝吗,显然不能,得区别对待,像你刚才所说的什么公子哥之流,我和你一样,懒得搭理,但有些人绕不过,像汤省长、刘书琦,人家又不是要我徇私,我岂能置之不理?”   汤治烨省长上次给杨志远打电话,杨志远说像省一建这种一天到晚只知道张嘴,不知道自己去找食的孩子,长不大。虽然杨志远当面拒绝了,但该帮的还是得帮,那么多人嗷嗷待哺,省长能眼睁睁地看着省一建饿死。杨志远让省一建的总经理带着标书到了会通,亲自会同诸多专家审核修改,调整了部分数据,省一建最终还是得以在十八总老街的重建中分一杯羹。既不违规,又不违章,还遵守了游戏规则,两全其美。   范亦婉笑,说:“虽然我们李氏集团和范氏集团对干涉招标的行为深恶痛绝,但你杨书记真要吱一声,没得说,这个面子我们肯定给。”   杨志远笑,说:“杨书记这么大的面子。这次给了,下一次呢?没完没了怎么办?”   范亦婉笑嘻嘻,说:“在亦婉的心里,杨书记说的话肯定比省长管用。”   苏锋哈哈笑,说:“就因为他长得帅?”   杨志远笑了笑,岔开话题,说:“既然他她科技这么客气,这份大礼,我受了,还别说我还正需要这份合同还一个人情。”   杨志远需要还谁的人情?刘书琦,刘大厅长。刘书琦前几天给杨志远,说志远,你得帮我留意,给找些活。杨志远和刘书琦说笑,说你刘大厅长,主管全省的公路建设,要找点活还不是一句话,就是扶植几个亿万富翁都没有什么,还用得着我。刘书琦说,我能在自家地盘胡乱吭声么,我吭声了,那些副厅长呢,下面的处长呢,是不是都可以啊,上行下效,你还想交通厅从上到下一窝端啊。杨志远说既然你知道的清清楚楚,那你还敢接。刘书琦说我不接行吗,跟你一样,有些事情绕不过。刘书琦还真是绕不过,因为是钟涛书记发话了。钟涛书记退休回到老家,钟书记的家乡是山区县,乡亲们不富裕,钟涛书记想在家乡颐养天年,图个清静,还是不能置身事外,家乡想修一条致富路,乡亲们找到你钟书记,钟书记能不帮吗。要帮怎么办,自然只能找刘书琦了,别人钟书记肯定不会找。路修好了,乡亲们唯一的手艺活是会木工,现在又成立了一个装修队,钟书记怎么办,置之不理?不可能。刘书琦不答应,还是不可能。随便找人帮忙,自然也是不可能,只能找杨志远,谁让现在会通现在是一个巨大的工地,高楼大厦,工厂车间拔地而起,有的是装修的活。一环套一环,杨志远能拒绝刘书琦?自然也是不可能,何况背后还有一个钟涛书记。   苏锋这次却不干了,说:“志远,我把合同给你,你也不能拿一个草台班子来对付我啊,我们得对董事会和股东负责不是,他她科技的大楼岂不成了纸糊的,这可不成。”   杨志远笑,说:“我能做对不起朋友的事情么。一来,你他她科技落成还有一段时间,二来,人家也接不了这么大一个单。我算计着一年以后,省一建十八总的工程一完,又会找省长要饭吃,省长肯定还是会来找我,干脆把这个合同给省长,跟省长做交换,条件是钟书记家乡的那个装修队,省长得让他们跟着省一建干,省一建虽然有上顿没下顿,但国企,人才济济,装修队肯定能学到不少的本事。再说了,省长明天给你剪彩,也得给省长一份礼物不是。”   苏锋笑,说:“这还像那么回事,随你了。”   范亦婉主动提出,竹园酒店两个月后就封顶了,要不安排点事情给那个装修队做。   杨志远笑,说:“你那可是五星级酒店,他们现在还没有那个实力,先让他们跟着省一建,先学技术。” 第36章 会通奇迹(3)   饭后,苏锋笑着问范亦婉:“怎么安排?”   范亦婉笑,说:“唱歌?泡吧?随苏总喜欢。”   苏锋笑,说:“那就泡吧去?”   范亦婉鼓掌,说:“好啊,我这就给嘉慧姐打电话,看她从工地上回来了没有?”   范亦婉一打电话,郭嘉慧已经回到了竹林宾馆,正在后山的凉亭上吹风,一听范亦婉说去泡吧,郭嘉慧立马同意,说好,马上下来。   杨志远则瞪了苏锋一眼,说:“范小姐她们多大?你苏锋又是多大?还泡吧,装嫩?”   苏锋直摇头,说:“你落伍了,不懂生活。”   杨志远笑,说:“不泡吧,就不懂生活?什么歪理。”   汪晗在一旁笑,说:“这不是歪理,而是真理。”   杨志远摇摇头,说:“到国外当了几年的假洋鬼子,怎么都成了这个德行。”   这一下,打击了一大片,在座的,除了杨志远,其他人都有过国外求学的经历。连姚远都攻击杨志远,杨志远一时成了众矢之的。姚远说:“杨书记你这话就不对了,泡吧,不看年龄,而看一个人的心态。走走走,这酒不喝了。咱们上酒吧喝去。”   大家一起起身。杨志远说:“要不,还是照上次一样,打牌。”   苏锋笑,说:“你就不能放松点,大家今天这么好的兴致,你磨磨唧唧,有意思吗?”   范亦婉笑,说:“苏总,杨书记磨磨唧唧怎么办?”   此时,郭嘉慧已经走了过来,她笑,说:“怎么办?简单,绑了,带走!”   杨志远一看,众愿难违,只得就范,说:“那就不劳郭大小姐绑了,我乖乖就范成了吧。”   苏锋说:“你真是牵着不走骑着走。要我,我早就从了。”   苏锋这话另有意思,还好范亦婉已经挽着郭嘉慧走到了前面,没有细听。   杨志远被苏锋押着上了范亦婉的大奔,范亦婉指示自己的司机兼保镖,上体育中心。郭嘉慧的大奔紧随其后。杨志远在车上打了一个电话。给谁?腾澜。目的何在?杨志远戏言,说是要将后面那部车上的汪晗绳之以法。   体育中心看台下,外围的这一圈,全部被改造成酒吧一条街。霓虹灯闪烁,人如潮涌。大家在停车坪站了一会,腾澜就打的到了,一看杨志远跟苏锋、范亦婉他们在一起,就知道杨志远把自己叫来是什么意思。腾澜笑呵呵,说我说杨书记今天怎么好雅兴,敢情是被会通的诸多财神绑架了,叫腾澜同志来,也就是压阵,给杨书记壮胆。   范亦婉和郭嘉慧都笑,说:“杨书记,这是什么意思,怕我们两个大小姐把你吃了。”   腾澜与汪晗握手之时。杨志远笑嘻嘻,说:“腾书记,查他。”   汪晗笑,说:“查我干嘛,为何?”   腾澜笑,说:“我可不敢,公权私用查汪董,你杨书记即便授权,我也不敢啊。再说了,根据属地原则,汪董来自北京,与本地没有瓜葛,咱也不能越界啊。”   姚远在一旁笑,说:“我举报。他索贿一条烟。”   腾澜笑,说:“姚董举报,那倒是可以考虑。”   汪晗笑,说:“姚远,你我加州大学的同学,难道就一条烟的感情,你到会通没几天,就和杨志远串通一气了?我们可是同学朋友兄弟,你跟杨志远充其量就是一个酒肉朋友。”   杨志远笑,说:“汪晗你怎么说话的呢。”   汪晗笑,说:“都串通一气狼狈为奸了,还想让我对你俩笑脸相迎。”   前边范亦婉回过头来,说:“怎么,就这样站在停车坪聊天?”   杨志远一笑,说:“既来之则安之,你们带路,我们跟随。”   范亦婉和郭嘉慧朝人多的蓝调酒吧走去。杨志远和腾澜居中。腾澜走过停车场,左瞧瞧,右看看,杨志远自然知道腾澜在看什么,他笑,说:“到底是纪委书记,毫不放过。”   腾澜笑,说:“正好趁机看看,有没有谁敢公车私用。”   杨志远笑,说:“连你因私外出都打的,谁敢阳奉阴违,找死。”   腾澜笑,说:“杨书记,就这么自信,他们不敢?”   杨志远笑,说:“纪委盯着,媒体监督着,群众看着,我不说公车私用就此绝迹,但像酒吧这种明显不属因公接待的范畴,谁敢大大咧咧地将公车摆在大庭广众之下,那他们也就太不知道敬畏了,你我这两年的整风整纪那就是白忙活了。”   腾澜扫了一圈,停车坪里车来车往,还真没有一辆是公车。   姚远笑,说:“一个杨书记,一个腾书记,这么铁面无私,往这停车场一站,即便心中无鬼,也是胆颤三分,谁还敢没事找事,往这里凑。”   腾澜笑,说:“这也不一定,谁会想到,一个杨书记,一个腾书记会结伴到酒吧来蹦蹦跳跳,一旦大家看到,肯定是大跌眼镜。”   苏锋笑,说:“所以杨书记、腾书记不能一天到晚不苟言笑,得到年轻人聚居的地方来感受朝气,一改两位书记在群众中的形象。”   腾澜笑,说:“我是纪委书记,女包公,用不着改了,当纪委书记的,就该让人心存敬畏。杨书记就不一样,有必要亲近生活,有必要让我们的广大群众看看,我们共产党的中高级干部,不但会工作,同样也会生活。”   杨志远笑,说:“腾书记一贯严谨,现在也学会开玩笑了?”   腾澜笑,说:“这可不是说笑,这是肺腑之言。”   通过安检口,进到蓝调酒吧,震耳欲聋的音响扑面而来。   汤治烨省长第二天十点准时到达会通。杨志远到会通收费站迎接,汤治烨车也懒得下,也不让秘书下车,摇下车窗,朝杨志远一摆手,指示杨志远上车。杨志远笑嘻嘻,说:“省长这么准时。”   汤治烨笑,说:“不准时行吗,下次杨书记不邀请了怎么办?”   杨志远笑,说:“哪能啊,您可是请都请不来的贵客。”   汤治烨笑,说:“对于别的地市来说,省长可能是贵客,但对于会通来说,肯定不是。”   杨志远笑,说:“看省长您这话说的,好像杨志远同志一贯胆大包天似的。”   “什么叫似的,分明就是。”汤治烨笑,说:“郭氏企业进驻会通,奠基动工,你不就又没有邀请省长。”   杨志远笑,说:“郭氏企业前几天落户会通,我们邀请省长您莅临,这才几天,他她科技奠基,马上又邀请,省长您多忙啊,哪能隔三差五地往会通跑,那省长还怎么为全省人民服务,别人会说省长只是为会通服务。我这是为省长考虑。”   汤治烨说:“邀不邀请是一回事,来不来又是另一回事。本省长自有考虑,用得着你来为本省长考虑?”   杨志远说:“省长要是这么说的话,我也就无话可说了,那好,那我现在就慎重地向省长发出邀请:七月八日,中骏电子奠基动工剪彩;七月一十八日,斯科电子;一十九日,鑫诚科技、科宏集团;二十八日,庆邦平板、飞腾在线。这都是投资上亿元的项目,至于小一点的四五千万的项目,咱就不邀请了,要是都邀请的话,我估计省长就用不着回榆江去了,直接将省政府搬到会通来就是。这是这个月的,我再说说下个月还有哪些安排。”   汤治烨一摆手,说:“你小子打住,你这是诚心邀请呢,还是在省长面前显摆。”   杨志远笑,说:“当然是诚心邀请了,显摆?有这必要么。省长以前告诉我那个三防是什么来着,我得防着不是,哪里会显什么摆。”   汤治烨说:“你现在还用得着防,大局已定,省长现在即便是不遵守约法三章,也奈何不了你了,你大可以高枕无忧。”   杨志远笑,说:“既然说到这了,那我还正想问问省长,您上次连哄带骗,将我们会通邀请的贵宾拐骗到榆江,省长可有收获?”   “杨志远你怎么说话的呢,我怎么就成了连哄带骗了。”汤治烨笑,说,“我还不知道你,手头有项目的贵宾,你杨志远是严防死守,不让省长有任何的机会接近,都留在会通忙着签约了,还会有漏网之鱼?”   杨志远一看省长笑起来很是得意,心里咯噔一下,心想,糟了,只怕范亦婉、郭嘉慧她们的情报工作还是有所纰漏,还真有漏网之鱼让省长捞上了。杨志远旁敲侧击,说:“一看省长的表情,我就知道,看来会通的工作还是没做好,让省长捡漏了。”   汤治烨笑,说:“现在承认对省长严防死守,省长只是捡漏?你啊,真够狠的。省长到会通当当摆设,做做道具,那是可以,热烈欢迎,要是省长真想挖墙脚,省长不下些心力还真是不行。”   杨志远有些沮丧,说:“一听省长这话,我就知道,百密一疏,功败垂成。”   汤治烨笑呵呵,说:“你那还叫功败垂成,三天时间,签约合同多少,一十七个,利用外资多少,二百多亿,意向合同就不用说了。要不然,你哪能有底气,让省长将省政府搬到会通。”   杨志远苦求,说:“省长,你看看,什么事情都讲究大吉大利,会通都有十七个项目了,你就不能将挖到的那个项目交回会通,让会通变成十八个项目,18,要发,多好啊。”   汤治烨看着杨志远,觉得好笑,说:“刚才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现在开始玩起苦情计,苦苦相求,想让省长动恻隐之心。”   杨志远说:“省长,怎么着都是会通的项目不是,又不是跟您要发改委争取来的重大项目,您就算行行好,完璧归赵,让会通的硅谷早日落成。”   汤治烨不置可否,说:“没用,你杨志远怎么说都没用。这个项目已经答应给梅书记了。”   梅书记自然是梅雪迎,原来在合海与罗亮搭班子时的市长,现在是一山区市的书记。杨志远说:“那个地区,未必也太偏僻了吧,舍近求远,港商也会同意?”   汤治烨挺自得,说:“怎么着我也是省长,你以为别人都像你,一点面子都不给省长?”   杨志远没辙,知道这个项目跑了,与会通擦身而过,遗憾在所难免。汤治烨笑,说:“是不是早知如此,就不请省长了。”   杨志远口是心非,说:“哪能啊,省长到会通,那简直就是蓬荜生辉啊。”   汤治烨笑,说:“一听就知道你言不由衷,我可告诉你,你我可是早就约法三章。你现在再想方设法去跟省长捣蛋,到时我可不饶你。你也不想想,梅书记容易吗?”   杨志远说:“就因为梅书记是女士,省长就怜香惜玉。”   汤治烨拍了杨志远一下,说:“早知道如此,就该让你跟梅书记搭档去。”   杨志远笑,说:“那我是书记还是梅大姐是书记。”   汤治烨笑,说:“还用问,你是副的,给梅书记跑腿。”   杨志远笑,说:“如此说来,在省长的眼里我就是一个劳苦的命。”   汤治烨说:“少发牢骚,你不劳苦谁劳苦,地市级的书记市长中,谁最年轻?你!杨志远,哪能让你歇着。你杨志远的面前只有一条路,探汤蹈火,勇往直前。”   杨志远说:“省长,您还少说了四个字。”   汤治烨问:“什么?”   杨志远说:“披荆斩棘!”   汤治烨横了杨志远一眼,说:“谁是荆谁又是棘了?就因为省长抢了一个项目,支援了山区一下,省长就成了荆棘。同志,你得有大局观。”   杨志远望着汤治烨苦笑,不说话了,因为他她科技奠基剪彩的工地到了。   奠基典礼结束,他她科技中午于竹林宾馆设宴,即便是没有汤治烨省长出席,他杨志远也不能拍拍屁股就走,要不然以苏锋的性格,非跟他杨志远急不可,况且还有省长。   此时离午餐尚早,杨志远安排汤治烨休息。汤治烨环视竹林宾馆,青葱翠绿,竹鸟鸣啾,分外清幽。汤治烨笑,说没想到,在喧嚣的孵化园之中还有这么一个清幽之地,休息就算了,还是你陪我走走。   杨志远笑,说:“省长如此雅兴,那就爬爬后山?”   汤治烨抬眼,望了一下后山,一条石径于竹林中向上延伸,汤治烨笑了笑,说:“走,上山顶看看去。”   踏石梯而上,汤治烨和杨志远于前,其余诸人,都知道省长肯定是有话要和杨志远交谈,大家都放慢脚步,远远地落在后面。   汤治烨望了身后一眼,又望了杨志远一眼,笑了笑:“干部考察组马上就要下来了,有什么想法?”   杨志远笑,说:“我能有什么想法,刚刚就任书记,目前的想法还是赶超合海,再超榆江,当老大。”   “雄心壮志,可畏也!”汤治烨笑,说,“除了这,就不想点别的?”   杨志远自然知道省长说的是省委换届一事,杨志远笑,说:“想啊,可资历尚浅不够不是。”   汤治烨笑,说:“虽然你的资历尚浅,但是你的官声民望都高,党对干部的提拔,也不一定就是一成不变,论资排辈,墨守成规,要都是这样,大家还有什么工作积极性,排队等着就是,这对你杨志远这种一心做事的同志岂不是不公平。这次省委换届,中央明确指示,要老中青搭配,‘老、中’这一块,可供选择的余地很大,但‘青’这一块,真正算得上的,放眼全省的副省长和市委书记,就你杨志远一人,别无分号,优势显而易见。”   杨志远笑,说:“我知道赵书记和汤省长都在为我的事情努力,可我还是觉得,我资历尚浅,还需在下面多加磨砺,谢谢省长的关心,我一直都是‘想想可以,不强求不奢望’。”   “你倒是随遇而安,超脱事外。心态还真是不错。”汤治烨笑,说了一件杨志远不知道的事情,汤治烨说,“你资历浅,可你知不知道,去年省委常委的民主推荐环节,你杨志远就进入了5人名单。”   杨志远不相信,说:“怎么可能,我那时还只不过是会通市的市长,连进入大名单的资格都没有,怎么会被推荐。”   汤治烨意味深长地看了杨志远一眼,说:“所以说,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你做了什么,你做出了成绩,虽然大家都不明说,但都记在了心里,到了该有所表露的时候,自然就会表露出来。”   杨志远很是感动,说:“谢谢同志们的厚爱。”   汤治烨笑了笑,说:“加油!这次省委换届四进四出,你小子有希望。”   何谓四进四出,就是四名省委常委退居二线,四名新常委进入下一届省委班子。   汤治烨笑着说:“你杨志远老是说我仗势欺人,我现在不仗点势欺你,以后还会有机会?照你这个速度,一不留心你就跑到我的前面去了。”   杨志远笑,说:“怎么跑我也跑不过省长您啊。”   “可你年轻啊。”汤治烨笑了笑,鼓励杨志远,“志远,你是我见过的最有能力,最正直的年轻领导干部,我们党的事业需要你这种敢想敢干,一心为公,一心为民的年轻人充实我们的队伍,你们这样的年轻人,才是我们党的希望所在。”   汤治烨还说:“志远,攀登无止境。不管你今后身处何种位置,我希望你一如既往地把人民的利益置于心中最高位置,始终如一地准确把握‘为了谁、依靠谁、我是谁’,踏踏实实地干出让群众满意的政绩来。不要让我们失望,我看好你。”   杨志远慎重地点头:“担当、责任和信赖,是我杨志远这一辈子都不敢辜负的。”   此时已经到得山顶的凉亭,极目远眺,孵化园一派喧嚣。汤治烨舒展了一下身体,说:“志远,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正在缔造一个会通奇迹。” 第37章 更上层楼(1)   换届在即,中央考察组于7月15日这一天到了榆江,对本省的省委换届进行为期两个月的考察。本次考察除了需要对本届省委班子进行考察外,还要对下一届拟新进领导班子的干部人选,进行考察。   一切都是照章进行,7月16日省委召开不记名推荐会议,推荐新一届省委领导班子成员人选,本省有六百多人参加了本次扩大会议。   本省经济排名,榆江、合海为第一梯队,会通、普天为第二梯队。会议座次也是如此,榆江市委书记张淮是省委常委,于主席台就坐,杨志远则与向晚成、江晓槐、杨明、梅雪迎等地市级的书记就坐头排。   杨志远就任会通书记已近一年,和向晚成并肩而坐,已经不是首次。记得杨志远第一次坐到向晚成的身边时,向晚成唏嘘不已,和杨志远说笑,说志远你这是什么?这是后生可畏,要不了多久,这下面就没有你的位置了。下面没有位置,自然就是台上才有。台上坐得是谁,副省级以上领导和老干部。   今天也是一样,杨志远和向晚成于前排就坐,时间尚早,台上空无一人,领导们还在旁边的休息室没有入场。大家点头示意,杨志远在向晚成的旁边坐下。   两人低低说话。向晚成笑,说:“志远,你可真够可以的,上月的端午节唱了那么大的一出戏。”   杨志远笑,说:“怎么,羡慕呢?还是嫉妒?”   向晚成笑,说:“羡慕在所难免,嫉妒就算了,你我之间哪那么俗套,你现在把会通经营得有声有色,我从心里为你高兴。”   杨志远笑,说:“我就知道向书记不会嫉妒,老大哥就是老大哥,关怀备至,我每次一看到向书记就感觉亲切有加。”   向晚成说:“少来,我可是听说,你放出风来,两年赶超合海,三年赶超榆江,想做本省的老大。”   杨志远笑,说:“是有此一说,有目标才会有前进的动力,现在赶超合海、榆江就是我们会通干部群众的动力所在。但钉是钉铆是铆,公事是公事,私谊是私谊,公事上,我杨志远要将老大哥拉下马那是肯定的,但私谊上,你向书记永远都是我杨志远的老大哥,这一辈子都没办法改变。”   向晚成笑,说:“放眼本省啊,也就你杨志远才会这般豪气。搞得张淮书记和我现在一提起会通就有一种危机感。”   杨志远笑,说:“这不挺好么,有个小老弟在后面紧追猛赶,老大哥有了危机感才不会松懈,本省的经济自然也就蒸蒸日上,形势喜人。我记得在省政府的时候,周至诚省长最喜欢提到的就是鲶鱼效应,说一个省的经济要发展,就要有那么一两条鲶鱼,制造一些紧张气氛,大家才会码足了劲朝前跑。”   向晚成说如此说来,你现在就是这条鲶鱼。杨志远说就算是吧。向晚成说难怪省长隔三差五地往会通跑,敢情他是巴不得你这条鲶鱼多掀起浪花才好。   杨志远笑,说:“向书记,你这就冤枉我了,在会通,省长一来,我们全市上下都紧张,严防死守。”   向晚成笑,说:“这是为何?”   杨志远说:“大家都知道,我的车里放着一把铲子,但大家不知道的是,省长的车里放着一把锄头呢,专门用来挖会通的墙角的。”   向晚成乐不可支,说好好好,你上次挖了榆江和我们合海的人才,这次省长总算给我们报了一箭之仇。杨志远笑,说向书记没有同情心,梅书记前两天那个数码项目,那本来就是我们会通的,让省长挖到梅书记那里去了。向晚成笑,说省长支持边远山区,这有什么错,很应该。杨志远说那他怎么不到向书记的地盘上去挥舞锄头?省长到合海带着把锄头,向书记也是热烈欢迎?向晚成说你也得让我们合海有项目可挖不是。   向晚成问:“志远,照今年的趋势,有没有可能超过合海?”   杨志远笑,说:“那你也得告诉我合海上半年的财政收入是多少?”   向晚成笑,对杨志远也不隐瞒,上半年全部财政收入510亿元,其中向中央贡献300亿元,向省里贡献50亿元。最终,全市一般预算收入突破160亿元,增长30%。杨志远笑,说到底是第一梯队,今年全部财政收入只怕要过千亿大关了,成为本省继榆江之后第二个过千亿大关的地市。向晚成说你少打马虎眼,你们会通去年以百分之百的速度增长,市级财政收入达到120亿,今年呢。杨志远说去年会通是因为基数小,所以增长惊人,今年上半年全部财政收入在240亿左右,市级财政80亿。跟你们第一梯队比,还是差远了。向晚成岂会不知道会通的情况,向晚成说你刚到会通的时候,市级财政收入是多少,第二年的财政收入也就50亿,现在呢,半年就是80亿了,形势喜人,而且会通孵化园里项目一个接一接上马,同时下半年又有多个项目建成投产。赶超合海,我看是指日可待了。杨志远笑,说还不是因为人民币国外升值,国内贬值,扣除物价上涨的因素,其实也没增长多少。向晚成说,大家都会算账,你杨志远少拿物价上涨说事。   向晚成还待要说,领导们已经开始于主席台就坐了。向晚成瞪了杨志远一眼,会后再和你论道。杨志远嘻嘻一笑,说你请客。向晚成说,你都财产公示了,你卡里有钱,请得起。杨志远说你的工资卡呢?向晚成笑,说上缴国库,你以为我像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啊,你嫂子现在下岗了,全靠我这点工资。   杨志远知道,向晚成到合海后,家人一直都在新营,没有跟过来。其妻原来在新营酒厂,酒厂一直半死不活,向晚成有一次想让杨志远收购新营酒厂,杨志远没有同意,现在新营酒厂破产倒闭,其妻也就下岗失业。向晚成在新营任县长时,新营就那么几家企业,都不景气,大家都想进事业编,新营财政困难,向晚成以身作则,不许超编,其妻一直留在了酒厂,后来向晚成任书记,新营的经济突飞猛进,其妻还是呆在酒厂没动。向晚成到合海后,罗亮想就此解决向晚成的后顾之忧,想让其妻进合海的事业编,向晚成一直拖着没办,后来向晚成当了书记,以向晚成的性情,这事就更无可能了。   杨志远此时很是歉疚,向晚成的女儿女婿都在新营,没有工作,做个体,开了一间小超市,听说生意也不怎么样。作为一个本省第二经济强市的书记,向晚成的家庭经济还真有些捉襟见肘,不相匹配。自己怎么就不想方设法帮一把呢,又不是帮不上,杨家坳不就在新营么,向晚成固执己见,但不违反原则,适当地帮一把,有何不可。杨志远下定决心,向晚成固执也好,暴跳如雷也罢,以他杨志远和他的关系,帮了也就帮了,又没有什么目的性,不过分,向晚成应该可以接受。   照例是赵洪福书记和考察组的组长讲话,阐明本次推荐的重要性,希望同志们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投出自己神圣的一票。   推荐表拿到手里,杨志远一见自己的名字豁然在目,杨志远没有客气,毫不迟疑地在自己的名字前画了个圈。想想可以,不强求,但有机会也不放过,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更进一步的书记也不是好书记。   推荐大会结束。根据得票的多寡,候选名单统计了出来,到了考察组的手上。杨志远排名第一,向晚成排名第二。   组长瞟了名单一眼,笑着对赵洪福说:“看来这个杨志远,还真不简单。”   赵洪福笑,说:“我怎么听组长这话属话中有话。”   组长笑,说:“我这话是什么意思,赵书记难道不知道?扯淡。”   自然知道,考察组出发前,有关部门会召集考察组开一次会,通报本省干部结构、缺额人数,中纪委的领导还会通报他们接到的对当地干部违规、违纪的举报情况,意在提醒考察组,对某些人的考察要慎重,目的就是防止带病提拔。   赵洪福笑,说:“领导都说杨志远什么了?”   “四个字:重点关注!”组长笑,说,“不止是中纪委的领导,在我下来之前,首长还找我谈了话,同样也提到了杨志远这个同志,让考察组务必留意。看来这个杨志远还真是引人关注。”   赵洪福呵呵笑。组长说:“看来赵书记没少做工作。”   赵洪福笑,说:“为党的事业推荐人才,自是不遗余力。”   组长笑,说:“现在干部们一致推荐,得票第一,赵书记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赵洪福笑,说:“推荐和考察这两项,我根本就不用担心,我担心的还是杨志远的资历尚浅,在中央通不过。”   那么多的首长对杨志远加以关注,杨志远的履历,组长自然早就看过,组长听赵洪福如是说,微微笑,说:“赵书记对杨志远如此肯定,综合分析,各省的党代会过后,杨志远极有可能成为本次换届后最年轻的省委常委。”   赵洪福笑,说:“这不挺好,这不正说明我们党的事业后继有人,我希望中央这次能不拘一格降人才,让杨志远同志尽早走上新的领导岗位。我是老了,和杨志远他们这样的年轻人比起来,还真是老朽了。”   “中央对贵省的工作是赞誉有加,赵书记想力荐杨志远,也用不着贬低自己吧。”组长笑呵呵,说,“看来不消说,正式被考察对象,杨志远是第一个。”   赵洪福笑,说:“组长这是正式代表考察组与省委进行沟通吗?”   组长笑,说:“就算是吧。”   赵洪福笑,说:“我没有意见。”   组长转头问汤治烨:“汤省长的意见呢?”   汤治烨笑,点头,同意将杨志远同志作为正式被考察对象。   杨志远开完推荐大会后,本想与徐海明一起,同车来同车回。徐海明不许,说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不用急着赶回去了,会通现在又不需要治水,杨书记岂能过家门而不入,你这段时间也够累了,回家好好地休息一下。杨志远还在犹豫,徐海明指示邝文韬开车,不管杨志远了,明天自个坐特快回去。   杨志远这些天没日没夜,还真是有些疲倦,回到‘开元盛世’的家中,杨志远洗了个澡,躺在有着安茗温暖气息的床上美美地睡了一觉。杨志远在睡前给林觉打了个电话,让林觉安排人,立马上县城,找到向晚成的女婿,安排向晚成的女婿进杨家坳公司,杨志远给林觉提了三个要求:一,工资要高;二,不能是闲职,苦点累点没有关系,但得锻炼人,有发展前景;如果向晚成的女婿同意到公司,让驻县城的公司员工多到他的店里跑跑,毕竟留下两个女流,有些体力活肯定干不了。林觉说明白,小叔你看是安排向书记的女婿当片区经理呢还是生产厂长?这两个职位,现在在杨家坳的保底工资是四千,再加上年底奖金之类的,月薪过万没有问题。杨志远说你先去征求人家的意见,看他对那一项感兴趣,先让他从业务员或者技术员做起,视能力,慢慢提升,什么都还不会,就是经理厂长,向书记知道,准保会严词以拒。   杨志远醒来的时候,四点三十分的样子,离安茗下班的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时间尚早,杨志远无所事事,换了体恤牛仔,出小区,上了公交车,晃晃悠悠地往市郊的省电视台而去。七月,正是仲夏,尽管此时的太阳已经收敛了许多,尽管是空调车,但阳光斜斜的,照在人的身上还是有些炎热。前排,一个男孩子坐在窗边,执着地举着一本杂志,小心翼翼地挡住那一抹阳光,女孩则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男孩的体贴。正是爱得纯粹的年纪,曾经他和安茗也是这般地走过来的。杨志远从心里默默地祝福前排的小情侣,希望他们能抵挡住生活的琐碎和诱惑,手牵着手走完这一辈子。   杨志远踏准了时间来到省电视台,没一会,有人三三两两从台里结伴而出。新闻部的小丫头和台里的同事有说有笑地走了出来,看到杨志远,她很是惊讶,说书记姐夫,你怎么来了?杨志远说听你这话的意思,我不能来?小丫头说自从我到省电视台上班起,我这是第一次在电视台遇上姐夫,所以惊讶。杨志远笑,说看来我这个姐夫不合格,有必要提出批评。小丫头说安大姐都没有意见,我哪敢批评啊。杨志远问安茗在不在台里。小丫头说你没有给大姐打电话啊,想给大姐一个惊喜?不巧了,大姐今天要审稿,得加班。   杨志远笑,说:“行,我知道了,我上楼找她去。”   小丫头笑,说:“我带你上去吧。”   杨志远笑,说:“不必了,你看看别人都在等着你呢,约人逛街了吧,你替我跟保安说一声,放我进去就行了。”   小丫头说:“你把工作证一亮出来,保安还能不让你进?”   小丫头说笑着将杨志远带到电梯口:“新闻部在26楼。”   两人挥手再见,小丫头嘻嘻笑,说:“书记姐夫,你今天这身打扮,随意,真帅!”   还没等杨志远回过神来,小丫头已是一脸快乐地走远了。   这天的安茗一身白色小西装,短裙,微卷的短发,透出一种职业女性的干练,安茗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杨志远的到来,专心致志地在剪辑和审核晚间十点播出的新闻,杨志远没有惊动安茗,就那么静静地靠在门边,静静地看着安茗忙碌的背影。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安茗无意间瞟了门边一眼。一惊,再一看,真正杨志远,安茗跳了过来,一把箍住杨志远的脖子:“怎么是你!”   安茗的眼里闪着熠熠的光彩,杨志远心想,自从到了社港,接安茗下班就成了一种奢侈,这六年来,聚少离多,一次偶尔的迎接,竟然让安茗如此地激动。杨志远很是感激徐海明,因为他善意地劝阻,使他和安茗有了这样温情的时刻。   杨志远刮了刮安茗的鼻子,笑:“你也是安主任了,下属们都看着呢,现在就不怕别人看见了。”   安茗笑,说:“无所谓,爱就是要让人看见。”   既然安茗说无所谓,杨志远也就无所顾忌地抱着安茗打了一个圈。安茗脸色红润,笑,说:“你还真敢啊。”   杨志远笑着轻轻地将安茗放下,说:“你不怕,我又怕什么?”   安茗手下的小年轻有见过杨志远的,笑呵呵,说:“杨书记,你和安大姐继续,就当我们不存在。”   安茗瞪了小年轻一眼,笑,说:“赶紧的,干活,还想不想下班了?”   晚餐吃的是盒饭,安茗的部属说不好意思,杨书记,简单了点。杨志远笑,说这你们就不懂了吧,跟你爱的人在一起,吃什么都是香的。大家都是羡慕不已,说婚姻若是如杨书记和安大姐这般,还有何求。   安茗九点才忙完手头的工作,回到小区,下了的士。小区里弥漫着栀子花开的清香,安茗开心不已,闻着花香,仰望星空,在栀子花开的路上旋转,说:“真好!这样的夜晚,真美!”   旋转中安茗,有如仙子,杨志远静静地看着安茗,然后半蹲着身子。   安茗不解:“志远,你干嘛?”   杨志远笑,说:“背你啊!”   安茗微笑着,抱紧杨志远。杨志远将安茗背了起来,跑过开满了白色的栀子花的小径,安茗靠在杨志远的背上,听着杨志远的心跳,安茗感觉自己飞了起来,这就是爱,看似平凡,却不是人人都可以得到。 第37章 更上层楼(2)   中央考察组进驻本省,自是为本省政界人士关注,毕竟这是一件事关本省未来政局的大事,大家纷纷猜测,本省有谁会入选最后的考察名单。倒是杨志远,一如既往,投完推荐票后,就将此事置于脑后,淡然处之。毕竟是一十八日斯科电子的奠基,鑫诚科技、科宏集团、三一打印、庆邦平板、飞腾在线,大大小小的项目接踵而至,应接不暇。杨志远每天背着把铲子喜气洋洋地进了这家进那家,有两天碰上本省下雨,杨志远也是冒雨前往,一场不落,跟老总们道喜,说吉利话,下雨好,预示生意风调雨顺。有老总跟杨志远开玩笑,说杨书记,下雨是风调雨顺,那天晴呢?杨志远笑,说那就是红红火火。   对省委换届考察之事,徐海明比杨志远还上心,这天于飞腾在线的工地上奠完基,杨志远和徐海明随便走到西临江边,察看汛情,尽管是汛期,但今年上游的降雨量不大,江水平稳,随着会通市级财政收入节节攀升,政府的一般性支出反而是年年降低,市级财政大量节余,政府方面增大的水利和农业方面的投入,西临江的防洪风光带在成几何地增长,再过一两年,会通市境内的西临江防洪风光带就可全线连通。   徐海明看着滔滔江水,笑:“怎么我们主要的防洪堤一修好,这江水就乖巧了,不再肆意?是不是看我们的河堤固若金汤,就怕了?驯服了?”   杨志远笑,说:“徐市长,你这是什么心理,乖巧了不好?非要惊涛骇浪,你就高兴?”   徐海明笑,说:“这不是想检验一下效果么?”   杨志远笑,说:“我看还是慢点,再过一两年,等西临江全线的河堤都修好了,你徐市长再祈雨检验也不迟。”   徐海明微微一笑,转而说起中央考察组在本省一事,徐海明说:“听说这次民主推荐,杨书记得票第一,怎么都过半月了,也不见考察组到会通来?”   杨志远笑,说:“该来则来,你急什么,急了也没有,得保持平常之心。”   徐海明说:“我能不急吗,你想啊,会通要是接连两任市委书记晋升省委常委,这是一件多么振奋人心的事情啊。”   杨志远笑,说:“徐市长就这么盼着我走。”   徐海明笑,说:“你可别好心当成驴肝肺,你真要上去了,这书记一职也轮不到我,没我什么事。再说了,我盼你走,你就会走?只怕不可能吧,谁都知道,你和首长有一个五年之约。等你践约了,再说。”   杨志远笑,说:“既然都知道,那你急什么?”   徐海明摆手,说:“行行行,算我没说,我可告诉你,听说考察组到梅书记那个市考察去了。”   杨志远这些天还真没怎么在意考察组的行踪,考察梅雪迎?目的何在?杨志远一沉思,有些明白了,这次统战部女部长退居二线,省委常委中就缺了一名女常委,省委看来有意由梅雪迎补充,毕竟在本省的女干部中,梅雪迎是唯一的女市委书记,这名女常委,只要是在本省提拔,应该说非梅雪迎莫属。   杨志远一笑,说:“甭管这些,你我做好手头上的事情就是。不过,徐市长要是觉得自己有那能力,你去把考察组请来,我也不反对。”   徐海明呵呵一笑,明白杨志远这话的意思,考察组的行程岂是他们所能左右的,人家考察谁不考察谁,此时早有定论。再怎么急都是无济于事,于事无补。徐海明笑,说:“要不,你找付省长打听打听?”   中央考察组在榆江呆了半月,肯定是在逐一征询省委常委、副省级以上领导对所有被考察人员的意见,杨志远在不在考察名单之中,付国良肯定知道,凭杨志远和付国良的关系,付国良也肯定会知无不言。杨志远笑,说:“有这必要吗?没有意义。”   徐海明直摇头,说:“就杨书记这份心力,我徐海明没法比。”   杨志远笑,说:“你我还是想着怎么样赶超合海、榆江,做老大,现在全省都知道我们会通的豪言壮语了,可不能掉链子,要不然,你我这人可就丢大了,还常委,到时只怕只能找个地洞钻进去才行。”   徐海明笑,说:“这我倒不怕,这一个月以来,会通上亿的项目,有一十八个上马,小项目有三四十家,光给郭氏企业配套的企业就有十五家,几乎每天都有工厂奠基。不算地产项目,合海多少?五个。榆江呢,十个。差远了。”   “看来市长没闲着。”杨志远笑,说:“我只是觉得有些可惜,省长从我们会通撬走了一个五亿人民币的项目,放到梅书记那个市,现在看来梅书记将荣调省城,省长也真是,都要将梅书记调走了,还把项目放梅书记那干嘛,还回会通多好啊。”   徐海明呵呵笑,说:“要说杨书记大气吧,也还真是大气,要说杨书记小气吧,那也真是抠门,人家都已经落地了,你还是念念不忘。”   杨志远笑,说:“我是在反思,那次端午节,我们的前期工作还是没能做到尽善尽美,下次绝对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了。我现在一想起省长那得意劲,就郁闷至极。”   徐海明笑,说:“让省长撬走一个项目,不丢人。”   杨志远笑,说:“也只能这样自我安慰了。”   中央考察组是一个月后来到会通的,考察组在合海考察完向晚成后,来到会通。据估算,会通有可能是考察组的最后一站,考察完杨志远,此次考察也就结束了,考察组将写出了考察报告,将所有被考察对象的优点和缺点写明,并且写出考察组的倾向性意见,在与省委沟通后,明确建议哪几个人成为新一届省委常委候选人,以供中央参考。   头一天会通方面就接到了省委的通知。徐海明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说:“杨书记,终于来了。”   杨志远‘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作为被考察对象,杨志远得选择回避,考察组考察什么,该找谁谈话,都与他无关,也无需去打听,顺其自然,比什么都好。   考察组到达榆江这天,杨志远在孵化园,同样是剪彩。郭氏企业系统集成项目正式投产了。   这天下了一些雨,细雨霏霏,给这个酷热的夏天增添了一丝凉意。郭氏企业这边剪彩,那边招聘工作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并不因今天是开业大吉的日子有所停顿。杨志远剪完彩,朝招聘点走了过去。现场应聘者爆满,排起一条长龙。都是些年轻男女,三五成群,成双结对,杨志远随便问了问,年龄以80后居多,还有85后。   杨志远感慨,说:“80后、85后登场,并迅速成为一线工人主体。这些新生代产业工人虽然比上一代出色,但他们思想活跃,流动性也大,在他们熟练了技能以后,怎么将他们留住,将成为一个值得研究的课题。”   郭嘉慧点头,说:“一线工人的工作枯燥乏味,上一代的工人是为了生活而工作,任劳任怨,新生代的工人就不同了,任性,随性,愿意干就干,不愿意干就走,稍不如意甚至于会有极端之举,我们郭氏企业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工厂的管理更趋于人性化,原来我们的工厂禁音,与工作无关的话题,不允许聊,现在可以了,想怎么聊都行,甚至于还成立了广播站放点流行音乐,隔断时间,还可以停下来,让工人自娱自乐,开展才艺表演。宿舍区还有无线路由器,工人们可以自由上网。”   “不错,考虑周到,变枯燥为有趣,让工人的生活丰富多姿,人不是机器,人性化管理,让工人有归属感,才是企业发展的长久之道。”杨志远笑着问郭嘉慧,“我现在总算是真正见识了什么是郭氏速度,不多不少,两个月,会通公司开工投产。我现在很想知道,根据郭氏速度,今年最后的五个月,郭氏能给会通带来多少的财政收入?”   郭嘉慧笑,说:“杨书记还真如范丫头所言,一天到晚盘算的都是锱铢,对其他事情熟视无睹。”   杨志远笑,说:“不锱铢必较不行啊,这么大一摊子,要用钱的地方很多,只有有钱了,才能有效地解决全民免费医疗的问题,贫困企业职工的养老问题。如果没有钱,想法再多,也是空谈妄想。”   郭嘉慧笑,说:“可杨书记你也不能整天就知道盘算锱铢,得懂得享受生活不是。”   杨志远笑,说:“整天泡在酒吧里,那就是享受生活?对于你们是,对于我来说,那就是如坐针毡。那天在酒吧,说话不是说话,要吼,声嘶力竭,还听不清楚,要猜。”   郭嘉慧笑,说:“杨书记不是猜人的高手么,李硕爷爷多精明多厉害啊,杨书记一猜一个准,把李爷爷的心思猜得通通透透的,愣是让李氏范氏进驻会通。可现在呢,范家丫头来了,杨书记却是反应迟钝,你难道就猜不出小丫头的心思。”   杨志远心想,不反应迟钝行吗,什么事情都可以迎难而上,唯独感情方面的事情,他杨志远现在只能避之三舍,躲之夭夭。一加一只能等于二,感情,有了安茗他一辈子就够了,能成三么?成了三,就会成四,成五,那还是感情吗,那就成了情欲和自我放纵。感情放纵了,那其他呢,是不是也可以放纵一下,最后呢,又是一个马少强,又是一个于海天。杨志远认为,以爱的名义放纵,那就是对爱的亵渎。   杨志远笑,问:“郭小姐情窦初开的时候,有没有喜欢一个人?你跟他一接触,觉得他就像海,知识渊博,深邃似海,一看到他,心里就忍不住有着一种小小的喜欢,喜欢看到他,喜欢听他说话。”   郭嘉慧笑,说:“有啊,我就喜欢过我中学时代的老师。那时他往台上一站,就觉得他帅呆了,酷毙了,欢喜不已。”   杨志远笑,说:“那现在呢,还是如此?”   郭嘉慧笑着摇了摇头,说:“哪能呢,我小孩都三岁了。”   杨志远笑,说:“就是,在没有遇到你先生前,你是不是觉得,老师就是你的偶像,就是你的标杆,谁都难以逾越,遇上你先生之后呢,那份心情不就淡了。”   杨志远说,范亦婉对他的喜欢,也是如此,这是因为范亦婉的生活里从来就没有遇上过像他杨志远这种类型的人,这对于范亦婉来说自然是新鲜的,有着无可抵挡的吸引力。随着范亦婉年龄的增长,接触像他杨志远这样的人越来越多,习惯了,这种喜欢的感觉,自然也就淡了。谁没有过这样的喜欢,我上高中的时候,也曾和郭小姐一样对到学校实习的英语老师心存喜欢。范亦婉于自己,也是如此。   郭嘉慧笑着点点头,说:“那还是不一样,范丫头对杨书记简直就是迷恋和崇拜。”   杨志远笑,说:“喜欢一个人没有错,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也是无与伦比。但我相信,范小姐肯定会遇上自己牵手一生的人,真到那天,再回首今天的点点滴滴,今天的小心情都会成为她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她会由衷地感激杨书记,是他,让她少女时代充满了一种缤纷的色彩。”   郭嘉慧微笑,说:“我可以把杨书记这话说给亦婉知道么?”   杨志远笑,说:“你们是闺蜜,你会不说?”   郭嘉慧笑,说:“那杨书记的意思,是让我带话?”   杨志远笑,说:“你自己有过经历,那你自然知道该怎么说了。”   郭嘉慧微微笑。   杨志远笑,收回话题,说:“你我说产值和利税?竟然就扯到喜欢这种话题上去了,真是离题万里。”   郭嘉慧笑,说挺好啊,和杨书记谈这些很轻松很随性,我喜欢。郭嘉慧还说,在香港的时候老是听范亦婉在电话里提起杨志远,就有了一种一睹真人的迫切心情。杨志远说,郭小姐一见,大失所望,不过如此。也没有三头六臂。   “杨书记要是三头六臂,那不就成怪物了。”郭嘉慧笑,说:“我一见杨书记,就明白,杨书记这种类型的人,对亦婉这种小丫头,太具有杀伤力了,魅力无可抵挡。如果我是范亦婉这种年纪,我想我也会喜欢。”   杨志远哈哈一笑,说:“可别,就一个范小姐,杨书记就颇为头痛了,郭小姐肯定比范小姐更难对付。”   郭嘉慧笑,说:“我在亦婉那个年龄,比她好不了多少,要不为何年龄相差近十岁,还和亦婉是闺蜜。”   郭嘉慧最后告诉杨志远,会通公司后五个月的产值肯定超三十亿,毛利率30%以上。杨志远一算,即便是按10%的保守估计,郭氏会通今年也会录得三个亿的净利润。别人一般都是三年收回成本,郭氏一年就可,这还真是郭氏速度。而会通一般税收国税按5%,地税按1%计征,也有一亿八,所得税一块,头三年减免,三年后即便是按25%的优惠征收,随着郭氏企业的壮大,这一块也是惊人。   郭嘉慧一看杨志远在心里默默地计算,脸上带笑,笑,说:“看看,还真如亦婉所言,杨书记对美元比对美女上心。”   杨志远哈哈一笑,说:“还好范小姐到香港述职去了,不然和郭小姐一唱一和,再多两个杨书记也是白搭。”   此时手机短信一响,是徐海明的:竹园宾馆。   这是杨志远和徐海明的约定,杨志远交代徐海明,安排好考察组的住处之后,告之一声。杨志远的目的自然不是去探视,杨志远这是好回避,知道考察组入住竹园宾馆,这一周,杨志远自然就是过竹园宾馆而不入。   按说竹园宾馆现在装修过于豪华,考察组一般不会同意,但竹园宾馆的好处显而易见,环境清幽,独立成栋,方便工作的开展。杨志远自然知道徐海明将考察组安排进竹园宾馆的深意,会通现在最大的变化在哪?就在孵化园这一带,站在竹园宾馆后山的凉亭,极目远望,孵化园尽收眼底,成绩实实在在。会通的成绩是干出来的,不是吹出来的,连省长都说了,若干年后会通,将会出现会通奇迹,考察组就看不出来?那也太小看考察组的成员了。   杨志远瞟了信息一眼,笑了笑。   此时郭嘉慧说:“杨书记,今天可不能跑,无论如何都得到食堂就餐。我们郭氏,不仅有郭氏速度,也有郭氏美味。”   杨志远知道,现在还想像以前那样奠完基,剪完彩就走,只怕是不可能了,拍拍屁股就走的规矩看来是老黄历了,该改还是得改。杨志远一笑,说:“那好,尝尝去?不会是吹牛吧?”   郭嘉慧一笑,说:“总有一款对杨书记的口味。” 第37章 更上层楼(3)   考察组一周后离开了会通,考察组对省委常委的考察,杨志远经历过多次。考察组这次到会通会考察什么,杨志远心知肚明。无非就是找副市级以上及重要部门的领导谈话,问大家是否同意提拔他杨志远,并且对他杨志远进行一些量化打分。对于班子成员的谈话,杨志远不用问就知道,提拔他杨志远,肯定都是同意,但将他调离会通,肯定会颇有微词,答案只怕千篇一律:会通刚刚步入发展的快车道,我们还是希望杨书记能留在会通,当我们的班长,为会通人民服务。   还真是如此,考察组在会通考察完毕,考察就算是正式结束了,考察组在形成考察报告前,与省委专门进行了一次沟通。   在省委招待所的会议室里,赵洪福和汤治烨笑呵呵和考察组的成员一一握手,说大家辛苦,这么热的天,在下面一呆就是一个多月,感谢考察组的同志们为我省所做的努力。组长代表考察组回答,说无所谓辛苦,为党的事业选拔优秀的人才和发现人才,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赵洪福笑,说:“那考察组这次最大的发现又是什么?”   组长笑,反问:“赵书记认为呢?”   赵洪福呵呵一笑,说:“杨志远!”   组长笑,说:“赵书记如此自信?”   赵洪福笑,说:“这份自信肯定有,对于民主推荐和考察,我是信心十足,不仅是我,我想汤省长也是一样。”   汤治烨笑,说:“对于这一点,我和赵书记持同一观点。”   组长笑呵呵,说:“看来这个杨志远还真是赵书记和汤省长的爱将。”   汤治烨笑,说:“对于这一点,我同样不予否认,赵书记是不是这样认为,那我就不知道。”   赵洪福笑,说:“怎么说呢,应该是大为欣赏比较合适。因为‘爱将’的前面一般都有‘心腹’二字,组长之所以没有说出来,是因为‘心腹’这两个字不大气,缺少组织性,我想了想,我与杨志远之间,除了工作,私底下好像没有什么刻意的接触,说是爱将还真是说不上。”   汤治烨笑,说:“听赵书记这么一说,我看我也该纠正,我倒是希望杨志远是我手下的爱将,但只怕杨志远同志不会这么认为,他现在在会通可是提出了三防:防火防盗防省长。”   组长笑,说:“是吗,汤省长没必要解释,我又没有认为书记省长这是在拉帮结派。”   赵洪福笑,说:“其实,杨志远档案中的那个党内警告处分,就是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做出来了。当时有多位常委持反对意见。”   组长笑,说:“此事的前因后果,经过和诸多同志的谈话,我知道的清清楚楚。我想杨志远其实应该感谢这个处分,我猜正是因为这个处分,杨志远此人才会为赵书记所关注,继而欣赏。”   “还真是如此。要不然,杨志远那时只是个副厅级,这一级的干部在本省数不胜数,岂能那么快为我关注。不过,是帅才,迟早会为省委发现,只不过可能会晚上一两年,社港的经济现在是一日千里,试想杨志远现在还在社港,那社港肯定就是一飞冲天,为人关注在所难免。”赵洪福笑了笑,说,“还好杨志远同志被省委早日关注,这才到了会通当市长,要不然,前年会通的那次8·13决堤,最终会是何种情况,现在想起来仍是不寒而栗。”   “历史的进程,是必然,同时也是偶然,许多重大的历史事件,事后分析,如果当初偏差了一点点,历史就会改写。这个社会可能会沿着另外一种进程前进。”组长笑,说,“所以赵书记至今是不是一直有一种发现帅才,沾沾自喜的成就感。”   赵洪福笑,说:“中央考察组是干嘛的?就是为了发现帅才的。我想我这种感觉组长感同身受,最清楚。”   组长哈哈笑,说:“不管是谁当这个组长,一旦经过自己之手,发现了国家未来的栋梁之才,那种感觉肯定无与伦比,这辈子都可以为之骄傲。”   赵洪福笑,说:“那我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组长这次的考察,发掘了一位可以让组长一辈子为之骄傲的栋梁之才。”   组长笑,说:“应该说,我们这一组考察了三个省,杨志远同志为考察组最值得向中央推荐的干部。”   赵洪福笑,说:“既然如此,那我们是不是可以一致将杨志远作为帅才向中央力荐。”   组长笑,说:“赵书记还是担心杨志远的资历?”   赵洪福笑,说:“没办法,我们现在的政治体制,还是很讲究这个的。”   组长笑,说:“我倒是觉得赵书记没必要如此担心,是玉迟早会为大家认知。”   赵洪福笑,说:“即便是玉也要精雕细琢,我还是希望早点打磨,早点磨糙,让其成为无暇的美玉。”   “可以理解。”组长笑,说,“我们考察组考察发现,杨志远官声民望之高,超乎想象,在我经历的考察中,并不多见。”   赵洪福说:“去年考察组也是这么认为的,当时杨志远同志不在推荐名单中,结果推荐统计结果,他还排在了第五,让考察组大跌眼镜。”   组长笑,说:“是吗?还有这样的事情,我可从来没有遇见过。”   “所以才会让大家大跌眼镜不是。”赵洪福说。   组长说:“在这次考察中,会通的干部一致要求将杨志远留在会通。赵书记汤省长怎么考虑?”   赵洪福笑,说:“我本来就没打算动他,杨志远这位同志,还是当正职更能发挥他的作用。”   组长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考察组在三天后离开了本省,但其搅起的涟漪,却是久久都不能平静。大家都在关注,未来本省的政局,又会出现哪些新面孔。杨志远在本省众望所归,但他这么年轻,中央会同意吗?大家都在翘首以盼,等待谜底的揭晓。   在十一月份本省党代会召开之前,发生了两件事。   一件发生在美国,远隔重洋,自然与本省党代会无关,但不得不说。这年九月的美国,发生了一起次贷危机,起因就是美国的房地美和房利美两大房屋贷款中介公司,在购房者资质越来越低,不良贷款越来越多的情况下,房产公司为了自己的财务流动性,将这些贷款统一打包证券化,变为债券卖给各个投资人。开始都没什么问题,但这年九月开始,大批量的购房者因断供违约,导致房贷公司资金链断裂,由此引发了次贷危机。   此事毕竟发生在美国,与国内的房地产市场无关,对于此条财经消息,许多经济学家都没有怎么上心,杨志远在看到财经类报纸上的这条短讯时,也是一扫而过,还能怎么样,人家自己的事情自己会解决,何必去操这份闲心。   此时,只怕谁都不会想到,大洋彼岸,那只蝴蝶已经轻轻地扇动了一下翅膀。   第二件事,就与本省的政局有关了。   国庆节过后,本省下了一场雨,淅淅沥沥过后,本省的气温一下子凉爽了起来,炎热的夏天就此过去。杨志远站在市委办公室的窗前,看着有枯叶随风而落,杨志远不由自主地想起社港枫树湾的枫叶,此时的枫树湾,枫叶应该红彤彤的,格外美丽吧,对于社港,杨志远还真是有些想念。   此时一个重磅消息,不胫而走:张淮书记调走了,前往外省任省委专职副书记。   杨志远知道这种消息不可能是空穴来风,肯定是真的,隔日,党报上刊发了此条消息。杨志远放下报纸,赶忙给张淮打电话,说张书记什么个意思,事前没有一点的风声,保密工作做的这么好?现在消息证实了,张淮书记难道还准备不声不响地离开?张淮嘻嘻地笑,说自己也是逼不得已,杨志远同志咄咄逼人,三年赶超榆江,咱惹不起,只能躲,躲得远远的,十万八千里。张淮现在用不着怕杨志远了,不在本省,杨志远怎么赶也超不过了。杨志远说,张淮同志你可不能这样,你就是我杨志远的目标,你这一走,我岂不是失去了方向感,如此一来,多没意思。张淮说我留在本省,让你追着屁股赶,就有意思?算了,咱不陪你了,你自个折腾去。杨志远连呼遗憾,但事已至此,已是无能为力,杨志远还真不能把张淮同志留住。怎么办?   杨志远说:“张淮书记,你什么时候离开榆江去外省赴任,我送送你。”   张淮说:“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你我就在电话里话一声别好了。”   杨志远不同意,说:“怎么着也得送送,你可是老大。”   张淮说你真要送啊?杨志远说当然是真是,难道嘴上说说?张淮笑,说那你可要记得带几斤杨家坳的茶叶来,喝杨家坳的茶叶上瘾了,一时半刻,改不了。杨志远说改不了,就别改。杨家坳在省会城市都有分公司,我让人给你送。   张淮一笑,说:“志远,虽然这两年来,你咄咄逼人,但我还是很高兴认识你。”   杨志远说:“彼此彼此。”   张淮离开那天,杨志远赶到榆江相送。杨志远站在省委招待所看着张淮的车融入到车流中,忍不住叹了口气。赵洪福站在一旁,看着杨志远,笑了笑,说:“怎么?舍不得?”   杨志远说:“本省的这些领导,一拨一拨地走了,走向全国各地,既为他们高兴,同时心里又有些失落。”   “没有对手了?”赵洪福笑,说,“要知道,本省的干部可都是走上了更为重要的岗位,这说明中央对本省的工作高度认可。”   杨志远笑,说:“理是这么一个理,但心里终究有着不舍。”   赵洪福说:“迟早有一天,你杨志远也会走出去了。”   杨志远自然知道赵洪福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杨志远要想走得更高,就必须走出去。杨志远笑,说:“那还早着呢。”   赵洪福笑,说:“几年的时间飞逝即过,岁月催人老啊。”   杨志远笑,说:“赵书记何来此等感慨。”   “不服老不行啊,尤其在你杨志远的面前。”赵洪福笑,然后说了一个让杨志远大吃一惊的事情,赵洪福说,“杨志远同志,怎么样?动一动?”   杨志远一惊,说:“赵书记,您可别吓我,动?怎么动?”   赵洪福说:“上榆江来,接张淮书记。”   赵洪福本没想动杨志远,但张淮突然调离,赵洪福就有了将杨志远动一动的打算。这是好事,杨志远只要一就任榆江市委书记,那换届铁定就是省委常委,但杨志远还是舍不得会通,杨志远说:“赵书记,如果不是省委的决定,我希望您考虑会通目前的情况,还是将我留在会通,我和首长还有一个五年之约呢。”   赵洪福笑,说:“这对别人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你竟然还拒绝,我还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行了,我也就是因为张淮同志调离有些突然,突然有了此种想法,你可以考虑考虑,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就当我没说,回你的会通,好好干。”   杨志远笑,说:“谢谢赵书记,虽然榆江市委书记一职对我是有很大的诱惑,但我觉得还是没有什么比在一张白纸上描绘自己心中的蓝图更让人心潮澎湃的,人生难得有一次这样的机会,我还是希望自己能留在会通为理想而努力。我觉得理想比职位更重要。”   赵洪福拍了拍杨志远的肩膀,在杨志远的印象中,赵洪福如此,这是第一次。赵洪福说:“别急着走,中午,你陪我喝一盅。”   向晚成这天给杨志远打了一个电话。杨志远一想,向晚成应该是回了一趟新营,他女婿到杨家坳上班一事,看来向晚成是知道了,杨志远原以为向晚成要兴师问罪,没想到,没有。向晚成真诚地道谢,说:“志远,谢谢你。”   杨志远笑,问:“回新营了?知道了?”   向晚成笑,说:“你以为偷偷摸摸,不想让我知道,我就不知道了?”   杨志远笑,说:“知而不骂,还说谢,很少见。”   “你小子,我以为我向晚成就不食人间烟火了,你不知道,你嫂子因为下岗一事,对我是耿耿于怀,我一回新营从来就不给我好脸色看。女儿女婿的日子也过得不咸不淡,略显艰难,我要是个普通工人也就没什么可说的,可偏偏我还是个市委书记,要给家人找一个好一点的工作,还真是轻而易举,如此一来,一新营,那就是四面楚歌。我向晚成怕过什么,现在却害怕回新营,我只要一看到母女俩那哀怨的眼神,我就觉得酸,无以面对。可我除了酸,我还能怎么办?利用手中的权力,让她们进事业编?可我能这样做吗?这和喝老百姓的血有什么不一样。还怎么去要求别人厉行奉公?”向晚成说,“志远,我这心里啊,真是有苦难言,也只能是与你诉一诉。”   杨志远说:“我一直称呼你为老大哥,可对你的事情我一直置身事外,说来惭愧。”   向晚成说:“志远,你何出此言,我还不知道你,一门心思在工作上,哪里还有时间去管这些,说来说去,还是我做得不好,有什么事情,直接与你商量就是,何必藏着,搞得自己焦头烂额。志远,你这次算是解了我的后顾之忧了,让我女婿跑业务挺好,年轻的时候吃点苦,对他是一种锻炼,视野宽了,对他也是一种提高,呆在新营,只能是井底之蛙。”   杨志远笑,说:“你这么一说,我算是松了一口气。”   “害怕我坚决让女婿辞职?”向晚成笑,说,“他这三个月干得挺欢的,这次回去,你嫂子看到我也有了笑脸,说她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小辈们生活有个着落,她也就安心了。我要是让他从杨家坳辞职,那我真的就是众叛亲离,成孤家寡人了,退了休,只怕会无家可归。”   杨志远笑,说:“看来你还是看得清形势。”   “要是这么点形势都看不出来,还当什么市委书记。”向晚成笑,说,“你嫂子让我谢谢你。”   杨志远笑,说:“这么说,刚才那声谢,是替嫂子说的。”   向晚成笑,说:“行了,我向晚成一家都谢谢你了。”   杨志远笑,说:“这我倒是乐意接受。”   向晚成还说到赵洪福让杨志远上榆江一事。杨志远笑,说这事你也知道。向晚成说这又不是什么秘密,赵洪福书记自己说的。杨志远笑,说赵书记有意让你上?向晚成笑,说让我上,肯定是好啊,点头答应,不会像你,一根筋,这么好的事情,上哪找去。我真是服了你。   向晚成还笑,说:“也不知安茗知道了,会作何想。回省城,夫妻相聚,多好。老让你在外单飘,她就放心?”   杨志远笑,说:“我杨志远同志可是铮铮铁骨,保证在美色面前毫不动心。”   “不动心?我看也就是不动手而已。”向晚成一笑,说,“谢了,滚蛋,该吃饭。”   杨志远一看表,十二点过十分了,该去食堂就餐了。挂了电话,起身,邵武平赶忙跟了上来。   起风了,本省的深秋到来了。 第37章 更上层楼(4)   11月,本省的党代会如期召开。21日下午,中国共产党M省第九次代表大会在省委大会堂举行第二次全体会议,大会选举产生了中共M省第九届委员会81名委员和55名省纪委委员。杨志远、向晚成顺利入选新一届省委委员;22日上午,在本省第九次代表大会举行的第三次全体会议上,选举产生了本省第九届委员会候补委员,会通市市长徐海明成为14名候补委员之一;23日,本省第九届委员会第一次全体会议选举赵洪福同志为书记,陶然、梅雪迎、向晚成、杨志远四名同志为新一届新晋省委常委。   在热烈的掌声中,继续留任的常委们和新晋常委一一握手,表示欢迎。至此赵洪福总算如释重负,在和杨志远握手,赵洪福笑呵呵的,说志远同志,终于把你盼来了。杨志远说赵书记我是诚惶诚恐啊。赵洪福笑,说不怕,有我们这些老家伙为你撑着,你怕什么,大胆而为,新人才能带来新气象。汤治烨则拍着杨志远的肩膀直乐,说现在那个三防只怕是有必要改一改了,我看可以改成防火防盗防志远,你这一步一跨,就此改写了本省的历史,成为了本省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省委常委。罗亮则是拍着杨志远的肩膀,说好小子,我就知道你我会有机会在一个班子里共事,当年让你到合海,你跑到社港,现在还不是跑到一起了。付国良则和杨志远抱了一抱,说志远,我们又走到一起。一个‘又’字,道出了几多情谊。张博和戴逸飞则是和杨志远紧紧地一握,彼此会心地一笑,说欢迎。   台下的省委委员中,许多人曾经是杨志远的上级,现在反过来了,杨志远反而成了他们的上级。普天市委书记江晓槐身处一干省委委员之中,自是感慨万千。同样感慨万千的还有杨建中和刘书琦,杨建中想起在谢富贵的饭店初见杨志远的情景,那时的杨志远意气风发,对前路充满了必胜的信心,正是他那份对生活的激情,使杨建中对杨志远刮目相看,就此成为肝胆相照的好友。而刘书琦想得最多的还是钟涛对杨志远的评价,此人不可小视,他日成就必在我钟涛之上。当时不以为然,现在看来,还真是如此。   上午11点整,本省的12名常委在省委书记赵洪福的带领下健步走入会议大厅,集体出席媒体见面会。13名常委面带微笑向现场记者挥手致意,早早守候在此的中央和省市数十家媒体的记者们报以热烈的掌声。杨志远在近百名媒体记者中一眼就看到了安茗,今天的安茗身着喜庆的秋装,正站在人群中望着杨志远微笑。   赵洪福书记将新当选的常委一一介绍给大家认识。   站在安茗身边的小丫头,望着西装革履的杨志远,轻轻地碰了身边的安茗一眼,低低地笑,说:“安大姐,我看这十三名常委,就我姐夫最帅。”   安茗轻笑着瞪了小丫头一眼:“今天这种场合,严肃点。”   小丫头朝安茗吐了吐舌头。   此时赵洪福书记代表新一届省委常委会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   赵洪福说,省第九次党代会是一次集中了全省广大党员和人民群众的集体智慧、反映了全省人民的共同愿望的大会,大会提出了今后五年发展的总战略、总任务,是一次解放思想、凝心聚力的大会,是一次团结鼓劲、振奋人心的大会,是一次与时俱进、继往开来的大会!赵洪福还说,省第九次党代会提出了全面推进“四化两型”建设,加快建设全面小康,加快建设两型社会的诸多目标,这是时代发展的必然要求,也是全省人民的共同愿望和根本利益所在。在今后的五年里,只要我们深入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坚持“四化两型”建设总战略不动摇、不徘徊、不折腾,团结一心,奋力拼搏,开拓进取,这次党代会提出的宏伟目标就一定能如期实现,我省未来发展就一定会更加美好!   “我们的事业是薪火相传的事业。从现在起,九届省委从八届省委手中接过了‘接力棒’。党中央对新一届省委寄予厚望,全省人民和广大共产党员对我们充满期待,我们深感责任重大、使命光荣!”赵洪福饱含深情地说,“未来五年我省的发展面临着一系列重大的历史机遇,也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我们在此作出庄严承诺:一定坚持勤奋学习、一心为民、求真务实、团结共事、清正廉洁,绝不辜负党中央的殷切期望,绝不辜负全省人民群众和广大共产党员的深情期待,向党和人民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   赵洪福说完,请记者们自由提问。   有媒体问:“赵书记,您刚才提到了薪火相传,这话具体该作何理解。”   赵洪福笑,说:“薪火相传的意思大家都懂,我想大家关注的还是在本届常委中,出现了一位本省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常委,38岁的杨志远同志,按照我们固有的干部选拔制度,38岁,能成为一个地级市的市长就很不错了,而杨志远同志,38岁,就成了省委常委,这是什么?这代表中央对杨志远同志这些年来工作的肯定,也代表中央在不拘一格选人才。”   赵洪福停了下来,问现场的媒体记者:“对于杨志远同志这么年轻当选省委常委,大家有什么要质疑的?尽管说。”   现场的媒体记者都笑,纷纷摇头,说没有,杨常委我们又不是初次接触,老朋友了,他的情况大家清清楚楚,能力人品都让人无话可说,哪里会有什么质疑。   其实群众对年轻干部的火箭提拔之所以质疑不断,不是因为年龄,而是因为程序,躲躲藏藏,犹抱琵琶半遮面,自然就会引起大家的猜疑,怀疑存在暗箱操作,像杨志远这样,程序公开透明,成绩实实在在,有根有据,谁都无话可说,当个省委常委算什么,进北京也没问题啊,谁会有异议,巴不得这样的干部多几个才好,那就是民众的福祉了。   今天蔡铭扬也来了,他笑,说:“赵书记,如果不是我发了那篇《内参》,只怕就没有今天的杨常委吧。”   赵洪福自然也是认识蔡铭扬的,自从那次人大允许蔡铭扬问三个问题以后,每年的人大,赵洪福都会接受蔡铭扬的采访,回答蔡铭扬的二三个问题,一来二去,也就成了老熟人了。赵洪福笑,说:“还真是,杨志远同志今天能进入常委之列,你蔡记者可记一功。”   也有知道蔡铭扬所发《内参》内容的记者,说:“蔡记者还想表功,我看杨常委不跟你打官司就很够意思了。”   大家都笑,气氛很是轻松,这种轻松和谐的气氛在这种常委见面会上很是少见。   今天到场的许多记者,和杨志远还真是老朋友,杨志远刚到社港为发展旅游文化节,请过省内所有的媒体记者,有许多人去了;杨志远刚到会通,因恒星食品一事又请媒体朋友于会通电厂见证焚烧受污染的恒星熟食,也有许多记者在场;尤其是前年荷塘8·13决堤,中央和省市的诸多媒体又蜂拥涌到会通,大家见识了一个在灾难面前不屈不挠,刚毅果敢,对受灾的民众又充满侠骨柔情的杨志远。尽管杨志远喜欢脚踏实地地干事,不喜张扬。但对于杨志远,媒体最是熟悉不过。   有记者说:“赵书记,我们想问杨常委几个问题,可以吗?”   赵洪福笑,说:“今天是媒体见面会,当然可以,有问就提。这样吧,大家举手,依次提问,由杨志远同志回答如何?”   大家纷纷举手。赵洪福竟然现场当起了主持人,赵洪福见高举的手,齐刷刷一片,他笑,说:“大家这么踊跃,不好取舍啊,这第一家媒体不好点,有些得罪人,这样吧,就让省电视台首先提问,我想大家应该都没有意见吧。”   大家轰然一笑,哪里会有什么意见。省电视台新闻部主任是谁?安茗,安大记者啊,由当记者的妻子向当常委的丈夫提问,意义非常,很有意思。31个省委的改选,出现这种花絮的几率微乎其微。大家都是静默,笑嘻嘻地望向安茗,等待安茗提问。   安茗现在是新闻部主任,一般很少到现场采访,只有这种重要的政治活动,安茗才会出现,按说这种提问对安茗来说驾轻就熟,小菜一碟,接过话筒直接提问就是。但这次安茗竟然哑火了,但赵书记都已经点名了,安茗不可能不问。安茗迟疑了一下,拿起话筒,问:“请问杨常委?对于这次当选,你最大的感触是什么?”   这个问题很简单,不犀利,不是安茗的风格,媒体记者们都是微微一笑。   杨志远没有笑,表情凝重,说:“千言万语,两个字:责任!”   杨志远说:“一个人在家对家庭负责,在岗对岗位负责,作为一方领导,对一方百姓负责,作为常委,对党的事业负责,这才是一个男人的担当,这才是一个常委应尽的责任。责任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只怕不容易,但我一定会一丝不苟地去做,诚心诚意地接受大家的监督,有全省几千万人民的注视,我杨志远一定夙夜在公、勤勉工作,恪尽职守,勇于担当。”   杨志远这话既是对全省人民说的,也是对安茗说。安茗看着杨志远,脸上荡起甜美的笑意。   有记者继续提问:“作为目前最年轻的省委常委,你对自己这次当选怎么看?”   杨志远说:“这同样可以用两个字概括,那就是:信任!我杨志远的当选,离不开本省几千万父老乡亲的信任,离不开上级领导和同志们的信任。而信任,是我杨志远一辈子丝毫都不敢辜负的,同样,信任不是靠夸夸其谈来维护,它必须用热血和忠诚去铸造。”   有记者问:“杨常委,我注意到,您刚才提到自己的当选,首先要感谢的是父老乡亲的信任,其次才是领导和同志们。这个顺序是不是颠倒了?”   杨志远摇头,说:“对于一个政党来说,人民才是一个政党的根,人民才是党的事业生生不息的沃土,只有扎根沃土,依靠人民,我们的党才会枝繁叶茂,长盛不衰。在我看来,干部之德在于民,干部之责惠于民,因为最终决定项背的永远是民心。”   有记者问:“作为新任常委,您认为自己该铭记的是什么?”   杨志远说有很多很多,包括前面所说的责任,担当,信任,勇敢,无私,还是就是忠诚、真心和诚心,对党的事业忠诚,对同志真心,对人民诚心,唯有如此,才会知道自己这一辈子想要的是什么,想做的又什么!   记者们情不自禁,掌声一片。   赵洪福笑,说:“记者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   杨志远摆摆手,说:“今天赵书记才是主角,都是老朋友,有什么,我们私底下接着谈,大家还是先向赵书记、汤省长和其他常委提问。”   赵洪福笑,说:“都一样,本次媒体见面会,我看就由杨志远同志作为全体常委的新闻发言人!”   有记者笑问:“那好,请问发言人,作为新一届省委领导班子,省委又将怎么去实现自己的目标?实现的几率又有多大?”   这个问题有些犀利。   赵洪福虽然说杨志远是新闻发言人,但省委常委前四位按职位排名,书记、省长、专职副书记、常务副省长,后面的则按资历,今天13名常委,按资历他杨志远排名第13。杨志远有分寸,自然不可能真的顺着记者的提问就谈。他保持沉默,和常委们并排而立,微笑着看着台下的媒体记者,没有说话。   赵洪福看了杨志远一眼,笑,说:“志远同志,来来来,说了你是发言人,这个问题由你来答。”   杨志远摆手,说:“书记、省长都在,这个问题省长来答才对。”   汤治烨笑,说:“让你来,你就来,扭扭捏捏干嘛。”   杨志远一看书记省长都让自己说,这种场合,推来推去只会让本省人民感觉本届省委领导班子没有魄力。杨志远于是站了出来,说:“新一届省委的目标刚才赵书记已经说了,我有必要再重复一遍:全面推进‘四化两型’建设,加快建设全面小康,加快建设两型社会,让民众富足,社会安康。这就是我们本届省委孜孜不倦的目标。但是要实行这个目标,任重而道远,至于怎么去实行,赵书记也有提到,那就是‘团结一心,奋力拼搏,开拓进取’,现在既然媒体的朋友再一次问起,那我就再多加八个字:披荆斩棘,舍生忘死。至于实现的几率有多大,《论语·里仁》说道:‘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按说一切都得用行动来说话,但既然媒体朋友问了,那我就告诉大家,只要我们全省人民同心同德,就没有我们实现不了的目标,我们这届省委逢山开山,逢水趟水,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就让时间去检验一切。”   杨志远的声音铿锵有力,有一种发乎肺腑的力量,省委常委们,都和记者们一起,自发地鼓掌。   十三名省委常委与媒体的见面会经过现场直播,展现在全省人民的面前,今天的见面会与以往很是不同,以往的见面会,都是严肃有加,活泼不足,常委们站在台上,一个个尽管面带微笑,但表情还是显得有些僵硬,今天却是不一样,一个个表情自如,真正做到了严肃活泼。尤其是省委书记现场当起了主持人,新晋常委当起了发言人,一下子就凸显出新一届省委班子焕然一新的新作风,和蔼亲民的新气象。   如赵洪福所言,杨志远是本省的政界明星,形象好气质佳,有如明星,当发言人最佳,以前的媒体见面会,索然无味,老百姓一打开频道,一见此类见面会,立马换台,毫不犹豫。这一次,不了,一看,是杨志远,‘咦’一声,说这不是会通的那个明星市长么,当省委常委了?看看怎么说。   商场卖电视机的柜台,也有很多老百姓以前所未有的热情在收看直播,一听,老百姓都点头,说得多好,老百姓才是党的根。也有老百姓有些担心,这个杨常委,这么说,好是好,领导会不会不喜欢,要是惹领导不高兴那就麻烦了。还有年轻人玩世不恭,对杨志远不了解,很是不屑,说当领导的都是说的比唱得还好听,但从来都是说一套做一套,他们说的话你们也信?此言一出,立马就引起周边人的围攻,说你不知道,你就别乱说,这个杨常委与别的当官的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杨家坳你知道吧?”   “知道啊,本省首富村。”   “就是这个杨常委带领乡亲们致得富!社港知道吧?以前什么样?现在又什么样?家家户户的小日子过得比我们省城居民都好。”   “都是这个常委的功劳?”   “就是!”   于是都没话说了,直摇头,说:“难怪这么年轻就当常委了,刚才介绍多大来着?38岁,比我大不了几岁。”   大家都笑,说:“你能跟杨常委比啊,人家可是国家未来的栋梁之才,我们省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常委,了不得,不得了。”   这一天,杨志远没有回会通。   这天饭后,杨志远和安茗到离家不远的省委招待所走了走,天气渐渐的冷了起来,风很大,不是一个很适合散步的夜晚,安茗不明白杨志远怎么突然想到省委招待所来散步。杨志远说是为了回忆,尤其在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更是特别地想走一走。   两个人绕着省委招待所慢慢地走。安茗挽着杨志远的手,半依在杨志远的身边。   安茗笑,说:“其实,今天在媒体见面会上,我很想问你一个问题?”   杨志远笑,说:“不消说,有些犀利,不便为难夫君?说来听听,反正并无他人。”   安茗笑,说:“1931年,美国的历史学家詹姆士·亚当斯在《美国史诗》中首先提到了‘美国梦’这个词,我很想知道,作为新晋常委,你的中国梦又是什么?”   杨志远笑,说:“我的中国梦是什么?你会不知道?”   安茗笑,说:“知道,所以,没问。不是我的问题犀利,而是我怕你的回答犀利。”   杨志远笑,说:“那我现在告诉你,其实也可以用几个词回答:自由和平等!公平和公正!”   安茗说:“可是要做到这一点不容易。”   杨志远说:“要是容易,那就不是梦想了。只有那些值得自己孜孜不倦地为之奋斗和追求,至死不休的,方为梦想。”   此时已经走到了后山,杨志远笑,说:“安茗,梦想其实就像上山的路,你什么时候见过,向上的路,会是笔直平坦的。所以前进,就必须付出,付出汗水、辛劳和努力。也包含你我不可能每天像现在这样,在一起卿卿我我。安茗,我杨志远这一辈子,自认为对得起乡亲、朋友,但唯独有些对不起母亲、你和舒凡。”   两人站在凉亭之中,安茗把头靠在杨志远的怀里,望着远方,说:“志远,这一辈子,我最大的幸运,就是认识了你,让我能成为你的妻子和爱人。所以你无需歉疚,我并不在意现在这种聚少离多的日子,因为在我的心里,充盈的都是你。”   杨志远情不自禁地抱紧了安茗的肩膀。   党代会之后,常委进行了分工调整。付国良改任省委常委、省政法委书记;向晚成任省委常委、榆江市委书记;梅雪迎任省委常委、宣传部长;杨志远则原地未动,为省委常委、会通市委书记。因为杨志远占用了常委名额,本届省委,统战部长不再进入常委的序列。未来的五年,本省人民将在新一届省委班子的带领下,继往开来,一往无前。   杨志远这天开完省委常委会,从省城榆江赶回会通,汽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邵武平一声惊呼:“杨书记,你看,下雪了。”   杨志远望向窗外,还真是,天空中开始飘起了雪花,素白素白。   瑞雪兆丰年,一年就这么过去了,来年一定是一个丰收之年。一定会如此的! 第五卷 中央党校 第1章 党校报到(1)   3月的北京春寒料峭,杨志远套了一件风衣,拖着一个硕大的行李箱,出了机场,上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是个年轻人,在帮杨志远将行李放在后尾箱以后,上了车,他看了后座的杨志远一眼,有些奇怪,问:“哥们,你怎么也打车?”   杨志远笑,说:“这我就不懂了,我为什么就不能打车了?有何不同?”   年轻人启动汽车,笑,说:“哥们气宇轩昂,一看就不凡,不是老板就是领导,来去车迎车送,用得着打车?”   到底是北京的的哥,这哥们还真是见多识广,目光犀利,看人有一套,杨志远微微一笑。杨志远望了副驾玻璃的出租车司机上岗证一眼,照片上的人笑得很阳光,正是眼前之人,朱灿,28岁。朱灿说话,北京味儿很浓,杨志远问朱灿:“北京人?”   朱灿笑,说:“是。门头沟的,在家闲着没事做,包了辆的士,跑出租。”   杨志远笑,问:“生意怎么样?”   朱灿笑,说:“还成,就是份子钱太高,大头让人家拿了,咱就拿小头,累是累点,但比较自由,我这人自小就受不了约束,自由散漫惯了,也不想发大财,开出租,乐得自在。”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杨志远觉得这个年轻人的心态挺好,比许多人都强,至少他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许多人只怕浑浑噩噩一辈子,也不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一天到晚追逐名利,到头来一场空。杨志远对这个叫朱灿的年轻人顿时有了好感。   朱灿问:“哥们,上哪?”   杨志远笑,说:“海淀区,中央党校。”   朱灿一笑,说:“这么说来,哥们还真是一个领导。”   杨志远笑,问:“何以见得?”   朱灿说:“3月份来北京,拖着个行李箱,肯定是参加党校春季班学习的。看哥们这年纪,还有那个大路货的拖箱,不用说,肯定是参加县处级干部培训班的。”   杨志远哈哈一乐,说:“到底是紫禁城下,知晓的事情还挺多的。”   朱灿颇为自得地一笑,说:“那是,北京是什么?政治中心,咱北京胡同里的人有几个不关心政治的,谈到政治,那都是一套一套的。中央党校北京人谁不知道?那可是培养中国未来领袖的地方,中青班、省部班,那就更不得了。”   朱灿说不过,我还是有些纳闷,按说县处级的领导,拖箱不是LV,就是路易威登,你那个箱包也太次了,三五百块,路边摊买的?杨志远笑,说正宗国产品牌,大超市买的,368元,包是用来干嘛的,装东西的,结实耐用就成。朱灿从后视镜里看了杨志远一眼,说你这哥们,看样子人不错,平时肯定不贪不占,是个好官。杨志远笑,说这也看得出来,贪官也知道财不外露,整天装穷不是。朱灿笑,说我整天和各行各色的人打交道,看人,我还真不是吹,一看就能看出个八九成来。你这哥们,身上穿的手里提的,虽然都不是名牌,但整洁干净,走起路来昂首挺胸,气场十足,说明在你这人自信,心里正气;不让人车接车送,说明你这人随性;坐在的士上和我一个的哥有说有笑,不打官腔,说明你平时平易近人。你这样的人,如果是贪官,打死我也不相信。贪官做不到这一点,装也装不来。   杨志远呵呵一笑,说你开出租可惜了,干纪委肯定是把好手。朱灿说纪委我可干不来,我还是开出租车比较痛快。哥们,你就告诉我,我分析得对不对,是不是这么个理。还有哥们,你是不是来党校上学的。   杨志远笑着点了点头,如朱灿所言,杨志远这次上北京,不是走亲访友,或者上部委办事,杨志远还真是到中央党校来学习的。   杨志远这天从孵化园回来,接到了省委组织部长的电话,部长说:“志远啊,你赶快到组织部来一趟。”   杨志远笑,说:“部长,有指示?”   部长笑,说:“指示没有,只是刚刚接到中组部的通知,通知要求你到中央党校中青班脱产学习一年。”   杨志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说:“什么?党校中青班?脱产学习一年?部长,我有没有听错!”   部长说:“你没有听错,开始我也以为中组部搞错了,中青班不是培养省部级后备干部的么,你杨志远同志现在已经是省委常委了,真要进修,也该是省部班,怎么是中青班了?赶忙核实,部领导说‘没错,就他,杨志远同志,M省省委常委、会通市委书记’。中组部为此还特意发来一份确认函,简历清清楚楚,不是你,是谁!”   杨志远直叫,说:“部长,你就协调协调,让中组部换别人去,我整天忙前忙后,手头上还有一摊子事没有处理好,这时候,怎么走得开。”   部长说:“谁的手上不是一摊子事,你走不开,这个‘别人’就走得开了。你啊,别磨蹭了,给你一周的时间,赶紧将手头上的事情移交给徐海明同志和其他相关同志,然后到省委组织部来拿介绍信。”   杨志远说:“能不能请假啊?”   部长笑,说:“你说呢?组织原则你比谁都清楚,上级部门这时候要求你去学习肯定有他的道理,你的去留,省委组织部没有决定权,省委组织部只负责通知转达,去不去,你自己看着办。”   部长笑呵呵,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杨志远一时有些懵懂,不知道中组部这是唱得哪一出。杨志远迟疑了一下,想了想,给赵洪福打电话求救:“赵书记,您得说说话,帮帮忙!”   很显然,部长已经提前跟赵洪福汇过报此事了,赵洪福说:“说话?怎么说?帮忙?怎么帮?上级决定的事情,怎么更改?你告诉我啊。”   杨志远说:“您可以向上级领导反映,说杨志远有很重要的事情,省里一时离不开,也可以说杨志远生病住院了,怎么说都成,反正只要能留在会通就行。”   “你这是公然教唆赵书记向上级领导说谎啊。”赵洪福笑,说:“你杨志远同志整天舞拳弄枪,身体壮得像头牛似的,你会得病,谁信?还有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重要到省里非你莫属?地球离了谁不转,上级领导会相信?”   杨志远说:“那怎么办?现在孵化园的建设如火如荼,我得盯着孵化园不是?”   “孵化园现在还要你守着,园区的工厂、公司大楼,就像这雨后的春笋一样,一个劲地往上冒。而且孵化园现在早已名声在外,许多项目已是不请自来,招商易如反掌,你还整天守着干嘛?怕省长挖你的聚宝盆?你也要省长挖得走啊。”赵洪福笑,说,“这样吧,我给你出一个主意。”   杨志远喜出望外,说:“好好好,赵书记,您说说,您有什么好主意。”   赵洪福笑,说:“我建议你马上提着行李,上北京报到去。”   杨志远说:“这是什么主意?要是这样,我还用得着找您。”   赵洪福说:“找不找我都是这话,对上级的指示坚定不移地执行,你杨志远想不通,也得不折不扣地执行。”   杨志远说:“如此看来,我还真是无路可走了。”   赵洪福说:“反正我没办法。要不,你找首长试试?”   杨志远如何敢找首长。不用想,首长的话肯定与赵书记如出一辙,服从组织安排,按组织原则办。找了也是白搭,还不如不找。杨志远左思右想,想到了李长江,老同学的哥哥李长海不是在中组部么,迂回打听打听,先弄清内情再说。   不日,李长江一回电话,杨志远就彻底死心了,不再作无妄的努力,知道此事怎么努力都是没戏,赶忙与徐海明他们交接工作,准备上北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为何,因为从李长海反馈来的消息,他杨志远之所以进中青班,是首长亲自点的将。   首长亲自给部领导打电话,让部领导在今年春季进修的中青班学员名册中,临时添加杨志远的名字。部领导也是觉得奇怪,说杨志远不是省委常委么,应该进省部级班,怎么到中青班了,没有这先例啊。首长一锤定音,说省部班都是短期进修班,最长也就四个月,不够系统不够深刻,让杨志远同志进中青班,进行系统的学习。   杨志远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说来说去都是百般算计领导惹的事。   3月初开人大会,首长有一天到驻地来看望大家。首长和赵洪福交谈,杨志远站在一边陪同。首长问赵洪福,说这个小杨同志,都省委常委了,现在是不是还时不时地算计领导啊?赵洪福笑,说小杨同志连您都敢算计,何况是我,一直如此,百般算计,没辙。首长说也是,现在成省委常委了,只怕更是胆大妄为了,看来不治治他不行了。杨志远还以为首长是在说笑,说首长,您准备怎么治啊。首长笑呵呵,说我们党一贯的方针就是会学习,治理你小杨同志,就是把你关上来,学习,让你充分认识到算计领导的严重性。杨志远当时笑嘻嘻,并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这人大会开完没几天,中组部的通知就到了,现在看来首长当时哪里是说笑,分明就是早有考虑。看来赵洪福书记只怕也曾参与其中,首长在给中组部的部领导打电话之前,肯定问过会通的具体情况,知道会通的形势大好,离开杨志远一样照转。   他杨志远还能怎样?只能是整理行李,上超市买了个368元的行李箱,拖着行李箱,心不甘情不愿地到省委组织部拿了介绍信。在赵洪福书记的挥手中,滚蛋。   杨志远现在是省委常委,省领导,按说杨志远到北京,不可能是独自一人,邵武平得陪着到北京才是,也无需打的,不是有省政府驻京办么。但杨志远心想既然是来学习的,那就是学生,有见过学生带秘书的吗?邵武平要送他到北京,杨志远连榆江都不让他送,昨天傍晚杨志远一个人坐特快上了省城。在家住了一天,和安茗话别,今天一早杨志远就拖着个行李箱上了省委。   3月的榆江比北京暖和,春风徐徐,气候怡人,杨志远一身布衣休闲裤,出现在省委,赵洪福一看,连连表扬,说不错,既有明星气质,又有学生模样,不认识你的人谁会知道你是一个省的省委常委。   杨志远这次既是来向赵洪福话别,也是来找赵洪福一探究竟的。杨志远问:“赵书记,我上党校学习,您是不是事先知晓?”   赵洪福呵呵笑,说:“知道啊,怎么?找我兴师问罪来了?”   杨志远嘀咕,说赵书记这是和首长串通一气,公报私仇,对杨志远算计领导实行打击报复。赵洪福说这么严重?都上纲上线了,我们就是打击报复了,你杨志远能怎么着,违抗命令?不去。   杨志远笑,说:“我哪敢啊,这不行李箱都带来了。只是赵书记,您得提前告之一声不是,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有些不仗义。”   赵洪福笑,说:“提前告之,你会同意?你还不得整天坐在我的办公室里赖着不走,吵得我头昏欲裂,我这岂不是自找麻烦。”   杨志远笑,说看来我还真是让赵书记心烦了,赵书记这是眼不见为净,巴不得我滚得越远越好,竟然和首长合起伙来玩阴谋。赵洪福说这可不是阴谋,这是阳谋,你杨志远平时没少玩,这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赵洪福问杨志远,几点的飞机?怎么还在这里没完没了,都要上机了,还在这里纠缠不清,还不赶紧滚蛋!飞机可不管你是不是省委常委,该起飞就准时起飞。杨志远笑,说您就这么不待见我,得得得,我滚。赵洪福起身,说走,送送你。   赵洪福送杨志远下楼,说到学校回回炉对你有好处,首长这是在关心你,你以后就知道了。赵洪福一看杨志远没有带车来,赶忙让秘书通知司机,送杨志远去机场。杨志远说我自己打个出租车就行,用不着麻烦。赵洪福说我这是巴不得你走得越快越好,你杨志远早离开榆江我就早脱身,此举为我不为你。司机把杨志远的行李提上车,赵洪福一挥手,说再见。   其实首长为什么让杨志远上党校,而且不让杨志远上省部班,而上中青班,个中缘由首长虽然没有明说,但赵洪福还是能揣摩些意思出来:中青班是培养省部级后备干部的,现在的省部级干部一般都在中青班进修过。党校学习有两个作用,系统地加强理论学习是其一,还有一个不能摆在桌面上的作用就是积累人脉,首长让杨志远上中青班,是因为中青班的学员相对年轻,平均年龄在40岁左右,最大的不会超过五十,学员来自全国各地,都有一定职务,这些学员迟早会成为各省的中坚力量,杨志远现在38岁,省委常委,年轻,有能力,是重点培养对象,今后官至省长、书记乃至更高的位置都有可能。但他必须要走出去,本省的干部,能力人品,他杨志远清清楚楚,但到了一个陌生的省份呢?下属官员的能力如何人品又怎样?杨志远肯定都是一抹黑。用谁不用谁?都需要时间去观察。杨志远本事再大,单枪匹马肯定成不了事,需要依仗一个志同道合的团队。如果到党校学习一年就不一样了,同学之间朝夕相处,能力人品都是一目了然。学员来自各地,杨志远随便到哪个省,都会遇上三五同学,知根知底,使着顺手,工作也就容易打开局面。不让杨志远上省部班的个中缘由也在于此,省部班杨志远肯定要上,因为这是另一种人脉资源,但不是现在,杨志远这时上中青班,就是让他在同学间发掘将来可以为他所用的人才,他杨志远38岁副省级,其他人呢,一般副厅,至多正厅,除非特殊,一般情况下,今后根本就不可能超越杨志远,只能是杨志远的下属,只能为杨志远所用。有数据分析,从副省到正省,平均时间为12.5年,即便是平均,杨志远升至正省那时也不过是50岁,而这批中青班的学员,十年后,大多50岁上下,年富力强,正是大显身手之时,杨志远上中青班,目前来看可有可无,但今后肯定受益匪浅。首长真是用心良苦,但这些赵洪福没法明说,毕竟只是猜测,上不了台面,只能说首长这是在关心你,你以后会明白的。   赵洪福知道杨志远迟早会明白上党校的好处。   杨志远其实在上机之前可以给驻京办打电话,让驻京办安排车辆来接,也可以打电话给苏锋、汪晗,让他们来跑一趟。但杨志远一想,还是算了,懒得麻烦,一个出租车就到党校了,而且党校,不让人随便进出,苏锋他们只能送到大门口进不去,尤其是苏锋,那个劳斯莱斯幻影往党校门口一停,想不引起他人的注意都难。还是打出租车简单省事。   车到中央党校正门,朱灿下来,帮杨志远把行李箱提了出来,说:“哥们,想跟你合个影,可不可以。”   杨志远一贯随性,点头一笑,说:“好啊,没问题,你我能相识本就是一种缘分。”   朱灿喜不自禁,说:“一看哥们就大度,像咱北京人的脾性。”拿出手机,背对党校的大门,咔嚓咔嚓,然后笑,说,“我得回去显摆显摆,说今天我拉一哥们是党校的,未来的领袖。”   朱灿上车的时候,说我一直都不知道该不该问哥们的姓名,现在我冒昧地问一声,哥们愿意说就说,不说也没关系。杨志远笑,说这又没什么需要保密的,我叫杨志远,你就不用介绍,我知道你,朱灿。朱灿奇怪,说你怎么知道?杨志远笑着指了指副驾前的出租车上岗证。朱灿摸摸头,呵呵一笑。杨志远觉得这个年轻人有些意思,特意把朱灿的电话留了,今后在机场跑来跑去方便。朱灿乐呵呵,说哥们,下次接机送机,一个电话,保证不落趟。   朱灿这天回去上网一搜索,乖乖,敢情这杨哥们,还是省委常委,自己还愣是没看出来。这可是高级干部,这么随性,没有一点官架子,这哥们,真不简单,肯定是个好官。 第1章 党校报到(2)   进党校需履行极为严格的手续。在正门东侧的传达室,杨志远登记了身份证件、出示了介绍信,工作人员很是热情地给杨志远办理了通行证。之后,杨志远将通行证交给在校门口站岗的武警战士查验,这才得以进入校园。   沿着校园的中轴线向北走,是庄重、大气,楼高七层的主楼,两旁绿树成荫。   杨志远拖着行李箱朝主楼走去,此时的杨志远,仿佛回到二十年前的那个夏天,自己脚穿凉鞋,身穿一身土不拉几的黄布衣,背着简单的几件衣服,一个人走进清华园,那时的他贫穷,但不自卑,对未来充满信心,相信靠努力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一眨眼,二十年过去了,真快,眼看就要人到中年了。好在,再回首,自己的这二十年没有虚度,扪心自问,这二十年里自己所做之事无愧于国也无愧于人,清清白白,赤胆忠诚。正因为如此,自己走在这庄严肃穆的党校,才会如此的坦然自若。人这一辈子,能做到问心无愧,比什么都好。   杨志远觉得如果用朝气蓬勃来形容清华园的话,那么党校则用庄重肃穆来形容最是恰当不过。   杨志远进入主楼,再度向值班门卫出示了通行证。在门卫的指点下,杨志远来到教务处,办理报到手续。教务处有先到的学员在办理手续,尽管并不熟识,但大家都是点头微笑,都知道不管是不是同班,但一踏进这个校园,从今天开始大家就是校友。轮到杨志远,工作人员接过介绍信一看,说:杨志远学员,欢迎到党校学习。工作人员没有急着办手续,而是先打了一个电话,听那电话的意思,是通知杨志远所在班的组织员,说杨志远学员到了,请安排人员前来迎接。   工作人员这才领着杨志远办理了学员卡、饭卡、图书卡、游泳卡,并交给杨志远一张日程表、注意事项等。   杨志远在仔细阅读日程表和注意事项时,有三个人匆匆忙忙赶了过来,热烈欢迎新学员。   都是四十来岁的样子,其中一人身材魁梧,他伸出手很是热情地一握,说:“杨学员,欢迎欢迎,我是田厚云,这一期中青一班一支部的组织员。”   党校的组织员为正厅级,相当于班主任,杨志远笑着问好,说:“田组织员好。”   田厚云将同来的两位作了介绍,一位是吴理斌学员,一位是夏启华学员,知道杨志远学员到了,特意来迎接新学员的。吴理斌和夏启华的年龄都比杨志远大,杨志远和两人一一握手,说幸会幸会,很高兴能有机会和吴学员、夏学员一起共度一年的学习时光。   38岁的省委常委本就引人注目,何况还是上中青班,想不加关注都不行,田厚云花名册一拿到手,就开始逐一对一支部的33名学员进行研究,杨志远自然就是重中之重。田厚云研读杨志远的履历,杨家坳、社港、会通,田厚云知之不多,但一看杨志远曾任省委秘书一处的处长,田厚云就有了感觉,一推算,就知道杨志远跟过周至诚,其出身寒门,却能这么短的时间从副厅到副省,此人能力和政治智慧肯定非同寻常,而且杨志远能为前后两任省委书记所倚重,一般人做不到。对于杨志远为何上中青班,田厚云知之不多,田厚云一直都对杨志远充满好奇,今日一见,心说这杨志远也太显年轻了,怎么看都觉三十不到。   大家出了主楼,田厚云和杨志远握手,说自己还有些事情要办,就不到宿舍楼去了,有什么事情,可以打电话。杨志远笑,说没关系,田组织员你忙你的,用不着客气。田厚云微微一笑,转身,回了办公室。   吴理斌和夏启华带杨志远到宿舍。吴理斌和夏启华争着给杨志远提行李,杨志远如何会肯,说就一个行李箱,自己提着就是。吴理斌笑,说学校的传统都是先到的学员给后到的学员提行李,以示同学情谊,你杨学员如果不让我们帮你提行李,田组织员叫我们来岂不是一无用处。杨志远笑,说岂能没用,宿舍在哪,我一抹黑,正好有劳两位学员给我带路。   夏启华笑,说:“提行李可以,没得说,但带路之事,我们可不行,你杨学员可是我们中青班的一号,你给我们带路还差不多。”   杨志远一听,就知道夏启华这话是另有所指。   刚才杨志远到教务处报到,教务处在发给杨志远日程表以及有关注意事项的同时,还有一本小册子,里面有什么?是本期中青一班两百一十六位学员的名册,名单上有姓名、年龄、姓氏、工作单位、现任职务,还有联系电话,目的是方便大家记忆和联系。本期中青班分六个支部,一支部三十三人,正厅级居多,不是书记就是市长司长,也有副厅,副厅的年纪都比较年轻。除了少数几位后起之秀,正厅级的年龄都在四十二三,但这一期学员的平均年龄不到四十,都是被这些三十五六的年轻人平均的。杨志远归属一支部,打开名单的第一页,他杨志远的名字豁然出现在都第一页的第一行,前面还有编号,从001到216,杨志远就是这个001号,一号学员。而紧随杨志远之后,都是书记市长一级,20号开始,就是那些年轻的副厅级。而34号蔡子正又是某市的市委书记,这个名册看似随意,却是很有规律,杨志远看明白了,34号,属二支部,六个支部首位的除了他杨志远,其他五位都是市委书记。夏启华所言的一号就是如此。吴理斌和夏启华,一个11号一个13,都是市长,虽然正厅到副省,也就相隔一级,但这一级,许多人只怕一辈子都难以逾越,看似就在眼前,却是遥不可及。现在虽然都是学员,但学业一结束,省领导就是省领导,市长级的官员,那敢给省委常委这一级的领导带路,得紧跟省领导才对。   杨志远一笑,说:“夏学员这话的意思我明白,但我觉得不对。”   夏启华笑,说:“杨学员,这话怎么就不对了?”   杨志远笑,说:“刚才夏学员叫我什么,杨学员。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从我们走进党校的大门起,就没有职位上的高低,大家目前的身份都是学员,我们都是同学,在学业上我们互相帮助,在生活上我们互相关心,谁做得对,说得对,我们就听谁的。”   吴理斌、夏启华都没有反驳,都是一笑。   杨志远笑,说:“夏学员,前面走,请带路。”   夏启华呵呵笑,刚才面对杨志远还有些拘谨,呵呵一笑之后,所有的生疏和拘谨感都荡然无存。夏启华于是走到了杨志远的前面。杨志远笑,说:“这不挺好,大家今后有一年的时间朝夕相处,如果老想着杨志远是省委常委,那岂不是很别扭。同学就是同学,没必要那么多讲究,叫杨学员得诚心实意,不能是因为学校的制度要求不得已为之,得从心里认同才行。”   吴理斌笑着打趣,说:“杨学员,你刚才这话,怎么感觉还是有点像省领导讲话。”   杨志远笑,说:“有吗?”   夏启华笑,说:“是有那么一点。”   杨志远呵呵一笑,说:“那我向吴学员、夏学员检讨。”   大家呵呵一笑。杨志远拖着行李箱和吴理斌走在夏启华的后面,杨志远问吴理斌:“一支部的学员都到齐吗?”   吴理斌笑,说:“就差你杨学员了,你一到,一支部的学员们就到齐了。”   杨志远笑,说:“看来同学们都比我积极。”   吴理斌笑,说:“这是因为杨学员需要交接的工作,比我们多。”   走过主楼,主楼的背后,是一个广场。广场上有一尊刻着“实事求是”4个大字的长方形巨石。这4个字,是毛泽东主席为中央党校题写的校训。   杨志远笑,说:“虽然我没有到过中央党校,但我知道,这可是党校最负盛名的‘景点’,听说每个来党校学习或参观的人,第一件事就是在主席题写的校训前留影,可有其事?”   吴理斌笑,说:“有此一说。”   杨志远笑,说:“吴学员留影了?”   吴理斌笑,说:“我昨天一到学校报到,就迫不及待地‘咔嚓’了几张。”   杨志远把手提箱一放,把手机一递:“那好,我也咔嚓一下。”   杨志远站在校训前,吴理斌给他拍照,吴理斌感慨,说:“帅气就是好,杨学员要是把这照片往网上一贴,准保粉丝无数。”   夏启华站在一旁,等杨志远照完,走过来与杨志远合影。杨志远看夏启华还是有些拘谨,笑了笑,把手放到夏启华的肩上。吴理斌笑,说:“夏学员跟杨学员站在一起,整个就是绿叶衬红花。”   吴理斌把手机给夏启华,也与杨志远合影,夏启华笑,说倒要看看,你吴学员是不是绿叶。   忙乎了一阵,大家拍照完毕。杨志远看了看,挑了几张照片,发给了安茗:“让我家那位看看,这就是杨学员将要学习生活的地方,顺便认识认识他老公的两位新同学。”   吴理斌笑,说:“一看就知道,杨学员和夫人平时连枝比翼,琴瑟调和,亲如一人。”   杨志远笑,说:“我们是同学,由同学而夫妻,感情自然要深一层。”   安茗回信,说:这就到学校了,看到你的照片,就想,如果此刻我能和你手牵手走在校园多好。杨志远说:我也是这般想。安茗说:照顾好自己!杨志远说:明白。你也一样。   这么多年来,两人聚少离多,都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都在本省,倒也不觉什么,但现在一下子相隔千里,心里还是有些空荡荡的,不免多了一份牵挂。   吴理斌也把照片发给了家人,一会吴理斌上初中的女儿回信息:“老豆,你旁边那位是谁啊?明星?演什么的?明星也能上党校?”   吴理斌哈哈直乐,把信息给杨志远和夏启华看,大家也笑,杨志远笑,说:“直呼老豆,看样子,吴学员与女儿关系不错。”   吴理斌笑,说:“在我们家,我们父女属统一战线,盟军。”   夏启华笑,说:“还是女儿好,我家那小子,整天就跟我无话可说,头痛。”   顺着笔直的银杏树转过一道弯,宿舍到了。按照规定,中青班的学员住地厅级学员宿舍。杨志远打量了一下,宿舍是一栋中国传统式样的4层老房子,砖墙、琉璃瓦,经过多年的风吹雨打,已经褪色。宿舍外表虽然显得有些陈旧,但里面的摆设和普通宾馆内的标间极为相像,单人床、桌子、壁柜,一对沙发和茶几,干净整洁,感觉清爽。尤其是杨志远这间房,屋后是一排白玉兰,此时含苞欲放,透着一丝清香。   而房间里,一个书柜的安放立刻让这个普通标准间变得不一样起来:毛泽东选集、邓小平文选、当代世界思想、当代世界经济以及资本论、反杜林论等在内的马列经典著作,不下20本书,依次排列,这是党校发给学员的必修教材。   吴理斌和夏启华将杨志远带到宿舍,然后告辞,让杨志远先休息,然后相约晚饭一同上食堂吃饭。杨志远送他俩出门,吴理斌和夏启华笑,说:咱们一支部的学员都在一层楼,有什么事情,敲敲墙就是了。   不敲门,敲墙?有些意思。原来吴理斌和夏启华,一左一右,分居杨志远两旁,还真是敲敲墙就能听见。   杨志远休息片刻,一看吃饭的时间到了,轻轻地敲了敲左右的墙,吴理斌和夏启华回应了一声,杨志远拿着饭盆,走出房间,吴理斌和夏启华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中央党校一共有两个食堂供学员选择,第二食堂是专门为少数民族学员制作饭菜的。第一食堂的晚餐不错,花色齐全,可自己搭配,鲁、川、粤、湘等等,各色口味,任君挑选。而且也不贵,十元钱就够。   杨志远笑,说:“这么便宜,这么丰富,比我们政府食堂好多了。”   吴理斌笑,说:“看来杨学员平时没少吃食堂。”   杨志远笑,说:“家人又不在身边,不吃食堂怎么办。”   杨志远摆摆手,说待会见。什么意思,因为天南地北,酸甜苦辣,各有所好,杨志远喜辣,吴理斌喜淡,而夏启华喜甜,大家先端着个饭盆,拿着饭票,各自排队挑选,然后汇集。   各个菜系的窗口,都有人在排队,杨志远排队时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杨志远中规中矩地排队,前面一学员无意识地回过头来,看见杨志远拿着饭盆站在自己的身边,一时有些口吃:杨、杨常委!   这一下午,杨志远听到的都是杨学员,这时突然间有人叫自己的官职,一时还有些纳闷,不习惯,他看站在自己面前之人,虽然不认识,但其一口乡音,而且不称杨学员,而称本省之官职,不消说,此人必定为本省下级官员,中青班这一期的216名学员,杨志远知道,没有本省地市这一级的官员与他同班,看来此人为县处级班的学员。   杨志远自然不会问,只是微微笑。该学员赶忙自我介绍,说自己姓苗名唯栋,是某县的县长。此县属梅雪迎原来任书记的那个山区市管辖,比较落后。杨志远打量了苗唯栋一眼,其肤色黝黑,敦实,长相憨厚,与孟路军有些相似。杨志远对此类干部一直深有好感,苗唯栋一看杨志远站在自己的身后排队,有些不安,这可是省委常委,平时想见一面,根本就不可能,没想到在党校遇上了,苗唯栋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想让又不敢让。杨志远笑,说没必要拘束,到了学校,都是学员,以后见着了,还是称呼杨学员。   杨志远问本省这一期参加县处班有几人,苗唯栋说总共五人,都是山区贫困县的县长,组织部的意思是让大家开阔视野,换换脑子,回去后看能不能藉此改变山区之贫困。杨志远点点头,说组织部这个想法不错,作为一县主管经济之县长,解放思想很重要。杨志远知道苗唯栋此类干部与孟路军一样,做事任劳任怨,没话说,但缺少韬略。杨志远主动揽活,告诉苗唯栋,改天大家一起交流交流,找找各县之症结。   苗唯栋欣喜若狂说:“本省谁不知道杨常委的能力,发展经济的水平一流,到哪,哪里的经济就突飞猛进,我们有杨常委指点,肯定是受益匪浅。”   杨志远笑,说:“不是杨常委,是杨学员。”   苗唯栋摸摸头,不好意思地一笑。   杨志远说:“跟其他四位本省的学员说说,大家好好学习,到时咱们坐下来一起探讨探讨。”   苗唯栋连连点头。杨志远拍了拍苗唯栋的肩膀:“到你打饭了。” 第2章 舍我其谁(1)   杨志远这天早上六点半就起了床,走出宿舍。这是一个占地1200亩的大院子,随处可见高大挺直的银杏树,还有专门的绿化区、人工湖、假山,安静而优美。   杨志远慢跑来到湖边,已经有学员在湖边慢跑,尽管彼此陌生,但彼此都是友善地点头致意。杨志远于湖边打了一套杨家拳。杨柳青青,空气里有着负离子湿润的气息,杨志远拳打脚踢,腿蹬掌劈,淋漓尽致。杨志远一套动作下来,只觉心情气爽,酣畅无比。这么些年来,每天一起床,杨志远首先考虑的就是工作工作再工作,今天要做什么,要开什么会,要见什么人,要说点什么,杨志远都会斟酌再三,深思熟虑一番。但今天不用了,自己已经转换到另一种角色,不是省委常委,也不是市委书记,他就是党校里普普通通的一名学员。这么多年了,今天早上应该属于杨志远最放松的时刻。   杨志远一个收手,一抬眼就看见吴理斌和夏启华在散步。杨志远昨天看了一下名册,对吴理斌和夏启华有了更深的了解,知道吴理斌是沿海某市的市长,夏启华则是江浙某市的市长。年龄都不大,一个四十,一个四十二。   两人走到杨志远的身边。吴理斌笑,说:“杨学员,这么早就起来了,怎么也不敲一下墙。”   杨志远笑,说:“不知道吴学员和夏学员的作息时间,不敢贸然惊动,看来两位学员也是习惯早起,明天一定敲墙,与两位结伴而行,如何?”   大家一笑。夏启华问:“杨学员,你刚才那是什么拳,看得我们眼花缭乱。”   杨志远笑,说:“杨家拳。”   吴理斌直摇头,说了我们也不懂,只是觉得好看。夏启华笑,说杨学员,看来此拳属祖传,不知是否可以外传?杨志远笑,说我们杨家拳没有太多限制,男女不限,以前是为了保家卫国,现在是为了强身健体,只要不是为了逞强凌弱,谁都可传。吴理斌笑,说夏学员什么意思?想拜师学艺?夏启华点头,说是有这想法,就不知道杨学员愿不愿意教。杨志远看着夏启华笑,说教你两招没问题,你是该锻炼锻炼了,看看,都有肚腩了。夏启华直陈,说自从当了市长,酒没少喝,宴席没少出,起早贪黑,哪里还有时间锻炼,想不胖都难。吴理斌笑,说就你事多,能多得过杨学员,你挺着个肚腩,杨学员怎么没有?夏启华说杨学员多大?38,属年轻人,我怎么能跟年轻人比。   夏启华说:“杨学员,那我从明天开始,正式跟你学两手。”   杨志远点头一笑,说:“你我同学一年,只要你勤学苦练,虽然不能拳打八方,但防身健体那还是没问题。”   吴理斌说:“那也算我一个。”   杨志远笑着看了两人一眼,说:“教,没问题,但有条件。”   夏启华笑,说:“杨学员有什么条件?请客吃饭?都没有问题。”   杨志远笑,说:“你没看考勤制度,学校对就餐也是有考勤的,请客吃饭,我看就算了,咱们得遵守学校规章,争取拿一年下来,上课全勤,就餐也是全勤。”   吴理斌笑,说:“杨学员既然不接受吃请,那你说说是什么条件。”   杨志远笑,说:“条件简单,去换一身运动服,买一双带钉的运动鞋。就你们这样,一身正装,怎么练。”   夏启华和吴理斌哈哈笑,说:“还真是,西装革履的,怎么学。晚饭后我们就到学员超市去看看。”   但计划有变,这天上午上完课,夏启华和吴理斌根本就用不着上学员超市采购,因为一支部有了统一的安排。   跟所有的学校一样,上学第一天是开学典礼。吃过早饭,杨志远拿着饭盆回到宿舍,麻利地换了正装,跑步出了宿舍,田厚云已经等在宿舍楼前了。田厚云一看杨志远跑步下楼,动作敏捷,于他的面前立正,有如军人,心里暗自赞许,这个杨志远平时肯定一贯以身作则,摆得正自己的位置,田厚云没少带班,一支部的学员都是一定级别的厅级领导,在自己的地面上都是前呼后拥,什么时候都有秘书跟着,眼睛一望,下属都是心领神会,咳嗽一声,下属都需揣摩半天。厅级领导如此,更不要说杨志远这种省委常委级别的领导,31个省委的常委共计多少人,404人,凤毛麟角。中青班的学员刚到学校,什么事情都需自己亲力亲为,落差之大,一时都有些不习惯,不免有些拖拖拉拉,可以理解。田厚云给学员二十分钟的时间集合,可杨志远竟然五分钟就跑步下楼,一看就是平时自我训练有素,不简单,不容易。   开学典礼是全校性的。省部班、地厅班、县处班这3个干部进修班和中青班、少数民族班等干部培训班的学员以及中央党校的全体老师都要参加。大礼堂里泾渭分明,省部班于前,中青班于后,自成方块。   大家依次就坐,这个大礼堂上千人,一时鸦雀无声。谁都知道,在下一刻,校长和部长等诸多首长就会出现在大家的面前,与学员见面,发表讲话。这就是中央党校的特别之处,别的学校,想见首长一面不容易,但在中央党校,校长平时也会亲临党校,发表讲话,与学员们座谈,聆听学员心声,欢迎学员对国家政策发表意见。   杨志远这是第二次见到校长,第一次见校长是在荷塘8·13决堤后,首长在会通视察完灾情没几天,校长也到了荷塘,在荷塘决堤口巡视了一番,然后就到体育馆慰问受灾的群众。当时校长的身边省部级领导众多,将星闪烁,他杨志远不过是一个市长,只能远远地跟着,隐没在一群随员之中,毫不起眼。还是赵洪福书记在校长视察决堤口时,适时地将杨志远推了出来,让杨志远介绍会通的灾后情况。在杨志远给校长介绍情况之时,校长始终一言不发。在杨志远介绍完毕,校长也只是点点头:“没有人员伤亡,不错。灾后重建要抓紧,作为市长,担子不轻,同志好好努力。”再无二话。   这次也是一样,杨志远隐没于上千学员老师之中,只能远远地注视着台上的校长,聆听校长对学员的勉励。   杨志远根本就没想到会在此种场合遇上张顺涵。此时开学典礼已经结束,老师学员起立,欢送首长们离场。然后向后转,从后面的县处班开始依次离场,就在杨志远等待离场的时候,杨志远看到了张顺涵,张顺涵此时正站在省部班的学员中间,等待离场。在杨志远发现他的同时,张顺涵也看到了杨志远,彼此都有些诧异,谁都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碰到。虽然意外,但大家都知轻重,自然不可能大呼小叫,杨志远看着张顺涵,彼此点点头,微微一笑。   此时都没有时间说话,各班以支部为单位,由组织员列队带回。从大礼堂往北,就是崭新的现代化综合教学楼。党校的课分为小课、中课和大课。小课是以支部为单位上课,中课则是把几个支部的两三百名学员集中在一起上课。大课则是全校性的大讲座,主讲大课的,不是省部级领导干部,就是国内某一领域的顶尖专家。   今天是小课,田厚云将33人带到教室。大家依序而坐。   田厚云等大家坐下,笑,说:“今天这堂课,是同学们的见面会,有些同学,大家已经见过,有些同学大家可能只知其名,不识其人,现在大家就先作一个自我介绍。”   谁先来?田厚云一指,从一号学员杨志远学员开始。   杨志远落落大方地站了起来,面向大家。笑,说我叫杨志远,册子上有的,咱就不介绍了。介绍些册子上没有的?杨志远望向田厚云,请示,不知道允不允许。田厚云点点头,说这是见面会,越是轻松活泼越好,以让大家记忆深刻为目的。   杨志远笑,说要让大家记忆深刻,其实简单,我要是唱上几句,大家肯定终生难忘。有学员问,杨学员这话从何说起。杨志远笑,说我五音不全,很没文艺细胞,别人是珠落玉盘,我是打破铜锣。大家都笑。   2号学员笑,说:“杨学员,唱歌跳舞,这个还真不是咱们的强项,大家彼此彼此,杨学员最拿手的是什么,说来听听。”   杨志远对本班32同学的情况已经熟记在心,2号学员,谷歌,某市市委书记。   杨志远笑,说:要说拿手的,那就是体育,我杨志远在大学的时候,是系篮球队的主力,乒乓球、羽毛球也还不错。虽然现在运动少了,有些生疏,但练习练习,应该还拿得出去。杨志远问,有篮球打得好的,举手,咱们趁此组建一支部篮球队。学员们一时兴致勃勃,纷纷举手,杨志远一看,都是20号之后的学员,副厅级,都比较年轻,可以在场上跑跑跳跳,20号之前,就有些不行了,背着手在场边看看可以,真要动手,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杨志远笑,说勉强可以组建两支球队进行对抗,下午没课,刚才举手之人到篮球馆,分队。   25女学员贺小麦是团省委副书记,她笑,说那我们女学员干嘛。杨志远笑,女学员会不会打篮球?都不会!那就只能当啦啦队,或者后勤保障。贺小麦说,行,我们就鼓掌。   杨志远笑,问田厚云:“田组织员,既然我们这33人是一个集体,是一个支部,是一个班那是不是该有班长、副班长、学习委员什么的?”   田厚云点头,说:“是有,但不叫班长,是支部书记、副书记。”   杨志远说:“组织任命,还是自由选举?”   田厚云笑,说:“原来都是任命,怎么?想自由选举?”   杨志远笑,说:“田组织员允不允许这么做?”   田厚云笑,说:“虽然没有先例,但也不是不可,这样吧,咱们折中,除支部书记、副书记由组织宣布,文娱委员、体育委员、生活委员大家公平竞争,展示才艺,发表施政纲领,由全体学员自由表决,同学们是否同意?”   自是点头叫好。气氛为之活跃。   杨志远笑,说:“那田组织员认为我可否胜任体育委员一职。”   “看来杨学员早就惦记上体育委员一职了。”田厚云笑,说,“你杨学员是不是胜任此职,我说了不算,得大家投票决定才行。”   杨志远对学员们笑,说赶紧的把手举起来,就此同意杨学员在未来的一年带领同学们,锻炼身体,增强体质。大家笑嘻嘻,还真有人把手举起来。   没想到谷歌不干了,说:“杨学员,这可不行,你说你篮球打得好,但你也就是这么一说,我们都没有见识过,怎么就证明你说的是真的,如果情况不实,那我们岂不是悔之晚矣。”   谷歌这么一说,大家纷纷点头,附和,说就是,自吹自擂,谁不会。原本举起的手都放了下来。田厚云饶有兴致地站在一旁看,看杨志远如何对付此种局面,看杨志远是不是拥有控制力,用何种方式让人信服。杨志远说看来谷学员对体育委员一职也是垂涎?谷歌说是。杨志远说谷学员会打篮球?谷歌年龄相对要大,身体微胖。谷歌说篮球以前还行,现在只怕跑不动了,但我想没关系,咱会打小球。好像没有硬性规定体育委员一定要会打篮球才可以胜任啊?何谓小球,也就是乒乓球、羽毛球此类。杨志远说是没有这样的硬性规定,但体育委员的职责是什么?是带领大家一起运动,全员参与,所以我认为会打小球不成,得会篮球足球之类的群体运动才行。同学们说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学员们点头,对杨志远此话表示认可,大家既然是一个集体,作为体育委员就得带领大家集体参与,得有集体感,小球是欠妥。杨志远笑,说看看,大家都认同了,看来谷学员没戏。   此时又有人站了起来,杨志远一看,是26号学员,徐贤义,35岁,副市长,身材高挑,相貌堂堂,有些运动员的气质。   徐贤义说:“如果杨学员说篮球打得好就能胜任体育委员的话,那我也觉得自己可以胜任此职,因为打篮球,我自信是把好手。”   杨志远笑,说:“看样子,是像那么一回事。好手,只怕未必,副手也许还行。”   什么副手?大家都不明白,杨志远一解释,同学们哄堂大笑,就是副体育委员。从小到大,副班长、副县长、副市长,大家可能都当过,但副体育委员,闻所未闻。徐贤义不服气,说:“杨学员,得彰显公平,让人心服口服不是。”   杨志远笑,说:“我是看出来了,对文娱委员一职,大家避之三舍,但对体育委员一职,大家只怕都是虎视眈眈,跃跃欲试了。”   学员们都笑,说还都是这么想的。杨学员得露两手,得让同学们信服。杨志远说看来是得露两手才行。怎么露?此时将全班同学带到篮球场,一较高低?显然不可能,咱们等会还得选学习委员、生活委员不是。杨志远把西装一脱,放到课桌上,笑,说知道中青班藏龙卧虎,就知道你们不服气,我要没有两把刷子,我敢竞选体育委员。同学们都叫好,说杨学员把衣服一脱,看这架势,杨学员必定身怀绝技,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我们正好见识见识。杨志远说体育委员得多面手,光打篮球就行了?不行!打篮球一般都在晚饭前后这段时间,可早上呢,虽然学校没有强制要求晨练,但如果能用什么方法将同学们组织起来,集体晨练,强身健体,岂不更好。   杨志远笑,说同学们刚才提到了十八般武艺,那同学们有谁知道十八般武艺是什么?都是摇头,都是有一定职务的领导,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谁都会背上一两段,但十八般武艺跟政治有何关联,自是一个个摇头。杨志远解释:一弓、二弩、三枪、四刀、五剑、六矛、七盾、八斧、九钺、十戟、十一鞭、十二简、十三挝、十四殳、十五叉、十六把、十七绵绳套索、十八白打。这就是十八般武艺,前十七种都是兵器的名称,第十八般名目“白打”,就是“徒手拳术”。   杨志远一抱拳,说:“那我现在就给大家表演一套徒手拳术:杨家拳。”   学员们刚才只是调侃,现在一看杨志远真是要表演拳术,一个个兴致勃勃,连连鼓掌,说欢迎杨学员给我们一显身手。   杨志远不再客套,一个起手,表演起杨家拳来。 第2章 舍我其谁(2)   杨志远的拳脚开始平缓,渐渐地渐起高潮,招招式式,虎虎生风,尽显大气,掌劈过去,寒意顿生,腿扫过去,势如破竹。杨家拳和杨家枪都是一样,讲究的是破阵杀敌,霸气十足,学员们什么时候见过这种拳术,一个个瞠目结舌,暗自称奇,心想这杨学员,竟然还有这般武艺,真没看出来。田厚云也曾见有学员展示过才艺,也有人舞拳弄枪,虽然看不懂,但这高低还是分得出,杨志远这一路拳下来,分明就有一种舍我其谁的大气,还有腾腾霸气和杀气,他人如何会有。真要真刀实枪地较量,只怕是不堪一击。   杨志远一路拳下来,神情自若。杨志远微微一笑,说:“如何,现在同学们认为杨学员是否可以胜任体育委员一职?”杨志远话音平稳,并没有因为打了一路拳就气喘吁吁。   学员们纷纷鼓掌。谷歌和徐贤义都甘拜下风。谷歌笑,说:“就杨学员这身手,武术冠军来跟杨学员比,只怕也不是对手,他们那是花架子,杨学员这是阵前杀敌的手段,没法比。我想杨学员喝酒肯定也是厉害,一般人不是对手。”   杨志远笑,说:“这拳术与喝酒可没有可比性。谷学员怎么就认为杨学员的酒量惊人?”   谷歌说:“武侠小说里,哪一位侠客不是视喝酒如水,越喝越精神,杨学员如在古代,必是一侠客。视酒如水,杨学员有这本事。”   杨志远笑,说:“酒量好不好,咱们暂且不谈,以后肯定有比试的机会。怎么样?同学们举手表决?”   学员们都把手举了起来,一致同意,体育委员一职非杨志远莫属。   田厚云带过好几期学员,就这一期,一上来就把气氛带了起来,个个斗志昂扬,全因这个杨志远。此人极具领导风范,知道学校需要的是什么,在一个集体,团结最重要。   学员们虽然一致同意杨志远任体育委员,但有条件,因为刚才杨志远有提到,早上有必要进行集体活动,学员们一致认为,早上就集体跟杨学员练杨家拳。   杨志远笑,说没问题。但也不是毫无条件,那就是统一着装,购置中国奥运体育代表团的着装,从里到外,统一编号,就按花名册上的编号,从一到三十三。咱们和其他五个支部虽然对外统称中青一班,但还是有些小集体,我们有必要让其他五个支部看看,我们一支部团结一致的精神面貌。   学员们信心满怀,说:“就该这样。”   田厚云笑,说:“统一运动着装,好,也得算我一个。”   同学们都说,行,就购置34套服装。田组织员就不用编号了。田厚云摇摇头说,不是34套,是35套。同学们正自诧异,此时从后排站起一人,田厚云介绍:袁学礼,中组部派驻支部的联络员。   袁学礼是杨志远表演杨家拳时进来的,同学们都在全神贯注地观看杨志远表演杨家拳,根本就没有注意袁学礼的到来。作为中组部的联络员,在今后的一年里,袁学礼将全程跟班学习,目的就是观察学员们的表现,对学员们的表现作出客观的评价,如果有学员课堂表现不佳,作为联络员,袁学礼甚至可以建议中组部在其学期未满叫停学习。如若如此,这对任何人的政治前途都会是一次毁灭性的打击,有这样一位联络员在,这对学员们端正自己的学风能起到很好的警示作用。   大家起立,鼓掌欢迎。袁学礼笑,摆摆手,说:“同学们用不着客气,继续竞选其他委员,如何?”   有袁学礼在,大家更是踊跃参入竞选,唱歌跳舞讲相声秀口技,各显本领。   最后同学们一致推选贺小麦为文娱委员,徐贤义为生活委员。学习委员则为吴理斌。贺小麦歌唱得好,轻盈婉转,有如天籁,文娱委员非其莫属;生活委员则是为大家服务的,徐贤义身强体壮,适合跑上跑下,倒也无话可说;学习委员比较重要,要管学习,吴理斌让人为之折服的是其竟然可以将毛泽东选集邓小平文集,任由大家点题,倒背如流,这还真非一日之功,就这份勤奋,当学习委员不为过。   竞选结束,田厚云作了总结:“严肃活泼是中青班的传统,今天看了大家的表现,我有理由相信,你们这33名学员,将会是我田厚云带过的最好的一批学员。”   学员们都说主要是杨学员的杨家拳舞得好,让大家心襟澎湃,豪气顿生。   田厚云笑,说:“那好,下面由我来宣布一项任命:杨志远学员为一支部党支部书记;谷歌学员为副书记。”   支部书记是党内职务,约定俗成,在党支部中,以党内职务最高者居之,杨志远是省委常委,副省级,这支部书记还非他杨志远莫属。   田厚云随即又指定了各党小组组长的人选,至此今天的见面会结束,田厚云宣布下课。今天田组织员就到此为止,下面就由班委会自行安排。杨志远带领全班起立,目送田厚云和袁学礼先行出了教室。全体学员则继续商议相关事宜:晨练时间,定于每天早上6:30,提前十分钟于宿舍楼前集合。运动服饰的采购由徐贤义由负责,先垫资,回来再找学员结账。   杨志远说:“晚饭前将晨练的服饰问题解决,及时回来报到。”   徐贤义起立,说:“我是生活委员,为同学们服务是我的职责,保证完成任务。”   杨志远一笑,安排两位部委的副司长随同。部委都在北京,地头熟,尤其其中的一位副司长,来自体育总局,买几套运动春夏装备,岂不是轻而易举。有了部委学员的帮助,徐贤义更是信心满怀,其他学员都是佩服,就这安排,不消说,杨学员对本班学员的情况,肯定是了如指掌。   田厚云与袁学礼离开教学楼,两人边走边谈,田厚云问:“今天的见面会,联络员怎么看?”   袁学礼说:“感觉比往期的学员要活泼,不容易。”   田厚云笑,问:“对杨志远这个学员你又如何看?”   袁学礼笑,说:“此时评价一个人,是不是有些为时尚早。但该学员年纪轻轻能成为省委常委,必有其过人之处。今天该学员明明知道自己会是支部书记,竟然还主动竞选体育委员一职,其目的,你没看出来?”   “岂会。”袁学礼笑,说,“该学员的目的,就是要以竞选的形式激起全体学员的斗志,一来,可藉此对所有学员进行一番更为细致全面的了解。二来,竞选班委的优势就是可以人尽其能,各取所长,如此肯定比指定班委要好,方便今后一支部工作的开展。看似简单的一着,其实已经为今后工作的开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田厚云笑,说:“那你又如何看待统一晨练和组建篮球队?”   袁学礼笑,说:“你都已经看出来了,还问我?”   田厚云笑,说:“这不是在交流思想么,我想听听你的看法与我是否一致。”   袁学礼笑,说:“晨练统一练拳,统一服装,还有组建篮球队,成立啦啦队,看似简单,其实同样很有深意,这都是集体运动,杨志远学员的目的明显,就是要加强学员们的关联感和集体感,要让学员们明白,从今天开始,大家就是一个整体,不是一盘散沙。都是有一定职务的领导,尤其是书记市长这类学员,平时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前呼后拥,说一不二。初到党校,从领导到学员,什么事情都得自己亲力亲为,过集体生活,一时半刻,肯定都难以适应。作为支部书记,怎么办?统一出早操,练拳,打篮球,多开展集体运动,消除大家的陌生感,增强大家的集体感,如此一来,用不了几天,一支部就整齐划一,齐心协力。”   田厚云笑,说:“人心齐,也就泰山移,大家在集体生活中互帮互助,同舟共渡,依靠团队,又有什么困难不可克服的。同舟共渡,肯定比单打独斗要顺畅,不管是学习还是生活。”   袁学礼和田厚云相视一笑。   田厚云问:“联络员,刚才迟迟没有出现?干嘛去了?旁观?”   袁学礼点头,说:“到其他几个支部看了看,了解了解情况。”   “怎么样?”田厚云问。   袁学礼说:“一如以前,学员依次起立,自我介绍,友好友善,中规中矩。哪像一支部,拳打脚踢,载歌载舞,一来就尽显我能,顷刻之间,彼此陌生感顿去,有些意思。”   田厚云笑了笑:“明天一早,联络员一同晨练?”   袁学礼笑,说:“这个自然,虽然是联络员,但一年的时间朝夕相处,我也算是一支部这个集体的一员,得有集体感和归属感。再说了,学几式杨家拳,有益无害,强身健体不说,今后遇上个小偷什么,咱也可以见义勇为,显显身手。”   田厚云哈哈一笑。   第二天一早,6:20,一支部33名学员,准时于宿舍楼前从一到33排队,田厚云、袁学礼身穿与大家一般,红白镶嵌有中国龙的运动装出现在大家的面前。杨志远带队,跑步于一处假山之后,集体晨练。此地远离宿舍区,不打扰别人休息,空地之前是湖,旁边有花有草,适合四五十人集体活动。杨志远昨天晚饭后于校园里遛了一圈,选定此地。   拳术讲究腿劲和臂力,蹲步是最基本的功,都曾经是一方领导,真要一来就蹲个半个小时,只怕会让谷歌、吴理斌、夏启华他们当场趴下不可,杨志远今天只是教了几个蹲步的基本要诀,让学员们有事没事回去练一练就成了。杨志远笑,说咱不讲究一招制敌,既然是整体出操,咱们花俏一点没有关系。   此时有其他班的学员晨练路经此处,一看一支部着装统一,齐刷刷地一拳一脚地在练基本功,都过来围观。这其中也有省部班的学员,一看一支部有声有势,有些好奇,问其他围观的学员,这是哪个班?好像是中青班一支部。省部班的学员点点头,一来就统一出操,集体感不错。   杨志远这天饭后在宿舍看了一会《资本论》,有人敲门,以为是吴理斌,一开门却是张顺涵。张顺涵捶了杨志远一下:“你这小子,昨天找我去了?”   杨志远昨天饭后没事,到省部楼去找张顺涵,省部楼不是谁想进就可以进去,得通报,经本人同意方可放行。昨天省部班的保卫上楼后下来,告之杨志远,张学员不在房间。杨志远以为张顺涵外出散步,就在省部楼外等了等,还是没有看见张顺涵回来,杨志远不便在省部楼外徘徊过久,只得先行离开。   杨志远笑,说:“坦白从宽,昨天晚上干嘛去了?竟然寻君而不遇。”   张顺涵笑,说:“还能干嘛,和班里的一位学员,在活动室打了一会乒乓球。要是知道你杨志远会上门造访,肯定哪都不去,一心静候。昨天回来听保卫说你来过,一看时间已晚,不便吵扰,算了,来而不往非礼也,于是今天特意上门告罪。”   杨志远笑,说:“前几天一看到你,大吃一惊,没想到会遇上你,这几天班务的事情比较多,一直没能空出时间来。昨天总算偷得半日闲,竟然没有遇上,看来见省领导一面不容易,得预约才行。”   “少来,酸不拉几的,你以为我不想来见你?知道你是支部书记,要协调要团结要融合,也就懒得理你,反正来日方长,没想到,你偏生上门了。”张顺涵笑,说,“听说你这两天闹出了不少的动静,竞选班委,统一晨练,当总教头,练杨家拳,真够折腾的。”   杨志远奇怪,说:“老兄连这都知道?”   “你以为省部班与中青班隔山隔水,十万八千里?党校就这么大,精英荟萃,一举一动都为人关注,何况你风头那么劲,见面会上就来了个竞选班委,党校的班委什么时候竞选过,都是以职务高低排序。每天一大早,齐刷刷地35人,于湖边排成方阵,拳打脚踢,朝气蓬勃,一来就尽显中青班一支部的团队精神,岂会不知。”张顺涵笑,说,“现在省部楼,都知道中青班有个总教头,杨家拳使得虎虎生风,无人能敌。省部长都说,杨学员怎么跑到中青班去了,不是省委常委么,应该是省部班的学员啊,可惜了。”   杨志远笑,说:“可惜什么?”   张顺涵说:“可惜不能跟杨学员学拳。平时工作忙,没时间,现在有了四个月的时间学习,顺带学点杨家拳的皮毛回去,岂不一举两得。”   杨志远笑,说:“想学,容易,欢迎省部班的学员随同中青班的学员一起操练,杨学员定当鼎力相教。”   杨志远这是在说笑,自然是不可能,省部班有省部班的规矩,如何会跟中青班搅在一起。   张顺涵笑,说,“志远这事我就纳闷了,你现在是省委常委了,要进修,也是省部班,怎么中青班了?”   “还不是因为我年轻,属中青年,上中青班恰如其分。”杨志远笑。   张顺涵说你这话说出来谁信,省部班的学员都是不得其解,没有先例啊。杨志远笑,说:“你问我,我问谁去,问首长,我敢吗?”   张顺涵笑,说:“首长钦点的?省委常委上中青班,在党校也算是独此一例,如果是首长钦点,这就可以理解了。志远,我还正想问你呢,你老弟什么时候让首长注意上了。”   杨志远笑,说:“荷塘8·13决堤后,就为首长注意了。首长这人精明着呢,不哼不哈,‘这个小杨,有必要加强学习’,一句话,我就得乖乖拖着行李箱,到党校报到。我是真不想来,手头上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   张顺涵笑,说:“你以为就你事多,别人就没事可做了。”   杨志远笑,说我还正想问你,刚进行了分工调整,就到党校来学习,怎么回事?张顺涵说我们沿海实行轮训制,今年轮到我了,也就来了。   这次沿海省换届,张顺涵到了省里,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排行老四。杨志远说老兄真是前途无量。张顺涵说,你呢,38岁的省委常委,放眼全国,能有几人,我要是前途无量,那你就是不可限量了。张顺涵说,行了,不扯了,走,上“荟茗园”喝茶去。   荟茗园在校园西侧,为中式园林,亭台楼榭,风光宜人。园中有水,取名“掠燕湖”。来此求学的各级干部,素有“掠燕湖边数归燕,荟茗园里品香茗”的传统。   杨志远问:“荟茗园的茶有我们杨家坳的茶好?来来来,就在宿舍品品我们杨家坳的‘眉儿金’,帮老兄省两个茶钱。”   “用不着这般节省吧。”张顺涵笑,说,“荟茗园品茗,除了茶,还有人。”   杨志远笑了笑,明白了,张顺涵这是想介绍省部班的同学给自己认识。他一笑,起身,问:“谁?”   张顺涵笑:“柳云长,某省的常务副省长。”   这人杨志远知道,但没有见过,45岁,属少壮派,原来是部委的副部长,这次换届下到了省里。杨志远笑,说:“这么快,就和柳学员勾肩搭背了。” 第2章 舍我其谁(3)   张顺涵笑,说:“怎么好话由你说出来都那么别扭。”   杨志远笑,说:“那要怎么说?”   “在党校,应该说志同道合。”张顺涵笑,说,“我和柳学员原来在部委时就打过交道,认识,这次到党校,又碰上了,自然也就亲近了几分。”   “那是那是。”杨志远笑,说,“都是同志,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理想和信念走到一起来的,学习的目的,就是为了提升自己,将来更好地为人民服务。”   张顺涵说:“这样说起来不挺好吗,听着也舒坦。道理你都明白,可刚才听你的意思,不想来,属不得已而为之。看来你是有必要提高,不学习,怎么更好地为人民服务。”   杨志远和张顺涵出了门,敲了敲吴理斌的门,向吴理斌告之自己的去处,以便有事直接上荟茗园来找。吴理斌是沿海某市的市长,岂会不认识本省的省委常委,他看到站在一旁的张顺涵微微一愣,心说这不是张省长么?杨学员和张省长认识?看来关系不错。   杨志远和张顺涵下楼,边走边聊。杨志远笑,说:“我的理论知识已经够高得了,我觉得我在会通才能实打实地为人民服务。”   “你这话有问题,学习就是虚的?呆在会通不出来,就实打实?”张顺涵笑,说,“不学习,你怎么进步?”   张顺涵这个‘进步’,自然是指官职。杨志远笑,直摇头,说:“老兄想法不错,再进步,那可就不得了了,省长还是书记?”   张顺涵笑,说:“说你呢,怎么就扯到我身上了,我再怎么进步,也不及你啊,说不定哪天一不留心,你老弟就跑到我的前面去了。”   杨志远笑,说我可没这本事。张顺涵说没有?正厅到副省,别人是翻山涉水,历经艰难,你是轻轻一跃,只用了三年,谁人有你这般神速。你老弟走到我前面才算正常,落在我后面就是怪事。杨志远笑,说那这么容易。   张顺涵不置可否,说了一件事:去年端午节首长到沿海考察,周至诚书记到机场迎接,那天首长比预定的时间晚了一小时。周至诚书记有些担心,生怕首长有闪失,赶忙与李儒联系,李儒说周书记放心,现在飞机已经起飞,在飞往沿海的途中。首长今天高兴,因此比预定的时间多耽搁了一小时。周至诚书记那天并不知道首长是在会通耽搁了,他一见首长,和首长握手,说首长一贯守时,这次什么事情让首长如此兴致勃勃,竟然超时一小时。首长笑呵呵,说这得问你啊。周至诚书记莫名其妙,说首长的行踪保密,只知首长会在中途有所停留,具体何事,一概不知,怎么会和我有关?首长笑,说杨志远同志你认不认识?首长看来心情还真是不错,竟然和周至诚说笑,杨志远周至诚如何会不知。周至诚笑,有些明白了,说首长这次中途转道会通去了?是志远让首长多留了一小时?首长说就是你那以前的秘书,搞了个龙舟赛,又是击鼓又是鸣锣的,兴致一高,就把时间耽搁了。周至诚还是奇怪,说志远竟然能请动首长去会通为龙舟赛击鼓鸣锣,他有这么大的面子?首长笑呵呵,说你那秘书的本事你还不知道,你要不给他面子,他还不会想方设法算计你。周至诚还是不相信,说首长要是说志远偶然算计洪福同志,我倒是相信,可他的本事再大,他也算计不到首长啊,他够不着啊。首长笑呵呵,一指李儒,说这不还有一个帮着说话的么。周至诚这才信了。周至诚说在我印象中,志远是想法多多,但要说他敢算计首长,我还是觉得他没有这个胆。首长说他没这个胆,那你可真是小瞧他了,他现在胆子大着呢,我看现在没有他不敢。周书记刚才说杨志远想法多多,我看至诚同志说错了,是鬼点子一把一把,防不胜防。你教的?周至诚笑,说我可教不来,我看是无师自通,自学成才。首长心情大悦,说算计领导也可以自学成才?至诚同志就没有指点指点?周至诚笑,说李儒同志有没有指点我不知道,我是肯定没有。周至诚兴致勃勃,说志远怎么算计首长的,首长说来听听?   张顺涵笑,说:“其实刚才就想跟你说这事来着。看看,你多大本事,竟然连首长都敢算计,而且首长还笑呵呵,被算计了,不怒反喜,颇为高兴,主动提及,有几人可以做到。所以啊,你老弟将来肯定得到我的前面去。”   杨志远笑,说:“这是什么逻辑?算计领导,就可以跑步前进。”   张顺涵笑,说:“算计领导不算本事,但能让领导被算计的还笑呵呵,洋洋得意,那就是本事,没有几把刷子,不成。”   杨志远说:“你刚才所说之事,是不是真的?道听途说,还是纯属杜撰?你那时还不是常务副省长,按说不该出现在机场啊。”   张顺涵笑,说:“政宇说的。”   蔡政宇是周至诚现在的秘书。如果是蔡政宇所言,倒是可以相信。杨志远笑,说:“今年人大开会,怎么没有听周书记说起此事。”   “此种事情,周书记会说,不会。周至诚书记私底下说,这个志远,连首长都敢算计?我得想想,看他以前有没有算计过我,别被算计了,自己还不知道,到现在蒙在鼓里。”张顺涵笑,说,“志远,你以前有没有算计过周书记?”   杨志远摇头,说:“没有!”   张顺涵不相信:“真没有?”   杨志远说真没有。张顺涵问为何,首长都敢算计,周书记就不敢了?不至于吧。杨志远说我是周书记的秘书,我算计他干嘛,没有这个必要不是。张顺涵一笑,说明白了,因为没有必要,所以无需算计,如果有必要,那就是该怎么样算计就怎么算计。杨志远笑,说随你怎么理解都成。   “算计来算计去,这回把自己算计到党校来了。”杨志远笑,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领导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张顺涵笑,说:“首长只是稍加管制,这就后果严重了?要是这也叫生气?别人只怕是趋之若鹜,求之不得。”   荟茗园的雅座里,柳云长已经在座,看到张顺涵和杨志远进来,柳云长与杨志远握手,说久仰。杨志远笑,说应该我对柳省长仰慕已久才是。柳云长摇摇手,说既然到了党校,按党校的规章来,这里没有柳省长张省长,也没有杨书记,只有柳学员张学员杨学员。张顺涵笑,说就是,大家没有必要这么客套,如此一来,生疏了不是。   三人坐下,荟茗园还真是清幽,透过红漆的窗棂,窗外池塘月色,海棠花开,花香淡淡,是个不错的品茗之地。对茶,杨志远自然在行,他品茗了一下,点头,说茶是好茶,但终究不及杨家坳的‘眉儿金’。柳云长笑,说这可是荟茗园最好的茶了,看来杨家坳的‘眉儿金’必定为茶中极品,什么时候试试。杨志远笑,说柳学员如若喜欢品茗,改天自带茶叶,邀柳学员再于此处品茗,如何?柳云长说好。   柳云长说:“其实对于杨家坳,我是印象深刻,十三年前就知道了有这么一个地方,一直想去杨家坳走走,却一直没能如愿。今天听张学员提到杨学员,就迫不及待地想和杨学员见一见,所以我说对杨学员久仰,还真不是客套话。”   杨志远算了一下,十三年前,自己还在杨家坳,尚未步入仕途,柳云长怎么会知道杨家坳?杨志远有些奇怪,笑,说:“十三年前,杨家坳只不过是江南的一个偏远山村,柳学员又如何会印象深刻?”   柳云长笑,说:“这杨学员就有所不知了吧,十三年前,也是在党校,我参加县处班的培训,党校的教授在讲授中国农村的若干问题时,就曾经将杨家坳作为事例加以剖析。教授提到一个观点,说农村问题,归根究底,是人的问题,是转变思想观念的问题。一个有思想有头脑有能力的人,可以改变一村一镇,同样也可以改变一市一省。”   张顺涵笑,说:“十三年前,杨学员就为人关注了?看看,我刚才说什么来着,肯定错不了。”   杨志远知道张顺涵这话指的还是跑步前进一事。杨志远一笑,喝茶,有柳云长在,有些话不说为妙。   党校将杨家坳当作教案,杨志远倒不是第一次听人说起,当年新营的县委书记洪国烽从党校回来,由向晚成陪着到杨家坳考察,就曾跟杨志远提过此事。没想到柳云长又一次提起,算算,柳云长差不多与洪国烽几乎是同一时期进党校县处班,现在柳云长都常务副省长,洪国烽则不过是林原市人大主任,相对于洪国烽,柳云长发展空间广阔。这就是同是县处级,一个在部委,一个在基层,当初一样,十三年后已经天壤之别,个中缘由,除了才学,部委的机缘多,起点高更是关键。   柳云长说:“那时就想这个杨志远,什么时候能见一见?”   张顺涵笑,说:“一拖十三年,总算见上了。”   “杨学员进常委,在别人看来是热门新闻,可在我看来,一点都不觉为奇,因为十三年前,教授那句‘就凭杨志远敢于抛弃既得利益回杨家坳这一点,你们不如他’这话让我记忆深刻。”柳云长笑了笑,说,“只是这次杨学员进中青班,倒是让我好生奇怪,没能与杨学员同学一场,还真是有些遗憾。”   张顺涵笑,说:“要不,柳学员和我一同申请,读完省部班,咱们继续上中青班培训去。”   杨志远笑,说:“两位学员屈尊下就,我代表中青班的学员热烈欢迎。”   热烈欢迎也没用,想来中青班也来不了,要不然都这么干,党校岂不乱套了。   张顺涵笑,说:“好在,咱们有机会在一起上大课,也算是半个同学。这个周五,咱们不就有机会坐在一起了。”   根据课程安排,本周五,省部班、中青班、县处班在大礼堂里有一堂大课,主讲者为世界级的经济学家林纾闻,课题已经在手:《美国次贷危机对中国经济的影响》。   去年九月由美国‘两房’引起的次贷危机,当时谁都没有注意,以为美国可以通过自身的拯救,化解这场危机,但事与愿违,尽管美国政府向‘两房’注入了1100亿美元的救助资金,但还是难以为继,无济于事,次贷危机这只蝴蝶扇动的翅膀最终还是引起了共振,将多米诺骨牌推倒。‘两房’申请破产,次贷危机由此全面升级,多家美国国内银行受‘两房’拖累申请破产。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次贷危机导致美国经济陷入衰退已是无需置疑的事情,惟一不能确定的是衰退的程度。新年伊始,美联储在短短8天内连续降息125个基点;3月18日美联储又降息75个基点,使联邦基金利率下调至2.25%,这种连续大幅度的降息在美国历史上都是少见。如此一来,美国次贷危机开始引起全球经济学家的关注,再像去年九月那样淡然处之已是不可能了,美国次贷危机这段时间成为了经济学界的热门话题。党校群英荟萃,各级进修班更是不乏主管经济的精英干部,本周五,校务部紧扣热点,请林纾闻来党校主讲次贷危机对当今经济的影响,最是正常不过。   柳云长问杨志远对此次次贷危机怎么看?杨志远认为美国大幅降息的非常之举,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充分说明美国经济的确是出现了很严重的问题,不然也不会如此连连降息。虽然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美国经济陷入衰退,还没有波及中国,但此问题只怕不容小视,该来的终究会来,想躲也躲不过。   柳云长说:“你是这么认为的?”   杨志远点头。杨志远说我这人比较激进,多米诺骨牌效应和蝴蝶效应我们都知道,一张骨牌倒下了,接连就会有多张骨牌前赴后继地倒下,太平洋对面的蝴蝶扇动了翅膀,中国迟早会起风暴。杨志远还认为这场危机并不会止步于金融市场,还会通过多个渠道影响到实体经济。中国经济和世界经济只怕在劫难逃。   张顺涵笑,说志远你这么悲观。杨志远笑,说我不是悲观主义者,我是现实主义和利己主义者,我现在只是祈愿这场太平洋对面的这场风暴不会对会通造成太大的影响才好。   杨志远也不隐瞒,说:“一旦次贷危机波及到中国,首当其冲的,就是以出口为主的劳动密集型企业。张学员所在的沿海省,更是出口大省,不可不防。”   张顺涵点头,说:“我来党校之前,到各地走了走,作了一些调查,目前看来,还算正常。”   “正常自然好,怕就怕,一旦不正常了,一来就是狂风暴雨,一时手忙脚乱,那就麻烦了。”杨志远笑,说,“两位都是常务副省长,到时候焦头烂额的,肯定是你们,所以不得不防。”   柳云长点点头,和杨志远探讨:“那杨学员认为,在骤雨来临之前,有必要提前做的功课是什么?”   杨志远说:“减税!为企业减负,增强企业抗风险能力。”   柳云长说:“这个决心可不好下。”   杨志远自然知道柳云长和张顺涵的难处,毕竟上有省长书记,什么事情,有建设性意见,提出来可以,能不能通过又是另外一回事,每个人的位置不同,考虑问题的角度也就不一样,毕竟牵一发而动全身,政策出台前,谁都得权衡利弊,左思右想,一个市是如此,一个省更是如此。相对于柳云长和张顺涵,他杨志远作为会通的一把手,有想法,反而容易得到贯彻,这就是一把手的好处。   杨志远笑,说:“有些决心不好下,但该下还是得下。”   柳云长看了张顺涵一眼,说:“还是杨学员有魄力。看来杨学员想下决心了?”   杨志远点头,说:“我这几天都有和市长沟通,准备出台相应的措施。”   柳云长说:“杨学员先行一步,先摸着石头过河,很有必要!到时真要有什么,你可得将经验不吝赐教才行。”   杨志远笑,说:“柳学员如果到时觉得有用,一定和盘托出,毫无保留。”   张顺涵笑,说:“我倒是很想听听,林纾闻先生周五会怎么解答次贷危机这个问题。” 第2章 舍我其谁(4)   杨志远这天向其他几个支部挑战。这天是中课,六个支部合在一起上课,课时已了。杨志远依次给其他五个支部的支部书记送了一份挑战书。是真正的挑战书,比较客气,写在大红的帖子上。二支部的书记蔡子正说,杨学员这是什么意思,发请柬,代表一支部请同学们吃饭。杨志远笑,说蔡学员想象力丰富,挑战书成了请柬,行,吃饭就吃饭,但二支部得拿出本事来,赢了,没得说,一支部请。蔡子正满是疑惑,打开帖子一看,是挑战性书:为了丰富中青一班全体学员的业余生活,加强大家的认知感,一支部决定发起一场篮球赛,以各支部为单位,进行循环赛,积分最高的两个队,再进行决赛,争夺冠亚军。评出最佳球员,组建中青队,征战全校。   蔡子正问:“杨学员,什么意思?广撒英雄帖?”   杨志远笑,说:“是有这么一个意思,你就说,二支部敢不敢应战。”   蔡子正问二支部的学员,说:“同学们,一支部向我们挑战了?我们接不接受他们的挑战。”   二支部的学员齐声回答:“接受。”   蔡子正把帖子一合,说杨学员,听到了吗,这就是我的回答。   三支部的书记说,杨学员,这好像有些不太公平。杨志远问何为公平?三支部的书记说我们知道一支部现在一到黄昏就全员上阵,在篮球馆抱着个皮球,闹腾得欢,原来一支部是在精心备战,准备发起一场挑战赛。如此一来,就有些不公平了,你们是有备而来,我们属仓促应战。打篮球讲究的是什么,战略战术是一方面,关键还在于整体怎么协调怎么一致。帖子,我们受了,但比赛得在一个月之后。杨志远问其他几个支部的意见,大家都是等同此理。杨志远笑,说:“就这么定了,一个月后的第一个周六,中青一班篮球赛正式开始。”   蔡子正说:“既然是比赛,奖品为何?”   杨志远笑,说:“刚才蔡学员不是有提到,谁输谁请客。我觉得这个想法不错,其他支部是否认同?”   各支部书记都点头,说:“倒也公平。”   杨志远发起此次挑战赛,胜负不是目的,关键就在过程。这一期的中青班,216人,平时各自学习,中课大课才有机会聚在一起,一年下来,同学之间至多不过是混了个脸熟,如何加强这216人的关联感就成了问题。怎么办?篮球挑战赛能起到融合的作用,几轮球赛下来,同学之间的接触一多,自然而然,有了认同感。   大家都是官场中人,杨志远的意图,谁都看得出来,自是欣然接受。中青班的每一个人都是将来事业上的资源,众人拾柴火焰高,关键时刻,有同学的提携,自然会顺畅许多。   周五,党校大礼堂。一千多人的大礼堂座无虚席。   幻灯片已经打了出来:浅谈美国次贷危机对中国经济的影响。   杨志远和学员们一起正襟危坐,洗耳恭听,不时在笔记本上将重点记录下来。   林纾闻从三个方面对本次次贷危机对中国经济的影响做出详细阐述。林纾闻认为,次贷危机发生后,有三种情况值得注意:一是,为保持低通胀率,美国将采取措施避免美元继续贬值。而这对于中国来说是好事,因为这意味着人民币汇率对美元和欧元的升值压力的减少。   杨志远的不由自主地皱了一下眉头,这就是林纾闻的观点?杨志远静心静气地听下去。   台上,林纾闻说到第二点:次贷危机对中国的金融业而言,林纾闻认为“几乎没有任何直接的影响”。这是因为除中国银行购有少量次贷产品外,次贷危机对其他国有银行的影响非常有限;三是,对于出口行业,虽然美国经济下行会有一定负面影响,但林纾闻表示“这个影响对中国经济的影响可能较小。”林纾闻做出此种判断最主要的原因是:中国对外出口的产品多为中低价位的生活必需品,其收入弹性较小。   林纾闻认为,即使股市波动,只要银行呆坏账不剧增、不出现银行危机,就不会衍生出全面的金融、经济危机。这次美国次贷危机引起的美国经济逆转不会对中国产生巨大影响,虽然美国经济暴跌会危害中国的出口,但影响将非常有限。在广义的经济领域内,中国出口的很多生活必需品对美国经济逆转的敏感程度较低。   杨志远越听越感觉有什么什么地方不对。中国的银行不同于美国银行,它们有中国雄厚的外汇储备做后盾,美国次贷危机伤害不了中国的银行业的根基,这点杨志远表示认同,但对于林纾闻的一、三观点,杨志远却不敢苟同,认为很值得商榷。杨志远认为林纾闻的结论未免显得有些武断,牵一发而动全身,美国是中国第二大贸易伙伴,美国经济陷入衰退,中国会不受大的影响?会独善其身?绝对不可能。   杨志远感觉不对的地方,倒不是因为自己对次贷危机的看法与林纾闻的观点南辕北辙,这本来就是一个讲座,他杨志远有杨志远的看法,林纾闻有林纾闻的思考,讲座本来就允许大家各抒己见。但杨志远总感觉有些别扭,怪怪的,杨志远开始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自己对林纾闻今天的观点不敢苟同,大可一笑了之,实在没有必要如现在这般如坐针毡,浑身难受。直到最后,杨志远明白了,自己决定不对的地方,主要还在于林纾闻的身份。林纾闻不是中青班的学员,学员们坐在教室里对次贷危机进行讨论,各抒己见,哪怕认为次贷危机是美国自家的事情,美帝国主义一贯张扬跋扈,老子天下第一,让其在次贷危机上摔一跤,关我们鸟事,我们应该放鞭炮庆祝美元体系的崩溃。中青班的学员即便是持这种观点,杨志远认为这都没什么,都可接受,并不为过。   但林纾闻这么说就不成,他是世界级的经济学家,权威,不是中青班的学员,他的观点是有影响力的,他不仅仅能影响经济学界,还可能影响领导层对中国经济的判断,一旦领导层认同了林纾闻的观点,没有对次贷危机将来对中国的影响进行深思,引发警醒,后果不堪想象。   杨志远望着台上侃侃而谈的林纾闻,觉得有必要说点什么,探讨探讨,哪怕是针锋相对。   此时讲座进行到尾声,进入到互动环节。这种场合,省部班的学员,相对比较克制,有问题一般都是与学者私底下探讨,省部班有这优势。中青班则是有什么问题只能现场举手,一下课,上哪找学者去探讨,也因此在互动环节,从来都是中青班的学员在踊跃参入。   今天也是一样,有学员举手提问,林纾闻现场作答。杨志远听了听,感觉中青班学员的提问都是隔靴抓痒,没有说到重点。   眼看就要散场,杨志远觉得自己不能再犹豫了,他把手举了起来。尽管杨志远现在是杨学员,但他毕竟是省委常委,做事有分寸,为中青班的学员认知,在中青班的影响力很大,此时本来还有中青班的学员举手,表示有问题想请教林纾闻,但一看杨志远举手了,顿时都放下手来,把机会让了出来,想听听杨学员有什么话要说。   杨志远由此一枝独秀。   林纾闻愣了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刚才还齐刷刷地一片,此人一举手,其他人都主动避之三舍,此人为谁?如此具有影响力,只怕不简单。   林纾闻笑了笑,说:“这位学员?有什么问题?请说。”   杨志远直言,说:“林教授,对您的观点,我不敢苟同,如果您的观点是目前经济学界的主要观点,那在我看来,这个观点对未来中国经济所产生的破坏性比次贷危机更大。”   杨志远此言一出,举座皆惊。中青班的位置居中,杨志远此言一出,坐在前面几排的省部班的学员都吃惊地回过头来,都想看看是何人如此危言耸听,公然向当今中国最知名的经济学家提出质疑。   省部长们一看,是杨志远,本届31个省委换届后最年轻的省委常委之一。杨志远当选省委常委后,许多报纸都对杨志远进行了报道,对杨志远这人,省部班的成员在此之前都有耳闻,而其以省委常委之职就读于中青班,就更加为大家关注。   整个大礼堂一时鸦雀无声,保持静默。省部班的成员都是饶有兴趣,看杨志远到底要说什么。   杨志远提出了自己的观点:杨志远说人民币升值因为次贷危机而压力减小,这对中国的出口有好处,这点我表示认同,但我认为林教授还是有些一厢情愿,您这个所谓的好处的前提是美国会采取措施,避免美元贬值,如果不采取此类措施呢,中国怎么办?   林纾闻回答:“美国政府在次贷危机爆发已经采取了一系列的救助措施,而防止美元贬值,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杨志远说:“是的,次贷危机爆发后,美国政府通过减税、降息等强有力的财政货币政策应对经济减速风险。但是林教授是否考虑到尽管刺激性措施有望使美国经济免于衰退,但如果美国经济因为此次危机没有尽快地走出低谷,较长时间处于停滞之时,会不会由此引发美国贸易保护主义抬头,对中国的出口商品实行惩罚性关税。而且我认为由于美国经济的停滞不前,甚至于衰退,美元不但不会升值,反而会由此贬值。这是因为出于对美国经济的担忧,各国反而会抛弃美元,寻求更安全的品种避险,如此一来,反而会迫使人民币进入新一轮的升值通道。美国是高负债国,美元大量发行的背后并没有相对应的黄金等硬通货币的储备。美元贬值对他并不是一无好处,受损的是谁?反而是我们中国这种大量持有美国国债的国家。从目前的种种迹象来看,我认为美国次贷危机对世界经济和中国经济的影响将极为巨大,它会是一场巨大的金融海啸。在世界经济全球一体化之下,中国经济不可能置身事外,独善其身。”   杨志远同时指出:一旦美国经济长久衰退,作为依靠出口拉动的经济大国,必须防范经济衰退,美元升值带来的出口受阻,我认为次贷危机的负面影响仍将深化,美国经济疲软肯定直接导致对我国出口商品需求减缓。同时,美国也有可能试图通过扩大本国出口来刺激经济回升。所以我认为次贷危机对出口的影响,不会如林教授刚才所言影响有限,微乎其微,恰恰相反,它对我国的出口影响巨大。这杨志远着重指示,沿海省是我国重要的出口大省,对此务必保持必要的警惕,未雨绸缪,防微杜渐方为上策。   杨志远的观点以林纾闻截然不同,可以说是硬碰硬。大家都是一万个没想到。台上的林纾闻瞠目结舌,一时不知该如何辩驳。   其实持杨志远这种观点的学员大有人在,刚才也有学员对此提出异议,但是他们的阐述,都没有杨志远这么直白,尖锐,直击重点。   坐在台下的田厚云和袁学礼赞叹不已,这个杨志远,总是一鸣惊人,不由人不服。省部班的学员,也有对杨志远不了解的,对杨志远年纪轻轻官至省委常委一直不得其解,现在一听,都是暗自折服。且不说,他的观点是否正确,就凭他这份敢于反驳权威,在这么多上下级面前,旗帜鲜明地亮明自己的观点,这份胆识和气量就没有几人可比。   杨志远有意调节气氛,杨志远笑,说:“今年是美国的大选年,我不知道美国的现任总统和美国未来的总统会不会实现贸易保护政策,但如果是我,我肯定会这样干。先顾及自家利益再说,其他的先靠边站。这就是利己主义。”   大家轰然一笑,掌声一片。   这天下午,校报的编辑找到杨志远,希望杨志远将今天上午的发言整理成稿,与林纾闻教授的文稿一同见报。杨志远问校报编辑这样安排的目的是什么。编辑告诉杨志远,李副校长说今天的大课杨学员的观点犀利,见解独到,对大家的触动很深,有现实意义。党校的课堂就该这样,不需要平庸,需要的就是大鸣大放。对于未发生的事情,谁能保证自己的观点就是正确?但是我们可以在争辩中,发现最接近事实的真相。   杨志远笑,说:“所以,有必要将我的观点整理成稿,发表在校报上,在党校召开大讨论,百花齐放。”   编辑笑,说:“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杨志远笑,说:“行,我整理整理,明天一早交稿。”   编辑笑,说:“杨学员,你可厉害,林教授可是经济学界的大家,在党校授课,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语无伦次过。”   杨志远摇头,说:“党校的校训说得好:实事求是。对工作脚踏实地,实事求是,看问题同样也需要实事求是,今天之所以与林教授针锋相对,就是因为他是大家,我有必要将自己的观点亮出来,引起他对次贷危机的深层思考。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不仅仅是大家,不仅仅是一己之见,更重要的他还是国家的智囊,他的观点能左右国家的经济运行方向。这才是我今天必须站起来的原因。因为这是我的责任所在。”   编辑为之一鼎,肃然起敬。 第3章 先行一步(1)   五一小长假,学校放假三天,杨志远飞回榆江。   前天,杨志远和徐贤义各带一组,在球场上进行对抗赛。经过一个月的集训,各位学员的体质明显改变,刚开始,跑几步,就得撑着腰,弯着背,汗流浃背,气喘如牛,现在情况大为改善,跑动站位,都是有模有样,很像那么一回事。杨志远和徐贤义是两队的主力,带着两支球队,你追我赶,比分交替上升,没有上场的学员则在贺小麦的带领下,于一旁观战,不管是哪组的球员进球,都是齐声叫好,热闹无比,其乐融融。   杨志远在中线得球,运球作势强攻,徐贤义阻挡,重点防守,杨志远退到三分线外,趁徐贤义大意,一抬手,篮球划出一个漂亮的弧线,直入球框。谷歌学员滥竽充数,自告奋勇充当裁判,一个手势,三分有效。   此时贺小麦在一旁示意暂停,杨学员有电话,响很久了,比较执着,看来重要,不接不行。   于是中场休息,杨志远去接电话,这是杨志远的私人电话,知道这个号码的人不多,杨志远以为是安茗,一接,竟然是李硕。   李硕在电话里笑呵呵,说:“杨书记,在干嘛,这么热闹?”   杨志远笑,说:“是老先生您啊,还真是没想到,和同学们在打篮球,锻炼锻炼。”   李硕笑,说:“想来杨书记的球技不赖。”   杨志远笑,说:“原来在大学的时候是系里的主力,这么些年,没有操练了,有些生疏,不过对付现在的这些同学,那是绰绰有余。”   李硕乐呵呵,说:“我年轻的时候,也喜欢运动,篮球也打,那时的篮球,球框就是个竹篮,一样欢蹦乱跳,年轻就是好,哪像现在,老态龙钟,与轮椅为伴。”   杨志远笑,说想来那时的老先生肯定英姿飒爽,引人关注。李硕笑,说还行,我夫人就是看我打篮球,看着看着,两人走到一起了。   俩人有说有笑,李硕老先生给杨志远打电话,自然不是为了闲聊,他找杨志远有事相商。经过一年半紧锣密鼓的施工,十八总老街重建已经大功告成,正式成为十八总仿古古镇,而竹园酒店也已经装修完毕,准备开张营业。这都是大喜事,按惯例要举行一个仪式,邀请嘉宾出席。李硕和杨志远商量的就是这个,5月1日上午,竹园酒店开业剪彩,但一支部按计划得在这天上午开完班会后,才算是正式放假,杨志远赶不上,除非请假,提前于前一天晚上回到会通才行。   李硕笑呵呵,说:“请假大可不必,杨书记不能参加竹园酒店的开业仪式没关系,只要能出席5月2日十八总古镇的剪彩仪式就成,这个仪式可不能少了杨书记,杨书记如果不能来,可就少了一些意思,所以无论如何,你得参加。”   杨志远很是感动,说:“我知道老先生在十八总古镇的重建上,至少贴了三五个亿,古镇落成,是会通人民的大喜事,我杨志远肯定到。”   李硕笑,说:“亏不亏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杨书记能来就行。”   省委省政府方面就不劳杨志远出面了,李硕已经安排范亦婉亲自上门给书记省长送上了请柬,领导们都欣然同意出席。李硕笑,说杨书记这请柬没法送上,只能由老朽给杨书记打个电话,就此邀请。杨志远笑,说即便是老先生不请,我杨志远只要有时间肯定会不请自到,老先生为会通奉献了这么多,我要不出席,也太不够意思了不是。李硕笑哈哈,说那我们到时见。   五一节这天一早,一支部开会,田厚云宣布了学员们在节日期间需要注意的相关事项,要求学员们三日六点前到校,点名签到,然后宣布放假。一支部除了几名家在北京的学员,其他学员乘校车离校,统一前往机场。杨志远特意定了最晚的航班,等学员们都离开了,杨志远才登上了上午十一点三十分的航班。   杨志远坐的是经济舱,杨志远在找座位之时,看到了苗唯栋。苗唯栋和其他四名学员坐在中段,看到杨志远,苗唯栋他们赶忙站了起来,向杨志远问好。   杨志远摆摆手,让苗唯栋他们坐下,杨志远笑了笑,说:“百年修得同船渡,看来大家还真是有缘。”   苗唯栋他们都笑,说没想到杨学员也坐经济舱。杨志远笑,说经济舱也好,头等舱也罢,最终到达的都是同一个目的地,能节俭就节俭,用不着那般讲究。杨志远的座位还在前几排,杨志远是省委常委,和县长这一级的官员,只能是点到为止,杨志远指了指前面,走了过去。苗唯栋他们一直站着,目送着杨志远走了过去,这才坐下。   从北京飞往榆江的航班上,同样有社港旅游的宣传画册。现在社港旅游的画册为新版,封面上,院长为社港旅游题写的“风光无限”四个大字跃然纸上。下面还有一行字:热烈庆祝社港旅游股份有限公司于香港联交所成功上市。   苗唯栋手捧社港旅游的画册,心里感慨不已,自己所在的县,与社港以前的情况大同小异,杨常委到社港三年,愣是将一个贫困落后的山区县,改造成本省首屈一指的经济强县,社港现在农业和旅游两大产业并驾齐驱,声名远扬。苗唯栋心想,要是当年杨常委选择的不是社港,而是本县就好了,本县在杨常委的带领下,经济肯定也会如社港这般富甲一方。你做不到的,人家就可以做到,这是什么?这就是能力这就是本领,无可比拟,不服不行。孟路军从县长一跃成为普天市委常委,苗唯栋也是知道,苗唯栋自是羡慕不已,心说这个孟路军,情况与自己一般无二,就因为跟对了人,从县长到市委领导,别人望穿秋水,他却是轻轻松松,一步逾越,现在杨常委成了省委领导,孟路军今后肯定也是水涨船高,市长书记都有可能。   一个半小时的航程转瞬即到,飞机平稳降落在榆江机场。杨志远等乘客们走得差不多了,这才起身下机。杨志远没动,苗唯栋他们自然也没有走,站在座位上,静等杨志远。等杨志远走过,苗唯栋他们五人这才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   出口处,安茗正和邵武平、邝文韬站在一起,看到杨志远,安茗眨巴着眼睛,一脸阳光。昨天杨志远和安茗通话,告知自己五一回家的消息,杨志远让安茗跟邵武平联系,让邵武平先接了她,然后到机场,再一同到会通欢度五一。安茗说不顺路,还得绕一圈,用不着武平来接,我自己坐大巴到机场就是,免得坏了你的规矩。杨志远也就由了她,今天安茗没有让邵武平去接,与邵武平直接在机场会面。   杨志远看着巧笑嫣然的安茗,张开双臂,坏坏地笑,说:“来,抱一个!”   安茗站在没动,只是望着杨志远笑。   这么多部属在,杨志远自然不可能肆无忌惮,他只是轻轻地和安茗拥抱了一下。邵武平、邝文韬对此习以为常,都是在一旁微微笑,而苗唯栋他们却是第一次见杨志远和安茗如此亲昵,顿时感觉无比的温馨,心想这样的一个省委领导,还真是率性,不多见。   一行人走出机场。苗唯栋他们和杨志远道别。杨志远笑,说怎么,司机没来接机?苗唯栋代表大家作答,说他们所在的县离榆江都比较远,来回要好几个小时,不费那个事,坐机场大巴到了各自的市里,再由司机来接也不迟。杨志远看了五人一眼,表示赞许,说如此甚好,那好我们就此别过,记住,有时间想想兴县之策,到时我们一同探讨。   杨志远摆摆手,然后朝停车场走去。杨志远问邵武平:“老先生昨天到的?”   邵武平说:“昨天下午就到会通了。”   杨志远笑,说:“谁接的机?省长?”   “赵书记、汤省长和徐市长。”邵武平说。   安茗笑,说:“就不怕省长趁你不备,挖墙脚?”   杨志远颇为自得,笑,说:“李老先生,省长怎么挖都没用,挖不走。”   杨志远笑呵呵,说:“只是没想到,赵书记也会亲自前往机场接机。”   路上,安茗问杨志远:“听爸说,你这几个周末都在家里住。”   杨志远笑,说爸爸退下来后,我怕他不适应,难得有这样的机会长期呆在北京,自然得陪他多喝几盅,解解闷。安茗笑,问我爸的身体怎么样?杨志远笑,说好着呢,现在他学起北京胡同里的大爷,上灯市口的花鸟市场买了一只画眉,没事就出去遛鸟。安茗乐得不行,说我爸遛鸟?难以想象,遛鸟不都是胡同里的老大爷喜欢干的么,他会服老?杨志远笑,说爸哪里会遛鸟,跑到公园里,把鸟笼子挂在树上,在树下打一套拳,其他老大爷的鸟都是叽叽喳喳地叫得欢,就他那鸟不叫唤,我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他乐呵呵,说这样挺好,这鸟我喜欢,跟我一样,该吃则吃,该睡则睡,不胡乱说话。安茗说爸是不是因为刚退下来,有些不习惯。杨志远摇头,说他是自愿退下来的,看得开,整天乐呵呵的跟胡同的大爷们在一起,他现在有个外号叫陈唬弄,意思是他提着个鸟笼,纯粹是唬弄人的。安茗笑,说老大爷他们不知道他是陈将军,小霸王?杨志远笑,说好像不知道。安茗说那警卫员呢,不跟着?杨志远说提起这事还真是头疼,我一到家,警卫员就向我诉苦,说将军不让紧跟,只能老远看着,出了事怎么办?我那天喝酒时和他说起这事,他眼一瞪,说‘你因为我老了,一两个年轻人,不是志远你这身手的我随便撂倒他们,再说了,我都退休了,也不会有敌特打我主意啊’。他那脾气你还不知道,说了也没用。安茗笑,说改天我给爸打电话,让他把那画眉换了,换只鹰,陈大将军就是陈大将军,小霸王,鹰派,就该遛鹰。杨志远笑,说这个主意好,适合他,如此才显得与众不同。   说完家里的情况,杨志远问前排的邵武平:“让你进行的调查进行的怎么样了?”   什么调查?杨志远上了党校,作为秘书,领导不在,邵武平就显得有些无所事事了,杨志远在上党校之前,给邵武平布置了一个任务:跑工厂,对会通的大中小各类企业进行广泛而深入的调查,数据务必充分详实,一丝细微的变化都不能放过,从变化中去发现问题。应该说杨志远对次贷危机对中国经济的影响,早就有所警觉。他给邵武平布置任务的目的,就是要根据会通工业的状况,及时拿出应对措施,早经谋略,别等到风暴来临,临时抱佛脚,自乱阵脚。   邵武平说:“在这一来月的时间,我在会通的大中小三类企业中各选十家作为样本,每周跟进。调查后发现,像恒星食品这类大型食品加工企业,形势大好,平均以25%的增速发展;而孵化园中,像微积电、郭氏会通这样的高新尖生产型企业,增长势头可以用‘强劲’两个字来形容;而对于他她科技、大众网购此类新经济公司,增速更是惊人,都在以百分之百的速度递增。”   杨志远点头,说像恒星食品这类大型企业,主打国内市场,产品与群众的生活息息相关,有固定的销售渠道,即便次贷危机波及国内经济,影响应该不会太大。而孵化园里的生产型企业,内销市场与外销市场比重等同,科技含量高,利润空间大,自有资金充裕,他们抵抗风险的能力就强。   杨志远问邵武平:“孵化园三四月新签入园的企业有几家?”   邵武平说:“投资在亿元以上的企业有三家,五千万左右的企业有五家。”   “基本持平,还算不错。”杨志远点点头,说,“对于孵化园的新入园企业,我倒是不太担心,我现在担心的还是会通来料加工产业园,产业园里的企业生产的产品主要出口,比较粗放,劳动密集型企业,产品的附加值不高,一旦国外的经济雪崩,产业园首当其冲。”   邵武平说:“从目前会通整体经济形势来看,由于去年进入孵化园的企业纷纷竣工投产,会通今年一季度的工业生产总值和财政收入都在成倍的增长,但是从来料加工产业园调查的数据来看,产业园的形势还真是不容乐观,产业园今年一季度的生产总值与去年基本持平,据多家工厂反映,往年这个时候国外客户的订单都排到下半年,但今年有些迟缓,客户现在都是当月的订单当月下。”   这个现象值得警惕,杨志远知道,当经济学家还在对次贷危机是否会对中国经济造成影响,喋喋不休之时,作为生产一线的工厂,是能最先感受到寒意的。产业园目前平稳,但下半年呢?这次次贷危机引起的金融风暴到底会有多大,到底会对出口企业造成多大的影响,目前尚无定论。但杨志远始终认为会通有必要防范于未然,得提前出台应对措施,应对寒冬。对!是寒冬!林纾闻教授认为影响不大,但杨志远坚信这会是个寒冬,会通早出措施比晚出措施好,即便到头来真是虚惊一场,出台防范措施对会通的经济也只能是有益无害。   看来在全市对企业和个体工商户实行减免税,事不宜迟,势在必行。   对于会通今年的经济形势,杨志远有担心,但偏乐观。毕竟随着孵化园的崛起,产业园在会通经济版图中举足轻重的地位为之改变,沦为配角。综合分析,杨志远有理由相信,孵化园今年财政收入成几何地赶超产业园已是不容置辩的事实。杨志远心里多少有些庆幸,如果次贷危机提早发生两年,真要是波及到实体经济,那对会通的经济无疑会伤筋动骨,会通能不能熬过寒冬还真是个未知数,但现在只要措施得当,影响肯定会有,但只会伤及皮毛,伤不了根基。   晚宴设在竹园酒店。   车下高速,杨志远一看时间尚早,指示邝文韬,走河边,先到十八总古镇去看看。   安茗笑,说:“怎么?如此的迫不及待?”   杨志远笑,说:“十八总古镇就像是一个怀胎十月的孩子,现在终于落地了,作为市委书记,迫不及待在所难免。”   对于十八总老街,安茗是有印象的。此时,再一次来到老街,昔日的破败已是荡然无存,但见眼前,一条青石街向北伸展,经过改造,古镇焕然一新,但老街的精髓都原封不动地保留了下来,街的两旁,亭台楼阁、白墙青砖灰瓦,画栋雕梁、飞角重檐。以青石街为主,又分出无数的小巷,走在街头巷尾,不时可见精雕细刻的小棂石坊石狮和石桥。而庭前屋后,引西临江水成溪,自南而北,溪水潺潺,杨柳青青,更显江南古镇的悠悠古韵风情。   安茗随着杨志远走在街中,仿佛自己走在古宋的历史画卷之中。安茗情不自禁的说了一声:“真美!”   虽然说古镇明天方才正式接待四方来客,但今天是五一小长假,早就有会通本地或者周边的市民慕名前来参观,街上熙熙攘攘。老街的原住民早已回迁,家家户户挂起了旗幡,做起了小营生,有开小茶馆的,有开酒楼旅店,印着茶字酒字的旗幡随处可见。 第3章 先行一步(2)   杨志远饶有兴致地东走走西看看,原住民有几个不认识杨志远。一看到杨志远,都停下来跟杨志远打招呼。说杨书记你回来了,怎么样?到我的小茶馆喝一杯。杨志远这次没有拒绝,茶就不喝了,参加一下很有必要。这有什么不可以的,自然都是敞开大门,任由杨书记参观。   杨志远注意到,青石街左边靠近西临江的居民,都统一将酒楼茶肆设于阁楼之上,如此做法的好处就是端坐于阁楼之上,把酒临风,西临江一览无遗,自是心情气爽。而青石街右边,则将酒楼茶肆设于一楼的屋后,屋后杨柳青青,雕栏木榭,走在木板之上,空空作响。   杨志远特意上老张头的小茶馆看了看,后院,同样是雕栏木榭,五月的微风轻拂,杨柳沙沙作响,有三五的游客,泡一壶茶,懒懒散散地坐在藤椅之上小憩。也有游客,伏在雕栏边,观水赏鱼,自得其乐。   杨志远笑着问老张头:“生意怎么样?”   老张头乐开了花,说这两天试营业,生意还行,今天更是不错,从上午到现在泡了七壶茶。古镇的茶馆有传统,不按人头,按壶,原来计算的是银两,现在是人民币,一百元人民币一壶,只要茶客愿意,从上午坐到晚上都行。老张头卖出了七壶茶,也就是说老张头今天的营业收入是七百元。   将十八总老街改造成古镇,属扶贫解困之举措,发展旅游产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古镇人自力更生,脱贫致富。市委市政府现在根本就没打算让古镇为会通的财政税收作贡献。考虑到古镇的贫困情况,市政府明文规定,古镇人自家做生意,头五年免除所有的税赋,连营业执照之类都是上门服务,不纳分文,连工本费都免收。杨志远给老张头算了一下,刨去成本,今天的收益还真是不错。难怪老张头会笑得合不拢嘴。杨志远笑了笑,告诉老张,这几天是五一小长假,生意自然好,但平日里的生意可能会差一些,政府方面会加大宣传力度,将十八总古镇打造成会通一张响当当的旅游名片,以后的生意肯定会好起来,每天卖出去一两壶茶那是绝对没有问题。老张头这次倒是看得开,说即便是卖一壶茶,也好过在外蹬三轮车。   老张头还说:“你杨书记说古镇今后的生意会好,我老张头绝对相信。”   有旁边的邻居正张罗着给新到的游客沏茶,此时一听老张头此言,在那边直笑,说:“老张头,现在对杨书记的话绝对相信了?以前呢,就你狮子大张口,顽固不化,要占用你家屋后的菜地,挖渠引水,你是什么态度?只差成了老街改造的钉子户。”   老张头红着脸,跟杨志远道歉,说:“杨书记,原来是我做得不对,私心太重,我老张头跟你陪个不是。”   杨志远呵呵笑,说:“用不着道歉,人都有私心,这不为怪,想通了就好。”   杨志远向老张头告辞,老张头将杨志远送到正街,和杨志远挥手,欢迎杨书记常来。杨志远笑,说如果有可能,我还真想什么都不想,泡一杯茶,在你老张的后院里美美地躺一下午。   杨志远巡视了一番,古镇的中心,关圣殿、浙商会馆、江西会馆,经过翻整,古风依旧,气势恢宏。   杨志远一路走来,真切地感受到了古镇居民于心的喜悦,杨志远知道,古镇的变化,亭台楼榭都只是表面,更重要的是让古镇的居民就此充满了对生活的热情和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古镇的居民以前是什么样子,整天萎靡不振,有气无力地守着老街的破房子。现在又是什么样子,一个个精神抖擞,喜气洋洋。变化显而易见。杨志远有理由相信,老街,这个会通最大的贫民窟,从这一天开始脱胎换骨,告别过往,翻开新的一页,总有一天,经过大家的努力,古镇,终将成为会通的旅游名片,而贫穷也会就此成为过往。   安茗走在杨志远的身边,同样感受到了古镇居民对杨志远质朴的热情。这种发乎于心的感激之情,安茗曾经在杨家坳感受过,这一次,再一次置身于其中,安茗自是感慨万千,作为一个地方的执政者,能让民众诚心实意地拥护,做到这一点不容易,而志远却做到了,作为他的妻子,安茗为杨志远自豪。   安茗问沉思中的杨志远:“志远,在想什么?”   杨志远牵着安茗的手,悠悠地走在古镇的青石板上。杨志远笑,说:“安茗,你知道我最大的希望和最大的快乐是什么吗?”   安茗笑:“什么?”   杨志远笑,说:“我最大的希望,就是在我主政的城市,能给父老乡亲们带来公平和公正的同时,还能带来爱和信念。而我最大的快乐,就是经过自己孜孜不倦的努力后,看到父老乡亲曾经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安茗笑,说:“我想现在,就是你最快乐的时候。”   杨志远点头,说:“更快乐的是,安茗,此时此刻,我能牵着你的手,和你一同分享我此刻无比快乐的心情,因为快乐,是需要和爱的人一起分享的。”   杨志远在竹园酒店的大堂遇见了郭嘉慧和范亦婉,看到杨志远,郭嘉慧和范亦婉赶忙迎了上来。范亦婉笑盈盈,说:“盼星星盼月亮,就算把杨书记给盼来了。”   范亦婉看了杨志远身后的安茗一眼。杨志远介绍:我夫人,安茗!   范亦婉笑,说:“两年前的港澳洽谈周,我在香港君悦酒店见过杨夫人,只是没有打过交道而已。”   安茗笑,说:“这两年经常听志远提起范小姐。”   范亦婉俏皮地笑,说:“杨书记怎么说,说这个范小姐胡搅蛮缠,刁蛮任性,不讲道理?”   安茗笑,说:“岂会,自然是聪明伶俐,可爱能干,有如邻家小妹。”   范亦婉笑,问杨志远:“杨书记真这么说?范小姐有这么完美?”   杨志远笑,说:“自是如此,试想杨书记怕过谁?就怕范小姐,这不是聪明伶俐是什么?竹园酒店开张营业、十八总古镇提前落成,这不是能干又是什么?”   范亦婉笑,说:“就凭杨书记这番话,等会我得敬杨书记一杯。”   “是得好好喝一杯,感谢范小姐为会通所做的努力。”杨志远笑了笑,问,“老先生呢?”   范亦婉笑,一指楼上,告诉杨志远,李硕正和赵洪福、汤治烨在酒店的咖啡厅喝茶。范亦婉要给杨志远带路,杨志远说今天上午刚开业,宾客盈门,范小姐把郭小姐都拉来帮衬了,还是接待好其他宾客要紧,杨书记就不用管了,自己上楼去找就成。   范亦婉一笑,也就由了杨志远。郭嘉慧看着杨志远和安茗联袂而去,偏头看了范亦婉一眼:“是不是很羡慕?”   范亦婉点头,说是。郭嘉慧笑,说就没有一点失落?范亦婉笑,说我为什么要失落啊?郭嘉慧问,这么说你放下了?范亦婉笑,说为什么要放下呢,有这样一个男人让自己去喜欢,挺好。郭嘉慧笑,说看来亦婉真的成熟了。   范亦婉笑,问:“嘉慧姐,什么意思?”   郭嘉慧说:“因为你已经真正的懂得如何去爱,也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   竹园酒店的咖啡厅在附楼的楼顶,有花有草有树,从此望去,西临江风光无限。看见杨志远,汤治烨招招手:“这边。”   杨志远和安茗走了过去,赵洪福笑,说:“安茗来了,坐。”   杨志远向李硕问好。   赵洪福待杨志远和安茗坐下,问:“在党校学习一月有余,可还习惯?”   杨志远笑,说:“不习惯又能怎么办?还能偷偷地跑回来?”   汤治烨笑,说:“还别说,你小子整天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吧,我看着就烦;但真要耳根清净了,心里又有些想念。”   杨志远笑,说:“能让省长想念可真不容易,要不,省长和书记商量商量,让杨志远同志早日归队。”   汤治烨笑着摇头,说:“我可没这能力改变目前的状况,我就不明白了,党校就那么不遭你待见,非要回来不可。党校藏龙卧虎,那可是造就领袖的地方,即便你杨志远同志将来成不了领袖,但肯定能成为领袖的校友。”   “汤省长这话经典。”赵洪福哈哈笑,说,“志远同志,是不是党校藏龙卧虎,你心有胆怯?”   “胆怯倒说不上,但心存敬畏倒是的。”杨志远笑,拍,说:“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北京与本省千里迢迢,不能时时聆听书记省长的指示,没有方向感,不习惯。”   “你听听,杨志远同志这话说得多么动听多么冠冕堂皇。”赵洪福笑,说,“省长,在你的印象中,杨志远同志什么时候对你我的指示唯令是从过?”   汤治烨摇头,说:“好像没有。”   杨志远笑,说:“赵书记、汤省长,这么说就不够意思了吧,我杨志远从来都是省委指哪打哪,赵书记一句话‘杨志远同志上会通去’,我不就坚定不移地到会通来了。”   赵洪福哈哈笑。汤治烨则说赵书记,当初你我让杨志远同志到会通来根本就是一个错误,我们应该让他到山区去才对,现在本省经济工作的重点,就是均贫富,一改山区地市的落后局面。你看看竹园宾馆的周围,都成什么样了?   成什么样了,自然是高楼林立。自竹林宾馆起至水上乐园止,卧虎山以西各类企业有如雨后春笋,在这一两年的时间里冒了出来,照这个发展趋势,用不了一年,卧龙山以西只怕无地可用,只能朝卧龙山以东发展。   杨志远笑,说:“汤省长您这话就过了,会通孵化园工厂林立,可不是我杨志远的功劳,要论功,李老先生才是丰功致伟,赵书记汤省长三年前真要将我调到边远山区地市,山区市和老先生又没有什么联系?我能怎么办,只能是一筹莫展。”   李硕哈哈笑,说:“山区市是没有老朽,但难道就没有什么张老先生王老先生?杨书记谦虚了,我相信,即便山区市没有什么老先生,杨书记也能想方设法改变山区的面貌,杨书记有这能力。”   杨志远连连摆手,说:“老先生抬举志远了。”   汤治烨笑,说:“听听,连老先生都这么说,老先生驰骋商场,目光犀利,看人岂会有错。”   李硕笑,说:“我看人也有看错的时候,但对杨书记,我相信自己绝不会看错。”   杨志远笑,说:“老先生,还好省委将我派到了会通,要不然,我又如何有机会和老先生相识。”   李硕笑呵呵,说:“这倒也是,不过我相信,你我是有缘之人,即便杨书记不到会通,你我还是会有缘相见。”   赵洪福在一旁笑,说:“志远同志,如果省委真的将你派到山区市去,你会不会去?”   杨志远笑,说:“去,怎么不去,肯定是省委指哪打哪。反正杨志远同志还年轻,有的是力气,无非又是从零开始。”   汤治烨笑,说:“好,这才是杨志远,豪气冲天。”   李硕笑,说:“还有些牛气。”   赵洪福微微一笑,喝了一口茶。   汤治烨说:“听说你在党校的大课上,与林纾闻教授就美国次贷危机对中国经济的影响,有过一次精彩的辩论?”   杨志远笑,说:“省长连这都知道?”   汤治烨笑,说:“你以为你不告诉我们,我们就不知道了。笑话。”   赵洪福说:“你那边一下课,就有省部级领导给我打电话了,说老赵,这杨志远学员是你们省的吧?这么的尽显锋芒,乖乖,了不起,在你们省肯定是抓经济的好手,商量商量,到我们这边来。你看看,这才到党校几天,就这么的引人关注。”   杨志远笑,说:“那赵书记您还不帮着在首长面前说说话,让杨志远同志提前结业。”   赵洪福说你以为读速成班呢,你给我好好呆着,不到结业,别想回来。想挖墙脚,也要我同意放啊,我不同意,人家能有什么办法,只能轻轻一声叹息。   杨志远说既然书记省长提到了次贷危机这事,老先生阅历丰富,我很想听听老先生怎么看待这次危机。李硕说我倒是挺认同杨书记的观点,当今经济,牵一发而动全身,美国经济一旦衰退,只怕谁都不会独善其身。杨志远问,如果真如我所料,李氏集团受到的冲击有多大?李硕笑,说我想杨书记担心的还是这个。杨志远笑,点头说是,老先生现在是会通的定海神针,有老先生的帮衬,我们会通更有信心迎风破浪。李硕笑,说我们李氏壮大之后,讲究的就是平稳,这些年,我们李氏都是稳打稳扎,不冒进,都是利用自有资金发展,不存在负债经营,之所以小心谨慎,就是为了提防某些突如其来的金融风险。杨书记大可放心,即便真出现杨书记预料的最坏情况,对李氏集团的影响肯定会有,但李氏有一套完整的防范机制,绝对伤不了李氏的根基。   杨志远笑,说:“老先生这么一说,我此刻简直就是心花怒放。”   汤治烨问:“志远,既然你认为次贷危机迟早会影响到实体经济,那你有没有应对的措施?”   既然提到了这个问题,杨志远也不隐瞒,杨志远认为从地方政府的角度去考虑,目前最稳妥的策略就是,在实体经济出现衰退之时,对企业减免税,间接扶植企业的发展。   汤治烨说现在各级地方政府的财政赤字都比较大,要想各级政府放弃既得利益,大规模地实行减免税,难度肯定不小。杨志远对此表示认可,现在许多地方都是大举举债,不到风暴来临,只怕谁都不会轻易去做。所以别的地方,想怎么做,他杨志远无能为力,但他想在会通提前走一步,进行试点,对全市的企业和个体工商户实行减免税。   汤治烨看了杨志远一眼,说:“你想清楚了?”   杨志远说:“想清楚了,会通的情况我知道,这几年,会通不管是十八总古镇这样的民生工程,还是孵化园这样重点基础建设工程,会通市都是在量力而行,而且这些年,会通全市厉行节俭,政府的行政支出不升反降,市县二级的财政赤字微乎其微。减税,对会通的财政收入虽然有影响,但估计影响不大,只要企业健康地发展,政府的财政收入在稍微停滞之后,又会拐头向上。因为放水养鱼,鱼越养越多越养越大,虽然减免了部分税收,但企业发展了,财政收入反而会越来越多,节节高。”   杨志远说:“赵书记、汤省长,其实我情愿这场次贷危机很快风平浪静,大家只是虚惊一场,这对中国经济的发展肯定是一种幸事。”   赵洪福笑,说:“世事难料,留一手,没坏处。会通先行一步,我看可行!” 第4章 路见不平(1)   杨志远一走出三号出口,就看见朱灿。   这天是三日的下午,杨志远2号与赵书记汤省长老先生一起为十八总古镇剪完彩,下午见缝插针,就5月在会通全市试行减免税政策,与市委市政府班子成员进行最后一次商讨,就细则进行最后完善。毕竟这次减免税,涵盖极为广泛,不仅包括所有生产型企业,还包括全市的个体工商户,几乎可以说是全员减税。   会议接近尾声,徐海明开始和杨志远开玩笑,调节气氛,徐海明说:“这么一来,杨书记想在财政收入这一块,今年赶超合海,后年赶超榆江,当本省的老大,只怕有点悬。”   杨志远笑,说:“税照减,老大还得照当。”   徐海明笑,说:“杨书记就这么有把握?”   杨志远说任何事情都是相辅相成的,我们全民减税,说到底就是让利于民。企业和民众的税赋轻了,人家就可以轻装上阵,积极性也高。税率低了,经济总量上去了,财政收入自然就会水涨船高,不减反增。而且会通全市投资的大环境一好,更能吸引投资者进驻。这自然而然就形成了一种良性循环,相得益彰。杨志远笑言,政府不能整天就知道收费,还得为企业排忧解难,服好务,我不是一直提倡政府职能部门的职责就是为人民服务为企业服务,全力将会通打造成服务型的政府么。餐馆酒店,尚且知道服务质量的好坏是企业赖以生存的关键,何况我们这样一个市级政府,防微杜渐,审时度势,先知先觉,大力扶植企业的良性发展,这同样是一个城市的发展根本。我们把服务做好了把服务做到位了,自然也就引得企业纷至沓来,不愁我们会通的财政收入不上去。   徐海明笑,说:“跟杨书记在一起,我从来就不认为我徐海明是会通的市长,我徐海明也就是一个高级打工仔,老百姓才是我的老板。我得尽心尽力地位老板服好务,生怕老板不高兴。”   杨志远哈哈一乐,对常委和副市长们说:“海明同志的认识不错,很深刻,就凭海明同志的这个认识,我们会通肯定会让合海榆江俯首称臣,甘拜下风。”   徐海明笑,说:“主要还是杨书记的思想工作到位,所以海明同志的思想觉悟也就提高了许多。”   杨志远笑,说:“我还以为我杨志远会拍,看来海明同志也不赖。不过,我实话,我挺感谢在座各位常委和副市长的大力支持,现在会通人民对政府的满意度越来越高,信任指数节节攀升,没有各位的努力,咱们会通不可能这么快就呈现出政通人和的和谐局面。我现在更有理由相信,什么事情都是事在人为,只要你尽心去做了,也没有办不到的事情。”   杨志远说,就拿这次十八总古镇居民开商铺这件事来说,政府职能部门,主动将服务送上门,而且还分文不收。其实收点工本费,说得过去,古镇的居民也不会反对。但是我们会通就是不收,为什么,因为多收三五万,于我们会通市级财政而言,连根头发丝都算不上,这么点小钱,我们会通还是负担得起,虽然损失了三五万,但却换来了民众的交口称赞,几万人民币和民心相比,孰轻孰重,不用我说,在座的同志们都能掂量得出来。作为一个政党,得时刻是思考,什么是小?什么是大?我不管别人怎么看,也不管别的城市怎么去做,但在我们会通,金钱为小,民心为大。如果一定要在金钱和民心之间做出选择,那会通的选择永远只能是一个:民心。现在社会矛盾日趋紧张,大家找这原因找那原因,其实说一千道一万,在我看来无非就是:服务。政府只要是服务型的政府,什么矛盾都不是矛盾了,民心向背也就不再是一个难解的问题,因为一个民主的服务型的政府,肯定是民心所向的。   杨志远指出,任何一个国家的财政史都是惊心动魄的,如果你去解读它,你从中看到的不仅仅是经济的发展,而且还有着社会的结构和公平正义的东西存在。信哉斯言,这次之所以在会通全员减税和全员减负就在于此,都说非税收入是政府财政收入的重要组成部分,但这个非税收入中像政府行政事业性收费、罚没收入这一块,虽然合法,但并一定就合理,历来群众意见大,该取消的取消,作为一级政府,咱们就该大气,咱不差这几个钱。   吴彪这时插了一句,说:“市里取消了罚没指标,我们政法系统尤其是公安交警部门,现在每年的罚款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杨志远笑,说:“微乎其微好啊,与交警的罚没收入相比,群众对政法系统的满意度越来越高,除了政法系统同志们的奉公守纪,应该也和不随便罚没有着很大的关系。在意三五十元罚款的,永远都是底层的老百姓。摩托车没有上牌,帮人家把车牌补上就是,动辄罚款三五百乃至上千,有何必要,落得一个胡乱罚款,借机敛财的骂名不说,还容易激发底层民众对社会的仇视心态,实在是得不偿失。当然了,不罚款并不代表不管制,不加约束,该加强学习的还是得学习。”   吴彪笑,说:“就拿整治交通来说,刚开始实行整治交通秩序的时候,交警支队的学习班可以说是人满为患。有些底层百姓的文化素质不高,字都认不全,让他学习,还要考试,还真是为难他们了,说自己情愿罚款。”   杨志远饶有兴致,说:“最后交警部门是怎么解决这个难题的?”   吴彪说只能是派交警一对一服务,不举行笔试,以录音口试为成绩。杨志远笑,说这不挺好,这就是服务型政府该做的事。杨志远问,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理,现在交警支队的学习班还是人满为患?吴彪笑,说哪里,现在一天难得见到几个,群众都说什么考试最难,交警队的学习班,进去容易,结业难,怕着呢。杨志远笑,说虽然不罚款了,执法的力度严格了,大家都照章办事,一视同仁,谁都不能徇私,群众尽管怕着,但心里还是满意,要不然,交警支队原来在群众满意度调查中历来和城管一同排名倒数,现在呢,市民们都说现在这个调查表不好填了,政府部门的服务都很好,在哪办事都是如沐春风,怎么填?分不出彼此啊。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的努力得到了群众的认可。   杨志远说,既然说到这,那就顺便对吴书记提一点,对于酒后驾车、闯红灯、套牌此类性质恶劣的交通违法现象,罚款和学习一样都不能少。而且还得顶格处罚,决不能心慈手软。   杨志远后来与吴彪还有一段对话,当时会议结束,该商议的事情已经商议了,该完善的细节都做了补充。大家散会,大家三三两两朝会议室外走。   吴彪好玩地问了杨志远一个问题。吴彪说:“杨书记,我这段时间留意到,在我们规范摩托车电动车,实行有序管理的同时,许多城市的做法与我们却是截然相反,他们都在中心区禁摩禁电动车,禁止此类车辆进入中心区,一旦发现,直接没收交通工具。你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杨志远说:“一刀切,看似解决了城市的交通拥堵、乱差的问题,其实说到底这是政府的惰政思维在作祟,城市交通拥堵,摩托车、电动车见缝插针,占道行驶,乱停乱放。根源不在于车,而在于政府,是政府的交通设施在设置上有问题,自身的工作没有做细。有了问题不从自身找原因,这就是本末倒置。人家怎么做,我们管不着,但我们会通绝对不会做这种瞎鸡巴扯淡的事情,这样一来政府的管理是方便了,但群众靠什么生活,人家买得起汽车会不买?有能力享受会不享受?摩托车电动车既不遮风又挡雨,谁愿意心甘情愿受这份罪?这就是典型的屁股决定脑袋,典型的官僚主义。”   徐海明笑,说:“嘿嘿嘿,听听,杨书记也骂人了,而且还有一些疾世愤俗,这不像是一个省委常委该有的表现。”   腾澜笑,说:“我倒是对杨书记骂人见怪不怪,杨书记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种不体恤底层百姓疾苦的政府惰政思维,骂几句是轻的,要是这种官员搁在咱会通,撤职都有可能。”   吴彪笑,说:“腾书记,你这般一说,我怎么感觉你口中的杨书记好像横蛮,蛮不讲理似的,杨书记的政治素养多高啊,你我根本就没法比。”   杨志远笑,说:“腾书记是纪委书记,看人,从来都是以批评的眼光看,不足为怪。”   徐海明则笑,说:“我倒是认同腾书记的观点,杨书记的政治素养从来都是看人话事,你要是好心办错事,杨书记肯定会跟你谈心讲政治,但你要是胡作非为,鱼肉百姓,那就是讲手段,骂人是轻的,动手都有可能。”   杨志远哈哈笑,说:“看出来了,现在徐市长和腾书记是损杨派,冷嘲热讽啊,徐市长这话是不是有些过,杨书记都省委常委了,还动手,怎么可能?”   徐海明笑,说:“什么事情都没有绝对,杨书记是省委常委又怎么样?路见不平照样是一声吼。想当年杨书记都省委一处的处长了,不照样动手,掌掴不孝子。”   杨志远笑,说:“这都是陈年旧账了,徐市长还旧话重提。”   徐海明笑,说:“陈年旧账?好像也不是太久远,七八年前的事情而已。”   当时大家说说笑笑,都没有谁把徐海明的话当回事,作为省委常委,杨志远骂骂人,是有可能,但动手,怎么可能?包括杨志远、徐海明,谁都不会想到就在第二天,杨志远还真的路见不平一声吼,真动手了。还真是应了徐海明的这句话:什么事情都没有绝对。   杨志远三日和李硕老先生同车到了榆江机场。除了一台中巴,杨志远为老先生的安全起见还动用了一台警车。   赵洪福和汤治烨事务繁忙,能在会通住上两夜实属不易。2日中午在会通吃完饭,就和老先生道别,回了榆江。李硕则于3日这天上午和杨志远一同到了机场,李硕先行一步,杨志远与李硕在贵宾室话别。   李硕笑呵呵,说杨书记,什么时候再上香港,好让老朽一尽地主之谊?杨志远笑,说我也想啊,可我现在被首长和赵书记合谋,关在笼子里,无可奈何,身不由己。这次港澳洽谈周,肯定是不可能与老先生在香港一聚了,只能等下一次。李硕笑,说在党校学习学习,课余打打篮球,这不挺好,人啊,哪能一天到晚就知道工作。   杨志远和李硕开玩笑,说眼看天气一天天热起来了,香港的气候更是闷热,老先生这个五月就不准备到英联邦诸国去散散心?李硕一听,就知道杨志远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笑呵呵,点了点杨志远,说杨书记这是想拆省长的台,汤省长要是知道了,肯定会七窍生烟。杨志远笑,说和汤省长没什么客气可讲,我和他之间有约定,他该挖就挖,我该拆就拆,彼此彼此。李硕笑,说杨书记就不怕汤省长真的将你调往山区地市?杨志远说在哪个山头,唱哪里的戏,现在我是会通的书记,我就谋会通的事,真要到了别的地市,那就另当别论。李硕笑呵呵,说杨书记放心,这次18日举行的港澳洽谈周,汤省长已经邀请了,老朽怎么着都得出席,其他的事情,省长怎么说都没用,一句话,得杨书记点头,杨书记同意了,老朽再作考虑,杨书记意下如何。杨志远也不客气,点头,连连说好,就该刺激刺激省长,省得他一天到晚背着把锄头,逮着机会就挖会通的墙角,也该让他见识一下,老先生与会通的交情,比钢还硬,省长想挖墙脚,只怕不容易。   “当然了。”杨志远笑了笑,说,“老先生手头上有高新尖这类的实体投资项目,会通肯定当仁不让,不能旁落他市。但如果老先生有兴趣去投资本省其他地市的基础工程建设,该投还是投,山区市招商引资也不容易。”   李硕笑哈哈,说:“到底是打碎骨头连着筋,虽然和省长较着劲,但该帮省长说话的时候还是得帮。”   杨志远笑,说:“我不是还有一个头衔么,省委常委,也不能老将眼睛盯着会通不是,得站在全省的角度说话。不过老先生即便有心投资山区市,也不必太爽快,这个嘛那个呀的,急一急省长,增加一点难度,顺便体现一下老先生与会通比钢还硬的关系,这就是一举数得,好得很。说不定我还能到省长那里捞到一点好处。”   李硕笑,说:“老朽端一端架子,杨书记就能捞到好处?说说,都有什么?看看我是不是也可以分一杯羹。”   杨志远笑,说:“老先生您不知道,汤省长特抠门,去年会通举行龙舟节暨高峰论坛,他倒是大方了一回,在省政府食堂请杨志远同志吃了一顿饭,喝得是十来元一瓶的老曲,吃得菜最贵的也就一个家常鳝鱼。其结果,他背着把锄头,跑到会通,到处找人喝茶,四处游说,还真让他把一个高新数码项目挖到山区市去了。一顿粗茶淡饭,换一个项目,多合算,所以这次老先生真要有兴致投资山区的基础工程,千万别轻易签约,得端端架子,让汤省长多破费破费。”   李硕笑,说:“就这好处。我怎么分一杯羹?”   杨志远笑,说:“老先生您是贵宾,到了榆江,省长岂会让您吃食堂,肯定是好酒好菜,热情招待,这一杯羹还真是不太好分。”   李硕笑呵呵,说那我下次到会通,大酒店不去,就吃政府食堂。杨志远笑,说那岂不是让省长省了一笔,倒让省长捞了好处?   李硕呵呵一笑,此时开始登机,杨志远推着老先生的轮椅走到门口,止步。   李硕笑呵呵,说:“和杨书记聊聊天,说说话,轻松随意,总是感觉时间飞快。这次,咱们就此别过,希望杨书记早日到香港,咱们边走边聊,畅游太平山,肯定乐趣无穷。”   杨志远目送着老先生离去。   一小时后,杨志远也登上了飞往北京的航班。杨志远在登机前给朱灿打了一个电话,朱灿一听是杨志远的电话,挺高兴,说哥们,五一回家了。   自己的名字杨志远已经告诉朱灿了,现在鼠标一点,网上什么都可以搜到,杨志远相信,朱灿上次回去后,肯定会上网搜索自己的信息,自己是省委常委,朱灿肯定不会不知道,但朱灿一接电话,还是一如当初,一口一个哥们,杨志远觉得朱灿这人不世故,值得一交。杨志远笑,说飞机一个半小时后到北京,赶不赶趟?朱灿笑,说没问题,我合理安排安排就成了。   于是相约在3号出口见。   朱灿看到杨志远,赶忙迎了上来。杨志远这次简简单单,就一个挎包。朱灿笑,说:“哥们,就这么一个小挎包,也太简单了点吧。”   杨志远笑,说:“就几本书,在飞机上看,要不然,连挎包都不用。”   朱灿将杨志远带到的士旁,两人上了车。杨志远这次坐到了副驾驶座上。朱灿启动汽车,上了机场高速。朱灿说哥们,原来你还是省委常委啊,上次愣是没有看出来啊。不过,换谁,谁都看不出来啊,你看起来可比实际年龄小多了。杨志远笑,说在北京,省委常委也算不了什么啊。朱灿笑,说哥们,在北京县处级干部是不算什么,但省部级也算是高级干部了。在省里就更不用说了,我就纳了闷,你们不是有驻京办么,怎么也不见他们来接,光打的士。杨志远笑,说打的不好么,我不打的,怎么会认识你这样一个哥们。朱灿一乐,说这倒也是。   机场到中央党校35公里,正常行驶,从北五环下高速,过圆明园遗址,即便遇上市区小堵,也不过是一个小时多一点,中青班六点签到,杨志远的时间绰绰有余,不至于会迟到,但这一天,杨志远竟然还就是迟到了,第一次在考勤表上留下了一个空挡。 第4章 路见不平(2)   不是朱灿的车技不好,在路上发生了交通事故,也不是朱灿的出租车车况不佳,抛锚于路途,而是因为杨志远印证了徐海明的那句话:什么事情都没有绝对,一切皆有可能。杨志远路见不平出手相助,结果招来了麻烦,尽管这个麻烦对与杨志远来说,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但毕竟还是费时,耽搁了,不得不迟到。   杨志远这天与朱灿并不因身份地位悬殊而有所顾虑,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出租车从北五环下了高速,进入市区。转过一个十字路口,进入一条次干道。就在这时杨志远注意到,路边有一人于前狂奔,后面则有两人持械追赶,更远处,则有一妇人在哭喊。杨志远眉头一皱,什么情况,光天化日之下,抢劫还是盗窃?怎么可能?北京是首善之区,会有这种情况出现?既然看到了,杨志远自然不会置之不理,扬长而去。   杨志远指示朱灿:“追上去,然后靠边停车,看看去。”   与杨志远一样,朱灿也以为前面逃跑之人是盗犯,偷了妇人的钱包,遭路人追赶,朱灿说这哥们,胆子也够大了,这可是北京,治安一贯良好,遇上咱算他倒霉。朱灿紧踩油门,超到前面,靠边停了下来。用不着杨志远实行围堵,此时逃跑之人,已于一个小区门口,被后面的人扑倒在地,等到杨志远赶到跟前,两人已经开始对地上之人用脚狂踢,一顿狠揍。   杨志远微微一扫,感觉不对,事情只怕与自己的估计有所出入,但见地上之人,四十来岁,尽管已经蜷缩一团,但看其衣着,不像是偷扒抢掠之徒。再看那追赶之人,手里所持器械,为汽车方向盘之锁具,都是年纪轻轻,一人一脸稚气,似未成年,一人年纪稍大,但也大不了多少,两年轻人骂骂咧咧,说你他妈找死啊,也不看看老子是谁?   也就在顷刻之间,地上之人,头破血流,哀嚎不断。没有这般将人往死里整的,即便人家真是偷扒抢掠之徒,也不该如此。此时形势突变,两个小年轻一时兴起,没了轻重,抡起手上的锁具,直接朝地上之人砸去。   杨志远一看不好,紧跑几步,用不着说什么住手之类的话,杨志远直接出手,在其中一个年轻人的锁具即将砸到地上之人头部之际,杨志远一个健步,蹿到现场,手一挑一推一拨,年轻人只觉手腕吃疼,还没来得及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手里的锁具,顿时易主,到了杨志远的手里。杨志远锁具在手,没有停顿,一气呵成,顺势将手里的锁具一挡,将另一落下的锁具挡住,两锁相撞,只听得“当”然后就是“哐啷”一声,小年轻如何抵挡得住杨志远的力度,腕力不够,把持不住,手中的锁具已经掉到地上。   两个年轻人,正殴打地起劲,突然被杨志远这么一出手,一时有些发愣,好半天才缓个神来。不免有些懊恼:“你他妈谁啊?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杨志远在制止事态进一步恶化之后,将缴获的锁具一扔,附身察看倒地之人的伤势。但见地上之人鼻青脸肿,头破血流,应该都是两人开始时用脚狂踢所致,而用锁具可能会导致严重后果的击打被杨志远及时化解,杨志远估计此人即便有伤,也不至于太重。杨志远放下心来,这才直起身来。   杨志远自然不会去回答“你他妈是谁”,只是冷冷地看着两人:“说,什么事情?如此痛下杀手?”   年幼之人说:“你管得着吗?你谁啊?警察?”   此时于最后奔跑的妇人已经跑了过来,抱着地上之人嚎啕大哭,说怎么能这样,这里可是北京,还有没有王法了。   此时陆陆续续有人赶了过来,围住两个年轻人,七嘴八舌地数落,说事情没有这么整的,小伙子,你们这么干,搞不好是要出人命的。两个年轻人面对指责,竟然满不在意,说:“老子弄死他怎么啦?你们管得着吗!”   事情得以明了,根本就不是什么抢夺偷盗,而是因为一起小纠纷引发的殴打。   事发现场在前面不远处的一条小巷,这条路仅有一条车道宽。旁人介绍,被打之人姓彭,为旁边小区业主,由于彭先生驾驶的别克要进小区停车,车向小区内转向。彭先生没打转向灯,后面两个年轻人本来驾车狂飙,不得不减速制动,虽然没有酿成交通事故,但两个年轻人破为恼火,跑下车来数落彭先生,几句话不合,两个年轻人一把将彭先生揪下车来,拳打脚踢。当时就有群众围观,劝架,没想到群众的斥责,反而激怒了两个小年轻,回到车中,拿出两把车锁,叫嚣谁他妈找事,连他一起收拾。群众一看两个小年轻手持锁具,气焰嚣张,谁敢阻拦,只能劝彭先生好汉不吃眼前亏,赶紧跑。没想到,小年轻并不就此罢休甘休,继续追赶,于此处追上彭先生,继续殴打。这抱着彭先生的妇人则是彭先生的妻子孙女士。也幸亏杨志远仗义出手,要是让两个小年轻不知轻重地用锁具予以殴打,彭先生只怕不死也会伤残,收不了场。   杨志远一听,明白了,难怪年幼之人,刚才叫嚣说“你管得着吗?警察!”看来这种事情还真的只能由警察来管了,杨志远一偏头,指示朱灿:打110,报警!   此时朱灿停好车,已经跑来了过来。杨志远徒手夺锁,朱灿看得清清楚楚,心说这杨哥们,真是深不可测,看这身手,分明就是一身本领。朱灿正自啧啧称奇,一听杨志远让自己打电话报警,朱灿说明白,赶忙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此时其中一个小年轻一看朱灿欲打电话报警,凶狠狠地逼了上来说:“你打电话试试?我看谁敢报警!”   杨志远声音如铁:“我敢!朱灿,打!”   另一个稍大一点的年轻人此时已经回过神来,眼前的杨志远刚才徒手将他们两人的锁具轻而易举地夺走,此人只怕功夫了得,不好惹。其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己方没有吃亏,得赶快走,走为上策,真要是警察来了,己方理亏,不好收场。他一想明白,赶忙走了过去,偷偷拉了年幼之人一把,一使眼色,意思是别纠缠,走。年幼之人也感觉事态的发展于己不利,会意,有心想溜。可此时,事情发生了逆转,两人想溜谈何容易,群众见杨志远大义鼎然,身手了得,已经无所畏惧了,团团将两个年轻人围住,不许他们离开。两个见此情形,顿时有些穷凶极恶,抡起刚才失而复得的锁具,朝周围的群众舞去,试图冲出去。这次杨志远不再客气,眼明手快,伸手一探,再次徒手夺锁,顺势两记耳光,啪地打在两人的脸上。   两人都被杨志远这一记耳光给打疼了,捂着脸,凶狠狠地瞪着杨志远:“你他妈敢打我,我弄死你。”   杨志远说:“我看你们就是欠揍,欠管教,平时胡作非为,没有吃过亏。我打你们,就是要让你俩长长记性,这么抡起锁具就打,一旦打中了人,那就不是头破血流,而是头骨破裂,非死即伤。即便是重伤,即便是你们未成年,也少不了要进少管所。我就打了,说说,想怎么弄死我啊!”   有群众大声叫好,说这小屁孩,乳臭未干,这位大哥打你们,还真是为你们好。就这斤两,还想弄死人家,是人家的对手吗,人家弄死你还差不多。也有群众说,看这嚣张的样子和他们开的奔驰奥迪,只怕不是官二代就是富二代,要不然两个乳臭未干的小东西,岂敢开口闭口弄死这个弄死那个,我看这俩人之爹只怕也不是什么好鸟。   杨志远心知群众所言只怕属实,这些年杨志远对此种事情见得多,他亲身经历就有两次:一为马少强之子马军;一为于海天之子于小伟。都是依仗父辈的权势胡作非为,张扬跋扈。此两人年纪轻轻,出手如此不知轻重,还如此肆无忌惮,依仗的是什么,无非就是父辈的权势。此情此景让杨志远心生几多无奈和悲凉,心想这个社会这是怎么啦,一脸稚气,分明就是未成年人,就如此张狂,不把平民百姓放在眼里。是教育缺失?还是人性泯灭?长此久往,民众对这个社会还有什么信任感可言,信任丢失容易,建立起来何其艰难。   杨志远安排朱灿,让朱灿将彭先生就近送到医院,将伤口进行缝合和清洗。朱灿刚走没一会,派出所的民警接到110的出警电话,已经赶到了现场。   北京的民警出警规范,一来就向当事双方亮名身份:我们是某某派出所的民警,听从110指挥中心的调度,前来处理此事。   因为朱灿报案,说有人行凶伤人,派出所出动了四名民警,由一名副所长带队,副所长三十来岁,杨志远听副所长自我介绍,知道该名副所长姓冀名志涛。冀志涛简单地询问了一下情况,此事既然已经涉及行凶伤人,一时半刻处理不了,只能将当事双方带回派出所处理。   杨志远一看派出所的民警到了,有派出所的民警在,事情肯定会有一个圆满的处理结果,杨志远一看党校的点名时间要到,本欲离开。两个小年轻不干了,说警察同志,你们可不能让他走了,他刚才打了我们,看看,脸上的手印都在。而彭先生的妻子孙女士也请求杨志远别走,作个见证,为彭先生讨个公道。   冀志涛对杨志远一笑,说事已至此,只怕还得麻烦杨先生您跟我们走一趟。有周围的群众说,这位同志,去就去,怕什么,我们也去,给你作证,打他们耳光怎么了,就他们这德性就该打,黑的还能变白了?   杨志远一看此种情况,只怕一时半刻走不了。杨志远不得不给田厚云打了一个电话,告知田厚云路上遇上了点突发事件,六点钟到不了了,得请个假。田厚云一听,很是关切,问杨志远在路上遇上什么事请了?要不要紧?需不需要学校出面?杨志远连忙说谢谢田组织员的关心,一点小事,自己能解决,只是可能需要点时间。田厚云说没事就好,交代杨志远不用急。但作为组织员,田厚云有必要了解杨志远的具体位置。杨志远说目前在某小区,等会需要到某某派出所去一趟。田厚云一听事涉派出所,田厚云不放心,追问了一句:杨学员真没有什么事情?杨志远说真没事,处理完,马上回校。   此时有民警分别押着三台涉事车辆开了过来。杨志远看了一眼,孙女士开的不用说是彭先生的别克,而别两台车,一台宝马一台奥迪。宝马无牌,奥迪挂得却是警用车牌。   杨志远觉得这辆奥迪车的警用车牌有些刺眼,定睛一看,明白这种刺眼的感觉出自何处了。因为这辆车挂得竟然是M省的警用车牌,A字打头,来自榆江,车牌号为:MA0998警。   怎么会这样?榆江的警用车出现在千里之外的北京,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杨志远疑惑不解的是,榆江的警务用车怎么会由这么两个小年轻开着,怎么可能?而且本省的警用车辆,一般都是桑塔纳,奥迪至少得省公安厅厅长这个级别以上的领导,此车为套牌?可为何这辆奥迪车,谁的牌不套,偏生就套M省的,这中间究竟有何联系?杨志远觉得有必要解开这个谜团,既然遇上了,而且事涉本省榆江,他杨志远以前可能够不着,但现在不一样,他杨志远不仅仅是会通的书记,还是M省的省委常委。而且这个车牌既然是省厅的,那他杨志远更有必要插手,替人管一管,因为现在的省委政法委书记是谁?付国良。出了这种事情,他杨志远都无法置身事外,视而不见。   杨志远被冀志涛请上了派出所的警用现代。杨志远坐在后座,看着前面行驶的奥迪,若有所思,笑着问开车的冀志涛:“冀所,以你的经验,你看这辆奥迪的车牌是真是假?”   冀志涛从后视镜里看了杨志远一眼,又仔细看了看前面的车牌,摇摇头,说:“不像是假。”   杨志远看这车牌也不像是假,怎么回事?杨志远想了想,觉得有必要给付国良打个电话。   付国良可能在外,声音有些嘈杂,他问:“志远,在哪呢,会通还是北京?”   杨志远说刚到北京。付国良说回会通也不到省城来喝一杯,不够意思。杨志远说这次你知道的,我时间紧凑,没来得及。   此种时候自然不能忙于叙旧,杨志远直接说明打电话的用意,让付国良帮忙查查,看本省A0998的警用车牌是不是省公安厅的?付国良说这个号牌怎么那么熟悉,我有印象,只怕是省厅的。付国良不明白杨志远在北京查这个车牌有何用意,他问杨志远怎么了?突然查这个号牌,你小子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说说,也好让我心里有个准备。杨志远说你先落实落实,这个车牌是不是挂在奥迪上?如果是奥迪,这车现在是在北京还是在榆江,落实清楚了,自然会告诉你。付国良说奥迪?省厅没几辆?只怕是套牌!杨志远说我也是这么想。可看车牌也不像是假的,你还是查查这个号牌是谁在用?   付国良问杨志远:很急?   杨志远说:“马上!”   付国良一紧,问:“志远,你如此慎重其事,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杨志远实话实说:“难言好。”   付国良说那我先查,等会给你电话。   杨志远和付国良通话,冀志涛尽管听不清具体的内容,但从杨志远的语气神态中,冀志涛还是听得出来,这个杨先生只怕是个领导,以他的经验判断,此人的级别还不小,在省里是个人物。冀志涛从后视镜里打量了杨志远几眼,此人看起来,年纪尚轻,还真看不出是个多大的领导,县长?他根本就没有必要查车牌,即便查出来,又能怎么样?够不着啊?能管到省厅,至少得副省长才说得过去,可这杨先生怎么看也不像是省部级官员啊。虽然说北京大小官员多如牛毛,但省部级在北京也算是高官了,此人年纪轻轻,身边没有随员,竟然还在路边仗义出手,这样的一个人,会是领导?想不明白。   车到派出所。众人下车,派出所的民警分头将各方带到房间作笔录。 第4章 路见不平(3)   杨志远的笔录由冀志涛和另一民警给他做。冀志涛问杨志远的全名,杨志远说了。冀志涛此时突然心有所动,紧接着问了一声:工作单位?职务?杨志远微微一笑,说这好像和此次事情没有什么联系,我应该可以不回答吧。冀志涛也笑,说是没有关系,说实话,有些好奇,杨先生可以不答。杨志远笑,说应该说我目前的身份为学生比较确切。   “学生?”冀志涛看了杨志远一眼,说,“还别说,杨先生看起来还真像。但我知道不是,杨先生是个领导,只是一时没想明白,杨先生是个多大的领导,县长?市长?还是副省长?我觉得都有可能。”   与冀志涛一同为杨志远作笔录的另一民警刚才没在警车上,不知道冀志涛何出此言,心说这人会是个大领导,看不出来啊。   杨志远微微一笑。   杨志远述说完事情的经过,冀志涛一一作了记录,一听杨志远徒手夺锁,冀志涛说看来杨先生会武艺,是高手,真是真人不露相,就你这身手,我们虽然在警校受过训,只怕也是不堪一击。冀志涛说刚才小年轻说你打他们了,是不是真的?杨志远点头,说是打了,知道有些不妥,但还是忍不住给了他们每人一记耳光,目的就是让他们长长记性,这些小年轻,可能从小到大,没有吃过亏,有时候吃亏是福,吃点亏,对他们有好处。   冀志涛笑,说:“从私底下来说,我觉得杨先生这耳光打得好,他们该打。”   杨志远笑,说:“怕就怕,你即便打了,人家也还是记不住。”   笔录完毕,杨志远签了字。冀志涛说不好意思,还得麻烦你杨先生坐一坐,我得去核实核实。杨志远和冀志涛说笑,说怕杨先生所言有假?冀志涛笑,说程序如此,杨先生见谅。杨志远笑,说可以理解,你忙,我等等就是。   在冀志涛出去的空挡,杨志远接到了付国良的回电:情况核实,M省A0998的警用车牌不是奥迪,是一辆帕萨特。此车为省公安厅副厅长苏剑新在使用。   杨志远笑,说:“看来真是奥迪在套牌?”   付国良笑,说:“肯定是套牌,不消说,志远在北京遇上挂套牌的奥迪了。怎么,这奥迪出交通事故了?”   杨志远笑,说:“差不多吧,现在看来,这车与本省没有关系,可我还是有些纳闷,他的车牌不似假牌。”   付国良笑,说现在的造假技术,炉火纯青,你就是摆块假车牌放在我的面前,我也分不出来。杨志远和付国良说笑,说你这是业务不精,政法委书记不能只知道烟是不是真的,酒是不是假的,也得知道车牌是不是真的才行。付国良笑,说志远,你这是话中有话啊,怎么,挖苦我老付一天到晚只知吃喝,不理业务?杨志远笑,说我可没说。付国良笑,说我听起来就是这么个意思。付国良让杨志远建议交警部门将套牌奥迪予以暂扣,照章处罚,可不能让这套牌车在北京胡作非为,败坏了M省政法系统的名声。别害得老付一接到杨志远同志的电话就心里打鼓,政法系统又有谁被杨志远同志盯上了。   杨志远哈哈笑,说:“行,这次暂且无恙,但老兄可要记住,杨志远同志盯着倒没什么,老百姓盯着才是最重要。”   杨志远挂了电话。冀志涛进来了。   冀志涛笑嘻嘻,说杨先生耽误您了,只是还得麻烦您留个电话,以便有什么,好和杨先生联系。杨志远笑,说听冀所的意思,我可以走了?冀志涛笑,说当然,事情已经落实了,杨先生是路见不平才出手相助,耽误杨先生了。杨志远笑,说打人之事不追究了?冀志涛说我们刚刚和彭先生取得了联系,医生说彭先生虽然缝了十三针,但无大碍。其实不止是彭先生该感谢您,那两个小年轻其实更该感谢您,要不是您出手一挡,那锁具一下去,彭先生只怕就是一个重伤,那两小年轻劳教个三五年上十年都有可能。   杨志远问冀志涛,说:“这俩小年轻,如此张扬,只怕有些来头,冀所,能不能透露一二?”   冀志涛笑,说:“怎么?杨先生也动了好奇心?”   杨志远笑,说还真是有些好奇。冀志涛说情况已经查清,也不瞒杨先生,驾驶宝马车的小年轻姓王,15岁,无驾照,其父有些来头,是杰出的男高音歌唱家,著名的声乐教育家,国家一级演员,研究生导师,全军一级专业技术文职干部。   其父的名头还真是如雷贯耳,杨志远可以说是听着他的红歌长大的,杨志远怎么也不能把那个一脸稚气,张扬跋扈的小衙内与这个军旅歌手联系在一起。杨志远说:“怎么,这是小年轻真是他的儿子?”   冀志涛点头,说:“错不了,其父王爸现在就在派出所里,正在替儿子给受害人的家属赔礼道歉。”   杨志远说:“难怪刚才听下面人声嘈杂,敢情是他来了。知道给受害人的家属赔礼道歉,倒也不糊涂。”   冀志涛说:“其父还说要亲自来向杨先生道谢,要不是杨先生及时出手,其子这祸就闯大了。”   “这就算了,约束好自己的儿子就是了。”杨志远起身往外走,说,“冀所,那个奥迪查清楚了,套牌车?”   冀志涛笑,说我就知道杨先生会对这个车牌紧追不放,这车还真是套牌,没有行驶证。已经通知交警部门将车辆予以暂扣。   杨志远和冀志涛握手,说:“既然没什么事了,那我就告辞了。”   冀志涛说那我送送杨先生。杨志远说冀所留步,这个事情只怕还够冀所忙一阵子的了。王爸那么大的名头,一旦为媒体知晓,肯定会将派出所围个水泄不通。冀志涛说我们搞基层民警最佩服的就是杨先生这样的人,至于什么王爸名爹,也就那么一回事。杨志远呵呵一笑,与冀志涛一同朝外走去。   杨志远和冀志涛一同走到楼梯口,走不动了,只见前面有多人簇拥着一人朝这边走来,杨志远一看,太熟悉了,正是小王的名爹王爸。王爸一看杨志远和冀志涛走在一起,就知道杨志远必定为刚才仗义出手教训自己儿子之人。他赶忙过来,跟杨志远握手,说想来,你就是杨先生,谢谢你,要不是你出手制止,犬子这次的祸闯大了。子不教父之过,我真是有愧啊。   杨志远一点头,说:“一个15岁的孩子,张扬跋扈,嚣张至极,非一朝一夕形成,王先生平时对其子只怕是过于溺爱,你子如此,王先生责无旁贷,王先生是该好好反思。如果再不加约束,这次伤人?下次呢?就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了?”   王爸一听,顿时一愣,他开始见杨志远年轻,也没太把杨志远当回事,现在听杨志远此话批评居多,自己,此人肯定认识,但仍是实话实说,再一看杨志远,表情自如,并不因自己名声显赫而喜形如色,王爸一紧,北京城藏龙卧虎,此人绝对不可小视。   王爸汗颜,连连点头,说:“杨先生说得极是,我一定会让犬子记住此次教训,绝没有下次。”   本来事情至此也就是,杨志远下楼,离开,直接回党校,也就没有其他的事情。可偏生节外生枝。   杨志远下得楼来,经过派出所楼下的一间房子,此房颇为特殊,不像其他房间那样窗户自由打开,铁窗铁栏铁门,门口有民警守卫,一看就是派出所当临时禁闭室用的。此时笔录都已作完,事情的经过清清楚楚,两个小年轻涉嫌伤人已是不容置疑的事实,作为仗义出手的杨志远可以离开,两个年轻人只怕不行,还得留在派出所喂蚊子。也因此两个年轻人暂时被关在禁闭室里,等候进一步的处理。   杨志远准备离开时,两个小年轻正透过禁闭室的铁窗朝外看。正好看见杨志远和王爸一前一后从楼上走了下来。到底是年轻人,不懂世事,这边老父在忙着灭火,他倒好,火上浇油,一看杨志远欲走,两人竟然不知悔改,出言不逊:“你他妈别走,给我站住!打了我们的耳光,就这么算了。”   杨志远心想就两个小孩子,犯不着一般见识,小孩子张狂,不长记性,他能有什么办法,再将他们暴打一顿,没有道理啊,他杨志远只能如此了。两个小孩子,不是本省官员,轮不到他管,有王爸有执法机关,只能是一声叹息,看着王爸摇头苦笑。   杨志远继续朝外走,俩人不罢休,即便是王爸出面制止也是无济于事。   俩人隔着铁窗喊:“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老子要弄死你。”   此言一出,王爸气得七窍生烟,可养子如此,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是一个劲地跟杨志远道歉,说:“杨先生别生气,别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杨志远已经停了下来。   杨志远淡淡一笑,说:“既然如此,敢问两位的大名?”   俩人大大咧咧,一个说我叫王嘹亮,一个说我叫苏建,你呢,有本事,报上名来。王嘹亮自然是王爸的儿子,人家仗着王爸,有这说话的口气。苏建又是谁的儿子?敢如此说话,动不动弄死这个弄死那个?看来其父有些斤两。杨志远此时心有所动,想到那个本省的警牌,他和冀志涛都认为号牌为真,刚才一听是套牌,以为自己看错了,也就不再追根究底,现在看来,刚才还是有些细节未加仔细揣摩,看来套牌是真,车牌只怕也不假。这俩年轻人为何不套别的车牌,就套本省就套苏剑新的,现在看来,答案出来了。都说犬子坑虎爹,看来这个苏建,还真是个坑爹的主。   杨志远走了过去,看着苏建:“这么说来,你是苏剑新的儿子。”   苏建不知轻重,也不去想想,杨志远怎么会知道苏剑新是他老子,这是在北京,苏剑新在M省可能算个人物,可这是在北京,省公安厅副厅长算个屁,苏建得意洋洋说:“我爸就是苏剑新,怎么?现在知道怕了?你叫我一声大爷,我就饶了你。”   王嘹亮不管王爸在一旁气急败坏,起哄,说:“就是,叫一声大爷,咱们的账就一笔勾销。”   杨志远心里叹了口气,养子如此,还不如不养。杨志远冷冷地看着苏建:“你记好了,我叫杨志远!”   苏建不以为然,说:“杨志远是哪个龟儿子啊,我没有听说过。”   杨志远不想多言,说:“你不知道没关系,回去问你爸苏剑新就知道了。”   杨志远头也不回,转身就走。王爸和冀志涛到底是成年人,见多识广,开始就知道这个杨志远不简单,此时一听,更是坚信这个杨志远是个人物。王爸不知道杨志远开始时关注车牌之事,心想杨志远即便是个人物,也应该够不着苏剑新,但冀志涛却是知道,苏建只怕给自己的父亲惹麻烦了。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在北京,什么这公子那公子,都是个屁,尽是些给家里惹事的主,真正的公子,都懂得隐晦。   杨志远和王爸、冀志涛礼节性地握手,准备离开。不曾想,田厚云和袁学礼见杨志远久未回校,有些不放心,这时匆匆赶了过来,俩人看到王爸,微微一愣,但俩人只是点点头。田厚云和冀志涛认识,党校在该所辖区之类,难免不打交道,田厚云笑着和冀志涛打招呼,说冀所,别来无恙。冀志涛说田老师到派出所有何贵干?田厚云笑,说本来有事,现在一看,没有了。   冀志涛看了田厚云一眼,又看了杨志远一眼,有些明白了,他笑,说:“看来杨先生还真是学生。”   杨志远微微一笑。田厚云笑,说冀所,看来杨学员可以走了?冀志涛笑说田老师别误会,杨先生见义勇为,我们请杨先生来只是协助调查,杨先生在派出所来去自由,想走就走,派出所无权干涉。   杨志远笑,说田组织员袁联络员,也不早了,咱们走。田厚云对冀志涛一笑,说:走了!   三人走出派出所。此时,朱灿将彭先生送到医院已经回转了,他正等在派出所门口,看到杨志远出来,朱灿迎了上来,说:“哥们,事情办妥了。”   杨志远点头,说:“算是吧。正好,送咱们回党校。”   朱灿说好嘞。   王爸看着杨志远他们上的士而去,他有些好奇地问:“冀所长刚才提到杨先生是学生,杨先生是哪所大学的学生?”   冀志涛意味深长地看了王爸一眼,说:“中央党校!”   中央党校的主要职责是干嘛的,王爸还能不知道,轮训党的高中级领导干部的。王爸刚才和杨志远一接触,就感觉此人言谈举止,有一种从政之人的大气,此时一听,心里不由自主地一紧,想起刚才杨志远与苏建之间的对话,他心里更是咯噔一下,他问冀志涛:“这么说杨先生是M省人?”   冀志涛点头,说是。王爸心想,看来苏建给苏剑新惹上大麻烦了。只是不知道这个杨志远到底是何来历,如果只是个县长、市长,对苏剑新可能鞭长莫及,可是听杨志远刚才说话的语气,又似乎够得着苏剑新,得赶快给老苏打个电话,看看杨志远到底是何来路。   田厚云在出租车上问杨志远事情的经过。杨志远轻描淡写,几句话就带过。朱灿则是绘声绘色,说起杨志远徒手夺锁的过程。袁学礼笑,说看来我们跟杨学员学的本领还只是皮毛,有必要多加学习,关键时候才能用得上。田厚云笑,说从明早开始,杨学员有必要增加杨家拳的实用性。杨志远说经过一个月的基本功学习,是可以适当地增加一些高难度的搏击拳路了。袁学礼笑,说那好,明天晨练就开始。田厚云说,怎么?袁组织员迫不及待了。   车到党校南门。杨志远付给朱灿三百元的车资,耽误朱灿一下午,聊作补偿。朱灿说杨志远这样做,就不够哥们了。杨志远笑,说朱灿你要想咱们这哥们关系长久下去,你就得收费,要是坐你的车不付费,我下次还敢坐你的车?朱灿挠挠头,说从机场到党校,上次是120元,这次也是一样。杨志远说你是跑出租的,送彭先生上医院,耽误了这么久的时间,也是要计费的。朱灿不乐意了,说哥们你见义勇为,做好事,就不容许我做好事了,就收120元,其他的就当我做好人好事了。杨志远一笑,也就由了朱灿,点头同意。   田厚云待朱灿走远,笑,说:“杨学员怎么和出租车司机称起兄道起弟来了?”   杨志远笑,说:“田组织员不觉得这个司机远比我们有些官员要可爱得多么?”   袁学礼点头,说:“我看也是。我们的许多官员还真不如他实诚。” 第5章 从政之道(1)   杨志远这天傍晚正和徐贤义在球场上各自带队拼抢。   夏启华从宿舍带着一人过来,在球场边示意杨志远,此人找他。杨志远有些奇怪,夏启华旁边之人,自己并不认识,此人找自己,何事?党校毕竟不同于其他地方,不是谁想进就可以进的,杨志远迟疑了一下,示意谷歌换人,吴理斌上,杨志远下。   杨志远一下球场,三言两语,就明白了,此人之所以得以进入党校,进入宿舍楼,是因为其身份特殊。此人站在杨志远面前,唯唯诺诺,一脸的卑微。其一上来就跟杨志远道歉,说:“杨常委,属下教子无方,特意来向您赔礼道歉。”   杨志远一听明白了,尽管此人身着便装,但不消说,此人必定为M省的名爹,省公安厅副厅长苏剑新。   那天王爸在杨志远离开后不久,抽空给苏剑新打了个电话,问:“老苏,知不知道杨志远?”   苏剑新说杨志远属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之类,怎么?王兄认识他?王爸听苏剑新这么说,心想这个杨志远看来还真是个领导,比苏剑新大。老苏真有麻烦了。王爸没有直接说明原因,只说刚才见过一面,此人器宇不凡,是何来头?   苏剑新还不知道儿子所犯之事,一听王爸说认识杨志远,还挺幸福,说:“王兄认识杨志远,那可真是太好了,此人为本省省委常委,政界新星,前途无量,改天我上北京,你将杨常委约出来,认识认识如何?”   王爸一听杨志远是M省的省委常委,苏剑新所言,肯定不假,但他还是有些不太相信,说此人这么年轻,就是省委常委?苏剑新说去年11月刚当选的,以前与我们的政法委书记付国良同为周至诚的秘书,一个大秘一个小秘。王爸一听,好半天无语,想了想,说老苏,听我说一件事,你得挺住。苏剑新说王兄这么慎重其事,有什么事如此严重,但说无妨,我这辈子什么风浪没有经历过。王爸说你可能被杨志远注意上了。苏剑新说怎么可能?我和杨志远隔山隔水,能有什么事情落在他的手里?王爸直叹气,说你是没有,可我们那两个让人不省心的小东西,这次犯在人家手里了。   苏剑新直吸冷气:“苏建在北京又犯事了。”   王爸说是,与嘹亮一起将人家打成轻伤。苏剑新说这俩王八羔子现在在哪?出来了?让我跟他们说说话。王爸说这是在北京,你以为是在M省啊,我看有些麻烦,这俩小子一时半刻出不来,你还是别管这俩小崽子的事情了,你还是想想怎么应付杨志远吧。   苏剑新直叹气,说:“这种事情落在杨志远的手里,只怕没个好,这次我只怕是要栽跟头了。”   王爸说:“不至于吧,小孩子犯事,与你何干,后果会这么严重?你现在赶紧找个人,帮着说说话。”   苏剑新说:“找谁?付书记?这种事情还是别找,一来关系不到,二来只怕越找越麻烦。”   王爸说M省找不上,在北京帮你找找?苏剑新是老公安了,杨志远的事情他还能不清楚,他说王兄可能不知道于小伟,但你应该听说郭建明于海天的案子。这案子事发不久,轰动一时,王爸自己知道,他说怎么?这事与杨志远有关?苏剑新说就是这个杨志远将他们拉下马的,此人最讲原则,一般人的面子不会给。王爸说此人说话大气,感觉是有些不好打交道。苏剑新说那看什么事情,据说这个人有情有义,也不死板,在政界官声颇佳,人缘很好,要不然也到不了省委常委,但此人有底线,疾恶如仇,平生最见不得欺压百姓之事,对此种事情从来不会心慈手软。   王爸说:“那怎么办?听天由命?”   苏剑新说:“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杨志远此人要不给面子,找什么人都没有?”   王爸说:“就一个省委常委,这么牛气,什么人的面子都不给?”   苏剑新苦笑,说老王你有所不知,此人是院长器重的学生,和首长也说得上话,周至诚赵洪福就更不用说了,这是政界。在军界,陈明达你肯定知道。   陈明达在军界铁面无私也是有名的,王爸奇怪,说:“杨志远与陈明达又会有何干系?”   苏剑新说:“杨志远是陈明达的女婿。”   王爸一听,同样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气,说:“咱那俩小子,刚才还叫嚣着要弄死人家,根本就制止不住,现在看来,反过来还差不多。”   苏剑新直叹气,说王兄,怪就怪你我平时对他们太过溺爱,张扬惯了,哪里会明白山外有山的道理。   王爸好半天无语,说老苏,看来这次还真是没辙了。   苏剑新说只怕没辙。改天我上北京来,当面向杨志远赔礼道歉。王爸说有用?苏剑新说,也就是表明一个态度,摊上这么一个不知死活的儿子,倒霉在所难免,只希望这一次栽得别那么难看。   苏剑新这天到了北京,亮出工作证,办了准入证,这才进入党校,来到宿舍楼。杨志远在球场打球,自然不在,正好碰上夏启华,一看苏剑新在敲杨志远的房门,问苏剑新有何事,苏剑新没有跟夏启华说实话,只说自己是杨志远的朋友,到北京出差,顺道来看看杨志远,夏启华也没在意,热情地将苏剑新带到杨志远的面前。   杨志远看着苏剑新,说:“剑新同志,在党校,我是杨学员,不是什么杨常委,而且你用不着向我道歉,何歉之有,你该去向彭先生道歉才是。”   苏剑新喃喃,说在来见杨志远之前,他已经上彭先生家赔过礼道过歉了。杨志远说既然已经去看过彭先生了,而且已经取得了彭先生的原谅,那还说什么,等候派出所的处理结果就是,剑新同志何必多此一举,跑到党校来。   苏剑新到党校来找杨志远自然不是多此一举,苏剑新到党校的目的,还是想向杨志远解释那辆奥迪车的出处。苏剑新说那辆奥迪是辆二手车,由苏建从二手车市场以十五万的价格购入。杨志远看着苏剑新,说这辆奥迪车出自何处,剑新同志没必要特意跟我解释,如果剑新同志觉得有必要,可以自行向张博同志汇报。   至于那个号牌,苏剑新也向杨志远作了解释:那个号牌是真的,是苏建找自己的司机软磨硬泡,自己的司机于是上车管所挂失,重新补办了一套车牌。对于这件事,苏剑新主动承担了错误,说由于自己对下属和儿子的管教失职,在社会上给M省公安机关造成不良影响,自己向省委作出深刻检讨。   杨志远还是那话,让苏剑新不必向自己检讨,一来他杨志远代表不了省委,二是苏剑新如果觉得自己失职了,给公安机关造成了不良影响,那其首先应该向付国良做出说明,同样用不着到党校来跑一趟。   杨志远表情淡淡,苏剑新根本就无法知晓杨志远内心是何想法,苏剑新感觉自己的话就像打在海绵之上,都被杨志远悉数弹了回来。   杨志远看了苏剑新一眼:那就这样。   苏剑新知道自己该离开了。   付国良后来给杨志远打了一个电话,问杨志远:“苏剑新找过你了?”   杨志远说:“找了。”   付国良问:“你对此事怎么看?”   杨志远笑,说:“想保?”   付国良说:“说实话,苏剑新这人还算不错,老公安,业务能力也强,我用着顺手,没想到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杨志远说:“为什么群众对官二代肆意妄为专横跋扈的行为深恶痛绝,相对于官员群体,这些为非作歹的二代其实微乎其微,这就有许多值得我们思考的地方,群众反感的其实是在权力庇护下孩子那种高高在上的特权思想,以及对社会规则的漠视。人性的裂变,非一朝一夕就可形成,它与家庭的德育教育息息相关。作为一个官员,如果不能约束好自己身边的工作人员和家庭成员,其难辞其咎。”   付国良笑,说:“就知道你会这样说。”   杨志远说:“我始终认为,作为一个手握一定权力的领导干部,如果在家不孝,何以指望其在关键时刻会对国尽忠,同样,如果其连家都管理不好,又何以指望其能治国。苏建之所以肆无忌惮,依仗的无非就是苏剑新的权力,以为有权就可以摆平一切,权力不是用来欺压百姓的,权力是用来为百姓服务的,既然权力用不对地方,那我们就该取消这个权力。”   付国良叹气,说:“苏剑新栽倒在这件事上,有些可惜了。”   杨志远说:“这有什么好可惜了,该弃就弃,有能力的人不只苏剑新一个,省厅没有合适的,就到市局调,本省之大,何愁无人。”   付国良笑,说:“要不你举荐举荐?”   杨志远笑,说:“你自己去发掘,别官僚主义,多下去走走。”   付国良笑,说:“要不向省委建议将吴彪调上来?”   杨志远断然拒绝,说:“老兄你可不能釜底抽薪,我坚决不同意,别盯着会通,上别的地市去打主意。”   付国良说:“都说你杨志远只要发现人才,挖别人的墙角从不手软,到你这,就不成了,成釜底抽薪了。”   杨志远嘻嘻直笑。   一周后,M省委做出决定:免去苏剑新同志的省公安厅副厅长的职务。   本省人虽然不知道苏剑新因为何事被免,但本省人还是从省委的免职公示中看出一些端倪,因为苏剑新刚刚五十,而省委在宣布苏剑新免职的同时,并没有‘另有任命’这四个字。也就是说省委免除苏剑新的职务,但并没有准备另行安排,本省人据此认定苏剑新栽了。   省委同时根据工作需要调林原市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市公安局局长洪然接任省公安厅副厅长。   这次省委常委会,杨志远没有参加,看到结果,直摇头,心说这个付兄,怎么就知道盯着自己身边的人不放。杨志远现在已经明白上党校的好处了,那就是遇上付国良这种关键时刻可以有人可用,信手拈来。在中国现有的政治体制下,一个人的能力最大,没有志同道合的同志鼎力相帮,也只会是举步艰难。   这天是小课。今天没有教员上课。   田厚云说这段时间同学们的学习比较累,今天咱们就自由谈,劳逸结合,轻松轻松。   学员们都笑,说好。都知道田厚云这个话题比较笼统,不可能任由大家海阔天空,肯定会有选题,然后大家围绕这个选题畅所欲言。大家都看着田厚云没有说话。   田厚云转身,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了几个字:从政路上最大的感悟是什么?   这个选题顿时让大家兴致盎然,这一期一支部的33名学员,工作领域广,学历层次高,领导工作经验都比较丰富。每个人从政路上的心路历程,思想感悟,对他人来说,都是一次心灵之旅,一支部的学员都会从各自的经历中受到某种启迪。   田厚云说大家可以结合这段时间的学习,围绕这个话题,畅谈各自的成长经历和工作实践,介绍各自的从政体会和人生感悟。供其他学员学习,其他学员也不得吝啬,得据此对每个人的发言进行了点评,写出心得,供大家参考。   田厚云说:“谁先来?”   学员们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望向了杨志远。   每个人的从政经历各不相同,成功路上的真知与灼见,真经与实招对大家都有着很好的借鉴作用,肯定是受益匪浅。同学们对的谁从政经历最感兴趣?自然是杨志远,不只是同学,连田厚云和袁学礼都是饶有兴致,38岁的省委常委,搁谁,谁都会一窥究竟。   田厚云笑,说:“看来还是老规矩,由杨学员先来。”   现在一支部的小课,规矩自成,课上提问,谁第一个回答,杨志远,不管杨志远愿不愿意,教员有什么问题,第一个点到的就是杨志远的名,杨学员说说杨学员谈谈杨学员怎么看?杨志远已经成了一支部的灵魂人物,不可缺失。杨志远一看田厚云点到了自己,也不推辞,说:“既然如此,那好,我就说说我的从政感悟。”   杨志远说我大学毕业回新营杨家坳创业,学员们多有知晓,但究其原因,大家也许就不知了,我高二那年,父亲早逝,孤儿寡母,只差一点就休学,是杨家坳的乡亲们倾其所有,才使我杨志远得以完成学业,我们家族的老人为了劝说我继续学习,在大雪之中怀揣着烤红薯走了几天几夜来到了学校,也正是从那天开始,我知道了什么是恩情,也明白了什么是集体。一个人只有依靠集体,才可以经风历雨;我离开杨家坳,从政,在省政府一处,我跟周至诚省长处理一起群众暴力抗法事情,林原的底层民众为了生存与城管对打,群众暴力抗法按说有错,但省长却认为相对于政府,底层民众是弱者,群众即便有错,也是错在政府,是政府不懂得温情执法,关心不够,该反思不是群众而是政府。我从此次事件中,明白同情弱者,是为德,而作为执政者,必须有一颗悲悯之心,此为官德;那一年,我还经历了一件事,林原高架桥坍塌,高架桥坍塌事件因为马少强被绳之以法,轰动一时,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至今难以忘怀的是头七之时,群众自发地前往事发现场吊念的情景,人山人海,菊花遍地,在那一天,我知道了什么是敬畏,敬畏生命,生命的尊严不容践踏。   杨志远说人生是由许多片段组成的,但作为一个从政者,我最难忘的就是这三件事,因为这三件事贯穿我的整个执政生涯,让我知道一个人只有知恩感恩,同情弱者,敬畏生命,做人,他会是一个好人,而做官,他肯定是一个好官。而且作为官员,一个人单打独斗不成,得依靠组织,集体,团队,才能迎风战雨,战胜一切困难。这就是从政之道。   学员们根本就没想到杨志远会这样来总结他的从政经历。一个个望着杨志远。杨志远说:“各地之所以野蛮拆迁频频,食品药品安全事故不断,归根究底,就在于为官者麻木不仁,不懂得感恩,缺少怜悯之心,不懂得敬畏,试想我们的官员哪怕有一点点的良知和一点点的责任感,又岂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一个地方的主政者,如果胸怀一颗怜悯之心,又岂会任由这样的事情发生。”   杨志远说:“咱们一支部的33名学员,书记市长占了一多半,我们这一级的官员已经可以左右一个城市的方向乃至城市的命运,我真诚地希望你们在考虑这个方向的时候,多一些怜悯,让自己所主政的城市多一点人情味。我的执政最大的感悟就在于此:真正的政绩不是做给上面的领导看的,政绩是要做给普通老百姓看的。”   杨志远说:“为了谁?依靠谁?我是谁?这个答案不言自明,大家都知道正确的答案是什么,但如何在自己的从政道路上坚持正确的答案,却不是谁都能够做到。”   杨志远说完坐了下来,学员们好半天没有说话,许久,谷歌站了起来,说杨学员的刚才的真情告白让我丛生诸多感慨,我就来说说我的从政经历和最大的感悟。   有了杨志远的起始,这一次的交流活动很是成功,大家意犹未尽,上午的时间不够用,下午继续。学员们畅所欲言,交流的内容涉及到做官、做事、做人的方方面面,用田厚云和袁学礼的话总结,这是一次成功的交流会,集中展示了每位学员的成功人生和奋斗历程,展示了学员们强烈的事业心和责任感,展示了学员们作为一名领导干部所必备的高超领导艺术,也展示了学员们的崇高精神境界。   尤其是杨志远,在交流会上提出了一个深思的问题:一个人从政究竟是为谁?怎样才能在执政的过程中言行一致,不偏离正确的方向?什么才是真正的从政之道。   田厚云那天在交流会结束后问袁学礼:“对于这33名学员这次的从政经验交流你怎么看?”   袁学礼说:“我认为可以将这次交流会的内容整理成册,供所有中青班的全体学员学习。”   田厚云笑,说:“我也是这般想的,我相信这33名学员的所思所想,一定会给所有学员,不管是做官做事还是做人,带来启迪和警示。”   袁学礼笑,说:“既然你我认同一致,那就让所有学员将今天的交流整理成稿,结集出版,内部发行。”   田厚云一笑,说:“就按联络员所说的去办。”   袁学礼笑,说:“这个杨志远,总能给你带来惊喜,几个简单的事例,就简单直白地把做官做人的道理表达了出来。发人警醒。”   田厚云笑,说:“这就是能力。一个人知道知恩感恩,而且同情弱者,同时敬畏生命,再加上有能力,38岁,官至省委常委,也就不足为奇。”   时隔不久,一本讲述这一期33名学员的《从政经验交流文集》在党校内部发行,供大家学习。   以小课的形式交流从政感悟,此活动为一支部首创,而后被培训部和中央党校有关部门予以肯定,从杨志远这一期学员开始,从政感悟逐步发展成为中青年领导干部培训班教学的一项重要内容和重要环节。 第5章 执政之道(2)   杨志远晚饭后接到汤治烨的电话。汤治烨在电话里龇牙咧嘴的,杨志远一听就知道汤治烨此次兴师问罪所为何事,杨志远听着汤治烨气急败坏的声音就直乐,乐不可支,如汤治烨所言,杨志远的此等行径简直就是恶劣至极,是可忍,孰不可忍。   汤治烨说:“听出来了,你小子现在挺得意。”   杨志远也不隐瞒,说:“是有一点,省长如此气急败坏,很是难得,杨志远同志自是怡然自乐,得意洋洋。”   汤治烨说:“这么说,汤治烨同志越生气,杨志远同志越有成就感?”   杨志远笑,说:“省长当初从会通挖走数码项目时,是不是也很有成就感?”   汤治烨说:“那事过去久矣,汤省长已经忘了当初是何感觉了。成就感?怎么可能,应该没有。”   杨志远笑,说:“省长忘了?不记得了?不应该啊,省长记忆力一直挺好,这次突然失忆了?不可能,不相信。我记得我一到省城,每每提起此事,省长都是一脸的得意,用得意洋洋,洋洋得意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我现在的感觉就像省长将数码项目挖走的感觉一样,有如夏日里喝到冰镇啤酒,倍儿爽。”   汤治烨说看来你杨志远还是不大气,记仇。杨志远说省长都记仇,何况是我,省长趁会通一个不备,将一个数码项目挖到山区市去了,我肯定是耿耿于怀,我可听说了,数码项目已经于上月建成投产,今年的产值不下十亿。汤治烨说杨志远你怎么能这样,一个年产值十亿的项目算什么,你现在孵化园里的项目随便拿一个,产值都是十亿以上,郭氏会通就更不用说了,除了系统集成,又有多个项目建成投产,全年下来,产值只怕超百亿。听说郭氏会通的系统集成项目都准备分拆上市了,你杨志远这次入股郭氏,又可大赚一笔。杨志远赶忙打断汤治烨的话,说省长这话不对,什么我杨志远大赚一笔,应该是会通大赚一笔。汤治烨说你少打差,什么你啊会通啊,分得那么清楚。杨志远说不分清楚行吗,我杨志远要是发财了,那还不得上张博书记那里去说明情况。   汤治烨笑,说:“你以为你还是市委书记,你是省委常委,你现在不归张博书记管了,有什么事情上中纪委去。”   汤治烨说怎么说着说着跑题了,在我看来你杨志远就是会通,会通就是你杨志远,没什么区别。杨志远说这个区别还是蛮大的。汤治烨说你少打岔,咱就说郭氏会通,假以时日,郭氏会通肯定会成为本省产值第一的外资项目。   杨志远笑,说:“看来省长的消息灵通,对郭氏会通的情况了如指掌,难不成省长这次想打郭氏会通的主意?”   汤治烨说是有这想法,但现在看来难以如愿,好像省长的魅力不够,郭氏对省长不太感冒。杨志远笑,说省长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尽管这次杨志远同志被省长关在了党校,不能随团到香港,但该做的工作都做了,而且还做扎实了,现在已经入驻会通的企业,与会通的关系都是比钢还硬,省长的锄头挖不走,金刚钻也不行,我们会通方面自从出了数码项目这种事情后已经举一反三,决不允许再犯同样的错误。汤治烨说不错,对省长都举一反三了,我真不明白你为何至今还对一个数码项目无法释怀,以会通现在的情况,何必在意一个数码项目。杨志远说这是项目大小的问题吗?不是,一个项目遗漏看似无关紧要,但却充分地说明会通的工作没有到位,值得反思,会通方面如此严防死守,结果还是让省长如愿以偿,实在有些想不通。   汤治烨笑呵呵,说:“明白了,防火防盗防省长,结果没有防住,杨志远同志气急败坏,有了挫败感。”   杨志远笑,说:“看看,省长刚才说什么来着,忘了,听省长电话里的高兴劲,就知道省长不会忘,如此快意之事,省长岂会轻易忘却,所以我此时的感觉如省长一般无二,也有一些小得意。”   这天是五月下旬,本省的港澳洽谈周如期在香港举行,杨志远这次被关在党校,去不了香港,但洽谈周这样重大的事情,杨志远岂会掉以轻心,这些天,杨志远虽然人在北京,但一直都在遥控指挥,与在香港的徐海明时时保持联系,港澳洽谈周的一举一动,杨志远都是心中有数。上一届,会通招商引资的成绩排名垫底,这一届,虽然受美国次贷危机卷起的金融风暴的影响,这一届的洽谈会招商引资的成绩尽管有些不尽人意,但会通还是以百亿的签约额进入前三,谁都知道,会通的数据实实在在,不存在水分,如果剔除榆江合海两市的水分,会通只怕得排第一。今天是洽谈周的最后一天,有一个项目迟迟没有签约。李氏集团投资十亿参股榆江生活污水处理工程一事,项目早就谈妥了,但李氏集团却迟迟不见签字。是杨志远玩了阴谋,从中做了手脚,杨志远一听徐海明提供的情报,一个电话打给李硕,说老先生,你我可是说好了,这回不能便宜了省长,得这个啊那个的拖一拖,吊吊省长的胃口,让省长出出血。李硕笑呵呵,说行,那就吊一吊。   这个项目是汤治烨省长力主促成的,一看什么细节都谈妥了,李氏集团就是不签字,不得其解,赶忙找李硕老先生一窥究竟。   李硕笑呵呵说这个字不好签。汤治烨问为何?老先生还有什么条件?李硕笑,说谈都谈好了,岂能再加条件,我李硕从来就不做这种言而无信的事。汤治烨笑,说既然如此,老先生为何迟迟不见签约。李硕笑,说因为杨书记有言在先,李硕与省长之间的一切交易,得杨书记发话同意才行。汤治烨莫名其妙,说老先生公司的事情,跟杨志远有何干系?用得着他发话?李硕笑,说这次还真的需要杨书记发话才成,因为杨书记早就有所预料,有话在先。汤治烨不以为然,说管他干嘛,他现在被关在了笼子里,鞭长莫及,用得着理他?李硕笑言省长是比市委书记大,但县官不如现管,李氏在会通投资巨大,对杨志远不管不顾,那肯定不成。汤治烨直摇头,说看来杨志远还真是对本省长严防死守。   李硕说:“据我所知,省长好像欠了杨书记些什么?”   汤治烨说:“我能欠他什么,无非就是上次挖了会通一个数码项目,杨志远记忆在心,跟省长较上劲了。”   李硕笑,说:“既然省长心里明明白白,那还说什么,不妨给杨书记打个电话。”   汤治烨直叹气,说:“这是哪跟哪,怎么着我都是省长,一天到晚被杨志远算计,还得打电话向他求和,像怎么回事?”   李硕笑,说:“我看省长和杨书记都差不多,半斤八两。”   汤治烨呵呵一笑,于是一个电话打给杨志远。   汤治烨笑,说:“杨志远同志,说说我都欠你什么了?”   杨志远笑,说:“鲍鱼燕窝鱼翅茅台!”   汤治烨说:“省委三令五申,严禁吃喝,你这是典型的大吃大喝。”   杨志远说我倒是不这么认为,要是公款吃喝,那肯定算大吃大喝,但如果是省长自掏腰包,那就该另当别论了,至多不过是上张博书记处备个案,没多大的事。我想如果张博书记知道省长请客,说不定也会赶来凑热闹打牙祭。汤治烨直叫,说杨志远你这是趁火打劫,巧取豪夺。杨志远说我这是跟省长学的,此时不趁火打劫,更待何时。汤治烨问,有没有商量?杨志远说只怕不成,咱也不用上五星级酒店去,图实惠,就在省政府食堂自行加工,不算酒,三五千元打发,与十亿投资相比,这个太合算了。汤治烨说我真是搞不懂,鲍鱼燕窝鱼翅,有意思?有什么好?还不如剁辣椒鱼头。   杨志远乐不可支,说:“我也觉得鱼翅燕窝没意思,但吃得省长心痛就有意思了。”   汤治烨问杨志远刚才提到不算酒,意思是不是酒水自备?杨志远说不是自备,是省长自带,这么大个省长,逢年过节就没有人送酒,不信!如果以前没有,眼看端午节要到了,省长不妨收个三五瓶,我和张博书记给您作证。   汤治烨一听,乐了,说:“杨志远,你这是公然教唆省长受贿,我看也不用别人送,你杨志远送酒得了,我肯定是来者不拒。”   汤治烨笑呵呵地挂了电话。李硕在一旁笑,说杨书记公然勒索省长,省长认了?汤治烨笑,说老先生在一旁帮村,不认怎么办?   汤治烨笑,说:“还鱼翅,到时一碗凉粉打发他,让食堂的师傅做得真一点,以假乱真,让这小子吃不出来就是。”   李硕哈哈大笑,说:“我刚才说什么来着,半斤八两,一点都不差。”   汤治烨呵呵笑,说:“可惜,茅台不能造假,这小子酒这事骗不了他,一闻就知真假。要不然,肯定是茅台里面灌本省大曲。”   李硕乐不可支,点着汤治烨,然后指示部下,说赶紧的,把字签了。我倒是要看看,省长跟杨书记这一出戏,谁胜谁负。汤治烨笑,说老先生务必对省长造假一事,守口如瓶才行。李硕笑呵呵,说你们的事情,我只旁观,绝不参入。汤治烨笑,说如此甚好。   杨志远自然不知道省长也在设计,事情还没有开始做,就不亦乐乎,很有快感。杨志远放下电话,出了宿舍楼,来到荟茗园。   苗唯栋一行五人早就到了,看到杨志远走进包厢,五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杨志远摆摆手,说大家坐下说话。五人自是不敢,待杨志远坐下,五人才坐了下来。   早几天,杨志远在食堂遇上了苗唯栋,苗唯栋向杨志远汇报,兴县之策已经草拟好了,有待杨志远检阅。杨志远问苗唯栋草案都带来了?苗唯栋赶忙将五本草案一齐递上,齐齐整整一大叠。杨志远接过,说:“这么多,不会是政府公文,陈词滥调一大堆?”   苗唯栋赶忙回答,说:“不敢,对杨学员的工作作风,我们是知道的,如若那样,那就是纯粹是讨骂,得不偿失。”   “知道就好。”杨志远一笑,说,“我先看看,周六晚饭后,于荟茗园再见。”   杨志远回去一看,明白这五本兴县草案为何如此沉甸了,因为五人看来还真是上了心,草案将五个县各乡各镇的情况,风土人情都做了说明,五县与会通隔山隔水,杨志远对五县的情况知之不多,五人还特意复印了地图,以便加强杨志远对这五县的了解。杨志远一看五人还真是下了一番心力,不是将政府的工作报告,生搬硬套,心里也多了一份喜欢。   杨志远这天在荟茗园把草案交还给五人,苗唯栋他们打开一看,但见草案之上,杨志远勾勾画画,在许多地方的旁边都作了重点批注,有不同意见,也都是标注在旁边,意见中肯,务实,用商量的语气,看得出杨志远很用心,花了不少时间,苗唯栋他们很是感动。   杨志远说其实让大家说兴县之策,属老生常谈,纸上谈兵,但该谈得还是得谈,因为如此一来,我才可以知道你们的真实想法。大家的草案我都看了,看得出,大家很是用心,不是政府公文,泛泛而谈,有些实际的东西。大家写得认真,我也就看得仔细。   杨志远说:“大家用了心,这很好,我们暂且不说这些兴县之策,能不能付诸实际,我认为作为一个县主管经济的县长,首先就必须有心,不能得过且过,得对本县的情况了如指掌才行。”   兴县之策,政府报告里每年都提起,至于能不能实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杨志远让苗唯栋他们五人结合县里的实际情况谈谈兴县之策,五人岂敢拿政府报告蒙混过关,杨志远的能力五人都有耳闻,现在杨志远主动提及,这对五人来说,这就是一个机会。苗唯栋他们知道,杨志远虽然身为省委常委,但同时又是会通市委书记,也就是说杨志远的工作重点还是在会通,他们五人所在的县与会通隔山隔水,如果不是有机缘相见于党校,对于杨志远,他们根本就够不着。杨志远岂会用心指导。他们这五人都是本地干部,至今只是县长,知识面不广是一方面,上层资源贫乏也是另一原因。一个方案,看似简单,一旦为杨志远认同,为杨志远赏识,肯定于仕途有益有利。但这同时也是一个挑战,五人拿到课题都是绞尽脑汁,集思广益,谁敢掉以轻心。五一节,五人同回本县,除了回家看看,更多的是对草案加以补充。政府报告笼统,都是定大的基调,苗唯栋他们知道,给杨志远的这份草案不能这么干,要是给杨志远的草案也跟政府报告一样,内容空洞,没有实质内容,那根本就谈不上机会。这次五人都一一细化,各乡各镇,优势在哪,劣势在哪,目前的想法有那些,发展的瓶颈在哪,缺资金还是缺技术,都一一予以说明。   杨志远说:“大家的方案,有些粗糙,但是突出了‘因地制宜’四个字,这就很好了,作为贫困县,说得再怎么天花乱坠也都是没用,还不如切切实实地做好一件事。务实比务虚好。山区贫困县,贫困的原因有许多,交通不便,资源贫乏,没有人才缺乏资金等等,不一而足,但再怎么穷,举全县之力,先点而面,先将一乡一镇之经济发展起来,这应该不是很大的问题,一年两年,三年五年,一任两任,还不能将一乡之经济发展起来,不可能。”   杨志远举例:苗学员提到该县境内水资源丰富,两岸风光绮丽,适于水上项目的发展,这很好,但为什么有想法,却一直实现不起来,缺陷在哪?交通和资金,该县比较偏远,交通不太便利,即便是将水上项目发展起来,也会担心客源不足。怎么办?强强联合,不妨与省旅游公司联合开发,你有资源,旅游公司有客源,懂营销,大家合作经营,自然就比单打独斗好。张学员有提到,该县境内的北山有一片天然的牧场,有想法在这做做文章,发展畜牧业,其想法不是今天才有,为何也是没有付诸实际,有原因,即便是鼓励农户将奶牛养殖业发展起来,销路同样成了问题,因为附近没有奶制品厂,奶源再好,也没有人收购。怎么办?同样得走出去,想方设法请进来,既然牧场天然,那就走高端农业,精品农业,请一家大型的奶制品企业到牧场设厂,一家没有兴趣,还能家家没有兴趣?关键是作为县长,你得放得下,得放得下架子,拉得下面子,一回生二回熟,来来往往,旅游公司也好,奶制品厂也罢,这样才有可能对贵县感兴趣。   苗唯栋他们看着杨志远,都没说话。杨志远笑,说:“用不着目瞪口呆,社港以前的情况与各县大同小异,现在呢,不可同日而语。大家只看到社港的现在风光,在此之前,为了一个项目,为了见人家董事长,守在人家工厂门口几天几夜的情况时有发生,这种时候,可不能想着自己是个县长,得想着自己无非就是一个打工仔而已。”   苗唯栋‘哦’了一声,说:“明白了。”   杨志远笑,问:“苗学员明白什么了?”   苗唯栋说自己明白了四个字:死皮赖脸。   杨志远哈哈一笑,说:“话糙理不糙,就是这么个意思。”   杨志远同时还表扬了苗唯栋五人,说之所以说你们因地制宜,是因为你们五人的兴县之策,都是围绕绿色农业做文章,我注意到其中一个学员所在的县,有些矿产资源,但该县并不因为贫穷,就挖山掘地,宁愿贫穷,也不走资源开发的道路,这就更值得肯定了,你们今天留住青山秀水,就是留住美好的明天。以资源换取财富,无异于杀鸡取卵。   杨志远说:“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他们需要的是看得见摸得着,能给自身带来实实在在幸福感,没有污染的GDP,作为一个从政者,不必急于求成,只有你是真心实意地在为百姓谋幸福,哪怕幸福姗姗来迟,百姓也会举双手拥护。因为幸福即便是姗姗来迟,但他终将还是会有到来的一天。”   杨志远说:“作为一个主政者,你首先应该想到的就是:我能给这个城市带来什么?我会给这个城市带来什么?想明白了想透了,你也就知道该怎么去做了!”   杨志远说:“执政为民!这才是一个执政者的基本行为准则。” 第6章 沿海调研(1)   春季省部班毕业典礼暨七一建党节联谊会这天下午在大礼堂举行。校长给省部班的学员颁发完毕业证书之后,就开始由各支部进行文艺汇演。   为了迎接这次联谊会,各个支部都早早地行动了起来,准备节目,准备在联谊会上一展本班风采。一支部自然也不能例外,田厚云那天与学员们商量联谊会这天上什么节目:大合唱还是诗朗诵?   杨志远直乐,说要是大合唱,那杨学员只能是嘴巴一张一合,滥竽充数,只能小贺学员多加努力。贺小麦说杨学员想滥竽充数,那可不成,杨学员是咱一支部的灵魂,杨学员不气吞山河,又如何能展示出一支部的豪迈气势出来?杨志远笑,说就杨学员这个五音不全的调调,还是别出声的好,一出声,肯定雷倒众位领导。   学员们哈哈直乐。谷歌说据可靠消息,咱中青班六个支部,其他五个支部,为了一展气势,已经于今天下午结盟,五个支部集体演唱《黄河大合唱》,我们要是步其后尘,也来一个合唱,再怎么气吞山河,声势上也是不及其他五个支部。吴理斌说什么意思?都是春季中青班的,独独将一支部排斥在外,没有道理啊?谷歌笑,说怎么没有道理,其他支部的学员可都说了,这学期一支部一直独占鳌头,这一回得让一支部落后一把。   杨志远微微一笑,说:“这《黄河大合唱》还不算什么,据我所知,为了迎接这次汇演,省部班早在上月就秘密组织学员成立了一个交响乐团,部长做指挥,省长副省长任交响乐团的学员,试想几十名省部级领导呼啦啦往台上一站,拉大提琴小提琴,吹长笛短笛,还有一位女部长弹竖琴,想想那是什么阵势,不用演出,已是满堂喝彩了。”   这消息连田厚云都不知道,田厚云说:“既然是秘密,杨学员又是如何知晓的。”   杨志远是如何知道的?杨志远有一天上省部楼找张顺涵柳云长喝茶,两位省长学员神神秘秘,说今天不成,得排练。杨志远莫名其妙,不明白张顺涵柳云长排练什么。杨志远拿柳云长没辙,对付张顺涵有的是办法。张顺涵开始保密,死活不说,那就对不住,杨志远赖上了,对张顺涵紧追不舍,张学员去哪杨学员去哪。张顺涵无可奈何,只得认输,乖乖招供,省部班的学员在排演交响乐。杨志远开始还不相信,说张学员还会拉小提琴?谁信?张顺涵说杨学员这就有所不知了吧,张学员自小就会拉小提琴,在大学里还时不时地参加学校的文艺表演,直到步入仕途,这才停止了训练,但基本功还在。张学员从政,也是阴差阳错,要不然,肯定是著名的音乐家张顺涵先生。   田厚云一听,张顺涵竟然会拉小提琴,柳云长会吹长笛,女部长会弹竖琴,顿时啧啧有声,说真没有想到,这一期的省部班,还有这么多音乐人才,真是群英荟萃。   杨志远笑,说:“所以,咱们一支部得另辟蹊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学员们纷纷问杨志远:“咱们如何另辟蹊径?”   袁学礼说:“杨学员快说,如何一鸣惊人?少卖关子。”   杨志远说:“其实我们有一个现成的集体节目,从我们第一天开始就已经在排练了,同学们难道忘了?”   什么节目开学第一天就开始排练了?杨家拳!杨志远一说,大家恍然大悟,说就是,咱集体表演拳术,跟省部班的交响乐团可能比不上,但跟其他五个支部比,那肯定是略胜一筹。杨志远说大家在一起操练这么久了,动作整齐划一,只需再增加几个花俏好看的动作就行了,保证到时咱一支部一上场,同样是技惊四座。   还真是如此,这天汇演,一支部的33名学员,加上田厚云、袁学礼,大家穿着中国红的绸缎,排成方阵,望台上一站,但见台上一片火红,英姿飒爽。此时汇演过半,前面的节目都以大合唱为主,歌颂祖国,歌颂人民。一支部突然这么红红火火地往台上一站,自是吸引眼球。   校长笑呵呵,偏过头低声问旁边的副校长:“刚才报幕,说是表演杨家拳?哪个支部来着?”   副校长点头一笑,说:“中青班一支部。”   校长一点头,说:“还别说,很像那么一回事。”   副校长笑,说:“我相信应该颇有欣赏性。”   校长笑,说:“李副校长就这么肯定。”   副校长说:“我对此还是很有把握,一支部从开学的第一天就开始集体练拳,我早上晨练的时候旁观过,开始稀稀落落,后来有模有样,颇为好看。”   校长笑,说:“就为了今天一展风采?”   副校长笑,说:“这倒不是,我听说每天同练,是为了凝聚团队精神。”   校长说:“不错,在党校,团队精神很重要,尤其是中青班的学员,都是省部级的后备干部,在工作中,更应注重团队精神。”   副校长笑,说:“校长,前面那个带队的学员,早就是省部级领导了。”   省部级上中青班就读,就杨志远,再无他人,副校长一说,校长顿时有了印象,说:“他就是那个杨志远学员?”   副校长奇怪:“校长知道他?”   校长笑,说:“自然知道,没有我特批,他到不了中青班。”   副校长一笑,说:“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此时《龙的传人》的背景音乐缓缓响起,一支部的学员,在舞台上随着音乐,行云如流水,时而舒缓时而铿锵有力,动作整齐划一,赏心悦目至极。嘿嘿呵呵之声,尽显气吞山河之大气。尤其是其中有一小段,为杨志远独舞,杨志远游走蛇龙,一个鲤鱼打挺,一个勾手,一个飞腿,动作酣畅淋漓,一气呵成,劲道十足。台下掌声一片。   校长连连点头,带头鼓掌,说:“不但好看,看来还很实用,这个杨学员,看来是真功夫,有两下子。”   副校长笑,问:“首长懂杨家拳?”   首长笑,说:“我哪懂拳,就是看热闹而已。”   副校长说:“五一节期间,杨学员路见不平,赤手连夺两名歹徒之凶器,杨学员要是没有两下子做不到这一点。”   校长说:“还有这事?”   副校长说:“千真万确。人家都把锦旗送到党校来了。”   校长笑,说:“李副校长就没找机会跟杨学员学两手?”   副校长笑,说:“我可不成了,老了,老胳膊老腿。我看校长倒是可以学学。”   校长轻轻一笑。   汇演结束的第二天,省部班的离校,回归各自岗位。杨志远这天于党校送别张顺涵和柳云长。杨志远说张学员柳学员这么一走,杨学员的心里顿时觉得空荡荡的,今后再想去荟茗园品茗,找谁去?没着没落的。张顺涵笑,说杨学员想要找人品茗,何患无人。杨志远笑言张顺涵这是在曲解其意。杨志远说我现在才明白,张学员和柳学员真是深藏不露,那小提琴拉得热情奔放,那短笛吹得百转千回,不由人不服。张顺涵笑,说这也叫深藏不露,你也得让我们有露的机会不是,难道和杨学员在荟茗园喝茶,我和柳学员也没事找事,一个拉小提琴一个吹短笛,显摆一把。柳云长也说,就是,就我和张学员这些雕虫小技,能和杨学员的杨家拳比,差远了。   三人来到大巴车前。柳云长笑着与杨志远握别,说:“杨学员,这几个月没少喝你的‘眉儿金’,这一别,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咱们可以再次倾心交谈。”   杨志远笑,说:“柳学员也舍不得?眉儿金还是杨学员?”   柳云长笑,说:“都有一点。”   杨志远笑,说:“山不转水转,这么转来转去,说不定哪一天,杨学员就和柳学员转到一起了。”   张顺涵笑,说:“是杨学员转到柳学员那里,还是柳学员转到杨学员这边?”   柳云长哈哈一笑,说:“还别说,此两种情况都有可能。”   张顺涵与杨志远握手,说:“次贷危机掀起的巨浪,沿海已经感到丝丝寒意。暑假期间,教务部按惯例会安排学员们分组下省调研,杨学员与教务部协调协调,这次调研,到沿海来怎么样?”   杨志远笑,说:“我是学员,如何与教务部协调,只能是听从安排,教务部安排上哪,杨学员就上哪。”   张顺涵说:“虽然是教务部统一安排,但我觉得这次教务部十有八九会安排杨学员到沿海省去调研。”   杨志远笑,说:“张学员就这么有把握?”   张顺涵说:“我是对一支部的课题有把握。一支部第一课题组的课题是什么?《次贷危机对中国出口企业的影响》,出口企业哪里最多?自然是沿海。次贷危机对什么地方的影响最大,还是沿海。教务部不安排第一课题组去沿海,去哪?”   柳云长笑,说:“如果一支部第一课题组的调研课题是这个,还别说,杨学员月中与张学员相聚于沿海的几率非常大。”   杨志远笑,说:“既然柳学员也这般认为,那我很是期待到时能和张学员在沿海见面。”   杨志远和张顺涵柳云长相互拥抱,勾肩拍背。张顺涵和柳云长这才登上党校的大巴车,杨志远目送着大巴车远去,这才回过头朝宿舍走去。   此时,如杨志远所料,美国次贷危机的破坏力已经超越国界,多米诺骨牌一张张倒下,先是欧洲,现在这场风暴开始波及中国,次贷危机对中国在内的世界经济和贸易已经产生了重大影响。根据海关统计的最新数据,这年1—6月中国出口金额为6663.63亿美元,比上年同期增速下降5.68个百分点。其中,中国对美出口金额1167.90亿美元,比上年同期回落近9个百分点。出口回落惊人。   次贷危机对我国出口企业的影响由此可见。从目前情势判断,次贷危机的破坏力仍将进一步向实体经济发展和蔓延,它对中国经济和对外贸易的影响还将持续。鉴于对外贸易对中国经济增长的重要性,杨志远审时度势,成立了《次贷危机对中国出口企业的影响》课题组,由田厚云上报给教务部。   此时中青班216名学员已经成立了区域经济课题组,民生问题课题组,生态与可持续发展课题组等等十二个课题组,准备于暑假分组下去调研。本来教务部安排的这些课题组中并没有次贷危机这个课题,但杨志远觉得什么样的课题都没有次贷危机这个课题迫在眉睫,在次贷危机对中国经济已经产生实际影响的前提下,调研次贷危机对出口企业的影响力和破坏力就显得至关重要。尽管教务部没有次贷危机的课题,但杨志远还是自行准备了一个调研方案,在这个方案里,杨志远阐明了这个课题的重要性和调研目的,杨志远将调研方案上报给田厚云,再由田厚云转交给教务部。   教务部经过审慎考虑,最终批复了杨志远这个调研课题。教务部还对杨志远不墨守成规,勇于向教务部直陈己见的认真态度予以表扬,说调研课题就是要紧扣热点,杨志远学员能够提出这么一个课题,充分说明杨志远学员不墨守成规,值得表扬。   课题组于是成了十三个,次贷危机课题组由此成为第一课题组,杨志远是第一课题组的组长,成员都是一支部主管经济的市长副市长,还有发改委、商务部的两名司长,总共16名。   还真让张顺涵说中了。五天后,杨志远的第一课题组得到通知,第一课题组的调研地点不是其他省份,正是沿海,为期十天。   谷歌是第二课题组的组长,他们这一组的课题是:群众利益诉求表达及解决方式。组员以党群线学员为主。这一天,一支部的两个课题组的成员乘大巴到达首都机场,大家就此在首都机场的候机大厅话别,谷歌他们前往东北,杨志远他们飞往沿海。   第一课题组先行出发,杨志远他们向第二课题组的成员挥手告别,说:“先行一步,十天后,咱们北京再会。”   谷歌笑,说:“咱们一支部的同学朝夕相处,此时突然一南一北劳燕分飞,说实话,心有不舍。”   杨志远笑,说:“谷学员,少酸!”   贺小麦是第二课题小组的成员,她说:“杨学员,你可是咱们的班头,不想念你,想念谁!”   杨志远呵呵一笑,说:“贺学员想念杨学员,那倒是可以接受,谷学员想念杨学员,那是酸,贺学员想念,这就是幸福。”   贺小麦跑过来,说怎么着都得和班头抱一抱。杨志远张开双臂,说那就抱一抱,但是有一点,不许哭。贺小麦说和这么帅的班头拥抱,只会是心有欣喜,不会哭。   大家哈哈一笑。杨志远和贺小麦热情拥抱,大家就此别过。 第6章 沿海调研(2)   两小时后,飞机降落在沿海机场,到机场来迎接课题一组的是沿海省常务副省长张顺涵和沿海省省委秘书长。省委秘书长是周至诚亲近之人,与杨志远也是老熟人了,两位省委大员站在出口处,看到课题组一行出现,赶忙迎了上来。   杨志远笑,说:“竟然让两位省委常委亲自迎接,如何敢当。”   张顺涵乐呵呵,说:“杨组长酸不拉几的,少来这一套。”   秘书长则笑,说:“我是代表周书记来迎接调研组的。”   确定第一课题组到沿海省调研后,中组部随即给沿海省委组织部发了公函,告知相关事宜,由省委组织部负责协调。由于此次有关次贷危机的课题需要调研多个地市,组织部长在例行的常委会上向省委做了汇报。张顺涵一听中央党校中青班的学员要到本省来调研次贷危机这个课题,顿时心有欣喜,看来真如自己预想的那样,杨志远要来了。周至诚开始并不知道杨志远是这个调研组的组长,他问部长:“组长是谁?”   部长说:“杨志远,M省的省委常委。”   “志远?”周至诚微微一愣,然后舒颜一笑,“这小子,越来越出息了。”   沿海省的一应常委,知道周至诚和杨志远关系的,就张顺涵和省委秘书长俩人。周至诚语气亲热,其他常委都没有在意,毕竟周至诚是从M省调任沿海,对M省的官员亲昵有加,最是正常不过。   周至诚笑了笑,说:“那就由秘书长替我上机场迎接调研组。”   既然省委这边派出秘书长为代表,省政府这边,安排一位非常委的副省长也就是了,没想到张顺涵主动要求,政府这边用不着另行安排,他去也就是了。沿海省每年都需接待中青班的调研组,往年都是省委副秘书长之类作为代表省委迎来送往。今年即便杨志远是省委常委,沿海两位省委常委去机场迎接中青班的调研组,这个规格也是有点高。   “那就这么定了。”周至诚呵呵一笑,同时吩咐秘书长,“调研组到沿海当天的欢迎晚宴,我出席。”   周至诚出席中青班调研组的欢迎宴,这是从未有过之事,周至诚此言一出,常委会都明白了,这个杨志远,肯定与周至诚的关系非同一般。常委会之后,有常委好奇地在网上一搜,一看杨志远的履历,明白了,这个杨志远敢情是周书记以前的秘书,前秘书都省委常委了,难怪周书记如此喜形如色,看来这个杨志远能力不错。   在机场出口,大家一一握手,相互介绍。张顺涵与吴理斌握手,杨志远笑,说:“张省长,吴学员我就不用介绍了吧。”   张顺涵看了吴理斌一眼,微微一笑,说:“吴理斌,吴学员!认识,用不着介绍。”   按说吴理斌是沿海下辖市的市长,这次调研,该市也是调研城市之一,按原则,吴理斌需要回避,可作为沿海下属市的市长,吴理斌对次贷危机这个课题岂会错过,死活要参加,紧跟班头,杨志远没辙,与田厚云袁学礼商量,报教务部特批,吴理斌这才予以随行。   大家上大巴。张顺涵笑嘻嘻,说:“杨组长,怎么样,我说了,次贷危机的课题,绕不开沿海。”   杨志远表扬,说:“张省长,这是什么,事前诸葛亮。”   张顺涵笑,说:“欢迎调研组给本省经济把脉。”   杨志远笑,说:“岂敢,沿海经济数一数二,哪轮得到中青班调研组给沿海经济把脉,我们虽然是调研,但更多的是学习,取经,取沿海之长,补自己之短。”   张顺涵说:“杨组长这就不够意思了,一听说你们第一课题组要到沿海来调研,周书记可是连说了三个好,还说,这次调研不走过场,沿海的好与坏,只要课题组想看,都是敞开大门,不藏不掖,目的是什么,就是分享调研组的调研成果,吸取养分,及时地掌控沿海的经济方向。”   杨志远笑,说:“调研组的调研报告,张省长想看,我们回党校之后,肯定会给张省长抄寄一份,只是有什么不成熟的地方,还盼张省长不吝赐教才行。”   张顺涵哈哈一笑,说:“没得说,咱们互学互助。”   大巴车转过几条繁华的大街,沿海省委宾馆到了。进入宾馆,但见前方不远处,有一群人在翘首以盼,正中一人,不是别人,正是沿海省的省委书记周至诚。   调研组的成员都明白,中青班不同于省部班,此次到沿海调研,如杨志远所言,即便杨志远是M省的省委常委,沿海省派省委秘书长接机就可以了,根本用不着常务副省长出面。现在一看宾馆前,省委书记竟然亲自迎接,这种规格就大了去了。都知道周至诚与其说是迎接调研组,还不如说是迎接杨志远这个自己曾经的秘书。周至诚能如此,可见他与杨志远彼此之间的情谊非一般人可比。领导与秘书的关系如此,不多见。   杨志远看到周至诚站在停车场,早就跳下来,跑到周至诚的身边,说:“周书记,您怎么站在这,太阳这么大。”   周至诚亲昵地拍了拍杨志远的肩膀,笑,说:“知道你要来,哪里还是心情坐在办公室里,干脆,到停车场等。”   蔡政宇说:“周书记站了有十分钟了,让他慢点出来,避避太阳,等大巴车进了宾馆再说,他就是不肯。”   周至诚笑,说:“政宇也是,一惊一乍的,这么点太阳算得了什么,想当年,我和志远可没少在M省的大太阳下晒,虽然是同一个太阳,但M省太阳的紫外线比沿海强多了。”   周至诚与调研组的成员一一握手,欢迎学员们到沿海调研。大家进入宾馆,周至诚于前,杨志远紧随其后,周至诚快意地一笑,周至诚是懂得隐晦的,但今天在大庭广众之下,周至诚竟然一改常态,毫不避讳自己与杨志远之间的关系,周至诚说:“志远,等下咱俩好好喝一杯。”   杨志远自是欣然答应。   周至诚是在晚宴结束后与杨志远说这番话的。   周至诚说:“志远,还记得我当省长时,那次省高速与乔治的财团谈判陷入僵局,我于省政府小会议室紧急召开省长办公会议,你在办公会议上豪气冲天,舌战当时的省交通厅厅长,那时我就想这哪里是什么省长秘书,分明就是一个省级领导在做投融资的分析报告,没想到,现在的你,真成省领导了。”   杨志远笑,说:“什么时候的事情?您怎么还记着,我都忘了。”   周至诚说:“能忘吗?忘不了。我总觉得这事仿佛就在昨天,当时的场景历历在目,怎么一下子你都省委常委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杨志远说:“什么舌战交通厅厅长,这种事情我是真的不记得了,但是我一直都记着跟您当秘书的那些日子,您告诉我‘人’字怎么写;您告诉我当官是为了什么?那些谆谆教诲,我这些年一直都记忆之心,一刻都不敢忘。说实话,周书记,我真舍不得离开您,要是现在还能给您做秘书,多好啊。”   周至诚看着杨志远慈爱地笑,说:“傻小子,给我当秘书有什么好,什么事情都不能自己做主,事必请示,哪里符合你的个性。”   杨志远说:“可是我愿意。”   周至诚说:“可是我不愿意。”   杨志远笑,说:“跟您当了几年的秘书,我学到了许多的东西,包括怎么做人,怎么做官。现在本省人都说从我杨志远身上,能看到周书记您的影子。”   周至诚笑呵呵,说:“是吗?都这么说?”   杨志远点头,说:“是。好多人都这么说。”   周至诚笑,说:“你哪里像我,我怎么没看出来?你鬼怪精灵花样百出,到北京开人大会,你哪一次消停过,唱了一出又一出,这也像我?你胆大妄为,连首长都敢设计,这也像我?我觉得不像。”   杨志远调皮地笑,说:“主要还是像您大公无私,忠厚老实,诚实本分。”   周至诚笑呵呵,说:“你这是拍我呢,还是趁机表扬自己。大公和无私这方面,你说得上,但要说你老实我还真不敢苟同,要是沿海的官员都像你这般‘老实’,那我周至诚就是如来佛,也只怕是疲于应付了。”   这是在省委宾馆,沿海省委省政府在省委宾馆高规格地款待中青班第一课题组的全体成员,宾主其乐融融。宴毕,天色已晚。周至诚说:“志远,好久没有在一起饭后散步了,走,一起走走。”   杨志远于是陪着周至诚在省委宾馆漫步,宾馆里,到处栽种着白玉兰,清风徐徐,空气中都漂浮着白玉兰沁人心脾的清香。杨志远陪周至诚走在前面,蔡政宇则和一名保卫干事走在后面。俩人边走边谈,仿佛就像回到了多年前,在M省时,在省委招待所里闲庭信步的那个年代。时光荏苒,日月如梭,一眨眼,却是这么多年,周至诚不免丛生出几多感慨。   周至诚说:“志远,看着你们长大成才,成为国之栋梁,我是从心里感到高兴。”   杨志远笑,说:“周书记,您才可以称之为国之栋梁,我,还嫩着呢。”   周至诚笑,说:“该我们这一代担当的,我们已经担当了,接下来,就该由你们来执掌乾坤了,想当年,我到M省的时候,也还算意气风发,但是现在,我总感觉自己有些力不从心了,和你们比起来,我是真的老了。”   杨志远不乐意,说:“您哪里老啊?下午那么大的太阳,你纹丝不动,我们能和您比,比不了。”   周至诚笑了笑,说:“自然规律使然,不服老是不成的。连明达将军都隐退了,下一届,我也该退了。”   杨志远说:“正是由于有您们这些前辈中流砥柱,在前面为我们遮风挡雨,我们这些后辈才能无所顾忌,勇往直前,现在您们一个个都选择隐退,我一想起就有些惶恐。”   周至诚笑,说:“刚开始的时候,有些惶恐,人之常情,但用不了多久,自然也就适应了,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志远你有的是这种豪情和侠气。”   杨志远有些酸楚,说:“在我的心里您一直都是豪情满怀的,您怎么会老呢,不应该啊。您看看,您的头发乌黑锃亮,何来老一说。”   周至诚笑,说:“傻小子,焗了油的,这么大的年纪了,怎么会没有白头发。”   俩人默默地走了一段路,省委宾馆环境清幽,有山有水,周至诚走到一个凉亭之中,坐了下来,笑了笑,说:“咱们换个话题,咱们来谈谈次贷危机。”   杨志远问:“周书记,到目前为止,次贷危机对沿海的影响到底有多大?”   周至诚说:“对那些劳动密集型的出口企业,可以用影响巨大来形容,像那些制衣业、家具业,已经开始涌现了停工潮,这一次海啸过后,我想肯定会倒下一大批企业。”   杨志远问:“沿海准备采取怎样的措施?”   周至诚说:“目前沿海分成两派,一派主张政府出手相救,一派则认为这是企业的自主行为,政府正好可以藉此淘汰劳动密集型企业,进行产业转型。”   各省有各省的省情,沿海经过这几十年的飞速发展,已经完成了原始积累,早就开始谋划产业转型,像本省普天这种靠近沿海的城市这些年之所以经济突飞猛进,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它们承接了沿海产业转型的结果。产业转型是一个综合性的过程,包括了产业在结构、组织和技术等多方面的转型,诸如以上原因,沿海的步子一直不急不慢,按照自己的规划一步步来。次贷危机对沿海来说也许不全是危机,也许就是一次凤凰涅盘,浴火重生的机会,沿海激进派想藉此让那些劳动密集型的企业加快技术升级的想法也是可以理解。   但杨志远认为不能这么干,杨志远说:“凤凰涅盘浴火重生,让企业经历次贷危机的煎熬和痛苦的考验,获得重生,并在重生中达到升华,这种想法是美好的,但结局未必会如大家所愿,在外忧内患的双重夹击之下,企业要想通过煎熬获得升华,只怕是一厢情愿。一两家企业倒在重生的路上也就罢了,问题是一旦成千上万的企业,就此倒在重生的路上,那对经济的重创,将会是深远的。”   周至诚说:“所以两难啊。”   这是沿海自己需要考虑的问题,杨志远自然不能不知轻重的指手画脚,尽管他和周至诚关系情如父子,但这种牵扯到一省方针政策的问题,他只能是点到为止,毕竟他不是沿海的省委常委。   周至诚笑,说:“你看看你,一谈到经济,就激情飞扬,光芒四射。”   杨志远不好意思地一笑,说:“我这是不知轻重,大放厥词。”   周至诚宽厚地一笑,说:“你这是据实直陈,说实话,我就喜欢这时的你。”   周至诚笑了笑,说:“其实要说产业转型,沿海省虽然喊得早,但步伐远不及会通,照我看,会通早就跑到沿海的前面去了。杨志远问周至诚何来此言?周至诚说据我所知,你们会通的孵化园,起点高,目标明确,向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经过这两年的发展,后来居上,已经成功地打造出了一个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集群,园区内,高端软件与新型信息服务、下一代信息网络、新型显示、智能制造设备、卫星应用、智能电网等类型的企业林立,新技术产业已经成为了会通的支柱产业,我认为会通已经初步达到了产业转型的战略目的,这次次贷危机,我想应该对会通的影响可能微乎其微。”   杨志远奇怪,说:“您怎么对会通的情况这般了解?”   “还不是因为你在会通,所以重点关注,这一关注,我突然发现,会通竟然后来居上走到沿海的前面去了。”周至诚笑了笑,说,“说实话,抛开你以前是我的秘书这个感情因素,我对会通取得的成绩是由衷地佩服。”   杨志远说:“我们会通属于船小好调头,而且是在一张白纸上写字,自然就比沿海城市推倒重来要容易。”   周至诚呵呵一笑,说:“志远,你这是宽慰我。”   杨志远笑,说:“就是这么一个情况,据实说来,何来宽慰。”   周至诚笑了笑,说:“我还知道,会通已经在五月开始全民减税了。”   杨志远说:“也就是边走边看,先行一步,毕竟对于次贷危机这种事情,没有经历,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也许虚惊一场也不一定。”   周至诚说:“照沿海目前的情况来看,肯定不会是虚惊一场。志远,你能做到未雨绸缪,全民减税,说实话,这需要勇气。”   杨志远说:“主要还是省里支持,要不然,这么大的举动,会通也不敢贸然实行。”   周至诚说:“敢想敢干,这就是你的本性,省里不批,你就没有别的办法了?肯定还有办法,瞒天过海都有可能,我还不知道你。”   杨志远嘿嘿一笑。   周至诚笑着招招手,说:“政宇,过来,给我和志远合张影。”   这是周至诚和杨志远见面的规矩,现在只要与杨志远见面,周至诚都要和杨志远合影一张,留作纪念。蔡政宇曾经跟杨志远提起过,周至诚现在一有时间,都会翻出相册看看,时不时呵呵一乐。   周至诚坐着,杨志远站到周至诚的身后。蔡政宇拿出手机,咔嚓一下,将一老一小的笑容定格。   杨志远笑,说:“政宇,你那个手机的像素高不高,清不清楚?”   蔡政宇笑,说:“如此照出来的照片不清不楚,那就是会通的产品质量不过硬。”   杨志远笑道:“这怎么能和会通扯上关系?”   蔡政宇笑,说:“据我所知,这个品牌的手机,触摸屏是会通的微积电生产的,这个摄像头是郭氏会通生产的,还有诸多电子元器件也是会通生产的,你说如果照片模糊,效果不佳,是不是和会通有关系。”   杨志远呵呵一笑,说:“要这般说,还真和会通扯得上,我还真是无话可说。”   周至诚看着两人一笑,说:“怎么一见面就掐上了,走,爬后山去。” 第6章 沿海调研(3)   第一课题组本次到沿海的调研,张顺涵全程陪同。如张顺涵所言,沿海省对杨志远一行的此次调研大开绿灯,好的坏的,只要课题组有需要,全部放开。   根据行程安排,调研组第一个调研目标是沿海的D市。   这天一早,杨志远早早起来,陪周至诚在省委招待所进行晨练。   周至诚笑呵呵,说:“志远,好久没有见识你的杨家拳了,怎么样?露一手。”   在周至诚面前没什么客套可讲,杨志远一个起手,就是一套酣畅淋漓的杨家拳,等杨志远结束。周至诚连连点头,说志远的杨家拳就是有种舍我其谁的大气。   周至诚还问杨志远:“七一那天,听说连校长都夸你的拳术大气磅礴。”   七一那天的文艺汇演,一支部的拳术表演和省部班的交响乐演奏获得一致好评,作为奖赏,校长兴致勃勃地分别与一支部和省部班的全体学员合影留念。校长在与杨志远握手时,没有轻轻一握就走,而是停了下来,与杨志远交谈,校长问杨志远的杨家拳练了多久。杨志远说自小练起。校长说难怪如此大气,校长还和杨志远说笑,说改天向杨志远请教几手,杨志远说求之不得。校长微微一笑,点点头,这才与杨志远身边的谷歌握手。   周至诚听谁说的,自然是听张顺涵说的。周至诚说要让校长说出‘大气’两个字,不容易,只怕校长早就关注你了。杨志远笑,无所谓,说校长关不关注无关紧要,平时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周至诚点了点杨志远,说也就是你才会如此淡定,换了别人心里不知有多喜欢,其实这才是校长所言的大气。   正说着,张顺涵来了。杨志远一听张顺涵自告奋勇,要全程陪同他杨志远完成本次调研。忙说没有必要,如此吵扰张省长心里肯定不安。周至诚却说挺好,有张顺涵陪着,杨志远想看什么就可以看到什么,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周至诚挥挥手,说:“志远,今天就到这,你和顺涵先去调研,回来后咱们再聊不迟。”   沿海的交通四通八达,D市离省城不远,一台警车于前,大巴车于后,悄无声息地上了高速,转瞬即到。一出高速,就看见有人于路边挥手示意。杨志远一看那车牌就明白,是D市的市长。   杨志远对身边的张顺涵一笑,调侃,说:“怎么?张省长也喜欢迎来送往这一套?”   张顺涵笑,说:“杨组长这是冤枉我,我这样做,还不是为调研方便,D市的官员认识市长,未必就认识张省长是哪个。”   杨志远呵呵一笑,说话之间,市长已经随张顺涵的秘书上车,一番礼节性的握手过后,市长请示张顺涵,是上市政府先听取汇报呢还是先看。   张顺涵看了市长一眼,笑,说:“此事得问杨组长。”   杨志远也不客气,说:“那我就喧宾夺主,咱们先看后听。”   市长随即问杨组长先看哪里后看哪里?改革开放以来,D市经过不断的创新发展,已成为著名的国际加工制造业城市,电子信息、五金模具等众多行业在国际上占据重要的生产份额,享有盛誉。   但杨志远不看这些,杨志远另有目标,杨志远笑,说:“我知道家具制造业同样是D市的四大特色产业之一,要不就先上家具制造业比较集中的樟树镇去看看。”   市长犹豫了一下,看了张顺涵一眼。张顺涵一笑,说:“你看我干嘛,怎么,不能看?”   市长笑了笑,说:“不是不能看,而是受次贷危机的影响,现在的樟树镇没什么好看的。”   张顺涵一笑,说:“没关系,杨组长就喜欢看不好看的。”   还真是不太好看。樟树镇是闻名遐迩的家具制造城,如果说全世界的家具有一半出自中国的话,那么可以说中国有一半的家具出自樟树镇。按说家具企业在樟树镇具有如此大的规模,此时的樟树镇应该车水马龙,川流不息才对,但调研组所到之处,虽然不能说是死气沉沉,但也是颇为冷清,与家具之都的称呼极不相称。   在一家大型的家具制造企业。董事长介绍,原来数十条生产线,一直都是开足马力,满负荷生产,但从五月开始,仿佛就在一夜之间,原来应接不暇的外单,一下子就不知所踪,支撑了两个月之后,董事长感觉形势不对,于是从七月开始大幅裁减生产线,现在就剩下不到十条生产线还在生产。董事长直呼:好日子到头了。   杨志远明白这就是次贷危机对实体企业冲击的突显,正所谓唇亡齿寒,建材家具行业与房地产行业的兴衰息息相关,次贷危机首先影响的就是美国房地产市场,经过一段时间的滞后反应,与家装有关的家具、陶瓷、水暖器材等出口企业毋庸置疑会首先受到次贷危机的影响。   董事长抄着饶舌的普通话告诉杨志远,说他的家具厂规模大,有些实力,现在虽然关闭大部分生产线,但还不至于像其他小型家具企业那样,关门倒闭。支撑个一两年估计问题不大,三五年就麻烦了,他现在最关心的还是这个次贷危机的影响会持续多久。   杨志远分析,说经济的兴衰是有规律的,盛极必衰,衰极必盛,三五年一个周期最是正常不过,董事长只怕得作最坏的打算。董事长一听,脸色一下子就白了。杨志远站在生产线旁,说自己注意到,这些还在生产的生产线,好像都是在生产高端的家具产品。董事长点头,说高端家具的利润还算不错,尽管这段时间人民币升值快,但这一块还是有利润,受到的影响也小。   杨志远问董事长:“既然美国的次贷危机已经对家具行业造成了影响,董事长就没有应对措施?就没有想过在危机中求新求变?”   董事长说:“我们董事会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准备从三个方面入手:一是转型,抛弃无利可图的低端市场,主打高端路线;二是,改贴牌生产为自主品牌,提高产品的附加值;三是出口转内销,大力拓展国内市场。”   董事长问张省长杨组长此举如何?是否可以一试?张顺涵和杨志远对此表示认可,认为在目前的情况下,值得一试,杨志远说有办法总比坐以待毙好,如果董事会同意,倒是可以一试,但不宜操之过急,应该循序渐进才是。   杨志远他们考察的第二个行业是纺织品行业。   这个市的市长就不必到高速来接了。没有必要,因为这个市的市长不是别人,正是吴理斌学员。   杨志远笑,说:“吴学员,课题组需要调研的方向是什么,不用我们说,你心里清清楚楚,该看什么,你自行安排。”   吴理斌笑,说:“我知道怎么安排,这次我们看一好一差两种境地的企业,形成对比。好在哪里?差在何处?争取找出问题的症结,寻找到正确的解决方案。”   杨志远在随后的调研中发现,次贷危机给纺织品出口企业造成最大的困扰,除了海外订单的减少,还有一项就是海外欠款的大幅增加。由于受次贷危机的影响,世界各国的金融机构都缩紧了银根,美国国内的资金流转情况让很多美国企业的资金状况变的异常紧张。   调研中,有一家服装企业,一家与其长期合作的美国客户正式宣布破产,两百万美金的货款,一夜之间打了水漂。1500多万的直接损失,对于这家服装企业来说又是一个怎么样的概念?   该公司的董事长说:“我到目前为止经营企业六年,此客户破产倒闭,代表我四年的利润打了水漂。”   近期遇上类似欠款情况的企业不在少数。在另一家生产床上用品的企业,该公司董事长说起了企业刚刚遭遇到的一件事情:有一家美国客户与该公司一直保持着顺畅的合作关系,但从今年的一季度开始,美方公司支付货款开始越来越吃力。本来是付款买单的,货到了美国,美方付款,他们给正本提货单,美方拿单提货,本来一直都这么干,但一季度,该客户与跟他们商量,是否可以先给提单,在一个星期内付款。考虑到双方一直保护着良好的合作关系,该公司也就同意的对方的要求,到了今年六月份,美方直接宣布了破产,床上用品公司由此损失了近一百万美元。   为什么明知道欠债有风险,国内的出口企业还是会同意欠款,这是因为提出欠债的一般都是公司的优质客户,大家合作良好,对方一旦提起,中方一般很难拒绝。   董事长直摇头,说现在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出口退税下调、加工贸易政策调整,以及人民币升值、原料涨价、工人工资上升等等,都在不断地挤压制造业企业的出口利润空间,现在又发生次贷危机,许多原本优质的客户纷纷破产倒闭,企业更是举步艰难,何处何从,倍感迷茫。   杨志远这两天心情比较沉重,他发现几乎所有行当的出口企业都卷入了国际欠债的风波中。来自美国市场上的欠帐,在一定程度上让中国出口加工型企业缩减了生产量,而与此同时,很多美国企业也缩减了到中国企业订货的订单。今年上半年海关的统计数据显示对外出口贸易大幅下降,也就在情理之中。   次贷危机对商品出口的杀伤力如此巨大,还真有些超乎大家的想象。在回宾馆的大巴车上,学员们各抒己见,分析原因,大家一致认为,美国次贷危机的影响,对未来世界经济的伤害不可小视,得小心应对才是。   杨志远认为,次贷危机后,外商破产逃债,这是必然的结果,美国经济不景气,导致人们的收入水平的降低,而消费者购买力的降低,会直接导致美国一些经销商资金的呆滞,这个压力是通过欠债的方式传导到中国制造企业的身上。诸多原本优质的国外客户之所以纷纷选择破产这种极端的方式,究其原因,还是因为美国次贷危机的发生,引发了经济社会对于资金信心的危机。由于美国金融系统收紧了对国内企业尤其是中小企业的支持,这些企业开始把急于出口的中国中小企业当成了他们的融资工具,欠债成为相当普遍一个现象。当很多美国企业宣布企业倒闭时,下游的制造企业成为了接最后一棒的人,中国的制造企业这次无疑就承担了这样一个角色。   这些分析,杨志远最后都写进了调研报告之中。杨志远在调研报告中还断言:以美国为主要出口市场的国内外贸企业在未来必然遭遇订单不断缩水的局面,出口商手中的海外订单的大幅减少,这预示着出口将持续下滑。   中国有必要防范世界经济下行带来的出口急速下降,从而引起经济下行,影响经济健康有序的发展。杨志远在报告中提到:中国有必要及早调整出口退税政策,改目前的下调出口退税,为上调出口退税的税率;二是,对人民币升值实行政策性干涉;三是对所有企业实行减免税,扶植企业的发展。   杨志远回到党校后,带领课题组的成员,夜以继日,将此次沿海调研的报告整理汇总,在将调研报告上交给教务部的同时,杨志远还将调研报告打印了多份副本,杨志远还将其中的一份副本邮寄给李儒。此为后话。   杨志远这次还决定到市一中,给一中的同学们做了一次演讲,此次演讲与调研无关,属临时安排。   调研组这天回到宾馆,大家稍事休息,然后共进晚餐。杨志远洗完澡,没有休息,而是于书桌前整理当天调研的资料。有人敲门,杨志远以为是张顺涵,打开门,却是吴理斌,而吴理斌的旁边则站在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小姑娘颇为大胆,她站在吴理斌的身边上下不停地打量着杨志远。   杨志远一笑,说:“让我猜猜,这是谁?我想应该是叫吴理斌同志老豆的小吴同学!”   小姑娘说:“小杨叔叔好,我叫吴梓嫣。”   杨志远哈哈笑,说:“这个称呼有些意思,我听过有人叫我小杨,也听过有领导叫我小杨市长,小杨叔叔倒是第一次听见,颇为新鲜。”   吴梓嫣解释,说杨志远与吴理斌是同学,还是大领导,自然得叫叔叔,但杨志远比吴理斌帅,看起来比吴理斌小许多,因此就在杨叔叔的前面加个‘小’字,以示区别。杨志远笑,说原来如此,小吴同学这么打击自家老豆,就不怕自家老豆生气。吴梓嫣说这是事实,老豆有什么好生气的。   吴理斌无可奈何地,望着杨志远苦笑,说:“杨组长,不好意思,吵扰你了。知道你在调研组,小丫头非要和你见一面不可。”   杨志远笑,说:“没关系,小吴同学想见就见。只是我有些不明白,小吴同学非要见小杨叔叔一面,不知有何缘故?”   吴梓嫣笑,说:“小杨叔叔,我把您和我爸爸合影给同学们看,同学们都不相信您和我爸爸是党校的同学,都说您是明星。直到大家上网一搜,同学们这才信了,都说您是最帅的领导,现在我们班上的同学都不追星了,都成了小杨叔叔的粉丝了。”   杨志远不由自主地一乐,说:“哪是什么粉?杨粉?”   吴梓嫣摇头,说:“不对,是小杨叔叔粉丝团。小杨叔叔您不知道,我们班上现在的男女同学都对您崇拜得不得了,都说您摔倒在河堤上的镜头酷毙了帅呆了,您抱着茉莉说得那些话都成经典了。”   杨志远笑,说你小杨叔叔觉得狼狈极了的事情怎么在你们看来竟然酷毙了?吴梓嫣笑,说小杨叔叔,同学们都觉得酷,不觉得您狼狈啊,您那形象多帅啊,那些电影明星跟您根本没法比。吴梓嫣还说现在连老师都支持我们成立小杨叔叔粉丝团,说小杨叔叔的许多讲话充满了力量,现在网上能搜到的每一篇讲话稿都成了我们班上演讲兴趣小组的学习稿。   吴梓嫣还提出跟杨志远合影,回去以后跟同志们显摆显摆,那么小杨叔叔粉丝团的团长就肯定非她莫属。   杨志远乐呵呵,说:“好,满足小吴同学的一切愿望。”   吴梓嫣一听,紧追:“小杨叔叔,是一切愿望吗,说话算话?”   杨志远一笑,说:“一听小吴同学这话就知道,小吴同学除了合影,只怕还有其他目的,说来听听?”   吴梓嫣直竖大拇指,说:“小杨叔叔就是比我爸聪明,小杨叔叔,我能不能请您到我们学校给同学们作一次演讲?”   吴理斌眼一瞪,说:“梓嫣,你杨叔叔的时间都排得满满的,明天上午十点就得去另一个城市调研,哪里有时间。”   吴梓嫣‘哦’了,看得出有些失望。   杨志远笑,说:“小吴同学,你小杨叔叔,这些年除了在台上照本宣科,念念政府文稿,都不知道演讲是怎么回事了。”   吴梓嫣笑,说:“小杨叔叔,您这是谦虚,您在荷塘灾后,说得‘茉莉、茉莉,你若不离我便不弃’都成了现场演讲的经典了,在网上火得一塌糊涂。同学们就想听小杨叔叔现场演讲一次,一睹小杨叔叔的风采。”   杨志远一笑,想了想,欣然答应,说:“如果同学们真心喜欢,那我倒是很乐意为同学们做一次演讲。而且小杨叔叔,有言在先。满足小吴同学的一切愿望,这个愿望不为过,应该予以满足。”   “真的!小杨叔叔答应了。Yes!”吴梓嫣喜不自禁,说了实话,她说,“同学们喜欢啊,怎么会不喜欢。其实我这次到宾馆里,就是被同学们逼着来的,目的就是想请小杨叔叔去学校为同学们做一次演讲,小杨叔叔往台上一站,肯定是酷毙了帅呆了。”   杨志远笑,说:“演讲的题目是什么?”   吴梓嫣说:“什么都成,只要是小杨叔叔的演讲,同学们都会喜欢。”   吴理斌拍了吴梓嫣的小脑袋一下,说:“你刚才可是一口一个想死老爸了,原来是另有目的,这么说你来看老爸是假的?虚情假意?”   吴梓嫣做了个鬼脸,说:“一半一半哦。”   杨志远一笑,说:“看来吴学员是被利用了,而杨学员则是中圈套了,一下子把话说满了。”   吴理斌担心时间不够。杨志远笑,说时间挤一挤,还是有的,我看明天上午与企业家两个小时的座谈会,提前,改在晚餐后进行。 第7章 英雄相惜(1)   连杨志远自己都不明白为何会心血来潮,答应吴梓嫣去一中给同学们做那么一次演讲,事后想来,杨志远觉得这事应该与上次在机场回党校途中,遭遇王嘹亮苏建殴打彭先生的事件有关,两个未成年的少年,如此张扬跋扈,除了家庭教育的缺失,也与学校的德育教育缺失不无关系,现在的孩子,攀比成风,对于爱的含义理解不够。   现在既然有这么一个和孩子们亲密接触倾心交谈的机会,那么就不能让孩子们失望,很有必要与孩子们见见面,大家坐下来,畅谈理想人生,说说如何爱国爱家和爱人,这远比在政府大礼堂面对一众官员抑扬顿挫要有意义的多。   杨志远跟张顺涵商量此事,杨志远说:“现在的孩子,对明星生日明星八卦如数家珍,但爱对他们来说,却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一知半解,更不要说什么是爱国主义,什么是知恩感恩。难得他们有这份心,不追星,追小杨叔叔,所以,无论如何,我得去,我不能让孩子们失望。”   “少年兴则中国兴,少年强则中国强,中国梦的实现,首先得从少年梦开始,给同学们上一堂生动教育课,很有必要。”张顺涵笑了笑,说,“长得帅,就是有优势,市一中的同学为什么就不请张叔叔去学校演讲,看来还是张伯伯没有小杨叔叔帅。”   杨志远看了张顺涵一眼,说:“你不说吧,我还真没怎么在意你的长相,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你不如杨学员,戴着个眼镜,腆着个肚,是不帅。”   张顺涵笑着拍了杨志远一下,说:“拍你几句,你还真就顺着杆子就上,有这么打击人的吗,我要会杨家拳,我会长肚腩?”   张顺涵问杨志远,明天上午怎么安排,需不需要陪他一起去。杨志远说算了,知道你张省长去一中,其他地方大员就不会去追随?想想就知道,一群官员一起涌进一中,未免声势浩大,牵扯过多,孩子们会不会反感?既然是给同学们去做讲座,那我和同学们的关系是朋友,而不是官员,大家平等对话。我这边你就不用管,到时十点整在宾馆前坪见就是。张顺涵说就你一人去,这合适吗?杨志远笑,说合适,能有什么不合适的,难不成还有人绑架?杨志远不和张顺涵多说,说我走了,我得回去好好想想,该怎么上好这一课,让这次演讲生动而不枯燥,让孩子们对说教不生反感,乐于接受。张顺涵把杨志远送到门边,说对于这一点,我倒是不担心,你杨志远有这本事,再枯燥的事情,从你杨志远的嘴里出来都是熠熠生辉。   杨志远笑,说:“点石成金?我可没有这样的本事。”   张顺涵笑,说:“该你谦虚的时候,你一点都不谦虚,还自以为帅,该你骄傲的时候,你倒是谦虚起来了。”   杨志远笑,说:“小杨叔叔是比张伯伯帅,这点毋庸置疑。”   张顺涵笑骂:“滚一边去。”   杨志远笑嘻嘻,打开旁边的房门。   杨志远这天早上八点从宾馆出门,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到了市一中,校门口,吴梓嫣正和一群同学翘首以盼,看到杨志远一个人从出租车上下来,吴梓嫣有些奇怪,说小杨叔叔,就您一个人吗?杨志远笑,说为什么就不能是一个人呢,难道一定要前呼后拥才是小杨叔叔。   杨志远看了吴梓嫣周围的同学一眼,笑:“不用说,大家都是杨粉。”   同学们都笑,说:“就是一个局长到咱们学校来,也是前呼后拥的。小杨叔叔竟然只是一个人,您真是酷毙了。”   杨志远笑,说:“今天没有什么领导,只有小杨叔叔,同学们的大朋友。”   同学们鼓掌。杨志远笑,说掌声比较热烈,不像是敷衍,看来出自真心。同学们都笑,掌声更加热烈。   一中的校长与杨志远握手,说欢迎杨先生。杨志远一听校长称呼自己先生而不是官职,心想这人应该比较开明,应该做学问出身。杨志远笑,说校长先生,吵扰了。校长笑,说能请动杨先生为同学们讲学,是本校的荣幸。   演讲是在一中的大礼堂里进行的。本来吴梓嫣只是想请杨志远给班上的同学们做一个演讲,但班主任一听杨志远同意给同学们讲课,赶忙向校长汇报,校长尽管不知道杨志远的题目是什么,但知道一个省委常委肯定具有极高的政治素养,而且杨志远抱着茉莉花做的那番演讲,校长也看过,打心眼里欣赏。校长觉得这是一次让全校同学接受教育的机会,干脆集体调课,一千名来名同学在班主任的带领下中规中矩地坐在大礼堂。   杨志远给同学们演讲的题目是《背影》。   杨志远的开始很直白,说朱自清先生的《背影》想来同学们都有学过,朱自清先生回忆往事,追述在车站与父亲离别的情景,那种父亲真挚的爱子之情,一直让人感触颇多。杨志远说其实在我的生命也曾有个这样的一个背影,是他,改变了我的命运和人生。杨志远说到高二那年杨石迎风冒雪去县一中劝他继续求学一事,杨志远说那么冷的天,那么大的雪,风雪交加,寒风凛冽,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就那么一身水一脚泥地站在我的面前,发梢的汗水凝结成白色的冰球,呵着气,跺着脚,一身汗馊味。老人来,只为了告诉我一句话:别放弃,一切有我,有我们大家。然后老人顶着寒风,佝偻着身子一步一步地往回走,我就那么站在屋檐边,看着那个佝偻的背影慢慢地远去,那个身影就此一辈子定格在自己的记忆里,而那汗馊味,并不难闻,它一直都成为我生命中最温暖的味道,朴素淳朴,这就是我们农民的味道。   杨志远自自然然地说到了我们,在杨志远的心里,他一直都认为自己就是个农民,与农民无异。   杨志远说我不知道同学们平时有没有注意过这样的一些背影:在风雪交加的寒夜,在避风的桥下,在干燥的角落边,偶然会看到有流浪的人披着毛毯,悉悉率率地蜷缩在一角,那是怎么的背影,佝偻着蜷缩着,卑微而渺小;还有在城市的垃圾箱边,经常可见有人提着一个编织袋,低着头,不管垃圾臭气熏天,一心一意地专注地在垃圾箱里寻找废品,那又是一个怎样卑微甚至于可以说是脏馊的背影;还有那些在上坡的途中,低着头,使劲地朝前蹬三轮车的背影;那些在城市的街头巷尾,于深夜推着烤红薯的烤炉,推着小吃摊落寞踽踽的背影。这样的背影有许多许多,同学们平时有没有注意过。   上千人的大礼堂里一片寂静,同学们都静静地看着杨志远。   杨志远说我想同学们可能都会对此不屑一顾,有时即便是看见了,说不定还会捂着鼻子走开,甚至可能还会说一声脏死了,对那些背影充满鄙视。   许多同学们都低下头去。杨志远充满深情地说:“同学们,不要这样,千万不要去鄙视那些卑微的背影,也不要藐视他人,你出生在干部家庭并不代表你就高贵,你出生在贫贱之家,并不代表你就无从高雅,人的高贵不在于出身,而在于你的心灵。”   不止是同学们,连带队的老师都是为之一颤,老师们传道授业,但他们知道,自己传道授业一辈子,这样温暖而有力量的话,他们说不出来。   杨志远说,当同学们喝完可乐,把可乐瓶交给拾荒的老人;当同学们在路上看到踽踽的三轮车从背后搭把手,那么我相信同学们肯定会看到人家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一个真挚的笑脸。这个笑脸也许算不了什么,但是肯定会让你的心灵感到温暖。   杨志远最后说:“同情弱者,关爱他人,这就是我今天想要告诉同学们的主题,这才是一个人做人最起码的良知。不要去纠结于别人怎么做,只要大家从我做起,从现在开始,做一个有良知的中国人,这个社会才会充满爱和美好。中国梦迟早都会实现。”   同学们掌声雷动。校长从心里感慨,这样的一个高级领导干部,能说出这么富有良知和温情的话,此人的心中肯定充满了对弱者的悲悯之心,在他主政的城市里,肯定不会出现在桥下砌三角墩阻止流浪者的事情发生,也不会袖手旁观,见死不救,肯定会出台完整的救助体制,有这样的官员,这是一个城市之幸,百姓之幸,也是政党之幸。   杨志远向同学们鞠躬,感谢同学们给了他这么一次机会,与同学们面对面,同学们是国家的未来,一个国家拥有的财富再多,也比不起同学们心有善良,因为一个同情弱者,懂得关爱的民族,才是真正的民族。   杨志远离开一中,到校门口去等出租车,校长与杨志远握手,说感谢杨先生给同学们上了这么生动的一课。   吴梓嫣则问:“小杨叔叔,您说到的杨石爷爷的事情,是真的吗?”杨志远点点头,说:“是真的,如果不是他,只怕现在的小杨叔叔,还在工厂的某个角落打工,也没有机会给同学们讲这么一课。”   吴梓嫣问:“那杨石爷爷还在吗?”   杨志远黯然,说:“那个有如天使的老人,离开人间已经有好多年了。”   出租车来了,杨志远上了车,朝同学们挥手,离开。杨志远靠在出租车的后座,闭上眼,此刻的杨志远,仿佛看到杨石叔正站在云端朝他温和地笑。   杨石叔,您在天堂还好吗?   吴梓嫣和同学们看着出租车远去,都是唏嘘不已,都没想到这么帅这么酷这么阳光的小杨叔叔竟然还有这样不堪的经历。   校长看着同学们,说:“知道你们为什么觉得小杨叔叔又酷又帅又阳光吗?”   同学们都摇头。校长说:“因为这个小杨叔叔的心里充满的爱,这让他浑身上下充满了一种人格的魅力,这是那些浮华的电影明星永远都不可能具有的品质。我希望你们以后都能成为小杨叔叔这样的人。”   杨志远准时回到宾馆,张顺涵一看杨志远回来,指示司机,发车,前往S市。   S市是副省级城市,计划单列市,是国家创新型城市和国际化城市,是中国的经济特区,曾经创造了举世瞩目的“S市速度”。S市美丽富饶,是重要的高新技术研发和制造基地,是经济最发达的城市之一,其市域边界设有多个出入境口岸。调研组的课题既然是调研次贷危机对出口的影响,S市是一个不容错过的城市。   调研组这天下午直接到了海关,调研最新的出口贸易数据。毕竟国内外的经济环境瞬息万变,各种因素交织在一起,互相影响,分析次贷危机对中国出口的影响十分复杂。只有充分掌握第一手的资料,才能从理论上分析出次贷危机的最新发展及特点。   从S市海关的出口数量的来看,经过此口岸的出口贸易,有一个与其他海关不同的特性,那就是出口数量的增长低于出口金额的增长,这表明该市出口产品的单位价值在不断增加,这种发展趋势符合沿海省产业转型的政策调整预期,即加快产业结构的优化,进一步提高出口产品质量与效益,提高产品的附加值。   从S市的海关数据不难看出,S市的高新技术研发和制造,已经颇有成效,其优势其他地区根本无法比拟。   杨志远赞叹:“在当今经济如此错综复杂的情况下,S市能取得如此的成绩,真是了不起。”   张顺涵呵呵一笑,说:“看来你和潘杰同志没见面,已是惺惺相惜。你这般表扬S市,潘杰同志也是这般表扬会通。”   潘杰是S市的市委书记,原来是主抓经济的市长,去年换届,升任书记,同时成为省委常委,年纪较杨志远大,四十有五,与张顺涵同属沿海的少壮派,俩人的关系一直不错。此次一看周至诚对调研组的到来如此重视,亲自部署,不同寻常,潘杰与其他常委一样,觉得这个杨志远肯定与周至诚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于是上网搜索杨志远的资料。一看杨志远的履历,潘杰当即有了感觉,杨志远肯定是周至诚在M省时的秘书,难怪周至诚会如此关爱。潘杰饶有兴趣地根据履历,搜索杨志远曾经主政过的社港县和会通市,开始只是好玩,有些漫不经心,但越看越凝重,尽管社港县和会通市的经济与S市根本不可同日而语,但潘杰明白,这是因为大家并不是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以杨志远的能力,让他来S市当市长书记,不会比自己差,但要是让他到社港、会通,能不能干出杨志远这般斐然的成绩,那还真不敢打包票。   潘杰按捺不住,给张顺涵打电话,问张顺涵认不认识杨志远?   张顺涵说认识!潘杰说这个杨志远不简单,在今年这种形势堪忧的情况下,会通上半年能取得如此傲人的成绩,了不起。   张顺涵还能不知道潘杰,年轻有能力,颇为自负,能让他说出这番话,不容易。张顺涵笑,说:“潘书记怎么回事,与S市相比,会通只怕只能算是小老弟,潘书记如何认为杨志远不简单。”   潘杰说:“张省长少来,看问题能这么看?一个人的能力能与一个城市的经济总量成正比?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杨志远这人有没有能力,能力如何,你比谁都清楚。”   张顺涵笑呵呵:“我要是说,以杨志远的能力,与潘书记有得一比,潘书记会作何感想?”   潘杰笑,说:“我的感想就是张省长这般说,那就是有所保留,杨志远的能力应该比潘书记有过之而无不及。”   张顺涵笑,说:“这是你自己的看法,与我无关。”   潘杰笑,说:“怎么样,找个时间,张省长牵牵线,让我和他认识认识。”   张顺涵笑,说:“用得着我牵线?这次调研组的行程,S市是最后一站,潘书记想见,到时随时都可以和杨志远见上。”   “那是公事公办,见面了怎么样,还不是一个表示欢迎,一个说吵扰,客客气气。”潘杰笑了笑,说,“我想找个地方和他坐一坐,私底下聊聊,我想听听杨志远对当今经济的认识看法,肯定受益匪浅。”   “潘书记如此诚心想和杨志远结交,没得说,我肯定给你牵这根线。”张顺涵笑,说了实话。张顺涵说,“这次调研,我会全程相陪。”   潘杰笑,说:“张省长此举有些不同寻常,看来张省长和杨志远的关系不一般。”   张顺涵一笑,说:“和潘书记一样,是诚心折服。”   潘杰一笑,说:“张省长如此一来,我心里还真要些迫不及待,想要一见。”   张顺涵一笑,说:“那你就好生等着,这十天半月别出国,到时咱们S市一见。”   潘杰说:“那咱们就一言为定。”   张顺涵在车上与杨志远说起潘杰想和他杨志远认识一事,自是有所保留,杨志远一听张顺涵说潘杰想和自己认识,同样是求之不得,说这可是一个学习的好机会,可不能错过了。今天晚饭,和潘书记找个清静之地,咱们喝杯茶,论论道。   张顺涵笑,说:“刚才我说惺惺相惜,我看有些不对。”   杨志远笑,问:“是哪不对?”   张顺涵说:“我看应该是英雄相惜才对。”   杨志远微微一笑。 第7章 英雄相惜(2)   当晚,市委市政府在市委宾馆设宴,款待调研组一行。   潘杰早早地守候在市委宾馆,一看调研组的大巴到了,赶忙迎了上来,如其所言,宾主握手,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潘杰与杨志远握手时还是一愣,杨志远38岁,他是知道,但现在一见,感觉杨志远怎么看都没有38岁,眼前的杨志远英气逼人。潘杰笑,说:“在没有见到杨组长之前,我还以为自己年轻,现在一见杨组长,我感觉自己老了。”   张顺涵笑,说:“潘书记用不着感慨,他在沿海都有小杨叔叔粉丝团,你我也有?”   杨志远笑,说:“潘书记这也叫老?那就没有几人敢称年轻了。”   大家哈哈笑,张顺涵笑,说:“我该说潘书记杨组长这是互相欣赏呢还是该说互相吹捧?”   杨志远笑,说:“看来张省长是心有不殆了。”   潘杰笑,说:“走走走,咱们别忙着说话,喝酒去,有话酒桌上谈,却不知杨组长的酒量怎么样?”   张顺涵笑,说:“看潘书记这话问的,你可千万不要被杨组长的外相所蒙蔽,杨组长的酒量,你我不能比。”自己的酒量不错,张顺涵知道的清清楚楚,张顺涵此言一出,潘杰笑,说:“真的,没看出来。”   张顺涵笑,说:“杨组长要是一下子就给看出来了,那就不是杨组长。”   杨志远笑,说张顺涵是在扯淡。大家呵呵一笑。关系不由自主地亲近了几分。   酒是酒鬼酒,相对于茅台五粮液,在价格上要低许多。S市市级财政超千亿,虽然潘杰与张顺涵同为省委常委,但张顺涵在常委中排列第四,也可以说是上级领导,一个财政收入过亿的城市招待常务副省长用酒鬼酒,未免显得有些吝啬。   潘杰笑着解释,从酒的品质而言,酒鬼酒差不到哪去,咱S市每年的接待任务不轻,能省则省,一年下来,也是一个不小的数目。杨志远笑,说潘书记用不着解释,喝酒不在价格,关键在于和谁喝。潘杰说杨组长此言我感同身受。杨志远说有酒鬼就不错了,要是潘书记到会通,只怕不好意思,得请你喝几十元一瓶的本省大曲。潘杰笑,说看来杨组长和潘杰同志一样,厉行节俭,有些吝啬。张顺涵笑,说这不挺好,都是一丘之貉。潘杰笑,说杨组长,张省长这话是不是有些用词不妥。杨志远笑,说是有些听起来不那么顺耳。张顺涵笑,说怎么?一见面就英雄相惜,联合起来对付张顺涵同志了,不顺耳怎么办?自罚三杯?   杨志远和潘杰都笑,异口同声:“张省长要是愿意,我没有意见。”   张顺涵笑,说:“听听,这不是一丘之貉是什么?”   大家把酒言欢。   潘杰问调研组明天怎么安排?具体调研那家企业?以便做出安排。杨志远笑言,这一路下来,都是调研受到次贷危机影响的行业和企业,各行各业都深受次贷危机的危害,看得调研组心情沉重,S市是调研组此次调研的最后一站,沿海省进行产业转型,S市的步伐最快,也最彻底,高新企业放眼全国可以说是独领风骚,成绩斐然,从海关的调研来看,此次次贷危机对沿海的其他地市影响深远,但对S市的影响肯定是无关痛痒。杨志远和潘杰碰了一杯,说这回调研组换一个方式,在S市,专挑好的企业调研,尤其是高新技术企业,更得实地调研,认真学习其成功抵御次贷危机的经验,研究其制胜的法宝。   潘杰直笑,说:“看杨组长这话说的,S市有什么好学习,其实照我看,会通市取得的成绩才格外引人关注,值得大家学习。”   杨志远笑,说:“和S市比起来,会通只能算是邯郸学步的小老弟,会通的财政收入可能都不及S市的一个零头,潘书记竟然说向会通学习,看来潘书记想保留,是不是怕调研组取走真经?”   潘杰笑,说:“看杨组长这话说得,会通的财政收入虽然是不能与S市同日而语,但会通的发展思路和发展模式,很值得我们S市学习,会通作为内地城市不举债经营,不以地产拉动当地经济,以实业兴市,以发展高新尖企业强市,这些都值得我们S市好好反思好好学习。”   张顺涵笑,说:“我看你们少相互吹捧了,杨组长,你还是赶紧将考察名单告诉潘书记,以便潘书记尽早安排,要不然,你明天看什么。”   杨志远笑着从兜里掏出一份名单。   “看来杨组长早经谋定了。”潘杰哈哈一笑,接过,一看,笑:“怎么?这么多?”   杨志远笑,说:“多吗?”   潘杰笑,说:“我觉得不少。”   杨志远直言,说:“我是左斟酌右筛选,忍痛删了好几家企业才最终确认了此份名单。应该说不是调研组要看的企业多,而是S市的优秀企业数不胜数,我是实在不忍再删减,要是时间容许,只怕我还会增加一两家。”   潘杰笑,说:“省委早有明示,在本省只要是杨组长想看的,就没有什么不可以,也没有什么做不到的。杨组长想看这些企业,没问题,肯定一个都不会少。”   张顺涵根本就不知道杨志远拟定了这么一份名单,他笑,说:“我检查检查,看杨组长有没有假公济私,另有目的?”   潘杰笑着把名单递给张顺涵,张顺涵一看,但见名单上的那十家企业,个个都是首屈一指的高新技术企业,难怪考察组在S市的调研时间比其他地方的时间都长,有三天之多,看来杨志远早就做好了打算,上午下午各两家,三天刚刚好。尤其是杨志远要调研的第一家企业,更是赫赫有名的腾腾科技。   还别说,杨志远此举还真的难逃假公济私之嫌。杨志远之所以对腾腾科技情有独钟,是因为腾腾科技与他她科技一样,同为互联网综合服务提供商,腾腾科技同时也是中国服务用户最多的互联网企业之一。成立十年以来,腾腾科技始终处于稳健、高速发展的状态。   杨志远曾经研读过腾腾科技去年的年报,有一行数字让杨志远眼热心跳,年营业总收入超百亿人民币,年纳税12亿元。这样的企业,杨志远岂能不实地调研,一睹为快。但要说对次贷危机的调研缺腾腾科技不可,好像有些牵强。杨志远是有藉此次次贷危机的调研,为会通未来经济把脉之嫌疑。   潘杰哈哈一笑,并不介意,指示一旁的秘书,与腾腾科技的董事长联系,就说张省长和中央党校中青班的课题组将于明天一早前往腾腾科技调研,潘书记作陪。   杨志远说潘书记事务繁忙,还抽出时间作陪,真够意思。   潘杰笑,说:“杨组长,我不是没有条件,改天我带队到会通调研,杨组长可不能避而不见。同样得敞开大门欢迎潘杰同志。”   杨志远笑,说:“礼尚往来之事,这个不消潘书记说,杨志远同志肯定是潘书记指哪看哪。”   潘杰和杨志远碰杯,约定等杨志远党校一毕业,潘杰就带队北上,上会通参观学习。   大家继续喝酒聊天,潘杰继续先前的话题:“现在许多的地方政府以发展地方经济为由,大规模发行地方债,过度扩张使得地方政府赤字日益增加。杨组长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厉行节约,严控地方赤字,不同寻常。”   杨志远笑,说:“一定的负债对城市建设而言是必须的,地方政府为了完成要做的事,举债不是不可以,但要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如果无节制的发债,地方政府的信用状况将受到严重质疑。通过短期内的高负债来实现这一届政府的业绩,不管以后的可持续发展,会通不需要这样的政绩也不需要这样的发展。”   潘杰看了杨志远一眼,说:“都说杨组长的发展观与他人不一样,看来还真是如此。”   杨志远笑,说:“这个‘都说’值得琢磨,我倒是很想知道都有谁这么说。”   潘杰呵呵一笑,看了张顺涵一眼,杨志远明白了,张顺涵有份,是其中的一个。张顺涵笑,说:“你们聊你们的,都看我干嘛,我可什么都没说。”   潘杰继续,问杨志远怎么看待地方债务总量不断扩张的后果。   杨志远笑,说:“债务总量增大,意味着泡沫增多。至于后果,那就是只要是泡沫,那就会有破灭的一天,后果不言而喻,现在的问题是这些后果将由谁埋单?”   潘杰笑,说:“杨组长认为呢?”   杨志远笑,说有两种可能,一是,通过政府的运作,例如价格攀高的房地产,最后让百姓埋单。因为资源在政府手上,为了解决债务问题可能通过一些运作,比如房产、土地买卖等,最后转嫁到企业、老百姓身上。另一种可能是,通过财政来核销,财政的钱是谁的?纳税人的老百姓的,也就是说这些损失会间接地转嫁给了百姓,由老百姓来埋单,从而增加百姓和企业负担,城市步入恶性循环。   潘杰笑,说杨组长看问题真是透彻。杨志远笑,主要还是穷家难当,得精打细算过日子,不能为了政绩就穷折腾,外面光鲜,其实还是穷得叮当响,百姓非但不能分享发展的成果,反而要忍受高房价高物价的痛苦,这样的发展,必定为老百姓所唾弃。不要也罢。   潘杰暗自折服,心想难怪张省长对杨志远推崇有加,说此人大气,就凭刚才这一席话,此人的执政理念就与许多地方大员不一样。难怪会通孵化园会成为目前唯一获批的低丘缓坡综合开发试点项目,看来不是没有道理。潘杰对杨志远顿时有了一种英雄所见略同,相见恨晚之感。   第二天一早,潘杰到宾馆陪张顺涵和调研组吃完早餐,同乘大巴直奔腾腾科技。   腾腾科技的董事长亲率一干董事在公司的前坪迎接调研组一行。   杨志远打量眼前这栋高耸入云的公司大厦,点头说:“真气派。要是有腾腾科技这样一栋大楼耸立在会通的西临江边,与他她科技一左一右,那会通的孵化园更是名副其实。”   董事长笑,说腾腾和他她虽然互相较着劲,但同时也是互相欣赏。他她科技经过这几年的飞速发展,今年上半年的营收收入应该与腾腾不相上下。杨志远笑,说他她的总部在北京,具体的营收自己并不十分清楚。他她要是将总部搬到会通就好了。董事长笑,说照他她的发展速度,他她要将总部搬到会通,只怕困难。杨志远问董事长这是为何?董事长笑,说试想这样一家高速发展的企业,北京会放手,就不想将其留住?   杨志远笑,说:“还别说,有这种可能。”   张顺涵在一旁笑,说:“是我,我就不可能放手。”   潘杰则说笑,说:“要不杨组长和董事长谈谈,让他把腾腾科技搬到会通去?”   杨志远笑,说潘书记真是大气,不过潘书记大可放心,腾腾科技即便是杨组长想撬,也撬不走。不过腾腾要是在M省设立分公司,倒是可以考虑一下会通。董事长笑,说改天跟潘书记一起上会通看看。杨志远笑,说欢迎至极。   杨志远说:“我突发奇想,要是会通的孵化园将他她、腾腾还有搜搜等等众多优秀的互联网企业一网打尽,那孵化园会是一个什么景象。”   张顺涵笑,说:“那简单,就四个字。”   杨志远笑,问:“哪四个字?”   张顺涵笑,说:“富可敌国!”   大家哈哈一笑。   董事长边走边向调研组介绍腾腾科技的创业史:腾腾科技现在这般光鲜,刚创建的时候却不是这样,上十人的小公司,挤在一间租来的小办公室里,当年董事长和他的伙伴们开发了一个中文软件,当时没有资金,腾腾并没有想过自己投资经营这个中文软件,只想将这个软件卖掉。当时有一家大企业有意购买,但价格没有谈拢,无疾而终,结果腾腾决定自己做。当年腾腾给这款中文软件的标价是多少?三十五万,对方出价多少?三十万!   杨志远笑,说:“一个伟大的划时代的互联网企业,差一点被三十五万卖掉,真是世事如棋啊。同时也说明,那家大企业没有眼光,现在那家企业即便还是大企业,也不可能大过腾腾。”   杨志远和董事长开玩笑,说:“早知道,董事长把这款中文软件卖给我就好了,要不,入股也行啊,三十五万,多便宜。”   张顺涵笑,说:“十年前,杨组长在哪?”   杨志远笑,说:“我想想,十年前,我应该在省委。”   张顺涵笑,说:“十年前杨组长都到在省委了,怎么入股?”   杨志远笑着点点头,说:“这倒也是,不过可以变通。”   张顺涵笑,说:“杨组长要是腾腾的股东,那只怕得有请杨组长到纪委去说明情况。”   杨志远笑,说:“都说了会变通,比如说杨家坳公司投资,又比如说会通孵化园公司入股。”   张顺涵笑,说杨志远有逻辑性错误,十年前还在省委,何来什么会通孵化园公司。大家都笑。   这天,潘杰陪张顺涵和调研组一行调研完包括腾腾科技在内的四家企业,回到了市委宾馆。晚宴过后,潘杰提议,说宾馆旁边有一个茶吧,环境不错,张省长杨组长咱们去坐坐?杨志远与潘杰接触后,觉得潘杰这人值得一交,还真有惺惺相惜之感,潘杰说去茶吧坐坐,杨志远自然没有意见。张顺涵则是无所谓,两位去哪他去哪,奉陪到底。   三人于是闲庭信步,边走边聊。尽管次贷危机对S市的影响微乎其微,但潘杰和杨志远一样,最关心的还是次贷危机对中国出口企业的影响。潘杰说次贷危机其实对S市的老百姓来说,有好有坏。潘杰说随着金融资本的撤离,S市的高房价已经抑制,甚至于出现了回调的现象。   任何经济行为都有两面性,关键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杨志远认为房价回调只会是一个暂时现象。杨志远觉得有必要注意一个情况,那就是当出口企业受到次贷危机的影响,觉得做实业已经无利可图,甚至于感觉到风险之时。这些原来专注于实业的存量资金可能会转而寻找其他的投资机会。转向股市,股市就会暴涨,转向楼市,楼市就会飙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股市经过6.30事件,已经给股民造成了信任危机,股市一时难有起色,此部分存量资金有向楼市流动的可能。   张顺涵和潘杰都对此表示认可,这存量资金可不是什么小数目,肯定可以搅得楼市鸡犬升天。房价上涨,对政府财政,对政府卖地,对开发商都有好处,唯一受害的就是那些需要住房却又买不起房的百姓。   即便三人都是省委一级的领导,但要想抑制这种情况的出现,还是力不从心。   潘杰说:“杨组长,你觉得这次国务院会不会出手应对次贷危机?”   杨志远说:“我相信国务院不会对次贷危机坐视不管,肯定会出手应对,我担心的是方式方法。一着不慎,就会是弊大于利。”   潘杰说:“那么多的经济专家,吃干饭的?”   杨志远说:“怕就怕这些专家真是吃干饭的,只会空谈,空谈误国啊。”   说话之间,三人来到茶吧,此茶吧不太,但是格调清雅,有点像私家会所的模式。室内小桥流水,还有风车,杨志远感觉此种风格有些像M省的风格。   杨志远一笑,说:“我敢断言,这个茶吧的老板和我肯定是老乡。”   张顺涵说这般肯定。杨志远说肯定如此,不会有错。潘杰说要不,把老板叫来一见,谁输了,谁请客?杨志远笑,说见见老板可以,但请客肯定得潘书记,哪能让客人买单,没这规矩啊。   潘杰哈哈一笑,让服务员把老板找来一见。   老板是位女士,人过中年,但是风韵犹存,她推开门,笑意盈盈地和三位老板打招呼。杨志远一见,不禁一愣,如他所料,老板真是老乡,彼此有些渊源,认识。谁?姜慧!   尽管杨志远嫉恶如仇,对马少强马军之流深恶痛绝,但对姜慧,杨志远却是深表同情。姜慧入狱,杨志远不管不顾,到看守所去看她,姜慧刑满释放后,杨志远也曾打听过姜慧的情况,杨志远只知道,姜慧出狱后,回家呆了两天,就远走他乡,不知所踪。杨志远明白姜慧这是想跟自己过去的生活诀别,也就不再去寻根问底,只是偶尔,杨志远会想想,姜慧在哪里?在干什么?杨志远相信,以姜慧的干练,肯定会有自己新的生活。   杨志远还真是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姜慧。   杨志远笑,喊姜慧:姜姐。   姜慧也没有想到是杨志远,她惊呼:“志远!”   张顺涵看看姜慧,又看看杨志远,一笑,说:“看来我输了。”   杨志远朝张顺涵潘杰一笑,说:“既然遇上了故交,你们先聊聊,我们说说话。”   杨志远和姜慧下到大厅,靠窗坐下。   姜慧笑,说:“志远兄弟,对于你那次去看我,我一直心存感激。”   杨志远笑,说:“小事一桩,何足挂齿。”   “在那样的一种情况下,谁敢去看?就你!”姜慧笑,说,“我看新闻了,恭喜你。当年一见你,就知道,不可小视,现在看来我还是小视你了,38岁,就省委常委了,M省首例。”   杨志远笑,说:“别说我,先说你,我很想知道姜姐你的情况。”   姜慧笑,说:“我有什么好说的,出狱后,我就到了S市,你姜姐没什么文化,但做服务员拿手,先在一家五星级酒店做服务员,然后领班,大堂经理,这个茶吧的老板是我的一个朋友,去年移民,就把店盘给了我,其实也不叫盘,半盘半送,至今还有尾款未付。我接手后,重新布置了一下,成了现在的样子。”   杨志远笑,说:“生意不错,格调更不错。”   姜慧笑,说:“服务行当,你姜姐还是在行的。”   杨志远笑,问:“可还习惯?”   姜慧朗朗一笑,说:“现在的生活挺安宁的,挺好!我想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姜慧的表情淡淡的,在监狱的经历,只字未提,自己到S市的经历也是一语带过,杨志远看着眼前的姜慧,笑,说:“姜姐,我最佩服你的就是这一点,硬朗,生活的挫折根本压不垮你。”   姜慧笑,说:“往事不堪回首,往事既然不堪,那就无须回首,人既然活着,那就得向前看,毕竟人是活在现在,而不是过去。”   杨志远心想,豁达的看待过往和乐观地对待现在,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到,何况是一个女子。姜慧注定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 第8章 知无不言(1)   这天是中课。   教授正在台上面对216名学员讲《单向作用管理结构的弊病》。这是一个很枯燥的课题,但教授旁征博引,抑扬顿挫,一个枯燥的课题听起来,并不乏味。就在这时,田厚云走了进来,打断了教授的讲课,这种情况很少有,除非出现了特殊情况,大家停下来,静静地看着田厚云。   田厚云点名,说:“杨志远学员,请出来一下。”   在党校,组织员的话就是命令,杨志远二话没说,收起笔记本,站起身,走出教室。尽管杨志远心有疑惑,不明白田厚云将自己从教室里,叫出来所为何事,但田厚云不说,杨志远也不问,只是跟着田厚云走。   绕过一片湖泊,前面临湖之处,绿树林荫之下,有一栋小楼,田厚云停了下来,这才对杨志远一笑,说:“我就只能到这了。”   杨志远此时已经知道田厚云为什么这般不言不语,表情严肃,因为走到此处,早有人在此等候,谁?李儒。   李儒对田厚云一笑,说:“谢谢田组织员。”   田厚云说李副秘书长用不着客气。李儒对杨志远一点头,说杨学员跟我走。   杨志远悄声问李儒是怎么回事了。李儒笑,说:“你自己做过的事情你不知道?”   杨志远笑,说:“我做过什么了?我真是不知?”   李儒笑,说:“你带着大队人马,调研了一圈,你以为报告一交就万事大吉了,哪那么容易。”   杨志远有些明白了。   从沿海调研回校,第一课题组根据第一手调研材料。小组成员每人写了一个分报告,然后汇总,由杨志远形成《次贷危机对出口企业的影响和对策》的调研报告。杨志远在报告出来后,除了送交教务部,还分别将调研报告寄给了李泽成、汤治烨、李儒和张顺涵等人。杨志远猜测,李儒此行十之八九与此份报告有关。   杨志远笑,说:“李儒兄此次出面,与次贷危机有关?”   李儒笑,反问:“你说呢?”   杨志远笑,问:“首长来了?”   李儒摇头,首长在外考察,派李儒出席,次贷危机来势汹汹,中央紧急成立了此次贷危机应急处置小组,李儒是这个处置小组的成员之一。李儒都只是一名成员,可见这个小组的规格之高。   和大学生的毕业论文不一样的是,课题组的报告,教务部会先审议,然后会根据调研报告的质量,区别对待,有价值的报告教务部会送交相关部门,这样的报告对部门决策会起到很好的参考作用。次贷危机这个课题,涵盖面广泛,杨志远原以为教务部会送交发改委,没想到,教务部将调研报告直送中央次贷危机应急处置小组。   此种情况之下,杨志远自然不会问为什么次贷危机应急处置小组要在中央党校开座谈会,寥寥数语也就是了。杨志远跟着李儒,走进小楼,走进一楼的会议室,会议室鸦雀无声,数十位新一期省部班的学员中规中矩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杨志远扫了一眼,但见在省部班学员的中间有自己的名牌,杨志远赶忙走过去,坐了下来。   杨志远一到,与会人员都已到齐。杨志远刚才一扫,发现于第一排就坐的,都是部委的部长主任,后排才是省部班的学员,杨志远知道此次座谈非同小可,意义重大,此次座谈会之后,肯定有重大的经济措施出台。因为杨志远知道,在某项重大政策实施前,高层都会到党校召集省部班的学员座谈,倾听不同声音,完善实施方案,及时统一思想。党代会召开前是如此,某项重大政策实施前也会是如此。   组长说:“今天我代表党中央国务院把大家聚拢在一起,就是畅谈经济,既然在党校座谈,那就按党校的规矩,畅所欲言,无论对错。”   大家没说话,保持安静,这种场合,大家自有分寸。   座谈开始,组长首先提出:去年底,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定调为“稳健的财政政策,适度从紧的货币政策”,以防止经济过热,但是结合上半年的经济形势,中央准备调整经济政策,改‘稳健’为‘积极’,改‘适度从紧’为‘适度宽松’,大家对此怎么看。   组长此言一出,杨志远一紧,明白中央已经意识到次贷危机对我国经济造成的影响,准备出手了。别小看了这几个字,这可是180度的大转弯。   能有什么看法,自然都是点头认可,任何事情都不可能一成不变,面对错综复杂,瞬息万变的国际经济形势、中央果断调整经济决策,从而有效避免经济进程中因巨大的外部冲击而出现大的波折,自然很有必要。   组长笑,说:“刚才说了,这是座谈,还是欢迎大家知无不言,别一边倒。有问题提出来,集思广益,尤其是省部班的学员,许多都是掌管一省一市经济走势的大员,随时随地可以感受到经济的冷暖,对经济的走势看得清,对经济形势的判断肯定要我们强,如果是我们是政策的决策者,那今天在座的学员们则是经济政策的执行者,我今天邀请这么多部委的领导、经济学家来,就是想听你们这些省市经济大员们提意见,说想法。我们可是来取经的,大家有什么话就说,千万别藏着掖着,会后,我们会将大家的意见整理,汇总,以供中央决策,这么多人来了,怎么着也得带点见面礼回去不是。”   大家都笑,刚才略显沉闷的现场,气氛为之轻松了许多。   林纾闻请示组长,说自己有话想说。组长点点头。林纾闻说对于次贷危机对国内经济的影响,我前些时在党校阐述过自己的观点,认为次贷危机对我国的经济影响不大,当时有党校的学员与我的观点截然相反,据理力争,让当时的我有些下不来台面。现在事实证明,我当时的观点是错误的,作为一个经济学家,我的发言不够审慎不够严谨,在此我向党校的同学们道歉。   组长点点头,说:“党校本来就是一个允许百花齐放的地方,正所谓人无完人,经济学家也有对经济走势看走眼的时候,错了就是错了,不丢人,但必须有承认错误的勇气和虚心学习的态度,这样才可能使自己今后少犯错误甚至于不犯错误。就凭林纾闻同志这种勇于承认错误的作风,我认为值得肯定。这不挺好,有不同意见当面就提,不在事后嘀嘀咕咕,当面据理力争,哪怕面红耳赤都行,一来,这是同志之间对真理的争论,真理从来都是越辩越明,二来,这总比在实践中犯错误要好千倍万倍。”   组长笑,说:“林纾闻同志在党校受到质疑这件事很轰动,我也是知道的。当时经济形势不明朗,谁对谁错,很多人都看不清楚,国内就此分成两派,一个挺杨一个挺林,针锋相对,现在看来是‘杨’对‘林’错。现在林纾闻同志已经认错了,杨志远同志你站起来。”   杨志远一听组长点自己的名,赶忙站了起来。   组长笑:“你就是那个杨派的核心人物,杨志远?看上去蛮年轻的嘛。”   今天的座谈会,准备充分,每人的桌前都有一大叠的资料,放在最上面的就有杨志远从沿海调研回来后组织撰写的那篇《次贷危机对中国经济的影响和对策》,此篇调研报告数据详实,观点鲜明,详细分析了次贷危机的最新发展趋势及特点;详尽阐明了次贷危机对中国出口直接转导和间接传导的两种影响途径,影响几何;以及对需求传导、汇率传导、价格传导、政策传导四种传导途径进行了具体的分析。特别是杨志远组织撰写的报告中还着重提出了几点应对次贷危机的建议,此建议提到:   从化解美国次贷危机对中国出口的影响来看,短期内,要综合考虑外贸政策(出口退税、加工贸易政策等)与汇率政策、货币政策、资源价格、劳工和环境政策的协调与配合,增强协调性。国内改革与政策调整要充分考虑出口产业和企业的承受能力;建议货币政策在对投机性大的房地产行业继续从紧的同时,可以对关系国计民生的,有助于稳定物价、扩大就业和技术进步的农业和相关制造业实行区别性灵活政策;建议将出口退税政策回归到“出口货物零税率进入国际市场”的制度设计中,优化外贸结构、提高出口质量和效益;建议通过此次次贷危机,化不利为有利,藉此转变我国外贸发展方式,把外部的压力转换成出口产品升级的动力,减少资源性产品的出口,对高能耗,高污染的企业关停,同时减少对外部市场依赖,建立成熟的内贸市场和机制。同时报告中,还提出了全员减税的应对策略。   此份调研报告涵盖了财政、税收、价格、金融和其他诸多方面,完全是站在国家战略层面上去考虑问题,与本次中央的经济政策的调整不谋而合,省部长们有许多对杨志远并不认识,也不知道中青班次贷危机调研组的组长是杨志远,此时一看组长点名,而且说这份调研报告就是杨志远组织撰写的,都回过头看,第一眼的感觉和组长一样,杨志远如此年轻就是副部级,心想真是后生可畏。   组长笑,说:“杨学员,说说,对中央经济政策的此次调整,你怎么看?”   杨志远说:“及时,果断,有力!”   组长笑,说:“我们不说空话,说看法如何。”   杨志远说:“这就是看法。”   组长笑,说:“我们虽然是初次见面,但我想这应该不是你杨学员的作风,试想前些时,你可以和林纾闻同志争个面红耳赤,今天怎么一团和气,因为今天场合不对,所以有所保留?不敢?”   杨志远心知组长这是在用激将法,可自己从心里认为中央应该对此次次贷危机的风险予以重视,及早应对,而且调研报告的观点与中央基本一致,他怎么反对。   杨志远说:“对中央的经济政策的调整,我从心里认同,因此不存在反对之声,我想今天在座的绝对多数省部级领导都是这么认为,关键就在于具体的实施措施,细节才是关键。”   组长一笑,说:“看来杨学员想知道具体的措施,那好,现在就有请副组长具体解答,等下再由你第一个发表意见,杨学员认为如何。”   杨志远说好。组长一压手,说那就有请杨学员先坐下。   副组长首先宣布了纪律,以下内容为绝密,任何人只许心记,不许笔录,一出会议室的门都不得再论及此事,直到中央经济措施正式出台后,禁令放算解除。   杨志远一听,知道副组长即将解读,交与大家热议的措施,关系重大,一旦外泄,将会从一定程度上影响国内外的经济走势。此事重大,杨志远和大家一样,正襟危坐,屏住呼吸,专心致志,生怕有所遗漏。   中央拟出台的应对措施,有三个大的方向:一、调整出口政策:具体说来就是暂停人民币升值、提高产品的出口退税率;二、实行积极的财政政策:减少国债发行、减少税收保民生、减少财政赤字、增加财政支出,进行大规模的政府投资;三、实行宽松的货币政策:降低利率、下调存款准备金率、适量发行货币。   具体到细则:一是投资拉动。以政府投资拉动经济,基础设施建设、民生工程、公益性工程、农田水利建设;二是实行十大产业振兴规划。调整振兴规划,规避次贷引起的金融危机对中国实体经济的影响;三是16项科技重大专项。攻关科技项目,鼓励企业进行技术改造,一年拿200亿中央财政贴息,两年拿400亿,带动技术改造投入;四是健全社保。社保方面的改革是老百姓解除后顾之忧,愿意把钱拿出来去拉动消费。   此计划为绝密。在此之前只有少数一部分知晓,副组长详细解读完毕,一时举座皆惊,大家都深思,在心里斟酌,算计,权衡利弊,现场一片寂静。   十分钟后,组长直接点名:“杨志远学员,你想知道的细则都在这,现在说说你的看法。”   杨志远的心里早就翻腾倒海,此时组长再次点名,杨志远立马站了起来。杨志远问组长:“知无不言?”   组长点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杨志远又问:“言而无罪?”   组长笑,说:“言而无罪!”   组长停了停,笑,说:“看来杨学员这次是准备大胆直陈了。你说,有什么都可以直陈,不管对错。关起门,什么都可以说,出了这个门,你可以不认账,何来有罪。”   杨志远笑,说:“那我真说了?” 第8章 知无不言(2)   组长笑,说:“我们这次来就是想听党校学员的真知灼见的,你要是不知无不言,我们怎么集思广益。”   杨志远笑,说:“这么多部长省长在,我要是直陈,肯定会得罪一片,要是以后‘跑部钱进’,且不说喝茶,只怕部长们都会对杨学员避之三舍,要是出现这种情况怎么办?”   组长笑,说:“原来杨学员怕得罪部长。不用怕,要是杨学员因为今天的发言得罪了在座的哪位部长,到部里喝不到茶,找我,我再找有关首长,让首长们给你做主。我们既然是来倾听,就得听真知灼见,不存在得罪部委一说。”   杨志远笑,说:“各位部长,那我可就说了,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部长们都笑,纷纷表态:杨学员尽管说,不存在得罪,下次杨学员到部委,肯定是好茶相待。   组长笑,说:“部长们都表态了,说,痛快点,我倒要听听,你杨学员的是不是真能刺痛大家一下。”   杨志远看了组长一眼,心想组长既然要自己知无不言,那就敞开了说,得罪部委事小,国家经济政策的制定出台事大,孰重孰轻,一目了然,杨志远直陈,杨志远说:“对中央拟出台的三大方向,对经济肯定会产生积极影响,对提振当前略显萎靡的经济的好处显而易见,我就不多说,我还是说说我的几点担心,提请有关部门注意,一旦发现苗头不对,希望有关部门适时出手,予以调控:一是,中央去年实行从紧的经济政策,很大一部分,就是为了抑制地方政府的投资冲动,一旦改‘稳健’的财政政策为‘积极’,有必要防止此举给地方政府举债经营重新找到借口,有必要防止地方债务总量大幅攀升,一旦地方财政收支严重失衡,无力还债,肯定会引起连锁反应,后果不堪设想。此为其一,二是,对于调整出口政策,我认为势在必行,很为必要;对于减少税收保民生、减少财政赤字也认为措施得当;降低利率,与国际接轨,减少热钱的涌入,减轻人民币升值的压力,也是很好的应对手段。但是在增加财政支出,进行大规模的政府投资和适量增发货币,这些都很值得商榷。退一万步说,即便是政府想以投资拉动经济,那么基础设施建设的投资是多少?民生工程、公益性工程、农田水利建设的投资又有多大?这些都有必要加以细化,严控比例。尤其是适量增发货币,这个适量是多大?有没有严谨科学的分析?政府增发货币,肯定会引起通货膨胀,引起货币资产的缩水,而中国的百姓,有存款养老的习惯,通货膨胀肯定会引起民间积怨。一旦出现这种情况,有关部门的补救措施又有哪些?这些都有必要多加考虑。”   组长看了杨志远一眼,说:“杨学员的问题,很是尖锐,怎么样?诸位部长主任,谁来解答?”   李儒坐在杨志远不远处,听到杨志远提到自己的种种担忧,态度诚恳,但同时不乏尖锐,心想这个杨志远,他难道就不知道,任何一项经济策略的背后,都是多方利益博弈的结果,面对这个即将出台的积极的财政政策,多方都在博弈,铁道部说高速铁路势在必行,交通部说高速公路至关重要,而财政部说自己兜里没钱,囊中羞涩。而地方政府与中央政府同样也存在利益博弈,中央需要统筹安排,地方政府则希望藉此加大本地区的基础工程建设,这么多的问题摆在这,怎么办?站在中央的角度,有些时候也需要平衡,适当妥协。杨志远这小子还真是敢于直陈,无私无畏,看问题从来都是以大局为重,有大局观。   此时,组长笑了笑,说:“杨学员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很好,很有见地。刚才小组成员中相关部委的领导也对杨学员的问题做了回答,但是给的感觉还是比较笼统,有必要细化,我们回去以后,有必要认真思考,拿出详尽的应对措施出来,这些我们暂且放到一边,我现在迫切想知道的是:如果让杨学员换位思考,假设杨学员是我,你会怎么去解决这些可能出现的问题?”   杨志远笑,说:“组长是组长,杨学员是杨学员,这么换位,我可不敢。”   大家都笑。组长笑,说:“这无非就是一个假设。”   杨志远笑道:“可是即便是假设,这个假设也不成立,只能是杨学员怎么看。”   组长笑,说:“行,那杨学员你就说说你是怎么看待这些问题的?”   杨志远说要我看,政府减税,关注民生,扶植企业,都是正常之举,但是不到万不得已,政府还是不能为了拉动经济,而实行大规模的基础设施投资,这样一来势必引起连锁反应,货币超发,通货膨胀,物价上涨都有可能。即便是真要实行政府投资拉动,中央也必须严控总量,防止地方政府和部门为了各自利益,而产生投资冲动。杨志远认为政府要做的还是引导,藉此次危机进行分配制度的改革,提升产品的品种、质量,让人民放心,提升和改革社会保障制度,解除人民的后顾之忧,毕竟经济增长不是唯一目标,政府与人民共同富裕才是我们的终极目标。政府可以依靠内涵式发展,依靠技术改造拉动,创新驱动企业主体,藉此调整投资结构,并且下定决心,淘汰落后产能,杜绝环境污染,通过这一路径发展战略新兴产业。而且应对危机在改革上要有总体设计,顶层设计,要有路径图,要有时间表,得循序渐进,得同舟共济,用全民勇气和智慧推动经济改革的纵深发展。此为上策。   杨志远还对淘汰落后,杜绝污染进行了进一步的阐述,杨志远说淘汰产能落后并且对环境有一定伤害的企业,不管是在经济繁荣期还是经济滞长期,都得一日既往,不瞻前顾后,不心慈手软。杨志远还谈到小微企业的问题,杨志远认为实行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时,在扶植国有大型企业的同时,有必要兼顾小微企业,从沿海的调研来看,小微企业才是中国最具创新活力的经济细胞,它提供了85%的城乡就业岗位。然而,长期以来,由于信息不对称以及金融业自身的“逐利”冲动等原因,融资难题一直掣肘着小微企业发展。在此次实行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时,应该加大对小微企业的信贷倾斜,为这个中国最具创新活力的经济细胞输血,为中国经济的未来注入新的活力。   至此,杨志远发言结束。   杨志远说组长,各位领导,我已经知无不言了。   组长笑呵呵,说:“这就完了?”   杨志远说:“说完了,再说就得搜肠刮肚了。”   组长说:“听起来,有些意犹未尽。真没有保留?”   杨志远说:“毫无保留。”   组长笑,说杨学员这是站在杨学员的角度看问题?我看不是,我看就是站在中央的角度考虑问题。   组长笑,总结,说:“我是听出来了,刚才杨学员说了那么多,概括起来其实就是一个中心思想,大家都说说,这个中心思想是什么?”   副组长答,说:“杨学员的中心思想我是听出来了,强调的还是各部委和地方政府得和中央保持一致,不能为了各自的利益而盲目冲动,别让中央构想中一盘好棋,因为大家各自为政,而失控,致使一盘好棋下起来不伦不类,达不到理想的效果。”   有部长级组员笑言,说杨学员这是给我们这些部长敲警钟,擂边鼓,打预防针啊。   组长笑,说:“看来大家心里其实都像明镜似的,但一在实际利益面前,就总想着往自己的碗里多盛一些。想发展本省经济想给本部门争取利益,这可以理解,但是在大局面前,还是应该有所为有所不为,得舍小利顾大局。”   组长说:“同志们啊,这是什么?这就是大局观。我们许多同志,就喜欢站在一省一部门的角度去看问题,为局部利益博弈,在大局观这一点上,我觉得在座的许多同志真不如杨学员。”   有了杨志远这个知无不言,接下来大家踊跃发言,有些问题同样不乏尖锐。组长后来做了总结,说看来,这第一炮很重要,看看今天杨志远一上来就提问题,说看法,语气诚恳,问题深刻,这才有了后来的畅所欲言,要是杨志远一上来客客气气,后面肯定是你好我好都好,一团和气,那就失去了开座谈会的意义了。要我总结,套用官方语言,这是一次成功的座谈会,这是一次具有高度和深度的座谈会。   所有人都笑。   座谈结束,大家依次离场,杨志远收拾起桌上的资料,也准备离开。此时李儒走到杨志远的身边,让别急着走,在湖边等他。   杨志远点头,表示明白。   杨志远出得小楼,走到湖边,秋风瑟瑟,北京已经有了深秋的凉意,校园里到处都是金黄的树叶,格外好看,微风吹过,湖面泛起层层涟漪,有观赏性的鱼类成群结伴,在湖中嬉戏,有落叶飘到湖中,引得鱼儿竞相追逐。   杨志远此时看到李儒从小楼中走了出来,李儒笑,说:“等久了吧。”   “三十分钟也算久?”杨志远笑。   李儒笑,说:“刚才还要整理材料,晚出来一步。”   杨志远笑,说:“可以理解。”   杨志远和李儒在湖边慢慢走。   刚才有规定,出了门,就不许谈门内的事情,俩人自是自觉遵守纪律,不说实质。   李儒笑,说:“志远,刚才你可真够大胆的。”   杨志远笑,说:“事关国家大策,我不说,他不说,不说问题,不说担忧,于国家何益。”   “在对国家的真诚上,很多人还不如你,喜欢搞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那一套,此等人误国误民。”李儒说,“其实我就想问一问,刚才你提到的那几点担心,你觉得是不是有可能成为现实?”   杨志远说:“是!”   李儒又问:“一旦失控,于民生而言,是不是有害无益?”   杨志远据实,说:“是!”   李儒一笑,说行了,不说这些了,说其他。李儒说:“志远,你和首长那个五年之约几年了?三年了吧?”   杨志远说快三年了。李儒笑,说:“真快。你那个十五公里画廊怎么样了?何时可以请首长水上泛舟?”   杨志远笑,说:“去年龙舟竞渡,首长不是已经亲眼见到了会通的变化么。”   李儒笑,说:“又是一年有余,龙舟竞渡之后,会通不用想肯定日新月异。”   杨志远笑,说:“是。”对李儒,杨志远也没什么隐瞒,说现在的会通水上乐园已经开始营业,昔日荒凉之地,已是风景如画,原来他还想五年后请首长泛舟,只能用小舢板,现在看来,可能有些超预期,可以用游艇了。   李儒笑,说:“这么说首长大笔一挥,会通就此发了?有钱了?”   “李儒兄,首长大笔一挥,肯定是点石成金。”杨志远笑,说,“但要说大发特发,这倒说不上,只能说同志仍需努力。”   李儒问杨志远,说听说你对上党校一事颇有微词,可有其事?杨志远说是,我这自小就调皮捣蛋,好动,不爱学习。李儒笑,说不爱学习,你能考全省第一?扯淡。   李儒笑,说:“我还真不明白,中青班就如此不遭你待见,非要回去。党校学习多好,读读书,打打球,轻松自在,难道还不如在会通奔波劳碌。”   杨志远说:“主要还是现在经济形势一日多变,我虽然身在北京,但心无时无刻不挂念会通。”   李儒笑,说:“首长让我给你带话,‘小杨同志就在党校呆着,直到毕业’。”   杨志远笑,说:“不会吧,首长那么忙,还关注我。”   李儒笑,说:“首长还说了,要是这个小杨同志不服气,有怨言,说明其认识不够,那就有必要举一反三,一年变三年。”   杨志远笑,说:“李儒兄,首长真这么说了?党校好像没这规矩吧。”   李儒笑,说:“首长说有不就有了。”   杨志远笑,说:“也是,小杨同志是怎么变成小杨同学的,还不是首长一句话‘四个月太短,一年正好’,省委常委进中青班,没这规矩,首长跟校长一说,就有了。谁让他是首长啊。”   李儒笑,说:“我是听出来了,你不服气。”   杨志远笑,说:“服气,我早就服气了。”   秋风瑟瑟,一片金黄的树叶从树上打着漩飘了下来,飘到湖中,深秋了,离毕业还有一季,杨志远叹了口气,慢慢熬吧。   “什么叫度日如年。”杨志远苦笑,说,“这就是。”   李儒看着蔫头耷脑的杨志远一笑,说:“你啊,你难道就不明白,不管是中央首长,还是部长、书记、省长,谁没有上过党校。”   杨志远笑,说:“我知道。”   李儒意味深长地一笑,说:“那你怎么还蔫头耷脑。”   一条红色的鲤鱼跃出水面,划过一条漂亮的弧线,然后又掉进了湖里,一时水波荡漾。 第9章 韶华依旧   此次座谈会后,时隔不久,国务院常务会议作出决策,中央决定调整原有的经济政策,实行积极的财政政策和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同时决定实行投资拉动政策,以基础工程建设带动经济的发展,以此应对次贷危机引起的全球经济危机。此消息于星期日晚间对外公布。外界普遍将之视为“中国政府迄今为应对全球经济危机所作出的最大动作”。   杨志远逐字逐句地研读这天发布的消息,应该说中央的此次经济政策是审慎的,此次决定用于投资拉动的投资并不大,看来中央是准备边走边看,循序渐进。一项经济政策,不可能十全十美,总是有利有弊。对于此次次贷危机引起的全球经济危机,谁都没有应对危机的经验,只能是边走边看边摸索。   这个周六的下午,杨志远本来准备回岳父家,和陈明达喝酒,哪知刚上出租车,就接到了苏锋的电话,苏锋问杨志远在哪?杨志远说在的士上,准备去陈府。苏锋说甭去了,找你有事。杨志远笑,说什么事情在电话里说,不能你一个电话,让我不去就不去了,你苏锋不是不知道,周六回家和将军喝酒,是我在北京的规矩,雷打不动,尤其是行将毕业,更得抓住机会。苏锋笑,说这个你就用不着操心了,知道你这个习惯,我已经提前跟将军请过假了,将军听说我找你,二话不说,予以批准。   杨志远笑:“真的?”   苏锋说:“真的!”   杨志远笑,说:“将军就真是二话不说?”   苏锋笑,说:“就两个字:滚蛋!”   杨志远呵呵一笑,说这倒像将军的个性。苏锋让杨志远就近下车,他过来接,杨志远说用不着这么麻烦,让苏锋告诉他地址,自己直接过去就是。苏锋说了,是北京一家有名的餐馆。杨志远有些奇怪,说苏锋你搞什么,这么隆重?到底有何要事?苏锋说你怎么这般婆婆妈妈的,你来了不就知道了。苏锋说杨志远你废什么话,既然你不用我来接,那就赶紧的,给你一个小时,我在餐馆前坪等你,你小子放心,我又不是要贿赂你。   对于苏锋,杨志远还真是无可奈何。只能摇摇头,跟开出租车的师傅说了地址,改目的地了,麻烦师傅了。杨志远到党校后,也和苏锋他们这些同学聚过几次,还一同回母校去看过恩师吴子虚老师,苏锋他们知道杨志远周六的习惯,从不在周六晚餐时分去惊扰他,实在想见,就结伴到陈府,一同陪陈明达喝酒。陈明达现在赋闲在家,对苏锋李长江谢智梁张悯沈协他们这些小辈自然是欢迎至极,有时候,连续几周没有看到苏锋李长江他们,还指示杨志远打电话,让杨志远找人,多几个喝酒,热闹。但这次苏锋的举动未免有些异常,贿赂,那是戏言,哥们之间,根本就用不着这样,而且苏锋对官场之事清清楚楚,尤其是他她科技入驻会通以后,苏锋做事更有分寸,该找他杨志远的,肯定找,不该找他杨志远的,从不开口。这次苏锋如此慎重其事,杨志远猜想,苏锋可能是想让他见某个人。   苏锋这人杨志远还不了解,他不感冒的人,即便是权贵,从来都是爱理不理,但他要是认你是他朋友,他可以拿命相换,什么人可以让苏锋如此奉如上宾?这个人会是谁呢?自己认识?杨志远一时半刻还真想不出来。   想不出来,杨志远也就不想了,到时一见自知。   杨志远给陈明达打了个电话。陈明达笑呵呵,说苏锋已经请过假了,志远你该干嘛干嘛。陈明达现在还在公园遛鹰,既然杨志远不回去,他也不准备回去了,正好和公园里认识的一个街坊找个小酒馆喝酒。杨志远笑了一笑,挂了电话。   杨志远五一回会通,跟安茗说了陈明达遛鸟一事,安茗后来还真给陈明达打了电话,说陈明达遛什么鸟,不够霸气,既然是鹰派,就得遛鹰。陈明达一想,安茗这话不无道理,还真让警卫员上灯市口买了一只鹰。陈明达事后还挺得意,说志远,我现在可是圈子里的名人,你要是到公园找陈明达,肯定没人认识,但你要说找那遛鹰的老陈,准保都知道。   杨志远埋怨安茗尽出馊主意,陈明达是军界重量级的人物,尽管现在退休了,但还是有影响力,何必搞得公园里的老头人尽皆知。安茗则言,只要在人民中间,那就是最安全的,而且老爸高兴,心里乐呵,没什么不好。   杨志远下了出租车,苏锋还真站在他那辆劳斯莱斯幻影前等他。杨志远笑,说:“搞什么?神神秘秘的。”   苏锋笑,说:“这事情大家都认为有必要保持神秘。”   杨志远说:“这个‘大家’很说明问题,说明有人与苏锋同学狼狈为奸,说吧,还有谁与你一丘之貉?”   苏锋还是那话,保密,自己上去看看不就明白了。   杨志远此时已经明白苏锋今天宴请之人肯定不是故交就是同学。这谁啊?杨志远满是疑惑地上了楼,随苏锋进了包厢。杨志远一踏进包厢,就知道这个‘大家’是谁,也知道苏锋为何会如此神秘,全因了他。   但见在包厢之中,李长江谢智梁汪晗沈协张悯等人有如众星捧月,围一人团团而坐,看到杨志远进来,大家都停下话题,笑意盈盈地看着杨志远,尤其是当中之人更是巧笑嫣然。杨志远一看此人,顿时心如电击,时光仿佛倒流,杨志远仿佛回到了十三年前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的一个季节,他和她撑着一把雨伞,默默地走过一地斑驳的雨巷,小巷寂寥而悠长,仿佛没有尽头,那天的情景,一直悠长在他的生命里,挥之不去,偶尔于下雨的夜想起,杨志远的心就会像绵绵的秋雨,淅淅沥沥地,洒落一地的心思。   杨志远看着眼前这个美丽依旧,温温婉婉看着他的江南女子,一时百转千回。杨志远惊呼:“晓萌?怎么是你!”   许晓萌笑,眼中同样有了丝丝的湿意:“为什么就不能是我。”   根本就没想到会与杨志远相聚于北京。许晓萌的性情是温婉的,在省委组织部,许晓萌同样是与世无争,至今也不过是一个正科级科员,这些年,许晓萌结婚生子,安安静静地过她的日子,平平淡淡,许晓萌觉得这样也挺好,不是每个人的生活都是缤纷多彩的,大多数人的生活还是平淡无华。对于杨志远,她没有刻意去回避,与旧时的同学联系,同学们对于她和杨志远之间的事情都是清清楚楚,都是避而不谈,她也不问,遇上苏锋这种大大咧咧无所顾忌的,说起杨志远她就听,还是不问。但杨志远的点点滴滴,还是经过各种渠道,汇集。杨志远去社港,她知道;杨志远去会通,她也知道;杨志远当选省委常委,她同样知晓。她为他欣喜,为他雀跃,但她从不说,杨志远于她,与她于杨志远都是一样,两人都是把彼此放在心灵的深处,不想刻意去触及,也不刻意去回避,只是偶尔会浮现。如此,那种透彻心扉的无奈,才会没有恨,只有回忆的美好。   这次许晓萌到北京本来也没想与老同学联系,办完事,看看还有时间,心中的某根心弦突然为之一动,许晓萌于是给苏锋打了一个电话。   苏锋知晓许晓萌到了北京。二话不说,说你在哪?   苏锋上酒店接了许晓萌,给同学们打完电话,苏锋这才告诉许晓萌,杨志远也在北京,苏锋问许晓萌:见还是不见?   许晓萌还真是不知道杨志远在党校进修,苏锋这一问,许晓萌的脑中一片空白,她就那么坐着好半天没有说话,难怪她的心弦会突然地为之一动,因为她一直默默思念的这个人在。   苏锋一看许晓萌的表情,也就不问了。这才一个电话就打给了杨志远。   如许晓萌知道杨志远在北京脑中一片空白一样,此时的杨志远脑中也是一片空白,杨志远看着眼前这个笑中带泪,温婉优雅的女子,眼中也是一片湿润。杨志远轻轻地问:“这些年,你还好吧?”   许晓萌微微叩首:“还好!”   杨志远问:“他呢?”   对杨志远,她是懂的,尽管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但许晓萌会意,她说:“普普通通,老实本分,对我很好。”   杨志远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许晓萌用不着杨志远问,自顾自地说了:“他是我高中同学,又是街坊邻居,你我那次见面后没两年,母亲就去了,是他张罗着料理母亲的后事,彼此知根知底,后来就把自己嫁了。”   许晓萌还告诉杨志远,自己有个小孩,女孩,八岁了。   杨志远说:“我想她肯定和你一样美丽漂亮。”   许晓萌笑了笑,说:“他知道你,他说如果有可能,想和你见见。”   杨志远点头,说好。   简简单单的对话,却道出了生活的几多无奈和真实,虽然走不到一起,但生活仍需继续,生老病死,结婚生子,这就是生活。对此,苏锋李长江他们都是唏嘘不已,杨志远安茗许晓萌三人之间的情感纠葛,老同学们都看在眼里,杨志远和谁走到一起,对于另一个人来说都是一次情殇,可能怎么办呢,像苏锋先前所言的那样‘都收了’,有些人也许会这么做,但对于像杨志远这种有责任有态度的人来说,根本就不可能做到这一点。有时候,生活就是这么的无奈,没法十全十美。   连一贯洒脱的苏锋,看着眼前的许晓萌和杨志远,心里也是一阵酸楚。他一笑,说:“都别傻站着了,入席,上酒。”   李长江笑问:“同学们,喝什么?”   谢智梁建议:“啤的。”   张悯说:“行!还记得毕业前夜的熙春园吗,咱喝的就是啤的,燕京!”   沈协笑:“那这次,还和那天一样,咱们一醉方休。”   同学们都点头,说:“为了我们曾经的青葱和韶华,一醉方休。”   啤酒拿了上来,大家举杯:为我们的相逢,干杯;为我们的友谊,干杯;为我们的曾经,干杯;为我们的现在,干杯;为我们的下一代,干杯;为生活为爱为无奈,干杯!   除了许晓萌,大家平时都没少喝酒,但只有今天这样的酒才会喝得纯粹,只有今天这样的酒才会喝得酣畅淋漓,无拘无束。这一喝,大家都有些醉了,许晓萌属于‘你随意’那种,此时一看苏锋他们喝得都有些过,再喝,就真会醉了。   许晓萌推了推杨志远:“志远,不喝了好不好?”   杨志远的酒量远超苏锋他们,一听许晓萌此言,他点点头,对苏锋他们说:“哥几个,差不多了,不喝了,再喝就真趴下了。”   苏锋笑,说:“晓萌说不喝了,咱就不喝了,真喝醉了,还不得让晓萌为哥几个忙上忙下,行了,这酒喝到这个份上也够了,咱停战。”   李长江伸出一个指头,问苏锋:“这是几?”   苏锋笑,说:“李长江,什么意思?”   李长江笑,说:“我是怕你醉了,没人买单。”   大家哈哈笑,苏锋笑,说:“用不着买,醉了也没关系,签单,月结。”   李长江笑,问张悯:“苏锋这样做是不是假公济私?该当何罪?”   苏锋笑,说李长江这小子,从小就是得了苏锋的便宜还卖乖,没治!我为他仗义执言,头破血流,他在一旁幸灾乐祸,真是交友不慎。苏锋对李长江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行为嗤之以鼻,说咱虽然是外资公司,但还是得讲规矩,该自己买单的肯定自己买单,咱拿年薪,有钱,直接从工资里扣就是,苏锋同志大笔一挥,签单,一来嫌麻烦,二来还是喜欢这个派。   苏锋派头十足地在账单上签完字,然后问许晓萌:“饭后怎么安排?唱歌跳舞泡吧打牌,晓萌,今天你说了算。”   杨志远笑,说:“唱歌跳舞泡吧,不还是以喝酒为主,我看免了。”   苏锋横了杨志远一眼,说:“你插什么嘴,晓萌说了才算。”   大家都表示认可,许晓萌说干什么就干什么,反正今天是周六,大家尽兴而归,即便是打通宵扑克,不回家也没关系,反正除了苏锋,在座诸人家里那位都对老公放心。苏锋直摇头,说在你们的眼里,苏锋同学一无是处,可我这就不明白,你们正人君子,苏锋同学一无是处,咱们之间的关系怎么还会这么铁。李长江笑,说我以前不明白了,现在明白了,之所以与苏锋同学比铁还硬,关键还是知道苏锋同学会拿美金,愿意签单,可以时不时地蹭苏锋同学的吃喝。苏锋说拉倒吧,你会没有吃喝?李长江说主要是吃苏锋同学的,没有心理负担。   同学们对此认同,苏锋直摇头,说我总算明白了,原来我苏锋同学在大家的眼里,也就是一买单的。同学们点头,说此言甚是,所以苏锋同学得摆正自己的位置,别以为自己是个什么拿年薪的老总就牛哄哄的。苏锋笑,说自己早就摆正位置了,苏锋同学早就说了,苏锋同学再怎么牛,在同学们面前也只能什么都不是,你们都是大爷,咱惹不起。同学们都点头,说知道惹不起,还不躲,有这认识,苏锋同学还是值得一交。   大家调侃完毕,望向许晓萌,何去何从?等许晓萌拿主意。   许晓萌笑,说:“真听我的?”   大家异口同声:“当然!今天你最大,谁敢不从!”   许晓萌看着杨志远,微微笑:“既然如此,那就去看电影,然后再回酒店打扑克如何?”   同学们都点头,说好,许晓萌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从了,就这么办!   苏锋感叹,说:“自从离开学校,就没有看过电影了,今天能和同学们一起,再结伴看一场电影,也算是一桩幸事。”   同学们对此都有同感。李长江笑,说:“我记得以前,一有好的电影,晓萌就张罗咱们去电影院看。我和苏锋一样,一走出校园,就不知道上电影院看电影是何滋味了。看来晓萌还像以前一样,没少上电影院。”   车是没法开了,同学们在等出租车。北京的夜,灯火辉煌。许晓萌看着远处的灯火,淡淡地笑:“我也好久没上电影院看电影了,我最后看过的电影是那部《人鬼情未了》。”   杨志远的心微微一颤,路灯下的许晓萌,披着一件素色的风衣,起风了,风扬起许晓萌的发,有些乱,许晓萌看向杨志远的目光深邃而迷离,杨志远的心在许晓萌迷离的目光中,轻柔地舒卷。杨志远知道,那个雨夜的那场电影,已经成为了许晓萌心中最深的隐痛,她不看电影,是因为她把隐痛藏在了心里,不愿去触及。想起那一夜,杨志远的心里何种不是一阵疼痛,可是他和许晓萌一样,除了疼痛,他能怎么样,他还能怎么样?   李长江自然不知道这其中的曲直,他笑,说:“不会吧,晓萌,记忆中的你,是那么地喜欢看电影。”   许晓萌说:“其实,你喜欢做某一件事情,不是因为你自己,而是因为你在意的那个人,一件事,如果身边没有了你在意的那个人,就不再喜欢,不再爱了。看电影也是如此,因为没有了身边的那个人,看与不看,都没有了意义,没有了与那个人在一起的喜悦和甜美,欣喜和快乐,电影也就不再喜欢、不再看了。”   同学们现在都有了感觉,知道许晓萌这话的意味,大家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出租车缓缓靠拢。   缓缓地停了下来。   起风了。 第10章 依依惜别(1)   杨志远给安茗打电话,告知安茗,元旦不回去榆江了,趁这几天的时间,帮班上的同学润色润色毕业论文,准备毕业,杨志远学员又变回杨志远书记了。   安茗感叹,说:“时间过得真快,又是一年过去了。”   杨志远笑,说:“快吗,我怎么感觉有些度日如年,觉得这一年特别漫长。是不是因为你不在我身边,特别想你的缘故。”   安茗笑,说:“杨学员,你少来,是因为我不在你身边吗?我看不是吧,当年你在社港,这几年你在会通,我同样不在你的身边,好像也不见你有过一丝度日如年的感觉。我还不知道你,你的心思不在读书,而在于那种实实在在的工作氛围,你喜欢自由,不喜欢束缚,党校就是一只笼子,而你是一只鹰,更喜欢在广袤的天空中迎风击雨,自由翱翔。”   杨志远笑,说:“没想到你也会这么说。”   安茗奇怪,她笑,说:“还有谁这么说了?”   杨志远笑,说:“首长。”   安茗笑,说:“看来,首长一样懂你。”   安茗问杨志远毕业典礼是哪一天,杨志远说是元月12日。安茗说什么时候的飞机,到时我去接你。杨志远说这次自己不准备乘飞机,他准备坐火车。安茗问杨志远这是为何?杨志远说十七年前的那个夏天,我是坐火车离开北京的,这一次,我想重温过去的岁月,就算是一次怀旧之旅吧。安茗笑,说当年我追着火车送你,这一次我到榆江车站去接你。   杨志远笑,说:“可惜,现在到榆江都是特快,没有那种绿皮车厢可坐了,如此,也就少了许多意味。”   过完元旦,这一期中青一班就开始进行论文答辩。杨志远是第一个完成答辩的,自然是全优,教授们笑言杨志远其实根本用不着答辩,就杨志远的理论水平,由杨志远来考教授还差不多。   杨志远在通过答辩后,和教授们一一握手,感谢这一年来教授们对自己的帮助。   有教授说:“杨学员此言差矣,是杨学员给了我们这些坐井观天的老学究以启迪,杨学员的从政观和经济观,独树一帜,发人深思,使人警醒。因为有杨学员在,这一年的党校才会思潮不断,真正做到了百花齐放,学术争鸣,十分难得。”   杨志远笑,说:“还好在导师们的眼里杨志远学员是一条鲶鱼,而不是一匹桀骜不驯的野马。”   教授们笑,说:“不管杨学员是鲶鱼,还是野马,党校需要杨学员这样的人。”   杨志远向教授们鞠躬以谢。教授们鼓掌,恭喜杨志远学员第一个毕业。   杨志远不会知道,在中组部的档案里,有一份有关部门对杨志远的综合评价,其中有一句:此人具有大局观和世界观,具有优秀的组织协调能力和经济能力,可堪重任!能得到此评价的,在本届学员中就杨志远一人,在历届各个层次的进修班中,不说是绝无仅有,但也是屈指可数,寥寥无几。分量很重。   元月12日,中青一班216名学员正式毕业。毕业那天,同学们都起得很早,杨志远同样掩不住心中的兴奋,要知道党校的毕业典礼,都是由党校校长亲自出席并向学员颁发毕业证书的。   大家西装革履,庄重地走进大礼堂。   杨志远在这次毕业典礼上与校长有两次短暂的交谈,虽是短暂,但是极为不易,不是每个毕业的学员都会得到杨志远这种待遇。   毕业典礼前,有一个与众不同的仪式,所有毕业学员,分支部和校长等领导同志合影。先是省部班,然后是中青班,每个支部的学员照完相后,再进会场坐好,等待毕业典礼正式开始。轮到杨志远他们一支部与校长合影,看到杨志远,校长笑呵呵,说自己有印象,这是去年那个七一文艺汇演时表演杨家拳的支部,这个是杨学员。杨志远向校长致礼,说校长好。校长点点头,一招手,让杨志远站到他的身后。   校长对杨志远有如此印象,和杨志远亲切交谈,自是引得同学们对杨志远羡慕不已,没想到在领取毕业证书时,校长竟然会继续和杨志远交谈。   这次毕业的班级比较多,有省部班、中青班、地厅班、县处班和其他培训班的学员。按惯例,每个班派一位代表上台领取毕业证书。由于上台领证书的人较多,校方安排每个代表见到校长时只说两句话:见面说“校长好!”领完证书后说“谢谢!”   开始一切如旧,省部班的代表上台领完证,轮到中青一班了,中青一班的代表自然是杨志远,没想到,杨志远见到校长后就走不动了,校长竟然和杨志远聊了起来。其他班级的代表一直站在台下等着上台,而那些坐在台下的学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自是有些着急,只盼着早一刻把毕业证书拿到手。省部班的学员则是另一番心思,心想这个杨志远,上次座谈会,首长对其很是器重,现在校长对他也是和蔼有加,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毕业典礼结束之后,各支部由支部书记带回,组织员和联络员留下。   杨志远将一支部学员回到综合楼的教室,学员们围住杨志远问起刚才的情况。   谷歌笑着问杨志远:“你领了证书怎么不走了?校长都和你说什么了?”   杨志远笑,说:“校长很关心我们的学习,问我学得怎么样?同学们的思想、身体状况又如何?党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校长问,我自然得答,我哪能走啊?”   谷歌笑,说:“就这些?”   杨志远笑,说:“不就这些,还能有什么?”   吴理斌笑,说:“我们坐下台下,看杨学员与校长有说有笑,格外亲切,还以为校长和杨学员在说什么开心的事情。”   杨志远笑,说:“能和校长说上话,本来就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吴理斌笑,说:“这倒也是,早知道,让班长把这个机会让我给就好了,让我也有机会和校长说说话。”   谷歌笑,说:“要是你吴学员作代表,只怕校长什么都不会问,什么也不会说,你想想,咱们班又不是第一个上台领证,前有三位省部班的代表,校长和他们都说什么了,只是握手,祝贺,其他什么都没说,怎么到了杨学员这,校长就和他攀谈起来,这说明什么?你难道看不出来?”   吴理斌一笑,说:“谷学员这么一说,还真是。”   贺小麦笑,说:“我觉得还是因为咱班头长得帅。”   杨志远笑,说:“贺学员这是干嘛,拿杨学员打趣。”   贺小麦笑嘻嘻,说:“班头不帅吗?咱党校的校训是什么?实事求是!我这话就是实事求是。”   吴理斌笑言贺小麦这是在趁机溜须拍马。贺小麦笑,说班头就是班头,用得着溜须拍马。主要还是男人和女人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贺小麦学员就是喜欢班头,有这么帅的班头,贺小麦学员感觉这一年过得真是飞快。贺小麦说她现在根本就不想毕业,就想能和班头在一起,和班头在一起的日子多开心啊,每天早上拳打脚踢,晚上在球馆又蹦又跳,别提有多欢。一想到过明天就要离校,不能和班头朝夕相处了,心里真有些恋恋不舍。   贺小麦这么一说,大家都不说话了,还真是,近一年的朝夕相处,中青班有如一个整体,一支部更是亲如一人,有困难,大家一同解决,有快乐,大家一同分享,突然就要离别了,一时还真是依依不舍。   杨志远笑,说:“贺小麦学员,这是干嘛,是不是想勾起杨学员满腔惆怅。”   贺小麦笑,说:“谁不知道班头整天就想着毕业,现在真毕业了,杨学员肯定是满心欢喜,何来惆怅?”   杨志远笑,说:“看来在贺学员的心里,杨学员铁石心肠,以为帅,就对贺学员的喜欢坦然受之,理所当然,置之不理。”   贺小麦笑,说:“这么说,班头不是铁石心肠,是侠骨柔情?”   杨志远笑,说:“虽然贺学员一天到晚伶牙俐齿,整天拿杨学员打趣,但说实话,分手在即,杨学员心里还真是酸酸的。”   贺小麦笑,说:“既然班头酸酸的,那好,就再酸一把,我现在就想要班头抱抱。”   杨志远笑,说:“抱抱就抱抱,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杨志远和贺小麦温情地一抱,贺小麦的眼中有了湿意:“班头,我会想你的。”   杨志远说:“我也是!”   贺小麦一一和大家拥抱。   贺小麦笑,说:“班头,真希望有一天,班头你能到我省任职,这样一来又能在班头的麾下工作,那样一来,又可能和班头朝夕相处了。”   杨志远笑,说:“会有这样的机会吗?”   贺小麦笑,说:“别的学员,贺小麦学员不敢保证,但班头肯定会有这样的机会,只是会不会到贺小麦学员的省份,那就是一个未知数,也许是贺小麦学员那个省,也许是谷歌学员那个省,还有可能是吴理斌学员的沿海省,谁知道呢。”   杨志远是省委常委,39岁,籍贯M省,有首长认可,又给校长以深刻印象,可以说在这一期的中青班中,杨志远出类拔萃。杨志远年轻,又得上层认可,其官至省长书记,应该毫无悬念,迟早会调离原籍。   杨志远还真没想到,贺小麦还真是有如事前诸葛亮,若干年后,杨志远调离M省,升任省长,杨志远恰恰还就是到了贺小麦的那个省。   此时,田厚云和袁学礼回到教室。宣布:这一年,咱中青班严格遵守各项规章制度,从来都是在学校食堂就餐。这次允许破例,晚餐在校门口的某餐馆聚餐,欢庆毕业,一醉方休,不算违章。   学员们热烈鼓掌,说今晚肯定会一醉方休,而且肯定会让田组织员和袁联络员先醉。田厚云和袁学礼都笑,说看来田组织员和袁联络员平日对同学们要求严格,遭同学们记恨了,没关系,等下肯定多喝几杯,哪怕是喝得烂醉如泥,也不躲不避。   杨志远笑,说:“要让田组织员和袁联络员先醉,不是记恨,而是因为感激,感谢田组织员对同学们的学习和生活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照顾,感谢袁联络员的督促和指正。”   杨志远一声大喝:“起立!”   一支部32名学员随杨志远应声而起,经过这一年的操练,动作整齐划一,学员们随着杨志远的口令,齐刷刷站起。   杨志远说:“向田组织员鞠躬致谢!”   杨志远说:“向袁联络员鞠躬致谢!”   同学们随同杨志远的口令,向田厚云和袁学礼一一鞠躬。   “礼毕!”杨志远说。   田厚云笑,说:“杨志远学员,你带领学员们搞什么名堂?”   杨志远笑,说:“这是这一届中青一班一支部最后一堂课,趁现在还清醒,先把该表达的表达了,该感谢的感谢了。等下到了晚餐之时,那就没什么客气可讲,大家轮番敬酒,结果肯定是田组织员和袁联络员先醉。”   袁学礼直摇头,说:“看来杨学员晚餐准备以强凌弱,知道袁联络员酒量不行,偏生要让袁联络员东倒西歪,出尽洋相。”   学员们都笑,说:“出洋相好啊,这样袁联络员才会更容易让学员们记住,若干年后,提起党校,大家肯定都会记得袁联络员喝趴下的场景。”   袁学礼直叹气,说:“看你们一个个居心叵测,就知道袁联络员今晚肯定趴下。”   大家哄然大笑,说正中下怀,理应如此。   田厚云和袁学礼同样向学员们鞠躬还礼,说能和同学们朝夕相处一样,是俩人的荣幸,今天过后,同学们就要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去了,有了这一年系统的学习,相信同学们会有新的感悟。咱中青班的别称是什么?省部级后备干部进修班,有统计资料证实,中青班毕业的学员,至少有三分之一能迈入省部级领导干部的行列。希望在将来,能在省部级干部的名单中纷纷看到大家的名字,别人三分之一,咱一支部百分百,创造一个奇迹。   学员们都笑,说:“如若如此,那还真是一个奇迹。”   田厚云说:“说实话,对于你们一支部的学员,我认为这不是什么奇迹。因为你们是我带过的最好的一批学员,年轻,充满活力和想象力,前途不可限量。”   袁学礼笑,说:“而且兆头好,支部书记就是省部级,在中青班的历史上,独此一例。”   谷歌笑,说:“学员们,把田组织员和袁联络员放倒以后,下一个目标是谁?”   学员们齐声道:“杨学员!”   杨志远哈哈一笑,说好。谷学员一直想见识杨学员的酒量,那就让大家见识见识,什么是海量。   一时豪情万丈。 第10章 依依惜别(2)   第二天上午十点,党校的综合楼前,五台大巴整齐停靠在一边,准备出发。   杨志远和中青班部委司局级的学员于车前送别。杨志远与二支部的书记蔡子正握别,蔡子正晃着脑袋,说自己酒还没醒,看来等会得到飞机上补一觉。蔡子正感叹,说杨学员昨天同样喝得东倒西歪,一觉醒来,却是神采奕奕,杨学员真是酒量惊人,不服不行。杨志远笑,说敢情昨天没把蔡学员喝服呢,改天,咱再好好喝一场,喝到服为止。蔡子正连连摆手,说早服了,岂能不服,岂敢不服!其他各个支部的书记都笑,说昨天杨学员率一支部的谷学员贺学员以三挑五,尚且不落下风,要是蔡学员与杨学员单打独斗,那肯定是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所谓计划不及变化快。昨天一支部的学员准备窝里斗,让杨志远在田厚云、袁学礼之后趴下,藉此让记忆铭刻。没想到到了餐厅,开始风平浪静,各个班的学员都毕恭毕敬地向自己的组织员和联络员敬酒,感谢他们在这一年中的关爱和照顾。酒过三巡,风云突变,战火蔓延。战火是蔡子正带领其他四个支部的书记挑起来的。大家敬完组织员和联络员,蔡子正和其他四个支部书记端着酒杯走到杨志远的身边,蔡子正说虽然杨志远是中青一班名副其实的班长,但杨志远同时又是一支部的支部书记,虽然对外,咱中青一班是一个整体,但内部,咱可没有少较劲。去年七一文艺汇演,原以为五个支部联手,会让一支部相形见绌,但是没想到一支部突出奇招,一招制胜,让其他五个支部无颜以对。蔡子正说,他们喝他们的,咱六个支部的书记喝一场酒,一较高低如何?   杨志远笑,说:“蔡学员这么一说,我是听出来了,诸位学员平时颇不服气,今天想借这个最后的机会将杨学员喝趴下。”   蔡子正笑,说:“是有此意,杨学员的诸多方面,我们望尘莫及,想来想去,也只能在酒桌上找回点面子。”   杨志远看着蔡子正直笑,说:“看来蔡学员酒量不错,不过结果只怕可能会让蔡学员失望,杨家人自幼善饮,蔡学员想和杨学员叫板,只怕不行。”   市委书记这一级的官员,有几个不善饮的,蔡子正一听此言,直笑,说:“真的?不信。”   杨志远笑,说:“蔡学员既然不信,那就喝,单打独斗不惧,但蔡学员要是和其他四位学员联手,那我还真的只能让同学们抬回去。”   蔡子正把袖子一挽:“喝,反正今天有言在先,一醉方休,醉了,抬回去,不丢人。”   谷歌一看蔡子正搅局,未免有些失望,他一直都想见识杨志远的酒量,一看杨志远准备与其他五人开战,于是端着酒杯,主动往上凑,要与杨志远并肩作战,一致对外,谷歌说:“蔡学员,这样不行,喝没有这个喝法,蔡学员这是想以五欺一,有失厚道,得算我一个。”   蔡子正笑,说:“谷学员到底是一支部的,行,算你一个。”   蔡子正话音刚落,贺小麦笑意盈盈地上前,说自己想和班头同进退。几个支部书记都是市委书记,虽然大家都是学员,但贺小麦只是副厅,而且团省委的副书记按实权还不及市里的副市长,与市委书记更是不可同日而语,按说贺小麦不该往上凑,但贺小麦是女性,长得还耐看,这就是她的优势。蔡子正一笑,予以同意,虽然女士端杯,酒量肯定不小,但是没关系,有女士参战,这酒喝起来才更有意思了。   杨志远对谷歌的酒量也是有所耳闻,一看谷歌和贺小麦与他协同作战,顿时豪气顿生,说:“既然蔡学员有心让杨学员趴下,行,给你一个机会,一支部以三对五,如何?”   蔡子正他们都笑,说:“杨学员主动挑战,要是喝趴下了,可不能说什么以多欺少。”   杨志远笑,说:“放心,估计欺不了。”   酒是二锅头,便宜,够劲。这一喝,自是热火朝天,以三敌五,自然不能够硬碰硬,得各个击破。杨志远和谷歌沉着应战,三杯酒下来,杨志远已是心中有数,对方五人,酒量以蔡子正为大,二锅头的度数高,其他几人应该也就半斤八两,不超一斤,以他的估计,谷歌与蔡子正的酒量相差无几,杨志远把蔡子正交给了谷歌,指示贺小麦对付其中酒量最小的一位,杨志远开始专心致志地对付其他三人,既然是三敌五,那现在这种情况就是杨志远对面的三人喝一杯,杨志远得喝三杯。杨志远知道此种情况下,慢悠悠的于己不利,一出手就是大碗,三个五两,一斤半一饮而尽,滴酒不剩。一时让蔡子正他们瞠目结舌,这三碗酒下肚,杨志远顿时热血沸腾,把嘴一抹,指示吴理斌,继续,满上。   大家这才真正见识了什么是海量,杨志远二话不说,又是三碗。当场有两位支书喝下一半,举手认输,不能喝,再喝,就真的一泻千里了。剩下的酒怎么办,由蔡子正他们三人包销。五去二,成了三比三,战局已然明朗。   贺小麦其实的酒量并不大,半斤左右,但她起到了四两拨千斤的作用,杨志远这时腾出手,开始帮贺小麦应招,再有半斤酒下肚,对方又有两人退出战团,至此,蔡子正一声长叹,点头认输。昨晚杨志远差不多四斤高度二锅头,虽然没有醉,但是还是有些过了,杨志远回到宿舍,倒头就睡,今天早上醒来,杨志远同样有些头重脚轻,他来到湖边,打了一套杨家拳,出了一身汗,然后回到宿舍,洗完澡,这才酒意尽去。   杨志远将蔡子正等人一一送上大巴。回到一支部这边,见大家都已经上车了,唯贺小麦站在车旁,迟迟没有上车。   杨志远笑:“怎么啦?”   贺小麦笑,说:“还不是因为舍不得与这么帅的班头分手。”   杨志远笑,说:“少贫,快上车,同学们都等着呢。”   贺小麦问:“班头,什么时候,还能和你像昨晚那样并肩喝酒?”   杨志远笑,说:“肯定会有这样的机会的。”   贺小麦笑,说:“如果我对班头实在想念,可不可以到会通去看你?”   杨志远笑,说:“热烈欢迎。”   贺小麦笑,说:“不怕安茗嫂子吃醋。”   杨志远笑,说:“不怕,到时让你嫂子直接上机场接你。”   贺小麦说:“那就这么说好了,一言为定。”   贺小麦这才依依不舍地跳上大巴,杨志远站在一旁挥手,看着五台车依次而出。等五台车走远,然后这才拖着自己行李箱,与田厚云、袁学礼等诸位组织员、联络员以及在京的同学告辞,田厚云笑,问:“不在党校一起吃午饭?”   杨志远笑,说:“今晚的火车,得抽时间跟恩师、岳父辞个别。”   田厚云笑,说:“既然你已经有了安排,那多余的话就不说了,就此别过,来日再见。”   杨志远笑,说:“三月份,再来找田组织员唠唠。”   三月份,两会召开,杨志远是人大代表,又得上北京来。杨志远让田厚云、袁学礼留步,用不这客套,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有在京的同学将他送到门口也就是了。   杨志远拖着行李箱走过那排笔直的白桦树,去年的三月,他就这么拖着行李箱而来,这个一月,他又拖着行李箱而去。留下的,是美好的回忆。杨志远在上十位同学的簇拥下,走出党校的大门,他回头,深深地看了党校这个自己生活了近一年的学校一眼,然后和同学们挥手告别,上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司机问杨志远去哪?   杨志远说:“清华园。”   这天傍晚,六点,杨志远走出陈府,陈明达和安小萍将杨志远送到门外。陈明达本来想安排司机送杨志远,杨志远笑着拒绝了,说您那车陈骞都没坐过,我可不敢坐,打个车就到西站了,用不着麻烦。陈明达笑,说陈骞想坐我的车,没门,但志远你可以例外。杨志远笑,说算了,要送,随便一个电话,苏锋长江他们还能不来,没这必要。陈明达笑,说就喜欢你这样,像我。安小萍在门口挥手,爱怜地叮嘱杨志远路上小心,到榆江了,就打个电话回来报个平安。杨志远点点头,说爸妈,进去吧。陈明达笑呵呵,说志远能有什么事,宵小之徒要是招惹他,哪还不是自找麻烦。   冬日的北京,干冷干冷的,杨志远拖着行李箱,走出胡同,朝马路上走去,这条小巷,杨志远来来回回不知道走过多少次,此时走来,有如情景倒现:安茗看到突然出现在巷口的杨志远,欢呼雀跃着跳到他的身上,紧紧地攀着他的脖子,说志远你怎么来了,真是你啊,太好了。那时的安茗多大,二十一二岁的样子;安茗依着他,又或是手牵着手走过胡同,路灯拉长着俩人的身影,温馨如昨;夏日的夜,安茗穿着素色的裙子,在杨志远的面前,旋转,那一刻的杨志远,心仿如那翩翩的裙裾,像是要飞了起来;后来,就不再是两个人了,身边开始多了个小小的身影,杨志远和安茗牵着舒凡的小手,走过贴满春联的小巷。   这所有的一切,都充盈在杨志远的脑海里,此时此刻,杨志远想起这些,心里满是爱意和甜美。   杨志远来到路边,用不着拦的士,有人看到杨志远出现,已经从车上走了下来。杨志远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   那人微微笑,说:“等你啊。”   那人蓄着碎碎的发,穿着一件貂皮小袄,站在路边,一脸阳光地看着杨志远,有顽皮有喜悦还有一丝丝怎么也无法难以掩饰的爱意。竟然是方芊。   方芊看着杨志远:“知道你今天要离开北京,就想无论如何,得送送你。”   杨志远笑,说:“你怎么会知道我是今晚的火车?”   方芊笑,说:“苏大哥告诉我的啊。”   杨志远笑,说:“也只有他才会做这种事情。”   苏锋这人就是这样,自己有些玩世不恭,但对感情专一之人,却是颇为看重,自从那年春节与方芊认识,杨志远到北京开会办事,有时间与同学们欢聚,苏锋都会给方芊打电话,方芊只要在北京,不管档期如何紧张,她都会想方设法赶过来。和杨志远苏锋他们喝喝酒,说说话,听杨志远苏锋说起清华园里的点点滴滴。方芊多少有些遗憾,说早知如此,当年就该好好读书,也考到这所名校,与杨大哥苏大哥同学,那该多好了。   正是因为如此,方芊爱屋及乌,对那所名校充满了向往。阳光很好的日子,方芊有时候会一个人偷偷跑到万泉河边去走一走,坐一坐,想起十多年的某个黄昏,杨志远也如她这般,抱着本书,静静地坐在万泉河边读,那一刻的方芊,心里充满了欣喜。   方芊曾说:“杨大哥,因为你,我对清华园充满了异样的喜欢。”   杨志远还能说什么,只能摇头,说:“你啊你。”   每每此时,苏锋张悯他们就在一旁叹息,苏锋说:“来来来,不说了,咱喝酒,妈的,这都是些什么事情,搞得苏锋同学五脏六腑都是酸的。”   大家唏嘘,唯方芊毫不在意,说每个人作出自己的选择都有选择这样做的理由,在娱乐圈这么久,见多了唯利是图,虚情假意,对爱也就多了一份理解。繁华尽去,还是宁静和纯粹更为美好。方芊说其实对于感情方面的事情无需歉疚,也不必酸楚,爱,有时候,是因为存在是因为温暖,所以才会爱,才会无怨无悔。   苏锋为此没少和杨志远开玩笑,说怎么安茗许晓萌方芊一个个对他杨志远情有独钟,自己怎么就一个都不曾遇上。杨志远笑,说遇上了怎么办,都收了。杨志远说有时候,爱是因为走不到一起,才会因为缠绵而美好因为回忆而悠长。苏锋笑杨志远这是狗屁逻辑,收了就不美好了?就没有回忆了?杨志远说那就是少了回味。   这一年杨志远在党校读书,方芊没少和杨志远苏锋他们见面。前几天元旦,方芊新片杀青,正好可以休息几天,给苏锋打电话,问苏锋在干什么,怎么没有约她和杨大哥喝酒?苏锋告诉方芊,杨志远这几天没空,正在准备论文,要毕业了。方芊一听,心里顿时有些失落,这么快,杨志远就毕业了,要回会通去了,这一去,再想自由自在地和杨志远喝酒,就不知道是何时了。   方芊不管了,非要苏锋把杨志远的归期告诉她。苏锋想了想,说我们想送,杨志远不让,嫌麻烦。这样吧,13号,你去接他,我们到时西站见。   杨志远看着眼前的方芊:“怎么,就一个人,苏锋呢?躲起来了?”   杨志远四处看了看,除了方芊,并无他人,他笑,说:“这个苏锋搞什么?人呢?”   方芊笑,说:“我一个人送你不可以么?”   杨志远笑,说:“可以啊,为什么不可以,只是有些担心,你一个人,一旦让你的歌迷影迷把你认了出来,你怎么突围?”   知道苏锋他们在西站等候,杨志远这才放下心来,有苏锋张悯他们在,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方芊打开后尾箱,杨志远将行李箱放了进去。方芊的车是一台红色的奥迪A4,在副驾驶的前玻璃下,杨志远看到了那张照片,枫叶,小火车,脚踏车,他骑,方芊坐。是当年在社港为社港旅游做的广告,这张照片的放大版,古城收费站的出口有,枫树湾的小镇街头也有,没想到方芊还特意翻拍了一张放在车上。此时看到这张照片,杨志远的心里有了一种暖暖的感觉,似爱非爱,似情非情。   车行驶在路上,杨志远靠在座椅上,什么都没说,也不知该说什么,杨志远只是看着路边的街头一盏盏闪过,街灯昏黄,城市的夜,迷离而妩媚。开始俩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呼呼的风声和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   许久,方芊说:“杨大哥,听一首我新写的歌吧?”   杨志远说好,杨志远问方芊,又出新专辑了?方芊说是,新专辑《当我们老去的时候》。   音乐淡淡,一如她的曲风,忧伤而迷离,在车内这狭小的空间里流动,更是充满了感伤的情绪,尤其是那首主打歌,怀旧的情调,旋律优美,但不乏感伤,尤其是其中的有一句歌词,让杨志远的眼睛为之湿润,方芊在歌中深情款款地唱道:当韶华不再,当你我老去,那时的你是否还会记得我曾经的美丽。   此刻,语言已经成了多余,什么都不用说了,杨志远把头别向右边,装作去看窗外的夜景,他不想也害怕方芊看见,因为有一滴泪,无声无息地从眼角掉了下来,温润温润的,无与伦比。   杨志远心想,当韶华不再,当自己老去,即便是不记得回家的路,但也会记得安茗许晓萌和方芊的,一定会如此的。因为这是自己生命中最美丽最值得记忆的韶华,这些怎么可以轻易忘记。   元月13日的北京,9点,夜色迷茫。   杨志远在站台上与苏锋张悯沈协李长江他们依依惜别,轮到方芊,方芊伸出手,和杨志远拥抱。方芊说:“很高兴,在我最美丽的时候,我遇上了你。”   杨志远轻轻地抱着方芊:“让我说你什么是好。”   方芊笑中带泪:“既然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就什么都别说。”   大家站在月台,望着那列蓝色的列车缓缓地远去。下雪了,一片片硕大的雪花纷纷扬扬飘了下来,洁净无比。   方芊望着远去的列车,默默地说:志远大哥,真的很高兴,在我最美丽的时刻遇上你,因为当你我老去的时候,我相信在你的记忆一定会有一个最美丽时的我。   一定会如此,对不对!   大结局:三年后   大结局:三年后(1)   三年后的初秋。   窗外有雨,不大,细雨如丝,杨志远站在窗边,听雨。   丝丝缕缕的雨从广袤的天空中飘荡了下来,飘到窗棂,飘到香椿的树叶上,然后慢慢地汇聚,成珠,有树叶儿不堪负重,慢慢地弯了下来,一滴滴雨珠掉了下去,‘嘀嗒’打在地上,树叶如释重负,欢快地弹了起来。   杨志远正看得出神。有人敲敲门,走了进来。是市长徐海明。   徐海明走到杨志远身边,笑,说:“杨书记在看什么?这般出神?”   杨志远笑,说:“闲着没事,听雨悦心。”   徐海明笑呵呵,说杨书记真是好雅致。杨志远见徐海明喜气洋洋,很是高兴,笑了笑,问徐海明什么事情如此高兴?   徐海明笑,说:“杨书记这话就问的有些奇怪了,我现在每天都是如此,高高兴兴的。今天未必就与往日不同?”   杨志远笑,说:“但徐市长今天更胜一筹。”   徐海明是来给杨志远汇报会通头三个季度的经济走势的。现在会通的经济形势一片大好,徐海明自然也就笑得合不拢嘴。   经过又三年的发展,会通的经济挣脱了次贷危机的束缚,在稍稍停顿之后,一举爆发,形成一根陡峭的K线图,突突往上走。会通已经形成了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电子产业、生物产业、节能环保产业、高端装备制造产业、新能源产业等六大高新技术产业集群,从而一举赶超榆江,成为了本省名副其实的老大。有统计资料显示,去年会通规模以上工业企业有8031家,占全省的23.2%,远超省城榆江的7065家和合海的4920家,在本省一枝独秀,如汤治烨省长当年预言的那样,会通由此缔造了一个会通模式的经济奇迹。   在工业爆发的同时,会通走特色农业的发展道路也被证明是切实有效的,会通全市的农业生产同样是蓬勃向上,会通由此形成工业农业商业齐头并进的大好局面,财政富裕,民众富强。在市级财政大量盈余的情况下,会通加大了医疗和社会保障方面的投入,加大了对底层民众的救助机制,依照十八总老街的重建模式加大对棚户区的改造,会通就此政通人和,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和谐局面。   会通所有的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照章进行,事无巨细,都有条条框框摆在那,杨志远突然间觉得自己悠闲了下来,有些无所事事了,这才有闲情听雨。   上月,沿海省省委常委、S市市委书记潘杰再一次带队到会通来参观学习时,潘杰站在他她科技的主楼,望着不远处蓝色的西临江,感慨万千,说会通作为一个内陆非省会城市,不依靠地产拉动,以高新技术产业兴市;注重环保,发展特色农业的工作思路,很值得自己学习,尤其是会通关注民生,减小贫富差距,一心一意走全民富裕之路这一点,会通市竟然做到了八九成,不容易,让人丛生诸多感慨。   诸如以上,会通可以说是市强民富,一派繁荣,作为市长,徐海明自然是心花怒放,整天乐呵呵的。   徐海明汇报:今年头三季度,会通全市全部财政收入为1590亿元,其中向中央和省级财政贡献了1049亿元,全市一般预算收入突破540亿元,增长32.2%,从目前的经济形势来看,会通今年的市级财政收入将达到创记录的800亿。相当于五年前的十倍。尤其是他她科技此类新经济公司,经济增速可以用日行千里来形容,对财政的贡献尤为突出,就连去年进驻的腾腾科技会通分公司,也为本市贡献了三亿的税收。   徐海明乐呵呵,说:“都说数字枯燥乏味,但我现在却是乐此不疲,一看这日益增长的数字就倍儿高兴。”   杨志远笑,说:“我现在不关心财政收入了,我现在只关心财政盈余,我乐于听到会通的账面上还有多少存款。”   徐海明笑,说:“按照本级财政三分之一用于政府支出,三分之一用于民生,三分之一留存的原则,目前会通全市没有一分外债,财政赤字为零,账面盈余五百余亿。”   这是财政收入这一块,还有国有投资这一块的收入另有报表,像孵化园股份,它于去年年初在香港主板成功上市,因为账面盈余过多,孵化园股份在上市前对原有股东进行了一次集中分红,会通国有投资控股公司一举绿得80亿元的分红收益,加上前些年的分红和其他公司的红利所得,会通下属的国有控股不算孵化园、恒星食品等数十家上市公司的股份价值,光账面上的现金盈余就不下500亿。   杨志远笑,说:“咱会通的货币资产过千亿了,好事,值得喝一杯。”   徐海明笑,说:“刚才财政局长向我诉苦,说他现在被各商业银行的行长追着屁股走,就希望他将财政存款匀他们一点,别将大头放在建行的手里,建设银行吃肉,其他商业银行业该喝点汤。”   杨志远哈哈笑,说:“好,让人家追着匀存款,总比整天追着让人家给会通放贷、发行债券好。”   徐海明笑,说:“你那同学往会通一跑,现在会通财政有一大半的存款都在建行了,其他行长追着跑也无济于事。”   杨志远笑呵呵,说:“我就知道晖博这么一弄,其他银行肯定会有意见,还好行长们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要不然,他们就不是追着局长的屁股走,而是坐在我这间办公室里批评杨志远同志不够意思,假公济私了。徐市长,你可得给我顶住,别把杨志远同志出卖了。”   徐海明直乐,说:“我出卖谁也不能出卖杨书记不是。”   会通财政盈余,将钱存在任何一家商业银行,对该银行的存款总量都可以用影响巨大来形容。自是引得各商业银行竞相追逐,大家各尽岂能,都想把财政存款搂到自家银行。现在在会通进商业贿赂谁都不敢,会通的防腐机制俱全,官方民间联手,有风吹草动,纪委客客气气,请你说明情况,如果是证据确凿,那就不是客气,直接请你在规定的时间和地点反省学习。现在会通的干部都知道,千万别伸手,一伸手,必被捉,这点毋庸置疑,只是时间的迟早。这个各显其能,用金钱开道自然不行,但是叙叙旧,言点交情,还是可以。前几天,省建行的副行长周晖博就带着市建行的行长直接到了杨志远的办公室,目的只有一个,拉存款。周晖博说你杨志远当年到社港,是谁帮你贷了一个亿,现在是时候还这笔债了,而且得成百倍奉还,以前存在建行的存款不算,再追加三百亿的存款。这三百亿怎么来,自然得挪腾,从别的行挪到建行来,建行满意了,别的行还不得叫苦不迭。周晖博不管这些,不管过程,只要结果,就一句话,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杨志远头痛不已,但周晖博赖着不走,杨志远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是一个电话打给徐海明,杨志远欠的感情债只能请徐海明帮着还。这一还,自然而然,财政局的存款,建行就占了一大半。   杨志远笑,说:“给行长们解释解释,让他们别整天盯着财政,得盯着老百姓的口袋,现在会通的老百姓比政府有钱。”   徐海明笑,说:“这虽然是事实,但我可解释不通,要不,杨书记解释解释,做思想政治工作,杨书记与经济工作一样,同样拿手。”   杨志远笑,说:“说了不出卖杨志远同志的,怎么?徐市长立马就想把杨志远同志卖了?”   徐海明哈哈笑。正说着,杨志远的电话一响,竟然是赵洪福。赵洪福说:“志远同志,在哪?市委?”   杨志远笑,说自己正在市委和市长说笑呢,赵书记是怎么知道?赵洪福笑,说猜的,想来杨志远也没什么地方好去,出省得汇报,不吱声,那就是在会通,工厂车间田间地头都有可能,但这是秋天,还下着雨,据此推断,杨志远同志在市委的可能性为大。   杨志远思量赵洪福这‘还好’两个字是什么意思,看来大有含义。杨志远心有所动,说:“赵书记这会在哪?难不成已经到了会通?”   赵洪福笑呵呵,还真是如此,杨志远感觉很对,赵洪福和戴逸飞现在就在会通,在卧龙山主峰观景台,赏山望水品茗。赵洪福说笑,说:“怎么样?志远同志可有兴致,与赵洪福同志一起于雨中一叙。”   自然是兴致盎然,杨志远把电话一放,说:“徐市长,不说了,走,一起去见赵书记去。”   徐海明奇怪说:“赵书记到会通了?事前竟然没有通知,怎么回事?突然袭击?”   杨志远笑,说:“会通现在还怕突然袭击。放心,不是检查,只怕是另有其事。逸飞同志也来了。”   徐海明看了杨志远一眼,哦了一声,若有所思,说:“逸飞同志也来了?能有什么事情?”   杨志远看了看徐海明说:“你说呢?”   徐海明不说话了。   卧龙山的主峰为当年首长所指的几座山峰中的一个,属于水上乐园湿地公园的一部分,现在开发了,山上建有观景台,有望江楼,有缆车直通山上。从山上望去,不但可以观山景秋色,赏西临江的秀水,还可以通过望远镜,将会通整个河东的城市全貌尽收眼底,现在的会通高楼林立,尤其是孵化园他她科技那一带,各类新经济公司如雨后春笋,公司大楼拔地而起。会通因为严控房价虚长,打压地产投机,房价在全国所有的城市中排名垫底,经济总量财政收入在本省第一,房价却只及榆江的二分之一,写字楼的价格甚至于只有榆江的三分之一,合海的二分之一,这也是会通在本省吸引企业进驻的另一成因。   向晚成曾经和杨志远谈论过这个问题,杨志远说政府只要不是一心想从土地上生财,房价就可以控制,会通抑制房价的措施其实简单,对土地的转让实行限价,降低企业的拿地成本,对地产公司的成本实行核算,控制地产公司的利润,减少地产公司的投资冲动,如此一来,虽然政府在房地产开发这一块有损失,但老百姓受惠,企业受惠,而且由于成本低廉,引得诸多企业纷纷向会通流动。地产损失了,但是从其他方面得到了补充。杨志远还是那话,不是各地做不到,而是各地根本就不想这么做,不愿放弃既得利益。   向晚成感叹,说杨志远做什么事情从来都是未雨绸缪,先行一步,现在房地产价格高歌猛进,老百姓怨声载道,中央三令五申,要求各地严控房价,但上去容易下来难,怎么控。而会通从一开始就严控,从源头着手,会通群众收入可观,房价也不高,居者有其屋,也就不是一件为难之事,也正因为如此,会通市民的幸福指数才会最高,提起杨志远就竞相称赞。   杨志远和徐海明带着邵武平他们乘缆车到达卧龙山主峰,初秋时节,层林刚刚露出秋色,红红绿绿,分外妖娆。   赵洪福和戴逸飞正于观景台的凉亭之中品茶。   看到杨志远和徐海明走进凉亭,赵洪福笑嘻嘻,说:“不错,从市委到主峰,志远同志用时不到45分钟,行动迅速,值得表扬。”   杨志远笑,说:“一接到赵书记的电话,自然是一路小跑,哪敢有一丝的耽搁。”   赵洪福笑嘻嘻,一指旁边说:“先坐一坐,喝杯茶,缓缓气。”   杨志远和徐海明坐了下来。杨志远和戴逸飞开玩笑,说:“逸飞秘书长怎么回事,回会通也不通知一声,怎么着也是会通的老书记了,怕会通人民夹道欢迎?”   戴逸飞笑,说:“这你可不能怪我,要怪就怪赵书记,赵书记说了,这次就到会通就是走走,见见杨志远同志,没有其他用意。”   赵洪福笑,说:“这事是不能怨逸飞同志,是我的主意。志远,我有多久没来会通了?一年多了吧?”   杨志远笑,说:“是有一年了,赵书记现在对其他地市是关怀备至,但对会通这一年来是多次过会通而不入,未免显得有些厚彼薄此。上次赵书记到会通,如果不是为了陪首长来会通泛舟,估计赵书记也不会来。”   赵洪福笑,说:“不存在什么厚彼薄此,说到底还是对会通放心,会通政通人和,用得着赵洪福同志指手画脚,真到会通,无非就是闲庭信步。一年没来会通了,今天一看,会通孵化园这一带还真成画廊了,高楼林立,风景如画,印象深刻,看着舒畅,看来这一趟,我还真是走对了。”   赵洪福放下茶杯,说:“行了,走,下山,这次不坐缆车,咱走路下山去。”   赵洪福笑,说:“志远,陪我走走。”   杨志远一听,知道赵洪福这是有话要说。出了凉亭,杨志远从邵武平的手里接过雨伞,撑开,然后顺着山中的石梯随赵洪福慢慢地往山下走。戴逸飞、徐海明远远地跟在赵洪福和杨志远的身后。   蒙蒙烟雨中的卧龙山,空气清新无比,沁人心脾,赵洪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笑了笑,说:“以你的聪明和政治智慧,我这次为什么到会通,我不说,你应该猜到了几分?”   杨志远点点头,说:“赵书记这个时候到会通,唯一的解释就是,传言是真。”   赵洪福笑了笑,说:“前天还是传言,昨天就成真的,确定了,不再是传言了。”   什么传言,从上月开始,就有传言说中央有考虑将赵洪福调离,安排到更重要的岗位上去。此传言半真半假,但杨志远却认为是真,换届在即,包括周至诚书记在内的诸多重要省市的领导都将退出政治舞台,中央有必要重新排兵布阵,赵洪福在本省将近九年,本省的经济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现在有那么多重要的岗位将出现空缺,中央按惯例会在党代会之前和党代会之后,对省市的书记、省(市)长进行调整,赵洪福官升一级,理所当然。   赵洪福告诉杨志远,昨天上午中组部的领导代表中央,已经找他谈过话了。不日就将在全省干部大会予以宣布。赵洪福今天到会通的目的,就在于此,就有离开本省了,在离开本省之前,其他地方可以不去,但会通却不能不来,杨志远用七年的时间将会通打造成本省的第一经济强市,创造了一个会通经济奇迹,他赵洪福之所以得到中央的首肯,也是受益于会通经济的发展。所以得看一看,将会通铭记在心。   尽管杨志远心里有预期,但赵洪福此言一出,杨志远还是哆嗦了一下,打了个冷战。赵洪福笑了笑,说:“怎么?舍不得?”   杨志远点点头,说:“尽管知道赵书记离开本省是迟早的事情,但一旦消息得到证实,心里还真是五味俱全,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赵洪福笑,说:“那就什么都别说。”   赵洪福说:“记得那年第一次与你面对面是在张溪岭,那时的你不卑不亢,我一见,嘿嘿嘿,这小子,胆识过人,见解独到,真不愧是至诚书记器重之人。自那之后我就在犹豫,这个杨志远,我用还是不用呢。后来下定决心一用,结果,得心应手,离不开了。”   大结局:三年后(2)   赵洪福重提旧事,杨志远不由一笑,说:“赵书记一说这事,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了,这件事,我一直藏在心里,没说,既然赵书记要离开本省,我索性就告诉赵书记了。”   赵洪福看了杨志远一眼,笑,说:“一看你这样就知道,赵洪福同志肯定是遭杨志远同志算计了,说吧,在哪?难道是张溪岭?”   杨志远笑,说:“正是。张溪岭那次后八轮抛锚一号峰之事,不是意外,属杨志远同志有意为之,精心设计,就此算计了一回领导。目的简单,就是有必要加深书记对杨志远同志的印象,增强认识。”   一听杨志远告知真相,赵洪福哈哈一笑,说:“好,这一出戏演得不错,要不是这一出,赵洪福同志又岂会对志远同志印象深刻,予以重任,那个蔡铭扬记者说你杨志远官至省委常委,是他记者的功劳,我看此言差矣,就是没有《内参》一事,杨志远同志只要找着机会,肯定会有办法让赵洪福同志记住。”   赵洪福赞叹,说:“就你杨志远这些招数,别人想不出也做不来,政治这东西,不一定都得用阴谋,像你这样用阳谋不也挺好,即便知道了也是无伤大雅,像今天这样事后许久才知,还可博得开怀一笑,更好。”   杨志远笑,说:“看样子,赵书记没有生气。”   赵洪福笑,说:“有什么好生气的,你杨志远连首长都敢算计,算计赵书记那还不是小菜一碟,我是早有预计,知道自己平日只怕没少遭你杨志远的算计。只是还真是没有想到张溪岭遭遇那一回,你我第一次见面,竟然就在你的算计之中。”   杨志远嘻嘻笑。赵洪福直竖大拇指,说高。赵洪福还戏言,杨志远不去演戏,真是可惜了。演技一流,实力派加偶像派,肯定火得一塌糊涂。   杨志远笑,说以前也曾想过,不从政了,去当个群众演员,现在看来,到了这年纪,想演戏也不成了,自己还是一心一意,当好会通的书记。   赵洪福看了杨志远一眼,微微一笑,说了两句话:一句是,杨志远这么会算计,玩阳谋,即便是将来新省长上任,也用不着担心,杨志远肯定会和新省长关系融洽,有商有量;还有一句就是杨志远还想在会通当书记,只怕是不可能了,这次换届,杨志远只怕得动一动,不可能再留在会通了。   这两句话,透露出诸多信息。杨志远暗自思量:新省长上任?那汤治烨省长干嘛去?调离?不可能,一个省不可能同时将书记省长调离,没有先例,唯一的解释就是赵洪福书记离开后,由汤治烨省长接任书记一职。而‘杨志远动一动,不能再留在会通了’,也是很有深意,这就是说中央这次也有意将他杨志远调离,调到哪?肯定是省委省政府,什么职务,那就不得而知了,但肯定是政府这一条线,因为他杨志远对经济在行,没必要让他去党口。而且杨志远一听赵洪福书记这话就知道,这次对他杨志远的调整,中央肯定充分听取了赵洪福书记的意见,让他杨志远离开会通,也肯定是赵洪福的主意。杨志远有一事不明,政府里,常务副省长罗亮也是一把管经济的好手,省政府有罗亮也就是了,还用得着他杨志远去凑热闹。   杨志远说:“赵书记,这么说来,我离开会通,属板上钉钉之事,不容更改了?”   “只怕是如此。”赵洪福点点头,一笑,说,“当年你我有约,在会通没有走上正轨之前,不得将你突然调离,现在会通诸事已定,会通只要按照你杨志远既定的大方向走,同样可以蒸蒸日上,榆江合海不容易赶超。你杨志远再呆在会通就属大材小用,你杨志远不是喜欢有挑战性的工作吗,那就换换环境,到省里,站在全省的角度去考虑问题。你杨志远乡镇、县、市这几级的工作经验丰富,是时候到省里去历练了。这么说吧,虽然你杨志远有大局观有前瞻性,看问题具有广度和深度,能力在这,即便是当个省长也不为过,但按照现在的规律,你杨志远如果没有在省政府历练的履历,你今后的晋升就有很大的障碍,想当省长,想想可以,那还真是没戏。所以你还得按部就班,一步一步来。你现在将近42岁,上省里刚刚好,历练三五年,正好为中央重任。”   杨志远举着伞走在赵洪福的身边,没有说话。赵洪福不置可否,断然说:“这一次你无论如何得听我的,你不可能老是呆在会通,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杨志远说:“赵书记,您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也知道您是为我好,可一旦真要离开,心里还是多有不舍。”   赵洪福笑了笑,说:“不舍就不离开了?都一样,你的心情我很是理解,感同身受,其实我现在的心情与你一样,对于离开本省,我也是何其不舍,但该离开还是得离开。铁打的官场流水的官,哪能老呆在一个地方不动。”   杨志远点了点头,说:“赵书记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赵洪福笑,说汤省长就怕你不同意,想邀我到会通来一起给你做工作,我说不用,我一个人就成了,这个工作我做得通。看看,这不就是轻而易举之事。赵洪福还说给杨志远做思想工作,让杨志远离开会通,这才是今天的主题,与杨志远话别只能是其二。   赵洪福停住,等杨志远垮前半步,他抬手拍了拍杨志远的肩膀:“加油!”   和赵洪福又往前走了一段。杨志远想了想,说:“赵书记,既然如此,我有一事相问,如果可以,我想请您据实告诉我。”   赵洪福笑,说:“你问。”   杨志远问:“我去省里,任何职?接谁?”   赵洪福笑,说:“就知道你会问这个,告诉你也无妨,中央已经同意,你接罗亮同志,任常务副省长。”   杨志远问:“罗省长呢,去哪?”   赵洪福说:“外省,代省长。”   如果说赵洪福调离,杨志远是有预期的话,那罗亮也将调离,这事情来得突然,有些意外,难怪汤治烨省长想让赵书记来做他的工作,要知道罗亮一旦离开,即便新省长到任,省政府这一块还真需要一名懂经济对本省熟悉的常务副省长用心辅佐,还别说,他杨志远是这个最佳人选。杨志远直摇头,说:“都说本省是黄埔军校,从本省出去的干部,不是省长就是书记,看来还真是如此。”   赵洪福笑,说:“看似偶然,实则必然。这都是至诚同志知人善用的结果,本省政治清明,至诚同志手里提起来的这些干部,年轻,德才兼备,明华同志、文举同志、张淮同志在外省的成绩有目共睹,本省干部为中央关注也就势在必然。我敢保证,这一届是罗亮,下一届肯定就是你。”   杨志远笑,说:“赵书记就这么肯定,要是杨志远同志有负厚望怎么办?”   赵洪福笑,说:“别人我不敢保证,就你杨志远,我敢拍胸脯。”   赵洪福让杨志远早就准备,一旦自己离开,汤治烨到了省委,罗亮调离,而按惯例新省长不可能马上到位,省政府这一块的工作需要运转,就需要杨志远赶紧上任。赵洪福说用不了一星期,就会召开全省干部大会。干部大会之后,你的工作就要变动了。杨志远有些吃惊,问赵洪福怎么会这么快。   赵洪福说:“现在是换届之时,各省都急需具有开拓进取精神的省长书记,这关系到今后五年的政治大局,中央自然巴不得早点安排到位。中央在问起本省的情况时,我拍了胸脯,说将罗亮同志调离,没事,有杨志远同志就行了。”   那天中午,赵洪福在会通与杨志远共进午餐。餐后,赵洪福与杨志远告辞,说自己得赶紧回去,有许多的事情要抓紧处理,到时全省干部会议一开,他就得赶紧上任了。   杨志远送赵洪福和戴逸飞上车,赵洪福紧紧地与杨志远一握:“志远同志,我在本省最高兴的一件事,就是认识了你杨志远!”   杨志远望着两辆小车远去,一时百感交集,想起自己与赵洪福这些年的交往,从误会到冰释前嫌再到了解相知,然后再到赵洪福不遗余力地提携。自己和赵洪福之间,好像除了工作,并无私谊可言,赵洪福之于自己,完全是一种工作上的赏识,再无其他,如果说周至诚给了他一种有如父子间的温情的话,那赵洪福则给了他一种同志间的温暖。正是因为有周至诚和赵洪福这样的领导和同志,他杨志远才敢无所畏惧地向前走,勇往直前,这才无往不胜。   对于赵洪福离开本省的传言,徐海明也是知道,这也是刚才杨志远反问‘你说呢’,徐海明就不吭声的原因。此时一见赵洪福离开,徐海明问:“看来赵书记真的要离开了?”   这种事情无需隐瞒,杨志远点头。徐海明知道赵洪福特意到会通跑一趟,不可能就是吃一顿饭,和杨志远话个别,肯定还有其他,但有些事情自己可以问,有些事情在没有明朗前是不该他问的,徐海明知道,赵洪福一走,本省的政局肯定风云变幻,徐海明最想知道的还是:这次换届,杨志远会不会离开会通?   徐海明看了杨志远一眼,杨志远一脸的平静,徐海明根本就看不出什么。   徐海明问杨志远:“上哪?”   杨志远笑了笑,说:“还能上哪?自然是回市委。”   这天下午,邵武平看见杨志远坐在窗外,专心致志地读周至诚送给杨志远的那套《天龙八部》,邵武平心里一紧,他知道,杨志远只要一看《天龙八部》,肯定就会有重大的事情将要发生。会是什么事情呢?邵武平明白,这事肯定与赵洪福书记上午的会通之行有关。邵武平轻轻地把门关上,守在了门外,以免杨志远被别人打扰。   那个下午,邵武平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杨书记这会在思考什么?   直到临近下班,杨志远走出房间,对邵武平一笑,说:“武平,走,找个小酒馆喝酒去。”   邵武平怦然一动:难道杨书记要离开会通了?   杨志远隔天接到罗亮的电话,罗亮说:“志远,赵书记都给你说了?”   杨志远说:“说了。”   罗亮说:“本想邀国良、晚成、陶然到会通和你聚一聚,喝一盅,既然赵书记刚刚来过,我们四人再去,动静太大,不免让人产生联想,会通我们就不来了,全省干部大会召开前夜,你提前到榆江,咱们五个人找个清静之地,畅饮一杯。”   杨志远说:“好!就该如此。”   酒是在谢富贵的年年有余喝的。此酒楼是谢富贵新开的连锁店,靠近榆江边,依山傍水,环境不错。自然是最好的包厢,位置极佳,可见远处的榆江。   一接到省委通知明天召开全省干部大会的通知,杨志远二话没说,今天就到了榆江。这一周,本省政局已经发生了变化,就在三天前,省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二十七次会议决定:接受罗亮同志辞去省人民政府副省长职务的请求,报省人民代表大会第五次会议备案。   此消息一出,全省干部都知道,罗亮这是要走了。谁将接让罗亮?大家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杨志远。徐海明和邵武平看到此消息,立马将赵洪福几天前到会通的事情联想到一起,他们在那一刻,都明白,杨志远要离开会通了。   酒是好酒,茅台。杨志远说:“今天是为老兄践行,本省大曲不喝了,奢侈一回,茅台。”   罗亮笑,说:“我看算了,还是大曲好,以前喝大曲的时候老是念叨着茅台,现在要离开了,倒有些怀念本省大曲,一旦离开了本省,到了他乡,想喝本省大曲只怕都喝不上了。”   杨志远笑,说:“以后上外省去看你,没得说,左手一对本省大曲,右手两斤杨家坳的茶叶。”   罗亮笑,说:“这未免也太吝啬了吧。”   杨志远笑,说:“老兄,已经很够意思了,嫌少,那就两手空空,什么都不带,想喝本省大曲,自己回榆江来喝。”   罗亮笑,说:“算我怕你了,行行行,有总比没有好。”   大家碰杯。罗亮感叹说,本省人都喜欢将咱们归于周至诚系,现在想来,没什么不好,周至诚系就周至诚系,咱们这些人之所以能走到一起,不是因为私,而是因为公,肝胆相照,才会有外人看来的精诚团结,铁板一块。要是大家心有私心,贪赃枉法,还能是铁板一块?肯定不可能,不管是谁,只要敢贪赃枉法,其他人肯定有勇气刮骨疗伤,大义灭亲。   罗亮说:“当年朱省长离开本省时,将咱们这一系人马交付给我和国良,朱省长说徇私舞弊,任人唯亲的事咱不干,咱们有能力,不怕,但该帮还是得帮,相互提携,大家才可以走得更远,才能更好地为国为民办事。当年朱省长离开本省,省委常委就我和国良,现在我罗亮离开,省委常委多了晚成,老陶和志远三人,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周至诚系为中央认同。现在我离开了,咱这一系的人马就交给你们四位了,我倒希望薪火相传下去,不管哪一届都有咱周至诚系的人进入常委,这就是咱们作为周至诚系人的骄傲。”   大家干杯。付国良说:“罗省长,这一别,咱五人再在一起喝酒,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来,干了。”   罗亮说:“想当年,咱们欢送周书记,然后就是朱省长,现在是我,虽然现在大家天各一方,但大家都曾经在本省留下了一段美好的,志远,改天就由你张罗,把周书记、朱省长拢到一起,大家再聚一聚。这事,我们这几个可能都难以办到,就志远你可以做到。”   杨志远点头,说:“我试试。”   在第二天的全省干部会议上,中组部的领导代表中央宣布:汤治烨同志任M省省委书记。免去赵洪福同志M省委书记、常委、委员职务。另有任命。   随即,省人大常委会在榆江举行会议,决定任命杨志远为省人民政府副省长,当天下午,仍兼任省长的汤治烨主持召开省政府常务会议,安排确定省政府领导同志工作分工。杨志远由此转任常务副省长,但仍兼任会通市委书记一职。   大结局:三年后(3)   新省长正式走马上任,汤治烨率领省委常委们在省委招待所迎接新省长和中组部送新省长上任的领导。双方握手,杨志远位列第三,新省长走到杨志远的面前,与杨志远一握,很是有力。   新省长哈哈一笑,说:“看来还真让杨省长说准了,山不转水转,转来转去,今天,你我还真的转到一起了。一听到自己要到M省,一想到你我将在新一届省政府里搭班子,我是辗转难眠,兴奋难耐。”   杨志远笑,说:“彼此彼此,一想到要与省长搭班子,同样是迫不及待地准备与省长见面。”   新省长笑呵呵,说:“等会得好好喝一杯。”   汤治烨在一旁笑,说:“怎么?不用我介绍?两位省长认识?”   新省长笑,说:“认识,老朋友了。”   汤治烨笑微微,对于这位新到任的省长,汤治烨了解一些,但不多,其是少壮派,49岁,上层资源丰富,颇受中央器重,据说其工作作风比较激进,在外省任常务副省长时,该省省长比较保守,其与省长合作并不太愉快。这次换届,该省书记省长都没有变动,中央经过权衡,将其调任本省。汤治烨这些天一直都在思量新省长这个人,此人个性如此分明,只怕有些不好合作,汤治烨一直都在寻思怎样找到一个切入点,和新省长开诚布公地谈一次,大家求同存异,遇事有商有量,共同为本省的经济繁荣政局稳定努力。   现在汤治烨一看杨志远和新省长认识,关系看来很是融洽,汤治烨顿时从心里松了一口气,知道这个切入点自己已经找到了,那就是杨志远,有杨志远从中调和,他根本就不用担心本省的政局会出现书记省长剑拔弩张的紧张局面。   新省长为谁?为在党校没少喝杨志远‘眉儿金’,俩人互为欣赏的省部班的柳学员柳云长。   杨志远笑,说柳省长真不够意思,这三年可没少喝杨家坳的‘眉儿金’,到本省来,竟然也不知会一声,直到昨天杨志远同志才知道,新省长谁?柳学员?有没有搞错?怎么可能?杨志远同志始终不愿相信,柳学员真要到本省,岂会事先不联系,不通知?现在柳学员真真切切地站在了杨志远同志的面前,这才相信,是真的,不是梦,所以觉得柳省长不够意思。   柳云长笑,说:“汤书记,这可怎么办,一来杨省长就对我有看法有意见,今后工作怎么开展?”   汤治烨心情愉悦,直笑,说:“这很好办,如柳省长刚才所言,等会两位省长多喝几杯,一醉泯恩仇。”   杨志远笑,说:“那还是算了,柳省长喝茶可以,喝酒根本就不堪一击。”   “杨省长那不是喝酒,是喝水,自愧不如。”柳云长笑,说,“杨省长,我想我还是有必要加以解释,不是柳学员不想告知,而是想给杨省长一个惊喜。”   杨志远笑,说:“看来效果不错,柳省长的到来还真是让人惊喜。”   汤治烨哈哈一笑,开始介绍下一位:“省委政法委书记:付国良同志。”   柳云长和付国良握手,互道幸会。   半月后,省委正式做出决定:免去杨志远同志会通市委书记、常委、委员职务,同时任命徐海明同志为会通市委书记,刘鑫平为会通市委副书记、拟任市长。   如刘鑫平当年所言,天上掉下来一个大馅饼。谁都知道,杨志远现在是常务副省长,事关会通的人事任免,省委肯定会充分考虑杨志远的意见,杨志远有绝对的话语权,没有杨志远的首肯,徐海明成不了书记,刘鑫平也成不了代市长,官场说到底就是这么一条线,一环套一环,大家齐心协力,一心为公,那么这一线的人也就越走越高,越走越远,越走越广阔。   就在省党代会之后,省委对全省地市一级的书记市长进行了重新调整。榆江、会通、合海三大市的党政领导纷纷派往其他地市,会通市的变动最大,市委副书记调任地级市的书记,腾澜接任副书记,寻开平调任某地级市的市长,方炜珉升任常务副市长,余就则到了合海,任常务副市长,而合海的代市长为谁?范晓宁。徐志科接余就,成了主管农业的副市长。   这天在会通全市干部会议上,杨志远深情地回顾了自己在会通的七年,感谢同志们对自己工作的支持,没有同志们的齐心协力,会通不可能取得今天的成绩,他杨志远也只能是一事无成。   杨志远说完,站起来,向在座的同志们鞠躬致谢。   全体自发地起立,掌声雷动,杨志远本来已经坐了下来,一看同志们都站立,不愿坐下,杨志远不得不站起身来,再一次致谢。会场上,掌声经久不息,杨志远坐下,又站起,站起又坐下,到最后,杨志远干脆站着没动,用手压了又压,但掌声依旧,一看无济于事,杨志远不得不下命令,命令寻开平、方炜珉、余就他们这些副市长带头坐下。会场这才恢复平静。   杨志远说:“离别总是让人感伤,在会通的七年,是我杨志远最刻骨铭心的七年,这里的山山水水都铭记在我杨志远的心里,多余的话就不多了,千言万语就两个字:谢谢!谢谢同志们,谢谢会通的父老乡亲们。”   这次离开会通,杨志远要想像上次离开社港一样,静悄悄地离开,是不可能的。当晚,在合泰宾馆,市委举行了一个小型欢送会。   吴彪和杨志远碰杯,吴彪说:“杨书记都成杨省长了,当年你杨省长同志把我调到会通后,一直压着不让我离开,我吴彪无怨无悔,舍命陪君子,一路陪着杨省长,杨省长你说说,我吴彪是不是很够意思。”   杨志远笑着点了点头,说:“不错,吴彪同志对杨志远同志不离不弃,值得表扬。”   吴彪说表扬就算了,我吴彪够意思,那你杨省长是不是也该够意思一下,让我吴彪回榆江,总不能你拍拍屁股走了,把我一个人留在会通,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地道。余就笑,说吴书记你可不能走,你走了,我可怎么办,这合泰宾馆就我一个人住?哪可不成,杨省长你可千万别心慈手软,得让吴彪同志继续为会通的经济建设保驾护航。吴彪笑,说余市长能和我一样,你还年轻,前途无量,我吴彪都快五十了,老婆孩子都在榆江,我也该回榆江了。   吴彪因何原因到会通,徐海明和刘鑫平清清楚楚,两人都说这些年会通的社会治安群众满意度极高,在全省年年排名第一,吴彪同志功不可没。虽然杨省长一走,吴彪同志就准备紧随其后,未免显得有些不够意思,但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吴彪同志想回榆江,可以理解,只要杨省长同意,会通人民可以谅解,同意放行。   吴彪笑呵呵地与徐海明、刘鑫平各干了一杯,说书记市长够意思,杨省长,就看你的啦。杨志远笑,说真想回去?吴彪笑,说废话,你都回榆江了,我不回榆江我上哪找你喝酒去。杨志远也觉得老把吴彪留在会通有失厚道,他笑,说:“行,我跟付书记商量商量。”   吴彪一听杨志远同意了,很是高兴,说:“这还差不多。”吴彪还有些急不可耐,说用不着商量,也不必考虑职务,能回榆江就行。   自然不可能这样干,换届后不久,吴彪回到榆江,就任省委政法委副书记。   杨志远正式离开会通的消息,当晚经会通电视台的晚间新闻传遍了会通的各个角落,会通的经济全省瞩目,成绩实实在在,会通的普通民众也从会通的经济增长受益匪浅,此时一知晓杨志远要离开,既高兴,又感伤,高兴的是杨志远是荣升,任常务副省长,这么好的一个领导,今后任省长书记乃至更高的职务都有可能,自然从心里为杨志远高兴。可另一方面大家都从心里感到不舍,这么好的一个领导,不再是会通的书记了,舍不得啊。尤其是十八总老街、荷塘乡、棚户区改造受益的百姓,心里更是酸酸的。   杨志远这天一早晨练回来,邵武平和邝文韬已经将他的行李打包装车了。杨志远最后打量了一眼这间自己生活了七年的房间,然后轻轻地关上门。   杨志远特意与楼层的服务员握别,感谢他们辛勤的付出。   同志们都赶来为杨志远送行,先是同住一栋楼的吴彪和余就,邵武平一搬行李,他俩就来了,然后是徐海明、刘鑫平、寻开平、方炜珉这些市级领导。   徐海明一看杨志远还在,说还好还好,就怕杨省长一大早不声不响地离开会通。杨志远笑,说昨晚都已经喝过送行酒了,何必多此一举。徐海明笑,说这可不是什么多此一举,而是必须如此,不然感情上无法接受。   杨志远笑,说:“送可以,但咱们把话说明,我之所以没有昨晚就走,是因为我还有些地方要看,还有些事情要做,咱们在合泰宾馆话别之后,大家都不许跟着,容我在会通好好看看,回忆往昔。”   徐海明点头,说:“好!”   就在杨志远与大家握别之际,又有一人赶来,谁?季兴业。   当年季兴业因为恒星食品安全事故,被判入狱五年。杨志远一直对季兴业倍加关注,杨志远从党校毕业那年春天,季兴业提前半年释放,杨志远从吴彪处得到季兴业出狱的消息,杨志远放下手头上的事情,让邝文韬驱车三百公里,赶到山区某监狱,亲自迎接季兴业出狱。季兴业出狱后,重新创业,为免与恒星食品形成同业竞争,季兴业这次选择朝奶制品行业发展,成立了兴业奶业,杨志远特意把党校认识的那个山区县的县长介绍给季兴业,季兴业因此得以与该县畜牧业局合作,合作经营天然牧场,走高端奶业的路线,季兴业从无到有,三年的时间,还真是东山再起,兴业奶业光早餐奶这一块就已经占领了本省55%的市场份额,今年前三个季度兴业奶业的产值已过三亿,利润超六千万。季兴业雄心勃勃,计划在三年内,让兴业食品在中小板上市。现在在季兴业的身边自然又有了不少勾肩搭背的朋友,但季兴业颇不以为然,季兴业曾对杨志远言及,患难见真情,在他季兴业的心里,真正的朋友,只有一个,那就是杨志远,其他人都是个屁。   此时杨志远一看到季兴业,有些奇怪:“老季,你怎么来了?”   季兴业呵呵笑,说:“别人来不来我不管,但我季兴业必须得来,不为别的,就因为你杨志远是我唯一的朋友。”   季兴业不说杨省长,说杨志远,杨志远哈哈一笑,说:“好,老季,咱们就此别过。”   杨志远踏上汽车,与大家挥别,直到看不见了,杨志远这才回过头来,邝文韬问:“杨省长,您要上哪?”   杨志远说:“先去烈士陵园。”   邝文韬心想,杨省长这是要干嘛,这个日子,上烈士陵园?但他毫不迟疑,缓踩油门,朝烈士陵园而去。杨志远让邝文韬在烈士陵园的门口停了停,和邵武平一人抱着一大捧菊花,回到车上,进入烈士陵园。   不是清明,也不是节日,烈士陵园里有些冷清。杨志远来到纪念碑前,肃穆,敬献鲜花。然后杨志远才来到刘梅梅和刘晓晓俩姐妹的墓前。   杨志远把菊花摆在烈士的墓前,然后默默地站立。墓碑上,刘梅梅烈士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望着杨志远会心地微笑。   离开烈士陵园,杨志远指示邝文韬:去古镇!   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杨志远走在十八总古镇,古镇悠悠,默默地诉说着历史的沧桑,杨志远感慨万千,从今天开始,会通的历史已经将他杨志远的这一页就此翻过,功过是非,都就此定格,任由世人评说,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十全十美,只要大多数的老百姓都认可他杨志远是个好人,他杨志远也就知足了。   杨志远走在古镇上,原本贫瘠的老街现在已经成了江南有名的古镇,古镇最热闹的时候是正午以后,此时尚早,游人还不算太多。古镇的乡亲们看到杨志远,就纷纷停下手中的生计跟杨志远打招呼。杨志远一一点头,说好久没有来看乡亲们了,随便走一走。有乡亲看了昨晚的新闻,知道杨志远要走,尽管知道都上新闻了,那肯定是事实,但心里还是有些不甘,问杨志远是不是真的。杨志远笑,说都新闻了,自然是真的。有乡亲说自己不知道杨志远今天会来古镇,早知道,就做些准备,送送杨志远。杨志远说乡亲们千万别这么干,大家要是这么干,那我现在就走,就不来和乡亲们告别了。   杨志远来到老张头的茶馆,老张头一看杨志远笑呵呵,说:“杨书记来了。”   旁边的居民笑,说:“老张头,都杨省长了,怎么还一口一个杨书记。”   老张头说:“顺口了,不管杨书记当多大的官,杨书记都是咱会通的书记。”   杨志远笑,问老张头的生意怎么样?老张头喜笑颜开,说每天卖上十壶茶没有一点的问题。老张头张罗着给杨志远沏茶。杨志远点头同意,说自己一直都想坐在老张头的后院,什么都不想,晒晒太阳,喝喝茶。这次之所以特意到古镇来,目的就在于此,要是再不了却此愿,今后再想找机会,就不知是何年了。有些该做的事情,还是得抓住做,不留遗憾。   老张头笑呵呵,说那杨书记你就好好晒太阳,喝茶,我就不打扰你了。   那个上午杨志远靠在躺椅上,懒懒散散地晒着太阳,秋风徐徐,溪水潺潺,杨志远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老张头过来给杨志远沏茶,一看杨志远睡得香甜,赶忙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上了门板,暂停歇业。   有乡邻不解其意,问老张头这是怎么了,一贯爱钱如命,怎么今天竟然关门歇业,放着钱不赚。老张头‘嘘’了一声,说:“轻点,你没见杨书记在后院睡着了,杨书记这些年没有少为咱会通人劳累,这要走了,也没什么好送的,就送他一个好觉。”   两旁的乡邻一听,说杨书记在后院睡着了?那还真不能打扰,咱们是得歇会业。让杨书记好好睡一会。   一瞬间,老张头左右两边的茶馆酒肆都悄悄地上了门板,有几家已经进了游客的茶馆,也被店主客客气气地请求,请游客小声说话,如果需要高声喧哗,本古镇的任何一家茶馆酒肆任挑,作为补偿,所以费用全免。有游客奇怪,怎么会有这等好事?就为了让那人好好睡一觉?   游客轻声细语:“那人是谁?”   乡亲们很是自豪:“那是我们的市委书记。”   游客问:“就为了一个书记,如此大费周折,有没有必要?”   乡亲们说怎么没有必要,太有必要了,您觉得这条古镇怎么样?游客说不错,小桥流水,古朴典雅,置身其中,仿如走在历史的画卷之中。乡亲们说可是您看得的只是现在,以前这里可是污水横流,内涝成灾,乡亲们的生活苦不堪言,就是因为杨书记,才有了古镇的今天和古镇人今天的好生活。现在杨书记要离开会通了,杨书记又不喜欢张扬,您说我们古镇人是不是应该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可又没有什么送的,送了杨书记也不会收,那么送这位为会通群众呕心沥血的书记一个好觉是不是很有必要。游客一听,纷纷点头,说如若如此,这个书记还真是一个好干部,乡亲们这么做,可以理解。乡亲们和气地笑,说那能不能请您移步。有些游客离开,有些游客则选择安静,说自己也和这书记一样,不说话,眯着眼,享受阳光,享受生活,绝不会吵了这个好书记的好梦。   这天上午,当古镇慢慢地喧嚣起来,但老张头后院的这一片,却保持着难得的宁静,古镇的喧嚣被挡在了门外,只有潺潺的小溪在缓缓地流淌。   游客没有喧哗,但并不代表游客什么都不做,没有离开的游客,都将手机的镜头对准了杨志远,广发微博,以《好人好梦》《您辛苦了,我们的好书记》《杨书记请您多睡一会》为内容的微博,开始通过自媒体飞速传播,在短短的几天内,传遍大江南北,一时感动了无数的人民群众。与那种官员离任,万人空巷送别官员的虚假相比,这种群众自发地关门歇业,只为了让一个书记多睡一刻的情景,更让人感到温暖祥和和力量。   此处无声胜有声,微博上的画面是宁静了,灰墙碧瓦蓝天,阳光淡淡,溪水潺潺,风摆杨柳,木栏亭榭,杨志远靠在躺椅上面带微笑,酣然入睡的镜头感动了许多的人们。都知道这不是炒作,能让父老乡亲关门歇业静心守护,这种事情乡亲们如果不是心甘情愿,只怕谁安排都没用,乡亲们根本不会搭理。人民群众从心里感慨:这才是人民需要的好书记。   枕着潺潺溪水之声入睡的感觉真的很好,杨志远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杨家坳的山水之中,自是睡得无比酣畅。睡梦中的杨志远,又看到了杨石叔,看到杨石叔顺着菊花遍地的田野走来,笑呵呵地对他说:志远啊,干得不错,看来你为乡亲们做了这么多,我们从心里为你高兴。这才是我们杨家的男儿,好样的,志远,加油!   杨志远就在那一刻醒了过来。一看表,都睡了有三小时了,天近正午,杨志远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身体,心想也该走了。   老张头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远远地守在一旁,此时一看杨志远醒了,乐呵呵地走了过来:“杨书记,睡醒了。”   杨志远笑,说:“真是一个好觉。”   老张头笑,说:“不多睡一会?”   杨志远笑,说:“不了。”   老张头说:“到饭点了,杨书记要是不嫌弃,就在我老张头这吃顿饭再走。”   旁边还真是摆好了一桌饭菜,青菜豆腐,最贵重的菜应该就算那条西临江的鳊鱼了,杨志远一笑,说到哪都要吃饭,既然你老张都把饭菜做好了,那好,我就吃了饭再走。   老张头一看杨志远点头应承,脸上顿时乐开了花,老张头给杨志远沏好茶,说杨书记,那我让人把你的秘书司机叫进来。   杨志远是下午两点离开古镇的。杨志远离开的时候悄悄地将伍佰元压在饭桌上。   杨志远离开老张头的茶馆,老张头将杨志远送到正街:“杨书记真不多坐会?”   杨志远笑,说:“不能再耽搁了。”   老张头说:“那杨书记今后有时间就常回会通看看,多来老张头这坐坐。”   杨志远笑,说:“好!”杨志远走在街中的麻石路上,看到杨志远离开,乡亲们都纷纷跟杨志远打招呼:“杨书记,这就走了?”   杨志远笑,说:“走了。”   乡亲们都从店里站到店前,向杨志远挥手:“杨书记再见!”   杨志远挥手:“乡亲们再见!”   简简单单的对话,却透着浓浓的情谊。杨志远在乡亲们的挥别中,来到停车场,上了车。杨志远在后座,竟然发现有好几盆茉莉花。杨志远问邵武平:“谁送的?”   邵武平说:“是古镇的乡亲们,不知道名字,放下茉莉花就走了,说你肯定会喜欢。”   杨志远俯身抱起了一盆茉莉花,不由地想起当年自己体育馆说的那句话:不离不弃,乡亲们若不离我杨志远便不弃。   邵武平告诉杨志远:“其实在杨书记睡着的那三个小时里,为了让杨书记多睡一会,老张头他们那一片三四十家的门店都关门打烊,不做生意。”   杨志远惊讶,埋怨:“武平,刚才为什么不说?”   邵武平说:“古镇的乡亲们说不能告诉你,老张头一直都在一旁盯着,刚才不好说。”   杨志远说:“不好说就不说了。”   杨志远看着手中茉莉,清香淡淡,一时感慨万千,心说我杨志远何德何能,让乡亲们如此诚心以待。汽车顺西临江北上,杨志远看着窗外的古镇,眼中有了泪意:谢谢了,乡亲们!是你们,让我杨志远知道,我杨志远这些年所做的这一切是值得的!没有做错!   而在古镇街头,老张头站在街头直跺脚,说这怎么是好。有乡亲问老张头,怎么了,杨书记落东西了?老张头扬起手中的五张百元大钞,说是杨书记留下饭钱了。乡亲们埋怨,说老张头你怎么搞的,不是说了,这餐饭,由老街人凑份子,每户几角,聊表心意,你自己这么不留意,怎么能让杨书记把钱留下。老张头‘我’了半天,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乡亲们说这伍佰元,咱老街人不能收,一收就显得我们老街人太不讲情谊了。老张头问怎么办?杨书记都走远了。有乡亲说要不这样,咱们从邮局将这伍佰元寄回去,就写:省人民政府,杨志远省长收。乡亲们纷纷点头,说中,就这么干。   这张汇款单,几天后到了省政府,杨志远让邮局以‘查无此人’为由,直接退回古镇。老街人一时百感交集,有老街的年轻一代,将此事写成一篇《一张无处投递的汇款单》,在互联网上张贴,一时转发者无数,让民众唏嘘不已。   那天的杨志远,手抱茉莉,把头靠在车窗,所有的景致随着滚滚车轮,一一退去,杨志远在心里依依地与会通道别:再见古镇!再见孵化园!再见荷塘!再见会通!再见乡亲们!   当汽车顺着国道离开会通地界,杨志远看到路旁‘欢迎您下次光临会通!’的指示牌一闪而过。   杨志远心想,这个‘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一年两年?再来,他杨志远就不是主人而是客了。   汽车前行,杨志远回望,不知不觉,已是一脸的泪。   (全书完) ========================================================== 更多精校小说尽在奇书网下载:http://www.qisuwang.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