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权宠医妃:失眠王爷请上榻 作者:月地云阶   二十五世纪医疗特种兵一朝穿越,凭借出神入化医术名动京华。退渣男婚,训恶奴,打极品亲戚!世人轻她辱她贱她,她必百倍奉还!却不料某一日,温泉池中一遇误终生。 第一章 穿越嫁人   天武国,朱雀街。   头顶一轮烈日流火,滚烫的热气从脚底直往上蒸。   如此炎热,但街道两侧却站满了人,伸长了脖子,望着停在睿王府门口的一顶红轿子。   “亲爹去世第二天,穿着丧服也要嫁人,这德阳郡主,德何在?”   “说的是啊,这睿王也是倒霉,老王爷在世时定下的娃娃亲,非要他娶了这德阳,你看看,睿王压根都没派人去接这轿子,红绸不挂,连大门都没开。”   众人摇头嗟叹。有人从袖中摸出一把瓜子,竖着耳朵听着这些人说八卦,嘴里加快了吃瓜子的速度。   “小姐,咱们到了。”   轿中,一女子双目紧闭,身着纯白衣裙,鸦色发丝挽了个简单的发髻,鬓边别了一朵小白花。   真真是,冰雪为容玉作胎,花向美人头上开。   她此刻歪在一旁,额上汗珠凝着不动,唇色苍白,微微张着。   胸前亦没有丝毫起伏,像是绝了生息。   “小姐?”   外面人又唤了一声,轻叩轿门,欲掀帘进来。   就在这时,那原本平坦的胸口,忽而缓慢而有力的起伏,一下、两下……逐渐平稳。   下一秒,秦晚瑟两眼倏地睁开,两道狠意决然在眼中一闪而逝!   她急促、剧烈的喘息着,额上汗珠源源不断的滚落,像是刚从鬼门关里逃出来,惊魂未定。   “小姐?小姐,出什么事了?”   外面声音传来,她先是一愣,而后快速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她是二十五世纪医疗特种兵,战斗中被人埋伏,队员一个接一个战死,只剩她一人,她便引了炸药跟敌人同归于尽……   还……活着?   活动了下五指,这不是梦。   这衣服……怎么像是古人的丧服?   刚刚门外那人叫她“小姐”……她穿越了?   身处二十五世纪,穿越这个词她早已屡见不鲜,很快接受了自己魂穿的事实。   她冷静的过了遍脑海中原主留下的记忆。   昨日秦国公去世,为了秦国公府存亡,她顶着巨大压力,戴孝第二日前来嫁给睿王李星霖……   记忆梳理到这儿,忽然心口传来一阵绞痛。   她下意识的开口低唤,“镇龙”。   脑海中沉寂一片,秦晚瑟咬牙忍着痛,苦笑一声,看来魂穿没带过来啊……   想法将落,脑海中忽然金光大作,一座七层宝塔慢悠悠从高处降落,稳稳坐在识海。   秦晚瑟眉梢一扬,眼底掠过一丝惊喜。   胸口绞痛加重,她闭上双眼,扫了一眼轿门。   再不出去,怕是外面那些人要闯进来了。   “全身检查,开始。”   宝塔身上金光散出,如流水般一遍遍冲刷扫描着她的筋脉。   片刻之后,宝塔拟化的男声响起。   “中毒,噬心散,已经开启净化模式,等候三秒,三、二、一……毒已解除,但有诅咒未解,请留意。”   诅咒?   秦晚瑟缓缓睁开双眼。   早就听闻古代有禁术诅咒,以性命做媒,以血为祭,召唤强者。   来人若是不完成原身愿望,必定死状凄惨。这诅咒恶毒的很,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竟让她给碰上了?   只是这人的愿望是什么?为何没有一丁点提示?   噬心散……原身中毒而死,莫不是叫她找出下毒真凶,替她复仇?   正思索着,听到外面响动,秦晚瑟倏地撩起眼皮,正巧看到一只手从轿帘外朝里探来,她先一步起身,穿着一袭白裙从内迈了出来。   “小、小姐?!你没事?”   头顶日光刺眼,秦晚瑟略微适应了一下,撩起眼皮看向那喜婆,分明在她眼底瞧见了一丝震惊与诧异。   喜婆重新整理了情绪,仔细小心的在秦晚瑟身上一扫,喉头滚动一下,“小姐,你没事吧?”   秦晚瑟嘴角噙着笑道,“听王妈妈的意思……觉得我会出事?”   王妈妈连忙摆手,“当然不是,”下一秒岔开话题,“咱们到王府了,你看这大门紧闭,睿王连个人都没派……不如咱们回吧?”   秦晚瑟抬眸扫了一眼那紧闭的朱红嵌金大门,两尊石狮子左右蹲着,威风凛凛。   “今日就是要回,也总得要个说法,否则岂不是叫世人看我国公府笑话?他不开门,你便去敲门,敲到他肯开为止。”   王妈妈无奈,上了高阶,轻叩门环,一连三回,无人应声,扯着嗓子喊,仍旧无人应答,仿佛这儿是一座空宅邸。   头顶日头毒辣,一抬头,便觉一阵目眩。   秦晚瑟左右扫了一眼,见对面有一处凉茶摊,便走过去坐了下来,要了壶凉茶慢慢等。   过了好一会儿,听得左右惊呼一声“门开了”。   秦晚瑟秀眉一挑,稍稍坐正了身子。   只见她未来夫君一身纯黑长袍,胸前银线绣飞鹰,气场凌厉,大步跨出门槛,鹰隼般的眸朝这边扫来。   看到她一身白裙,原本铁青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长得倒是不赖,”秦晚瑟心里暗道。   只是看起来对她很不友好……   原身的愿望,不知跟他有没有关系?   心头想法将落,便见李星霖从身后抽出长弓,拉弓搭箭,箭头瞄准了她。   “秦晚瑟!戴孝第二日,一身孝服,行街数里,也要嫁给本王,你就这么爱本王吗?”   听出他话语中带着的刺儿,秦晚瑟眉头轻皱,缓缓站起身来,“王爷……”   “带着你的人,滚!”   他完全不给秦晚瑟说话的机会,手中拉开的长弓因弦绷紧发出滋滋之音。   秦晚瑟眉心拢起,语气也蒙上了一层怒气,“我若不走,王爷准备当街将我一箭射杀不成?”   话音将落。   咻——   箭矢速度极快,即便秦晚瑟尽可能快的躲避,仍旧被一箭射中肩头,纤弱身子如同风筝,被箭矢强猛的力道直直带飞出去。   “小姐!”   李星霖面容冷漠,收起长弓,“给过你机会了。”   “星霖!不可!”   门内,忽然冲出来一衣衫凌乱的纤弱女子,扑过来抱住李星霖的胳膊。 第二章 羞辱   陈雨柔一身薄纱红裙,衬的面上病态的苍白越发明显。站在这场中,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新嫁妇,多么讽刺。   她此刻像是没有骨头般挂在李星霖身上,一双娥眉颦蹙,娇软双手攥住李星霖的衣袖,低声啜泣,面上梨花带雨。   “你何苦为了我一箭射伤郡主?我不过是你从花楼里赎身回来的舞姬,身份卑贱,终究是成不了睿王妃的……”   李星霖垂眸看着女子雪裹琼花似苍白的脸,眼里淌过一丝怜惜,粗粝的指腹抹去她眼角泪花。   “本王除却一个陈雨柔,此生再无他人耳。”   陈雨柔身如娇花轻微一颤,不可置信的看着李星霖,眼中又是狂喜又是不可置信,种种情绪纠结在一起化作暖融融的泉水,滋润了心田。   “外面冷,你身子骨弱,本王带你回房。”   “站住!”   两人依偎着要往回走,被身后一声冷厉喝声叫住。   秦晚瑟牙关紧咬,艰难地从地上爬起,肩头上那只长长的箭矢十分扎眼。   她发丝凌乱,有几缕被汗水打湿,黏连在侧脸。   原本就苍白的脸色,眼下更是像是被抹了一层雪。   她一双乌眸死死盯着对面相拥的二人,心中忽然像是被薄如蝉翼的刀,一刀刀刻在心头,痛的她指尖发麻。   她心里清楚,这是原身残留的意识影响着她。   咬紧牙关,拨开人群,朝前迈出两步。   “小姐……”   秦晚瑟身子本因中毒虚弱,现在又加失血,上前一步,一个趔趄险些要摔倒,左右人下意识伸出双手要扶,她却堪堪稳住了身形。   下一秒,“啪”的一声,折断了肩头箭羽,紧握在手中,一步一步,朝李星霖坚定走去!   “我一身丧服,行街数里,到了睿王府!不是因为爱王爷,而是逼不得已,身不由己!”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人已到了李星霖面前。   手中半截箭矢重重插进李星霖肩头。   与她同样的位置!   她眉梢冰冷,“仗着我爱你,便肆无忌惮的伤害吗!谁给你的权利!”   相识数十载,至此矣已。   断箭为证!   一语罢,蓦的抽出他肩头断裂箭矢,重重摔在地上。   箭矢染了血,摔在地面溅出几滴血花。   李星霖当即愣在原地,大脑空白了许久未曾回过神来。   他知道秦晚瑟喜欢他,发了疯似的喜欢他。   无论他如何对待她,她次日都会厚着脸皮再贴上来。   本以为一箭射了出去,她仍旧会赖着不走,没想到她竟然动手反伤了他!   难以置信……   这还是他厌恶的那个女人吗?   “星霖!星霖你怎么样!大夫!快叫大夫!”陈雨柔眼中泪花汹涌,嘶声呐喊。   场面乱成一团,没人顾及秦晚瑟。   秦晚瑟胸腔里那股滞闷的感觉,也消散了不少。   对面李星霖面色铁青,一手捂着肩头伤处,漆黑的瞳孔睁到极致,愣怔的望着她。   她收回视线,一转身,被王妈妈急忙扶上轿子。   口中唤了声“镇龙”,低声道,“止血。”   体内金光一道道,如同一只只触手,伸向伤处,血液逐渐停止往外流。   她阖上双眸,保存体力。   一顶红轿,行街数里,如今又原路返回。   京都城内无数百姓瞧见,当日,秦国公女戴孝第二日嫁人被退婚的消息,插上翅膀飞遍了每个角落。   昔日荣光一身的德阳郡主,沦落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国公府。   秦晚瑟被王妈妈扶着下了轿子,缓缓迈入府门,另外差了人去寻大夫。   一抬眼,就见一个同样穿着白裙的妇人领着几个仆人急色匆匆的迎面而来。   在秦晚瑟面前立定的一刹那,魏淑高扬起手,重重抽落在她脸颊。   “不争气的东西!谁让你回来的!”   旁边一个模样与她有几分相似的妇人眼珠子一转,开口道,“对啊,晚瑟,睿王府如今如日中天,国公去世了,只要你嫁过去,咱们一家人都有好日子过,尤其是你弟弟,可沾了你大光了!”   肩头伤口渗出的血,将白色衣裙染红一片,但是她们却视而不见,眼里只有利益。   就在这瞬间,秦晚瑟忽的心口绞痛起来!   像是一只铁骨做的大掌,用力揉搓着她的心脏,几乎让她内脏碎裂!   诅咒!   秦晚瑟不敢相信,诅咒竟会这个时候发作!   而且面对的竟然是原身的亲生母亲跟姨娘!   难道给原身下毒的,就是这些骨肉至亲?!   要她怎么做?杀一人……还是灭门?   秦晚瑟心跳如擂,深吸了几口气,梳理原身记忆。   原身出生没几年,魏淑生了个男孩,可惜高烧不断,烧坏了脑子。   有云游道士前来,说是秦晚瑟八字带煞,克了小公子。   魏淑便听信谗言,将年仅五岁的秦晚瑟送去乡下尼姑庵,直到去年国公病重才接回来。   她对女儿没有多少感情,甚至不知为何有些厌恶,有下毒的可能。   虎毒不食子?   假的。   至于那个姨娘跟魏淑是亲姐妹,比魏淑嫁人早,嫁了个商人,日子也还算过得去,等钱霜儿及笄之后,便带到了国公府。   没出一年,国公病重,魏芳跟钱霜儿为魏淑鞍前马后,管理商铺,打理国公府,着实出力不少,魏淑内心也十分感激。   但在秦晚瑟看来,她们也是狼子野心,对原身,也有下毒谋害的可能……   毕竟,钱权色,三毒也。   梳理到这儿,秦晚瑟心头升起一股浓浓的悲哀。   看似荣光一身的德阳郡主,竟比一颗野草还不如。   忍着疼,看了魏淑魏芳一眼,越过二人继续朝前走。   她有伤在身,急需休息,至于找下毒之人,后续慢慢来。   魏淑还从未见过秦晚瑟反抗她,一怔之后心头怒火再浇一瓢热油!   “给我站住!立刻滚回睿王府!即便睿王不要你,也要想尽办法给我留在那儿!”   秦晚瑟顿住脚步,仰头深吸了口气,回头看向她。   “我今日就算死在那儿,你们是不是也无所谓?”   魏芳瞳孔一张,“晚瑟,你怎么跟你娘说话呢?”   秦晚瑟冷笑,“生而不养也谓之母?”   “放肆!”   秦晚瑟再没理会身后怒气冲天的魏淑,咬牙挺直了脊背,按照脑海中记忆回了院落厢房。   魏芳看着秦晚瑟远去,扫了一眼身边魏淑。   “这晚瑟也太不懂事,国公府正值困难之时,商铺已经接连关了好几个,我家霜儿为了国公府这么多张嘴能吃上饭 ,已经几宿都没合眼了,整日在商铺来回奔波,而晚瑟却连个人都不愿意嫁……”   魏淑一双眉锁着,不说话。   魏芳见状,又添了把火道,“唉,只是可怜浩宇,年幼烧坏了脑子,那国公留下唯一的香火,日后没人照拂,在这豺狼虎豹纵横的京都里,指不定哪日,就成了别人的盘中餐了……”   “住口!”   魏芳一个哆嗦,连忙低垂下头,旋即压低声音道,“姐姐,我这都是为了浩宇好,只要晚瑟嫁入高门新贵之家,浩宇日后不就有了保障吗?霜儿累点,打理商铺上多费些心思,即便国公去世,这国公府也绝不会凋零。”   魏淑沉吟片刻,叹了口气,拉起她的手拍了拍。   “这些年来,多亏了你跟霜儿,否则只我一个人,如何能支撑的起这国公府啊?”   “这些都是当妹妹应该做的,只是晚瑟那里……”   “哼,她那里我自有法子,终归是我生的,还能反了天不成?”   秦晚瑟才被丫鬟扶着躺在床上,就听到外面魏淑的声音传了进来,“秦晚瑟,今日你若答应嫁给睿王,我便让人给你疗伤,否则……哼!” 第三章 疗伤   魏淑来的快去的快,像是一阵寒风,在秦晚瑟心里狠狠肆虐了一番,留下满地狼藉,毫不留情的抽身离去。   秦晚瑟冷眼凝着门口方向,一层冰在心底缓缓凝结。   下一秒,却见房里丫鬟一脸焦色开门追了出去。   “夫人,小姐伤的很重,求夫人叫大夫过来吧……”   “滚开!连外人都肯为国公府着想牺牲,偏偏国公府的嫡小姐不肯!你若真担心小姐,那就回去劝她立刻嫁给睿王!大家都省心!”   秦晚瑟听完这些话,闭上双眼,深吸了口气。   门重新打开,先前那个丫鬟抽泣着走了进来。   “追月是吗?给我弄些吃的来。”   她肩头的伤口很深,若是再不做处理,发炎了之后会很麻烦。   现在吃点东西补充体力,待会儿找个地方寻些草药疗伤,以便日后替原身报仇解了诅咒。   追月怔了一下,应了声“是”。   没过一会儿,饭菜送来,一碗白饭,两碟咸菜。   追月扶着她走到桌前,双手在身前绞紧,“对不起小姐,只找到这些……”   “无妨。”   当特种兵时,她连毒虫都吃过,那时候能有一碗白饭,对她而言简直就是天堂。   魏淑想用这种办法让她知难而退,还是太天真了。   月出渐夜深,周天布星辰。   秦晚瑟白日养足了精神,晚上孤身一人悄悄上了后山。   有镇龙的帮助,在山上找草药十分便利,没一会儿,就找齐了疗伤要用的药材,还有一小只人参。   而且从原主记忆中得知,这后山有一处温泉,泡上一泡,对这具孱弱的身子大有裨益。   顺着路,找到了那处露天温泉。   周遭野草葱葱,星星点点的萤火冒着绿光绕着池边飞舞。   头顶银盘倒映水中,隐匿于一片迷蒙水汽之间,随着水波起起伏伏,破碎再重圆。   秦晚瑟看了一圈四周,心下稍安,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旋即褪去衣裙,迈向水中。   哗啦——   暖融融的泉水瞬间朝她围拢过来,一刹那便觉血脉舒张,积攒了一日的疲惫顷刻间烟消云散。   “镇龙,麻醉。”   脑海中宝塔金光闪烁,声音响起,“魂力不足。”   魂穿过来,将她先前魂力清零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秦晚瑟稍作停顿,便切了参片压在舌下。伸手握紧匕首悬在肩头伤处,深吸了口气,紧接着在伤处切开十字口,两指伸入……   断裂在肉里的箭头,淬毒磨刀般,钉透了她的骨。   手指稍捏着箭头一动,便仿佛粗粝的刀子刮过骨头般,痛的她肝胆俱裂!   她用力咬着下唇,口中腥甜化开,嘶喊也出不来,如搁浅的鱼。   “唔……”   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不一会儿就打湿了鬓边发丝,黏在清瘦脸颊两侧,单薄的双肩不受控制的轻颤。   下一瞬,指上蓦的发力,脊背猛地绷直形成凌厉绝美的弧度。   “噗嗤!”   半截箭头被拔出,借着月光,还可看到上面勾着丝丝缕缕的肉,血液滴落在身前池水中,绽开朵朵啼血红梅。   秦晚瑟两眼阵阵发黑,若不是舌下那一小片人参,眼下几乎要疼晕过去。   随手将箭头扔进一旁草丛,强撑着身子,将草药覆在伤处缠好。   她靠在岸边,呼吸比这山里的风更加微弱。   扑通——   像是一粒石子掉落池中,秦晚瑟沉重好似灌沙般的眼倏地睁开,冷锐光芒尽显。   “谁!”   “饶人清梦,其罪当诛……”   声音清冷,夹杂着浓浓的慵懒,还有几分张狂。   秦晚瑟循声望去,隐隐约约看到对面大青石上斜倚一人,瞳孔瞬间一凝。   有风吹来,将浮在水面上的雾气吹散,露出那人真容。   双目揽日月,斜眉聚风云。   一双黑眸中尽是泛红血丝,阴郁无比,眼底是青色沉痕,像是许久没有合眼过。   虽慵懒的倚在那儿,浑身上下散发出惊人冷意仍旧不可忽视。   秦晚瑟身子暗暗绷紧。   他一手撑起身子坐正,月牙白长袍衣领随意敞开,有风灌了进去。   胳膊搭在屈起的一条长腿上,垂下的五指修长如竹,像是一寸寸丈量打磨的美玉。   黑眸如静止潭水,凝着水中不着寸缕的秦晚瑟,两条剑眉拧起。   “孤身一人跑来这山中洗澡,胆子不小。” 第四章 初遇   秦晚瑟怔了一下,旋即脑海中警钟大作。   她在这儿许久,竟然没有察觉到附近还有一人!   唇瓣微张,将要开口说话,对面男子一手撑着下巴,两条浓眉敛起,凝着她警觉、宛若怒极的小兽般的眼,先开了口。   “擅长说书吗?”   “什么?”   “那为何我一看到你,会有种想睡的冲动?”   嗓音低磁,带着才苏醒的沙哑,落在人耳里,万分的魅惑。   秦晚瑟瞳孔骤然紧缩。苍白的唇抿成一线,不着痕迹的攥了匕首握在掌心。   方才疗伤耗费气力太多,魂力不足,镇龙又派不上用场,眼下只能靠她自己。   尽可能的节省力气,等待最佳时机,一击必杀。   “那你来……”   她浮在水面上,墨色长发油亮如丝缎,肩若削成,锁骨凹陷。   周身水汽环绕,恍若神女临水,露清倒影,美艳的恍若一场幻觉。   水波微动,她素手从水下伸出,朝男人做出邀请姿势。   那手上水珠嘀嗒,承了满满月光,像是一截美玉,泛着诱人光泽,均匀有致。   饶是个男人见了,相信都不会拒绝。   楚朝晟半眯了眼,依旧是提不起半分兴趣的松散语调,“肩头上血糊糊一片,你还想着那种事?真是奇了。”   秦晚瑟悬在空中的手一僵,苍白的俏脸竟被他一句话硬生生逼出点血色来。   看秦晚瑟眼中几乎要迸溅出实质火花将他吞噬,楚朝晟黑如点漆的双眸里起了轻微波澜。   方才见她拔箭剜骨疗伤都面色不改,听了玩笑之语倒是有了几分女儿家的娇俏。   他不紧不慢的背转过身去,“秦国公家风甚严,倒出了你这么个特例?赶紧把衣服穿好。”   他竟然认识她?   可是为何她在原身脑海中,没有搜到有关眼前男人的任何记忆?   顾不了那么多,确认那男人不会忽然扭头,秦晚瑟连忙上岸寻了个掩体将衣服穿好。   打理完毕,望了一眼仍旧背对着自己的男人,秦晚瑟想也没想,掉头就准备走。   那道没有丝毫波澜的慵懒嗓音再次传来,“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可以走了?”   “我似乎没有义务,听从阁下指令。”   秦晚瑟没有停下,反而加快了脚下步伐。   咻——   一粒石子瞬间飞来,深深嵌入秦晚瑟前面的树干内。   “我方才说了,饶人清梦,其罪当诛,今日免你死罪,只需赔我一场梦即可。”   秦晚瑟看着那几乎洞穿整棵树的石子,若是她再往前走一步,兴许这石子打到的就是她了。   虽她一身精湛格斗术,但眼下肩头负伤,体力不支,不能硬碰。   片刻之间,心思百转千回。   “镇龙,剩下魂力多少?”   “十五,可用迷香。”   秦晚瑟莹亮的乌眸中闪过一抹精芒。   不愧是多年合作伙伴,太了解她的心思了。   一手背在身后,朝着那人踱去。   “膝枕。”   秦晚瑟脚步一凝,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那人缓慢撩起眼皮,在秦晚瑟面上转悠了一圈,“不懂?看来你还是个情窦未开的雏儿。”   身为一等医疗特种兵,秦晚瑟自认为忍耐力极好,但是眼前这个男人总是能轻易触及她的怒点。   秦晚瑟朝他走来,半屈下身,扶起他放在膝上,口中边道,“你既认识我,如何不知我爱一人爱了十年?”   “十年未结果,你也是够蠢的。”   秦晚瑟接了他半句话,“只蠢一次。”   楚朝晟再未开口说话,闭着眼专心入睡。   秦晚瑟垂眸看他。   皎月辉光下,他一身月牙白长袍松散,恍若秋菊披霜,越发显得丰神俊秀。   只是眼底浓重的青色沉痕破坏了这一份美,平添了一分肃郁。   宛若白玉雕琢的手从一侧悄悄伸出,沾了点迷香,凑近他鼻尖。   没一会儿,楚朝晟传出沉沉的呼吸声。   秦晚瑟心神一松,将楚朝晟从膝上挪开。顺势抽出匕首,对着他那张脸比划了两下……   不一会儿,收起匕首,她起身看了一眼自己的杰作,转身离去。   冷风拂山岗。   没多久,那原本应该中了迷香昏睡的男人,悠悠转醒。   “王爷。”   暗处,唰的飞出一道黑影,冲着楚朝晟单膝跪地,低垂脑袋。   “您被秦小姐下了迷香。”   “迷香?”楚朝晟抬手揉了揉眉心,才睡熟一会儿就醒,有些烦躁,“这世上若真还有什么迷香对我有用就好了。”   他终日不得安睡,世上迷香叫他用了个遍,如今已经不起作用。   辗转反侧,寻了这么个清净地儿,才将将有了睡意,不曾想却被秦晚瑟给打断……   “可王爷方才分明睡熟了……”   “我睡熟,不是因为迷香。”   楚朝晟站起身,望着秦国公府方向,背负在身后的手缓缓握紧。   是因为那个女人……   夜雨跪在他身后,想抬眸问他什么,却又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弱弱提醒道,“王爷,您的衣服……”   “本王知道。”依旧是没有多少起伏的语调,但夜雨却听出了一丝丝的咬牙切齿。   山间圆月映温泉,松林翠微穿风过。   楚朝晟一身月牙白刻丝长袍,变得丝丝缕缕,随风飘摇。   好一个秦晚瑟!   “明日去祭奠一番秦国公吧。”   冷风吹落一片绿叶,他伸手接住,而后紧紧扣于掌心。 第五章 搜查   昨日暴晒一天,今日清晨下了阵雷雨,转眼又天晴。   秦晚瑟随着魏淑将秦国公下葬。   看着那逐渐被土掩埋的棺椁,秦晚瑟面上没有多少波澜,一滴泪也没流,脊背挺得笔直。   白色的纸钱飞扬,秦晚瑟祭拜过后,又跟着一行人返回秦国公府。   前脚才迈入花厅,魏淑脚步一顿,反手就朝秦晚瑟脸上扇去。   秦晚瑟早有感应一般,脚下往后一退,掌风在面上呼啸而过,带动了她鬓角几缕发丝。   魏芳立在一旁,见状连忙往后退了一步,护住她女儿钱霜儿。   “你还敢躲!”魏淑怒极,厉声喝道。   “挨打不躲,岂不是傻子?”   “国公葬礼,你竟一滴眼泪没流,秦晚瑟,你的心是寒铁做的吗!”   “因陌生人的一句话,就把年幼的我扔到乡下,十年之间不闻不问,你们的心又是什么做的?”   魏淑被她反问,呼吸一滞,转眼间,眼尾越发通红,语调也有几分颤抖,“浩宇是秦家唯一的香火,我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守住他……”   “何必解释?”   魏芳附和道,“晚瑟,浩宇可是你弟弟,你大了,要知道让着点小的,更何况浩宇是男丁,将来是要继承国公爵位的,你一个女子,将来嫁出去了,就是泼出去的水……”   “那你一个嫁出去的姨娘,为何不是泼出去的水?还赖在我秦国公府多年?”   “你!”魏芳两眼倏地瞪得浑圆,气的双肩都在颤抖,“姐姐,你可都听到了,秦大小姐这是要赶我们母女走啊!”   魏淑不懂经商,这些年全靠钱霜儿跟魏芳打理,眼下她们若是走了,秦国公府可真的要垮了。   “晚瑟!还不快跟姨娘道歉!”   “道歉?说的皆是事实,为何道歉?”   “你……晚瑟!”   秦晚瑟面色冷若冰霜。她上一世无父无母,没有享受过父爱母爱,这一世看了原身的记忆,对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亲娘更没有多大感触。   魏芳见魏淑拿不住秦晚瑟,黑着脸拉着钱霜儿便作势往外走。   秦晚瑟幽幽道,“晚瑟在此恭送姨娘。”   魏芳气的七窍生烟,脚步倏地一顿,甩开钱霜儿的手,坐地放声大哭。   “这日子没法过了……我们娘俩为了你们秦国公府付出了多少!牺牲了多少!霜儿早已及笄,早该出阁了,硬是要帮你们打理商铺拖到现在,日后回去了嫁不出去这辈子都毁了,你们倒好……用完了我们就扔,没良心啊……”   魏淑被她哭的心软,而且她眼下还得仰仗妹妹跟侄女,连忙上前将魏芳拉起。   “晚瑟不懂事,你这做长辈的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霜儿,快扶你娘起来,这么多人看着,成何体统?”   钱霜儿应下,眼尾泛着红,拉着魏芳,“娘,你起来吧,这么闹又有什么用?倒是白白叫人看了笑话,咱们问心无愧就是了……”   “看笑话就看笑话!咱们做奴做仆这么些年被人赶出门去,就不是笑话了?你到时候嫁不出去,难道不是笑话?”   这话音说的,不就是魏淑护短?   今日要是不给这二人一个说法,怕是难以收场。   秦晚瑟立在原地,想看看魏淑如何选。   魏淑眉心一皱,转身低喝道,“来人!给我把大小姐关进静室,闭门思过三日!”   这结果,秦晚瑟丝毫不意外。   她站直了身子,一双眼平静无波,淡淡的看着她。   “不用闭门思过,你养了我五年,我欠你五年,便还你五年,你生我的那条命,我治好秦浩宇当做归还,五年之后,你我各不相干。”   这种切断骨肉亲情的话,在她口中,仿佛喝了一杯水那般轻描淡写。   五年的时间,也足够她复仇解咒了。   复仇之后,这秦国公府能剩多少人还是个未知数……   魏淑瞳孔猛地张大,“你、说什么?你能治好浩宇?!”   秦晚瑟凝着她那张喜之若狂的脸,心底的冰结了一层又一层。   魏淑仿佛没有听到她说的“五年之后各不相干”,满心满眼,只有秦浩宇。   秦晚瑟微微启唇,浅淡的呼出一口气。   心里那点对亲情的期盼,像是幽潭边闪动的萤火,随着这声叹息消散在天边。   “但我有一个要求,这五年内,不要干涉我的任何事。”   魏淑半掩在袖中的手激动到不住的轻颤,“若你真能治好浩宇,别说这一个条件,就是十个、百个,我全都答应!哪怕就是要我这条命……”   钱霜儿一听魏淑这是同意秦晚瑟不嫁给睿王了,忙给旁边魏芳递了个眼神。   魏芳止住闹腾,忙道,“晚瑟……什么时候会医术了?姐姐,这种话你不会也信吧?”   魏淑紧握在身前的手激动到颤抖,“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她说可以,那就试试!”   秦晚瑟秀眉一挑,眼中泛着冷意,“我若不会医术,此去嫁人路上,恐怕早已变成孤魂野鬼了,不是吗?”   一句话,炸裂在众人耳畔。   秦晚瑟眸中两点亮色极寒,在场中几人脸上寸寸扫过,寻着蛛丝马迹。   还未观察出什么来,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道瓮声瓮气的声音。   “哟,一家人聊天呢?我倒是来的不巧了。”   秦晚瑟眼皮突的一跳,抬眸直直望去。   只见一人满脸虬髯,龙行虎步朝这边走来,冲着她邪笑一声,眉心不着痕迹的紧了紧。   原主记忆中有这个人,武商武将军,膝下有一子,作恶无数,被秦国公逮捕送入死牢处斩。   挑这个节骨眼来,明摆着来者不善。   “哟!这不是秦国公嫡女,秦大小姐吗?竟亲自出门相迎,真叫我受宠若惊,”武商皮笑肉不笑,粗犷的一张脸上,满是讥嘲与得意,“这身装束,倒是挺合身啊?”   秦晚瑟刚准备说话,眼角余光瞥见魏淑一步迈出,盯着对面的武商。   “不知武将军今日来此,有何贵干?”   “也不是什么大事,听闻秦国公今日下葬,特来吊唁一番。”   他举步迈入花厅,一眼看到正前方摆着的秦国公灵位,桌上还燃着祭奠香,便朝着一旁王妈妈伸出手。   王妈妈下意识的看向魏淑,没有动作。   魏淑眉心皱了皱,给她递了个眼神,王妈妈这才从一旁取了香,递到武商手中。   他垂眸乜了一眼,手指稍一用力,手中三炷香断裂成几截。   “啧,你看看,这香火怎么断了?”旋即将三炷香扔在地上,脚掌碾了个粉碎。   “武商!”魏淑两眼赤红,一手扫向门外,“这里不欢迎你,立刻给我滚出去!”   魏淑为了秦家的香火,逼着亲生女儿嫁人,甚至以命相逼!   武商一句话,触了她的大忌讳!   “魏夫人,生什么气啊?”武商朝她走来,嘴角笑意逐渐化开,弧度越来越大,“现在生气,不觉得为时过早吗?”   “你还想做什么?!”   武商挺直了脊背,忽的一双浓眉倒竖,抬手重拍两下,猛地拔高音量,“来人!清查国公府!” 第六章 楚王到   外面不知从哪儿涌入一批身穿软甲的士兵,将秦国公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魏淑怒叱,“你敢!”   “秦国公在世时我或许不敢,但眼下一个年老色衰的妇人、一个尼姑庵出来的无能雏儿,能奈我何?”   他眼神冷厉,像是潜藏暗处蓄谋已久的毒蛇。   “李大人,来了许久,也该出来了。”   刻画石壁后,一人踌躇着走了出来。   正是户部尚书李浪鸥。   魏淑险些气的两眼翻了过去,“竟然是你!国公在世之时,一手提拔你坐到尚书之位,没想到竟是养了一头白眼狼!”   李浪鸥原本还有些心虚,但听魏淑骂的难听,一下火上胸腔,挺直了腰板反唇相讥道,“秦国公培养我、提拔我,难道不也是为了他自己好?少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尚,不过都是些自私自利的人罢了。”   武商眉眼舒展,对这番话十分满意。   “李大人,开始查吧。”   “是,将军。”李浪鸥高声道,“秦国公贪污受贿,肆意敛财,今日特派我来检查!”   他抬脚上前,谁知钱霜儿忽然一个箭步挡住他去路,张开双臂,怒声叱道,“即便国公去世,这儿依旧是国公府!若容尔等肆意进出检查,置我国公府威严于何地!”   魏芳也是面色一变,连忙在魏淑耳边道,“是啊姐姐,国公才下葬,就有人欺上头来,这日后即便咱们出人头地了,也会被人戳着脊梁骨笑,绝不能低头啊!”   吹完风,她走上前来,冷眼定在武商脸上,“什么奉皇上之命,圣旨何在?我看是有人假传圣旨!公报私仇吧?”   这胡乱说了一句,好像正戳中了武商的痛处。   他一双虎目眯起,冷厉的视线在她面上如刀割过,吓得魏芳一哆嗦,脚下往后退了一步。   “圣旨随后就到,我等先来查账,有何不妥?”武商抬起手,往下一压。   围拢着国公府的侍卫登时涌入大堂。   钱霜儿面色大变,抬手拦住一个士兵,“这儿可是国公府,我绝不容许你们乱来!”   下一秒,被那士兵狠狠撞倒在地,发出一声痛呼。   “霜儿!”   魏淑跟魏芳连忙上前,心疼的将钱霜儿扶起。   “你这傻孩子,他们查,便让他们查去,何苦用肉身去挡?国公在世时,光明磊落,从未有贪污受贿之事,他们不过是无中生有,什么也查不出的。”   钱霜儿唇色有些苍白,不知是不是方才被撞得。   她紧握住魏淑的手,“我只是想守住国公的荣耀罢了,今日有人上门查账,保不准明日就有人挑衅上门,浩宇还那么小,若是我们都出了万一,只剩他一人,该怎么办啊……”   这一下,又说中了魏淑的心思。   她目光微凝,定定的看了钱霜儿一眼,抬手慈爱的帮她拨去额前碎发。   “好孩子,若你是浩宇亲姐姐就好了……”   紧接着站起身,冷眼看着站在一旁无动于衷的秦晚瑟,眼底升起一抹怒容。   但很快视线挪开,定在武商脸上。   “武商,今日若要搜国公府,先从我尸体上踏过!”   武商冷哼一声,“要死便死,这么多双眼睛看到了,与我武商无关,我来此,乃是公事公办!搜!”   一群士兵涌入,翻找、打砸,连同桌上的灵牌都开始晃悠,几欲摔落在地。   追月见状,忙上前扶了一把,被一个士兵一把抓住衣领掀翻在地,“滚开!”   始终立在一旁没动的秦晚瑟,身形骤闪,一脚将那士兵踹飞,狠狠撞在博古架上,瓷器碎了一地。   “没事吧?”   追月怀中抱着灵牌,吓傻了,片刻之后,乖巧的点了点头。   这一动手,周遭士兵立马围了上来,跟秦晚瑟打做一处。   秦晚瑟手段干脆利落,招招直逼要害,瞬间解决了几人。   武商见状,活动了一下手腕,一脚踏地,蓦的腾空而起,用力扣住秦晚瑟肩头。   好巧不巧,正是她受伤的肩头。   察觉到秦晚瑟身子蓦的一僵,武商眉梢一扬,粗壮的手指再次用力,深陷至她骨骼。   隐隐约约感觉指腹下传来温热,他狞笑一声。   “没想到秦大小姐,竟然会武?真是叫人意外啊……”   秦晚瑟想反抗,但稍一动,就被他更用力的制住,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惨白下来,光洁的额上更是铺了密密麻麻一层汗。   “小姐!”   “楚王爷到!”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一声尖锐的唱声。   楚朝晟一身象牙白长袍,玉带束蜂腰,带着两队侍卫从门外跨入。   那双眼溴黑一片,仿佛一潭死水,阴郁且森冷。   “武将军,想对本王的未婚妻做什么?” 第七章 我答应你   未婚妻?   不光秦晚瑟,就连魏淑跟武商几人都怔住了。   秦晚瑟看清来人,眸色一沉,心里暗道,竟然是他……   昨日毁他衣袍,今日就寻上门来找场子?   武商飞快回过神来,松开秦晚瑟,几步上前抱拳请安,“末将见过楚王爷。”   “免礼。”   楚朝晟随意应了一声,语调蒙着一丝丝未睡好的不爽,落在武商耳里,倒叫他心里犯了嘀咕。   这秦晚瑟,难不成真的是这楚阎罗楚朝晟的未婚妻?   只是他一不上朝堂,二不入烟花柳巷,这未婚妻,究竟从何而来?   思量之间,楚朝晟已经一脚迈入花厅。   阴郁的视线在秦晚瑟脸上一扫而过,旋即在她肩头渗出的血色停留一瞬,转而踱步到正前方,取了三炷香祭拜秦国公。   钱霜儿在一旁悄悄看着他的身影,眼里掠过一丝惊艳欢喜,垂在身侧攥着帕子的手缓缓收紧,贝齿轻咬朱唇。   鼓起勇气从人群中绕出,对着楚朝晟一福身。   “霜儿见过楚王爷,早闻楚王盛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盛名?”楚朝晟转过身来一一扬眉,夜雨从旁给他取来一张太师椅,他顺势坐下,仍旧是那日慵懒的姿态,望着钱霜儿不轻不重的道,“楚阎罗的盛名?”   他这一说,秦晚瑟眉心一跳,脑海中涌出些许记忆来。   传闻这楚朝晟不理朝事,为人恣意散漫,心狠手辣,做事雷厉风行,跟随其多年部下说杀便杀,即便亲人也不放过。故朝中无人与他交好,孤身一人,独来独往。   只不过这些都只是传闻,并无真凭实据。   但空穴不来风,这些事,定有几分是真。   钱霜儿没想到这随口一个彩虹屁,竟然拍到了马蹄子上,惊得面色发白,紧忙往地上一跪。   “王爷息怒,霜儿并无他意。”   “起来吧,”楚朝晟脸上看不出喜怒,敛起眸光,转眼望向秦晚瑟,一双黝黑的瞳眸没有丝毫波澜,情话倒是张口就来,“一日不见兮……如隔三秋。”   他这话没有作假,只是无关爱情。   昨日与她温泉池中一遇,在她膝上浅睡。   虽是短短一盏茶时间,却是他这些年来唯一睡的安稳的一次。   他想念的,是可以安睡的感觉。   秦晚瑟皱眉,不知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若是气她毁坏衣物,以他的权利,大可直接上门要个说法,为何要说她是他未婚妻?   “楚王想做什么,不妨直说。”   楚朝晟坐在那里,一手撑着脑袋,姿态惫懒,却饱含威严之气,不疾不徐道,“方才声音太小了吗?本王今日前来寻未婚妻——秦晚瑟。”   这男人……   就在秦晚瑟捉摸该怎么对付他时,魏淑面上满是疑惑的站了出来。   视线在二人脸上来回游移了一圈,张口道,“王爷,莫要戏耍我了?据我所知,小女晚瑟……还未与王爷相识?怎么忽然、忽然成了王爷未婚妻了?”   楚朝晟佯装惊讶的一扬眉,“哦?看来晚瑟还未给你说啊,昨天夜里,本王已经看过她身子了……”   “什么?!”   一句话在魏淑耳畔炸开,气的她眼前阵阵发黑,险些一个不稳摔倒在地,幸而旁边魏芳将她扶住。   魏芳不可置信的瞪圆了双眼,“昨夜姐姐罚你闭门思过,你竟趁夜跑出去私会男人?!这要传出去,你让你娘可怎么做人啊!”   钱霜儿一双蛾眉轻蹙,在旁附和道,“就是啊,你可是国公府嫡女,尚未出阁就……不顾自己脸面,也好歹替姨娘跟浩宇想想,这要换做在钱府,可是要被抓去浸猪笼的!”   “逆女!逆女!国公一世英名,竟被你这逆女毁于一旦!”   魏淑气的语调都在颤抖,恐怕连杀她的心都有了。   秦晚瑟两眼眯起一道寒光,冷扫了楚朝晟一眼,“你们不问我这事情是真是假,就擅自下了定论,给我判了罪?”   钱霜儿立马道,“晚瑟,放肆!你是怀疑楚王说谎不成?做错了事就承认,这么抵赖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秦晚瑟冷着脸,上前甩了她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钱霜儿整个人都懵了。   “放肆!即便真是我做错了,国公府嫡小姐,什么时候又轮得到你来教训?”   楚朝晟坐在太师椅前看着她如此豪横的一面,眼底泛起几丝波澜。   果然这女人不似外表那般看着柔弱,强悍的紧啊……   魏芳倏地睁圆双眼,一个箭步如风似的将钱霜儿护在怀中,“霜儿,哎呦我的霜儿,让娘看看你的脸……”   钱霜儿没理会魏芳,一手捂着红肿的脸,垂下眼睫掩过眼底一闪而逝的恨意,仰头泪眼无辜、不可置信的看着秦晚瑟。   “晚瑟……表姐说你都是为了你好……”   这装可怜卖惨的把戏,看了真让人作呕。   “我打你,也是为了你好,以免你口无遮拦,日后惹是生非。”   “秦晚瑟!”魏芳蓦的大叫起来,声音尖锐似是针尖刺破人耳膜,“你被放在尼姑庵这么些年无人教育,今日我这个姨娘就好好来教导教导你!”   抬手就往秦晚瑟那张恨人的脸上抓去。   秦晚瑟身子一侧,魏芳刹不住脚,一头扎到地上,脑袋在门框上撞得“咚”的一声响,两眼一翻,直接晕死了过去。   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的楚朝晟眉心一跳。   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句话,让国公府瞬间变得这么热闹。   刚好,能多看看这个独自拔箭疗伤都面不改色的女子会如何做法 。   “娘!娘!”   钱霜儿急忙起身查看魏芳情况,魏淑也吓了一跳,赶上前去,忙掐魏芳人中。   掐了半天,指甲都用力到泛白了,魏芳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钱霜儿见状一怔,眼中有泪水绕了一圈,眼皮一眨,泪珠滚滚而落。   “娘……娘你醒醒,你别吓我啊娘!”   无论她怎么喊,魏芳就是没有半点反应,仿佛受了什么重创,彻底晕死过去了一般。   “姨娘,我娘她一大把年纪,究竟犯了什么错,表妹要这样对待我娘?我们是不是不该来国公府?不该来帮姨娘你的忙?这些是不是都是我们的报应啊?”   魏淑被钱霜儿一连几问问得心头发虚,倏地起身,扭身疾步走到秦晚瑟面前。   “逆女!”   啪!   一声响亮的巴掌,重重抽落在秦晚瑟脸上。   快且狠,秦晚瑟嘴角瞬间见了血。   楚朝晟半阖的眼眸跟着一跳,撑着脑袋的手不由得跟着一紧。   怪不得养成那般刚强的性子,原来如此……   秦晚瑟耳内有片刻嗡鸣,伸出舌尖舔了舔溢出的血丝,忽而扬唇一笑,开口道,“楚王爷,不是我要嫁你吗?我嫁!” 第八章 嫁就嫁   魏淑这一巴掌,算是打醒了秦晚瑟。   她对魏芳跟钱霜儿的器重、信任,远远超出秦晚瑟预期。   要在这个举步维艰的国公府找到下毒凶手,替原身报仇解咒,以国公府嫡女的身份根本做不到。   眼下楚朝晟送上门来,她大可利用一番。   这婚事,她答应了。   揪出真凶之后,届时一纸和离书,她便天高任鸟飞,彻底自由。   楚朝晟从太师椅上幽幽起身,黑曜石般的瞳眸里掠过一丝失望。   原以为她会像温泉池中那夜同样给他震撼,没想到他想多了……   这女人也不过是个想附庸权贵的俗物罢了。   治好了失眠症,便扔了去吧。   “三日之后,本王来接你,养好伤,本王不想那天看到你血淋淋的,煞风景。”   这人说话,依旧能轻易勾起秦晚瑟的不爽。   “且慢,”秦晚瑟掉转过头,望着他道,“我话还没说完,王爷何必急着走?”   “你还想说什么?聘礼要求?”   “王爷来时想必已经听说,睿王在我下嫁当日,当着众人之面,为了心爱之人射了我一箭。”   楚朝晟眉梢微扬,“好像是有这么个传闻,所以呢?想让本王出面帮你报仇?”   薄唇勾起一丝不屑,看向秦晚瑟的眼神也多了一分轻蔑。   若真是如此,这女人跟那些庸脂俗粉还是没什么不同,倒是他那日看走眼了。   秦晚瑟沉下眉心,“我的仇,我亲手报,用不着王爷插手,只是想告诉王爷,李星霖何日与陈雨柔成婚,你我就何日完婚。”   楚朝晟凝着她面容,仔细打量了几遍,复又开口道,“本王能问为何吗?”   “十年感情,他不成婚,我心不死,这个理由,够吗?”   她两眼清澈坦荡,没有掺杂丝毫情感。   楚朝晟心里清楚这女人是在搪塞他,却也没有拆穿。   “好,本王答应你,”说着,两眼扫过在场众人,“本王未来王妃,就劳几位照顾了。”   秦晚瑟心中一动,这楚朝晟一句话,算是给了她一个护身符。   在他前来迎娶自己的这段时间里,应该不会有人再来找她麻烦。   抬脚要走,见武商还杵在原地不动,楚朝晟开口道,“武将军,本王就要走了,不送送本王吗?”   武商知今日大势已去,再继续留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无奈,跟在楚朝晟身后往外走去。   一脚才跨出门,复又回头朝魏淑望来,两眼阴狠怨毒。   “魏夫人,咱们来日方长……”   魏淑心头蓦地一紧,拢在阔袖中的手紧攥起,面上仍旧沉稳回道,“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尽管放马过来。”   武商嗤笑一声,掉头离去。   国公府门口,楚朝晟上了马车,一手撩起车帘,看着武商道,“武将军出来许久,想必也累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说完不等武商回话,随手落下车帘,叫夜雨驾车。   马蹄声得得,车子很快驶出一段距离。   外面夜雨的声音幽幽传来,“王爷,属下有一事不解。”   马车内,楚朝晟合着眸,斜倚在车壁上,俊美的容颜满是疲惫,“说。”   “德阳郡主方才说,睿王何时成亲,便与王爷何日成亲,给出的理由是十年感情,她心不死,但属下觉得……此话未免太假,怕不是想借王爷之手,报复睿王?王爷在朝中本就孤立无援,属下担心再多一个敌对者……怕对王爷不利啊……”   “这世间何时对本王有利过?”楚朝晟缓缓睁开双眸,眼里掠过一丝笑意,“那个女人绝非想借我之手报复李星霖,另有缘由罢了,只不过这李星霖,是势必要得罪上一番的了。”   夜雨有些急了,“就没有更好的办法?”   楚朝晟重新合上双眸,“没有,谁叫你家王爷暂时非那个女人不可?”   夜雨哑然无声。   侍卫尽数离去,整个花厅除却安宁,便只剩下一地狼藉。   “大夫呢!怎么还没来!”   钱霜儿还半跪在地守着晕过去的魏芳,一双杏眼泛红,满目担忧。   魏淑回过神来,急忙叫人,自己则在旁边安抚钱霜儿。   钱霜儿一抹眼角泪,对着魏淑道,“姨娘,霜儿很感谢你这些时日的照顾,只是这国公府,我们确实不能再呆了,以免有人说闲话,等娘醒来之后,我们就动身离开,姨娘也别迁怒晚瑟了,她以后就是楚王妃了……”   “傻孩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只要姨娘还是这国公府主母,谁也动你们母子不得!”魏淑说着,斜眼睨了秦晚瑟一眼,“楚王妃又如何?即便她成了皇后,我依旧是她娘,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秦晚瑟心里暗道,这人方才答应她不插手她的事,转眼就被钱霜儿母女二人挑拨的抛在脑后了。   眼眸一眨,举步走上前。   “你想做什么?!”   钱霜儿现在看到秦晚瑟,就浑身绷紧,如临大敌,落在别人眼中,恐怕会误以为秦晚瑟曾经百般虐待她了一般。   “你娘不是昏死过去了吗?大夫还没来,我有法子治好她,还不让开?”   “不劳烦郡主亲自动手,大夫马上就来。”   钱霜儿将她娘亲护的紧紧的,不让秦晚瑟靠近半分。   秦晚瑟看了魏淑一眼,而后道,“先前不是质疑我会不会医术吗?眼下就是最好的证明机会。”   魏淑闻言,立马想起秦晚瑟说能治好秦浩宇的话来,犹豫刹那,将钱霜儿拉起,劝道,“我在这儿,晚瑟绝对不敢乱来,让她试试,等大夫来了,不知是何时了。”   话都说在这份上了,钱霜儿再拒绝,就显得有些可疑了,只好答应。   秦晚瑟半蹲下身,伸手入袖,抽出一袋针囊,专挑了又粗又长的一根捏在指尖。   “这根扎在涌泉穴,人会感觉脚底又痛又痒,只不过昏迷过去的人没知觉,只需再配上一针,扎在眉心,强烈的痛感,就会立刻唤醒昏死之人……”   话才说完,还未下针,原本昏死过去的魏淑倏地睁开双眸,飞快的扫了一眼秦晚瑟手中长针,干吞了口水,掩住眼底惊恐慌张之色。   “我、我刚刚是怎么了?”   秦晚瑟收起针囊,冷笑一声,“我竟没想到,我医术精进到这种程度,还未下针,一个彻底昏死过去的人,就这么清醒过来了?”   魏淑闻言,眼神怪异的看向一旁的魏芳。 第九章 命案   魏芳假装没看到魏淑投来的怪异视线,一手捂着额头开始装晕。   魏淑也没有多说什么,叫钱霜儿扶着她下去休息。   秦晚瑟站在原地,扫了一眼魏淑,“我方才说了,你若不想要我这个女儿,五年之后我们各不相干,不必用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你什么意思?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   看魏淑一脸迷茫的样子,不似作假,秦晚瑟敛了眸光,也不解释,直接举步离开。   “秦晚瑟!”   叫不住她,魏淑深吸了口气,压下怒火,脑海中又想起方才的事来。   魏芳方才好像是装晕……   “秋华,魏芳最近身子不太好,你过去多盯着些,有什么异常,及时跟我汇报。”   “是,夫人。”   安排好一切,魏淑长呼出一口气,口中若有若无的叹了声气,“但愿是我想多了……”   天色将晚,橘色的晚霞悬挂天边。   秦晚瑟穿过抄手回廊,一脸心事的进了自己的厢房。   “小姐?”追月轻唤了一声,但秦晚瑟没有听到,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当中。   看魏淑方才反应,给秦晚瑟下毒的人应当不是她。   又仔细一想,魏淑还指望她嫁给一方权贵给秦浩宇铺路,即便厌恶她,也不会真害死她。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魏芳跟钱霜儿了……   秦晚瑟手指在桌上有节奏的敲着。   只是这证据,要从什么地方找起?   毒死原身,见原身回来,这二人面上没露出丝毫破绽,显然是早已做足了准备,她眼下再找,怕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且她二人还有魏淑撑着,只能先从别的地方下手了……   额头一阵闷痛,她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长叹了声气。   正在此时,旁边忽然传来一股热气。   秦晚瑟睁眼一看,追月手中捧着一只热毛巾递了过来。   她笑道,“小姐累了,用这个擦擦脸放松一下。”   “谢了。”   秦晚瑟一边擦脸一边有意无意的问道,“我嫁给睿王那日,不知表小姐跟姨娘在做什么?”   “小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事,只是随口问问。”   “唔……表小姐她们也没干什么,就是一直陪着夫人,安慰夫人别太难过,再就没什么了。”   “就这些?”   “哦对了,小姐走后,表小姐过来转了一圈,拿走了小姐的一枚金钗,那金钗,还是国公爷在世时,给小姐的及笄礼呢……”   说着,追月瘪了嘴,小声嘀咕道,“我当时想帮小姐拿回来,可是不敢……”   “为何不敢?”   追月没想到自己这么小声,居然还被秦晚瑟给听到了,吓了一跳。   “没什么,就是小姐平日里跟表小姐关系好……送点东西应该不奇怪,只是那金钗……”   看着她扭捏那个样子,秦晚瑟明白了。   追月之所以没要回来那金钗,是怕她生气。   可能原身之前被钱霜儿哄的晕头转向,错把仇人当亲人。   只是她不是原身。   “日后我房里的东西,不许任何人动,若有人来拿,你尽管用手段将人赶走,其余的事,我担着。”   追月悄悄看了她一眼,垂下眼,嘴角朝上弯起。   “笑什么?”   “小姐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后定然不会受欺负,追月觉得很开心……”   秦晚瑟眸光微闪,“下去歇着吧,忙了一日你也累了。”   “追月先帮小姐上药。”   白日里可见武商又弄裂了她肩头伤,她现在还咬着牙不吭声,真是厉害。   追月边给她上药边道,“听闻小姐今日与楚王定下婚约,恭喜小姐。”   “只是定下了而已,何日完婚还是个未知数。”   “此话怎讲?”   秦晚瑟闭着眼由着她上药,没有说话。   睿王喜欢的人,是个舞姬。   皇室血脉,岂能被一个舞姬混淆?   即便李星霖再怎么喜欢那个陈雨柔,怕是皇上都绝不会允许,给他二人赐婚,更是无稽之谈。   她提出这个条件,不过是想挂着楚王未婚妻的名头,方便自己查案罢了。   追月没有再问,给她上完药,便乖巧的退了出去。   秦晚瑟见状,又穿上衣服出了门。   在国公府内绕了绕,最终停在了一处略偏僻的房门前。   房里住着的是国公府的丫鬟,送她去睿王府的那个王妈妈也在。   秦晚瑟举步上前,敲开了门。   开门的是个扎着双髻的小丫头,模样很清秀,见着她忙欠身唤了句“郡主”。   秦晚瑟一抬手,免了她行礼,朝里望了一圈,不见王妈妈踪影。   “王妈妈呢?”找到王妈妈,兴许能知道些什么线索。   那丫头回头找了一圈,没见着人,摇了摇头,“下午还在前院见过,现在不知为何还没回来。”   秦晚瑟心下“咯噔”一声,莫名淌过一丝不详的预感。   “马上派人去寻!”   那丫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秦晚瑟面容严肃,不敢怠慢,忙将屋内丫鬟挨着叫起,穿好衣服打着灯笼就往外走。   “王妈妈!”   喊声此起彼伏,将已经睡下的魏淑都喊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   “回夫人的话,小姐正在找王妈妈。”   魏淑不悦道,“找个下人,也需这般兴师动众的?真是成了楚王未婚妻,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姨娘,发生什么事了?”   钱霜儿披着外袍,一脸疲惫的朝这边走来。走的近了,魏淑才看到她通红的双眼。   “没什么事,晚瑟那丫头又在瞎折腾,打扰到你休息了。”   钱霜儿摇摇头,“无碍,刚好有几本账没有核对完,眼下醒了,待会儿就去把那些帐看完。”   魏淑心下略微感动,揉了揉她发丝,“别太累了,改日我给你寻个靠得住的账房先生帮你吧。”   钱霜儿摇头道,“不用花那些钱,自己家的账交给外人,我还不放心。”   魏淑满眼欣慰,越看钱霜儿是越喜欢,待还要再说什么,就听到那边一声尖叫。   “死人!这儿有个死人!”   秦晚瑟面色倏地一沉,想也没想,直接朝着喊叫声处奔去。 第十章 去看你娘   月色.悠悠,一轮银盘稳稳倒映静心湖中。   一根竹竿从高处落下,将那水中月敲的粉碎,将一具漂浮湖面的尸首打捞了上来。   秦晚瑟立在岸边,看着下人将尸首拖上岸,一颗心在胸口提着。   “是王妈妈!”有胆大的靠近看了一眼,高声喊道。   果然……   秦晚瑟立马拨开众人,蹲在尸首面前,粗略一扫,眉心皱的更紧。   死了怕是已经有了三四个时辰,皮肤被泡的惨白肿胀,唇色发青。   秦晚瑟一手按在王妈妈眉心,用神识跟镇龙交流,“检查死因。”   一道道金光顺着她的血脉从指尖注入王妈妈眉心,流转一周之后,尽数回了体内。   左右人皆避得远远的,生怕碰了尸体犯了忌讳,看到秦晚瑟伸手去碰王妈妈眉心,全都傻眼了。   “我、我没看错吧?蹲在尸体跟前的,是咱们那个说话都细声细语的大小姐?”   “你没看错,就是大小姐!”   “这怎么可能……那么胆小的一个人,短短一天,怎么发生了这么大变化?怕不是被睿王拒婚给刺激到了?”   “哎,这话以后可不敢乱说,今日大小姐在花厅动手打了表小姐,若要她听到,指不定被打的就是你了……”   “居然还打了表小姐!她不是向来最听表小姐话吗!”   “你小点声!嫌命长啊!日后行事注意点,这府中风向怕是要变了……”   秦晚瑟听那些人悉索低语,没有理会。   恰好脑海中传来镇龙声音,“死因,窒息,已经死亡四时一刻,体内残留少量迷.药,指甲中有异物,请留意。”   秦晚瑟眼皮倏地一跳,忙检查王妈妈指甲,里面有类似人皮肤组织的东西。   旁边传来脚步声,秦晚瑟眼角余光瞥见围拢的人群左右分散开来,钱霜儿亲昵的挽着魏淑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她缓缓起身。   “啊!”   钱霜儿被地上尸首吓得惊叫一声,慌忙别过脸,唇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一层,急促喘息着。   魏淑连忙轻拍她后背,有意识的上前将她挡在身后,这才移眸看向秦晚瑟。   “这是怎么回事?”   “就是啊晚瑟,他们说你在找王妈妈,怎么王妈妈却死在这儿了……”   这弦外之音,可不就是说秦晚瑟贼喊抓贼?   秦晚瑟凝着钱霜儿,举步朝她缓步踱去。   “原因我也尚未可知,不过相信很快就会有线索了。”   她两眼清清冷冷,但眼神落在钱霜儿身上却如同烙铁,烫的钱霜儿心神一紧。   钱霜儿抿了抿唇,纤细的身子被宽松的披风笼罩,显得她整个人更加弱柳扶风惹人怜,语调当中夹杂着丝丝担忧关切,“有线索就好,希望能尽快抓到凶手,以慰王妈妈在天之灵。”   魏淑立在原地看着,“线索是什么?”   “王妈妈指甲缝里有扣下来的肉,”秦晚瑟盯着钱霜儿,视线始终未曾移开,“我查看过,王妈妈身上并无伤口,那肉,极有可能是歹人留下来的,接下来只需查看谁身上有类似的伤口……就可证明谁是凶手了。”   钱霜儿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扯唇一笑,“晚瑟,你一直看着我作甚?难不成是在……怀疑我吗?我身上可并无你说的什么伤口。”   “姨娘现在何处?府中出了这么大的事,闹这么大的动静,不会还在睡吧?”   钱霜儿脸上一闪而逝一道不自然,旋即道,“娘亲今日受了惊吓,脑袋也受了伤,眼下不舒服,正在卧床修养。”   “哦?是吗?看来姨娘身子还未好,我多少会点医术,不妨再给她瞧瞧,当做赔礼道歉。”   她面容姝丽无双,两眼黑如鸦色,倒映着两点月色寒芒,却像是游走在草丛中的毒蛇,随时要飞射而出,一口咬住钱霜儿的咽喉。   钱霜儿心中敲着鼓,不知道为何这个一向没有主见,在她身边跟奴才似的秦晚瑟会突然变得如此聪明强势?方才还在花厅中,当着楚朝晟的面狠狠给了她一巴掌,到现在还有些隐隐作痛。   她心中恨意丛生,半拢在袖中的手紧了紧,面上仍旧镇定自若。   “不用了,娘亲想好好休息,现在不想见人,也没有把你的过错放在心上,你不必担心。”   下巴微微抬起,身上白色披风被风吹的鼓起,露出婀娜有致的身子,恍若池塘中盛开的一朵白莲,芬芳馥郁,清新淡雅。   “这怎么行?”秦晚瑟扭身对着魏淑道,“姨娘今日撞了脑袋,当时没什么,眼下瞧着是伤又严重了,还是去看看的好,毕竟这国公府,还需要姨娘撑着。”   魏淑思量片刻,赞同的点了点头,“霜儿,这回我觉得该听晚瑟的,以免你娘真有万一。”   “姨娘……”   钱霜儿还要说,魏淑只当是她在跟秦晚瑟赌气,安抚了几句,手一挥,众人便朝着魏芳厢房走去。   钱霜儿立在原地,看着渐行渐远的秦晚瑟跟魏淑,一张俏脸有几分铁青。   一旁阴影中悄悄走过来一人,立在她身边低声道,“小姐,夫人确实被王妈妈给抓伤了,待会儿若是让秦晚瑟查出来可该怎么办?”   钱霜儿一咬牙,一张脸因怒容变得狰狞扭曲。   “为什么这么不小心!下了迷.药的为什么还能被抓伤!没用的东西!”   那丫鬟被她骂的两眼通红,低垂下头不敢说话。   钱霜儿呼哧呼哧喘着气,眼看着秦晚瑟等人就要消失在眼前,距离魏芳的院门越来越近。   “你绕近道,跑回去告诉夫人,不管想什么办法,把原来伤口覆盖,不要让秦晚瑟看出端倪!”   “小姐,这伤口要怎么覆盖啊?”   “你告诉夫人自己想办法,她女儿一身的荣华富贵就在今夜一举了!”   说完,不管那丫鬟,紧步跟上了大队伍。   秦晚瑟走在队伍前头,不一会儿,就到了魏芳的院门。   房里灯光尽灭,什么也看不到。   秦晚瑟上去要敲门,钱霜儿却抢先一步,抬手轻叩房门。   “娘,你好点了吗?晚瑟跟姨娘来看你了。” 第十一章 本小姐是未来王妃   房门里沉寂片刻,而后一点灯烛缓缓亮起。   窗前有剪影晃动,缓步踱到门口。   秦晚瑟见状,举步上前,站在钱霜儿身后,看着紧闭的那扇门被开启。   “见过两位小姐,夫人方才不小心受了伤,奴婢刚给夫人上了药睡下。”   那丫鬟说着侧转过身,给二人让开条路。光洁的额头被橘色的烛光一照,细密的汗珠被折射出晶亮光泽。   钱霜儿举步往里走,秦晚瑟跟在其后,在那丫鬟身边驻足停留一瞬,蹙眉斜睨了她一眼。   “你热吗?”   那丫鬟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而后摇头道,“不热啊……”   秦晚瑟又看了她一眼,没再追问,朝着里间走去。   抬手分开贝饰珠帘,便见魏芳一脸苍白的靠在床头,一副中气不足的模样。   钱霜儿匆忙上前,看着魏芳这模样,眼尾瞬间泛了红。   “娘……”   “霜儿别哭,娘没事,只是这头昏的厉害……说不定休息两日就好了,不要担心。”   魏芳说着话,两眼不住的翻着,好似随时又会晕倒一般。   “此事皆因我而起,我来帮姨娘看看伤。”   秦晚瑟说着上前一步,忽而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身形微滞,转眼继续朝前走去,坐在床头,伸手捉了她手腕。   看到她手腕上缠着的厚厚绷带,秦晚瑟眼皮一跳,端详起来,“姨娘这手怎么伤了?”   魏淑恰好从门外走了进来,听秦晚瑟问话,便止住脚,立在珠帘后静静看着。   魏淑尴尬笑了一声,“方才不小心弄伤了,没有大碍。”   “我这儿有恢复快、不留疤的药,给姨娘重新上一下吧。”   秦晚瑟说着,就要拆开绷带。   魏芳连忙捂住手抽了回去,连说不用,“我这身子骨贱,可用不了你那些好药材,还是留着你自己用吧。”   “姨娘说这话可就生分了,咱们是一家人,表姐都能随意进我厢房拿我爹送给我的簪子,姨娘不过用我点药算的了什么?”   钱霜儿脸色变了变,上前柔声道,“晚瑟,那簪子……不是你说送给我的吗?若我知道是姨丈生前与你的,绝对不会要,我这就拿来还给你。”   什么时候倒成送给她的了?   钱霜儿嘴上这么说,脚下却全然不动,秦晚瑟也不着急。   “既然表姐都这么说了,那待会儿便送到我房里吧,改日我重新送你一支,表姐日后就别到处去问人要了。”   钱霜儿眸底淌过一片阴沉光泽, 尖利的指甲几乎把掌心刺破,咬着牙硬生生忍下,强自笑道,“若不是别人上赶着要给我,我是不会收的,妹妹这点可以放心。”   秦晚瑟收了话茬,看向魏芳,“姨娘,还是让我给你换药吧,否则处理不当,明日伤口发炎,怕是整只手都要剁下来才能保命了。”   魏芳瞳孔微张,“你可别骗我,哪儿有那么严重?”   钱霜儿冷笑一声,“娘,你就让晚瑟看看吧,方才王妈妈尸首在静心湖被发现,想必……是有人在怀疑你呢。”   秦晚瑟敛起眸光,也没多做解释。   魏芳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一双眼睁的浑圆,“秦晚瑟,我几时亏待过你,你娘教训你,我每次还都护着你,你的良心呢?竟然怀疑我是杀人凶手?!”   “并非怀疑,一日没找出来凶手,府中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我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   “就事论事?旁的人不查,就专门针对我们母子二人?”   魏芳一手扶额,似是要被气的晕了过去,伸出缠着绷带的手,“好!今日给你检查,若是查不出来,我倒要你好好给我个说法!”   秦晚瑟看了她一眼,开始拆绷带。   没拆几层,就见血色染红了绷带,魏芳疼的身子直抽抽,眼泪花都要往外冒了。   最后一层拆开,旁边丫鬟吓的倒吸了口冷气。   只见魏芳手背上血肉模糊一片,还有不少大小不一的透明水泡,分明是被火烧过的模样。   “看够了吗?”魏芳痛的说话直喘气,额上已经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   站在珠帘后的魏淑不由的站直了身子,看向秦晚瑟。   “姨娘这手,是如何伤的?”   “头晕不已,方才听到外面响动,不小心打翻了油灯,烫伤了手,如何?我是杀人凶手吗?”   “这伤看起来确实不像……”   话音才落,魏淑就拨开珠帘走了进来,一看魏芳受伤的手背,登时眉心一紧。   “怎么伤成这样?晚瑟,还不快给姨娘上药。”   “不必了,”钱霜儿走来,取来创伤药坐在床头专心给魏芳上药,“我娘的伤我来看就好,不劳烦晚瑟妹妹了。”   “霜儿……”   “天色不早了,姨娘跟晚瑟妹妹早些回去休息吧,我娘也要休息了。”   钱霜儿起身打断了魏淑接下来的话,面上清清浅浅,有些冷漠。   魏淑知道秦晚瑟怀疑她二人,心中定然有了计较,忙道,“霜儿别生气,晚瑟也只是想尽快查清凶手是谁而已。”   “如此,便可以怀疑到我们头上吗?”钱霜儿望着她,“我与娘亲为国公府效力多年,本该早日回去经营家里生意,奈何国公去世,娘亲看亲姐姐受难不忍离去,留下帮忙,结果到头来,你们根本不信任我们,既然如此,我们也没必要继续待下去,明日便走。”   说完,冷声又道,“红绸,还愣着做什么,收拾东西,明日动身。”   红绸丫头一愣,应了声“是”,连忙开始收拾东西。   魏淑见状心下一慌,连忙递了眼神让身旁丫鬟拉住红绸。   “晚瑟!没有证据,你怎么能胡乱怀疑别人?霜儿为这府中尽心尽力,受尽苦累,比你一个嫡小姐做的还多!你还不立刻给霜儿道歉,求霜儿原谅?”   钱霜儿立在一旁,低垂眼眸,双手交叠在身前,脊背挺得笔直,一副冷漠受屈模样。   这是等着她来上门求原谅啊。   秦晚瑟眉梢一挑,“查案搜集线索,这都是常规操作,我觉得我并没有错,更何况,哪儿有未来王妃给一个商贾之女道歉的道理?” 第十二章 想关我?没门   钱霜儿抬眸看向秦晚瑟,一眼之后,转身对着魏淑一福身道,“姨娘还是请回吧,未来的楚王妃并没有做错什么。天色不早,姨娘早点去休息吧,明日霜儿走的早,就不去给姨娘请安了。”   “霜儿……”   魏淑心头有些发慌,她也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更没有操心过府中事务,都是国公一手打理。   现在国公去世,她没了主心骨,还带着痴傻的秦浩宇,即便心里知道魏芳平日里有些嚣张,但只要不触及她底线,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到时候秦浩宇的病治好,重新接掌国公府就没她们什么事了。   可眼下秦浩宇的病还不见起色,钱霜儿魏芳就要被秦晚瑟气走了……   想到这儿,魏淑心里对秦晚瑟的厌恶感又浓郁了几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未来的楚王妃不能给霜儿道歉,我这个当娘的,总能教训你吧?”   秦晚瑟张口道,“白日里还好端端的一个人,王妈妈一死,手就好巧不巧的被烫伤?即便是个人都会来怀疑一番,但偏偏是我怀疑了,就是栽赃陷害?”   “混账!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钱霜儿上前一步,微抬起下巴,柔而坚韧,“既然如此,你不妨说说,我跟娘有何理由杀害王妈妈?”   “理由?”秦晚瑟缓缓移眸,定在钱霜儿脸上,唇瓣缓缓向上勾起一抹冷笑。   “我出嫁之日,身中噬心散,若非略懂医术,只怕眼下早已魂断街头。而王妈妈那日恰好陪在我身边,今日正要寻她问个清楚,却不曾想她被人杀害……”   秦晚瑟款款踱步上前,立在钱霜儿面前。   四目相对,她眼神锐利如刀剑,消瘦的身子带着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像是一块巨石,压在钱霜儿胸口,叫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很显然,今日杀害王妈妈的凶手,就是要我性命之人,而眼下最有嫌疑的,就是‘不小心’伤到了手的姨娘……”   “秦晚瑟!”钱霜儿一张脸憋得通红,怒的杏眼圆睁。   “头顶三尺有神明,我娘平日里待你如何,这府中多少双眼睛看的清清楚楚!你如今竟能说出我娘要害你的话来?简直荒谬至极!”   魏淑靠在床头,气的翻身下床,一阵风似的冲到门口,打开门开始哭嚎。   “大家快过来看啊!大小姐欺负我这个老婆子了! ”   魏淑面色一变,连忙给一旁秋华使了个眼神,“快把夫人拉回来!在门口大喊大叫,成何体统!”   魏芳扯着嗓子一声喊,已经把前后院的丫鬟仆人都招了过来。   看着人越来越多,她坐在地上就开始卖惨。   “国公府大小姐要逼死我这姨娘啊……白天动手打了我这老婆子,晚上我烫伤了手还没好,就污蔑我是杀了王妈妈的凶手,还说我给她下毒要害她……”   “天哪,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谋害国公府嫡女、未来的楚王妃啊!这就是变着法儿的逼着我死啊……”   她一边放声哭嚎,一边偷偷睁眼看着围拢过来的人。   眼角余光瞥见秦晚瑟举步走来,扭头就冲着她跪下磕头。   “郡主,哦不,楚王妃,我真的没有杀王妈妈,更不敢下毒害你,你要是嫌我跟霜儿碍眼,我们明日就走,绝不跟你争这府中一毫一厘,只求你放我一马……”   府中下人虽然不敢说主子什么,但看向秦晚瑟的眼神明显开始变得怪异,半掩着唇跟身旁人低声议论着什么。   秦晚瑟垂眸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魏芳,“我不过只是说了句‘有可能’而已,姨娘如此未免也太过敏感了,反倒更让人怀疑……”   魏芳身子微微一僵,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又开始耍赖哭嚎。   秦晚瑟高声道,“王妈妈一事交由县衙查办,谁是杀人凶手,自有公断。”   如此处理,自然公正,底下那些仆人丫鬟也渐渐没了声息。   魏淑深吸了口气,举步踱了出来,沉声道,“该干嘛干嘛去,主子们的事,私底下少做议论,都听懂了?”   “是,夫人。”   众人散去,钱霜儿便从后面绕了出来,将魏芳扶起。   “娘,你没必要闹,叫人看了笑话,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即便送去县衙,也定能证明你清白。”   说完,她抬头看向魏淑,微微欠身,“娘亲身体不适,霜儿明日便带娘亲回府休养,国公府诸多事宜明日之前会一并转交给大小姐,姨娘多保重。”   魏淑当即心头一紧,快走两步到钱霜儿身边拉住她的手。   “旁的人不信你,我信你,不需要离开。”   “不了,再这么下去,恐会伤了姐妹情谊,而且郡主不是也说了,这府中有人要害她,我们离开,也是为了自保。毕竟谋害皇亲国戚这帽子扣下来,可是杀满门的大罪。”   “你听她胡说八道,什么有人下毒要害她?说不定是她自己编出来故意想引人注意的,以前这样的事,她可没少做,我可不信,你就别当真了。”   魏淑软言道,“看在姨娘平日对你那么好的份上,你就留下吧,日后要是还有人跟你作对,我帮你出气!”   说着,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秦晚瑟。   “生死之事,也能拿来开玩笑?”秦晚瑟冷笑一声,“也是,你那般厌恶我,眼下府中刚好有人想要我性命,等我死了,恰好帮你去了一块心头石。”   魏淑大怒,一张脸铁青发黑,“混账东西,你还没闹够吗!”   秦晚瑟举步上前,脊背挺得笔直,一双眼中亮着两点锐利精芒。   “我所中噬心散之毒,其主要成分是幻心草的新鲜芽叶,必须当即采摘,立即炼成毒药,否则毒性将失效。而且幻心草在野外天敌居多,很难生长,人工培育居多……既然要下毒害我的不是你二人,那敢不敢让我进门一查?”   钱霜儿被气的两眼发红,看着极其委屈,“看来今日郡主是要将我屈打成招了?我竟不知我做了什么事惹的郡主非要赶尽杀绝?”   秦晚瑟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不敢?”   “够了!”   魏淑生怕钱霜儿一激动立马走人,怒喝一声,“你一个小辈,怎么跟表姐姨娘说话的!我看你是缺乏管教,反了天了!来人!给我把小姐关进禅心室!三日之内,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任何人给她吃食!”   “以前娘说什么便是什么,但三日后我便是楚王府的人,娘要罚我,不如先派人去问问楚王答不答应!”   秦晚瑟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魏淑被气的七窍生烟,差人去拦,但下人无人敢动。   院墙边一棵茂密的树上,一双阴翳的双眸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他缓缓眯起狭长的眼,盯着秦晚瑟越走越远的身影。   这女人,果然是想借着他的名号作威作福啊……   忽然眉心一敛,心里暗道,这女人的意思,是他这王爷本人,不如楚王妃的头衔有价值?   莫名叫人有些不爽啊…… 第十三章 他又来了   晚风穿堂过,圆月压屋檐。   秦晚瑟径直回了自己房间,还未进门,追月就一脸担忧的赶了过来。   “小姐,你有没有怎么样?”   秦晚瑟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额头薄汗,一双乌亮的眸子中满是担忧,眉眼不自觉的舒展开来。   “我没事,放心。”   “可是我听他们说小姐跟表小姐她们闹起来了,夫人还说要把小姐关……起来。”   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   若是小姐被关起来了,怎么会好端端的出现在这儿?   秦晚瑟顺势推开房门,抬脚走了进去。   只一眼,就瞧出这房中有些许异样。   佯装无事的继续朝里走,顺势坐在圆桌前,端茶倒水。   “夫人说要关我,我就乖乖听话吗?”以前原身乖乖听话了,也没见少受罚。   秦晚瑟抿了口茶水,将茶盏顿在桌上,忽然间,眼角余光瞥见床下一只黑底金线藤纹靴正鬼鬼祟祟的往里缩。   她眉梢一扬,对着追月道,“房里好像进了耗子,你去拿根棍子捅出来。”   “啊?哦,”追月一边应着一边往外走,嘴里小声嘀咕着,“每天打扫屋子,还放了驱虫药,怎么还会有耗子进来?”   秦晚瑟起身随手从书架上抽了本书,走到床前坐下,一边翻着书页发出沙沙声,口中一边道,“待会儿逮着那耗子,扒了皮炖汤好,还是切成段喂野猫好?”   话音将落,竟听到床板底下响起轻微水声,紧接着便有臭味散开。   秦晚瑟暗叫一声不妙,这傻小子胆子这么小,竟然被她一句话吓尿了。   将书放到一边,起身重新坐回圆桌前,冲着床底下喊道,“出来。”   只见一少年赶忙从床底下爬了出来,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爬出来时不小心撞到了头,哭的更大声了,撅着屁股趴在那索性不动了。   正巧此时,追月从门外走了进来,“小姐,你要的棍子。”   “我这就起来!”   眼前少年一身秀丽华服,约莫十二三岁,身形端正,五官俊美,只是眼泪鼻涕一大把,还有身下一坨泛黄的污渍,将这份俊美击得粉碎。   秦晚瑟眸色一正,心中暗道,这便是原身那个被烧傻的弟弟,秦浩宇了。   也算是这府中,唯一真心对原身好的人。   只是,魏淑太难缠……   “追月,送他回去洗漱吧。”   “小少爷,你怎么又跑到小姐房里了?要夫人知道,又要责怪小姐了,跟我回去吧。”   追月应下,连哄带拽的将秦浩宇拉出了门。   “我不走,”秦浩宇一手巴着门框,咬紧牙关跟追月对抗,“姐姐,你说我找到五叶草你就跟我玩,我找了足足一个月,终于找到了,你看!”   摊开手心,里面躺着一个被捏的皱巴巴的五叶草,叶片已经凋零,不知攥了多久。   后院到处都是三叶草,四叶草已是难寻,他竟然找到了五叶草?   原身提出这个苛刻的要求就是想离他远些,没想到他真的找到了……   秦晚瑟微愕,盯着他掌心看了一会儿,“你寻了一个月?”   “嗯,只要姐姐跟我玩,浩宇找多久都行……”   话还没说完,下一秒,他忽然惨叫一声,一脸痛苦的捂着头倒地抽搐。   秦晚瑟眼皮突的一跳,连忙上前摁住秦浩宇,看他牙关紧咬,怕他咬坏舌头,四下找不到东西,情急之下将自己的手指送了进去。   下一秒,一股剧痛袭来,嫣红的血液溢出,痛的她唇色倏地一白,光洁的额头立马渗出细密的汗珠。   追月吓得六神无主,眼泪瞬间涌出。   秦晚瑟一手按在秦浩宇眉心,脸色越来越阴沉。   这孩子……有人往他脑袋里种了蛊毒!   毒会随着年纪增长不断蔓延,他会变得一年比一年痴傻,直至死亡。   而且毒发作起来头疼欲裂,有不少人会直接选择自残轻生。   究竟是谁,对这么小的孩子做出如此恶毒之事!   “现在没时间让你哭了,按我说的去做!立刻!”   追月听她指示,从一旁取来针囊,颤抖着手递到她面前,看着秦晚瑟飞速下针,大气不敢喘一个。   秦晚瑟双目如炬,精准的下着每一针。   额上汗珠滚滚,唇色也苍白如纸,她动作却未曾停滞半分。   追月在一旁看着她侧脸,忽然觉得眼前的小姐有些陌生……   专注、冷静,是她从未见过的一面。   心中像是被千军万马踏的实实的,逐渐安心了下来。   好一会儿过去,落针完成,秦浩宇停止了抽搐,紧咬着秦晚瑟的手指也逐渐松了开来。   “小姐你的手……”   方才如玉琢磨的手指,此刻上面几个深深的牙印,肉都被咬的变了形,徐徐往外淌着血。   追月倒抽了口冷气,“我去拿止血药!”   包扎好伤口,秦晚瑟将秦浩宇抱起放在床上,替他掖好被角,眉心始终紧锁着。   外面传来一声焦急的喊声,“浩宇!”   魏淑来找秦浩宇了。   门也不敲,径直推门而入。   看到床上躺着嘴角还有血迹的秦浩宇,魏淑整个人都炸裂开来。   “浩宇……秦晚瑟!你对浩宇做了什么!”   她怒目圆睁,像是要杀人。   秦晚瑟冷笑一声,“秦浩宇不是你的心头宝吗?自己孩子出来这么久了都没察觉?现在才来?”、   追月看两人剑拔弩张,连忙上前将秦晚瑟救了秦浩宇的事告知魏淑。   魏淑满脸不信的看了她一眼,“你会救浩宇?你不是巴不得他早点死吗?”   秦晚瑟懒得搭理她,转而踱步到一旁,“我要休息了,烦请你们尽快离开。”   “你……”   魏淑本要发火,但看秦浩宇情况不妙,不敢耽误,带着人匆匆离开。   “小姐,你为何不跟夫人说清楚?就是你救了小公子……”   “让我跟她邀功请赏,求着缓和关系吗?我并非是因为这个才救秦浩宇的,只是想救,与她无关。”   追月不懂,但闭了嘴没有再问。   次日太阳初升,秦晚瑟早早起了床,梳理筋脉。   追月端了早膳来,看着比前几日的要丰富上一些。   秦晚瑟坐着正准备用膳,外面传来敲门声。   回头一看,是魏淑身边的老妈子,秋华。   “小姐,楚王来了,指名要见你。” 第十四章 给本王过来   他怎么又来了?   秦晚瑟眉头不可见的微微一皱,而后回道,“我知道了,待会儿就过去。”   秋华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去。   看着她走远,秦晚瑟重新拾起筷子,慢条斯理的用起了早膳。   追月在旁看的大为着急,“小姐,楚王爷在等你呢……”   “我知道。”秦晚瑟道,“但是早饭更重要。”   野外生存,可没有饭吃,毒虫毒蚁吃多了,要么练就强悍的铁胃,要么就落下严重的胃病。   而她是后者。   不吃饭胃疼起来会要了她的命。   楚王跟自己的命比起来,还是命比较重要。   “可是……”   追月还准备再说什么,但看秦晚瑟丝毫不担心的样子,便将话在嘴边滚了滚,咽了回去。   花厅。   魏淑等人一脸忐忑的看着坐在上位,两眼猩红、面色一点点沉下来的楚朝晟,手都不直到该往哪儿放。   感觉这位爷绷着一根弦,随时有断裂爆发的可能。   钱霜儿缓缓抬眼望了他,两眼难掩娇羞之意。   瞧着一旁丫鬟端着茶壶走了过来,顺手过去斟了一碗茶,袅袅婷婷的上前,双手奉上。   “王爷,这是前些日子数百处子采摘的明前茶,香气保存的很好,芽叶很嫩,王爷尝尝看如何?”   楚朝晟一手撑着脑袋斜倚太师椅上,两条浓眉蹙紧,双眼中红血丝蜿蜒,几日不见,眼底沉痕好似又深重了不少。   像是几天几夜没合眼,才睡着就被人强行叫起来出任务一般。浑身包裹着冷气,眼里更是结了一层冰碴。   好似没看见前来递茶水的钱霜儿,眯着两眼直直的盯着门口,撑着脑袋的五指逐渐收紧。   这女人,竟让他一个王爷等了这么久,好大的架子!   钱霜儿端茶的手都有些发酸,但是不见楚朝晟看她一眼,柔声又唤了他,“王爷?”   这已经是这个女人第三次找理由跟他搭话了。   楚朝晟本就心情不好,眼下等秦晚瑟又等的烦躁,见她再凑上前来,一双眸子倏然眯起一道凛冽寒光。   “有泡茶的闲工夫,替本王找秦晚瑟那个女人过来如何?”   钱霜儿嘴角化开的笑意瞬间凝滞,两眼怔怔看着眼前男人白袍一角,端着茶盏的指骨开始泛青发白。   这算什么?   因为秦晚瑟那个女人迁怒于她?   心里恨的要死,还是直起腰身微微一笑道,“晚瑟妹妹这会儿怕是有什么事绊着了吧?不过听到楚王爷寻她,也该早早赶过来才是。”   面上装的人畜无害,背地里却说秦晚瑟不懂规矩,不把楚朝晟放在眼里。   看着楚朝晟脸色又难看了几分,钱霜儿心满意足的退在一侧,嘴角一闪而逝一道幸灾乐祸的笑意。   待会儿等秦晚瑟来了,可就有好戏看了。   想法将落,便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她眉梢一挑,眼角余光挂着门口方向,面上却装着一副清冷寡淡模样。   秦晚瑟踱步进门,还未开口说话,魏淑当即双眉一竖,用力捏了她胳膊,捏的她骨头都有些疼。   瞪了她一眼,这才松开她,示意她上前给楚王请安。   秦晚瑟上前一步,微微欠身,“见过楚王。”   楚朝晟两眼眯起一道冷光,“你可知本王等了你多久?”   “王爷日后用了早膳再来,就不用等这么辛苦了。”   这女人……反倒怪他来的太早?   他收起手,坐直了身子,一张俊脸上阴云滚滚。   魏芳在一旁看着好戏,心里快乐开了花,上前火上浇油道,“晚瑟,楚王没吃早膳等了你这么久,你倒好,这么晚才来?把楚王至于何地?”   秦晚瑟缓缓转过身来,见着她,疑惑道,“我当是谁说话呢,原来是姨娘啊?昨夜姨娘放下豪言壮语,今日要带着表姐离开,怎么还没动身?再不走的话,到了钱府怕是天都黑了,不安全。”   魏芳硬着头皮道,“若不是姐姐非要挽留,我也不稀罕继续呆在这儿。”   魏淑不悦的蹙了蹙双眉,但是没有表现出来。   钱霜儿忙补救道,“是我舍不得姨娘,所以求娘留下来再待一段时间,否则我走了,浩宇也无人照顾……”   秦晚瑟佯装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神色淡淡的立在原地,像是楚朝晟开口说“可以走了”,她就会立刻头也不回的离开似的。   “你们都下去吧,本王有话要跟未来王妃单独聊。”   闻言,秦晚瑟眼皮一跳,想起了那天夜里在温泉池边,这男人要她“膝枕”……   这次又要搞什么把戏。   脚下往出一踏,秦晚瑟开口道,“她们不是外人,王爷想说什么,就在这儿说吧。”   钱霜儿难得跟秦晚瑟想了一样,张口想附和,又忍住了。   楚朝晟微微前倾了身子,手肘压在膝上,嗓音低磁,带着一丝沙哑与威胁。   “既然王妃不怕被人围观,那本王也不介意……”   秦晚瑟眉心纠结起了一道川。   这男人……真是让人厌恶。   每次说话都能掐准让她讨厌却又无法拒绝的点。   钱霜儿怔了。   有些难以置信,这暧昧的话,竟然出自坐上那个俊美如谪仙堕落凡尘的男人之口……   而且还是对着秦晚瑟!   指甲险些扎进掌心肉中,心中涌起浓浓的不甘。   为什么偏偏是那个女人?   魏淑闻言,快速反应过来,一欠身道,“我还有些事要忙,就不打扰王爷了。”   说完,不管魏芳跟钱霜儿如何,拉着二人便走了出去。   楚朝晟给身旁夜雨递了个眼神,夜雨抬脚出门,反手关上了花厅的门。   光线瞬间昏暗下来。   整个花厅只剩他二人。   秦晚瑟蹙眉一脸警惕的看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楚朝晟起身,转而朝着屏风后踱去,那儿横着一张矮榻。   “过来。”不容拒绝的口吻。   秦晚瑟不动。   “我只数到三,你要是还不过来,本王就叫人进来围观。”他意味深长的补充了一句,“本王说到做到。”   这个疯子!   秦晚瑟相信他真的会这么做。   神识当即与镇龙交流,抬脚上前时,手中已经暗扣了麻醉针。   若是他待会儿图谋不轨,那就只能狠狠给他来一下了。   绕过屏风,楚朝晟躺在床内侧,已经给她腾好了位置。   他大掌拍拍身侧,“上来。” 第十五章 糟了   秦晚瑟漫吸了口气,缓慢踱步到床前,拢在洁白阔袖中的手,捏着细细的麻醉针。   这几日修养,魂力恢复了不少,若是麻醉针不起作用,待会儿她还有别的方法应对。   楚朝晟斜倚在床头,似是不耐烦她走的如此之慢,浓眉一皱,倏地长臂伸出,将她拉到床榻,结实有力的手臂下一秒就控住了她的手腕。   好快!   秦晚瑟心头突的一跳,屈膝要顶,他却像是早有预料,先她一步将她压制。   他一双黑眸沉如水,凝着身下女人,慵懒与威严并存。   “一个连‘气’都没有的女人,也敢跟本王动手?蝼蚁之争罢了……”   气?   秦晚瑟脑海中蓦的出现一串字。   气,神州大陆上武者修炼根基,分红橙黄绿青蓝紫七色。紫色为尊,红色最低等。   而有些人天生无气,比如秦晚瑟,运气期间,身上不会显示出任何色彩。   当时那个武将军,身上是浅淡的黄色。   而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是浓郁莹亮的绿色……   绿色在她那个年代,可不是什么好颜色。   “蝼蚁便没有抗争的资格吗?”   她眸光一闪,楚朝晟心头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下一秒,手腕处传来一股异样的感觉。   垂眸一看,一支近乎透明、细如发丝的针扎进了他的皮肉。   楚朝晟心头蓦的一震!   这什么针,竟能破了他的武气之衣!   黄气阶段便会幻化出武气之衣,如同铠甲,可防御暗器,也可挡攻击。   而这小小的一枚针,竟然破了他的武器之衣!   片刻之后,整条手臂开始麻痹,并且还在不断扩散,半边脸都失去了知觉。   秦晚瑟抓紧机会,手腕蓦的用力挣脱,翻身而起,顺势将他麻痹的手反剪其后,压在床榻。   楚朝晟那张向来无精打采的脸上,此刻涌出了几分怒气。   “放肆!”   “先前王爷判我死罪,现在我又何惧放肆?”   话音一落,另一手中又多了几支麻醉针,飞速插在他四肢。   麻痹的感觉如被水浸泡的纸,逐渐渗透了整个身子。   等他完全不动了,秦晚瑟松了口气,翻身下了床榻,踱步到圆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水声哗啦,伴随着女子清脆沉静的嗓音。   “不知王爷觉得我这蝼蚁之争如何?”   纤细白皙的手指端起茶盏,才凑近唇边,下一秒,便觉浑身像是被一张巨大的钢丝网缠绕,分毫动弹不得。   瞳孔骤然一缩,竟发现身上不知何时多了许多几乎透明的浅绿色丝线,将她身子固定的死死的。   下一秒,手中茶盏“砰”的一声落地,茶水溅湿了裙摆,身子不由自主站了起来,朝着床榻方向走去。   原本中了麻醉针的男人,此刻慵懒的斜倚床榻,眼神淡漠的看着她朝自己缓慢走来,眼底沉痕深重。   “堪堪入眼……”   秦晚瑟心头猛地一震。   这人是怪物吗?   一连四根麻醉针,即便是头犀牛也能轻易放倒,他竟然只被麻痹了那么一会儿,就全然无事了!   眼看着距离床榻越来越近,秦晚瑟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想要挣脱那细如发丝的丝线,但那丝线却韧劲非凡,她越是挣扎,缠的越紧,支配着她的身子,一直送到楚朝晟面前。   淡淡的竹香入鼻,他冰凉的手指捏上她下巴,感觉这女人还在反抗,指腹用了点力气,掐的她原本消瘦的下巴开始泛白。   “秦国公为人正直、一丝不苟,怎么偏偏生的你这女子阴险卑鄙,放荡风流?”   刚刚对他用暗器,先前还借着他的名头耀武扬威,若不是想安生睡觉,他说什么也不会娶这女人回去当王妃……   秦晚瑟眉梢一扬,冷笑道,“王爷若是后悔,现在悔婚还来得及。”   她眼中的不屑,像是一根针一样扎的楚朝晟心里极其不舒服。   “悔婚?那也得先把你利用楚王妃头衔的利息讨回来……”   说完,手指一动,秦晚瑟被那丝线控制着,硬生生躺在床上。   一条手臂横出,给楚朝晟当了枕头,他就这么心安理得的躺在了她身边。   “我警告你!若是对我做了什么,我就是死后化鬼也绝不放过你!”   她气的直发抖,可躺在她手臂上的男子却浑然不觉,还有些不悦的用力压了压她的手臂。   “别用力,放松,这样太紧了,本王不舒服。”   “你!”   秦晚瑟气的怒火中烧,眼中跳跃的火苗似是要将魂魄也一并烧个干净!   这可恨的男人,简直披了一张天仙皮的恶魔!   待会儿解了控制,她定要扎他百十来针解气!   没一会儿,身旁男人逐渐闭上眼去,很快,连呼吸也变得深沉平稳。   他睡着了,竟真的没对她做什么。   秦晚瑟紧绷的身子缓缓放松,眉头却始终紧皱着。   脑海中神识呼唤“镇龙”。   一座黯沉的七层宝塔在识海中发出光亮,回应了她。   “魂力多少?”   魂力主要来源,是征服他人,以及自身淬魂炼魂,增强魂魄强度,也可用丹药滋养。   来这天武国几日,她只收服了追月一人,受伤还未愈合,魂魄还没来得及修炼,魂力应该没有恢复多少。   但给眼前这个男人吃点苦头,应该足够了。   “剩余五十,可用紫蛇毒液。”   秦晚瑟眼底一抹幽光闪过。   紫蛇毒液,毒性很弱,但涂抹在人皮肤上,有奇效。   “就它了。”   楚朝晟睡熟之后,秦晚瑟身上禁制虽然没有解除,但是放松了不少。   稍微用了点力气,便全部挣脱了。   不敢抽出他枕在脑后的手臂,单着一只手,将紫蛇毒液滴在他脖颈。   咔嚓——   外面房门突然传来一声什么碎裂的声音,秦晚瑟心头微惊,手中一抖,紫蛇毒液洒了楚朝晟半张脸。   糟了! 第十六章 怪癖   熟睡中的男人,眼睫轻微一颤,眼皮抬起,露出那双没睡好、带着满满怒气的双眸。   “你这女人,真是一时半刻都消停不了。”   手指并剑,电闪般在秦晚瑟胸口点过。   秦晚瑟便动不了了,连声音也发不出。   两眼直勾勾的盯着那男人的俊脸,一点点的开始发红,冒痘痘……   看着男人重新闭上双眼睡觉,秦晚瑟心里不停地敲着边鼓。   这下真的糟了……   等这男人待会儿察觉到脸上的变化,定会迁怒于她,而他的手段层出不穷,每一个都让她头疼。   而她眼下被封住穴道,逃脱不了,待会儿他要是兽性大发该怎么办?   眉心一沉,神识呼唤镇龙。   “冲破穴道。”   “正在冲开穴道,需等待两时。”   两个小时,怕是楚朝晟已经醒过来了吧?   秦晚瑟两条好看的秀眉皱了皱。不管了,就算两个小时后才能冲开穴道,也好过一直被封着。   ……   院落外,一个丫鬟满脸通红的朝公约门外狂奔。   前方,钱霜儿心神不宁的来回踱着步,听见脚步声,紧忙回头迎上,两手扣紧那丫鬟手臂。   “怎么样?探听到了什么?”   红绸被她手上力道攥的有些痛,但又不敢开口,只得道,“奴婢……实在说不出口。”   “什么意思?”   左右无人,钱霜儿也暴露出了本性,一张美艳的脸被怒气扭曲的狰狞,“快说!”   红绸被吓得一哆嗦,“奴婢、奴婢听见楚王爷跟大小姐在房里说,说……”   “说什么!你哑巴了吗!”   钱霜儿急不可耐,恨不得把这丫头的嘴活生生撕开,直接抽取自己想要的消息。   红绸一张脸憋出了血色,就连耳根也通红如朱丹,两手在身前死死攥着。   感觉到来自钱霜儿的压迫气息,一咬牙,还是将她听到的说了出来。   “奴婢听到楚王爷说……你太紧了,放松点,这样本王不舒服……”   “什么?!”   钱霜儿一张脸由白转红又变白,横在身前的手紧紧扣着掌心,整条手臂都在发颤。   “王爷他……真这么说?”   红绸感觉自己都要没脸见人了,“奴婢听的一清二楚,绝不会错。”   钱霜儿眼中迸溅出火星,身上淡淡的橙色武气不自觉的冒出,发丝也随之开始肆意舞动。   “秦晚瑟……真是好不知羞耻!青天白日就开始勾引王爷!”   心中怒海翻涌,妒火熊熊不断燃烧,冷哼一声,甩袖朝着花厅大步迈去。   对于秦晚瑟来说,眼下一分一秒,流逝的十分缓慢。   她紧张的盯着床榻上安然熟睡的男人,生怕他下一秒就醒来,开始折磨报复她。   快点……快点……   但是事不如她所愿,镇龙说两个小时,那便只能死等。   瞧着那男人多日未好好休息,病态的俊脸,秦晚瑟才舒展的眉头又开始皱起。   这男人……怕不是有失眠症?   只是失眠不回去好好补觉,为什么专程来了国公府,又专程留下她一人陪他睡?   难道身边没有女人就睡不着?   堂堂王爷,想找什么样的女人陪睡没有?   为什么偏偏是她?   这人到底有什么图谋?   她实在想不通,分明原身先前跟他没有任何交集。   想着想着,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   叩叩叩——   外面传来敲门声,紧接着钱霜儿的声音响起。   “王爷,午膳已经准备好了,跟晚瑟一块出来用膳吧?”   里面许久没有回应,她侧身贴耳在门框,屏息静听里面情况。   毫无动静。   难不成是忙完太累睡下了?   钱霜儿咬了咬牙,又连叩三下门,稍微提高了音量。   “王爷?王爷!”   秦晚瑟眼尾不禁向上翘了翘。   她大概猜得出来钱霜儿打的什么算盘,眼下来的正是时候。   看着眉心皱起隐隐有些要醒的楚朝晟,秦晚瑟眉梢荡开了一抹笑意。   待会儿可有好戏看了。   “王爷!”   钱霜儿这声落下,楚朝晟幽幽睁开了双眼。   眼中一点迷蒙之色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凌厉的冷芒。   他利落翻身而起,一手抵在屈起的长腿上,一下一下揉着眉心。额角青筋跳起,彰显着他此刻的烦躁。   “王爷……”   秦晚瑟只觉身侧风声呼啸,眨眼楚朝晟便不见了人影。   “聒噪!”   冷冷的声音,仿佛冻了千年的玄冰利箭,扎进了钱霜儿胸膛。   看到楚朝晟脸上疙瘩时,钱霜儿晃了晃神,声音顿了顿,复又道,“王爷……午膳好了,我只是想来叫你跟晚瑟妹妹一块用膳,王爷早上也未曾用膳,眼下只怕……”   “本王先前是否说过,没有本王同意,任何人不得打扰?”   漆黑的眼眸没有一点光亮,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渊,透着一股浓浓的危险气息,将钱霜儿锁定。   钱霜儿面色微变,颤了颤唇瓣,欠身道,“霜儿只是心疼王爷,并没有……”   “夜雨!”   楚朝晟根本不给她说话解释的机会,冷声唤了夜雨。   空中一道衣袂破风之音传来,夜雨半跪在地,“王爷。”   “玩忽职守,放人惊扰本王清修,杖则十,待会儿回府,自己领罚!”   夜雨双手抱拳,面上没有丝毫抱怨,“是!”   钱霜儿唇色一点点白了下去。   楚朝晟哪儿是要罚夜雨,根本就是杀鸡儆猴。   下次若她还不长记性,杖则的,便是她了……   楚朝晟冷睨了她一眼,转身重新回了花厅,将门反手关上。   关上刹那,钱霜儿看到屏风后床榻上的一片衣角。   秦晚瑟还在床上酣睡。   这个女人,天生没有武气,又有克星之相!除却样貌堪堪与她有的一比,其余哪儿点胜的过她!   为什么却能爬到楚朝晟的床上?承受恩泽?   门完全关闭,楚朝晟没能看到她眼底浓的几乎化成实质的怨恨。   “钱小姐,请。”   夜雨上前,下了逐客令。   钱霜儿贝齿用力咬了下唇,带着一干丫鬟转身离去。   房内,香炉内一缕烟雾缭绕。   楚朝晟踱步到床前,看着被他封了穴道,乖乖躺在床上的秦晚瑟,眸底亮起一抹幽光。   “眼神不错,可惜是没有獠牙的豺狼,奈何不了本王。”   正欲翻身上床榻,继续补觉,忽然感觉脸颊上一阵奇痒,伸手抓了一下,却摸到一片细小的疙瘩。   他下意识抬眸看向秦晚瑟,两条远山眉拧成一条川,恨得咬牙切齿。   下一秒,欺身而上。 第十七章 本王还要留宿   强大而浓郁的男性气息将她整个人瞬间笼罩,男人悬在她身上,大掌捏起她消瘦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   秦晚瑟眼中冷光犀利,若是没有被封住穴道,只怕是要将他手指给咬下来。   这眼神……这女人是野生的吗?   野性十足啊。   楚朝晟一双剑眉拧起,啪啪两声解了她的哑穴,捏着她下巴的手逐渐用力,直到她下巴处变得青白。   “你对本王的脸做了什么?”   秦晚瑟唇角一翘,一张脸姝丽无双,“王爷不是已经猜到了吗?想要解药,就回楚王府去,待会儿自然有人会给你送来。”   楚朝晟眼中眸光一暗。   他还是头一次见人用这种方式下逐客令的。   新鲜。   “威胁本王?”   他嗓音低沉且磁性,难得没有未睡清醒的沙哑,落在耳中,如玉击石。   下一秒,秦晚瑟倏地睁圆了双眼。   只见一道绿色武气将他面容包裹,而后脸上的红肿、疙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除。   果然这种程度的毒,还远远难不住这个世界武气绿阶的强者。   他缓缓起身,白色衣袍随行而动,踱步走到方才秦晚瑟倒茶喝水的位置坐下,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学着秦晚瑟方才放松的语气道。   “还从未有人能对本王下逐客令……”   秦晚瑟咬牙道,“还未成婚便来女方府上过夜,堂堂楚王,说出去不怕叫人笑话?”   “不敢当面笑话本王,便无关痛痒。”   他手指修长,如丈量美玉寸寸打磨,一手端着茶盏,侧头朝她睨来,“你还有什么话反驳?”   秦晚瑟一张俏脸被气的憋出几分血色,怒声骂道,“无耻!”   楚朝晟道,“本王再如何无耻,也不及你这背后给人下药的人。”   那么一张冰块脸,说出来的话却叫秦晚瑟无法反驳,她心里狠狠骂着,顺带算了下时间。   还有几分钟,就可以冲破穴道了。   她手指,已经可以稍微活动一下了。   飞快看了一眼那可恨的男人,咬了咬下唇。   这男人是来真的,能冲破穴道的事不能被他知道。   否则到了晚上不好行动。   打定主意,秦晚瑟便开始注意他的行动。   已经睡好了,也该出去了,为什么还坐在那喝茶不动?茶有什么好喝的?   终于,秦晚瑟快要憋不住的时候,楚朝晟起身出了门。   “王爷,回府吗?”   夜雨从高处跃下,看到他的一瞬间,心中直呼见了鬼了。   这个被誉为“楚阎罗”的男人,眼尾竟然带着一丝笑?   “不回,本王今夜要在国公府过夜。”他高声说着,似是在给房里的秦晚瑟听。   “好,属下这就去安排马车。”转身要走,忽然回过神来,想起自家主子说的是要在国公府留宿!   脚下瞬间生了根般动弹不得,僵硬着脖子,机械似的转过身来,“留宿……国公府?”   楚朝晟脸上笑意早已收敛,眉梢一扬,“怎么?”   “皇上还未答应赐婚,王爷在国公府过夜,怕是会被人议论说闲话……”   楚朝晟抬脚下了台阶,双手负在身后。   头顶日光刺眼,天色很蓝,一两朵白的发光的云在空中飘着。   四周倚红偎翠,就连迎面吹来温热的风都让人感觉十分舒适。   多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睡好了原来是这种感觉吗?   蓦的想起床上躺在怒容满面的女子,他眼底不由得又散开点点笑意。   “本王何曾缺这两句流言蜚语了?陪本王四处走走。”   夜雨有些头痛的揉了揉眉心,看他走远了,无奈只得跟上。   秦晚瑟躺在花厅,听见楚朝晟说的话,气的鼻尖紧皱,琢磨晚上该怎么办。   叩叩叩——   一阵敲门声过后,有脚步声快速靠近。   钱霜儿身边丫鬟红绸飞快越过屏风,见秦晚瑟衣着整齐的立在原地,当即愣住了。   “大小姐……奴婢见过大小姐!”   秦晚瑟冷冷在她面上扫过,“敲门不问,你主子就是这么教你的?”   红绸知道现在的秦晚瑟跟以前不同了,不敢顶撞,连连道歉认错。   “说吧,什么事。”   “表小姐准备了午膳,请大小姐过去用膳呢,也派人去请两位夫人了。”   “我知道了,我待会儿就来。”   红绸站在原地踌躇着不走,看秦晚瑟不紧不慢,复又开口道,“大小姐,表小姐已经等待多时了……”   秦晚瑟理着袖子上的褶皱,“表小姐既然等待多时了,想必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你偏生要催促我作甚?这国公府难不成现在改姓‘钱’了?”   红绸身子骤然一紧,噤若寒蝉,不敢作声。   秦晚瑟冷睨了她一眼,“走吧。”   平日里家里人坐在一头吃饭,是没有秦晚瑟位子的,如今偏生叫她前来,这位表姐打的什么算盘,她心里一清二楚。   既然别人已经出招了,那就别怪她还手了。   跟着红绸一路走到膳食房,不光钱霜儿,两位夫人也已经到了。   只不过脸色都不好看。   见秦晚瑟前来,钱霜儿脸上挂了笑意,紧忙起身迎上前去。   “晚瑟妹妹,你可算来了,快坐。”   顺手给秦晚瑟拉开了座椅,她则立在一旁没有动静。   秦晚瑟瞄了一眼她拉开的座椅,自己随手从旁边重新拉开了一张椅子顺势坐下。   钱霜儿僵在原地,脸上笑意有些凝滞。五指收拢,尖锐的指甲扎的掌心生疼。   魏芳见状,在旁边阴阳怪气道,“这府上还真是待不下去了,姐姐,昨日你就不该苦口婆心留我们,也怪我,不该心软。”   魏淑眉心一皱,严厉的视线在秦晚瑟脸上刮过,旋即对钱霜儿道,“霜儿,坐吧,不必管她,多大个人了,连声谢谢也不会说,真是丢尽了秦家的脸!”   秦晚瑟只当耳旁刮了阵风,丝毫不在意。   “姨娘别怪晚瑟妹妹,是我方才多事了。”   钱霜儿这才坐下,脸上装的浑然无事,带着温柔笑意。   魏芳心里还是不舒服,哼了一声,“青天白日,就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待这么久,真是给国公府脸上贴了金了。”   恰好此时,楚朝晟穿过拱月门,正要上前,听到这么一句话,顿住了脚步。 第十八章 夜探魏芳   秦晚瑟跟楚王楚朝晟走的近,对国公府全无坏处,魏淑心里自然乐意。   只是秦晚瑟的做派太过放浪,她内心有些膈应。   听魏芳这么说秦晚瑟,也没有任何表态。   秦晚瑟面上云淡风轻,“姨娘说的什么话,晚瑟听不懂。”   魏淑眼里透着几分讥诮不屑,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坐在身边的魏淑,脸上还是挂了几分笑容。   “这儿坐着的都是自家人,你虽不认我,但我依旧是你长辈,有些事,就得说你两句,以免你日后走错路。”   她说着,清了清嗓子,朝前探了探身子,“虽然楚王亲口承诺要娶你,但是毕竟婚约还没下来,你就这么被人要了身子,日后楚王心意一转,不要你了,你可真就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咯。 ”   “要了身子?”秦晚瑟眉梢一扬,“不愧是姨娘,不管什么场合,再叫人不齿的话也能满不在乎的说出口来。”   魏淑抬眸扫了魏芳一眼,没有说话。   但只是这么个简单的眼神,都叫魏芳心头添了一把火。   见母亲被反嘲,钱霜儿垂眸婉声道,“娘亲不过是说说而已,并没有做那些事……”   秦晚瑟道,“也不知府上这些人的思想究竟是有多么龌龊,但凡一男一女待在一起,除了做那种事,便没有其他事了吗?”   钱霜儿倏地抬眼,视线定在她面上,似是在确认她说这话的真假性。   “早膳用的有些多,眼下不饿,诸位慢用,晚瑟先告辞了。”   说罢起身,冲着魏淑稍一颔首,头也不回的走了。   魏淑脸色一沉,“王爷还未来,你怎能私自离席?给我坐下。”   秦晚瑟并未回应,已经走远了。   楚朝晟见她出来,忙躲在树后,直到她走远,这才缓缓出来,望着她的背影。   “她在国公府,果真孤立无援啊……”   旁边夜雨道,“看起来确实是这么回事。”   “若有人救她于这苦海,你说她会不会感恩戴德?”   “兴许会。”   楚朝晟负手立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们走。 ”   屋里,魏淑气的一拍桌子,“反了反了,现在完全不把我这个当娘的放在眼里了!”   钱霜儿忙安慰道,“怎么会呢,许是方才没听到吧?姨娘消消气,小心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魏芳凉凉道,“晚瑟马上是要当王妃的人了,心气儿难免高点,我们霜儿就不一样了,要是她嫁给楚王,绝对不会这样……”   这话算是说到钱霜儿心坎里去了,脸颊蓦的一红,娇羞的低下了头。   魏芳瞧在眼里,眼珠子一转,冲着魏淑低声道,“我这儿有个法子,既能牵制晚瑟继续为国公府效力,又能加倍巩固国公府……只是不知道,姐姐你同不同意?”   “平日里最数你鬼点子多,不妨说出来听听。”   秦晚瑟不听话,也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   而且那日夜里,浩宇的病又发作了,追月说是秦晚瑟治好的,浩宇醒来也是这么说的。   她就更不能让秦晚瑟脱缰,得好好拴住她,为她效力。   先前是答应了她,只要治好浩宇,她便不插手秦晚瑟的事。   但是,她是秦晚瑟的娘,有什么事不能插手?   还五年之后各不相干?   五年之后若国公府固若金汤,浩宇恢复如初,可以独当一面,那便可以各不相干,否则,绝无可能。   魏芳看了一眼她,又看向自己的女儿,微胖的脸上盈着笑意。   “姐姐之所以担心,还不是因为浩宇只有这么一个姐姐?但是多一个亲姐姐……可就不一样了。”   魏淑眼皮一跳,“你的意思是……”   魏淑伸手,将她跟钱霜儿的手牵在一起,“若你将霜儿认作义女,到时候跟晚瑟一同嫁给楚王,不就有人帮你看着晚瑟了?而且晚瑟那脾性,嫁过去之后若是不得楚王喜欢,还有霜儿,她二人总有一个能讨得楚王欢心,稳固国公府地位……”   魏淑眼底光芒亮起。   她心动了。   但理智还有一丝丝尚存。   若是钱霜儿也成了王妃,那日后魏芳在府上就更加为所欲为了,到时候恐怕会一发不可收拾。   “此事,容后再议,”她抬眸望向门外,“不是派人去请楚王了吗?怎么还没来?”   魏芳见她岔开话题,知道暂时没戏,脸上笑容一收,望了旁边丫鬟,“去瞧瞧。”   那丫鬟福身应了一声,转身踏出门外。   没过一会儿,就掉头回来了。   “回夫人,楚王已经走了。”   “走了?”   “是。”   街道上,马蹄声嘚嘚。   夜雨在外驾着车,注意着两侧行人。   等人少些了,扭头问车厢里人道,“王爷不是说要留宿吗?为何在外面偷听了一会儿,就要打道回府了?”   车帘后的人沉默了许久,传来一道闷闷的声音。   “本王需要偷听?”   “那……王爷为何突然要离开?”   楚朝晟一手撑着额头,斜倚在车内,目光幽幽的望着虚空,眼神有些缥缈。   脑海中又浮现出秦晚瑟恼怒的脸,眼底淡淡绽开一点笑意。   那女人,只怕是连晚上怎么对付他都想好了。   他忽然离开,那女人脸上的表情定然很精彩。   “忽然不想住了。”顿了顿,他又道,“进宫。”   “进、进宫?马上就到王府了啊,爷。”   “不要让本王重复第二遍,本王睡了,待会儿到了喊本王。”   夜雨无奈,只得一勒缰绳,掉头朝着皇宫进发。   他这爷,真是随性。   时间一晃到了夜里。   国公府最后一盏烛火被吹灭。   万籁俱寂。   一道娇小的黑影从空中一跃而起,像一片黑云似的落在房檐,飞快的朝前行进。   最后,停在了魏芳的房顶。   面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莹亮的黑眸,纤细白嫩的手轻轻掀开瓦片,将小拇指长的一截迷香扔了进去。   心中默念五个数,旋即翻身落地,抽出腰侧匕首,划开门栓,抬脚走了进去。   床上传来均匀沉重的呼吸声,秦晚瑟将地上未燃尽的迷香拾起,放在魏芳床头。   看着丝丝缕缕的烟雾被她尽数吸进,秦晚瑟眉心一敛,转身在房中翻找起了她下毒的证据。   一旦确定是她所为,那便直接暗杀之,解除诅咒。   翻找着,她忽然发现一个抽屉,竟然是拉不开的。 第十九章 追捕   那抽屉竟然布着两层机关,秦晚瑟凭借出色的能力将之解开,取出了封存在里面的东西。   是一叠信……   信封上全都空白一片,不知来信人是谁。   秦晚瑟眼皮一跳,打开其中一封。   “每日进展,速速汇报,不得有误。”   右下角,落款一个代号“三”。   秦晚瑟翻遍脑海中记忆,仍旧没有找到跟“三”搭上边的人。   就在秦晚瑟脑海中混乱一片时,外面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娘……我有点事想跟你商量。”   门口亮着一道光,将一人的剪影映在门上。   钱霜儿!   秦晚瑟心头蓦的一紧,连忙将拆开的书信塞到怀中,其余尽数放回抽屉,迅速闪身进一旁屏风后。   门口的钱霜儿又唤了几声,许久没有等到魏芳回应,便自己提着灯笼,推门走了进来。   直直走向床头。   秦晚瑟躲在屏风后,尽力压着呼吸心跳。   钱霜儿已经入了武气二段,橙色武气,以她目前的状况,该是敌不过。   万一被她抓住,别提复仇破除诅咒,就连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毕竟,杀掉一个刺客,可比杀掉国公府嫡小姐简单多了。   “娘?”   钱霜儿将灯笼挂在一旁,嫌房中还不够亮,顺手将床前的蜡烛一并点燃。   看魏芳全然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她一双娥眉皱起,不悦的“啧”了一声,同时心中也犯了疑。   魏芳再怎么贪睡,也不至于此,难道……   她不着痕迹起身要走,裙摆不小心将什么东西扫落在地。   脚下略微停顿,低头扫了一眼,见地上落了一丁点细长的香,心中瞬间了然,面上仍旧不动声色。   “既然娘累了,那霜儿还是明日再与娘商谈吧。”   灭了点燃的蜡烛,伸手取了灯笼,转身抬脚出了门。   听着脚步声慢慢走远,秦晚瑟缓缓呼出一口气,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举步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魏芳床头方向,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好”。   方才那截迷香还没处理,钱霜儿刚刚在床头,可能已经发现了。   那她刚刚离开,其实是故意的……   心念刚刚落下,外面忽然灯火通明!   “有刺客!给我围起来,一只苍蝇都不要放走!”   “是!”   脚步声急促,朝着四周发散开来。   正门被围堵,她虽有格斗术,但是肩头伤未痊愈,对方人多势众,她逃脱的可能性,只有不到两成。   略作思量,没有犹豫,直接朝后退去,破窗而出!   外面站着几个身上冒着红色武气、手持火把的仆从。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几人当即愣在原地,被秦晚瑟干脆利落的解决。   “刺客!刺客往这边逃了!”   有人一声大喊,站在前院的钱霜儿一脚踏地,纤细身形腾空飞起。   黑夜之下,她身上的橙色光芒如火种耀眼,流星般朝着声源处追去。   秦晚瑟一身夜行衣,在黑暗处肆意穿梭。   眼角余光瞥见身后一道橙色光芒急速掠来,心头一沉,转身朝着后山奔去。   “哪儿跑!”   钱霜儿伸手暗扣几枚石子,瞄准了秦晚瑟身形射去。   石子包裹着淡淡橙色光芒,速度竟比箭矢还要快上几分,在空中发出“嗖嗖”之音!   秦晚瑟眸子眯起,凭借着出色的反应能力左右闪避。   钱霜儿见打她不中,猛提一口气,速度再次提升!   秦晚瑟只知格斗术,不懂轻功,眼角余风瞥见那道橙色光芒越来越近,额角青筋狂跳。   再这样下去,被抓住是迟早的事。   落入钱霜儿手中就等于完了。   两眼观察地形的同时,脑海中飞速旋转。   距离山脚还有一段距离,而她要闷头跑下去,一定会被追上。   没办法,只能冒一次险了。   秦晚瑟一咬牙,倏地止住身形,转身直面钱霜儿。   没有料到这人会突然停下,钱霜儿眉梢一扬,速度不减,一手缠绕着橙色武气,朝着秦晚瑟面上抓去。   “夜闯国公府,好大的胆子!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谁!”   来了!   秦晚瑟绷紧身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瞅准时机,眼底一道流光一闪而逝,身形直直迎上。   砰!   钱霜儿一掌正中秦晚瑟胸口,打的她顷刻间血气翻腾,喉头一股腥甜立即化开,弥漫唇齿。   紧咬牙关,没有后退半分,顺势抓住钱霜儿手臂,那细如针的麻醉针立即注射。   钱霜儿发现眼前人没有武气,心中正诧异,完全没有察觉到手臂上传来微微刺痛。   “难道……”   她眉头一皱,眼底写满了不确定,但仅仅一瞬间,眼神又变得凌厉兴奋。   “大胆刺客,敢闯国公府,下场只有一个字,死!”   秦晚瑟,要怪就怪你没有武气还想出这么个蠢主意,跑上门来送死!   红唇勾起一道冷笑,一双眼眸闪烁晶亮寒芒,眼里的得意光彩几乎穿透黑暗。   手腕蓦的一转,挣开秦晚瑟,正要运气,却发现手臂完全失去了知觉,不听使唤。   中毒了!   她脑海中瞬间冒出这个想法。   究竟是什么时候?   忽然间脑海中恍然大悟!   她中计了!   抬头再看那黑影,迅捷如兔,穿进深山,无迹可寻。   “该死!”   钱霜儿迅速封住手臂穴道,下一秒却一阵刺痛袭来。   “这是怎么回事?”   不敢拖延,恨恨看了一眼山林方向。   方才中了她一掌,伤势可没那么快痊愈,明日再跟她算账吧。   二人谁都没有发现,山中一棵树上立着一人,白衣飘飘。   看到这一幕,阴郁的双眸一闪而逝一道流光,随手将负在身后手中夹着的树叶扔掉,朝着秦晚瑟逃走方向追去。   这女人,一身夜行衣,自己闯自己家门?   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二十章 检查   流水潺潺,浓浓的白雾漂浮在温泉池上,随着水流带起的风而左右飘荡。   低矮的草丛处传来“唔”的一声痛苦闷哼,一道纤弱的黑影手里捏着药草朝这边走来。   见四下无人,一把摘去面上黑巾,褪去衣衫,只着里衣迈入温泉水中。   水汽缭绕,将她姣好身形遮掩。   温泉水没过胸口时,痛的她一双秀眉紧拧,贝齿咬着下唇几乎褪了血色。   垂眸一看,胸口一个清晰的五指印,仿佛被烈火灼烧了一般,遇到这温泉水更加灼痛难忍。   这钱霜儿下手果真狠辣,若是她功力再深一层,只怕这一掌就要了秦晚瑟的命。   好在沿途中靠着镇龙找到了凉性药草,覆上之后伤势会有所缓解。   只是要完全消除这掌印,还是有些困难。   明日钱霜儿定然会借题发挥,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将手里捏着的药草送入口中,一下一下嚼成泥。   药汁咽下,残渣覆在伤处。   冰凉的药性渗入伤口,刹那间像是无数冰刺扎进体内,遍体生寒,冻的手指发颤。   没一会儿,一股浓浓烈火从体内深处喷涌而出,立刻将那寒气蒸发成虚无。   她像是一口即将干涸的井,等什么时候剩下的那点水被熬干,她整个人也就到了极限。   头顶弯月西移,洒落银光将树木阴影拉长。   一道身影隐匿在高处,垂眸将池中一幕尽收眼中,目光深邃,有些耐人寻味。   终于,药性过去,秦晚瑟额上铺满了一层细密汗珠,大口大口喘着气。   缓了一会儿,将药渣扔到一边,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没入池水中。   温暖的感觉从四面八方袭来,将她整个人包裹。   胸口虽还有一个掌印,但那灼烧的感觉已经淡去了不少。   泡了一泡,身上疲惫感褪去,脑子也更加冷静清醒。   看那信上所说。   魏芳二人绝对是受那个叫“三”的人指使。   原本以为只是魏芳母女二人两个小鬼,没想到背后还有一尊大佛。   那应该不是现在的她能对付的。   不过,既然要复仇,就一次性连根拔净,日后在这世界待着也自由、清净。   两眼倏地在水下睁开,满头青丝随水波肆意飞舞,双臂用力,浮上水面。   “这衣服倒是新鲜,你们这些贵家大小姐新流行的款式?”冷冷的声音从岸边传来。   秦晚瑟心下“咯噔”一声,循声望去,两条娥眉顿时倒竖而起。   “又是你?堂堂楚王爷,竟有偷窥他人的喜好?”   楚朝晟将地上夜行衣拾起,粗粝的手指揉搓着面料,望着水中的女人,两眼逐渐眯起一道危险光芒。   “这衣服,你还想要吗?”他抬手,晃了晃手中的夜行衣。   “你……”   秦晚瑟一张脸微红,不知是被水汽蒸的,还是其他原因。   楚朝晟一撩袍角,随意坐在一块大青石上,将那夜行衣握在手中,语气带着几分散漫随意。   “说句能入耳的话听听。”   秦晚瑟水下的手早已紧攥成拳,虽以防万一身上还穿着里衣,但她身上湿透了,出去还是多有不便。   这可恶的男人……   大半夜不好好睡觉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楚朝晟一手撑着额头,侧眸看着她,手指勾着夜行衣,“看来你想多泡会儿。”   说完,手一抬,就准备将衣服扔了。   “住手!”   楚朝晟一扬眉,望着她,“那不然你告诉本王……这么晚穿成这样是干什么去了?”   秦晚瑟盯着他,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楚朝晟挑挑眉梢,慵懒起身,将手中衣袍随手扔给她。   “你不愿说,本王大概也猜得出来,今日来是想告诉你,皇上已经同意赐婚睿王。”   什么?   秦晚瑟眸色一沉,“皇上已经答应赐婚睿王?”   听得“哗”的一声,秦晚瑟头顶被一团阴影笼罩,楚朝晟将衣服扔给了她。   “三日之后,本王前来迎娶你。”   秦晚瑟将头顶衣服拿下,再一看,已经不见了楚朝晟身影。   三日之后成亲……吗?   若是提前一日告诉她这个消息,她必定不愿,但眼下得知魏芳二人身后还有靠山,那楚朝晟这人,她也得好好利用一番……   毕竟,他接近自己,也是别有所图。   不然堂堂楚王,为何非要娶她一个二嫁女?   成婚后,各取所需,结束后各奔东西,如此也是不错的。   抬头深看了一眼漆黑夜幕,几颗碎星绕着一轮银钩闪烁。   上一世为组织抛头颅洒热血,这一世,她要为自己活一次。   解除诅咒后,周游世界,恣意人生!   想到日后可能会见到的各种风光,她清冷的面上逐渐浮上一抹憧憬。   一夜过去。   翌日,鸡鸣鸟叫,又是大晴天。   秦晚瑟难得赖了一回床,才洗漱过,就听门外脚步声杂乱而来。   魏淑率先跨入门槛,身后跟着魏芳钱霜儿。   一双眼犀利的扫过四周,给追月递了个眼神,叫她先退了下去,旋即看向坐在桌前喝茶的秦晚瑟。   “娘,这么一大早,你们怎么过来了?”   魏淑阴沉着一张脸,举步朝她走去,“昨夜你姨娘房中遇了刺客,霜儿前去追捕,发现刺客是个不会武气的……”   “所以就怀疑到我头上了是吗?”秦晚瑟截住她后半截话,抬眸看向三人,“只因为我不会武气,所以就被怀疑了,是吗?”   魏芳忙道,“你看你说的,什么怀疑不怀疑的?咱们只是确认一下,让府里众人安心。怎么?你不会是……不敢让我们查吧?”   “先前王妈妈溺死,我去查了下姨娘,也是为了让府里人安心,姨娘不愿意,眼下为什么让我愿意?”秦晚瑟看着几人,“不如这回也公正些,交给县衙来办吧。”   这要是交给县衙,指不定昨夜留在她身上的伤就愈合了。   决定性证据都没了,还查什么?   钱霜儿心思百转千回,上前一步柔声道,“晚瑟妹妹,我娘昨夜也是受了点惊吓,你不要怪她,若是你不愿让我们检查也没关系,我们这就走。”   “说什么呢?那可是杀人犯,再仔细都不为过,怎么能走?”魏芳不满,看向魏淑,“姐,你可一定要帮我查清楚,否则这府上,真的没法呆了。”   “娘,肯定不是晚瑟妹妹,我昨夜在那刺客胸前留下一个掌印,若是晚瑟妹妹,她肯定不让看的。”   魏淑闻言,给身边老妈子递了个眼神,“去,脱衣。” 第二十一章 你算什么东西   秋华上前,乜了一眼秦晚瑟,做了个“请”的姿势,“大小姐莫要让我们做下人的为难,请吧。”   秦晚瑟坐在圆桌前一动不动,慢条斯理的喝着茶,闻言撩起眼皮冲着魏淑抿唇一笑。   “还未出阁的闺女,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扒了衣服审查,你还真是给我面子。”   魏淑沉沉的呼出口气,“秋华带你去里间,她一人检查。”   “说来说去,还是不相信我,还是要检查,”秦晚瑟理了理衣袖褶皱,起身朝魏淑踱步走去,盯着她瞧了一会儿,忽而展颜一笑,“有时候我真会怀疑,我是不是你收养的仇家女儿?”   魏淑瞳孔骤然紧缩,唇瓣一颤,而后声如震雷,“放肆!”   秦晚瑟抬手按了按耳朵,被她震的有些耳鸣,“从出嫁那日回来,放肆也不止这一回了,你怎么还如此诧异?”   看魏淑气的说不出话来,她转而踱步走向魏芳。   “因那刺客没有武气,你便一口咬定我就是那刺客?我有什么理由非要刺杀你呢?”   魏芳双手端在身前,抬起下巴哼了一声,“狗咬吕洞宾的事常有,我怎知是何理由?”   钱霜儿连忙拦在魏芳身前,开口道,“晚瑟妹妹不要动气,娘亲也只是一时气急才如此说话。”   她眼眸微垂,看似乖巧,实则将秦晚瑟从头到脚重新打量了一遍。   见她身形与昨夜的刺客八成相似,便微微一笑,抬眸继续道,“娘亲她怀疑妹妹虽然不妥,但却也是无可奈何,有不少依据。”   秦晚瑟看着她,没有开口,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第一,那刺客没有武气,我亲自试探过的,绝不会有错;第二,我国公府虽然没了国公坐镇,却也并非一个没有武气之人可随意出入之地,所以断定,此人是内鬼;第三……”她抬眸直直望进秦晚瑟眼里,一字一顿道,“那刺客身形,是女子。”   钱霜儿聪慧,以上三点,确实让人不得不怀疑刺客就是秦晚瑟。   魏芳“哼”了一声,“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秦晚瑟默了一会儿,忽然轻笑出声。   钱霜儿不解,“妹妹笑什么?”   “听你说了这么多,我有一事不明,”秦晚瑟脸上笑意倏然一敛,迎上钱霜儿视线,“据我所知,你年纪轻轻,虽是女子,但也进入橙色武气之境,而且好像是……橙色武气二段,不光是女子中,放眼整个天武国,也绝对是中上游的存在……”   秦晚瑟眉头一挑,“一个橙色武气二段的人,是怎么让一个毫无武气的人逃跑的?”   钱霜儿呼吸一滞,半拢在纱袖下的手紧了紧。   秦晚瑟上前一步,眉梢挂着一丝冷意,“究竟是钱小姐无能,还是那个人根本不是没有武气!”   “那人绝对没有武气!”钱霜儿立马看向魏淑,见后者也是用怀疑眼神看着她,连忙上前攥住她衣袖,“姨娘相信我,我绝对没有撒谎!我敢用性命保证!”   “她相信你有什么用?事实摆在眼前,”秦晚瑟身子站的笔直,“就算那人真的没有武气,你堂堂橙色武气二段的人,让一个毫无武气的人跑了,传出去,岂不是叫外人以为我国公府人无能?届时,堂堂国公府,可就成了那些刺客的后花园了……”   魏淑闻言,从钱霜儿手中抽出了手臂,反握住她的手,肃声道,“霜儿,你仔细想想,那个人到底是没有武气,还是隐藏了武气?”   红橙黄绿青蓝紫,七色武气,每色武气中又分七段。   而进入黄阶的人,可以隐藏武气。   魏淑这么说,其实是在给钱霜儿一个台阶下。   她不相信钱霜儿这么善良的女子,会故意陷害秦晚瑟,第一反应就是她错认了。   秦晚瑟沉了沉眉,她都说的这么清楚了,魏淑竟然还如此糊涂,怪不得亲生女儿都能在眼皮子底下被人给杀了。   “姨娘,怎么连你也不相信我?”钱霜儿眼尾通红,眼看着就要哭出来,忽然,她想到了什么,甩开魏淑的手,面向秦晚瑟。   “那人虽然没有武气,但会些拳脚功夫,更擅长独门暗器,我就是中了她的暗器,胳膊被麻痹,才被她逃跑的。”   找回了主心骨,钱霜儿深吸了口气,继续道,“当日武商武将军来府上时,我记得晚瑟妹妹就曾展露过拳脚功夫,而且妹妹不是会医吗?弄点麻药当暗器,应当也是手到擒来的事,不是吗?”   她唇角缓缓朝上勾起,眉眼露出几分得意之色。   这下,看你还怎么狡辩。   秦晚瑟面上依旧云淡风轻,“非要将这罪名安在我头上,我无话可说,只是你不觉得你找的理由太过低级?”   钱霜儿蹙起眉头,“什么意思?”   “从红色武气开始,就能隐约察觉暗器,何况你是橙色武气?说刺客用麻药当暗器暗算了你,不觉得可笑吗?”   “你……”   秦晚瑟身子站的笔直,做了个“请”的姿势,“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几位请吧,我就不留你们用午膳了。”   “你竟如此巧舌如簧,我们霜儿是说不过你,但是伤肯定假不了,姐姐,孰对孰错,验上一验就真相大白了,否则这国公府处处危机,我可不敢住!”   魏淑无奈的皱了皱眉,看向秦晚瑟。   “既然不是你,那便让她们验上一验,此事便告一段落,日后不准再提。”   魏芳立马给身边老妈子递了个眼神,老妈子上前一欠身,说了句“大小姐得罪了”,便粗鲁的要扯开秦晚瑟衣领。   秦晚瑟闪电出手,扣住那老妈子手腕,朝着反方向一拧,秀眉倒竖。   “我是国公府嫡小姐、未来的楚王妃,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动我!”   一脚踹出,那老妈子刹不住车,撞倒了魏芳,两人叠罗汉似的跌坐在地,口中哀嚎不止。   钱霜儿见娘亲受伤,心下不忿。   “晚瑟妹妹,你何故打人!”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一声急促吆喝。   “夫人!夫人!”   “什么事如此慌张!”   下人连滚带爬进门来,指着外面道,“楚王派人送聘礼了,几十个红绸箱子,说是三日后前来迎娶大小姐,让咱们准备一下!”   “什么?快带我去看!”   魏淑带人离开,房间内只剩秦晚瑟与钱霜儿几人。   秦晚瑟视线在她脸上冷漠一扫,“别一口一个妹妹,日后不论长幼,只论尊卑,叫我楚王妃。” 第二十二章 嫉妒   钱霜儿低垂下头,将眼底的恨意与嫉妒掩埋在深处,两手紧紧攥了帕子,手指竟硬生生将之穿了个洞。   秦晚瑟没有看到,大步跨出门去,直往前院。   前院此刻站满了人,清一色黑色短打,肩头绣月狮,神情严肃,整齐划一。   院内摆满了大小相同的红漆金扣木箱,皆用红绸扎花,显得院落更加拥挤。   秦晚瑟一眼就瞧见,一身形挺拔肤色偏古铜的男子正在跟魏淑交谈,有些眼熟,好像是楚朝晟身边,那个叫“夜雨”的。   下一秒,见夜雨朝她看来,秦晚瑟举步上前。   “见过秦小姐,”他剑眉浓黑,不苟言笑,冲着秦晚瑟恭敬一礼后直起腰身,“王爷公务繁忙,不能亲自前来,还望小姐见谅。”   公务繁忙?   那个懒散王爷?   怕是现在躺在府中床上补觉呢吧?   想起昨夜他拿着自己夜行衣要挟自己的模样,秦晚瑟不由得眉心一沉,声音冷淡道,“无妨。”   他不来才好。   夜雨眼底升起一丝不满,魏淑见状连忙软言道,“无妨,无妨的,咱们天武也有接亲前二人不能见面的习俗,”旋即用胳膊肘捅了一下旁边秦晚瑟,“三日一过就能见面了,你莫要心急,叫人看了笑话。”   夜雨皱紧的眉头缓缓舒展,冲着魏淑一点头,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聘礼送到,夫人也已经核对清楚,那属下便先回了,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哦好,夜侍卫慢走。”魏淑满脸喜色,掩都掩不住,亲自上前送人。   站在大门口目送人走远,她喟叹一声,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转身回了院内。   “没想到楚王言出必行,倒是解了你的终身大事。”   “难道不是解了国公府跟秦浩宇的危机?”   魏淑面有不悦,“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秦晚瑟朝前迈出一步,开始清点箱子。   一共二十二箱,大抵是取了好事成双之意。   走到一个箱子前,脑海中蓦的传来镇龙声音。   “察觉灵气之息。”   灵气?!   滋补魂魄的上等东西!   秦晚瑟眼皮倏地一跳,心中涌起浪涛,面上却仍旧云淡风轻。   眼角余光瞥见魏芳跟钱霜儿快步走来,她高声道,“把箱子都打开来瞧瞧。”   只开一个,未免引人怀疑,索性全都打开看看。   下人闻言,将箱子全都打开。   魏芳看着满箱子金银珠宝,两眼顿时放了光,方才摔的腰也不疼了,直接甩开钱霜儿朝这边奔来。   “我的老天爷啊,没想到这楚王家底这么厚实,”说完酸溜溜的看了秦晚瑟一眼,讥讽道,“不过娶个二嫁的姑娘,都出手这般阔绰。”   说着话,还不忘将那些珍珠项链、翡翠扳指什么的往身上戴。   魏淑不悦的啧了一声,“芳儿!日后这种话不许再说。”   不管她再怎么讨厌这个女儿,眼下她是楚王妃,是国公府的头脸,不容他人诋毁。   魏芳撇撇嘴,眼珠子一转,起身朝魏淑走去,低声道,“姐姐,送来这么多东西,应该有礼单吧?叫我也掌掌眼。”   魏淑知道不给她又要闹,无奈的给秋华递了个眼神,将礼单交给她。   只粗略扫了一眼送来的东西,魏芳就睁圆的双眼,倒吸了口凉气。   “特供的云锦、南海的珍珠、北山的晶石……嘶!”   秦晚瑟权当没听见,弯腰假装不经意在箱子里翻找把玩什么。   钱霜儿立在原地,盯着这些箱子看了好久,手中的帕子被她绞成了一条绳。   好半晌,压下心中嫉妒,没有理会掉进钱堆里的魏芳,举步朝着秦晚瑟走去。   “晚瑟妹妹,你在看什么呢?”   她眼角余光一扫,一眼看到箱子里一颗鹌鹑蛋大小的珠子,通体透明,但是隐约能看到内部有丝丝缕缕、浅淡的黄色脉络。   一颗心顿时揪紧。   黄阶武气珠!   最近她即将突破二段,但到了瓶颈,无论她怎么修炼,就是戳不破那层纸。   但眼下有个黄阶武气珠,虽然里面只有丁点武气残留,但毕竟是黄阶!于她来言绝对是大补之物!   只要吸收掉里面的精华,她绝对能从橙阶二段提升到三段!   心中又是激动又是嫉妒,楚王竟然随手将这么个好东西送给了秦晚瑟这么个毫无武气人,简直是暴殄天物!   整理好心思,她撩起眼皮看向秦晚瑟。   “晚瑟妹妹,这么些东西还是先收起来的好,以免有贼人惦记,你看,昨夜我娘房里不就出了贼吗?”   秦晚瑟抬眸看了她一眼,“对,还是个家贼,确实得防着点。”   这一语双关,听的钱霜儿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正准备再开口,秦晚瑟从箱子里取出一支碧玉簪子。   简单的外观,如同水波缠绕,看着水色倒是上乘,不过这种装饰品,她钱霜儿要多少有多少,并不稀罕。   “这东西倒是精巧,我收了。”   秦晚瑟说罢起身,随手将簪子插在发丝里。   钱霜儿跟着起身,脸上依旧是那般看起来端庄大方的温柔模样。   张了嘴要说话,秦晚瑟恰好扭头过来。   “对了,今天是大喜日子,楚王送来这么多东西,我也该拿出来点对你表示下谢意。”   钱霜儿心下一喜,正要指那颗武气珠,秦晚瑟就从箱子里随意取出来一支银手镯抛给了她。   “送你了,千万不要客气。”   钱霜儿气的要死,脸上还不敢表现出来,只得笑道,“晚瑟妹妹有心了。”   秦晚瑟朝前迈出一步,闻言顿住脚步,“我劝你还是改改称呼吧,以免成了习惯,三日后还这么叫我,可是乱了礼数,要挨罚的……”   钱霜儿盯着她的背影,深吸了口气,俯身从箱子里取出那颗武气珠,快步朝魏淑走去。   “姨娘,这颗珠子好好看,霜儿甚是喜欢。”   魏淑欣慰笑道,“喜欢便拿去吧,无妨。”   “我的东西,凭什么送给她?”   见秦晚瑟去而复返,魏淑一皱眉,“不过是一颗珠子而已,送给霜儿又能如何?”   “这些是送给我的东西,除了我,没人能替我做主。”   秦晚瑟说完,朝着钱霜儿伸出手,“劳烦还我。”能让钱霜儿看上,当面索要的东西,绝对不是俗物。   钱霜一张脸被气的通红,心里恨得想把秦晚瑟那张脸撕烂,但在魏淑面前,她还是得忍着,扮演好自己的乖乖女角色。   肉痛的将那武气珠放在了秦晚瑟的掌心。   “抱歉,我只是给姨娘看看我喜欢的东西,并没有要拿走妹妹东西的意思。”   “理解,”秦晚瑟回头,冲着家丁道,“把箱子都封好收起来,表小姐说了,以免贼惦记着。”   魏芳一听,当即将手上戴着的珠宝首饰摔在地上,拉起钱霜儿的手就往外走。   “走!霜儿!你这几年给这府上卖命有什么用!连一颗烂珠子都捂着不给!我们回家!”   魏淑连忙伸手去拦,“你这是干什么,这大喜的日子,有什么话好好说。”   “好好说?可以啊姐姐,以前我们娘俩替你做事,从不求回报,但是今日我觉得,还是得要点什么,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魏芳飞快的扫了一眼她身后的箱子,舔了舔唇,装模作样道,“这些东西,分我跟霜儿一半!” 第二十三章 不给   听到这句话,不光秦晚瑟,就连魏淑也皱起了眉头。   一开口就要一半,都不只是狮子大开口了。   简直是要吃人。   “芳儿,这是晚瑟的聘礼,我转赠给外人不太合适,这样吧,从府中划出三万两白银给你,如何?”   国公府近几年不景气,三万两白银,算是将近一年的收入,其中还包括皇上给的抚恤金。   魏淑开口就给三万两,也算是很给她这个妹妹面子了。   换做别人该感激涕零了,但魏芳并不吃这一套。   “姐姐,今天既然把这话说开了,我不妨也老老实实给你说了吧。”魏芳索性坐在一口箱子上,翘起二郎腿,手指上还戴着方才从箱子里拿出来的扳指。   “我嫁到钱家,不愁吃不愁穿,一年光商铺里入账,不下这个数。”她伸出两只手给魏淑比划。   “十万白银?”魏淑暗吸了口气。   这数字,以前她嗤之以鼻,但是国公走后,商铺越来越不景气,如今听魏芳说,也只有羡慕的份。   “黄金!”魏芳大声更正了她的话,“我给你忙里忙外这些年,我钱家的商铺是一点都没管,就老钱一人忙里忙外,损失了多少!区区三万两白银,你打发叫花子呢?”   看她说的过了,钱霜儿忙道,“姨娘,我娘她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的,她一生气就会胡说八道,我们是诚心想帮你忙,并不想要这些钱,我娘她是嫌我受了委屈……”   这话一说,魏淑蹙紧的眉心缓缓舒展开来,眼底也带着几分歉意。   魏芳又哼了一声,抬手拍打衣摆上沾染的灰尘,“还真是有钱人嫌弃穷亲戚,走了霜儿,咱们别在这儿碍人家未来王妃的眼了。”   “娘,”钱霜儿气的一跺脚,“国公府这么大,姨娘一人又要操心府上又要担心商铺,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咱们就算走,也绝不能现在走。”   “你这傻丫头!别人连一颗烂珠子都不肯送给你,你还想着帮别人忙!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傻子!”   这话算是在魏淑脸上狠狠扇了一耳光,说的她有些无地自容。回头便冲着秦晚瑟厉声道,“珠子,拿来。”   秦晚瑟方才通过镇龙已经知道了这珠子是什么,黄阶的武气珠可是稀罕物,就算拿去拍卖,也绝对是压轴出场的东西,绝不可能送给钱霜儿的。   她举步上前,对着魏淑道,“方才姨娘也说了,这是颗破珠子,怎能送给表姐?我看不如这样吧,那边有几箱珠宝,转送给姨娘跟表姐?”   魏芳一听,也是。   几箱珠宝,怎么也比一颗破珠子强。   “霜儿,你看……”   钱霜儿抿着唇不说话,贝齿紧咬着,看着笑口吟吟的秦晚瑟,拼命按捺着怒气。   这秦晚瑟,是铁了心要跟她作对,她想要的,偏偏不给她!   你个没武气的东西,要那珠子有什么用!   “东西不论贵贱,全论心意。我看那珠子甚是精巧,想摆在玉珊瑚上做点缀,既然妹妹百般不愿,那便算了……至于那几箱子珠宝,我也不要……”   魏芳一听连忙起身,“哎你这傻丫头,胡说什么呢?半数不给咱们,拿几箱珠宝你还不要?你不要我要!总不能白白给人使唤,还吃力不讨好……”   “娘,你别说了。”   “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本来就是,别人家发达富贵了,都想着怎么帮着亲戚自家人,可咱们这儿不一样,马上要当楚王妃的人了,一颗破珠子都不肯给你个当姐姐的!”   魏淑面子上挂不住,拉下脸斥责她一声,“好了,不说给你几箱珠宝了吗?”   魏芳嗤了一声,起身一甩袖子,走到箱子前。   “待会儿把这个、这个,还有那边那三箱,都送过来,还有那个……”   “从这边起的这些箱子,全都送给姨娘了。”   魏芳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回头看向秦晚瑟,“这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你会那么好心?”   秦晚瑟从一旁走来,口中施施然道,“晚瑟说的都是真的,姨娘抛却家中万贯家财前来府上帮忙,孝敬点姨娘是应该的。”   “真的?!”魏芳眼底刹那绽开笑意,激动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指,“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大小姐都发话了,把这些都送我房里去!哎呀晚瑟,不枉姨娘疼你一场啊……”   秦晚瑟笑笑,“晚瑟知道姨娘疼我,所以我的嫁妆,到时候就拜托姨娘了……”   “说什么拜托,这孩子……”回过味来,魏芳当即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嘴角笑意凝住,睁圆的眼定在秦晚瑟身上,“你说什么?!你又不是我女儿,我凭什么给你准备嫁妆啊!”   看着她嘴脸转变,秦晚瑟丝毫不意外。   “我爹才去世,国公府资金短缺,我听说……一年收益才堪堪三万两白银,三万两白银,乍一听很多,但要维持这偌大府上主子、奴才、丫鬟的吃穿用度,还有商铺的运转,只三万白银远远不够。   这些聘礼,是楚王的颜面,也是给足了我国公府面子。若我嫁过去带的嫁妆太差,岂不是打了楚王的脸?日后国公府有难,楚王他还会帮我们这个忙吗?”   秦晚瑟说完,下意识看向魏淑。   见她皱眉思量,便知这番话说到了她心坎里。   经过这几日相处,秦晚瑟把魏淑这个人摸了个大概。   她被两个小鬼迷惑了心神,但也不完全被牵着鼻子走,但凡对国公府有益的事,她都会去做。   眼下她顺毛捋,就起了效果。   秦晚瑟越发气定神闲,“这聘礼,是楚王送给国公府的及时雨,姨娘于国公府有恩,您想要,我当然要孝敬,只是我这府上,实在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所以嫁妆,也就请姨娘一并帮我准备了。”   “你……”   魏芳被她一番话噎的说不出话来,口中“你”了个半天,脸都憋红了,不得已,转向魏淑。   “姐姐,你怎么说?我不过是拿几箱珠宝而已,不过分吧?”   魏淑抬手往下压了压,“芳儿,钱府一年入黄金十万,还怕买不来这些珠宝首饰吗?这回就先紧着晚瑟嫁妆吧,楚王那边,咱们不好得罪。”   魏芳这下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有口难辩。   钱霜儿上前一步拉住她,看了一眼秦晚瑟,对着魏淑道,“就听姨娘的,晚瑟妹妹大婚,此番嫁妆就由我准备吧,也算是我这个当姐姐的尽点心意。”   魏淑眉开眼笑,“瞧瞧,咱们霜儿多听话乖巧,只是我没这福气,没生养出这么一个懂事的女儿来。”   这话自然是说给秦晚瑟听的,可惜秦晚瑟不是原身,听到这种话,不疼不痒。   钱霜儿牵起她的手,“姨娘说的哪儿的话,霜儿方才还跟晚瑟妹妹闹脾气了,一点也不乖巧。”   “哪里的事,你没错,都是有些人小气,改日姨娘去外面逛,给你多买几个回来当装饰。”   “谢谢姨娘。”   秦晚瑟对她们之间的亲昵并不感兴趣,聘礼没事,便转身快步走了。   那玉簪里面,有浓郁的灵息,若是将之全部吸收,说不定能一举打开宝塔第一层!   到时候那个懒散王爷再敢戏弄她,就不是一点点紫蛇毒液那么简单了…… 第二十四章 开启!第一层   看着秦晚瑟离开,钱霜儿收回视线,又扫了一圈院内摆满的红木箱子,垂下眼帘,一滴泪盛在睫毛处颤了颤,吧嗒一声掉落在地。   “哎呦,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哭起来了?”   魏淑这边关切的问,魏芳那边恋恋不舍的看了眼合上抬走的箱子,没好气道,“还能怎么?姐姐你少装糊涂了!”   魏淑眼底掠过一丝愠色,却没有表现出来,叹了一声,轻拍钱霜儿后背安抚她,“好了别生气了,晚瑟她确实不对,日后她嫁去了楚王府,就不在府上了,你就容她这一回……”   “不是因为晚瑟妹妹,”钱霜儿抬手勾去眼角泪水,冲着魏淑挤出一丝笑容,“晚瑟再怎么说都是我妹妹,就算她再怎么对我不好,我也会让着她,只要不太过分。”   “那你是因为什么?”魏淑满脸写着心疼,“来这几年,姨娘还是头一回见你哭,你这傻孩子……”   “我、我说出来怕姨娘笑话,再跟晚瑟起了冲突……”   “说吧,姨娘不会笑话你的,至于晚瑟丫头……”魏淑哼了一声,继续道,“起了冲突她也是我养的,无妨。”   钱霜儿垂下眼帘,挡住眼底一闪而逝的笑意,故作扭捏道,“其实……我也喜欢楚王……”   魏淑两眼睁大,显然吃了一惊。   “娘先前不是跟你提过,让我随晚瑟一同嫁去楚王府吗?先前我觉得不妥,但感情这种事岂能是我左右的了的……”   钱霜儿忽的跪在地上,眼尾通红的望着她。   “姨娘,这么些年,霜儿从未求过你什么,只这一次,让我跟晚瑟妹妹一块嫁过去吧!”   魏淑张了张嘴准备说什么,钱霜儿却膝行上前,一手将她握得更紧,指天发誓。   “姨娘,我若嫁过去,定助晚瑟一臂之力!日后若受荣宠,也绝不会忘记秦国公府!若违此誓,天打五雷轰,叫我钱霜儿死无葬身之地!”   “快住嘴!”魏淑连忙将她拉起,“你这丫头,怎能胡乱发誓!”   钱霜儿两眼哭成了兔子眼,委屈道,“姨娘,我实在是……没办法,本想将情意压在心底,这辈子烂在肚子里,但今日看到楚王给晚瑟妹妹送来的聘礼,我真是……好生羡慕,我求你了姨娘!”   说着,又要往下跪去,被魏淑一把拉住。   “霜儿,你犯傻了,这事不是姨娘能决定的,即便姨娘同意了,楚王那边不同意又能如何?你求姨娘没用啊……”   钱霜儿手指一勾眼角,快速道,“姨娘若是同意了,我就去寻楚王!”   她长相不差,背景不差,修炼天赋又是上等,不相信楚王会放弃她。   魏淑眼底纠结了一下,点了点头,“那先看楚王意思吧。”   钱霜儿面上一喜,冲着魏淑一躬身,“多谢姨娘!”   魏芳在一旁听了许久,忍着没说话,现在终于开口,笑呵呵道,“姐,我先前给你说了霜儿嫁过去的好处,你就放一万个心!我们飞黄腾达了,可绝不会忘了你的好的。”   魏淑随便应付了两句,转身要走,眉眼之中略显疲惫。   “对了姨娘,”钱霜儿一手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白玉瓷瓶,“听说浩宇前几日又发病了,这是我寻来的三品滋养丹,给浩宇服下,定会有所帮助。”   “滋养丹?”魏淑暗吸了口气,疾步走来,“丹心房所出的养心丹?”   钱霜儿颔首,“正是。”   魏芳瞥了一眼魏淑脸上激动神情,哼声道,“价格先不必说,这可是霜儿求了几次才求到的,三品呢!”   丹药分九品,一品最低,九品最高。   天武国内,目前只有最高六品丹药,乃丹心房大长老童颜圣手所出。   六品丹药凤毛麟角,四五品屈指可数,三品丹药也实为难得。   也怪不得魏淑见了会如此激动。   “多谢、多谢!”魏淑接过瓷瓶,双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捧着瓷瓶的手激动到发颤,“你这丫头,要真是浩宇亲姐姐就好了!”   这是魏淑第三次说这句话,钱霜儿知道,这是她发自内心的话。   她温柔答道,“即便是表姐,我也会拿浩宇当亲弟弟对待的,姨娘放心。”   “我这就回去给浩宇试试!”   看着魏淑急匆匆离开的背影,钱霜儿两眼逐渐眯起。   旁边魏芳道,“女儿,你这真的是三品丹药?”   方才跟着吹嘘,但魏芳本身并不知道这丹药来历。   钱霜儿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一个将死之人,用三品丹药未免也太过浪费,只是普通的泥丸罢了。”   魏芳闻言一怔,而后掩嘴咯咯直笑,“一家子蠢货,泥丸也拿来当宝。”   “娘,你也别闲着了,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要楚王点头答应娶我……当平妻。”   魏芳神色一正,点了点头,“放心吧,这些年积攒下的东西,我就不信他楚王不动心,娘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你嫁过去的。”   夜色越深。   秦晚瑟的点芳园内还亮着一盏烛光。   她盘膝坐在榻上,面前矮桌上放着一把玉簪。   被烛光一照,里面那碧绿之色仿佛活水般流淌起来,还折射着灵动的光彩。   秦晚瑟深吸了口气,咬破手指,滴了一滴精血在其上。   仿佛雨落湖泊,“嘀嗒”一声之后,里面的灵气忽然受到刺激般疯狂涌动起来。   秦晚瑟一惊。   这灵气竟是比她想象中还要充沛!   连忙闭上双眼,落入识海,运起镇龙。   宝塔浑身金光绽放,顶端逐渐散发出一团旋涡,如同漏斗一般将玉簪渗透的灵气引诱至秦晚瑟体内尽数吞下。   秦晚瑟只觉体内涌入一股凉气,但却不刺骨,像初秋温柔的风。   游走了一遍她的经脉,而后被镇龙吸收。   如此往返。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风从窗外涌入,将桌上烛光扑灭。   下一秒,传来“咔嚓”一声。   玉簪断裂。   一缕月光从外射入,照耀在秦晚瑟身上。   她双眸紧闭,两条秀眉紧皱一起,看起来万分痛苦。   识海中,镇龙发出轰隆隆的声响。   第一层的门,缓缓阖开一条缝。   而后,缝隙越来越大。   终于,完全开启! 第二十五章 又遇李星霖   刹那间,脑海中豁然开朗!   仿佛烈日初升,一道金芒刺破黑暗,照亮了识海中每一寸角落。   秦晚瑟悬在识海当空,缓缓落地。   脚下金砖铺就,每走一步,金砖便更亮一分。直直通往那扇大门。   在秦晚瑟踏入大门的瞬间,身后光芒骤然失色,门也在同一时间关上。   眼前漆黑一片。   下一秒,四周灯火通明,照亮了整个儿房间。   好似祭坛的圆形围场,一路蜿蜒盘旋朝上,跳跃的火苗形成了一条火龙,直达顶端。   “恭迎我主归来。”   穹顶忽然传来一道沉闷肃穆嗓音,在这空旷的房内不住回响,嗡鸣阵阵,令人荡气回肠。   秦晚瑟抬脚踱步,举目四望。   这儿的一切,没有半分变化,但是她却变了容貌、换了身份……   蓦的回想起当年战场杀敌、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胸臆中瞬间气息激荡,在体内平静沉寂许久的血液逐渐沸腾。   她走到中央,在一块圆形地砖下停下,眼中忽然变得几分迷离,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的以前一般。   良久,她口中叹息一声,“归去来兮,不见当年少年郎……”   下一秒,原本空荡的眼前,忽然多了一尊四人环抱双耳圆鼎,腹刻龙凤缠珠,面目威严且狰狞。   秦晚瑟眼皮一跳,“龙凤鼎,竟然还在!”   话音落罢,穹顶处飘落一卷文书,秦晚瑟手一伸,东西便落到了掌心。   手上还没传来重量,那文书便如琉璃破碎,化成点点星光钻入秦晚瑟眉心。   秦晚瑟并不慌张,两眼一闭,那卷书便在她脑海中展现开来。   上面字字罗列,皆是各种丹药配方。   一共九卷,越往后,丹药品阶越高。   上一世,她只炼到第六卷 。   靠着这些丹药,救了自己跟队友无数次。   “恭喜我主,魂力升级,上限五百。”   秦晚瑟悠悠睁开双眼,丰润的唇勾起一丝弧度。   马上要去楚王府了,这五百魂力,刚好够她准备些东西。   准备离去,忽然想起胸口受的钱霜儿那一掌,还有肩头上未愈合的箭伤,踌躇了一下,闭上眼从识海中打开书卷,锁定了一品丹药。   续颜丹。   刚好所需药材,她现在都有。   手一抬,药鼎开启,另一手一挥,盘驻在高阶上的烛火仿佛受到召唤,倏地钻进鼎炉内,熊熊燃烧起来。   将所需药材先后扔进鼎炉内,双手熟练的操控火势,半刻钟后,鼎炉开启。   一阵白烟涌出,浓郁的药香味紧接着四散开来。   沁人心脾。   秦晚瑟手一伸,掌心多了十几粒珠圆玉润的褐色药丸,外表光泽莹亮,隐隐透着红光。   “啧……火候大了三分。”   许久不炼,终究手生了,日后得好好补回来才是。   退出识海,秦晚瑟缓缓睁开双眼。   屋内黑漆漆一片,借着月光,可以看到手中的十几颗丹药。   取了一颗服下,便觉胸口闷痛好了不少,肩头伤口处也有轻微发痒。   照这药效,几粒吃完,伤势怕就好的差不多了。   而且秦晚瑟还有一个惊人的发现。   这身体,并不是毫无武气,只是脉络被堵,武气无法运行。   方才吸收灵气时,将堵塞经脉贯通,接下来用丹药辅助,就可以进行武气修炼了。   一桩心事落下,秦晚瑟浅呼出口气,洗漱了一把睡下。   翌日。   秦晚瑟用过早膳后出门,准备去采购点药材。   这后山虽然药材不少,但毕竟种类有限,还是得去这边的药铺看看。   才走到门口,就碰到了钱霜儿。   她今日打扮格外靓丽,珠光宝气,想让人忽视都难。   秦晚瑟只扫了一眼,便径自离开。   “妹妹难得出门,这是要去哪儿?”   秦晚瑟只当没听到,继续往前走。   钱霜儿脸上笑容瞬间一僵,指甲扣进掌心,忍着没有发作。   旁边丫鬟红绸看不下去,高声道,“大小姐,我们家小姐叫你呢。”   秦晚瑟这才回头,拉长了语调,“哦,原来是表小姐。”   钱霜儿飞快掩住眼底一闪而逝愠怒,嘴角挂着温婉笑容举步上前。   “妹妹这是要去哪儿?”   秦晚瑟眉梢一挑,“表小姐这是将我先前说的话当成耳旁风了?”   钱霜儿呼吸一滞,嘴角笑意又逐渐化开,“妹妹是说不论长幼,只论尊卑?现在这事还未有个定数呢,等后日楚王来了再说不迟。”   说完想抬手搭在秦晚瑟肩头,却被她避了开来。   钱霜儿脸上一闪而逝一道阴沉,勉强维持着笑意上了马车,掀帘冲她挥手。   “姐姐先走一步,妹妹此番出门,切记要小心啊……”   车帘落下,遮住了她那张令人生厌的脸。   秦晚瑟望了一眼她离去方向,收回视线,孤身一人朝着药铺走去。   走在路上,不少人认出了她,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还时不时发出嗤嗤嘲笑声。   秦晚瑟面上浑然不在意,但听的烦了,心道,“下回还是带追月丫头坐马车出来吧。”   终于到了一处药铺,她抬眸扫了一眼那黑木金字招牌——药香坊。   这是最后一家了,若是还没有炼药用的两仪根,她就只能另想办法了。   举步迈了进去。   “掌柜的,可有两仪根?”   掌柜的挠了挠脑门,一副苦恼模样,“两仪根啊,我记得还有一个,我找找啊,最近这筑基用的两仪根可吃紧的很,从前也没这么吃香过,也不知是怎么了。”   秦晚瑟立在原地看着掌柜的翻箱倒柜的找着,心里暗暗将他的话咀嚼了一遍。   两仪根不是什么稀罕药材,如此大面积断货,其中怕是另有玄机。   “哎!找到了!”   掌柜的喜滋滋转过身来,“姑娘,只剩一根了,给。”   “五十两,本王要了。”   啪——   桌上拍下一锭锃亮的银子。   掌柜的两眼都看直了。   秦晚瑟瞥了一眼桌上银子,撩起眼皮看向来人,两眼瞬间眯起。   李星霖一身黑衣,胸口银线绣飞鹰,旁边还站着一女子,娇软可人,乃是陈雨柔。   “德阳郡主,几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第二十六章 针锋相对   秦晚瑟没起丝毫波澜,一如方才淡然。   “我当谁出手如此阔绰,原来是睿王爷,这几日京都的两仪根想必都是王爷收购的吧?”   说着,她又看了一眼李星霖身边的陈雨柔。   两仪根,一用筑基修复,二用补人气血。   这陈雨柔脸色看着比头一次见面好了不少,兴许就是李星霖大肆收购两仪根给补的。   只不过她修补堵塞经脉就差这最后一味药,这一株,是无论如何不会让的。   李星霖睨了她一眼,在她眼里看不到任何情绪变化,蹙眉微抬下巴,冷声道,“是又如何?这最后一株,想跟本王说先来后到让给你?”   “我知道先来后到这种说法,在王爷这里是行不通的。”秦晚瑟笑了,扫了一眼他身旁的陈雨柔,伸手从掌柜的手中取过两仪根,放入袖子,顺带将荷包拿出,放在桌上。   “这是三百两,我要了。”   说完,转身便走。   李星霖拢眉凝着她的背影,这女人……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星霖……”看他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陈雨柔轻轻拽了拽他衣袖,“就那一株,让给郡主,我们回去吧。”   李星霖一转头,对上陈雨柔,那张玄冰雕刻的脸瞬间融化,“只这一株,本王也要买下给你。”   秦晚瑟心底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下一秒,肩头一沉,被人扣住。   “本王出五百两,东西拿来。”   “放手!”   他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扣中的就是之前射伤秦晚瑟的肩头。   秦晚瑟眉头瞬间皱起,心中泛起一阵厌恶、恶心,声音冷若冰霜。   “东西拿来。”李星霖声音也沉了下来。   如今国公府财政大权掌握在钱霜儿跟魏芳手中,她这三百两已是全部身家。   本想和气解决,奈何这李星霖不肯。   收购了那么多两仪根,眼下连这最后一株都不放过……   秦晚瑟眸光倏地一凛,神识唤了声“镇龙”!   下一秒,反手扣住李星霖手腕,一剂超强剂量麻醉针注入,反手一扭,绕到他身后,一脚踩住他后背。   周围瞬间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   睿王……堂堂黄阶七段,只差一步登上绿阶的高手,竟然被一个毫无武气的女子给制住了!   李星霖两眼圆睁,万万想不到秦晚瑟竟然敢对他再次出手!   而且还拿脚踩着他的后背……   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跟屈辱瞬间在脑海中炸裂开来,身上浓郁的黄色光芒盛放,蓦的低喝一声,以他为中心,强猛的风壁席卷四周,药房的瓶瓶罐罐瞬间碎裂一地。   秦晚瑟眼疾手快,先一步松开他拉开距离,不知是有意无意,站的离陈雨柔不过三步之远。   “星霖!”陈雨柔一手捂着唇,眼圈泛红,已然有泪光闪动,见二人分开就要冲上前去,却被一人拦下,反剪了她手臂。   “秦、晚、瑟!”   李星霖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瞬间炸毛,声震如雷,强猛的武气如罡风迎面呼啸而来,吹的秦晚瑟面颊生疼。   这就是差一步绿阶的实力吗?   果然恐怖。   那个懒散王爷好像是绿阶,实力更强。   看来她嫁过去之后,得加倍小心。   李星霖脸色如泼墨,气的咬肌发颤,举步要上前,秦晚瑟连忙后退一步,一手扣上陈雨柔咽喉。   “我胆小,睿王若是再上前一步,我这手一抖,一不小心伤了你的爱妃可就不好了。”   “你威胁本王?相识数十年,本王竟不知你是如此卑鄙无耻的小人!”   “王爷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秦晚瑟眉梢一挑,继续道,“还是想想这两仪根重要,还是未来王妃重要吧?”   说完,手上加大了几分力道。   陈雨柔当即发出一声闷哼,泪水顺着脸颊滚落,娇弱惹人怜。   “雨柔!”李星霖惊呼一声,脸色瞬间沉下,一手紧攥成拳,“你不就想要两仪根吗?本王给你,放开雨柔!”   “这就对了,”秦晚瑟笑笑,用陈雨柔做盾牌,一步步朝外走去。   “本王已经答应放你走了,你还不放人?”   “王爷背信弃义的事先前又不是没做过,”秦晚瑟直截了当,“我不信你,等出了这条街,我自会放了她。”   “你……”李星霖一张脸拉的老长,但是陈雨柔在秦晚瑟手里,他右手没有知觉,无可奈何,只得眼睁睁看着秦晚瑟挟持着陈雨柔踏出店门。   周围瞬间涌来不少看热闹的人,将停在路边许久的一辆马车淹没。   “睿王、德阳郡主!”   有人惊呼了一声,而后迅速捂住嘴,跟旁边人八卦。   “前几日才被睿王退亲,当众射了一箭,德阳郡主难不成还贼心不死?”   “因爱生恨啊这是,想拉着新欢一起上路了……”   众人口中唏嘘不断,继续看向场中。   秦晚瑟挟持着陈雨柔到了一处岔路口停下,看了一眼几米外脸色漆黑的李星霖,蓦的将怀中人往人群中一推,自己朝反方向奔去。   “雨柔!”   李星霖一脚踏地腾空飞起,在美人即将落入旁人怀中的前一秒将人接住。   “你没事吧?”   “我没事……”   陈雨柔一双眼红的像兔子,仰头看了一眼他,瞬间扑入他怀中,“吓死我了……”   “这该死的女人,本王去找她算账!”   他要追,腰身却被陈雨柔抱的更紧。   “别追了星霖!你别走,我们回府好不好?我累了……”   陈雨柔垂着眼帘,掩盖住眼底的不安。   他以前是不会这般斤斤计较的,今日对上秦晚瑟这是怎么了?   李星霖垂眸担忧的看了她一眼,见她唇色苍白,一副过度惊吓的模样,一颗心瞬间揪起。   一手勾去她眼角泪,揽着她腰往回走去。   那模样,像是呵护着一朵珍奇的花,生怕风一吹就碎了。   好戏结束,看热闹的众人散去。   停在路边的一辆马车显现了出来。   车里的人一手掀开车帘,望着秦晚瑟离去方向,一双眼眸深沉似海。   夜雨道,“毫无武气对阵睿王,竟毫发无伤全身而退,不愧是爷挑的人。”   “要为本王所用,不做到这种地步怎么行?打道回府。” 第二十七章 同意娶她   楚王府,花厅。   钱霜儿穿着一袭粉色薄纱长裙原地来回踱步,时不时抬眸朝外望去,像是在等什么人。   也不知等了多久,面露疲相。   旁边丫鬟红绸眉头一蹙,上前一步开口道,“小姐,不如咱们回吧?等了整整两个时辰,都说楚王不在,甚至连杯茶水都不给咱们。”   钱霜儿“啧”了一声,不悦的瞪了她一眼,“不如回去你再替本小姐找个如意郎君嫁了吧。”   听出她话里的愠意,红绸连忙低头,“奴婢多嘴,小姐息怒。”   钱霜儿原本还有点耐性,被红绸这一句话打破,开始烦躁。   又往外望了一眼,不见门口半点人影,两条细眉瞬间蹙起,大步跨出门槛,朝着后院走去。   还未过拱月门,就跟夜雨迎面碰上。   夜雨当即一伸手,拦下她去路,“钱小姐,王府后院,不得擅自走动,”抬头望了一眼她身后,“招待小姐的丫鬟呢?失职该罚。”   钱霜儿立马换上一副笑颜,冲着夜雨施了一礼,露出个楚楚可怜的表情,“不知王爷睡醒了没?我有要事要寻王爷商量,实在耽误不得……”   夜雨一如既往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王爷还在休息,最忌讳别人打扰,待会儿王爷醒了,属下自当转告。”   “可是……”   “钱小姐请。”   夜雨丝毫不讲情面,直接做了个请的姿势,不容她再上前一步。   钱霜儿咬了咬牙,掩住眼底一闪而逝的恼怒,心不甘情不愿的转过身去,又恋恋不舍的望了一眼拱月门后。   下一秒,夜雨上前一步挡住了她的视线,“钱小姐……”   “我这就走。”   脸上勉强勾起一丝笑意,深吸了口气,绞紧了手帕,步履缓慢的朝前走去。   “何人在此喧哗?”   才走两步,身后传来一道略带愠怒的嗓音,还饱含着初初睡醒的沙哑。   钱霜儿两眼顿时放了光,急忙转过身来,不管三七二十一,越过夜雨冲着从拱月门后走来的男人躬身一礼,还刻意将自己胸前风光往前送了送。   “霜儿见过楚王爷……”   睫毛轻颤,缓缓撩起眼皮,如花苞待发,含羞带怯的望着眼前男人。   楚朝晟一身月牙白长袍,衣领有些凌乱,隐约能看见胸前紧实的肌肉。两条剑眉蹙着,才将睡醒,眼神少了几分犀利,整个人平添了分颓败慵懒。   盯着面前钱霜儿看了一会儿,有些不悦道,“你是谁?找本王有何贵干?”   钱霜儿脸上笑意略微一僵,尴尬笑道,“王爷忘了吗?先前在国公府时候,我们是见过的……”   楚朝晟一手按着眉心揉了揉,苦思冥想了一番,还是想不起来。   钱霜儿五官肌肉都僵硬了,尴尬的不知该如何接话。   “当时霜儿还给王爷倒茶了……王爷忘了吗?”   “嗯……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他说,“钱小姐亲自来寻本王,想来是要事,去花厅坐下来慢慢说吧。”   一行人到了花厅,楚朝晟坐在太师椅上,一手撑着太阳穴,眼神淡淡扫向夜雨,给他递了个眼神,夜雨便带着红绸一并走了出去。   “噔”的一声关上门的瞬间,钱霜儿的心也仿佛跟着跳漏了半拍。   咬着下唇怯怯的看了一眼上座的楚朝晟。   他虽是男子,但肤色白且细腻,让天下女子都自愧不如。   若非眼底青色沉痕加重了整个人阴郁深沉的气息,只怕会比睿王更受欢迎吧。   “现在就你与本王二人,钱小姐想说什么,但说无妨,没人会听到……”   说到最后几个字,他眯了眯眼,别有深意的望着钱霜儿。   钱霜儿心砰砰狂跳,稍作停顿,扭着腰朝着楚朝晟走来,一手试探性的落在他肩头。   没有被拒绝,她眼中光芒越发兴奋。   “其实霜儿,看到王爷第一眼就喜欢上王爷了……所以此次特来送些礼物给王爷,不知王爷可愿收我进后院?”   她说着,从胸前取出一张红色纸片,递到楚朝晟面前。   “若王爷允了我,这些,霜儿拱手相送。”   楚朝晟接过粗略扫了一眼,眉梢高高扬起。   “国公府竟有如此底蕴?这些金银与天材地宝加起来,可价值连城了……钱小姐当真愿将这些东西赠与本王?”   钱霜儿眼前一亮,点头如捣蒜,“我愿意!为了王爷,什么都愿意!”   “那本王……”楚朝晟将纸张合上,随手揣入怀中,“就笑纳了。”   钱霜儿欣喜若狂,连忙起身冲着楚朝晟一行礼。   “那后日……”   “你就随秦晚瑟一同前来吧……”   钱霜儿嘴角笑意掩都掩不住,冲着楚朝晟又是一礼,深看了他一眼,这才离去。   夜雨从门外走了进来,看了一眼钱霜儿离去方向,收回视线,将门关上。   “王爷,真的要娶钱小姐?”   “本王何时说要娶她这几个字了?”只不过同意她跟秦晚瑟前来,收了她送的东西而已。   楚朝晟将方才纸张抛给他,眼底多了一分冷意。   “这上面的东西,不知是踏了多少人的尸骨才换来的,去查明来处,看看是否与秦国公府有关。”   夜雨接过,应了声“是”,有些踌躇问道,“若国公府当真贪赃枉法,那秦姑娘……”   楚朝晟一张脸如覆千年玄冰,眼底精光汇聚,缓缓起身。   “若真如此,楚王府便不需要王妃之位。”   夜雨心底升起肃穆之意,双手一拱,重重的应了声“是”,转身退下。   楚朝晟一人立在原地,顺着门框望了出去,几只麻雀在枝头啁啾跳跃。   举步跨出门去,随手招来一人,冷声道,“驱了这些聒噪的鸟,叫本王听了一阵心烦。”   那下人迷茫的看着楚朝晟离去的背影,有些茫然的应了声“是”。   天色将晚。   秦晚瑟拿到两仪根返回了国公府,转身朝自己院落走去,被魏淑叫住。   “去哪儿了?”魏淑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眼里还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逛街。”   短短两个字出口,秦晚瑟便不再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朝着自己院落走去。   “你!”   “姨娘!”   一道欣喜欢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钱霜儿像是一只灵鹊,飞快奔向魏淑。   “哎呦,小心点磕着,”魏淑满脸笑意,“什么事这么开心?”   钱霜儿刻意拔高了嗓音道,“楚王爷他同意娶我了!” 第二十八章 修复筋脉   钱霜儿说完,下意识的扫向还没走远的秦晚瑟,她步伐稳健,似乎毫无反应。   她双眉蹙起,没有看到自己想看到的反应有些失望。   不过这不重要。   日后她也是楚王妃,秦晚瑟终究还是要被她踩在脚下的。   还不论长幼,只分尊卑?   秦晚瑟,你未免把自己看的太高了。   魏淑与钱霜儿后面说了什么,秦晚瑟没听到,恍若没事人一样回了房间。   追月迎上前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秦晚瑟就开口道,“我要休息一会儿,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进来。”   “是……”   追月小心翼翼抬眸看了一眼秦晚瑟的身影,觉得现在的小姐越来越神秘了。   关上门,秦晚瑟径直走向床头盘膝坐下,将买来的药材一一铺开在面前。   检查了一遍,没有遗漏,闭上眼,意识沉入识海。   那座七层宝塔在识海中不停地旋转,每转一圈,身上便散发出淡淡金光。   秦晚瑟迈入第一层,走到中央,手抬起在虚空一拍,炼丹炉立即呈现在眼前,还有她先前摆好的药材。   她闭上眼,心里默念“温络丹”,脑海中瞬间出现关于此丹药的做法与配方。   “啧……二品丹药吗?”   秦晚瑟缓缓睁开双眼,眼底有几分为难。   若是上一世,强大的魂力加上娴熟的操控,区区二品她定然手到擒来,但是眼下她只得五百魂力。   魂力弱了,操控力自然弱,两仪根只有一支,要一次炼成,难上加难……   钱霜儿、魏芳虎视眈眈,眼下不敢明着要她命,保不准日后不敢。   而且她体内诅咒未除,拖得越久,发作起来越要人命。   总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她现在太弱了,总不能老依靠麻醉针。   麻醉针起的了一次作用,起不了第二次。   下一次落了破绽,她就完了。   重新看了一眼药材,深吸了口气。   成败在此一举。   手一挥,周遭火焰倏地钻入炼丹炉中,开始熊熊燃烧。   素手一指,赤凤鬼草腾空飘起,飞入炼丹炉中。   秦晚瑟连忙一手下压,控制火候,看着炼丹炉中赤凤鬼草枝叶被火烤的卷曲,凝练出汁水,连忙削减火候,将剩下几种药材一并放入。   用魂力控制火候极其耗费体力,没一会儿,秦晚瑟就大汗淋漓,唇色也开始发白轻颤。   终于,看到药材凝合成药丸形状。   当即打起十二分精神,深吸了口气,将最后的两仪根投入。   左手操控炼烤两仪根的火候,右手操控凝练的药丸。   两边火候各不相同,稍有松懈,就功亏一篑!   一滴汗从眉头滑下,在眼睫上欲落不落,秦晚瑟硬是忍着奇痒无比的感觉没有眨眼。   两息之后,穹顶开始金光闪烁。   “提示,魂力不足、魂力不足,即将强迫退出识海,请宿主注意。”   秦晚瑟仿佛没有听到两眼一瞬不瞬的凝着火炉。终于,两仪根底部逐渐形成一滴晶莹剔透的汁液。   “警告,三秒之后将强制退出识海,否则宿主将有性命危险,三……”   没时间了!   秦晚瑟看着还未完全炼出的汁液,一咬牙,将那点汁液滴入药丸。   “二……”   汁液欲落不落,急的秦晚瑟几乎咬破唇舌。   “一。”   话音落下,秦晚瑟蓦的睁开双眼,入眼是房内摆设。   她额上香汗淋漓,缓缓摊开掌心,上面静静躺着一枚丹药。   表面略微凹陷,成色偏次,但总算是完成了,不至于功亏一篑。   秦晚瑟盯着药丸瞧了一会儿,不满的蹙起眉头。   她现在果然弱的可怕,区区二品药丸都炼制的如此辛苦,必须尽快提升才行。   仰头将药丸吞下,片刻不停息开始运气吸收药性。   堵塞的筋脉被灵气强行冲破,眼下多处受损,这颗药药效虽然大打折扣,但对于修复筋脉还是起了些作用。   一炷香后,秦晚瑟缓缓睁开双眼。   眸色似乎比以前更加深沉,衬的眼中两点光芒越发明亮灵动。   不过一个呼吸,眼前阵阵发黑。   “魂力耗尽……真是狼狈……”   口中呢喃一声,整个人眼前一黑,晕倒在床。   房间内异常安静。   “叩叩叩——”   强势的敲门声将寂静打破,追月焦急的声音响起。   “表小姐,小姐在休息,吩咐不许人进去打扰……”   “我与晚瑟妹妹有要事商量,她不会介意的,你下去忙你的吧。”   说完,用力一推门,门框撞在墙上发出“哐”的一声重响。   “表小姐!”   追月还要上前拦,却被钱霜儿一手挥开。   “小丫头,别不知好歹,下去!”   旁边红绸拽着追月手腕,将她硬生生拖了出去,反手关上门。   “晚瑟妹妹,休息好了吗?”   钱霜儿自顾自的走到桌前坐下,红绸则掏出火折子,将桌上的灯烛点燃。   房间内顿时亮堂起来。   钱霜儿朝着床榻望去,看秦晚瑟身形半掩在纱帐内,仍旧睡着,眉心一皱,眼底浮上一抹愠色。   这女人是怎么回事?是打算无视她,给她一个下马威吗?   压下心底不悦,钱霜儿道,“我可是专门来找妹妹聊聊后日一起出嫁一事的,妹妹打算装睡到几时?”   依旧没有回应。   钱霜儿心中起了疑,缓缓起身,朝床榻轻手轻脚踱去。   离的越近,秦晚瑟的模样越清晰。   她唇色苍白,额头满是汗渍,似是十分虚弱。   “晚瑟妹妹?”她又尝试唤了一声,人依旧没有反应。   仔细一嗅,空气中好像还散着淡淡的药味。   难不成她受伤了?   钱霜儿心急速跳了起来,缓缓伸手凑近她,从肩头滑到脖颈,秦晚瑟都毫无反应。   只要这个女人现在死在这里,国公府就归她了,那个人也一定会认可她……   想法一冒出来,便像毒草一样在心里疯狂生长,眨眼将她双眼蒙蔽!   “小姐。”   突然的声响,把钱霜儿惊的浑身一哆嗦,脊背满是冷汗。   蓦的回头,看到追月两眼疑惑的看着她。   “表小姐,你这是……”   钱霜儿连忙稳定心神,强装镇定,“没什么。”忽然想起先前那颗黄阶武气珠,清了清嗓子,“之前我的一颗珠子落在这儿了,过来找找。”   找珠子,手需要掐着小姐脖子吗?   追月咬着唇不说话,心里全然是不信她这话的。   “红绸,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帮我找?”   “不如我帮你一起找吧?”   忽然,床下传来一道声音。 第二十九章 不许打我姐姐   “谁在那儿!”   钱霜儿被惊了一跳,连忙往后退去。   只见床下伸出一只黑底金线小靴子,像是爬虫一样一点一点蠕动出来。   追月惊呼一声,“少爷?!你怎么又钻到小姐床底下了!”   秦浩宇憨憨一笑,嘴角流出的口水跟蹭到的灰混合在一起,变成了黑色的泥,“浩宇想姐姐,要一起玩。”   旋即看向一旁的钱霜儿,两眼瞬间一亮,张开双手就往她怀里扑。   “霜儿姐姐,浩宇要抱抱!”   他在地上趴了许久,两掌心黑的像是摸过锅底一般,激动过头,大鼻涕喷了出来,看的钱霜儿心底一阵反胃。   看他扑来,尖叫一声“别过来”,下意识的朝后急退,顺手扯过一旁的红绸挡在自己面前。   秦浩宇身上的脏污沾了红绸一身,红绸立马干呕起来,一脸痛苦模样。   看秦浩宇一脸无辜,心下顿生厌恶,一把将其推倒在地,“恶心死了!离我远点!”   秦浩宇不解的望向钱霜儿。   不懂平日里对她极其温柔的姐姐,今天怎么会对自己露出厌恶的表情。   屁股钝痛,心里委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追月忙上前将之扶起,“红绸,大家都是丫鬟,你竟然敢这么对浩宇少爷!待会儿夫人知道了,还不扒了你的皮!”   红绸哼了一声,“你们主子在国公府就是个废物,你个废物的手下,哪儿有你说好的份儿?难不成你指望这个傻子少爷帮你?省省吧!”   “你竟还辱骂小姐少爷!”   啪——   红绸上去狠狠给了她一巴掌,打的追月口中腥甜,两眼阵阵发昏。   “这国公府,我家小姐最大!什么小姐少爷,还不是都得靠我家小姐撑着?你这胆小鬼,还是闭嘴吧!”   追月两眼噙泪,咬着嘴唇不敢说话。   钱霜儿眉心大拧,红绸话太多了。   四下无人,她也就不装出一副对秦浩宇良善模样,一手拿帕子捂着口鼻厌恶的看了秦浩宇一眼。   紧接着对红绸冷声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找珠子。”   红绸连忙应了声“是”,开始在秦晚瑟床上四处翻找起来。   下一秒,手腕被一只素手紧紧扣住。   那手指纤细修长,却像是两根细细的铁锁,箍的她生疼。   心下蓦的一颤,缓缓抬头,对上了一双满是冷意的双眼。   “当丫鬟的,竟然爬上了主子的床?哪个不长眼的东西给你的胆子!”   秦晚瑟手上蓦的用力,红绸后背撞上床柱,重重摔落在地,痛苦的闷哼一声。   “小姐!”追月两眼倏地亮起,又惊又喜。   方才看秦晚瑟一直没动静,还以为钱霜儿对她做了什么……现在看来是她想多了。   秦晚瑟坐直身子,面上如覆冰霜。   扫了一眼地上的追月,一眼看到了她脸上的红肿,瞳孔骤然紧缩,周身气压迅速降到冰点。   整个房间内,像是瞬间被灌满了冷风,冷的人汗毛直竖。   秦晚瑟两眼冷凝着对面的钱霜儿,话却是对追月说的。   “谁打的你?”   追月呼吸一滞,眼风飞快的看了一眼钱霜儿,嗫喏许久,小声道,“表小姐的丫鬟红绸……”   “大点声!”   追月眼皮一跳,连忙站直了身子,恭敬答道,“是、是红绸……”   “打回去。”   “啊?”   “我说,打回去,她怎么打的你,你用十倍百倍还回去,我秦晚瑟的人,绝不能白白被人欺负!”   秦晚瑟两眼锋利,整个人如同一把开刃的刀,锋芒毕露。   方才昏迷,但隐隐约约能听到些许外界的声音。   钱霜儿想杀了她,她感觉到了。   但很可惜,她错失了最佳机会,以后不会有了……   “你还愣着干什么?”   “我……”   被她一记眼神扫过,追月心抖了抖,壮着胆子朝着红绸一步步走去。   钱霜儿被她前所未有的冰冷眼神吓的心底有一瞬间发虚,转念一想,这不过是个没武气的废物,自己没有理由怕她。   而且四下无人,她也不必忍着让着,是时候给她点颜色瞧瞧了。   上前一步,眼角余光扫向秦晚瑟。   “追月丫头不懂规矩,是我让红绸打的,难不成妹妹是想连我一起打了?”   “哦?原来如此……”秦晚瑟从床榻上走下,掌心不着痕迹的沾染了些紫蛇毒液,趿拉着鞋,不紧不慢的朝钱霜儿走去。   “那我可真是大错特错了。”   钱霜儿以为她怕了,笑看着她,“其实也没什么,日后咱们是要一同嫁入楚王府的,这点小事何足挂齿?只是前几日那颗珠子,妹妹还是给我吧,你留着也没什么……”   话还没说完,钱霜儿倏地眯起双眼,侧身一躲,避开一道掌风。   谁知秦晚瑟只是虚晃一下,另一只手快速朝她脸上扇去。   “啪”的一声脆响,响亮清脆!   脸上火辣辣的,还夹杂着点点凉意,像是落了细雨一般,但钱霜儿怒气冲天,完全没有察觉。   “你打了我……这是第二次?!”   旁边红绸惊呼一声,见了鬼般指着她的脸,“小姐,你的脸……”   钱霜儿闻声摸上脸颊,原本光滑的脸蛋,此刻凹凸不平,像是蛇皮一般,光是摸着就叫人恶心,更不用说照镜子是何种恐怖。   “秦晚瑟!你对我的脸做了什么!”   身上橙色武气瞬间爆发,动作快如闪电,高抬起手,携裹着强劲罡风朝着秦晚瑟面颊狠狠抽下!   这一巴掌打实了,秦晚瑟必定掉几颗牙,甚至可能会毁容。   钱霜儿眼底闪烁着狠毒的光,坚信秦晚瑟这个废物别说躲,就连反应都反应不过来!到时候就说自己失手,谁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她红唇朝上勾起,眼里狠意越盛。   都是你自找的!   “小姐!”追月嘶声喊,想上去挡下,但是钱霜儿速度太快了,她根本跟不上。   秦晚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里满是自信光芒。   不知是不是吸收了灵气魂力变强的原因,她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钱霜儿袭来的轨迹。   在那巴掌即将挨到脸颊的刹那,她身子稍微往后一退,又站回原位。   在旁人看来,她好像站在原地没有动一般。   这怎么回事?!   钱霜儿瞪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   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她刚刚连碰都没碰到这个没武气的废物!   一怒之下,运起十成力再次出手。   好快!   跟刚刚那一掌完全不同!   秦晚瑟心里一惊,连忙要退。   身侧一道黑影闪电般射出,将钱霜儿扑倒在地。   钱霜儿一掌出,根本来不及收手。   结结实实的一掌,落在秦浩宇肩头。   秦浩宇口中溢出鲜血,一张小脸刹那变得惨白。   意识迷糊之际,他口中虚弱喃喃道,“不许你……打我姐姐……”   秦晚瑟脑海中刹那炸裂一道闷雷。   “浩宇!” 第三十章 逆女   在场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秦晚瑟刹那回过神来,一个箭步上前蹲在秦浩宇面前,伸手按在他眉心。   识海中她的声音响起,“镇龙,开始全身检查。”   几秒过后,镇龙回音,“肩胛筋脉断裂,波及心脉。”   秦晚瑟神色瞬间沉了下来。   钱霜儿看着她脸色越发铁青,心里也乱成一团。   万万没想到秦浩宇这小子,竟然会突然冲出来替秦晚瑟挨那一下,而且速度还那般之快!   她虽收了几分力道,但是看秦晚瑟脸色,想必眼下秦浩宇情况都不容乐观。   该怎么办?   正在此时,她耳朵微动。   不远处有脚步声靠近。   魏淑来了。   她掌心沁出冷汗。   若是魏淑知道她出手伤了秦浩宇,还伤的如此之重,她就别想继续在这国公府呆了。   虽然魏淑需要她,但是魏淑的底线她还是很清楚的。   该怎么办?   忽然,一道人影在门口拉长,“浩宇在这儿吗?”   钱霜儿一咬牙,噗通往地上一跪,头磕的咚咚作响,眨眼便见了血。   “姨娘恕罪,霜儿方才不小心误伤了浩宇,浩宇伤势严重,可该怎么办才好?”   钱霜儿抬头看向进门来的魏淑,一双眼红似兔子,眼泪不要命似的簌簌直往下落,紧接着抬手左右开弓,用力的扇自己嘴巴子。   “都怪我,不管晚瑟妹妹如何不愿与我同入楚王府,如何羞辱我,我都不该生气的,晚瑟妹妹情急之下用浩宇来挡,我也该及时收手的,都怪我,都怪我!”   她哭的撕心裂肺,气都喘不上来,故意露出自己中毒的半张脸给魏淑看。   “姨娘,你杀了我吧,你就浩宇这么一个儿子,他若有个什么万一……我对不起你啊姨娘……”   魏淑听她说到一半,看着躺在秦晚瑟怀中的秦浩宇,两眼一阵天旋地转。   “夫人,不是那样的!”追月咬了咬唇,“是表小姐她先……”   “姨娘!追月说的没错,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请姨娘责罚!”   追月声音小,立马就被钱霜儿的声音盖了过去,往魏淑心头上又添了一把火。   “都住口!”   秦晚瑟终于怒了。   秦浩宇伤势这么严重,她急着救人,而这些人却在这儿吵闹不休,意图脱罪!   嘴脸真是让人恶心。   “立刻按我说的去药房抓药,一刻也不能耽误,否则浩宇日后怕是要变成个废人!”   魏淑将要开口说话,钱霜儿忽然起身将浩宇抢过抱在怀中。   “我不相信你!你与我争端,平白无故把浩宇推了出来,你说你会医术,可看诊哪里是要往病人眉心按压?!晚瑟妹妹,我本来不想胡乱揣测,但是眼下不得不怀疑,你是不是为了报复姨娘,让浩宇遭了这无妄之灾!”   一句话,恍若晴天霹雳在魏淑耳畔炸响。   “你、你这逆女……好狠的心!亲弟弟都下的去手,我就不该把你从尼姑庵接回来!你这个煞星!”   她上前,双手扣住秦晚瑟肩膀,用力摇晃。   两眼被泪水充盈,怨毒悔恨,恨不得生食其骨、啖其肉!   “浩宇究竟哪里对不起你?啊?你居然要借刀杀人!”   钱霜儿将昏迷过去的秦浩宇抱在怀中,嘴角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勾起一丝得意。   秦晚瑟冷眼凝着魏淑,只觉眼前人被一只手蒙蔽的双眼,竟跟完全瞎了一般,糊涂的可怕。   眼下她解释什么,都会被误解成狡辩。   她抬手拂去魏淑扣在肩头的手,眼里带着讥嘲与怜悯,冷声道,“你真是空有两眼……”   对上她的视线,魏淑莫名感觉心头一怔,有那么一瞬间,让她感觉自己似乎怀疑错了。   钱霜儿见魏淑动摇,连忙又啼哭起来,“姨娘,快去请大夫吧,浩宇耽误不得了!”   魏淑这才回过神,慌乱的双手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快、快去请大夫!”   一群人乱哄哄登场,片刻走的一干二净。   秦晚瑟蹙了蹙眉,缓缓转身踱步坐在圆桌前,手臂在轻微颤抖。   魂力没有恢复,她们再迟走一步,她怕是又要倒地不起了。   追月瞧见她微颤的手臂,以为她是被吓的,方才那般强势,不过是为了保护她在装坚强罢了。   可她身为秦晚瑟的丫鬟,本该替主子出头,但有几次机会,她都因为胆小放弃了……   想到这儿,她指甲用力掐进掌心,上前一步跪在地上。   “小姐,是追月无能,还请小姐责罚。”   秦晚瑟嘴角扯开一丝无力的笑容,朝她睨来,“我责罚你,你就能有所改变吗?”   追月咬着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什么话也没说。   “你伺候我有多少年了?”   追月想了想,蓦的睁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秦晚瑟,“小姐这是……要赶我走?”   秦晚瑟淡淡的看着她,“我在这府中是如何处境,你也看到了,若再跟着我,恐有性命之虞,你还是……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小姐!我不走,求小姐不要赶我走,”追月眼眶泪水潸然落下,连连叩首,“我这条命是小姐给的,若不是小姐,这天地间哪儿有我容身之处?我知错了,求小姐留下我吧……”   “我并非责怪你,任何人都有害怕之事,但害怕能解决问题吗?只会让那些人变本加厉的欺负你!离开这是非之地,对你说不定更好。”   “我不走!”追月一把抹去眼泪,给秦晚瑟重重磕了两个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后院还有衣服没有洗,追月先去忙了。”   说完,怕秦晚瑟叫住她,头也不回的跑了。   前院,因秦浩宇的伤势乱成一团。   没人来这小院告诉她秦浩宇的消息,甚至连晚膳都无人给她送来。   终于,月上柳梢头时,前院逐渐安静了下来。   秦晚瑟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秦浩宇那小子昏迷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像是一块碎石夹在心缝中,不取出来,硌得难受。   “啧……”她忽的坐起身,“秦晚瑟,你可别后悔!”   说完翻身下床,干脆利落的换上一身夜行衣,趁着夜色朝着秦浩宇房间摸去。 第三十一章 一不做二不休   夜色深沉。   秦晚瑟一身夜行衣,与黑夜融为一体。   钱霜儿已是橙阶武气,有一定的感知力,若是她靠的太近,恐怕会被察觉。   正发愁之际,想起方才她与钱霜儿对峙时发生的一幕。   开启第一层,她的魂力提升,不光可以靠休息恢复魂力,还可以靠魂力,进行一定程度的探知。   就如同她内视识海一般。   只是她才休息没多久,魂力才恢复了五分之二,不知能探知多远。   不管三七二十一,闭上双眼,根据上一世的记忆,将魂力散发出去。   淡淡的金光如流水,缓缓朝四面八方流淌而去,所到之处,将触碰的东西形成影像,反馈到秦晚瑟脑海。   终于,那金光流水从窗户渗透进秦浩宇所在的房间,将里面的情况反馈给了秦晚瑟。   钱霜儿、魏淑、魏芳,都在。   魏芳愁的原地来回踱步,钱霜儿也是紧皱眉头的守在床榻,看样子十分担心秦浩宇。   秦晚瑟嘴角勾起一抹讥嘲。   只不过是鳄鱼的眼泪罢了。   “都怪那个秦晚瑟,她跟霜儿的矛盾,把浩宇牵扯进来做什么?!要不是她,霜儿至于失手伤了浩宇吗!”   魏芳嘴里一边念叨着,一边看着魏淑脸色。   钱霜儿蹙起眉头,“娘,你别说了,姨娘现在已经够烦的了,再说,我气不过动手,本来就是我不对,要是浩宇能好起来,姨娘怎么罚我都愿意。”   “你这傻孩子,不是你的错为什么偏偏要往自己身上揽呢?”   两个人唱着双簧,一边小心翼翼观察魏淑的表情。   魏淑坐在床榻,两手拉着秦浩宇的小手,眼直勾勾的看着昏迷不醒的儿子,仿佛被抽走了魂儿一样,面上没有丝毫表情。   魏淑给钱霜儿递了个眼神,钱霜儿抿了抿唇,抬脚上前。   “姨娘,大夫已经看过了,浩宇只要用上等药材好生养着,定会康复的,这儿就交给我吧,你身子骨不好,熬坏了身子,明日浩宇若是醒来见不到你该怎么办?”   钱霜儿可谓是把魏淑的心思掐的准准的,看她两眼中逐渐汇聚起光亮,钱霜儿眼底淌过一丝笑意。   魏淑抬头看了她一眼,不自觉又落下泪来。   自觉失态,捏着袖角沾去眼角泪,起身用力握了握钱霜儿的手,两眼诚挚的看着她。   “霜儿,这府上,我能相信的,也就只有你了……你务必代我照顾好浩宇,我就在隔壁房里,有什么情况,一定要来通知我。”   “姨娘放心,我一定会的,”说完,钱霜儿朝秋华走去,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魏淑被秋华扶着出了房间,走出几步,揉着眉心叹了口气,“她对你说了什么?”   “回夫人的话,表小姐知道您夜里定然睡不着,让咱们给房里点上凝神香,好叫夫人好生歇息一夜。”   魏淑眉心缓缓舒展开来,“霜儿有心了,若是我所出,这国公府就有救了……”   听到魏淑这么说,趴在房檐的秦晚瑟眸光沉了沉,继续看着房内。   钱霜儿摸了摸自己的脸,那凹凸不平的感觉消退了不少,顿时松了口气。   看来秦晚瑟也只是想吓唬吓唬她。   她举步坐在魏淑先前的位置,垂眸看着昏迷中的秦浩宇,红唇勾起。   “擦干净了,这张脸看着倒也像那么回事。”   魏芳赶忙四处看了一圈,紧闭门窗,快步走到钱霜儿身边。   “现在怎么办?浩宇什么都知道,要是醒来把一切告诉魏淑,这国公府可就没我们容身之处了。”   看母亲焦急的模样,钱霜儿神色冷漠,“慌什么?前提是要他能醒得来,醒不过来的话,那就只能怪秦晚瑟推他出来当挡箭牌了……”   “你的意思是……”   钱霜儿眼中闪烁着毒蛇般恶毒光芒,“一不做,二不休……”   两人讨论完了之后,便扔下秦浩宇一人,各自回了房。   秦晚瑟收回神识探知,缓缓睁开双眼。   看四下无人,便悄悄摸进了秦浩宇房间。   偌大个房间,只有他一人,小小的身子躺在床上,空气冰冷的像是入了冬。   秦晚瑟几步上前,一手摁在他眉心,让镇龙再次检查。   还是跟之前一样,没多大变化。   钱霜儿还没有下手。   她松了口气,将自己先前炼制的温络丹跟续灵丹分次给秦浩宇服下。   小家伙昏迷,不会吞咽,急的秦晚瑟额头冒汗。   “小子,要是想活下去,就把药吃了!”   本来只是焦急的一句话,没成想下一秒,秦浩宇两片唇蠕动了一下,将药丸给咽了下去。   秦晚瑟大喜过望,狠狠吁了口气。   只要能吃药,他日就有康复的可能性。   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道。   “听着,钱霜儿喂得药绝对不能吃。”   也不知这小子听进去没有,秦晚瑟叹了一声,坐在他身边守着他,以免半夜他伤势恶化起热。   直到天蒙蒙亮,秦晚瑟才从窗户离开。   算着魏淑快起来了,钱霜儿先她一步进了秦浩宇的房间。   红绸道,“小姐,先洗漱吧。”   “不用,就这样。”   等魏淑一进门,便看到她蓬头垢面一脸疲惫的守在秦浩宇床头。   “霜儿,你这是……一夜未睡吗?”   钱霜儿似乎有些恍惚,没有听到她说话,一旁红绸提醒后,她才回头看取,一见魏淑,慌忙起身。   “霜儿见过姨娘,姨娘怎么起这么早?该多休息会。”   “你这傻孩子,我来看着吧,你快去休息,即便年轻,也不能这般劳累。”   不管魏淑怎么说,钱霜儿就是不肯走,魏淑佯怒道,“你再不去休息,就回娘家去,别住这国公府!”   钱霜儿当即下跪,“不管姨娘怎么说,霜儿就是不走,浩宇因我所伤,我怎能安心睡下?”   说着捏着帕子擦起了眼泪,哭的那叫一个伤心。   魏淑叹息一声,将她从地上扶起,“罢了罢了,由你去吧。”   不一会儿,有丫鬟端来汤药。   “夫人,表小姐,少爷的药熬好了。”   魏淑上前要接,被钱霜儿抢先一步,“姨娘,我来吧,府中大小事务还需你操劳,你去吧,这儿就交给我吧。”   “这……”   “姨娘还不放心我吗?”   “当然放心,那我去了。”   犹豫再三,魏淑举步离开。   没走多远,就碰到了秦晚瑟。   她冷笑一声,“睡安稳了?知道起来了?” 第三十二章 喂药的人有问题   听到她如此带刺的话,秦晚瑟早已习惯,并没有多大反应,带着追月迎上前去。   “托娘的福,昨夜睡的还好。”   魏淑脸色瞬变,两手在身前紧攥成拳,“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   秦晚瑟的眼神,在她最后一个字话音落下后变得冷若冰霜,“我是狼心狗肺,那生我的你是什么?”   “小姐……”追月忙上前调和。   “你这逆女!”魏淑气的又想打她,反被秦晚瑟一把攥住手腕。   “真正担心浩宇的人,会放着伤势严重的人不管只顾着跪地求饶吗?真正错手伤人,会将人伤到如此地步吗?我麻烦你好好想想,若不是情非得已我必须留在这里,你以为我稀罕当你女儿,稀罕你这国公府小姐的位子!”   一把甩开她,头也不回举步朝前走去。   追月连忙给魏淑点头道歉,见秦晚瑟走的远了,连忙追上。   魏淑愣怔原地,根本没听到追月说什么,方才秦晚瑟的话,如同连环炮珠般将她轰的耳鸣阵阵,陷入了深思。   “小姐,”追月气喘吁吁的追上秦晚瑟,吓得唇色苍白,额头细汗涔涔,“你方才那般跟夫人说话,夫人生气了,又该让你吃苦头了,你忘了上回夫人不给你找大夫的事了吗?”   秦晚瑟道,“那又如何?我一直忍她让她,敬她为母,可换来的是什么?看她脸色,任她打骂,饭想给就给,不想给就饿着,这哪儿是小姐过的日子,怕不是国公府圈养的一条狗?”   “可是小姐……”   秦晚瑟却忽然打断了她的话,问道,“追月,你有什么一直想做的事吗?”   追月想了想,仰头甜甜的笑道,“追月没什么梦想,打小无父无母,险些冻死在雪地里,是小姐在尼姑庵外面捡了我,把我带到国公府,要真说一个梦想,那追月就想一辈子跟着小姐。”   “那若我死了呢?”秦晚瑟看着她,神情认真。   像是强行将追月拉到了阳光下,逼着她看清一个现实。   身上诅咒未除,虽然再未发作,但是秦晚瑟知道,这个定时炸弹总有引爆的那一天。   而且她尚未得知这诅咒留给她的时间,够不够她揪出钱霜儿二人身后的人,将他除掉。   她的未来,现在还很难说。   死亡,也是未来的一种。   追月呆住了,脑海也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运作。   想说些什么话,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秦晚瑟漫吸了口气,敛起神色,朝着秦浩宇的房间走去。   魏淑不给她吃的,可不见得不会给钱霜儿吃的。   再这么饿下去,胃病都要犯了。   一脚迈入秦浩宇房间,钱霜儿忽的起身守在秦浩宇床边,脸上尽是假惺惺的关切。   看清来人是秦晚瑟后,她眼底一闪而逝一道尴尬之色,站直了身子。   “晚瑟妹妹,你来这儿做什么?姨娘同意你过来吗?”   “她同不同意,与我何干?脚长在我身上,我想来便来,”秦晚瑟走到圆桌处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撩起眼皮看钱霜儿,“就像嘴长在某些人脸上,想胡说什么就胡说什么一样。”   听出她的暗指,钱霜儿脸色一沉,抬手挥退下人,款款踱向秦晚瑟。   “你到底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闲来无事过来坐坐,顺带看看表小姐是如何的自责不已。”   叩叩叩——   “表小姐,少爷的药熬好了。”   钱霜儿抿着唇盯着秦晚瑟看,瞬间明白了她的来意。   这是怕她对秦浩宇不利,过来盯梢。   这该死的丫头,平日里不是最烦秦浩宇,恨不得让他在世上消失吗?怎么现在反倒帮上忙了?   秦晚瑟见钱霜儿许久不动,眼底淌过一丝流光,旋即朝着门口呶呶下巴,“表小姐愣着作甚?怕不是我在,不好给浩宇喂药?”   钱霜儿一咬牙,转身将门打开,端过药汤,朝着床边走去。   “喂药而已,有什么好不好的?”   秦晚瑟顺带叫住准备离开的丫头,“你家小姐饿了,叫厨房送些饭菜过来。”   那丫鬟低头应了声“是”,退了出去。   钱霜儿准备把人叫回来,却又担心这样做被魏淑知道了,影响她在魏淑心里的形象,就忍住了。   “姨娘不给你饭吃,跑到我这儿来蹭饭了?”   “你这儿我这儿的,不都是国公府吗?”   钱霜儿又被她噎了一下,舀了一勺黑乎乎的药汁,往秦浩宇唇边送去。   药汁进了一半,尽数流了出来。   “这孩子!”   钱霜儿连忙用手帕去擦。   接下来无论她喂多少次,秦浩宇都是这样,将药汁全部吐出。   “早上喝粥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喝药就往外吐?!”   秦晚瑟眉梢含笑,“那表小姐可得慢慢喂了,万一你伺候了这么久,浩宇的病长久不见好,想不让人怀疑都难了。”   “你!”   钱霜儿脸上面具瞬间碎裂,冲着秦晚瑟露出凶狠的表情来。   秦晚瑟却一手撑着下巴,笑口吟吟的看她,“这么生气作甚?我不过是好心提醒你一句,既然自责,主动请缨好好照顾浩宇,那就把责任尽到位,我就受点累,每天盯着你吧,以免到时候你的这些丰功伟绩,无人见证,帮你在我娘面前邀功请赏啊。”   “用不着你管!”   “哎呀,怎么生气了?还是尽快喂药吧,待会儿药凉了。”   钱霜儿被气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眼下拿她没办法,只得继续给秦浩宇喂药。   她喂一勺,秦浩宇吐一口,好好的一碗药,被吐了个精光。   竟是一口都没进去。   恰好此时,外面丫鬟来送饭菜。   要递给钱霜儿,却被秦晚瑟截下。   “这是给……小姐的。”那丫鬟看秦晚瑟来接,弱弱道。   秦晚瑟笑道,“我不是这府上小姐吗?”   那丫鬟无言以对,竟是被秦晚瑟给套路了,只能看着她把餐盘端走。   秦晚瑟顺势把追月叫进来,主仆二人吃饱喝足,满意的擦干净嘴,看着钱霜儿在床头气的脸色铁青。   “霜儿,浩宇怎么样了?”   魏淑从门外一进来,就看到秦晚瑟坐在桌前擦嘴,只皱了皱眉,竟是没找她麻烦,直接去了床前。   “姨娘,不知怎么了,浩宇就是不肯喝药,这药全吐了,早上喝粥还好好的……”   钱霜儿十分委屈,把擦了药汁的手帕给魏淑看。   “这怎么回事?”   “不知,是不是这药太苦了?”   两人一筹莫展时,秦晚瑟悠悠道,“药没有问题,是喂药的人有问题,换个人来喂,浩宇自然会喝。” 第三十三章 以送亲丫头的名义   “晚瑟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钱霜儿双眼一眯,“怀疑我给浩宇下毒不成?”   秦晚瑟笑笑,“这话是你说的,我可没这么说。”   “你!”钱霜儿被她气的眼尾发红,立马转向魏淑,“姨娘,你听听晚瑟妹妹说的什么话?”   魏淑抬手按下她,回头冷淡的望向秦晚瑟,“你有何依据?”   “无甚依据,一试便知。”   魏淑深看了她一眼,“既然如此,你来喂药。”   钱霜儿一怔,没缓过神来,讪笑一声,“姨娘,你不会相信晚瑟妹妹说的,真的是喂药人的问题吧?”   “我自然不信,但她一口咬定,不妨看看。”   钱霜儿心里微松,魏淑还是向着她的,那就没什么好怕的。   秦晚瑟道,“既然如此,药我重新煎过。”   没一会儿,热气腾腾的药端来,秦晚瑟坐在床头,对着秦浩宇,压低声音道,“浩宇乖,该吃药了。”   白玉汤匙盛着黑漆漆的药汤送到秦浩宇唇边,魏淑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钱霜儿更是伸长了脖子,等着看秦晚瑟的好戏。   一个昏迷过去的人,本就吞咽困难,更何况汤药苦涩,秦浩宇会喝就怪了。   心里正这么想着,下一秒,旁边丫鬟惊呼一声,“喝了!少爷竟然喝了!”   什么!   钱霜儿一个箭步上前,亲眼看到秦浩宇将秦晚瑟喂的药尽数吞下,竟是一点都没洒!   这是怎么回事?   秦晚瑟到底做了什么?   就在她愣神之际,秦晚瑟已将一碗药给秦浩宇喂完,起身将空碗倒转,视线在钱霜儿身上转悠。   “如何?是不是喂药人的问题?”   魏淑也吃了一惊,“这是为何?”   秦晚瑟随手将药碗放在一旁,意味深长道,“昏迷过去后,身体会自动开启保护模式,只有身边人的气息让昏迷过去的人感觉到安心,这自我保护模式才会放松。   按理来说表小姐平日里对浩宇甚好,不应当如此,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说完之后,刻意看了魏淑一眼。   话没有说的太死,她要魏淑自己去想,自己去看。   钱霜儿握在身前的手倏地一紧,立马岔开话题,“看来表亲终究不如宗亲,无论我对他再好,还是比不过什么都不做的人……”   这话说的极为巧妙,既解释了自己喂药秦浩宇不喝的原因,又踩了秦晚瑟一脚。   “对,表小姐最近要做的事确实不少,先前还说要替我准备嫁妆,不知准备的如何?再过一日,楚王可就要上门了……”   秦晚瑟的联姻,关乎国公府未来,魏淑一听,也立马收起神思,朝钱霜儿望去。   钱霜儿一颔首,“事关妹妹婚姻大事,我自不敢怠慢,都已经准备好了。”   “哦?表小姐办事果然让人放心,不知嫁妆现在何处,可带我去瞧瞧?”   “妹妹这是信不过我?”   “表小姐事务繁多,难免也会有疏漏之时,届时嫁妆送到,却不够数量,让楚王面上无光,整个国公府都不好过。”   秦晚瑟理由正当,钱霜儿也不能说什么。   魏淑适时开口道,“对,浩宇一受伤,我把这事都抛去脑后了,霜儿不是说楚王也同意你一同嫁去吗?既然如此,嫁妆也该一起准备,带我去瞧瞧,看缺什么,姨娘给你补上。”   毕竟钱霜儿真要嫁去了楚王府,日后也是她国公府的保护伞,得好好待着。   但这话落在钱霜儿耳朵里,却变了味道。   只觉得魏淑不再如以前那般信任她,怀疑她从中作梗。   心里不舒服,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微笑着应下,带着二人去了国公府仓库。   一进门,秦晚瑟就看到了十几个摆好的红绸大箱子,皆封着箱,看不到里面是什么。   钱霜儿道,“共十六箱,我与妹妹各八箱,取八方来财之意。”   她走上前,纤细食指点过箱子,“分别是南海首饰、上等布匹、锦缎垫被、珍稀药材、补品丹药、古董字画……”   “表小姐有心了,现在闲来无事,不妨打开看看。”   钱霜儿早就料到会如此,也并不畏惧,随手差人开箱。   秦晚瑟上前一一检验过,有些意外钱霜儿竟然没做手脚?   这些嫁妆,都是与她均分的。   看来是真的准备跟她一同嫁去楚王府了。   秦晚瑟弯腰从箱子里随手捡起个银元宝,在手里把玩。   那个懒散王爷倒是胃口大,一次性娶两个女子过门,还是表亲,也不怕胃口太大撑死自己?   她虽然退了李星霖的婚,但世人都以为是李星霖不要她,现在再跟钱霜儿一同嫁给楚王,怕是名声真的要臭了。   她虽不怎么在意名声,因为日后离开国公府,定然不会再用秦晚瑟这个身份活着。   但一想到日后还要跟钱霜儿这个绿茶低头不见抬头见,心里就觉得一阵作呕。   她掂着银子,忽然开了口,“先前忙,忘了问表小姐,既然说王爷同意娶你,为何不见有人前来下聘?”   此话一出,不光是钱霜儿,就连魏淑也怔住了。   “是啊霜儿,王爷既然同意娶你,为何……无人前来下聘?”   钱霜儿脸上肌肉僵住,好久才挤出一丝笑,“王爷事物繁忙,许是……忘了。”   “忘了?”秦晚瑟呵的轻笑一声,抬眸朝她望去,“如此大事,竟然也能忘记?这话说的未免也太没信服力。”   魏淑脸色严肃起来,“霜儿,楚王到底跟你怎么说的?明日可就是成亲之日了呀!”   钱霜儿脑海里一片混乱。   被秦浩宇的事情这么一闹,竟然忘了这茬。   也怪她兴奋过头,没有仔细确认。   眼底光芒变了又变,一咬牙将楚王当时的话又复述一遍。   “王爷当时说,让我明日与妹妹同往……”   话音才落,秦晚瑟嗤的笑出了声。   钱霜儿瞳孔倏然睁大,指甲蓦地刺进掌心。   她被耍了。   “没有媒妁之言,没有专程提亲,没有彩礼相送……”秦晚瑟低笑出声,“表小姐不会是把这句话当成允诺娶你的话了吧?那未免也太过愚蠢……”   钱霜儿脸上青红交加,恨不得现在找个地缝钻进去。   秦晚瑟随手将银元宝扔进箱子,“既然如此,那表小姐明日就与我同往吧。”   她抬脚走到门槛,侧目看向钱霜儿,补了一句。   “以送亲丫头的名头。” 第三十四章 进阶   以送亲丫头的名义?!   一股从未有过的耻辱与怒火瞬间浇灌在心头,烫的钱霜儿心头烈火汹涌。   贝齿用力咬破唇舌,硬生生将口中恶毒的话咽下,冰冷的眼神目送秦晚瑟远去。   “这死丫头,我管不了她了!”   魏淑怒叱一声,旋即心头升起一股浓浓的无力感。   眼下秦晚瑟有楚王妃的名头罩着,她即便再怎么生气,除了饿她一饿,也没有其他法子来治她。   转过头,不经意间看到钱霜儿眼中酷寒的冷芒,仿佛潜藏在暗处的毒蛇,心头的怨毒酿成毒液,就等着有朝一日给仇人致命一击。   在她印象里,钱霜儿温婉善良,落落大方,怎么会露出如此与她形象不相符的眼神来?   “霜……儿?”她张张干燥的唇。   钱霜儿眼帘往下一垂,朝魏淑看过来时,眼里狠毒已然消散的一干二净。   唇角勾着盈盈浅笑,俨然又变成了魏淑印象中的那个女子。   “姨娘,怎么了吗?”   魏淑仔细瞧了她一会儿,肩头缓缓松下,“无事,姨娘知道你喜欢楚王,但这事楚王不愿,姨娘也是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你就委屈一下,他日姨娘给你物色一个好夫君。”   这话旁人听来是关心钱霜儿的,并没有什么问题,但落在钱霜儿耳里,就变了味道。   魏淑还是信不过她,怕她跟秦晚瑟争宠。   即便再怎么厌恶那个女儿,但毕竟还是亲生的,她这个侄女做的再好,又有什么用?   一双手在衣袖里不着痕迹的紧了紧,眼里光芒敛起,仍旧是那般温和的笑道,“霜儿知道姨娘难处,不必担心,明日安心送晚瑟妹妹成亲吧。”   看她如此听话懂事,魏淑眼里又多了几分愧疚,望了一眼这十几箱子嫁妆,道,“这儿有你喜欢的,尽管拿去,反正晚瑟用不了这么多。”   钱霜儿直起腰身,微微一笑,“若霜儿想要,自己会争取,姨娘就别操心了。”   “那好,浩宇那里没个人看着不好,我先去了。”   看着魏淑离去,钱霜儿眼里笑意一点点的消散于虚无,恍若暴雪融于烈日,腾起寒霜无数。   “姨娘慢走,明日,就等着好好送你女儿上路吧……”   她大步迈出仓库门,正好与闻讯而来的魏芳迎面碰上。   “霜儿,方才你姨娘她说楚王……”   见自己女儿面若冷霜,魏芳将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   钱霜儿抬眸望了一眼还未落下的太阳,“姑父跟堂弟他们今夜之前能赶过来吗?”   “这会儿了,叫你姑父他们来作甚?”   钱霜儿冷哼一声,嫣红的唇畔勾起一道诡谲的笑,“晚瑟我的好妹妹要出嫁了,叫堂弟他们过来沾沾喜气啊……”   魏芳眼珠子一转,立马会意,“娘懂了,娘这就派人传话。”   钱霜儿眉梢飞着笑意,款款朝魏芳踱去,“夜路难走,叫堂弟他们路上务必小心,来时妹妹她们想来已经睡下,还是先不叨扰了。”   魏芳神情郑重的点点头,“放心,娘都明白。”   钱霜儿满意的笑了。   秦晚瑟啊秦晚瑟,这才是我真正给你安排的“嫁妆”,好好享受……   虽是炎热六月,夜色降临时,还是有一股萧瑟冷意。   追月伺候着秦晚瑟洗漱过后,便退了下去,比以往要显得沉默许多。   秦晚瑟反手关上门,为了以防万一,顺势插上门闩。   做完这一切,回到床榻,取出先前那颗黄阶武气珠。   钱霜儿三番两次前来索要,这武气珠对她定然很重要,一次不成,定然还会用其他计俩。   现在她受损经脉已经修复,这武气珠与其日后被钱霜儿夺去,不如现在她吸收了去。   她舔了舔唇,心下略微紧张。   上一世她只有镇龙,还从未修炼过这些东西,万一操作不当,走火入魔……   “不管了。”   提升不了能力,最终也难逃一死。   走火入魔跟死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   秦晚瑟闭上双眼盘膝坐下,将武气珠置于身前,深吸一口气,意识沉入识海。   从未吸收过这东西,毫无头绪,或许跟她先前吸收灵气之息一样。   思绪落下,她运起镇龙。   原本暗淡无光的宝塔,在她的意念催动下光芒忽闪,塔尖放出一个漏斗状的金色光芒,朝着穹顶散去。   秦晚瑟只觉灵台清凉,有什么东西被牵引着,缓慢进入识海。   进入识海刹那,她看清了。   黄色的,丝丝缕缕的光。   比镇龙身上散发出来的光要暗淡纤细不少,若不仔细看,完全被镇龙散发出来的光芒给吞没。   那些黄色的丝线被吸入塔尖,过了一会儿再被释放出来,光泽要比先前明亮几分,但是变得更加纤细,这才钻进秦晚瑟筋脉,随着血液流转。   那样子,就像是镇龙帮她过滤了杂质,将最纯粹的部分给了她。   不断的吸收运转,那些丝丝缕缕的光线被秦晚瑟完全吸收。   她缓缓睁开双眼,吐息一口,眼中一道红芒一闪而逝。   脑海中镇龙用特有的男音播报,“红阶三段,恭喜我主,魂力增加一百。”   修炼这个,居然也可以增加魂力?   这真是意外之喜。   魂力增加,那魂力探测是不是又可以扩大一些范围?   秦晚瑟心下悸动,闭眼立马毫无顾忌的释放魂力。   魂力像是一张大网,自她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将她整个小院笼罩。   秦晚瑟眉梢浮上笑意。   原本魂力只够笼罩一间屋子,现在能覆盖整个小院,她十分满意。   日后用此来查探情报,就不必像上次那样慌乱,险些落在钱霜儿手里了。   正要收回魂力时,忽然察觉到小院西南角传来异动,有三个黑点正朝着她的房间快速摸来。   秦晚瑟双眸立马睁开,眼底一道冷芒一闪而逝。   钱霜儿,果然动手了。   来人有三,包抄而来,她现在出门已经来不及,叫追月也无用,只会让那个傻丫头跟着她陷入危险。   因着魏淑素来讨厌她,她这小院也素来无人巡逻,眼下,只能靠自己。   脑海中思绪电闪而过,从怀中摸索一会儿,摸出两个白玉瓷瓶。   一咬牙,只有一拼。 第三十五章 劫人   一片浓云从当空飘过,将明亮皎洁的月遮掩。   从窗外透进来的那点银光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秦晚瑟的房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四周静谧一片,落针可闻。   “小姐,您睡了吗?”   外面,传来追月的声音。   秦晚瑟躺在床上,双眸微闭,完全一副睡熟了的模样。   闻声,眉心不可见的一皱即松。   散开魂力朝外探去。   门口站着的,哪儿是什么追月,分明是个黑衣人,看身形,还是个男子!   竟能将她亲密之人声音模仿至如此相似,若她没有镇龙、没有魂力,在外面走着,只被这声音一唤,以为是追月就毫不设防的回过头去,岂不是会被那黑衣人当场击杀?   细思极恐。   外面声音停了一会儿,忽然又传来一阵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秦晚瑟自始至终都用魂力包裹着屋子,将门口的动静看的一清二楚。   那黑衣人借着这声音,取出薄如蝉翼的匕首,切入门缝,一点点的伸进来,将门栓划开,而后推门而入。   他一眼望向床头,看到纱幔后躺着的人影,脚步轻巧的朝床榻走去。   伸手准备掀帘,为了以防万一,从袖中取出一只瓷瓶,拔开塞子,将里面冒出的一股白烟吹向纱幔后的秦晚瑟。   秦晚瑟心神一动,“镇龙,开启净化。”   下一秒,识海中宝塔开始旋转,金光一道道,恍若潺潺流水,一遍遍冲刷秦晚瑟经脉。   秦晚瑟将计就计,佯装被迷晕,呼吸越发深沉、均匀,实则暗中观察那人的举动。   只见那人定定的观察了她一会儿,旋即伸手掀开帘帐,捏着秦晚瑟的下巴左右端详。   “倒是可惜这张脸了……”这一回开口,却是男音。   似是被捂得慌,他抬手摘下面罩,露出一张狐狸似的脸,一撩额前散落的一缕长发,深吸了口气,“你们两个进来吧,把人抬走。”   门口快速走进来两个黑衣人,上前直接用被子卷了秦晚瑟,另一个用麻绳将中间一绑,直接将她抗在肩头。   这人瘦高瘦高,肩头都没有多少肉,隔着一层被子,咯的秦晚瑟腰生疼,险些要闷哼出声。   “少爷,人送哪儿?”   啪!   被叫少爷的人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怒骂道,“蠢货,刚说了又忘?带去销金窟!”   那人吃痛一哆嗦,口中连声应着“是”。   钱源伸手又摸了一把秦晚瑟的脸蛋,嘴角止不住的疯狂上扬。   “反正只要让她明日嫁不了楚王,就随我处置,这么漂亮的脸蛋,可不能白白浪费了……带走。”   几人扛着卷在被子里的秦晚瑟,飞快窜出国公府。   钱霜儿早都布置好了一切,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如入无人之境。   夜幕阴云随风逐渐散去,那一轮婵娟重现天空。   国公府府屋檐被照亮,映出一人身影。   墨发三千,白衣飘飘。一双眉眼阴郁冷漠,看着带走秦晚瑟的一席人,立在原地无动于衷。   身后风响,夜雨一身玄色衣袍立在他身侧,“爷,秦小姐她被带走了,可要属下去追?”   “不用。”楚朝晟薄唇微张,淡淡的吐出两个字。   夜雨有些怀疑自己耳朵听到的。   既然不管,那为何这王爷要天天守在这儿?   夜雨眉心微皱,双手抱拳,“属下不解,还请王爷明示。”   楚朝晟望着深沉夜色,眼中冷意深意交错。   “本王所负天武之责,你应该很清楚有多沉重,国公府的水也只深不浅,秦晚瑟要是解决不了自己的事,嫁到我楚王府,也活不过几日。”   他之所以要娶秦晚瑟,便是为了夜夜得以安睡。   前些日晌午有她作陪,他难得睡了个好觉,那种一身轻松的感觉,已经忘记了多少年没有过了。   但若他对这种感觉上了瘾,而那个女人却突然不在了,他怕他接下来无法面对漫漫长夜。   就像一个人习惯了孤独,有人伴他如空气环绕周身,有朝一日突然抽走,他就会窒息而亡一样。   夜雨恍然大悟,心中却有所不忍。   跟了楚朝晟这么些年,楚朝晟有严重失眠症的事他比谁都清楚,若是秦晚瑟就这么死了,楚朝晟接下来一辈子,都只有白天没有黑夜。   他无法想象,楚朝晟还能熬多久。   想到这儿,夜雨一咬牙上前一步,“爷,来的三人武气修为最低也是红阶四段,那个钱家少爷更是差一步登上橙阶,秦小姐一个毫无武气的女人,根本必死无疑,就让属下前去……”   楚朝晟忽然笑了,转身看向他。   “你觉得她肯定会死?”   “不是属下觉得,这是明摆着的结果。”夜雨脸上满是不安,“而且那个钱家公子,风评极恶,落在他手中的女子,非死即残,全无人形……”   “当街让睿王出丑,甚至在他手中逃脱的女人,可不是弱女子,”楚朝晟看向他“要不要赌一把?”   “爷,睿王跟钱家的人怎能相提并论?”   “有那时间,去打听一下睿王明日成亲什么阵仗,这女人要是活着回来,本王要她风光大嫁。”   楚朝晟说完,转身朝着王府方向飞掠而去。   夜雨立在原地,走也不是,追秦晚瑟也不是,简直快疯了。   见这王爷已经飞远了,是当真不打算管秦晚瑟了。   无奈,只能听着他吩咐,朝着睿王府方向掠去。   夜色越发浓郁。   街道四周静悄悄的,偶有猫狗经过,被一行三人吓到,吠叫一声快速逃离。   秦晚瑟被裹在被子里,也不知走到哪儿了,只觉周围莺歌燕语,嘈杂一片。   “哟,这不是钱公子吗?今儿个怎么又来了?还要先前的姑娘吗?哎呦喂,今天还是自带货啊?”   “少废话,开一间上房。”   “是是是,公子这边儿请。”   秦晚瑟心里一沉,这是到了销金窟了。   又颠簸了一阵,而后身子一轻,咚的一声被人扔到床上。   好在有被子垫着,没有感觉到疼。   “解开吧。”   “是。”   秦晚瑟闭着眼,依旧能感觉到光亮。   紧接着一道人影上前,仔细端详了她一会儿,见她仍旧睡的深沉,放下心来。   “备些热水,本公子要洗洗身子。”   “好嘞!热水马上就来。”老妈子拿着绢帕掩嘴暧昧的笑,拉着两个打手出了门去。   “没有本公子的允许,谁也不许进来。” 第三十六章 搏斗   没一会儿热水送了进来,秦晚瑟躺在床上,能清楚听到钱源沐浴时水流哗哗声。   她闭着眼,用魂力感知着周围一切。   此人疑心极重,且有红阶巅峰实力。   外面那两个打手,通过镇龙探测,最低的也有红阶四段实力。   她才堪堪踏入红阶三段,硬碰硬根本行不通,只能小心行事。   幸好沐浴处与床榻隔着一道屏风,她这边有点小动作,钱源看不到。   手不着痕迹的伸入怀中,趁着水响将塞子拔开,续灵丹倒出,一共三粒,尽数含在口中。   顺势将另一个瓷瓶取出,里面紫蛇毒液涂抹在双手上。   有镇龙在,她万毒不侵,这点紫蛇毒液于她而言跟护手霜差不多,但是对于钱源而言,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做完这一切,将瓷瓶小心翼翼藏在被子下,仍旧紧闭双眼,恍若什么都没有发生。   又是哗啦一声,钱源从浴桶中走出,从屏风上随意取下一件长袍披在肩头,举步朝着床榻走去。   秦晚瑟心神暗暗紧绷,魂力张开,在识海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只见他在床榻前站了一会儿,忽然转身从一旁墙壁上取下一枚细针,在手中把玩了一下,走到床前,俯身将那针缓缓凑近秦晚瑟眼皮。   他狭长的眼眯起一道奸诈狠毒的光,唇畔也跟着勾起兴奋的弧度。   若秦晚瑟稍微一动,哪怕只是眼睫毛颤一下,他就会把那枚针狠狠刺入她的眼眶。   针尖越来越近……   两寸、一寸、半指、一毫……   秦晚瑟甚至能清晰感觉到她眼皮上传来的轻微刺痛感。   只要钱源想,这只眼随时有可能报废在他手下。   钱源瞳孔忽然睁大,捏着针尖的手忽然高抬起,朝着秦晚瑟眼眶用力扎下!   手臂带起迅疾的风,将秦晚瑟额前碎发吹的左右分散。   针尖在刺入她眼皮的瞬间猛地刹住。   “倒是我多心了……”钱源站直身子,将手中银针随手扔到地上,肩头一抖,衣袍也顺势落下。   他上身消瘦,肤色惨白,两排肋骨突出,像是快要被吸干阳气,披着人皮的骷髅。   一步跨上床榻,悬在秦晚瑟身上。   她双眸微闭,睫毛密而卷翘,像是两把小羽扇,在脸颊投下两片阴影。   此刻静静沉睡着,没有初次见她时身上散发出的那份怯懦阴沉,美艳的不可方物。   钱源心头蓦的一跳,眼里涌出浓浓的欲望。   禁不住抬起手,贪婪的扫过秦晚瑟面颊,口中啧啧有声,吐出来的字眼令人作呕。   “没想到在水念庵那种腌臜尼姑庵,也能将你养的这般水灵……本公子早都想要你了,从见你第一面开始就这么想了,想了三年,想的我血脉都快爆了,今日总算得到你了……”   三年前?   钱霜儿初入国公府的时候。   他口中奸笑,眼中猥琐跟下流的视线,在秦晚瑟身上来回打量。即便秦晚瑟闭着双眼,都有些浑身发毛。   恨不得现在就给他致命一击,但是还不到时候。   暗杀第一准则,一击必杀。   杀手一旦暴露,就失去了威胁力,她必须瞅准绝佳时机。   再忍忍。   他伸手撩起秦晚瑟一缕发丝,凑在鼻尖深嗅,口中时不时发出一声忘我的喟叹。   “这味道真不错,不愧是本公子看上的女人,待会儿你可要多坚持一会儿,务必要让本公子尽兴。”   光是这么想着,他浑身就兴奋如过电般的颤栗。   “哈哈哈哈……”他忽然狂笑起来,兴奋到瞳孔圆睁,眼白都有血丝充斥,“今天晚上,本公子就要突破了!”   两个黑衣人守在门口,听到里面的动静,对视一眼,露出个男人都懂的眼神。   “今晚咱们少爷真是格外高兴啊。”   “谁说不是呢?可算是能上惦记许久的女人了,能不兴奋吗?”   “待会儿动静肯定不小,真是折煞你我二人,每回都要遭这罪。”   “忍着吧,今天晚上不玩个半死,少爷是不会消停的。”   钱源脸上兴奋不减,迫不及待的俯下身去。   终于、终于得到了这个女人!   终于能晋升橙阶!   他激动的心如擂鼓,以往的谨慎小心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两人呼吸几近交融,原本双目紧闭的女人两眼却倏地睁开。   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紧接着面颊上一痛,整张脸都开始麻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心头一道闷雷瞬间炸裂!   这女人!   竟然没有被迷晕过去!   她竟骗过了他的双眼!   秦晚瑟整个人迅速翻身而起,动作快如闪电,反手扣住他右手,又是一记麻醉针扎下!   钱源也终于在震惊中回过神来,尚未完全麻痹的右手倏地亮起红色武气,猛地将秦晚瑟掀翻在床。   秦晚瑟后背撞到床柱,喉中发出一声闷哼,点点铁锈味直往口中泛。   这一下,怕是内脏都有震伤。   红阶七段,竟如此强悍!   口中立刻咬碎一颗续灵丹修复伤势,与此同时,身上也爆发出红色武气。   虽比钱源颜色弱上几分,却也鲜艳无比。   这女人……不是不通武气吗?!   为什么会……   还不等他震惊完,秦晚瑟整个人如同灵鹊蓦的将他扑倒在床,伸手进枕头下,将瓷瓶在床柱敲碎,捏着碎裂的瓷片朝他脖颈狠狠割下!   她深深明白与他之间的实力差距,麻醉针也有时效,绝对不能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钱源未中招的左手猛地攥住她手腕,掌心红色武气如烈焰翻腾,像是在碳火中烧的滚烫的钳子,狠狠夹住秦晚瑟手腕,几乎将她手骨捏碎!   他脸上木然一片,毫无知觉,说不出话,只得以眼神逼迫秦晚瑟放开他。   但秦晚瑟像是陷入绝境疯狂的狮子,浑然不知痛一般,全身的力量灌注双手,用力压向他脖颈。   一道红色血线赫然涌出。   钱源吃痛,终于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浑身武气瞬间暴涨,左手手臂肌肉虬起,“咔嚓”一声,卸掉了她整条手臂!   秦晚瑟闷哼一声,立即让镇龙修复手臂,手依旧掐着他的脖子,浑然没有放手的意思。   钱源大骇!   疯子……这女人是个疯子! 第三十七章 绝杀   秦晚瑟身上爆发出来的强劲力量,竟然让钱源一时之间抵抗不来。   脖颈上被她抵着的地方,瓷片又深入了一分。   该死!   钱源身上武气蓦的再次爆发,比方才更加汹涌澎湃,左手紧扣秦晚瑟手腕,不让她再深入半分,一腿屈起,铆足了劲儿狠狠顶向她脊背。   咔——   秦晚瑟身子剧烈一晃,一口鲜血尽数喷在钱源面上,脸色瞬间白了一层,像是被硬生生抽去半身血气。   脸上麻醉效果退去些许,钱源现在口中能支支吾吾发出些许音节。   “放、放开!”   他两眼猩红,身子虽然瘦弱,但膝盖顶在秦晚瑟后背却是一下比一下结实有力。   但不管他怎么发狠使劲,这女人就像是失去了知觉一般,嘴角分明不停的往外溢血,两手却死死的掐着他的脖子,捏着瓷片的手坚定不移的一点点往他动脉处切下。   “疯、疯子!”   外面守卫听到里面动静,个子高的那个觉得有些不对,想推门进去,却被旁边的人拦下。   “别进去,少爷吩咐过了,没有他允许不准进去,上回你不就被罚了,忘了?”   “可是你不觉得里面动静不太对吗……”   “没什么可是,少爷玩的就是这么大,而且那秦小姐是个没有武气的废物,一个废物能把少爷怎么样,瞎操你的心。”   个高儿的那人一听,是这么回事,听了他的话,专心站岗。   里面,钱源也发了狠,赤红着双目,屈膝狠狠撞击秦晚瑟后背,一下比一下更不留情。   秦晚瑟像是一块木头,任凭风吹雨打,仍旧纹丝不动,两眼只有他脖颈动脉所在。   忽然,钱源身上开始发痒。   越来越痒,像是数不清的爬虫在身上来回穿梭。   眼角余光倏地一瞥,见手臂上起了密密麻麻的红疹子,这些红疹子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扩散。   他瞳孔骤然紧缩,“这、这,你……”   在他心神被冲击,手上力道松懈的刹那,秦晚瑟手中瓷片用力插进他的喉管。   钱源发出一声诡异怪响,两眼几乎鼓出眼眶,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她发丝凌乱,面色苍白如霜雪,嫣红的血液将她唇瓣渲染,如同雪地绽放的红梅,妖冶诡谲。   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不含丝毫温度情感,与他视线对上。   一刹那,钱源整个人如同被冷电扫过,浑身一个哆嗦,彻底绝了生息。   秦晚瑟缓缓松开握着瓷片的手,整条手臂都禁不住的颤抖。掌心满是鲜血,分不清是她的,还是钱源的。   两指按在钱源眉心,心念一动,“镇龙,检查。”   “已无生命体征,确认死亡。”   秦晚瑟狠狠松了口气,整个人似是脱水般,身上衣襟被汗水完全打湿,就连满头发丝也往下滴着汗,在烛光下显得越发黝黑。   她往床柱上一靠,脊背才接触到床柱,就感觉被烧红的铁柱碰上,整个人痛到弓起。   多年的经验告诉她,有骨头断了。   若不是让镇龙帮她一边疗伤,只怕钱源那几下就已经要了她的命。   “镇痛、止血。”   “我主请注意,脊骨有碎裂,若不及时治疗,会留下后遗症。”   这种事,秦晚瑟当然清楚。   只是门口还守着两个人,现在的她,可是连一只蚂蚁都捏不死了。   在这里多留一秒,都会让她往死亡深渊踏进一步。   “镇痛、止血。”   她又重复了一遍,回头看了一眼脖颈动脉被割破,源源不断往外涌血的钱源,用力吸了口气,翻身下床,轻手轻脚走到窗口,朝下望了一眼。   二楼,中间有飞檐格挡,旁边还有一棵树,很好逃离。   镇龙的止痛效果很快起了作用,秦晚瑟翻身一跃,轻轻跳到飞檐上,如同一只灵猿,瞧准了伸过来的枝桠,用力一荡,借力就地一滚,平稳落地。   “噗……”   落地瞬间,心肺受震,又是一口血喷出。   钱源下手毫不留情,她内伤极其之重,眼下即便是镇龙也无法完全止血。   眼前立即一阵阵发黑,两只脚像是踩在云端,深一脚浅一脚,随时有昏倒的可能。   绝对、绝对不能倒在这个地方,否则之前所做的一切全都白费。   头顶夜幕漆黑,几颗碎星忽闪忽闪。   有几只夜莺被她惊起,拍打着翅膀朝着远方天际飞去。   秦晚瑟剧烈喘息着,两眼望着夜莺飞去的方向,向来没有波澜的双眼中荡起些许波澜。   她也好想要自由……   想一处农田,一头黄牛,一对夫妻,两个孩子,自由自在的活着……   “咳咳……”   血气上涌,呛得她又咳出几滴血色,肺都要裂了。   用力咬了舌尖,以免自己昏迷过去,撑着残破的身子继续往前跑。   上一世为了国奉献一生,这一世,她想为自己好好活一次。   绝不放弃这难得的重来一次的机会。   她要活下去!   夜色漫漫,她像是一头受伤的小兽,在望不见尽头的街道逃亡……   国公府。   此刻还有烛光亮着。   钱霜儿坐在桌前,看着自己手上镶满宝石的指套,眼里满是笑意。   面前是十几个红漆箱子,全都打开了盖子,里面是数不清的金银珠宝,映的整个屋子都亮堂了许多。   魏芳在里面来回转悠,瞧见好的就往自己身上套,不一会儿脖子上挂了十几条珍珠项链,每根手指也都戴了玛瑙扳指,乐的合不拢嘴。   忽然,她停了下来,有些不安的看着钱霜儿。   “霜儿啊,秦晚瑟那个小蹄子明天要是回来了怎么办?钱源那小子能搞定吗?”   钱霜儿轻笑一声,“钱源那小子,心眼多着呢,否则也不可能有那么多姑娘折在他手上,你就放心吧娘,再者说,钱源好歹也是个红阶高段的高手,怎么可能拿不住一个毫无武气的废物?”   魏淑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于是放下心来,继续挑选珠宝。   很快,她又皱起眉。   “那楚王可是把咱们家五年来搜刮的好东西都收走了,居然不立你当王妃?!这哪儿有天理!明日去问他要回来!”   钱霜儿抿唇一笑,眼里一道精芒流转。   “无妨,这样,不正好多了条把柄在我手里?咱们那位年轻的皇帝,可正到处打压贪官污吏呢,楚王收了那么多,可别想置身事外……”   魏芳眉眼舒展,又笑了,“不愧是我女儿……明日楚王娶不到媳妇,必定与国公府交恶,到时候,咱们就可以直接……”   她抬起一只手,做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   窗外风呼呼的吹。   虽是六月的夜,却冷得叫人发寒。 第三十八章 追踪   销金窟。   没了以往的声色犬马,此刻寂静无声。   一群身穿深蓝色长袍的人蜂拥而来,将销金窟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面相凶恶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蓝色长袍迎风猎猎,肩头金线绣着一枚铜钱,如同一尊铁塔,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给我搜!找不到那个女人,你们所有人都要陪葬!”   他两眼逐渐阴沉下来,脸上雷云滚滚,背在身后的双手关节捏的啪啪作响。   竟敢杀了他唯一的儿子……   胸腔像是压了千斤巨石,又痛又沉闷,不泄不快!   若要他抓到那个女人,必定将之碎尸万段!   “三爷!前方发现血迹!”   搜索的随从上前来报,钱坤两眼倏地睁圆,一道冷冽精芒在眼底呼啸而过,一个纵身跃起,如同一头黑豹起落,竟一脚将地上偌大的青石板踩得断裂成几十块碎片。   果然,地上有拳头大小的血迹。   他伸手沾了一点,血液还有丝丝余温。   “那女人受了伤,定未走远,”钱坤站起身,手臂肌肉虬起,“牵我的猎犬来!我就不信,那个女人能插上翅膀飞出这京都不成!”   “是!”   钱坤立在原地,脸上两侧咬肌紧绷,后槽牙咬的咯嘣作响,恨恨的道,“秦、晚、瑟,别让我抓到你,否则……”、   深吸了口气,压抑着滚滚怒气,闭上眼,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钱源死去的恐怖模样,两眼倏地睁开,眼底寒光爆射,脚下猛地一踏,朝着前方追去。   夜色深沉,冷风呼呼的刮着,吹来几片浓云。   看样子,明日又要下雨。   一道纤弱的身影在窄窄的巷子里来回穿梭,步履蹒跚,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秦晚瑟很清楚。   她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若是她现在停下来,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况且她对此处地形并不熟悉,不清楚自己走了多远。   门口那两个守卫很快会发现钱源的尸体,钱家的人追上来只是迟早的事。   若是落在他们手里,自己必死无疑!   咬着牙,继续一步一步往前走。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声声犬吠。   “那边!”   秦晚瑟心神瞬间紧绷,脑海中嗡嗡作响。   竟然还有猎犬!   猎犬追踪血气,根本要不了多久就能追上她,她无处可躲!   心跳不受控制的急速跳动,原本毫无血色的脸,此刻竟然有些泛红。   秦晚瑟的脑海,前所未有的冷静。   战场瞬息万变,这是她摸爬滚打多年才练就的。   脑海中飞速旋转,瞬息之后,她心念一动。   “镇龙,臭鼬汁液还有吗?”   下一秒,掌心多了一个精致的小瓷瓶。   她想也没想,直接将瓶塞拔开,里面的汁液尽数倒在掌心,搓开就往身上抹。   浓浓的臭味迅速在身上扩散开来。   她被呛得眼泪花直往外冒,胃里更是一阵翻江倒海,但硬生生忍住了。   一声犬吠的街头响起,紧接着有脚步声靠近。   秦晚瑟连忙将魂力张开到极限,以她为中心三十米内所有人与物皆在脑海中显现。   大批身穿蓝袍的人,手持火把准确无误的朝她所在的方向赶来。   领头人身形魁梧,手里牵着三头尖耳猎犬,目如冷电,浑身杀气腾腾,一看便不是善茬。   粗略估计,武气应该在橙阶高段,或者更高……   心下越发沉重,连忙收回魂力,四下寻找藏身之处。   巷子狭窄,左右皆是农户。   往回走就是钱家人,继续往前是一条巷子通到黑。   以她的速度,不出一会儿就会被追上。   左右为难之际,秦晚瑟深吸了口气,看向一侧农户家的门。   顷刻之后,远处火光由远而至。   钱家的人到了,刚好停在那农户门前。   钱坤手中牵着的三条猎犬停下,在原地呜咽打转,像是忽然丧失了方向。   他垂眸扫了一眼,旋即抬起一只手缓缓压下。   “去,搜,人肯定就在这附近,抓到那贱人,我重重有赏!”   一群人齐声应了声“是”,四散分开。   整条巷子找了个通透,就是没看到秦晚瑟人影。   钱坤伫立原地许久,不见有人汇报,一双虎目凶光闪现,不耐烦起来。   踢了一脚身下猎犬,还不见有反应,他眉头皱起。   他养了多年的猎犬,从未像今日一般,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沉吟片刻,他扭头看向旁边紧闭的大门。   下一秒。   砰——   厚实的木质大门被一脚踹开,原本黑沉沉的屋子里倏地亮起光芒。   “什么人!吓老子一跳!”   一人一手穿着衣裳,脚上趿拉着鞋,骂骂咧咧的拉开门走了出来。   还未看清眼前是什么人,忽觉一阵风迎面而来,紧接着脖颈一紧,双脚逐渐离地。   “你可有看到个受伤的女人?”   “没、没有……”   钱坤随手一甩,将那人重重摔在地上,手中拉着的三条猎犬立即俯身上前,龇牙咧嘴的冲着其低吼。   “我再问你一遍,有没有看到一个受伤的女人?”   农户被吓傻了,两腿肚子直抽抽,“没,真的没看到,爷爷饶命……咱们早就睡下了,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既然你不说,那我就自己找了,若是找到了,你就等着成为这三条猎犬的粪便吧。”   言罢,他冷冷的环顾四周。   一间小屋,一个牛棚,还有一个茅草屋。   他想也没想,一脚跨入门内,什么都没有。   钱坤漆黑着脸从里面走出,继续搜索牛棚,仍旧什么都没有。   最后,就只剩下那个茅草屋了。   他举步走去,还差几米距离,就嗅到一阵臭味。   农户怕里面污秽冲撞了这位煞神,连忙道,“爷,那是俺家茅房,不会有人躲在那里面的,臭的要命,待会儿脏了您的鞋……”   钱坤像是没听到,继续朝前走去。   伸手将门拉开,恶臭味登时扑鼻而来。   除了一个坑之外,什么都没有。   难道真是他多心了?   人没找到,还看到了这下等人的污秽。   晦气!   钱坤额角青筋狂跳,转身朝那人走去。   农户又惊又怕,嘴角勉强扯开一丝讨好的笑,“爷,真的没……唔!”   话没说完,钱坤手起刀落。   一条伤口从农户肩头拉到小腹,血液瞬间涌出。   农户眼中恐惧还未散开,整个人就倒地不起了。   下人来报,“三爷,没找到秦晚瑟。”   钱坤语气冷如碎冰,“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明日直接去国公府要人!若要不给,老子烧了她国公府!”   一群人如潮水般退散而去。   四周再次安静下来。   茅房后忽然传来一点响动,不一会儿一道纤细的身影走出,跌跌撞撞的走到倒地农户跟前。   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将里面粉末尽数洒在其伤口上。   帮他处理完伤势,拖着残破的身子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第三十九章 我在这   东边一轮金饼如往常一般升起。   街道早早便挤满了人,满脸稀奇之色,探着脑袋往国公府内望。   “前些日子才被睿王退婚,这才过了几日,竟然就要跟楚王成亲了,这德阳郡主,手段真是不一般,真是叫人佩服。”   “佩服?这种人你还佩服?若我没记错的话,秦国公还没下葬,她就穿着一身孝服要去嫁给睿王,还好睿王看的明白,这等不孝之人,如何能执掌王府后院?”   “说的是啊,眼下国公才下葬没几日,又要嫁给楚王,啧啧啧,这女人究竟是有多恨嫁啊?我天武国有这种女人,竟然还是郡主,简直是有损国风,还封号德阳?简直有辱德字……”   就在此时,一队身着深蓝色长袍的男人从众人面前气势汹汹的走过,肩头金线缝制一枚铜钱样式,正是钱家的人。   领头的男人约莫四十五上下,两鬓头发略微花白,两眼散发着狠戾光芒,如同一头野性未驯的黑豹。此刻眉心紧锁,脸上阴云滚滚,身上压抑着腾腾杀气。   所到之处,众人皆默,大气不敢出一个。   等到钱家最后一个人进门,场中低气压才瞬间消散。   “我、我刚刚没看错吧?领头的那个人是钱家那个凶残暴戾的三爷?”   “我也看到了……希望没人惹到这个煞神,否则今个儿恐怕这国公府要见血了……”   叩叩叩——   魏淑守在昏迷的秦浩宇身旁,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紧凑的敲门声,光这声音,都能听得出来人是如何的焦急。   “秋华吗?”魏淑蹙眉起身,“一大早的什么事这么着急?秦晚瑟那丫头准备好了吗?”   门才拉开,秋华一个箭步迈入,紧攥她衣袖。   “夫人,你快去看看吧,钱三爷来了,指名要见小姐呢!”   “要见秦晚瑟?他见晚瑟作甚?”魏淑不解的皱起眉。   秋华连连摇头,“奴婢不知道怎么回事,三爷已经在前院闹翻了,夫人还是快些去看看吧!去晚了可要出人命!”   “什么?!”魏淑两眼睁圆,快步朝门外走去,“今儿个大喜日子,可不容他钱家胡来!护卫呢?”   秋华急的脑海中混乱一片,话都磕磕绊绊说不清,只一个劲的扶着魏淑赶往前院。   前院地上东倒西歪躺了一堆护卫,还有不少血迹。   场中立着一人,身形魁梧如铁塔,两眼冷峻的扫过院落四处。   “秦晚瑟那个贱人呢!快叫她滚出来!否则老子今日就踏平你这国公府!”   “钱坤!”   一声尖锐的喊声,魏淑从一旁快步走了过来。   看了一眼躺了一地嗷嗷叫唤的侍卫,地上还有点点血迹,魏淑感觉心头瞬间起了一把火,烧的她两眼通红。   “发疯居然发到国公府,钱坤,你好大的胆子!”   “这国公府原来还有喘气的,”钱坤踢开一个碍事的护卫,沉着一张脸朝魏淑举步走来,“说,那个贱人现在何处?”   “贱人?”魏淑瞳孔迅速张大,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刚才听到的。   即便她再怎么讨厌秦晚瑟,但今日开始,她就是楚王妃,是国公府的门面,岂能容他区区一个钱家随意侮辱?   “你放肆!”魏淑气结,“来人,给我把闹事之人拿下!”   不管她如何气愤喊叫,左右就是无人上前。   确切的说是,无人敢上前。   钱坤狠戾的眼神左右一扫,见四下之人远远望着,不敢上前,登时放声大笑。   “一群废物!能耐我何!”   魏淑愣在原地,震惊错愕的望向那些个护卫打手,还有丫鬟仆人,“你、你们……”   被她手指到之人,纷纷瑟瑟发抖的低垂下头,不敢动弹,亦不敢看她。   “一群狼心狗肺的白眼狼!国公府白养你们!”   一声怒喝之后,魏淑身上橙色光芒乍现,如同残阳橘血,灼热刺目。   不顾一切的朝钱坤冲去,招招直逼他要害。   钱坤身上亮起淡黄色的光芒,他前几日才踏破橙阶,晋级黄阶,虽还不稳,但对付魏淑足以。   几招之后,钱坤凝重的面色逐渐舒展开来。   “当年的铁娘子,如今变成了破铜烂铁?是养尊处优惯了,生了锈?”   “住口!”   魏淑眉心紧锁,她万万没想到,钱坤这老小子竟然不知不觉踏破橙阶,现在实力在她之上,今日怕是真要折在他手里。   越想越心烦意乱,出招也开始变得杂乱无章。   被钱坤轻易抓到一个破绽,狠狠一掌拍到她肩头。   “夫人!”   秋华尖叫一声,忙跑来接住魏淑。   魏淑嘴角溢出一丝血,恨恨的看着举步朝她走来的钱坤,压低声音道,“秦晚瑟那丫头呢?府中出了这么大的事竟还不露面!真是吃里扒外的东西!”   她忘了,钱霜儿跟魏芳也在府上,如今也还没有露面。   钱坤一伸手,掐住她的脖子,将她用力提起。   “夫人,你放开我家夫人!”   秋华身上冒着淡淡红光,捏着拳头在钱坤身上捶打,但她那点力道,就像是棉花打在钢铁上,挠痒痒都算不上。   “滚!”   钱坤怒哼一声,一脚踹到她小腹,秋华整个人倒飞出去,呕出一口血,晕死了过去。   “秋华!”   “国公夫人,你还有心思担心别人?”   钱坤面上漆黑如墨,眼底毫不掩饰的杀意,掐着魏淑脖颈的手蓦的一紧,“说,秦晚瑟那个贱人现在何处!”   “她再不济,如今也是楚王妃,你胆敢辱骂王妃?”   钱坤看她嘴硬,手上力气再次加大,魏淑的一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发红,血管也开始鼓涨,如同一条条蚯蚓在面上凸起。   “今日就算是公主皇子,杀了我儿,我照样让她一命偿一命!”   杀了他儿子?   这怎么可能!   “我再问你一遍,秦晚瑟……现在何处?”   魏淑想说话,但是身上力气被一点点抽走,喉头像是被锁链紧紧箍着,一个音节也发不出。   两眼开始翻白,气若游丝。   “你要找的人在这。”   一声过后,钱坤蓦的回头。   门口立着一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秦晚瑟! 第四十章 不是她杀的   头顶阴云密布,偶尔裂开的缝隙中可见被遮蔽的红日,正在当空。   秦晚瑟立在门口,三千墨发用一根筷子挽在脑后,稍显凌乱,被风一吹,露出朱颜玉面,毫不掩美色。   身上穿着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布衣。颜色暗淡,完全不及绸缎高贵,但她身上那股清贵孤傲之气却非在场锦衣玉带的女子所能匹及。   身后是数不清的非议民众,身前是上门索命的仇敌,她孤零零一人,瘦削的身影挺得笔直,毫无惧怕之意。   如凌寒傲雪的白梅,铮铮霜骨,厚雪难以压枝低。   钱坤见状,眸光倏地一沉,手上一用力,将魏淑甩开,转而面向秦晚瑟。   魏淑趴在地上一手捂着脖子剧烈咳嗽,错愕的看着从正门走进来,穿着怪异的秦晚瑟,脑海中混乱一片。   “回来的好啊,我以为烧了这国公府你都不会回来了,秦晚瑟!”   最后一声怒吼,如同虎啸山林,一股强猛的气浪朝着秦晚瑟猛扑而来!   哗——   狂风乍起,左右石柱被吹的左摇右晃,最终闷声倒地。   秦晚瑟满头墨发被风倏地吹起,纤弱消瘦的身影顶着风前后晃了晃,硬生生止住身形,面色不改。   “这儿是国公府,我是国公府的嫡小姐,我为何不回来?”   秦晚瑟一步步从台阶上走下,步伐稳健,完全没有被他方才所展示的强横力量吓到。   左右环顾了一圈,看着倒了满地的侍卫,她啧啧叹了一声,望向被秋华扶起的魏淑。   虽是什么都没说,但魏淑却别开了视线。   平日里在她面前嚣张跋扈的人,在外人面前落魄至此,真是丢人。   秦晚瑟收回视线,漫扫向钱坤,“不知我国公府做了什么,竟惹得钱三爷如此暴怒?”   “做了什么?”钱坤心头怒火像是瞬间被泼了一瓢热油,刹那开始熊熊燃烧,“好你个秦晚瑟,事到如今你还在装傻!我今日就好好帮你回忆回忆!”   他脚下猛地一踏,青石板应声而裂!   浑身黄色光芒暴涨,犹如金色麦芒绽放光辉!   一双虎目烧的通红,仿佛连魂魄也要一同燃烧起来,口中低吼一声,一手成刀,直取秦晚瑟胸口!   雄浑的杀气,几乎凝为实质,化为刀锋剑雨,从四面八方朝秦晚瑟围拢而来!   她根本避无可避!   在场观看的一干人等皆睁圆两眼,万分震惊的看着立在原地的秦晚瑟。   她竟然浑然不怕,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纤薄的身影,笔直如标枪,黑白分明的眸子射出锐利光芒。   这份淡然越发激怒了钱坤,他两眼蓦的紧缩,瞄准了她的胸口一掌拍出!   砰!   秦晚瑟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直直的朝后倒飞出去,撞开一片人群。   她双手撑着身子站起,口中溢出一道血色,眼角余光快速瞥向一旁,见楚王府的迎亲队伍正往这儿走来,唇角不可见的勾起一道狡黠。   她刚刚是故意受那一掌,依靠魂力,在钱坤一掌打实之前提前朝后跃去,卸掉八成力,但光挨了掌风,胸口还是闷痛不已。   跟这个人硬碰硬是不可行的,她毫无胜算。   事实上,她连钱源都杀不死,只不过昨夜奇袭成功,侥幸而已。   所以她专门挑快到正午的时间出现,算着楚王府迎亲队伍到来,让钱坤出手伤她……   即便楚王对她毫无感情,只是另有所图,眼下为了楚王府的颜面,还是会出马管了这件事。   钱坤纵身一跃,追了出来,一手揪起秦晚瑟衣领,沙包大的拳头被土黄色光芒包裹笼罩,越积越浓,最后如日光一般无法直视。   “贱人,还我儿命来!”   一拳运足十分力,朝着秦晚瑟脸上狠狠砸下!   左右民众皆倒抽一口凉气,不敢看那血溅当场惨状。   秦晚瑟被掌风逼的无法睁眼,撑着身子的双手却紧攥起,抓了一把砂石,磨的掌心生疼。   楚朝晟对她无意,是另有所图。她有利用价值,她赌楚朝晟不会放任她有危险不管!   心思电转,忽觉一阵清风夹杂着淡淡竹香入鼻,那道熟悉又讨厌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本王每次与你见面,都有不好的事发生,成亲这日,竟也不例外。”   秦晚瑟倏地睁开两眼,入眼是男人身上一片火焰般的红,墨发肆意飞扬,下颌线分明俊朗。   脑海中刹那浮现一句话。   野火燎原,明光也……   “楚王?!”钱坤牙关咬的咯吱响,“为何拦我!我要为我儿报仇!”   “你儿?哦,本王有点印象,”楚朝晟眯着眼,口中带着几分冷意,“是那个到处强抢民女的人渣,对吧?居然死了?真是妙啊……”   不知是不是秦晚瑟的错觉,竟然感觉他方才侧眸瞟了她一眼。   “你!”钱坤被气的七窍生烟,浑身黄光再次暴涨!   这人竟然还有余力!   “今日我非要这贱人性命,谁也别想阻拦!”   手臂肌肉虬起,猛地甩开楚朝晟,但那人却像是绸带一般,顺势缠上身,反剪了他手臂,一脚踩在他后背。   黄阶高手,轻松拿下!   竟如当日秦晚瑟擒拿李星霖一个姿势!   秦晚瑟眼皮倏地一跳,心里升起一股怪异感觉,同时又有几分震撼。   这个男人,到底多么深不可测?   他眼底沉痕浓重,鸦色眼眸此刻深沉似海,脸上腾起一丝愠色。   “放肆!”   脚下猛地用力,将他手臂缓缓抬高几分,秦晚瑟甚至能听到他骨头逐渐错位发出的咯咯声。   “本王的王妃,你也敢当着本王的面咒骂?活腻了?”   钱坤痛的头上汗珠滚滚,仍旧紧咬牙关不求饶,满眼狠色。   “贱人就是贱人,楚王这是要包庇杀人犯不成?!”   “杀人犯?你是说本王的王妃?”   钱坤凶狠的瞪着秦晚瑟,呲牙一笑,“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即便是楚王,也该掂量几分吧!”   楚朝晟缓缓撩起眼皮,朝秦晚瑟望来,一挑眉。   “本王凶名在外,就需要王妃如此凶残的性子,才绝配,不是吗?”   钱坤顿时嘶吼起来,脖颈粗筋跳起,“你当真要包庇这贱人?!我要去皇宫!求皇上来评评理!”   楚朝晟脚下一用力,踩的钱坤闷哼一声,口中溢出一丝血,“一口一个贱人,你倒是叫的顺嘴,再叫一声,信不信本王送你去见你儿子?”   秦晚瑟看了一眼楚朝晟,没想到这男人竟然无条件偏向她……   望着情绪激动,恨不得现在将她除之后快的钱坤,口中淡淡道,“那好,就算人是我杀的,请问你们口中毫无武气的废物,要怎么击杀一个红阶七段的高手?” 第四十一章 出嫁   秦晚瑟此话一出,一直在门口看好戏的民众,包括府中的丫鬟下人,立马开始窃窃私语。   是啊,这片大陆武气决定身份、地位、能力,一个毫无武气的废物,要怎么杀死一个红阶的高手?   靠暗算?   就算得逞,只要不是一击必杀,钱源留有一口气,也足以要了秦晚瑟的命,她为什么会完好无损的站在这儿?   靠毒杀?   结果也是如上。   怎么算,秦晚瑟要杀一个红阶高手,都绝对不可能全身而退。   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钱坤像是一头被厚重铁笼困住的愤怒雄狮,拼命的撞击栏杆,怒声咆哮,两眼血红,随时准备一跃起身咬断秦晚瑟的脖颈。   “怎么杀的还用问?你这个贱人,在床上趁我儿最无防备之时暗算偷袭!否则你怎么可能活下来?你这个臭不要脸的贱人!”   一句话,像是颗炸单在人群中立刻引爆开来,场中闹哄哄一片,全都是对秦晚瑟的耻笑跟谩骂。   “成亲前一日,竟然还在跟其他男人在外面鬼混?!伤风败俗!立即沉塘为妙!”   “王爷务必擦亮双眼,这种残花败柳要不得啊!”   话语如同狂风暴雨般朝着秦晚瑟兜头罩下!   她立在场中,凤颈纤细,微抬下巴,不卑不亢,一身布衣加身,丝毫不减半分气度。   楚朝晟一眼扫到她面上,见她如此淡然,眼底深处掠过一丝诧异。   旋即眉心皱起,默默将扣着钱坤的手臂往上提了提。   只听“咔嚓”一声,钱坤胳膊猝不及防错位断裂,发出一声闷哼。   “本王稍一走神,手上没控制力气,这可真是不好意思。”   话虽这么说,脸上仍旧是那般慵懒冷漠,哪儿有半分抱歉之色?   眼皮一抬,横扫前方,一手不耐的掏了掏耳朵。   “聒噪。”   一改先前慵懒散漫的嗓音,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冷冽与威压。   “本王娶妻,皇上尚且不过问,尔等又有何资格插手?”   他“嗯”的拉长语调,眉眼阴翳更甚先前,鹰隼般犀利的视线迫的方才叫嚣的那些人纷纷低下头去。   “都给本王听好了,秦晚瑟,从今日起,便是本王的妃,谁若再在背后出言诋毁,便是诋毁我楚朝晟!要是做好了跟楚王府为敌的准备,本王随时奉陪……”   秦晚瑟心头倏地一跳,心底淌过一抹异样。   收敛了乱哄哄的思绪,秦晚瑟看向钱坤,“方才说的,都只是假设,钱三爷,本郡主昨夜一直在府上,从未见过令公子,钱三爷若要寻人报仇,可找错人了……”   钱坤气急,口中低吼着要挣脱束缚,但无论他使多大力气,都无法挣脱那个男人。   “不是你还能是谁!”   秦晚瑟抬眼看向国公府门口瑟瑟发抖的守卫,抬手招来一人,“三爷不信,你来说说,昨日可曾见过钱家少爷?”   钱源半夜潜入,守卫怎么可能见到?   看守卫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钱坤浑身杀气暴涨,“若有半句假话,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守卫两腿抖得像面条,仍旧不停摇头,“三爷饶命,咱们真的没见过钱少爷!”   秦晚瑟冷冷看向钱坤,“这下明白了吗?我昨夜从未离府,没见过钱少爷,更没有能耐杀他,究竟他是怎么死的,三爷心里应该找找根源,比如说……接了谁的话,钱少爷才出了门的,我没有能力,并不代表其他人没有这个能力……”   钱坤浑身气息如退潮般迅速回归体内,蓦的又抬起头来,“那你这身衣服作何解释!今日嫁人,为何穿成这般从门外进来?”   秦晚瑟眼底幽光一闪,心里暗道这老东西还真不好骗,面上仍旧淡定,移眸望向楚朝晟,说话眼睛都不眨一下。   “即将与王爷结成伴侣,内心激动,澎湃万分,想出去冷静一下,奈何母亲不许,于是我才打扮成这样偷溜出去,平静下来再回府上……”   楚朝晟侧眸看向秦晚瑟,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这女人撒谎真是不打草稿。   钱坤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吭声。   楚朝晟顺势放开钱坤,朝秦晚瑟踱步而去,猛地伸手箍住她腰身贴近自己。   “王妃对本王是如此深情,真是叫本王‘好生’感动。”   他刻意咬重了最后几个字,握着秦晚瑟腰身的手也跟着用力,摁的秦晚瑟生疼。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秦晚瑟不好推开他,只得手不着痕迹的狠狠在他腰间掐下。   男人腰上宛若钢铁,掐着他竟然面上毫无表情。   “若没些感情,又如何能与王爷成亲呢?”   “哦?”   楚朝晟眸光一闪,缓缓松开她,双手负在身后,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去换衣服,本王倒是迫不及待想接王妃回府了。”   秦晚瑟细眉略挑,不紧不慢的踱步跨入大门。   钱霜儿不知何时现了身,跟魏芳两人假惺惺的伴在魏淑两侧。   见她过来,钱霜儿连忙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晚瑟妹妹,你这衣服是怎么回事?守卫好像并未见你出门啊?”   秦晚瑟甩开她,冷凝着她面容。   对她痛下杀手,看到她的时候竟然还能如此脸不红心不跳,这女人好深的心机。   “我出没出门,与表小姐有何干系?倒是表小姐,不是要跟我一起出嫁吗?换身衣裳,该扶我上轿了。”   钱霜儿面色微变,紧咬牙关勉强维持笑意,掌心指甲却早已刺进肉里。   魏芳一张脸顿时气成茄子色,上前就要理论,却见秦晚瑟停了下来。   她回头,别有深意的扫了一眼这母女二人。   “哎对了,姨娘跟表小姐方才在午睡吗?”   魏芳愣了一下,“什么?”   秦晚瑟深看了她一眼,“没什么,只是觉得外面这么大动静都没吵醒两位,两位昨夜怕是累坏了……”   说完,转身离去。   魏淑闻言,眼底光芒变了变。 第四十二章 狭道相逢   看着秦晚瑟离去的背影,魏芳气的直跳脚,见旁边魏淑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无动于衷,一把拉住她胳膊。   “姐姐,你看看你那好女儿说的话!还真准备让我家霜儿给她当陪嫁丫鬟送她出嫁?!霜儿再不济,也是我们钱家的嫡小姐,怎么来了你们国公府就矮了一头了?!”   魏淑扫了一眼被她紧紧攥着的手臂,用了力道一把挣脱,挺直了脊背凝着她。   “晚瑟年纪尚小,今日又是她大喜日子,你就别跟她一般计较了。”   魏芳还要再说,魏淑却截住了她的话,抢先道,“时辰不早了,再拖下去恐要误了吉时,都去准备吧。”   说完,不给魏芳再开口的机会,由秋华扶着头也不回的走了。   “哎!”   “娘你不要说了,”钱霜儿拦下魏芳,一双眼眸深沉似海,眼底深处有什么在翻滚。   “为什么?她秦晚瑟凭什么?!被退了婚回来,居然还嚣张的不是一星半点!”   钱霜儿眼底冷芒闪烁,“娘放心,我一定会让秦晚瑟后悔这些日对你我二人的所作所为的。”   素手在纤薄的纱袖下紧紧握起,手背上几根经络根根分明。   “那我们现在就这么……忍了?”魏芳胸腔上下起伏,看来被秦晚瑟刚刚气的不轻。   “你还没看出来吗?姨娘现在开始动摇了,你我还是安分一段时间吧,”她顿了顿,又道,“还有,这段时间加快速度找那个东西,以防万一日后没机会,那个人要是怪罪下来,可不是我们钱家能够承受的。”   魏芳眼底升起一抹凝重,压低声音说了声“好”。   钱霜儿一双柳叶眉朝上一挑,望了一眼秦晚瑟所在缀锦园方向,又深看了一眼在门口站着的楚朝晟,美目中悄无声息的淌过一丝狠绝。   楚朝晟,我要让你知道,这世上有些女人是戏弄不得的,给我等着……   咚——   一声锣鼓喧天,秦晚瑟穿着一身大红喜服烈焰似火,被追月扶着款步走出。   腰身盈盈一握,广袖如蝶翼。   虽看不清那喜帕下面是何面容,单看这身段,那容貌定然是绝美的。   楚朝晟定看了她一秒,一瞬间恍惚后,利落翻身上马。   追月扶着她跨过门槛,上了花轿,身后国公府家仆抬着八箱缠红木箱紧随其后。   队伍浩浩荡荡,从街头到街尾,吹吹打打,饶是公主出嫁,也差不多就是如此阵仗,甚是壮观。   国公府门口,魏淑驻足而立,目送了一会儿,收回视线,转身回房照顾秦浩宇。   魏芳臭着一张脸,哼了一声,也走了。   钱霜儿独留原地,望着那如红龙般的队伍,眼中光芒变幻莫测,好一会儿,唇畔勾起一丝奸诈的笑容。   就在她要离去之时,身后响起一道瓮声瓮气的嗓音,“霜儿!我儿的事,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   钱霜儿心头一紧,连忙回头看向来人,“三叔……你听我说……”   ……   队伍所到之处,皆是骂声一片,甚至有激进者拿着烂菜叶子臭鸡蛋砸秦晚瑟的花轿。   “秦国公光明磊落、高风亮节,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德风败坏的残花败柳!”   听声音是个妇人,似乎有侍卫上前制止了她,她声音有些不稳,却更加尖锐的传入秦晚瑟耳中。   “百善孝为先,国公还未下葬你就迫不及待穿着孝服也要出门嫁人,被人退婚后竟然恬不知耻火速再婚!德阳郡主?德阳?!简直让人笑掉大牙!你根本就是个当妇!”   那人越骂越难听,引得左右共鸣,怒骂声甚至压过了鞭炮声。   咚!   咚咚……   那些人从地上拾起石子,不停地砸向轿身,有几块穿过轿帘,砸在秦晚瑟身上,痛的她直皱眉头。   楚朝晟一勒马缰停下,打转马头面向众人,阴郁的脸上有怒气翻腾。   “谁再诋毁本王王妃半个字,杀……”   两侧闹哄哄的人瞬间安静。   有人正从篮子里拾臭鸡蛋做出抛掷的动作,听到这句话,悬在半空的手硬生生收了回去。   楚阎罗之威,可见一斑。   秦晚瑟坐在轿子里,听到他说的这句话,眼底淌过一丝晦暗的流光。   四周只剩下略微杂乱的马蹄声,跟车轮碾过地面发出的咯吱声。   她浅呼出口气,闭上两眼。   “镇龙,疗伤。”   昨天夜里被钱源重创,伤势并未好,只是叫镇龙暂时止痛,以免跟钱坤对峙时被他瞧出端倪。   身上金光如同一个茧,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淡淡流光源源不断的回转。   每转一次,秦晚瑟伤势就好上一分。   每到这时,秦晚瑟就要感叹一声,幸好疗自己的伤不耗费魂力,否则她这几日,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次……   心神一动,她道,“镇龙,谢谢你。”   孤身一人在这陌生的大陆,还好脑海中还有镇龙陪伴,让她空洞的心有了些许慰藉。   脑海中许久未有动静,半晌之后,镇龙特有的带着些许沉闷的男性嗓音响起。   “为我主鞠躬尽瘁。”   秦晚瑟靠在车牗上,火红的帕子下露出淡淡的慰藉浅笑。   轿子仍旧缓慢晃悠的前行着,秦晚瑟就着那吹吹打打的聒噪声,昏昏欲睡。   昨夜她可是一宿没睡,又挨了钱坤一记掌风,体力消耗太大。   两眼皮才合到一起,吹打声骤停,轿子忽然一顿,她身子前后一晃悠,两眼倏地睁开,精神高度集中,张开魂力,查探四周。   对面,同样一支送亲队伍,领头之人坐在高头大马上,红袍黑底,剑眉斜飞入鬓,星眸冷峻。   李星霖。   真是冤家路窄,秦晚瑟心里感叹。   只不过为何迎亲从东边来?若按陈雨柔出身,应当去西面春雨楼才对。   不过转念一想,李星霖那般宠爱陈雨柔,怎么舍得让她以花楼女子身份出嫁惹得世人讥笑?   必定为她身份煞费了一番心思。   心念才落,就听到熟悉的嗓音响起。   “睿王爷,让让吧,本王先来的。” 第四十三章 理所应当   玄武道修建的十分宽敞,两支迎亲队伍走了中间,两侧仍宽裕。   但这马背上的两个男人,却谁都没有让一步的意思。   李星霖鹰隼般的眸子射出冷冽的光,望着对面慵懒淡漠的楚朝晟,哼了一声。   “楚王先来的?本王倒觉得,是本王先来,还是楚王让让吧。”   楚朝晟干脆利落道,“本王不让。”   紧接着一抬手,身边夜雨带着侍从举步上前,颇有一副要干架的样势。   两侧看热闹的群众被这两位王爷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惊得大气不敢喘一个,忽然有些后悔今日出门。   待会儿神仙打架,还不是他们遭殃?   李星霖唇线紧绷,眉眼中多了分怒气,强行压下,“本王今日大喜,不宜大动干戈,不如你我各让一步,再这么僵持下去,怕是要错过吉时。”   “本王方才说的话睿王怕是没听清?本王不让。”   竟如此无赖……   李星霖怒气压不住,握着马缰的手紧紧攥着,掌心发青泛红。   身后轿子里传来陈雨柔小声轻唤,“星霖,让让吧,我没关系的……”   李星霖回头看了轿子一眼,直直望向对面那顶轿子。   “楚王妃这回就让雨柔先行如何?毕竟楚王妃已经坐过一回轿子,在这玄武街上走了一遭了,不是吗?”   楚朝晟眉心拢起,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顶轿子。   轿帘被风吹的轻轻拂动,依稀能看到那个女人的身影。   她坐的笔直,白皙的手在身前规矩的交叠放着,不为所动。   左右围观的人又开始嗡嗡躁动。   “德阳郡主自己嫁去睿王府被退婚回来,二嫁确实该让让人家新婚的姑娘才对……”   “是啊是啊,村子里有二婚的压根不敢大操大办,楚王这是给足了她面子,她要是不想给楚王丢人,就该让开。”   “就是!人家睿王娶的还是尚书府家的千金小姐,干净清白,哪儿是她这残花败柳能比的?”   “退让!退让!”   那些人像是约好了般,高举起手将退让二字当号子呼喊,震耳欲聋。   秦晚瑟所在的轿子,静谧安宁,仿佛里面没有坐人一般,安静的可怕。   像是被那声音的浪潮吞没,一个字也没有回应。   楚朝晟眉心倏地拢起,一抹怒容在那双深沉眼眸下升腾。   “夜雨,杀!”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楚朝晟身上蓦的爆发出一阵黄色光芒,如同怒涛袭来,排山倒海般朝四面八方涌去!   哗——   周遭瞬间静的落针可闻。   夜雨当即腾空掠起,一把揪出吵嚷的最凶的那人,一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剑尖挑开衣襟,看到了他肩头上一朵白色小花,眉心当即一拧,转身走向楚朝晟。   “王爷,是白家人。”   楚朝晟听完他汇报,看着对面李星霖,口中喃喃道,“本王大婚之日,倒是有不少人前来贺喜啊?”   李星霖坐在马背上,身上红色衣袍被风吹的猎猎作响,两手握紧马缰坐的笔直,眯起两眼望着对面的男人。   “对无辜民众大开杀戒?你枉为一方之王!”   楚朝晟沉下两眼,眼底的青色沉痕让他整个人平添了一股狠辣味道。   “这话,还轮不到你说。”   李星霖瞳孔一缩,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厌恶,缓缓坐直身子,肌肉绷起,身上黄色光芒逐渐显现。   楚朝晟眯眼回望着他,身上金色光芒如烈焰燃烧,毫不掩饰眼里的杀气。   秦晚瑟张开魂力看着这一幕,心下泛起疑惑。   这人,不是绿阶吗?   为什么用黄阶示人?他在隐藏实力?   “星霖!”   气氛紧张,一触即发之时,李星霖身后的轿子里,陈雨柔不安的声音响起。   “不要动手!算我求你了,大喜之日,我不想你受伤……”   “本王未必会输!”   “就让让吧,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真的没关系,能嫁给星霖你我就很满意了。”   听她声音带了点哭腔,还不断咳嗽,李星霖眼中犹豫了一会儿,两眼锋锐的深看了对面楚朝晟一眼,咬牙不甘的抬起一只手,高声道,“全体避让!”   迎亲队伍逐渐动了起来,李星霖却仍在原地一动不动,视线越过楚朝晟,直直落在后面那顶红轿子上,握着马缰的手再次一紧。   “秦晚瑟,看在雨柔的面上,本王让你最后一次。”   言罢,打马绕路。   就在此时,原本寂静无声的轿子,秦晚瑟的声音蓦的响起。   “让?我何须你让?”   李星霖脸色有些难看,“你莫要不识好歹,被本王退婚的二嫁之女,难道不该让雨柔先过?”   楚朝晟坐在马背上,默声看着这一幕。   “被你退婚?”秦晚瑟的声音高亢且冷静,“旁人不知道便也罢了,堂堂睿王也在这儿装傻?”   李星霖脸色一沉,额角青筋跳起。   只听的秦晚瑟接下来一字一顿高声道,“当日,是我,秦晚瑟,退了你睿王李星霖的婚!”   满座哗然,能清晰听到倒吸冷气之音。   楚朝晟眉梢一扬,面露微诧之色。   一只素手从红色的轿帘下伸出,秦晚瑟一身红袍,戴着盖头站了出来,面朝李星霖方向。   “饶是我二嫁,但睿王所娶之人也不过是个风尘女子,二嫁的千金小姐,跟一个花楼女子,谁也不比谁高贵,还请睿王莫要摆出一副高贵姿态……”   秦晚瑟顿了顿,声音沉下,“真是令人作呕。”   一石激起千层浪……   “睿王妃竟然是从花楼里出来的?”   “不是吧……睿王跟德阳郡主确实有娃娃亲,难道就是为了个花楼女子退了德阳郡主的婚?”   “你刚刚没听到吗?德阳郡主说是她退的睿王婚,想必是受不了如此侮辱吧……”   李星霖坐在马背上,一张斧劈刀削的俊脸青红交加,愤怒的话语从齿缝中一个个往外蹦,指骨更是捏的噼啪作响,“秦、晚、瑟!”   “若真要以新嫁妇论尊卑,那一个花楼女子,给我堂堂郡主让路乃是理所应当!”   秦晚瑟广袖一挥,转身回了轿中。 第四十四章 巧了   楚朝晟坐在马背上,邪气的眼里不着痕迹的化开一丝笑容。   扬鞭打马,从李星霖面前缓缓走过。   李星霖两眼锐利如刀,楚朝晟却像是没看到。   楚王府长长的队伍走完,李星霖才狠狠一扬鞭,用力抽在旁边墙壁上。   顿时碎石飞溅。   “王爷,姑娘她吐血了!”   一个媒婆模样的人从轿子旁飞奔到李星霖马下,满脸急色。   “什么?!”   李星霖连忙翻身下马,一阵火红旋风般赶到轿子前,一把掀开轿帘,果然见里面女子手中捏着的红色手绢,上面有一团颜色更加深重的痕迹。   他脖颈扬起,那条粗的经络十分明显,喉结上下滚动,极力按捺着暴躁的情绪。   喜帕下,陈雨柔轻咳几声,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对不起星霖,是我给你丢人了……”   “你为什么要道歉?”李星霖两眼圆睁,面上怒气滚滚,“全都是秦晚瑟那个女人的错!”   他忽的起身,握紧了手中马鞭,“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回。”   手腕蓦的一紧,被一只冰凉纤细的手握住。   “不要,再这么下去,只会徒增笑话,我们回王府吧……”   李星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陈雨柔握着他的手腕轻晃,终于,李星霖长叹一声,将她手轻轻拂开。   “柔儿,你就是太善良了,今天这事,本王会替你记着,绝对没完!”   阔步走到马前,利落上马,一夹马肚,朝着睿王府方向进发。   头顶阴云缓缓飘散,一轮红日显在当空。   楚朝晟坐在马背上,一手绕缰,身子随着颠簸幅度上下起伏,眉眼中难得消散了几分阴郁之色,那张俊逸的面容看着阳光了几分。   夜雨打马快速上前,走在他身侧,“爷今日心情不错。”   楚朝晟斜睨了他一眼,没有言语,翻身下马,将马缰随手扔给一旁侍卫。   一抬手,轿子落下。   他一脚踢在轿身,“咚”的一声响,惊的秦晚瑟眼皮一跳。   “到府上了,王妃该下轿了。”   追月连忙掀开轿帘,伸手将秦晚瑟扶了出来,而后对楚朝晟道,“王爷,新娘脚不能沾地,劳烦王爷背小姐一程。”   “这是哪儿来的规矩,本王从不背女人。”楚朝晟上下打量了秦晚瑟一眼,“王妃好手好脚,还是自己进来吧。”   “王爷,这样恐会触了霉头……”   追月还要再说,手却被秦晚瑟捏了捏,止住话头。   这男人说话、做事向来叫人始料不及,让新娘自己下来走进府中也不是什么奇怪之事。   自己走进去便自己走进去,这场亲事的本质,双方都清楚,不必在乎触不触霉头。   秦晚瑟一脚从矮凳上走下,立在楚朝晟身后,接过他手中红绸,跟在他身侧走了进去。   两人跨过门口火盆,进了大门,楚朝晟开了口。   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二人才能听到。   “利用本王,方才可是耍了好大的威风啊。”   别以为他不知道,在国公府门口,秦晚瑟也是故意被钱坤打飞,让他出场救她的。   红盖头下,秦晚瑟眨了眨眼,淡然道,“王爷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楚朝晟脚步一顿,“什么?”   秦晚瑟脚尖一转,正对向他。   “眼睁睁看着我被钱源带走,并且利用我,挑起钱家内部矛盾,我与王爷做的,又有什么不同?要真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大概就是,我没有拿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当儿戏……”   楚朝晟心头蓦的一紧,脚步顿住。   “成这亲,不过是互有取舍罢了,王爷你我心知肚明,就不要继续做戏了吧?”   秦晚瑟说完,松开手中红绸,由追月扶着,朝里走去。   楚朝晟立在原地,心中狂澜阵阵,久不曾息。   “王爷?!怎么回事?”夜雨连忙赶到,看着自顾自朝花厅走去的秦晚瑟。   楚朝晟立在原地,眼中惊疑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深沉。   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像是做了什么错事,被人抓包了一样。   他杀人无数,曾几何时问心有愧?   但偏偏这回……   “爷?”   夜雨又唤了一声,楚朝晟一眨眼眸,神光敛起。   垂下眼睑一看,手中半截红绸掉落在地,沾染了些许灰尘。   他定定看了几秒,将红绸塞到夜雨手里,阴沉着一张脸,朝自己房间走去。   “给你了。”   “哎爷!还没拜堂呢!”   “不拜了!”   这二人任性妄为,浑然不按章法走,夜雨一个头两个大,想追楚朝晟,但自家的爷自己再熟悉不过,现在过去,只有一顿臭骂。   只得吩咐丫鬟先带秦晚瑟去喜房。   一到房间,秦晚瑟就摘了喜帕,坐在圆桌前拈起一块杏仁酥就往嘴里送。   追月吸了口冷气,忙上前夺下她手中糕点,万分无奈道,“小姐,姑爷还没有挑喜帕,还没喝交杯酒,你怎么就,怎么就开始吃上了啊!”   “饿了不就得吃吗?再说楚王今晚不会到这儿来的,我难不成饿一晚上等他?”秦晚瑟不管追月,直往嘴里送,“恐怕等到了王爷,我也变成了一具枯骨了。”   “呸呸呸,小姐这说的什么话?新婚之日,不吉利!”   “堂都没拜,不算。”   秦晚瑟压根不听,该吃吃该喝喝,吃了七分饱停下,摘下沉甸甸的凤冠,褪去喜服,洗漱一番之后,准备上床。   “小姐,哎小姐!这个不能脱!得等王爷来了……”   “本小姐累了,现在就要睡,谁来了也拦不住。”   追月急的直跳脚,上前拦她。   秦晚瑟拿毛巾,她就抢走盆,就是不让秦晚瑟上床。   “小姐!王爷来了看见你没等他,这可是大不敬!万一怪罪下来……”她左右飞快看了一眼,压低声音在秦晚瑟耳边道,“楚王可不同夫人,下手不会留情的!”   留情?   秦晚瑟可没觉得魏淑手下留情过,每次都恨不得折磨的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完了吗?说完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扣着追月肩膀,将她扭送出门,一只脚才上床榻,就听到外面传来叩门声。   “回去睡觉,听话。”   叩叩叩——   敲门声仍旧不断。   秦晚瑟啧了一声,无奈起身开门。   谁知入眼是一片鲜血般的红,楚朝晟那张阴沉的俊脸就出现在眼前。   “是你?”   楚朝晟一脚跨了进来,“在楚王府看到本王,有什么可意外的?”   “王爷还是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真是巧了,本王也是来休息的。” 第四十五章 洞房之夜   说完,直接大步走到床头,张开双臂。   秦晚瑟盯着他背影瞧了许久,不解他这是作甚。   楚朝晟等了许久,没有等到给他更衣的女人,回转过头,黑眸映了秦晚瑟姣好的面容。   “你脱得只着里衣,难不成要本王穿着这累赘的袍子与你同睡?”   “你!”   秦晚瑟气结,闭上眼深吸了口气。   这男人,真是恬不知耻!   一个古人口中竟每每能听到如此放浪形骸的词汇,真是叫她大开眼界!   “王爷,这儿就你我二人,咱们有话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我,各取所需,夫妻不过形于表面,大可不必如此。”   楚朝晟收回手臂,扭身朝她走来。   今日难得好好束了个冠,衣服也穿的齐整,除却眼底浓重的青色沉痕之外,那张脸可谓是巧夺天工,叫人瞧上一眼,就再挪不开眼去。   “形于表面?”这女人一直强调这句话,让楚朝晟心里有些发闷,语气也冷了几分,“既是形于表面,为何你口口声声以楚王妃自居?在国公府还打着王妃的名义张扬?”   秦晚瑟瞳孔倏地睁圆,“你派人监督我?!”   楚朝晟并不否认,“以楚王妃自居,享尽楚王妃才有的权利与待遇,眼下却想推脱王妃之责……”   他朝秦晚瑟步步逼去,上前一步,秦晚瑟便后退一步,直至身后蓦的贴上冰冷的墙,退无可退。   她脚下一转,准备从一侧脱逃,他却先她一步,两只手臂将她禁锢在中央,封锁了她所有退路。   淡淡的竹香在秦晚瑟鼻尖萦绕,如同一张蛛丝大网,将她禁闭其中。   他食指一动,将她尖瘦的下巴抬起,强迫她看着自己,“天底下哪儿有那么便宜的事?”   “你到底想怎么样?”   秦晚瑟咬牙用力,硬生生将他手指压了下来。   楚朝晟眉梢一扬,那双邪气眼眸掠过一丝明亮光芒。   松开她,往后退了一步,张开双臂,看秦晚瑟没反应,他尾音上扬,“给本王更衣。”   秦晚瑟咬着牙,伸手开始解他身上衣服。   这衣服不知道是什么构造,怎么拆也拆不开,秦晚瑟手上用了力,直接开始撕。   但偏偏这衣服料子好的很,韧如丝,不管她用多大力气,都没有丝毫变化。   楚朝晟垂眸看着这个焦躁的小女人,那双总是阴云密布的双眸中有厚重的云缓缓散开,洒上丁点笑意。   折腾了半天,秦晚瑟总算将他那个难缠的衣服脱了下来。   后背沁出了细细的汗,身上也热到不行。   手腕蓦的一紧,被那个男人攥起,朝着床榻走去。   “干什么?!”   秦晚瑟瞳孔微张,看着那张床榻。   上一回跟他同床而眠的时候,是在国公府,那时候他累极困极,没有对她做什么,但是眼下她的身份是楚王妃,他会不会做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脑海中飞速旋转,问镇龙要了一堆麻醉剂,随时准备往这个男人身上扎几针。   呼的耳畔风响,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床上飞去。   脊背还有伤,她下意识的紧闭双眼,弓起背做出防护姿势。   砰——   后背撞上床榻,痛的她头皮发麻,眼前更是开始一阵阵发黑。   淡雅的竹香紧接着附身而上,一团阴影笼罩在她面上。   “本王劝你不要用那些小计俩,对本王不起作用,惹得本王不高兴,反而会伤了你自己。”   秦晚瑟额头冒出细细汗珠,咬着牙死死盯着他,像是要将他整个人撕开吞下。   这眼神让楚朝晟十分不舒服,眉心一拧,长臂越过她,将一旁锦被倏地拉开,盖在二人身上,遮盖了所有光芒,包括她的视线。   当视觉失去作用,其他感官就会变得异常敏锐。   楚朝晟只觉身下娇躯软软,本想一手撑起点身子,不曾想手一动,碰到了另一处更加柔软的地方。   秦晚瑟嘤咛一声,摸着黑一拳朝他打去,反被他反剪了手压至头顶。   “唔……”秦晚瑟发出一声痛苦闷哼。   楚朝晟听她声音不对,眸色一沉,“你受伤了?”   也是,毫无武气跟一个红阶七段的人动了手,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方才看她落床瞬间护着后背,想必伤势就在后背。   想也没想,大掌缠绕了绿光,摸向她后背。   “你干什么!”秦晚瑟一张脸涨得通红,要还手,却被他快速封住穴道。   楚朝晟眸光一沉,手扣着她腰身一用力,将她翻转过来,撕开她的衣服。   看到她白皙脊背上大片的淤青沉痕,他一双眉头拧的死紧,心中愧疚感更甚……   “楚朝晟!你想干什么?!放开我!”   秦晚瑟心中警钟大响,奈何冲不破他封住的穴道,只能胡乱叫嚣打嘴炮。   忽然,他粗粝的大掌摸上自己后背,指尖带来的凉意激起她一身粟米粒。   “我杀了你……”   秦晚瑟几乎咬破唇齿,紧闭双眼,眼角淌下一滴屈辱的泪水。   但那大掌只停留在后背,没有再朝其他地方试探。   而且,被他抚摸过的地方,阵阵发热,也没有那么痛了。   莫非,他是在帮自己疗伤……   秦晚瑟蓦的睁开双眼,有些不敢相信。   过了一会儿,后背盖上锦被,男人躺在她身边。   没有碰她,不一会儿,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秦晚瑟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僵硬的身子缓缓放松,也不知过了多久,两眼皮开始打架,竟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到了第二日。   秦晚瑟悠悠睁开双眼,两眼还有些迷蒙惺忪之色。   入眼是高挺的鼻梁,嫣红削薄的唇……   脑海中像是瞬间注入一泓冰水,整个人立即惊醒!   楚朝晟!   倏地想起昨日他为自己疗伤的情形,炸毛的情绪缓缓平复,仔细瞧起了他。   不得不说,面前这张脸俊美无双,哪怕是上一世她见美男爱豆无数,也从未见过如此神颜。   只可惜,是头野狼披了人皮……   “看够了吗?”   秦晚瑟身子微僵,看着楚朝晟缓缓睁开双眼。   整整睡了一天一夜,他眼中红血丝退去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少了一分浓郁的骇人气息,连带着那张脸的线条也跟着柔和了下来。   楚朝晟垂眸看向她,伸手捏向她脸颊。   秦晚瑟秀眉一拧,挣脱开来。   他眉头一挑,“没想到王妃也是好色之人。”   秦晚瑟被抓包,不好反驳,只皱眉盯着他,“王爷该给我解穴了吧?”   若不是穴道未解,她早下床逃之夭夭了。   “解穴?”楚朝晟耍起无赖,“让本王考虑考虑……” 第四十六章 问话   无赖、阴晴不定。   看似懒散毫无杀伤力,实则上一秒跟你开玩笑,下一秒就会挥刀杀人。   这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毫无信任度可言,也毫无道理可讲。   秦晚瑟正想着冲破穴道要怎么对付他。   下一秒,男人却倏地解了她穴道,翻身下床,动作毫不拖泥带水。   果然是个捉摸不定的男人,秦晚瑟心里想。   楚朝晟趿拉着鞋,从屏风上取下外袍,依旧是那件刺眼的红色喜袍,随意往身上一披,头发也不整理,看也不看秦晚瑟。   “别想着那点小计俩对付本王,对付钱源那种渣滓就行了,再若用到本王身上,本王会让你后悔的。”   那双眼眸,没了猩红的血丝,却仍旧叫人看了心惊胆寒。   秦晚瑟面上冷静无波,“王爷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蛔虫吗?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楚朝晟若有若无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回话,抬脚大跨步离去。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秦晚瑟松了口气,靠在床柱上一手按在心口,只觉身心俱疲。   现在毫无疑问的是,这个男人一直在暗中监视她,可究竟为什么?她不得而知。   总之,日后定要十分小心这个男人。   “小姐!小姐!”   追月从门外快速跑了进来,见秦晚瑟面上浓浓的疲惫,心下担忧不已。   “怎么样?痛不痛?别人圆房都只一夜,怎么楚王爷就得一天一夜,小姐你这身子受的了吗?”   她眉头紧锁,反复看着秦晚瑟身子,忧愁的不得了。   秦晚瑟无奈的翻了白眼,屈指在她眉心一弹,痛的她“哎呦”叫了一声。   “没圆房。”   她翻身下床,踩了红绸鸳鸯绣花鞋,看着那鞋,鼻尖不悦的皱了皱,“去帮我重新拿双鞋来。”   追月一边帮她重新取鞋,嘴里还不忘关切道,“楚王爷跟小姐你整整单独呆了一天一夜,居然没有圆房?!这不合常理。”   一双藕色荷花绣鞋放在秦晚瑟面前,她圆圆的两眼写满了疑惑,片刻之后,恍然大悟,一拍手,“难不成……楚王有隐疾?!”   若是有隐疾的话,对小姐这么漂亮的女人不感兴趣才是在情理之中。   秦晚瑟穿鞋动作一顿,两眼倏地凌厉看向她,口中低喝一声,“住口!”   声如闷雷在追月耳畔蓦的炸裂,吓得她面色一白,条件反射似的往地上一跪。   “小、小姐……”   “按照国公府规矩,背后妄议主子,该如何处置?”   秦晚瑟面色阴沉凝重,是她从未见过的严厉。   追月一时之间被吓傻了,脑海中空白一片,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低声啜泣道,“若妄议主子,应当掌嘴二十……”   “打。”   秦晚瑟面色冷漠,毫不留情。   她们现在是在楚王府,不是国公府,不可同日而语。   面对楚朝晟那种喜怒无常的人,追月方才一句话,就可能断送了她的性命。   如此重错,不可不罚。   追月眼里淌着泪,一下又一下抽自己脸颊。   二十掌结束,两个脸颊如涂猪血般通红无比,还有些微的肿。   秦晚瑟换上一身素色衣裙,发丝整理完毕,回头看着跪在地上还在轻轻抽噎的她,心里无奈的叹了一声。   问镇龙要了一瓶消肿膏药,半蹲在她面前。   “你说我冷血也好,无情也好,今日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日后若还是如此,就离开这里,与其死在我面前,不如死在别处。”   说完,将药塞到她手中,“一日三次,不会留伤。”   举步踏出门,也没看追月此刻是什么表情,开始四处转悠,熟悉楚王府的地形。   “秦小姐。”   身后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嗓音。   秦晚瑟顿住脚步回头一看,来人一身玄衣,眉目硬如刀锋,却是楚朝晟贴身侍卫夜雨。   一句“秦小姐”,表示他并没有认同秦晚瑟的身份。   秦晚瑟毫不介意,浅笑道,“夜侍卫,找我有什么事吗?”   夜雨侧身让开一条道儿,做了个请的姿势。   “燕贵妃有请。”   燕贵妃?   秦晚瑟心思略转,从原主记忆中搜索这个人。   燕贵妃,当今最得宠的贵妃,曾跟皇上请示要将楚朝晟过在膝下,皇上同意,却被楚朝晟拒绝,但她并不恼怒,仍旧对楚朝晟十分照顾,视如己出。   楚朝晟如此嚣张跋扈、残暴肆虐,却无人敢动,与她这个靠山有很大关系。   “秦小姐?”   夜雨看她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没有回应,开口又唤了一声。   秦晚瑟回神应道,“劳烦夜侍卫前面带路。”   夜雨又看了她一眼,走在前方。   不一会儿,人到了花厅前。   秦晚瑟一眼就看到主位上坐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   一身金边红底牡丹花开长裙,衬的那张脸越发年轻、光彩照人。无名指与小指还戴着宝石指套。那手保养的极好,甚至比豆蔻年华的女子还要细嫩。   只端端坐在那儿,便有一股凤仪之风迎面压来。   楚朝晟坐在一旁,脸上难得没有疲倦之色,只是一手撑着额头,半拉眼皮,对一切都毫不关心、不感兴趣的模样。   秦晚瑟一屈膝,将要开口请安,燕贵妃却看也没看她,先她一步开了口。   “晟儿,你如今也是成家的人了,合该有些坐相,怎么还能如此随心所欲?若要皇上看到,又要不高兴了。”   “皇上眼下又不在这楚王府,再者言,本王在自己府上还需那般拘束?”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仿佛全然忘了秦晚瑟的存在。   秦晚瑟就一直保持着屈膝行礼的姿势,等着燕贵妃开口问话。   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秦晚瑟只觉双腿酸麻无比,像是无数小虫子在皮下疯狂乱跑,脚底板像是针扎一般,稍微动一下,就刺痛无比。   她咬牙撑着,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丝毫不适,仍旧进来那般淡然如云。   又过了一会儿,秦晚瑟听到楚朝晟开了口。   “贵妃叫本王王妃来此,难道没事?”   她有些意外的撩了撩眼皮,楚朝晟这竟是在帮她?   这想法只出现一瞬,就被她自己给否决了。   楚朝晟是会帮她的人吗?   明明那天夜里都见死不救的。   她漫吸口气,趁机躬身一礼,“晚瑟见过贵妃娘娘,贵妃万安。”   燕贵妃脸色冷漠,高抬起下巴睨向她。   “德阳郡主,本宫听说,几天之前,你还嫁了睿王,可有此事?” 第四十七章 为难   秦晚瑟眼底化开一丝凝重,这燕贵妃,有些来者不善。   稍微欠身,不卑不亢的答道,“确有此事。”   “结果就是屁颠屁颠送上门,被人家退婚了,还当街射了一箭,险些小命呜呼……”   燕贵妃翻来覆去的看着自己保养的极好的手,轻笑一声,话音中是掩不住的轻蔑与嘲弄,“我不知道晟儿是怎么想的,竟然让你这样的女子,入了楚王府大门。”   秦晚瑟抬眸,身子挺得笔直,“敢问燕贵妃,我是什么样的女子?”   坐在一旁的楚朝晟眼皮一跳,万万没想到秦晚瑟语气竟然这般强硬,怕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燕贵妃被她目光逼视,竟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我喜欢过别人,遵照父命嫁给当年定亲之人,便低人一等吗?”   她双目灼灼,泛着精光。   身形削薄,腰身不过盈盈一握,此刻脊背如劲松挺得笔直,说话掷地有声,气势摄人。   她口中连珠似的发问,犀利的视线,竟迫的坐在上座的燕贵妃口舌生结,一句话也说不出,妩媚的脸逐渐憋出红晕,生出怒容。   “放肆!秦晚瑟,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自然是跟贵妃娘娘,”秦晚瑟微微颔首,“喜欢他人便是罪孽?还是遵照生父遗嘱是罪孽?晚瑟哪一条错了,娘娘英明,还请娘娘明示。”   她进退有礼,燕贵妃无从下手,涂的花艳蔻丹的指甲深深扎入的掌心,美艳的面容有几分狰狞。   燕贵妃曾受了楚朝晟母亲恩惠,在他生母死后,便十分照顾他。   但他的事,事无巨细燕贵妃都会插手,年久便让他觉得十分烦扰。   瞧见秦晚瑟将燕贵妃怼的哑口无言这一幕,楚朝晟唇角不可见的泛起一丝笑意,两眼一瞬不瞬的看着秦晚瑟,颇有一种不愧是本王看上的女人的骄傲感。   这个女人,果然有趣。   听不到燕贵妃回话,秦晚瑟继续道,“贵妃娘娘先前提起退婚一事,虽也无益,但我想还是解释一下比较好,确有退婚一事,不过是我,退了睿王的婚。”   转了话题,也算是给燕贵妃一个台阶下。   燕贵妃坐端了身子,脸色虽然好看了些许,但却比最初差了不少,眼底暗压着一抹冷芒,张口道,“本宫虽不问杂事,但也听说你在睿王身后追了十年,如此的你,会退睿王的婚?”   秦晚瑟一双眼清澈分明,“自然,这天底下最不缺的,就是男人,我又何必一棵树上吊死。”   旁边坐着的楚朝晟眉梢高高挑起,眸光一闪,回想起第一次见面,他说,“喜欢十年,你也是够蠢的。”   她答,“只蠢一次。”   他心里暗道,这女人倒是活的比多数人都要通透豁达。   这两个女人的一台戏,似乎没有先前那般枯燥无聊了。   修长的手指如玉打磨,撑着额头,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一幕,还嫌不够,添了把火。   “王妃倒是不避讳,当着本王的面说对其他男人有意?”   秦晚瑟抬眸扫向他。   他不爱她,又何来介意在他跟前提起其他男人?   此刻看他眼底全是趣味光芒,秦晚瑟明了,他就是想看看她会如何应对而已。   多少有点小孩子气了。   秦晚瑟也不生气,回道,“王爷君子胸襟,不顾世人诋毁娶我入门,自然是不会介意这些的。”   原本想戏谑她一番的楚朝晟猛不丁被人夸了,眼中光芒忽闪一下,耳尖不可见的微微泛红,原本还想再难为她,看她出糗的心思悄无声息的散了。   哼了一声,掩了自己的微窘。   “若真如你说的这般,眼下,你是全心全意对晟儿的,对吗?”燕贵妃坐在上位,望着秦晚瑟,眼底带着叫人看不透的精芒与深沉。   秦晚瑟抿了抿唇,回道,“是。”   燕贵妃坐直了身子,带着威严的嗓音沉沉飘下。   “既然如此,为何圆房第二日,没有见落红的帕子?”   秦晚瑟心下猛然一震,全然没有想到这点。   楚朝晟也是垂下眼帘,眉头也不可见的皱了皱。   这问题,怎么回答都不对,当然也不能将她与楚朝晟二人只是一场交易托出……   她方才那般说话,眼下被燕贵妃抓住了把柄,定然不会轻饶了她,怎么办……   燕贵妃见她答不上来,眉眼多了分得意轻蔑的笑,说出来的话更是威胁与逼迫之意浓郁。   “你既与睿王没什么,全心全意对晟儿,那又为何不见落红的帕子?楚王府的大门,可不接别人用过的货色……”   这话,可谓是十分刺耳,也十分重了。   秦晚瑟脑海中飞速旋转,但只能想到楚朝晟不能人道一条。   但这话要说出口了,只怕没被燕贵妃弄死,就先被楚朝晟给弄死了……   只得把目光转向楚朝晟。   她没有百分百把握这个男人会帮她,他曾对她见死不救过,虽然嫁人时他出来帮她接下了钱坤致命一击,但那也是为了楚王府的颜面,而眼下,只是她自己的危机……   正当她思绪千回万转时,一道冷冰冰、夹杂着不悦的嗓音在花厅内响起。   “连本王与王妃的房事都管,燕贵妃不如直接派个宫女太监在旁边观看如何?”   秦晚瑟一听,连忙将头垂低,生怕脸上笑意泄露出来,被燕贵妃看到。   不愧是楚阎罗。   燕贵妃一张脸涨得通红,飞快看了一眼秦晚瑟,而后视线转到楚朝晟身上,“晟儿!”   楚朝晟素日在她面前没大没小,但是今日在秦晚瑟面前扫了她颜面,叫她如何下台?   但是楚朝晟却像是不打算给她个台阶下,起了身,看了她一眼。   “贵妃若是无其他事,还是早日回宫去,本王公务繁忙,就不多陪了。”   说完,掉头就走。   花厅里空荡荡的,只剩下燕贵妃跟秦晚瑟二人,还有未退散的尴尬。   “晟儿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象征性批评了一句,燕贵妃缓了口气,凝着秦晚瑟,继续道,“晟儿素来讨厌琐事,但总得有人帮他看着点,秦国公府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你带了八箱嫁妆,都打开来瞧瞧吧,二嫁之女,若是这些礼数都不到位,你真是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了……” 第四十八章 查真凶   燕贵妃说完,秦晚瑟心底莫名起了一丝不安。   嫁妆都是钱霜儿准备的,她去检查了一下,没有问题,但是昨夜她整整一夜不在府上,不知钱霜儿有没有动手脚。   若真动了,惹得国公府与楚王府不和,她也无法继续在国公府栖身。   她有所图,应当不会那般蠢。   秦晚瑟应了一声,扭头吩咐人将嫁妆抬来。   燕贵妃由婢女扶着,举步到了院落外。   谁也没看到,那一道白影,就立在高处,俯瞰下面一幕。   秦晚瑟粗略扫了一眼箱子数量,一个不少,这才启唇,“都打开来吧。”   “是。”   箱子一个接一个被打开,秦晚瑟眼皮一跳,心下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   “这、这……”   开箱子的人面色一变,面面相觑,满脸不知所措模样。   “怎么回事?”燕贵妃神色一凝,沉声问道。   回话的人吓得跪在地上,“回贵妃娘娘的话,这里面装的……全是石头!”   什么?!   一句话如当头棒喝,秦晚瑟快步走到箱前一看。   果不其然,一共八箱,皆是硕大的石块,竟没一块金银。   钱霜儿,真在昨夜动了手脚!   楚王喜怒无常,若是被他得知此事,必定以为她戏弄欺骗于他,她只有死路一条!   好狠的计谋……   燕贵妃骤然扭头看向秦晚瑟,“秦晚瑟!这是怎么回事?!晟儿娶你已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你不知感激,竟敢如此戏弄于人!蔑视权贵,该当何罪!”   秦晚瑟不慌不乱解释道,“贵妃娘娘,此事有误会,晚瑟所带来嫁妆,皆是按规矩礼数准备,并无差错,定是有人从中动了手脚,想要陷害与我!”   “被人动了手脚?要陷害于你?你倒是说说,谁会陷害你!”   秦晚瑟低垂着头,“晚瑟心中已有大概,请贵妃给晚瑟点时间,晚瑟定然将罪人扭送至前。”   燕贵妃两眼紧眯,凤眸中射出冷光道道,“想找个人给你顶罪?门都没有!来人!给本宫把这女人关入佛堂!”   “是!”   左右低喝一声,上前反剪了秦晚瑟双臂,押着她往佛堂送去。   “慢着!”   秦晚瑟用力挣脱束缚,举步朝前迈出一步,眉眼看似平和没有波澜,但散发出来的气势,竟丝毫不比燕贵妃弱。   她两眼直视燕贵妃,而后微微颔首,“贵妃明鉴,嫁妆出了问题,晚瑟一定会找到真凶,只是这罚是不能受的。”   燕贵妃眸色沉了沉,“所以……你这是要抗旨的意思?”   “晚瑟不敢,”秦晚瑟又低了低头,一副恭敬模样,“只是王爷方才所说,楚王府的事,由他做主,晚瑟入了楚王府的门,便是楚王府的人,这嫁妆一事,也该是楚王府的家事……”   “好个牙尖嘴利的女子!你这是说本宫多管闲事了?”   秦晚瑟依旧是那副不卑不亢的神情,“晚瑟不敢,只是复述王爷方才所说而已。”   燕贵妃盯着秦晚瑟那张淡然不惊的脸,眸中跳出两点火光。   这整个天武国,除却楚朝晟以外,这还是第二个敢忤逆她的人。   “晟儿本宫管不得,你本宫还管不得了?本宫倒要看看,今日就罚了你,晟儿又能将本宫如何!”   秦晚瑟抬起头来,“贵妃若想处置晚瑟,晚瑟不敢有怨言,只是恐怕此举会将王爷推得越来越远,因晚瑟一人导致如此……恐怕得不偿失。”   虽然她不清楚燕贵妃与楚朝晟之间的纠葛,但是可以看得出来,燕贵妃是想顺着楚朝晟的,否则刚刚就会强行赶走她了,而不是下令把她关在佛堂。   楚朝晟立在高处,听她如此说法,眉梢挑了挑。   没想到如此短的时间内,她竟看的如此透彻,好个聪慧的女子。   燕贵妃盯着她瞧了一会儿,怒极反笑,“外界传言国公府嫡小姐懦弱不堪,乃是无用废柴,怕是世人看走了眼,今日让本宫大开了眼界。”   她拍了拍手,左右有人搬来椅子放在院中。   “不是说要找到真凶吗?本宫给你两个时辰,”燕贵妃交叠双腿,斜靠在椅子上,两眼笑得风情万种,眼底却暗藏冰封冷意,“本宫相信以你的能耐,两个时辰绰绰有余。”   秦晚瑟拢在袖中的手不着痕迹的紧了紧,这燕贵妃果真不是好惹的,真是给她出了个难题。   两个时辰,拿下真凶……   若是拿不下,就只能等着乖乖受罚。   而且这次惩罚,定然比方才还要更狠。   欺瞒之罪,再加忤逆之罪……   秦晚瑟抿了抿唇,将所有情绪尽数掩去,一福身,应了声“是”。   “追月。”   一旁垂首立着的女子连忙应声站出,“小姐。”   秦晚瑟转身,刹那间眼底冷霜凝结,“我们走。”   马蹄声急,主仆二人直往国公府。   高处,楚朝晟手一招,“夜雨,追上看看情况。”   “是。”   风吹帘起,扬起秦晚瑟鬓边发丝。   她两眼毫无波动,宛若一湖静水,而眼底深处,则酝酿着无尽的暴风雨,一触即发。   两个时辰……扶在窗牗的手缓缓收紧。   一睁开眼,真是人人都想要她命,也时候给那些人点颜色看看了。   追月在一旁看着自家小姐面上满是凝重之色,心也跟着一沉,身子往前探了探,坐在车前,掀帘望着前方路。   片刻之后。   “小姐,国公府到了。”   追月先行下车,扶着秦晚瑟走下。   秦晚瑟抬眸扫了一眼高处牌匾。   别家出嫁女儿红绸挂一月,而这里的红绸早已被摘得干干净净,仿佛怕生了晦气。   那漆红嵌金大门紧闭,仿佛后面关着洪水猛兽。   “小姐……”追月不安的唤了一声。   秦晚瑟没有回她的话,举步朝前走去,素手轻叩门环。   有人前来开门,一见是秦晚瑟,什么都没来得及说,秦晚瑟就闯进门来。   “大小姐……大小姐回来了!”那人如梦初醒般的大声喊道。   钱霜儿从一侧走廊绕来,看到秦晚瑟身影,举步朝她走来,面上笑口吟吟。   “晚瑟妹妹,”探着脑袋往她身后看了一眼,没见楚朝晟身影,“你出嫁不过两日,还不到回门之日呢,怎么就回来了?楚王怎么也没跟着?”   啪——   秦晚瑟猛地抬手,狠狠甩在她脸上。   一巴掌打的她发丝凌乱,头上金钗直晃。   “楚王妃的名讳,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直呼了。” 第四十九章 回国公府   这一巴掌清脆响亮,钱霜儿感觉耳朵里嗡鸣一声,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你!”   她蓦的抬起头来,眼里一闪而逝的狠意,但眼角余光扫见从一旁走来的魏淑,硬生生将眼底狠意压下,酝酿起了泪光。   似是受了千百般侮辱,僵硬着身子,屈膝就要往地上跪去,又在恰到好的时候,被身旁丫鬟红绸拉住。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钱霜儿嗓音含着些许哭腔委屈,“妹妹如今已是王妃,我等见了她,理应下跪,不然就不仅仅是方才那一巴掌了……”   “这是怎么回事?”   魏淑由远而至,将钱霜儿的话正好听了去,不满的皱起眉来。   定眼一看,钱霜儿前面站着的人,竟是秦晚瑟?!   还未到回门之日,这人怎么就回来了?   莫不是……   想起先前她被睿王退婚,魏淑两眼倏地圆睁,“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一句“给我滚回去”还没出口,秦晚瑟就转向她,冷漠道,“这次我被赶回来,合该有你的责任。”   “什么?”   “您猜怎么着,偌大个国公府嫁女,随去的嫁妆,竟是一箱箱石头,无一粒金银……”   魏淑脑海中嗡嗡作响,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石……石头?”   秦晚瑟举步朝她走进,两眼绽出锋芒,“我叫你一声娘,以为再不济,也是血脉至亲,万万没想到你竟是那般恨我,这几箱石头,可是将我送上了死路,虎毒……尚且不食子!”   最后音调猛地朝上一提,魏淑游散的神思瞬间被拉扯回来。   “不是我做的,我再讨厌你,也绝不会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更何况国公临走时,嘱托过我好好照顾你……”   钱霜儿一直低垂着头听着她二人对话,唇越抿越紧,心下也越发不安。   思绪电转,索性抬起头来,眉心拧的死紧,快步朝魏淑走来。   “姨娘,怎么会这样?嫁妆都是我给晚……王妃亲自准备的,怎么可能会出问题?姨娘当时也在旁边看着的呀……”   她说着,眼泪簌簌流下,转而上前握住秦晚瑟双手。   “晚……王妃,现在出了这种事,你们嘴上不说,心里定然怀疑我,就把我带去让楚王降罪吧,我愿意替王妃受了这罚。”   这话虽然是对着秦晚瑟,但却是说给魏淑听的。   魏淑上前拉过她手腕时,她嘴角不着痕迹的淌过一丝笑意,眨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又换成那般弱柳扶风的模样。   “当时姨娘都看过了,都没有问题,怀疑谁都不能怀疑到你身上啊,你何苦平白无故受这罪责?再说楚王喜怒无常,你前去顶罪,怕是……”   秦晚瑟在旁边听了只想笑。   楚王喜怒无常,钱霜儿去顶罪魏淑就担心,也不问问她被发现嫁妆作假时,又是如何的处境艰难。   说白了,她才是表亲,钱霜儿才是亲生的吧。   “那姨娘,现在该如何是好?楚王发怒,必定祸及国公府,浩宇现在还在昏迷当中,每天需好汤好药喂着,国公府一垮,浩宇就……”   钱霜儿蓦然止住话头,反手用力握住魏淑手腕,两眼诚挚恳切,“还是我去顶罪吧,死一人,总好过咱们全家落难街头的好,更何况浩宇还那么小,要是没了国公府底蕴,必死无疑……”   最后一句话,像是雷电倏地劈中魏淑,浑身骤然一紧。   秦晚瑟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心中冷笑连连。   钱霜儿会去送死?   即便天塌了,她也不会有那种想法。   她如此说,只是想在魏淑面前表现,她才是真正对浩宇好的人。   魏淑生出这种想法后,就会对秦晚瑟产生不满,甚至,牺牲她这个一直讨厌的女儿,来保全自己的儿子。   这样的事,也并非一两次了。   “若真想国公府度过难关,不难当应该是停止推卸责任,找出真凶为上吗?”   秦晚瑟扫了二人一眼,而后快步朝里院走去。   “我没工夫跟你们在这儿浪费时间,追月,去把府上所有丫鬟仆人都叫到正院,我有话要问。”   “是。”   似是知道秦晚瑟眼下处境,追月应了一声,风一阵似的走了。   钱霜儿见状,给身边红绸递了个眼神,红绸悄悄离开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魏淑神情肃穆,两手紧握在身前,眼底深处是无尽的忧心。   钱霜儿见状,在魏淑耳边道,“姨娘,你放心吧,有我在,一定会没事的,之前国公府被山贼抢了所有货物,我不也一样讨回来了。”   此话一说,魏淑长叹了口气,紧了紧握着她的手,完全没有意识到,钱霜儿只是在旁边动动嘴皮子,完全没有行动的意思。   不出一炷香的时辰,国公府上下所有丫鬟仆人全都到场。   秦晚瑟立在前方,粗扫了所有人一眼。   “昨日参与送亲的人,站出来吧。”   那些丫鬟仆人不明所以,互相看了一眼,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秦晚瑟心下微沉,这定是钱霜儿事前交代好的。   找不到人,她没法回去交差,两个时辰眨眼就过,她没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语气不由得带了些许冷意。   “你们自己出来,还是让我亲自动手?”   钱霜儿扶着魏淑款款从一旁走来,脸上没有半点国公府大难临头的焦色。   “王妃,这些人都在国公府干了多年,没有功劳也没有苦劳,有什么话大家好好说,不要发火,当心气坏了王妃的身子。”   秦晚瑟听得出来,这是拐弯抹角说她当了王妃耍威风,看着她的两眼张口道。   “有人掉包了本王妃的嫁妆,换成了石头,而这些人,就混在你们中间,若那人主动站出来便也罢了,若是不站出来……你们一同受罚!”   钱霜儿道,“嫁妆出门前姨娘都看过了,完全没有问题,而且王妃的嫁妆出了问题,为什么一口咬定是府中人做的?万一是监守……自盗……”   那些仆人丫鬟立马起哄起来,“就是啊!就算不是王妃你做的,万一是路上被贼人抢了,或者是楚王府的内鬼做的,那你不是太冤枉我们了吗!”   “怎么能这样!我们为国公府鞠躬尽瘁,换来的却是怀疑责罚?!那这国公府谁还待啊!” 第五十章 揪人   “放肆!尔等意思,是楚王管教不力?治下无方了?”   楚王楚阎罗,外界传言喜怒无常,残酷暴戾,是人人避而远之的阎罗王,他做事谁敢质疑?   更何况他们只是一帮小小的杂役,楚朝晟要碾死他们,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轻松。   秦晚瑟一声娇叱后,四下瞬间寂静无声。   她眉眼平和,却能让人窥探出从未见过的凌厉。   “方才说了,若那些人还是不站出来,那便群体受罚,我数三个数……”   那些丫鬟仆人们有些慌了,眼角余光不停地往钱霜儿身上瞟去。   钱霜儿眉头一沉,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而后对魏淑道,“姨娘,王妃这样处理办法……怕是要屈打成招,难以服众……”   秦晚瑟不给她迷惑魏淑的机会,冷声道,“国公府与这些人孰轻孰重,想必娘心里自有论断。”   魏淑认同的点了点头,拂开钱霜儿挽着她的手,走到正前方,面对众人。   “你们听着,主动站出来,我亲自去楚王门前求情,饶你们不死,如若后来被揪出来,那便是死路一条!”   秦晚瑟竖起三根手指,一根一根落下。   “三、二……”   钱霜儿在一旁看着,掌心汗津津,给人群中某人递了个眼神,下一秒,有人高喊一声。   “且慢!”   秦晚瑟眸光沉下,看着那人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皮肤晒的黝黑,太阳穴位置有一道月牙形的疤痕,给他这张脸凭空增添了一分狠相。   “我们没有做这些丧良心的事啊,老夫人!”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国公死后,咱们对国公府不离不弃,帮老夫人度过了多少难关!如今身子也累垮了,这水火棍,咱们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十下,老夫人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一群人纷纷下跪,齐声哭喊。   那中年人膝行上前,一把攥住秦晚瑟衣摆,眼尾通红。   “王妃,咱们都知你对表小姐素有不满,但这嫁妆一事,出的未免太过离奇!王妃……你与表小姐毕竟还是姐妹,不该如此啊!若真死一人你才能消气,就拿走老奴的命吧!老奴伺候国公多年,最后一程也是老奴送的,这一辈子也值了!”   “胡伯,你说什么呢?”钱霜儿一手掩着唇,强压着眼底的震惊,唇角扯了扯,“晚瑟妹妹怎么可能因为记恨我,故意说嫁妆出了问题,找我麻烦呢?晚瑟妹妹心地善良,虽然打过我两巴掌,这么狠毒的事是绝对不会做的。”   魏淑闻言,怔怔回头,看向旁边的秦晚瑟。   秦晚瑟心里暗叹口气,这魏淑未免太容易被钱霜儿牵着鼻子走了。   随便两句煽风点火,魏淑就跟中了邪似的。   但仔细一想,一个多年没有养在膝下,对自己有恨意的女儿,跟一个尽心尽力为自己的侄女,魏淑相信谁还是显而易见的。   “娘觉得,我会用这么大的事来开玩笑?”   魏淑凝着她,“但你近来确实对霜儿不好。”   胡伯低着头,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给人群中另外两人递了个眼神。   两个年轻男人立马跪着直起上身,“老夫人!若因王妃一己之私让无辜之人丧命,传出去国公府该如何自处!”   “国公府无理无据草菅人命,这还有王法吗!”   钱霜儿站在一旁,手捏着绢帕假意擦眼泪,嘴角不着痕迹的勾起一道幸灾乐祸的弧度。   “无理无据?”秦晚瑟一挑眉,接过话头,“巧了,前日我看过嫁妆之后,为了避免有些人管不住手脚偷拿,所以特意在那些金银珠宝上洒了些许药水,手掌沾过看不出来,洗不掉擦不落,只要用我这个药膏在手上一涂抹,立马会显形,谁碰过那些嫁妆,很快就会查出来,这便是证据……”   不给钱霜儿说话的机会,秦晚瑟从袖口中取出瓷瓶,手一指方才站出来的三人,“不妨你们三人先试?”   方才说话那三人面色倏地一变,刚刚舌灿莲花,现在像是嘴巴被粘住,一个屁也仿不出来。   秦晚瑟眯起双眼,“你们自己涂抹,还是本王妃帮你们?”   那些人头上豆大的汗直往下滚,唇色也白了一个度,但就是无人上前。   秦晚瑟脸色又是一沉,这国公府,被钱霜儿渗透的太狠,若是不揭去一层皮,怕是难以脱胎换骨。   魏淑上前问她,“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   钱霜儿嘴角勉强扯开一丝笑意,干巴巴道,“王妃与我们同去看的嫁妆,并没有看到王妃下药水之类的啊?王妃是怎么做到的?”   秦晚瑟轻笑一声,“这种事若要人看到了,那岂不是叫那些贼人留了后手?”   “好!”魏淑不由得多看了秦晚瑟一眼,这个不成器的女儿,如今好像顶了点用,“来啊,都给我伸出手来,让大小姐挨着检验!得罪楚王,陷害我国公府,此等刁奴,当场处死!”   在场的人被吓傻了,苍白着脸,哆哆嗦嗦噤若寒蝉。   尤其那两个年轻人,头上冷汗滚滚,喉结禁不住上下滑动。   钱霜儿看着那两个人的情况,心下暗叫一声不好。   “姨娘,不至于这般严重吧……”   魏淑听她这般说,当下狐疑看了她一眼,“国公府被这些个刁奴整的大难临头,为何不至于此?”   钱霜儿忙闭了嘴,再多说下去,魏淑要起疑。   秦晚瑟拿着瓷瓶走上前去,挨着在每个人手上涂抹,眼看着要到了胡伯跟前,钱霜儿双手紧攥成拳,呼吸也开始加快。   魏淑在旁边握着她手,忽然感觉她掌心有些凉,回头问她,“你冷吗?”   钱霜儿怔了一下,忙摇头笑道,“不冷。”   再看去,秦晚瑟拿着药膏已经到了胡伯面前,胡伯双手伏地,低垂着头不看她,眼底尽是慌乱。   “胡伯,该你了,劳烦伸手出来。”   “老、老汉刚处理完马粪,手上都是臭味,怕熏着王妃……”   “涂抹膏药而已,不妨事,”秦晚瑟弯腰,发丝如瀑垂落,笑颜如花,“还是说……胡伯你怕这药膏,在你手上显形,不敢让我涂抹?” 第五十一章 死不承认   离得近,秦晚瑟看到胡伯的身子微微一颤,虽一瞬,但却被她捕捉的清晰明了。   他伏在地上的两手缓缓攥紧,手背青筋直冒,地上落了几滴汗珠。   秦晚瑟见状又逼近一步,“胡伯,该你试药了。”   胡伯脸色发青,低垂着头掩住此刻慌乱的神情,额上汗珠越滚越大,仿佛历经了一场暴晒。   魏淑察觉不对,语气沉了下来,“胡伯,你还在等什么?”   钱霜儿趁机附和道,“是啊胡伯,你不是还有一双儿女在家等着?早点验完,早点回家啊……”   她说完,咬了咬牙,没人看到她美目下那宛若蛇蝎般的狠毒。   别忘了,你的孩子还在我手里,要是你敢把事情抖出去,那就等着吧……   胡伯微颤的身子蓦然僵硬,两手猛地攥起,掌心握了一把砂石,骤然仰头眼神直逼秦晚瑟。   “并非老奴不愿验药,只是大小姐如今成为王妃,太过嚣张!   老奴跟在国公身前多年,鞍前马后,这额上的疤,便是当年为国公挡了一镖所留,国公在时尚且给我三分颜面,到了王妃这儿,却成了被怀疑的对象!”   他扭头看向魏淑,眼神滚烫坚定,“若夫人非要老奴验药,羞辱老奴,老奴宁一死以证清白!”   魏淑被他质问,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半晌后,磕磕绊绊开口,“晚瑟,胡伯侍奉国公府多年,一直忠心耿耿,换个人检吧……”   “史上多少主将被亲信斩下头颅,胡伯若真对国公府忠心耿耿,该做表率,头一个上前检验,而不是这般找尽借口。”   秦晚瑟直接伸手扣住他手腕,将膏药往他掌心倒去。   胡伯面色大变,如牛奋起,身上蓦的爆发出红色武气,挣脱秦晚瑟,口中大喊,“国公府辱我!今日我胡匪以死明证!国公等我!”   言罢,双手运足武气,照着天灵盖就拍了下去。   说是要寻死,却留了几分力。   千钧一发之间,秦晚瑟突的出手,两枚冒着红色武气的银针飞快扎入他皮下。   速度快到无人窥见那银针上的红光。   只见胡伯身子激灵一抖,浑身浓郁的红色武气如同镜子般,啪的一声碎裂,消失的无影无踪。   秦晚瑟冷冷道,“想一死百了?哪儿那么容易!”   在场其他人全都傻眼了。   胡伯虽然年纪大了,但是武气可是实打实的红阶三品!   一个毫无武气的废物,竟然只靠两根银针就封锁了胡伯的武气?!   这怎么可能!   整个天武国都没有过先例,这未免也太匪夷所思!   钱霜儿跟魏淑也同样震惊在原地,比起嫁妆的事,更加诧异方才在眼前发生的一幕。   秦晚瑟趁胡伯失神发愣之际,将膏药涂抹在他掌心。   不出片刻,他手上竟然冒出幽蓝色的光芒。   秦晚瑟冷笑,“看来在背后对主人下手的,还真是这般表面忠厚之人……”   胡伯被四面八方传来的视线迫的低垂下头,无力的跪倒在地,一咬牙,“大小姐今非昔比,棋高一招,我认了,是我做的!”   周遭瞬间响起倒抽冷气之声,“胡伯……这,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是胡伯?”   “看来刚刚以死明志,真的是为了掩盖真相啊……”   “亏得夫人方才还相信他,要大小姐直接跳过他检验呢。”   魏淑听到这话,抿了抿唇,两条眉拢了拢,面上掠过一丝惭愧。   秦晚瑟扣着胡伯的手腕不曾松开,视线扫向其余众人,话却是对着胡伯说的。   “既然你已认罪,就将你的同伙、背后主谋,一并供出来吧?省的浪费大家时间。”   魏淑眼皮一跳,“什么?还有同伙、主谋?”   “当然,若没有主谋,我实在想不出,一个好端端在国公府呆了这么多年的人,为什么要出来害人?更何况他上了年纪,那么多嫁妆,只靠他一人不可能那么短的时间内换成石头……”   她说着,眼风似有意无意的朝方才说话的那两个年轻人身上瞟去,“应该会找几个年轻力壮的,帮他共事才对……”   那两人身子一个哆嗦,头垂的更低,其中一人两耳尖发红,似是要滴血般。   秦晚瑟眼底掠过一丝精芒,故意再次拔高了嗓音,“胡伯,楚王耐心有限,再拖一会儿,他亲自上门,只怕这国公府,要横尸遍野了……”   胡伯呆愣在原地,瞳孔不断震颤,像是正在经历痛苦的天人交战。   钱霜儿立在一旁,掌心汗早已把手帕浸湿,时不时朝门口望去,贝齿咬紧朱唇。   就在此时,一声“吆喝”从门外传了进来。   “哎呦,这是出什么事了,这么多人聚在门口?”   魏芳扭着身子,身旁跟着钱霜儿身边的丫鬟红绸,朝这边走来。   秦晚瑟缩了缩瞳孔,眉尖拢起。   那丫头,什么时候走的?   只见魏芳拨开人群,走到正前方,看胡伯呆愣着,上前跟他说话。   “胡伯,你可是府中老人,怎么感觉跟被罚站了一样?”   她头一歪,一枚翠玉簪子掉落在地,摔断成两截。   “啧,怎么还给摔断了,太可惜了……”   胡伯看到那簪子掉落在地的一幕,两眼倏地圆睁,唇色一点点白了下去。   魏芳权当没看见,心疼的拾起簪子,走到魏淑旁边站定,“姐姐,这是怎么回事?新任王妃回门,这么大阵仗?”   魏淑不悦的看了她一眼,“说话注意点,晚瑟的嫁妆出了问题,正在查。”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一早上的去做什么了?都没见着你人影。”   “我、我不就逛街呗,待在这儿多无聊。”   魏淑多看了她一眼,压下不悦,没有说什么。   “胡伯?”秦晚瑟察觉胡伯脸色不对,上前问道。   方才呆愣着的胡伯,忽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全都是我做的,没有同伙,更没有什么主谋,王妃要杀便杀吧!”   那眼神举止,完全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与方才完全不同。   她垂下眼睑略微思量,蓦的想起魏芳方才断裂的簪子……   看来,是有把柄在魏芳手里。   秦晚瑟抬眸看了看天色,只有不到一个时辰了,若是回去晚了,燕贵妃绝对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只能用那个办法了…… 第五十二章 自废修为   秦晚瑟脸上覆霜,踱步在人群中,寒声道,“落在我手里,顶多驱逐出府,落在楚王手里,那就是千刀万剐,凌迟处死……大家还都年轻,不想这么早就魂归天外吧?”   方才那叫小五的人听完,整个人像是被从水里刚捞出来,肩头被汗水打湿了一片。   瞳孔不停的震颤,俨然在即将崩溃的边缘……   秦晚瑟头一回体会到,楚阎罗的恐怖之处,竟是如此深入人心。   她抬脚上前,心念响起。   “镇龙,迷迭香。”   心里声音落罢,人已经到了小五面前。   抬手,指尖带着一股异香,如同蝴蝶般轻轻落在他肩头,扫去些许灰尘。   见小五紧张的看着她,她嫣然一笑,“不必紧张,你又没做那些事,不是吗?”   小五想回答,下一秒,却只觉眼前人化作了万千影像,重叠于眼前。   一会儿变成凶厉的魏芳,一会儿变成残忍钱霜儿,一会儿又变成被泡的发涨的王妈妈,五官扭曲的站起,伸出双手朝他勾魂索命。   “啊啊……”   他心里最后一点防线,彻底崩毁,摔倒在地失声惨叫,两手直挡着脸,口中连呼,“别过来,别过来!不是我推你下去的,是钱夫人!王妈妈,你要寻仇别找我,我就是搭了把手而已,我也有我的苦衷……”   一句话,像是晴天悍雷,蓦然在众人耳畔炸裂。   魏芳顿时跳脚起来,“小王八羔子!我平日里待你不薄,你竟敢如此污蔑我!”   秦晚瑟挑眉,万万没想到王妈妈的死,竟然还有他在里面掺和,这迷迭香用的,倒是有了意外之喜。   “不是姨娘做的,姨娘何必如此着急上火?”   说着,手中又掏出一瓶药膏,抓住他胡乱挣扎的手一抹,果然,那幽蓝色的光芒再次重现。   “既然你要坦白,不如一次性说完如何?”秦晚瑟眸光肃穆,“把我嫁妆换成石头的人,除了你跟胡伯,还有谁?”   小五哭喊着,口齿不清,眼神涣散,只听到有人问话,便一股脑把人名字全念出来了。   “这都不关我们的事,全都是依照霜儿小姐指示,我们只是奴才,被逼无奈啊……求求你了,我不想死,我儿子还有一个月就出生,我知道我该积点德的,求求你了……”   他拽着秦晚瑟的衣摆,拼命求饶。   仿佛眼前只剩下这么一根救命稻草。   只是秦晚瑟,并不是个烂好人。   当了帮凶的人,也合该受到应有的惩罚,只是,大头还没解决。   秦晚瑟扭头,看向魏淑身边的钱霜儿与魏芳。   “两位,可有什么话要说?”   钱霜儿呼吸急促,面颊也因此微微发红,难以置信的望着秦晚瑟。   别人不知道,但是她很清楚。   为了这次事情,她给所有人都下了毒,像胡伯这样有家属的,就直接用家属性命要挟。   谁把事情说出去了,那就领不到解药,只能等死。   小五怕死,这样更好控制。   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秦晚瑟竟然能让小五把所有事情全盘托出,就好像他完全忘了自己服下毒药的事一般。   “姐姐,姐姐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是这些人污蔑我们母女!”   “啪”的一声脆响,把钱霜儿从愣神中拉扯回来。   魏淑气的浑身发抖,“你当我是傻子吗!王妈妈死的那天,你手上出现莫名其妙的伤口,我本该追究,但念你我姐妹,不该怀疑,现在这么多人指认,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但凡牵扯到国公府安危,秦浩宇身上,魏淑对谁都毫不留情。   钱霜儿太了解这点了,心神快速一敛,想也没想,直接往地上一跪。   现在解释什么都是无用,只会让魏淑更加反感。   “娘,你别解释了,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她抬起头,眼神坦荡,“但是姨娘,你别怪我娘,所有一切,都是我做的,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听着是要自己承担下一切,实则是把罪责推到了魏芳身上。   秦晚瑟眯起双眼,这女人真是聪明。   魏淑被这结果冲击的双耳嗡嗡作响。   “你做的?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王妈妈?又为什么要换晚瑟嫁妆,害国公府?!”   钱霜儿低垂着头,“王妈妈多次偷我首饰东西,屡教不改,更是在背后中伤我娘,那日我与她理论,失手将她推了下去。”   “至于嫁妆一事,是因为我嫉妒晚瑟妹妹,她可以如愿以偿嫁给楚王,而要我当一个陪嫁丫鬟送她出嫁,我心有不甘,所以换了她的嫁妆……”   她抬头看向魏淑,两眼噙泪,“但是我只是想给晚瑟妹妹一个教训,没有要害她,更没有要害国公府的意思,姨娘……”   “好一个避重就轻,我且问你,说王妈妈偷你首饰,为何平日未曾听你说起失窃一事?一个老嬷嬷偷主子东西,不该第一次就好好教化?   还有,你说你换了我的嫁妆,只是要给我一个教训?那你是未曾听闻过‘楚阎罗’的名号,不知他喜怒无常,残忍暴戾?可笑!”   秦晚瑟步步紧逼,把钱霜儿一点点逼入绝境。   她跪在地上,嘴张了又张,面上梨花带雨,一副万般委屈模样。   只是那眼底深处,却如泥潭般栖息着数不清的毒物,叫人胆寒。   她睁大两眼,摆出一副“晚瑟妹妹,我真的没有,除却这一次,我何时待你不好过?我虽对你近日有些怨气,但我们毕竟是姐妹,怎会想致你于死地?你若不信,我愿自废修为!”   秦晚瑟冷笑一声,“好啊,你若自废修为,此事我便不再追究,否则,咱们楚王面前见!”   钱霜儿看她是铁了心要跟自己死磕到底,但她留在国公府还有要事,不能现在就离开。   索性心一横,身上蓦的爆发起橙色光芒,手指并剑,朝着心口猛地点下!   噗——   她一口血箭喷出,溅了满地。   “霜儿!”   魏芳两眼怒而睁圆,急忙上前查看她情况。   秦晚瑟一挑眉。   这女人演戏倒是演全套,上前一步,手指按在她眉心。   “镇龙,检查。” 第五十三章 我说你就信   “伤者筋脉断裂,需尽快修复。”   收到镇龙汇报,秦晚瑟意外的扬起眉头。   没想到她一激,这女人竟然真的下这么大手笔,自废了修为。   不是要把错都推在她娘身上吗?怎么舍得自废修为……   秦晚瑟总觉得哪里不对,正要让镇龙细查一遍,忽然一股劲风迎面而来,她下意识往后一避,对上魏芳那双恨不得活生生吞了她的眼。   “这样你满意了吗!就算霜儿废掉了武气,你这个生来就没有武气的废物,这辈子也绝不可能超过她!”   秦晚瑟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语气凉薄,“满意?这样怎么会满意?犯错的人还没认罪伏法,怎么能就这么结束?”   魏芳两眼瞪成铜铃,“你……你刚刚不是说只要霜儿自废修为,就不再追究吗?”   平日不起眼的小杂种,眼下竟然被她一句话唬了个大跟头!   她嗓音猛地拔高,像是尖锐的锥子要刺破秦晚瑟的耳膜。   她掏了掏耳朵,乜向面目狰狞的魏芳,还有在她怀中,有气无力眼神却犀利无比的钱霜儿。   “我不过随口一说,你们还真信了?”   “你这个混账东西!没武气的废物杂种!你不得好死!”   魏芳破口大骂,两眼中怒火汹涌,放下钱霜儿,上前就要撕扯她头发,被秦晚瑟一根银针定住。   “若我没记错,姨娘你不也是没有武气的废物吗?哦对了,你刚刚那些话,我可就当做你已经坦白了一切,承认都是你们干的了。”   秦晚瑟无视她飞刀似的眼神,声音一凛,“来人!押钱氏二人去楚王府!”   魏芳终于慌了,两眼不住的往魏淑方向看去,“姐姐,霜儿毕竟是你亲侄女,你看在她为了国公府付出那么多的份上,饶了她这次,不要让她去楚王府,她刚自废修为,去了之后她就真的回不来了!”   魏淑双眉紧拢,看着魏芳跟钱霜儿,眼底有些许不忍。   即便这二人犯错,但毕竟是她血脉亲人,她如今已经孤立无援,也就只有这亲妹妹跟侄女了。   刚要开口说话,秦晚瑟冷着脸抢先一步开口道,“我且直说了,无论娘你说什么,这幕后主使,我是一定要带走的,毕竟,这是燕贵妃所下命令,你我谁也无法违抗,带走!”   “燕贵妃?!”魏淑纠结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出什么能让秦晚瑟放她二人一马的说辞,一狠心,背转过身去,“秋华,随我去看看少爷醒了没。”   看主母默认秦晚瑟做法,国公府的护院当即上前,将钱霜儿跟魏芳绑了装上马车,跟在秦晚瑟马车后面,直奔楚王府。   “小姐,你刚刚真是太厉害了!竟然未雨绸缪,提前往嫁妆上撒药粉。”   秦晚瑟坐在马车上,一改先前淡定冷静常态,唇色苍白,额上还渗出了轻微的细汗,呼吸微喘。   闭上眼假寐片刻,平静心神,而后淡淡道,“不是未雨绸缪,只是运气好罢了。”   想来是那天晚上钱霜儿当时以为她死定了,毕竟一个没有武气的废物,遇上了红阶高段的钱源。   左右她无法出嫁,这嫁妆自然也不用送出去,自己私吞换成石头,没想到,她竟然活着回来了……   嫁妆没来得及换回去,她就出嫁了。只她一人经手嫁妆,要找出破绽太容易。   “运气好?可是那药膏,不是小姐提前洒下了药粉,所以才……”追月不解。   “你现在试试,你掌心也会泛蓝光。”   追月迫不及待的试了一下,掌心果然泛起了蓝光,“小姐……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东西叫月见草,遇冷则会散发光芒,我用楚阎罗的名头威慑,心里有鬼的人听了,自然会怕,掌心就会发冷……说到底,唱的是空城计罢了。”   还有那个小五,修为比她高一段,她之所以频频点他名,就是要他心里防线崩溃,否则就她红阶三段的修为,根本没法用迷迭香乱了他心神。   这一场戏,她背后毫无底牌,万一哪个环节不起作用,局面就会完全不一样。   追月两只圆眼大睁,看着秦晚瑟的眼神也逐渐发生了变化。   情况如此凶险的情况下,小姐竟然那般冷静自若……短短的时间内,想出如此对策。   还要开口说什么,秦晚瑟却先一步开口,“过了多久了?”   与燕贵妃约定的是两个时辰,要是两个时辰回不去,她又有苦头吃。   追月掀帘往外望了一眼,眼底立马出现忧色,“小姐,还有不到半刻就两个时辰了。”   秦晚瑟抬手重叩窗牗,“加快速度。”   马蹄声疾,车轮滚滚。   秦晚瑟坐在车厢里被颠簸的身子晃悠。   挨了钱源临死反扑几下,身子本就处于虚弱状态,现在精神紧绷,一松懈下来,就感觉疲倦如潮水滚滚而来。   两眼皮灌了沙似的,稍一触碰,便睁不开了。   临睡前,她撑着一丝清明呢喃道,“追月,到了唤我。”   追月的应答声越来越远……   昏昏沉沉中,仿佛听到了外面一声惊呼,但眼皮实在沉重,没有在意。   “小姐,到了。”   肩头被人轻轻摇晃,秦晚瑟幽幽醒来。   那乌黑的眸子迷蒙了一刹,转而清明。   喝了口凉茶,任那一线清凉将体内的疲惫驱散,起身掀帘,“我们走吧。”   脚才落地,国公府护院就头冒冷汗的朝她快步走来。   “小、王妃,表小姐她逃了!”   “你说什么?”   “属下刚刚只管驾车,没有留意,钱氏趁车里兄弟不留神,一把将表小姐推了出去,车速太快,人流很快又围了上来,咱们没追上!”   没追上?!   “那钱氏呢!”   那人侧身让开,另一人将魏芳押着走了过来。   看到秦晚瑟的刹那,魏芳冷哼一声,“凭你也想毁了我的霜儿,我呸!秦晚瑟你个小杂种,风水轮流转,下回若落在我手里,我定扒了你的皮!你个丧良心的东西!”   钱霜儿追不回来,但魏芳在手,也能跟燕贵妃交代。   秦晚瑟面色没有多少变化,“姨娘说这话前,还是先看看自己的处境吧,待会儿面对燕贵妃,希望你还能如此‘生龙活虎’!” 第五十四章 拿下   秦晚瑟一行人从楚王府大门迈入,一眼就看到在院中央斜倚在太师椅上闭眼假寐的燕贵妃。   左边侍女掌着扇,右边侍女半跪在身前,盈盈素手剥去水晶葡萄外衣往她嘴边送去,低声道,“娘娘,王妃回来了。”   见她轻“嗯”一声,幽幽睁开双眼,秦晚瑟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晚瑟见过燕贵妃,”说罢直起腰身,继续道,“按照约定时辰,晚瑟已将陷害我之人带到。”   燕贵妃缓缓坐直身子,抬眸朝她身后望去,看到魏芳的刹那,眼底淌过一抹流光,视线定在秦晚瑟面上。   “竟是将自己的亲姨娘给拉来顶罪了,你还真是大义灭亲啊……”   秦晚瑟垂了眼睑,当没听见她这带刺的话。   魏芳急忙插嘴恶狠狠的道,“她就是个忘恩负义的杂种!”   燕贵妃眼里温度骤然下降,“本宫与楚王妃说话,何时轮到你这妇人插嘴?来啊,给本宫掌嘴!”   身边婢女上前,对着魏芳的脸就是狠狠三下。   秦晚瑟余光一扫,见魏芳那张脸高高肿起,竟是连嘴也厚了一个度。   “燕贵妃!”   魏芳平日里嚣张惯了,眼下竟然面对燕贵妃都耍起了脾气,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怎么?还嫌打的不够?”燕贵妃眉梢一扬,美目中多了一分狠意,“别以为钱家近来风头极盛,你那儿子封了个侯爷,世人敬着你们,本宫也会,本宫给你们三分薄面那是看得起你。”   她幽幽站起身来,“私自更换楚王妃的嫁妆、在本贵妃面前大呼小叫,两罪并罚,杖则三十!”   说到最后一个字,她犀利的眼风飘向了秦晚瑟。   秦晚瑟垂着眼睑,仍旧能清晰感觉到她此刻那灼辣的视线。   她心里清楚,燕贵妃这是抓不到自己小辫子,在拿别人出气呢,也借此,敲打敲打她。   “杖则三十?!”魏芳声音都开始颤了,“贵妃娘娘,只是掉包了她的嫁妆而已,只是想给她点教训,那些嫁妆我会如数奉还,还请娘娘开恩,三十杖下来,我半条命都没了啊!”   她连忙跪地叩头,平日里在国公府嚣张的劲儿,遇上燕贵妃之后被磨得干干净净。   听着她嗷嗷求饶,秦晚瑟立在原地,面上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她是个局外人。   “给本宫打。”   燕贵妃那张朱丹般嫣红的唇上下轻轻一碰,纤纤手指从一串葡萄上拽下一颗送入唇中。   最后一个音落下,魏芳的惨叫声顿起,刺的秦晚瑟耳膜生疼。   不出一会儿,那杀猪般的叫声逐渐弱了。   光看追月吓得脸色苍白,秦晚瑟就能想象得来魏芳此刻是如何的血肉模糊。   又过了片刻,魏芳彻底没了声音,该是晕死了过去。   这燕贵妃也是狠,魏芳晕过去了,她硬是没喊停,让侍卫将三十棍打完。   “打完了?”   燕贵妃斜倚着身子,一手慵懒的撑着额头,享受着婢女的侍奉,眉梢一挑,望着人事不知的魏芳。   一个侍卫上前试探了下魏芳鼻息,一抱拳,“回娘娘的话,打完了,人晕过去了。”   “才三十棍就晕过去了?方才那般大呼小叫的,本宫还以为身子骨硬朗的紧呢……”   起身抬手,左右婢女忙上前扶住她。   她莲步微移,华丽的宫装裙摆荡漾之间,人已经到了秦晚瑟面前。   “这回算你运气好,不过下一次,可不知道有没有那么好运气?”   秦晚瑟敛着眸光,口中淡淡道,“多谢贵妃手下留情。”   燕贵妃看着她低眉顺眼佯装乖巧的模样,轻哼一声,“本宫跟你真是合不来啊,这人是你带来的,现在再送回去吧。”   秦晚瑟眼眸一沉。   人打成这样,让她送回去,这燕贵妃,还真是让她一次性把坏人做到头啊……   稍一颔首,燕贵妃便从她身边经过,上了轿子走了。   所有家丁也四散离开,都对这个嫁过人的王妃并没有什么好感可言。   而且王妃出事,王爷都没在场,可见王爷对她也并不重视。   “哎,你们怎么都走了?”   追月想上去阻拦,但是没人搭理她。   “别喊了。”秦晚瑟光洁的额头上沁出细细汗珠,漫吸口气,一直端着的双肩缓缓松了下来,整个人看着脸色瞬间白了一个度。   果真要养好伤,还是得静养,如此折腾,镇龙治疗效用太差。   “可是小姐,没人帮我们,我们要怎么把人送回去啊?”   “送回去?为什么要送回去?”   追月懵了,“可是燕贵妃方才说……”   秦晚瑟开口打断她的话,“钱氏私吞楚王妃的嫁妆,燕贵妃大怒,下令处死了钱氏,一个死人……自然没有送回去的必要,不是吗?”   如此,也刚好解决了她的诅咒之一。   许久没有听到追月声音,秦晚瑟抬头一看,她正诧异的回望着自己,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不是你熟悉的那个小姐,谁若要我死,我便让谁死。”   话音落罢,掌心已然多了两枚金针。   迅速插入魏芳脖颈后,伸手探上她的眉心,“镇龙,检查。”   “气管断裂,预计十分钟内死亡。”   很好。   秦晚瑟袖子一挥,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等人走干净,一道玄色身影落在楚朝晟身边,将发生的一切尽数告知。   “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了真凶,而且还借燕贵妃之手除掉了魏芳?”楚朝晟立在后院亭前,眼里有几分诧异。   “不错。”夜雨顿了顿,踌躇道,“王爷,这秦小姐,似乎与传闻半点不符……会不会被人掉包了?”   “本王先前令‘窗’部调查过了,不会有假。”   “那现在这变化……该如何解释?”   “只能用一点说明,先前她在养精蓄锐,等着对付某个人……”   “会是谁?”   “她杀了魏芳,结果不是不言而喻?”   “可魏芳死在楚王府,咱们定然也会受到牵连,这可怎么办?”   楚朝晟斜睨了他一眼,“多少年没跟本王一起打仗了?这么点事至于焦虑?”   夜雨心道,这还不如出去打仗呢,至少在沙场上,除却友军就是敌人,哪儿跟京都一样,危机四伏,令人心神交瘁。   “她身上,有本王想要的东西,区区钱家,本王不介意替她摆平,去把尸体送回去,免得污了本王这楚王府。” 第五十五章 不和谐的一夜   正是日落时分,朱雀街鼎沸人声逐渐消落,钱府的招牌被落日镀上一层金辉。   忽然,“砰”的一声巨响,一具棺椁从天而降,木板震的四分五裂,露出里面一具女尸。   “发生什么事了!”   左右人一脸惊慌,警惕小心的围了上来,看清那女尸的脸后惊声尖叫。   “二……二夫人,死了!”   整个钱府鸡飞狗跳,刹那间乱成一团。   钱霜儿听到惊叫声,被左右下人搀扶着出了门,看到棺材里的一幕,两眼瞬间圆睁,目眦欲裂!   “秦、晚、瑟!”   “小姐,别动气,身子打紧。”   钱霜儿眼中阴云滚滚,寒光冷冽,紧扣着侍女的手,指甲嵌入她皮肉,血液缓缓流下。   “立刻派人进宫传话给我大哥,就说母亲被奸人所害,速归!”   天色逐渐暗了,一片阴云逐渐朝楚王府上空靠近。   秦晚瑟回了房用了膳,就开始犯困。   体力、精神消耗太多,困倦感滚滚而来,几乎将她整个人瞬间淹没。   眼皮、手指都不想抬一下,听到有脚步声,堪堪撩了撩眼皮,强迫自己坐直身子。   “是你啊……”   “小姐,累了一天了,我帮你洗洗脚,好好歇着。”   追月说着把红柳枝木盆放下,挽起袖角要伺候秦晚瑟。   “我自己来,你先下去休息吧。”   追月应了一声,关门退下。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秦晚瑟幽幽睁开双眼。   泡了会儿脚,纾解疲倦感,擦干脚上水珠,准备上床休息,犹豫一下,踱步回门前,将一根木棍顶在门前,觉得还不够,拉来圆桌抵着。   做完一切,她这才上床歇息。   脑袋一挨枕头,便沉沉睡去。   无人看见她身上被一层淡淡的流水似的金光所拢,修复着内伤外伤。   后院。   一道玄色身影从空而落。   “王爷,尸体已送回。”   楚朝晟屈着一条长腿,躺在凉亭飞檐上,两眼慵懒无神的望着天空,似有若无的“嗯”了一声。   “王爷……”   “有屁快放。”   夜雨双手抱拳立在停下,面容凝重,“‘窗’部来报,康小王爷那有线索了,只要找到证据,随时可以动手。”   楚朝晟眉头倏地拧起,原本平静无波的双眼涌现出怒气重重。   “嘭!”   一道绿光一闪而逝,整个亭子瞬间崩塌。   夜雨神色一凝,立在原地看着他,一动不动。   他狂暴的气息逐渐被收入体内,飞乱的发丝也趋于平息。   举步朝夜雨走来,经他身边处顿下,侧眸,冷凝在他面上。   “本王又要亲手斩下友人头颅,会不会有朝一日,你的头颅,会不会也要本王亲自取下?”   夜雨低垂下头,神情镇定坚决。   “夜雨不会给王爷这个机会。”   “若有那一日呢?”   “夜雨会自行裁决。”   楚朝晟深看了他一眼,举步离去。   夜里冷风微凉,吹在人身上,些许凉意。   缀锦园的烛光已经熄了,楚朝晟淡扫了一眼,径直上前推开门。   “哗啦”。   门震动了一下,竟然纹丝不动,后面像是几个壮汉顶着,他根本推不开。   “秦晚瑟!”他怒吼。   竟然敢把他堂堂楚王楚阎罗拒之门外?!   这儿可是他楚王府!   这女人不要命了!   身上再次腾起绿芒,一脚将门踹的稀碎,顶门的木棍圆桌一并牺牲了个干净。   他携裹着一身寒意怒气,阔步走到床前,准备一把掐住那女人的脖子,好好问她究竟怎么回事!   人到床头,却见那女子睡颜甜美静谧,宛若池中一朵睡莲,稍有风一吹,便震颤不已,让他如岩浆四溢的心瞬间平息了下来。   意识到自己的晃神,他不悦的竖起双眉,一撩袍角坐在床头。   “本王今日心情不好,起来同本王说话。”声音虽带着恼怒,但音量竟鬼使神差的压低了几分。   见那女子没有回应,便自顾自褪去外袍翻身上床,才入被窝,就感觉一股滚烫的热意朝他围拢而来。   他下意识伸手放在秦晚瑟额头,那宛若烧红的烙铁般的温度,烫的他立马缩回了手。   怪不得他刚刚那么大动静她都没有反应。   “这女人……”   楚朝晟眉心拧了又拧。   还指望娶她回家让自己夜里睡个好觉,没想到好觉没睡几个,麻烦倒是接二连三。   将要抬手凑上她额头,忽然一只滚烫的小手将他大掌握住。   “救我……我不要一个人……”   她此刻蛾眉紧蹙,脸颊被烧的通红,好似一朵娇嫩的花拢在锦被下,稍一用力,就会将她揉碎摧毁,脆弱不堪。   若不是亲眼看到,他真的无法想象,这样一个看着人畜无害的女子,平日里那般刚强,手段那般果决狠辣。   这一刹那,楚朝晟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心底某处被触动,眸光也不禁缓缓柔和了下来。   反握住她的手,轻声哄道,“本王在。”   那紧扣着他大掌的小手,似是心安般逐渐放松了下去。   楚朝晟唇畔爬上点点浅浅笑意,转瞬间,他猛然惊醒。   他刚刚在做什么?   对一颗棋子心软了?   一双剑眉倏地拧起,抽回自己的手,骤然起身准备离去。   走到门口,床榻处传来一声痛苦的嘤咛。   他脚步戛然而止,垂在阔袖中的手紧了又紧,最终一咬牙,掉头重新走到床榻。   “脆弱不堪的女人,没本事逞什么能?生病了还得本王亲自照顾。”   迷糊中,秦晚瑟感觉额上一阵清凉,紧接着,身子四周也像是被一池清泉包裹,灭了她体内沸腾的火,舒适的不禁轻轻嘤咛一声,两手不自觉的朝那处清凉摸索而去。   楚朝晟蹙了蹙眉,垂眸看了一眼摸向自己胸前两点的手,一把抓住。   在她耳畔恶狠狠的道,“再动一下,本王废了你这双手。”   可不管他怎么恶狠狠,那双手仍旧是没停。   他也没有废掉那双手,只是无奈的,忍耐着,短暂的忘掉了心中的郁结。   秦晚瑟一夜睡的深沉香甜。   倒是楚朝晟,几乎一夜未眠。 第五十六章 宝药斋   晨光熹微。   床上男女相拥。   男俊女俏,恍若绝美的水墨画中走出的人儿。   没一会儿,女子眼睫一颤,缓缓睁开双眼。   眸光些许迷蒙,显然还有些困倦。   将要动,忽然察觉腰身有些沉重,像是压着一个人的胳膊,身形骤然紧绷僵硬。   抬眸一看,一张俊美无俦的脸顿时落入眼眶。   男人长发凌乱,在脸颊两侧随意散开,   她瞳孔倏地放大。   楚朝晟?!   她只记得昨夜做梦跟战友遇难,情况十分危急,这男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为什么她完全没有察觉?昨夜她究竟是有多虚弱?   她迅速闭上双眼,心神念道,“镇龙,全身检查,开始。”   脑海中有声音回应,“脊背断骨还需修复调整,其余伤势皆恢复八成,还需服药静养十日。”   除却此外,并没有通报其他异样,秦晚瑟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为了避免这个男人醒来之后诸多麻烦,秦晚瑟小心翼翼挪开他手臂。   眼看着就要成功,却不曾想,下一秒腰身一痛,男人大掌似是枷锁,猛地用力将她拉到身前。   他的眼幽幽睁开,幽深的瞳仁黑如鸦色,带着浓浓的困倦,酝酿着浓浓阴霾。   “你睡好了?给本王个解释。”   语调不高,还带着未睡醒的沙哑,平平淡淡的说出口,就让人感觉一股威压从头而降,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本指望这女人在他能睡个好觉,没想到昨夜比以往失眠夜里还要难熬。   偏偏还不能跟杀了那些人般,直接抹杀了这女人。   秦晚瑟能听出来他话音里浓浓的不悦,只当他是生气昨夜把他关在门外。回望着他,眼中没有丝毫波动,好像昨天夜里那个胆大包天把他堂堂楚阎罗关在门外的人不是她。   “王爷要我解释什么?”   他二人现在床上这个姿势,真的是,让她很不舒服。   想起昨夜她竟然睡的前所未有的舒心,纤细娥眉不由自主的蹙起。   身为二十五世纪特种医疗部队出来的精英,竟然会让自己陷入无意识状态?   更何况,身边躺着的人不是豺狼,是比其凶狠千倍万倍的楚阎罗!   手腕蓦的一紧,身形骤转,楚朝晟扬起上身,大掌将她双手扣了压在头顶。   “装傻?是不是要本王用点其他手段让你想起来?”   他嗓音磁性,带着初醒的暗哑,身形骤然覆下。   淡淡的竹香随着他动作引来的风,尽数朝秦晚瑟面上扑去。   这回,秦晚瑟没有像往常那般慌乱,一动不动,两眼冷淡的凝着他的动作。   “我等这一日多时了,王爷……”   他薄唇即将碰到秦晚瑟脖颈时,戛然而止,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厌恶。   “王爷!夜雨有急事禀报!”   楚朝晟冷凝了秦晚瑟一眼,倏然起身,肩披长袍,阔步朝外走去。   临走时,还不忘给秦晚瑟放话。   “今晚再敢关门,别怪本王不客气。”   秦晚瑟知道,他这绝不是开玩笑。   只是,她不怕。   楚朝晟排除困难重重只为娶她一个名声恶臭的二嫁女,定有所图,也就是说,她现在还有利用价值,他不会对她怎么样。   必须在利用价值耗干之前,提升自己的能力,除掉钱霜儿,解除诅咒。   只是钱霜儿眼下在钱家住着,院子里高手重重,还有个想要她死的钱坤,她要进去杀人,根本不可能。   该如何是好?   她琢磨片刻,琢磨不出什么,取了柜子里最后五十两纹银,走出房门。   “小姐,该用膳了。”   追月端着早膳,出现在她面前。   “放着吧,我回来再用。”   追月赶忙将吃食放在桌上,紧走两步追上秦晚瑟。   “小姐去哪儿?带上我吧!”   秦晚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抬眼看着她点了点头。   追月喜上眉梢,连忙上前走在秦晚瑟身侧。   “小姐,咱们这是去哪儿?”   “宝药斋。”秦晚瑟从怀中摸出两条面纱,一条递给追月,“戴上。”   这一趟,她不想被人认出来。   追月虽搞不懂她这是为何,但也乖乖戴上了,并且很高兴,感觉跟小姐有了共同的秘密,二人距离也拉近了一点。   主仆二人一路到了宝药斋,抬头看着那黑底金字,充满财气的牌匾,秦晚瑟敛起眸光,抬脚朝里走了进去。   “欢迎两位,不知可有咱们这儿的先行珠?”   入门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正前方是高达顶的药柜,有几个伙计搭着梯子照着药方给人抓着药。   那小二看秦晚瑟左右观览,不见应答,又朝着秦晚瑟伸出手,“姑娘,先行珠?”   “先行珠?”   “对,本店买药是要先行珠的,若是没有,就请到后面排队,看到没,就在那儿。”   看到右手旁长长的队伍,秦晚瑟道,“还有这规矩?可是这边没人,两边开放买药不是效率更高点吗?”   小二直起腰身,脸上笑意随着秦晚瑟说的话而消失殆尽,“这就是本店的规矩,你哪儿那么多废话?没有先行珠就跟那帮穷鬼一块排队去!真的是……看穿着打扮还以为来了位金主呢,结果是小爷看走眼了,晦气!”   “你怎么说话呢?!我家小姐……”   追月气不过站了出来,下一秒,被秦晚瑟拽住手腕拉了回去,“我们先排队。”   “可是他……”   秦晚瑟摇了摇头,她便只得应下去排队。   好不容易到她,秦晚瑟拿出五十两纹银放在桌上。   “二钱五敛子、一钱三百草,一钱素馨花……”这些药,是她用来给自己炼丹疗伤所用。   小二听她讲完,抬眸不禁深看了她一眼,说了句“姑娘你等下”,转身进了里间。   “怎么回事小姐?咱们要的东西有什么问题吗?”   秦晚瑟摇了摇头,她也不知,但心里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五十七章 那人会不会是他   很快,小二从里面走了出来,重新上下打量了秦晚瑟一眼,问道,“姑娘可是炼丹师?我家公子有请。”   “你家公子见我?”秦晚瑟蹙了蹙眉,不懂他如此问用意为何,便道,“这与前来买药,似乎不冲突吧?”   “既然姑娘不是,”小二闻言将药方放在桌上,“那这些药,本店不卖。”   秦晚瑟眉心拧起个结,顺着他来时方向望了一眼,“烦请小二哥领路吧。”   果然她的第六感很灵验,没有好事发生。   小二绕出柜台,看了一眼她身边的追月,道,“我家公子只请小姐一人。”   “追月,你先回去吧。”   若是有什么意外,今天没有回去,追月也能当个传话的。   即便楚朝晟对她没感情,碍于脸面,也得出来找她。   否则刚嫁过来的王妃在眼皮子底下被人搞死了,传出去堂堂楚阎罗面子往哪儿搁。   追月这丫头深看了秦晚瑟一眼,总算意会她的意思,闻言正色应下,转身便走。   见追月走远,小二便带着秦晚瑟朝里转去。   拐了几个弯之后,小二在一扇朱红色的大门前停下,抬手轻叩门扉。   “进来。”   是个清亮的男子声音。   秦晚瑟眼皮一跳,这声音好像在哪儿听过,在记忆中搜索了一番,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门“吱呀”一声响,将秦晚瑟的思绪拉回。   小二没有进去,侧身给她让开一条路,“姑娘请。”   秦晚瑟稍一颔首,举步走了进去。   房间里十分空旷,一扇屏风从中间分成两截。   秦晚瑟瞄了一眼屏风下方。   两双靴子,一双黑,一双白。   白的?   看到这颜色,秦晚瑟禁不住眉心一跳。   楚王府那个讨厌的男人最钟爱之色便是白,只是他被夜雨叫去办事,应该不会那么巧碰到吧?   “看方才姑娘所点药方,姑娘该是炼丹师,不知是何品阶?”   按照这边的算法,上一世她该是六品炼丹师,但是重生后,受魂力限制,打不开一卷之外的药方,出来的药材,该是一品。   但她的品级,可不止如此。   她张口道,“二品。”   听到这声音,屏风后脚踩白靴的男子眼皮倏地一跳。   竟然是她?   “竟是女二品炼丹师!今日算是捡到宝了!”   椅子朝后“咯吱”一声,急匆匆的脚步声绕过屏风,朝她靠近。   屏风后走出个英俊男子,一身红衣似火,一条黑色绶带缠腰,一手持枫叶花鸟描金折扇,见到秦晚瑟的刹那,两眼微微圆睁,流露出诧异之色。   他紧步走来,上下将她端详了一遍。   一身素衣加身,腰身盈盈一握,露出来的肌肤白皙如雪,虽戴着幕离,看不清容貌,但也觉着气质清冽,似个绝美的妙人。   “我见过京都万种风情的女子,但唯独姑娘这般气质的未曾见过,只是姑娘戴着面纱,可惜了,不能一睹姑娘风华。”   “呵,见谁都这般说辞。”屏风后传来一声冷笑,即便看不到那人的脸,也能想象的来那人表情是如何的讥诮。   红衣男子回头望了一眼屏风后,一手合起扇子敲了敲脑袋,面露尴尬之色。   “忘了还有一不解风情的人在此……”   那声音似是被刻意压低,秦晚瑟没听出什么不妥,扫了一眼屏风,看向他,“不知公子叫我来此,所谓何事?”   她只是想抓个药,一为调养身子,二为秦浩宇炼药,怎么莫名其妙就被这人叫来?   听到这声音,屏风后的男子眉梢一挑,食指在桌上轻轻敲着。   红衣男子闻言连忙欠了欠身,“在下丹心房弟子百里流云,家父未在,这宝药斋暂时归我看管两日,有点事想请姑娘帮忙,特叫小二在门口留意,惊扰姑娘,还望恕罪。”   秦晚瑟环顾了一圈四周,“宝药斋是京都少有的大药房,不可能连个二品炼丹师也没有吧?我实在想不出,公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百里流云手握折扇怔怔愣了几秒,看秦晚瑟的眼神,像是看到了什么怪人。   “姑娘……不认识我?”   秦晚瑟正色看向他,“我们先前见过?”   屏风后的男人冷嗤一声,话音中带着几分嘲讽,“丹心房下‘流’字辈的翘楚,他以为京中少女对他知无不晓,偏你却不知,可是折了他面子。”   秦晚瑟暗道原来如此。   “朝兄……”本想跟屏风后的人说些软话留些面子,但听到那刻意压低的声音,百里流云目露疑惑,“朝兄你声音怎么……”   屏风后的人重重咳了声,不悦的声音传来,“没什么,不舒服而已。”   百里流云神色跟着一正,手中扇子啪的一声重新打开,扇了两下又合上握在手心。   “如姑娘所见,宝药斋确实不缺炼丹师,只不过,今日之事不宜被外人知晓,所以特请姑娘来帮忙此事。”   “既然不能被外人知晓,为何又告诉我?”秦晚瑟往后退了一步,“抱歉,我对这种保密的事嘴不感兴趣,还请另寻他人,告辞。”   “哎,姑娘,你别走啊,此事若成,必定重谢姑娘。”   手一伸,握住秦晚瑟手腕,下一秒便觉掌心一木,知觉正在缓缓丧失。   百里流云骇然失色,不敢怠慢,张口吞下一枚解毒丸,纵身一跃,挡在秦晚瑟面前,堵住大门。   “姑娘莫要惊慌,我二人并非恶人。”   “拦我路,挡我门,不是恶人,是什么?”秦晚瑟冷凝着他,魂力张开,暗自审度眼前人实力,并且留心屏风后的人。   方才他已吞下解毒丸,但是被扎到的手竟然没有半点缓解!百里流云脸色有些难看,不着痕迹的将方才麻木的手背在身后。   他是丹心房年轻一辈翘楚,他亲手所出的解毒丸,竟然对这姑娘制作的毒不起作用……   这女人,怕是不止二品……   “姑娘莫急,听我把话说完。”百里流云缓和了一下氛围,继续道,“我二人只是想与姑娘商议合作,若姑娘完成我所说的,有厚礼相送,若是姑娘不愿,也可离开。”   秦晚瑟已然审度完毕,缓缓收回魂力,心下微微一沉。   眼前这人是橙阶,还是丹心房所出弟子,足够棘手。   而且屏风后的那个男人,修为更高!   她若要硬来,根本不可行。   警惕的盯着对面百里流云,她道,“我若不答应,便不卖给我药,那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百里流云神色讪讪,有些不好意思的拿扇子点了点鼻尖,“不好意思,实在找不到合适人选,只能委屈姑娘。”   看他言谈对她并无强迫禁锢之意,秦晚瑟放松了些许心神。   左右无法选择,倒不如帮了他这个忙,然后要一堆好药材,自己倒也不算亏。   “我可以帮你,不过,我有个条件。” 第五十八章 各取所需   “姑娘尽管提,但凡是我能做到的。”   看百里流云答应如此的轻松,秦晚瑟心下不免又是一沉。   越发肯定这不是什么好差事,怪她今日出门没看黄历……   “不知公子要我炼什么药?”   “二品丹药,清心丹。”   百里流云手中折扇“哗”的一声打开,在身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英俊的面上没了先前笑意,看着有几分深不可测。   “我没有药材。”   “姑娘放心,炼丹炉、药材,都在里面准备好了,姑娘只需在一个时辰内将丹药给我交易就算完成。”   “好。”   “期待你接下来的表现……”   屏风后,那道压低的嗓音再次传来,蕴含着几分戏谑与不屑,像是等着看秦晚瑟好戏。   秦晚瑟回头看了那屏风一眼,冷淡的收回视线,抬脚进了里间门。   “哎,姑娘且慢!”   “还有何事?”   “姑娘方才扎我一针,这解药……”   “不是毒,待会儿便可恢复。”   百里流云松了口气,绕回屏风,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凉茶,润了润唇舌,抬眸看向对面男子。   “楚王爷今日是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怎么这姑娘一来,你就嗓子不舒服?”   对面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楚阎罗、楚朝晟。   他一手撑着额头,抬了抬眼皮,语气有些不善,“本王如何,还需跟你这闻名天下的丹心房少主解释?”   百里流云一怔,讪笑一声,“朝兄怎的没由来这么大火气?别折煞我了,什么天下闻名?方才那姑娘便不知我。”   说到这儿,他拿着扇子一敲脑门,“竟是忘了问姑娘芳名,真是罪过。”   起身就要去问,身后传来一道沉沉的命令嗓音,“坐下。”   百里流云侧眸看向他,眼中化开点点深意,扇子抵了唇,压低了几分嗓音,“王爷从方才开始,就有点奇怪啊……不想让我去问也可以,给我个理由。”   “没有理由。”楚朝晟抬手斟茶,如饮酒般仰头一饮而尽,心思百转千回。   传言中那个毫无武气、一无是处的废物秦晚瑟,一夜之间摇身一变,手腕强硬,聪慧过人,还是个二品炼丹师……还有那一身奇奇怪怪的本事……   跟他掌握的情报,完全是判若两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女人身上的谜团,真不是一般的多……两条浓眉不可见的轻蹙一下。   里间内,秦晚瑟正着手准备炼药。   有一尊炼丹炉,旁边还有炼制清心丹所需的药材。   检查了一遍药材,确认没有问题,便开始炼药。   二品丹药,于她而言轻而易举,一个时辰绰绰有余。   只是她想不通,那个百里流云看起来是个人物,为什么偏偏要在外面找一个无名炼丹师来帮他炼药?   还有屏风后的那个人,她张开魂力时候看的清楚,正是楚朝晟!   她虽戴着面纱,但是声音未作修饰,也不知他听出她声音没有。   也不知这二人在密谋什么事,但要她所制清心丹对人并无害处,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赶紧炼完拿了东西走人。   半个时辰不到,里间的门“吱呀”一声打开,浓郁的药香朝四处弥漫,秦晚瑟一身白裙,掌心托着一个瓷瓶迈步走出。   百里流云从屏风后绕出,有些惊喜的看着她。   “这么快就炼好了?”   “嗯,火候还差几分,比不得丹心房,公子见谅。”   里面那人冷声传来,竟夹杂着几分怒气,“好一个二品炼丹师……”   百里流云望了一眼屏风后,低声道,“别理他,”伸手接过瓷瓶,也没看,便问,“不知姑娘的条件是什么?”   “第一,我炼制丹药,不可用来害人。”秦晚瑟正色看向他。   百里流云眼中光芒一凝,旋即讪笑一声,“清心丹乃是补药,不会用来害人。”   秦晚瑟稍稍放心,“第二,想跟公子讨几味药。”   她杀了钱霜儿的母亲,钱霜儿必定会来复仇,而且她也要替原身报仇解除诅咒,养伤势必要快。   还有秦浩宇那小子,钱霜儿必定会以他脑海中的蛊毒威胁。   他救了她一命,她不能反害了他。   祛除蛊毒的药物算不上名贵,却也罕见,若是这丹心房所属的宝药斋,说不定就有。   “这宝药斋,别的没有,药材多得是,不知姑娘想要什么药?”   “五灵脂、地骨皮、全蝎、岩坨。”   百里流云面露难色,“其余都好说,只是这五灵脂,虽说算不得名贵,但市面上也少有……”   秦晚瑟一挑眉,“所以……交易失败?”   百里流云眉宇还是一副纠结之态。   秦晚瑟淡然的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在百里流云眼前晃了晃,“既然如此,这东西我还是自己留着吧。”   说完,抬脚便走。   百里流云见状立马将手中瓷瓶塞子拔开,往里望了一眼,竟是空的。   没想到她竟然还留了一手!   “姑娘,不带这样的!”   “我要的你给不了,那你要的,我自然也不能给你,很公平。”   百里流云直呼头疼,没想到眼前的女人比他想象的要麻烦些。   “库房还有一味五灵脂,不过是其他客人先定的,姑娘若不嫌弃,就拿走吧……至于那位客人,我再想想办法。”   秦晚瑟唇角勾笑,“多谢。”   将手中瓷瓶抛给他,转身去了前厅。   百里流云将瓷瓶稳稳接住,松了口气,猛地扇子一敲脑门,“又忘了问姑娘芳名了……”   楚朝晟从屏风后绕了出来,脸色有些冷,望了一眼秦晚瑟离去的方向,收回视线,扫了一眼百里流云。   “别打她的主意。”话音里,带着一丝怒气,说不清是威胁还是其他。   百里流云乐了,像是瞧见了什么新鲜事,往楚朝晟跟前凑了凑,扇子挡着唇,“莫非朝兄瞧上了?果然那位二嫁的废物郡主,不能满足你啊……”   楚朝晟脸色仍旧不好看,瞄向他手中瓷瓶,冷冷道,“这次不用确认一下吗?别又被人耍了。”   百里流云连忙拔开瓶塞,倒出一粒圆滚滚的药丸。   浓郁充沛的药香瞬间扑鼻而来。   他定睛一看,那药丸色泽深褐纯正,竟隐隐之间还透出一点点紫气!   竟是二品高级丹药!   二品炼丹师他还从未见过,能在如此短时间内炼出高级丹药的人!   若是这个消息传回丹心房,想必整个丹心房都会备受震动!   楚朝晟一眼就瞧出了那药丸上的紫气,不由得瞳孔一缩,面色更加深沉。   他还真是娶回来了一个不得了的女人……   百里流云没看到他的脸色,将丹药迅速塞回瓷瓶,二话不说就朝外追去。   肩头猛地一紧,整个人被那股强悍的力道硬生生拽住。   “朝兄,那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炼丹苗子,别拦着我。”   楚朝晟阴沉着眼,眼底那青色的沉痕仿佛越发浓郁。   “你别忘了,眼下还需去拜访康小王爷……” 第五十九章 好好聊聊   秦晚瑟拿了药材,马不停蹄的赶回楚王府。   追月在门口焦急的来回踱步,看到她的刹那,眼前一亮,朝她飞奔而来。   “小姐!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秦晚瑟摇摇头,“给我准备些膳食,今日我有要事要忙,即便王爷回来,也不许他进房门,懂了吗?”   “是。”   用过膳,秦晚瑟关上房门,盘膝坐在床上。   她现在打开了炼丹术一卷,里面是一品到三品的丹药。   二品丹药她完全可以炼制,现在要试试三品。   虽说只差一品,但其中跨度却并非那么一点。   一品二品算是基础药,只得皮毛,而三品往上,才是真正考验炼丹师的能力。   她记得清楚,在第二卷 中有一丹药,可以压制秦浩宇脑中蛊毒,要完全解除,得到第三卷。   以她现在的能力,一鼓作气到第三卷 不可能,但是不停练习炼丹冲破二卷还是有点希望的。   深吸了口气,活动了下十指,神识沉入识海,迈入镇龙第一层。   烛光明亮,将塔顶映照的通明。   “焰来。”   一招手,那点点烛火化成一只只精灵,接二连三跳入炼丹炉中。   秦晚瑟两手在身前平摊开来,药材一一悬浮在空,素手一点,其中一味晃晃悠悠进了炼丹炉中。   魂力猛地一催,火焰“轰”的一声暴涨,将里面那味药材烧的枝叶卷曲,一点点变成粉末,继而用魂力包裹挪在一旁,分神手指轻点另一味药抛入炼丹炉中。   火焰似是找到了食物,蓦的涨高一截,秦晚瑟眉心一跳,操控魂力一点点的压下火势,控制到恰到好处,让其缓慢的炽烤药材,直至将里面的汁液尽数挤压而出,并凝练出精华一滴。   慢慢的,根须部分汇聚起一滴水珠,刚开始有些浑浊,被火焰炙烤之后,逐渐变得透明有光泽。   眼见那一滴汁液即将落入火舌瞬间,她魂力迅速祭出,如同泡泡般将之包裹,拉来先前炼制的粉末,将二者慢慢融合。   这一步,极其耗费心神,不光要细致入微的观察力,还要强大的精神操控力,稍有懈怠,便前功尽弃。   这也是三品丹药难的原因所在。   秦晚瑟额头上沁出汗珠点点,被眼前橘色的火光折射出异样的光彩。   紧抿着唇,大气不敢喘一个。   一滴汗悬在眉梢欲落不落,奇痒无比,她却像是浑然不觉,两眼一瞬不瞬的盯着火炉中央,那两个即将融合的泡泡。   魂力如同水坝溃堤,疯涌而出,没一会儿就将她抽的一干二净。   啪!   气泡裂开,包裹的粉末与药液瞬间落入火中,刹那化成了一缕白烟。   她瞳孔骤然一缩。   失败了。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不可能一次成功,但是看到失败的这一幕,心里还是涌起了浓浓的不甘。   她一次又一次的重试,但每次都是最后一步融合失败。   垂眸看了一眼双手。   纤细小巧,保养的很好,指尖还透着淡淡的粉。   如此好看,却如此无力……   红阶三段,魂力限制,即便可以炼制出二品高级丹药,仍旧无法炼制出一颗三品低级丹药。   “该死!”   “提醒我主,魂力不足,即将被强制驱逐识海,请注意。”   秦晚瑟还没回过神来,就觉一股强猛的拉扯力将她猛地拽出。   她大汗淋漓,肩头、脊背早已被汗水打湿,薄薄的衣衫黏在身上湿哒哒的,十分不舒服。   外面冷风吹来,“呼”的一声,激了她一身粟米粒儿。   回头一望外面,天竟然早已黑了。   她竟然在识海里呆了这么久。   活动了一下手指,还有些余力,比上一回炼药要强上不少。   起身下床,到圆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一口凉茶下去,感觉胃中空空如也,夜晚凉风寒意直逼内心。   “追月。”   她唤了一声,外面无人回应。   她眉心微蹙,眼下掠过一丝狐疑,拉开门探一番究竟。   “不要让本王重复第二遍,让开。”   拱月门前传来嘈杂声,秦晚瑟眼皮一跳,快步走出。   “王、王爷,小姐正在休息,不许外人打扰,还请王爷待会儿再来……”   追月立在楚朝晟面前,头埋得极深,双肩轻微的颤抖,两手纠结在身前,紧紧握住,掌心冷汗一片。   楚朝晟身上弥漫着浓浓的血气,额角一根青筋跳起,眼底蒙了一层阴霾,种种迹象表明,他此刻心情极其不好。   蓦的伸手,掐住她的脖颈。   “外人?这儿是楚王府,你说本王是外人?”   追月纤细的脖颈被他铁钳般大掌扼住,脸色憋得通红,脖颈上几条粗筋鼓起,双脚逐渐离地。   以往只听“楚阎罗”凶名,但如今却是真真切切的在自己面前。   心中的恐惧,被无限放大,眼前那张宛若天神般俊容的男人,竟是比修罗还要恐怖。   “王……爷……”   楚朝晟眼底冰霜一片,“本王连亲友都能杀得,哪儿有什么去不得?”   就在他要捏碎追月脖子的上一秒,一声娇叱从前方传来。   “住手!”   秦晚瑟从一侧快步走来,一双秀眉紧蹙,两眼冷光凝成冰渣,直逼楚朝晟。   不知这男人好端端的,今日是抽什么风?   真是阴晴不定!   “这儿是楚王府不错,但追月是我从国公府带来的人,算不得你楚王府之物,即便她犯事要处理,也是我亲手处理,就不劳王爷动手了。”   楚朝晟眯了眯眼,目光定在她面上。   “德阳郡主还真是今时不同往日,威风异常啊?”   “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秦晚瑟就这么望着他,没有丝毫退缩,亦没有丁点恐惧。   “就事论事?巧了,本王也刚好有事要同你好好聊聊。”   楚朝晟眼底怒气升腾,一把甩开追月,举步朝她迫来。   他身形欣长,比秦晚瑟高出一头不止,强大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涌来,不断挤压冲击着人的心脏与神经。   秦晚瑟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便被他整个人扛在肩上,朝着院内阔步走去。 第六十章 谈判   他不比往常,情绪异常暴虐,身上有浓浓的血气,压制了以往淡淡的竹香。   秦晚瑟能感觉到,他很生气,至于原因是什么,不得而知。   他大掌似是结实有力的树藤,锁着秦晚瑟腰身,将她死死锢在肩头。   砰!   一脚将门踹成两半,大步走到床前,将秦晚瑟扔在床上,高大的身形紧接着覆身而下,将她堵在床头,用力捏起她精致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   秦晚瑟喘息着,迎上他的目光,神情冷淡,“王爷想说什么?”   “你……到底是谁?本王可素未听闻,秦家嫡小姐是二品……炼丹师?”   秦晚瑟心下一凉。   这人果然认出了自己。   楚朝晟面不改色,口中念了一声“缚”,秦晚瑟身上便冒出莹莹绿光,好似温泉边飞舞的无数萤火虫组成的绳子,将她捆绑,半分动弹不得。   “本王给你半盏茶的时辰解释,若是拿不出让本王满意的说法,今日你便同外面那个不知死活的丫鬟,一同上路。”   秦晚瑟心下冰凉一片。   人命于他这里,不过碰下嘴皮子的事情。   此刻他闭着眼,长而疏的眼睫在那张绝美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美的风华绝代。   只是谁也想不到,这样一幅神颜下,长了颗烧不热、捂不暖的石头心。   她微抬下巴,唇中果决的吐出几个字。   “我就是秦晚瑟。”   楚朝晟紧闭的两眼倏地睁开,冰针似的视线直扎秦晚瑟脸颊。   “在本王面前装傻?你与本王先前得来情报完全不同,老实交代,你究竟是谁?”   “王爷调查过我,就该知道,我就是秦晚瑟本人,毕竟王爷的情报网可绝不会出错,不然,王爷也不会娶进门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不是吗?朝兄?”   秦晚瑟笃定,楚朝晟的情报越是精确,越是找不出她的破绽,毕竟她是魂穿,原身外貌等等,无一变化。   他现在只是凭借自己的直觉怀疑自己而已,只要她一口咬死,就不会出差错。   楚朝晟眼底精芒一闪。   “清心丹,清心凝神功效,单独服用并无坏处,但若服用后不断的嗅檀香,就会短暂神智不清,出现幻觉……这关口要是谁想取那人性命,犹如探囊取物。”   秦晚瑟打断他的话,一口气说完,笑看着他,“想必明日就会传来,某某人暴毙身亡的消息吧?王爷有这时间,不如去洗个澡,身上的血腥味跟檀香味……可不是一般的浓。”   “你这是,”他眉梢一抬,“第二次威胁本王……”   “我一开始不理解,为何宝药斋乃丹心房所属,炼丹师无数,为何非要找个外来的炼丹师来炼药,但是现在,我明白了。”   秦晚瑟两眼噙笑,“能值得王爷如此费尽心思的人,势必位高权重,且对王爷身边百里流云十分熟悉,若是丹心房所炼制药丸,不管赠与他的人是谁,他都不会吃的。”   “你就算知道了这些,又能如何?本王杀人,皇上都不曾过问。”   “但这是王爷唯一一次用这等下三滥手法掩人耳目不是吗?想来王爷也有不想让别人知晓的原因所在,若这事传出去……”   脖颈蓦的一紧,被楚朝晟扣住。   他一双眼锐利如刀,“你当真不怕本王杀了你?即便是女子,本王也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喉头,仿佛放了一块烧红的烙铁,蒸干了所有水分,开始炼制她的血肉。   “王爷,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楚朝晟冷眸凝着她,等待她的后文。   “王爷需要我来治疗你的失眠症,而我也需要王爷的势力,你我二人合作,各取所需,互不干涉对方私事,又能各自达到目的,何乐而不为?而且,事成之后,你我还可和离,不妨碍各自幸福……”   她精于医术,他患了失眠症,还是能看出来的。   只不过没想到治疗他的药,竟然是她自己罢了。   听到她最后说和离,不妨碍各自幸福,楚朝晟心里莫名生出一股不快。   多少女人想用各种方式捆绑他,她倒好,完全不为所动。   从进门开始便是如此。   搞得他楚朝晟像是上赶着要她似的。   原本觉得放在身边治疗失眠症相安无事,没想到这女人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一而再、再而三的威胁他,窥探他,挑战他的底线!   当真以为他不会动她?   察觉到他没有再用力,秦晚瑟眼里也荡开一抹笑容。   “夜夜难眠,情绪不得控,是不是已经分不清自己是人、还是鬼了吧?”   这句话,如同石子击湖,正中楚朝晟心底。   每日如同幽灵般晃荡在世间,脑海中混沌一片。   时常困倦久了,头疼欲裂,情绪也开始变得阴晴不定,被世人畏惧,被同僚避而远之,落得自己孤身一人……   夜雨常问起他,他都会说无所谓,可真正有没有所谓,只有他自己清楚。   忽然,脖颈一松,秦晚瑟整个人瘫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喘息,剧烈的咳嗽着。喉咙仿佛充了血,口腔里尽是铁锈味。   捡回了一条命。   “你这女人,聪慧过头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说着,从腰间拔出匕首,唰的划开掌心,一条血线赫然出现。   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秦晚瑟掌心开了一条同样的口子。   两手紧握,鲜血滚烫。   秦晚瑟只觉有什么东西,顺着胳膊一路往上,在胳膊内侧停下,汇聚。   片刻之后,楚朝晟松开她的手,从里衣处撕下一缕布条,将秦晚瑟掌心伤处缠住。   动作熟练轻柔,打破了方才二人紧绷的气氛。   感受着他指尖的冰凉与小心翼翼,秦晚瑟眼皮一跳,心里有一丝异样。   “血继束缚,本王失眠症治愈,你的事情解决,自然解除,若是违背规则,你这手臂,就是本王的了。”他撩起阔袖,露出胳膊上的嫣红的点,“本王,也是同样。”   秦晚瑟看着那红点,心里默默道,“真像守宫砂啊……”   这人虽然暴虐冷酷,但一言九鼎,从未失信于她,还是值得信赖的。   “本王的失眠症,就交给你了。”对,他二人之间,合该是一场交易。   秦晚瑟漫吸了口气,开始在他眉心两侧轻轻按压,还注入了些许武气。   那双小巧的手带着异样的魔力,让楚朝晟感觉今日烦躁疲惫逐渐烟消云散,僵硬的身子也跟着放松下来。   心里隐隐有些不想让这双手离开,就这么一直按下去。   “日后,有事可以依靠本王。”   他猛不丁来这么一句,秦晚瑟手上动作蓦的一顿。   “毕竟你我二人现在是合作关系。”他淡淡道。   原来如此。   秦晚瑟没说话,掌心一番,出现几根金针。   照着穴位依次刺入他头皮,继而从袖中取出一袋香囊放在他枕边。   没一会儿,传来男人沉沉的呼吸声。   秦晚瑟松了口气。   守了一会儿,不见他醒来,便起身下床。   嗓子异常疼痛,得喝点水滋润一下。   忽然,手腕一紧,被人牢牢攥住。   “今日你……非杀不可!” 第六十一章 枕头下的玉石   秦晚瑟心下一凛,回头一看,男人双目仍旧紧闭,眉心皱起深深沟壑,一股戾气油然而生。   这男人,即便做梦也是杀人的梦吗?   心下微动,觉得他有些可怜……   秦晚瑟眉将他攥着自己袖子的手轻轻拨开,下地给自己倒了杯水润了润咽喉,那股火烧火燎的灼痛感终于消失,她缓缓呼出口气,开始整理烦乱的思绪。   能力不足,别说解除诅咒,归还自由了,就连活下去都要拼命挣扎。   脑海中蓦的回想起楚朝晟方才说的那句话,有事可以依靠他……   长这么大,好像还从未有人跟她说过这种话。   包括上一世也是,只想着怎么提升自己,不拖队友后腿。   不得不说,听到他说那句话时,心里不可抑制的跳动了一下,即便是那样的处境。   放在桌上的素手紧紧攥起,秦晚瑟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哪儿有那么多人给她靠?提升自己的能力,才是主要。   一晃便是几个时辰过去,天色擦黑。   夜雨在拱月门前望着被楚朝晟一脚踹成稀烂的房门,握剑的手紧了又紧。   静、太静了……   楚朝晟每次任务回来,心情都会极差,更何况这次动手杀的是自己的好友,心情更是差到了极点。   他知道楚朝晟现在心里是如何的煎熬,很想上去安慰他,但若是他不合时宜的出现,只会火上浇油。   现在只能默默祈祷,那位德阳郡主有自保的本事。   他又杵在那儿站了一会儿,转身欲走,眼角余光忽然瞥见门口一道白色身影踱了出来。   眉心倏地一跳,以为是楚朝晟,就要迎上前去,定睛一看,那分明是个女子身形。   竟是秦晚瑟!   他立在原地,神情复杂的看着朝他缓缓走来的女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除却脖颈有些青痕之外,竟没有外伤。   掩住眼底掠过的诧异,他望了望秦晚瑟身后,“你居然没事?王爷没对你怎么样吗?”   秦晚瑟指了指自己的脖颈,“我这样像是没事的样子吗?”   夜雨握剑的手紧了紧。   每次王爷这般暴躁时,陪在他身边的人多多少少都会受伤,严重时卧床不起,轻时也是断掉几根骨头,而秦晚瑟只是脖颈有点青痕……这已经算是特别轻伤了。   “夜将军好像巴不得我出事一样?”秦晚瑟抬眼看他,朝他伸出一只手,“你家王爷睡了。”   “嗯?”夜雨不解。   “我替你哄睡了你家王爷,还受了工伤,不得给我点什么补偿?”秦晚瑟指指自己的脖子。   “哄睡了谁?”夜雨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家王爷啊,那个房间里还有其他人?”   夜雨蹙握剑的手激动出了汗,那张冷硬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种名为震惊的表情,“此话当真?”   “那还能有假?”秦晚瑟蹙眉,“夜将军怕不是不想给我这补偿?”   “当然不是,秦小姐想要什么,尽管吩咐。”   秦晚瑟看他激动的那个样子,好像自家媳妇儿刚生了个大胖小子一般,“晚膳,一日三餐缺一不可,我想以楚王的身价,这点还是可以满足我的吧?”   夜雨有些意外的挑了下眉梢,还以为她会趁机邀功请赏,狮子大开口,没想到竟然只是要求膳食……   好像这些时日以来,楚王府苛待了她一般。   “我胃不太好,希望每次膳食能够准时,”秦晚瑟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递到他面前,“劳烦按照我这食谱来做,多谢了。”   说完,她抬脚转身要走,忽然想起什么顿住脚,“你家王爷的房间在哪儿?”   夜雨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指了个方向。   “谢了,那待会儿让人把膳食送到这儿来。”   看着秦晚瑟进了楚朝晟房间的门,夜雨才恍然回过神来。   这女人,竟然是要跟王爷分开睡?   他见过的女子,可是巴不得给王爷下点药发生点什么……   秦晚瑟进了楚朝晟房间,粗略扫了一圈。   干净整洁,清一色酸枝木桌椅,没有多余装饰,很宽敞。   微冷的空气中还残留着属于那个男人特有的竹香。   她并不讨厌这气味。   等晚膳的时间,拨开珠帘绕到里间,躺在床上试了一下软硬,却感觉脖颈下好似咯了一块石头,怎么也不舒服。   掀开枕头一看,竟然真的有一块石头。   只不过并不是普通的石头,是一块玉石,通透莹亮,上面还有细细刻画的字。   “灵夕?”秦晚瑟喃喃念出声。   听着是个女子名字,只是不知道与那位楚阎罗是什么关系?   还不等她细想,门外就传来一串敲门声。   叩叩叩——   夜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秦姑娘,晚膳。”   秦晚瑟将玉石放在一边,连忙起身拉开门,看也不看夜雨,直接将膳食接过,“劳烦夜侍卫帮我声追月来。”   叫丫鬟?跟她一块吃吗?   夜雨正色应下,留下一句“王爷不喜他人动他东西,还望秦姑娘谨记。”说完便走了。   秦晚瑟要的是药膳,既然炼制不成疗伤好药,就只能从药膳入手,她目前没有那么多钱,但是楚朝晟有,王妃的资源,不用白不用。   跟着追月丫头一块吃完,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楚王府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秦晚瑟一身黑色夜行衣闪出,悄无声息的出了院落,直奔国公府。   没了钱霜儿跟魏芳,这国公府显得极其冷清寡淡。   秦晚瑟轻车熟路的翻过墙头,避开护院,小心翼翼摸到秦浩宇房间。   魂力张开,笼罩住整个房间,看清了里面情况。   魏淑守在秦浩宇身边,不过短短几日,整个人变得形销骨立,面上不复先前风采,像是一张皮堪堪包住脸骨。   她两眼毫无光泽的望着躺在床上还没有转醒迹象的秦浩宇,像是狂风暴雨中苟延残喘的一盏老烛。   看到这一幕,秦晚瑟心里莫名揪了一下。   撇开魏淑先前对她种种,只看着现在,觉得魏淑也不过是个普通母亲,把所有的爱都倾注给了自己的儿子。   秦晚瑟敛起神思,翻身跳下房檐。   没过一会儿,院落某处传来“走水了”的高呼声。   魏淑被秋华搀着急忙赶往着火的地方,与此同时,一抹黑影趁机进了秦浩宇房间。   她快步走到床前,手指按在秦浩宇眉心。   “镇龙,检查。”   “脑中蛊虫有生长迹象,断裂筋脉还未完全修复,警告,三个月内无法苏醒,蛊虫将无限制生长!”   听完播报,秦晚瑟心头蓦的一沉,脸色有些难看。   三个月之内修复经脉让他苏醒,稍微有些困难。   若是她武气再精进些,炼制出三品药丸……   “哪个缺德的放的火?!最近国公府怎么晦气连连!给我挨着找那放火之人!势必要揪出来严惩!”   魏淑的声音从门外不远处传来,秦晚瑟心头一惊,连忙从怀中摸出几颗药丸,塞到秦浩宇口中。   看着他咽下,转身要走,临走前看着那张沉睡中苍白的小脸道,“快点醒过来,我陪你玩。”   谁也没看到,床上人儿的手指,不经意间轻轻颤了一下。 第六十二章 进阶   秦晚瑟径直转去后山,遍山搜寻药材。   满心皆是尽快变强!   六月将结,白天热的人要化,到了深夜仍旧有些凉。   国公府后山水汽重,随着风吹来,让人顿觉一阵湿冷。   秦晚瑟顺着路走到温泉池边。   体内还有些许伤势未愈,而这温泉有疗伤解乏的功效。   环顾了一圈四周,张开神识探查,并无其他人,这才安心褪去衣衫,迈入水中。   温暖的泉水将她浑身包裹瞬间,这些时日所有疲倦仿佛随着毛孔张开的刹那,一并蒸发出体外,格外轻松。   这会儿疗伤,必定事半功倍。   身上金光缠绕,交织着那乳白色的淡淡雾气,在秦晚瑟皮下筋脉中游走、修复。   过了一会儿,秦晚瑟额上汗珠滚滚,丹田处气息狂乱涌动,竟隐隐有种要突破红阶三段的趋势!   她不敢怠慢,连忙沉心静气,牵引着四面八方进入体内的灵气,游走奇经八脉。   内视后,只觉灵气走过的地方脉络比先前宽厚了一圈,而原本如浩荡大河的灵气,逐渐变少。   最后如同点点雨滴,落入丹田,瞬间,如同硼砂入油,当即沸腾。   丹田里的那团红色火焰,越烧越烈,   若是放任丹田混乱的气息不管,她怕是要走火入魔。   连忙牵引出一丝丹田气息,绕着奇经八脉循环,一丝被消化驯服,再来一缕,如此往复。   被驯服的气息,变得纤细了不少。   最后一缕游回丹田时,秦晚瑟看着原本一团混沌的红气,变成了几根发着红光的“头发丝”,眼皮突的一跳。   她能清晰感觉到那“头发丝”里面蕴藏着的凝练武气,只一缕,就比先前一团混沌的武气要醇厚不少。   “差一点就能突破了……”   秦晚瑟收回内视,缓缓睁开双眼,竟然惊觉温泉上漂浮的白雾消散的一干二净。   那些雾气里,竟然蕴含着灵气?   脑海中灵光一闪,她深吸了口气,一头扎入温泉池中。   一口气游到池底。   水质干净清澈,她睁开眼,借着张开的魂力,可以清晰感应周围一切。   忽然,感觉某处像是被什么屏蔽了一般,她的魂力探不进去。   没有犹豫,直接朝着那方向游去。   池底乱石堆砌,靠着边缘的角落,像是一个黑洞,吸走了秦晚瑟的所有魂力,窥探不到里面半分。   她游了过去,满头黑发在水中犹如水藻般漂浮晃动,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周遭水温降了一点。   素手朝前伸去,一股冰冷刺骨的针扎感觉瞬间从指尖传来。   脑海中镇龙声音同时响起,“发现四星灵宝!冰魄石,可屏蔽武气、灵气。”   灵宝分九星,一为低,九为最。   六七星已然是可遇不可得,八九星更是传说神话,从未有人见过!   这冰魄石,竟是四星!   若是在天武国中放出消息,只怕是会引得举国震动!   秦晚瑟心头一跳,怪不得就连镇龙也无法找到那灵气来源,原来是被这宝贝给挡住了。   肺中氧气快耗干,她匆忙返回岸边,找了根结实的树枝,深吸了口气,再次扎入水中,直奔冰魄石而去。   观察了一下地形,她将树枝往深一送,运起武气,啪的一声,树枝断裂,那冰魄石在水中一跃,落在不远处。   黑暗之中,一点红光微弱的散发着光芒,有火星似的东西,从那红光处不断飞出,朝上空飘去。   秦晚瑟朝前凑近,这才看清那东西的真面目。   一团泛着红光的粘稠液体,中央红到发白,顺着地势缓缓往四周流淌。   脑海中七层宝塔瞬间光芒暴涨,不住旋转!   像是在表达自己无以言语的兴奋!   “六星暖玉液!蕴含纯正灵气,可祛体内奇毒,洗筋伐髓、重塑灵根!”   秦晚瑟心“砰”的跳漏一拍。   六星!   那可遇不可求的至宝,如今竟被她遇上!   若说四星会引得举国震动,那六星直接会让整片苍澜大陆人人陷入疯狂!   秦晚瑟激动到双手颤抖,眼看着那暖玉液要流走,秦晚瑟连忙拿出一个瓷瓶,将东西装进里面。   最后一点暖玉液被装进瓷瓶,周身水瞬间变得冰冷阴寒。   她只在水里多停留了一会儿,就感觉四肢变得僵硬,骨头血液被硬生生一寸寸冻结。   回头看了一眼躺在池底的冰魄石,以她的能力,目前带不走,再待下去反会伤了心脉,只能下次再说。   立即返回水面,生了火坐在火堆旁,拿出一瓶暖玉液,仰头喝下。   仿佛一团烈火落入腹腔,瞬间熊熊燃烧。   充沛、浓郁、纯正的灵气,似是海啸般兜头而下,几乎将她整个人吞没!   “镇龙!引气!”   脑海中金光大作,似是瀑布般从头宣泄而下,将她整个人护住。   不管那气息如何炽热汹涌,都伤及不了她分毫。   秦晚瑟趁机引领灵气,一遍遍冲刷自己的经络,直至无法吸收,最后落入丹田。   如此往复几遍之后,连她自己都没察觉,身上毛孔溢出黑黝黝的污垢,逐渐将她包裹,在外围形成一圈硬壳,还散发着阵阵恶臭。   “咔嚓”一声,那层硬壳裂开一条缝隙,露出女子白皙的鼻尖。   逐渐的,身上污垢尽数脱落,女子眼睫一颤,缓缓睁开。   两眼如胧月皎皎,肌肤如寒雪红梅,在月光下散发着柔柔光辉。满头乌发尽数散落脑后,被风吹的扬起。   她似是坠落凡尘的精灵,一身洁净,荡涤了世间污秽。   伸开手掌,一团浓郁的红光瞬间亮起。   “红阶六段,灵根重塑!这暖玉液,竟有如此强劲功效!”   只用了那么一小瓶,竟让她接连突破三段!   看天色不早,连忙掩起眼中喜色,将脏污的里衣扔掉,穿着一身夜行衣,匆忙赶回楚王府。   楚王府被笼罩在一片夜色当中,显得尤为寂静宁和。   她先去查看了楚朝晟的情况。   他还在熟睡当中,丝毫没有要醒的迹象。   轻手轻脚拿了衣服,转去楚朝晟自己的房间。   这房间还是她走时的那般情形,但她总觉得有人来过的气息。   仔细转了一圈,没有发现被乱翻的迹象,放下心来,上床睡了。 第六十三章 问罪   天蒙蒙亮。   楚王府的守卫刚换班休息,一身穿短打干净利落的女子,高束马尾,出了府门。   街道上十分冷清,只有几个迫于生计的小贩担着担子在街道上缓慢前行。   秦晚瑟双臂、双腿绑着负重,从他们身旁跑过。   眼神坚定、步伐稳健。   小摊贩寻好了位置,摆好自己的东西,东边天色已有些发白。   那个女子,又从他们面前跑过。   “第几圈了?”其中一个摊贩问对面的摊贩。   对面摊贩挠了挠嘴角,“七圈?”   秦晚瑟没有听到那二人对话,两腿酸软,每迈出一步,就像是拖着千斤巨锁。   速度越来越慢,身上早已汗湿一片,但仍旧咬着牙继续朝前坚持不懈的跑。   每日,绕城十圈,这是必须完成的任务。   这具身子太过孱弱,即便有实力,到时候也会因为体力拖垮自己。   上一世没见过的风景,没邂逅的人,没经历过的事,这一世说什么也要去尝试一番。   即便是诅咒、仇人,都不能阻挡她的步伐。   十圈跑完,秦晚瑟感觉这身子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光是站着,两腿肚就抽个不停,浑身无力,随便来个三岁小孩一根手指都能将她推倒。   腹中空荡荡,发出一声长鸣。看了一眼还稍有一段距离的王府,她心中眼里露出几分苦笑。   要是再不吃点东西,怕是连王府都走不到了。   摸了摸腰间,可怜见儿的掏出三枚铜钱,走到一个烧饼摊前拿了个烧饼。   摊子虽小,但是烧饼不错。   金黄酥脆,咬一口满嘴掉渣。   在这个世界一醒来,便面对重重危机。   亲娘给她吃冷馒头咸菜,来了这楚王府伙食虽然好了些,但寄人篱下,食之无味。   这烧饼,是她这辈子吃过最好的东西了。   “哎,你们都听说了吗?康小王爷昨日死了……”   “听说了,而且我还听说,就是那位阎罗爷干的呢!”   “那康小王爷,多好的人,每日给穷人施粥,跟那位爷也是手足之交,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惹到那位爷了,说杀就杀!”   “嘘……”   其中一个摊贩小心翼翼指了指立在一旁,手里拿着饼不动弹的女子,示意对面那人闭嘴。   秦晚瑟抿了抿唇,抬脚朝楚王府方向走去。   果然如她料想的那般,他利用她杀了个位高权重之人,而且……还是自己的手足兄弟。   眼帘微垂,挡住里面的冷漠寒霜,举步迈入王府。   “小姐!”   才进门,就见追月从回廊拐角摔了出来,嘴角溢出一抹血色,看到她的刹那,两眼睁的浑圆,愣了一刹,见了鬼似的看了一眼拐角,对着她喊道,“小姐!王爷他……”   话音才落,一道欣白的身影就迈了出来。   那张脸丰神俊朗、俊美无双,发丝衣领些微凌乱,仍旧没将他的美减去半分。   他眼底泛着冷光,衬的双眸越发深幽漆黑,浑身寒气四溢,隔着如此之远,秦晚瑟都觉那寒气侵入体内,将她的肺腑冻伤。   唇瓣微启,他淡淡道,“本王如何?接着说啊?该死的东西……”   楚朝晟踱步走来,高抬起脚,就要在追月胸口狠狠踩下。   秦晚瑟眸光一凛,一脚横扫,踢开他的脚,挺身挡在追月面前。   方才绕城十圈,眼下身子无力,接了楚朝晟一脚,竟是浑身颤抖,有些站不稳,仍旧咬牙坚持着。   “你犯了什么错,惹得王爷如此震怒?”   话是对着追月说的,但两眼却直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眼前一幕,让追月看傻了,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楚朝晟就开了口。   他一张脸阴沉铁青,嫣红的薄唇勾起几分冷色讥笑,“最清楚的人,不应该是你吗?还跟本王装傻?”   阔袖一甩,一道绿色罡风如鞭子抽打在秦晚瑟手腕,还未吃完的烧饼应声而落。   手腕上瞬间出现一道红痕,火辣辣的疼,仿佛蜡泪滴在了破裂的伤口,痛的她脊背直冒冷汗。   “说,本王的玉石在哪儿?!”   玉石?   脑海中突然想起枕头下发现的那颗石头,上面刻着“灵夕”二字,她看完之后就放回了原位。   秦晚瑟开口道,“不过一块玉石,竟值得王爷如此震怒?”   眼前人影一花,喉头蓦的一紧,骨头几乎被那只大掌捏成粉碎。   楚朝晟一双眼中烈火燃烧,“本王不妨实话告诉你,你二人的命,都不值那一块玉石!昨夜只有你进过本王房间,若不想死就快说!”   两条活生生的性命,竟不如一块石头?   只是不知是不如那石头,还是不如那石头上刻着的“灵夕”二字?   分明那日还信誓旦旦的说毕竟是同盟,日后有事可以依靠他,今日就完全转变了嘴脸。   呵,男人……   秦晚瑟胸口仿佛被猛地扎进一根刺,咬着牙,倔强的看着楚朝晟的双眼。   “一块石头,我秦晚瑟不稀罕拿!王爷连手足兄弟都想杀就杀,想杀我,更不过是弹指一挥,动手吧!”   女人的倔强更加刺激了楚朝晟,他瞳孔蓦的睁大,两眼瞬间充血泛红,身上绿光如同林间风涌,波涛起伏。   猛地将她甩出,似是要将这满腔恨意在这一击尽数宣泄!   砰——   秦晚瑟后背狠狠撞上冷硬的墙壁,即便撞上前一瞬间她运起武气护住心肺,仍旧被那股强悍的力道震得几乎散架。   “咚”的一声落地,哇的吐出一口血,意识开始模糊。   “镇龙,疗伤……”心念一动,体内金光开始流转。   似是潺潺不断的溪水,温柔流淌过她体内每一寸,将受伤的脊背缓慢修复。   意识回笼,但是浑身散了架似的,痛、无力,抬根手指这动作都做不到。   “是不是本王让你产生了一种非你不可的错觉?!才让你如此有恃无恐?!”   楚朝晟举步朝她走来,脸上阴云凝而不散。   秦晚瑟趴在那里一动不动,艰难撑起身子直视向他。   “我从未有过如此念头,要杀便杀!”   这女人,当真以为他不敢,第三次威胁他?!   楚朝晟额角青筋狂跳,胸腔火山瞬间喷发,一掌运起罡风,就要从她胸口拍下。   秦晚瑟两眼直视向他,眼皮都未眨一下。 第六十四章 寒室   强猛的罡风迎面而来,如同冰刀风刃割的她面皮生疼。   楚朝晟完全没有停手的意思。   秦晚瑟唇畔勾起一丝嘲讽,两眼淡然,似是嘲笑楚朝晟,又似是在嘲笑自己,在他说出依靠他那句话的时候,心里竟然有那么一丝丝的动摇。   殊不知在人家眼里,她的命连一颗石头都不如,是随时可以舍弃的。   掌风在鼻尖处瞬间戛然而止,他寒声道,“你笑什么?”   秦晚瑟两眼冰冷,直逼向他,“我笑你既然一口咬定东西是我拿的,那杀了我,又该怎么找回你那块宝贝石头?”   楚朝晟瞬间恍然,看着这女人满脸笑意恨得要死,却又无可奈何,垂在身侧的双手捏的咯嘣作响。   “来人!给本王把这女人关进寒室!她什么时候肯说了,再让她跪着找本王!”   “是!”   左右侍卫大步上前,身上铁甲碰撞发出冰冷的“咣当”声,一人拽了秦晚瑟一条臂膀,强行拖着她往寒室跨去。   “秦晚瑟,你最好祈祷本王没有亲自找出来,否则……”否则什么,话到了嘴边,他没有继续往下说,收回了看向秦晚瑟的视线。   “小姐!”   看着被拖走的秦晚瑟,追月两眼泪水奔流不止,见拽不住,转身朝着楚朝晟一跪。   “王爷!小姐从不撒谎,她一定没拿,还望王爷明察秋毫……”   “王爷!小姐身子骨弱,若是去了寒室,不过今夜她就会没命了啊!”   “王爷……”   不管她如何哭喊,楚朝晟都像是没听见,越走越快。   一袭白衣似是染了霜雪,单是看上一眼,就感觉冷入了骨里。   “夜雨!”   高叱一声,夜雨一身玄色衣袍从天而降,半跪在他面前。   “给本王搜!即便将这京都掘地三尺,也要将玉石找出来!”   “是!”   夜雨知道那玉石对楚朝晟而言意味着什么,不敢怠慢,一声应下,就不见了踪影。   幽深黑暗的走廊里冷气肆意蔓延,秦晚瑟被侍卫拖拽着,一路前行。   一身短打被青石板地面磨的衣料破损,露出里面的中衣,逐渐显了血色。   被楚朝晟那一掌所震,外加这身上皮肉伤,秦晚瑟已经是内忧外患。   砰——   寒室的门被人一脚踹开,秦晚瑟只觉肩头传来一股强猛的力道,整个人就朝前扑去。   地上是一块天然的寒冰,掌心按到地面的刹那,被那寒气吸住,不要命的往骨头缝里钻。   秦晚瑟咬牙挣扎起身,想往门口爬去,但她根本没有那个力气。   “老实呆着吧,凡是进了这寒室的,没有一个人能出去。”   “跟一个将死之人费那么些话作甚?快走快走,这地儿真不是人呆的。”   冰冷的寒室,冷气从玄冰上不断朝上蔓延,贪婪的吞噬着秦晚瑟身上的些许暖意,像是要将她整个人嚼碎吞下才肯罢休。   秦晚瑟唇色逐渐发紫,趁着身体还有热度,连忙在怀中取出续灵丹,直接吞下一瓶。   药效与镇龙同时运转,伤势在以惊人的速度修复。   但身体流失的热量却无法补回。   秦晚瑟强撑着站起身,红色武气缠身,绕着寒室来回跑,企图让身子热起来。   但这点热量跟整个玄冰雕刻而成的寒室相比,根本不足挂齿。   寒气逐渐侵入骨髓,朝着五脏六腑蔓延。   眉毛、睫毛结了冰霜,四肢涌动的血液也逐渐凝滞。   若是寒气照着这个架势一直进入到心脉,那么她整个人就要彻底长眠了。   秦晚瑟搓着双手,口中不断朝掌心哈着气,但杯水车薪,收益甚微。   她逐渐感觉困乏,两眼皮压了千斤巨石般,有些睁不开。   前世与战友并肩作战,突破种种阻碍的画面开始在眼前不断重现。   即将睡过去的前一刻,门外忽然传来阵阵拍打声,还有某人撕心裂肺的呼喊声。   “小姐!小姐!不要睡过去!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来的!”   她眼皮微颤,强行撑开眼睛。   那铁门外面什么都没有,仿佛方才是一场幻听。   冷……   冻的浑身疼……   对了,她还有暖玉液!   眼中光芒逐渐亮起,手心张开,一道金光闪现,一支白玉瓷瓶出现在掌心。   她颤抖着手,拔开塞子,艰难的将那液体送入口中。   一股温热的暖流顺着咽喉滑下,一路滚入腹中。   像是燃起了一团火,在丹田处熊熊作响。   身子逐渐热了起来,如同一个小小的火种,迅速演变成燎原大火,烧的她面颊发红。   她连忙盘膝坐在原地,如同昨天夜里那般,引导着那股强猛的灵气一遍遍游走筋脉。   被楚朝晟一掌震伤的筋脉,暖玉流淌过后,质壁变得如先前般光滑平整,甚至比先前更加有韧性。   昨天夜里灵气涌过筋脉有强烈的胀痛感,但今日,那痛感小之又小,全都得益于越发强劲的筋脉。   身下玄冰,被她身上散发出的滚烫热浪逐渐融解,变成水,朝四面八方扩散,湿了她的衣袍。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睁开眼。   身上烈焰红光一闪而逝。   红阶,七段!   这一瓶下去,她伤好了,而且直接到了红阶顶端!   稍微再用些力气,就可以突破红阶了!   秦晚瑟心里得到些许安慰,缓缓吁出口气,环顾四周。   四周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她盘膝坐的地方,玄冰融化成了一池水,还带着丁点温热。   起身走向那铁门,扫了眼那铁锁,心神一动,掌心多了一瓶硫酸。   倒在铁锁上,铁锁瞬间滋滋冒出白烟,不一会儿,铁锁断裂,门开了。   秦晚瑟大大方方推开铁门,举步迈了出去。   虽那玉石不是她所拿,但为了洗清她的清白,她也要找到那个东西。   她不想欠那个男人分毫。   走出地下寒室,秦晚瑟脑海中已经有了大概线索。   楚朝晟因一颗玉石怒发冲冠,整个楚王府倾巢出动,地下寒室无人看守,她如入无人之境。   走到大门口,她停下脚步。   眼见着一个女子慌慌张张的背着包裹往出逃,她伸手搭上那女子肩头。   “这么着急,是准备去哪儿?”   “王、王妃!”   那女子两眼睁的浑圆,见了鬼似的盯着秦晚瑟。   “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六十五章 当街拦轿   “你叫什么名字,早上我们刚见过面,还没来得及问你名字,你就慌慌张张的跑了,是不是我吓到你了?”   秦晚瑟没有回答她的话,反问了一句。   “奴婢玉珠。”她声音很小,悄悄地撩起眼皮看了秦晚瑟一眼,紧了紧攥着包裹的手,舔了舔干燥的唇,“王妃还有其他事吗?没有玉珠就先走了。”   “哦,倒是有个小忙想让你帮下我。”   “什么?”   “王爷丢了玉石,还怀疑是我,我想回屋看看,凶手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眼下追月丫头不知道去了哪里,我需要个帮手。”   秦晚瑟说着,眼角余光一直打量着眼前的丫头。   只见她两手始终不曾离开包裹,额头还沁出些许细密冷汗,低头咬着唇不敢看她。   任她怎么看,都是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没有等到她回答,秦晚瑟上前一步,“嗯”了一声,玉珠才恍然回过神来,“什么?”   “当我帮手,你可愿意?”   “……愿意。”   秦晚瑟一挑眉,直接拉了她回了楚朝晟房间。   房间乱糟糟一通,名贵的瓷器与博古架碎裂一地。   单看这么个狼藉景象,都能想象的出,楚朝晟找不到那玉石是如何的疯狂。   秦晚瑟只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绕进里间,来到床头。   “昨夜那玉石就在这儿放着,不是什么名贵显眼东西,你说那贼人为何偏要拿这东西?”   玉珠后背已然被冷汗打湿,唇色苍白,两耳嗡嗡作响,根本听不进去秦晚瑟说话,直到秦晚瑟重新唤了她名字,她才恍惚回神。   秦晚瑟浅呼出口气,起身踱步朝她走来。   “表现的太过明显,我想忽略都难,说吧,你都知道些什么。”   “王、王妃在说什么,奴婢听不懂。”   “看过你的手腕之后,再与我说话。”   玉珠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忙将袖子撸起,方才被秦晚瑟抓过的地方,俨然起了不少疙瘩,朝着她胳膊一路向上延伸。   秦晚瑟坐在她对面,不骄不躁,等着她的下文。   “这、这是什么?”   “一点点毒罢了,你要是一直不肯说实话,拿不到解药,那些疙瘩里,就会有虫卵吸取你的精血,发育成型,或咬破你的皮爬出来,或者一直往里钻,蚕食你的五脏六腑……”   啊——   话还没说完,耳畔就传来一阵尖锐刺耳的叫声。   玉珠“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爬过来攥着秦晚瑟脚腕。   “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还请王妃放了我吧。”   “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秦晚瑟语气冰冷,全然不近人情。   “真的……奴……”   一个“婢”字还没出口,秦晚瑟忽然起身,大步朝外走去。   眼看秦晚瑟铁了心的要走,玉珠忙嘶声叫喊。   “王妃仁慈!真的不是我!不过我看到了!”   秦晚瑟猛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她。   “是谁?”   “王爷身边侍女……青桃。”   “她人现在何处?”   “奴婢不知。”   “我知道了。”   秦晚瑟举步往外走,里面玉珠哭喊声又传出,“王妃,那青桃是红阶六段的高手,若她知道是我出卖了她,定然会回来与我算账,王妃……”   “她没机会找你报复的。”   一双美目中冷芒一闪而逝,大跨步出了门。   那叫青桃的,她先前见过。   楚朝晟身边虽有夜雨陪伴,但日常寝居收拾打扫是青桃做的,看着人很乖巧,但从未与她请过安。   整个楚王府的人都不将她当回事,她自然也没将这丫头的无礼放在心上。   没想到,那丫头竟给她下了这么个绊子。   才出大门,就见追月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迎头与她撞上。   “小姐?!”追月又惊又喜,“你怎么出来的,你身子怎么样?我刚刚还找青桃让她想办法让我见王爷一面,求王爷放你出来,没想到……”   “你见了青桃?”秦晚瑟一激动,双手扣住她肩膀,“她人现在何处?”   追月被她捏疼了,双眉一皱,忍着疼手指了个方向,“刚在庆兰街上分开。”   话音刚落,秦晚瑟便抢下一人一匹马,喊了声,“追月,付银给他!”便朝着庆兰街狂奔而去。   街道两侧不见往日热闹,气氛异常肃穆,显然楚朝晟的人已经来过,她骑着马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到了庆兰街。   高处,一抹玄色身影看到她,眉心一蹙,“秦小姐?她怎么从寒室出来的?”   觉得事有古怪,夜雨纵身一跃,把这个消息报告给了楚朝晟。   秦晚瑟一人一马立在庆兰街中央,左右人虽安分,但人不在少数,要在这么些人中找到青桃,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深吸了口气,快速冷静下来,张开魂力,探索四周。   迎面一顶四人抬的轿子晃晃悠悠而来,领头有两个骑马的开道。   无论是抬轿的还是骑马的,皆是一身白袍,肩头银线绣白花,若不是料子雍容华贵,还以为是奔丧的。   看着前面正中央道儿上一女子闭眼骑在马背上不让路,开道的人当即喝道,“来者何人,白小将军的路胆敢阻拦?还不让开!”   秦晚瑟眉心一皱,魂力探索进那轿子里。   里面有一男一女,互相依偎,嬉笑挑逗。   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青桃。   她幽幽睁开双眼,一张俏脸神情凝重,打马上前,“久闻白小将军大名,不知今日可否赏脸一见?”   秦晚瑟一身短打,有些脏污,看着不像有权势的人家,白家护卫驱马上前。   “哪儿来的臭要饭的,将军面前不下马,还嚷嚷着要见我家将军?”   秦晚瑟冷凝了一眼那朝她驱马走来的护卫,高声道,“德阳郡主秦晚瑟,要白小将军下轿一见。”   她声音很高,四下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德阳郡主秦晚瑟!   竟然是那个臭名昭著的德阳郡主!   才嫁给楚王,今日又当街拦下白小将军的轿子究竟是为何?!   旁边茶楼,二层。   一男子鬓如刀裁,面容冷峻,身穿黑色长袍,肩头银线绣飞鹰。   修长的指端着酒杯欲饮,忽然听到“秦晚瑟”三个字,眼底顿时掠过一抹厌恶,起身踱步到窗前,朝下望去。 第六十六章 下轿   庆兰街道中央,秦晚瑟一身素色衣裙,坐在马背上迎风而立。   身上点点脏污与丁点血渍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姿容,反倒如同那从一片荆棘中劈斩走出来的女王。   她好似完全没有听到周围那些民众口中不堪的词汇,两眼直视前面轿子,目光如炬。   骑在马背上的白家守卫闻言,勒紧马缰顿在原处,重新上下打量了她一遍,嗤笑一声。   “我当你报多大的名号,原来是德阳郡主……”他冷笑一声,跟旁边的守卫一同拔出了腰侧佩剑。   “德阳郡主四个字,是天武国最没用的头衔,难道你不知道吗?”   说罢,口中一声低喝,一掌击在马背,借力腾空飞起,身上红光乍现,提起长刀朝着秦晚瑟迎面劈下。   看那架势,竟是抱了杀心!   秦晚瑟眼中寒芒闪烁,两根金针暗扣手中。   “堂堂郡主,竟被一群走狗踩在脚下?当真失败!”   一声娇叱,素手一弹,手中两根泛着浓烈红光的金针瞬间脱手而出。   速度快如闪电,准确无误的没入那二人体内。   众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见那腾空二人身上红光骤然消失,似是被拔了毛的鸟雀,“砰”的一声落地,摔得头破血流。   嘶!   全场倒吸了一口凉气!   沉寂一瞬之后,街道两侧立马闹哄哄议论起来。   “怎么回事?刚刚发生了什么?”   “那德阳……刚刚做了什么吗?”   谁都没有看到秦晚瑟刚刚做了什么,唯独旁边茶楼二层凭窗而立的李星霖。   此刻他一双英眉紧蹙,眼里写满了疑惑与不可置信。   他方才看的真切,秦晚瑟脱手而出的两根金针,真真切切冒着红光,金针进了那二人体内后,那二人武气便被封锁。   这只能是比那二人修为高的人才能做到的。   她不是没武气的废物吗?怎么会这手段?   一群人议论之间,地上两个守卫一脸痛苦的爬了起来,   目光惊疑的对视了一眼,不知道自己方才是怎么了。   人群中,一个小孩哈哈大笑,手指着那两个守卫高声道,“哈哈哈,他们两个好像落地鸡啊,两个人连一个大姐姐都打不过,真丢人……”   大人连忙捂住小孩的嘴,退到人群深处。   看热闹的群众被这一句童言无忌给逗乐,或低或高的嗡嗡笑了起来。   两个守卫面上挂不住,站起身来,重新运行武气,没成想经脉似是被一块石头堵塞了一般,武气就是没半点反应。   只听一阵风响,那远在马背上的女子双臂一展,纵身而来,空中一个旋身,两脚绞住一人脑袋,蓦的发力,将其撂倒在地。   旁边一人叫喊着攻上来,秦晚瑟斜睨了一眼,口中冷哼一声,“口口声声骂别人是没有武气的废物,可真正没了武气,你们连废物都不如。”   侧身飞踢,将那人直接踹到轿子门前,带起的风将轿帘掀起半寸,漏出里面一人脚上的黑靴。   秦晚瑟微抬下巴,高声道,“白小将军,还请下轿一见。”   “那个传闻中的废物……刚刚撂倒了两个红阶的高手?”   “是啊……我以为我眼花了……”   “肯定是侥幸,那两个守卫不靠谱,刚刚在空中竟然莫名其妙没了武气,就算你我上去也照样能办到。”   “是……吗?”   风吹过街道,重归寂静。   左右两侧的人都伸长了脖子,望着那轿子方向,大气不出一个。   轿子里,青桃紧紧抱住白小将军的手臂,两眼急的通红,“怎么办公子?她是不是冲着我来的?知道我在这里?”   旁边男子鼻尖皱了皱,眼底掠过一丝反感,抽回搂着她腰肢的手。   “来的又不是楚朝晟,只不过来了个没用的废物,你就怕了?今后还怎么跟在本将军身边做事?”   察觉到白善不悦,青桃忙摇头道,“青桃不怕,青桃都敢在楚阎罗眼皮底下拿东西给公子,怎么会怕她区区一个秦晚瑟?”   白善眉头舒展,重新揽住她腰肢,也不下轿,只冲着轿帘外高声道,“德阳郡主拦了本将军的轿子,还打伤了本将军的人,意欲何为啊?”   不等秦晚瑟开口说话,他便低声笑道,“虽说本将军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但你一个二嫁女,本将军可实在是看不上,郡主还是莫要纠缠了,否则再闹下去,你颜面无光啊……”   三言两语,就把秦晚瑟说成了好色之徒,掀开她才结好的痂,让她再次沦为众人的笑柄,   果不其然,左右众人的注意力被拉扯过去,再次开始对秦晚瑟指指点点起来。   “都已经嫁了人了,怎么还在当街上拦别人的轿子?”   “是啊,这女人究竟想干什么?天下男人难不成她都想嫁一遍?”   “可真够不要脸的……”   “这种人竟然是郡主?还封号德阳?我要是她,早都悬梁自缢了,到了地底下都不敢见先人……”   诸多难听话语,还有白府中人刻意煽动,字字句句,似是一把把看不见的刀子,将秦晚瑟插得遍体鳞伤。   李星霖立在二楼上看着这一幕,口中发出一声轻哼。   这女人,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搞不懂他为什么还站在这里看着?简直污了他双眼。   转身要走,听得街道处那女子的声音清脆洪亮的传来。   “本郡主即便好色,也好的是楚王、睿王那般姿容的男子,至于白将军,呵……”   一声轻笑,抵过千言万语的反驳。   楼上李星霖眼皮一跳,意外的看了她一眼。   没想到她好色好的如此坦荡,不过她还提起了楚朝晟,难道这么快就移情别恋?   果然见嫁他不成,用了其他手段逼着楚朝晟娶了她。   真是个可怕的女人……幸好他如今有了雨柔。   世人皆知,天武双俊,一为楚王楚阎罗,二为睿王李星霖。   这二人虽水火不容,互相看不顺眼,但无论是才貌还是能力,皆相差无几,一度成为万千少女梦中白马王子。   其中楚阎罗性情恶劣,风评略逊色于李星霖,可那张妖孽容颜仍旧俘虏了大批少女。   白善?   天武国俊男榜上,还不见排名。   拿自己跟两位顶尖绝色的男子相比,实在是有些不自量力了。   周围哄笑声阵阵,只听得“呼”的一声,轿帘骤然掀开。   一道白影立在轿前,   男人细眉细眼,鬓边别着一朵小白花,像是画好的奸诈脸谱,虽是笑着,额角却有青筋跳起。   青豆大的两眼中寒芒射出,直逼秦晚瑟面颊。   “你说本将军丑?” 第六十七章 实力   秦晚瑟一心要拿青桃,不想跟他多做纠缠,道,“本郡主捉拿楚王府逃犯青桃,而那逃犯眼下就在将军轿中,怕逃犯伤及将军,才不得已出言不逊,还望将军见谅。”   言罢上前,不曾想那手如铁壁,竟不让分毫。   “楚王府捉拿逃犯,将军这是要与楚王府为敌?”   白善冷声道,“楚王府捉拿逃犯,与本将军何干?本将军现在要与你算算你,方才出言不逊之责!”   身上浓郁的橙光冒出,手臂蓦的发力,朝秦晚瑟横扫而去。   本以为这一下叫她必定吃苦,没想到这女人竟然早有预料 一般,如泥鳅般滑溜,身形一跃,从他头顶越过,稳稳立在轿前。   一把掀开轿帘,看到一脸惊恐的青桃,闪电般伸手扣住她肩膀。   白善见自己打一个废物竟然一击未成,当下恼羞成怒,转身一掌,运起八分力,直直朝秦晚瑟后背打去。   秦晚瑟有魂力感应,但如此近的距离,要完全躲过去简直天方夜谭。   但是现在退缩了,要再靠青桃这么近就更难了。   心一横,一把拽出青桃,趁机一侧身,避开要害,运起武气,提前防护住白善要击打的地方。   “砰”的一掌,结结实实落在秦晚瑟腰侧。   秦晚瑟身形一震,一手抓着青桃,一手踩着轿子,堪堪稳住身形。   喉头一甜,有血色自嘴角溢出。   白善还没来得及惊讶挨了他一掌秦晚瑟竟然还站得住,就见秦晚瑟手中抓着的青桃,嘴角缓缓朝上勾起。   “你确定没抓错人?”   与此同时,青桃浑身爆发通红武气,眼神狠辣兴奋。   “王妃,青桃虽是奴婢,可跟你不一样,不是毫无武气的废物啊!”   缠绕着红色光芒的右手呈刀状,朝着秦晚瑟脖颈狠狠劈下!   在四周看着这一幕的众人两眼瞪得浑圆,跟青桃一样满是兴奋!   “终于要死了,这伤风败俗的郡主!”   “就是!没想到最终是白将军替咱们天武国除了害!”   “白将军威武!”   所有人,都恨不得将秦晚瑟除之后快!   秦晚瑟心中冷笑,什么时候,全心全意爱过一个人,竟也成了耻辱了?   众人偏要我下黄泉,我偏横笑在人间!   身上蓦的冒出一股红光,那光芒如同烈日,竟比青桃身上散发出来的浓郁光芒还要强烈几分!   如太阳不可直视!   二楼上。   李星霖蓦的抬手扣上窗棂,手背青筋跳起,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轿子前。   白善笑里藏刀的那张脸嘴角缓缓凝滞,同样震惊的看着眼前。   那女子的气息竟然在不断攀升……   红阶一段、三段……五段……   最后竟然停在了红阶顶尖七段!   她一身素色衣裙、满头黑发随着不断攀升的气息肆意而舞,纤弱的身子被那红光包裹,竟叫人无法忽视!   右手一抬,紧紧攥住青桃劈下来的手,直起腰身,正对上她的眼。   与方才气焰嚣张的模样完全不同,她眼尾通红,瞳孔放大,像是看见了什么最难以置信之事。   “你……唔呃!”   秦晚瑟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手上蓦的用力,五指几乎陷入她陷入的手腕内。   “陷害主子、忤逆犯上,你好大的胆子!”   最后一声落下,“咔嚓”一声,直接折断了她的手。   青桃一声尖锐惨叫直破云端,被她拧着胳膊,以一个极其屈辱的姿势跪在地上。   怀中一块玉石“咣当”一声,掉落在地。   青桃面色大变,连忙弯腰去捡,却被秦晚瑟抢先一步拿到。   “看来你可以直接上路了。”   白皙素手闪电般伸出,捏住她的脖颈,轻松一扭,一声怪响之后,青桃睁着双眼,绝了声息。   这……还是那个废物秦晚瑟吗?   周围人全都看傻了眼,似乎连呼吸都忘了,怔怔的望着秦晚瑟一步步离开轿子。   白善率先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死绝的青桃,眼神中多了分狠厉。   “杀了本将军的人还想走?东西留下!”   他身上橙色光芒再次加身,再次朝秦晚瑟袭来。   这次拉开了一定距离,秦晚瑟有反应时间,侧身避开之后,直接一剂麻醉针狠狠扎进白善胳膊,顺势一肘直击他胸口,将他逼退一步。   有那层橙色光芒护着,秦晚瑟一记肘击虽没将他打多疼,但脚下后退了一步,叫左右人都看在了眼里,害的他颜面无光,顿时恼羞成怒。   正欲再次出手,却发现一条手臂正在逐渐丧失知觉。   脑海中第一反应,中毒!   他眼中掠过毫光一道,面上不动声色,倏地往后一掠,拉开距离。   旋即阔袖一甩,数不清的飞镖如疾风骤雨朝秦晚瑟迎面飞射而去。   好歹是个将军,沙场摸爬滚打多少年,有的是实战经验。   刚刚一交手他就发现了,这女人不光反应迅速,而且出手快速狠绝,极其擅长近战。眼下他一条手臂暂时丧失战斗能力,实力大打折扣,不能跟她硬拼。   飞镖携裹疾风,个个冒着橙色光芒,如同一张大网朝秦晚瑟迎面扑来。   无论她躲到何处,那些飞镖就像是跗骨之蛆,一路追随。   竟甩不掉!   秦晚瑟心神微沉。   看热闹的平民百姓围成个圆,像是个牢笼将她困在其中,她活动地方有限。   若想强行突破,必定会有百姓因她而受伤。   抬眸朝白善望去,他嘴角重新上扬,带着丝丝奸诈,看来是早已算准了这点,逼她选择。   “该死!”   秦晚瑟心里怒骂。   体力有限,再被他消耗下去,他手臂麻醉时间过去,她就成了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   必须尽快想想办法。   茶楼上,李星霖轻哼一声,收回扣着窗棂的手,眼里写满了不屑。   “红阶七段又如何?在白善面前,你也到此为止了,秦晚瑟……”   “星霖,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我们回去吧,雨柔。”   懒得看她继续挣扎的模样,转身拂袖欲走。   秦晚瑟正在拼命闪避那些飞镖,额头渗出了薄薄细汗,腰上先前被掌风擦伤那处的痛感也愈演愈烈。   正在此时,忽然眼角余光瞥见二楼处一道熟悉的身影,唇角顿时化开一抹嫣然笑意。   心念微动,“镇龙,绳索枪。”   前些日子自制的,没想到今日就派上了用场。   瞄准二楼窗棂,蓦的开枪。   钩爪扣紧刹那,整个人如同九天玄女飞升般朝空中荡去。   身后飞镖紧追不舍!   李星霖一手揽着陈雨柔,忽闻身后风响,骤然回头,见秦晚瑟就地一滚,借用桌椅挡住身形,那些冒着橙光的飞镖不识目标,开始四处飞射,有些直冲他跟陈雨柔而来。   “星霖!”陈雨柔尖叫一声。   李星霖面目凝重,将陈雨柔护在怀中,身上黄色光芒骤起,形成个护盾,将所有飞镖尽数弹飞。   做完这一切,他两眼盯着那个从桌底下爬出的女子,一张脸铁青凝重。   “秦晚瑟!” 第六十八章 被暗算   秦晚瑟起身,扫了一眼左右墙上钉的到处都是的飞镖,呼了口气,拍了拍手上的灰,不紧不慢的回收绳索枪。   李星霖脸上怒气更甚,眼中的烈焰几乎要喷成实质的火。   “你这个疯女人!刚刚差点连累雨柔受伤你知道吗!”   秦晚瑟无视了他话语中的怒气,不紧不慢的将绳索枪收好,回眸看向他。   “怎么会连累呢?我知道睿王会将她保护的很好的,喏,不是一根头发也没掉吗?”   说完,没有继续看二人,举步朝楼下走去。   忽的身后一阵风响,眼前人影一花,李星霖那张怒气冲冲的脸已然出现在她面前。   他蓦的抬手,狠狠朝她面上抽落。   秦晚瑟双目一凛,抬手用力扣住了他的手腕,寒声道,“即便跟睿王妃待遇不同,但是我好歹也是个王妃,岂是你睿王说打就能打的?”   李星霖俊脸阴云滚滚,怒的齿关打颤,看着她扣着自己手腕的手,而恶心的立马收回。   “接二连三伤害雨柔,以为本王会一次次放过你?要死死远点,别把污血溅到雨柔身上!”   秦晚瑟见势也不恼,不紧不慢的从怀中抽出个手帕,细细擦过手指每处,旋即将手帕轻描淡写的扔掉,一双明眸冷若寒霜。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伤害她了?”秦晚瑟目光缓缓移到旁边立着的女子身上,“爹娘指腹为婚的亲事,因她毁于一旦,让本郡主十年青春化为泡沫,沦为全京城的笑柄,本郡主都未动她一根手指……”   陈雨柔被她目光看到,仿佛被火光烫了一下,瑟缩一下,低垂下眼帘。   秦晚瑟轻哼一声收回视线,重新看向面前那张原身心心念念十年的俊脸,“而如今你却口口声声说是我三番两次伤害了她?不觉得可笑吗?”   李星霖喉结上下滚了滚,眉心依然蹙着,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眸中,满满的皆是厌恶。   他一字一句道,“即便没有雨柔,本王也绝不会娶你这种女人!”   秦晚瑟一声轻笑,“巧了,本郡主也不想嫁你这种男人。”   转身便往下走。   砰——   身后蓦的传来一声巨响,白善如同一只雄鹰猛地扑了进来,一眼锁定秦晚瑟,手中橙色光芒汇聚,朝她后背猛地袭去。   李星霖眸光一凝,侧身让开一条路的同时,两指并剑,一指秦晚瑟,两片薄唇上下一碰。   “缚。”   秦晚瑟感应到身后急冲而来的白善,正要动作,忽然感觉身上仿佛上了一把巨大的枷锁,半点动弹不得!   连忙运起浑身武气格挡。   下一秒,后背袭来一股强猛的力道,仿佛一记铁锤,从远处飞来,狠狠砸中了她的后背!   白善两眼绽出精芒道道,眯缝着的眼兴奋到睁大,嘿嘿奸笑一声,一手扯住秦晚瑟手臂,将她朝前飞去的身子硬生生拽住,而后运足了浑身的力气,将她猛地朝地上掼去!   咔嚓!   楼梯断裂,秦晚瑟随着断裂的木板朝着一楼坠落。   后背仿佛撞在水泥地上,痛感顿时化开一片,还有不少木刺扎进了皮肉,稍一动,就散开细密的痛。   秦晚瑟削弱的身子蜷缩躬起,口中蓦的喷出一道血色,原本神采飞扬的脸,像是被抽干水分的花朵,干瘪皱起。   强忍着疼撑着身子朝上望去,恰好跟楼上的李星霖四目相对。   她发丝凌乱,嘴角溢血,瘦弱的身子周围散落着数不清的狼藉碎片。   气息紊乱,大口大口喘息着,像是随时都会晕厥过去,但那双眼,却倔强、冰冷的望着他。   没有杀意,只有无边无际的冷。   让人看上一眼,就仿佛一脚踏入了一片冰川雪原之中,永远走不到头。   李星霖瞳孔微微一缩,半拢在袖中的手下意识的握紧,面上却仍旧波波澜不起,冷冷的与她对视。   白善轻轻一跃落地,满脸带笑朝秦晚瑟一步步走去,手伸向落在废墟中的玉石。   秦晚瑟先他一步,将玉石牢牢握在手中。   白善面色倏然一变,额角青筋鼓起,“拿来,别不知好歹!”   “不、给!”   她将玉石收紧,满眼倔强,红唇紧绷,嘴角那点血色衬的整个人面色越发苍白。   “不知好歹的东西!拿来!”   白善一把扣住她的手,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捏的她手背红白痕一道道,血色在指腹淤积。   指节险些要被掰断,饶是如此,她仍旧咬着牙不肯放手。   “放手!老子让你放手!”   白善火了,一下一下打在她臂弯,痛的她额头汗珠连成一串,直往下滚。   紧攥着玉石的手,却没有半点放松的意思。   门口,一道白影正朝这边走来,看到秦晚瑟紧握玉石不肯放手,被白善殴打的一幕,脚步骤然一顿。   夜雨在旁边担忧的看了一眼,“王爷……”   话音将落,那人化成道道残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他妈的,你这贱人……”   白善气的要死,竟然从一个快咽气的女人手上抢不下来一块玉石,一发狠,手上橙色光芒冒出,就要朝她臂弯处落下。   砰——   白善忽然像是一道断了线的风筝,受到某种强力冲击,朝后直直飞射了出去,把厚重的墙壁硬生生砸出一个人形大坑,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李星霖眉心一跳,朝下望去。   只见楚朝晟一身白袍出现在门口,身上浓郁的金色光芒亮如日光,叫人不可直视。   宛若妖孽般的容颜好似寒冰雕琢,眼底阴云滚滚,身上散发出庞大的气压,好似一座大山从天而降,挤压着周遭的空气,压的人直喘不过气来。   任谁都能看出来,这人心情极其不好。   所有人屏住呼吸,不敢吱声,更不敢有略微动作,以免下一秒就沦为炮灰。   “唔……”   秦晚瑟强忍着疼从地上爬起,走到楚朝晟面前。   “给……你的东西。”   她纤白的手指染了血,像是雪地里一折就断的树枝,将玉石放在他手心,动作轻的仿佛雪花落在了他的掌心。   旋即拖着残破的身子,强忍着咳声,从他身边走过。   她得快点找个地方疗伤。   鼻尖那轻微的血气飘远,楚朝晟整个才恍然回神,垂眸看了一眼掌心的玉石。   玉石光泽圆润,有几滴殷红的血在上面缓慢滑落,流淌在他的掌心,如同烧红的火炭般滚烫。   不是她拿的……   一缕血色缓缓从玉石上滑落到他掌心,竟烫的他生疼。   掌心蓦然扣紧,那冷硬的玉石蓦的手心钝痛。   楚朝晟心中涌起万丈狂澜,眼中寒气沸腾翻滚,朝上一望。   “方才,你也动手了吧?下来,本王赶时间。” 第六十九章 本王要她活   秦晚瑟拖着残破的身子,一瘸一拐的朝楚王府方向走去。   说来也可笑,那个地方并不欢迎她,但是她现在只能回去那个地方。   什么时候,她才能摆脱诅咒,摆脱这些人呢……   眼前景物开始模糊,隐隐约约看到追月从人群中狂奔而来,口中大声呼喊着什么。   还好,有你这丫头在……   两眼一黑,彻底晕死了过去。   耳畔街道熙熙攘攘,听不到了……   她仿佛置身于一片黑暗冰冷的海,浑身浸泡在里面,那寒冷的气息如同锥子般刺入她的骨缝,将她浑身血液一寸寸冻结。   恍惚之间,有一股股温暖的泉水从空中而来,形成一层障壁,将她整个人团团包裹,与那冰冷的海水隔绝开来。   温暖的感觉恰到好处,她紧皱的眉逐渐舒展开来,发出一声轻叹。   楚王府,缀锦园内。   夜雨端着餐盘推门而入,看着床上正在给秦晚瑟运气疗伤的楚朝晟,抿了抿唇,抬脚走了过去。   “王爷,与睿王一战才结束,你身上还有伤势,再加上两天没吃东西,光给秦小姐运气,身子会撑不住的。”   楚朝晟冷哼一声,“比起李星霖那小子断了一条手臂,本王一点擦伤根本不算什么,”闭着眼仍旧一遍一遍给秦晚瑟渡着气。   他已经这样接连两天了,但是这个女人的身子,就好似一个无底洞,单凭他,怎么也喂不饱。   楚朝晟不动,夜雨就不走,立在原地端着餐盘,静待着他。   终于,那个昏迷了两日的女人,口中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   好似一个开关,倏地触动了楚朝晟紧绷的心弦。   他两眼突的睁开,抵在秦晚瑟后背的双手一松,她便顺势倒在了他怀中。   面容苍白,唇色全无,乌黑的发丝散落在两侧,衬的她整个人越发的白。   他怔了片刻,“夜雨……”   夜雨立马会意,将餐盘放在一边,疾步走出。   不一会儿,太医来了。   几乎是被夜雨提着进门的。   太医一抬头,就看到那个传说中的楚阎罗怀中抱着个女人,愣住了。   楚朝晟眸色一沉,“还不看诊?”   太医被吓得浑身一颤,话都说不齐整,跪在地上膝行上前,小心翼翼搭上秦晚瑟的手腕。   “嘶……”   楚朝晟眉头一皱,身子不自觉的朝前倾了倾,“如何?”   太医颤声道,“郡主她新伤加旧疾,来势汹汹,还需……”   “闭嘴!”楚朝晟两眼被怒气染红,“再乌鸦嘴,本王让你今天有来无回!”   那太医被吓得连忙闭嘴,往后一退,连连叩头求饶。   夜雨提了他后衣领,将他拽了出去。   重回屋内,见楚朝晟垂眸看着秦晚瑟,眼中猩红血色逐渐退去,变得平和。   还没开口,就听到楚朝晟的声音轻轻飘来。   “她会不会就这么死了?”   夜雨道,“绝对不会,秦小姐吉人自有天相。”   “吉人?”   五岁被送去尼姑庵,一去十年,回来之后,亲爹去世,未曾享受过丁点亲情,心爱之人当街射她一箭,沦为京城笑柄,他不信她,险些将她逼死……   楚朝晟眸光凝重,看着怀中的女人,脑海中情不自禁想起三年前。   那个女人,当时就这么惨死在他怀中……   心蓦的被揪起,双拳在身侧握紧,他薄唇紧绷成一条线,将秦晚瑟重新扶起,身上重新亮起绿色光芒,源源不断的往秦晚瑟体内送去。   “王爷……”   “出去。”   夜雨没有再说,退了出去。   追月丫头连忙迎上前,两眼肿的像核桃,急声问道,“夜侍卫,我家小姐她现在怎么样?让我进去看看好不好?”   夜雨垂眸看向她,“放心,王爷会救她的。”   天色将晚,日月相对。   宫门开开合合,不少人面带怒容,抬着几个盖着白布的架子,匆匆入门,直奔议政殿。   皇上一身龙袍,面容威严端正,眉心隐隐带着几分疲色。   被燕贵妃扶着坐在龙椅上,垂眸看着底下一列白衣、一列蓝袍的人,开口道。   “白爱卿,钱爱卿,不知这么晚了,带着这么多人前来,有何要事?”   白胜跟钱坤对视一眼,先一步上前,撩袍下跪。   “皇上,臣今日前来,想让皇上给个公道!”   “公道?”皇上一挑眉,换了个姿势,“朕方才就想问了,台下那几个担架,是怎么回事?”   白胜忽然激动起来,“是犬子白善!”   钱坤接着道,“还有犬子钱源、弟媳魏芳!”   听到魏芳的名字,燕贵妃眼皮一跳,心里暗道,这魏芳,竟然死了?   “他们被何人所杀?”   “回皇上,犬子白善,乃是被楚王楚朝晟当街击杀!楚王嚣张至极,臣奈何不了,还请皇上为臣做主!”   皇上头疼的揉了揉眉心,“钱爱卿,你儿子,也是被楚王所杀吗?”   “并不是,犬子与弟媳魏芳,皆是被德阳郡主,此刻的楚王妃所害!臣去要个说法,可有楚王庇护,臣……不敢,还请皇上给臣等一个公道!”   两人说完,重重一叩头。   又是杀人又是包庇,晟儿到底在干什么?竟然被人拿住了辫子,这还是头一回。   皇上还未开口,燕贵妃便开口道,“据本宫所知,那白善,三番两次挑衅楚王,兴许是恰好遇上了楚王心情不好的时候,下手狠了些,你那儿子便遭不住了,真是不中用,没那铁头功,非要去碰硬茬作甚……”   “燕贵妃这是在说犬子之死,是活该?!”白胜牙咬得咯吱响,恨不得上去杀了那贱人。   “本宫可没这么说,”燕贵妃眼皮一撩,转而看向钱坤,“至于你那儿子,被秦晚瑟所杀?天下皆知,秦晚瑟乃是没有武气的废物,她如何能杀一个红阶七段的高手?你莫不是在戏弄皇上?”   “臣……”   “还有那个叫魏芳的,偷换楚王妃嫁妆,且以下犯上,是本宫赏了她三十大板,怕不是自己身子骨弱,熬不住,回家翘了辫子,算在楚王妃身上?钱大人,你这如意算盘打的好啊……”   “你……”   皇上不悦的“嗯”了一声,将二人气焰压了下去。   “一如爱妃所言,两位爱卿有这时间,还是早日回去办了葬礼,让死者瞑目吧。”   “皇上、皇上……”   看着空荡荡的议政殿,钱坤跟白胜两眼怒火汹涌。   “白大人,不如你我二人联手吧……” 第七十章 苏醒   第二日。   “晟儿在哪儿?”   一大早,燕贵妃便赶到了楚王府门口,进门看到夜雨张口便问。   “王爷现在缀锦园,不知贵妃……”   话还没说完,燕贵妃便带着人朝着缀锦园快速赶去,边走边不悦的道,“晟儿怎么在那女人的院子里?他现在真是越来越荒唐了!”   夜雨看她脸色不对,不敢怠慢,紧紧跟在身后。   “晟儿,晟儿!”   听得门外高呼,靠在床柱上浅睡的楚朝晟忽的睁开双眼。   下意识看了一眼身旁还在昏迷中的秦晚瑟,替她掖了掖被角,起身走了出去。   开门瞬间,燕贵妃那张雍容华贵略微焦色的脸便映入眼帘。   楚朝晟反手拉上门,望着她淡声道,“什么事?”   燕贵妃看到他的瞬间怔了一下,“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怎么回事?”   眼前的楚朝晟,眼底青色沉痕比以往更加严重,眼中红血丝蜿蜒粗壮,削瘦的下巴上面布满了青色的胡茬。   整个人像是丧失了大量精气,看着毫无精神。   “本王很忙,有话快说。”   “忙什么?忙着跟那个女人共度春宵?”   楚朝晟眉头皱起,脸色迅速阴沉。   燕贵妃了解他的脾性,看他沉了脸,没有再说,转入正题。   “钱家白家昨晚半夜入宫,控告你跟秦晚瑟那个女人,本宫暂时帮你挡了回去,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就会卷土重来,此番特意过来告诉你一声,近期务必小心。”   “日后这种事,贵妃娘娘差人来通知一声就好。”   说完转身就往房里走。   燕贵妃气的面颊通红,高声道,“那个女人毫无武气,就能杀了钱源,还借本宫之手杀了魏芳, 城府极深,危险至极,根本不能信任!你若听本宫的话,早日休了她!否则后面祸端不断,就算是本宫也无法保你!”   楚朝晟脚下一停,侧眸看向她,“这些就不劳贵妃费心了,夜雨,送客。”   “楚朝晟,你对本宫这是什么态度!”   楚朝晟门已关上,夜雨上前一步,对她做了个“请”的姿势。   “娘娘,请。”   “你……日后出了事,本宫也不管你了!”   燕贵妃气的一甩袖,转身离去。   房内,楚朝晟踱步到床头坐下,看着仍旧紧闭双眼的秦晚瑟,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王爷,小姐的药熬好了。”追月的声音在门外传来。   楚朝晟忙起身开门,伸手接过追月手中汤药,“本王来,你下去吧。”   “可是……”   不给追月说话的机会,直接将门关上。   他一手将秦晚瑟扶起,白玉汤勺舀了点黑乎乎的药汁,凑在唇边轻轻吹了吹,送向秦晚瑟唇边。   看她一口一口喝了下去,紧皱的眉头略微舒展了些许,就连面上冷硬邪魅的线条,也跟着柔和了不少。   “本王……不会再伤你了。”   看着那如瓷娃娃般沉睡的容颜,他伸手擦去她嘴角残余的药汁,嘴里呢喃了一声,不知是说给秦晚瑟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时间一晃,到了半夜。   昏迷中的秦晚瑟眼睫轻颤,缓缓睁开了双眼。   烛光暗淡,但依稀能看到了自己房间的穹顶。   尝试着活动了一下,后背还有轻微痛感,不过比昏迷之前好了不少。   内视一圈,内脏器官皆恢复到最佳状态,而且她还惊喜的发现,丹田内那发光的头发丝又多了几条。   她双手一撑,挣扎着起身,感觉一头被角被什么压住,侧眸一看,床边竟然靠着一人。   楚朝晟!   他双目微闭,长长的眼睫垂落在脸颊,将眼底的青色沉痕遮挡,下巴尽是如杂草般的胡茬。衣领微敞,有些凌乱,看起来十分疲惫。   烛光照亮了他半边身子,将往日那股凌厉、压抑的气势削减了不少。   他怎么在这儿?   秦晚瑟皱了皱鼻尖,扫了他一眼,轻轻挪着身子下了床。   走动间带起的风拂过楚朝晟面颊,下一秒,他两眼睁开,就看到鬼鬼祟祟准备离开的秦晚瑟。   心“砰”的跳漏一拍,那一丁点困倦之意瞬间飞到九霄云外。   “你要去哪儿。”   秦晚瑟的身形蓦的一僵,一改先前蹑手蹑脚的模样,挺直了脊背大大方方往外走。   “不用你管。”   楚朝晟一眼扫到她光着的双脚上,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下一瞬间,倏地起身,阔步走了过去。   秦晚瑟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抱着她的手臂结实有力,淡淡的竹香从四面八方将她包裹,一抬头便是楚朝晟那绝艳的俊脸。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她怒声呵斥,男人却像是没有听见,大步朝床头迈去。   秦晚瑟登时怒气不打一处来,两手攥成拳在他肩头捶打,但这人如同一堵厚实的墙,无论她用多大力气都无济于事。   心里发了狠,张口在他脖颈处咬了下去,不一会儿,唇齿间就荡开了铁锈味。   楚朝晟双眉骤然紧缩,抱着她的手臂倏地一紧,又缓缓放松,终是没有发火,俯身将她轻轻放在床榻。   察觉那女子还咬着自己,眼底升起一抹无奈与不悦,“松口,本王对你没兴趣。”   语气淡漠,但听不出来怒气。   感受到身下软塌,秦晚瑟立马松口往后退去,做出防御姿势。   “东西我已经找到还给你了,你还想怎样?”   看着她如同野外求生的小兽般露出的戒备表情,楚朝晟莫名有些心烦意乱,强行按捺着自己的性子。   “饿不饿,想吃什么。”   “少在这儿假惺惺的,我不用你管,若你没什么事,还请你出去。”   大病初愈,可不想一起来就跟讨厌的人共处一室。   影响心情。   楚朝晟立在原地,望着那女人厌恶的双眼,一双眉拢了拢。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本王……”   “出去!”   秦晚瑟没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低喝出声。   楚朝晟深看了她一眼,骤然转身,阔步出门,将门用力摔上。   真该让这女人自生自灭!   “砰”的一声巨响,在这夜色中显得尤其突兀。   夜雨正在房檐上放风,听得这一声动静,连忙飞掠下来,跟上怒气冲冲的楚朝晟步伐。   “王爷,出什么事了?”   “滚!”   夜雨平白遭了臭骂,刹住脚,看着楚朝晟气势汹汹离去的背影。   不知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回头望了一眼秦晚瑟的房门,犹豫了一下,转身走了进去。   “秦小姐,你醒了?”   一进门,就看到秦晚瑟下地在圆桌前倒茶喝,有些惊讶。   “是你啊,”秦晚瑟紧绷的身子放松了几分,“抱歉,能请你出去吗?我这儿有追月伺候就行了,短时间内不想看到与那个男人有关的人出现。” 第七十一章 动手   那个男人?   夜雨愣神了一下,恍然大悟。   她说的是王爷。   以前好歹会叫一声“王爷”的,现在连王爷都不叫了,用“那个男人”代称。   看来确实生了很大的气。   不过换成是他,被人冤枉不说,还险些丧了命,怕是也会很恨那个人吧。   “夜雨退下了,秦小姐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就在外面守着。”   秦晚瑟坐在圆桌前,一个劲儿的揉着眉心,连眼皮都不想抬一下。   没一会儿,门再次被敲响。   “我不是说了,不想看到你们吗?”   “小姐……是我。”   追月端着餐盘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秦晚瑟的刹那,眼圈一红,紧步朝她走来。   “是你啊……”看着追月把她爱吃的饭菜一一排开,秦晚瑟嘴角挂了点笑意,“这都是你准备的吗?太及时了,我早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先盛了一碗清炖鸡汤,吹开上面泛着金色的油光,喝了一口底下奶白的汤,些微苦涩的药味夹杂着浓浓的鲜香,一下将胃口打开,狼吞虎咽了起来。   “小姐慢点吃,小心噎着。”   追月看着她笑,笑着笑着,眼圈就又红了,双手在身前绞紧。   短短的一段时间,秦晚瑟这是经历第几次生死危机了?   本以为到了这楚王府,小姐能享点清福,没想到楚王更加危险。   秦晚瑟吃饱喝足,完全没有注意到追月的异样,起身活动了下筋骨,感觉身子热乎了起来,也逐渐有了力气。   跟追月像是许久未见般聊了起来。   “你是说,那天楚王跟睿王在茶楼大打了一架?”   “是,王爷那日十分威风,听说折断了睿王一只手呢,而且,这些时日,都是王爷在照顾小姐,都不让我近身……”   追月一手搓着下巴,沉思道,“这么看,王爷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   她的话,像是一颗石子,投入了秦晚瑟平静无波的心湖,荡开点点波澜,动荡不止……   幽深的地下走廊。   楚朝晟跟夜雨一前一后朝前走着,越往里,周身冷气越盛,到最后,夜雨都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二人在一处铁门前停下,看着那被腐蚀销毁的锁头,楚朝晟眼底掠过一丝诧异。   推门而入,眼前的一幕叫他越发错愕。   完整的一块千年玄冰中央,有一处半米深的凹陷,里面似乎有融化的水,此刻又重新结成了冰。   “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夜雨震惊道。   楚朝晟默了片刻,启唇冷声道,“拆。”   留下这个字,转身大步离开。   时间一晃,到了次日。   秦晚瑟依旧如同以往那般,天蒙蒙亮便起身,孤身一人换上一身短打,束起长发,负重跑。   汗水打湿了她额前发丝,连带着肩头也被汗水浸湿。   后背汗如出浆,热的一张嘴便呼出一口可见的热气。   楚朝晟立在高处,隐了气息,一路跟着她。   眼看着她速度越来越慢,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眼底多了分凝重。   绕城跑完,秦晚瑟转去竹林坡,里面有几个人形木偶,是她粗制建造的。   漫吸了口气,开始一遍又一遍的近战训练。   体力消耗过盛,便吞下一颗续灵丹继续。   期间不小心划伤手臂出了血,隔着老远看着这一幕的楚朝晟不禁心跟着一提,硬生生将迈出去的步伐收了回来。   不知不觉就到了日落时分。   伴随着腹中一声长鸣,秦晚瑟停下动作,返回。   楚朝晟眼皮一跳,先她一步回到楚王府,佯装什么都不知道,吩咐追月准备膳食。   追月疑惑道,“王爷,还不到晚膳时辰啊……”   “照本王说的去做就是。”   追月一脸懵,跑去厨房吩咐准备膳食,刚做好准备端去花厅,秦晚瑟便从正门迈入。   “来的真及时啊,刚好饿的不行了。”   从她手中接过餐盘,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吃了起来。   追月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又想了想刚刚楚朝晟说的话。   应该……是个巧合吧?   饭还没吃完,外面传来一声通报。   “王妃,外面自称是国公府的人求见。”   守门的人虽然不认她这个王妃,但是不敢跟夜雨那般直接叫“秦小姐”,中规中矩的唤了声“王妃”。   “国公府的人?”秦晚瑟毫不感冒,继续吃饭,对着追月道,“你帮我去看看。”   追月应了声“是”,转身离去。   没过一会儿,带着一个人一脸凝重走了进来。   “小姐……”   秦晚瑟吃饱喝足,慢悠悠的擦着嘴,回头一看,竟是魏淑身边的秋华,有些意外的扬了扬眉。   “这么久来,这还是头一回找我,我还以为她忘了在楚王府还有个女儿呢,说吧,什么事。”   秋华闻言连忙下跪,“求求小姐,不,求楚王妃,救救国公府!救救浩宇少爷吧!”   听到“国公府”三个字,秦晚瑟并没有多少触动,倒是听到“浩宇”两个字,心下一动,朝她看来。   “浩宇怎么了?”   “奴婢不知,本来身子恢复的差不多了,也能下地走动了,但是昨夜开始,忽然莫名其妙说头疼,紧接着高烧不退,今早更是痛的满地打滚,拿头撞墙,夫人实在没有办法了,这才差奴婢过来寻你……”   秦晚瑟脑海中立马浮现四个字,“蛊毒发作!”   钱霜儿动手了!   她面色凝重,吩咐追月好好呆在府里,对着秋华道,“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出发!”   秋华没有想到秦晚瑟竟然答应的这么痛快,愣了一秒,然后急声道,“好!马车就在门口候着!”   两人风风火火出了王府,一路上了马车直奔国公府。   楚朝晟跟夜雨正在走廊说什么,见秦晚瑟神色匆匆的往外走,停下话头。   “你下去吧。”   “是。”   看夜雨走远,楚朝晟叫来追月,问发生了什么事。   追月答道,“小公子出了事,小姐回去帮忙了。”   “小公子?”楚朝晟回想了一下,“秦浩宇吗?”   他得来情报,秦晚瑟就是因为这小子被送去了尼姑庵,没想到他出事,秦晚瑟还是这么担心。   “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   追月顿了顿脚,想问问刚才王爷让她准备膳食是不是巧合,但看了一眼楚朝晟那张冷冰冰的脸,还是作罢了。   他立在原地好一会儿,抬脚迈向大门。   “给本王备马。”   “是。”   街道上,楚朝晟骑着马狂奔,俊美无俦的脸上有几分纠结之色。   已经几日没跟那个女人说话了,要是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国公府,不知她会不会又说些让他难堪的话。   越想越心烦意乱,索性一股脑全抛在脑后。   本王想去哪里,什么时候需要看那女人脸色了? 第七十二章 蛊毒发作   国公府。   一辆疾驰的马车停了下来。   秦晚瑟立马跳下马车,直奔秦浩宇房间。   房门“砰”的一声被撞开,守在床前的魏淑正要发火,就见人影一花,秦晚瑟人已到了床前。   床上躺着的小家伙四肢被紧紧绑着,手腕勒出红痕血色,还在不停挣扎。   脑袋下垫着软软的棉垫,他仍旧不断的用后脑勺撞击床板。   “娘亲,浩宇好痛,放开浩宇好不好……”   “浩宇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娘亲要绑着浩宇?浩宇会听话的,娘亲放开浩宇好不好……娘亲、娘亲……”   一声声的呼喊,仿佛刀子在魏淑心头来回切割,痛的她鲜血淋漓,但却无可奈何,只能捂着嘴无力的哭泣。   秦晚瑟拧着眉,伸手点在他眉心。   心念响起。   “镇龙,检查。”   片刻之后,脑海中传来镇龙回应。   “颅内蛊虫正在飞速生长,若不尽快拔除,会损伤大脑,轻者终身痴傻,重者死亡。”   “该死!”   秦晚瑟低咒一声,手掌一翻,出现一枚细细的针管。   “出去。”   她接下来要冒险,魏淑在这里,会影响她手术。   魏淑看着她手中奇怪的针,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张口道,“我要在这儿陪着浩宇,谁知道你会不会趁机害了浩宇……”   “不相信我,就不该找我。”   “你……好,就先交给你,霜儿那里有上好的丹药,待会儿她就会来了,也用不着你了。”   秦晚瑟冷笑一声,“她掉包我嫁妆,险些将我害死,事实就在眼前,你竟还相信她?殊不知现在要浩宇死的,就是你那好侄女!”   一句话,像是晴天悍雷在她耳畔轰然炸裂!   魏淑瞳孔震颤,脚下生了锈般缓缓转过来看着秦晚瑟,“你……说什么?”   “你才生浩宇,钱家便来人探望,不久浩宇便高烧不退,有云游道人说我命犯孤煞克了他,可你送我走后,为何浩宇仍旧高烧不退,你究竟有没有想过?!”   一声喝完,秦晚瑟对着一旁秋华道,“送夫人出去,我没有出来之前,不许任何人进门打扰。”   “是。”   不知为何,这个常年跟在魏淑身边的老嬷嬷,此刻内心对秦晚瑟心里升起了一股信服感,对她说的话,言听计从,将魏淑拉了出去。   门一关上,秦晚瑟便给秦浩宇打了麻醉针。   她面色凝重,额上渗出点点汗珠。   这场手术,将是一场持久战。   不光考验她的能力,还考验秦浩宇的体力。   “听着浩宇,接下来我会尽全力取出你脑中蛊虫,你千万要挺住,决不能输给钱霜儿那种人。”   少年郎躺在床上,即便失去了知觉,五官仍旧痛苦的皱成一团。   秦晚瑟深吸了口气,闭上眼,重新睁开,眼底精芒绽放。   “镇龙,手术刀。”   这些基本的东西,她先前就存在镇龙一层,现在就派上了用场。   房门紧闭,门内气氛紧张,门外空气压抑。   整个国公府上空像是笼罩着一层愁云惨雾,挥之不散。   魏淑拂开秋华扶着她的手,双眼无神的朝前踱出几步,吃吃的望着大门方向。   “夫人,如果小姐说的是真的,那么表小姐一定不会来的。”   “我不相信!我扶持钱家这么些年,尽心尽力的帮他们,没有我就没有他钱家的现在,他们绝对不会这么对我的!”   秋华无奈的看着她,上前一步轻声劝道,“夫人,其实你心里也开始怀疑了不是吗?否则那日不会让我看着魏芳夫人的。”   一句话,打破了魏淑最后坚强的面具,眼睫一颤,眼圈迅速泛红,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起初是低声啜泣,到了最后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哭喊。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都要这样对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的哭嚎,“国公!为什么你那么早撒手离去,留给我一个烂摊子?要是浩宇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左右丫鬟奴仆纷纷朝这边看来,秋华连忙将她扶起。   “夫人,夫人别这样,少爷一定会好起来的,别让下人看了笑话。”   “本王一进门国公夫人就哭丧个脸,是不欢迎本王?”   沉沉的嗓音从门外传来,魏淑怔了一下,抬眸望去,看到那一抹白影迎面而来,当即吓得眼泪都凝在了眼角。   旁边秋华提醒之后,她才回过神来,急忙背转过身,用衣角将眼泪沾去。   “见过楚王爷,不知楚王爷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楚朝晟眼角余光扫着四周,不见秦晚瑟身影,便望向左上方紧闭的房门。   “没事就不能来了?”   魏淑忙要解释,楚朝晟又道,“看王妃急急忙忙赶回来,本王顺带过来看看。”   他这是……过来帮忙的?   魏淑诧异的跟秋华交换了个眼神,万万没想到那个冷酷无常的楚王竟会为了秦晚瑟做这种事。   “里面情况如何?”楚朝晟双手负在身后,朝那扇紧闭的房门处抬了抬下巴。   魏淑顺着他视线望去,面上露出忧色,“不知……”   楚朝晟举步上前,下一秒被秋华拦下。   “抱歉王爷,小姐吩咐过,没有她的允许,谁都不能进去,否则会有危险。”   楚朝晟一扬眉,“那秦浩宇什么病灶?还不让人进去,说的这般玄乎。”   “小姐说是……脑袋里有蛊毒……”   “蛊毒?”楚朝晟眼底浮起一抹凝重,“那玩意儿一个处理不好,很有可能连带救人者也会一同丧命……什么人如此心思如此歹毒?”   秋华看了魏淑一眼,压低了声音道,“不出意外的话……该是霜儿小姐……”   “钱霜儿?”楚朝晟想起那日钱霜儿给他送来的大笔钱财,对着魏淑道,“早些去看看国公留下的商铺田产,说不定已经被人给搬空了……”   说完,也不看魏淑,举步上前,停在门前,踌躇了一下,冷声道。   “本王就在门外,若你抵不住了,早点吱声,本王不想新婚妇嫁入楚王府没几天,就一命呜呼,叫世人说本王克妻。” 第七十三章 蛊母   话说完,屋里什么回应也没传出,秦晚瑟那个女人好像没听到他的话,又或者故意无视了他。   想到后面这个可能,楚朝晟原本就阴沉的脸,拉的更长。   站在原地沉思片刻,朝着府门外阔步而去。   魏淑搞不懂这王爷方才还说给旁边秋华递了个眼神,叫她前去给楚朝晟送把椅子,自己则去核对商铺田产。   房间内。   秦晚瑟盘膝坐在床榻,手里握着一把匕首,面前放着十几瓶续灵丹。   深吸了口气,看着面前被她扶着坐起的秦浩宇。   脸颊蜡黄消瘦,像是干瘪的气球。   拾起一颗续灵丹送入他口中,看着他咽下,举起匕首,将他长发尽数削去,而后切开头皮,分离颅骨,切开硬脑膜……   她指尖轻微的颤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散开魂力,包裹着秦浩宇打开的头颅,探索蛊虫所在。   忽然,她细眉一皱。   在靠近耳廓的位置,一只肉呼呼的黑色虫子骨涌着,吸收着秦浩宇脑内营养,缓慢的变大,挤压着周围脑组织。   这便是秦浩宇头疼欲裂的真正原因。   秦晚瑟取来迷迭香,用一根纤细的管子滴在那虫子身上,看那虫子动作缓慢了些许,旋即取出先前准备好的细如针的镊子,根据魂力指引,避开周围纤弱的组织,朝那虫子夹去。   蛊虫是有蛊母控制的,这只虫子的异样,过不久就会引起钱霜儿的注意,她必须在钱霜儿察觉之前,将蛊虫夹出来。   镊子小心翼翼的朝里伸去,秦晚瑟感觉自己此刻如同一张绷紧到极致的弓,外界稍微一点刺激,都会让她弦断弓裂。   掌心不停的往外渗着汗,额头也是如此。   汗珠汇聚成一滴,顺着脸颊轮廓顺流而下,在下巴处凝结成一滴,摇摇欲坠。   “霜儿,蛊母的动静,好像不对?”   钱府。   圆桌前,一男子身穿深蓝色长袍,肩头绣着俗气的金色铜钱,那张脸却儒雅温和,只一双眼透着几分精光,让人隐隐感觉他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好欺负。   钱霜儿闻言,抬眸朝桌上白玉冰盒望去,里面一只通体雪白的纤细虫子,像是僵硬了一般,在盒子底部一动不动。   娥眉颦蹙,语气带了几分疑惑,“好像确实不对,怎么回事?”   一旁的钱文柏沉吟片刻后道,“看来是秦家那边出了变故,咱们此番,未必能成。”   钱霜儿气的俏脸通红,“这怎么行?那秦晚瑟害的我修为被废,筋脉断裂,母亲横死,我岂能饶她!”   眼珠子一转,面朝钱文柏,伸手紧紧握住他,眼带祈求。   “哥,你自幼聪慧,无人能敌,求你,帮妹妹出个主意,我要秦家血债血偿!”   看着自家妹妹眼中疯狂的恨意,钱文柏眼底流露出一丝无奈,伸手帮她把凌乱的发丝别在耳后。   “既是秦晚瑟害的你,去找秦晚瑟报仇便是,何苦为难秦浩宇这孩子?哥不想看你被仇恨蒙蔽双眼,变得冷血无情。”   “住口!”钱霜儿一把甩开他,大声道,“我与她的恩怨,又与娘有什么相干?她要还我娘亲,我便饶了她弟弟!这不很公平吗!还是说……你根本不把娘的死放在心上?”   钱文柏两眼忽的圆睁,“你胡说什么……”   “那就想办法帮我杀了秦浩宇!”   钱文柏被逼的没办法,沉默了。   钱霜儿见状“扑通”一声跪下,开始软言细语的撒娇。   “爹整日饮酒作乐、声色犬马,娘去了,我如今只有你了。哥……若你也不帮霜儿,那霜儿不如随着母亲一同去了!”   “别胡说,”钱文柏面上纠结了片刻,道,“就帮你这一次,日后你要听我的。”   “好!”   钱文柏将她扶起,说了句“看好蛊母”,便抬脚走了出去。   在书房写了什么,绑在信鸽脚上放飞了出去。   正巧此时,下人急声通报。   “报——楚王驾到!”   “楚王爷?”钱文柏蹙了蹙眉,心下暗道,“他这会儿来作甚?”   单手负在身后,跟着下人朝前院走去。   楚朝晟一身白衣,玉带束腰,身上阴沉无比的寒意,压迫的左右身穿蓝色长袍的护卫家丁大气不敢出一个。   钱文柏上前微微颔首,浅笑道,“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寒舍竟迎来楚王爷亲自光临。”   楚朝晟看了他一眼,望向他身后,“钱小侯爷,最近甚是风光……不过本王今日不是来找你的,钱霜儿现在何处?”   钱文柏温润的脸上化开一丝笑意,微微颔首复又抬起来,“王爷已成婚,先前小妹还备受王爷一番‘关照’……不知王爷又来寻小妹有何贵干?”   楚朝晟眯起双眼,“这世上,本王想见的人,想做的事,还没有见不到,做不到的,你不带路,本王只好亲自去找了。”   脚下一转要上前,却被钱文柏伸手拦下。   “拦本王,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钱文柏笑笑,身上已然冒出淡淡的黄色光芒,“文柏不才,愿领教一二。”   楚朝晟身上浓郁的黄光骤然暴涨,下一秒,与钱文柏打做一处。   两道光芒,一明一暗,快如闪电,肉眼不可见。   钱霜儿隔着一扇门看着这一幕,一咬牙,转身重新回到桌前,一针扎破自己的指腹,挤了滴血在蛊母身上。   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那雪白的蛊母吸收,如同重新苏醒了一般,不断的扭动身子,身上散发出忽明忽灭的红光。   “成了……”钱霜儿面露喜色,红唇爬上冷意,“秦晚瑟,即便你有大罗金仙的神通手段,也难以回天了……”   国公府。   秦晚瑟后背早已被汗水濡湿,十几瓶续灵丹,只剩下最后一瓶。   拿着镊子的手僵持时间太久,开始轻微发颤。   不过,距离那只肉虫越来越近了。   她下意识的屏住呼吸,让动作再慢下来。   浑身毛孔舒张开来,她甚至能清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两眼精芒一闪,瞅准机会,迅速出手!   那只原本沉睡的肉呼呼的黑虫子,竟然如泥鳅般滑到了最深处! 第七十四章 成功   秦晚瑟骇然失色!   怎么会这样?   分明还没过迷迭香的时效!   连忙张开魂力搜寻蛊虫下落。   它竟然逃到了最深处!   方才位置靠外她还有一试可能性,现在那点可能性也沉入大海。   “冷静、冷静……”   强行将烦乱的心思拢起,闭上双眼,脑海飞速旋转,想下一个解决办法。   这小子,她一定要救,不论什么办法。   “有了!”   她双眼蓦的睁开,抽出那把匕首,“唰”的割破手腕。   鲜红的血液瞬间涌了出来,浓浓的铁锈味在房间内迅速扩散。   蛊虫都嗜血,在那地方窝了那么久,突然嗅到鲜血的味道,必定躁动。   经受不住诱惑的时候,就会自己爬出来了。   只不过,不知道这虫子坚持不住先出来,还是她失血过多先晕过去。   只能拼一把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血腥味充斥了整个房间。   那原本沉在底部的蛊虫,终于有了点动静。   它肉呼呼的身子被几根短小的脚支撑着,小心翼翼往顶端游动。   秦晚瑟嘴角缓缓朝上勾起,手上一用力,加快了血液流动。   那虫子又往上爬了一截,比方才的位置还要靠上。   还差一点……   就在此时,沉睡中的秦浩宇呼吸开始变弱。   方才有起伏的胸腔,此刻平坦一片,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那微弱的起伏。   遭了……   浩宇先撑不住了!!   必须尽快合上颅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秦晚瑟看了一眼那还在犹犹豫豫不肯出来的蛊虫,一咬牙,在手臂上又划了一刀。   血液顺着手臂不断流淌在地上,几乎积聚起来一个小池塘。   秦晚瑟的唇色逐渐发白,身子发虚,冷汗不住的往外冒。   终于,蛊虫又开始缓慢的往外爬,逐渐靠近了颅骨边缘。   秦晚瑟重新拿了镊子,瞄准那肉呼呼的身子,闪电般出手。   镊子准确无误的夹住了蛊虫的身子,只见它痛苦的拼命扭动着身子,在秦晚瑟用力将它往上提的刹那,自己弄断了身子,拖着半截肉呼呼的身子往深处潜去。   “该死!”   秦晚瑟两眼火星迸溅,将镊子上的半截狠狠扔在地上,将流血的手臂凑近沉入底部的蛊虫。   但无论她现在怎么用鲜血诱惑,那蛊虫都不再有动作。   秦晚瑟心急如焚,连手臂都忘了包扎。   但任凭她此刻怎么想,都想不出一个可以完美解决的对策。   “砰”的一拳砸在床柱上,留下一处凹陷。   “该死、该死!”   就在她无计可施,准备直接合上颅骨另做他想的时候,在浩宇头颅中的半截蛊虫忽然被烫到了一般,直接跳了出来,掉落在地上抽搐挣扎了几下,直接僵硬了。   秦晚瑟盯着地面看了几秒钟,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   难不成有人毁了蛊母?   听得床上少年呼吸渐渐微弱,不敢耽误,连忙重合颅骨。   一切做完,秦浩宇胸腔起伏已经全然看不见了。   秦晚瑟唇线紧绷,喉头艰难的滑动了一下,立在床头,两手指轻点上秦浩宇眉心。   “镇龙,反馈……”   金光如同蚕蛹般包裹着那小小的少年,没一会儿,镇龙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五脏正在衰竭,机体性能逐渐丧失中,预计死亡时间,十分钟后。”   十分钟……   秦晚瑟点在秦浩宇眉心的手指一颤,脑海中“嗡”的一声,空白一片。   手握最强医疗系统,眼下竟然连个小男孩的性命都挽救不了?   她真是个废物!   “姐……姐……”   秦晚瑟眼皮蓦的一跳,看向床上躺着的少年。   他此刻微微睁着双眼,枕头两侧还有血迹未曾干涸,衬的他那张小脸蜡黄枯瘦。   “浩宇?不要说话,不要浪费体力,我一定会救你的,相信我!”   他似是没有力气了,又好像是听秦晚瑟的话,没有再说话,只冲着秦晚瑟微微一笑,而后缓缓的闭上了眼。   秦晚瑟眼眶一烫,似是看到了前世那些战友在她眼前一个个死去,她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能为力。   心脏仿佛插进去一把匕首,狠狠一绞,连带着五脏六腑也跟着痛了起来。   她紧握着那只逐渐失去温度的小手,抵在额头抑制着哭声。   突然,她猛地抬起头来,干净利索的擦去眼角泪水。   手一翻,掌心出现一只白玉瓷瓶。   “还有机会!”   当即拔开塞子,将那泛着光泽的液体尽数倒入秦浩宇口中。   暖玉液,洗筋伐髓,重塑灵根……   只是浩宇身子太过虚弱,不知道能不能抵挡住这强猛的药力。   秦晚瑟紧紧握住他的小手,两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身上的变化,心里一遍遍祈祷着,但是秦浩宇身上没有丝毫变化。   “臭小子,我从不欠人情,你最好给我醒过来!否则我这辈子,下辈子都不陪你玩!”   一声吼罢,秦浩宇微弱的呼吸渐渐有了起伏,有黑色的污垢不断的从他身上涌出。   秦晚瑟睁圆了两眼看着这一幕。   只见他颅骨上的手术痕迹,在黑色污垢涌出之后,逐渐愈合,就连被她削去的黑发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长出。   比先前更加黑亮。   秦晚瑟心下难掩激动,扭头冲着门口高声喊道,“来人!烧水!越多越好!快!”   大约一个时辰,秦浩宇身上的变化终于停止。   但他双目紧闭,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秦晚瑟忐忑的伸手点在他眉心,深吸了口气,闭上双眼,“镇龙,反馈。”   不知道是不是秦晚瑟的错觉,这次镇龙的反馈时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长。   终于,那道熟悉的电子男音响起。   “机体虚弱,急需休息。”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反馈。   秦晚瑟睁开双眼,眼尾通红散尽,肩上压着的沉重感也随之散去,起身走向门口。   一开门,魏淑跟秋华便先后抢了进来。   “浩宇、浩宇!我儿他怎么样了?”魏淑盯着她的背影,出声质问。   秦晚瑟侧眸扫了她一眼,“命好,没死。”   说完,举步朝门外踏去。   国公府大门口,楚朝晟迎面而来。   雪白的袖口沾染了点点血迹,在一袭白衣上尤其明显。   看到秦晚瑟的刹那,他快速将一手朝身后背去。   “人死了?”他一扬眉,说出口的话如同那张臭脸一般叫人厌恶。 第七十五章 因她而伤   “托王爷的福,活的好好的。”   秦晚瑟面无表情的径直向前,从他身旁越过。   楚朝晟一张俊脸如泼墨漆黑,口中啧了一声,“跟这女人真是八字相冲。”   背在身后的右手缓缓伸出,垂眸扫了一眼。   掌心有一个发白的印记,伴随着阵阵刺痛与寒意,不断朝四周扩散。   “这怕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眸光一暗,转身出了府门,翻身上马,回了府。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少爷情况如何?”   追月像往常一样,伸长了脖子在府门口等着她。   一见她来,连忙迎上前,观前问后。   “没有大碍了。”   看着这丫头的瞬间,秦晚瑟便感觉今日一天的疲惫瞬间如泉涌上来,手一伸搭在她肩头,大半个身子都压在她身上,压的她歪歪扭扭,强撑着往缀锦园走。   “小姐,你最近是不是吃胖了?这么沉……自己吃点劲儿啊……”   秦晚瑟一动不动,头抵在她颈窝,嘴角散开一丝浅淡笑意,安心的闭上了眼。   一觉睡醒,已是后半夜。   打量了一圈四周,空无一人。   楚朝晟那个家伙今天倒是没来打扰她,睡了个好觉。   睡前没吃东西,现在感觉腹中空空荡荡,随意披了件外衣,翻身下床,提了盏花灯孤身一人前去厨房。   走到半路,见一处房间灯火通明,不少太医模样的人在里面进进出出。   夜雨在门口候着,跟太医交谈着什么,脸上有几分焦色。   定睛一看,那亮着的屋子,正是楚朝晟的房间。   出什么事了吗?   想起早上他隐藏起来的右手,秦晚瑟拢了拢衣领。   怕是又出去杀了什么人,自己还受了伤吧?   怪不得没来烦她。   举了灯笼,绕到树后,继续朝厨房进发。   “真的束手无策吗王太医?”夜雨问。   面前太医摇了摇头,“那蛊母并非寻常蛊母,乃万毒炼制,非常人能解,夜侍卫,不要为难老夫了……”   夜雨眉心紧了紧,眼角余光扫见一点烛光在不远处走过,眼前倏地一亮。   “秦小姐!”   秦晚瑟只听一声风响,夜雨便稳稳落在了她面前。   完了,不能好好用膳了。   “夜侍卫,不知为何拦我去路。”   夜雨知道秦晚瑟是故意装傻,也不恼,双手在身前抱拳,一拱,“听闻秦小姐今日救了身中蛊毒的弟弟,在下十分佩服。”   “多谢,我也是运气而已,没其他事,我先走了。”   “请等一等。”   秦晚瑟垂看了一眼他横出的手臂,沉了沉眼,“夜侍卫这是何意?”   夜雨一撩下摆,单膝跪地。   “属下知秦小姐医术高明,并非运气,恳请小姐帮王爷看诊,若王爷康复,属下定为小姐肝脑涂地!”   “你家王爷实力深不可测,什么病灶能难住他?夜侍卫莫说笑了。”   “王爷实力确实强悍,若非那病实在强悍,夜雨也不会来低声下气求小姐,”他半跪在地,握着剑的手背青筋直跳,“王爷先前误会小姐,险些要了小姐性命,小姐怨恨王爷也是应该,但是王爷他救回了小姐,也算功过相抵了不是?”   “功过相抵?”秦晚瑟脸色冷了下来,“我犯了何错,平白无故鬼门关走一遭?他救了我便是功过相抵?可笑!”   不再理会他,抬脚阔步朝前迈去。   夜里冷风从面上刮过,仿佛吹进了心头,结了层霜。   “秦小姐!”夜雨从地上站起,望着她的背影,“若是王爷所受伤是为了小姐你,小姐也见死不救吗?!”   为了她?   那个连真相都不查清楚,直接想要了她命的人,会为了她?   别开玩笑了……   秦晚瑟身形微滞,终是没停,大步朝着厨房走去。   夜雨杵在原地,看着她走远,眼中那点光亮瞬间熄灭,紧攥了拳头,大步流星走向楚朝晟的房间,推门而入。   地面上摆满了火盆,一片火光中,有淡淡的烟雾缭绕。   楚朝晟盖着锦被靠在床头,面色苍白。   右手好似被冰冻了一般,上面有一层薄薄的霜晶,即便抱着兽头暖炉,也不见有半点缓解。   听到脚步声,抬了抬眼皮看向他,“你又做多余的事了。”   夜雨走到桌前给他倒了杯热茶,端着送了过来。   楚朝晟伸手接过茶水,喝了一口,感觉逐渐冰冻的身子缓和了几分。   茶杯递还给他,道,“下去吧,本王想一个人待会儿。”   夜雨抿了抿唇,“我去给王爷找大夫,秦小姐不愿帮忙,这天下总有人愿意。”   听着门关上的声音,楚朝晟缓缓闭上双眼。   从掌心传来的寒气不断的朝他四肢百骸扩散,即便运起武气,也难以抵挡这股寒气,反而还会加速。   这算是他杀尽身边人的报应吗?   他嗤笑一声,闭目假寐,仍旧以往那般淡然冷漠的神情,似乎死亡对于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叩叩叩——   外面传来敲门声。   楚朝晟眼皮都没撩一下,“进。”   一股淡淡的药香味伴随着夏日夜里的冷风扑鼻而来,他眉心一跳,睁开双眼。   “是你?怎么,夜里没了本王,反而睡不安稳?”   秦晚瑟无视了他话语中的嘲讽味道,径直握住他的手腕,将手一翻。   他掌心,有着一块雪白的印记,泛着星星点点的光。   毫无疑问,是那蛊母雪娘的毒侵入了体内。   那只蛊母,是他杀死的吗?   没想到,他竟真是为了她才受了伤。   “你做什么?”楚朝晟脸色铁青,十分不满被她随意摆弄的动作。   秦晚瑟像是没听到他的话,右手垂下,一把匕首落于掌心。   “痛就喊出来,别忍着,我不会笑话你。”   说完,出手干净利落,在他掌心快速划出十字刀。   “你……”   楚朝晟勃然大怒,还未来得及将话说完,掌心忽然贴上两片柔软。   那女人竟然在帮他吸毒!   她半蹲在床头,神色专注认真,没有半点亵渎之色。   温热的鼻息喷拂在掌心,像是一片羽毛轻轻撩拨他心弦,一时之间竟忘了怒、忘了痛。   片刻之后,那寒毒如消融冰雪,顺着手臂快速消退,尽数进入了她口中。   楚朝晟脸色一沉,要抽回自己的手,冷声道,“吸毒救人是最笨的办法,还是说,你想跟本王一起死?”   她恍若未闻,抓紧了他手腕不让他挣扎,偏头吐出一口颜色浅淡的血液,一抹嘴角,看着他。   “那又如何,我不想欠你。”   楚朝晟心头猛地一震。   即便是死,也不想欠本王的吗?   吸完毒,秦晚瑟倒出一滴暖玉液,涂抹在他掌心伤处。   “好了。” 第七十六章 拒绝他   不想与他长久待在一起一般,干脆利落的做完这一切,头也不回的往门外走。   起身的刹那,脑海中一阵晕眩,身形轻微晃荡。   楚朝晟本想伸手扶住她,她却稳稳站住,大约过了三个呼吸,没事人一般走向门外,消失在了他视野当中。   “她竟然没事……”楚朝晟眼里惊疑不定。   那蛊毒,即便是他都承受不住,但这个女人帮他吸毒之后,竟完全没事。   这怎么可能?   楚朝晟心里不禁再次发出疑问,她真的是那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德阳郡主吗?   过了一会儿,夜雨归来。   没有带回有能者,面上有几分愧疚之色。   但见床上靠着脸色全然恢复正常的楚朝晟,目光有几分惊疑。   “王爷,你这是……”   “你来的正好,帮本王……”   原本说要去查查秦晚瑟,但是忽然想起那日他失去晶石质问秦晚瑟时,她澄澈坚定的眸子。   说没拿便是没拿。   他又开始怀疑她了。   “算了,无事,你退下吧。”   他阖上双眼,掩去眼底一丝疲惫。   夜雨还想问问他身上蛊毒为何消失的无影无踪,但看他疲惫不愿开口,便没说话,转身离去。   “等等……”   “王爷还有何吩咐?”   “将这些火盆撤了去。”   “是。”   一夜过去,东边亮出鱼肚白。   秦晚瑟天还没亮就出去晨练,到了这时光才回了府上。   一进门,追月正在圆桌前摆着膳食。   两菜一汤,散发着淡淡的药香,是夜雨按照她给的食谱吩咐厨房所做。   洗去身上汗味,秦晚瑟踱步走来,招呼着追月一同坐下。   两人才动筷,就听到外面叩门声传来。   “王妃,王爷有赏。”   有赏?   秦晚瑟与追月对视一眼,招了招手,示意那丫鬟进来。   只见那丫鬟侧身一让,身后跟进来一串端着托盘的婢女。   将圆桌绕了一圈,依次将手中托盘放下,掀开上面的盖子。   桌上珍馐满目,刹那间香气扑鼻。   看着那见未见过的佳肴美食,追月两眼直放光,而秦晚瑟却是皱了皱眉。   “将这些,都送还给王爷吧,就说他的好意,我心领了。”   不光那些婢女,就连追月也愣住了。   眼角余风不停地往秦晚瑟身上飘,看着那满桌子的美食,干巴巴咽了咽口水。   有眼缘,没口福。   “王妃,这……怕是不妥吧?”   秦晚瑟看向那说话的婢女,不咸不淡的道,“有何不妥?只管照做便是。”   看秦晚瑟眼里认真的神情,那婢女不敢怠慢,只得照做。   王爷今日不知耳边被什么吹了妖邪风,想起赏赐这个被架空的王妃来,想必是想宠她一番。   这王妃得罪不起,王爷更是得罪不起,只能将这些赏赐先拿回去再做打算。   人都散去,秦晚瑟微拢的眉头这才舒展,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心安的吃了起来。   花厅,楚朝晟端着一盏茶水欲饮,听到身前婢女禀报完,端着茶水的手一僵,有些许茶水溅了出来,打湿了他的手指。   “你说什么?她把本王的赏赐都送了回来?为何?”   嗓音低沉,听得出来心情十分不悦。   那婢女双腿一打颤,几乎是下意识的跪下地去。   “奴婢不知,也不敢冒犯王妃,只得照做,把东西原封不动送回来……”   楚朝晟脸色微青,抬手挥退那婢女,放下茶盏,一手揉着跳痛的太阳穴。   “夜雨,你觉得这女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救了他,不收他的东西,每日尽可能的避免与他接触见面,怎么想,都觉得不像是娶回来一个女人。   夜雨犹豫的开口道,“许还是因为先前王爷不分青红皂白……”   “好了,闭嘴!”   这事还过不去了是吗?   “本王不也拍死了那蛊母帮了她一把吗?”   夜雨幽幽道,“那是王爷在将功折罪,殊不知,秦小姐本就无错。”   自从得知昨天夜里秦晚瑟舍身帮王爷吸毒,救了王爷之后,夜雨的天平就在不知不觉中朝秦晚瑟偏移了一点点。   搬出秦晚瑟那夜反驳他的话来反驳楚朝晟,那是信手拈来。   楚朝晟一张脸更黑了,稍一用力,仿佛能挤出一滴墨来。   那女人不想欠他的?   他还不想欠她的呢!   堂堂楚王,何曾如此憋屈理短过?   他冷声启唇道,“去,再买些平日里女子素来喜欢的珠宝首饰绸缎给她送去。”   本王还偏偏不信了,这女人什么都能拒绝?   一炷香后……   看着花厅里堆满的绫罗绸缎、珍宝首饰,楚朝晟气的手指捏的噼啪作响,一张脸拉的老长。   一眼扫向身旁杵着的夜雨,“这就是你挑的东西?别说那个女人了,就是本王也没一个能看得上眼的。”   夜雨低垂眉眼不做声,心道,这屎盆子甩不出去算是扣他头上了。   楚朝晟起身,一脚踹翻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   旁边夜雨的声音轻飘飘而来。   “不如王爷亲自去挑选?亲自送去,这样还能表面王爷想和解的诚意?”   这样,屎盆子总甩不到别人头上了吧?   楚朝晟身形蓦的一滞,双手背在身后,冷笑一声,眼中带着不屑。   “和解?本王何需跟她一个妇人和解?荒唐!”   一甩袖,一脚踏出门去。   夜雨立在原地许久,等楚朝晟走远了,没忍住轻笑出声。   楚朝晟越走越快,仿佛身后有一团火紧追着他不放,烧的他心烦意乱。   忽而瞧见一抹素色纤影带着丫鬟结伴朝府门而去,几乎是下意识的纵身一跃,停在飞檐之上。   等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做出了这种逃避的可耻行为。   楚朝晟眉心拧成一股,就要证明自己重新跳下去,秦晚瑟人已经走远了。   心下莫名一松,想跟上去看看,又强行忍住了。   那女人都不来见他,他堂堂王爷,偷偷跟踪简直有损颜面。   这种事,绝对不干。   殊不知,这种事干了已经不下一回。   街道上,秦晚瑟跟追月慢悠悠走着。   追月捂着唇偷笑,“小姐看到了吗?王爷竟在躲着咱们,嗖的一下上了房顶,那模样,哪儿有传闻中的半点恐怖?” 第七十七章 宝光阁   秦晚瑟对楚朝晟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听她嬉笑,只是道。   “这话在外面说说也就罢了,可莫要落在府中人耳里,他现在避让咱们,并不代表是怕了咱们,骨子里还是传言中的那个楚阎罗。”   追月忙探了探舌尖,将关于楚朝晟的话憋了回去。   “追月记下了。”   到了宝药斋,秦晚瑟塞给追月一个钱袋,把要买的药材写在纸上递给她。   看着她进门,自己闪身进了偏僻角落,再出来,身上已然被一层长长的黑色幕离所笼罩,高束马尾,俨然一副男子模样,清了清嗓子,那夜莺般的女子嗓音,逐渐变得阴沉浑厚。   做完准备,抬脚进了对面的一座颇为气派的楼阁。   名为——宝光阁。   与宝药斋同宗同源,属丹心房下。   只不过宝药斋出售药材,而宝光阁出售的是,炼制的丹药,拍卖各类天材秘宝。   秦晚瑟往里走着,散开魂力感受着鱼龙混杂的气息,其中有几股十分强悍,怕是与楚朝晟不相上下。   她心里敲着鼓,暗道,这丹心房的势力,怕是在整个天武都算得上是顶尖。   否则这拍卖行,怕是经营不住。   这宝光阁与宝药斋构造不同,一进去,便是一个环形高阁,中间一座高台,酸枝木护栏,有走廊连接。   虽是白天,但此处仍旧灯烛闪烁。   四周几根漆红圆柱上红绸飘扬,二层上有几个房间上镶嵌着两个鸵鸟蛋大的珠子,散发着悠悠柔光。   一行身穿深蓝色长袍的人,肩头金线绣铜钱,簇拥着一个翩翩公子,一掀珠帘入了一房,留下两人守门。   门口的珠子光芒一闪,亮起红光,显示此处已有人。   秦晚瑟眼底精芒倏地一闪而过。   她此行的目标人物,来了。   接下来就是放下鱼饵,等着鱼来咬钩了。   她压了压头上幕离,拉住一过往小二,问道,“在下要拍卖东西,不知该从哪儿走?”   小二目光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但是来这宝光阁的,鱼龙混杂,装扮奇怪的也不在少数,没有说别的,伸手指了个方向。   秦晚瑟抬头看了一眼他指着的方向。   拐角处,几颗鸽子蛋似的夜明珠摆成一个箭头形状,指着里面。   “多谢。”   说完,抬脚朝里走去。   动身瞬间,感觉身上黏连着两股视线,散开魂力一追,发现这两股视线来自于五楼。   一个老者,与一个中年男子。   皆是朱红长袍,肩头赤红线各绣一颗丹药模样,跟百里流云装扮无二,应该是丹心房的人。   察觉那视线只是探究并无恶意,秦晚瑟收回魂力,绕进拐角。   此刻,五楼。   中年男子垂眸扫了一眼按着自己的苍老枯瘦的手,抬眸看向对面老者。   “云长老,这是何意?”   他刚刚想开口说话的,但是云长老一把摁住了他的手,截住了他的话头。   老者眸光深邃,沟壑纵横的脸上,透出一分凝重。   “老夫方才有种感觉,那人……似乎也在窥探你我,你若开口,必定被他听了去。”   中年人怔住了,嘴角扯了扯,挤出一丝笑,“这、这怎么可能,刚刚我也瞧了,那人修为只得红阶高段而已……”   云长老语气深幽,一捋胡须,眼中掠过一丝疑惑,“确实,这实在叫人费解。”   只不过刚刚那股被人窥视的感觉也不似作假。   他捋须的手一顿,“难道……”   “难道什么?”   “有高人可以随意收敛气息,展现假象给他人,这人,莫不是……”   “怎么会……”   “不管怎样,此人极其古怪,没有摸清底细之前,不得与之为敌,吩咐三娘一声,叫她小心留意,此人,为友最好。”   “是。”   秦晚瑟穿过那拐角,迈入了一处花厅。   此处陈设比方才那大堂还要雍容华贵,还飘散着一股浓浓的脂粉气。   那脂粉气浓烈而狂放,刺激着她的嗅觉。   她嗅了嗅,四处端详起来。   身后门口,一个穿着清凉艳丽的女子分帘而入,唇嫣红,妆正浓,一身大红紧身长裙,在这保守的朝代,侧面裂了一条口,露出白白的大腿,如她身上散发的香气一般,狂狼热烈。   正要进门,身后一个小厮轻轻扯住了她,附耳低语几句。   “就这人?”那女子指了指花厅里戴着幕离来回踱步的秦晚瑟,美目里有几分不屑。   那小厮重重点了点头,“云长老亲口吩咐,不会有错,三娘务必照做。”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不耐烦的一甩手中帕子,举步朝秦晚瑟走来,口中热情的“哎呦”叫了一声,身子柔软无骨似的就要往秦晚瑟身上趴去,被她轻巧避了开来。   “姑娘请自重。”   一开口,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金三娘“嘁”了一声,心里骂了句“假正经”。   声音娇软,扭着水蛇腰就朝秦晚瑟身边靠来。   “小哥怎的如此不解风情?这夏日炎炎,戴个厚重的幕离,不热吗?三娘替你摘了吧……”   手要往秦晚瑟额头伸去,又被她侧身躲开。   “既然不做买卖,那便罢了。”   秦晚瑟也不逗留,转身就要走。   三娘见把人惹恼了,想起云长老交代的话,连忙将人拦回来。   “小哥何必恼?不喜接触便算了,三娘给小哥赔礼道歉了。”   抬手轻轻一拍,扯着嗓子一声喊,“来人,把老娘珍藏的白茶拿出来伺候小哥!”   秦晚瑟道,“不必如此麻烦。”   直接从怀中摸出一只简陋的木头盒子。实在没装丹药的盒子了,捡了追月的空胭脂盒装的。   “我要拍卖此物,三娘开个价吧。”   三娘还是头一回碰见这般木头的“男人”,瞅了一眼桌上的木盒子,像是街头几文钱装胭脂的盒子,眼里顿时露出不屑。   这儿来拍卖的人,哪个拿出来的不是好物件?   单单是外面包装的盒子都可以当做珍藏品卖了,这个破烂木盒能装什么好东西?   她随意弯腰伸手一捞,将那木盒拾起。   “小哥,咱们这儿,可只拍卖好东西,要是三娘看不过眼,可是不卖的……”   说着,将盒子缓缓打开。 第七十八章 拍卖   盒子开启瞬间,便有浓郁药香扑鼻,芬芳馥郁,沁人心脾。   内躺着的红褐色丹药,珠圆玉润,通体饱满,在周遭烛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二品……养息丹?”   三娘有些意外的看了秦晚瑟一眼,没想到那么年轻个人,竟然能炼出如此出色的二品丹药。   不过她在这宝光阁中,各类宝物见的过了,这丹药,只能说是成色不错而已,要拿来拍卖,还不够格。   心中想法将落,要将那丹药推回给秦晚瑟时,突然眼角余光瞥见那丹药上隐隐有紫气流转。   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但仔细一看,那紫气越发浓郁,淡淡一层,如同薄纱般旋转围绕在丹药四周。   “紫气!”   三娘拿着盒子的手激动到颤抖,朝着珠帘处一声大喊,“快!快拿冰玉盒来!”   一边焦急等待下人拿来冰玉盒子,一半惊喜半嗔怪的道,“如此金贵的紫气丹药,小哥怎能用这等粗制滥造的木盒存放?”   下人拿来冰玉盒,她快速且小心翼翼的将东西放了进去,盖上盖子,透过那玉盒半透明的盖子瞧里去,见那紫气越发光亮,隐隐透着红,眼里笑意不禁又深了几分。   “这紫气寻常木盒可封不住,紫气越弄,越值钱,流光了,可就卖不了好价钱。”   秦晚瑟开口便是男音,淡淡道,“手头没有东西存放,随意寻了个盒子罢了。”   三娘一听这话,两眼一亮,“小哥是炼丹师?!”疾步走上前来,伸手想要搭上秦晚瑟肩头,却又想起她不喜,缩回手来。   “能炼制出二品紫气丹药,小哥怕……已是四品炼丹师了吧?”这还是保守估计。   乖乖……怪不得云长老让她留心对待这小哥,如此年轻,就能有如此修为。   即便是整个丹心房,也找不出如此天赋异禀的人来。   而且此人还如此年轻,日后必定大有前途……   这么一想,看向秦晚瑟的眼神就越发火热。   “小哥可有意向来我们丹心房?”   秦晚瑟道,“我只来做生意。”   被拒绝,三娘那张艳丽的脸上隐隐透出一抹失望之色,不过眨眼,她就将那情绪扫过。   生意之人,要是被人看出了所求,可就失了先机了。   “公子打算将这养息丹卖到多少?”   称呼已然从方才的“小哥”变成了“公子”。   秦晚瑟道,“实话说了,我不清楚行价,全看贵阁能卖到多少。”   “公子直爽,既然如此信任我们,我们也自然不会让公子失望,”三娘眉梢一挑,明眸之中透出几分自信与傲气,“宝光阁拍卖的东西,有三种成交方式,一种便是真金白银,一种是灵石,还有一种,是与拍卖物等价的奇珍异宝,公子的二品养息丹虽有紫气,但是用灵石交易怕是卖不到高价,真金白银为佳。”   “可。”她现在也刚好缺银。   虽是楚王妃,但是楚王可从未给过她月俸,国公府虽会看在她嫡小姐的身份上给她些,但还是克扣多。   三娘哈哈笑了起来,丝毫不遮掩作势。   “公子果真爽快,三娘我喜欢!先前也有二品紫气丹药在此处售卖,卖了八千银,我实话告诉公子,公子心里也好有个底。”   她一手落在秦晚瑟肩头,这次秦晚瑟没有躲。   三娘眼里喜色更浓,将玉盒收起,转身就掀帘出门。   秦晚瑟没有原地等候,跟着她走了出去,站在被圈起的围栏外,望了一眼中央拍卖台,视线扫向四周。   除却方才钱家占着的厢房之外,还有另外两处厢房门前夜明珠亮起了红光。   珠帘遮挡,从底下往上望,看不到里面坐的是什么人。   突然,秦晚瑟感觉身上黏连了三道视线,追溯回去,一束是先前五楼的老者,还有两束,来自钱家人。   几道视线全都在她身上晃悠了一圈,各自回了去。   秦晚瑟想散开魂力扫荡一圈,但下一秒,“铛”的一声锣响,将她思绪拉扯回来。   中央原本暗淡的拍卖台上,忽然聚起一束强光。   秦晚瑟抬头一看,那尖尖的穹顶不知何时开了一道口,有一面镜子折射着外面日光,全都聚在拍卖台上。   四下黑暗,唯独那一处拍卖台光芒四绽。   金三娘穿着朱红色紧身长裙,双臂搭着一条灰色狐尾,迈着婀娜多姿的步伐,姿容艳丽,款款走来。   行走之间,身上香气四散,如同开放的罂粟四散了孢子,惹得底下男人越发疯狂沸腾,如同饿狼盯着肥妹的嫩羊。   秦晚瑟嗅着这空气中散发的香气,不可见的微微蹙眉。   又是一声锣响,金三娘缓缓开口。   她声音洪亮,带着几分妖媚,却极具穿透力,想来是用了几分武气。   “感谢诸位今日来捧三娘的场,废话不多说,宝光阁第一件要拍卖的东西……二品养息丹。”   二品养息丹?   底下众人皆是轻哧一声,有人喊道,“宝光阁没落了,第一件拍卖的,才是个二品丹药,二品丹药虽不多,但也不少,到不了要拍卖的地步!”   三娘浅浅一笑,“我宝光阁,自然不会拍卖俗物,此丹药,乃出自一位隐世高人之手,绝对不会让大家失望。”   秦晚瑟眼皮一跳,三娘为了给她卖个高价,也是够卖力的,把她一个无名小辈说成隐世高人……   三娘侧身让开一条路。身旁同样穿着朱红色长裙,挽着两个发髻的丫鬟端着红绒布托盘上前,将东西放在拍卖台上,退在一侧。   头顶光芒倏地一灭,四下陷入一片黑暗。   很快,那拍卖台上,亮起柔柔光芒。   四周投射而来的夜明珠光芒,尽数打在那冰玉盒上。   光华流转,映照的那冰玉盒越发白皙透亮,散发出一抹灵气光泽。   一枚珠圆玉润的丹药静静躺在里面,有一抹紫烟淡淡旋转,逐渐透出一点红光。   “……紫气?!”   “紫气,真是紫气,颜色竟然那么纯正!”   一人惊呼一声,整个宝光阁的人瞬间沸腾!   这年头,带有紫气的二品丹药,可是比寻常三品丹药更加珍惜!   因为紫气出现就是个概率问题,能炼制出二品紫气丹药的,必定不是二品炼丹师,可能是四品,或者更高!   只有品阶高的人,才能熟练的掌握火候,炼制出紫气丹药!   看着众人反应,金三娘满意一笑,秀眉高高挑起,嘴角带着狡黠的笑,伸手将那冰玉盒轻轻打开。   方才沸腾的人群刹那安静无比。   呼吸仿佛随着金三娘的动作,小心翼翼的收放。   好似即将打开的,是一件极其珍贵的易碎品,呼吸一大,就会将其吹破。   冰玉盒完全打开。   浓郁纯粹的药香顷刻间弥漫四方!   众人闭目深吸一口,便觉通体舒泰,连同气息也变得浑厚悠长,好似体内浊气被瞬间荡涤。   养息丹,调养精气,顺遂血脉,寻常人吃了可延年益寿,修习之人吃了可通任督二脉,且提升修习基根。   但寻常养息丹,并无多大裨益。   可是眼下这紫气充盈的丹药,光是药香,竟能达到如此功效!若是吃下去,又该如何厉害!   金三娘在高台上看着这些人一个个陶醉兴奋的模样,满意的收回手。   饵放足,该起杆了。   “起拍价,五千两!”她伸出一只手,在众人微微松了口气,暗道这丹药价格还能接受时,金三娘又是眯眼一笑,“黄金。”   黄金!!!   先前拍卖的二品丹药最高成交价也不过八千银,这颗起拍价竟然就五千!金! 第七十九章 较劲   武气分阶,七色阶,以段划分,一到七。   丹药分九品,以成色划分。   每个阶段的丹药被炼到极致,才会产生紫气。   而且紫气,可遇不可求。   即便是经验老道的炼丹师,炼出紫气,也只能是运气,不可能每次都有。   所以,这二品紫气养息丹,就比寻常三品丹药还要可贵。   如此价格,也是理所应当。   只是这五千两黄金价位,并非寻常人家能够消费的起。   秦晚瑟抬眸看向二楼那亮着红灯的厢房处。   她这些时日炼成许多丹药,产生紫气的也有几颗,但她却选择了将养息丹拍卖。   不为其他,只为……钱家。   钱霜儿筋脉断裂,气息紊乱,钱家势必会帮她恢复,这养息丹,就是很好的引子。   钱家会不惜一切拿下,而她可以趁机夺利。   心思落下,钱家厢房门口夜明珠光芒闪烁,“噔”的一声轻响后,夜明珠上显出数字。   一万。   底下人倒吸了口气。   一次加到一万两,直接断了其他人想加价的路,召显出钱家的势在必得,与雄厚的财力。   秦晚瑟眉心轻跳,见四下无人举手,一手在幕离下微微一动,正要抬手,听二楼厢房处飘下一声冷笑。   “钱小侯爷果然出手阔绰,本王也想凑凑热闹呢。”   那语调慵懒中带着几分杀气,恍若藏于剑鞘的锋芒,随时都会显现。   秦晚瑟浑身一激灵。   这声音……楚朝晟!   他怎么来了?   难不成是跟踪自己而来?   眸光一沉,放下了要举起的手,静观其变。   “噔”的一声轻响,钱家旁边厢房门口的夜明珠数字变化。   两万!   不知那包厢坐的是何方神圣,竟然力压钱家!   原本对这养息丹还有想法的富豪,现在完全放弃了想法。   这一场,根本就是神仙打架,哪儿有他们凡人插手的份?   钱家包厢里传出一声低婉的轻笑。   笑声爽朗温柔,夹杂着几分戏谑尖锐,但因那抹温柔,那点尖锐也被遮掩了去。   “不知楚王要那养息丹作甚?难不成那日你我切磋,倒叫王爷受了伤?”   一句话出,方才还在好奇包厢里是谁的人,全都傻了眼,后背都开始发毛。   万分庆幸自己方才没有不知天高地厚举了手,否则这不是跟那楚阎罗抢东西?   脖颈上的脑袋不知道有几颗。   “伤本王?呵……小侯爷未免太看得起自己,本王要那药丸没用,闲来无事喂喂马,不可?”   底下人皆是一阵无语。   拿紫气丹药喂马……这位王爷怕是开天辟地头一人。   包厢内,鼎炉烟雾缭绕。   身穿蓝色长袍的儒雅男子又是一声淡笑,“王爷说什么便是什么。”   说罢伸出如玉修长的手指,在圆桌上的一颗小明珠上轻轻一点,注入一道武气。   外面“噔”的一声轻响,数字显形。   五万。   寻常三品丹药市价不过黄金三万!   一颗二品紫气丹,竟卖到了五万两黄金!   又是“噔”的一声,旁边楚朝晟接着抬价。   六万。   一来二去,秦晚瑟也瞧出了些许名堂。   这楚朝晟,是在跟钱家对着干。   虽不知缘由,但省了她亲自抬价,喜闻乐见。   饶是钱文柏耐心良好,此刻也被楚朝晟如此行为也逼的眉心狂跳。   这回,他没急着叫价。   “王爷这是何苦?这丹药到了王爷手里,也无甚用处。”   旁边厢房传来楚朝晟略微冰凉的嗓音,“本王记仇。”   若不是因为你跟你妹妹搞得什么蛊母,害的他情急之下被蛊母所伤,他就不必让秦晚瑟那个女人解毒,抵消了先前误会她之错。   而现在……   他还得为了心里那愧疚感,想方设法的弥补那个女人。   真是越想越气。   啪——   手中茶盏碎裂,声音传到钱文柏耳中。   他苦笑一声,这回可真没那么容易拿到这丹药了。   要是硬叫价,楚朝晟必定会跟,而且跟到一定高度,他必定停手。   而以完全超出这丹药价格拿下的他,就成了众人眼中的笑柄。   但若不叫价,楚朝晟定然会毫不客气拿走这丹药,这点银两,于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他抬手轻轻挠了挠眉心,“这可真是难办啊……”   “侯爷,这丹药,咱们不然不要了……”   “要,为何不要?霜儿需要。”   他轻声细语说完,抬手按在桌上明珠,注入一道武气。   七万。   几乎是与他按下的相同时间,楚朝晟出手。   八万。   接下来,只要他一出手,楚朝晟必跟。   两人你来我往,竟然将这丹药炒到了十五万。   金三娘看的暗暗心惊,眼里抑制不住的兴奋。   这还是宝光阁头一回第一件东西拍出这么高的价格!   过了许久,钱家明珠都没亮。   就在众人以为钱文柏要放弃时,那包厢再传出话来。   “这丹药,在下势在必得……”   噔——   门前明珠亮起。   二十万。   底下人长嘶一口冷气,有人不敢置信的高声喊了出来,旋即便是一阵低声嘲笑声。   “这小侯爷傻了吗?二十万两黄金,都能买点四品丹药了,他竟然买了个二品紫气?这不亏大了吗?”   钱文柏语气蒙上了几分无奈,“王爷还跟吗?”   旁边包厢顿了片刻,传出一声嘲讽低笑。   “此番……就让给小侯爷吧。”   底下金三娘兴奋落槌,“黄金二十万两,恭喜钱小侯爷。喜得丹药!”   喜得?   钱文柏坐在圆桌前,倒了一杯凉茶,抿了一口,满嘴苦涩。   他可一点喜的感觉都没有。   旁边珠帘响动,楚朝晟踱步而出,头也不回的走了。   找那个女人没找到,碰上钱文柏,气他一气心情也是好的。   “王爷留步。”   楚朝晟脚步微顿,看也没看包厢,道,“何事?”   钱文柏握着杯子的手微紧,扭头冲着门外立着的那道颀长身影微微一笑,眼底有精芒浮动。   “文柏也记下了。”   楚朝晟这才朝他扭头看来,慢悠悠眯起双眼。   “本王日后会让你多记几件,希望你记性好,一件不漏。”   言罢,抬脚离去。   一场拍卖结束,会暂时休憩。   秦晚瑟绕到后台,隔着老远就听到金三娘那极具穿透力的笑声朝耳膜刺来。   “公子真是三娘我的福星啊!”   她扭着腰走到秦晚瑟身边,还准备再搭几句话,但秦晚瑟却朝她伸出了手。   三娘立刻明了,也不生气,脸上仍挂着笑,给身后丫鬟递了个眼神,送上来一张金灿灿的卡片。   “这是公子那份,一文不少,各地当铺商行皆可取银,公子若是不放心,可现在查询一下数额。”   打了个响指,身旁丫鬟送上一座明珠玉台。   将那卡片放在玉台上,注入些许武气,明珠上便显现出来数额。   一点不少。   秦晚瑟道了声“多谢”,转身便走。   “公子留步,三娘还有一物相赠。” 第八十章 国公府有请   她美目流转,从胸前领口处取出一枚珠子,淡淡的黑色气息萦绕其中,如同烟雾般在内里旋转起舞,缓缓显现出一个“一”字。   “这先行珠,乃是我所有之物,公子合我眼缘,此物就赠与公子,下回再有如此买卖,可再来找我三娘。”   先前在宝药斋听说过这先行珠,但秦晚瑟并不知道先行珠也分等级。   与丹药等级不同,里面显示的字数越小,等级越高。   她伸手接过那珠子,收入袖中,道了声谢。   三娘细细扫了她的手,纤细白皙,肤若凝脂,指甲修的圆润,在周围烛光映照下,散发着柔柔的珠光。   她眼皮一跳,眼底掠过一分诧异之色。   秦晚瑟一手负在身后,再绕上前来,掌心多了一颗丹药。   “萦香丸,回礼。”   将药丸塞进她掌心,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不喜欠人东西,突如其来的赠礼,还是回礼之后她更安心些。   迎宾厅内,三娘呆立在原地,怔怔看着掌心的那一枚萦香丸。   药丸圆润,上面隐隐带着些许紫气,只不过比拍卖的那一枚要淡上不少,若不仔细瞧,是看不到的。   旁边有人上来问她怎么了,见她掌心药丸又有一点紫气,不免惊呼一声。   “又是一颗紫气丹药,方才那公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这人一出现,让人莫名生出一股紫气丹药要烂大街的感觉。   金三娘眼尾轻柔上扬,眉眼中逐渐化开一股暖意。   “不过是一位心细如发的公子罢了。”   言罢,将那丹药仰头服下。   入口瞬间,丹药化作一股带着甘苦味道的热流从喉头滑下。   没一会儿,她身上那股浓烈的气息,如同退潮般尽数缩入体内。   她如同一朵盛放的牡丹,在月色下合拢进入休眠。   旁边丫鬟察觉到周遭香气淡了不少,惊喜道,“三娘身上的情香消失了!”   金三娘点点头。   这情香,是幼时误食丹药。对本人并没有伤害,但是会叫周围异性为之疯狂。   看着那些对自己没有任何情意的男人,一看见自己就露出垂涎三尺的模样,她早都厌倦了,甚至开始反感男人这种生物。   在丹心房数年,想让人帮她解了身上这情香,但能炼这丹药的皆是男子,往往还没来得及开口,画风就开始偏移。   久而久之,她便闭口不谈,没想到今日来的小公子替她解了这烦恼。   她望着秦晚瑟离去的方向,眼中星光点点,忽而扬袖转身,放声大笑。   “把老娘珍藏的玉楼春拿出来,今日我要一醉方休!”   街道外人流熙熙攘攘,谁也没注意一个浑身被长长幕离罩在身上的人消失在拐角。   没一会儿,那拐角处走出一个容色姣好的女子来,面上不施粉黛,一身素色衣裙加身,瞧着是个寻常人家女子。   朝着宝药斋方向望了望,见一扎着双髻的女子手提药包,立在门口柱前百无聊赖的四处张望,盈盈一笑,朝她走去。   “都买好了?咱们回吧。”   “小姐,你方才去哪儿了?怎的这么久?我刚刚听路人说宝光阁方才一颗二品紫气丹药卖出二十万金呢,要是咱们有那么多钱就好了,也不至于这点买药钱都是细细扣着省出来的。”   秦晚瑟听她在旁边羡慕的嘟囔,只淡笑不语。   迎面而来一顶骄奢轿子,经过秦晚瑟身边时,轿帘翻飞,露出里面女子俏丽的脸。   秦晚瑟不由得脚下一顿,目光顺着那轿子前行。   轿子在宝光阁门口停了下来,先前钱家那位温文尔雅、松生空谷般的男子恰好走出。   “大哥!”   钱霜儿欢喜跃出,一下扑入钱文柏怀中。   只见钱文柏眉心微蹙,连忙将她伸手扶稳,口中 不知嗔怪了句什么,钱霜儿撒娇几句,他无奈一笑,眸光宠溺温柔,一手捋顺她的发丝,一手扶着她,转身重新进了宝光阁。   隔着老远,都能让人嗅到一股浓浓的亲情。   秦晚瑟望着望着,目光凝滞在那一处,移不到别处去。   即便钱霜儿在外心狠手辣,,坏事做尽,到了家中,仍旧有如此哥哥呵护疼爱。   而她……   脑海中映出魏淑模样来,心下一片冰凉。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是孑然一身。   再往前走,身形多了分孤寂晦涩,脊背仍旧挺得笔直,却颇有种强刚而立的感觉。   楚朝晟立在高处,本想吹吹风纾解烦扰,不曾想却见她盯着钱文柏不放的一幕。   如何?   难不成与那小子也有什么渊源?   两条长眉不禁往下压了压,没再逗留,双臂一展,随风回了王府。   秦晚瑟到府上的时候,正巧看到楚朝晟入了自己房门,那一抹纯白衣角翻飞,带着几分冷冽之气。   正欲回缀锦小院,却听到门外有人唤她。   回头一望,却是秋华。   “嬷嬷今日寻我是何事?”按理来说,取出蛊虫,有暖玉液固体,秦浩宇那小家伙已经没事。   这嬷嬷又寻她,难不成出了变故?   等她走的近了,秋华恭恭敬敬低下头,唤了声“王妃”,随后道,“不知王妃可有时间?”   “浩宇身子又出问题了吗?”她蹙眉,眼底掠过一抹焦色。   “不不不,”秋华连忙摆手,见她是真心担心小公子的,眼里笑意又浓了几分,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有些犹豫又有些心虚。   “是夫人……想请王妃回国公府坐坐,王妃若是有时间……”   她知道魏淑先前对秦晚瑟做的事,眼下说这番话声音极轻,若不是四下安静,秦晚瑟怕也是听不清她这番话。   夫人?   秦晚瑟意外的两眼一眨,但对这个人素来无甚好感,拂袖转身,“若浩宇无恙,我便不去了,嬷嬷请回吧。”   “王妃!”秋华紧忙上前,“夫人她只是想请王妃吃顿饭。”   “若是为浩宇之事道谢,那便不必了。”她救浩宇那小子,只因他曾对她好。   仅此而已。   “王妃!夫人说一家人许久未曾一起吃饭了,王妃!”   “家”这个字眼触动了秦晚瑟,她脚步逐渐停止,背对着秋华,令人看不到她此刻面上是何表情。 第八十一章 所谓亲情   “小姐……”追月在旁边担心的望着她。   这些时日秦晚瑟经历过的事,只有她才知道。   魏淑忽然说要一家人一起吃个饭,不知是不是又想出什么压榨她的主意来。   秋华的一颗心也吊着,眼巴巴看着秦晚瑟的背影。   临走时,夫人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秦晚瑟带回来,跟了魏淑这么多年,她看得出魏淑这回是真的想改,而且她也觉得,这次是这母女二人很好的破冰期。   秦晚瑟转过身来,眉眼疏离冷艳,“就听嬷嬷所言,回去瞧瞧。”   虽然感觉秦晚瑟并不是被打动了,但肯跟她回去,那自然是极好的。   秋华面上一喜,连忙侧身让开做出个请的姿势,礼数周到,似是把那些年没有对秦晚瑟尽过的礼数一股脑都掏了出来。   车帘落下,秦晚瑟静坐于内,偶尔侧头看看被风吹起的车帘外风景,偶尔接过追月递过来的茶水,就是一句话都没说。   秋华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便寻了话茬笑开口道,“从未听闻王妃会医术,竟如此出神入化,宫中一干御医都束手无策的病灶,王妃竟手到擒来,不知是何时学会的?”   秦晚瑟勾唇一笑,一杯茶水凑在唇边沾了沾水色,觉得不合胃口,便又放下。   “国公府中人,何曾关注过我?”   连亲女儿被杀害都不曾知晓,她会什么,不会什么,又有什么重要?   瞧见她眉眼中的冷漠,秋华情知一句话搞砸了,闭了嘴,不敢再说。   马车吱吱呀呀,一路晃悠到了国公府。   秦晚瑟被追月扶着下了马车,抬头看了一眼府门。   那朱红牌匾上金漆大字龙飞凤舞,只不过经历了一番风吹日晒,眼下灰蒙蒙的,光泽暗淡。   门口守卫只剩一人,孤零零的站着,给这曾经辉煌的国公府又添了一分寂寥萧瑟。   秦晚瑟抬脚上台阶,那从未跟她行过礼的守卫,此番一低头,唤了她一声“王妃”。   她应了一声,放眼看向院内。   不见平日里洒扫的下人丫鬟,空荡荡的院落,只得几根石盘圆柱,如同一座废弃的宅院。   秦晚瑟低笑一声,已经明白了魏淑此番让她回来吃饭的缘由。   魏淑被她这一声笑惊得后背有些凉,连忙上前引路。   花厅内,那身穿靛色花鸟纹长裙的妇人听到脚步声,心下意识提起,有些慌张的望了望门外,强压下不安,理了理衣袖褶皱,端坐着,面上重新恢复了先前那般威严端庄。   秦晚瑟一脚迈入,看到的便是魏淑宛若一尊玉佛坐在上位,浑身散发着高高在上的气息。   “来了,坐吧。”还是以前那不冷不热的口气。   秦晚瑟收回视线,粗略一扫桌上。   人没变化,这桌上菜倒是比往日丰盛了不少。   她一伸手,按住了追月要给她拉开座椅的手,两眼直直望向魏淑。   “有什么话,还是直接说吧,流程就不必走了。”   魏淑捏着筷子的手一紧,蓦的睁圆两眼抬头看向她,“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跟亲娘吃顿饭是走流程?”   她这幅模样,秦晚瑟都已经看习惯了,面上毫无波澜。   “大家心知肚明,非要我说破?”   魏淑紧紧捏着筷子,目光心虚的四下飘忽不定。   好半晌,她才深吸了口气,紧攥着筷子的手缓缓放松。   “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   秦晚瑟心道一声“果然”,眼底光芒越发的冷了。   魏淑抬头望着她,站起身,仍然端着架子。   “我要你每月给国公府白银千两,我费劲千辛万苦送你去楚王府,这点银两,根本不算什么。”   好一个千辛万苦送她进楚王府,这点银两不算什么。   秦晚瑟站在原地不动,想听听她还能说出什么冷情的话来。   秋华见气氛不妙,忙上前拦下魏淑,“夫人,话不可这么说……”   “为何不可!”魏淑一把甩开她,“国公府为了她一人遭了多少罪,我是她娘,问她每月要一千两银有何不妥?!”   她说着,底气越足,两眼逼视向秦晚瑟,“若是不管我们孤儿寡母,你就等着承尽天下骂名,做那忤逆不孝之徒吧!”   “说完了吗?”   秦晚瑟目光平和的看着她,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   刚刚秋华传话说要一家人一起吃个饭的时候,她竟还对眼前这个女人报了一丝丝的期待。   期待她救了秦浩宇之后,魏淑会对她心怀愧疚,不说真正拿她当家人,但起码会对她的态度有改善。   但是……   一切都是她以为而已。   魏淑还是原样,理直气壮的跟她索取、要求、命令。   “夫人……”秋华焦急万分,还要说,秦晚瑟却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先前约定五年,你还记得吧。”她目光穿过众人,落在魏淑脸上。   “记得又如何?你当真只管我们母子五年?”   她先前答应五年,那是有钱霜儿在旁协助的情况下。   而如今,别说钱霜儿帮他们了,钱霜儿恨不得要他们母子死!   她必须牢牢捆住秦晚瑟,这样才能活下去。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杀了芳儿!才引得霜儿对国公府、对浩宇报复!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就应该由你承担!”   秦晚瑟面无表情,“原来是担心钱家对你不利,所以要绑住我啊……放心,五年之后,这世上不会有钱家存在。”   她背转过身,朝门外阔步走去,“我与国公府的渊源,五年之后,同样不复存在。”   这五年,本就是她替原身报答的养育之恩而已。   养育之恩还尽,她便是她,与原身没有半点干系。   “秦晚瑟!你给我站住!秦晚瑟!!”   看着那个素来在自己面前低眉顺眼毕恭毕敬的女子,眼下变得如此刚硬不可折,魏淑心里一阵慌乱发虚。   就好似自己唯一的依靠,随时都会离她远去。   “站住……”   吼到最后,嗓音已有些发颤,似是惧怕秦晚瑟真的抛下他们走远,拼命想要将她拽住。   而秦晚瑟人已到了府门外,根本听不到了。 第八十二章 五年   秦晚瑟一脚踏出国公府大门,望了一眼天边即将下落的日头。   阳光将那云镶边烧红,凄美而绚丽。   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不坐那马车,独自迈步朝楚王府方向走去。   她道,“追月,你想吃什么?”   追月能感觉她有些落寞,也不戳破,反问她。   “小姐想吃什么,追月陪小姐,嗯……我记得小时候小姐最喜欢吃辣子鸡,尼姑庵里穷,也禁荤食,我跟小姐就去捉山鸡,下雪虽冷,但山鸡颜色好分辨,好捉些,我拔毛去脏,石头搭个炉,小姐拿几根红椒一炒,做法虽简单,但味道一绝。”   她说着,神往着,仿佛那会儿滋味已经到了嘴边,馋的她吸溜一口。   “呵呵……”秦晚瑟被她的模样逗笑了。   笑声婉转动听,如同环佩叮咚,一张芙蓉面添了几分红润,向来清冷的眉眼,也多了些许人间烟火气。   追月看的痴了,从来不知,小姐竟是如此动人。   那睿王竟看不上小姐?定是他有眼无珠。   秦晚瑟道,“追月,多讲讲小时候的事吧,我记不清了,想听。”   主仆二人边说边往回走,谁也没发现,国公府飞檐上,一抹玄色身影目光复杂的看了秦晚瑟一眼,轻掠离开。   等主仆二人吃饱喝足,轻松愉悦的回了楚王府时,天色已近完全暗了下来。   本是径直回缀锦园的,前面人影一花,夜雨拦在二人面前,对着秦晚瑟一颔首。   “秦小姐,王爷在花厅等你用膳。”   等她用膳?   这怕是她入王府来头一回。   秦晚瑟眉梢高高扬起,半晌没有落下。   今日真是奇了,以往相处不融洽的人都来请她吃饭。   “劳烦通禀王爷一声,我已经吃过了,王爷自己用吧。”   说罢要走,夜雨却拦着前路不肯让。   他面露尴尬之色,“缘由还是秦小姐亲自跟王爷说吧,属下只是传话而已。”   不等秦晚瑟拒绝,一跃就溜。   “哎……”   秦晚瑟无奈叹了口气,让追月先回,自己孤身一人去了花厅。   王府飞檐四周挂着灯笼,照亮脚下青石板路。   那花厅门敞着,烛光通明,依稀能看到一道身影拉的颀长,再往前,一角白衣逐渐入了眼。   他一头墨发披散脑后,用金冠竖起,留了两缕垂在肩头两侧。天庭饱满,剑眉浓黑。   身着月白长袍,半靠椅背,一手撑额。阔袖滑落至手臂,露出半截手臂,肌肉线条流畅完美。   此刻他两眼望着对面,眼底压着沉沉的青色,时不时蹙眉,不耐烦的“啧”一声,像是在等什么人。   终于,一道人影被烛光拉长,入了门槛。   他眼皮一跳,敛起面上表情,恢复了以往的冰冷阴涩,不近人情。   秦晚瑟立在门口,冲着他一颔首,“王爷。”   楚朝晟没有回话,两眼盯着她没有入门的双脚,眉心又是一皱。   连门都不进?   “我已在外用过膳了,王爷请自便。”   又是一颔首,转身便走。   楚朝晟瞳孔一凝,撑着额头的手倏然一紧。   他从天明等到天黑,饭菜都凉透了,才见到这女人回来。   一回来便是她已经吃过了?   楚朝晟气的心头冒火。   “站住!”   秦晚瑟脚步一顿,扭头侧眸看向他,“王爷还有别的事?”   楚朝晟坐直身子,眼中射出冷光,“坐下,用膳。”   秦晚瑟被这人的霸道不讲理搞得眉心一拧,“王爷……”   “不要让本王说第二遍。”   秦晚瑟索性放弃沟通,举步又要走,身后冷冽如刀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那丫鬟,叫追月,是吗?”   秦晚瑟脚下倏地一顿,扭头问,“王爷想如何?”   楚朝晟没说话,微微坐直了身子,抬手轻敲原木桌面。   “笃笃”两声,秦晚瑟身形微僵,心里暗骂了声“卑鄙”。   即便百般不愿,但心里也知这男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眼下没实力硬抗,只能照做。   见她垂在身侧紧攥的手徐徐舒下,楚朝晟眼底亮起几分愉悦光芒,沉闷烦躁的心情,莫名转好了一点。   秦晚瑟回到花厅,坐在他对面。   桌子很长,摆满了三十二道菜,她与楚朝晟的距离,大概有三米。   楚朝晟眉心又是一压,“坐那么远作甚?怕本王吃了你?”   他“哗”的拉开左手边的座椅,眼神示意她过来。   看她不情不愿还不得不过来的样子,他眼底星光越亮,拿了筷子,迟疑了一下,冷着脸夹了块肉放在她碗里。   秦晚瑟不动筷,毫无食欲,甚至看到碗里多出来的那块肉,如同眼中钉般让她厌烦。   才跟追月出去的好心情,回来全毁了。   “没毒。”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秦晚瑟拿起筷子,夹了那块肉送进口中,将其想象成了楚朝晟,一下一下狠狠的咬着。   那肉入口冰冷,肉质也变得坚硬,用力咬的她两侧咬肌发酸,有种上一世出行任务,干嚼牦牛干的感觉。   满脑子怒气,完全没有想到为什么王爷吃的饭菜会是冷的。   眼角余光扫了一眼身旁男人。   吃的很快,但让人感觉慢条斯理,丝毫不缺优雅。   看秦晚瑟吃完,楚朝晟紧蹙的眉头舒展,又夹了饭菜,递到她碗里。   一下又一下,只要秦晚瑟吃完碗里的,必定会添新的菜。   已经十分饱,但硬是一口一口塞下,尽量避免跟这个男人交流。   一顿饭吃完,秦晚瑟感觉她经历的仿佛是一场酷刑。   楚朝晟视线在她面上流转,似是想从她眉眼中寻出一丝满意来,但是很可惜,找不到。   他脸上不禁又沉下一片阴云。   他堂堂楚王,头一回讨好一个女子,没想到这女人竟身在福中不知福。   要不是……   手蓦的攥紧,“忽”的起身,摔袖跨门而去。   秦晚瑟看了一眼他离去的背影,察觉到丝丝怒气,不知他还有什么不满的,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回了房,一手不动声色的揉着肚子。   追月还在候着,她便让追月给她倒了杯热茶。   胃不好,方才被楚朝晟逼着吃了那么多凉的,眼下又有些不舒服。   这一难受,就是几个时辰。   眼看要到了就寝时辰,不想楚朝晟被困意折磨的来找她同榻,主动拿了针囊前去敲响了楚朝晟的房门。   “进来。”   秦晚瑟推门而入。   “哗啦”一声水响,隐约看到屏风后一人影抬脚跨出浴桶,屏风下露出的半截小腿肌肉线条流畅,不着寸缕。   水随着他的动作淌了满地,流向四周。   秦晚瑟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赤着的双脚款款从屏风后绕出。 第八十三章 释然   脑海中“嗡”的一声响,秦晚瑟快速反应过来,倏地低垂下头,出声提醒道,“王爷,今日该针灸了。”   楚朝晟一条长腿迈出,听到她的声音后,身形肉眼可见的僵硬一瞬。   秦晚瑟只听“咻”的一声,桌上燃着豆大的烛火应声熄灭。   房内骤然陷入一片昏暗,依稀可听见上好的绸缎料子摩擦发出的簌簌声。   秦晚瑟端立原地,眼观鼻口观心。   若是眼下灯烛点亮,就能看到她两条黛眉紧紧蹙着,有几分痛苦之色。   这一世,不光镇龙跟着她来了,就连那难搞的胃病也跟着来了。   吃了些药缓解了些许,眼下又开始隐隐作痛。仿佛一个大力士一拳狠狠击打在胃部,还觉不够,在里面攥着她,使劲扭搅。   “滋滋”一声,前方柔柔光芒亮起,照亮了大半房间。   秦晚瑟眼睫一闭一挣,脸上那点痛苦之色如烟雾般消散的无影无踪。   楚朝晟单手执盏,踱步走到床前,将那青铜莲花台油灯挂在墙壁一侧,转身落座床头,漆黑的眸望着秦晚瑟,复杂的看了她一眼,道了声“来”。   秦晚瑟循着光走上前去,楚朝晟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他黑发披散,末端有水珠嘀嗒,浸过的黑发越显乌亮,有几缕荡在身前,水珠滑落下去,打湿了身上随意罩着的白色袍子。   身子微微前倾,手肘压在膝上,领口本就松松垮垮,因他这个动作而露出大片紧实肌肤。   脚上空空,鞋也不踩,赤脚在地,往上便是一截如女人般光溜溜的小腿,寸草未生。   看样子是空心的,并未着里衣。   橘色的烛光将他半边身子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原本妖邪的面容,被照的浓墨重彩,薄唇沾染了水光,微微抿着,带着几分矜贵,潋滟无比。   此刻他两眼一瞬不瞬的盯着朝他走来的女人,眼里一闪而逝一道迷惑。   先前的约定,应该在他险些逼死她的时候,就作废了。   这两日她没有来给他针灸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是为什么,她今日却来了?   是想到了报复他的法子,准备趁此机会将他除去还是……   眼底毫光汇聚,那女子已经到了面前。   “前两日调养身子,未曾给王爷施针,王爷莫怪。”   她抽出袖中针囊,垂眸专心做着准备。   楚朝晟看着她一动不动,似乎在揣摩她说这句话的可靠度。   “请王爷躺好,这样我施针不便。”   楚朝晟依言躺下,墨发随意散落床头,又看了她一眼,双手交叉握在身前,缓缓阖上双眼。   秦晚瑟挑了一枚针,挨着床头坐下,准备下针。   “你为何还帮本王?”险些害死你,应当对本王恨之入骨才是。   秦晚瑟扫了一眼那绝世容颜,伸手找穴位。   “王爷猜的没错,我心中有怨不假。”   楚朝晟交叠在身前的手不可见的一紧。   “但,约定就是约定。”更何况血继束缚还在。   她找准穴位,一针落下,又快又准。   不知是不是疼的,楚朝晟眉梢一动,交叉在身前的手有些无所适从。   针灸结束,她照常从袖中取出一袋助眠香放在楚朝晟枕边,收拾了一下,起身便走。   手腕上突的一紧,一只微凉的大掌握住了她。   “王爷?”秦晚瑟顺着那骨节均匀的手往上望去,楚朝晟闭着眼眸,疏而长的睫毛微微颤着,分明的喉结上下滑动,似是想说什么。   房间内空气逐渐凝结,墙壁上挂着的烛火灯芯噼啪炸响,被风吹的晃了晃,他攥着秦晚瑟手的影子在地面上也跟着抖了一抖。   夜里风渐渐大了,一阵风从窗户涌入,吹的窗户发出“吱悠”一声响。   秦晚瑟只见他薄唇动了动,旋即便松了她的手,侧头偏向内里。   “王爷方才说什么?”她没听清。   这个角度,见他下颌线完美,喉结分明,上下滚了滚,依旧如往日那般淡声道,“本王素不说第二遍。”   秦晚瑟也不继续追究,说了句“好好休息”,转身便走了。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楚朝晟幽幽睁开两眼。   眼底那点慌乱如鼠妇见光,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侧头望向空无一人的门口,眉头舒展,时常潜伏在眼底的阴翳也跟着散去三两,一点点暖光挤了进来,仿佛冬日漫天雪中燃着的篝火。   待困意滚滚来袭,正要睡着,蓦的听到门外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什么重物倒地的声音。   困意瞬间消退,翻身而起,直冲门外。   一片黑暗当中,秦晚瑟纤细的身影倒在地上,双手紧攥着小腹衣襟,如同受伤的小兽紧紧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楚朝晟面上一凝,身形转瞬来到秦晚瑟身边,将她打横抱起。   “放我……下来。”   她意识犹在,只是痛的面色惨白,失了血色的唇瓣如同娇弱的花在寒风中颤抖。   都这副模样了,还放她下来?   一股莫名的怒火窜上心头,楚朝晟不听她言,阔步回房。   “夜雨!叫大夫!”   黑暗中,一道衣袂破风之音响起。   烛火幽幽。   房中静的只剩几人的心跳声。   楚朝晟立在床头,看着把脉的大夫收回手,眼皮突的一跳,急声问道,“如何?”   那老大夫起身,苍老的面容夹杂着几分凝重,有些责备的看向楚朝晟。   “夫人胃病如此严重,你为何还要她吃生冷食物?简直是要人性命!你这样还配当丈夫吗?”   夜雨站在一旁听到这话,眼角余光在楚朝晟脸上快速一瞟,见他眉宇阴云汇聚,替那老大夫捏了一把汗。   竟然敢教训楚阎罗,几条命?   楚朝晟看着躺在床上,疼的小脸几乎透明晕过去的秦晚瑟,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有胃病不能吃生冷,那为何把他夹过来的饭菜给尽数吃下?   看她吃完脸色仍然不好看,还以为是自己做的还不够好,不曾想却是吃了那些冷食难受至此。   拢在阔袖中的手一紧,他压下话语中的怒气。   “老先生可有法子?”   竟然没生气?   夜雨又是意外的瞥了他一眼。 第八十四章 也想温柔待她   那大夫伏案写了一张药方,吹干笔墨,起身递给楚朝晟。   “照这药方,每日三次,虽不能根治,但能大程度上缓解她胃痛。”   楚朝晟伸手接过,连命夜雨抓药,带那大夫下去领银钱。   那大夫背着药箱往门口走,边走边摇头说道,“这厢治病喝药,那厢叫人吃生冷食物,喝着药又有何用?”   楚朝晟语滞。   人都走了,只剩他一人在房中。   踱步走到床前,看着秦晚瑟如霜裹面的脸,撩袍坐在床头,眉眼光泽暗淡。   “来人。”   门外下人应声推门而入,低眉顺眼,“王爷有何吩咐。”   “唤追月前来。”   “是。”   不一会儿,追月推门而入,气喘吁吁,发丝微微凌乱,分明是睡梦中匆忙起身。   一眼看到楚朝晟的床上躺着的竟是自家小姐,又惊又诧。   “小姐?”楚朝晟还在,她连忙欠身行礼,“追月见过王爷,我家小姐这是……”   楚朝晟眼底光芒闪了闪,“胃痛,晕过去了。”旋即像是解释般道,“本王差人拿了药,大夫说服药之后就会醒来,无大碍。”   追月疑惑,“小姐说去花厅给王爷递话,怎么好端端的胃病犯了?”   楚朝晟面上划过一丝不自然,岔开话题。   “本王叫你前来,是想问问,你家小姐的喜好、习惯。”   追月一手挠了挠额角,面色露出几分为难。   “怎么?”   “回禀王爷,实话说,我家小姐被睿王退亲,哦不,是小姐退了睿王亲回来之后,性情大变,平日里的喜好习惯也发生了变化,我到现在还没完全摸清呢,恐怕帮不上王爷……”   楚朝晟眼底一道毫光闪过。   果真如她说的那般。她没有骗他。   只是那十年的感情这般迅猛锥心吗?竟将她改变至此……   他大拇指细细摩挲着食指,有些心不在焉。   “王爷、王爷?”   追月唤了两声,见他回神,道,“夜深了,还是奴婢来守着小姐,王爷去歇息吧。”   这些时日跟府上丫鬟仆人多少有了些交情,听说这王爷越是睡不好,脾气就越发暴躁,楚阎罗的名号,有多一半都是因为睡眠不足的情况下,变得暴戾凶狠而得来的。   “不必,你退下吧。”   “诶?”追月傻眼了。   看楚朝晟脸色微微一沉,追月连忙回过神来,慌忙道了声“安”,又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秦晚瑟,这才犹犹豫豫的退了出去。   楚朝晟坐在床头,看着床上躺着的女子,眸光复杂。   一开始他便心知肚明,他二人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本以为利用之中,必定夹杂许多阴谋诡诈,没想到这女人,竟完全不曾骗他,颠覆了他以往的认知。   “王爷,药熬好了。”   门外,夜雨的声音忽然传来,将楚朝晟的思绪拉回,面上情绪一拢,道:“进来。”   夜雨端着青玉小碗,步伐稳健的走到床前,看四下没有伺候的丫鬟,捉摸要不要出去叫一个进来喂药,就见楚朝晟起身,扶起秦晚瑟靠在身前,接过他手里汤药,吹凉了递到她唇边。   若说上一回是因为王爷误会了人家,险些将人家害死才衣不解带的照顾,那眼下是……   看着楚朝晟无比轻柔的动作,好似捧着极其精贵易碎的物件,夜雨吸了口气,说出了自己的疑惑,“王爷近来,对秦小姐越发关心了。”   感觉不仅仅像是因为愧疚。   楚朝晟捏着白玉汤匙的手在空中一凝,复又递到秦晚瑟唇边。   “本王是满身戾气的人,只不过遇到温柔的人,也想如此待她罢了。”   夜雨回想了一下,以往面对那些无恶不作的人,王爷表现的比他们还要凶悍。   遇人说人话,遇鬼说鬼话,遇温柔之人行温柔之事?   好像没什么毛病。   心里疑惑解开,不再留在原地,一垂首,道:“属下去外面守着,王爷若有吩咐,只需唤我一声。”   楚朝晟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喂完,将那女人平稳放在床头,自己坐在一侧,静看着她,视线不知不觉滑过她的眉眼。   淡扫娥眉,云鬓香腮。   秀面因疼痛而微微发白,如雪堆里出来的人儿,自带一股清冷扶风之气。   不得不说,这女人,皮相十分不错。   他看着看着,眼皮一跳,从身后摸出一块玉石来。   玉石晶透,指腹摩挲其身,可以清晰感受到上面刻下的纹路。   是那“灵夕”二字。   他脸上方才流露出来的丁点温柔,一瞬间坠入无尽深渊,俊脸萧索孤寂,眉宇中隐着浓浓的哀凉,像是被人抛在荒野的孤儿。   似是疲惫、又似是有秦晚瑟在身旁陪伴,他很快便睡着了。   窗外银蟾西斜,光芒透过纸窗,照亮男人疲惫入睡俊美无俦的面庞,没了往日的阴翳张狂,安静、冷峻、清贵。   墙壁上烛火跳跃,“吡剥”一声响,秦晚瑟在这声中幽幽睁开双眼。   眼前的一切从模糊到清晰,有几分熟悉,但很显然不是她的房间。   旁边传来沉稳的呼吸声,她一个激灵起身,就看到靠在床柱上睡着的男子。   他墨发披散在双肩,衣领散乱,绝代风华却丝毫不减。   没了外放的锐芒,他如仙君般的五官更加出彩。   秦晚瑟并没有在他脸上过多停留,察觉到空气中残留的药味,还有此刻停止折磨她的胃,很快意识到了方才发生了什么。   那个男人又照顾了她。   她皱了皱眉,本能的不想与他有合作之外的瓜葛,懊恼自己这胃病为何镇龙不能完全根治?今日又露出了自己这弱点。   眼角余光瞟了靠在床柱的男人一眼,忽然瞧见他手中握着的那块玉石。   即便睡着了,依旧紧紧握在手中,生怕被人抢了去。   秦晚瑟真是越发好奇,这位“灵夕”,到底是他什么人?   一块刻着名字的玉石,都可以成为他的软肋,那若是她本人出现,他该是如何表情?   楚朝晟身形一动,她身形立马绷紧,像是被人发现做坏事的孩子般。   还好,他只是换了个姿势,并没有醒来,秦晚瑟松了口气。   从指尖弹出一点迷香,让他睡的更安稳,自己小心翼翼的理好衣裙,走出房门,朝着缀锦园走去。 第八十五章 见了本王还不行礼?   斗转星移,一缕金光从东边升起,洒向大地。   秦晚瑟身穿短打从府门外进来,额上汗珠滚滚,在那金色阳光下折射出绚丽光彩。   箭袖缠绑的手臂,虽还如以往纤细,但肌肉线条柔美,看着像是一只矫健的小豹猫,有了致敌人于死地的能力。   朱唇微启,轻轻喘着气,昨日还苍白的面庞,眼下变得红润,如初晨绽放的牡丹。   步履如风,回房用过膳,便拉着追月准备出门。   穿过花园小径,追月兴冲冲道,“马上就是端午了,小姐今日出门是要买些糯米蜜枣吗?”   秦晚瑟淡淡道,“不是。”   二人一出门,就见一辆华盖马车停在门口,夜雨立在马车前,见着她便低头行了一礼,“秦小姐。”   以前这个男人对她还是满眼不屑,眼下却恭敬了不少。   “王爷等候多时了。”   秦晚瑟眉梢一挑,看向那被风吹的扬起的车窗。   阳光明媚,将里面一抹月白长袍料子映照的泛光,只窥见一角,却能让人脑补出里面坐着的是如何一个朗月皓空之人。   秦晚瑟道:“今日出门办点私事,恐不能与王爷同行了。”   不出所料,这个女人又拒绝了他。   楚朝晟转着茶盏的手一滞,语气冷淡不容置喙道:“上来。”   这人如此专权,叫人喜不起来。   秦晚瑟按着性子,“王爷……”   车窗上飘来一道清冷嗓音,短短两个字。   “同路。”   秦晚瑟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从怀中摸出碎银几两,道,“你去购些糯米蜜枣,等我回来。”   “是。”   秦晚瑟上了马车,楚朝晟正手持壶柄斟着茶水。   坐在他对面位置,看着那一道晶亮的弧线注入茶盏,她张口道,“王爷如何知我要去哪儿?”   “听闻钱家今日下葬二夫人,料定你定然不会放过这机会的。”他前倾了身子,将茶盏推到她面前,抬眸看她,漆黑的眸深似海,重复了她昨夜的话。   “约定就是约定。”   她治他失眠之症,他助她扫清障碍。   “即便用楚王妃的身份前去,没有本王坐镇,那些人依旧不会给你面子的。”他一语道破了秦晚瑟的心思。   秦晚瑟不予置否,看了一眼矮桌上那杯茶,伸手接过, 抿了一口,算是同意了他的做法。   楚朝晟看着那放下的茶盏,眉眼逐渐舒展。   二人半晌无话。   期间楚朝晟张了几次唇,想问问她胃痛好点没,但看秦晚瑟神情淡淡望着窗外,一副对车厢里其余人毫不感兴趣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才柔和的脸色,又有阴沉下去的趋势。   一直到了钱府门口,二人都没有再说话。   夜雨跳下车,伸手替二人掀开车帘。   忽觉一股冰冷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脊背登时升起一股寒意,撩眼偷瞄了楚朝晟一眼。   这位爷双眉沉沉压着,眼底那青痕又明显了几分,看着一副要吃人的样。   夜雨心里犯了嘀咕,一路上并未听见这二位吵嘴,怎么又拉了一张脸?   秦晚瑟却浑然不觉,说了声“谢了”,便从车上利落跳下,转头打量那钱府的门面牌匾。   墙头挂了白幡,四处飘着白色绸带。   门口守卫穿着深蓝色长袍,肩头绣着钱府标志性的铜钱绣纹,头戴白帽,呈两列排开。   领头的是一位中年男子,身臃体胖,只是那发福的脸上,依稀能看到几分钱霜儿的影子。   他此刻躬着身,装模作样的接待从四方来祭奠魏芳的客人,待接过奠礼,又在人看不到的角度舒着眉眼偷笑,感谢亡妻死后给自己带来的这一笔不菲收入。   隔着厚重的高墙,里面阵阵恸哭声,以及此起彼伏的哀乐,如同一层遮羞的面纱,遮住了这些人丑陋的嘴脸。   秦晚瑟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即便这些人貌合神离、各怀鬼胎,但她挑着今天这个日子来,指不定他们要她如何好看?   钱进在门口招呼着客人,收着奠礼,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穿着素色衣裙,宛若青莲的女子立在不远处望着门前,先是疑惑的皱了皱眉,后似是想到了什么,面上涌出怒色,携着几个守卫便朝她大步跨来。   “秦晚瑟!你这个贱蹄子,还有胆子来我钱府?”   秦晚瑟仿佛没看到他几乎杀人的视线,启唇道:“姨娘去世,家母照顾弟弟没时间祭奠,我这个做侄女的,理应过来悼念一番,再说,我问心无愧,为什么没有胆子来?”   杀了该杀之人,自然问心无愧。   钱进被她脸上盈盈笑容气的七窍生烟,“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这贱蹄子给我押到灵堂!给夫人谢罪!”   左右人身上立马亮起或深或浅的红色武气,一手压在腰侧配剑上,朝着秦晚瑟围拢而来。   秦晚瑟两眼倏地眯起,身上武气还没来得及释放,身后一股寒气忽然铺天盖地袭来。   即便她此刻没有回头,仍旧能感觉到那强大的威压感。   她怎么忘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煞神,根本用不着她出手。   “钱大人,本王方才莫不是听错了,有人在辱骂本王的王妃?”   “楚阎、楚王爷……”   钱进两眼瞪得圆圆的,眼里那点黑色瞳仁几乎被眼白淹没。   那三个禁忌字眼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在唇齿之间硬生生拐了弯。   楚朝晟缓缓从马车上走下,妖邪的容颜上寒风呼啸,目光所凝之处,皆成风雪。   他站在秦晚瑟身侧,恍若一座高不见顶的冰山。手上一用力,握住秦晚瑟腰身,坚定有力的将她拉到自己身前,两眼睥睨万物。   围拢过来的人骤然后退,秦晚瑟心里稍稍一安。   有这尊煞神跟着,确实比她孤身一人,以楚王妃的身份拜访要安全不少。   只是按在腰身上的那只手,滚烫炽热,牢不可撼,让她稍稍有些不舒服。   “见了本王,还不行礼?钱大人真是日益威风了。”   最后一个字尾音猛地上扬,他身上蓦的爆发出强悍的金色光芒,月白色的长袍无风猎猎作响。   以他为中心,周身十米处,光线仿佛在同一瞬间变得扭曲。   钱家几个红阶守卫,五官紧皱,似是被什么碾压着骨头,身形一点点往下,最后“砰”的一声纷纷跪地。   双膝在那青石板上留下点点红梅。   钱进支撑了片刻,面色苍白的同跪在地。 第八十六章 不好入门   秦晚瑟眼皮一跳,目露惊憾之色。   虽然知道楚朝晟厉害,但是眼下他只露了黄阶实力,还未展示隐藏的全部实力,就有如此强大的威压。   若是她与之硬撼,即便加上镇龙,怕也只有不到三成胜算。   她的敌人当中,虽实力不如楚朝晟,但也远远超于她。   思及此处,心中顿时一沉,任重而道远……   楚朝晟侧眸扫了一眼身侧女人。   见他方才露了一手,便低垂着头,不知在思索什么,有些凝重之色。   抬脚往她身边靠了靠,压低了嗓音道,“有本王在,无妨。”   秦晚瑟一怔,心里化开异样的情绪来,十分踏实。   抬头看了他一眼,他下颌线分明凌厉,不管从什么角度看都十分俊美,眉宇间尽是倨傲自信。   这男人,有这样的资本。   “钱家丧葬之日,楚王这是要公然上门挑衅?!实在太过嚣张!当真以为这京都之上,是你一手遮天之地?!”   楚朝晟稍微有了点起色的心情被他一句话给击落谷底,双眸寒霜密布。   秦晚瑟回过神来,眉头皱了皱,暗叹一声这钱进不知死活。   “嚣张?”   他声音宛若一道闷雷,从头顶阴沉的压了下来。   钱进身子一抖,后悔方才一怒之下开的口。   砰——   秦晚瑟只觉一阵劲风擦着脸颊咻的一声而过,眼前跪着的钱进便不见了踪影。   再一望,钱家紧闭的大门被硬生生穿出个人形大坑。   破烂的漆红木门在烈日下苟延残喘了几个呼吸,发出一声“吱嘎”哑声,闷声落地,激起一圈灰尘。   “在本王面前大呼小叫,你才是真的嚣张。”   钱家内部发现异动,数不清的守卫手持兵器冲了出来,夜雨纵身一跃,一柄长剑在手,护在楚朝晟二人身前。   “楚王在此,谁敢动手?”   只孤身一人,气势凌然。   钱文柏凝重着面色从里面走出,一见楚朝晟,当即高声呼一声“住手”,快步走上前来。   待看清楚朝晟恍若无事的搂着秦晚瑟,他温润的面容终于裂开一丝怒气。   抬眼的瞬间,眼底精芒毕露,那张温润儒雅的面容,也如破锋长剑,刺目无比。   “家母表弟丧葬之日,楚王伤我父亲、毁我宅邸,却是何故?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内还有不少大臣来访,还请楚王,务必给个说法。”   一句话,既威胁了楚朝晟,还将楚朝晟推上了风口浪尖。   楚朝晟面色不改,望着对面男子,仔细打量着。   搞不懂就这么一个姿色平平的男人,秦晚瑟那日站在宝光阁门口,足足看了许久,到底在看什么?   这话若是让旁人听到,怕是要倒抽凉气。   这还姿色平平?那其他人还有活路吗?   钱文柏见他不语,目光还在他身上来回游移,眉眼中多有轻蔑之色,心下越发恼怒,沉了声音,“楚王?”   楚朝晟眸光逐渐汇聚,眼底阴翳不改。   “你问本王要个说法,本王还想问小侯爷讨个法子……方才钱进老东西不分青红皂白跑出来当着本王的面,公然辱骂本王王妃,本王该如何处置他才好?”   竟当着钱文柏的面叫他亲爹老东西……   钱文柏瞳孔骤然一缩,拢在阔袖中的手紧攥到颤抖。   秦晚瑟看的清晰,心里叹了一声,这王爷真是狂到极致了……真是极品。   钱文柏温文尔雅的面庞,此刻如玉将崩。   偏偏眼前男人是当今楚王,杀了人皇帝都不管,打了他爹,且还是他爹不敬在先,他要评理,去哪儿评?他要说法?怎么要?   额角青筋狂跳,拼命咬紧牙关,将所有怒火暂且咽进肚中。   两袖一抖,转而冲着秦晚瑟一抱拳。   “晚瑟表妹,方才家父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秦晚瑟眸光一沉,看着眼前人。   脑海中对这位“表哥”的印象浅之又浅,好似只见过一两面,话也未言三两。   只是眼下看这面相是个温文尔雅、且有如此强的忍耐力,若是内里跟钱霜儿一般肮脏,成为敌人,可十分棘手……   秦晚瑟张口道,“钱公子既然道歉,那此事便就此揭过,我今日替娘送姨娘一程,带了薄礼,聊表心意。”   他唤她表妹,而她称他为公子,并不想跟他攀亲带故。   说完从怀中摸出个小盒子,递上前去。   钱文柏自然也清楚秦晚瑟弦外之音,看也不看,叫随从接过,客套的说了句“有心了”,旋即面朝楚朝晟,又是一欠身。   “方才多有得罪,楚王莫怪。”   楚朝晟是个不好说话的主,但他先从秦晚瑟这儿下手,秦晚瑟都松了口,楚朝晟也不好再揪着不放,有失君子风度。   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楚朝晟还是道,“下不为例。”   钱文柏面色淡淡,看不清喜怒,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秦晚瑟颔首一礼,趁机挣脱楚朝晟放在她腰身的手,举步迈上前去。   楚朝晟眼尾一扬,看着那女子加紧步子快走几步,生怕自己追上来,不免哑然失笑,抬了脚,不紧不慢的跟在其后。   钱文柏缓缓抬起头来,褐色的瞳仁倒印着楚朝晟的背影,被怒气所掩埋。   “侯爷,楚王分明是来闹事的,咱们……”   “我知道!退下!”他咬牙低吼,但知道归知道,他又能怎么样呢?   钱府秦晚瑟还从未来过。   眼前雕梁画栋,飞檐彩漆,绿柳红花,假山清泉,心中不免发出一声感叹。   能从一个商贾之家发展至此,这些年,魏芳母女真的从国公府得了不少利。   正门进入,直通花厅的道儿两侧站满了人。   有穿着官服的臣子,还有不少衣着华丽富甲一方之人。   一个丧葬,比她那日出嫁楚王府要热闹十倍百倍。   “德阳郡主到!”   身后传来嘹亮的通报号子,好似生怕场中人听不到。   不是楚王妃,而是德阳郡主。   秦晚瑟冷笑一声,“手段真是下作啊。”   那喃喃声将落,左右人立马开始议论了起来。   “德阳郡主?这败坏门风之人怎么来了?可怜钱二夫人,人死了,还得被这亲戚拖累,再丢一回脸。”   “听说钱二夫人跟钱源的死,都跟德阳郡主有关……”   “一个没人要的二嫁女,不光道德败坏,还丧了良心!居然还有脸来祭奠二夫人?她怎么敢的啊?”   “就是,这么多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她给淹死了!”   周遭人,毫不遮掩压低自己的声音,就如寻常谈论般,眼不屑的睨着她,口中肆无忌惮的说着侮辱她的话。 第八十七章 我可不是废物   秦晚瑟孤身一人走在道儿中央,面不改色,脊背笔直,从容不迫。   两侧口诛笔伐愈演愈烈,如同惊涛骇浪,要将她这叶小舟掀翻拍碎。   她身形纤薄,似乎那些人用不了多少口舌就能轻松撕裂她,但她仍旧一如既往,端庄而不失优雅。   钱文柏立在队尾处,望着这一幕,眸光沉了沉,拢在阔袖下的手也是一紧。   “聒噪。”   场中,忽然响起一道沉闷的嗓音。   声音不大不小,但下一瞬,场中刹那静默无声。   门口处,一道月白色颀长的身影缓步踱了进来,眉眼中阴鹜,还有几分困倦之色。   身上披着冷漠的气息,所到之处,众人噤若寒蝉。   他走到一人面前,脚步一顿,侧眸瞟向戴着官帽、约莫四五十上下的男人。   “刘大人近日好生有活力,本王可是隔着老远,就听到你声音了。”   那位刘大人被吓得亡魂皆冒,口中磕磕绊绊的堪堪将一句话说完,“臣、臣方才胡言乱语的,臣什么都没说!”   “你的意思是,本王耳朵出了问题?”楚朝晟两眼眯起。   刘大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微臣不敢!微臣失言,是微臣失言呐!”   他一边叫喊着,一边抬手左右开弓,狠狠抽自己脸颊。   楚朝晟不屑的瞥了他一眼,举步继续朝前,不远不近的跟在秦晚瑟身后,如同她的守护神。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   德阳郡主再如何的德风败坏,再如何的不堪,她如今都是楚王妃!   不是他们能够议论的存在!   灵堂前,钱霜儿垂首而立。   听到外面的动静,循声望去,一眼就看到了秦晚瑟。   见她被众人辱骂,她嘴角的笑容还没化开,就看到楚朝晟为她出头,力排众议。   而那个女人一步一个脚印,如芙蕖出水,清新淡雅,距离她越来越近。   尖锐的指甲早已嵌入掌心,恨不得挖出一块肉来。   她两眼怨毒、妒忌的望着秦晚瑟,那视线恍若藏身暗处的毒蛇,等她靠近,便将蓄积毕生的毒液尽数喷射而出,一次置她于死地!   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竟然为了她与所有人作对?   她到底哪里好!   脑海中狠毒的想法转了一遍又一遍,眨眼间,秦晚瑟人已经跨入灵堂,来到了她面前。   钱霜儿眼中飞速藏入暗处的阴毒没有逃过秦晚瑟的眼睛,她微微一笑,上前一步。   “表小姐,才几日不见,不曾想你竟变得如此憔悴,姨娘也驾鹤西去,真是叫人唏嘘。”   钱霜儿牙关咬的“咯吱”响,强忍下想死死掐住她脖颈,叫她那张脸再也笑不出来的冲动。   “少在这里假惺惺的了,都是你做的,不是吗?”   秦晚瑟淡笑一声,脸上笑意逐渐冷却。   “表小姐说的什么,我听不懂?这一切……难道不是你们作恶太多,咎由自取吗?”   钱霜儿彻底被她脸上挂着的笑意激怒,怒吼着上前,“你废了我修为,让我沦为一个跟你一样的废物!杀了我娘亲,你还有脸在这装模作样!秦晚瑟,你这个……”   “霜儿住口!”   就在此时,钱文柏大喊一声,身形一跃,来到钱霜儿面前,用力拽住她。   这傻姑娘,难道看不出来秦晚瑟是故意激她吗?   只要她骂出一个字,楚朝晟就会趁机出手,即便将她打残了,告到皇上那里,皇上也绝不会偏向于他钱家。   摸清楚秦晚瑟的意图,钱文柏看向秦晚瑟的眼神愈发不善。   印象中这个表妹是个善良、乖巧,内敛的女子,没想到乖巧只是表象,实则心机深沉。   他皱眉,将情绪激动的钱霜儿护在身后,毫不遮掩眼底的厌恶,看向秦晚瑟,冷声道,“小妹丧母情绪不稳,说了什么,还望楚王妃莫要放在心上。”   方才求情还是“晚瑟表妹”,眼下就变成了“楚王妃”拉开了二人距离。   这人翻脸也堪为一绝。   “你的修为,是自己所废,而你娘亲,死于贪婪狂妄,这帐,莫要算在我头上。”   秦晚瑟视线在他二人身上转了一圈,无视了情绪颇为激动的钱霜儿,转而朝前迈出,问丫鬟要了三炷香,在白烛上点燃,甩灭明火。   楚朝晟立在她身后,看着她的举动,眼中迷惑不解。   魏芳与她之间的恩怨纠葛,“窗”部调查汇报给他,他知道个七七八八。   秦晚瑟应该恨她入骨才对,怎么还规规矩矩上香了?   就在此时,秦晚瑟望着那灵牌高声道,“私吞国公府珠宝银钱、下蛊谋害国公府小公子、吞并国公府门下所有商号田产……享尽半生容华,死前也未受多少折磨,这一生,倒算值了。”   她声音洪亮,字字掷地有声,如同尖锐的钉子,一下下凿进众人耳里。   刹那间,满座哗然。   “什么?还有这种事!”   “话说起来,钱家这几年飞速猛进,家人仕途也确实青云直上,会不会……”   看着越来越压不住的嘈杂议论声,楚朝晟眉心一跳,哑然失笑。   果真这女人没那么善良……   “胡说八道……是她胡说八道!秦晚瑟,你含血喷人!究竟是何居心!”   秦晚瑟转过身来,盈盈一笑,只是那笑容却不答眼底。   “钱家从一间商铺经营壮大,用了短短三年,而你入我国公府,也恰好是三年之前,这一切只是巧合?”   钱霜儿咬牙道,“家业壮大,是我父亲兄长经营有方!”   “浩宇身中蛊毒,蛊母却在你手中发现,这可属实?”   钱霜儿喉头一滞,眼里烧起火焰,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国公府门下所有商铺田产,眼下全在你手中,此事可属实?”   秦晚瑟步步紧逼,将钱霜儿围堵在墙角,脑海中似是被掏空了一般,什么都说不出来。   如此心虚的一幕落在众人眼里,孰是孰非,已有大概。   “我杀了你!”钱霜儿被逼的退无可退,口中怒喊一声,朝秦晚瑟冲来。   而钱文柏怔立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完全没有留意到从身侧窜出去的钱霜儿。   等到一道劲风从面上呼啸而过,他才蓦然回神,“霜儿!”   秦晚瑟双手将三根香插进香鼎中,面色淡然,似是没有察觉身后袭来的钱霜儿。   肩头倏然一紧,被她用力扳过身子。   头顶风声呼啸,秦晚瑟立在原地,嘴角噙笑。   下一秒,身上蓦的腾起红色武气,那炽热的光芒,烈火流枫般耀眼。   手臂蓦的抬起,将钱霜儿袭来的一掌挡下。   钱霜儿看着她身上忽然冒出的浓郁的红色武气,脑海中“轰”的一声,空白一片。   这个女人,两个月前分明还只是个没有武气的废物!   怎么会……怎么会!   一掌打出,浑然忘了收回,落在秦晚瑟手臂,像是打在钢铁上,手骨“咔嚓”一声,竟然断了。 第八十八章 完璧归赵   红阶锻体,况且秦晚瑟还经历了暖玉液淬魂加炼,这身子强悍程度,可非她现在一个毫无武气之人能够撼动的。   秦晚瑟一双眼眸明亮,倒印着身上点点红光,身上素色衣袍无风翻滚,气势凌然。   手指并剑,快速点在钱霜儿眉心,听到镇龙反馈,她嘴角又朝上勾了勾。   “我如今……可不是跟你一样的废物。”   她没有点穴,但钱霜儿浑身却像是被电击中,立在原地看着秦晚瑟,一动不动。   “霜儿!”   钱文柏满脸担忧,一个箭步上前拽住钱霜儿手臂,将她拉入怀中。   轻捏她手,察觉手骨碎裂,心痛如绞,俊逸儒雅的面容登时腾起怒气。   他猛地抬起头朝秦晚瑟望来,锐利视线似是两把锋锐刀锋,几乎将秦晚瑟面皮硬生生割裂。   “来人,给我拿下!”   楚朝晟眉眼一肃,抬脚上前,稳稳立在秦晚瑟身侧,沉下嗓音。   “谁敢。”   楚朝晟身上金色光芒倏地亮起,亮如白昼。   紧接着下一瞬,钱文柏身上也开始武气翻腾,将钱霜儿护在身后。   黄色光芒一明一弱,但却针锋相对,气势上遑不相让!   秦晚瑟站在大战旋涡风眼处,面上丝毫没有担忧惧怕之色。   她丝毫没有察觉,这安心的感觉,是身后的楚朝晟带来的。   “钱家这是被人撕破了面具,恼羞成怒?”她低声娇笑,明亮的眼如针扎进钱文柏眼中。   钱文柏紧咬牙关,“我问心无愧!”   秦晚瑟逐渐眯起双眼,“侯爷当真问心无愧?”   钱文柏眼底飞快的掠过一丝犹豫,身上光芒闪了闪,真相已然浮出水面。   秦晚瑟冷笑,“我今日前来,是敬告尔等,限尔等三日之内,将国公府门下田产商铺,尽数归还!否则,一切后果自负!”   钱霜儿捂着手,双肩怒到发颤,脑海中混乱一片,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冷静。   “凭什么归还!国公死后,你以为国公府是谁撑的!不是你这个尼姑庵回来的废物,是我!是我钱霜儿以一己之力让国公府撑到现在!否则这世上早都没有国公府了!”   钱文柏面色微变,咬牙用力忍耐着什么。   “秦晚瑟,你这个没人要的废物!早该死在嫁给睿王的路上的!”   钱霜儿面目狰狞张狂,眼里是辱骂秦晚瑟的兴奋,越说眼里光芒越凶狠。   啪——   钱文柏高抬起手,狠狠的一巴掌抽在钱霜儿面上,在她白皙的脸颊上留下一道清晰的五指印。   她呆了几秒,僵硬着身子回过神来,一手捂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往日对自己疼爱有加的兄长。   “哥,你……打我?”   钱文柏咬牙切齿,“你做的好事!”   钱霜儿彻底疯了,一手紧扣着他胳膊,指甲掐进他肉里,使劲用力的摇晃捶打。   “这女人杀了娘亲伤了父亲!还公然打伤于我!你不去杀了那个女人,还动手打我!你算是什么哥哥!”   “够了!”   钱文柏面色被怒火烧的通红,寒声道,“来人!小姐情绪不稳,送小姐回房!”   钱霜儿嘶喊咒骂声越来越远,整个灵堂前重回安宁。   钱文柏走到门前,冲着前来宾客一礼,“小妹丧母之痛,情绪不稳,口出胡言,方才之事,钱某会尽数查清。”   他说着,直起身,朝秦晚瑟看来,目光如炬。   “若有亏欠,定如数奉还,若不属实,钱某也绝不容许他人作践污蔑家人!”   这番话说的漂亮。   在众人面前树立了自己刚正不阿的形象,还敲打了秦晚瑟。   秦晚瑟来此目的已经达到,不想再留。   “三日之后,我在国公府静候侯爷。”   说完,不做停留,举步便走。   “站住!”   身后传来一道瓮声瓮气、洪钟般的嗓音,紧接着一道劲风直冲秦晚瑟脑门袭来。   秦晚瑟脚步一定,转过身来。   身上红光如流火,两眼霜月似欺天!   右手一抖,一柄匕首落入掌心,刀刃在阳光下泛着幽蓝妖冶光泽,很明显是淬了毒的。   钱坤身上冒着淡淡的土黄色光芒,庞大的身形如同一座小型铁塔,从天而降!   沙包大的拳头四周包裹着同样光芒,在空气中呼呼作响,几乎将风撕裂!   隔着老远,众人都能感觉到那强大的压迫力,胸腔都有些滞闷!   她立马张开魂力,掐着他袭来的刹那,身形后撤,卸掉他拳风七成力。   饶是如此,胸腔仿佛被铁块击中,钝痛不堪。   紧咬牙关,手中匕首蓦的朝他手臂扎下!   刀尖像是刺到了一块厚重的青石板,迸溅火花,竟然穿不透那层淡淡的黄光下的皮肤!   秦晚瑟大惊失色,正要后撤,却见面前钱坤露出狰狞一笑。   “你以为这玩意儿,能破的了老子的武气之衣?!今日就要你给我儿陪葬!”   钱坤口中发出一声狮吼怒啸,将浑身力量汇聚一拳,朝着秦晚瑟胸腔砸下!   场中风声大作,飞沙走石,四周树木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牵扯着,朝着风眼中央倾斜,似乎要拔根而起!   强大的压迫感仿佛将空气挤压,不断的轰击着秦晚瑟的胸口。   若非锻体,眼下只怕她已经支离破碎!   “钱坤老儿,你当本王是摆设?”   一句轻飘飘的嗓音传来,秦晚瑟只觉眼前人影一花,楚朝晟那颀长的身影便挡在了自己面前。   他一手化掌,强烈的金芒刺眼,如同金色的云将钱坤那势如破竹的气势全部包裹,尽数绵化其中。   钱坤咬牙切齿,浑身肌肉虬起,另一只手汇聚力量,准备再次反击。   只见楚朝晟低喝一声,浑身迸发出一股强猛的气浪,将钱坤掀翻在十几米开外。   他回头,朝着倒地的秦晚瑟伸出手,幽深的眸望着她。   “本王又救了你一次,该消气了吧。”   方才他就可以出手助她,却偏偏等着她不敌时候出手,打的不就是这个算盘。   秦晚瑟没有握住那只手,自己起身,随后拍去身上灰尘。   “王爷在说什么?我从未生气。”   这女人……   楚朝晟蹙起眉尖,悬在半空的手留了一把空气,尴尬无比。   左右犹有人没忍住发出一声嗤笑,但看楚朝晟脸色瞬间泼墨漆黑,及时忍住了。   他背负双手,浑身泛着寒气,闷声跟在秦晚瑟身后。   上了马车,落下车帘,秦晚瑟正坐在一侧怔怔出神。 第八十九章 于他是特别的   楚朝晟抬手敲了敲车壁,示意夜雨启程。   不想跟秦晚瑟说话,索性冷着脸闭目假寐。   他没开口,秦晚瑟当真没有主动跟他说话,只是自顾自的颦着眉心,不知在思索什么。   他越发郁闷,重呼出口气,靠在车牗上睡了。   秦晚瑟想到了什么,正要开口询问,却见他眉眼带着丝倦色,眉心紧拢着,一副生人勿扰的模样,便作罢了。   脑海中回想起方才战斗。   那匕首正中钱坤手臂,碰上那层黄光却怎么也刺不下去。   可先前她用麻醉针,连楚朝晟的武气之衣都能轻松刺破,为何……   脑海中灵光一闪,那匕首只是她在此处随意买的,难道只有镇龙炼制的武器才可以?   意识到了这点,秦晚瑟身形微微一松。   镇龙第二层,便是炼器层,只要她开启了,就有了反制手段。   问题解决,她眉眼舒展,也觉一股疲倦之意铺天盖地的从脑海涌来,几乎将她吞没。   楚朝晟这个阎罗还在身旁,她用力咬了咬舌尖,想保持清醒。   作用不大,伸手准备拾起桌上先前楚朝晟给她倒的凉茶喝下。   才伸手,一只如竹修长的手却先她一步按在茶盏上。   她抬眸望去。   楚朝晟两眼微闭,疏而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扇形阴影,那张面容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无可挑剔。   他薄唇微张,冷淡道,“胃不好,忌生冷,本王可不想再照顾你。”   秦晚瑟微微诧异。   她偶尔都会忘记,没想到楚朝晟如今记得如此清楚。   抿了抿唇,缩回手。   托楚朝晟的福,被他一句话说的困意退去,脑海中此刻无比清醒。   马车悠悠停下,夜雨的声音从车帘外传来。   “王爷,到了。”   秦晚瑟先他一步,掀开车帘跳下马车,临下车时,被一股力道拽住手臂。   身后,楚朝晟的声音传来。   “晚膳一起,”松开握着秦晚瑟的手,又补充了一句,“本王是在通知,不是在征求你意见。”   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丝毫不给秦晚瑟拒绝的理由。   秦晚瑟又看了他一眼,跳下车去走了。   楚朝晟这才睁开双眼,嘴角勾起一丝愉悦。   让他头疼了这些日子,偶尔让这女人头疼一下,果真心情会变好。   掀帘下车,外面日光投来,刺的他两眼微微一眯。   夜雨立在一侧,对他道,“王爷要与秦小姐一同用膳?”   “入了本王府门,替本王做事,本王也该给她些相应的待遇,怎么?”   “无他,只是有些诧异……”   “一同用膳而已,有何诧异,夜雨,你大惊小怪了。”   夜雨却不以为然,抬头看着楚朝晟的背影,心里暗道,“怎么是大惊小怪,除却灵夕小姐,你还未曾与第二个女子同用膳过啊,王爷……”   秦晚瑟到了房间,追月还没回来。   魂力消耗过度,她就会犯困,倒在枕头上,两眼一闭,便沉沉睡了过去。   两眼再一睁开,就到了日落黄昏时分。   视线迷蒙,隐约看到一人影在房中忙碌,起身呢喃道,“追月,给我倒杯茶来。”   “哎。”   茶水到手,温温热热,微涩入喉,解了渴,混沌的脑子也变得异常清醒。   “小姐感觉如何?要不要再休息会儿?”   “不必,再睡,过一会儿有人该上门寻了。”   想起楚朝晟那副霸道邀她用膳的模样,秦晚瑟又是一皱眉。   追求自由的她,被人掌控的感觉,真是莫名不舒服。   而且,若是牵扯太多,日后她解除诅咒离去,必定有诸多麻烦,光是想想就头疼。   她拼命想跟楚朝晟保持距离,可是这人偏跟她唱反调。   “小姐心情不好?”追月观摩着她的神色。   “没有,只是在想,人为什么会饿,要吃饭?要是一辈子不用吃饭就好了。”   追月被她的话逗乐了,“不吃东西,那人得成仙才是,听说仙女都是喝露水的,不用五谷。”   几句俏皮话下来,夜雨人已在门外候着了。   “秦小姐。”   “这就来了。”秦晚瑟起身,稍作梳理,便跟着夜雨前去花厅用膳。   这抄手游廊百转曲折,平日里走只觉弯弯绕绕甚是恼人,今日却巴不得这回廊长点、再长点。   眼角余光瞥见夜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道,“夜侍卫可是有话?不妨直说。”   夜雨抿了抿唇,那张坚毅的面一直没有变化,仿佛失去了人类诸多表情。   “也无甚是,只是觉得,秦小姐在王爷眼里……似是特别的存在。”   “特别?”秦晚瑟深不以为然,戏谑笑道,“普天之下,能治他失眠症之人独我一个,确实特别。”   “是吗?”夜雨侧目看着她,那张脸若清水芙蓉,不施粉黛,干净娇俏,眼波流转,恍若碧水如洗,情不自禁就能被她勾去视线,“我总觉得,不止于此。”   说着话,二人已经到了花厅门口,有阵阵饭香溢出。   方才还不饿,目下嗅到这香气,肚子的馋虫不禁被勾起,忘了那花厅里坐着讨人厌的霸道王爷,脚下步伐不禁快了几分,嘴上随意应道。   “不然还能因为什么,你家王爷心上还有个白月光呢。”   夜雨顿住脚,看着秦晚瑟朝着花厅前去的纤细倩影,垂在身侧的双手紧了紧,口中泛出苦涩。   那与其说是白月光,不如说是束缚、罪孽、诅咒来的更贴切。   王爷被捆绑十年之久,若是有人可以拯救他,那个人有很大可能就是你,秦小姐。   心下话滚了滚,秦晚瑟人已经进入了花厅,消失在了他视野。   他原地伫留片刻,纵身一跃上飞檐,时时刻刻担当着楚朝晟的耳目,守护着王府。   秦晚瑟一进花厅,头也没抬,冲着楚朝晟一欠身,“见过王爷。”   “本王道你方才在钱家被钱坤伤了双腿,走的这么慢。”   楚朝晟冷哼一声,见她还没等自己发话,就自顾自坐在自己对面,眉头又是一竖。   “过来,坐这。”大掌用力拉开座椅,手背青筋都鼓涨了起来。   秦晚瑟铁了心的不靠近他,脸上分明堆笑,语气却有些咬牙道,“不。” 第九十章 传闻中的楚阎罗   “你……”   秦晚瑟不给他发作的机会,拾起筷子,“王爷,再不吃饭要凉了。”   本还想再说什么的楚朝晟,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拾起筷子,开始用膳。   秦晚瑟眼风瞧见,嘴角悄悄勾起,眼底狡黠一闪而逝。   忽然感觉,这男人也挺好对付。   一顿饭吃的安静,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只是楚朝晟饭量似乎极少,动了几下筷子,抬眼看了几次大快朵颐的秦晚瑟,便不再吃了。   秦晚瑟也毫不客气,吃完,擦干净嘴,冲着楚朝晟又是一欠身,不听他言,赶忙撤退。   回房趁着精力旺盛,炼了平时要用的丹药,一来准备,二来练手。   丹药出了两炉之后,天色完全擦黑。   秦晚瑟带了针囊前去楚朝晟房间。   房内漆黑一片,冷冷清清,似乎没有人在。   这人不是最想安睡吗?怎么这么晚了人却不在?   转身欲走,身后有风声传来。   “秦小姐。”夜雨上前。   “夜侍卫,王爷呢?”   “王爷今夜有任务出行,”他面露苦涩,“每次任务回来,王爷脾气都会十分暴躁,秦小姐恐怕要受累了。”   任务?   秦晚瑟眼皮一跳,想起上次楚朝晟一身血腥之气回来,脾气确实比往日要不受控不少。   而那任务,竟是杀自己的亲友,康小王爷。   这回任务,怕不是又要杀哪个身边人。   心下不免自嘲一笑,她也真是走投无路了,跟背信弃义之人合作?哪天被这人一刀杀了都不知道。   似是瞧出了秦晚瑟的心中所想,夜雨忙上前一步替自家王爷辩解道,“王爷并非世人口中传论那般,秦小姐不要误会。”   “我没有误会,我对你们要做的事情就不感兴趣。”   她声音裹了一层霜,比夜里冷风还要冷上几分,夜雨听出来了。   看着秦晚瑟消失在黑暗之中,夜雨想出声解释,但想起楚朝晟叮嘱的话,还是将所有话都咽了回去。   时过半夜,秦晚瑟翻来覆去睡不着,莫名心情有些烦闷,换上短打出了门。   这院子里的暗卫似乎知道她并无威胁,任由她自由出入。   她孤身一人到了平日习武练习的竹林,一遍遍击打着几个木头人。   身上衣服被汗水打湿,湿了又干,如此反复好几遍,东方逐渐露出鱼肚白。   她累极,浑身上下的细胞再也榨不出一点力气,仰头躺倒在地,呈大字型张开双臂,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没有人跟她对练,更没有实战,只是如此一个劲儿的重复动作,提升浅之又浅。   两眼望见头顶云和天,一只鸟儿孤零零的飞过。   她呼吸逐渐平稳。   那片天逐渐显现出楚朝晟的模样。   一会儿变得霸道不讲情面、一会儿变得温柔心细如发,但很快,那俊美无俦的面容染了血,容颜肃戾,冷漠的反凝视她,亮起了手中刀,毫不留情的挥下。   秦晚瑟下意识的紧闭双眼,一个激灵,惊坐起身,呼吸再次紊乱。   好一会儿平静下来,她一手拍拍脸颊。   “秦晚瑟,清醒点。”   漫吸了口气,重新睁开双眼。   漆黑的眼眸黑白分明,冷淡、冷静,一扫杂情。   日头越来越亮,秦晚瑟起身回了王府。   前脚才拐过院子,后脚就听到嘈杂的脚步声。   她下意识的闪到一棵树后,回过神来,也不清楚自己为何要躲。   蹙了蹙眉,朝前方望去。   楚朝晟面色苍白肃戾,目光空洞冷寂,步伐缓慢沉重的朝前踏着。   一身月白长袍血色如梅花绽放,右手拎着一柄长剑,剑尖拖在地上,剑身残留着的血液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血线。   秦晚瑟心下一冷。   果然,他又杀人了……   左右人皆跪伏在地,头压得低低的,无人敢言语吭气。   隔着老远,秦晚瑟都能清晰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萧森寒气。   夜雨上前,抖开一件长袍,披盖在他身上,熟练的吩咐下人,“去烧些热水来。”   楚朝晟紧抿薄唇,一双眉眼仿佛被霜雪冻结,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上几分,还有数不清的孤寂料峭沉在眼底,让人看不透。   秦晚瑟收回视线,转身走了。   夜雨还在吩咐下人,眼角余光瞥见她离去的身影,眸光闪了闪。   秦晚瑟回到房中,反手关上了门。   “砰”的一声,仿佛要将所有一切都隔绝在外。   “小姐,什么事这么大火气?”追月叩了叩门,“我给你做了点点心,我进来了啊。”   秦晚瑟坐在圆桌前喝着茶水,追月快步走上前,伸手贴了贴茶杯壁,冰凉一片。   “小姐又喝凉的了,当心胃疼。”   说罢,夺了秦晚瑟面前茶杯,将糕点推到她面前。   “小姐先吃着,我去给你热壶茶来。”   秦晚瑟看了一眼面前摆着的一盘桂花糕,以往最喜欢吃的糕点,眼下却毫无食欲。   满脑子都是刚刚楚朝晟满身是血的模样,情不自禁攥紧了双手。   追月热完茶回来,秦晚瑟已经不见了踪影。   “小姐,小姐?”   里里外外唤了两声,仍旧无人应答。   “奇怪,刚回来,这又是去哪儿了?”   “秦小姐出去了?”身后蓦的传来一道声音,把追月吓了一跳。   “嗯,小姐刚刚出去,夜侍卫可是有事?”   夜雨望着府门方向,垂下眼睫,掩过眼底一闪而逝的晦暗光芒。   “无事,只是王爷现在急需休息,若是秦小姐回来,记得告诉我一声。”   “哦,好。”眼下王爷最需要小姐的时候,小姐却不在,追月有些难为情,“实在是不凑巧,小姐白日从不出去的,今日不知怎么的……”   夜雨什么话都没说,走了。   街头。   秦晚瑟孤身一人漫无目的的走着。   “姐姐,给些吃的吧,我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赏点儿吧。”   秦晚瑟走着,忽然被一只黑黑的小手拽住了衣角。   那只手一挪开,她素净的衣裳便出现了一道黑印。   她抬眼,看到一个脏兮兮的男孩,头发都打了结,沾着几根稻草还有蛛网。   衣着破烂,一条满是窟窿的袖子下,没有手臂。   似乎察觉到自己弄脏了人家的衣服,小男孩眼神瑟缩,掉头就要跑。   “等等!”   后衣领被那女子拽住,她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放在他端着的破烂碗中。   男孩两眼一亮,惊呼出声。   一声下,四周乞讨的小乞丐全都涌了过来,围着秦晚瑟叫嚷求舍。   秦晚瑟没想到一下竟然引来这么多小乞丐,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压根没发现,暗处一双眼正盯着她。 第九十一章 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   眼看着形势不可控,有些小乞丐甚至在她身上开始掏找银钱,秦晚瑟眉心一拧,身上爆发出红色武气,将那些小家伙震开。   一看这女人竟然还是有武气的,是个不好惹的主,那些小乞丐面露惊慌之色,掉头就要跑。   秦晚瑟眼疾手快,在几个小乞丐身上快速点穴,将其定在原地。   紧接着拿出紫蛇毒液,滴在这些孩子身上,复又帮他们解开穴道。   那些孩子一看能动了,个个撒脚丫子就跑。   秦晚瑟双手抱在身前,看着他们跑也不阻拦,只嘴角噙着笑,就这么看着他们跑。   没跑出几米,那些孩子不约而同停了下来,开始不停地挠身上。   秦晚瑟高声道,“想要解药的话,就过来寻我。”   说完,朝着一处偏僻安静的巷子走去。   几个孩子垂头丧脑,不情不愿的从入口走了进来。   先前拿了秦晚瑟银子的那小子主动将银子交了出来,咽了咽口水,“我们错了,银子还你,麻烦给我们解药吧……”   秦晚瑟方才就觉得哪里有些奇怪,眼下四周无人,看这几个孩子看的清楚,竟全是或多或少有缺陷的。   先前在这京都闲逛,倒是有乞丐,却没有眼下这般多的。   秦晚瑟隐隐嗅到了一丝阴谋的气息。   “姐姐……”许久没有得到秦晚瑟回应,那小男孩有点慌了,想上去拉她衣角求情,但又怕弄脏了她衣服,踌躇着不敢上前。   “给我们解药吧,求你了,我们真不是有意的,我们知道错了……”   “是啊姐姐,求你了,我们再也不敢了,求你饶了我们这次吧……”   还有个年纪最小的,四五岁的样子,一只眼全白,没有瞳仁,搞不清眼下情况,但本能感觉到危机,“哇”的一下放声大哭。   这一嗓子洪亮尖锐,蓦的将秦晚瑟漂游的神思拉了回来。   她上前,将男孩手中的银两收回,看着男孩立马暗淡下去的双眼,嘴角轻轻勾起。   “要解药,可以,只要你们帮我干点事,这银子是你们的,解药也是你们的。”   “果然大人都一个德行……”独臂男孩嘴里小声嘀咕了一句,姐姐也不叫了,眼底还染了几分厌恶,道,“要我们做什么?”   秦晚瑟清晰的将他眼底的转变捕捉,没有细细揣摩,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你们站在路口,唱几首歌就好。”   “唱歌?”男孩眼底泛起疑惑,那些大人们通常会叫他们去偷去抢去乞讨,很少有叫他们去唱歌的。   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对,天下哪儿有白来的午餐,想要这银子,就去唱歌。”   几个小乞儿互相看了一眼,有个小女孩拉了拉断臂男孩空荡荡的袖子。   “狗哥,只是唱个歌而已,有银子还有解药,咱们就去吧。”   这女孩看着身形健全,但秦晚瑟仔细留意了一下,发现她断了一根小指。   那被叫“狗哥”的断臂男孩舔了舔干燥开裂的唇,有些心动。   “狗哥,要是要不到足够的银两,咱们回去又要挨打了……”   听到这儿,叫狗哥的男孩终于抬起头,看向眼前这个看着面善,实则不然的女子。   “我们去唱歌,只唱一首,你得给我们解药,”他视线落在秦晚瑟手中白花花的银子上,“还得给我们银两。”   秦晚瑟听着他说完,略微前倾了身子,伸出食指刮了刮他鼻尖。   “你倒是会讨价还价,好,一首就一首。”   狗哥伸出健全的另一只手,“你还得先给我们一颗解药,不然我没法相信你。”   方才只是觉得这男孩聪慧机灵,现在秦晚瑟是真的意外了。   弯下腰,与他视线平齐。   他脸上很脏,带着稚气的眉眼中回荡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与沧桑,紧绷着唇线,如同浑身戒备的小狼。   荡漾在嘴角的笑意,忽然收敛了。   因为在他眼里,秦晚瑟似乎看到了自己上一世的影子。   没有其他依靠,只能给自己浑身带上刺,自己保护自己。   “好,我给你。”   给他们涂抹的只是紫蛇毒液,没有毒性,只会起些疙瘩,红肿发痒。   但秦晚瑟还是装模作样拿出一颗丹药,她炼制的续灵丹,吃了之后,有武气的人会短时间内迅速恢复武气,没有武气的人,吃了体质会比寻常人好上几分。   狗哥看了她一眼,而后闪电般的从她手中抢走丹药。   原以为他会一口吞下,谁知他却转过身去,将丹药送到那个四五岁的小孩嘴边。   “元宝乖,吃了这个就不难受了。”   他轻声诱哄着,面对这个小孩子时,卸下了所有在秦晚瑟跟前的防备,眉眼舒展,笑容温暖,似是红烛软软融化。   “哥哥、姐姐也吃。”元宝将丹药掐开,一分为三,分别递给两个 孩子。   狗哥惊呼一声,“傻元宝,你干什么?!这么吃解不了毒怎么办!”   慌手慌脚的将裂成三份的丹药一股脑全塞进元宝口中,这才抬手擦了擦额上冒出的冷汗,长呼出口气。   秦晚瑟看着这一幕,眉眼也跟着柔和下来,胸腔某处,暖烘烘的。   “我们这就去唱歌,你别忘了你刚刚说的话。”   狗哥又是冷冷扫了秦晚瑟一眼,显然对她还信任,一手拉着那小女孩跟元宝,朝着街头走去。   街道上人来人往,无一人留心他们三个小乞儿,有些人不小心走的近了,还会捂着鼻子快速跑开。   狗哥面色有些拘谨,旁边小姑娘用力捏了捏他的手,鼓励道,“狗哥不是经常给我们唱民谣吗?很好听的,别怕。”   狗哥瞥了她一眼,脏兮兮的脸上泛起两抹晕红,别过脸,口中嘟囔了句,“我当然知道了,还需要你说?”   清了清嗓子,开了腔。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少年嗓音暗哑,才开始有些颤抖,越到后面,嗓音越稳。   稚嫩的声音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沧桑萧索,仿佛染上了夕阳几分苍凉,勾起了来往路人藏匿心底的伤感。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驻足,怔怔出神听着他唱。   秦晚瑟站在一侧看着,思绪跟着这歌声,回到了上一世。   出行任务,战友受伤,行动不便,有追兵前来,那些战友就会乞求她了结他们本可以延续的生命。   她那时候的心情,如刀锥刺骨,但不得不为之。   落入敌人手里,他们遭受的折磨会痛苦百倍。   她握着匕首,准确无误的刺入了他们的胸腔,温热的血液溅到她面上,如同热油般烫的她生疼。   那时候的她,就好似今日见到的楚朝晟一般…… 第九十二章 你不怕我   一曲毕,场中静谧一片。   几个乞儿面前已经被人围的水泄不通。   看那些人站着一动不动,有些神情恍惚,有些神情肃穆,更有甚者,眼尾泛红。   看到这一幕,狗哥心里说不出的紧张害怕,握紧了旁边丫头的手,随时准备跑路。   但片刻之后,忽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数不清的铜钱如落雨般扔到他们脚下,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狗哥!”   旁边芽儿惊喜一叫,飞快抬头看向他,“好多钱啊!今天的任务,不,明天的任务也足够了!你好厉害啊!”   狗哥浑身汗珠滚滚,冷汗早已打湿了他后背,透过那破布衣裳。   听到芽儿说,才凸显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嘴角扯开一丝笑。   芽儿连忙松开他的手,跟着元宝飞快的捡起了地上的铜板。   人都散尽,耳畔嘈杂声渐落,秦晚瑟才从回忆中回过神来。   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几个豆丁,她眨了眨眼,将眼底一点水汽压下。   翻开手掌,上面静躺着几颗成色圆润的丹药,还有那锭白花花的银子。   “喏,你们的。”   狗哥又看了她一眼,将她掌心几颗丹药拿走,独留下那锭银子。   “这个,不要吗?”秦晚瑟疑惑。   “方才不小心弄脏了你的衣服,这银子,算是我赔你的,我们走。”   秦晚瑟瞳孔微张,看着那小子拉着芽儿离开的背影,快步上前,一手拍在他肩头,将银两塞进他手中。   “歌唱的不错,这是我赏给你的。”   狗哥捏着那银子,愣在原地,回过神来想还给秦晚瑟,周围人来人往,已经不见了那素色衣裙笑颜如花的女子。   下一秒,头顶一片阴霾罩下。   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出现在他面前,拽着他断掉手臂的肩头,毫不留情的将他拉入了黑暗的巷子里。   秦晚瑟到了楚王府门口,已经日落西山。   山头边夕阳还在垂死挣扎,散发着深色的橘色光芒,却不如晌午那时热烈。   绕回缀锦园,换了身衣裳,理了下发丝,抬脚便出门。   追月一路小跑赶到她面前,“小姐……”   “我知道。”   追月愣了,看着她越过自己远走的身影,小声道,“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穿过抄手游廊,拐了个弯,就到了楚朝晟房门前。   砰——   房里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一只价值不菲的瓷瓶从房门内飞了出来,砸碎在夜雨脚下。   “滚!”   夜雨站在一片瓷片残渣前,一动不动,如同雕塑。   眼角余光瞥见一道人影靠近,正要出声提醒,定睛一看,却是秦晚瑟。   “秦小姐……”   想起他去找秦晚瑟时,她故意离开的事情,夜雨眸光暗了暗。   “你家王爷睡不好就撒这么大脾气吗?”秦晚瑟伸脚拨了一下地上碎裂的瓷片,嘴里惋惜道,“真是败家啊,这么些瓷器,可价值不菲了。”   “并非睡不好才如此……”   秦晚瑟能感觉到他还有后半句话,但是到了这儿,他却止住不说了。   “秦小姐若是没事,就请回吧,王爷这个状态,怕是会误伤你。”   “若是没事,谁会来这儿啊,”秦晚瑟说着,人已经迈进门槛,“你家王爷要是没点良心,尽管再来误伤我便是。”   “秦小姐……”   夜雨伸手拉她,但是脑海中情不自禁升起个想法。   若是秦小姐的话,说不定可以让王爷镇定下来。   到嘴边的挽留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滚!听不懂本王说话吗!”   “咻”的一声,迎面飞来一只不明物。   秦晚瑟眼疾手快,伸手一抓,将那东西握在手中。   竟是一只鼻烟壶。   记得上一回他情绪不稳的时候,吸了吸这鼻烟壶情绪就镇定了不少。   眼下却连这东西都扔了……   “这么精致的鼻烟壶,扔了王爷不觉可惜吗?”   她说着,避开脚下扔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坎坎坷坷绕过屏风,在床前两米处立定。   楚朝晟靠在床头,衣着凌乱不堪,屈着一条长腿,骨节分明的手握着一只玉枕。   秦晚瑟心里咯噔一声,这要是再迟进来一下,砸她的可就是这玩意儿了。   他双眸猩红,像是几天几夜未曾安眠,青色沉痕绕眼一圈,加之一身的萧森寒气,如同那幽冥之门中走出的恶鬼,令人毛骨悚然。   “是你?”   他眼底一闪而逝一道清醒光亮,紧接着冷嗤一声,随手扔了那玉枕,“你还来作甚?本王连亲友都杀得,就不怕连你一块杀了?”   秦晚瑟手里握着那鼻烟壶,举步朝他走来,脸上毫无惧色。   “王爷若是要杀我,不过动动手指的事,何必多此一举,再动动嘴皮子?”   将玉枕拾起,与鼻烟壶一并放在床头凳子上,旋即取出针囊,看着他。   “还请王爷躺好,我要施针了。”   楚朝晟撩起眼皮看她。   她神色淡然,没有丝毫他想象中的厌恶、惧怕,与先前并没有多少区别。   她应该知道他每次出行任务是干什么,所以上午不想给他施针而借故出府,而眼下却回来要给他施针?   为什么?   他眉梢一扬,坐直起身,一手搭在屈起的长腿上,抬眼看她,眼底清冷,语气讥诮。   “本王杀了康知行,杀了端候伍赤,那都是曾与本王把酒言欢的亲友,本王背信弃义,眼里从未有约定……”   他说着自己的罪行,两眼一瞬不瞬的盯着秦晚瑟,搭在膝上的手不禁逐渐握紧,就连他也说不清楚,心下为何有些紧张。   盯了许久,那个女人仍旧如方才那般,冷冷清清,眼里没有丝毫偏见。   “王爷说完了吗?”她道。   楚朝晟瞳孔张大,紧攥在身侧的手一松,旋即再次握紧,一张俊脸露出凶狠,激动的坐直了身子,薄唇吐出的字眼,比刀刃还要锋利。   “本王连亲友都杀得,你与本王不过合作关系,你就不怕本王不守约定,也杀了你?!”   一句话说完,盯着她的两片唇,眼里既期待又害怕,仿佛那片唇,决定了他的生死。   秦晚瑟整理着针囊,手上动作一顿,抬眸凝着他淡淡道。   “怕……” 第九十三章 信他   她的话,似是一滴岩浆,瞬间落入楚朝晟冰冷的心中。   一阵火烧般痛灼之后,再次被冷风吹霜冻结。   楚朝晟瞳孔逐渐放大,紧攥在身侧的手,无力的松开。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世人都这般,如今只不过又多了个她罢了。   他垂下眼睫,掩盖住眼底一闪而逝的失落,萦绕周身的气息,冷冽又萧索。   她唇瓣一动,清脆动人的嗓音再次响起。   “我所见的王爷霸道、毒舌、固执、令人生厌,但却也有温柔、细心的一面,误伤于我,不惜一切将我救回,并且为之赎罪道歉,一个懂得愧疚的人,如何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我是不信的,想来其中有不可为人所知的缘由罢。”   她字字句句,如同春风化雨,点点落入楚朝晟常年被烈火炽烤,干裂荒芜的心田之中。   他蓦的抬头,猩红的两眼凶光逐渐减退,有不可思议的流光旋转。   像是被人安抚的困兽,浑身尖刺不知该如何安放。   秦晚瑟心底微叹一声,这男人,还是在乎自己风评的。   “王爷闹够脾气了吗?”   楚朝晟别开脸,哼了一声,“本王这是闹脾气?”   没理会他疑问,秦晚瑟继续道,“夜侍卫在外候了半晌,也该让他下去歇歇了,我也该施针了。”   楚朝晟又是一哼,“本王没让他在那候着。”   说完,倒是乖乖躺下,顺势闭上了双眼。   秦晚瑟拿起针,伸手按在他额上寻着穴位。   她的手柔软温暖,带着淡淡的药香,都说药苦,但是她身上的那股气息却是微苦夹着甘甜。   轻轻按在他额头,好似带着异样的魔力,让他紧绷的神经徐徐放松,一针还未下去,他竟安睡了过去。   听着他悠长的呼吸声,秦晚瑟目露惊讶,看了一眼自己手中银针。   “倒是累坏了,可惜没有你出场的机会了。”   还准备这回给他扎疼点的。   才走两步,脚下一顿,回转过身,抖开锦被,轻轻盖在他身上。   看着他熟睡的疲惫模样,秦晚瑟摇了摇头。   “还真是难搞。”   一脚踏出门,夜雨正忧心忡忡的立在门外,见她出来,两眼像是瞬间被点亮的烛火,连同着那张素来无甚表情的脸也变得生动起来。   “秦小姐!”   秦晚瑟抬手压下他不受控制过高的银两,“小点声,你家爷刚睡着,下回醒来怕是施针都没用了。”   “哦,是,”夜雨站的笔直,垂在两侧的手激动的紧绷着,目光灼灼的看着秦晚瑟,看的她浑身不舒服。   “我脸上有什么吗?”   夜雨摇了摇头,心里暗道自己赌对了,秦小姐对于王爷而言是特殊的。   他眼里荡着笑意,并不将这话说出来,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我送秦小姐回去。”   秦晚瑟也不拒绝,应了。   二人一前一后走在抄手回廊上,秦晚瑟看着两侧风景,道,“夜侍卫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   夜雨噎了一下,苦笑一声,摸了摸鼻尖,“秦小姐聪慧,果真什么都瞒不过你。”   “除了你家王爷,你谁也不送,忽然说要送我,定是有话要说,说吧。”   夜雨顿了顿,似是在犹豫这话究竟该不该说,旋即道,“王爷他……”   “哎,打住,”秦晚瑟顿住脚步,回头看向他,“要是跟我说你家王爷的秘密之类的,那就不必开口了,我不想知道,怕麻烦。”   她迟早是要离开的,要是知道了太多,牵扯必然会多,想走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夜雨怔了一会儿,忽然释然一笑,“世人都说秦小姐是一无是处的废物,我所见,却不然。”   秦晚瑟道,“世人还说你家王爷是杀人不眨眼的阎罗王呢,其实也不尽然不是?”   夜雨语气一滞,旋即神情肃然,冲着秦晚瑟双手抱拳一拱,“秦小姐说的是,是夜雨浅薄了。”   “好了,不必送了,去照顾你家王爷吧。”   “秦小姐慢走。”   天色越来越沉,秦晚瑟坐在圆桌前,面前燃着一盏烛火,她两手持着一张信纸。   上面赫然写着几行字,她低声喃喃念出声来。   “每日进展,速速汇报,不得有误……”   她视线在右下角一个落款“三”字流连一番,敛起眸光。   这封书信,她从魏芳房间搜出来已经有了很长一段时日了,但还是没有揣摩透里面的意思。   每日进展……   什么进展?   魏芳他们在国公府除了敛财之外,还有其他什么任务?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叩叩叩——   外面传来一串敲门声,秦晚瑟连忙将书信贴身收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坐在桌前。   “小姐,该洗漱就寝了。”   “你放着吧,我待会儿自己来。”   “好。”追月放下木盆,转身出门,关上门的时候,动作顿了顿,问道,“那粽子,今年包了,小姐还送去水念庵吗?”   秦晚瑟眼皮一跳,“嗯”了一声。   追月满心欢喜,“有些日子没听小姐提起水念庵了,还以为小姐不回去了呢。”   乐完后,帮秦晚瑟关上了房门。   秦晚瑟长吁出口气,看了一眼追月打好的水,没有洗漱,起身到柜子前取了一身短打,裁了一块黑色方巾,趁着夜色,摸出了府门,一路来到白日里与狗哥分别的路口。   银蟾光冷,夜风拂面。   她警惕的四处看了一眼,从袖中取出一支细细竹筒,拔开塞子,里面放出来一只颜色诡异艳丽的蛾子。   白日短短接触,从狗哥跟芽儿的对话中可以听到,他们是被人给控制的,上一世这种圈养乞儿,用之牟利的行为也有,通常背后是有个庞大的组织。   所以白日在给狗哥塞银子的时候,她在他肩头留下了碾碎的萦香丸。   炼制萦香丸其中所需一种花蜜,是这嗅觉极其灵敏的百绣飞蛾最喜欢的食物。   放出它,就可以找到狗哥的下落。   百绣飞蛾在空中盘旋了一下,朝着某个方向飞去。   秦晚瑟跟在后面,纤细的身影起起落落,如同一片黑云,毫无重量。   飞蛾穿过众多民宅,在一处宽阔豪气的四合院门前盘旋,正欲继续飞入,秦晚瑟一伸手,将它捉了重新放回木筒中。   抬眸粗略打量了一圈这四合院。   以闹市为隐,且宅邸规模之大,错综复杂,里面无论发生了什么动静,外面都是听不到的,找起人来,也很是费事。   她眸光倏地一沉,张开魂力,朝内部扫去。 第九十四章 救人   开启第一层,以暖玉液飞速提升武气,她的魂力,现在差不多可以张开到以她为中心的二百米之远。   这广度,恰好将这宅院包裹在魂力之下。   她仔细打量了一圈。   眼前这扇门后面,有两个人手持棍棒守着,主厢房门前也有两人,左右客厢虽无人把手,却有一支约莫十人的队伍来回走动巡逻。   而在两间客房的夹角处,有一个茅屋大小的房子,里面是挤在一起取暖的大大小小的孩子。   秦晚瑟睁开双眼,略作沉吟。   这些人修为不高,都好解决。   只是他们距离并不是很远,若是打晕过去一方,另一方很快就会察觉,引起骚乱的话,就会很棘手了。   该怎么办?   头顶一片浓云飘来,遮住了那一轮明月。   大地没了哪一点光明,被漆黑笼罩,伸手不见五指。   四合院中,逐渐亮起了火把,在夜色下,熊熊燃烧,显得尤为清晰。   一道小巧的身影飞跃上屋檐,轻飘飘落地,与夜色融为一体,贴着墙头快速移动着。   手中暗扣两枚金针,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门口两个守卫身后。   一人一下,两个守卫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出,就没了气息。   一击毙命,没有任何停留,快速隐匿身形,摸到主厢房门口。   等巡逻队伍绕过主厢房,走出一段距离之后,以同样的方法,将二人暗杀。   “说,那个女人把你们拉去角落说了什么?”   正要离去,里面传来一道冷厉的声音。   “她说的……咳咳……我刚刚都告诉你们了。”   这声音,秦晚瑟白天才听到的时候还中气十足,到了晚上,竟变得如此虚弱。   是那个叫狗哥的孩子!   “说不说,说不说!”   咬牙切齿的怒声响起,紧接着便是一阵拳打脚踢的闷声。   刚开始还有几声闷哼,后来声音逐渐弱了,隔着这扇门,什么都听不到。   秦晚瑟顺势张开魂力,将里面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   一个膀大腰圆的胖子,似是屠户一般,衣领敞着,一路开到肚脐眼,一根黑色粗布绳束腰,手中握着一根染了血的木棍,凶神恶煞的盯着地面。   “你这小子,从刚开始进来的时候就不老实,你说的话以为我会相信?三个东家已经死了两个了,要是没有你们这些杂种透出风声,怎么可能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狗子衣着破烂的趴在地上,目光可见之处,皆是淤青血色。   单薄瘦削的胸腔细微起伏着,已然气若游丝。   “别打了,打死了这小子,那些讲义气的小家伙还要来闹腾。”   房中还坐着一人,一身黑衣,看不出是哪家人,脸上还带着一张银白色的笑脸面具,捂的严严实实,滴水不漏。   纤白如玉的手抬起,从一侧取了一盏茶水起身,朝趴在地上的狗子踱去。   “来,喝些茶水。”   话音将落,下一秒,手中茶水泼在了狗子脸上。   几根茶杆贴在他脏兮兮的脸上,打结的发丝也黏连在了一起。   托他的福,秦晚瑟看到狗子眼皮颤了颤,还有口气。   但是再这么拖下去,只怕狗子要被他们活活折磨死。   秦晚瑟不敢再耽误时间,转身隐入夜色。   一把迷香吹出,巡逻的队伍先后身子发软,她手握一把匕首穿梭其中,如同夜叉勾魂索命,眨眼间收割十几条性命。   径直走到那小房间门口,顿了顿,推门而入。   “啊……”   站在最前面的小女孩正要叫出声,秦晚瑟连忙摘下面罩,“别出声,是我。”   芽儿一看是她,叫声硬生生止住,扭头安抚惊慌的小伙伴。   “别怕,这个大姐姐是好人。”   秦晚瑟粗略扫了一眼,这儿大概有二十个上下的孩子,身体多有缺陷,唯一健全的,就是眼前这个断了一指的芽儿了。   她心下沉重,道,“我救你们出去,跟我来。”   芽儿刚要迈步,却停下了步伐,对着秦晚瑟用力摇了摇头。   “我们走不掉的,大姐姐你也看到了,我们都是特殊的孩子,无论走到哪里,那些人总能找到我们,狗哥曾经带着我们逃走过一次,回来之后,那些人就斩断了他一条手臂,而我也被断了一根手指。”   “我有办法让你们躲起来,相信我。”   芽儿又摇了摇头,这次比先前更加坚定。   “大姐姐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些人连官府都拿他们没办法,你孤身一人,还是个女子,更没有能力,你快走吧,要是被他们发现,你也走不了了。”   她说着,上前把秦晚瑟往外推,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硬生生咽了回去。   秦晚瑟握住她的手,温暖的体温传递到她身上。   “你们现在跟我走,还有一线生机,否则日后几十年全都是在这般日子中过,而且他们开始怀疑我跟你们接触另有目的,你们要是不走,定会被他们折磨死。”   秦晚瑟将她刚刚在主厢房看到的一幕告诉了芽儿。   “怎么会……狗哥他现在怎么样?!”   “现在没工夫跟你们说这些,我先送你们出去,然后去救他。”   芽儿望着她,“狗哥跟我们说,不要轻易相信大人,但是……我决定相信你!”   不是我相信你,而是我决定相信你。   在她心里,也定然有许多忐忑不安,但是她决定相信秦晚瑟一回。   秦晚瑟凝着她,伸手拂过她脸颊,“不会让你失望的。”   院落内空无一人,有的只是满地尸体。   秦晚瑟能清晰感觉到手中牵的小女孩因害怕而身子轻微发颤,但硬是一声没叫,咬牙忍耐着。   走在最后面的是叫元宝的小孩,秦晚瑟索性将她抱起,快步朝外走去。   秦晚瑟本想将小孩送出一段距离,但是芽儿却不肯,坚持在不远处等他们。   “保护好自己,我马上回来。”   秦晚瑟纵身一跃,重新翻入高墙中。   四合院对面飞檐上,一抹黑影迎风而立。   黑巾遮面,看不到面容,只露出在外的那一双眼眸狭长阴郁。   望着对面的四合院,看到翻进去的身影,眉心当即一皱。   那身影……好像那个女人。   她来这儿做什么?   旁边一道玄色身影一跃而来,双手抱拳。   “王爷,窗部来报,已确定昌信也与康小王爷端候伍赤二人一般,参与了挟持孤儿乞讨一事,随时可以动手,只是……”   “只是什么?”   “端候手下,外号沧雄,实力强悍,且残忍嗜杀,眼下就与昌信在这四合院中,此次围剿昌信,恐怕会……”   话还没说完,眼前那道黑影“咻”的一声,化成一阵风,直奔四合院内。 第九十五章 身手不错   秦晚瑟如同一片黑云翻越过墙头,轻飘飘落地,在距离主厢房还有一段距离处停下。   房间烛光还亮着,或许是隔得有些远的缘故,听不到里面的谈话声。   她张开魂力感知了一下。   狗子仍旧趴在地上,气息微弱,而那一胖一瘦两个人却不见了踪影。   若是换成一般人,怕是会趁着这个机会闯进去将人带走。   但是秦晚瑟不一样。   她上一世是医疗特种兵,虽然能打,但主要职能是医。   执行任务中,医疗特种兵是跟在最后的,只有她活着,同行战友存活率才会大大提高。   而医疗特种兵本人,也必须十分珍惜自己的性命,尽可能的避免战斗,避免受伤,从而练就了秦晚瑟沉稳冷静的性子。   见此一幕,她将魂力张到极限,搜索那二人身影。   主厢房外围墙角处,一人贴着墙,站的笔直。   是那个膀大腰圆的胖子。   还有一个人呢,戴面具的那个人怎么不在?   无论她如何搜寻,那人都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怎么也搜寻不到。   难不成离开了?   但秦晚瑟直觉告诉她,并没有那么简单。   狗子的情况不容乐观,再拖延下去,怕是会有性命危险。   只能先解决那个胖子,然后再做打算。   打定主意,秦晚瑟隐匿身形,掩了气息,从主厢房一侧绕到那人身后。   镇龙可以靠魂力感知那人修为深浅,眼前这人是橙阶一段,与她修为只差一阶。   保险起见,她一手暗扣麻醉针,瞄准了那人。   手腕连带指劲,蓦的用力,朝着那人右手手臂射去。   紧接着,一手握住匕首,紧跟在麻醉针后纵身而起。   沧雄耳朵微动,魁梧的身形灵巧的朝旁边一让,避开了麻醉针,看到迎面突袭而来的纤细倩影,咧嘴一笑。   “下三滥的计俩对我可不管用。”   他一脚用力往地上一踏,浑身亮起橙色武气,厚重的青石板竟被他这一脚踩的四分五裂。   一手伸出,无视了她手中匕首,朝秦晚瑟手腕抓去。   他身形庞大,但是动作却迅疾如风,与他的身形全然不符。   秦晚瑟面色微变,身上红色武气暴涨,手腕一转,用匕首来格挡他抓来的大手。   沧雄见她身上亮起的红色光芒,微微讶异,嘴角笑意越发深邃。   直接一把抓住她的匕首,口中冷笑一声,“不过红阶锻体的娃娃,以为你我二人修为相差不多,就觉得你能打的过我了吧?”   秦晚瑟手上匕首被他握住,像是嵌入了石壁当中,无论她如何用力挣扎,那吹毛立断的匕首,却连他一层皮都划不破。   沧雄轻蔑的看她挣扎,如同看秋后的蚂蚱瞎蹦跶,一声冷笑,“今天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只差一阶,实力是如何的天差地别!”   他口中低喝一声,身上气势再次暴涨!   “啪啪”两声,脚下青石板裂为齑粉,坚实的地面竟然被他硬生生踩出两个深坑!   握着匕首的手跟着一用力,“咔”的一声脆响,匕首应声而碎!   “连星器都没有的小娃娃,也敢越段挑战!”   他反扣秦晚瑟手腕,另一手武气汇聚,橙色光芒越来越亮!   单是看着,都觉里面一股强悍的气息正在飞速增长!   周遭空气被他引动,风势逐渐加快,最后竟是疾风在秦晚瑟耳畔呼呼作响!   不好!   秦晚瑟心头暗叫一声,用力挣出自己的手。   但紧攥着她手腕的大掌如同一把厚重的枷锁,禁锢她纤细的手腕,挣得皮肉生疼,却无法动弹半分!   沧雄眼里兴奋的精芒跳跃,大喝一声,朝着秦晚瑟小腹袭去。   “主公已死,拉你们这些娃娃下去给他陪葬!黄泉路上愿主公不再寂寞!”   一声低喝,秦晚瑟只觉一股强大的气压正朝着自己小腹冲撞而来。   五脏六腑开始震动,巨大的钝痛感隔着皮肉迅速扩散开来。   只差一段,实力差别竟如此之大?   没有这个世界的常识,大意了。   眼看着那拳头要完全击中自己,若是被打实,只怕小腹都要被贯穿。   一咬牙,一脚踹在他小腹。   沧雄哈哈大笑,“不疼不痒。”   下一秒,那娇小的身影竟借着这力道,蓦的旋身一转!膝盖包裹着刺目的红光,朝着他脆弱的太阳穴击下!   沧雄眼里笑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震惊!   这怎么可能。   她的手腕还被他牵制着,怎么可能做出如此诡异的动作?!   用力捏了她的手腕,但那人仿佛浑然感觉不到痛觉,膝盖坚定的朝他太阳穴击下!   这人……竟自己卸掉了手腕!   想法才落下,太阳穴蓦的一痛,整个脑袋朝另一侧偏去,口中不受控制的飞出涎水。   脑海中撞钟似的嗡嗡直响,两眼一阵发黑晕眩,几乎失去意识。   秦晚瑟飘然落地,痛的后背冷汗直冒,却咬牙硬生生忍着。   “镇龙,镇痛接骨!”   意识闪过,卸掉的手腕以飞速修复,她两手滑落四只麻醉针,朝着那人双手、双腿用力刺下!   强烈的刺痛感竟令那人恢复意识,双臂大开大合,如同暴走的犀牛。   秦晚瑟不防之下,竟被他手臂正中胸口,整个人倒飞出去,用力撞在冰冷坚硬的墙壁上。   饶是红阶锻体之后,身体忍耐度飞速上升,也被这一下击打的喉头泛起腥甜,嘴角溢出一丝血色来。   来不及细细感受那痛楚,快速取出一瓶续灵丹,一股脑送入口中咽下,朝着那人再次扑了过去。   麻醉针逐渐起效,沧雄的动作越来越迟钝,最后,四肢完全僵硬。   秦晚瑟却丝毫不轻敌,露在外面的眉眼淡漠冷冽,整个身心完全沉浸在了杀意之中。   兵器对他无用,那便用身体。   手肘击眼,拳风击喉。   她是医疗特种兵,人类最脆弱的地方,她全都了如指掌。   要说沧雄刚开始还觉她棘手难缠,眼下已经完全陷入了恐惧。   他橙阶锻骨,不光皮肉,连骨头也强硬如刚。   像是天生穿了两件厚厚的铠甲,若是有人赤手空拳的打他,必定会造成同等伤害。   但是这女人,分明双手已经血肉模糊,但她却完全不知疲惫,不知痛苦,疯了一样不停的袭击他致命要害!   眼看着身上那层引以为傲的铠甲逐渐被她击碎,一种名为“绝望”的东西在他心底迅速化开。   砰!   她运尽浑身力气,一记掌刀砍向他脖颈。   沧雄发出一声痛苦“呜”声,重重倒地。   确认他已死亡,秦晚瑟紧绷的肩头缓缓一松,顾不上身上疼痛,急匆匆朝着主厢房走去。   “哟,好厉害的女人……”   头顶,传来一道轻飘飘的声音。   秦晚瑟身子蓦然一僵,缓慢的抬头望去。   飞檐上,蹲着一人,黑色的袍子迎风飘扬,白色眯眼笑的面具在夜色中显得尤为诡异。 第九十六章 看看她的重要程度   他一手撑着下巴,低头看着浑身是伤的秦晚瑟。   “楚朝晟就派了个女子前来?真是叫人意外,楚阎罗已经座下无人了吗?”   楚朝晟?   为何会突然提起他?   秦晚瑟心中疑惑,面上却淡然如水,警惕的盯着飞檐上的男人,伺机寻找他的破绽。   但找了半天,硬是没找到这个男人的可趁之处。   他看似随意蹲在那里,但就是叫人无从下手。   而且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与方才被她打倒的那个橙阶的男人完全不同。   在他身上,秦晚瑟嗅到了与楚朝晟相同的气息。   根本不用镇龙分析,她就知道,别说是眼下的自己,就算是全盛时期的自己,也敌不过他。   狗子还在厢房内奄奄一息,她身上还有伤,要带着一个人从这人眼皮子底下溜走,显然是天方夜谭。   只能先拖延时间了……   “你觉得他会只派我一人来吗?”   “我当然不会那么蠢,”他纵身一跃,轻飘飘落在秦晚瑟面前。   地上是青石板,还有些杂草长在缝隙里,他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竟然全然没有一点声响,再次让秦晚瑟错愕。   他身子忽而前倾,面上戴着的笑脸面具突然在秦晚瑟面前放大,快到有魂力的她竟然都没来得及反应。   “不过,我倒是对你有点好奇……”   他声音响在耳畔,刹那间,一股热血倏地涌向秦晚瑟脑海,她连忙后跳几步,做出防御姿势。   她可以清晰的听到此刻砰砰狂跳的心,强压下震惊,平稳心态,魂力张开,锁定他一人,精神高度集中。   看她如此出色的反应,面具下的人有些意外的“咦”了一声,脚下迈步,轻松随意的缓缓朝她走去。   “不必紧张,互相自我介绍一下如何?”   秦晚瑟仍旧不说话,死盯着他。   那人自说自话道,“在下昌信,你叫什么名字?嗯……看来你不打算告诉我,不如让我来猜猜?若是猜中了,你就帮我个忙如何?”   他说着,在秦晚瑟对面七步处停下,一手托着下巴,做出思索模样。   “别看我这样,我对楚朝晟,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他手下,没有女子,像你这等身手敏捷的女子,我更是从未听说……”   秦晚瑟心头一跳,听他继续道。   “不过你以楚朝晟为话题分散我注意力,显然也是对他有点了解的,说不定,还跟他有点关系……”   说到这儿,他再次举步朝她走来。   他上前一步,秦晚瑟就往后退一步,始终跟他保持七步距离。   这个距离,刚好够她做出反应。   “楚朝晟不近女色,一个身手不错,而且对他有几分了解的女子……若是前段时日你突然出现,我怕是还猜不出来,但是前几日,我忽然听到一个传言。”   秦晚瑟心下莫名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传言说,那个二嫁给楚朝晟的废物德阳郡主,竟然是个红阶七段的强者……而你,正好红阶七段……”   他顿住脚步,脸上带着的笑脸面具正对着秦晚瑟,让人心里莫名发寒。   “呵,传言你也信?即便我是德阳郡主,那又如何?”   “若你是德阳郡主,那事情就更有意思了……你说,若是我挟持了你,楚朝晟会如何?”   秦晚瑟笑了。   发自内心的嘲笑。   “你不是对楚朝晟有所了解吗?那必定知道他连亲友都杀,用我威胁他,你不觉得太过可笑吗?”   “可不可笑,一试便知。”   下一秒,他整个人在空气中化成一道残影,闪电般的来到秦晚瑟身边。   秦晚瑟两眼圆睁,心顿时跳漏一拍。   这速度……比刚刚还快!   即便脑子反应过来了,但是这受伤的身体根本跟不上!   喉头蓦的一痛,咽喉命脉已经被那人拿捏掌中。   几乎是同一时间,“咻”的一声,一柄银色飞镖深深嵌入方才那人站的地方。   他抬眼望了过去,俯身凑在秦晚瑟耳畔,“看,他来了。”   秦晚瑟咬牙想要挣扎,掐着她喉头的手又是一紧,耳畔上传来的那道声音也变得极具威胁性。   “别乱动,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对于那个男人而言,你算什么吗?”   秦晚瑟暗自腹诽,“她只是颗助眠药而已,还能是什么?”   虽然说楚朝晟不是无缘无故杀亲友之人,但他杀亲友是真,这样的人往往果决铁血。   若是拖累他不能抓住这个戴面具的男人,说不定她也会被一刀穿了。   想跟这人解释一番,但听话音里兴奋的味道,是全然听不进去她说的。   要想活命,只能靠自己了。   她逐渐放松下来身子。   昌信以为是他的话打动了她,掐着她脖子的手也略微松了松,但还是在自己的掌控范围。   秦晚瑟悄悄吁出口气,双手垂下,小心翼翼动作着。   院落空旷一片,头顶天空被乌云遮挡的明月逐渐探出头来,明亮温和的银辉再次洒落在地。   昌信挟持着秦晚瑟立在院落中央,警惕着四周,却迟迟不见楚朝晟的身影,心下逐渐焦躁、不安。   “楚朝晟,我知道你来了,别疑神疑鬼的,立刻出来见我,否则这女人的性命,可就堪忧了。”   手上蓦的用力,秦晚瑟下意识的一皱眉,但是却没发出一点痛苦的哼声。   似是对她如此忍耐不满,昌信手上又是一发力,逼的秦晚瑟发出一声闷哼。   秦晚瑟脸色憋得发红,咬牙暗自忍耐着,垂眸扫了一眼自己的左手。   掌心握着一把迷迭香。   这个男人先前没有观战她与沧雄的战斗,对她有了丁点懈怠,接下来她只需要等迷迭香的香气被他吸收,等他精神略微恍惚的时候搏一搏,兴许还有逃脱的可能。   又是“咻”的一声,一枚银色飞镖从昌信身后袭来。   “装神弄鬼。”   面具下的眼寒光一闪,一手握着铁扇准确无误的将其击飞。   手中铁扇“嚓”的一声抖开,朝着飞镖来处飞旋而出。   铁扇折射的银色月光照亮了那暗处,空无一人。 第九十七章 别动   楚朝晟还是没有露面。   明明知道他就在这附近,但是就是不肯露头,在暗处一直盯着他。   昌信心里防线正在逐渐崩溃,“看来对于那个男人而言,你什么都不算,看着你受苦,都不肯出来见你呢。”   话音落下,掐着秦晚瑟的手也开始逐渐发力。   起初秦晚瑟还有呼吸的余地,但喉头越来越紧,面色开始憋红、逐渐发紫。   “楚朝晟!”他高声道,“既然你不愿意出来,我也不逼你,就好好躲在暗处看着你的王妃死在眼前吧!”   笑脸面具下的嗓音冰冷而充满杀气,秦晚瑟能清晰感觉到喉头骨骼错位发出的咯咯声。   就差一点点了……   手中迷迭香散尽,她闪电般抬手,用尽全力反扣住昌信手臂,大喊一声,“刺!”   暗夜中,一道身影从天而降,黑巾遮面,狭长的两眼阴鹜冰冷,手中一柄纤薄寒刃,在月光下折射出料峭冷芒,在空中化为一道残影,一剑朝着秦晚瑟胸腔而来!   竟是要将她一并贯穿!   秦晚瑟紧盯着他刺来的剑尖,紧咬牙关。   被她忽然制住的昌信由镇定到开始慌乱。   面具下的那双眼看着毫不犹豫直冲而来的楚朝晟,眼底写满惊疑。   “你要连她一并杀了吗?绝不可能!你分明为了她,还曾与李星霖当街厮杀,断了他一条手臂!楚朝晟,你休想骗过我的眼睛!”   他嘶声呐喊,但那黑影手中长剑却是一下未停,坚定的朝着秦晚瑟与他刺来。   用实际行动回答了他一切。   秦晚瑟心头一动。   那日她离开之后,还发生了这样的事吗?   还不等她细想,身后那人身上爆发出一道刺目的土黄色光芒,强猛的气势震开她的束缚,一掌拍到她肩头,将她送到楚朝晟剑下。   楚朝晟不变的两眼,瞳孔骤然一缩,想要转变剑尖轨迹却是已经来不及。   “噗嗤”一声,长剑穿透她身上穿着的短打,殷红的血迹顺着那薄透的剑尖滴落在地。   那黑色身影似是一杆笔挺的标枪,立在原地,露在外的狭长眼眸孤鹜、冷漠,满是杀气。   他手上一用力,剑尖“唰”的一声,毫不留情的从秦晚瑟体内抽出。   刀剑割过皮肉的痛感,折磨着她的每一寸神经。   秦晚瑟一手搭在他肩头,五指用力扣紧了他肩胛,身子随着她的动作而痛苦弓起。   而那个男人,眉眼肃戾,如同风霜刮过面容,眼底没有丝毫动摇。   剑尖完全拔出,他一甩剑身血色,唇齿杀气肆意,“该你了。”   昌信见此一幕,双臂一展朝后飞退,口中高笑。   “可怕可怕,不愧是楚阎罗,算我失策,今日时运不佳,我先行一步,咱们改日再会。”   身形一闪,瞬间不见了踪影。   楚朝晟脚下一顿,本想追上去,但忽然想起了什么,迈出去的脚步硬生生止住,回头蹲下身。   “你怎么样?”他眼底一闪而逝一道焦色,伸出去的手,指尖有些发颤。   秦晚瑟冲他苍白笑笑,“我没事,快追,让他跑了,我岂不是白挨这一下。”   她一手捂着腰侧伤口,血色染红了她五指,精致的五官皱在一起,强行舒展眉眼,忍耐着痛苦。   楚朝晟眸光一沉,一手抄过她膝弯,将她打横抱起,口中冷冷吐出两个字。   “逞强。”   秦晚瑟一怔,汗颜一笑。   魂力用尽,确实到了极限了。   话才说完,直接两眼一闭。   “喂!”   楚朝晟脚步一僵,连忙揭开她面罩。   她面颊失了血色,被汗水打湿的发丝黏连在脸颊两侧,似是一缕香魂微散,看了叫人揪心。   楚朝晟眉心拧成个结,伸手一探她鼻息,见气息虽微弱,但却平稳,悬着的心才微微放下。   “王爷。”夜雨姗姗来迟。   “怎么这么慢!”   “方才在外发现一群乞儿,安顿了下,这才来迟,秦小姐怎么了……”   楚朝晟脸色一黑,抱着秦晚瑟往门口走。   “里面还有个小子,安顿一下,立刻派人去追查昌信踪影,敢拿人要挟本王,本王要他生死不能!”   夜雨神情一肃,不敢怠慢,双手一抱拳,“是。”   回了王府,楚朝晟没有把人送去缀锦园,而是径直抱进了自己的房间。   夜行衣还没来得及换,取出一把匕首,划开了秦晚瑟被他刺破的腰侧衣服。   他知道这女人有某种感应能力,所以两次飞镖给她暗示方位,本来十成把握不会伤到她,直接越过她杀了昌信,但是没想到昌信那小子竟将她推了出来。   虽然极力避开了她的要害,但这一剑刺的还是不浅。   而且在昌信那狐狸面前不能露出破绽,他流露出丁点对秦晚瑟的关心,日后都会给这个女人惹来极大的麻烦。   他蹙起眉头,心中绕了几层蛛网般心绪繁乱。   撕开她的衣裳,刹那间,楚朝晟怔了。   那伤口清晰可见,只有两指宽,周遭血液凝固,只有丁点血痂。   就好似已经被处理过的伤口。   方才那出血量,他亲眼见过的,怎么会这么快止住了血?   心里虽然疑惑,但手上还是快速给她上了金疮药,连同她受伤的手一并处理,仔细包扎好,这才作罢。   纸窗外透进来一道光亮,天开始亮了。   守了一会儿,见秦晚瑟眼睫一颤,悠悠睁开了双眼。   立在床头的楚朝晟心又是一提,唇畔翕动,似是想说什么,但又止住了。   “王……爷?”她一开口,嗓音沙哑。   睡了一会儿,魂力恢复些许,但身上还有伤,动起来比较艰难。   楚朝晟眸光一闪,弯腰搭了把手,顺便拉了枕头压在她身下,让她靠着。   “伤没好就不要乱动,一个女人,深更半夜闯入贼窝,这条命还在真是老天无眼。”   他说话一向不中听,秦晚瑟已经差不多习惯了,一手急忙抓住他,“主厢房里还有个孩子,他怎么样?他现在人在何处?”   楚朝晟没料到她一睁眼,竟然首先关心的是别人,分明自己还伤痕累累。   “一个要躺在床上休养几日的人,还有工夫关心已经没事的人?”   看秦晚瑟仍旧满目焦色的望着他,他眉头一拧,心头莫名有些烦躁,“夜雨将他们都安顿好了,你大可放心。”   “那就好……”她吁出口气,身子放松下来。   看了看外面天色,已经微微亮了,而楚朝晟昨天睡了没几个时辰,又出去执行任务,眼中红血丝又有抬头之势。   将被子一掀,就要下床,“王爷一夜没有休息,我就不占用王爷的床了,我先回……”   楚朝晟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却先做出了行动,伸手按住了她的动作。   “王爷?”秦晚瑟疑惑的看着他。   楚朝晟回过神来,僵硬着收回自己的手,沉声道,“你身上有伤,行动不便。”   “无妨,让追月接我……”   “别、动!” 第九十八章 分内之事   “?”秦晚瑟怔了。   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楚朝晟眼底掠过一丝不自然,紧绷着脸,神色沉沉的压了下来,不知道的还以为秦晚瑟欠了他几万万两黄金。   “本王伤了你,照顾你到痊愈是分内之事。”   原来是因为这样,秦晚瑟道,“王爷给了我信号躲避,是我没有躲过去,与王爷无关的。”   而且,楚朝晟用剑十分高明,这一剑看似伤的严重,实则不然,她睡了一觉,镇龙已经治疗了个七七八八了。   楚朝晟哼了一声,“你不想欠本王的,本王也同样如此。”   说完,不给秦晚瑟再反驳的机会,拂袖离去。   秦晚瑟琢磨等他走远点,自己悄悄溜走,没成想刚起身,外面就进来三个丫鬟,领头的是追月,另外两个是府上的洒扫丫鬟。   “小姐,你怎么又受伤了?一天到晚让人提心吊胆的……”   追月说着眼圈就泛了红,身后两个丫鬟上前,整整齐齐一福身。   “奴婢圆儿、奴婢巧儿见过王妃,奉王爷之命特来伺候王妃。”   伺候?   怕不是监视吧?   这下她想走可没那么容易了。   “王妃身上有伤,还是躺下歇着吧。”叫圆儿的上前,将她扶着重新躺好。   巧儿道,“奴婢去吩咐厨房准备膳食。”   秦晚瑟还从未感受过被人前呼后拥伺候的感觉,只觉身上像是多出几只手来,怎么也不舒服。   膳食送来,那巧儿伏在床头还要喂她,她说自己来,巧儿却怎么也不肯,口中一个劲儿的说,“王爷吩咐,若是让王妃亲自动手,便送走我二人,王妃就行行好吧。”   秦晚瑟无语凝噎。   别扭的吃完别人喂来的饭,终于寻着休息的由头,得以喘息片刻。   追月在旁边守着她,看她长松一口气,“噗嗤”笑出声来。   “瞧小姐那模样,活脱脱像受刑一样。”   秦晚瑟揉着眉心,十分头疼,“太不寻常了,他到底想做什么?”   追月给她拿来替换衣物,放在边上整着,“还能做什么,想对准王妃好呗,要我说呀,这楚王跟传言说的半点不像,虽然脸很凶、气势很凶,但是身为一个王爷,这气场是必须的。”   秦晚瑟看她叠衣服的动作都停了下来,觉得有些好笑,“这楚王给了你什么好处,分明那日还险些被掐死,如今反倒替他说起话来了。”   追月面上一红,加快了叠衣服的动作,“人与人之间都是有误会的嘛,这点小姐应该比我还清楚,误会过了,摸清楚对方是什么样的人,自然就会好起来了。”   秦晚瑟不予置否,追月这丫头倒是看得明白。   追月又道,“而且,我看来看去,这整个天武国,能配上小姐的,只有楚王了,有身材有相貌,还有权势!现在还开始对小姐好,我就更满意了!等过几年,小姐再跟王爷生个小王爷……”   “打住打住,”秦晚瑟伸手就捂住她胡说八道的嘴,主仆二人闹得不亦乐乎。   门外,楚朝晟早已换上了一身白衣,负手而立,望着飞檐外的蓝色天空,面上线条是难得一见的柔和。   夜雨走过来,叫了声“王爷”,汇报道,“昌信一路北上,看样子是想投靠北狼。”   “叫人盯着他,若再回天武,本王便收下他的人头。”   此刻,房中又传来一声银铃般的笑声。   夜雨回头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听旁边楚朝晟道,“王府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确实。”   楚朝晟嘴角凝着点点笑意,如初雪下落般温柔,连带着那张阴翳的眼也跟着和缓了不少。   夜里,几个丫鬟,连带追月都被屏退。   楚朝晟推门而入。   秦晚瑟坐在床上,望着他朝自己走来,道,“我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才一日,你的伤就完全好了?”楚朝晟满脸写着不相信,说话之间,人已经踱步到了床头,“让本王看看。”   话说的十分顺畅,丝毫不觉得自己何处不对。   秦晚瑟愣住了,眨着眼望着他。   楚朝晟丝毫不以为意,“敢当着本王的面沐浴,不敢让本王看看伤口?”   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秦晚瑟缺了血色的脸逐渐泛起两道晕红,两条娥眉不悦蹙起。   楚朝晟道,“伤没好就老实呆着,后日还要见钱家人,钱文柏可不是个善茬,你在他娘灵堂上打了他爹、扇了他妹,坏了他娘名声,他指不定有多想杀你。”   确实是这么个理,只不过这钱进好像不是她打的。   “可晚上王爷终究要休息……”   “本王对你没兴趣。”   似是要证明这句话的真假性,他坐在床头椅子上,双手环胸,仰头闭目。   烛光暗淡跳跃,在他脸上投下光影,将那张脸印照的越发立体深邃,如同开在昏暗地界静静绽放的空谷幽兰。   秦晚瑟心里不免发出一声暗叹,这人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   蓦的想起昌信说的话,她开口问道,“王爷杀了端候与康小王爷,是因他们利用乞儿敛财吗?”   楚朝晟眉心微动,没有回话。   秦晚瑟心里已经了然,看向他的目光柔和了几分,躺下背对着他,闭眼入睡。   这一晚,秦晚瑟做了个噩梦。   梦中总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她,不靠近她、不伤害她,就远远地看着,无论她怎么逃都逃不过。   睡醒之后,已是天明。   追月端着洗漱东西进来,看秦晚瑟还是难掩的疲惫,出声关心道,“小姐昨夜没睡好?”   秦晚瑟翻身下床,舒展了下筋骨,“别提了……”   洗漱之后,圆儿跟巧儿又来了。   秦晚瑟给追月投去求救的目光,后者悄悄摆摆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享受完“刑罚”之后,秦晚瑟说什么也要出去走走。   老在床上躺着,感觉后背都要麻木,四肢也要僵化了。   圆儿跟巧儿实在劝不过,只得在后面跟着。   秦晚瑟专挑七拐八拐的地方走,脚下生风,两个没练过功没有武气的丫鬟哪儿追的上。   甩开一截之后,秦晚瑟顺势攀上墙壁,一跃而出,稳稳站在街道口。   面前站着个一身华服的男子。   那男人生的唇红齿白,眉眼中自有一股慧黠灵动,散碎的刘海落在眼前,一荡一荡。   四目相对,甚是尴尬。   秦晚瑟觉得这张脸有些面熟,不敢直勾勾盯着人家看,清了清嗓子,佯装若无其事的越过他朝前走去。   “德阳……郡主?” 第九十九章 左阳煦   秦晚瑟脚下一刹,顿觉头疼。   果然是个认识原身的。   这人叫什么名字来着,为什么翻遍脑海,就是想不起来?   思考之间,身后有脚步声朝她靠近。   一抹天青色长袍入了眼,爽朗的磁性嗓音在头顶响起。   “德阳为何见了我就走?”   秦晚瑟知道躲不掉了,只得硬着头皮抬起头,打了个哈哈,“哦,原来是你啊,怪不得看着那般眼熟。”   左阳煦盯着她瞧了一会儿,旋即凑近了她,秦晚瑟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略微发棕的瞳仁。   他一手搓着下巴,“奇怪,你之前见我不是这样的。”   “怎么会……”   秦晚瑟脸上笑着,心里却敲起了边鼓。   左阳煦双手环在胸前,重重点了点头,眉眼飞扬,“以前你都叫我煦哥的。”   秦晚瑟打量着他的眼,总感觉不是这么回事。   “是吗?”   左阳煦点头,散落在额前的散碎刘海随着他的动作而晃动,灵动的眸子里显现出一抹引诱人的狡黠。   “信你个鬼。”   秦晚瑟抬脚便朝街道走去。   再不走,待会儿楚朝晟回来,她可走不了了。   左阳煦眼底盛满了笑意,“哎,你怎么没以前那么好骗了?一点都不好玩了,喂,你去哪儿?我跟你一起去!”   于是,秦晚瑟多了个小尾巴。   手上捏着个酥脆金黄掉渣的饼,秦晚瑟穿梭在街道的小摊上。   时不时停下来看看古怪可怖的面具、精致的簪花吊坠、花里胡哨的糖人,眼尾逐渐上扬,身心前所未有的放松。   上一世除了任务便是厮杀,这一世虽有诅咒在身,但好歹有那么丁点属于自己的时间。   在这闹市之中,嗅着烟火气息,秦晚瑟才感觉自己真正是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活着。   “这有什么好玩的?”   看着秦晚瑟在一个玩陶泥的小摊面前停了许久,左阳煦禁不住问道,“就是玩泥巴而已啊。”   “觉得无聊你就先回去。”   左阳煦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他垂眸盯着蹲在摊边的女子,手里把玩着一个陶瓷,是拿着纸鸢的胖嘟嘟女孩,笑得格外开心。   “喜欢这个?”   “自由又开心的玩意儿,谁会不喜欢呢。”   她这么说着,伸手入怀摸索银子,片刻之后,眼底掠过一丝失望,出门太急,没有带钱,只得将陶瓷放回原处。   “大爷,这玩意儿多少钱?”   “五十文。”   “喏,接好,不用找了。”   一锭白花花的银子从空中抛出一个完美的弧线,准确无误的落在小摊大爷手中。   左阳煦俯身将那瓷娃娃拾起,放在秦晚瑟手中。   “送你了,算是重逢礼。”   秦晚瑟顿了顿,手往身后一背,再伸出来,掌心多了颗养息丹。   “还礼。”   左阳煦将那丹药凑在鼻尖嗅了嗅,药香浓郁,光是嗅上一口,就能感觉体内浊气排空不少,顿时间神清气爽。   他眼前一亮,“这是你炼的吗?你什么时候会炼药了?”   秦晚瑟一听,不动声色的加快脚步。   左阳煦拔脚就追,两人就这么一追一赶的回了楚王府。   抬脚准备迈上台阶,眼角余光瞥见左阳煦竟然也跟着进来了。   正要开口询问,脑后却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   “你二人为何会在一起?”   秦晚瑟立马回头,恰好落入了一双阴翳盛着寒气的黑眸里。   “我……”   她将要说话,左阳煦却越过她,挥着手朝楚朝晟快步走去。   “哟二哥,好久不见,你新婚才过,我早该来拜访送礼的,谁料宫中有事缠身,就一直拖到现在。”   二哥?   秦晚瑟眼皮一跳。   夜雨见状躬身一礼,“见过安王。”   “好说好说,”他潇洒大步走到楚朝晟身边,十分自然的将手搭在他肩头,“啊许久不见,二哥气色好了不少,是德阳的功劳吗?”   楚朝晟眸色深沉,在秦晚瑟面上一眼扫过,肩头一沉,抖落他的手,冷着一张脸朝花厅走去。   夜雨跟在他身后,问道,“王爷,不出去了吗?”   楚朝晟拧眉剜了他一眼。   夜雨暗骂自己傻了,秦小姐人都回来了,王爷还出去做什么?   左阳煦哈哈大笑,拍拍夜雨肩膀,“二哥依旧不近人情啊,夜侍卫辛苦了。”   夜雨垂首而立,面上没有多少表情,“不辛苦。”   左阳煦撇撇嘴,“果然,跟在二哥身边,你也变得越来越无趣了,不好玩。”   双手抱在脑后,跟在楚朝晟身后,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冲着准备偷偷回院的秦晚瑟高声道,“德阳也来啊,我好歹是客人,哪儿有不接待客人的女主人?”   秦晚瑟头疼的一声叹,转念一想,记不起来这个人,进去听听他二人聊天,说不定会想起什么来,以免日后露了马脚。   打定主意,抬脚跟了上去。   左阳煦满意的舒开眉眼。   几人一前一后进了花厅,楚朝晟已经坐在主位上,一手撑着脑袋,俊脸恍若冰玉雕琢,冷冷的盯着二人。   视线一转,落在秦晚瑟手中抱着的一个瓷娃娃上。   “你甩了丫鬟出去,就是为了买这个东西?”   左阳煦插嘴进来,“二哥也觉得幼稚是吧?我也这么觉得,奈何德阳喜欢,身上也没带钱,我就顺手帮她买了。”   楚朝晟看着左阳煦那张天然无公害的笑脸,眉头缓缓拢起。   平日里只觉得这张脸碍眼,现在觉得这张脸简直是扎眼,莫名看了就让人觉得烦躁。   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怎么回事。   “多少钱。”他开口道。   左阳煦懵了一下,“啊?”   楚朝晟看向秦晚瑟,又问了一遍,“多少钱。”   秦晚瑟一愣之下回过神来,他问的是手里的瓷娃娃,“五十文。”   “楚王府还不至于连五十文都掏不起,”楚朝晟收回视线,落在左阳煦面上,“待会儿去找夜雨拿钱。”   “哎?”左阳煦一头雾水,讪笑道,“二哥,不过五十文而已,就当给德阳送个重逢礼了,再说,德阳也给我回礼了。”   楚朝晟凝着他,声音比方才还要冷硬。   “楚王府的人需要什么东西,本王会看着办,就不劳烦你了,五十文,夜雨待会儿会送到你安王府上,你要没什么事,早点回吧。” 第一百章 跟王妃单独说   左阳煦傻眼了,脸上荡漾的笑容逐渐凝滞。   虽然知道楚朝晟不近人情,他早也习惯,知道这二哥是外冷内热类型。   怎么感觉今日不光外冷,内更冷呢?   他才刚来,怎么就要赶他走?   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二哥……”   看着左阳煦脸上逐渐凝滞的笑意,楚朝晟回过神来,面上划过一丝不自然。   他刚刚貌似有些反应过度了。   “有屁快放。”他冷声道。   不过倒是没提让他走的话。   笑容重新回到左阳煦脸上,他道,“二哥素来不近女色,突然成亲,倒打了我个措手不及,都不知道该送什么好。”   “什么都不必送。”   左阳煦却不听他的,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古朴的木盒,起身走到他面前打开。   “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他眼里还带着几分神秘,希冀的看着楚朝晟。   楚朝晟瞄了一眼,“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   左阳煦却像是没听到他话语中的不屑,自顾自的打开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株绿草,状如双手合拢,根茎处微微发红,隐隐有一股灵气在上面旋转。   “宁神佛草,我知二哥夜里歇息不好,容易脾气暴躁,有了这株佛草,安心休息半把个月都没有问题。“   楚朝晟眸光微闪,抿了抿唇。   瞧着他脸上这细微表情,左阳煦将盒子合上,放在他手边。   “二哥喜欢就好。”   “这无用东西,本王可没说喜欢。”   确实,现在有秦晚瑟在他身边,他随时都可安睡,这玩意儿算是无用了。   左阳煦指着楚朝晟,面朝秦晚瑟道,“瞧见没德阳,我二哥就是这般口是心非,你日后慢慢就习惯了。”   秦晚瑟听他二人对话,知道他是安王,正从脑海中使劲翻找关于安王的消息,冷不丁听到这话,抬起头来。   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楚朝晟,随意打了个哈哈,起了身。   “王爷兄弟二人叙旧,我就不叨扰了,院中还有事,我就先回了。”   楚朝晟看着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心里有几分不爽。   才谈到他,这女人就要走,是在跟他表示,对他不感兴趣?   他语调一成不变,没有丝毫起伏,“那就下去吧。”   秦晚瑟一福身,扭身走了。   左阳煦立在他身边,看着秦晚瑟消失在视野中,收回视线,看向他。   “二哥跟德阳相处的……莫名的和谐,跟我意想中的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左阳煦一手搓着下巴,做沉思状。   “按二哥的性子,即便人娶回家,也不会搭理才是,可是二哥刚刚竟然答了德阳话,还那般好说话的让她走了,真是奇怪……”   楚朝晟嗤了一声,“她要走便让她走,这也值得奇怪?”紧接着起身,扫了他一眼,“本王还有事要忙,礼送到了,你也该走了。”   “真是无情啊二哥……”   楚朝晟却不回他话,双手负在身后,径直离开了。   谁也没看到,他在后花园绕了一圈,转而朝着缀锦园迈去。   秦晚瑟已经回到园中。   圆儿跟巧儿要照顾秦晚瑟,便被拨到了缀锦园。   秦晚瑟屏退她二人,只留追月在旁边伺候。   素手握着茶盏,指尖有一下没一下转着杯沿。   “追月,你可曾听说过安王?”   “安王?”追月正在收拾屋子,听到声音抬头看了她一眼,“听当然听过啊,现在朝中的王爷,大多都是皇上的兄弟,先皇死后封王,安王是皇上最小的儿子。”   秦晚瑟想起那书信上的“三”,眸光倏地一闪,转着杯沿的手也顿住了,“他排行老几?”   “老四啊。”追月道。   “哦……”   秦晚瑟眼里眸光逐渐暗淡下来,眼角余光瞥见追月朝她走来,左右小心的看了一眼,随后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道。   “小姐不记得了吗?”这安王的事情,可是天下皆知啊。”   秦晚瑟看向她。   “安王是先皇强了太上皇得宠妃子生下来的,太上皇那时要杀他,圣旨还没下来,人就驾崩了,先皇顺势继位,这段故事自然变成了他的丑闻,为了掩人耳目,让那妃子给先皇陪葬,将年幼的安王遣送出宫,还是十年前才接回来的……”   追月说着一声叹,“说起来安王也是个可怜人,没了生母,在宫中自然站不住脚跟,而且因为生母的身份,明里暗里被人欺负了不少,现在长成,怕是性格与咱家王爷差不多吧……”   “是吗?我倒觉得不一定……”   秦晚瑟没想到那个看似阳光明朗的男子,竟然有这样一段过去,心下一时有些唏嘘。   同时也有些佩服他,在那般逆境中,还能生保持初心。   但为何这样一个众人皆知的人物,她却只觉熟悉,没有印象?   难道承接原身记忆的时候出了差错?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秦晚瑟眼皮一跳,拉回思绪,追月已经起身开门去了。   门一拉开,她惊呼一声,“王爷?”   楚朝晟垂眸扫了她一眼,“下去忙吧,本王有话与王妃单独说。”   王妃?   这还是这男人头一回这么叫她。   追月应了一声,乖乖退下,将门关上。   楚朝晟望着她,举步朝她踱去,坐在她对面,没有看到那个瓷娃娃,四处环视一圈,见她竟然将那瓷娃娃放在了床头。   “老四送你的玩意儿,就那么喜欢?”   秦晚瑟觉他这话音有些不对,怎么……像是有些醋味?   抬眸看向那男人,面容冰冷,眉眼深沉,还是一如既往。   是她想多了。   “是挺喜欢的。”   楚朝晟眼底淌过一抹暗流,放在桌上的手紧了紧,挑眉看她,“所以,还跟他互赠了信物?”   “信物?”秦晚瑟不解的看向他,“那不是信物,只是答谢而已。”   楚朝晟脸上阴云滚滚,“看来真的有互赠东西。”   “王爷到底想说什么?”   楚朝晟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睥睨她。   “即便你与本王有约定在先,但是,你的身份,仍旧是楚王妃,本王希望你记清楚这点,不要做出格之事。”   他这是怀疑她与左阳煦有染?   秦晚瑟简直要被气笑了。   “王爷尽管放心,在事情结束之前,我绝不会对任何男人动心,绝不会做让王爷颜面无光之事,王爷大可放心。” 第一百零一章 小心他   解除诅咒的过程繁琐困难,她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在,哪儿有心思儿女情长?   更何况,以她现在顶着二嫁女、伤风败俗的名头,哪个男人会喜欢上她啊?   她该说楚王高看了她,还是多虑了?   一手执起茶盏,润了润干燥的唇舌,遮掩住她脸上一闪而逝的萧索。   一连听到她说的两个“绝不会”,楚朝晟抿了抿唇,方才心下压着的火气,不知为何开始乱窜,熏得他整个人乌烟瘴气,莫名有些烦躁。   “不会最好。”   留下这么句话,他便起身走了。   房间里还残留着他身上留下的点点竹香,秦晚瑟放下茶盏,起身走到窗前。   漫漫青天被框在窗内,她似是笼中鸟,不得见苍穹。   一阵风起,吹的院内绿叶摇摆,夹杂着一声不可闻的叹息。   夜里,秦晚瑟照常去给楚朝晟施针助眠,二人谁都没说话。   施针之后,她便起身离去,未曾多留。   次日天明。   终于到了钱家交还国公府商号田产之日。   秦晚瑟仔细检查了伤势,早已无大碍,依旧一身素色衣裙,用过早膳后,带着追月前往国公府。   一跨出门槛,就见门口停着那辆无甚装饰却显现出一股厚重肃穆感的乌木马车。   夜雨立在车前,冲着她一礼,做了个请的姿势。   这回,秦晚瑟没有让追月回去,拉着她一块上了马车。   楚朝晟靠在一侧,两条长腿交叠放在座上,双手环胸,闭目靠着窗牗。   不说话的时候,气势收敛着,这张脸显得越发出彩。   秦晚瑟没有多看,叫了声“王爷”算是打过招呼,拉着追月坐下,神态淡然自若,好似车内没有楚朝晟这么个人。   不过追月就没有那么自在了,给秦晚瑟倒茶的手都有些发颤。   秦晚瑟瞧着,不觉有些好笑。   这丫头那日还当着她的面将楚朝晟好一顿夸,眼下见了,又开始害怕,颇有些叶公好龙的味道了。   车外听得一声鞭响,马车缓缓动了起来。   一路无言,空气有些压抑。   追月坐立难安,掌心沁出些微的汗,有些后悔上了这车。   眼角余光瞥了楚朝晟,他眉心紧锁着,似是有些不虞,更是大气不敢出一个。   好不容易到了国公府,追月头一个跳了下去。   秦晚瑟起身要下,身后那许久未曾开口的男人张了口。   “钱文柏向来护短,不会那么好说话。”   秦晚瑟意外的回头看了他一眼,这是在提醒她小心些吗?   她嫣然一笑,似是一阵春风,轻松化解了二人之间的小别扭,却没有说话。   楚朝晟忽然回过神来。   这女人毫无武气的时候,能单杀钱源,要是他没有接到消息,她还准备孤身一人闯钱家。   她有勇有谋,也并非善茬,即便对上钱文柏,也未必会输。   他的担忧,显得有些多余。   秦晚瑟道,“若我真的败下阵来,不是还有王爷在吗?”   一句话,给楚朝晟了个台阶下。   他就这么跟来,不会只是为了看好戏的。   彼时,她全然没有意识到,这句话里,所含的信任。   楚朝晟两眼光芒微闪,抿了抿唇,垂下眼睫,将眼底那丝不自然掩盖。   秦晚瑟浑然不觉自己说了什么,一下车,秋华便迎了上来,看到紧跟在她身后下来的楚朝晟,眼里淌过意外的光芒,不由得多看了秦晚瑟一眼。   “见过楚王,王妃。”   “钱家的人可来了?”   先前差追月回来通报了一声,好让魏淑有些准备,否则秋华不会这么准时出现在门口迎接。   “回王妃的话,还没来,跟王爷先里边坐吧,夫人早已准备好了午膳。”   听到“午膳”两个字,楚朝晟斜睨了秦晚瑟一眼,见她面上并没有什么异常,继续朝里走。   魏淑准备好了膳食,出门迎接,“见过楚王。”旋即看了秦晚瑟一眼,并没有说话。   楚朝晟微抬下巴,看她,“还有呢?”   魏淑不解,欠身问道,“还有什么?”   “夫人面前,不是还有一人?”   他一句话,让魏淑语滞,抬眸在秦晚瑟面上扫过,“即便她是王妃,也是我女儿,跟自己女儿,还需行礼吗?”   “出了这国公府,她是楚王府王妃。”   他语气含着威压,凝目在魏淑面上。   魏淑被他身份压着,以后还得靠楚王府,不好得罪,强耐着性子,恭恭敬敬一礼,只是语气颇有些不忿。   “给王妃请安了。”   “免礼。”   看着以往魏淑在她跟前那般肆意随性,眼下却如此乖顺,秦晚瑟虽然还不以为意,但心底还是生出了几分畅快。   几人先后进了花厅,桌上菜肴摆的满满当当,比她上回回来还要丰盛上一倍。   魏淑上前给楚朝晟亲自拉开座椅,顺势要坐在他一侧,按照辈分来说是该如此的。   可落座一瞬,楚朝晟一抬胳膊,挡在她身前,抬眸望着准备坐在对面的秦晚瑟,“你过来。”   魏淑面色一僵,咬着唇盯着秦晚瑟。   她要是坐下,魏淑这个当家主母的地位可就不复存在了。   秦晚瑟闻声抬眸看来,见楚朝晟示意,本不想坐在他身边,但见魏淑一脸如狼似虎的盯着她,似是只要她坐在这儿,就会立马吃了她似的。   当即起身,不疾不徐的走上前。   “夫人也别站着了,坐下吧,钱家的人许是还得过些时辰才来。”   言罢,她款款落座。   魏淑整张脸都黑了。   “姐姐?”   屏风后,探出个圆滚滚的脑袋,秦晚瑟循声望去,竟是秦浩宇。   他一身穿花大红箭袖,光着的脑袋,勒了一条同色抹额,中央嵌了一颗玉珠。   衣着干净得体,两眼明亮,不似初见那般,像是完全恢复了正常。   见他出来,魏淑面色微变,上前挡着他往里推,口中压低了声音教训,“你出来作甚?不是叫你好生在房里待着吗?   藏起浩宇,她是有私心的。   要是让秦晚瑟知道浩宇已经恢复了正常,便是欠下她一个人情,日后再如何,便显得略微理亏了些。   “浩宇,过来。”   秦晚瑟伸了伸手,秦浩宇面色一喜,朝她飞奔过来,乖巧的立在她面前,眼尾直飞。   “姐姐先前说要陪我玩,如今可是来兑现承诺了?”   他沉睡时,秦晚瑟在耳畔说的话模糊,他却全都记下了。   秦晚瑟淡笑不语,抬手点在他眉心,叫镇龙一番查探之后,发现他不光病好了,而且修为竟然一口气到了红阶四段!   那一点暖玉液喝下,进阶速度竟然比她当初还快!   这小子,怕不是个武学奇才?   秦晚瑟道,“我眼下还有事情处理,等事情处理完了陪你玩可好?”   “好!”   魏淑在旁边看着,面有不虞,却没说什么。   “钱小侯爷到!”   外面传来一声通报。 第一百零二章 有话问楚王妃   魏淑连忙上前将秦浩宇送回房里,生怕这儿有人伤了她的宝贝儿子。   楚朝晟恍若没听到这声通报,一手握了筷子,夹了块肉,顺势放进秦晚瑟碗中。   “用膳,别待会儿胃疼,露了怯,丢了我楚王府的颜面。”   让人吃饭不会好好说话吗?   秦晚瑟眉尖轻蹙,还是不紧不慢的吃了起来。   正院中,钱文柏带着一行人鱼贯而入。   魏淑见状,焦急的根本吃不下饭,看着淡定用膳的二人,想开口说什么,但楚王在侧,她不好开口,只得一边忧心一边焦急的等着。   “见过楚王、楚王妃。”   钱文柏立在门前,略微一颔首,抬头看向正在用膳的二人。   “看来我倒是来早了。”   秦晚瑟道,“追月,给小侯爷看座,国公府的膳食想必侯爷用不惯,就坐下等等吧。”   钱文柏哪儿能看不出来这是个下马威,却也不恼,温润儒雅的面上皮笑肉不笑,“钱某可以等,只要魏夫人不急就行。”   魏淑怎么可能不急。   知道被钱霜儿跟她的好妹妹把国公府那点东西都卷走,还有要回来的可能时,她不知道有多兴奋。   眼下东西就在眼前,却不能直接伸手就拿,两眼直勾勾的盯着钱文柏身后拿着卷宗账本的下人,恨不得直接抢过来。   这么明显的表情,钱文柏自然不会放过。   笑了笑,转身坐在追月准备的椅子上,随手接过旁边侍从手上的账目,百无聊赖的翻看起来。   秦晚瑟还在不紧不慢的吃着,她绝对不会亏待自己的胃,更不会因为什么人影响自己的食欲。   楚朝晟在旁边看她如此处变不惊,十分满意。   “晚瑟……来者便是客,别让侯爷等太久。”   过了好一会儿,魏淑终于还是忍不住,上前轻唤秦晚瑟。   她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嫁到国公府也是备受荣宠,没了钱霜儿跟魏芳,她就是一只花瓶,什么都不会,只能依仗秦晚瑟。   秦晚瑟放下筷子,取了帕子沾了沾嘴角,回头看了她一眼。   什么不好让客人等太久?   是她自己等不及要拿回那些东西了。   秦晚瑟视线越过她,落在钱文柏身上。   “侯爷应当将东西都带来了吧。“   她说着起身,立在钱文柏三步处。   钱文柏将手中账本递给身旁侍从,给他递了个眼神,那侍从便将手中账目交还给了秦晚瑟。   “账本、地契,全都在这了,楚王妃清点一下。”   秦晚瑟翻开账目看着,魏淑按捺不住凑上前,秦晚瑟索性将账本全都递给她。   这些东西,即便魏淑再怎么不熟悉,总也比她强。   魏淑反复翻看了两遍,眉心一拧。   “还少两处田产、三处门面,都是最值钱的。”   秦晚瑟回看向钱文柏,他并不慌乱,嘴角噙笑道,“我知晓的,只是小妹与家母帮了国公府这么些年,不可能是白帮忙的。”   “你娘亲与妹妹在时,我何曾薄待于她二人?反倒是你们钱家,国公去世,竟趁虚而入,夺我家产,伤我孩儿!你一个小辈,见面连我一声姨娘都不叫,我且不与你计较,只是这东西,你今日说什么都必须给我还回来!”   牵扯到国公府利益,她比谁都精明,更何况楚王在此,她更是有了底气。   钱文柏悠悠道,“姨娘这话说的,我娘亲与小妹全然成了恶人,姨娘利用我娘与小妹得到的利益倒是全然不说,这算盘打的倒是精明?”   话音一转,指向秦晚瑟,“至于叫你姨娘一事……这国公府,不是不论长幼,只论尊卑吗?说起来,夫人还得叫我一声侯爷。”   秦晚瑟全然不避讳他的视线,也没想过钱文柏会不知道这些事,身子仍然站的笔直。   钱文柏自然是故意说出这番话来的,他想看看秦晚瑟是什么反应,但是这女人面色比方才还淡然,一脸正气,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似的,眉心当即沉了沉。   “你!”魏淑被他怼的全然无话可说,所有气憋在胸腔,堵得她生疼。   楚朝晟坐在餐桌前,一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趣的望着这边,看着秦晚瑟,看她如何应对。   这女人,可是每次都会给他惊喜,不知道这次又是如何。   忽然,秦晚瑟笑了。   一时之间,花厅内所有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   “因何发笑?”钱文柏眼底分明有一丝不悦,嘴角却像是不会变化一般,仍旧向上勾着。   “我笑有些人打着好亲戚上门帮忙的由头,利用他人、偷窃他人财物,更是企图谋财害命,现在被人抓个正着,却冠冕堂皇的说那是应该给他们的报酬……”   秦晚瑟眼底精芒一闪,脸上笑意敛起,整个人如同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剑,与钱文柏遥遥对峙。   “敢问侯爷,这难道不值得发笑吗?”   钱文柏嘴角笑意凝滞,看着秦晚瑟的视线多了份严肃。   “所以楚王妃的意思是,我娘与小妹所做一切,都是分内之事,理所应当?”   “自愿上门,怎能不算理所应当?”   她目光灼灼的回望了去,眼中精芒寸点不让。   “毕竟在国公府偷盗三年,即便你们再怎么处理的干净,我也定然能从其中寻出些蛛丝马迹……至于表小姐鬼迷心窍,给浩宇下蛊一事,更有王爷亲眼见证,届时一并上报给皇上,不知皇上会如何处理?”   眼看着钱文柏脸色一点点严肃起来,秦晚瑟眼底光芒越盛。   楚朝晟在一旁看着,双眼缓缓眯起,透出一分愉悦。   钱文柏面上表情完全收敛,缓缓起身,与秦晚瑟视线平行。   “楚王妃口齿伶俐舌灿莲花,小妹果然不是你的对手,三年前一面之缘,我还以为那个内敛的姑娘,该是个单纯天真的,倒是我看走了眼。”   这话弦外之音,是说秦晚瑟城府极深,表里不一。   秦晚瑟毫不客气的回道,“小侯爷过奖,令妹也不是省油的灯,若我单纯天真,只怕眼下早已成了红颜白骨,哪儿还有气在这跟小侯爷辩论?”   钱文柏无话可说,额角有青筋跳起,却维持着良好的风度,没有发作。   秦晚瑟趁机道,“剩下的田产、商铺,还请小侯爷一并归还,底下私聊,也就不必闹到皇上那里,我麻烦,你也难堪,令妹说不定还要被冠上个杀人未遂的罪名……”   听到这话,钱文柏眸光一闪。   “说起这个,我倒有话问问楚王妃。” 第一百零三章 不要告诉她   “我娘仙去,我特意请人验伤,除却棍伤之外,还发现我娘脖颈后有银针两根,这两根银针,才是我娘死去的真正原因。”   他说着,从袖中摸出两根银针,展示在众人眼前,视线定在秦晚瑟面上。   “先前从未听闻楚王妃会医术,却听人说,楚王妃前不久突然间会了医术,还使得一手好银针。”   秦晚瑟脊背挺得笔直,两眼平视向他,“那又如何?天下会医术的人多了,银针也长的一般模样,侯爷不会想靠着两根银针,就把这事算我头上吧?”   钱文柏收起银针,目光冷然,“自然不会依靠两根银针就诬陷王妃,只是我听闻,燕贵妃杖则完我娘亲之后,娘亲只是昏迷,并未死去,而燕贵妃令一人将我娘亲送回钱府。”   秦晚瑟心下倏地一沉,面上仍然不动声色。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楚王妃你!还请楚王妃给我个解释,为何我娘亲只是被杖则,脖颈后却会多了两根银针?为何我娘亲被燕贵妃酉时杖则,责令王妃送回,楚王府距离钱府不过半个时辰距离,为何隔了一个多时辰,我娘才到府中?回来的还是一具尸首……”   他说着,眼尾逐渐泛了红,嘴角笑意荡然无存,身上只有逼人的冷冽寒霜。   每说一句,便朝秦晚瑟迫近一步,最后一个字话音落下,人已经到了秦晚瑟面前,垂眸俯视她。   秦晚瑟面容恬淡,如同冬雪中绽放的寒梅,任凭尔霜冻雪打,那张娇俏的脸仍旧一如既往,平淡可人。   抬眸,黑白分明的眼对上钱文柏,波澜不惊。   “没想到侯爷竟然打听的如此清楚,真是叫人意外,之所以那么晚送你娘回府,是因为我这个王妃,不过是徒有虚名,使唤不动楚王府的下人,你不会指望的一个弱女子,抬着一个昏死过去的活人送回去吧?”   听到这话,楚朝晟眼底一道晦暗光芒闪过,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如此。   钱文柏眼底怒气不减,“就算是如此,那银针你又作何解释?”   秦晚瑟嘴角弯起笑来,“不知。”   钱文柏虽然打听了不少,但是没有证据。   手中虽然有两根银针,但是镇龙里出来的银针,与寻常银针也没有区别。   只要她一口咬死不知,钱文柏也奈何不了她。   “你……”   钱文柏身上倏地爆发出一阵猛烈黄光,闪电般伸手就要扣住秦晚瑟脖颈。   霎时间,一道劲风呼啸而过,秦晚瑟只觉眼前白光一闪,楚朝晟宽厚的身影就挡在了自己面前。   提起的心瞬间落下,暗送口气。   他下颌线分明冷冽,一手扣住钱文柏的手腕,阴翳的眉眼暗流涌动。   “本王还在旁边看着呢,钱小侯爷这是想做什么?”   钱文柏怒在头上,被他这一握瞬间冷静,身上光芒逐渐暗收回体内,锋锐的视线从楚朝晟面上扫过,越过他钉在秦晚瑟面上,说出来的话像是钝刀刮过秦晚瑟的心脏。   “穿着丧服游街嫁人的二嫁女,竟然还能让楚王为你做到如此?看来你果真如小妹所说,你勾引男人的手段倒是一绝……”   楚朝晟眉心一沉,正要教训他,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道娇小的身影风一般的越过他,抬手便是狠狠的一巴掌抽在钱文柏俊逸的脸上。   “啪”的一声,打的他偏侧过头,发丝微微凌乱,白皙的面上逐渐浮现出清晰的五指印。   秦晚瑟娥眉蹙起,俏脸含霜,“敢问侯爷,二嫁于人,触犯了哪条律法?”   钱文柏两眼怒瞪向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秦晚瑟盯着他,那双眼满是正气,“敢问侯爷了解我什么?知道事情来龙去脉吗?就在这擅做评价,肆意诋毁践踏他人尊严,真是枉读圣贤书!”   楚朝晟怔愣看着身旁的女人,眼底淌过一丝愧疚之色。   前不久,他也未曾了解事情来龙去脉,就怪罪于她,险些将她害死……   秦晚瑟立在原地,身材虽然娇小,但骨子里好像有源源不断散发而出的韧性。   如同悬崖裂缝中生出的一抹绿意,无论环境如何恶劣,她都那般笔直向上的生长,全然不惧雨打风吹,敢于青天一争!   花厅内静谧一片。   就连魏淑也错愕的看着秦晚瑟,好似头一回认识她一般。   秦晚瑟发泄完怒火,朝着钱文柏伸出手,“我再说最后一遍,剩下的东西,还请侯爷一并吐出来,否则,今日便进宫面圣!”   钱文柏方才进门的风度荡然无存,脸上那五指印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说不出的狼狈。   淡色的薄唇抿成一线,沉着脸侧眸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侍从,那侍从便上前,将剩下的东西尽数交到了秦晚瑟手中。   “山高水长,咱们来日方长……”他说着,瞥了楚朝晟一眼,“但愿你的王爷,能一直护着你。”   秦晚瑟敛起眸光,拢在阔袖中的手不由自主的一紧。   她跟钱霜儿不同,钱霜儿有整个家族做庇护,而她没有。   看似遮风避雨的楚王府,也只是权宜之策。   楚朝晟可能会护着她一时,但未必会护着她一世。   旁边那道白色身影朝前踏出一步,那男人的坚定沉稳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   “钱小侯爷费心,本王的人,本王在一日,便护一日。”   钱文柏深看了他一眼,一摔衣袖,带着侍从离开。   看着那人消失在视野中,秦晚瑟浅淡的呼出一口气,回头对着楚朝晟道,“谢谢王爷方才解围。”   这女人,把他刚刚说的话当成暂时替她解围了啊?   秦晚瑟没看他神色,转而看向抱着账本不放手的魏淑,一脸警惕的盯着她,生怕她将东西抢走似的。   秦晚瑟哑然失笑,“我答应护你五年,自然会说到做到,不必如此如临大敌似的盯着我,我对你、还有国公府的东西,丝毫不感兴趣。”   她说完,抬脚迈出门槛,追月紧跟其后。   “每个月给你的一千两白银,还会照常送来。”   她人已走远,声音远远飘来。   身形消瘦,却带着叫人不可小觑的力量。   楚朝晟站在原地,忽然看着魏淑开口道,“你问她每个月要银一千?”   魏淑有些慌乱,磕磕巴巴道,“国公府现在就我们孤儿寡母,她是我女儿,她不管我,谁管我?只是一千两而已,她可是楚王妃。”   听她说完,楚朝晟眼底酝出浓郁的沉黑,俊脸逐渐罩了层霜。   嫣红的薄唇抿成刀锋,鼻腔内重重呼出口气。   她确实是楚王妃,但他从未管过她,从未给过她月俸。   每个月一千两纹银,简直是要她去偷去抢。   可即便如此困难,她也从未跟他开口,从未利用楚王妃的身份要他做什么。   他什么都不知道。   眼前依稀是她孤身一人在温泉池中刮骨疗伤的模样。   那时候他以为她只是对自己比较狠,现在才知,她是身后无人依靠,不得不如此。   “本王给你五千万纹银。”他忽然道。   “五、五千万?”   “但,本王有一个要求,你必须做到,而且此事,不可告知秦晚瑟。” 第一百零四章 她的生辰   秦晚瑟与追月一前一后出了府门,夜雨在马车前候着。   “王爷呢?”   “在后面,估计也快出来了。”   秦晚瑟说着,掀开车帘准备上车,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脆生生的嗓音。   “姐姐!”   一个锃亮的小光头穿着一身红衣似火,从院门内狂奔而出,一头扑进了秦晚瑟怀里,把她撞得后退几步,脊背险些撞到车栏。   追月吓了一跳,嗔怪道,“少爷,小心点,小姐身子还虚着呢。”   “无妨,”秦晚瑟扶正秦浩宇,小心翼翼检查了一下他脑后的伤口,愈合的很好,“每日多吃些黑芝麻,头发很快就长回来了。”   “姐姐姐姐,”秦浩宇兴奋地打断她的话,对自己的伤毫不在意,两手背在身后,对着秦晚瑟殷切道,“你快伸出手来,我有样好东西给你。”   “什么好东西?”秦晚瑟将信将疑的伸出手来。   秦浩宇一手握着她的手,另一手从身后伸出,小手包裹着什么,似是筷子的东西已经露出了一截。   小手完全挪开,一支打磨粗糙的海棠木簪静静躺在秦晚瑟掌心。   他踮起脚尖凑到秦晚瑟耳畔,压低声音道,“姐姐,生辰快乐……”   他轻声细语的说完,却像是一记洪钟在秦晚瑟脑海中重重敲响,顿时建立在心湖上的高高城墙轰然碎裂,湖水一涌而出,被日光照的暖融融的,在胸臆温暖荡漾。   秦浩宇看她呆在原地不动,什么话也不说,瘪了嘴,低垂下头,“姐姐是不是不喜欢?”   秦晚瑟恍然回过神来,看着小家伙委屈的模样,微微欠身,与他视线平齐。   “喜欢,你帮我戴上,好吗?”   “真的吗!”   她随手取下头上的玉簪,留了位置给那朴素不起眼的小木簪。   秦浩宇兴冲冲的取过木簪,轻手轻脚的给她戴上。   看那海棠花木簪在她墨发上绽放,兴奋的两眼直冒光,原地转着圈拍着手,行为举止俨然像是几岁的孩童。   秦晚瑟笑容温暖,如冰雪初融,发白的地界,红日暖暖的照耀大地。   被蛊虫所害,秦浩宇的灵智受损,要恢复原状,还需慢慢养着。   她从怀中取出一支白玉瓷瓶,送到他面前,“浩宇想让我天天陪你玩吗?”   “当然想。”   “那就每日勤读书、勤练功,觉得累了,就吃一粒这个,若是学有所成,就来楚王府找我。”   秦浩宇接过瓷瓶,还没来得及探究,就被秦晚瑟按住。   “只能练功累了再吃,还有,这是你跟我的秘密,别让你娘知道。”   “好!”   “少爷、少爷!”秋华焦急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秦浩宇一惊,给秦晚瑟匆匆道别,跑回府中。   门口处,楚朝晟一袭白衣负手而立,幽深的两眼正隔空望着她,不辨喜怒。   “王爷,”夜雨上前,侧身让开一条道儿,“现在回府吗?”   楚朝晟顿了顿,“嗯”了一声,从台阶上走下,踱步到秦晚瑟身前,掀开车帘。   “上车。”   秦晚瑟愣神一刹,冲着他颔首一点头,与追月先上了车。   马车再次行驶起来。   追月跪坐在矮桌前,前倾了身子给一左一右的二人倒茶。   楚朝晟没有再假寐装睡,与秦晚瑟面对面而坐,低垂着眼睑,不知在想什么。   秦晚瑟闲适自如,并不感觉有什么,可苦了跟她一起的追月了。   仿佛置身于密闭汗蒸房中,水深火热,后背有汗源源不断的往下淌,胸口也有些发闷。   “日后,”他忽然开了口,秦晚瑟朝他看来。   “怎么了王爷。”   楚朝晟抬头,那双眼依旧是凡人无法直视的威严肃郁,望着对面女人,又道,“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本王。”   秦晚瑟想了想,不知他是何意,笑道,“王爷指的是什么事?”   “任何事,”楚朝晟往车牗上一靠,双手环胸,沉了双眉,“本王还不至于让挂名王妃过的那般艰辛,好似来本王府上是来受刑的。”   “我没……”   “本王累了,要休息,待会儿到了叫醒本王。”   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楚朝晟两眼一闭,不再吭声。   秦晚瑟见状,也不再说什么。   眼前这个男人反复无常惯了,她只当他又发了点疯。   到了王府门口,马车停下。   秦晚瑟出声唤了楚朝晟两句,见他眉头一动醒了过来,微微一笑,便拉着追月先行下车。   楚朝晟一眼就看到了她头上插着的木头簪子,做工极其粗糙,只隐约能看出来是朵花的形状,不知道这女人为什么还偏偏戴在头上,还笑的那般开心。   眸光一闪,将多余思绪压下,面无表情的走下车去。   秦晚瑟抬头看了眼天色,还早。   上一世无父无母,自然不知道自己是何年何月何日生,今日秦浩宇告诉她生辰,还送了她生辰礼物,那一瞬间,便决定将这一日当成自己的生辰。   既然是生辰,那就要好好庆祝一番。   她看向楚朝晟,道,“王爷,晚膳我就……”   “晚膳摆在后花园,务必要来。”   楚朝晟霸道无比,不听她缘由,不给她拒绝说不的机会,抬脚便走了。   “小姐……你晚膳不想跟王爷一起用吗?”   秦晚瑟道,“不想,尤其今日不想。”   显然,刚刚楚朝晟对她的敕令无效。   “走,我们今日出去吃顿好的。”   说罢,问了夜雨将狗子芽儿他们安顿到了何处,拉着追月掉头迈入了街头。   夜凉如水,一轮婵娟高挂当空,散发着清冷的光辉。   楚朝晟孤身一人坐在后花园晚亭处,看着石桌上摆满的饭菜,鸦色双目沉沉似海。   “王爷,王妃还没回来,是不是先用膳?”夜雨从一侧小径走来,抱拳道。   这女人,竟然让他第二次等她。   分明下车时说了务必,她根本没当回事。   楚朝晟还是头一回感觉自己说的话这么没有份量。   “将饭菜重新热过,等那个女人回来。”   夜雨错愕的抬头看了他,见他不似开玩笑,便应了声“是”,退了下去。   楚朝晟起身,背靠漆红圆柱坐下,一条长腿屈起,踩在椅上。   三千墨发垂落,衬的镀了银光的白衣如雪,有些孤寂萧冷。 第一百零五章 还候着她   天武繁华,夜晚的京都完美彰显了这一点。   各个小摊前灯笼烛火高挂,吆喝声比白日还要嘈杂。   长河中数不清的画舫花船随波逐流,里面坐着俊男俏女,举杯对盏,说不尽人间风与月。   其中一艘龙头蓝彩画舫,尤其热闹。   孩子们稚嫩的歌声飘扬,时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惹得左右船舫频频侧目。   风从河面起,掀开船舫薄纱遮帘,众人有幸一睹其中美人芳容。   旁边一艘大红牡丹装饰的画舫从一旁飘来靠近,里面一对男女相对而坐。   男子一身玄色长袍,肩头银线绣飞鹰,双眉英挺,双眸如星光璀璨。在烛光映照下,眉宇间生出一抹柔情,款款望着对面温婉如画的女子。   “这无定河风景还是夜里好。”女子轻咳了一声,转眼望着四周,嘴角噙着浅浅笑意。   李星霖起身,将一旁准备好的袍子披在她身上,仔仔细细拢好。   “景色再好,哪儿有你身子重要?你看看才出来,又咳了。”   他在耳边喋喋不休,但陈雨柔心里却如同桌上摆着的红烛,暖融融的。   “星霖,你听那边,唱的歌儿真好听,咱们靠过去些吧。”   “不过寻常的民谣调子,有什么好听的。”   陈雨柔笑吟吟的望着他不语,他眉眼虽有不虞,还是撩起帘子,吩咐船夫将船靠了过去。   “请问几位唱的什么……”   说话的刹那间,风吹起帘帐,露出秦晚瑟出水芙蓉似的容颜。   浅淡的素色衣裙加身,乌发如云,用一支简陋的木簪挽起发髻,虽简单,却有一股不施粉黛、干干净净的原生之美。   她似是浅饮了几杯酒,面颊微红,两眼微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举手投足之间落落大方,恍若明珠拂尘,又如月光皎皎,虽不至于夺目,却叫人莫名挪不开眼去。   素手握着两根筷子,在茶盏上有节奏的敲着,口齿中溢出一串曼妙歌声,出尘精灵,不似人间之物。   陈雨柔瞬间怔了,后面未说出口的话硬生生止在唇舌,下意识回头看向李星霖。   他两眼直勾勾看着对面画舫中的一幕,眼底一闪而逝一道惊艳。   印象中那个唯唯诺诺看着他满眼痴心的女子,竟还有如此随性洒脱的一面。   下一秒眉心一拧,收回视线,手上带了几分武气,朝着帘帐一甩,帘帐登时落下,隔绝了外面一幕。   “这歌声甚是噪人,坏了心情,我们还是回去吧,你若想听这些调子,明日我差人去望春楼给你请些歌姬来。”   陈雨柔脑海中还残留着他方才怔神的刹那,面上不知作何反应,听他这般说,只是呆呆的应了一声,垂眸绞紧了手上帕子。   “晚瑟姐,方才那辆花船上,好像有人叫你。”   芽儿嘴里咬着汁水多溢的葡萄,指着隔着纱幔远去的花船对着秦晚瑟道。   秦晚瑟放下敲着茶杯的竹筷,素手掀开帘帐望了一眼。   外面画舫密密麻麻,灯光辉映之下,晃得她眼花缭乱,并没有看到什么熟人。   转念一想,她在这世上,又哪儿来的什么熟人?   出声低笑一声,带着几分自嘲,满上一杯清酒,仰头一饮而尽。   酒盏落桌,她两眼迷蒙,似是一层淡淡的雾霭,挡住了那原本的清亮。   追月伸手按住她还蠢蠢欲动的手,眼里含着几分担忧,“小姐,不能再喝了,咱们该回了。”   “是该回了。”   芽儿跟几个小孩顿时发出失望的声音,唯有狗子抿了抿唇,没有作声,稚嫩的眉眼中有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成熟。   船舫靠岸,秦晚瑟起身走到船头,身形晃晃悠悠,却又恰到好处的稳住,看的追月心惊肉跳。   几个孩子被夜雨安排到了一处民宅,有两个年老膝下无子的夫妇照看着。   将几个孩子送回家,秦晚瑟立在旧的失了纹路的木门外,看着那几间茅草屋里亮着的烛火,纸窗倒印的剪影上,一对夫妇为了照顾几个孩子忙里忙外,目光也仿佛随着那烛火融化。   追月在旁边观摩着她的神色,见她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屋子,竟有几分羡慕神色,心下顿时了然。   悄悄伸了手,握住她被风吹的略微冰凉的指尖。   “小姐,我们回吧。”   秦晚瑟“嗯”了一声,主仆二人迎着月色,回了王府。   一跨进门,就看到夜雨身穿黑衣箭袖立在主道上,一瞬不瞬的望着她二人,似是等候多时了。   “秦小姐去了何处?怎的现在才归?”他语气中带了几分责备。   秦晚瑟冲追月挥了挥手,示意她先走,上前一步,“随意出去走了走而已,这也要向夜侍卫汇报吗?”   夜雨垂首,语气仍旧有些发闷,“夜雨逾矩,秦小姐勿怪。”   看她要转去缀锦园,伸手拦住她去路,眉心皱着,“王爷在后花园等候小姐多时,劳驾小姐去一趟。”   秦晚瑟眼皮一跳,想起楚朝晟下车时跟她说的话。   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月亮早已西斜。   他不会一直候她到这个时辰吧?   想了想那个别扭固执的男人,似乎……确实有这个可能。   终于明白夜雨为什么看上去气呼呼的了。   秦晚瑟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转而朝着后花园走去。   起初步伐有些慢,走到一半加快了速度。   楚王府的后花园十分简单,种着清一色如火的蔷薇。   月光洒落,遍镀凉亭。   凉亭内坐着的男人披了半身的银霜,屈着一条长腿斜倚在长椅上,月白的长袍与乌黑的长发随意落下,修长的手指抵着天君鬼斧神工的绝世俊脸,在一片红似火的蔷薇花海中假寐。   即便是阅美男无数的秦晚瑟,此刻也不免心底惊叹一声。   这男人,堪称造物主的巅峰之作。   她下意识放慢了脚步,迈上凉亭台阶时,看到了桌上摆满的饭菜,用瓷碗倒扣着保温。   男人眼睫轻颤,幽幽睁开双眼。   看到眼前素色衣裙的女子,眸光一紧,而后沉下。   “来的真早,本王道你明早才来。”   他话语中带着几分恼意,秦晚瑟不是听不出来,但是没有生气。   若是换成是她,等了人几个时辰,那人才回,怕是也要生气。   “王爷为何今日设宴在后花园?”   楚朝晟没有说话,起身双手一拍,挂在四周漆红圆柱上立马有烛光亮起。   一手撩袍角,坐在石桌前,看了秦晚瑟一眼。   “若是用过膳了,就回去歇息吧。”   谁知下一秒,秦晚瑟坐在了他对面。 第一百零六章 礼物   楚朝晟握着酒壶的手一滞,略微错愕的看了她一眼。   秦晚瑟浅浅一笑,将自己面前的酒杯推在他面前,“美酒佳肴,王爷一个人享用未免太过无趣,加我一个如何?”   她笑颜如花,以往那双明亮的眼,此刻像是蒙了一层旖旎薄纱,像是琼花倒影,有莫名的吸引力,叫人想靠近点,一探究竟。   楚朝晟看的微微出神。   这还是头一回,这个女人对他展现出如此毫无防备的笑容。   晚风夹杂着她身上专属的淡淡药香,还有一股酒气,二者混杂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芬芳馥郁,比这酒还要醉人几分。   “你出去喝酒了?”   “嗯……”   方才绷着神经,迎着冷风,酒劲散了几分,眼下身心放松,那短暂被压下去的后劲又开始往上泛。   秦晚瑟揉了揉有些痛的太阳穴,感觉此刻仿佛身处云端,有些飘飘然,伏在石桌上,将酒杯又往他面前推了推,说话之间有种不经意间的撒娇,“满上,快点。”   还满上……这个女人!   楚朝晟有些咬牙切齿道,“你知不知道自己被钱文柏那个小狐狸盯上了?若是今日他下手,你……”   话说到这儿,楚朝晟忽然觉得自己今日格外啰嗦,剩下的话咽了回去,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酒渍润湿了他的薄唇,在月光下折射出妖冶的光泽。   看秦晚瑟握着酒盏不安分的凑了过来,冷声道,“吃的下菜就吃,吃不下就回去睡觉,不要在这碍本王的眼。”   秦晚瑟吃吃笑了起来,双手交叠撑着下巴,望着楚朝晟方向。   “说话这么难听,其实是在保护自己吧?一个没有人疼、没有人爱,到处树敌的人,要是不浑身布满尖刺,很容易就会被别人趁虚而入了,我说的对不对?”   她双眼晶亮,仿佛一眼看穿了楚朝晟,直达他灵魂深处。   楚朝晟握着酒杯的手蓦的一紧,心跳如雷,两眼一瞬不瞬的紧盯对面的女人。   “秦晚瑟,你真醉假醉?”   “当然没醉,这么点酒,于我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她起身,端着酒盏朝楚朝晟举步走来。   嘴上说着没醉,脚步却像是扭了麻花一样,看的楚朝晟眉心直跳。   忽然脚下一崴,秦晚瑟整个人朝前扑去。   楚朝晟下意识的闪电起身将她扶住。   淡淡的药香扑鼻,让他有些烦乱的心安静了下来。   “真是个不消停的女人。”   怀里女人软烂成一滩,靠着他站直了身子,双手毫不客气的捏上了他的脸颊,往两边拽。   “你这皮相生的不错,比我之前见过的所有男人都要好看,只是一直吊着脸,老得快知道吗?”   这女人是在……调戏他?!   好大的胆子!   “放手!”他怒声道。   “偏不!你拿我怎么样?”   她酒后幼稚的像是孩童,将往日掩藏起来的女儿家的娇憨模样尽数释放了出来。   嘴上说着,身上还不安分,在楚朝晟怀里东倒西歪,蹭来蹭去。   楚朝晟感觉身子某处都要着火了。   他毕竟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   “别乱动!”他一把攥住她手腕,将她提了起来,稍微拉开了点距离。   “疼……”秦晚瑟皱着鼻尖痛苦的呼了一声,楚朝晟眼皮一跳,连忙松手。   秦晚瑟就像是一滩水一样,滑坐在了地上。   楚朝晟气的咬牙切齿。   这女人清醒的时候就让人感觉棘手,如今喝醉了,更是让人头疼。   桌上准备的膳食一口没动,全然浪费了。   他黑着脸,双手抄过她膝下,将她打横抱起。   秦晚瑟像是找到了什么玩的,一手抓着他垂在两侧的发丝把玩。   玩着玩着,渐渐没了声息。   忽而,听得她轻声低喃,声音很低,仿佛被风轻轻一吹就碎了。   “楚朝晟,我羡慕你……”   即便他浑身是刺,可他还有忠心的部下,还有左阳煦这样的兄弟,而她什么都没有。   楚朝晟猛然顿住脚步,而后口中化开一抹苦,实在不懂,他这个被世人称为楚阎罗的人,被人避如蛇蝎的人,有什么值得羡慕的?   垂下眼看她,她垂着眼睑,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恬静安宁,眼角有丁点水光,却还强自忍着,像是黑暗中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兽。   不知为何,心头忽的一软,方才被她搅乱的那点怒气烦闷冲的烟消云散,连带着语气跟着柔了柔。   “秦晚瑟,生辰快乐……”   万籁俱静,唯有两侧虫鸣,他的话,在这寂静的花园中尤为清晰。   他听力极好,秦浩宇跟她说的悄悄话,一字不落入了耳,特意准备了这生辰宴。   只不过眼下被这个醉酒的女人给浪费了。   “那……礼物呢?”她语调有些含糊,似是困倦了。   楚朝晟顿了顿,垂眸看她。   “本王的礼物,你很快就会收到了。”   “是什么啊……”   秦晚瑟感觉自己的声音飘忽不定,一会儿在耳边,一会儿在天边,没来得及细细探究,就进入了梦乡。   追月在门口等着,看到楚朝晟抱着秦晚瑟进门的刹那,顿时张圆了嘴,下巴险些脱臼。   近日王爷跟小姐的进展,真是突飞猛进……   楚朝晟将秦晚瑟放在床上,留下一句“照顾好你家小姐”,便走了。   追月还有些失望,以为这次王爷也会让她离开,自己留下来照顾小姐呢。   哎,看来修成正果还有一段距离啊。   夜色撩人,整个楚王府笼罩在一层银光之下。   楚朝晟立在院落中央,不一会儿,一道黑影从天而降,面上带着尖嘴大眼的老鼠面具,对着他单膝跪地。   “见过头儿,钱家所收之物,有了下落,请头儿过目。”   他说着,将一本小册子双手奉上。   楚朝晟伸手,粗略过目一眼,瞳孔骤然紧缩,一道怒气在面上闪过。   “啪”的一声,将册子合上,声音冷如碎冰。   “这钱家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跟北狼国有所勾结!怪不得短短几年变得如此势力庞大!”   戴面具的人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一个。   “鼠将,继续调查,不要打草惊蛇,只是这么点证据,如今还不足以扳倒钱家,本王要有直接可以将之先斩后奏的证据,懂吗?”   “属下明白!这就去办。”   “等等,”楚朝晟眸光一闪,双手负在身后,似是在犹豫什么,片刻之后,他道,“将蛇将调来,帮本王保护一个女人。”   “女、女人?”鼠将不敢置信的抬起头,面具下的眼睁到极致。   他这个头儿,竟让十二将之一去保护一个女人?   不是杀鸡用牛刀,用的是屠龙宝刀。   “你有什么问题?” 第一百零七章 李星霖所求   秦晚瑟是被一缕阳光晒醒的。   自从重生以来,还从未一觉睡到大天亮过。   双手撑着身子坐起,只觉脑仁被铁锤敲打过一般钝痛无比。   “吱呀”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刺眼的阳光跟着那人一并进来。   秦晚瑟一手遮了遮眼,等适应了那光,才缓缓睁开双眼。   “追月啊,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巳时了,还是头一回见小姐睡这么久,看来昨晚是真的喝多了,我给你熬了醒酒汤,起来喝点吧。”   秦晚瑟起身,走一步,就感觉脑海中仿佛有一颗重重的铅球在来回滚,又痛又难受。   “喝酒误人啊……”   秦晚瑟坐在桌前,看着追月给她准备好的热气腾腾的醒酒汤,捏着白玉汤匙喝了一口,暖暖的,爽口的味道冲淡了嘴里泛上来的酒气,整个人瞬间舒服了不少。   一碗喝完,抬头一看,对上追月那双满是亮晶晶的双眼,脸上写着大大的“我想听八卦”几个字。   “怎么了?”   追月双手撑着下巴,看着秦晚瑟抑制不住嘴角暧昧的笑。   “小姐说呢?昨天晚上,你跟王爷有没有发生什么?孤男寡女,夜深人静,后花园中饮酒作乐……想想就浪漫!”   “我跟王爷?”秦晚瑟反问了一句。   “是啊,昨天晚上还是王爷抱你回来的呢,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抱我回来的?”   秦晚瑟更加震惊了,仔细回想了一下,但是一动脑子就感觉脑仁疼,什么都想不起来。   只依稀记得那个男人好像在凉亭里等了她很久。   “不记得了。”她道。   “啊……怎么这样?小姐你快仔细想想,这可是你跟王爷的重大进展啊,怎么能就这么忘了?这分明是耍赖。”   “耍什么赖,就是记不起来了而已,再说我跟他也不可能发生什么。”   就算发生了什么,她也会当做没事发生。   毕竟几年之后是要离开关于王族纷争之地,周游四方的。   “小姐……”   秦晚瑟像是没听见她说话,自顾自梳洗换衣,褪去了一身酒气。   “我今日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在家乖乖等我,若是有时间,去看看芽儿狗子他们,给他们买些吃食。”   “……是。”追月没听到八卦,大感失望,瘪着嘴应了一声。   秦晚瑟揉了揉她的脑袋,抬脚出门,一路直奔宝光阁。   近了,她便闪身入偏僻角落,换上一身黑衣黑袍,脸上蒙黑巾,又隔了一层厚重的幕离,清了清嗓子。   那声音逐渐从一个清脆的女声,变成一个浑厚低沉的男音。   做完准备,飞快的看了一眼左右,不见有异,举步迈入宝光阁。   才进门,就见金三娘依旧一身大红牡丹紧身长裙,光彩夺目,站在台上拍卖一件软甲。   那软甲通体冰蓝,在四周光芒照耀下散发着淡淡的水波纹光泽。   远远看着,简直像是一件艺术品。   “水波软甲,防护、美观,应有尽有,起拍价,三千灵石!”   灵石?   听到这个字眼,秦晚瑟眼皮一跳。   散出魂力感知了一下那软甲,上面散发着一股冰凉轻柔的灵气,似是纯净的泉水一般,让人感觉很舒适。   这软甲,估计不止防刀枪,还可防水火,确实不凡。   秦晚瑟舔了舔唇,有些动心。   只不过她手上只有黄金,灵石一块都没有,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顺着路,到了迎宾堂。   这一回,迎宾堂内,不光有她,还有李星霖跟他的王妃,陈雨柔。   看到突然出现一身纯黑,且不露面的陌生人,陈雨柔惊了一跳,李星霖便沉着脸,护在陈雨柔身前,两眼紧盯着对面走来的黑衣人。   秦晚瑟没想到在这儿竟然还能碰到这二人,有些意外的顿了顿身子,很快便泰然自若,自己找了个离他们远的位置坐下。   即便坐的这么远,李星霖还是一脸戒备的看着她,将陈雨柔护的滴水不漏。   秦晚瑟看着他这么一副,除了自己,全天下人都要害他女人的模样,心中一阵犯呕。   索性闭上眼,默默引着武气流转。   自从暖玉液一口气将她提升至红阶七段之后,不管她如何修炼,始终摸不到突破橙阶的那个点。   这或许是太过依赖天材地宝提升的弊端吧,秦晚瑟这么想着,逐渐专注凝神,忘记了身边还有两个讨厌鬼在。   李星霖盯着那个诡异古怪的黑衣人一动不动,终于慢慢放下戒心,安抚身边的陈雨柔,“没事的,有我在。”   陈雨柔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往他怀里依了依,导致整个迎宾堂内都散发着恋爱的酸臭味。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外面传来一道狂狼笑声,一人穿着大红裙子,从外面掀帘而入。   珠帘碰撞,混杂着她毫不遮掩的大方嗓音。   “叫几位久等了,今日为了将那软甲卖个好价钱,三娘我可是浪费了好大力气。”   李星霖揽着陈雨柔起身,冲着她一颔首,“看三娘如此面色,怕是卖出了意想不到的高价。”   “那是自然,今日碰着大客户了。”   金三娘说着,眼角余光瞥见坐在角落里的黑衣人,“哎呦”了一声,叫了声“公子”,就兴冲冲的迎了上去。   “公子,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我二人的缘分,就在那一日就缘尽了呢……”   秦晚瑟运行了几个周天退了出来,漫吸了口气,抬头看向金三娘。   “我不急,先照顾其他客人吧。”   开口,便是低沉的男音,李星霖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   带着陈雨柔靠上前来,问金三娘道,“这位是……”   金三娘一拍手,“睿王今儿个真是好运气,上回那养息丹,就是这位公子炼制的,睿王若是想要,现在可以直接问他本人了。”   “哦?”李星霖眼底亮起光来,松开一直揽着陈雨柔的手,恭敬的双手抱拳一礼,“原来阁下就是那位炼丹师,本王方才失礼了,还望公子勿怪。”   那黑衣人坐定原地,一句话都没说。   空气有些微尴尬。   李星霖又道,“贱内身子多有不适,听闻公子能炼制紫气养息丹,今日本王特意来求,若公子肯舍一枚,无论公子开什么条件,本王都答应。” 第一百零八章 睿王求药?不给   堂堂一个王爷,而且还是天武国屈指可数的高手,许诺一个条件。   那意味着,只要他一句话,便可从泥潭飞入青天。从此潇洒半生。   无论是谁听了,想必都会心动不已,恨不得立刻将那丹药逃出来,献给这位王爷。   等了好一会儿,蒙在黑色幕离下的秦晚瑟终于开口。   “不给。”   不是“不方便”,也不是“炼不出”,而是不给。   我有,但是我不想给你。   简短简洁的两个字一出口,李星霖脸色瞬间漆黑,就连旁边的金三娘也觉十分尴尬,哈哈讪笑两声,企图缓解这发闷的气氛。   “公子,想必你还不知道眼前这位的身份,这位在咱们天武国……”   “我知道他是谁。”秦晚瑟打断了金三娘接下来的话,语气十分坦然,丝毫不慌,“别人来求我要丹药,我或许有,但睿王府的人要丹药,那便一定没有。”   金三娘暗吸了口冷气。   这位公子,口气未免太过嚣张狂妄了……   知道李星霖的身份,竟然还拒绝了,这位公子果真如三长老所说,不是一般人……   李星霖嘴角紧抿着,负在身后的一只手紧了又紧。   他自认为给足了眼前这位公子面子,也尽量放低了身段,但是他给的面子,竟然被人扔在地上随意践踏!   堂堂睿王,何曾受过如此屈辱?   “星霖,不可动怒……”旁边陈雨柔轻轻摇了摇他的手臂。   李星霖从愤怒中回过神来,拍了拍她手背,示意她安心,漫吸了口气,压下怒火。   “听公子口气,似乎与睿王府有仇,又或者是与本王有仇?还请公子说来听听,说不定其中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那黑色的幕离转向李星霖方向,“即便有误会,也无需解开,王爷要寻丹药,还是另寻他人吧。”   为了其他女人当街射她一箭,并且暗算她害她被白善中伤,这事她一直没找机会报复,可不是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她向来有仇必报,可没那么心善。   李星霖额角青筋跳起,胸腔剧烈起伏了一下,肉眼可见的在拼命按捺自己的怒气。   二品丹药当然不算什么,但是带着紫气的二品丹药,就是可遇不可求。   若是能找其他人炼制,他早都找了!   可是即便去了丹心房,也没有找到一颗带着紫气的养息丹!   这世上能将丹药炼制到极致,产生紫气的,都是丹心房的长老辈的人。   而他虽然是个王爷,有强大的武气修为,那些长老也不是他想见就能见的。   好不容易听说宝光阁出了一颗,一打听,竟是被钱文柏给买走了。   天天跑来求药,终于遇到了传说中炼制了那紫气丹药的人,人家竟然不给……   李星霖此刻的心情,已经不能再糟糕了。   “若你肯为雨柔炼制一枚丹药,本王王位,愿拱手相让!”   秦晚瑟回头朝他看去,幕离下的双眼写满了意外。   不是震惊,而是意外。   意外他为了一个花楼里出来的戏子,竟可以做到如此地步上。   金三娘也吃了一惊,“王爷,这话可不能拿来随意开玩笑啊……”   “本王没有开玩笑。”李星霖盯着那幕离,眼中除了坚定,还有几分狠意。   王位没了,以他一身武气,也能重新爬起来。   可是雨柔体弱,病多了,说不定就没了。   他不能没有雨柔。   “星霖!”   仿佛一道晴天霹雳在陈雨柔耳畔炸裂,她两眼迅速泛红,攥紧了李星霖的衣袖。   “不必为我做到这般,我只不过体弱了些而已,不是病重撑不下去,快收回你刚刚说的话!”她回头看向秦晚瑟,“对不起公子,我们不换,那养息丹我们不要了。”   幕离下忽然发出一声轻笑,陈雨柔止住了哭声,愣愣看着那人。   “区区王位而已,我还看不上,但……若是睿王愿意下跪来换这养息丹,我倒是很乐意。”   “你欺人太甚!”   李星霖身上蓦的爆发出一阵刺目的黄色光芒。   秦晚瑟被那气浪震得一身黑袍翻飞,依旧稳坐椅子上一动不动。   暴风之下仍然面不改色。   “本王倒要看看,这幕离之下,是什么样的一张脸装神弄鬼!”   口中低喝一声,一手做爪,朝着秦晚瑟面上抓去。   下一秒,金三娘身形一闪,张开双臂挡在秦晚瑟面前。   急风瞬止。   金三娘见他收势,双手交叠在身前,嘴角噙着淡淡浅笑,只是眼底却透出一抹锋芒。   “睿王,此地是宝光阁,不是睿王府,若是弄坏了什么东西,上面人责怪下来,三娘我可担待不起,还请睿王息怒。”   秦晚瑟低笑一声,从旁边端起一盏茶,“这是拿不到丹药,恼羞成怒,想要明抢?世人传闻睿王君子如竹,坦坦荡荡,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   李星霖拧着眉,凝着她的方向。   金三娘脚下又是一动,挡住了睿王视线,做了个“请”的姿势。   李星霖冷哼一声,伸手揽过陈雨柔,二人大步离开。   珠帘撞得叮当作响,好一会儿才停歇。   金三娘望着李星霖离去的方向,松了口气,挨着秦晚瑟身边坐下,双手撑着下巴,扭身看着她。   “公子,三娘刚刚可是为了你得罪了一个大人物,你可要带来点好东西让三娘多赚些,弥补了这点才行。”   秦晚瑟没着急掏东西出来,反问道,“方才那软甲,是以灵石衡量?”   提起那软甲,金三娘两眼就直冒星星,“是啊,那东西,可是一个赏金猎手从古墓中翻出来的,缺灵石,就拿出来卖了。”   似乎知道秦晚瑟想问什么,她又道,“公子的丹药也可用灵石拍卖,但是不如那软甲,换不了多少灵石,而且灵石,都是大家子弟要修炼武气用的,你个炼丹师又不需要,不如换成金子,还可挥霍享乐。”   “除却拍卖,灵石还可如何获取?”   “灵石倒也好获取,去天罚森林杀些凶兽,凶兽体内的修为结晶就是灵石了。”   秦晚瑟心下了然,又道,“此番前来,是有一事劳烦三娘。” 第一百零九章 秋霜   “嗯……有求于我?”   金三娘那满含风情的双眸一眯,透出一股狐狸般的狡黠。   “要我帮忙,可是很贵的,不知公子可有心理准备?”   “三娘尽管开口。”   金三娘笑了,“这可是公子说的,不许反悔。”   “自然。”   金三娘倏地起身,旋身一转,竟顺势坐进了秦晚瑟怀里,藕臂挂住了她脖颈。   秦晚瑟被她大胆的举动震惊了一把,僵硬的身子缓缓放松,隔着一层幕离看着近在眼前那张浓妆艳抹却绝美的脸。   她涂了红色蔻丹的手在她胳膊上一路游走到肩头,转而开始把玩她面上的幕离。   “我对金银不感兴趣,如今感兴趣的,只有公子幕离下的面孔……”   秦晚瑟忽然抬手,按住了她乱动的手。   她的手细长白皙,指甲被修剪的整整齐齐,在烛光下散发着淡淡的柔光。   “若是三娘只有这一个要求,那么方才的话,当我没说过。”   说着直接站起身,三娘险些摔下去。   “哎哎,公子别走啊!”   三娘回过神来,连忙上前拉住她衣袖。   “这个要求不行,我可以换一个。”   这可是三长老吩咐过让她好好对待的客人,而且是能炼出紫气丹药的炼丹师,还结束了她自带情香,每天不得不面对不喜欢男人纠缠的命运,绝对不能放走了。   秦晚瑟顿住脚步,回头看她。   “公子请坐。”三娘松了口气。   二人重新回到位置上,三娘抬手给她倒茶。   “公子不便透露身份,我能理解,那……我能问问公子为何不答应方才那睿王的条件?”   让出王位哎,她听了都有些心动,但是眼前这人却丝毫不为之所动,真是令人诧异。   “无他,就是不喜他二人罢了。”   金三娘一怔,而后哈哈大笑。   只是因为不喜欢这人,就放弃王位,不给丹药,拒绝交流。   “有意思,有意思!不愧是你。”   金三娘笑得花枝乱颤,眼泪都要飞出来了。   秦晚瑟在旁边有些无语,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说实话,睿王身边那个女子,叫什么,什么雨柔?矫揉造作,一股衰神上身的模样,我也不喜欢,”金三娘拿着上等蚕丝绢帕擦去眼角笑出的眼泪,看着秦晚瑟,“只是她男人是睿王,我就没敢说,没想到公子心直口快,不似我这般,哈哈哈,真是痛快。”   她笑过之后道,“敢问公子姓名?我真是太中意你了,想交你这个朋友。”   秦晚瑟顿了顿道,“秦瑟。”   “秦瑟?”金三娘一手点着下巴,嘴里喃喃重复了几遍这两个字,“琴瑟和鸣,真是妙啊。”   “过奖。”   “所以公子所求是什么?不妨说来听听。”   秦晚瑟面朝她,“想问问三娘,此处可有星器?”   与沧雄对战的时候,除了镇龙里出来的东西可以破他防之外,普通匕首根本没用。   依稀记得他当时口中说了句“星器”,可是她连星器是什么都不知道。   肯定是与原身记忆承接的时候出现了问题,这种情况出现的已经不是一两次了。   “要星器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跟我来吧。”   金三娘起身,扭着水蛇腰穿过迎宾堂到了里间。   四面八方的墙壁上挂的皆是各式各样的兵器,刀叉剑戟,还有铁索抓钩。   “这儿全都是星器,品阶有些低,不过护身之用完全够了。”   这些就是星器吗?看着与普通兵器并没有什么区别。   秦晚瑟转了一圈,目光锁定在一把长剑上。   剑身薄如蝉翼,纤如柳叶,如同寒光秋水,折射着异样的光泽。   她顺势取下,在手中掂量活动了一下,很轻巧。   仔细一看,才发现剑身上镶嵌着两颗蓝色的宝石。   “眼光不错,这把剑名为秋霜,二品星器,上面嵌着的是水属性灵石。”   秦晚瑟将剑归鞘,“多少钱?或者,多少晶石?”   金三娘笑笑,“二品星器而已,不值钱,你也看到了,我这多得是,就送你一把,当做送我萦香丸的谢礼。”   秦晚瑟从袖中摸出一个瓷瓶,“我没有灵石,这些丹药,就当做买下这把星器的报酬。”   将瓷瓶放在桌上,冲着金三娘一颔首,转身便走了。   一跨出宝光阁的大门,街道两侧的喧闹声立马涌入耳中。   她没急着出去,倒是释放出魂力观察了一番四周,不见有异常,这才放心的走了出去,绕了好远,换去一身衣裳,又在周围兜兜转转,才返回王府。   轻车熟路的一直走到缀锦园。   院中偏右侧种着一颗槐树,墙壁下一排广玉兰花蔫头耷脑,静等着到了夜晚,迎着那月光绽放。   圆儿跟巧儿在院落中洒扫,见她回来,低头行礼,“见过王妃。”   秦晚瑟点头示意,一切看起来好像跟平常并没有什么分别,但秦晚瑟却莫名嗅到了一丝不寻常。   至于为何,她也说不上来。   眼看着跨上台阶,终于要进到那门里去,门内忽然走出来一人,叫秦晚瑟怔了怔。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这一世秦晚瑟的生母,国公夫人,魏淑。   她穿着跟以往一般,身上那咄咄逼人想要压她一头的气势却收敛了。   瞧见秦晚瑟,她也是一愣,而后别过视线,语气低软,“你、你回来了?”   秦晚瑟冷笑一声,“我该不会是走错了吧?这是楚王府吧?”   听出来她话中冷笑,魏淑眼底怒气涌了涌,又压了回去,张口想说什么,秦晚瑟却不给她这个机会,越过她朝里走。   “每个月一千两纹银,明日会有人给你送去,夫人何必专程走一趟?”   魏淑脸色微微涨红,双手在身前绞紧了,“我不是来要钱的,日后也不会问你要了。”   秦晚瑟顿住脚步,诧异的回头看她,不知道她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想过她估计是又有所求,但是以她的性子,恐怕只会叫秋华传唤她过去,哪儿会亲自过来?   不管怎么样,魏淑今日的行为,着实叫她犯了迷糊。   “夫人有什么事,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实在是没空去猜夫人的想法。” 第一百一十章 本王见不得   看着她眼里的讥诮,嘴里毫不掩饰的厌倦,魏淑先是眉头一皱,不知想到了什么,抿了抿唇,仍旧好声好气。   “不管你信不信,此番我来,并无所求,只是一家人在一起,包个粽子,提前过了那节。”   秦晚瑟瞅她神态不似作假,敛起眸光稍做思量,想不出什么,便将这事抛到九霄云外。   左右她披着楚王府的身份,魏淑也不敢拿她怎么样,只要不踩了她底线,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一脚踏进门,就见秦浩宇跟追月坐在圆桌前,手上捏着粽叶,桌上摆着糯米、蜜枣、腊肉、豆沙,甚至还有盐巴。   见着她进来,秦浩宇连忙从凳子上跳下,朝着她飞快奔来,拉着她的手就往桌上带。   “姐姐,你也来试试,追月老说我笨弄不好。”   秦晚瑟紧了紧他的手,口中叮嘱道,“慢些,你伤还没完全愈合。”   “早都好了。”   秦浩宇原地转了一圈,让秦晚瑟看他的小光头。   有暖玉液的能力,伤口果然愈合的快,只不过秦晚瑟心里还有些担心罢了。   被他闹腾的拉到桌前,追月就将粽叶推到她面前,“小姐你也试试。”   秦晚瑟哪儿会这些。   上一世全都是在任务中度过,倒是听过端午节这么个节日,知道端午节要吃粽子,知道粽子是用糯米做的,知道是什么形状,也仅仅如此罢了。   看着追月将两片粽叶交叠起来成漏斗状,将糯米蜜枣放入,几下翻转,用线一缠,那粽子便成了形,学着她模样低头尝试了一下,不光把米洒了,连粽叶也扭成了麻花。   秦浩宇在一旁乐的咯咯直笑,拽着追月衣角道,“我说了我不是最笨的吧?”   看秦晚瑟皱了皱眉,秦浩宇止住笑声,献宝似的将凳子挪在她跟前,“没关系姐姐,我教你,反正只要包起来就行了,你先这样……”   魏淑立在门口,看着秦浩宇朝秦晚瑟靠近的时候,手蓦的一紧就要上前,但见二人十分和谐,秦浩宇脸上也难得露出了笑容,迈出去的脚又硬生生收了回来。   就在秦晚瑟毁掉第三只粽子的时候,魏淑叹了一声,踱步上前,握着秦晚瑟双手,“是这样。”一点点纠正她的错误。   她的手微凉,掌心不似少女般柔软,略微发硬,但是养尊处优惯了,没有茧。   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檀香,似是常年烧香拜佛留下的,让人嗅着心不知为何会平静下来,全身心放松。   秦晚瑟不由得想,这就是母亲在时安心的感觉吗?   就这么沉浸在她身上的味道里,久久没有回神。   直到手中粽子成型,头上重新传来魏淑的声音,“好了。”   她两眼快速一眨,像是脑海中一面想象的镜子倏地破碎,咔的轻响,立马收回神来,连手中粽子看也没看,起身放下。   “我还有其他事要忙,你们包吧。”   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一路走到后花园,看着那一汪碧绿无波的湖水,在岸边停下,一言不发。   眉尖轻轻蹙着,黑白分明的两眼此刻有情绪在悄悄翻滚。   背负在身后的双手轻轻摩挲着,仿佛还残留着方才魏淑指尖的温度。   察觉到自己刚才在干什么,她眉头皱的更紧,烦躁的“啧”了一声。   明知道魏淑对她是什么态度,恨不得用她的死,来换取国公府与秦浩宇一世安宁,但方才流露出那么一丁点好意,还很有可能是别有所图,她就险些缴械投降……   她真的是厌恶极了这样的自己。   “一辈子都熬过来了,两辈子又有什么差别?”   对,亲情那种东西,她不需要。   上一世没有,不也照样活的好好的?   她面对湖泊,口中低声喃喃罢,眼里烦乱的思绪逐渐沉寂,像是被眼中倒映的湖水压下,埋在了深处。   “大家都忙着为端午做准备,你怎么一个人跑来这里躲清闲?”   身后突然传来声响,秦晚瑟眸光一闪,将心思尽数敛起,仍旧面朝湖面,“王爷不也是如此?”   楚朝晟踱步走到她身边站定,顺着她目光望着那湖,目光幽深,淡淡道,“本王从不过节。”   对于一个每天都身处地狱的人来说,过节于他而言毫无意义。   秦晚瑟嘴角朝上挽了挽,“难得跟王爷意见一致,我也是。”   楚朝晟意外的朝她看来。   她发丝乌黑,用一根简单到粗糙的木簪挽起,身上的素色衣裙衬的肤色越发白皙,好似一支淡雅的梅,起初觉得香气太淡,后越觉越有味道。   “不喜欢吗?”他问。   秦晚瑟道他是问不喜欢过节,唇角勾起一抹淡笑,答道,“只是觉得那些节日与我无关罢了。”   笑罢,垂了垂眼睫,将那点苦涩落寞尽数掩埋。   她只不过是误入了世人的狂欢宴,只能旁观他们的快乐、幸福。兴许心情好了,会跟着乐一乐,但是,身边没有能陪她一起笑的人。   上一世,她还有生死相交的战友。   这一世,她孑然一身。   风顺着湖水朝岸边吹来,将秦晚瑟垂落在鬓边的发丝吹起,露出卷翘的睫毛,淡然如水的双眼,绝美到令人窒息的面庞。   她立在那里,像是被风吹起的落叶,茫然自己的归处。   楚朝晟侧眸看着她,忽然想起了那天夜里她喝醉了,靠在他怀中,跟他轻声低喃,“楚朝晟,我羡慕你……”   那会儿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羡慕的,现在似乎懂了一点点。   看着她这般死气沉沉的模样,心脏某处忽然闷闷的,心情蓦的就烦躁起来。   眼前这个女人之前即便面对他,也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若是说的话不中听了,她会微笑坚定的反抗,如有必要,还会亮出爪子给他好看。   她应该是如同悬崖上绽放的荆棘花,那野外滚打长大危险的小兽,外表美艳无害,却同时具有很强的危险性。   本该是这样的。   他面色一冷,一开口便是先前那刻薄语气,“少露出这副模样,本王见不得。”   不是讨厌,只是见不得……   看到她这幅模样,他会感觉心里闷闷的,有些说不出的憋闷烦躁。   秦晚瑟心下一凝,只一瞬间,就将身上那丁点不小心溢出来的软弱收拾的干干净净。   “叫王爷看笑话了,不会有下次。”   楚朝晟却不知道,这真是她最后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 第一百一十一章 除了王爷不作他想   楚朝晟自己也不知为何,本不想那样说话,但是话到了嘴边,全然变了味。   听秦晚瑟冷淡的回话,知道她误会了,但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身子挺得笔直,眉眼冷峻阴鹜,如同不化的冰山。   秦晚瑟冲他颔首,“我先回了,王爷自便。”   听着脚步声逐渐远了,楚朝晟紧绷的表情逐渐松软下来,皱着眉,漆黑深沉的眼掠过一丝烦躁。   秦晚瑟不想回缀锦园,路上走得极慢,但终究还是到了拱月门前。   看着那石牌上写的“缀锦园”三个字,仿佛沉沉的压在了心头。   忽然,她轻笑一声。   魏淑对她喊打喊杀的时候她都受得,毫不客气的反击了回去,眼下对她好了,她却受不得了,落荒而逃?   贱皮子吗?   且进去看看她还有什么招数,一并领教一下。   打定主意,秦晚瑟心头坦然了起来,随意掐了一片叶子在手中把玩着,重新迈进门去。   魏淑跟秦浩宇追月三人还在包粽子,桌上的料已经所剩无几。   秦晚瑟不在,气氛有些沉闷,只是秦浩宇偶尔叽叽喳喳两句,像是死水里扔进去一条活鱼,能短暂的轻松几分。   “姐姐!”小家伙眼尖,仍旧是第一个看到她。   看他又要跑,秦晚瑟给他递了个眼神,摇了摇头,自己缓步踱上前去。   追月起身给她让了一个位置,她便顺势坐在秦浩宇身边。   “姐姐偷懒,我们都包完了你才回来,喏,最后一个给你包。”   秦浩宇把剩下的粽叶跟糯米推到她跟前,瘪着嘴。   魏淑连忙伸手过来,将东西接了过去。   “她不会就别为难她了,弄完了我们早点回去,人家忙,别打扰人家了。”   秦浩宇失望的低下头,“……好吧。”   魏淑快速包着粽子,不曾想手指被那薄利的粽叶划破了手指,她面不改色,将粽子放入篮子,拉起秦浩宇,睃了一眼秦晚瑟,微微颔首,脸上没有多余情绪。   “我们先回去了,就不再叨扰王妃了。”   秦晚瑟看了一眼高高垒起的粽子,又抬眸看了她一会儿,跟着起了身,“我送你们。”   魏淑刚想说不用了,秦浩宇就开心的走了过来,牵起她的手,“太好了!”   秦晚瑟回头对追月道,“将那粽子打包些,给夫人公子带着回去。”   追月忙声应下,开始整理。   秦浩宇对王府的一切都很感兴趣,一行人东走走,西停停,好久才走到门口。   迈出门槛,走下阶梯,国公府的马车就在门口等着。   秦浩宇握着秦晚瑟的手不松反紧,抬头看她。   “姐姐,跟我们回去住几天吧?”   秦晚瑟一愕,而后摇头轻笑,“我现在是楚王府的人了。”   魏淑闻言,喉头上下滑了滑,抬眸飞快的看了她一眼。   准备说什么,眼角余风扫到院中央立着的一袭白衣。   隔着老远,她都能清晰感受到他刺目冰冷的视线,仿佛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瞬间升起,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她连忙抓着秦浩宇往自己身边扯了扯,不看秦晚瑟,低声道,“即便嫁去楚王府,国公府……仍然是你的家,想回来时便回来吧。”   秦晚瑟瞳孔微张,没料到魏淑会说出这番话来。   只是她眼睑低垂,一个劲的安哄着秦浩宇,看不清她的神情,不知道这话有几分真。   被秦浩宇闹腾的多了,她便将之交给了秋华,先送上车去,回头飞快在秦晚瑟脸上瞟了一眼,抬脚上车。   掀开帘的刹那,回头对着秦晚瑟道,“生辰快乐。”   她语速极快,若不是秦晚瑟到了红阶七段,五感比寻常人要强上不少,怕是都要听不清了。   追月一脸迷糊的站在旁边,“小姐,夫人刚刚说了什么吗?”   秦晚瑟只是立在原地,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不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哎呀,遭了,粽子还没给夫人呢!”说着便追了马车去。   夜色迷离,秦晚瑟与楚朝晟一同用膳后调息了许久,提了秋霜便去了后花园。   花香芬芳馥郁,有一片空地,月光照亮四周,很适合练剑。   秋霜出鞘,寒光如流水,将月色折射。   她手上干净利落的抖了个剑花,素手握着剑柄,刺、挑、拨,动作行云流水。   那剑在她手上,恍若有了生命,时而化成一条水带将她整个人缠绕包裹,时而变化成凶猛的毒蛇,朝着猎物狠狠咬去。   她舞剑,好似跳舞一般,但若是被那舞姿吸引,下一秒,就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咻”的一声,脑后传来破风之音,秦晚瑟秀眉一皱,身形蓦的一转,一剑横扫,石子狠狠敲在剑刃上,发出“铛”的一声重响,有火光冒出。   几乎是同时,一道身影从远处飞速袭来,手无寸刃,赤手空拳与她缠斗。   他招式强悍霸道,却又灵活多变,像是矫健的猛兽,有着随时将她撕裂吞下腹中的能力,却偏偏要同她戏耍一翻。   即便有魂力感知,对方还是赤手空拳,秦晚瑟仍旧打的十分吃力。   他身上黄色的武气缠绕,两指轻轻一弹,“嗡”的一声,剑尖一颤,一股麻痹感顺着剑身直达虎口,整条手臂一麻,手中剑“咣当”落地,她喉头也被那人扼住。   “王爷也会搞偷袭。”她看向对面的男子。   “本王用石子提醒过你,不算偷袭。”   看她舞剑,一时兴起想试试她的身手,毕竟先前从未听过那个废物郡主会剑术。   “剑术不错,可惜力道不足。”   楚朝晟随意松开她,扫了一眼地上掉落的剑,黑眉一扬,“二品星器?哪儿弄来的。”   他从未给过她钱,这星器虽是二品,但也该要个大几千两。   “朋友送的。”她随口糊弄了过去。   “朋友?你哪儿来的朋友?”   话一出口,楚朝晟自己眉头先皱了皱。   见秦晚瑟将剑归鞘的动作微微一僵,心也跟着一沉。   秦晚瑟转过身面朝着他,脸色并没有多少变化,开口道,“王爷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日后不要做这样的事了。”   楚朝晟眸光闪了闪,“谢本王?本王可没做什么让你感谢的事。”   秦晚瑟也不想跟他兜圈子,直接道,“国公夫人憎恶我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绝对不会突然转了性子,除非有人在背后干扰。”   “你怀疑那个人是本王?”   秦晚瑟两眼亮着笃定的光,“除了王爷,不做他想。” 第一百一十二章 出发水念庵   楚朝晟目光在她面上转了一圈,喉头上下滚了滚,片刻后问道,“这难道不是你希望的?”   根据夜雨回报,她心里也该是希望跟魏淑他们好好相处的,只是为何她脸上此刻看不到丝毫开心的迹象?   难道是他多事了?   当时听魏淑那般口气说话,心里也不知着了什么魔,想帮一把那个女人,至少,别让她看起来那么脆弱,仿佛一揉就会碎。   秦晚瑟握了剑,望着头顶一片青天。   今日天气很好,不是很热,天很蓝,阳光暖暖的,有几只鸟儿相伴从空中飞过,口中欢快的啁啾叫着。   “不是,”她收回视线,落在楚朝晟面上,黑白分明的眸子冷静晶亮,“至少不是别人施舍来的。”   楚朝晟抿了唇,不说话了。   秦晚瑟冲着他一颔首,“不论如何,还是多谢王爷,日后不必做这样的事,我一个人也可以过的很好。”   说完,头发一甩,转身离去。   楚朝晟立在原地,目光追随着她离开的身影。   她身影纤薄,却无比坚强,仿佛内里蕴含着无穷尽的力量。   但楚朝晟一眼就看出来了她的逞强,就如那天夜里,分明力竭,还强撑着要去救别人。   他冷哼一声,“撒谎。”   秦晚瑟没有回缀锦园,出了门。   在后花园逗留那么久,只是为了等楚朝晟说那番话而已,如今出门,却是有正事要办。   去的不是宝光阁,她便没有多做打扮,只戴了面纱,提着剑到了靠近钱府的一处茶摊坐下。   要了杯茶水,便张开魂力朝里面探去。   来往人数、建筑构造,她看的一清二楚。   等到这片区域被魂力查探的差不多,秦晚瑟便换了个方向,继续朝里探去。   如此往复,终于,在魂力可及的范围内,将钱府构造记了个七分。   只是钱府毕竟是大家族,院落六进六出,剩下三分,是钱家主要人物住的地方,太深,她探不到。   探不到便不再纠结,先回了楚王府,将记下的地方在纸上画出图来。   看着纸上偌大个院落,秦晚瑟一手凑在唇边,眉心皱着,思索着。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钱霜儿的房间就在这深处,具体哪一间,她只要潜进去,就可以张开魂力探索。   她看了一眼图画上散落的点,眉心拧的更紧。   那是今日搜索钱府中的仆人打手分布,每个死角都有人把手,且相互呼应,一方出现问题,另一方就会很快察觉。   白天都是如此戒备森严,晚上更不用说了。   究竟是什么人布置的?   脑海中莫名浮现出钱文柏的人影来,耳畔响起楚朝晟对他的评价,“他不是好对付的。”   也是,能让楚朝晟都如此评价的人,绝对不会好对付。   以她现在这个实力,潜入钱府偷偷暗杀钱霜儿的计划,只能暂且按下,另做他想。   时间一晃,到了端午那天。   秦晚瑟锻炼体能回来,难得梳妆打扮了一番,带了点东西,带着追月出了门。   原身以前年年此时都要去水念庵的,她自然今年突然不去,免得引人怀疑。   而且她有些好奇,原身先前在水念庵过的什么样的生活,那里的人应该很照顾她,不然她不会念念不忘,每年都回去。   出了府门,马车在外面候着。   立在车前的不是夜雨,而是一个长相普通的仆从。   看到秦晚瑟出来,他恭敬的一点头,“见过王妃,王爷知道您要出门,特让我来驾车送王妃一程。”   听到这儿,秦晚瑟转眼看向身边的追月,挑了挑眉,眼里的质问不言而喻。   追月心虚的低下头,“小姐如今身份不同,知会王爷一声,也安全些。”   秦晚瑟想想也是,“你倒是越发机灵了,也罢,这回就饶了你。”   主仆二人上了马车,一路朝水念庵去。   水念庵距离京都略微远,是在偏僻村庄里。   “小姐今日心情不错。”追月看了一眼频频拉开车帘往外望的秦晚瑟,给她倒了杯茶水,又剥了颗果子,切好放在她面前。   秦晚瑟“嗯”了一声,倒是没有反驳。   “小姐不怕又失望吗?”追月没头脑的来了这么一句。   秦晚瑟端着茶水的手一顿,“失望?”   “对啊,古话不是说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吗?小姐去了水念庵多少年,都是失望而归,这回也不要报太大希望才好。”   秦晚瑟不懂追月这番话的意思,但是面上却不显山水,端着茶盏缓缓凑近唇边,抿了一口,垂下眼帘细细思索揣摩她方才的话。   许是原身去水念庵要办什么事,见什么人?一直不得心愿,所以才会失望吗?   心下百转千回,一时之间想不出个所以然,她深吸了口气,撩开车帘看着窗外。   看来这一趟水念庵,未必会给她留下什么好印象。   马车一摇一晃,秦晚瑟觉得有些累了。   外面车夫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点,对着里面高声道,“夫人,前面有家酒馆,咱们下去坐坐歇息一会儿如何?水念庵还有一个时辰才到。”   秦晚瑟应允。   马车很快停了下来,追月扶着秦晚瑟下了车。   眼前的酒馆看着有些年份了,露在外的木头开始发白发灰,还有被风雨侵蚀过的痕迹。   外面摆着三两张桌椅,有几张上面钉着钉子,还在凑合着用。   追月上前,左右不见人,便喊道,“有人吗?来客人了!”   过了片刻,里面传来一道尖锐泼辣的女子怒骂声,“来人了,还不赶紧死下去招呼!”   紧接着便是一阵瓢盆碗碰撞发出的叮当混乱声,门口走出一个穿着坎肩露着膀子的彪形大汉,瞎了一只眼,上面有个刀疤。   追月打了个哆嗦,看向旁边秦晚瑟,“这……该不会是一家黑店吧?”   她说的小声,但那人还是听到了。   “嘿!小丫头胡说什么呢,我们家才不是黑店啊!这青天白日的,不要红口白牙污蔑人!”   追月连忙道歉,“对不起,我开玩笑胡说的。”   秦晚瑟仿佛没听到二人对话,立在原地顿了顿,朝着某个方向望了一眼,嘴角不着痕迹的勾起一丝笑意,若无其事的走了进去。   暗处,两双眼睛对视一眼。,听着有人压低声音道。   “老大,我怎么感觉……她好像发现咱们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我未必会输   秦晚瑟三人进了门,寻了一处靠窗的地方坐下。   看了一眼窗外,不见京都的楼阁繁闹,入眼皆是青山。   清新的空气迎风而来,顿觉一阵心旷神怡。   追月在旁边感慨道,“离了京都,感觉立马放松了下来,惬意……要是每天都能如此就好了。”   说着,不由得想起秦晚瑟如今的处境,又垮下一张小脸,“有点白日做梦了……”   秦晚瑟笑笑,端着茶碗看她,“有梦就做,以免日后无梦可做,而且你那梦,指不定那一天就实现了。”   不一会儿,饭菜上来。   秦晚瑟没点多少,都是些清爽小菜,马车坐多了,总感觉胃里不舒服,吃些小菜压一压。   那车夫避嫌,坐在她二人身后的桌子,秦晚瑟照样给他也点了一份。   扫了一眼上来的饭菜,秦晚瑟俯身嗅了嗅,冲着眼睛有刀疤的男人道,“味道不错。”   刀疤男毛巾甩在肩头,自豪道,“那是自然,先结账吧,本店规矩,结账再用膳。”   秦晚瑟从怀中摸出一锭银两放在桌上,那汉子拿了便走。   追月小声嘀咕道,“这都什么态度,越看越像是黑店。”   拿了筷子在菜上戳了戳,秉着怀疑的态度,“这里面会不会有蒙汗药什么的?”   秦晚瑟笑笑,方才她查验过了,什么都没有。   那汉子看着可怖,却是没有动手脚。   “害怕你可以不吃。”   秦晚瑟嘲笑的看了她一眼,自己拿起筷子,加了块蒜泥拍黄瓜送入口中。   追月腹中也有些难受,禁不住这般诱惑,还是动了筷子。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秦晚瑟顺着窗外看了一眼,见着一行人迈入门来。   头戴汗巾,身穿布衣,脚踩黑靴,身上各背着个包裹,像是匆匆赶路的农户。   只看了一眼,秦晚瑟就收回了视线,浅嘬一口茶水,望着外面风景。   那些人进门也不高声喧哗,分开四坐,不知是有意无意,恰好将靠近窗口的位置给包了个严实。   追月觉得有些怪异,抬头看了秦晚瑟一眼,见她仍旧闲适的喝茶看着风景,便将心里不安压下,继续埋头吃东西。   那车夫似乎是感觉到了不对,放下筷子,倏地起身,对着秦晚瑟恭敬道,“小姐,咱们该上路了。”   秦晚瑟笑笑,将茶盏放下。   “我倒是想走,只怕有些人不那么乐意啊。”   美目一转,看向进来的那些人。   那些人皆是坐直了身子,一手按在包裹上,抬头看着她,眼底凶光涌现。   那车夫面色一沉,摆出防御架势,身上逐渐亮起橙色光芒,比钱霜儿那时的光芒要浓郁上几分。   秦晚瑟见状,眸光一闪,有些意外。   没想到楚朝晟安排给她的车夫,竟然也有如此修为。   “夫人先走,属下随后就到。”   他压低声音在秦晚瑟耳边道。   这语气中,竟然是抱了一死的信念。   秦晚瑟一挑眉,嘴角化开一丝笑来,却不打算逃走,不紧不慢的转着杯沿,开口笑道,“不知几位是奉谁的命令,来要我性命的?”   车夫快急死了,瞪圆了两眼回头看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脸上还带着笑意的秦晚瑟,“夫人!”   秦晚瑟瞄了他一眼,“敌众我寡,你能拦住他们几时?索性逃也无用,倒不如一同留下放手一搏。”   她可不觉得对方人多,她就会输呢。   车夫沉了沉眉,略微思量,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不再开口,只摆好了自己的架势,把自己的义务尽到底。   领头那人似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大小不止。   “放手一搏?你若是逃命,还能多活几刻钟,不逃,就只有立即毙命!”   秦晚瑟端着茶杯,似是在品茶一般,浑然不把那人说的话放在耳边,也不觉得自己此刻有多么危险。   “我知道你们是钱家派来的人,只不过,是钱霜儿,还是钱文柏?”   “你知道我们是钱家的人,那么是小姐还是少爷,又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若是钱霜儿,那便死一人,若是钱文柏,那就死两人……”   她回过头,两眼眯起,一道精芒瞬间闪过,仿佛风雪瞬间呼啸而过。   领头那人脊背一僵,再一看,秦晚瑟眼中仍然那般盈盈浅笑,全然一副无害模样,哪里有方才那犀利的眼神?   想起自己刚才竟然被那么个幻象吓到,心头顿时涌起一阵恼怒。   “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大口气,就是告诉你是我们家小姐要你命,你又能如何?给我上!速战速决!”   秦晚瑟“哦”的一声拉长了语调,“原来是钱霜儿……”   看着左右拔剑冲上来的人,车夫面色一肃,丝毫不怯,赤手空拳迎了上去,一拳将一人撂倒,劈手夺下其手中剑,与其他人斗做一处。   追月吓得面色苍白,但仍旧挡在秦晚瑟面前,寸步不离。   秦晚瑟面上淡然自若,冷静分析场中战力情况,寻找对策。   这些人竟然最差的,也是红阶四段,橙阶有二人,最高的竟是橙阶五段。   那车夫跟橙阶五段的人打的不相上下,但是很快有左右人涌上前来,他就落了下风,身上很快挂了彩。   就对付她一个红阶七段,就出了这么大手笔?   秦晚瑟心下冷笑。   不光她谋划着要钱霜儿项上人头,人家也盯上了她的性命……   同为捕食者,只不过最后胜出的,一定是她!   追月忽觉肩头一重,身形蓦的绷紧,头顶传来秦晚瑟淡然无波的嗓音。   “回车上守着东西,可能有点费时,你就稍微等等,我马上就来。”   说完,也不管追月愿不愿意,手上一用力,将她从窗口送了出去。   “小姐!追月不去!”   “看好车里的东西,可别弄丢了!”   留下这么句话,秦晚瑟素手一扬,不知名的粉末顺着窗口涌进来的风,一股脑吹向乱做一团的众人。   铮——   手中秋霜出鞘,一股寒意随着长剑出鞘的瞬间,四溢开来。   她脚下蓦的一踏,身上赤红光芒冒起,昼日般刺眼。   口中一声娇叱,冲入人群,手中秋霜剑起,一记横劈,逼退围拢车夫四周的人。   “还能撑多久?”   “到死!”   秦晚瑟胸腔顿时一股豪气激荡,两眼亮起精芒,手中暗扣银针,指尖转动猛地一弹。   场中几人身上散发的红芒倏地消失。   剩下两个橙阶的人面色煞变。   “怎么回事?!”   秦晚瑟一手持剑,手腕一震,武气注入星器。   一股浓郁的寒气将剑身逐渐覆盖,不一会儿,整个酒馆如坠冰窟。   “地方小,人少一点才好施展,不是吗?”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不宰无能者   两个橙阶的男人,长相相似,像是兄弟俩。   “阿海,小心点,小姐说过,这女人懂得封人武气的邪术,不要中招。”   其实这两人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   秦晚瑟只能封住修为比她低的人,修为比她高出那么多,全然不起作用。   不过看他二人如此忌惮,秦晚瑟便冷笑一声。   “小心?小心便能躲过去吗?”   手中长剑一声嗡鸣,朝着叫阿海那人胸口刺去!   旁边人一见,伸手就要去拦,车夫眼疾手快,拾起个凳子朝他面上砸去,挡住他去路,两人眼神一对,在空中对碰一掌,如同两头蛮横犀牛。   阿海眸色微变,连忙侧身躲避,秦晚瑟趁机暗扣一枚银针,指尖灵巧一转,朝他肩头射去,阿海又是一避,银针深深嵌入墙头,连根没入。   秦晚瑟娥眉微蹙,口中似是遗憾的“啧”了一声,提剑攻势越发猛烈,时不时用银针惑敌,虽一针未中,但她如此,明枪暗箭,竟一时之间处了上风。   但秦晚瑟面上,却没有丝毫轻松之色,反而还多了分凝重。   阿海畏惧她封锁武气的能力,但这招骗不了他多久,不一会儿他就会察觉,而她要想办法拖到化骨散生效之时。   很快,阿海的攻击变得犀利,手中长剑亮起红光,火焰缠绕剑身,“轰”的一声,光芒暴涨,轻松将秦晚瑟手中秋霜压制,周遭温度跟着急剧上升。   “呵呸!虚张声势的纸老虎罢了,害的老子刚刚提心吊胆的。”   他口中骂着粗话,回头看了一眼跟车夫战的焦灼哥哥,高声道,“阿浪,这女人屁都不是,速战速决,收工回府复命!“   阿浪跟车夫实力相差无几,斗在正酣处,听到阿海说话,抽空瞥了一眼,被车夫抓到破绽,一剑刺入了他的肩胛,而后狠狠抽出。   他痛的直呲牙,强行忍住,集中注意力,心下直嘀咕,怎么从刚才开始,就感觉有点手脚发软?   “妈的……你解决那女的!没看见老子这儿忙着呢吗!”   阿海肩头扛着剑,见状口中嗤道,“真是没用,关键时候还得靠我。”   他视线逐渐移到对面的秦晚瑟身上,她正冲着自己笑。   突然间,两眼一黑,身子跟着斜了斜,转瞬间站稳脚跟,用力一甩头。   脑海中好似水跟面粉各占一半,这一晃,瞬间混沌一片,身子轻飘飘的,仿佛喝了十几坛陈年老酒。   眼前景物天旋地转,连同对面的女人也跟着扭曲起来,随意变换着形状,不变的是她嘴角一直挂着的该死的笑。   “你做了什么?!”   秦晚瑟冷笑一声,那张无害的面孔罩上一层冰霜,与先前截然不同,好似那要人命的艳鬼。   “现在才回过神来,不觉得太晚了吗?”   旁边,“噗嗤”一声,车夫一剑刺入阿浪胸口,毫不留情的抽出,转身朝秦晚瑟走来。   看了一眼还在强自挣扎的阿海,上去就要了结他。   “且慢。”   “夫人要留他性命不成?”   秦晚瑟一扬眉,“我可没那么圣母,只是,想从他嘴里问点东西。”   车夫闻言,上前一剑废了阿海右手,刺伤他大腿,回头对秦晚瑟道,“夫人问吧,这样安全些。”   秦晚瑟眼皮一跳,心里暗道,不愧是楚朝晟带出来的人,手段跟他一般狠辣。   不过这样,似乎效果会更好。   她踱步上前,在那人面前蹲下,与他视线平齐。   “你家小姐,是不是正在修复筋脉?修复到了何种地步?”   那日看钱文柏豪掷千金买颗二品养息丹回去给钱霜儿,她便肯定有钱文柏在,定不会眼睁睁看着钱霜儿变成一个废物。   再加上她在魏芳葬礼上那么一闹腾,对钱霜儿的刺激更大,定然疯狂想变强,并且疯狂想要她的命。   那人紧咬牙关,即便伤口血涌成河,仍旧不肯开口透漏半个字。   他冷笑一声,“你害怕吗?我家小姐,天生奇才,年纪轻轻就到了橙阶三段!而你……虽然我不知你用什么手段隐藏了自己的实力,但,区区红阶,我家小姐根本不放在眼里,等我家小姐恢复了,你仍旧是那个毫无用处、伤风败俗的废物!”   秦晚瑟眸光一暗,“你丝毫没有败军之将的觉悟啊……”   阿海咧嘴一笑,满口鲜血将牙齿染的鲜红,看着凶猛可怖。   “还有更难听的在后面呢,老实说,在嫁给楚朝晟之前,你跟几个男人好过?恐怕早都不是处子了吧?听说你小时候被丢在乡下尼姑庵没人管,有没有被过路的老和尚给……”   最后几个字没说完,他瞳孔倏地一张,露出痛苦神色,不可置信的低头看向刺入自己腹中的长剑。   秦晚瑟面无表情的握着长剑,武气注入,剑身唰的被冰霜覆盖,冰冷的尖刺在他体内肆意张开,将他五脏六腑一并穿透冻结。   “呃……”他喉头发出怪异的声响,朝秦晚瑟伸出手来,掌心橙色光芒忽闪,最终像是被风吹灭的残烛,彻底灭了。   秦晚瑟面无表情的起身,顺势将长剑果决抽出。   旁边的车夫看的眼皮一跳,心道这位也是个狠主儿。   血液没有意料中的喷溅,在阿海小腹凝结成了绽放的冰晶血花。   秦晚瑟一甩剑尖,将剑身在他衣服上蹭了个干净。   旋即从怀中摸出一颗发黑的药丸,捏着他的嘴塞了进去,居高临下,冷眼睥睨着他。   “你以为我会一剑了结你,给你个痛快?抱歉,我可没那么好心……待会儿你嘴里便会化开毒脓,顺着喉咙流到胃里,好好尝尝自己臭嘴的味道吧。”   车夫已经完全呆愣住了。   完全没有想到一个传闻中懦弱、养在深闺的郡主,出手竟然如此果决狠辣,而且杀完人那表情,完全没有丝毫起伏,像是……杀人杀惯了的。   秦晚瑟转身往前一迈,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瞥向那满眼被死亡恐惧笼罩的杀手,“希望你家小姐恢复快些,毕竟,要我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我觉得丢人……”   那杀手两眼倏地睁大!   他盯着秦晚瑟转身离去的背影,一个答案在脑海中缓缓浮现。   这女人……是认真的。   “我们走。”   车夫立马回神,“是。”   “对了,”秦晚瑟回头看他,“你叫什么名字。”   看他身手,不像是寻常车夫,而且方才那般舍身为主的觉悟,让她打心眼里觉得钦佩。   车夫怔了怔,似是意外秦晚瑟会问起他的名字,一瞬间回过神来,垂首抱拳道,“属下裴卓,奉王爷之命保护王妃。”   “那么裴卓,出发吧,指不定这路上还有第二波追杀,打起精神来。”   她这么一说,裴卓果然神情比方才严肃了不少,应了声“是”,转身给秦晚瑟开路。   秦晚瑟从怀中摸出一锭银两,放在桌上,高声道,“店家,打碎东西的钱放这儿了。”   二楼拐角处,那汉子隐着身形,看着秦晚瑟一行人走远,收回视线,看着旁边一抽着烟管的女子。   “走了。”   “没想到这女人,倒是个硬骨头。”   “那我们怎么办?还跟吗?”   “不着急,知道她要去哪里,就让她先放松一下吧,现在有空,把厨房那几具尸体还有外面那些人清理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十年如一日   正如秦晚瑟所言,到了水念庵,已经晚上了。   借着月光,秦晚瑟粗略打量了一眼这个尼姑庵,规模不大,却也算不上小,门头挂着个木牌,上面毛笔写着“水念庵”三个字,不知是谁的字体,龙飞凤舞,倒是有几分看头。   方才钱家人闹出来的追杀,把追月吓得脸色苍白,现在仍旧没有缓过神来,车上时就紧紧贴着秦晚瑟坐,拉紧她的手,不知是安抚秦晚瑟,还是给自己壮胆。   到了门口,才终于松开了秦晚瑟,上前敲门。   “静慧师傅,静慧师傅。”   几声之下,门后终于有了应答。   “这么晚了,谁啊?”   上了年份的木门发出难听的一声“吱嘎”,裂开条缝,门后露出一双眼来,写满了警惕。   待看清追月与秦晚瑟二人面孔,眼底分明淌过一丝厌恶。   “又是你们?”   她将门打开,秦晚瑟终于看清了她面容。   一身灰色袍子,脖间戴着一串念珠,脚上踩着僧侣鞋。眉毛很淡,单眼皮,有些肿,眼里没有出家人的慈悲,倒是有几分俗世人的尖酸刻薄。   “年年都来,今年来带了什么啊?”她说着,眼风一直往追月肩头的包裹上飘。   秦晚瑟淡扫了她一眼,越过她视线往里瞧了一眼,“夜色深重,师傅不让我们先进去坐吗?”   静慧抬眸扫了一眼年年不厌其烦跑到这尼姑庵的女人,见她嘴角噙着浅笑,眉眼淡然,似乎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伸了手出来,“老规矩。”   秦晚瑟垂眸看了一眼她伸出来的手,心下明了,却装糊涂,“小师傅这是何意?”   静慧转过头来,“少装蒜,每年都要拿东西孝敬我的,忘了?”   秦晚瑟“哦”的拉长了语调,晶亮的眼眯起,“险些忘了,年年受小师傅照顾,今年我入了楚王府,就按照楚王府的规矩来给小师傅吧。”   静慧两眼睁的浑圆,“楚、楚王府?你居然进了楚王府?!”旋即上下将她一打量,眼里透出贪婪的光来,搓了搓两根手指,“那自然不能比往日小气。”   “那是自然……”   秦晚瑟眼底一道精芒闪过,高抬起手,“啪”的一声,抽的她七荤八素,原地转了个圈。   “按照楚王府的规矩,拦主子去路,当杖则十,念在与小师傅相识多年,就这一巴掌了事吧。”   秦晚瑟随意拍了拍手,细细的眉一扬,声音一改方才的温婉,冷声道,“还不让路?”   “你!”静慧怒瞪两眼,但是被秦晚瑟如今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吓到了,瑟缩了下眼神,将满肚子怨恨压下,脚下缓缓让开条路。   秦晚瑟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出家人戒嗔痴权财,我在此奉劝小师傅一句,若有下次,可不是一巴掌可以解决的事了。”   一番话,说的静慧脸上一阵青一阵紫,紧接着面颊通红。   秦晚瑟看了一眼身边追月道,“好了,我们走吧。”   追月乖巧的应了声“是”,脸上满是喜色,陪在秦晚瑟身侧,朝里走去。   静慧僵立在原地,看着秦晚瑟二人的身影,手在身侧攥紧,两眼几乎喷了火。   “小小杂毛丫头,竟然也敢教训起我来了!你给我等着!”   她冷哼一声,快步朝着一个房间走去。   追月按照记忆带着秦晚瑟进了一间侧房歇息。   里面倒算整洁,因为并没有什么东西,只一张床,一张桌子而已。   只是常年没有人住,桌上落了一层灰。   追月伸手在桌上一抹,顿时嫌弃的“咦”了一声,“这静慧师傅当真一次都不打扫,灰都落了这么一层了,等打扫完睡下,恐怕都明早了……”   秦晚瑟四下扫了一眼,道,“那便换个干净住处歇息就是。”   “可是静慧师傅她怕是不会同意……”   “我做什么事,都无需征得楚王同意,更何况一个尼姑庵里小小的尼姑。”   话音将落,人已经先迈出门去,朝着亮着光的房间走去。   追月愣了愣,一脸兴奋的跟上,像是要一起出去恶作剧的孩童。   檀香古色的房间内,一个上了年纪的尼姑坐在榻上,青灯燃着,一手转着佛珠,闭眼虔诚诵着佛经。   叩叩叩——   身后传来叩门声。   诵经声一顿,“进来吧。”   静慧便从外面走了进来,探着脖子偷看了一眼她神色,手中一礼,道“静慧见过师太。”   “何事?“   “回师太的话,晚瑟丫头回来了……”   静心师太转着佛珠的手一顿,两眼缓缓睁开。   “多少年了?”   静慧知道她问什么,道,“已经如此差不多十年了。”   “倒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只是她要找的那人,怕是再也找不到了……”   静慧对她说的这番话并不感兴趣,转着眼珠子,谋划着自己的心思。   “师太,我觉着晚瑟丫头这次回来,跟以往大不相同了,变得……”   “变得如何?”   静慧一手摸了摸脖颈,讪笑道,“人家如今是楚王妃了,我可不好在背后编排人家,万一到时治我个杀头罪名,我可到哪儿伸冤去?你看我这脸,刚刚不过多说了一句话,就被打成这样。”   静心从床榻上下来,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声,“你那心眼多的,她先前便是郡主,也没见你如此惧怕,怎的如今成了王妃,倒怕的不行了?”   “之前她没用身份压我,今日一进门,可就给了我个下马威,说下回见了她,要下跪行礼!”她偷偷观摩着静心的神态,又补了一句,“还说整个水念庵的人都要给她下跪行礼,都不为过。”   静心眉心逐渐拢起,“她真这么说?”   “那还能有假?”静慧上前给她捏着肩膀,“她也不想想,当初国公府的人不要她,究竟是谁把她养到这么大的,现在飞黄腾达了,倒叫曾经的恩人给她下跪?!说不定待会儿还要过来说房间不干净住着不舒服,要跟师太您过来换呢。”   “真是放肆!”   静心面上出了怒容,很快强行压了下去,手上转动佛珠,口中低声诵念清心经。   几遍之后,面上情绪稳定了许多。   “且叫她前来,我倒要看看,她如今是怎么个能耐。”   静慧心里偷笑,脸上却板着小心,“师太,咱们还是依着她吧,她如今是楚王妃,楚王那个名号,谁人不知?万一真的……”   “那便叫她来取了老身项上头颅看看!”   叩叩叩——   这时,门被敲响。   静慧朝着门的方向望了一眼,眼底淌过一丝奸诈。   “瞧瞧,说曹操,曹操到……” 第一百一十六章 他也来了   静心哼了一声,掩过眼底怒色,“去开门。”   静慧压着心底的幸灾乐祸,低头应了声“是”,转身到门前将门拉开。   看到秦晚瑟那张淡然的面容,她连忙低垂下头,语调带了分惶恐,“见过楚王妃。”   秦晚瑟看着她夸张的动作,与方才在门口时候完全判若两人,挑了挑眉,没有说什么,举步朝里间转去。   矮榻上坐着一人,满面宝光佛相,闭着两眼,手里转着佛珠,口中低声诵念着秦晚瑟听不懂的词调,声音悠长沉稳,听后,仿佛千军万马在心头踏过,将心踏的实实的。   眼前这人,她有几分印象,是叫静心,这水念庵的师太,只是与原主关系如何,她记不起来。   “见过师太。”她微微颔首,没有端架子,不卑不亢。   静心仍旧念着佛经,连眼皮都不曾撩起一下,好似压根没有听到她说话,将她当成了空气。   秦晚瑟微微蹙眉,心里暗道,这水念庵里一个两个,对原身都是如此态度,看来原身连个美好的童年也没有,与她倒是越来越像了。   心中不免起了共情,一阵萧索。   见静心还不说话,她漫吸了口气,用了些武气高声道,“秦晚瑟,见过师太!”   许是声音震到了她,静心眼皮颤了颤,悠悠睁开双眼。   那是一双淡漠一切的眼,似是经历过万般磨难,重归寂静,任凭泰山倾崩,也浑然不动于山。   她抬眼,看向秦晚瑟,淡声中夹杂了丝丝冷意,若不仔细听,根本无法察觉。   “原来是晚瑟丫头,这么晚了,来我这儿有何要事?”   她叫秦晚瑟“晚瑟丫头”,刻意忽略了她现在的身份。   秦晚瑟仿佛没听到她的弦外之音,对静心道,“叨扰师太,只是静慧师傅安排猪窝给人住,实在无法落脚,特来请问师太,可否另行安排住所。”   静慧垂首立在一旁,听见“猪窝”两个字瞬间抬起头来,对着静心道,“师太,这事可真是冤枉,分明王妃先前来都住那屋子……”   以前都住得,如今成了王妃反而住不得?   “我这水念庵都是猪窝,比不得京都高门宅院,”静心淡瞥了秦晚瑟一眼,冷哼一声,“我这庙小,容不下你那么大尊佛,没有其他房,若是住不下,那就请去别处吧。”   静慧眼角抑制不住的笑意斜飞,看着秦晚瑟侧影,心里暗道,看你还神气吗?   她上前一步,做了个请的姿势,“抱歉王妃,看来这房是换不成了,您要是介意,就请去别处吧,师太年纪大了,不能晚睡,还请王妃先回去吧。”   看着她眼里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芒,秦晚瑟心下顿时了然。   “师太确实是上年纪了,不光两耳空空,两眼也空……懂那么多佛偈,又有何用?如此愚昧,每日拜佛礼佛,怕是佛祖也要被气死。”   追月暗吸口气,悄悄拽了秦晚瑟衣袖,低声道,“小姐……”   静心倏地睁开双眼,“你说什么?”   秦晚瑟嘴角噙着冷笑,“师太还在装聋作哑,要我再重复一遍方才那话?”   “你……我养你五年,竟养出这么个白眼狼来!”   秦晚瑟全然没将她的怒气放在眼里,继续道,“养我五年,就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他人三两句谗言,就全然否定了过去的我,师太不是愚昧是什么?”   静心两眼睁的浑圆,一句话堵在口中,怎么也吐不出来。   秦晚瑟脚尖一转,面向静慧,言辞犀利泛着冷意,“若师太觉得我胡言乱语,大可亲自去看看那屋子是什么样子?”   那房间是什么样,静慧心里最是清楚,当下慌了,挡在静心面前。   “师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每年只有秦晚瑟来的时候,才会打扫一次,还是秦晚瑟住的那日自己打扫,平时她是不管的。   一年没打扫,谁知道有多少灰尘,又有多少蛇虫鼠蚁。   静心最讨厌她好吃懒做,若是知道自己误导了她,会怎么罚她,不言而喻。   “怎么了?静慧师傅好像不愿意?怕了?”   秦晚瑟每说一句,就朝她迈出一步,两眼中精芒绽放,那张俊俏的脸上冷风呼啸,冰霜丛生。   “是不是静慧师傅也知道,那房间是什么鬼样子?!”   “不!不是,我只是……只是……”   只是了个半天,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静心再如何愚钝,眼下可能静慧的反应,心下也该全然明了了。   立刻从矮榻上翻下,一个人气汹汹的走到秦晚瑟的房间,打开门一看,怔住了。   房顶四处结着蛛网,家具陈设落满灰尘,被褥全都潮湿到发霉……   “静慧!你……”   她一句话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最后深吸了口气,待面色和缓下来,才道,“你从今日起,不许扫动!就如此住着!晚瑟住你的房间!”   “师太!”对上师太怒容满面的眼,静慧垂下头,咬牙应了声“是”。   目的达到,秦晚瑟抿抿唇,什么话也没说,带着追月转身走了。   “等等……”静慧叫住她。   秦晚瑟顿住脚步,回头看她,“师太还有什么事?”   静心单手竖起,冲着她行了一礼,“方才,静心受教……”   秦晚瑟正过身来一礼,“晚辈方才多有得罪,多谢师太既往不咎。”   “夜深了,好生歇息。”   “师太也是。”   秦晚瑟复又朝前走,追月认得静慧住的地方,不一会儿就到了。   暖和的床褥,干净的环境,追月高兴的几乎要在床上打滚,直赞秦晚瑟方才威武。   “少贫嘴,早点睡,明日还有事要做。”   主仆二人洗漱后躺在床上休息,追月担惊受怕了一路,精神放松下来,很快就睡着了。   秦晚瑟依旧醒着,黑白分明的两眼望着穹顶,像是黑夜中耀眼的星。   钱霜儿安排的杀手,除了这一波儿,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波儿,看了一眼睡死过去的追月,直接便起身做了个简易的报警装置。   重新躺在床上,逐渐有了困意。   门外,有两道人影前后晃过,交谈声也飘了进来。   “公子一路辛苦,今日没有斋饭,还请忍耐一下。”   是那个静心师太。   “师太哪儿的话,如此深夜叨扰,怎么敢奢求饭菜,有地方睡就不错了。”   这声音……   秦晚瑟方才有的睡意,在一瞬间清醒。 第一百一十七章 支撑她的信念   窗户上两道剪影离去,门口重新回归寂静。   秦晚瑟躺在床上睁大了双眼,眼底一瞬间的难以置信之后,又掠过一丝疑惑。   方才那个声音,她绝对没有听错,是那个男人。   只是他为什么也会到这儿来?   是跟踪她吗?还是单纯的巧合?   一夜,就在如此复杂的心情中入睡。   次日,天还未亮,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秦晚瑟便倏地睁开了双眼。   眼底精芒闪烁,一片精明,不像是睡了一夜刚醒之人该有的眼神。   她翻身而起,随手整理了一下身上衣服。   为了保险起见,她昨夜衣服都没脱,和衣而睡,以便应对突发情况。   定心聆听一会儿,外面脚步声沉稳,并没有要闯入或者其他意思,逐渐远了。   秦晚瑟心下一松,揉了揉跳痛的眉心。   许是哪个小师傅起了早吧。   在不惊醒追月的情况下,洗漱一番,举步出门。   水念庵四周被青山笼罩,与村子也隔着一段距离,早起四下静谧,绿油油的树林中,还飘着薄纱般的雾气。   空气清新,荡涤胸腔浊气,深吸一口,感觉比她炼制的养息丹还要管用。   秦晚瑟一手提着秋霜,入了山林,寻了处平坦的空地,开始调息练气。   因暖玉液而疯狂提升的武气,太过虚弱,她必须每日如此引气锻炼,后期千锤百炼之后,让那虚幻的武气变得坚实。   练到中央,突然听到一声沙沙轻响,她秀眉一竖,纤细的身形迅速一转,手指暗扣一枚金针,朝着那方向闪电般弹射出去。   “哎呦!别打别打,是我……”   树丛中,一人钻了出来。   身上穿着天青色的袍子,黑色绣线镶边,同色布带束发,一手捂着腿,五官紧紧皱着,口中一声接一声的哎呦,朝秦晚瑟一瘸一拐的走来。   “是我是我……别动手。”   看着眼前的人,秦晚瑟瞳孔微微一缩,倒没有多少意外。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左阳煦。   昨天夜里赶到的那位公子,正是他。   秦晚瑟收回长剑,看着他眼中带着一丝探寻,“你怎么在这儿?”   左阳煦忍着疼将插进大腿的金针拔出,看着针尖上沾染着鲜红的血丝,他眼皮跟着肉痛一跳。   “早上起来看见个熟悉的人,就想过来确认一下是谁,没想到刚看清是你,就挨了一针,嘶……你下手可真狠啊。”   秦晚瑟想问的是,他为什么会突然到这个尼姑庵来,但是他没有回答。   抬眼在他脸上转悠了一圈,那张脸虽不如楚朝晟那般妖孽,却阳光爽朗,五官明媚,冲着她露齿一笑,刹那间冰雪消融,绿地上生出色彩斑斓的花来。   她敛起眸光道,“到用早膳时辰了,回去吧。”   左阳煦一把扔掉拔下来的金针,追上她 步伐。   “哎,等等我!”   水念庵的斋饭很简单,一人一碗饭一碗汤,两碟素菜。   秦晚瑟不快不慢的吃完,带着追月四处转悠。   “小姐,咱们还去村子里打听消息?”   追月一手撑着下巴,翘望远方,“村子里能问的人都问过了,都没有小光公子的下落,今天还去吗?   秦晚瑟眼皮一跳。   其实她不知道原身来这儿是干什么,特意带着追月到处晃悠,等着追月亲口说出。   原来是找一个叫小光的啊……   “这么些年了,村子里都没有打问出什么消息,今日去了又能改变什么?”   追月嘿嘿一笑,“我一直也想这么跟小姐说来着,但是怕小姐不开心,就没说,毕竟小光公子可是撑着小姐在尼姑庵度过这么些年的最初信念。”   撑着她的信念吗?   秦晚瑟眼底眸光一闪。   “那小姐,我们不去村子里找人,现在该干嘛?”   秦晚瑟收拢思绪,道,“我有点事想与师太说,你先回房吧。”   左阳煦刚从尼姑庵里出来,就见秦晚瑟在朝里走,咧嘴一笑冲她打招呼,但是秦晚瑟径直从他身旁走过,没有理会他。   他讪讪搓了搓鼻尖,低声喃喃,“这女人还真是冷淡啊……”   叩叩叩——   秦晚瑟敲响了静心师太的房门,远远看着坐在矮桌前抄写经书的人,见她抬头示意后,便抬脚走了进去。   “你果然又来了。”她道。   “师太知道我要来?”   静心哑然失笑,“你和小光的小时候的事,每年都要我讲一遍,是怕我忘了这愧疚吗?”   “非也,只是怕我忘了,劳烦师太再说一遍吧。”   她侧身,坐在矮桌对面,俨然一副要秉烛长谈的架势。   很好奇,支撑着原主信念的人,是什么样的人?   师太将毛笔放下,抬头看她,“十年过去了,你二人相处不过三个月,你如今已经是楚王妃了,还一直活在过去,这样好吗?”   “过去也是我的一部分,没必要舍去。”她道。   静心一怔,点了点头,“好,我告诉你。”   秦晚瑟看着她的眼,安静的听了下去。   十年前,秦晚瑟被国公府的人送到尼姑庵来,那时候静心还不是师太,只是一个小小的僧尼。   不知是不是有人刻意安排,秦晚瑟在这尼姑庵里受尽了欺负,每天都吃不上饭,小小的人儿,最需要营养长身体的时候,她瘦的像是竹竿。   静心会偷着给她送吃的,但是被发现之后,会被教训的很惨,几次之后,静心被人盯上了,再也没给幼时的秦晚瑟送吃的。   山里的寒冬,更是难熬,她瘦的不成样子,被扔在柴房,想点火取暖,不小心火势扩大,险些烧了柴房,随后她就被锁在了一间空房。   某日,尼姑庵里送进来一个男孩,与她年纪相差无几,沉默寡言,无论面对谁都一言不发,问他叫什么名字也不说,像是一片死海。   静心回想到这,感慨了一声,“说实话,当时对上小光的眼神,我都觉得可怕,那眼神淡漠无光、仿佛吞没了所有光亮,让人看不到丁点希望。”   不知是不是原身残留下的意识在作祟,秦晚瑟心头微微揪起,有些说不清情绪在胸腔里缓慢生长。   静心话音一转,“但是你改变了他……”   “我?” 第一百一十八章 过去   “是。”   静心继续说了起来,脸上有些许愧色。   小光偶然发现了被关在空房的秦晚瑟,不免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情。   与秦晚瑟的待遇完全不同,小光的待遇很好,这斋戒的地方,小光一日三餐皆有肉,他就会带过去跟秦晚瑟一起分享。   听到这儿,秦晚瑟脑海中仿佛出现了一副画面,两个小小的身影分着一份饭菜,相互依偎取暖。   嘴角逐渐向上挽起,仿佛感同身受了一般。   三个月之后,送小光来水念庵的那人又来了,把小光接走,说要他认祖归宗,一去三日。   尼姑庵的人不管秦晚瑟,她饿的受不了了,便冒着大雪出去寻吃的、寻小光,但不慎滚入了山谷。   静心看着眉心拢着不曾舒展的秦晚瑟,目中带着愧疚,“整整一日,漫天大雪下着,我怎么也不见你人,本想去找你,当时的师太却把我叫去礼佛,这一礼,就是一日。”   秦晚瑟两手一紧,不由自主的前倾了身子。   大雪纷飞之日,一个小孩子掉入山谷,光是想想,她都觉得惊险。   虽然知道最后她肯定活下来了,否则不可能现在还坐在这里,还是禁不住提了一把心。   “小光回来了,我还记得,他当时脚上靴子跑掉了一只,脚丫子冻的通红,回来就问你,找不到你人,他就到处去寻,最后在山谷中发现了你,把你硬生生背了回来。”   “你身子已经冻的开始发硬,他一直守着,等到你回转过来,他才感觉胳膊疼,大夫来的时候,他胳膊又红又肿,竟不知是什么时候摔断了。”   秦晚瑟一阵唏嘘,暗叹这小光如此有情有义,怪不得叫原身如此惦念。   话说完,静心许久没有开口,房间里安静了许久,只有从窗外透进来的阳光,照耀着飞尘静默的跳动着。   秦晚瑟率先回过神来,眼皮一跳,道,“在那之后……是不是有个叫李星霖的人到了这儿?”   “哦,你是说那个小王爷?”静心看着秦晚瑟笑了起来,上了年纪,这一笑,叫岁月在她面上留下的纹路越发清晰,“说起来,那王爷小时候跟小光倒是有几分相像,人家受了伤,你就没日没夜的陪着,一直缠着人家不放,不知现在可有结果?”   秦晚瑟眼皮倏地一跳,抬眸盯着静心,“此话当真?”   静心点了点头,“绝不会有错。”   秦晚瑟微微骇然。   如此说来,那原身知道李星霖不是小光,还倾心之,只是这么些年找不到小光,拿一个与他相像的人当了替代品……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我敲了半天门没人理我。”   门外,左阳煦的声音突兀响起。   秦晚瑟眼皮一跳,回头望去,故意装着不认识他的样子,对师太问道,“这位是……”   左阳煦瞪圆了眼,反手指着自己,“你不认识我?”   师太笑道,“这位是左少爷,我这水念庵离村子有一段距离,眼下人们日子好了,礼佛的人也少了,多亏了左少爷每年捐的香火钱,才让这水念庵一直留到了现在。”   早就跟水念庵有联系啊,看来不是跟踪自己过来的。   秦晚瑟眼底毫光一闪,冲着满脸怒气的左阳煦道,“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大善人。”   左阳煦哼了一声,一手撩起额前碍事的碎发,露出不虞的眉眼,“说的这叫什么话。“   秦晚瑟起身朝门口走去,什么话也没说,便抬脚出了门槛。   “哎,德阳!你干嘛装不认识我?你给我说清楚!”   “方才光线太暗,没看清楚。”   秦晚瑟睁着眼睛说瞎话,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唤了追月收拾东西,准备回京都。   那个叫小光的固然是原身的信念,也该替原身去寻寻他,最起码看他过的好不好,是否还在人世,只可惜眼下钱家的人对她虎视眈眈,还是尽早回去的好,以免节外生枝。   寻小光一事,只能另做打算。   左阳煦哈了一声,“光线太暗?没看见?你糊弄鬼呢?我刚刚可听见了,你来水念庵,是打听一个男人的下落,若是这事落到二哥耳朵里……”   秦晚瑟收拾东西的手一顿,撩起眼皮看他。   他那双眸子里闪烁着狡黠光芒,双手环在胸前,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   “好啊,你尽管去告诉楚王,不过,我也会告诉他你一路从京都跟踪我到水念庵,还偷窥我,你猜你那个喜怒无常的二哥,会如何?还望安王三思而后行。”   虽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想起楚朝晟那张臭脸,还是不让他知道的好。   “你……”左阳煦气结,瞪圆了一双眼,好半晌从齿缝中蹦出几个字,“你这……这根本是无中生有!”说罢有些委屈的低声道,“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   “你威胁我,我不过同样威胁了一下你而已,若不想受这威胁,就不要威胁我。”   左阳煦直被她绕口令似的话说的喉头一噎,一张俊脸些微发红。   东西收拾好了,追月背上包裹,扭头对秦晚瑟道,“都收拾好了小姐。”   无视了一旁的左阳煦,她道,“通知裴卓一声,出发吧。”   “好。”   不顾左阳煦,秦晚瑟抬脚往外走。   原本晴空万里的天,不知何时飘来一片浓云。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将头顶蓝天罩了个遍,只剩那丝丝缕缕的阳光在缝隙里挣扎。   “啧……”   看着架势,他们走到半道儿,就要开始下暴雨了,如此一来,反而更容易被人袭击。   “哈!看来某些人走不了咯。”   即便没看到左阳煦的脸,秦晚瑟都能想象来他此刻是如何幸灾乐祸得意洋洋的嘴脸。   倏地转过头,对着左阳煦道,“不知安王可想体验一下脸上过电的感觉?”   左阳煦有些发懵,“什么?”   下一秒,秦晚瑟素手一扬,一枚小型的麻醉针扎在了他唇角。   左阳煦只觉被蚊子叮了一下,很快脸上就开始麻痹。   “你!对我下毒?”   不能开口说话,一开口,便有口水不受控制的流出,极其毁形象,他睁圆了一双眼,恨不得燃出一把火来,将她一并焚烧。   秦晚瑟冲着他微笑,“这还算不得毒,安王若想试试毒,我也可以满足你……” 第一百一十九章 心神不宁   不顾身后手指着她,以眼神威胁的左阳煦,秦晚瑟转身进门。   身后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待再扭头回来,那细小的雨点忽然变成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直往地上砸。   追月头上顶着包裹,一路飞快踩着院内雨水奔回屋内。   发丝跟身上不可避免的被打湿,身上沾染了几分雨水与泥土混杂的气息,潮潮的。   她一边擦拭发丝上的水珠,苦着脸道,“这雨一时半会儿看着停不了,今日怕是走不了了小姐。”   秦晚瑟望了一眼天外,眉尖蹙了蹙,心里暗道这雨来的真是巧,叫人莫名不安。   她的第六感向来很准,所以才会越发不安。   当即对追月道,“去叫裴卓过来,咱们现在立刻离开这里。”   “可是雨下这么大,路不好走……”   秦晚瑟眉心一沉,郑声道,“我们不回京都。”   不知道秦晚瑟打的什么主意,但是看她神色凝重,不敢怠慢,追月忙出了门。   外面阴雨连天,数不清的雨滴直往下坠,打在黑瓦片尖儿上,串成珠帘。   那黑漆漆的阴云,像是也压在了秦晚瑟的心头,叫她胸臆越发的沉重。   裴卓驾了马车过来,秦晚瑟与追月告别静心,冒着雨上了车。   “哎,你去拉儿?雨下这么榻,不安全……”   左阳煦脸上麻痹效果还没过,说话听不真切,但还是能猜到是什么意思。   秦晚瑟顿住脚,踌躇片刻,对他道,“安王若是在此处呆的无聊,不妨一起离开?”   左阳煦看着她,眼里跳跃着疑惑的光芒,终是怕她路上出什么意外,跟了上去。   几人屁股一坐定,裴卓扬鞭一抽马屁股,驾着马车朝着前方冒雨一路直行。   地面泥泞,车轱辘在路上留下一条清晰的车辙印。   静心跟静慧二人立在门前,四目悠悠望着马车离去方向。   “师太,这楚王妃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冒雨离开啊?像是有什么人在背后追杀一般。”   静心看了她一眼,“管好你自己吧,房间可都打扫干净了?”   静慧神色讪讪,垂下眼不说话了,待到静心离去,她眼底才掠过一丝怨毒的光芒。   雨势越发的大了,雨水击打在地面溅起水花,脏了她那双僧尼鞋,她心里骂了声,关上门准备回屋。   忽然,一只大手按住门板,一个长相粗狂的汉子露出脸来。   他一只眼盲,一道长长的刀疤纵横眼上,让那张原本凶险毕露的脸越发可怖。   “小师傅,别急着关门,外面还有人要进来呢。”   扣在门板上的大掌稍稍用力,那门“咔嚓”一声断裂,化成一堆残渣掉落在地。   男人身形壮如牛,胳膊上的肌肉盘根错节,如同一条粗壮的蟒蛇,上面坐着一个身形纤弱的女子,红裙绿罗带,窄肩外露,手中拿着一管烟,凑到红唇边吸了一口,将烟雾尽数吐在静慧脸上。   “小师傅,楚王妃,可在这儿?”   隔着朦胧烟雾,静慧看到了一张宛若毒蛇般阴狠妖娆的面容, 那双眼狭长透着寒光,仿佛只要她喊一声,就会立刻尸首异处。   听到“楚王妃”三个字,静慧眼里聚拢起些许光芒,手指着地上马车留下的印记道,“才刚走,若是顺着车轮印走,肯定能找到。”   坐在手臂上的女子眉梢一挑,青色的瞳仁荡起一抹笑意,诡异妖冶。   “这么轻易就告诉我们了吗?”   静慧看着那张妖孽般的脸,双脚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什么……意思?”   “你这出家人,真是叫人莫名不爽啊?”   方才静慧心里只是敲着边鼓,眼下听到这句话,面色全然变了。   不管不顾掉头就要跑。   忽然胸前一痛,一只冒着橙光的大掌化刀,轻松穿透了她的胸腔。   低头一看,那手缓慢的从她胸腔抽出,仿佛一根粗糙的木头,在她肺腑内缓慢划拉而出。   静慧身子逐渐僵直,口中鲜血直涌,夹杂着不明的碎肉块,瞪着两眼,“砰”的一声重重倒地,溅起一地泥浆。   仇娘摸了摸屠淳的脑袋,发出满意的嗯声,“好屠淳,吃完点心,该吃正餐了……”   屠淳转身,手臂上的鲜血被大雨尽数冲刷,看了一眼地上马车碾过的纹路,纵身一跃,落在十几米开外。   接连跳跃起伏,很快,人就变成了黑点,消失在了雨幕中。   雨点不停的击打在车顶,噼里啪啦的声音让人莫名焦躁。   秦晚瑟坐在车内,双眼紧闭,眉心深锁。   追月坐一边,看秦晚瑟如此,大气不敢出一个。   左阳煦双手环在胸前看着对面的秦晚瑟,一会儿便换个姿势,时不时发出一两声轻叹,叫秦晚瑟原本皱着的眉头越皱越紧。   “坐不住不如下去跟车跑。”她说着,缓缓睁开的双眼,眼底写着不虞。   左阳煦前倾了身子,越过身前矮桌看她,“从刚才开始,你就一副很紧张的样子,到底在紧张什么?难不成有人在追杀你?”   秦晚瑟没有回答,反问道,“不如说说,堂堂一个王爷出门,为何没有侍从,孤身一人?”   “我……”左阳煦一噎,“你别岔开话题!你让我上这车,你得给我个说法。”   秦晚瑟将车帘掀开条缝儿,外面冷风夹杂着雨滴涌入,她的声音顺着风飘入了左阳煦的耳朵。   “你说的不错,我正在被人追杀。”   左阳煦正在喝茶,听到这话,险些一口把自己呛死。   “你被人追杀了你还拉我下水?德阳,你是何居心啊你!”   秦晚瑟关上车窗,冷空气瞬间被隔绝在外,也安静了不少。   “论辈分,我现在是你二嫂,保护二嫂,也是你的义务不是?”   她素手伸出,拾起茶盏凑到唇边,垂眸掩过眼底一闪而逝的隐晦光芒。   事实上,她留左阳煦上车,还有一层原因。   这人出现的古怪,还孤身一人,若要跟背后对付她的人是一伙儿的,留他在眼皮子底下,总会有用处。   先前认识又如何?   她记忆混乱,难免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   是楚朝晟的弟弟又如何?   楚朝晟现在众叛亲离,要他命的人,只怕亲友更多……   不得不防。   忽而,她端着茶盏的手一颤,有些许水渍溅了出来,打湿了手背。   魂力张开,范围边缘,传来两道陌生的波动。   速度极快! 第一百二十章 雨夜中的男女   京都,楚王府。   楚朝晟立在屋檐下,仰头看着头顶黑云一片,密密麻麻的雨滴覆盆而下,眉宇微拢。   “王爷。”夜雨从一旁走来,双手一拱。   “说。”他似是心情不好,多一个字都不肯说。   夜雨早已习惯这样的楚朝晟,古板的脸上没有丝毫变化,张口道,“窗部来报,白家一连几日,家主大门不出,没有任何动静。”   “没有任何动静?”   “是,期间只带着手下去了一回酒肆,再无其他。”   “酒肆?那酒肆叫什么?”   “是醉今朝。”   楚朝晟眉心越紧,“去酒肆除却那手下,可见他与其他人接触?”   夜雨回想了一下窗部汇报内容,道,“有,有个女人。”   “女人?”楚朝晟倏地回过头来,“那女人手里可拿着烟管?!”   他声音陡然增大,在夜雨耳畔炸开,震得他片刻回神,僵硬着点了点头。   楚朝晟瞳孔骤然一缩,薄唇冷硬的吐出两个字。   “仇娘……”   夜雨面色突的一变,“莫不是仙子勾魂引,狼刀吼西风的仇娘?”   “正是她。”   “仇娘与屠淳素来形影不离,在杀手界里风头极差,喜欢虐杀,尚未有过败绩,莫不是要用来刺杀王爷?可最近王府并无风声……”   楚朝晟心头“咯噔”一声,迅速下沉。   那个女人!   扭头直冲入雨幕,在府门口夺下一人马匹,利落翻身而上,直奔水念庵。   “王爷!属下与你同去!”   “你留下,守好王府!”   他不在,王府亏空,若这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那就糟了。   雨水似冰,不停的拍打在他面上,脸上温度褪去,眼底寒芒闪烁。   手紧攥着缰绳,冷硬的皮革磨的掌心生疼,他却浑然无觉,浓黑的剑眉紧锁,只一下比一下重的挥舞马鞭。   大雨将整个山林笼罩,雨滴落在树叶上发出噗噗闷响,躁的人心神不宁。   一辆马车在泥泞的路上飞奔不止,车轱辘碾过地面,卷起泥皮甩在后面,留下一道深深的车辙印。   前路水雾浓重,朦朦胧胧中,一道人影若隐若现。   一个呼吸之后,前方橙光大放,如日光生辉。   水雾中蓦的冲出一个彪形大汉,手持一把厚重弯刀,挥刀之间狂风怒吼,将水雾击散,直砍马头。   马匹受惊,高抬前蹄长嘶一声。   躲闪不及,那狂刀从天而降,竟硬生生将马脖子砍断!   何等霸道的力气!   马车刹车不急,冲上一块石头,整个侧翻在地。   屠淳被马血溅了一脸,扭头吐了口唾沫,举步朝马车走去。   “别看了,里面没人。”   仇娘翘着兰花指从一旁走来,指尖红色豆蔻比地上散开的马血还要鲜艳。   狭长的眼瞄了倒地的马车,嘴角牵起一丝笑来。   “这回的猎物,果然比先前的要有趣不少,不枉我专门放她一马,叫她跑远些……”   屠淳呲牙一笑,洁白的牙齿与面上的血污形成鲜明的对比,看着仇娘的眼神多了分宠溺。   “只要娘子开心,怎么样都好。”   仇娘妩媚一笑,走到屠淳身边,一抬臀,坐在他臂弯。   “走吧,小东西躲起来了,该咱们找了。”   “找到了,娘子想怎么惩罚她呢?”   仇娘吸了口烟,缓缓吐出,妖艳的脸上露出陶醉的神色。   “我还没想好,但不能跟那个尼姑一样死的那般痛快,慢慢玩才有趣不是?”   屠淳仰头哈哈大笑,“可这地界不大也不小,咱们该从何处开始找起?”   仇娘烟管一指山林,“也就只有这儿能玩捉迷藏了不是?”   屠淳一拍脑袋,“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娘子聪慧,咱们这就去找。”   纵身一跃,魁梧的身子落入山林,很快隐了去。   雨下了好一会儿,山林中的温度骤降,所有动物都跑回了巢穴,静待雨水过去。   追月站在洞口处,看着外面不停下坠的雨水,伸手拉了一片芭蕉叶挡了挡。   身后“呼”的一声响,有火光亮起,追月一喜,快步走来蹲在秦晚瑟身旁,伸手取暖。   “小姐,你怎么还随身带着火折子,准备的也太齐全了。”   秦晚瑟拿了根棍子挑了挑火苗,让它烧的更旺,道,“一直在身上带着,忘记取下来了,没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场。”   “只不过,我们为什么忽然要躲进山里啊?”   路上走得好好的,秦晚瑟忽然变得很严肃,让众人下车进山,还放了马车。   “有刺客,”她面色平淡的道。   追月惊了个哆嗦,“不会吧?咱们不是才在路上解决了一波人吗?怎么还有?”   秦晚瑟脸上映着火光,白净的面皮被染成淡淡的橘,“在我们回到京都前,会一直有。”   “啊,不会吧……”   秦晚瑟扭头笑笑,“是不是后悔跟我出来了?当初要是听我的,早点离开国公府,许个好人家过点平安日子多好?”   “小姐又在乱说了。”   追月涨红了一张脸,不知是不是被秦晚瑟戳中了心思,一屁股坐在石头上,双手抱了膝盖,背转过身去,不再跟秦晚瑟说话,独自生闷气。   “真的假的?我怎么没有感应到?这还坐着一个橙阶的人都没有感觉到,你是怎么感觉到有刺客的?”   秦晚瑟扫了一眼双手抱在脑后的左阳煦,嘴角笑意淡去,起身走到洞前。   黑云压着天,十分昏暗,且看这架势,这场雨恐怕还得下个两日才停。   两日啊……   她一双蛾眉微蹙,心思悄悄流转。   魂力试探时,感应到两个人的气息,而且气息都不弱。   若是只她一人与裴卓的话还好说,但身边还多了个没有武气的追月,跟安王左阳煦,要与那二人对上,就会束手束脚很多。   得趁着这场雨幕屏障在,做点什么……   “有什么好看的吗?”左阳煦走了过来,立在她身边,顺着她的方向往外看,并没有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   秦晚瑟没有理他,对着在一旁放哨的裴卓道,“你看好这里,我出去一下。”   “夫人,眼下不安全,你要去干什么,还是裴卓代劳为妙。”   秦晚瑟脸不红心不跳,随口捏了个理由,“方便。”   裴卓回过神来,一张脸登时涨如猪肝色。 第一百二十一章 守夜   秦晚瑟顶着雨出了洞穴,勘察四周情况。   以她目前的魂力,只可以探测周围二百米距离,再往远就感应不到了。   看看四周情况,也方便应对突发情况。   才走出一段距离,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左阳煦一手挡着额前,朝她紧步追来。   “你跟来做什么?”   雨打树叶声太过杂乱,左阳煦没听清她说什么,不管不顾就将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   “你做什么?”   左阳煦一步上前,将外袍披在她头顶挡着。   “还能做什么?给你挡挡雨啊,一个大老爷们在洞穴里窝着什么都不干,让你一个女人出来找吃的像什么样子?你骗的了裴卓,可骗不了我。”   原来他以为自己是出来找吃的啊。   秦晚瑟眸光一闪,将外袍取下塞到他怀中,“你还是穿上吧,这么大的雨,这衣服挡不住的。”   左阳煦硬是将衣服给她重新披上,“你不是说了保护你是我的义务吗?一件衣服而已,披好。”   他看着身形瘦削,但力气却不小,秦晚瑟硬是没有拗过他,也不想浪费时间,只得将那衣服披着。   魂力一张,寻到了几只山鸡,还有点治疗伤痛的药材。   看着怀里满满当当的收获,左阳煦瞠目结舌的看着秦晚瑟,“你、你该不会是那个民间说的那个锦鲤吧?怎么什么好东西都能让你碰上。”   秦晚瑟被他这说法逗得忍俊不禁,“你拿着这些东西先回去吧,这下我真的要去方便了。”   左阳煦闹了个大红脸,两手提着山鸡跟药材,没法挠头发,尴尬的眼珠子直往别处飞。   “好歹姑娘家家的,怎么当着男人的面说这种话?不害臊。”   回头看了一眼,距离洞穴也不远了,赶忙掉头就走。   脚下凸起一块石头,看也没看,一脚踢了上去,摔了个狗吃屎,手中山鸡跟药材都甩飞了出去。   “小心!”   秦晚瑟伸手要拽,可终究是晚了一步,只得上前一步朝他伸出手。   “没事吧?”   左阳煦翻身坐起,连连摇头,“没事没事。”   赶紧爬起拾药材山鸡,好在山鸡毙了命,没有逃走的可能,不然今晚他们集体喝西北风了。   “等等。”   秦晚瑟眉心一皱,拽住他手腕,翻开一看,手臂处嫣红一片,衣袖也被染了个遍。   “不碍事,小伤而已。”   左阳煦只觉丢人无比,要是现在眼前有个洞的话,恨不得一头扎进去,哪儿肯让秦晚瑟看他的伤。   “别乱动。”   秦晚瑟一手在袖中虚摸一把,从镇龙里取出一瓶止血散,拔了塞子给他细细洒在伤处。   慢慢的,左阳煦也不挣扎了,偷偷拉回眼风瞟了她一眼。   她神态极为认真,专注着替他处理伤口。   头上披着他的袍子,早已被雨水打湿,水滴顺着她的脸颊滚落下来,在下巴处汇聚成一滴,摇摇欲坠。   心头莫名平静了下来,耳畔只剩下雨声、风声。   “你其实……不记得我了对吧?”   他嗓音低沉,不如往常那般跳脱闹腾,如同风吹过竹林,寂寥且萧瑟。   秦晚瑟给他包扎的手微微一顿,很快恢复自然,答道,“说什么呢。”   包扎好后打了个结,抬头对他道,“没有干净的纱布,从你袍子上扯下来的碎布包扎的,回去之后要尽快清洗换药,以免伤口发炎。”   左阳煦想从她面上瞧出来点什么,但她神色淡淡,一如被雨水洗过的青莲,什么都看不出。   垂下眼睫,提着山鸡跟药材,转身回了洞穴。   看着他走远,秦晚瑟望着他的眼神也逐渐变得深邃。   难不成,被他看出来什么了?   原身与他之间,难不成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故事?   咔嚓——   头顶一声闷雷炸裂开来。   秦晚瑟忙将烦乱的思绪打包好,开始搜集东西做陷阱。   毕竟她魂力探测范围只有半径二百米内,若敌人长驱直入,她必定来不及反应,做这些陷阱,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拖延时间。   等埋好陷阱,已经不知过了多久。   天色一直黑沉沉的,连白天还是晚上都分不清。   秦晚瑟将行走过的踪迹抹去,检查了一遍没有漏洞,这才返回洞穴。   隔着几米远,秦晚瑟就嗅到了里面传出来的烤肉香味,眉心一皱,问镇龙要了臭鼬汁,洒在周围,将这香气掩盖。   “夫人。”   看到秦晚瑟回来,裴卓连忙起身,将刚烤出来的山鸡肉撕了一条腿给她。   “天冷,吃些东西暖暖身子。”   “谢了。”   “属下去放哨。”   “不必,几人之中,你修为最高,若是落单被抓,剩下我们三人,根本逃脱无望,坐下一起吃吧。”   裴卓思忖片刻,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便坐了下来。   也不坐深,就靠着洞口,警惕着周围。   秦晚瑟吃着那烤熟的鸡腿,没有调料,淡的无味,但她却吃得很干净,丝毫不挑。   感觉到有视线时不时在她身上瞟来,抬眸顺着那视线看去,落在了左阳煦身上。   他身上只穿着里衣,湿哒哒的贴在身上,将他紧实的腰身凸显的完美无遗。   额前几缕碎发被雨水浸泡后越发显黑,粘连在额上,少了几分俏皮,多了分沉稳。   原本橘色的唇,此刻有些发白,像是染了风寒。   秦晚瑟眸光一沉,将身上还披着的袍子抛到他怀里,怕他拒绝,道,“湿了,我用不上。”   左阳煦这次没有拒绝,但也没动,衣袍扔在身上是什么样,仍旧是什么样。   秦晚瑟没说话,从方才的药草中翻出些来,把芭蕉叶叠成盆状,接了些雨水,把药材放进去架在火上烧。   没有达到燃点,芭蕉叶不会烧着。   看煮的差不多了,起身走到左阳煦跟前。   “喝点。”   左阳煦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她手中端着的东西,皱了皱眉,想了想,接过喝了一口。   秦晚瑟眉眼舒展,给另外二人分了这汤,又给火堆里添了把柴。   追月上前,拿了帕子给她擦拭发丝上的水珠,很快帕子湿了,拧干继续擦,直至擦干,她才松了口气。   “小姐累了早些休息吧,这儿有我跟裴卓守着。”   秦晚瑟也确实累了,她必须保证魂力充足,闻言点了点头。   “各守半夜,到时间就叫我,以免明日雨停,其余二人没有精力离开。”   “是。”   秦晚瑟寻了个靠近火堆的地儿,两眼一闭,便要睡了。   睡之前,感觉有一束视线盯着自己,想睁开眼看看,但却沉沉睡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追来了   到了后半夜,秦晚瑟眼皮颤了颤,睁了开来。   橘色的光芒闪烁,让她看清了坐在身边的追月。   起身揉了揉眉心,对追月道,“过了多久了,怎么不叫醒我?”   没想到她已经醒了,追月吓了一跳,听她问话,小声道,“小姐累了,想让小姐多睡会儿。”   她熬了一夜,眼底浮现出淡淡的青,秦晚瑟道,“说各守半夜便是各守半夜,明日若是雨停,没有马车,你没休息好的话如何跟我一同离开?”   追月知道其中利害,低下头不说话。   秦晚瑟伸手将她拽到自己的位置,“快睡吧。”   回头一看裴卓,还在洞口守着,双手已经被冻的些微发红,脸上却仍旧没有半点抱怨之色。   “裴卓,你也过来这边睡吧,接下来我跟安王守。”   “属下不困。”   秦晚瑟沉了脸,“这是命令。”   裴卓喉头一滞,只得起身走来换了位置。   左阳煦睁着眼看着火堆,神色恹恹,秦晚瑟也不知他方才究竟是休息还是没有休息。   起身又添了把柴火。   寻到的些许干柴已经用光,只剩下这些潮湿的,十分难着,被火一烤,直噼啪作响。   追月累了,没一会儿就传出沉稳的呼吸声,就连裴卓也坚定的撑了一会儿,睡了过去。   醒着的,只有秦晚瑟跟左阳煦。   火焰被洞口涌进来的风吹的左右飘摇,秦晚瑟面上的光芒晃了晃,那束视线又朝她脸上飘来。   秦晚瑟有些忍不住了,撩起眼皮看他。   “你想说什么?”   左阳煦动了动唇,半晌了才道,“没什么。”   秦晚瑟也就没再说什么。   将火焰挑高之后,开始闭目调息。   丹田内那发光的红线仍旧是那么多,她体内的武气也没有增长,与橙阶差的那一点点始终无法突破。   就好像近在眼前的窗户纸,无论她怎么跳着触碰,都只差那么一毫。   眉间一蹙,重新睁开眼来,恰巧对上左阳煦诧异的眼神。   被人逮了个正着,他有些慌乱的错开视线,“你先前……不是没有武气吗?怎么现在就红阶七段了?”   “运气。”秦晚瑟简短的回了两个字。   “什么运气,也给我分点吧?”   看着他渴求希冀的眼神,秦晚瑟敛起眸光。   暖玉液可是六星宝物,若是被世人察觉这种惊世至宝在她一个小小的红阶七段的人手中,只怕会顷刻间掀起腥风血雨。   而她就在风眼正中,会被摧毁的片都不剩。   “修武,各凭运气,分不了。”   左阳煦哼了一声,“小气鬼。”   二人又是一阵沉默。   夜里雨没有小,风大了些,吹的呼呼作响,如同鬼哭狼嚎。   感觉身子有些冷,她便索性起身来回走动,让身子逐渐暖和起来。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急而短促的哗啦声。   秦晚瑟脚步倏地一凝,皱紧双眉望着洞外,神情严肃。   左阳煦看她如此,不禁也坐直了身子,“怎么了?那些人追来了?”   秦晚瑟什么都没说,对他道,“你呆在这儿,看着他二人,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抬脚就往外走,左阳煦忽的起身将她拽住。   他双眉倒竖,握着她手腕的力道一下下加重,“你去干什么,我也一起去。”   秦晚瑟眉心拧的越紧,用了几分力道挣扎,“出去方便,放手。”   “那好,我也出去方便。”   他松开秦晚瑟,作势要跟她一起走。   “你……”   秦晚瑟气结,一手揉了揉眉心。   她让裴卓跟追月后半夜睡就是想甩下他们,孤身一人去引开那两人。   一个人好行动,而且她还有个杀手锏,这样几人逃脱的机会也会大些。   没想到偏偏被左阳煦给绊住了。   伸手进袖子里,想摸出个麻醉针给他来上几针让他动弹不得。   左阳煦看着她的动作,硬声道,“不要想用早上那招,要是你给我扎了,我就立刻叫醒裴卓追月。”   看他眼神坚决,秦晚瑟没得选择,一咬牙道,“好,就让你跟我一起走,但是……全都听我指挥,要是敢坏我的事,我就把你扎成马蜂窝!”   左阳煦眉眼舒展,扬唇一笑,“好。”   两人冒雨出了洞穴,临走时,将洞口用芭蕉叶掩盖好。   那哗啦啦的声音是从左前方传来的,为了避免叫那些人锁定这边方向,她特意设置的远些,还往反方向也设置了几个陷阱。   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她抬手往下压,左阳煦立马趴伏在地,观察她的举动。   秦晚瑟隐身在草丛中,雨水不停的往下落,地上泥泞冰冷,她却好似浑然无觉。   望着前方,张开魂力扫了一圈。   二百米边缘处,一个魁梧的男人怀中抱着个女子,正不断朝她的方向行进。   那个男人她认识,就是先前酒馆上菜的男人。   看到他,秦晚瑟丝毫没有诧异。   当时看到他的时候,已经察觉到他气息不俗,不可能在酒馆当个厨子。   但是上来的饭菜没有动手脚,她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是……她布置好的迷雾陷阱竟然被看破了,再让他们继续往前走,就要发现裴卓跟追月了。   她一双娥眉紧锁,脑海中飞速转动。   左阳煦在一旁看着她,一双眸子在昏暗的环境中熠熠生辉。   二人距离只有一拳,他能清晰的看到她精致的五官,以及脸上表情变化。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有刺客追上来了,但是她竟还能如此冷静淡定。即便是个男子,怕也无法做到如此沉稳。   “你轻功如何?”   秦晚瑟忽然扭头,看向他。   左阳煦躲闪了一下视线,道,“……还行。”   “待会儿听我信号,直接往东南跑。”   “好。”   秦晚瑟起身要走,想起了什么,对他又道,“记着,东南方向,不要回头,我会掩护你。”   说完,起身朝反方向摸去。   虽然不知道秦晚瑟要做什么,但左阳煦心里没有丁点怀疑,深吸了口气,身上红光亮起,朝着东南方向急速飞掠。   大雨倾盆,头顶天幕恍若被万千只乌鸦遮蔽,透不过一丁点的光。   左阳煦身上亮起的红光,宛若这黑夜之中凭空而出的日光,十分显眼。   不远处,脚步声忽然由小变大,朝这边急速追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离间   左阳煦只觉脊背一紧,像是被一条强悍的蟒蛇锁定,回头一看,一个黑点在眼中以成倍的速度变大!   那是一个魁梧如山般的汉子,身上肌肉虬起成结,怀中抱着个妖娆的女子,却如无物,健步如飞。   嫌左右树木碍事,单手亮起明黄的光,随手一劈,两人合抱的一棵树竟然被轻轻松松拦腰斩断!   左阳煦面色一沉,心里暗道,“竟是黄阶高手……麻烦了。”   他修为只得红阶,连秦晚瑟也不如,即便是会轻功,但被这黄阶的高手追到是迟早的事。   而那人分明是在戏耍他,轻功都不用,直接两条腿在地上跑,如同一头犀牛在地面横冲直撞,悍勇非常。   饶是如此,竟也在不断缩短与左阳煦的距离。   左阳煦不敢再怠慢,运起全身武气,按照秦晚瑟所说,一个劲的朝着东南方向飞奔。   黑暗的树林当中,他化为了一个红色的光点,不停地穿梭飞跃。   秦晚瑟隐匿在暗处,提着心神屏住呼吸,看着追逐着左阳煦的屠淳仇娘二人,像是在戏耍猎物的刽子手。   确定左阳煦暂时没有危险,便掉头继续朝反方向狂奔。   雨水将地面冲刷的泥泞滑腻,她娇小的身子却穿梭的灵活自如。雨水早已打湿了她身上衣物,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完美的身形,反倒更方便她行动。   左阳煦用尽浑身武气好不容易与屠淳二人拉开距离,觉得稍微可以松口气了,没想到几个呼吸之后,那魁梧的身影再次追了上来,距离不过十米前后,一回头就能清晰看到他狰狞粗犷的脸。   屠淳一声狂笑,雄浑的声音清晰传入左阳煦耳中。   “那女娃子让你当诱饵,自己逃命去了,你这傻小子还没察觉?”   仇娘吸了口烟,红唇缓缓吐出薄雾,看着左阳煦疲于奔命的姿态,眼中兴致盎然,口中咯咯直笑。   “不得不说,那德阳还是有几分手段,前脚被一个睿王拒婚,后脚就能攀上楚王,这京城两大美男子全都被她沾染了个遍,现在又加上这么个纯情的小哥,啧啧啧……真是羡煞旁人啊。“   左阳煦眼中毫光微闪,紧咬了牙关,没有停下,继续朝前。   屠淳听了有几分醋意,嘴上哼哧哼哧几声,“娘子莫要被这小白脸的皮相骗了去。”   仇娘急忙伸手,拍了拍他脸颊,“我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还是你这般饱经风霜的男人更合我心意。”   屠淳嘿嘿一笑,一脚猛地踏地,身上黄色光芒骤然大涨,完全将左阳煦身上红光比了下去,铁塔般的身子蓦的拔起,倏地一跃,横亘左阳煦头顶上空,拦下他去路。   “猫捉老鼠的游戏玩够了,小子,说出德阳那女人下落,留你全尸。“   左阳煦身形挺得笔直,呵的笑了一声,“我还没有沦落到,需要出卖一个女人来保全自己的地步。”   屠淳两眼一沉,握了双拳就要动手,肩头忽然被一只涂满红色蔻丹的手轻轻一拍,“等等。”   他视线顺着那只手往上,落在仇娘宛若狐狸般魅惑人的面庞上,“娘子?”   “这小子倒是有几分骨气,叫我禁不住想要敲碎他的骨头,看他匍匐在我脚下求饶呢……”   头顶黑雾沉沉,一道霹雳从中炸裂开来,将仇娘的妖冶的脸照的惨白,好似勾魂厉鬼从地府而来,阴森恐怖。   她轻轻从屠淳身上跃下,一手翘着兰花指,捏着烟管。   大雨倾盆,却好似浇不灭她烟管里的火,仍旧冒着缭绕烟雾。   她嘴角勾着一抹浅笑,扭着腰肢朝着左阳煦缓慢踱去。   看着她越来越近,左阳煦身形不着痕迹的紧绷,本能的预知到了危险。   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女人,比那个男人棘手百倍,眼下不能轻举妄动。   心思转变之间,仇娘人已经到了他跟前。   她伸手,握住他下颌。   速度很慢,但左阳煦却没有察觉,直到下巴贴上了一只冰凉的手,才惊然回神。   就好似不知何时被一条毒蛇缠上脖颈,他瞳孔蓦的放大,看着近在眼前的这个女子,头皮都要一寸寸炸开。   这女人……好生诡异!   仇娘捏着他下巴左右打量了一番,涂得鲜艳的指甲在他脸颊轻轻刮过,带起一阵酥丨麻。   “不过区区红阶,在我面前还能如此波澜不惊,真是有几分胆量。”她忽然俯身,凑到左阳煦耳边。   “我一直能感觉到那个女人的位置,她可是从一开始,就往反方向头也不回的跑了呢……”   左阳煦猛地朝她看去,沉着眉,眼里夹杂着浓浓的探究。   “不信?”   仇娘伸手,朝着后方某个方向一指,口中低念一声,“日扬。”   一道黄色光束自她指尖射出,如同烟花般瞬间照亮经过之处。   在反方向的尽头,左阳煦清晰看到在树丛中拼命穿梭逃离的娇小身影。   她头也不回一下,好似感应到了袭来的武气,身子灵巧朝旁边一跃,那光束便在她方才的地方瞬间炸裂,她继续朝前奔去。   “啧,”仇娘眉眼透出一丝不虞,“竟然打偏了,可惜了……”   “你想做什么?”左阳煦神情肃然,看着面前的仇娘,见她眼里有一瞬间的茫然,他又仔细重复了一遍,“告诉我这个,想做什么?”   仇娘两眼微微睁大,“她背叛了你,难道你一点不愤怒?”   “背叛?这话从敌人口中说出来,可信度为零,我为何要愤怒?”   耳畔风声呼啸,豆大的雨点被吹的四处歪斜,用力的拍打在左阳煦俊脸上。   他身上红光再次缓缓亮起,嘴角笑容跟着绽放。   “这世上谁都会背叛我,但她绝对不会……”   话音刚落,只听“咻”的一声,地上忽然张开大网,将仇娘跟屠淳一并缠住。   秦晚瑟的声音从身后远远传来,大喊一声,“跑!”   手中掏出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拔了栓,瞄准屠淳二人方向用尽全力抛掷。   轰隆——   山谷中一道刺眼光芒瞬间炸裂,升起浓浓云雾。 第一百二十四章 你还记得我吗   即便早有准备,但是左阳煦还是猝不及防被那爆炸带出来的强劲气浪震飞半丈之远。   落地之后,五脏六腑仿佛放进炒锅狠狠颠了一番,无一处不痛,咳嗽连连,甚至有气血在喉头不住翻涌。   “吃了这个。”   熟悉的声音在耳侧响起,面前多了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掌心躺着一颗褐色药丸,浓郁的药香静静的散发着。   左阳煦也没客气,直接张口吞下。   好似温热的溪流自口中而入,很快滋养了干燥的五脏六腑,整个人立马舒服了许多。   不等他抱怨一句,秦晚瑟张口快速道,“能走吗?”   方才秦晚瑟只告诉他往东南方向跑,其余什么都没说,刚刚要不是他心志坚定,怕真的会被仇娘给动摇几分。   眼下听秦晚瑟发问,就起了坏心眼。   “不行了不行了……咳咳,我好像伤到肺了,一动就疼……“   秦晚瑟看他模样不似作假,而且魂力探测到那二人生命迹象并未消失,不敢多做停留,一手拉起他手臂绕过脖颈,另一手撑着他腰身,朝安全区域撤离。   感觉到那柔软的小手圈住自己腰身时,左阳煦浑身过电般微颤,条件反射似的后撤一大步。   “你做什么?你你你……你现在可是二哥的夫人!”   看他活蹦乱跳,秦晚瑟知道被骗,两条秀气的眉皱了皱,“快走,此地不宜久留,那两个人很快会追上来。”   她可没有自大到现在可以趁那二人病,要了他们的命。   困兽反扑起来,可比平日还要凶悍。   现在尽可能的跟追月裴卓拉开距离,让他二人安全逃脱,剩下的,追月知道该怎么做。   不再废话,秦晚瑟率先走到前方带路。   这里地势她已经熟悉的差不多了,要找个易守难攻的地方还是很容易的。   正在此时,身后一道金色亮光穿破蘑菇云,仇娘刺耳尖锐的声音一并传来。   “日扬!”   金色的光柱,如同标枪般,撕破漆黑的夜,准确无误的朝秦晚瑟胸腔贯穿而来!   即便提前感知到,但如此近的距离,秦晚瑟这具身体根本无法做出反应。   那刺目的光芒在眼中凝成光点,转瞬间放大数十倍。   该死!动啊!   若是换做上一世的躯壳,这种袭击她可以轻松避开。   但现在这身子,空了十余年,早已过了最佳炼体期,吃了暖玉液续灵丹,只是将铁淬炼成金石。   这段时日她每日练习,但临时抱佛脚,并无多大起色。   那刺眼光芒越来越近,秦晚瑟能清晰感觉到那光芒携裹的冷冽劲风,如同刀刃般要切开她的脸颊。   垂在身侧的双手越攥越紧,脑海中电光火山般掠过无数片段。   有上一世与战友互相支撑走过枪林弹雨,也有在国公府魏淑等人的狰狞丑恶面容,最后画面停留在楚朝晟身上。   月色下,他打横抱着她,眉眼是从未见过的温柔,他说,“秦晚瑟,生辰快乐……”   秦晚瑟瞳孔微微张大,记忆中,从未有过这一幕,为什么她脑海中会如此清晰?   思绪散乱之际,一声带着几分惊惧的“小心”蓦的将她拽回。   男人身上独有的青草气息混合着雨水味道扑面而来,强猛的力道将她整个人扑倒。   后背垫上一块石头,痛的她五官紧皱,咬紧牙关硬生生咽下到嘴边的呻丨吟。   轰——   那光柱在身侧炸裂开来,泥水碎石溅了秦晚瑟满身。   一道微弱的血气,传入秦晚瑟鼻尖。   秦晚瑟伸手抓他手臂,冷不防握到满手黏腻的温热,心中顿时骇然一片。   “嘶……”左阳煦倒抽了口冷气,哑声狼狈笑道,“你想让我疼死啊?推我一把,我现在……起不来。”   他此刻压在秦晚瑟身上,这女人身上被雨水淋了个通透,那衣服浑然若无物,他能清晰感受到她身体的曲线,再这么贴下去,他就要闹笑话了。   秦晚瑟将他推开,感受到不远处那个女人有了动静,匆忙给他扎了一针镇痛,便搀扶着他往视线勘探好的地点赶去。   山林远处,一人迎着大雨骑马飞奔在道儿上。   听得“轰隆”一声巨响,他猛地把缰绳一勒,心仿佛跟着这一声巨响沉到谷底。   愣怔一瞬,他口中大喝一声“驾”,将马鞭挥舞的发出“咻咻”之音,马屁股当即见了血,玩命的朝着山林方向狂奔。   大雨仍旧,好在左阳煦伤的是手臂而非腿,两人行动不受影响。   前方不远处凸起来一块大石,好似天然的伞,让人在无所遁形的大雨中寻到一处庇护之所。   秦晚瑟扶着左阳煦进去坐下,动作迅速的从身上扯下一块干净的衣角,手在身后一转,再出来,多了个瓷瓶。   咔嚓——   漆黑的云层中银龙翻滚,短暂将地面照亮一瞬。   秦晚瑟清晰的看到他手臂上的伤。   从手肘到手腕,一条巨大的伤口像是一张大嘴,不停的往外涌着血色。   秦晚瑟眉心不着痕迹的拧紧,手上动作不停,快速将止血药粉洒在伤处、包扎,一气呵成。   她动作虽然流畅,但是左阳煦还是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沉重气息,张嘴调侃了句道,“你这算不算跟其他男人有肌肤之亲啊?若是二哥知道,会不会杀了我?”   “我跟他无夫妻之实,不过是一场交易,”秦晚瑟手一翻,掌心多了几颗续灵丹,“吃了它,帮助恢复伤势。”   左阳煦微愕,脑海里全都是她方才说的话。   她跟楚朝晟没有夫妻之实,只是一场交易……   眼底逐渐亮了光,多了一抹笑意,看了眼她手中药丸,耍起赖来,抬了抬受伤的胳膊道,“胳膊动不了……”   秦晚瑟知他故意,但让人家受了伤,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索性将药丸喂进了他口中。   左阳煦得逞般的笑笑。   秦晚瑟却面无表情,闭上眼,勘探周围,那两个人实力不俗,随时会追上来。   耳畔雨声淋漓,左阳煦脸上笑意逐渐收敛,侧眸看着她。   她身上衣裙被浇的湿透紧贴在身,勾勒出完美的身形,一道雷电闪过,还能看到她内里的暗红色肚兜。   有个男人在身边,她却如此淡定,是不是压根没有拿他当男人看?   左阳煦敛起有些挫败的心思,视线上移,落在她精致的五官上,与记忆中有些变化,但他还是能一眼认出来,就是她。   他喉结上下滚滚,目光专注的望着她,声线中夹杂着几分无法察觉的紧张。   “你……还记得我吗?” 第一百二十五章 楚阎罗来了   听到他说话,秦晚瑟幽幽睁开双眼,瞟了他一眼,“先前不是问过这个问题了吗?安王。”   左阳煦不死心,前倾了身子朝她靠近了些许,晶亮灵动的眼眸迎上她的视线,充满了希冀。   “我只是安王吗?”   他温热的呼吸夹杂着身上独有的青草气息喷拂在秦晚瑟面上,并不令人讨厌,但是总觉得楚朝晟身上的广玉兰香更好闻些。   她回过神来,察觉到二人有些过于亲密的距离,两条秀眉紧了紧,“安王还想尝尝先前那针的滋味吗?”   左阳煦身形微微一 僵,捂着缠着绷带的手退回原位。低垂着头,额前散碎的刘海被雨水打湿,黏成一股,整个人看着狼狈且萧索。   片刻之后,秦晚瑟听得他低声喃喃,有些委屈,“分明我都一眼认出你来的……”   秦晚瑟脑海中猛然闪过什么,想伸手抓住,但是那思绪过的太快,快到无法捕捉。   左阳煦再没说话,沉默着,像是在这黑夜雨势中化为了一尊冰冷的雕塑,任凭风吹雨淋,他全然不动,失去了挣扎的欲望,想就这般消亡在狂风骤雨中。   那两个人还没追上来,心神一放松下来,秦晚瑟便觉周身开始发冷。而内里又像是烧着一座火热的炉。   内外焦灼,整个人水里火里,说不上的难受。   忽然,心脏蓦的刺痛!   像是一把烧红的尖刀猛地刺入胸腔,贯穿了整个心脏,却不急着抽出,任由那滚烫的刀身烧灼着她的肉,冒出滋滋白烟。   秦晚瑟一手猛地用力攥住胸口衣襟,脑袋整个埋入怀中,一口银牙几乎咬碎,硬是没有发出一声轻哼。   头顶“咔嚓”又是一声巨响,隆隆吼雷声振聋发聩。   她心脏又是狠狠一痛,好似方才那把刀,在里面缓慢转动,剜绞着她的血肉,折磨着她的心智,直叫她钢铁做的骨寸寸折断。   旁边左阳煦的声音再次响起,声音很低,她耳朵嗡嗡作响,全然听不进去。   只想伸手进去将那折磨人的心脏整个掏出,一了百了。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诅咒会突然发作?   脑海中才转动一下,那叫人生不如死的痛感再次如同狂浪汹涌而来,将她整个人瞬间吞没,重重拍打在岸上。   “德阳?”   左阳煦似乎叫了她一声,但是她听不到,耳畔尽是嗡嗡耳鸣声,还有那隆隆雷声。   整个人魂魄好似被强行剥离体内,眼前的景色不断模糊破碎,又重新整合。   一道陌生的女声从脑海中响起,似是鬼魅般忽远忽近。   “你这条命是我给的,你就该给我复仇……给我复仇啊!才死了一个魏淑根本算不得什么!我要钱家!整个钱家给我陪葬!还有那个人,我也绝不放过!”   那声音越来越尖锐,像是尖锐是指甲划过玻璃般刺耳可怖。   那个人,那个人又是谁?是她先前找到那张纸条的主人吗?   秦晚瑟双手捂住耳朵,整个人终于支撑不住倒地。   头上水珠滚滚,已经不知是方才淋的雨,还是出的汗。   “德阳?”   一旁闹别扭的左阳煦这才终于回过神来,看着方才好好的秦晚瑟此刻倒在地上,双手紧捂着耳朵,娇小的身子蜷缩在一起,阵阵颤栗。   “德阳!”   他心头蓦的一惊,一个箭步跨到秦晚瑟身边,将她扶起,一手搓着她发颤的手臂。   “怎么了?怎么回事?你说话啊德阳!”   不管左阳煦怎么问,秦晚瑟都紧咬着牙关,下唇早已被咬出血色,贝齿深深陷在肉中,再咬下去,怕是要咬下来一块肉。   左阳煦伸手救下她的下唇,将手送到她口边。   秦晚瑟痛的险些要晕厥,每次呼吸都仿佛经过一片密密麻麻的荆棘地,生不如死……   但尚有一丝理智在,没有下口。   左阳煦看她两眼开始涣散,身上也逐渐没了力气,面色大变,原本淡橘色的唇血色瞬间褪去。   “德阳,你醒醒!别睡过去,你要是睡过去了,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他手轻拍她脸颊。   她的脸颊冷的像是冰块,身上更是如同在冰窟中冻了千百年般。   左阳煦心下骤然一空,紧接着仿佛烧滚的热油兜头浇下,将他心瞬间烫伤,绵延的痛苦随着呼吸一并化开。   他紧握着她的手,不断搓着她受伤的手臂,“德阳,晚儿!你不是一直在寻我吗?不是一连寻了十年吗?如今我回来了,是我,我就是小光啊!你不是有好多话跟我说吗?你倒是说句话啊!”   当初听闻秦晚瑟深爱李星霖,一爱就是十年,他不敢出来相认,怕他出现只是个笑话。   没想到秦晚瑟被李星霖退婚,她反嫁给楚朝晟。   他不解,借着给楚朝晟送礼的由头赶来之后,看她从墙头跳下,那熟悉的面孔,一如当初在水念庵一般无二,被他尘封在记忆深处的回忆,再次被掀开。   他知道她如今已是兄嫂,不该动、不该有那些心思,但是看她十年如一日的寻他,心中那些混账心思还是悄悄露了头。   眼下秦晚瑟在生死之间徘徊,这些心思更是如同滚滚决堤江水,一涌而出,尽情宣泄,怎么也止不住。   想止也止不住……   秦晚瑟痛的呼吸都难,左阳煦说的话,听的断断续续,只见他满面痛苦,几乎要疯魔,心头不知是什么滋味。   风势越猛,将豆大的雨点毫不留情的吹进这堪堪挡雨的地方。   雨点冰冷,拍打在秦晚瑟面上,她却毫无知觉。   轰隆——   又是一声霹雳响声。   方才炸裂的地方,两道黄色光芒骤然而起,如同陨石流星,直朝这边激射而来。   势如破竹!   秦晚瑟魂力感知到,眼皮一跳,强忍着痛,费劲百般力气,从身后摸出颗炸丨弹,抬手摁下左阳煦的脑袋,用尽浑身利器朝那光芒猛地掷出。   这就是她的杀手锏,平日里逛街寻了原料自制的。   只有两颗。   方才用掉一颗,现在这是最后一颗。   轰隆一声巨响,漫天雨幕仿佛被震散!   那两道黄光陨落在地!   “快……走!”秦晚瑟用尽浑身力气推了一把左阳煦,但是没推动。   耳畔雨声加急,她心急如焚。   橙阶肉体就相当强悍,这两个黄阶的人自是不必说,用不了多久就会反应过来,她走不了,左阳煦可以。   左阳煦从方才的震撼中回神,将秦晚瑟抓的更紧,“我不走!”   两人争执之中,秦晚瑟心痛更甚方才,紧接着地上两道黄色光芒再次绽放,比先前更甚!   秦晚瑟心下一沉,完了……   屠淳面上满是鲜血,眉宇间怒气翻滚,一条胳膊赫然没了,仅存的一只手紧握狂刀,携着万钧之力,怒吼着朝着二人头顶直直劈下!   旁边仇娘手中握着一把蛇形软剑,那张狐狸似的脸此刻冷然一片,恍若幽魅鬼煞,来掏人心肺。   左阳煦愣神一瞬,而后嘴角化开一抹温柔笑意。   阳光明朗的俊脸此刻如同和煦微风拂面,叫人心神安宁。   “当初抛下你一人离开,虽非我所愿,但这次不会了,就死一起吧……”   话音将落,头顶上忽然亮如白昼。   一道刺眼的金色光芒穿透黑暗,将整个山顶笼罩。   那个威名赫赫,让人闻风丧胆的楚阎罗……来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碾压   屠淳这一刀劈出,已经没有收回的余地。   即便感应到了楚朝晟,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劈砍下去。   “唰”的一声衣袂破风,楚朝晟浑身金光绽放,俯冲而下。   如同飞鹰捕蛇,身形紧绷如利箭,气若长虹贯日,不可阻挡!   “竖子敢尔!”   右手在虚空一握,光芒闪现过后,一柄长枪凭空出现在手中。   似是感觉到主人胸腔里激昂澎湃的战意,那长枪发出一声嘹亮嗡鸣,直破雨幕,直直朝屠淳胸腔刺去!   仇娘见势不妙,眼底掠过一丝恶毒,剑尖一转,从另一侧偷袭楚朝晟。   楚朝晟在空中身形无法移动,仇娘自信偷袭百分百能成功。   她身上黄色光芒又浓郁了几分,竟然有与楚朝晟一拼的架势。   “感谢楚阎罗,今日用命来让我二人扬名立万!”   仇娘讥笑一声,速度突的暴涨,纤细的身影穿梭雨幕,如同在水中畅游的毒蛇,飞射而出箭!   眼看着剑尖要刺破那男人的脖颈,那男人忽然侧目看向她。   那一双黑眸如深渊,一望不可见底。   好似万丈深海底,凶猛可怕的暗流在咆哮,翻滚!   只一眼,仇娘仿佛被那深海化作的深渊巨口所吞噬,整个人身上武气光芒瞬间暗淡,战意全无。   “除非本王想死,否则普天之下,无人能要本王项上人头!区区跳梁小丑,也敢猖狂?”   他心头怒火翻滚,好似数十座火山同一时间爆发,滚烫的岩浆毫不留情的喷涌飞溅,火红炽热的液体导入他的血脉,化为滚滚怒气直冲脑海!   心底只剩下一个字,“杀“!   手腕灵巧一转,手中长枪在空中抡了个满月,朝着仇娘猛地横扫。   强猛的气劲将她整个人瞬间掀飞,强悍霸道的气息隔空震伤她五脏六腑。   她两眼猛睁,只觉喉头一甜,狂呕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在空中直直朝地面坠落!   “娘子!”   屠淳目眦欲裂,不顾楚朝晟,飞身就要去接仇娘,下一秒,眼前人影一花,楚朝晟拦住了他的去路。   头顶一道霹雳瞬间炸裂开来。   碎银冷光将他俊美无俦的面容瞬间照亮。   他眉宇间凝了冰霜,薄唇紧绷,手中银枪斜指苍穹大地,长身玉立,衣袍被冷风吹得呼呼作响。   楚朝晟冷漠的凝着对面的屠淳,像是望着一个毫无生命迹象的死尸。   “夫人被他人所伤,你是不是很想杀人解恨?”   屠淳双目充斥着红血丝,在这雨夜下仿佛觉醒的远古巨兽,与寒风一同嘶吼怒啸!   他牙齿磨得咯吱响,滚滚怒火瞬间爆发!   “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一声吼罢,身上肌肉虬起,衣衫寸寸碎裂,整个人如同巨大的滚石,挥舞着手中狂刀,朝楚朝晟迎面扑来!   楚朝晟立在原地,满头乌发被雨水淋得湿透,贴在脸颊两侧。   漆黑的眼眸中两点寒芒高悬,握枪右手蓦的发力,枪尖也散发出同样金光!   头顶滚滚乌云层中,突然有数不清的银龙焦躁不安的翻滚怒号。   银光不断闪烁,将地面照如森森白昼!   楚朝晟薄唇轻启,“巧了,本王与你同等心境……”   从听到那声震天彻底的爆炸之后,他悬着的心就再也没有放下,满脑子都是那个女人浑身是血即将惨死的模样,像是梦魇一般折磨着他!   他简直要疯了!   分明她只是他的安眠药,只是他无聊时看她做戏解闷的乐子而已,竟然也配牵动他的心绪?   他不知道那女人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只有一点十分清楚。   她受了伤,他就想杀人,将那人碎尸万段!   身上黄色武气如同飓风般呼呼作响,连同头顶厚重黑沉的云仿佛也被撼动!   “冥雷!”   他双眉倒竖,手中长枪直指头顶夜幕!   万千雷电涌动,汇聚成一股,随他枪尖而动,化成怒龙,猛地从空坠落,正中屠淳!   左阳煦在地上看着这一幕,两眼圆睁,抱着秦晚瑟的手不着痕迹的收紧。   一直都很清楚,楚朝晟很强,但是没想到,竟然强悍到如此地步!   简直非人……   “这就是天武第一战神吗……”他口中喃喃一声,心中顿时升起挫败感。   垂眸看着怀中痛苦的蜷缩着身子的秦晚瑟,心中绞做一团。   若是他也与楚朝晟一般强悍,秦晚瑟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咔嚓”一声巨响,屠淳整个人被雷电击中,身形仍旧保持着握紧狂刀攻击模样,魁梧的身子直直下坠。   楚朝晟冷乜了他一眼,转身缓缓朝地面秦晚瑟方向飘去。   看到自己的夫人在左阳煦怀中刹那,他瞳孔一缩,双眉不可见的皱起。   收起长枪,伸手从他怀中将秦晚瑟接过,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左阳煦看着自己才相认的女人就到了自己二哥手里,口中泛起苦涩,“我检查过了,身上都是轻伤,但不知为何,突然变成了这样。”   “你检查过了?”楚朝晟猛然抬起头,鹰隼般的眼眸定在他脸上。   左阳煦浑然不惧,迎上他的视线,“晚儿有危险,我自然要检查一番。”   “晚儿?”楚朝晟语气中,明显有了威胁狠意,“她是本王的王妃,你的二嫂。”   他刻意咬重了最后两个字,用来提醒他这个唯一有点好感的弟弟。   左阳煦冷笑一声,“若她真是我二嫂,我也不动那心思,但你与晚儿之间,不过是一场交易,不是吗?”   楚朝晟喉头一滞,万万没想到秦晚瑟将这件事都告诉给了左阳煦。   楚朝晟将秦晚瑟打横抱起,冷凝着这异母同父的弟弟,“交易一日未结束,她便一日是我楚朝晟的妻。“   左阳煦喉头一噎,看着楚朝晟将秦晚瑟抱走,他却没有个正当理由将她留下。   大雨连天,他孤身一人站在原地,光线昏暗,看不清他此刻什么神情。   雨声如碎珠连绵不断击落在地,他没有跟上,只立在原地,站了不知多久。   他没有跟上,楚朝晟也没有回头叫他。   两兄弟一前一后,距离越拉越远,最终被这漫天的雨幕隔离。 第一百二十七章 认清了   楚朝晟抱着秦晚瑟上了马,直奔楚王府。   他让她面朝自己而跨坐,结实有力的手臂搂紧她腰身,以免她掉下马背。   她身子如被风吹雨打娇弱的花,不住的轻颤着,隐隐约约之间,楚朝晟嗅到了丁点血气。   当即眉心一沉,拉紧马缰,放缓速度,黑眸看向她。   秦晚瑟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痛的几乎失去意识,仍旧强行撑着,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   分明是自己先前看不得她示弱的模样,但眼下看她强自撑着,心头没由来的窜起一团火来。   她后背也受了伤,有血色浸透了衣裳。   楚朝晟大手移到那处,用力往下一按,质问她,“痛不痛。”   原本无力的秦晚瑟,喉头发出一声暗哑,又硬生生将之咽下。   头低低垂下,待痛感逝去,张大了嘴,大口大口喘着气,仿佛劫后余生。   “痛就叫出声来,痛不痛?!”   如此反复两次,秦晚瑟仍旧咬死了牙关,撑着快要倒下的意志,回了他两个字,“不、痛。”   楚朝晟怒极,也气急,一手扣着她后脑,按在自己肩头。   “别再糟践你的嘴了。”   若是嘴坏了,以后吃饭可是问题,她这胃病痛起来,也是要人命的。   秦晚瑟没客气,张口就咬了上去。   很快,便有血腥气在唇齿中化开。   男人肌肉微微一紧,又怕伤着她,硬是放松了肌肉,任由她啃咬。   不知为何,镇龙的镇痛作用,对这诅咒产生的痛感完全无效。   秦晚瑟完全靠强悍的意志力撑着。   饶是如此,到了楚王府,秦晚瑟还是痛晕了过去。   脑海中那道尖锐丑恶的声音,也终于销声匿迹。   楚朝晟快步入门,一张脸黑的下人。   左右仆从见了,纷纷绕道躲避,唯有夜雨快步上前,一见他怀中抱着昏迷过去的秦晚瑟,立马侧身让开条道儿,“宫中太医已经全部在里面候着了。”   楚朝晟离开前,他就猜想会有人受伤,便提前叫了太医。   即便后面无人受伤,让这些太医白跑一趟,也无妨。   毕竟,这儿是楚王府,他是楚王楚阎罗的贴身侍卫,谁敢多说什么?   楚朝晟漆黑的脸色不见好转,快步迈入缀锦园,见太医全都恭恭敬敬候在两侧,将怀中女人平稳放在床上,将帘帐一拉,露出秦晚瑟的手来,便沉声道,“排队看诊。”   太医们不敢怠慢,连忙排成一列,挨着把脉。   楚朝晟立在一旁,俊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烦躁不堪,衬的阴翳的眉眼越发恐怖。   房间里站满了人,却静的落针可闻,只剩下紧张的心跳声,还有微弱的呼吸声。   等待最后一个太医诊断完,楚朝晟两眼倏地睁大,急忙上前一步,语气是不可查觉的紧张,“如何?”   在场太医全都苦了一张脸,互相对视了一眼,低头齐齐跪了一地。   楚朝晟额角青筋跳起,怒声道,“何意?!”   “王爷息怒,臣等实在查不出有什么问题……”   “查不出什么问题?人都昏倒了你跟本王说查不出什么问题!”   楚朝晟雷霆一怒,空气中散发着浓浓的硝烟味,只需谁不小心透点火星,就会在顷刻间爆发!   在场太医头一个垂的比一个低,肩头不可抑制的发颤,谁也不敢大喘一个气。   本来以为楚王身强体健,这辈子都不会跟这楚阎罗有交集,奈何楚王府出了个王妃……   真真是苦煞人也!   其中一个年长的太医酝酿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道,“王爷莫急,王妃虽然脉象微弱,但却平稳,许是心病突发引起的绞痛,痛过之后,便没事了。”   楚朝晟沉默了许久,场中太医仍旧不敢轻举妄动。   半晌之后,听得方才那道雷霆震怒的嗓音恢复了正常。   “急?本王何时急了?”   众人心里齐声暗道,佛祖护佑,楚阎罗恢复理智了。   “哼,都退下,今日之事不许外传。”   不许外传的,当然是他进门之后怒气冲冲的模样,而非王妃病重的消息。   一行人连忙起身撤退,看着一个比一个年老,实则腿脚健步如飞,一个跑的比一个快。   房内瞬间安静,沉闷的气息一扫而空,外面冷风夹杂着雨点从门内涌入。   楚朝晟三两步上前将门关上,而后转身重新走向床榻。   床上的女子双眉紧蹙,面色苍白如霜雪,墨黑的发丝黏连在脸颊两侧,显得她脸越小了。   她身上湿哒哒的衣着还未换去,追月那丫头还不知在何处,纠结了一会儿,楚朝晟起了身,在衣柜里翻找一番,寻了干净的里衣出来,着手给秦晚瑟换衣。   第一次见面,他便看过她的身子,当时未觉不妥,心里没有丝毫波澜,也丝毫没有理亏,但眼下她成了他的王妃,心里却别扭了起来。   像是即将要偷吃什么东西,生怕被人发觉,有些心虚。   看着那苍白小脸,两条浓眉拧着,耳畔不知为何响起了左阳煦的话来。   “你与她之间,只是一场交易而已。”   她并非他妃。   心头千丝万缕,被左阳煦一句话再次挑乱,手指一弹,灯烛尽灭,房内陷入一片昏暗。   窗外雨声不绝,他摸着黑褪去了贴在她身上的衣衫,轻手轻脚的将干净的衣服换上。   咔嚓——   一道银光闪过,刹那间,他看到了此刻的她。   静静的躺在床上,双目微闭,唇角有血色凝结成痂。   身上不着寸缕,肌肤如若凝脂,身形凹凸有致。   墨发三千铺散在脑后,像是一尊圣洁的神像,美的令人窒息。   楚朝晟拿着衣服的手蓦的一紧,脖颈上显出一条粗筋,喉结艰难的上下一滚,身子久违的感觉到一股火热,由下而上,几乎要倾占他的理智。   光线在一瞬间转为黑暗,将他丢盔弃甲的模样完美掩盖。   他不敢再怠慢,慌忙将衣服给秦晚瑟穿好,而后大步出门,就着那倾盆大雨一淋,等滚烫的身子热度退去,才重新回到房中。   秦晚瑟呼吸微弱却平稳,他坐在床榻边,给她掖了掖被角。   伸手入怀,摸出一个鼻烟壶,凑在鼻尖嗅嗅。   这鼻烟壶,是他心绪烦乱的时候才会用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我能帮   秦晚瑟这一昏迷,又到了第二日早上才醒。   一睁眼,便嗅到空气中散发着令人心安的竹香气味。   紧接着,一抹白色衣角入了视线。   那个男人靠在床头,双手环在胸前,如造物主亲自镌刻的容颜此刻安静的睡着,敛起了所有锋芒,好似温润的美玉。   他又守了她一夜?   秦晚瑟眼中光芒闪烁一下。   身子一动,才发现身上衣物已经被换过了,肩头还有绷带,为了处理后背的伤缠绕的,但镇龙一夜已经将那点伤修复了。   雨夜过后,空气有些微的冷,她伸手探了一条薄毯,起身想给他披上。   才到跟前,手腕蓦的被人攥住。   楚朝晟倏地睁开双眼,目如冷电,待看清她手中拿着毛毯之后,心下顿时明了,眼中冷意立马褪去,攥紧她的手也跟着一松,心底淌过一丝异样。   “你怎么起来了?身子感觉如何?好点了吗?”   秦晚瑟讶异的看着他,她还是头一回听到楚朝晟语气急促的说这么长一串话。   “王爷……是在担心我?”   楚朝晟当即站直了身子,双手负在身后,长眉一挑,下巴微抬,“担心?本王不过是怕你无法履行约定,让本王夜夜安睡而已,你未免想的太多了。”   秦晚瑟想也是如此,他们之间不过一场交易。   “我这衣服,是王爷叫丫鬟换的吗?”   楚朝晟心神一紧,不自觉的冷哼一声,甩手背转过身。   “自然是婢女换的,难不成你觉得本王会亲自动手?”话说完,耳尖微微发红。   秦晚瑟没有注意,答道,“我并非这个意思,只是这婢女粗心了些,两根带子系错了,我有些不舒服。”   楚朝晟忽然被呛到似的,用力咳嗽了两声。   昨天黑灯瞎火给她穿的衣服,哪知道带子还绑错了?   他语速极快,“本王去叫厨房送些吃食过来,省的你那胃病犯了,又要劳人照顾。”   说完也不回头看秦晚瑟,快步出了房门。   秦晚瑟只觉他今天莫名有些奇怪,却也没有深想,自己换了衣服,洗漱一番后,空荡荡的胃就开始叫嚣起来。   先前那个叫玉珠的丫鬟走进门来,手中端着托盘,摆着热气腾腾的鸡汤。   “王妃,用膳吧。”   她款款走进门,将东西放在桌上,又道,“王爷让奴婢往这鸡汤里加了不少生姜来煮,口味可能有些辣,王妃忍着些。”   秦晚瑟颔首点了点头,道这楚朝晟莫不是怕她受凉才这般叮嘱的?说了声“有劳了”便坐下用膳。   胃中暖暖的,舒适的感觉传达至四肢百骸,整个人仿佛泡在温泉中,不一会儿就筋骨酥软。   用完膳食,她便起身寻了楚朝晟。   远远地看他在跟夜雨说些什么,识趣的立在原地没有过去,瞧着脚下一颗石子被雨水冲刷露了头,用脚碾了碾。   那边夜雨监督白府一事不利,正听楚朝晟训斥,眼角余风瞧见他,低声道,“爷,秦小姐在那候着呢,好像有什么话跟你说。”   似是突然被人点了穴,楚朝晟身形微微一滞。   “她候着便候着,候着本王的人多了,她多候会儿又有何妨?”   夜雨两眼盯着地面脚尖,一手垂在身侧,不着痕迹的竖起三根手指。   三、二……   一还没有数下,就听到楚朝晟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先下去吧,仔细盯着白府动向,一有消息立马汇报,本王要与他仔细算这笔账!”   夜雨立马收手,应了声“是”,转身就走。   耳根子终于清静了。   见夜雨离开,秦晚瑟这才举步朝楚朝晟走去。   “王爷。”她唤了一声背对着自己的男人。   楚朝晟扭转过身,有些意外的一扬眉,似乎不知道她在旁边候着自己。   “身子好了?就这么随意下床走动?晚上若不能给本王施针,本王无法安睡,你可清楚后果。”   秦晚瑟垂眸应道,“伤了后背,没伤到手,给王爷施针应当不在话下。”   楚朝晟眸光闪闪,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她确实没有什么不适,这才放松双肩,语气也变得淡然起来。   “找本王何事?若是问追月那丫头的话,跟裴卓在一起不会有事,不出意外下午就能回来。”   “又欠王爷一回,日后定会相报。”   “回报?追杀你的那帮人,是白胜那老东西派的,本王当街杀了他儿子,他报复不了本王,便把怒气撒到了你头上,你这麻烦,是本王带来的,你不欠本王。”   看着冲他低头道谢、还想着回报撇清的女人,楚朝晟心里很不爽。   他倏然又转过身,试图看看周围景色调节一下心情。   秦晚瑟垂了眼睑,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楚朝晟几乎以为她已经走了,有些生气这女人真是没规矩,要走也不说一声,一回头就看到秦晚瑟还在原地站着,诧异了一下,面上迅速恢复淡然。   “还有什么事吗?”   他一手半拢在袖中,紧了又紧,很想问问她跟左阳煦那小子这几日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让那小子突然转变了性子,敢那么跟他说话。   但是他拉不下脸,问不出口。   左阳煦的话不断的提醒他,他与秦晚瑟之间,不过是一场交易,问她,等于干涉她的私生活。   他堂堂王爷,何故要拉下脸皮好奇一个女人的私生活,折了身段。   秦晚瑟没有注意到他眼底的纠结之色,深吸了口气,抬眸迎上他的视线。   “王爷,我们不妨再加深一下合作吧。”   楚朝晟眉梢一挑,“如何加深?”   “我知道王爷一直在做惩奸除恶之事,类似于天武国暗处保护神。”   “所以呢?”   “白府嚣张狂妄,换做以往,王爷早已动手灭之,可眼下却迟迟不动手,定然是还没有找到可以一招制敌的证据……”   楚朝晟看着她黑白分明、沉着自信的眼,眼底亮起丁点光芒。   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这女人竟然将他剖析的如此透彻。   他勾唇讥诮,“你该不会想说,你能帮本王吧?”   窗部都是他训练出来精英中的精英,他们无法找到的突破口,他可不觉得眼前这个女人能做到。   虽然她身上出现了很多让他意外的事,但此次事情可不是小打小闹。   秦晚瑟挺直脊背,口中吐字掷地有声。   “能。” 第一百二十九章 悄然变化的情绪   楚朝晟瞳孔微张,万万没想到从她口中竟说出如此狂妄的话来。   “本王是天武第一高手,手下的人也皆是精锐,你凭什么信誓旦旦说出此话?”   这话,并非楚朝晟吹嘘自满。   他口中所说,皆是事实。   无论是夜雨,还是派给她的一个车夫,全都是目前的她无法企及的强者。   她这话落在旁人耳中,确实是张狂了些,但她说的,也是事实。   “在白家派杀手追杀我之前,钱府也派了一批杀手,其中,有两个橙阶高手。”   楚朝晟眉心瞬间沉下。   他派给秦晚瑟的裴卓,虽然也是橙阶,但是一口气对付两个,根本不可能。   只能是其中一个被秦晚瑟牵制或者直接杀死。   红阶七段的实力,不管是牵制还是杀死一个橙阶的高手,都十分令人不可思议。   他忽然想起,这个女人曾经在红阶三段的时候,就独自一人杀死了红阶七段的钱源……   而且,他赶来之前看到的那个声势浩大的爆炸……   若非那一下,他要拿下屠淳仇娘二人,也不会那般轻松。   这,都是眼前这个女人做的。   “若要与本王一起行动,倒也并非不可,只是眼下养好你的身子,免得到时候突然发作心病,拖了本王后腿。”   楚朝晟哼了一声快步离开。   不知是不是秦晚瑟的错觉,她竟然从刚刚他冷言冷语中听出来一丝丝关心的意思。   摇了摇头,开始梳理眼下情况。   她这身子缺乏实战训练,缺乏敏锐的反射动作,与屠淳仇娘那一战,她深深体会到了。   所以才会提出跟楚朝晟加深合作一事。   一来锻炼自己的能力,加快成长,二来,还可以借助楚朝晟的力量,查探钱家,摸索突破之法。   昨天在她脑海中叫嚣的那个声音,不出意外就是原身残魂,没想到她的怨恨竟那般深重,要她灭了钱家满门……   她上一世虽然也杀人无数,但杀的都是该杀之人,钱霜儿与魏淑无耻可恨,杀了也无妨。   但要灭钱府满门……   她蹙了蹙眉,对那些无辜之人,她可下不了手。   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到了下午黄昏时分,追月跟裴卓果然回来了。   这丫头一回来便抱着秦晚瑟开始哭,好不容易秦晚瑟才将她哄住。   “小姐,我决定跟裴大哥一起修习武气了。”她说着话,眼角余风含羞带怯的看了身旁裴卓一眼。   秦晚瑟从中嗅出一丝非同寻常的气息,看来她跟左阳煦离开之后,这二人也发生了一些故事。   她故意装傻,“裴大哥?”   追月脸上顿时烧红一片,嗔怪的唤了她声“小姐……”   秦晚瑟咯咯直笑,看她羞的要无地自容,便不再逗她。   裴卓挠了挠后脑勺,脸上也有可疑的绯红,咳了一声,道,“王妃,那我先下去忙了。”   “去吧,日后我家追月,就拜托你了。”   追月闹了个大红脸,拽着她衣角一摇晃,“小姐,你胡说什么呢?”   裴卓舌头打了结,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胡乱应了一声,忙不迭的跑了。   秦晚瑟早有给追月寻个人家的打算,毕竟她这条路是可预见的艰辛,追月是她重生以来,真心实意对她好的,她不想追月最后因为自己落得凄惨下场。   “裴卓是个老实人,你要好好待他,莫要欺负他。”   “小姐,八字还没一撇呢,你怎么还说……”   秦晚瑟笑笑,不再逗她。   下了一场暴雨,湿气很大,一整日过去,湿透的地面还是不见干。   天色一点点擦黑,那漆黑的夜幕上洒了一把碎星,如同被仔细清洗过的鹅卵石,在夜幕中闪闪发光。   秦晚瑟拿着针囊,敲开了楚朝晟的房间。   “进来。”依旧是那个没有波澜起伏的声调。   秦晚瑟顺势推门而入,见楚朝晟一身玉白长袍斜倚床头,手中拿着一本书看着。   他五指修长,似是笔直的青竹,被寸寸打磨,修剪的齐整的指甲,更是在烛光下散发着莹莹珠光。   秦晚瑟想,这手倒像是抚琴执笔的手,不像是取了多人性命的手。   “王爷,我来针灸助眠。”   楚朝晟视线始终落在书上,指尖一动,翻了一页,“嗯”了一声。   好似看的认真,但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其实什么都没看进去,只是在装模作样。   秦晚瑟取出针囊,举步上前。   “请王爷躺好,我好施针。”   “就这样吧。”楚朝晟眸光闪烁了一下。   她一般施针前会给他进行按摩,以往觉得十分舒适,但是自从昨夜之后,总是无法跟她近距离接触。   靠的太近,会感觉心跳很快,心底某处麻麻的、痒痒的,他会变得有点奇怪。   “好。”   秦晚瑟也不客气,取出一枚寸长的针,靠近了他,稍微前倾了身子,找寻穴位,准确无误的落下。   她指尖柔软微凉,像是一滴雨落在他脸上,瞬间激起一串粟米粒,握着书的手不由自主一紧,将那书都捏的变了形。   好不容易针扎完,但他此刻却毫无睡意,甚至十分亢奋。   秦晚瑟有些奇怪的看着仍旧坐得笔直,毫无困意的他,疑惑的“啧”了一声。   莫不是她针法退步了?   不应该啊?   “王爷,你可有感觉困意?”   楚朝晟怕她看出自己的异样,板着脸不动声色的翻书。   掌心早已被汗水濡湿,指腹将书页粘连,这大力一翻,险些将整页撕下来。   他眼中光芒忽闪,迅速将那一点慌乱隐藏起,冷呵了一声,“看来你医术退步了,也不过如此。”   秦晚瑟抿了抿唇,义正言辞道,“请王爷躺好,让我仔细检查一番,或许是有其他原因。”   绝对不存在退步一说,一定是有其他原因。   秦晚瑟不知道原因,楚朝晟却是十分清楚。   这个女人站在旁边,身上散发出来淡淡药香像是汹涌的波涛,不断的刺激他的神经,他根本无法安定下来。   他黑着一张脸,将书合起扔到一边,直接闭上双眼,谁也没看见他发红的耳尖。   “不必了,你还是回去好好磨练自己的技艺吧,跟左阳煦那小子不过一起呆了几日,手竟都生疏了,呵……”   秦晚瑟眨着眼将他看了又看,旋即正色道,“王爷日后莫要说这样话,我心里自是清楚与王爷不过是合作关系,但若让旁人听见,还以为王爷是在吃味。” 第一百三十章 去叫那个女人过来   原本闭眼靠在床头的男人, 突然像是被踩到了尾巴,忽的坐直身子,回头看向那个脸上一片淡然的女人。   “吃味?”他冷笑,“本王吃谁的味?你吗?”   他视线由上而下将秦晚瑟扫了一遍,薄唇勾起一丝讥诮,“本王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会看上你这种身无二两肉的女人?”   秦晚瑟凉凉回道,“刚好,我也看不上王爷这般难伺候的。”   针囊一抽,转身就走。   楚朝晟坐在床头,两条浓眉敛着烦躁。   漆黑如墨玉般的眼底压着一片沉沉晦暗的光,像是一片昏暗的沼泽。   方才上下看了那女人一眼,脑海中就情不自禁又浮现出那天夜里她令人惊艳的模样,令他烦躁不堪。   楚朝晟闭上两眼,重重倒在床上,心里暗道自己定然是一直没碰过女人,被那画面刺激到了,等过些时日就会恢复正常了。   再这么下去,在那女人面前丢了脸,指不定会被怎么嘲笑。   想起那个女人两眼闪烁着狐狸般的光芒,伶牙俐齿的取笑他,他就恨得牙痒痒。   等等!   他蓦的睁开双眼。   刚刚那个女人临走时好像说看不上他?   楚阎罗故意忽略了秦晚瑟说的“难伺候”三个字,只听到“看不上”三个字,气的咬牙切齿。   在床上来回辗转反侧了大约半个时辰,怎么想也气不过,倏地起身就要去缀锦园问问那个女人,到底看不上他哪儿?   他可是堂堂楚王,天武国第一战神,多少女人削尖了脑袋要嫁来楚王府,她竟然不知好歹?   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如一阵风般走到门口,他开门的动作硬生生止住。   “若是主动去寻那个女人,岂不是让她觉得本王十分看重她?”   楚朝晟轻哼一声,转身重新回到榻上。   没了那略微甘苦的药香味,纠结了一会儿,他便沉沉睡去,晚上,做了个梦。   还是那处温泉,秦晚瑟身上赤着,披着满身银辉,衬的肌光赛雪,仿佛水中开出的一朵水莲花,花瓣粉嫩,挂着晶莹水珠。   她藕臂一伸,拨开水花,朝他游来。   抬手挂上他的脖颈,将他一并拉入水中,妖精般痴痴纠缠……   梦到半夜,这位从未碰过女人的王爷,可耻的泄了……   次日秦晚瑟按照楚朝晟定下的规矩,去花厅用膳,却并未看到他踪影。   以为他出任务没有带她,心里还生了闷气,明明昨日说好的,但转眼一看,夜雨还在,这个念头便被否了。   看着满桌子琳琅满目的膳食,秦晚瑟不再胡思乱想,动起了筷子。   本以为楚朝晟很快就会回来,没成想,这一下,竟是整整一日未见到他。   夜里收拾了一下,准备去他房里针灸,夜雨却刚好出现在门口,将她拦下。   “王爷说近几日有公务处理,要在书房通宵,秦小姐不必前去针灸。”   秦晚瑟有些疑惑,先前从未见他通宵处理过事情,出任务也是偶尔,怎么今日就突然要开始通宵处理了?   是遇到了什么重大事情,还是她昨夜说的那句话惹恼了他?   若是后者,那可有些麻烦了,毕竟她还等着从他那磨练自己。   秦晚瑟抬眸看向夜雨,试探性问道,“……王爷是否心情不好?”   夜雨看着她点了点头。   那般骄傲的王爷,被秦晚瑟当着面说了看不上,心情能好才怪。   只是这番话却是不能说的,若是让楚朝晟知晓,必定会亲手掐死他。   秦晚瑟心下顿时一沉,咬了咬唇,暗道自己昨日不该那般冲动顶撞他,知道他是个骄矜的性子,顺毛捋最有效,但偏偏在这节骨眼上跟他对着干了,得想个法子弥补一下。   训练之事,可不能再拖。   “我知道了,有劳夜侍卫通传。”   “秦小姐客气,日后唤我夜雨即可,那属下先告辞了。”   冲着秦晚瑟一颔首,便转身离去。   秦晚瑟立在原地暗自思忖片刻,转回了房间。   书房内,亮着一点豆大的烛火。   一人一袭白衣坐在桌前,双手交叉撑着额头,挡住紧拧的双眉。   叩叩叩——   楚朝晟不耐的又是一拧眉,顿了片刻才道,“进来。”   夜雨推门而入,看他如此,便只朝里迈了一步,双手一拱。   “王爷吩咐,尽已通传,秦小姐今日不会过来了。”   楚朝晟不知为何,心下暗暗松了口气,双眉舒展,伸手看起了桌上的密卷。   “窗部还没将白家暗库破解吗?”   “还没有,那暗库虽小,但构造十分精妙,更有不少高手护卫,一时半会儿,无法破解……”   “什么叫一时半会无法破解?”楚朝晟捏着卷宗的手一顿,犀利的视线朝夜雨面上直直射去。   即便跟在楚朝晟身边多年,但是楚朝晟如此锋锐的目光,每每对上,他心里还是有些发凉。   当即神色一正,双手抱拳躬身,“王爷息怒,门好入,但里面机关阵法极为复杂,再加上有高手来回巡逻,兄弟们若是贸然行动,不光打草惊蛇,还会损失惨重。”   事关手下弟兄生死,楚朝晟立马冷静了下来。   双眸暗暗,看不清内里情绪。   脑海中忽然想起昨夜那女人在他面前信誓旦旦的说要加深合作,并且一定能帮到他……   他呵的一声笑,倒叫那女人赶上了趟儿,有用武之地,不知到时候他去请她,她会是如何得意?   思及此,楚朝晟脸色双眉又锁了起来。   直接开口让她帮忙?他楚朝晟生于天地二十年,还从未做过求人之事,这脸,是如何都拉不下来的,得想个其他办法,最好让那女人亲自来求他。   夜雨杵在原地,听得面前这位爷开口一声莫名的笑之后,脸色倏地又阴沉下来,心下一阵阵敲边鼓。   眼角余光瞥了自己与门口的距离,有了少许安慰。   幸好他早有准备,若楚朝晟待会儿发飙扔“暗器”,他可以立即遁走脱身。   “你下去吧。”楚朝晟神色恢复正常,两手执着卷宗又看了一遍,将之扔进抽屉,“去叫那个女人过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 你给本王解释   方才传话叫人家不用来了,眼下还没过了一刻钟,又传话叫人家过来。   这位爷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本事,夜雨最近见识的尤其频繁。   不想深究原因,只一门心思想着自己现在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忙应了声”“是”,脚底抹油赶紧溜。   秦晚瑟坐在房间里,两眼望着门口方向,手中把玩着个香囊,时不时娥眉微蹙,摇一摇头,像是遇到了什么极其纠结之事。   桌上放着的一盏烛火被风吹的摇曳,门缝中涌来一阵冷风,将那略微急促的敲门声一并带了进来。   “秦小姐,可歇了?”是夜雨。   又是他?   来不及纠结为何这人去而复返,秦晚瑟看了看手中的香囊,没有遮掩,起身开门。   “夜侍卫,可是王爷又有何吩咐?”   夜雨刚毅的面上化开一丝微不可见的尴尬,“王爷又让秦小姐过去书房。”   秦晚瑟一扬眉,眼底光芒跟着亮了亮。   “这香囊是给王爷的?”夜雨眼尖的看到了她手中绣的精致的荷包。   秦晚瑟顺势拿出,“嗯”了一声,“里面放了安神的香料,王爷总不会让我日日给他针灸治疗,我不在时,有这东西,他也好入眠。”   “娶妻如此,是王爷之福。”   秦晚瑟呼吸微微一滞,面上一闪而逝的红晕,而后讪讪一笑。   夜雨说完,才之失言,面色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冲着秦晚瑟一颔首,找了借口走了。   “哎,夜侍卫……”   秦晚瑟还想着将这香囊让夜雨转赠,前些日子才听说,在天武,女子送男子香囊,是有另一番用意的。   她虽然不在乎这些习俗,但楚朝晟在这儿土生土长,难免会对此产生歧义。   而他二人之间有约定,只是合作,没有感情,引起误会终归是不好的。   但夜雨健步如飞,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根本没听见她唤的那一声。   秦晚瑟垂眸看了手中香囊几秒,叹了一声,漫吸了口气,将之收入袖口,朝楚朝晟书房走去。   叩叩叩——   房内的楚朝晟听到敲门声,眼皮一跳,抬眸飞快看了眼大门。   烛火将女子的身形剪影映照的十分清楚,曲线婀娜,身形笔挺,但从个影子,就能看出其人的不俗的气质。   他唇角勾了勾,没有着急开口回话,待到手中书翻过两页,才缓缓道,“进来。”   秦晚瑟推门而入,见男人身着月白衣袍,衣领规整,如玉打磨的手指轻抵额头,双眸似胧月皎皎,正专注的凝视着手中书卷,肩头两缕黑发垂下,随着门口涌入的冷风左右摇摆。   他蹙了蹙眉,有些不虞,但并未抬眼看她。   “还杵在门口作甚?”   秦晚瑟收回视线,提步上前,“王爷唤我前来何事?”   “自然是针灸,”楚朝晟放下手中书卷,抬眼望向她。   她始终一身素色衣裙,乌黑的发丝如云,用一支造型粗劣的木簪挽起。   但那精致的五官加卓然的气质,让那身衣服跟木簪都变得高贵起来。   他眸色一暗,薄唇紧抿,脑海中又开始胡思乱想翻腾起来。   索性闭上双眼,往椅背上一靠,“过来。”   秦晚瑟眼底掠过一丝失望,楚朝晟叫她前来果然没提加深合作的事。   分明那天答应的了?难道还是信不过她的能力?   一手从袖中摸出针囊,压着心思朝他走去。   纤细柔软的手指按上他的太阳穴,轻轻揉按着。   楚朝晟原本在扶手上轻敲的食指蓦的绷紧,一动不动,仔细看去,指尖已被按得泛了白。   按摩结束,放在扶手上的食指才缓缓放松,却就此沉寂了下去。   秦晚瑟施针手法越来越娴熟,红色的武气镀了金针,三下五除二施针完毕,看了一眼微微皱着眉心的楚朝晟,欲言又止。   感觉那一抹药香还在周身萦绕,楚朝晟唇角不可见的轻轻一勾,放在扶手上的食指重新轻敲起来,一下一下,十分有节奏。   “你可以走了。”他道。   秦晚瑟站直了身子,“王爷,已经第二日了。”   她等不了那么久。   从那雨夜看来,诅咒应该是一个月发作一次,相当于一个警钟,将她从安逸中强行拉扯回来。   而且,会一次比一次强烈,到最后,中诅咒之人生不如死……   “第二日,如何?”   楚朝晟缓缓撩起眼皮。   以往这女人施针之后,他睡意就会滚滚而来,但是眼下他貌似对她身上药香极其敏感,她在他便睡不着。   秦晚瑟正色道,“加深合作一事,王爷思考的如何?”   若是楚朝晟迟迟不答应,她就只能另寻出路。   楚朝晟这里,无疑是条稳妥的近道,若非逼不得已,她不想用其他方法。   楚朝晟定睛打量她,在扶手上轻敲的手指一顿,启唇道,“考虑的倒是差不多了,只不过,在那之前,本王有两个问题问你。”   他目光灼灼幽深,秦晚瑟探不明白,心下暗自警醒了几分。   “王爷请问。”   楚朝晟心情似乎好了些许,漫不经心道,“你与左阳煦那小子……在水念庵一起呆了两日?”   他其实想问,你与左阳煦是什么关系,那两日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左阳煦那小子对他的态度发生那么大转变?   但问题太多,就显得他十分在乎,落了下乘。   他楚朝晟,不喜被人拿捏的感觉。   想派人去查查,但是又怕查出什么让他心情烦躁的事情,不如直接听这女人说。   秦晚瑟眼皮一跳,想起那日雨夜,左阳煦在她耳边说了很多。   他就是那个曾经与原身共生死的小光……   可惜她不是原身,并无多大感触,想的最多的是,左阳煦的出现,会不会就是勾起原身残魂发作的原因?   她眉眼如常,口中淡淡道,“只是巧合,我与安王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我未曾损王爷颜面。”   楚朝晟目光在她面上转了转,她形容坦荡,并无刻意隐藏什么,他对这个回答倒是有几分满意。   眉梢一挑,冷声又道,“既然如此,那为何本王见你二人在雨夜相拥?” 第一百三十二章 她破例   秦晚瑟闻言,面色没有丝毫变化,开口回道,“我心疾发作,他不过出于好意,扶我一把而已,王爷不必多虑。”   听她解释,楚朝晟心下一安。   他其实知道这个结果,不过还是想听她亲口说。   毕竟先前答应了他不做有损楚王府颜面的事,而且她自己也说绝对不会对任何男人动心。   他压根没想到,这个“任何男人”,也包括他楚朝晟。   “多虑?本王不过是在验证你说话真伪而已,你自己先前说的话,不会忘了吧?”   秦晚瑟撩起眼皮直对上他视线,“自然不会忘,王爷放心,同时,我也希望,王爷所说的话,也不要忘。”   答应了她的事情,也要做到。   楚朝晟盯着她瞧了一秒,双手一撑扶手起身。   行走之间,月牙白的长袍随行而动,风度翩翩。   “既然你苦苦哀求了,本王也只好答应,只不过,要先通过本王的考验,本王不允许因为你的个人失误,而造成其他人的伤亡。”   楚朝晟回眸睨了她一眼,原本阴沉的脸上显出阴翳冷酷来,“不要指望本王会放水,懂了吗?”   秦晚瑟重重点头,有些傲气的微扬下巴,“我说了我定然能帮上王爷的忙,自然不会拖后腿,王爷大可放心。”   楚朝晟视线又在她面上流转。   她像是一只凶猛的幼兽,面对着一头比自己体型大百倍的猛兽,还能龇牙咧嘴亮出自己的爪子,伺机寻找猛兽的破绽,发起反攻。   片刻之后,他回转过身,嫣红的薄唇浅浅勾起。   这女人,非常合他楚朝晟的胃口。   他现在已经开始期待,待会儿这女人又会给他带来什么惊喜了。   楚朝晟脚下生风,步伐轻快。   秦晚瑟能感觉到他心情转好,但不知原因为何,一头雾水的看着他身形越来越远,忙紧步跟上。   左右这男人喜怒无常,他的想法,还是不花费时间去揣摩了,揣摩也无用,指不定下一秒又晴转多云了。   楚朝晟带着她,一路到了后花园。   红色的蔷薇花如火,正开放的热烈,似是一片火海,花香芬芳馥郁。   楚朝晟一身月白衣袍迈入其中,似是在这花海中落了一片雪。   那香气仿佛将他身上凌厉气息一并吸收,他黑发白衣,仿佛出没浊世的翩翩佳公子。   察觉身后女人脚步声有些远,他顿住脚步回头,“走的这么慢,怕不是心疾未好,身子太虚?待会儿还能过本王的试炼吗?”   看着秦晚瑟越走越近,他唇角勾着讥诮,“不如现在打道回府,等你休养好了身子再说,以免待会儿说本王严苛,欺负了你。”   秦晚瑟隐隐觉得他这番话的意思,其实是在担心自己的身子,但却找不到证据,淡声回道,“无妨,我身子已无大碍,待会儿试炼王爷不必手下留情。”   楚朝晟又将她从上到下扫了一遍。   她娥眉淡扫,那张脸蛋素净白皙,丰润的唇是淡淡的粉,看起来略微有些娇弱。   单从外表,实在看不出来她说的话是真是假,又不能直接拽过来她手腕把脉一番。   楚朝晟两条浓眉皱起,犀利的眉眼拢起一丝阴翳的光来,哼了一声,甩袖朝那湖中央的水亭大步迈去。   秦晚瑟心下一动,看着他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果然晴不过三分,又阴了。   都道女人心海底针,她看这王爷也差不离。   难搞,难搞……   水亭三面环水,有一条走廊直直通达。   站在水亭中央,有风顺着湖面迎面吹来,微风中夹杂着些微湿气,嗅着叫人胸腔浊气一荡,立马神清气爽起来。   听到脚步声靠近,楚朝晟一抬手,掌心运了几分武气在漆红圆柱上用力一拍。   一道黄色光亮一闪而逝,那漆红圆柱发出“咔”的一声轻响,里面出现一个木质拉环。   楚朝晟毫不犹豫伸手,将那拉环拉起。   紧接着,脚下地面逐渐朝两边裂开,出现一人宽的地下通道。   秦晚瑟呼吸一滞,两手在身前攥紧。   没想到楚王府竟然还有如此暗道……   抬眸望向楚朝晟,眼里带着些不安。   楚朝晟淡扫她一眼,英俊的面上没有丝毫波动。   “看到便看到了,没有本王的武气,也无法打开。”   秦晚瑟吁出口气,幸好不是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   楚朝晟先行一步下去,迈出一步后顿了顿,没有回头看她,声音却飘了过来。   “跟紧点,走廊里有许多机关暗器,掉队受了伤,本王可不负责。”   秦晚瑟深吸口气,打起十二分精神跟在他身后。   走廊很暗,四周没有一点光透进来,空气湿冷,隐隐约约能听到水流涌动的声音。   若是她一人,怕是心下会不安,但前面还有那个男人在,心里一点慌乱都未生出。   楚朝晟忽然顿住脚步,掏出一枚火折子吹燃。   秦晚瑟未留意,脚步不停,一下撞到了他结实的后背上,撞得鼻尖通红,眼泪花直冒。   一道火光刺入眼来,她适应了下光线,看到那男人分明的下颌线微动。   “蠢,拿着,看着点脚下,跟着本王的步子走。”   秦晚瑟讪讪的揉了揉鼻尖,方才在思索问题,这才分神撞了上去,没想到还被这男人抓了个正着,嘲讽了一番。   伸手接过他手中的火折子,默默的跟在他身后,盯着他的步子。   这回,不再分神。   这通道果真有不少机关,单从楚朝晟走的步法就能看出。   若是一步走错,就会触动机关。   她不禁有些好奇,这机关重重的尽头,会是一副什么画面。   跟着楚朝晟走了大约半柱香的时辰,窄窄的通道忽然变得宽阔,出现一个可容纳十几人的石室。   两个身穿黑衣,脸带面具的男人各守一方,面具上画着奇怪的纹路,一哭一笑,在昏暗的光芒下看着十分诡异。   见着楚朝晟二人前来,立马一左一右上前将楚朝晟围拢,伸手在其面上反复摸索。   秦晚瑟眼皮一跳,没想到自己的头儿来了,竟然也如此严格。   而楚朝晟也似是习惯了,任由他二人搜索检查。   确认是本人之后,那二人立马单膝跪地,恭敬齐声道,“见过律主。”   楚朝晟启唇,“开门。”   其中一人抬头,看向他身后的秦晚瑟,“这位还未检查。”   秦晚瑟还未拒绝,楚朝晟就阴沉下一张脸,瞥了秦晚瑟一眼。   “没人会冒充这长相普通的女人,破例放行。” 第一百三十三章 试炼   破例?   再说这女子长相普通吗?   站在楚朝晟身边丝毫都不逊色,这样的女子若是长相普通,那么在座各位恐怕都没脸见人了。   检查是规矩,可头儿说的话也不能不听。   那二人陷入了为难的境地,面面相觑。   “本王说话,几时变得不管用了?”   楚朝晟“嗯”的上扬了语调,那二人立马垂首应“是”。   同时起身,走向一扇厚重的铁门前。   铁门上面没有丝毫花纹,只有中央一个雕刻着阴阳八卦,还有十二生肖图案的双圆环。   只见那二人背对着秦晚瑟与楚朝晟,一人上前转动几下,那铁门发出“哗啦啦”的铁锁转动声,缓缓开了。   “一、二、三!”   “用点力,没吃饭吗!”   雄浑暴躁的男音从裂开的门缝中传来,如同闷雷炸在耳边。   门完全开启,周遭瞬间通透,笼罩在光明之中。   秦晚瑟将火折子合起,跟在楚朝晟身后朝前踏出。   这是一处宽阔的校场,墙壁四周挂着烛火,将整个地下照如白昼。   数不清的男人们赤着上身,只穿一条黑裤在校场中央训练。   身上汗珠滚滚,被烛光印照的折射出异样的光泽。   四周角落,各有个戴面具的人把守,气氛沉重肃穆。   楚朝晟一袭白衣出现在这烟尘杂乱的地方,如同黑暗的沟渠中射入的一束光,十分耀眼。   众人瞧见,立马收势,冲着门口方向单膝下跪,动作整齐划一,请安声震耳欲聋。   “参见律主!”   秦晚瑟眉心狂跳,这一幕,竟然像极了她上一世。   与战友一起训练、吃喝、切磋、拼杀……   脑海中那一幕幕如走马灯般飞快在眼前掠过,胸腔中不可抑制的激荡起来,呼吸也开始变得微乱。   楚朝晟站在她身侧,察觉到她异样,斜眼睨向她。   见她脸颊两侧微微潮红,目光灼灼,再看向场中,他的那些弟兄们全都赤着上身,露着精壮的膀子,心下顿时明了。   他夹杂着碎冰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嘲讽,“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秦晚瑟还没反应过来,他人已经走出一段距离,将她甩在身后。   敛了敛心神,跟在他身后。   “律主,这是……”一个戴面具的男人上前,看了一眼楚朝晟身后的秦晚瑟。   “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不必在意。”   他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入秦晚瑟耳中。   秦晚瑟眸光一敛,立在他身后三步处停下。   “今日测试还有多久开始?”   戴面具的男人回道,“马上就要开始了,律主可要亲自把关?”   “把那个女人,一起扔进去。”   戴面具的人身形一怔,隔着面具定定朝秦晚瑟方向看了一会儿,口中磕磕绊绊道,“女、女子……”   生死测他们这些男人进去都有可能会出不来,缺胳膊断腿更是常事,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进去……   旁边有人搬来张椅子,楚朝晟顺势坐下,胳膊肘撑着扶手,修长的手抵着额头,长眉一扬,看向立在那里一言不发的女子。   “听见了吗?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秦晚瑟朝前踏出一步,没有看楚朝晟,转而看向那戴面具的男人,“劳烦带路。”   简短的四个字,回答了楚朝晟的话。   楚朝晟眉心一沉,唇角绷紧,抵着额头的手也跟着收拢。   那么危险的任务,他怎么可能带着个女人去?   本以为带她到这儿,她就会望而却步,谁曾想这是个不到黄河不死心的。   戴面具的人隐约觉得楚朝晟情绪不对,这女人并非他说的那般“无关紧要”,看着他,等他发布最终指令。   楚朝晟双眉越蹙越紧,四周的橘色烛光将他一张俊脸映照的明明灭灭,显得越发阴鹜。   熟悉楚朝晟的人心里十分清楚,每当他露出这个神情,表示有人要遭殃了。   在场众人皆屏住了呼吸,低垂下头,生怕与他视线有交错。   忽而,他动了。   手指了指某个方向,沉声道,“带她去。”   立在他旁边戴面具的人惊出了一身冷汗,僵直着身子不敢动。   听他最后一个字音落地,这才狠狠松了口气。   “姑娘,请随我来。”   秦晚瑟颔首一点头,举步跟上。   今日若是知道要出来试炼,该换身衣裳的,这裙子,实在不方便行动。   随着那人一直走到校场尽头。   眼前三扇门,红黄黑。   那里,还站着十几个精壮的小伙儿,瞧着秦晚瑟来,有些意外这儿竟然会来个女子,长得还跟天仙似的。   其中有个长相有几分帅气的小子,便冲着秦晚瑟痞里痞气的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口哨声,一直传到楚朝晟耳里。   秦晚瑟淡扫了他一眼,没有理会。   “哟,还是个有脾气的大小姐?!“那男的在人群里起哄,“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来这儿作甚?谁带你来的?”   戴面具的人重咳一声,止住那小子不要命的发言。   “顾磊住口!这是律主亲自带来试炼的姑娘,实力必定不比你差!想调戏姑娘,再练个七八年吧!”   顾磊一听“律主”二字,带笑的一张脸瞬间似是结了冰般缓缓冻结,二话不说,冲着秦晚瑟就躬身道歉。   “对不起!顾磊有眼无珠!方才胡言乱语,还请姑娘莫要在意!”有些抱怨的嘟囔了一声,“破军教官倒是早点说啊……”   秦晚瑟蹙了蹙眉,“我没放在心上,请问,试炼可以开始了吗?”   时间紧迫,她现在还没有摸清诅咒发作的规律,若是在试炼途中突然发作,那可麻烦了。   破军看她有些焦急,便道,“试炼并非儿戏,进去之后便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不会有人帮你,所有人都是对手,你可明白?”   “明白。”   回答的这么快,引起场中嘘声一片。   有人发出质疑挑衅声,“姑娘家家的,还是回去吧,若是一不小心毁了容,可取不了男人欢心。”   “就是,你这细胳膊细腿儿的,进去能干什么?咱们对女人可也不会手下留情。”   “万一不小心打到你哪儿不该打的地方,你跑去跟律主哭闹,律主迁怒于我们弟兄,那我们未免也太委屈了些?”   “就是,就是啊!”   声音愈演愈烈,破军低喝一声都止不住。   “说够了吗?”秦晚瑟看向众人,不高不低的声音,却将在场众人质疑声止住。   她朝前踏出一步,细眉高挑,下巴微扬,带着几分倨傲。   “说那么多,你们不过是怕输给一个女人,失了面子罢了。”   “你说什么?!”   “若是不怕,那便只管用实力说话,反正第一个出来的,必然是我。”   秦晚瑟冷睨一眼众人,看着面前三扇不同颜色的门,选了一扇黑门,迈了进去。   破军一愣回过神来,要上前抓人,但门轰隆一声落下。   “糟了,她进的是高级训练场,死门!” 第一百三十四章 他等的焦躁   破军一句话出,在场其余人皆是一怔,而后骚乱起来。   “怎、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那个女人不是很牛气?要第一个出来吗?进了死门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在场男人声音各不同,有替秦晚瑟担心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破军脸色一沉,面具下传来闷雷般的声音,“都给我住口!跟个女子计较不休,还幸灾乐祸,你们这般,也算律门男儿?!”   众人面色一红,皆讪讪低下头去。   方才被秦晚瑟激起了傲气,图了一时口快,没想到这姑娘不等破军说完,直接挑了个门就进去了……   “现在怎么办?死门一落,就只有强破出口,外界若是强行冲撞打开,里面机关就会自毁。”   “我先去禀报律主,你们几个,做好加罚的心理准备。”   虽然楚朝晟那么说了,但是破军毕竟跟随他那么多年,他的心思,多少还是能猜出来几分。   真正不在意的女人,他是不可能带到这儿来的。   这儿,可是律门的心脏之一,不是什么无关紧要人能进的地方。   楚朝晟坐在原处,一手支着额头,老远看到秦晚瑟迈入死门,眉心顿时大跳,倏地站起身来。   脚下本能的朝前踏出一步,但见破军朝他这边赶来,迈出去的步伐硬生生止住,双手背负在身后,攥成拳。   “怎么回事?”   “那姑娘误入了死门。”破军惭愧的低垂下头,他也有责任,若是他反应快点,或者把规则提前说完,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四周忽然温度骤降。   破军身子瞬间紧绷,屏住呼吸。   根本不用抬头,他就知道那寒气是从楚朝晟身上散发出来的。   他额上冷汗滚滚,闭上眼静等惩罚,但过了许久,都没有等到楚朝晟开口。   “律……主?”   一睁开眼,见楚朝晟重新坐回了椅子,仍旧一手撑着脑袋,不同的是,此刻两眼紧盯着死门出口方向,脸色肃郁。   “等。”   他薄唇张启,缓缓吐出一个字来,撑着额头的手跟着紧了紧。   搞不懂他现在是怎么了,像是中了魔障,只要听到关于那个女人的消息,情绪就会不受控制。   难道是她身上的药香作祟?   还是她给他施针的时候,下了什么邪术……   他两眼散着阴沉的光,一张俊脸恐怖的吓人。   校场上站着百号人,全都愣怔的立在原地,搞不懂怎么回事,只知道现在不敢大声喘气,免得触了霉头。   四周数不清的烛火跳跃,时而发出噼啪炸裂的轻响,衬的空气越发凝重焦灼。   破军不敢再吭声,只望着死门出口方向,心里不断祈祷出现奇迹。   但不管他怎么想,都觉得一个红阶高段的女子,是不可能闯出为橙阶高段设计的机关陷阱来的。   他恨不得现在抽自己几巴掌,但后悔也来不及了。   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空气中,冰冷的空气与浓郁的血气交错,轻轻一嗅,便叫人胃中一阵翻滚。   素口张开,对着火折子轻轻一呼,橘色的光芒逐渐亮起,照亮了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跟一张精致绝伦的脸。   这火折子,是方才楚朝晟给她的,她还没来得及还他,就又派上了用场。   捏着火折子,没敢乱动,立在原地对着四周照了照。   她可没忘,这个地方机关重重。   手中火折子的光芒犹如萤火微光,往前一探,便被黑暗一口吞噬,看不清四周是何模样。   她暗吸了口气,顺势将火折子合上放在袖中,而后闭眼,张开魂力,将整个死门完全笼罩。   令她意外的是,这是个开阔的石室,大约能容纳五十几个成年人,并没有想象中关押猛兽毒虫之类的地方,也没有会产生毒气的沼泽。   四周是光滑的石壁,在她现在所在的地方,正对面,有一扇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   她睁开双眼,并没有因此掉以轻心。   看着越是简单,越是诡异。   毕竟当了一世医疗特种兵,这点直觉还是有的。   深吸了口气,重新张开魂力,这次搜索的,不是四周环境,而是石壁内部。   地方弄的这么宽阔,最容易让人联想到的,便是机关陷阱。好在她有魂力,摸索到机关所在,只要顺藤摸瓜,不触动开关,就可安全通过。   魂力接触到石壁后面的一刹那,秦晚瑟惊了。   密密麻麻的机关索道,如同蜿蜒密集的根须交错纠结,几乎将整个石壁铺满!   两眼瞬间睁开,娥眉蹙起,心下跟着沉了沉。   如此错综复杂的机关,她即便有镇龙在,也不可能每个都完美避开。   一脚踩错,触动机关,情急之下必定步步错,难办了。   方才图一时口快,说会第一个出去,但是眼下看这情况,能不能出去还是另一回事。   只能慢慢耗时间,稳妥为上。   她盘膝坐在地上,张开魂力,再次摸索入石壁后,顺着脉络一处处破解。   这一坐,便是一个时辰。   她在里面全神贯注的破解机关,不觉时间过的慢,但外面的人,却是分秒如年。   尤其站在楚朝晟身边的破军,一呼一吸都觉得十分绵长。   又看了一眼死门出口方向,不见有人,他喉结艰难的上下一滚,悄悄往楚朝晟脸上瞟了一眼。   他仍旧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但不知何时手背上已经有青筋跳起,关节更是被用力捏到泛白。   王爷啊王爷,这也叫无关紧要的人?   上回见到王爷露出这幅表情时,他身边站着的是一个叫什么灵夕的姑娘。   察觉到破军的视线,楚朝晟眼一抬,满是阴翳肃郁的眼神,恰好跟他对了个正着,他想逃,已经来不及。   “嗯?”他语调微扬,任谁都能听出来话音里压着一把火。   破军上前一步,单膝下跪,面具下的眼无比凝重认真。   “可要属下前去破门?”   楚朝晟面上凝着冰霜,闻言斜睨向他,“强行破门里面机关会自毁坍塌,你想一块被埋进去吗?”   破军哑口无言。   楚朝晟抿了抿唇,一双剑眉从方才开始就没有舒展过。   心头更像是被野狗撕扯过一番,乱成一团麻。   漆黑如深渊的眸再次望向出口处,心中焦躁越盛,倏地起身,俊脸冷峻。   “本王进去看看那女人的狼狈相,你们在这儿等着。”   开始还闲庭信步,待走出一段距离,死门内忽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楚朝晟脚步倏地一滞,瞳孔震颤不已…… 第一百三十五章 退下   死门内。   一道娇小的身影迅速跃起后撤,停在最初的落脚点。   看着地上落下的一块重石,原本平整的青石板地面被砸出个深坑,龟裂出几条粗大的缝隙,长长的舒了口气。   幸好有魂力提前感知,否则刚刚这一下,只怕将她砸成肉泥了。   光洁的额头上一滴汗顺着脸颊滚落至下巴,摇摇欲坠。   秦晚瑟随手一抹,垂眸看了眼身上繁琐的裙子,索性将超过膝盖的裙边一并撕下。   这衣服,太影响行动。   若非如此,方才那个机关,她也不会触动。   重新调整了下呼吸,身上燃起红色武气,将黑黢黢的四周照亮。   方才一直用魂力搜寻探索,此刻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   不过幸运的是,机关探索的也相差无几,只差那道门……   秦晚瑟目光沉了沉。   不管看多少遍,依旧觉得那扇门十分诡异。   就好像只是为了给绝望中的人一点希望,而真正到了那里,却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如同空设的鸿门宴。   但现在下这种决断未免太早。   瞄准目标地点,她深吸了口气,而后缓缓吁出,身上武气光芒骤然大盛!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朝前冲刺。   脚下地砖布满机关阵法,她熟记先前计算好的距离,左三、右四……而后飞身而起,脚尖轻踩落地的滚石上,借力一跃,如同灵鹊,平稳落在门前第三块地砖上。   双脚落地,静待三秒,什么都没发生,安全。   只差最后一步了。   秦晚瑟长呼出口气,压下砰砰狂跳的心,看着近在咫尺的门,距离门还有三块青石板。   她一跃可以过去,但是落脚点位置有没有机关,未知。   概率为,三分之一。   机关错综复杂,要依靠剩下的那点魂力找出根本不够,而且魂力用尽,她会陷入昏迷,情况更加不妙。   一咬牙,眼底露出几点精芒,只能靠自己的直觉了。   身上武气再次熊熊燃烧,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团火焰,连同丹田处也跟着一并燃烧起来。   那些沉寂在丹田中泛着光芒的丝线,此刻忽然自己游动起来,速度越来越快,在筋脉中畅通无阻,横冲直撞!   秦晚瑟能清晰的感觉到,那层挡着她与橙阶的窗户纸,松动了!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节骨眼上突破。   秦晚瑟当即盘膝坐定,调整那汹涌澎湃的武气,一招之差,说不定会走火入魔。   若是能趁着这势突破,将第二层一并开启,那最好不过!   横冲直撞的武气,在秦晚瑟的有意识引导下,变得如同温顺的河流,一遍遍走过四肢百骸。   脑海中,镇龙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主魂力提升,第二层,正在开启……”   秦晚瑟心下一喜,却不敢乱了气息,继续一遍遍引导。   身上红色光芒逐渐变亮,最终变成落日般的橙色光芒。   橙阶!突破!   秦晚瑟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整个人被拉入识海当中。   漆黑一片的地方,一座七层宝塔浑身散着金光,在不断旋转。   第二层的门正在缓缓开启。   秦晚瑟胸臆澎湃,抬脚上前。   “恭喜我主,开启第二层,炼器库。”   一道阶梯从识海中缓缓降下,秦晚瑟提步上前。   迈入第二层的瞬间,四周灯火瞬间大亮。   一股冰寒刺骨的气息迎面而来,夹杂着铮铮杀气!   秦晚瑟环顾一圈。   墙上挂着各式各样她先前炼制的武器,超出这个世界几个世纪的高科技。   砰!   秦晚瑟才从墙上取下一把趁手的武器,就感应到外界传来一声巨大的闷响,如同猛兽在强行撼动牢笼般。   连忙退出识海,那震动声停下,不知来自何方。   手心摊开,一把激光武器出现在掌心,瞄准了面前的那扇门,倏地按下扳机。   一道强猛的光束自枪口丨射出,“轰”一声,瞬间将那门融出个大洞。   砰!   又是一声巨响。   先前进来的那扇厚重的铁门应声倒地,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背着光,看不清面上表情,但能感觉到来自他身上的急躁暴虐的情绪。   秦晚瑟心下一动,连忙将手中武器收起,转过身,略微讶异道,“王爷?”   楚朝晟听到那清脆的声音,猛地抬头,看清那女人好端端的立在门口时,心下焦躁到冒烟的情绪,倏地被抚平,理智也重归脑海。   再定睛一看,她背后那扇用来当幌子的门,竟不知被什么硬生生轰穿,直接打通连接到外部。   他瞳孔骤然一缩,有一瞬间失神。   这女人……强行破了门,竟然还未触到自毁机关……   那门虽然不如他方才破的厚重铁门,却也坚硬无比,她一个红阶的弱女子,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王爷?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秦晚瑟的声音再次响起,楚朝晟将眼底疑惑与震惊统统收敛,双手负在身后,轻哼了一声。   “这么久没出来,本王进来看看你的丑态。”   扫了一眼她破破烂烂的裙子,露出光洁精致的小腿,他眸光一暗,喉结跟着滚了一滚,声音越发沉重冰冷。   “果真是不堪入目……”   秦晚瑟顺着他视线扫了一眼自己的衣裙,在这个年代人眼中,她现在的确算得上是“不堪入目”了。   但眼下又没有换的衣裳,只得这般。   不理会楚朝晟,转身朝着自己打通的“门”迈去。   “你打算就这么出去?!”楚朝晟气的咬牙切齿。   还说什么不会给楚王府丢人,不会给他丢人,结果就穿成这幅模样出去。   她究竟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男人?多少双眼睛盯着她?   真叫本王不爽……   秦晚瑟声音也跟着冷漠下来,“不这般出去,还能如何?”   话音刚落,就见站在门口的男人倏然跃起,下一秒就落在自己面前。   “你给本王记着!又欠本王一个人情!”   他恶狠狠的说着,从身上脱下外袍,缠在秦晚瑟腰上,继而一手抄过她膝弯,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强硬的将她打横抱起,怒气冲冲的跃出门。   破军一直守在门口,见状连忙跟上前,“律主,可要叫大夫过来?”   “退下!” 第一百三十六章 是担心吗   众人眼睁睁看着楚朝晟跟吃了枪药似的,抱着秦晚瑟脚下生风般离开基地,心里越发确定了一点。   这“无关紧要”的女人,是至关重要!   甬道中,潮湿冰冷的空气不断涌来,夹杂着淡淡竹香,尽数进了秦晚瑟鼻腔。   “王爷,放我下来!”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仿佛一阵突如其来的旋风,将她理性的脑海立马搅成乱哄哄一团。   她手上用了力气,推拒他的手臂。   但那包裹在白色绸缎下的手臂看着纤细,实则肌肉紧绷,如同石头般坚硬,箍着她犹如无坚不摧的牢笼。   楚朝晟双眉蹙起,一张鬼斧神工的俊脸压下来黑沉沉一片。   “好歹你如今是楚王妃,穿成这般风尘女子模样见人,成何体统?!”   原来是这种原因。秦晚瑟心下莫名的紧张松缓了些许,声线也跟着平缓。   “可眼下无人,王爷不必如此。”   楚朝晟急促的脚步戛然而止,黑暗中,离得如此近,秦晚瑟看到他喉结不自然的上下滑动,而后手臂一松,将她放了下来,冷声道。   “本王只是怕丢了楚王府的颜面。”   原本弄清楚了事情来龙去脉,秦晚瑟正心静无波,他这一句话出来,没忍住轻笑出声。   “笑什么?”   黑暗之中,楚朝晟一双眼泛着精芒,不解的看着眼前女人。   “王爷不说此话我也明了,一说反倒显得有些欲盖弥彰了。”   眼下隔了些许距离,如此昏暗的环境,秦晚瑟看不清他脸上面容,但却感觉周身空气蓦的凝滞了。   心下暗道那男人最重面子,她说坏了话。   也不敢此刻问他自己是否通过了考验,忙岔开话题,“也不知现在外面什么时辰,都有些饿了,王爷呢?”   楚朝晟没回话,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片刻之后,听得他如往常般碎玉击石的嗓音想起,“本王也有些,如此快回吧。”   越过她朝前大步迈去,走了一步,忽然想起了什么,顿住脚步侧眸看她,“注意脚下。”   话一出口,便想起他闯入死门后见到的景象。   除却那一块落石之外,并没有触动其他机关的迹象,而这个女人,身上破损的只有衣摆,而且更像是自己亲手撕下来的……   他不由得想,这女人真的只有红阶吗?   还是如同他一样,刻意隐藏了实力?   还有那扇门,像是被岩浆冲刷过一般,四周凹凸不平,散发着什么东西烧糊的味道,也是这女人做的……   她到底隐藏了多少实力?   思绪电闪而过,最终薄唇一抿,化作眼底两道精芒。   不再逗留,大步朝前走去。   “小姐,你怎么弄成这副模样?你做什么去了?”   楚朝晟出了地宫,回头跟她说了句“回去换身衣裳来花厅用膳”,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路上尽量避着下人,但到了缀锦园门口还是不免碰到了追月。   秦晚瑟心下无奈,随意扯了个谎,糊弄过追月,便匆匆进门,沐浴一番,洗去身上的汗味。   温热的水将浑身包裹,紧绷的筋脉逐渐舒展开来,连同她的神经,也跟着一并放松。   她仰头,抔了水顺着纤细的脖颈洒下,头靠在浴桶边缘,盯着穹顶出神。   稍不注意,脑海中就浮现出方才石室中楚朝晟忽然出现的身影。   他呼吸急促粗重,身上的气息也很烦躁,但在看到她的刹那平息了下来。   难不成是……在担心她?   她心莫名的跳快了几分,身子往水下沉了沉,白皙的脸颊被水汽熏得绯红,如同雪上红梅。   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她最终还是要离开这是非之地,寻一处自在桃园的,与皇室中人,不可能有结果。   乱跳的心迅速恢复正常,她神色淡淡,眉眼照旧,冷静、沉着。   从水中“哗”的起来,擦干身子,换上干净的衣裳,朝着花厅走去。   楚朝晟已经来了,坐在主位一手撑着下巴不知在思索什么,见到她来,眼皮一跳,随手唤来婢女,说了声“上菜吧”。   跟着楚朝晟一起用膳,秦晚瑟近来胃被养好了不少。   饭菜上来,她没有提地宫里的半个字,安安静静用膳。   一餐饭吃了一半,楚朝晟忽然道,“明晚随本王去个地方。”   秦晚瑟拿着筷子的手一顿,蓦的抬头朝他看去。   楚朝晟看也不看她,冷淡道,“换身衣裳,若是误了本王大事,可没有下次机会。”   秦晚瑟握紧筷子,按下心底激动,应了声“是”。   “在任务之前,告诉本王,那扇门,你是怎么打开的?”   他靠在椅背上,凝着她双眼。   秦晚瑟答,“或许明晚,王爷就有机会知道了。”   她心情极好,通过了楚朝晟的试炼,意味着她离解除诅咒又近了一步。   膳食三两下吃完,擦干净嘴,起身跟楚朝晟告辞。   前脚跨出门槛,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从袖中摸出两个物件,转身放在桌上。   “王爷的火折子,还有前来石室救我的谢礼。”   “救你?”楚朝晟嗤了一声,与她错开视线,“本王说了,是看你笑话的,别自作多情。”   秦晚瑟也没拆穿他,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等脚步声远了,楚朝晟才正眼看向桌上两物。   不起眼的火折子旁边,静静躺着不起眼的香囊。   “哼,女人家用的东西,也给本王当谢礼?”   他顿了顿,眼角余光又瞥向那香囊,抬手挥退左右丫鬟,起身缓缓走到桌前,将那香囊拾起,凑在鼻尖下嗅嗅。   里面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有几分宁神效用,还有专属于秦晚瑟身上那种甘苦的药香味。   这香囊是送他做什么的,答案不言而喻。   “罢了罢了,本王也谅你送不出什么值钱物件,就勉为其难收下。”   拉开衣襟,将香囊放在了深处,唇角不可见的朝上勾了勾。   秦晚瑟快步回了缀锦园,一心想着明日的行动。   今天晚上,得好好做个准备才行。   楚朝晟行事谨慎,能让他现在都没办好的事情,定然不轻松。   她若拉了后腿,当真是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越想,脚下步伐越快,如一阵风般入了缀锦园。   “小姐,你去哪儿了?”追月伸头探脑,脸上带着几分急色。   “什么事?”   “是安王爷……差人送了点东西过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他做的噩梦   “安王?”   秦晚瑟一双细眉轻轻蹙起。   她能明白左阳煦是什么意思,幼时的青梅竹马突然出现,少不了会有想法。   先不说她与楚朝晟虽然没有实质关系,但有名头挂着,一个小叔子辈分的人给她送东西于理不合。且她并非原身,与左阳煦也没有那般感情。   只是当时听到他与原身的感情,有些感动罢了。   “把东西送回去吧,无功不受禄。”   “小姐不打开看看吗?”追月觉得有些可惜。   “不了,日后凡是安王送的东西,一并全都送回去。”   秦晚瑟说完,进了房门反手关上,“我要休息,若非紧要事,不许旁人进来打扰我。”   “是。”   一回到房间,秦晚瑟便盘膝坐在床头,闭目,进入识海。   第二层武器库开启,她得尽快筛选出可用称手的。   每从镇龙内拿出一件东西,便会消耗等量的魂力。   第一层炼丹库,她时常拿出来的都是看病时的基础物件,实则里面还有更多来自二十五世纪的精妙仪器,等到魂力充足,才可拿出。   后面每层,皆是如此。   武器库重型武器趋多,她这一挑选,竟然到了后半夜才出来。   睁眼瞬间,月亮高悬于枝头,心下“咯噔”一声,暗叫一声糟了,赶忙前去楚朝晟的房间。   脑海中基本可以想象出来那男人因睡不着而阴沉的脸孔,那双眼如淬寒冰,能冻死个人。   一个不高兴,即便她如今木已成舟,也能被他一把火给烧了。   秦晚瑟几乎运起了轻功,终于到了楚朝晟房门口。   门内灯烛还亮着,她轻叩了门,半晌没有得到回应。   心里暗道那男人果然恼了,一咬牙,心一横,张口道,“王爷,我有话要说。”   言罢双手一用力,将门推开。   一阵风忽然涌入,将桌上燃着的烛火吹的左右摇曳,一阵挣扎后,稳住了火苗。   屋内一扇屏风遮挡着里间,秦晚瑟依稀能看到一抹剪影在后。   暗吸了口气,鼓足了勇气,快步上前。   床上,那男人白袍黑发,散了满床。   衣领微敞,露出结实紧致的腰身,还有不可描述的一点红。   修长如玉的手随意搭在身上,手指间握着一只素色香囊,呼吸均匀,睡的正熟。   秦晚瑟呼吸一滞,两眼定定看着他手中握着的香囊。   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收了。   原以为他会随手赏给哪个丫鬟的……   他手一动,身上盖着的被子一角滑落。   秦晚瑟叹了一声,无奈的上前,将被子拾起,正要给他盖上,见那男人嫣红的薄唇缓缓翕动。   “灵夕……”   四下安静,那两个字尤其清晰的落入耳中。   秦晚瑟像是触电一般,整个人愣在原地,脑海中忆起,当初他因为丢了刻着那两个字的玉石,而险些要了她命。   心下闷闷的,仿佛一团火在不温不火的烧着,偶尔会有火星落地,烫她一下。   但是那一下,却叫她缓气许久。   晚风习习,楚朝晟房门已经被关上,有冷风从门缝中钻了进来,将桌上的烛火尽数吹灭。   次日,艳阳高照。   楚朝晟拧着眉从房中走出,眼底两片沉黑之色十分明显。   “王爷。”夜雨从一侧迎上前来,看他脸色不好,出声问道,“王爷昨夜又做噩梦了?”   “嗯……”   楚朝晟抬手捏了捏眉心,不愿继续多说这个话题,便道,“窗部可有汇报。”   夜雨神色一正,“还在继续监视,并未见白府有异常,只等晚上王爷与秦姑娘前去。”   “嗯,叫那个女人过来用早膳吧。”   夜雨答道,“秦小姐早上来过,说今天有事要出去,晚上会如时出现,叫王爷不必等她用膳。”   楚朝晟头疼欲裂,没有多想,踱步去了后花园。   时间飞逝,一晃便到了夜里。   楚朝晟与夜雨早已换好了一身夜行衣,在王府后门等着。   “王爷……”夜雨又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担忧的蹙了蹙眉。   楚朝晟神色也不太好看,只是一张黑色面巾遮住了大半张脸,只剩下一双微沉的眼。   “等着,那女人虽无长处,但还是十分守信的。”   话音将落,一道纤细的身影从一侧绕出。   “叫王爷久等了。”   秦晚瑟换好了一身夜行衣,巴掌大的脸被黑巾遮掩,黑白分明的眸子如此时的月光一般清冷,不夹杂丝毫多余情感。   紧了紧手上握着的一把剑,道,“可以出发了。”   她说话之间,从未看过楚朝晟一眼,恍若他是个空气。   敏锐如楚朝晟,自然感知到了,但并未开口询问缘由,只是脸色越发阴沉。   夜雨从一侧取出一把长剑,递到秦晚瑟面前。   剑身通体泛着银光,如月光皎洁,剑柄处还有一挽金色剑穗,十分精美。   不像是杀人利器,倒像是女子的一件装饰。   “此番行动凶险,二星星器恐不能应对,这把四星剑,是王爷……”   “咳!”楚朝晟重重咳了一声,打断了夜雨接下来的话。   秦晚瑟扫了一眼他递来的星器,抬手将之推了回去,亮了亮自己手中的剑。   “多谢好意,不过我还是觉得自己的剑用着更趁手些。”   楚朝晟扫了一眼她手中配剑。   剑鞘漆黑,没有点缀丝毫花纹,根本看不出,是个女子的配剑。   “这……”   夜雨还欲再说,被楚朝晟哼了一声打断。   “人家有更趁手的,就别强人所难了,时辰不早,出发。”   几人运起轻功,朝着白府方向进发。   楚朝晟修为最高,一跃便出了丈外,夜雨在中,秦晚瑟最后。   行到一半,夜雨放缓了速度,等秦晚瑟跟上。   距离拉太长,若是有人奇袭,可来不及支援。   “秦小姐,不必紧张。”   “我没紧张。”她答。   夜雨看着前方越来越远的身影,似是帮楚朝晟解释一般,又开了口。   “王爷做完做了噩梦,今日心情不好,秦小姐勿怪。”   噩梦?   关于灵夕那个女人的梦,会是噩梦?   秦晚瑟不相信,也不想深究。   眼下只想借用楚朝晟暗部力量,摸到钱家犯罪的证据,将其一锅端。   然后,天高任鸟飞…… 第一百三十八章 只有她能办到   夜色沉沉,白府飞檐上挂着两灯笼,还有微弱的光亮着。   飞掠在最前的那道身影倏地停了下来,秦晚瑟放缓速度,在他三步处停下。   夜雨最后赶到,袖中掏出个哨子,轻轻吹响。   如同夜莺般婉转的声音顿时四散开来。   片刻之后,空气中传来四声衣袂破风之音。   秦晚瑟只觉眼前人影一花,原本空无一物的街道中,就多了四道黑影。   若非脸上戴着鬼画符似的面具,只怕还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见过律主。”   “带路。”楚朝晟口中冷冰冰的吐出两个字。   底下人应了声“是”,半跪在原地的身影立马化作一道残影,出现在白府的另一头。   楚朝晟没有急着跟上,侧眸睨了一眼身后端端立着的女人,“别忘了先前说的。”   不拖后腿,否则没有第二次机会。   秦晚瑟颔首点了点头。   她这幅疏远清冷的模样,似是一粒小小的火种,落入楚朝晟本就干涸冒火的心里,瞬间点燃一片。   他一双眼阴翳勾霜,不再逗留,身形掀起一阵寒冷刺骨的风,追上了窗部成员。   头顶一轮银月高悬,四下静默。   夜雨都能瞧出这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心里暗暗焦急,但眼下任务在前,也只得暂且压下,对秦晚瑟道,“秦小姐,请。”   窗部成员早已摸出了一条安全的路,几人顺利到达了白府禁地。   说是禁地,其实是白府的墓地。   葬着三位白家先祖。   七人分为三拨,隐身在两处灌木丛后,远远观察着墓地方向。   秦晚瑟是女子,又挂着楚王妃的名号,窗部成员很识相的将她推到了楚朝晟身边。   目下正是夏日时节,灌木丛生的茂盛,枝叶稠密,秦晚瑟与楚朝晟处在其中,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空间很小,两人一侧肩头手臂紧贴着。   秦晚瑟能清晰感受到从那层薄薄布料后传来男人偏高的温度,鼻尖萦绕的尽是他身上淡淡竹香。   像是饮了几杯浊酒,思绪开始不受控制的发散。意识到这点,她不虞的蹙起眉头。   据窗部汇报,距离巡逻换班还有半个时辰,若是这段时辰她一直是如此状态,如何能完成任务?   当即闭眼默念几遍清心经,不一会儿,灵台重归清明,她便张开魂力,朝白府墓地散开。   进阶后,她此刻魂力,已经足够覆盖半径五百米之地。   将整个墓地笼罩,完全不在话下。   相比秦晚瑟,楚朝晟的情况更糟糕。   先前嗅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甘苦药香会迅速入睡,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种感觉变了质,嗅到这味道整个人会愈发精神。   眼角余光悄悄瞥到秦晚瑟身上,见她双目微闭,长长的睫毛在脸颊投下扇形阴影,一身黑衣被月光印照的斑驳。   视线又落在她手中握着的漆黑长剑上,总觉得这剑有些诡异,也不知道这女人究竟从哪里找来的,连他给的四品星器都不要,还对他堂堂楚王那般冷淡态度。   忘了当初要他加深合作时是怎么个态度了?   才答应她,就立马现回原形,果然女人的话最不可信。   一双剑眉敛起,目露不悦,决意不再看她,收回了视线。   他一动,衣料不可避免的碰到了灌木丛的树叶,发出沙沙声响。   万籁俱寂,这声音显得尤其明显。   下一秒,一只略微冰凉的柔软小手立马覆上他手背,紧紧握着,示意他不要乱动。   楚朝晟身子蓦然一僵,脑海中撞钟似的“嗡”的一声响,待要挣扎,反被秦晚瑟另一只手捂住薄唇。   “来人了。”黑巾遮住了她大半张脸,露在外面的双眼黑白分明,如同清澈溪水清洗过的碎星。   楚朝晟闻言不敢再动。   秦晚瑟便闭上双眼,继续张开魂力探索那些人的行动轨迹。   还未到那窗部人所说的换班时辰,为何眼下会来人?   难不成事情有诈?   见她又闭上双眼,楚朝晟紧蹙的眉缓缓舒展,神经逐渐放松下来。   眼睛看不到,其他感官便开始活跃。   捂着他薄唇的那只手携带着甘苦药香,温凉柔软,隔着薄薄的面罩,正抵着他的唇。   活了二十余年,除却叶灵夕,他从未与女子如此亲近过。   耳尖迅速火烧似的泛红,但黑夜将一切遮掩,谁都没发现。   他微微往后退了退,想要离她的手远些,衣角摩擦到树叶,又是一声轻响。   “什么声音?”   一队人马从旁边经过,听到动静,立马有人出声喝问。   秦晚瑟两眼倏地睁开,眼带着几分警告意味瞪了楚朝晟一眼,捂着他薄唇的手又是一用力。   楚朝晟眉心大拧,若是摘去面罩,就能看到他那张俊脸飘上了可疑的红。   但外面有人正在靠近,不能乱动,他咬牙硬生生忍着,眼神蹦出来的刀刃,几乎要活活吞了秦晚瑟。   秦晚瑟浑不在意,偏头透过一点缝隙观察着外面。   “什么都没有啊,是不是刚刚听错了?又或者是闹耗子了?”   那队人马在灌木丛前转悠了一圈,朝着墓地转去。   “走了走了,大人吩咐,最近要加紧看守,万不可出事。”   听到这话,秦晚瑟跟楚朝晟双眸同时沉了沉。   果然,情报有误。   这队人马,是白胜老贼加的人马。   要进入墓地,难度又大了一倍。   “还不放开本王?”   楚朝晟压低了声音,闷闷的从她掌心下传来。   秦晚瑟一怔,慌忙收手。   不用看也知道,楚朝晟此刻脸定然黑如泼墨,少惹他为妙。   “撤退。”   片刻之后,楚朝晟下达了命令。   秦晚瑟一愣,扭头看他,“可这是眼下唯一一次绝好的机会。”   “本王说,你一人撤退。”   黑暗中,他的眼锐利如刀,带着不容置喙的语气。   白胜突然增加兵力,里面究竟有多少人,他现在还不清楚,不能带着这个女人冒险。   “我不走,”秦晚瑟语气凝重,“我清楚王爷好意,不过眼下,我能帮到王爷,请王爷信我。”   若是遇到点难题她就退却,那解除诅咒一事,怕是遥遥无期。   楚朝晟额角青筋狂跳,这女人……真是死脑筋。   “这是命令!”   秦晚瑟像是没听到,正色低声快速道。   “墓地此刻一共三十二人,分为四拨,八人一组镇守四个方向,若动一方,其他三方必定迅速反应,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摸进去,只有我可以办到。” 第一百三十九章 做的不错   一番话,让楚朝晟目光迅速凝重下来。   这女人说的与窗部查探相差无几,而他从未与她提起过具体内容,她究竟从何得知?   忽然回想起方才她闭着双眼,一副凝神专注的模样。   莫非……就是方才探查?   这到底是一种什么能力?他在天武这么些年,竟闻所闻问……   看楚朝晟久久不说话,秦晚瑟以为他还在犹豫不决,又道,“王爷莫不是要做那出尔反尔之人?”   楚朝晟抬眼乜了她一眼,“也就只有你这女人在这种情况下还怕本王出尔反尔了。”   “王爷既然答应,那便按照原计划执行,只是有一点需要更改。”   “什么?”   “发号施令之人,换成我。”   借着斑驳月影,楚朝晟能清晰看到她黑白分明的双眼熠熠生辉,比月光更加皎洁清澈,散发着令人折服的魄力。   若非眼下场合不对,楚朝晟简直想大笑三声。   好个张狂的女人!   竟然敢当着他的面扬言要统领窗部?!   他一双阴翳的眸精芒闪闪,深处蕴藏着点点兴奋,像是凶猛的狮子看到有人将要抢夺他的猎物,觉得十分稀奇有趣。   “好,本王允你,且你要答应本王,不得有伤亡。”   “自然。”   即便万一出现了伤亡,只要她在,就能将人救回来。   夜莺声婉转,声调忽高忽低,似是在与同类低语。   宽阔的后院内,角落里的灌木丛发出沙沙之音。   一道纤弱的黑影如同黑色灵猫,紧贴着红砖高墙疾风般直往墓地大门。   这后院的下人已经被窗部收买,她行动起来,没有丝毫阻碍。   只是到了墓地大门前便要警惕小心,以免被里面镇守的人察觉。   楚朝晟依旧伏在灌木丛中,两眼追踪着秦晚瑟的身影,目光中流露出淡淡的担忧。   只见秦晚瑟跳上一处飞檐,立即趴伏。   她身形本就纤薄,身穿黑衣,更是与夜色完美的融为一体,若不是他视线一直跟着,只怕连他也察觉不到,那飞檐上,还会隐藏着个人。   一片浓云从高空飘过,遮掩住皎洁的明月。   秦晚瑟抬头瞄了一眼,心里暗道“天助我也”,旋即掌心一翻,手中多了一架激光狙丨击枪。   纤细的手指熟练的在某处按下,“咔哒”一声轻响,两指宽的夜视瞄准镜出现,并且迅速安装好消声器。   她是二十五世纪医疗特种兵,除却给队友疗伤之外,还需要战术支援队友。   是团队的核心人物。   狙击这种事,再熟悉不过。   张口润湿指尖,探出测试风向。   风力一级,正东风。   闭上一只眼,瞄准场中人,心中默念,“一、二……正好八人。”   眼下这群人聚集在一处,她不好下手,牵一发而动全身。   思绪一转,右手又是一转,千年醉在手,往虚空一扬。   细小的粉末,如同尘埃般,随着风一直吹入墓地入口。   至多一炷香,修为低的人会先犯困。   秦晚瑟不再动弹,两手端着枪,按着扳机,单着一只眼透过瞄准器看着里面的一幕。   夏日的晚风温热,迎面吹来,便像是一张蜘蛛网粘在脸上,十分难受。   这些守卫站在这儿已经足足两个时辰了。   脚底板硬的像是石头,稍微挪动一下,便像是有千万根针扎在足底,疼的要人命。   其中两人实在受不了,偷瞄了一眼立在最前的男人一眼,两脚稍微活动了一下,一股酸爽顿时涌上大脑,连带着头皮都跟着炸了炸。   没有被发现,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偷偷一笑。   不一会儿,有人打了个哈欠。   即便竭力压住了声音,但还是被那人听到了。   “嗯?”白悟扭转过头,满是横肉的脸不怒自威。   “白爷,咱们蹲守了这么些时辰了,还不见人来,怕是消息有误,让兄弟们轮班休息下如何?”   有人连忙上前,面带谄媚。   “休息?”白悟哼了一声,“若是被人杀了,就可以永远休息了不是?”   “白爷……咱们兄弟不休息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万一有贼人来了,兄弟们迷瞪着眼跟不上,还怎么跟人打?”   这话倒是说动了有些死板的白悟,他低头思忖好半天,才点了点头。   “轮班休息,其余四人继续站岗。”   也不知今日是怎么了,困意滚滚而来,点名的几个可以先休息,高兴的立马挑了个不远不近的地儿抱着剑坐下,互相靠着就这么睡了过去。   殊不知,猎人早已瞄准了他们,只等他们远离人群的一刻。   飞檐上,秦晚瑟瞄准了一人眉心,毫不留情的扣下扳机。   正中眉心,那人哼都没哼,直接升天。   其余三人,也照此方法尽数解决。   神不知,鬼不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千年醉的效果已经尽数发挥。   留下的人,有些站着打盹,就连白悟,意识也开始有些模糊。   睡意快将他吞噬之时,连忙用力甩了甩头,沉声命令一人道,“去叫他们起来,换班了。”   他从未这么困过,心里还暗道许是这些时日神经太过紧张的缘故。   一人得令,忙从迷糊中清醒,胡乱应了一声朝先前那些人睡的地方跑去。   手才拍上一人肩头,眉心忽的一痛,整个人软软的趴倒在地,两眼还睁着,还带着一丝困倦。   等了一会儿,不见那些人起来换班,白悟一眼扫过去,见黑暗处那几个人还保持着睡觉姿势,当即大怒,大步走去。   “一群饭桶!这点苦都吃不了,还怎么为大人尽忠?”   身后三人略微打起了精神,准备看好戏。   忽而其中一人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其余二人连忙上前查看情况,“喂,你怎么……”   一句话还没说完,那人也没了声息。   最后一人心头顿生恐惧,猛地抬头望着白悟,张口就要喊,喉头忽然一痛,一个血洞刹那出现,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倒地而终。   飞檐上,一只素手高高抬起。   下一秒,一道黄色光芒如同闪电般突的出现在白悟身后,一剑洞穿他胸口。   正门守卫,在无声无息中全军覆没。   楚朝晟毫不留情的抽出长剑,嫌恶的将剑身上的血抹在白悟身上。   随意扫了一眼,见其余几人皆是眉心一个血洞,没有多余外伤,眼底顿时淌过一抹深沉。   “王爷。”   秦晚瑟早已收起武器,只握着那把黑不溜秋的剑出现在楚朝晟面前。   楚朝晟看了她一眼,竟然发现,她握剑的手在不住颤抖。   虽然动作轻微,但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本以为她无所不能,但现在看来,她终究是个女子,方才给她的压力太大了……   楚朝晟语调一转,破天荒的没用冷言冷语讥讽的语调,说了一句。   “做的不错。” 第一百四十章 命交给你   夜雨跟窗部几人赶来,凑巧听到楚朝晟夸秦晚瑟的话,皆是心下骇然。   这普天之下,能得楚朝晟真心夸赞的人,不过一手之数。   再一看四周,守卫入口的八人,除却白悟被楚朝晟一剑穿心之外,其余几人皆是眉心一个血洞,干净利落,一招毙命。   即便是夜雨本人,也不敢说面对这几人,可以完全悄无声息的将其抹杀。   而秦晚瑟一个女子却做到了……   “时间紧迫,接下来如何?”   楚朝晟出声打断了众人的小心思,看向秦晚瑟。   此处墓园,中央三座墓将地一划为三,有建筑将几波人视野阻隔,但四周宽广,边缘处用高墙修筑,这么多人一起行动,无论是闯进来还是逃走,都十分显眼,相当于活靶子。   既然将指挥权交给了秦晚瑟,他便想看看,秦晚瑟会如何做。   “我要窗部搜集的情报。”她道。   她现在手里掌握的,只有地形人数分布信息,楚朝晟他们要找什么,是否已经确认东西具体在何处,这些她需要了解之后,才能看能否用最快的速度解决问题。   从那些守卫对话中得知,白胜可能已经察觉到了什么风吹草动。   他们在这儿多呆一分,就多一分的危险。   暗部成员皆瞪大了眼睛,飞快的看向楚朝晟。   “告诉她。”楚朝晟面不改色,淡淡道。   嘶……   暗部情报乃是机密中的机密,没想到这都可以告诉这个女人。   不过律主的命令,他们不得不听从,便将搜集来的情报,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了秦晚瑟。   “也就是说,白胜手里有一本册子,里面是贿赂与不法交易的记录,你们只知道藏东西的地方就是这墓地,具体在何处还不知晓,可对。”   众人点头。   秦晚瑟思忖片刻道,“那不必进去找了,东西绝对不在墓里面。”   “什么?”   众人面色皆变,唯有楚朝晟仍旧面不改色,露在外面的双目凝着她,等待她的下文。   只听秦晚瑟继续道,“那东西如此重要,肯定会有人惦记,藏在墓里,不是三天两头有人来盗?扰的地下老祖不得安宁。”   “但窗部的消息也不会有错……”   “我说不在墓里,并没有说不在墓园,”秦晚瑟扫了一圈四周,“不觉得这地方宽广的有些过头吗?就像是让众人知道宝物就在中央,等着人一头扎进来。”   在场人心里“咯噔”一声,瞬间恍然大悟。   “那该从何找起?这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而且墓地三方都有人守着,外面还随时会有人闯进来……”   秦晚瑟当机立断,“夜雨,你带着其余几人,在门口把手,若有人进来,便立刻放出信号弹,只管自己先行撤退。”   她又看向楚朝晟,“王爷需得留下,帮我放风,至于找东西一事,交给我。”   楚朝晟深看了她一眼。   还有其他方法,但这女人记下了他先前说的话,不能因她原因导致人员伤亡,所以将战力低的放在外面,将他留在身边,且最危险的事情,留给了自己。   这样一来,即便有人追来,无论是谁,都可以完美脱身,除了她自己。   手一抬,打了个手势,夜雨等人迅速退到入口处,各自隐匿。   秦晚瑟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入口,暗吸了口气,调整略微紧张的神经。   “有劳王爷。”   楚朝晟没说话,看她抬脚朝深处走去,便紧跟其后。   这墓地除却几个建筑之外,没有可躲避之处,秦晚瑟索性挑了其中一处的阴暗面,盘膝坐下。   也不跟楚朝晟沟通两句,直接坐定,张开魂力,四处探索搜寻。   可怜楚朝晟原本还想跟她说点什么,见她直接两眼一闭,到嘴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险些内伤。   这墓园开阔,中央三墓碑呈品字形排列,从门进来走不远便是一座墓碑,就是秦晚瑟靠着的这块。   秦晚瑟缓缓蹙起眉。   她记得,这里面还有三拨人,两拨人各镇一方墓碑,就已足够,那第三拨人有何用处?   魂力一张,如同大网铺天盖地将整个墓地包裹,所有人的一举一动,皆在目下。   多出来的一队人,此刻正守在后面两个墓碑后方。   那里什么都没有……   等等!   秦晚瑟双眉紧拧,露出凝重严肃之色。   加大了魂力输出,想将那里看的更仔细些。   楚朝晟长身玉立在她身边,见她神色不对,倏地握紧了手中剑,警惕四下。   终于,一点点靠近了那地方。   那些守卫身后,是一座土地神龛,鼎炉内满插檀香,还放着各式各样的水果糕点。   虽说有些人会在自家墓园供奉神明,以保家族安定,但只是一个神龛,白胜何必派兵镇守?   魂力一转,深入那神龛。   底部,躺着一个册子。   她两眼睁开,一道精芒一闪而过。   “王爷,找到了!”   楚朝晟眼皮一跳,“在哪儿?”   “在后方一处神龛底下。”   楚朝晟微惊,没想到所有一切,都如她所说那般。   如此智谋,只怕是天武那位才女,也逊色三分……   似是猜到楚朝晟要问什么,秦晚瑟道,“左右两侧守卫距离中间位置还有些距离,你我二人从中过,被发现的概率不大,只是后方守卫八人,其中两个黄阶高手,打斗起来难免会引来其他人……”   她看着楚朝晟,停了话头。   楚朝晟抬手揉了揉眉心,“怎么,都让本王给你放风护卫了,接下来却不好意思使唤了?”   “王爷没有怨怼,我便放心了。”   这女人,竟是怕他秋后算账?他堂堂楚王,有这么小气?   忍下怒意,听她继续道,“最简单有效的方法,单刀直入。”   她眼尾上翘,“我相信以王爷的本事,要拖住那几人,完全不在话下,趁此空档,我会想办法将东西拿出,王爷便可全身而退。”   “四周皆是高墙,距离又远,撤退时是活生生的靶子,如何撤退?”他双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这点王爷放心,我自有办法。”   又不打算告诉他。   “好,本王就破例一回,把命交到你手里。”   他转过身去,斜睨了秦晚瑟一眼,“楚王府还有个规矩,本王似乎还没告诉你,趁着今日,一并告诉你。”   “什么?”   “若本王身死,所娶王妃,必定殉葬……” 第一百四十一章 抢夺   秦晚瑟呼吸一滞,眼神略微复杂的看了楚朝晟一眼,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剑。   只电光火闪一刹那,脸上那丁点波澜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我先祝王爷长命百岁。”   楚朝晟本来走的稳健,听到这话,身形微微一斜。   这女人还不愿给他陪葬?   秦晚瑟仿佛没看到,脚下加快了速度,直接越过了他,清冷的嗓音随着风飘入楚朝晟耳中。   “加快速度,以免节外生枝。”   楚朝晟看着她淡然纤细的背影,双手在身侧紧攥成拳,手背还有青筋跳起。   这女人……   把指挥权全权交给了她,她倒真是不客气,连他这个王爷都指使了起来。   怒了片刻,眉眼缓缓舒展,眼尾微微上扬。   深邃的眸光凝着那道纤影,满是浓浓的趣味。   她就像是一滴滚烫的油,突如其来的落入他这一潭死水中,让他黯淡无光的日子瞬间沸腾起来,生动了不少。   让他感觉此刻的他是个活生生的人,有喜怒哀乐,不是光有冷漠、背叛、杀戮……   “王爷?还不跟上?”   秦晚瑟顿住脚,侧眸看他,好看的眉眼微微皱着,敛起一丝不虞。   还给他摆脸色?   有趣。   楚朝晟长眉一扬,加快了脚步,跟上了她。   明明接下来是一场棘手的战斗,他心情却无比轻松,仿佛跟着自己夫人在游街。   左右两侧墓碑高耸,各式各样的兽首石柱琳琅满目。   头顶一片黑云压月,二人收敛了气息,一路毫无阻碍,直往神龛。   “墓园都修的这么大,埋了整个白府的人怕都够了。”   楚朝晟黑着一张脸,万万没想到这墓园竟然有如此规模,从入口到尽头,竟然让他走了有半柱香。   还是用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方式!   简直不能忍,真想直接率众杀个片甲不留,这才符合他的风格。   秦晚瑟没听到他低声埋怨,抬手往下一压,示意楚朝晟蹲下。   楚朝晟收回神思,顺着她的视线朝前一望。   一个四人环抱的神龛,就在正前方五十米处,左右各三人守着,另外有两人一前一后镇守。   可谓是滴水不漏。   “王爷……”她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旁边楚朝晟虎目一沉,一手紧按住剑柄,“知道。”   秦晚瑟伸手测风,想用千年醉助他一臂之力。   但手指伸出,没有感觉到丝毫凉意。   心下一沉,现在将千年醉洒出,她有镇龙倒是没事,但楚朝晟可就说不准了。   “小心。”她叮嘱了一声。   楚朝晟正要行动,听到她这句话,忽的回头,对上她的双眼,“担心本王?还是怕本王死了你要殉葬?”   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问这种话?   若是说后者,只怕这喜怒无常的王爷又要发起脾气,眼下可不是他意气用事的时候。   秦晚瑟顿觉眉心跳痛,无奈道,“自然是担心王爷。”   话说的很假,她情绪也没有隐藏。   但不知是不是天色太暗,楚朝晟没有看到。   秦晚瑟只听到一声轻笑,紧接着身侧一道衣袂破风,楚朝晟便不见了踪影。   再抬眼一看,原本肃穆寂静的场中,空中忽然多了一道黑影。   身形矫健,右手长剑出鞘,在黑夜中泛着冷冽寒芒,如同秋水波光,凉意刺骨。   咻——   手中长剑一个横扫,顿时掀起漫天黄沙,瞬间遮掩了那些人视线,给秦晚瑟做了个完美的屏障掩护。   “敌袭!”   有人大喊一声,镇守之人立刻反应过来,拔剑与楚朝晟交战做一处。   趁那黄沙尚未散去,秦晚瑟身形骤起,如同灵猫落地无声,迅速摸到神龛前。   张开魂力一探视,那册子就在神龛底下压着。   当即拔出手中长剑。   剑身漆黑,黑夜中没有光芒绽放,仿佛被夜色吸收融为一体,剑身并不轻薄,反而有些厚重,黑色的幽光闪烁,似乎酝酿着浓浓的诡异力量。   运起武气,口中低喝一声,一剑将神龛劈成两半。   “轰隆”一声响,与楚朝晟交战的众人分神朝这边看来,见还有一黑衣人劈毁神龛,朝底座摸去,当即面色突变。   “贼人!快拦住他!”   其中一人身上黄色光芒骤放,整个身形在黑暗中化作一道流星,朝秦晚瑟迎面扑去!   秦晚瑟一把扒开底座,果然看到里面躺着一本册子,两眼一亮,当即将其收起放入怀中。   来人身上白衣迎风猎猎,肩头银线绣白花,一张脸仿佛被风雪覆盖,没有丝毫表情起伏。   见秦晚瑟将册子收入怀中,身上气势不减反增。   手中剑气凌厉,耳畔风声呼啸!   如银龙,势如破竹!   秦晚瑟立在原地,两眼毫无惧色,一手攥紧了长剑准备迎击。   铛——   一声铁鸣之音清脆响起,刹那间火花四溅。   那人宽厚的背影蓦的出现在她面前,横剑挡住了那人的攻势。   “没事吧?”他问。   秦晚瑟一愣,已经记不起他这是第几次挡在自己身前了。   “没事。”   左右两侧忽有火光冒起,密密麻麻的光点萤火般朝这边疯涌赶来。   同时,远处还传来一声急促的夜莺鸣叫。   是夜雨等人传来的信号。   楚朝晟眼底亮着兴奋的光,并无任何愁绪,心情反而还很好。   “看来好像走不了了,即便你不愿,也只能陪葬了……”   听出他话语中戏谑的语气,秦晚瑟不悦的蹙了蹙眉。   “放心,我会让你长命百岁的,直直朝前,一起突围。”   “那么高的墙,翻的过程只怕就被人射成筛子了。”   秦晚瑟强调了一遍,“直走,我自有办法。”   “好!今日你全权指挥!”   楚朝晟口中低喝一声,身上黄色武气忽的一亮,强猛的气浪自身上而发,将那人震出几米外。   一手快速圈起秦晚瑟腰身,不顾一切,直直向前飞掠!   秦晚瑟面色凝重,看着蜂拥般追来的人,手腕一转,掏出两颗闪光丨弹,朝着人群中猛地一掷!   轰——   强烈刺眼的光,瞬间在这漆黑的墓园炸裂开来。   所有人眼前刹那花白,立马闭眼,久久不能恢复。   楚朝晟看到一侧突然亮起的强光,眼底一抹震惊之色一闪而逝,而后释然,唇角勾起笑意,身形越快。   “小贼,哪里走!”   骚乱的人群中,忽然强行闯出一人来。   那人双目紧闭,纵身一跃,如同陨石般朝秦晚瑟方向直冲而来。   外貌不过三十上下,鬓边却各有一缕花白发丝。   一手紧扣剑柄,身上黄色光芒越来越亮,最后竟然变成了淡淡的绿!   绿阶!   他拔剑出鞘,身上酝酿着悍然的气息,尽数灌注在剑刃之中。   “霓光闪!”   一道月牙形泛着绿光的剑气,朝着秦晚瑟二人拦腰斩来!   楚朝晟正在空中急掠,不能改变方向,再这么下去,定然会被击中重创!   电光火闪之中,秦晚瑟口中低叱一声。   “不要回头!信我!” 第一百四十二章 震撼   身后剑气浑厚汹涌,四周空气也仿佛被那道强横霸道的剑气一并撕裂!   还未至身前,秦晚瑟就觉露在外的皮肤被寸寸撕裂般的疼!   秦晚瑟一双娥眉紧蹙,满头乌发被吹的肆意乱舞。   心里十分清楚绿阶的恐怖实力,不敢有丝毫大意。   握剑的手背几根筋绷起,掌心早已沁出了汗,握着剑鞘感觉有些许滑腻。   抬手扣住楚朝晟肩膀,身形一转,直面那道剑气。   楚朝晟紧紧搂着她腰身,铁臂仿佛要勒入她的腰身。   他完全可以扭头回击,但那样速度一慢,正中敌人下怀。   若只是两个黄阶,他一人抵挡完全不在话下,但眼下又多了个绿阶,还有数不清的人在往这边赶来,他一停,他与秦晚瑟今日必定丧命于此。   他深看了一眼秦晚瑟的侧颜。   她双目如炬,红唇微张,晾也是有几分紧张,正在强行调整气息。   楚朝晟眸光一暗,口中难得没有任何戏谑、讥诮,有几分认真。   “本王丨信你。”   不是眼下只能相信她。   而是信她。   脚下猛地用力一踏,身形再次加快!   他的声音似是冰凉的泉水,入了耳之后化作一场甘霖,迅速浇灭了秦晚瑟心底焦躁紧张的火焰。   好似千军万马奔腾而来,将她心底踏的实实的。   握剑的手不再颤抖,闭眼深吸了口气,而后缓缓睁开。   双眸漆黑明亮,黑白分明。   仿佛阴阳鱼融合,静谧、超脱,进入到了某种忘我的境界。   呼——   耳畔风声叫嚣的越发肆虐,那道月牙剑气已然近在眼前!   秦晚瑟一手扣在腰侧漆黑长剑剑柄上,一把将之拔出。   “铮”的一声轻响,长剑完全出现在众人眼前。   剑身两指宽,却并不薄,厚重且诡异。   挥出斩击的绿阶强者看到这剑的一瞬间,双眉一皱。   这剑,好生诡异……   秦晚瑟身上武气倏地一亮,纯粹的橙色光芒,好似一团烈日骤然凌空,光芒四射!   楚朝晟一手揽着她腰身,眼角余风忽然瞥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橙色武气,瞳孔骤然一缩!   橙阶!   这女人什么时候竟然又进阶了!   何等恐怖的进阶速度?!   身后剑气迫近,楚朝晟不再多想,全力朝前飞奔!   秦晚瑟露在面罩外的双眼被那光芒刺的睁不开,半眯了眼,一手握剑,突然运起浑身力量,直直迎上那道强悍的剑气!   底下白家人见此一幕,放慢了追逐的脚步,甚至有人发出一声嗤笑。   “区区橙阶,竟然也敢硬撼白霄大人的剑气?螳臂当车,最后只会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众人好整以暇的望着虚空,等着看秦晚瑟二人被那剑气一斩为二的凄惨血腥下场。   但是下一秒,所有人都笑不出来了。   空中那道剑气极盛的绿芒,从中央开始逐渐溃散。   仿佛冰雪遇初阳,瞬间融化的无影无踪。   全场人倒抽了口冷气,清晰可闻!   白霄一手负剑,立在原处,见此一幕,目眦欲裂!   “怎么回事?”   “刚刚发生了什么?!”   “那黑衣人究竟是何来头!”   好似滚烫的油中被泼了一盆冷水,场中众人瞬间沸腾起来!   停滞的步伐再次加快速度,越来越快,朝前直追!   但一切已经迟了。   楚朝晟半抱着秦晚瑟,速度不减反增,前方几十米处就是高墙。   “别停。”   秦晚瑟气息有些不稳,一手在楚朝晟看不见的角度一转,一只掌心大小,精巧的圆滚滚的东西出现,瞄准高墙,猛地掷出。   轰隆一声巨响。   高墙应声倒塌,四下尘埃滚滚,完美的遮掩了二人行踪。   楚朝晟瞳孔震颤的看着眼前一幕,心下波涛四涌。   这女人,一次又一次带给自己震撼。   她到底还有多少本事?   又有多少张底牌?   她好似一个无底洞,当他以为已经探到底时,她又给了他全新的震撼!   “有趣,有趣!”   楚朝晟浑身血液随着这一声爆炸声沸腾起来,心下说不出的兴奋与激动。   就好似无意间发现了一朵花,起初以为这花只是比寻常花朵开的漂亮些,没成想她越开越灿烂,生出了五彩斑斓、他从未见过的色彩!   这是他发现的宝物。   耳畔楚朝晟的声音忽然增大,秦晚瑟听得出他现在心情不错,只道是她完成了任务,他心下愉悦,并未深想。   一下子从镇龙中掏出这么多东西,秦晚瑟魂力几近耗干,倦意滚滚而来,但堪堪还能撑住,咬着牙硬撑着。   四周景色不断变化,从山林到栉次鳞比的民宅,再到幽静的巷子角落,停了下来。   楚朝晟摘下面罩,露出那张天怒人怨的俊脸,将秦晚瑟放下,一双黑眸深沉,旋即,视线落在了她身侧的那把剑上。   不管看多少次,都觉得这剑很诡异。   尤其这剑在接触到那剑气的一瞬间,释放出来的诡异力量,叫他浑身说不出来的一阵不舒服。‘   正要开口问她什么,左右嗖嗖几声,夜雨跟窗部几个成员赶到。   几人皆是面色惊憾的看着秦晚瑟,很显然方才在墓园虚空中发生的一幕,他们全都看到了。   “白府的人可追上来了?”楚朝晟开口,将震撼到久久不能回神的几人强行拽回。   夜雨当即垂首应道,“未曾追上,但为了保险起见,属下等人需返回抹去踪迹。”   “无需抹去,”楚朝晟眼中亮起寒光,“即便他知道是本王所做,又能奈本王何?”   秦晚瑟立在原地,脑海中一阵一阵的眩晕。   魂力虽涨,但是取武器库的东西所需魂力也多,她能撑到眼下,已经是极为难得。   楚朝晟等人说话,她听不清,只想赶紧找个地方休息,恢复体力。   得赶紧炼点养魂丹出来才是,否则一次战斗她便精疲力竭,有敌人再追上来,她就太被动了。   “王爷……”   秦晚瑟开口,还没说什么,忽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身下一空,整个人被楚朝晟打横抱起。   混沌的脑海瞬间被惊的清醒几分。   “王爷!”   “本王也不稀罕抱你,消停点,早点到王府,你与本王都解脱。” 第一百四十三章 勾引   秦晚瑟也觉再挣扎显得矫情,便默不作声的闭上双眼,尽量不靠着他,保持距离。   他肩膀宽厚温暖,淡淡的竹香萦绕鼻尖。   仿佛一个令人安心的摇篮,催的秦晚瑟困倦之意滚滚而来,没一会儿就将她整个淹没。   楚朝晟感觉胸前一热,垂眸一看,那女人闭着双眸,靠在他胸膛竟睡了过去,如同一只毛绒绒的小兽,彰显着对他的信任。   楚朝晟眉梢一挑,道她方才还如惊弓之鸟,还是身体更诚实。   看她眉眼皆是疲倦之色,眼尾飞扬的笑意敛起,加快了回府的速度。   追月已经整整一天没有看到自家小姐了。   虽然知道小姐是跟王爷一起行动,但是到了夜半时分还不见回,心里还是焦急难耐,披着一件外袍,在门口来回踱步,时不时看看天色,再看看空荡荡的拱月门。   终于,拱月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小姐!”追月欣喜抬头,也不仔细看来人是谁,急匆匆赶上前。   高大的黑影忽然出现在面前,一片阴影笼罩在她头顶。   “王、王爷……”   心砰的跳停一拍,视线一转,看到了他怀中的女子,顿时倒抽了口气,“小姐!”   “她没事,”楚朝晟垂眸扫了怀中女人一眼,快步朝房内走去,吩咐追月道,“备些热水送进来。”   追月急着看小姐情况,但楚朝晟这么说了,也只能照做。   圆桌上放着的蜡烛已经燃的只剩下短短一截,蜡泪在底座凝聚成一团,像是垂暮的耄耋老人。   楚朝晟抱着秦晚瑟,动作轻柔的将她放在床榻。   温暖的烛光印照在他俊朗的面上,将侧脸凌厉的线条也融化了几分。   “这都不醒?”   平日里警惕心不少,怎地今日如此松懈?   若旁边人心有邪念,眼下她早已沦为他人掌中物了。   楚朝晟两条浓眉缓缓敛起,彰显着此刻的不满。   日后得好好提醒一下这女人才是。   眼角余光瞥见她手中握着的漆黑长剑。此刻剑已入鞘,但四周仍旧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从未见过这女人用过这东西,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而且,还能挥出那么诡异的斩击,连绿阶的剑气都能轻松化解……   他眼底微光闪烁,伸出手来,探向那把长剑。   还有半寸之隔,一股难以言喻的排斥感朝他手掌袭来。   就好像有个与他旗鼓相当的对手,死死推拒着他。   “这是怎么回事?”   楚朝晟倏地收回手,看了眼掌心,心里暗道,“果然古怪。”   双眉紧拧,重新活动了下手指,不甘心的再次朝那剑探去。   如此重复了两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还未触碰到剑身,就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反弹回来。   “为什么这个女人可以?”   叩叩叩——   “王爷,热水来了。”追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楚朝晟敛起神思,“进。”   追月端着热气腾腾的水盆踱步走来,人到床头,楚朝晟伸手接过,便叫她下去。   “王爷……”   楚朝晟没有言语,挑眉睨向她。   追月心下一个哆嗦,忙鞠了一躬,转身退下。   房间再次陷入安静,楚朝晟取下搭在木盆边的帕子,浸湿拧干,揭去秦晚瑟面罩,一点一点的,仔细给她擦着脸。   “又是伏地又是灰尘的,都不洗漱直接就睡了,脏女人。”   嘴上说着嫌恶的话,手上不停,擦完一遍将帕子重新洗过,再拧干给她擦。   手上一不留神用力大了几分,她吹弹可破的脸颊上就多了一道红痕。   楚朝晟眼底光芒忽闪,有些心虚的咽了咽口水,喃喃了一句,“女人就是脆弱……”手上还是不可避免的放轻了力道。   从她的眉眼,到琼脂瑶鼻,再到那微张的唇。   她的唇形很好看,饱满却又不显臃肿,唇珠鲜艳。此刻微微张着,兰香之气喷拂在他手指,如同一根羽毛轻柔的撩拨他心弦,诱惑他,等待他去采撷。   楚朝晟像是受了某种蛊惑,手指流连在她唇畔没有离去。   手指一动,描绘过她唇形。   柔软的触感深深烙入他心头,让他禁不住……缓缓俯下了身去。   圆桌上蜡烛拼命的燃烧着,一滴蜡泪顺势滑落在托盘上,烛芯噼啪炸裂,光芒闪烁了一下,将二人的身影映照在墙壁上,靠的越来越近……   楚朝晟呼吸急促,脑海中嗡嗡作响乱成一团,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在做什么。   只是嗅到那气息,想靠近一些,嗅的更清楚些。   她眉眼近在咫尺,肌肤细腻光滑,看不到丁点瑕疵。   鼻息温热,与他交汇做一处,仿佛自他头顶浇了一壶热油,原本滚烫的血液瞬间跟着沸腾了起来。   “唔……”   身下人发出一声轻哼,娥眉不可见的微微一蹙。   声音很轻,却像是一道旱雷在他耳畔蓦的炸裂开来。   楚朝晟浑身一僵,迷离的两眼瞬间恢复清明。   看着眼前只差一指之隔的女人,瞳孔蓦的圆睁,整个人条件反射似的坐直,紧绷如拉满的弓。   心砰砰狂跳,好似野马般不受控制,他索性直接站起身来,房间内来回踱步,直到情绪稳定下来。   双手负在身后,跟床榻保持了些许距离,沉着脸,微抬下巴,看着床上躺着的秦晚瑟,沉声道。   “你是醒的吧?故意用美色勾引本王?”   秦晚瑟魂力消失殆尽,此刻已经进入沉睡,哪儿能听得到他说什么话?   只怕是听到了,此刻也忍不住要轻笑出声。   楚朝晟的情况,实在滑稽。   等了半晌,没有等到回应,楚朝晟眉梢又是往下一压。   “别装了,看到本王出丑,心里只怕早都乐翻天了吧?”   窗户阖开一条缝,被风吹的发出呜呜轻响。   除此之外,房间内静的只剩下秦晚瑟均匀深沉的呼吸声。   楚朝晟望着她,确认她是真的睡了,方才的事,与她无关。   他定定立在原地,目光纠结复杂的看着秦晚瑟,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成拳。   圆桌上的蜡烛燃尽了最后一点,呼的一下熄灭,整个房间陷入了黑暗,将楚朝晟颀长的身形与脸上复杂的神情一并掩盖。 第一百四十四章 入宫   一轮金饼从东方升起,眨眼间将黑暗驱散。   秦晚瑟一觉睡醒,魂力充足,精力充沛。   见追月端着早膳走了进来,意外的一眨眼,她平日里都是被楚朝晟要求去花厅用膳的,今日怎的送到了房中?   她出声问道,“王爷呢?”   “方才夜侍卫吩咐我将早膳送来,说王爷要出门,眼下怕是已经出发了吧。”   秦晚瑟面色微变,三两下整理好衣服,从追月手中餐盘中取了块点心,直接跨出门去。   “我出去一下,不用等我用膳。”   “哎……”   追月还待说什么,秦晚瑟已如一阵风般消失在原地。   王府门口,装饰的古朴肃穆的梨花木马车正欲前行。   “等等!”   秦晚瑟一跃而起,稳稳落在马车前,把车夫吓得一个激灵,慌忙拉紧缰绳,惹得马儿一阵嘶鸣。   车窗上伸出一只修长的手,将车帘拨开,露出那张俊魅的脸。   他双眉敛起,写满了不悦,“不要命了?”   秦晚瑟松了口气,大步朝他走来,在马车下略微仰头看他。   “王爷可是要进宫?”   “你要如何?”   “带我一起。”   楚朝晟眉心敛的更紧,“你去作甚?”   秦晚瑟两眼清明理智,“王爷知道我要对付钱家,应该也猜到我与王爷加深合作也是为了如此,白府的事情,必定跟钱家有关联,所以,我要去。”   “圣上面前,可非儿戏。”   “我心知肚明。”   楚朝晟定定看着她,目光深邃深沉。   经昨夜一事,他心里大概明白自己对这女人抱着什么样的心思,眼下该避开她,以免这种心思继续滋生发酵的。   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但是没想到这女人会追上来。   而且理由正当,他无法拒绝。   秦晚瑟立在原地,被他灼灼视线盯着,呼吸有些发紧。   他若拒绝,她也不能如何……   忽而,楚朝晟伸手朝她脸上探去。   秦晚瑟不知他要干什么,看他指尖越来越近,下意识轻皱眉头躲了一下,但那只手却并未收回,一直触到她嘴边,捻下一粒糕点碎屑,托在指尖给她展示。   “你这女人,本王真是服了。”   秦晚瑟眼底迅速掠过一丝不自然,错开视线不去看他,清了清嗓子,绕到另一头,上了马车。   “王爷。”车夫在外轻声询问。   楚朝晟抬手轻叩车牗,“走吧。”   车上,楚朝晟双手环胸,闭目假寐,没有要跟她交流的意思。   秦晚瑟已经习惯了他反复无常,而且自己也觉得他二人并非一个世界的人,还是保持些距离的好,也没有开口。   两人就这么默着,一直等马车行到中途,楚朝晟才幽幽开口。   “昨天那册子,证据不足。”   他睁眼,眼底又有了些许青色的沉痕,相较于初次见面,已经淡了不少,但他皮肤白皙,仍旧能看的清楚。   “什么?”   秦晚瑟暗吃一惊,但转念一想,以楚朝晟的性子,若是证据充足,只怕此刻早已带人直接上门抄家,哪儿还会跑到圣上面前参一本?   “那册子内容,可有提及钱家?”   楚朝晟没说话,从袖子里抽出那本册子,抛到她面前矮桌上。   秦晚瑟迅速伸手拾起,翻开查看。   册子上,密密麻麻写着各种数字。   越往下看,秦晚瑟眉心蹙的越紧。   这是个账本,上面全都是白府门下的商铺收入,皆夸大其词,根本对不上。   钱府的人也出现在了上面,双方投注了一个叫夜夜香的茶楼。   投注金额也十分夸张。   她合上账本,重新放回原位。   “你有何看法?”楚朝晟问。   “假账做的太过明显,好似刻意让人拿去告状一般,”秦晚瑟神色专注,眼尾余光又瞥向那账本,“不过自古以来凡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份作假的账本中,我倒觉得有个地方很真。”   “哦?”楚朝晟眼底一道毫光闪掠而过,“何处?”   秦晚瑟扭头看他,目光灼灼,“夜夜香……”   钱府与白府必定有交易,且不能见人,若是藏在这么一份完全作假的账本里,那么二人的交易也会被贴上假的标签,许多人会直接漏过。   但秦晚瑟却不这么觉得。   记录越少,问题越多。   楚朝晟眼尾逐渐上扬,眉头舒展,看着秦晚瑟的眼神多了分赞赏。   “能猜到这儿,你也算是不简单了。”   “我不懂王爷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进宫?”   白府自然知道他们拿走的是假的,明面上急,心里才不急,即便楚朝晟进宫告御状,他们也能轻松化解。   现在进宫,根本无用。   楚朝晟唇角勾起一抹残忍,“有人等着看本王笑话,本王若不进宫,这场戏怎么唱?”   秦晚瑟抿了抿唇,面上一副纠结之态。   楚朝晟扫了她一眼,视线转向被风吹起的车帘,“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秦晚瑟也不再绕弯子,直言道,“王府之中定有内鬼。”   看窗部行事,从未有过纰漏,先前楚朝晟出任务直接斩人就说明了一切。   但昨夜出了纰漏,而且设计之人十分精明,把一切都解释在情理之中,让他们这才踩了进去。   楚朝晟眸色一沉,连带着语气也跟着沉了沉。   “本王知。”   看他脸色难看,秦晚瑟没有再开口。   被人背叛的滋味,肯定不好受。   她是合作之人,只需要恰到好处的提醒,过多插手的话,关系就变了质。   车厢内的气氛,逐渐变得压抑低沉。   但好在没一会儿,马车就停了下来。   “王爷,到宫门口了。”   秦晚瑟顺势起身,率先下了马车。   抬头,一眼就看到了旁边停下的马车。   蓝色顶盖绣着大小均匀的金钱图案,四周金色穗子垂下,停下之间前后晃动。   钱家的人也来了,只是不知来的是那个火爆脾气的钱坤,还是那个道貌岸然的钱小侯爷。   “哥哥,扶霜儿一下。”   马车另一侧,传来个清脆娇柔的嗓音。   秦晚瑟眼底光芒微变。   钱霜儿也来了。   这场戏,只怕是她也要上场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卖惨   “在看什么?”   身后,楚朝晟的声音传来,顺着秦晚瑟的视线望去,钱文柏一身蓝色长袍,扶着穿着一身鹅黄长裙的钱霜儿从马车上走下。   “没事,我们走吧。”   秦晚瑟转身要走,那边的钱霜儿却眼尖的瞧见了他们,拉着钱文柏快步走了过来。   “真巧,没想到在这儿能碰到楚王。”   说话间,一双眼直勾勾挂在楚朝晟面上,丝毫未提一旁站着的秦晚瑟,全然将她当成了空气。   “楚王也是受召赴宴吗?我们刚好顺路,不妨一起?”   闻言,钱文柏飞快侧目拧眉睨了自家小妹一眼,“霜儿,王爷还另有要事,怕是与你我顺路不得。”   楚朝晟对钱霜儿不感兴趣,自家妹妹这么上赶着的示好,必定会引来楚朝晟反感。   与其让楚朝晟出口伤人,不如自己先在前面拦一拦。   他这算盘,楚朝晟看在眼里,视线冷淡的在钱霜儿面上扫过,伸手勾住秦晚瑟腰身,力道不大不小,将她拉到自己跟前。   “重新请安。”   “诶?”钱霜儿怔了一下,回过神来,粉嫩的脸上憋出两坨红晕,垂首咬了咬下唇,一副屈辱模样。   “楚王,还未进宫,就不必讲这些俗礼了吧?再者,即便钱家与秦国公府有些过节,但霜儿还是她的姐姐。”   钱文柏嘴角淡笑凝结成霜,眸子射出犀利的光芒,对上楚朝晟阴翳的眉眼。   “姐姐?”楚朝晟嗤笑一声,“有事叫妹妹,无事叫姑娘,侯爷还真是将翻脸二字修炼到了极致。”   “王爷,时辰不早,我们走吧。”说着,顺势拨开了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   天热,她穿的薄,那只大掌放在腰身,时不时传来一股热意,让她感觉有些不自在。   手上一空,楚朝晟薄唇抿起,将手负在身后。   临走前,秦晚瑟伸手从袖中摸出一两银,塞到钱文柏怀中。   “令妹眼神似乎不太好,那么大个活人瞧不见,想来是病入膏肓,看在那层可有可无的亲戚关系上,这点银两当我送的,找个大夫带她瞧瞧吧。”   言罢,转身离开,留下一张脸气的通红的钱霜儿。   “哥!你听到她说什么了吗?我在国公府的时候,她素来就是这么对我的,你还怪我手段不光明,派人去追杀她?!她这样的人,留在世上只会给我添堵?!”   钱文柏两条眉紧拢着,望了一眼秦晚瑟离去方向,又垂眸看了一眼手中那锭银两,思绪有些复杂。   “哥!”钱霜儿揪住他衣袖,哭的梨花带雨,“娘走了,爹不管我,这世上只有你一人疼我了,看到我被别人欺负你难道要坐视不理吗?”   钱文柏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呼出,颇为无奈的看着自己妹妹。   “我会帮你,但是有一点,你必须答应我。”   一听钱文柏会帮自己,钱霜儿喜上眉梢,连忙擦去眼角泪,点头如捣蒜。   “只要哥帮我报仇,别说一点,就是十点我都答应!”   听她这么说,钱文柏又是一蹙眉,眼下掩不住的担忧。   报复心这么重,日后定然要吃大亏。   只是这人是他唯一的妹妹,他又能如何?只能尽力加以引导。   他漫吸了口气,郑重道,“日后,绝不可暗杀、暗算他人,若有人欺负了你,可告诉我,与我商议应当如何。”   钱霜儿眼底笑意一瞬间消散,又在转眼间恢复常色。   “好,我答应!”   不管如何,先对付秦晚瑟再说。   她就不信,钱文柏出手,还拿不下她?   钱文柏还怕她不答应,眼下听她这么说,心里松了口气,看着她的眼神也多了分欣慰,拉着她朝宫门内走去。   平磐殿。   随着一声通报,秦晚瑟与楚朝晟并肩迈入门槛。   右侧坐着几位王爷,李星霖、左阳煦等俱在,还有一个生面孔。   左侧则是几位大臣,白胜、郭坤、武商、李浪鸥。   跟她有仇的,都来了。   秦晚瑟看在眼里,心下掀起波澜,面色却淡然无波。   头脑冷静,步伐沉稳。   正在此时,一抹白色衣角翻飞入了余光。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觉楚朝晟方才应该是朝她身边靠了一步。   转眼间,两人来到殿中央。   秦晚瑟抬眸望正前方,身穿明黄的男子与燕贵妃并坐一处,也正回望着她。   “晚瑟见过皇上、贵妃娘娘。”   “见过皇上,燕贵妃。”   秦晚瑟一本规矩,与旁边慵懒随性的楚朝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皇上早已习以为常,闻声朗笑三声,伸手示意二人落座。   “老二最后一个来,罚酒罚酒,快。”   太监听见使唤,忙躬着身取来酒蛊托盘,满上三杯,双手奉到楚朝晟面前。   楚朝晟淡淡扫了一眼,将酒杯接过,一口一杯,尽数喝下。   “好好好,老二海量。”   “钱小侯爷、钱小姐到!”   楚朝晟一手撑着额头,侧眸睨了门口一眼,看着钱霜儿与钱文柏行到中央,见过礼后,浓眉一挑。   “皇上,看来本王不是最后一个来的,这最后来的,应当如何?”   “同理,满上。”   看太监仍旧倒了三杯,楚朝晟伸手将他拦下,“方才本王代最后一人喝了三杯,眼下小侯爷应当把本王喝的还回来才对。”   钱文柏望着他,眼底看不出喜怒,嘴角噙着淡笑。   “王爷算的倒是清楚。“   “自然要算清楚。”   殿内,忽然弥漫出一股硝烟的味道。   众人看在眼里,都没有戳破。   钱文柏六杯下肚,俊脸微微发红,双目却仍旧清明,许是方才喝的有些猛了。   秦晚瑟坐在原位,眼观鼻口观心,饶是如此,还是能清晰感觉到一束灼热的视线停在身上。   不用想也知道,是左阳煦。   皇上看众人坐定,抬手轻拍了拍,“传舞。”   底下,白胜长叹一声,引来众人侧目。   “爱卿因何叹气?”   白胜起身,双手一拱,“回皇上的话,臣只是想犬子了,实在无心作乐,抱歉……扫了皇上雅兴,臣有罪。”   说着就要往地上跪去。   “爱卿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皇上看了看白胜,又看了看一旁坐着的钱坤,沉吟片刻,一挥手,原本上台的舞姬尽数撤了下去。   白胜见状,嘴角勾起一抹阴险的弧度。   见白胜还跪在原地不起,皇上眉心皱起,问道,“爱卿还有何事?”   白胜重重一叩头,道,“回皇上的话,实不相瞒,臣手下有一处茶楼,近来屡次被人破坏,昨天夜里更是被贼人一把火完全烧毁……”   秦晚瑟跟楚朝晟闻言抬眸朝他看去。   “你想如何?让朕给你拨款重建?”   “皇上,臣并不是要皇上拨款,只想让皇上派一人在重建过程中,保护臣下性命安危……楚王修为盖世,该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三王爷   白胜话音将落,就听到场中传来一声冷笑。   楚朝晟一手撑着额头,两眼眯起,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嫣红的唇勾起一丝讥讽。   “要本王亲自给你护卫?老东西,你还真敢说啊。”   白胜扫了他一眼,面上并无惧色,“我只是跟皇上提了请求,王爷是否给我当护卫,不是我决定,也不是楚王你决定,而是交由皇上定夺,难不成……楚王觉得自己可以代替皇上的意思?”   楚朝晟两眼眯的越紧,冷冽寒光几乎化为实质的刀刃,朝着白胜脸上直戳过去。   白胜却好似没有察觉,仍旧跪着,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皇上听着二人的话,脸上不见喜怒,也窥不透其想法,只是执盏饮酒,好似一个旁观看客。   燕贵妃坐在他身旁,有些担忧的看了他一眼,而后望着台下白胜。   “自古以来,除却帝君可以让王爷护卫,还从未有过王爷护卫臣子的说法,更何况,要论修为,本宫记得白将军也是一等一的高手……”   白胜跪伏在地,双眉紧蹙,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燕贵妃嘴角笑意还未荡开,就见底下武商抬手自满了一杯酒,口中“呵”的笑了一声,将杯中酒一口饮尽,酒盏顿在桌上,发出“噔”的一声响。   “武爱卿因何发笑?可是燕贵妃说的有何错处?”皇上开口,双眉沉下,语气带着几分威压。   武商冲着台上一抱拳,面色恢复了几分恭敬。   “武商是个粗人,不太懂文人的弯弯绕绕,但是贵妃娘娘方才所言,确实不敢苟同。”   “哦?说来听听。”   “自古王爷只护卫帝君,不护卫臣下,恕臣直言,臣子,乃民中所选,为民发声。除却顶戴乌纱,与民无异,楚王不护卫臣下……那臣可不可以说,楚王不爱民,亦治理不好一片土地?”   皇上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此番倒也不无道理。”   武商起身,冲着楚朝晟方向一抱拳,“臣只是说出了自己的见解,还望楚王莫要动怒。”   “这等小事,自然不值得本王动怒,”楚朝晟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如同一头假寐的狼,“本王只是意外,武将军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个粗人,这咬文嚼字的,比那些酸腐之人更像酸腐之人,武将军平日里藏拙了……”   他又道,“如此妙人,该提拔到皇上身边,精心伺候皇上才是。”   能在皇上身边伺候的是什么人?   不是女人,便是太监。   武商做不了女人,自然只能做太监。   听出弦外之音,武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好一会儿都没缓过来。   片刻之后,才咬着牙道,“王爷谬赞,武商担待不起。”   “好了好了,都别贫嘴了,”皇上抬手止住,手肘压在面前矮桌上,略微前倾了身子看向右侧众人。   “方才武将军说的有几分道理,臣子的性命,也是性命,但是楚王毕竟身份特殊,朕,想听听你们几人的意见。”   左阳煦闻言双手环在胸前,吹了口挡在额前的碎发,随意道,“我没意见,若是二哥愿意,那便去,但是想来二哥是不愿的,不过我朝能人高手那么多,除了二哥,也可由其他人作保吧?”   楚朝晟眼风朝他扫去,左阳煦见到,冲着他咧嘴一笑,他撑着下巴的手跟着紧了紧。   雨夜的事,这小子可是他针锋相对,莫不是忘了?眼下竟然站在他这边?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我朝确实高手如云,但不是每个都如楚王那般悠闲……”   一旁许久未开口的李星霖,此刻坐的端正,一手举起酒杯,凑在唇边抿了一口,凉凉道。   “本王悠闲?”   楚朝晟眉梢高高挑起,看向泰然自若的李星霖。任谁都听的出来,这话中夹杂着的浓浓杀气。   李星霖两根手指转着酒盏,“那楚王不妨说说,近来在忙些什么?”   一旁坐的秦晚瑟听到耳里,侧眸看了楚朝晟一眼。   他做的那些事,都是见不得光的,但凡是被众人所熟知的,都是他残忍暴戾四处杀人的事情。   李星霖看他答不出,嗤笑一声,瞥了眼坐在他身旁的秦晚瑟。   “怕是忙着哄妻院内,忙着开枝散叶吧?”   不光楚朝晟,连秦晚瑟都是眉头一皱。   忽而,楚朝晟“呵”的一声冷笑,“怎么?睿王那烟花妻身子不好,无法为你开枝散叶,你嫉妒了?”   “你!”   李星霖握着茶盏的手倏地一紧,寂静中,听的“啪”的一声轻响,那酒盏怕是已经碎裂。   “本王如何?本王说错了?”楚朝晟两眼眯起寒芒,“烟花女穿上伯公嫡女的衣裳,还真以为自己身份尊贵了?”   “啪!“   李星霖拍案而起,怒喝一声,“楚朝晟!”   楚朝晟嘴角噙着笑,抬手掏了掏耳朵,“金殿之上,皇上尚且在座,睿王吆五喝六,成何体统?”   李星霖气的一张脸青红交加,但偏又不能奈楚朝晟如何,愤然出座,冲着皇上一拱手。   “皇上也看见了,楚王出口伤人,王弟实在无法与这等无赖共坐一处,先行离开,还望皇上恕罪。”   皇上顿觉头疼,也知这二人素来水火不容,强留下他,只会让事态更加不可控,便挥手让他离开。   “谢皇上。”   李星霖直起身,回头又看了楚朝晟一眼,视线挪在秦晚瑟面上。   “本王承认口舌之争赢不过你,不过你似乎也没什么好得意的。”   说罢,不给楚朝晟回话的机会,甩袖阔步离开。   秦晚瑟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幼稚。”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入李星霖耳中。   他步伐一滞,终是忍着没有回头。   皇上漫吸了口气,看着下座,视线停在坐在左阳煦上位的男子。   “老三,你怎么说。”   听到“三”这个字眼,秦晚瑟脑海中迅速回想起先前在魏芳房内搜出来的信。   信尾落款,“三”。   眼皮一跳,循着那人的方向望去。   一身白底金边长袍,肩头绣着金色盛放的至尊牡丹,发丝乌黑,金冠束起,鬓边装饰着金色掐丝软面,如鲛人飞耳。   他眉眼狭长,鼻梁高挺,唇红齿白,容貌与楚朝晟有的一拼。   坐在矮桌前,脊背挺得笔直,举手投足之间,尽是贵族之风。   闻言,他哼了一声,“哪儿有王给家畜护卫的道理?“   一句话出,满座哗然!   他却浑然不觉,如同冰山雕刻的塑像,脸上霜雪封固,毫不留情。   似是察觉到秦晚瑟的视线,他回眸,冷冷凝了过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朝堂争辩   那道视线如同冷电,对上的刹那,秦晚瑟只觉一只冰雕做的大手蓦的伸出,狠狠掐住她的心脏,用力揉捏,像是要将她那颗心活生生捻成肉糜。   痛、冷。   心脏仿佛生了冰,寒意从胸腔沿着血脉一直延伸到四肢百骸,四肢逐渐失去了行动力。   再这么下去,必定当堂失态。   秦晚瑟两眼倏地一闭,缓缓调整气息。   终于,肩头缓缓松下,面色恢复如常。   她张口吐出口浊气,端起茶盏又抿了一口。   楚朝晟眼角余风不经意间扫向她,见她方才健康的唇色此刻微微发白,眉宇之间不可见的轻蹙一瞬,侧目看向旁边的翼王李君凌。   一声爆喝,打断了楚朝晟的探究。   “翼王这是说我等均为家畜不成?!”   钱坤蓦的站起,虎目圆瞪。他身形魁梧,面前矮桌被他动作硬生生掀翻在地,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李君凌看着满地狼藉,抬眸睨了他一眼,神情淡漠,眼神轻蔑,“是又如何。”   楚朝晟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一幕。   虽然他对李君凌也并不感冒,但是看到对头吃瘪,还是喜闻乐见的。   “君凌!”台上皇上沉下声,一张脸肉眼可见的漆黑,“你过分了。”   李君凌抬头看了一眼高台上,狭长的眸里散着几分冷芒,一道不屑飞快闪掠而过。   可到底还是给了皇上几分颜面,没有继续往下说。   独自饮了一杯酒,旋即起身,冲着高台上略微颔首。   “本王若再待下去,只怕皇上要难做了,”说着,斜睨了一眼对面几位大臣,“若谁心有不服,尽管私下来寻本王要个说法。”   腰身直起,身上白底金边牡丹袍随行而动,转身离去。   秦晚瑟追随着他的背影,目光复杂。   究竟……是不是他?想现在跟出去确认一下,但还是忍住了这个念头。   现在不是最佳时机,得另寻机会确认。   楚朝晟挑眉看向对面诸位。   “跟翼王比起,本王对尔等算是仁慈了。”   白胜跪在地上,声音悲恸,高声质问皇上,“我儿惨死街头,多少眼睛看到是被楚朝晟所杀!皇上却拒不下旨惩罚奸贼,老臣身陷险境,要一护卫,皇上仍不松口,难道真如翼王口中所说那般,不拿我等当人看?!”   他愤慨激昂,钱坤在旁边助势。   “天下太平,当是仁君临世,若将臣民当成走狗,敢问天下还有何人敢侍奉!”   “放肆!”   皇上拍案而起,龙颜大怒,声震如雷!   白胜却也精明,连忙拽着钱坤跪下,软言道。   “皇上明鉴,钱坤与臣皆失了至亲骨肉,又听闻翼王那般刺激,所以才会口不择言,但是皇上,我等恳请皇上给臣一个说法,臣子的命,便不是命吗?”   一语出,场中四下无声。   钱霜儿与钱文柏眼观鼻口观心,隔岸观火。   燕贵妃坐在皇上身侧,此刻眼底焦色不减。   虽然不知这两个老东西打的什么主意,但必定不是什么好事,只是眼下,她也不好再帮腔了。   若向着楚朝晟,必定引起这帮老东西不满,私下里拉帮结派,于王权不利。   若向着这帮老东西……便是害了楚朝晟,她不能。   该如何是好?   正在此时,一直没有说话的秦晚瑟转过身子,面向上位,冲着皇上一颔首,道,“皇上,晚瑟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钱文柏端着茶盏的手一滞,目光定在她身上。   皇上道,“说来听听。”   “方才听众人争论,但却忽略了一个问题……”她妙眸转向白胜,眼底闪过一丝犀利的光,“白将军究竟招惹了什么大人物?又是如何招惹了人家?非要楚王这等修为盖世之人保护不可?”   皇上听着秦晚瑟发问,眼底静静淌过一丝笑意,任谁都没察觉。   好似这问题,他早已知晓,但不知为何就是没有戳破。   他看向白胜,“爱卿?”   白胜眼珠子转了转,抬头看向秦晚瑟。   “我若知道是何人,就该请皇上拨人剿灭了,眼下还不知对方是何人,只知来无影去无踪,身手了得,据我所知,怕是只有楚王能与之一撼。”   “哦?那阁下又是为何被那高人盯上的呢?”   “不知缘由。”   “不知?那这就怪了,若是与白将军有仇,合该烧了白府才是,可对方却偏偏挑了将军门下一间茶楼?莫非,将军那茶楼特殊?”   话不说满,点到为止,在场的人心里都有了数。   白胜那茶楼里,绝对有猫腻。   楚朝晟自然不怕白胜,也有的是法子对付他,但是眼下看旁边这女人替他出头,心里颇为愉悦,不打算开口,继续看这女人发挥。   白胜喉头一噎,怒瞪秦晚瑟,“你此言何意?”   “没什么,”秦晚瑟从袖中抽出一本册子,“说来也巧,昨天夜里在楚王府门口拾到这么个东西,上面盖着白府的印章,想来是白府的东西,本以为是假的,没想拿出来,但听白将军说起这茶楼,倒让我有几分信了这东西。”   皇上给旁边太监递了个眼色,太监躬身取走了账册转呈圣前。   看到这账册出现刹那,白胜嘴角缓缓勾起。   闹了这么一出,等的就是这账册。   账册做的很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要诬陷他,届时只要他再一喊冤卖惨,即便皇上再偏向楚朝晟,眼下也不得不做点什么堵住悠悠之口。   楚朝晟自然想得到这点,伸手快如闪电,但还是晚了一步,只来得及扣住秦晚瑟的手。   他压低了声音质问,“你做什么?!”   秦晚瑟神色淡淡,不着痕迹的将手从他掌心抽出,端了杯茶浅饮。   “不做什么。”   楚朝晟浓眉一拧,十分不满她这个说法,直接伸手拽着她纤细的手腕凑近了自己,压低了声音。   “你明知道那东西拿出来对本王有害无利。”   属于他的竹香瞬间扑面而来,熏得秦晚瑟脑海中一瞬间的恍神。   如此亲密的姿势,若她挣扎会更惹人注目,秦晚瑟只得按捺住心底的不自然。   “我何时做过对王爷不利的事?”   楚朝晟不语,眸色深沉的凝着她。   “那是白府的罪证,也只会成为罪证,王爷可放心了?”   对面钱霜儿看到二人如胶似漆的一幕,放在桌下的手指几乎绞断,眼中满是妒恨。   秦晚瑟……你凭什么? 第一百四十八章 有罪   皇上翻着账册看着,面上看不出喜怒。   白胜在底下跪着,嘴角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勾着得意的笑。   没想到,秦晚瑟竟然会主动将那账册拿出来,可是帮了他大忙了!   对面,秦晚瑟一手端着茶,饮茶瞬间,两眼不着痕迹的朝白胜钱坤二人瞟去。   这二人的意图,她大概清楚了。   一上来便用亡子哭惨,引起皇上愧疚之情,紧接着激怒楚朝晟,逼迫皇上给个说法。   看起来,事情就只是这么回事,实则不然。   那茶楼规模不小,白胜将之烧毁,不日消息就会传入皇宫,与其让流言蜚语满天乱飞,不如他亲自来皇宫戳破。   反正证据已经被烧毁,只需要捏造个借口,就能蒙混过关,还能趁机激怒、羞辱楚朝晟一番,再当着楚朝晟的面重新建好茶楼。   日后若是茶楼出事,他们就可以说,当初楚朝晟亲自监工,把责任全都推到楚朝晟身上……   秦晚瑟两眼微微眯起,绝美的容颜清冷似雪。   两个老狐狸,如意算盘打的倒是响。   不过她现在与楚朝晟在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楚朝晟被这等小人暗算。   脑海中思绪掠过,侧眸看向台上那抹明黄身影。   账册遮住他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与楚朝晟有几分相似的眼,看着清明,但若要细究,却发现他眼底如同一片漆黑的海,什么也看不出。   忽然,他合上账册,指着座下李浪鸥。   “户部,你来看看。”   账册往朱红矮案上一扔,有太监取走,弓着身一路传到李浪鸥手里。   忽然被点名的李浪鸥浑身一紧,正欲掐一颗葡萄的手猛地一滞,双手接过太监手中的账册,冲着皇上一点头,开始翻看。   书页翻动之间,忽然有一股莫名的淡淡香气扑入鼻腔。   他两眼迷离了一下,而后恢复清明,再要轻嗅那味道,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只有纸香与墨香的混合。   心下疑惑,暗暗蹙了蹙眉,但眼下正在金殿,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没时间深想,仔细看了起来。   越看,脸上震惊之色越是明显。   这账本,太奇怪了!   应该说,他知道这账本全是对不上的错账,毕竟是他亲手做的,但是眼下,那些错账竟然全都对上了!   他用力揉了揉眼,接连翻看了几页,皆是如此!   “这……怎么可能……”   白胜观他神色,心里暗觉不对,试探性的问道,“李大人,这账本,有什么问题吗?”   李浪鸥眼白已经完全多于瞳仁,闻言看向白胜,艰难的吞咽了口口水,想说什么,没说出来。   ‘李大人,说吧,怎么回事。’   台上,皇上顺手拉过燕贵妃的手,旁若无人的轻轻揉搓着,根本不看李浪鸥,仿佛对这件事并不感兴趣。   但皇上不看,并不代表李浪鸥敢撒谎。   他面色凝重,一副如临大敌模样,起身拿着册子走到殿前跪下。   “回皇上的话,这账册……没有问题……”   一句话出,不光白胜,就连旁边的钱坤都惊得虎目圆睁,紧接着暴喝一声,“你说什么?!姓李的,你分明是胡说八道!”   李浪鸥缩紧了脖子,不敢吱声。   毕竟是皇上看过的东西,他哪里敢乱说?   武商眼皮跳了跳,有些意外这结果,不过此事与他并无多大关联,继续饮酒看戏。   秦晚瑟面上并无多少波澜,对这结果并不意外。   手中茶盏顿下,下一秒腰身一紧,又被那男人纳入了自己的气息范围之内。   他磁性的嗓音压低,凭空多了一抹魅惑。   “你这女人,什么时候动了手脚,竟然连本王都不知?”   秦晚瑟微微仰头,分明的眼对上那双幽深的黑目,“出去再说。”顺势离了他的怀。   这画面,在旁人眼中,显然是郎情妾意,可他二人之间,并无那种旖旎的气氛。   至少秦晚瑟没有。   坐直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对面钱文柏正一副满是探究的望着她,她轻轻颔首示意,调转了视线。   钱文柏一怔,像是被人发现做坏事一般,心跳略微不受控制的快了几拍。   “大哥,大哥……”旁边钱霜儿轻拽他衣袖。   “怎么了?”   “大伯他们好像要出事了,你不帮帮?”   钱文柏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   不是他不想帮,而是没法帮。   万一行之不慎,连他也要被拖下水。   钱霜儿脸色难看了下来。   虽然对钱坤也并无好感,但是让秦晚瑟高兴的事,她就高兴不起来。   得想个法子。   底下人心思各异,台上那抹明黄仍然云淡风轻。   “白府上回缴纳税银是多少来着?”   皇上开了口,底下白胜立马汗如雨下。   脑海中乱嗡嗡一片,搞不懂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本账册明明是假的,楚朝晟一拿出来他就可以喊冤说被诬陷,为什么账册到了皇上手里却成了真的?   难道是李浪鸥偷偷动了手脚?   他压根没往秦晚瑟与楚朝晟身上想,毕竟他觉得,这么短的时间内,楚朝晟不可能做出一个完美的账本来,唯一的可能就是出了内奸!   李浪鸥叩头回答道,“白府缴纳年税银五十万两……”   “五十万?五十万才不过白将军的茶楼一个月的收入,李大人,你是不是算错了?”   皇上抬头,一张脸上没有丝毫怒气,两眼幽深似海,却莫名让整个殿堂温度骤降。   冰冷的空气,好似结成了霜刺,吸一口,就会扎入肺里,生疼无比。   李浪鸥吓得亡魂皆冒,眼前一阵黑一阵白,说话也变得不利索。   “若按、按照这账本来算,白府少缴纳税银五千万两!”   听到这个数字,连楚朝晟都是眼皮一跳。   他撩起眼皮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白胜。   “白将军胃口不小啊?”   白胜脑海中早已乱成一团,也不顾皇上在不在,起身揪住李浪鸥的衣领。   “你胡说!那账本分明是假的!我白府上下忠心耿耿,怎么会少缴纳税银!一定是你陷害我!”   李浪鸥被他掐的险些喘不过气来,皇上手一挥,左右鹰卫上前将他二人强行分开,将白胜反剪在地。   正在此时,一声“且慢”打住了众人动作。   皇上望向声源处,视线定在了钱霜儿身上。   “是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钱霜儿悠悠起身,恭敬一礼,“皇上,臣女方才听德阳郡主说,她是在楚王府门口捡到这账册的,既然是捡到的东西,那作假的可能性就很高,以此来断定白将军有罪,会不会……太草率了些。” 第一百四十九章 本王打女人   “对、对啊,这账册是捡来的,谁知道是真是假,说不定是有心之人污蔑臣也说不定啊皇上!”   白胜像是捡到了什么救命稻草,用力挣开鹰卫束缚,朝前膝行几步,接连叩头。   “皇上明察啊!”   皇上脸上不见先前那般轻松神色,带了几分凝重,没有回话,移目到秦晚瑟身上。   钱霜儿洋洋得意的看向秦晚瑟。   若是她答不出,那么就是欺君、意图谋害朝廷重臣的大罪,任她有楚王妃的头衔,也无力回天!   楚朝晟难得坐直了身子,厌恶的凝了钱霜儿一眼,正要替这女人回话,眼角余光却看到秦晚瑟站了起来,走到殿中,下了跪。   钱霜儿一手掩唇轻笑出声,“德阳郡主这是怎么了?都不替自己辩论几句,直接认罪?”   秦晚瑟像是没听到她的话,面不改色的冲着皇上道,“晚瑟有罪,这账本,其实不是在王府门口捡到,而是有人给我的。”   皇上沉下嗓音,“你可知,你如此,是犯了欺君之罪。”   “方才晚瑟不确定这是否为白府之物,怕诬陷忠良,所以才谎称在门口捡到,眼下确定是白府之物,这账本也确实有问题,晚瑟才敢信了给我账册之人的话,若能替天武拔除此等祸根,即便犯了欺君之罪又何妨?”   她抬头,直视龙颜,言之凿凿,正气凌然,全无惧色。   金殿四周盘龙柱上烛火通明,将她一张面容映照的明灭不定,英姿飒然。   忽而一阵风吹的烛火晃动,殿上一声朗笑随风飘下。   “哈哈哈……好一个犯了欺君之罪又何妨,老二,你真是娶了个好夫人!”   楚朝晟眼底光芒微闪。   若是换了以前,他定然对这种话不感冒,但是自从清楚了对秦晚瑟的心思,听到别人夸奖秦晚瑟,他也莫名的开心。   眉宇一扬,多了几分得意,脸上阴翳悄悄散去,嘴上却仍旧哼道,“皇上谬赞,爱国之心,人当有之罢了。”   “人当有之?”皇上眼底精芒微闪,“怕是两面三刀的更多。”   眼看着秦晚瑟不光解释清楚,还得了皇上开心,钱霜儿双手一紧,上前一步又道,“那人?不知德阳口中说的那人是什么人?”   钱文柏面色微变,要阻止,已是来不及。   他这个蠢妹妹,什么时候才能跟秦晚瑟一样学聪明点?   秦晚瑟回头,忽而冲她盈盈一笑。   “我也并不知那人身份,方才听了白将军的话,想来就是那位烧毁他茶楼,来无影去无踪的高手吧?”   钱霜儿瞳孔蓦的圆睁,万万没想到秦晚瑟竟然会用白胜信口胡诌的一个人物解答,刚好圆了刚刚的谎!   “霜儿,回来!”钱文柏低叱。   再说下去根本毫无意义,只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但钱霜儿此刻像是失了控,看到秦晚瑟嘴角的笑,只觉十分刺眼。   往日种种瞬间浮上心头,被废修为,被当众打脸,生母被杀……   一股怒火腾的爆发,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沁出些许血丝。   “不认识?只怕那人与你有不干不净的干系,又或者是你们楚王府放出的细作,专门针对朝廷栋梁,我即便怀疑你有反心也不为过!”   一股脑将胸腔怒火发出,四下俱寂。   察觉到周围传来冷冰冰的视线,钱霜儿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她竟然说……楚王府……有谋反之心……   那个世人皆不敢得罪的楚阎罗……   她飞快的看向楚朝晟,张口想要解释,却发现那双漆黑的眸好似冰玉雕琢,望向她的瞬间,没有丝毫温度,仿佛吃人的猛兽。   “楚……王爷……”   “哗”的一声响,殿上人影一闪,紧接着“啪”的一声重响。   钱霜儿被钱文柏一巴掌抽倒在地。   她嘴角溢出血丝,钱文柏却看也不看妹妹,冲着台上皇上跪地道歉。   “小妹无礼,是文柏管教不严,冲撞圣上,还请皇上责罚!”   皇上摆摆手,“此事当与楚王说。”   钱文柏面色凝重,拉着钱霜儿就要落座,准备蒙混过关。   “站住。”   楚朝晟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钱文柏身形一僵,一颗心跟着沉了下来。   皇上或许宽宏大量不会追究,但是这位王爷怕是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俩了。   钱霜儿身子微微颤抖,钱文柏紧了紧握着她的手,先行一步转过身,放下身段转过身,冲着楚朝晟躬身一礼。   “小妹才失去母亲,眼下神志恍惚,说话口不择言,还望楚王谅解。”   “谅解?”楚朝晟凝着他,眼里毫无温度,“本王不能谅解……转过身来。”   他声音不高不低,却带着如山的压力,压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钱霜儿身子一颤,用力咬了咬下唇,身子机械般的转了过来。   低垂着头,通红着两眼,不敢看此刻的楚朝晟。   “你方才,说谁与谁有不干不净的关系?”   钱霜儿一怔,睁圆了两眼,飞快的抬头看向楚朝晟。   他在意的,竟然不是楚王府逆反,而是这个吗?   心下燃起无休无尽的嫉妒,两手再次攥紧,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直接迎上那双几乎要杀人的眼眸。   “楚王心里应该清楚,”钱霜儿手倏地抬起,直指秦晚瑟,“这女人在嫁入楚王府之前,已经与好几个男人有过……”   啪——   一句话还没说完,钱霜儿只觉一道劲风迎面扑来,紧接着面上一痛,巨大的力道将她整个人掀翻在地!   钱文柏面色大变,忙赶到妹妹身边,查看她情况。   楚朝晟力道控制的恰到好处,下了狠劲儿,却没有力大到让人直接昏死过去,还能留下一丝清明。   方才还感觉脸上痛,现在只觉麻麻的,开始木了。   钱霜儿颤抖着手,朝脸上缓缓摸去。   手触碰到脸上时,没有痛感,只有温热的黏腻。   她似是被烫到了,快速缩回手,刺目的鲜红在眼底瞬间绽放,压抑在心下的恐惧在刹那间释放!   啊——   一声惨叫,响彻整个大殿。   楚朝晟坐在原处,眉眼似是笼罩在一片血腥浓雾中,满是杀气。   “本王从不打女人,并不是不敢打女人,若有必要,本王还会杀女人……”   若说方才的翼王恐怖,那么眼下的楚王比之过无不及!   楚阎罗的名号,果真不是空穴来风…… 第一百五十章 不是掌嘴那么简单   “霜儿!”   看到钱霜儿满脸是血,钱文柏当场肝胆俱裂,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抱起。   钱霜儿看到他,像是看到了怒海波涛中唯一的救命稻草,眼底惊恐之色刹那倾泻而出,两手揪紧了他衣领,不住的颤抖,口中反复不停的问,“哥,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了?”   钱文柏心痛如刀绞,伸手紧紧握住她的手,通红着眼尾,强压下怒火轻声安慰她道,“你的脸没事,哥会想办法治好你的,别担心,先睡一会儿吧。”   说完,直接一记手刀劈晕了她,将她平放在地。   回头,眸底好似堆了千年积雪,烈日也融之不化,朝着楚朝晟面上扫去,而后,冲着他拱起双手。   “霜儿莽撞,出言不逊,敢问楚王……可消气了?”   楚朝晟半眯着眼看他,知他此刻心怀怨恨,但还能如此隐忍,不得不说,有几分根性。   “本王若说不满,小侯爷准备把你那妹妹交由本王发落处置不成?”   钱文柏双手一紧,垂下眼帘,遮挡住眼底神色,没有说话。   旁边一直看着的左阳煦忽然开了口,“钱家小姐殿上口不择言,全然将这儿当成了闹事街头,撒泼叫骂,污蔑的不是旁人,而是……”   他顿了顿,似是不想叫出那个名号,皱着眉继续道,“而是德阳郡主,小侯爷心里也应当清楚,辱骂重臣遗孤,是何罪名?二哥不过打了她一巴掌作为惩戒,已经很轻了,小侯爷就莫要心有怨怼了,有那时间,不如回去好好管教管教,以免日后闯出大祸,可就不仅仅是掌嘴这么简单了。”   “安王教训的是,我这就回去,好好教育小妹。”   钱文柏顺着左阳煦给的台阶下了,而后冲着皇上一躬身,“皇上,文柏还有要事,不能继续留宴,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伸手拉起燕贵妃,“去吧,朕也没了雅兴,要回去歇着了,你们也都各自回府去吧。”   燕贵妃起身,望了一眼楚朝晟方向,抿了抿唇,跟着皇上离开。   两位大人物一走,场中气氛瞬间松弛了不少。   原本还有些拥挤的殿上,白胜被押入大牢,翼王李君凌离去,钱家兄妹也走了,瞬间开阔了不少。   武商跟李浪鸥对视一眼,同起身朝门口踏去。   “两位这就要走了?”   修长的手指把玩着琉璃酒盏,衬的五指越发白皙。楚朝晟撩起眼皮,不咸不淡的问了句,“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武商扭身冲着楚朝晟一礼,面上带着笑意,“府上还有要事,先行一步,两位王爷慢用。”   “方才武将军舌灿莲花,好生厉害,”楚朝晟顺势站起身,双手负于身后,下巴微抬,漠然的望着他,“武将军可有人身安危?可需要本王来亲自护卫一番?”   武商知道他这是要秋后算账了,但他没有犯什么事,也不必怕他。   “王爷好意武商心领了,只不过武商从未得罪过什么人,并无什么威胁,”他笑了一声,“若真说得罪了什么,怕是方才殿上逞一时口快,惹得王爷不高兴了。”   言下之意便是,我只得罪过你一人,若我出了什么事,那便是你做的。   楚朝晟呵了一声,绕出矮桌来,举步朝二人走来。   旁边站着的李浪鸥一直低垂着脑袋,做鸵鸟状,只怕是眼下若是有个洞,他能直接钻进去。   楚朝晟扫了他一眼,眼底夹杂着几分不屑,视线重回武商身上。抬手替他掸了掸肩头莫须有的灰尘。   武商虽不完全怕他,但心里说不紧张是假的。   毕竟外面传言他嗜杀成性,白胜的儿子被他当街斩杀,也不见皇上如何责罚,若真要了他的命,只怕也是白给。   “念将军并未如那些朝廷蛀虫坐吃空饷,本王今日便不与你计较,但若叫本王知道你如那些人一般无二,本王定不饶你……”   武商压着心下悸动,“王爷放心,在其位司其职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听到回答,楚朝晟深看了他一眼,侧了侧身子,给他让开条路。   李浪鸥跟在武商身后,忙不迭的跑了。   场中除却左阳煦与秦晚瑟,只剩钱坤一人。   他什么话都没说,眼神恶毒的在秦晚瑟身上狠狠剜了一眼,阔步离开。   左阳煦舒展了下身子,口中发出一声舒适的叹。   “都走了,终于轻松了。”   不等楚朝晟回头,迅速起身,一屁股坐到楚朝晟方才的位置上,一手压着桌子,冲着秦晚瑟竖起个大拇指。   “晚儿你方才太厉害了,你知道看到你忽然上前认罪,我都要吓傻了。”   那灼灼的视线让秦晚瑟面上掠过一丝不自然。   比起左阳煦这般热情似火的,她还是觉得楚朝晟这类型更好对付一些。   “没什么,只是就事论事,皇上英明,定不会为难于我。”   楚朝晟一回头,就看到自己夫人被左阳煦围着的一幕。   一张脸瞬间铁青,上前一步,毫不留情的拽着左阳煦的手臂将他强行拉起。   力道之大,痛的左阳煦龇牙咧嘴直吸冷气。   “二哥轻点,胳膊要断了,哎疼疼疼……”   楚朝晟丝毫不为之所动,一把将他扔到一边,墨色的眸子深沉的望着他,似是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意图来。   “你到底想做什么?”   那天夜里发生的事,这小子绝对没有忘记。   他现在仍旧清晰的记得,这小子当时是何等表情跟语气同他说话。   左阳煦揉了揉被捏痛的胳膊,无所谓道,“不干什么啊?就是跟晚儿说话而已。”   晚儿晚儿,口口声声都是晚儿!   楚朝晟额角一根青筋跳起,咬重了字眼,“她是你王嫂!”   左阳煦双手抱在脑后,闻言忽而一笑,“是不是王嫂,二哥比我心里清楚。”   秦晚瑟听着这二人争吵,只觉头疼无比,想插一句话,但这气氛,她还是不开口为妙。   楚朝晟面色倏地一沉,眉眼笼罩着阴鹜的光。   左阳煦浑然不惧,冲着他咧嘴一笑。   “二哥,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楚朝晟心下没由来的有些发虚,嘴上硬气道,“本王没必要跟你赌。”   也不等左阳煦继续说,看了一眼坐在原位的秦晚瑟,“还坐着干什么?该回府了。”   左阳煦看着他的身影高声道,“晚儿在楚王府一日,我便不会逾矩,但若晚儿离开楚王府,二哥……那时,可由不得你我了……”   楚朝晟身形猛地一滞,回头看他,眸光犀利深沉。   只一眼,便带着秦晚瑟抬脚跨出殿门外。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一顿饭收买   马车吱吱悠悠,一路朝着楚王府晃悠去。   秦晚瑟坐在一侧,轻蹙娥眉,一言不发。   那个翼王,实在可疑,必须寻个机会再去探一番。   但若遇到他诅咒便发作,她的处境未免太过危险,只能从长计议。   想到此处,她放在身前的手又是一紧。   楚朝晟瞧见,眼皮一跳,默了片刻,前倾了身子给她倒了杯温热的茶水,“放心,白胜那老东西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就算出的来,他也会想办法让他出不来。   秦晚瑟听到声音连忙回神,有些诧异的看了楚朝晟一眼。   他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几缕墨发垂在肩头两侧,随着动作左右轻轻摇摆。   一缕辉光从车帘外洒落在他身上,衬的其丰神如玉,倜傥出尘。   莫不是看她愁眉紧锁,以为她是害怕白胜出来寻仇,特意宽慰她?   心有些不受控制的快速跳了两拍,忙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将烦乱的心思压下。   茶盏落桌,一双眼重新恢复清明冷静。   “方才的殿上,多谢王爷出手相助。”   楚朝晟斟茶的手一滞,那悬在半空的水柱戛然而止,复又倾斜而下。   “顺手而已,不必每每道谢。”   一点小事,她都要记在心上,想破脑袋还人情,好似巴不得连一针一线都跟他分清楚。   就好像,她随时会离开,不愿意跟他瓜葛太多。   思及此,楚朝晟一张脸越发难看,索性茶也不倒了,手中茶壶猛地顿在桌上,发出一声重响。   秦晚瑟被惊的眼皮一跳,知道他又生气了,没有再说话,只想安稳些到王府。   这一放松,原本遗忘的饥饿感又涌了上来,惹得腹中发出一声轻鸣。   秦晚瑟神色讪讪,忙不着痕迹的捂住腹部,又喝了杯茶意图止住饥饿,小心翼翼抬眸看楚朝晟。   本想说提前下车的,但看他一张脸漆黑如墨,把“本王不高兴”几个字刻在了脸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保不准又要胃疼一回了。   该死的镇龙能治百病,但偏偏奈何不了上一世带来的胃病,还有这一世的诅咒。   楚朝晟假装不经意的看向她。   她一张俏脸不施粉黛,却如出蕖芙蓉清丽可人,此刻面色淡然,端坐在前,毫不失态,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   这女人,打算什么都不跟他说吗?   眸光又是一沉,抬手叩了叩车牗,马车立马停下,外面夜雨的声音传了进来。   “王爷有何吩咐?”   “去找家酒楼,”他面色十分不好看,顿了顿又道,“本王饿了。”   “是。”   车身调转,朝酒楼驶去。   秦晚瑟抿了抿唇,抬眸看向楚朝晟。   “王爷不必更改路线,待会儿便到王府了,追月会……”   “你想多了,只是本王饿了想用膳而已。”   他这么说了,秦晚瑟再没吭声,冲着他一颔首,坐直了身子。   马车驶的极快,不一会儿就停了下来。   秦晚瑟率先下了马车,还未站定,就嗅到一股浓浓的饭香,不禁食指大动。   一顿饭吃的畅快,完美的规避了胃痛,秦晚瑟心情极佳,坐在马车上,眉眼飞扬,嘴角是止不住的笑意。   楚朝晟靠在车身假寐,偶尔轻抬眼眸瞄她一眼,看她笑容莞尔,胸腔积聚的郁闷也跟着烟消云散了去。   马车一路到了王府门口停下,秦晚瑟跳下马车,就连步伐也跟着轻快了几分,难得等了楚朝晟一回。   “忙了整日,王爷应当累了,若要休息,便差人前来唤我。”   楚朝晟眉梢高高扬起,心里暗道天上下红雨了。   这女人竟然这般心甘情愿的要给他施针。   不过是请她吃了顿饭而已,就有如此大的转变。   “本王还有公务要忙,还是如往日,晚上前来施针吧。”   秦晚瑟应下,“那我先回缀锦园了。”   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楚朝晟立在原地未动。   夜雨走上前来,道,“王爷。”   楚朝晟面上一改方才淡然,神情肃郁,“走,去那茶楼看看。”   “是。”   秦晚瑟回了园子,追月跟圆儿巧儿正在院子里洒扫。   “小姐!”追月惊喜的朝她奔来,将她上下瞧了个遍,“小姐头一回入宫,感觉如何?皇上长什么模样?是不是很凶?”   秦晚瑟伸手在她额上一弹,“说了多少遍,不可议论主子是非,你倒好,现在还敢说起皇上来。”   追月捂着额头呼痛,“这不是当着小姐的面才如此吗?若有其他人在,我定不会胡说的。”   “好了,你去忙吧,我要回屋休息一会儿,不许任何人……”忽然想起了什么,秦晚瑟转了话头,“若王爷差人前来,你便叫醒我。”   “……是。”   秦晚瑟提步入房门,反手插上门,径直来到床前,盘膝而坐,直接入定沉浸识海。   钱霜儿面容被毁,这是个很好的接近她的机会。   不再胡思乱想,直接迈入第一层,开始炼制玉肌膏。   白府门下茶楼。   此刻已然变成一片焦黑的空地。   楚朝晟一身白衣立在此处,脚上踩着的白靴被尘埃所染,多了几道黑痕。   他皱起眉头,看着眼前一幕,口中讥诮道,“烧的还真是干净,白胜这老东西究竟想隐藏什么?”   “王爷,要不要叫窗部的人来?”   “不必了,烧成这样,怕是掘地三尺也无用,我们走吧。”   “阁下可是楚王?”   二人正要转身离开,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嗓音,声音虽然稚嫩,但是带着几分老成。   楚朝晟觉着这声音有几分熟悉,掉头过来,看到一个身穿布衣的小子。   他一手垂在身侧,另一条袖子空荡荡的,随风飘摇。   “是你这小子?不好好在大杂院里待着,跑到这儿干什么?这儿可不是玩耍的地方。”   这孩子,便是秦晚瑟当日救下的乞儿,狗子。   “我不是来玩的,“他凌乱的碎发下一双眸子散发着精明的光,眉宇之中有不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成熟。   他扫了一眼被烧毁的空地,对楚朝晟道,“这儿是昨晚烧毁的,看似烧的干净,其实还剩了点东西,我全都收走了,你要吗?”   楚朝晟呼吸有些急,一个箭步跨上前,“东西在哪儿?”   狗子抬眸看着他,“东西可以给你,但是我有个条件,我要见那天那个女人。” 第一百五十二章 老少通吃   夕阳一跃沉入山底,整个京都被昏暗笼罩。   秦晚瑟盘膝坐在床上,光洁的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连带着头顶,也有细细白雾蒸出。   好一会儿,她张口吐息,悠悠睁开双眼。   素手翻转,掌心多了一只玉盒。   盒子内是纯白的膏体,如同珍珠磨成的粉,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她勾唇一笑,将玉肌膏收起,侧目看了眼窗外天色。   “竟已这个点了。”   连忙翻身下床,梳理了一番,踏出门去唤来追月。   “小姐,晚膳还有一会儿。”   “王爷可曾差人来过?”   追月摇了摇头,“未曾啊,小姐有什么事寻王爷吗?”   “无事,只是问问。”   追月一脸坏笑,“哦?只是问问?小姐平日里可是能不提王爷就不提呢,如今是天上下红雨了,还等王爷派人来寻?是不是在宫里又发生了什么好事,让小姐对王爷改观了?”   被她这么一说,秦晚瑟忽然想起在那金殿上,楚朝晟冷声质问钱霜儿,“你说谁与谁不干不净?”   比起被人污蔑楚王府逆反,他第一反应竟是维护她的名声。   呼吸一不留神错乱了几分,心跳开始加快。   追月看秦晚瑟想什么想的出神,坏笑着缓缓凑近,在她耳边低声道,“在想王爷?”   一句话,叫秦晚瑟猛然惊醒,迅速打包好杂乱的心神抛到九霄云外,一转眼看向面前的丫头,顺势伸手提起了她耳朵。   并没有使多大力气,她却叫的夸张。   “小蹄子,看来平日里是我对你太好了,开玩笑开到主子头上?我且问你,前些日子说要同裴卓修习武气,现在修习到什么境界了?”   追月一噎,不再挣扎,认命似的被秦晚瑟提着,“还是……红阶二段……”   秦晚瑟嘲笑道,“怕是只顾着跟裴卓打情骂俏,早都忘了修习武气这么一回事吧?”   追月一张脸臊得通红,“哪儿有,我真的很拼命的去修炼了,但就是不涨修为……”   她两手局促的绞在身前,眼圈逐渐开始泛红,竟是委屈的要哭了。   秦晚瑟眼皮一跳,松开她耳朵,一手抬起,点上她眉心,心里默念,“镇龙,全身检查。”   追月先前看过秦晚瑟这手势,但是不知道是做什么,僵硬着身子不敢乱动,紧张的等待着。   脑海中,镇龙独特的声音传来。   “筋脉滞塞,不影响日常活动,但无法修习武气。”   秦晚瑟眉头皱起,垂下了手。   她真是犯了蠢,原身先前筋脉全部堵塞,必定是有人刻意为之,而追月是她的贴身丫鬟,又怎可能逃得过?   当即摸出一瓶护脉丹,放到追月手中。   “每天夜里运气调息,感觉有滞塞之感,就吞下一粒,继续运气,可能有些疼,但忍着点,过了就好了。”   追月两眼瞬间亮起,“小姐竟有这么神奇的丹药?”   秦晚瑟揉了揉她柔软的发,笑笑,“若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来寻我。”   她白天炼丹,晚上训练,清晨强化身体素质,片刻也不曾停歇。   若是手里还没有点“神奇的丹药”,那说明她荒废了时间。   追月拿了丹药,欢天喜地的走了。   秦晚瑟准备去一趟宝光阁,才刚到门口,就见楚朝晟的马车缓缓驶来。   脚步一顿,打消了前去宝光阁的想法。   一只手撩起车帘,楚朝晟穿着白袍走了下来。   同色的靴子沾染了些许污渍,但却分毫不影响他丰神朗玉之姿。   在他身后,又有一只手伸出。   比起楚朝晟的手,这只手又黄又瘦,像是做了多年粗活的农人的手。   这只手的主人随后下了马车,待看清那人,秦晚瑟眼皮倏地一跳。   “狗子?”   楚朝晟人已经走到了她面前,看她打扮是要出去。   “这么晚了,要去哪儿?”   该不会是想去见左阳煦那小子吧?   那小子一口一个晚儿,显然跟秦晚瑟交情极深,他几度想派人去探查他二人之间的关系,都忍住了,但这好奇心像是一颗毒草的种子在心底疯狂扎根发芽,根本止不住。   秦晚瑟答道,“府上憋闷,随便走走。”她答得模棱两可,顺势岔开话题,“狗子怎么会在这儿?”   这小子身份特殊,若是被那些人找到,必定会再次利用,或者对他做出更残忍的事。   楚朝晟不该不清楚这个问题。   “进门再说。”楚朝晟警惕的四下看了一眼,拉着狗子遮掩着他的身形,大步迈进门去。   夜雨留在原地观察了一会儿,不见有异样,这才安顿马车回了府。   楚朝晟的书房空气微冷,弥漫着淡淡的竹香。   在这燥热的天里,让人觉得十分舒适,嗅上一口,焦躁的心也跟着安静闲适了下来。   他手朝着烛台一弹,一道银色光芒闪过,烛光跳跃而起,逐渐将整个书房照亮,将那凉意驱散了几分。   狗子看到他露了这一手,黝黑沉稳的眸子逐渐激动起来。   秦晚瑟眼角余光扫见,唇角轻轻勾起。   毕竟还是个孩子,再怎么老成,情绪还是会外泄出来。   不过这样,才稍稍让她安心了些。   若是一直那般封闭内心,日后这孩子不知道会长成什么模样。   “东西,现在可以给本王了吧?”   楚朝晟坐在书桌前,双手合起,撑在面前,一双眼敛着阴霾,倒映着狗子故作坚毅的脸。   “什么东西,”秦晚瑟看出他现在十分不爽,不着痕迹的将狗子身形挡了挡,弯下腰与狗子视线平齐,“你拿了王爷什么东西吗?”   “才不是,”狗子面露不屑,看着秦晚瑟的眼神也露出几分鄙夷,“我不会拿别人的东西。”   秦晚瑟尴尬的舔了舔唇,复又回头看向楚朝晟,“王爷,这是怎么回事?”   楚朝晟看她吃瘪,眼里一闪而逝一丝笑意。   看她冷不防转过头来,赶忙将笑意收敛,继续绷着一张脸。   “这小子手里有茶楼里的东西,但要给本王的条件是,带他前来见你。”   说到这儿,他冷笑一声,“你还真是老少通吃啊。” 第一百五十三章 她说错了话   秦晚瑟早已习惯他如此,并不在意,只是好奇的看向狗子,“你寻我,可是有何要事?”   狗子犹豫了一会儿,刚准备开口,楚朝晟打断了他的话,朝他伸出手来。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会赖你的。”   口中嘟囔着,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包裹,上前规规矩矩放在楚朝晟面前。   “喏,给你。”   “小小年纪能跟本王谈条件,你这小子,出去能吹一辈子。”   楚朝晟伸手拆开破布,里面包着的是一角羊皮纸,上面还画着什么,但是已经看不清了。   但楚朝晟似乎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看到的刹那,两条剑眉瞬间拧紧。   “怎么了?”秦晚瑟看他神色不对,问出了声。   但开口之后,觉得有些不妥。   这可能是什么重要机密,她知道了并没有好处。   “自古以来,地图皆用羊皮所制,以免途中使用过多而磨损。”   楚朝晟似乎不介意她知道这些,她问,他便答了出来。   他迅速起身,捏着那角地图走到烛火前,仔仔细细的看着,想要辨认出这是何处的地图。   “不用看了,是北狼国的地图。”狗子说道。   “你认得地图?”   “不认得,但是我知道,这些人跟北狼有牵扯,这最有可能就是北狼的地图。”   楚朝晟看着面前十五岁左右的少年,眼神中透着几分犀利却不失沉稳。   昌信被围之后,一路北上逃往北狼,而钱家也与北狼有些联系。白胜与钱家又有来往,他门下茶楼有烧毁的北狼地图,也就说的通了。   只是他不解,白胜留这北狼国的地图作何用?   北狼国的人就这么放心的将本国地图交给了他国之人?   这些人到底在密谋什么?   他得派人细细去查。   楚朝晟暂且收敛起心思,复又看向狗子,“所以,你找本王王妃,有何贵干?”   “本是要找她的,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要跟着你。”   “跟着本王?”楚朝晟眉梢高高扬起,有些讶异。   “对,我要跟着你修炼。”   “跟本王修炼?”楚朝晟一眼定在他断臂之处,“修炼之后,再找那些人报仇,白白送死?”   狗子忽然激动了起来,一张脸气的发红,“我既要报仇,自然不会白白送死,即便是死,我也要拉他们一起垫背!”   “你可知那些是什么人?修为又到了何种地步?即便你回娘胎重新修炼,也动不了他们一根毫毛,更不用说你还断了一条手臂!”   他脸色冷峻,好似冰霜冻结在眉眼,说出来的话如同冰锥直直刺入少年内心。   “王爷!”   楚朝晟平日里说话便是如此,但眼下,他对一个孩子也是如此说话,未免太重。   秦晚瑟伸手将狗子拉到身前,做出保护他的姿态,迎上楚朝晟的目光。   “我知道王爷是什么意思,但是对一个孩子,还请换种平和的说法,他遭受的已经够多了!”   楚朝晟这是第二回 看这女人如此生气的眉眼。   第一次是因为他误会她偷了玉石,险些置她于死地……   思及此,心下蓦的一慌,有些发虚,抿了抿唇,不敢再看她双眼。   嘴上却仍旧冷声道,“还需要女人保护的男人,说破天本王也不会收你为徒的。”   “楚朝晟!”   秦晚瑟气的忍不住低喝一声,楚朝晟一怔,而后回过神来,两眼闪过一丝不可置信,而后沉下双眉。   “你这女人,竟敢直呼本王名讳?!”   秦晚瑟站的笔直,回望向他,“被女人保护怎么了?方才在殿上,我不同样帮了王爷?”   楚朝晟喉头猛地一滞,险些呛出血来,两眼盯着秦晚瑟,眼底火星直溅。   “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秦晚瑟不管不顾,今日既然冲撞了他,不如索性一次把话都说完。   “王爷年幼时难道没人保护?是一路野蛮生长至此的吗?”   楚朝晟瞳孔骤然一缩,忽然默了。   好似一股冷风忽然涌入书房,温度骤降!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是,本王三岁丧母,孤身一人野蛮生长至此,敢问本王有资格说这话吗?”   他眉眼仿佛笼罩在了一层浓雾当中,周身生出冰柱似的倒刺,将她与他的距离一瞬间拉远。   三岁……在那吃人的皇宫里是如何生存下来的?   秦晚瑟不敢想象。   想张口道歉,但是看他冷冰冰的望着自己,喉头仿佛放了一块火炭,烧的她皮肉焦灼,好似浇了一瓢热油,伤处黏连在一起,无法吞咽,无法发声……   “出去。”他声音冷漠,没有丝毫温度,亦没有丁点波澜起伏。   秦晚瑟艰难的吞咽一口,拉起狗子,冲着楚朝晟一颔首,转身出门。   门无风自动,“砰”的一声用力关上,紧接着里面传来一阵打砸的动静。   每一声,都震耳欲聋,听的秦晚瑟身子禁不住一颤。   “抱歉……”旁边狗子垂低了脑袋,小声说了句,“我连累你了。”   “是我说错话了,跟你没关系。”   想起楚朝晟方才的眼神,秦晚瑟便觉心口莫名闷痛,深吸了口气,拉着狗子先回了缀锦园。   路上,她跟狗子说,“楚王看着凶残,其实内心很温柔,你不用怕他。”   温柔?   狗子想起方才那个男人几乎要杀人的眼神,心下颤了颤。   那也叫温柔?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王爷只是比较笨拙,不会放下身段说些好听的话而已,这样的人反而真实。他方才训斥你,只是担心你仇未报,还反落入那些人手里。”   狗子脚下一停,眼中生出坚定的光,“无论如何,我都要报仇!”   秦晚瑟察觉出异样,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狗子低垂下头,掩住发红的眼,一手在身侧紧攥着衣角。   “芽儿死了……”   “什么?!”   那个女孩,她记得,当时只是断了一根小指而已,怎么会死?   狗子终于忍不住,眼中不住的掉下泪来,声音也变得哽咽。   “我现在才知道,她被那些人喂了不知名的药,那药会在身体里长期存留,先让她不能说话,最后动弹不得,直到死去……”   秦晚瑟闻言,立马伸手点上他眉心。   “镇龙,检查!”   金光顺着她手指,一直过到狗子体内,一遍遍流转。   “中毒,灭神草。” 第一百五十四章 犹豫   灭神草。   秦晚瑟听过这毒草的名字,记忆中是生长在湿热地带,怎么会出现在京都?   来不及多想,继续拖下去,狗子也会变得跟芽儿一样。   而且说不定,那日救出来的孩子,都是如此。   秦晚瑟紧抿着唇,一言不发,拉着狗子加快速度,直奔缀锦园。   “追月,去烧热水来,越多越好!”   她语速极快,追月愣了一秒,而后赶忙叫上圆儿巧儿一起。   “脱衣服。”   秦晚瑟将狗子拉到圆桌前,肃声道。   狗子已经不算是小孩子,还是知道男女有别的。   听秦晚瑟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这种话,一张脸涨得通红如猪血。   “你、你干什么?好歹已经嫁为人妇,怎的说话这般、这般……”   再过分的字眼,他说不出来,一张脸憋得都快烧起来了。   秦晚瑟看他如此扭捏,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手扣着金针,封住他身上穴道,直接扒起了他衣服。   她是医者,病人于她而言并无男女之分,也并无任何禁忌,更何况这小子才是个十几岁的小屁孩。   三下五除二将他扒了个精光,手上金针再现,精准插入他的几大筋脉,两指并剑,点上他的眉心。   镇龙,驱毒。   狗子不知道秦晚瑟在做什么,身子直挺挺的僵着,神经更是紧绷成弦,脸上血色越发浓。   秦晚瑟眉头一皱,“放松,我在帮你祛毒。”   搞清楚她的目的,狗子心下一松,缓缓放松了身子。   不知是不是错觉,狗子感觉自眉心处涌进来一股暖暖的气,似是和煦的风,在清扫他身体各处。   如泡在温泉中般舒适,让他逐渐忘了此刻尴尬的处境。   魂力如同开闸般,一股脑涌入狗子体内。   不出一会儿,秦晚瑟便大汗淋漓,丰润的唇如同被雨水冲刷,一点点掉了颜色。   过了不知多久,扎在他身上的金针缓缓浮起掉落在地。   秦晚瑟连忙收手,头脑晕眩了一瞬,恢复正常。   瞥了一眼掉落在地的金针,针尖部分已经完全发黑,还有余毒从方才针扎的地方缓缓溢出。   但这还不算完。   这毒草之所以被称为灭神,是因为毒素一旦进入人体,就会开始吸收人体的营养,剥夺五感、行动、思考能力,最后吸干人的养分导致人完全死亡。   她现在抽取出狗子体内的毒素,但狗子的身子早已被那毒草吸的亏虚,祛毒之后,还得把这部分补回来。   目下,她手中有养息丹可对他进行调养,但见效太慢,只能用暖玉液了吗……   倒不是心疼这六星灵宝,只是怕这孩子身体承受不住强大的灵气,还有就是,怕这灵宝给他引来杀身之祸。   秦浩宇身份尊贵,又有魏淑护着,有些灵宝奠定根基不足为怪。但是这些乞儿一日之间身上毒素全拔,且筋脉通透,成为上佳资质,难免会引来有心之人怀疑。   秦晚瑟一时之间陷入了纠结。   叩叩叩——   “小姐,热水烧好了。”   “送进来。”   追月应下,推门而入。   狗子正打量自己身上黏腻的黑色液体,听到动静,连忙躲在屏风后,脸红的像是煮熟的虾子。   追月准备好热水,秦晚瑟挥了挥手,让她退了下去。   “出来,别躲了,祛毒要紧。”   秦晚瑟伸手佯装试探水温,实则将暖玉液倒了进去。   若非口服,只是浸泡的话,估计情况会好一些。   狗子两手交叠捂在要害处,局促的看着站在旁边不肯走的秦晚瑟。   “你怎么还不走啊?一个男人要洗澡,你站在旁边看成何体统?”   秦晚瑟眉梢一扬,心道这小子说话倒还是文绉绉的。   “这儿是我的房间,你让我去哪儿?再说你体内余毒未清,我走了,你出什么状况该如何是好?”   狗子一噎,说不出话来,只得乖乖当着秦晚瑟的面进去泡着。   水温很高,一脚踩进去就痛的他头皮一麻。   但好歹是个男人,咬着牙硬是一声没吭。   没一会儿,身上就被蒸的像是全熟的虾子。   秦晚瑟看他紧张,便开口分散他注意力。   “据你观察,其他人可有中毒?”   狗子思索了一会儿摇摇头,“应该没有,他们年纪太小了。”   “哦?你为何如此断定?”   “只有我跟芽儿见过那些人,那些孩子平日里要来的银两也都是我二人收齐转交……”   他嘴唇蠕动了一下,似是还有什么话要说,但是咽了回去。   秦晚瑟注意到,没急着逼问。   一番闲聊,狗子放松了不少,体内余毒排的更快,暖玉液也被张开的毛孔缓缓吸收。   他累极了,出了浴桶,感觉浑身发软,眼皮似是灌了重沙,不停地上下打架。   饶是如此,还是乖乖穿好了衣服,准备找床睡,忽然回想起这是秦晚瑟的房间,扭头就要出去。   脖间一紧,秦晚瑟伸手揪住了他衣领,“跟我来,你的房间在这边。”   追月早已将旁边耳房收拾好,里面还燃着烛火。   狗子进了门,看着整洁的房间,眼里亮了亮。   先前都是随意睡在街道或者桥底,后来住了大杂院,但是七八个孩子挤在一起,还从未有过自己的房间。   秦晚瑟看他流露出孩子心性,笑笑,“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狗子抬头看她,“你要去哄你男人去了吗?”   秦晚瑟呼吸一滞,被这孩子直言不讳闹的脸上微烫,纠正了他话里的歧义,“是道歉。”   “还不都一样……”   秦晚瑟伸手弹了他脑门,“赶紧睡你的觉去。”   关上门的刹那,房内烛火应声熄灭,秦晚瑟立在走廊,望了一眼楚朝晟所在的书房。   里面还亮着烛火,他还没睡。   秦晚瑟一直以来只做任务,队友有男的,但却沟通甚少,更不知道如何去哄个生气的人。   在原地站了许久,冷风吹得她面颊有些发凉,她才提步朝书房走去。   方才还没感觉什么,到了门口却只觉紧张的掌心有些黏腻。   抬了手准备叩响那门,犹豫再三,还是没能下得去手。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书房内,那男人双手合十撑在桌上,两眼一瞬不瞬的盯着门口的剪影,两手紧攥,掌心沁出了些许细汗。   紧张,却又期待她的到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道歉   秦晚瑟在门口站了许久,再三考较之下,还是离开了。   看着门口那道剪影消失的刹那,楚朝晟紧扣着的双手蓦的一松,掌心汗变得冰凉。   心里知道那个女人是不知情所以才说错了话。   他心里并不生气,但是莫名希望她能进来哄哄他。   原来是他想多了。   合作关系,便只是合作关系。   只是不小心说错了话,合作关系是不会终结的。   当初约法三章,原来约束的只有他自己。   他忽然“呵”的自嘲一笑,放下支撑的双手,后仰了身子靠在椅背上,修长的两腿交叠,随意的搭在书桌上。   墙壁上挂着的烛光有些刺眼,他抬起一只手遮住双眼,有些许光从如青竹般的手指中透了进来,洒在他长长的眼睫上,在面上投下斑驳光影,显得整个人落寞且孤寂。   片刻之后,门被敲响。   几乎是瞬间,楚朝晟整个人弹坐起身,调稳神情,控好声线,冷声道,“进来。”   看夜雨推门而入的刹那,楚朝晟冷漠的俊脸立即黑了下去。   不是那个女人……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楚朝晟脸上明显的情绪变化,落入夜雨眼里,到嘴的话噎了回去。   “王爷……可是在等秦小姐?”   楚朝晟随意翻开一本书瞧着,闻言“啪”的将书合上,鹰眼射出两道冰冷寒芒。   “本王等那连话都不会说的女人作甚?”   夜雨被他盯得心下一颤,心里暗道这二人定然吵架了,他来的真不是时候,晦气。   “什么事?”   切入正题,夜雨神色跟着一正,答道,“已经派人监视钱坤动向,目前并未见异常。”   “还有吗?”   楚朝晟翻开书看着,但那些字密密麻麻,以往看的专注,眼下竟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脑子里像是搁了几百个凌乱的毛线团,理不清楚。   无奈将书合上,抬手用力揉着眉心。   “没了,”夜雨想找借口离开,但看楚朝晟十分疲惫烦躁的模样,还是开口道,“王爷累了,可要属下去叫秦小姐过来?”   楚朝晟困乏极了睡不着,就会突发躁郁症,到时候全府上下遭殃是另一说,他更害怕楚朝晟做出什么后悔的事来,日后惩罚自己。   “叫那女人来作甚?给本王添堵吗?”   “可是王爷留秦小姐在府上,不就是为了眼下这种情况吗……”   夜雨搞不懂了。   楚朝晟顿了顿,勾唇冷笑,“是,本王与她只是合作关系,各取所需的关系。”   夜雨:“……”真有些后悔刚刚没有找借口直接开溜,眼前的王爷此刻神志有些不正常。   虽然以前也偶有这种情况发生,但自从秦晚瑟来了之后,这情况越来越多,最近更是有频发的趋势。   “你先下去吧,本王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夜雨如蒙大赦,低头应了声“是”,掉头走了几步,回头道,“属下就在门口,若有什么事,王爷尽管唤我。”   楚朝晟往后一靠,两腿交叠放在桌上,手背遮面,口中喃喃道,“知道了,下去吧。”   夜雨出门瞬间,一股风从门外涌入,直接吹灭了墙上的烛火。   他看了看楚朝晟,没有要重新燃火的意思,便悄然退了出去,默默守在门口。   漆黑的夜幕上,一轮明月从云后缓缓探出头来,皎洁的光芒洒下,给雕栏画栋的建筑披上一层淡淡银霜。   秦晚瑟端着托盘从抄手回廊拐入,远远望见楚朝晟书房灯火已经熄灭,脚下倏地一滞。   是睡下了?   还是出任务了?   低头看了看托盘上热气腾腾的阳春面,抿了抿唇。   果然,方才应该直接敲门进去的。   总觉得给人道歉空手去不好,没成想错过了最佳时机。   改了道,朝着缀锦园走去。   “秦小姐。”   一旁忽然传来一道男音,秦晚瑟回头一看,竟是夜雨。   他三步并作两步朝秦晚瑟大步走来,看着她手中还冒着热气的汤面,“这是给王爷的?”   秦晚瑟微垂眼帘,“方才说错了话,惹得王爷不高兴了,总得干点什么,表示表示,夜侍卫寻我有什么事吗?”   夜雨凝着她,银色的月光衬的她肌肤越发白皙,泛着淡淡辉光,恍若坠落凡间的精灵。   他刚毅的脸部线条柔了柔,似是笑了笑道,“方才有事,现在没事了。”   说完,他举步朝前走去,临走时回头对秦晚瑟道,“王爷还在书房,只是眼下心情不太好,冲撞秦小姐,还请多担待。”   他一开始是看不起这个女人的,头一回去国公府,甚至连她正眼也未瞧。   而眼下,秦晚瑟种种表现让他改观,心里隐隐自私的期望着,这个女人能把王爷从无尽深渊中拉出来。   “哎……”   秦晚瑟一听楚朝晟还在书房,还想拜托夜雨把这碗面代她送进去,但夜雨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原地轻叹了一声,定定看着书房方向,犹豫再三,还是提步走去。   不过是道个歉而已,她不懂自己到底在紧张什么,这不像她。   两条纤细的娥眉蹙了蹙,深吸了口气,略微紧张的神经舒缓了下来,步伐轻松沉稳,眨眼就到了书房门口。   叩叩叩——   楚朝晟靠在椅子上,听到敲门声,不耐烦的拧起眉,以为是夜雨又有事要报,冷声道,“有什么话就站在那儿说。”   立在门口的秦晚瑟一怔,握着托盘的手紧了紧。   也是,若是她被人说了那样的话,也会生气。   “王爷,”她开了口。   清淡的嗓音传入门框,落进楚朝晟耳内,他整个人骤然一僵,而后飞速坐直了身子,漆黑的眼眸紧盯着门口,眼底亮起了些许微光,呼吸都跟着不自觉的放缓,生怕落了她半个字眼。   “方才……”秦晚瑟顿了顿,不知该怎么说,思忖片刻又道,“抱歉,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对王爷妄加评论,实属不该,还望王爷见谅。”   楚朝晟薄唇缓缓勾起,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我知道王爷现在不愿见我,但别跟自己身子过不去,我去厨房做了点东西,就放在门口,王爷出门时小心。”   她潜意识认为,楚朝晟不会动这些东西,但自己心意是尽到了。   说完,也没有再留下的理由,冲着门一颔首,转身离去。   楚朝晟正欲张口,门口那道身影却走了。   他坐在椅子上,一手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顿了顿,起身走到门口。   拉开门一看,地上摆着一碗阳春面,跟一个香囊。 第一百五十六章 偶遇钱文柏   楚朝晟昨夜睡的特别好,今日起了个大早。   白袍加身,环佩于腰。   一步迈出门槛,天边金芒洒落一身,将脸上平日里的阴翳驱散了个干净。   姿容既好,神情亦佳。   踱步走到院内,看到洒扫的下人,竟然破天荒的来了句“早”。   下人全都吓傻了,半天没有回过神来,直到这位王爷出了拱月门,才像是突然被电击了般反应过来,互相对视一眼,立马炸了锅。   “你们听到……王爷刚刚说了什么吗?”   “你、你们也听到了?我还以为刚刚我幻听了……”   “今儿个天上落红雨了,不寻常……不正常……”   管事的从回廊走来,一看几个洒扫的全都停下了手中活儿拉起了家常,当即喊道,“干什么呢!还不赶紧干活?!“   众人忙四散开来,各忙各的。   楚朝晟脚步轻快,白色袍子随着步伐前后晃动。   忽而顿住脚,抬眼看了看拱月门上的刻字石牌——缀锦园。   双手负在身后,假装不经意的往里看了一眼。   院内追月跟圆儿巧儿正在打扫,独独不见秦晚瑟那个女人的身影。   还没起?   不可能,难道是出去了?   忽然想起昨日在府门口见到她,一副要出门的样子,问她却说府上憋闷,随便转转。   到底是要去哪里需要瞒着他?   脑海中转了一圈,只能想到一个答案。   她去见左阳煦了。   双目顿时光芒沉下,想也不想,转身就叫夜雨备车,前往安王府。   这女人,分明说好了她当楚王妃一天,就要维护楚王府的名声,现在竟然出尔反尔?   他倒要亲口问问,这女人到底怎么想的?   是要留在楚王府,还是安王府。   越想越气,最后直接卸了车,自己孤身一人骑马直奔安王府。   而此刻,宝光阁二楼里间。   四周烛火映照的明晃晃,还有不少明珠点缀,整个花厅珠光宝气,恍若地海龙宫。   一黑衣人坐在珊瑚木制的椅子上,头戴幕离,浑身上下遮的严严实实,不辨男女。   金三娘从一旁绕出,手里提着白玉茶壶,扭着腰肢踱步到黑衣人面前,亲自倒了杯茶水递到那人面前。   “公子请用茶。”说着,顺势坐在他对面,“今儿个又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化名为秦瑟的秦晚瑟。   楚朝晟楚王爷一路快马加鞭赶去安王府抓人,没想到她却在宝光阁拍卖东西赚钱。   不知楚王爷知道了,作何感想。   只见她从阔袖中掏出两物,放在桌上。   一为白玉瓷瓶,一为白玉盒。   “固元丹、玉肌膏,二者一并拍卖,不可拆分,若有人要分开购买,便不卖。”   三娘眼底掠过一丝疑惑,也不藏着,伸手拾起白玉瓷瓶,拔开塞子嗅了嗅,惊讶的往里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上面又有紫气。   虽比前一次淡了不少,但这回可是三品!   那玉肌膏不用看,自然也是极好的成色。   但三娘做拍卖一行,还是得把东西核验一番,便走了个流程,打开看了一眼。   膏体白皙,毫无颗粒感,有淡淡清香与药香混合,闻之心旷神怡。   “都是上等的好东西,这回价格只怕要出新高,只是公子为何偏要一起来卖?分开卖说不定价格会更好。”   “无妨,就这样吧。”   她如此做法,自然有她的道理,只是不方便同外人说。   三娘也没有深问,将东西收起,就准备上台。   “等等。”   “公子还有何吩咐?”   秦晚瑟道,“这两样东西,能否先宣传两日再卖?这回,我想要以灵石作交易。”   灵石普通人家可是没有的,只有一些高门贵族,为了孩子修习武气奠定根基才会在魔兽猎手那高价买来。   若想要灵石交易,宣传几日是再正常不过的要求了。   似是有些意外她这种被三长老提点的高手还需要灵石,三娘愣了愣,而后连声应下。   “自然可以,公子可着急?不急的话,可以多待几日,届时来的达官贵人多,价格会更高些。”   秦晚瑟答,“不急,半月之内皆可。”   “好。”   秦晚瑟起身,冲着三娘还了个男子礼,“如此,有劳三娘,我先回了。”   “公子慢走。”   出了宝光阁,门口街道又是人来人往,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一派热闹祥和。   秦晚瑟拐去角落脱去厚重的外袍,改头换面走了出来。   忽而嗅到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浓郁的鲜汤香气,顺路循着那香气来源,坐在了一处云吞面摊前。   摊子不大,摆着两张老旧的四方桌。   秦晚瑟随意挑了个空处坐下,张口道,“掌柜的,来碗云吞面。”   “得嘞!”   掌柜的一声吆喝,从沾满了白面的案板上抄起一兜云吞下入滚烫的沸水中。   不出片刻,将煮熟的云吞捞起,抛入碗中。   大勺在不停翻滚的鸡汤桶中一搅,搂底舀了一勺浓稠的鸡汤浇在面上。   云吞面薄,鸡汤微黄,上面飘着油花,鲜美可人。   掌柜的再洒一把绿油油的葱花在上,这便齐活,往碗边搭了个小勺,端到秦晚瑟面前。   “姑娘请慢用。”   “多谢。”   鸡汤香气浓郁,夹杂着淡淡葱香。秦晚瑟捏着汤勺先舀了一勺汤。   一口入喉,温热的感觉瞬间自胃中化开,怎“鲜香”二字了得。   她眼尾翘起,面上挂着从未有过的满足。   上一世经常有一顿没一顿,落了个严重的胃病,如此就可知她并未吃过什么好东西。   索性她还有来生,能踏遍大江南北,将未曾尝过的东西尝个遍。   云吞摊子对面是一家规模不小的酒馆,门口桌前坐着一穿着深蓝袍子的翩翩公子,肩头金线绣着一枚铜钱。   正与对面一个中年男子交谈着什么,神色略微严肃。   “好,就这些,你看着办,不要被人察觉。”   “是。”   中年男人起身离去,那翩翩公子也站起身来,一撩袍角跨出门槛。   眼角余风忽然看到坐在云吞摊前的吃的正香的秦晚瑟,眼尾时不时泄露出欣喜满足之色,让他禁不住眉梢一挑,举步走了过去。   “堂堂德阳郡主,竟也在这不起眼的小摊用膳吗?” 第一百五十七章 她比之叶灵夕如何   “德阳郡主”四个字,像是一块巨石落入平静的湖面中,瞬间引得湖水波澜震荡。   小摊掌柜眉头瞬间拧起,眼神古怪的盯着秦晚瑟,像是看到了什么污秽。   秦晚瑟知道这碗云吞面是吃不下去了,碗里还剩了些许没吃,着实可惜了。   一手从怀中摸出一锭银两放在桌上,抬眸对着掌柜的道,“云吞很好吃。”旋即起身,看向这个不能让她好好用膳的罪魁祸首。   钱文柏冲她轻轻颔首,嘴角噙着浅淡的笑容。   眉眼温和,但仔细看去,会发现他在面对秦晚瑟时,眼底多了分冷意。   “侯爷不好好在府上调丨教自己妹妹,打扰别人用膳作甚?”   秦晚瑟眼角余光往他身后一瞥,是个酒馆。   方才他是从这里面出来的,是见什么人了吗?   提起钱霜儿,钱文柏眼底笑意跟着冷了冷,但又掩了回去。   “废了霜儿修为,又毁了她容貌,你居然还能优哉游哉的坐在这里吃饭?”   秦晚瑟撩起眼皮看他,“废她修为的不是我,毁她容貌的也不是我,我为何不能心安理得在这儿吃饭?”   他冷笑一声,“你倒是把自己摘的干净。”   “我看不光令妹眼睛有问题,连你这当哥哥的,眼神也有问题,这眼睛的毛病,怕不是祖传的吧?”   钱文柏沉下脸,“你什么意思?”   “你妹妹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你视而不见,光看到别人伤害你那好妹妹,不是眼神有问题是什么?”   “霜儿天性善良,只是有时候会不受控制做错事而已。”   “哦?”秦晚瑟朝前踏出一步,黑白分明的眼直直望入他眼底深处,“那我也是偶尔控制不住,还请侯爷多多担待。”   这人突然出现,坏了她的好心情。   多说无益。   秦晚瑟后退一步,站直了身子,说了句“告辞”,便绕过他走了。   钱文柏立在原地,望着人海中快要消失的秦晚瑟,脸上笑意逐渐收敛。   “本侯倒要看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   抬脚要走,忽然看到摊主在收拾方才秦晚瑟吃过的云吞面。   他连碗带汤一并扔到了垃圾堆里,连连摇头,嘴里直说“晦气”,而后将秦晚瑟方才放下的银两收入怀中。   钱文柏见状开口道,“那银两也是她掏出来的,你既不要她用过的碗,为何又收她的银子?”   摊主搔了搔脑袋,“这事很复杂,就比如……你喜欢上了仇人的女儿,恨她爹娘伤你家人,又偏偏爱她这个人,纠结的很……”   “荒谬!”   钱文柏一甩袖,转身离去。   摊主“嘿”了一声,“你让我说,说完又说我荒谬?哪儿荒谬了,这世道,什么事不会发生?”   有了方才那个小插曲,秦晚瑟坏了心情,一路赶回楚王府,心里感慨“可惜了那碗云吞面”。   若是下回再去吃的话,怕是那摊主不会再卖给她了。   而且,那钱文柏出现的蹊跷,究竟是与谁会面,又是在商量什么事?   才刚在金殿上让钱霜儿吃瘪,他便与人见面,这个节点,属实不寻常,看来她接下来要小心些了。   思虑之间,人已经到了楚王府门口。   夜雨一手握着剑从门内出来,见着她,意外的一抬眉。   “秦小姐?你怎么在这儿?王爷呢?”   秦晚瑟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我今日还没见过王爷,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夜雨皱起眉头。   他一回来就听到下人说楚朝晟骑着马出去了,用膝盖想也知道该是去寻秦晚瑟了。   可眼下秦晚瑟回来了,并没有见到楚朝晟,那楚朝晟现在何处?   “没事,秦小姐该是累了,回去歇息吧,我去寻王爷。”   秦晚瑟一颔首,见他朝着远处奔去。   此刻,安王府花厅内。   左阳煦一手撑着脑袋坐在桌前看着自己的二哥,一双眼审视打量着他的面容。   “二哥可是鲜少来我这里啊,“他收起压在桌上的手肘,双手环抱在胸前,翘起二郎腿,“说吧,所为何事?”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吗?”楚朝晟挑眼看向他,两眼不着痕迹的在四周扫荡。   闻言,左阳煦忽然前倾了身子,凑近了他,脸上带着坏笑,“二哥是在找人?”   楚朝晟眼皮轻跳,面上仍旧不动声色,伸手端了杯茶水,浅嘬一口,“此处除了你,还有别人?本王自然是找你。”   左阳煦嘴角笑意扩散的越大,一手撑着下巴,手指在脸颊上轻敲几下,两眼亮着狡黠的光。   “撒谎……二哥其实是在找……晚儿吧?”   一句话,正中楚朝晟心头。   端着茶盏的手微滞,尽管很快恢复常色,但还是被一直紧盯着他的左阳煦捕捉了个正着。   楚朝晟放下茶盏,侧目朝他看去,“本王有寻那个女人的必要?她是本王的王妃,不管她跑去哪里,最终要回的,只有楚王府。”   左阳煦手撑着下巴,食指屈起,在脸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听到楚朝晟这么说,眯眼笑了。   “可是二哥还是追到这儿了,不是吗?”   楚朝晟心下一颤,面上仍旧云淡风轻。   “怎么样?跟晚儿相处了一段时间,是不是发现她的好了?”左阳煦靠回了椅子上,双手抱在脑后,两眼望着穹顶,嘴角是止不住的春风笑意。   “二哥不必害羞,我都理解,毕竟我刚开始,也跟你一样,直到跟她相处了一段时间后才知道她的好。”   楚朝晟眼底眸光一冷,朝他看来,“哦?”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那会儿我还不认识二哥,晚儿也不认识你。”   楚朝晟两眼眯起危险的光,从这句话提出了重要信息。   这二人都不认识他,只有彼此,孤男寡女,相处了一段时间……   眉眼阴翳逐渐聚拢,漆黑如玉的眼眸倒映着左阳煦没心没肺的笑脸。   左阳煦笑看着他,“二哥不介意晚儿二嫁,还介意这种事吗?”   “未三跪九叩,未行周公之礼,不算嫁人。”   左阳煦摊开手,“那我这就更不算什么了。”   楚朝晟只看着他,不语。   左阳煦完全将他眼底的威胁当成了空气,又凑近了他,压低了声音道。   “有个问题我很好奇,二哥恰好今日在这儿,不妨回答我一下如何?”   楚朝晟撩起眼皮,凝着他。   左阳煦只当他是默认,开口道,“不知晚儿,比之叶灵夕,如何?” 第一百五十八章 软肋   安王府外,一抹白衣坐在骏马上飞驰。   迎面而来的劲风吹的他脑后发丝肆意飞舞,露出犀利如冰刃的眉眼,叫人避之不及。   花厅内,左阳煦翘着二郎腿,一手支着脑袋看着楚朝晟方才用过的茶盏,伸出手指,在茶盖上轻轻一弹,整个茶盏便四分五裂。   “真是可惜了我这青花茶盏了。”   不过回想起楚朝晟方才眼底的纠结怒色,他又笑了起来,“知道了答案,倒也不亏。”   他站起身,唤来下人清扫杂物,自己双手负在身后,嘴里哼着曲儿,出门望风。   秦晚瑟坐在屋里,思前想后,还是觉得方才遇见钱文柏不寻常。   金殿上的事她可不觉得钱文柏会就这么算了。   若是要报复她,她如今在楚王府,被保护的很好,他无从下手。   那么就只有一个切入点——国公府。   想到这儿,秦晚瑟眼皮一跳,忽然觉得有几分可笑。   国公府,几时竟成了她的软肋?   从她醒来开始,那个府上就没有给她留过任何值得回忆的好印象。   钱文柏竟然拿这个当她弱点?呵……   素手伸出,端起一杯茶盏,还未送到唇边,脑海中忽然浮现出秦浩宇那张傻乎乎的笑脸来。   受蛊虫影响,智力发育不全,很多东西都记不住,但是独独记住了她的生日。   她嘴角笑意凝住,放下茶盏,抬手将头发上插着的木簪取下,放在掌心仔细看着。   一支粗糙的木质梅花簪。   给她的时候,边角磨得还不平整,质感粗糙,她用了些时日,已经将边角磨得光滑了不少,看着顺眼多了。   她叹息一声,嘴角却挽着笑,将簪子重新别了回去。   理了理衣角褶皱,跟追月说了声“出去一下”,便朝府门外走去。   从一侧小径走到正院,绕过一棵柳树,恰好跟回来的楚朝晟迎面对上。   他脚下生风,垂在肩头两侧的墨发被风吹到脑后,浓眉紧锁,两眼阴沉,散发着幽光,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寒气息。   这还是昨夜说错话后,他二人头一次见面。   秦晚瑟垂在身侧的手微紧,还是鼓起勇气开了口,“王爷……”   那人脚步不停,像是完全没看到她,面庞冷峻,从她面前径直走过。   淡淡的竹香随着风拂过面庞,如雪山上吹来的风般冰冷……   秦晚瑟仿佛被那寒冷的空气吹的僵住,在身侧攥紧的五指无力的松开。   他还没原谅她……   或许……不打算原谅她。   心中某处,仿佛被针扎了一下,刺痛过去,久久不能平息。   风骤然起,将身后柳树吹的枝条乱舞。   风声在耳畔呼呼作响,吹乱了她的发,吹的裙摆翻飞,吹的她脑海中乱哄哄一片……   风止。   她垂下眼帘漫吸了口气,重新抬眼,眼底恢复一片清明,脊背挺得笔直,步伐稳健的走到门口上了马车。   国公府还是一如既往,红墙绿瓦。   门口两个守卫站的端正,高墙内传来一串欢声笑语。   墙里墙外,好似两个世界。   眼底落寞一眨眼消失的无影无踪,她举步跨上台阶。   左右守卫一见来人,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冲她躬身道,“见过楚王妃。”   不是“小姐”,而是楚王妃。   秦晚瑟并不在意,“嗯”了一声径直入了门。   偌大个院落,比她上一回来时多了不少丫鬟婆子。   全都围拢起来,看着中央十几岁的孩子舞刀弄枪耍把式。   每做出个看似再寻常不过的动作,必定引起一片惊呼叫好。   魏淑一脸欣慰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如今生活不愁,银两不愁,儿子健康,还通了武气,修炼神速,她整个人面透红光,神采奕奕。   旁边秋华看到了秦晚瑟,胳膊肘轻轻捅了捅魏淑,示意她看过去。   魏淑脸上原本挂着的笑容,在看到秦晚瑟的刹那僵了僵,而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抬手示意秋华带着秦浩宇下去。   人群才散开几分,秦浩宇回头,一眼就看到了立在门口不远处的秦晚瑟,两眼倏地一亮,挣脱秋华的手,欣喜的朝着秦晚瑟狂奔而来。   “姐姐!”   秦晚瑟展颜一笑,伸手将他接了满怀,顺势抬手在他眉心一点,让镇龙检查了他身体。   身子已无大碍,只是体内红色武气飘忽不定,颜色时深时浅。   这种情况,秦晚瑟刚服用完暖玉液也有。   武气一下子拔高而产生的虚幻武气,说白了就是基本功不扎实,没有将这些虚高的武气转换成自己的。   而秦晚瑟没日没夜的修炼,早已将这些武气锻造的坚实,没有这种情况了。   算了算,距离她给秦浩宇喂下暖玉液,已经过了月余,足够他将这些武气转换,但眼下还是虚浮,答案显而易见。   “姐姐姐姐!我现在已经是红阶五段了!”   秦浩宇一手握着手中木棒,旋转一圈,摆出了个自认为很威武的姿势,一脸希冀的望着秦晚瑟,想听她夸奖自己。   可秦晚瑟面上并没有化开任何欣喜之色,一双清明的眼凝着他,看的他心底直发虚。   “武气虚浮,根基不稳,又有何用?哪怕就是来个红阶二段的,你都不是他的对手。”   秦浩宇看着她,眼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有些委屈的唤了一声,“姐姐……”   “我先前教导过你,必定每日勤加训练,不得走捷径,如今看来,你是将我的话当成耳边风了。”   她话音不高,但却听得秦浩宇小小的身板一震,低垂下头,如同被夫子罚站的学生,晶莹的泪珠吧嗒吧嗒往地上落。   魏淑见了,可心疼坏了。   几乎是一个箭步冲上前来,将秦浩宇护在怀中,轻轻抹去他的眼泪,哄了两句,而后猛地抬起头来,不悦的看着秦晚瑟。   “你来这儿,就是为了教训浩宇的吗?!”   “投机取巧,该罚,”秦晚瑟面无惧色,视线定在她面上,“一味捧高孩子,就觉得是为他好了?愚蠢!”   “你!”魏淑气结,“我怎么教育孩子,是我的事,用不着你管!你现在立马给我走!” 第一百五十九章 确定心意   “娘!”   秦浩宇一把拽住魏淑衣袖,急的大喊一声,“是浩宇不对,浩宇修炼偷懒了,你不要凶姐姐,姐姐她好不容易才回来一次,浩宇想让姐姐开心点,这样她就会多住几天了……”   他两眼噙着泪,小心翼翼望向秦晚瑟,“姐姐,浩宇知错了,你多留几天好不好?”   魏淑看儿子这般低声下气,不由得紧张的看向秦晚瑟,希望她能点头应允。   秦晚瑟看着秦浩宇眼巴巴的模样,心中仿佛放了一盏燃烧的红烛,一点点将她融化。   她觉得很神奇,从未体验过的亲情,竟然在这个半大的孩子跟前感受到了。   心中热热的,烧的喉头有些哽咽。   她调整了下呼吸,点了点头,“好……”   秦浩宇蔫头耷脑的模样瞬间充满活力,蹦到秦晚瑟面前,拽住她衣角,“真的?”   “嗯。”   索性楚朝晟这几日也是不想看到她的,就暂且在国公府住着吧。   若是钱文柏当真背后有动作,她还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也算是两全其美。   秦浩宇还是不敢相信秦晚瑟竟然答应了,缠着她要拉钩,秦晚瑟无奈,跟他拉钩盖章。   魏淑立在一旁,看着他二人欢喜的模样,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她送走秦晚瑟,是怕她克了小儿子,但如今,整个国公府都被她害怕的孩子给救了,包括她最喜欢的小儿子……   半晌,她叹了一声,五味陈杂,像是眨眼踏过了所有沧桑,“去叫厨房备膳吧。”   秋华应了声“是”,眼带笑意的看了一眼陪浩宇玩闹的秦晚瑟,转身离去。   “姐姐,教我修炼!我发誓,从今往后,绝不偷懒,如违此誓,天打……”   秦晚瑟一蹙眉,飞快抬手制住他接下来的话。   “我要你勤加修炼,并非是要显与人前,而是在身边人有危险时,有能力救他们,不会因为今日偷懒没有修炼而后悔。”   她上一世镇龙开启到第六层,说是可以活死人、肉白骨也不足为过。   但在那之前,每一次任务,她就会失去不少珍贵的战友。   而她身为医疗特种兵,没能挽救他们的生命。   心里那种无力感、崩溃感,她不想让这个小子体会。   片刻之后,秦浩宇又仰头看她,“可是我不明白,姐姐说这话的意思,是浩宇变强了,姐姐就会离开吗?”   秦晚瑟眼底微光一闪。   确实,她迟早有一日会离开。   国公府非她栖身之所,至于楚王府……也并非久留之地。   合作结束,她就没有理由继续待下去。   更何况,她还有自己的向往憧憬。   那四洲大地,山川美景,风土人情……   有生之年,想亲眼看看。   看她许久不回话,秦浩宇有些慌了,两眼再次泛了红,小心翼翼上前一步,扯住她衣袖一角轻轻拽了拽。   “姐姐?你怎么不说话?难道真的是这样……”   秦晚瑟不想骗他,但怕说了实话他接受不了,心里暗叹一声,蹲下身子,与他视线平齐。   “人总有会离开的那一天,但是我保证,不会轻易离开浩宇。”   “确定?你保证。”   “我保证。”   两人说着话,那边秋华高声道,“少爷、小姐,过来,该用膳了!”   秦晚瑟站起身,拉起秦浩宇,朝着花厅走去。   看到餐桌上的佳肴时,秦晚瑟眼底掠过一丝诧异。   这桌上,竟有几个她喜欢吃的菜。   抬眸看了坐在主位的魏淑一眼,她面色如常,一手端着茶水饮着,像是没有察觉秦晚瑟的视线。   一顿饭,竟然吃的其乐融融,魏淑一句话也未曾多言,只时不时的给秦浩宇夹个菜。   虽然没给秦晚瑟夹,但没有冷嘲热讽,就已经让秦晚瑟胃口大开了,这点小细节,根本不放在心上。   一顿饭吃完,秦浩宇迫不及待的拉着秦晚瑟到后花园指点他修炼。   没一会儿,秋华端着水果茶水走了过来。   “小姐,天热,过来吃些果子解解渴吧。”   跟魏淑不同,秋华对秦晚瑟的态度,在经历了一系列事情,有很大改变,对她很是客气。   秦晚瑟踱步走来,喝了口茶水。   秋华也不打算绕弯子,直接问道,“小姐此番回来,可是因为府上有变故?”   秦晚瑟眼皮一跳,“嬷嬷慧眼,倒是让您给看出来了。”   “不算慧眼,只是知小姐不会无事来这国公府。”说到这儿,她又是一声叹,然后岔开话题,“不知嬷嬷我可能帮上什么忙吗?”   秦晚瑟顿了顿道,“待会儿闲下来,劳烦带我去各处商铺转转。”   “说什么劳驾,都是老婆子应当的,待会儿我便差人备车,带小姐去。”   秦晚瑟思来想去,钱文柏能下手的地方,也就是这些商铺了。   只是不知会用什么手段?   待秋华将马车备好,便忙不迭的去了。   顺带路过楚王府时,进去给追月说了一声,近几日不回王府了,要在国公府住几天。   傻丫头一听,就要收拾东西同她一起回,怕无人照顾她,也怕夫人再欺负她。   秦晚瑟连忙笑着制止,叮嘱了几句平日里要注意的,便又上了马车离开了。   临走时,遇到了夜雨。   “夜侍卫,请等一下。”   “秦小姐,这是要出门?”   秦晚瑟交给了他几个香囊,“我准备回国公府住几日,刚好有些事情要处理,这些香囊,劳烦夜侍卫帮我转交,我若是亲自给王爷,他大抵是不会要的。”   说完,冲着夜雨颔首一点头,举步走了。   夜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就上了马车。   他低头看了看怀中香囊,做工精致,必然是一针一线用心绣出来的。   犹豫了一下,拧着眉大步朝着楚朝晟的房间走去。   房门紧闭,透不出一点活人的气息。   夜雨对此情况早已见怪不怪,但眼下却莫名生气。   “王爷,夜雨有事求见。”他高声道。   里面半晌没有动静,好一会儿,才听到一声淡淡的“进”。   夜雨推门而入,一眼看到松松垮垮靠在床头的楚朝晟。   拆了发上玉冠,满头乌发随意披散在肩头,衣领敞开,露出紧实的腰身。   修长的手指拿着鼻烟壶,闭着眼凑在鼻尖吸着。   夜雨快步走上前,一股脑将怀中香囊放到床头凳上。   看着楚朝晟如此模样,有些恨铁不成钢,压抑在胸中许久的话,趁着此时全都说了出来。   “叶灵夕小姐已经死了,”他一开口,就惹得楚朝晟身形一绷,握着鼻烟壶的手一紧,有青筋跳起。   “若王爷要一直活在过去,就将这些香囊扔了罢,”他转过身,脚步顿了顿,回头补充道,“秦小姐是个好姑娘,我希望王爷仔细确定自己的心意,不要耽误旁人。” 第一百六十章 选择   夜雨说完这番话,跨步出了门,将门反手关上。   房内光线瞬间昏暗,楚朝晟一身白衣斜倚在床上,像是被封闭在了一处蚕茧中,空气滞塞,满是压抑的气息。   直到听不到任何响动,他才缓缓睁开双眼。   眼眸漆黑,如同一个黑洞,不见丝毫光点,也不见丝毫起伏,恰似一潭死水。   眼角余风扫到床头凳上放着的几袋香囊,个个针脚细密,做工精致,不难看出是煞费了一番心思的。   他握着鼻烟壶的手紧了紧,眼里泛起一番纠结之色。   不得不承认,秦晚瑟这个女人,是他这些年来漫无尽头黑夜中的一束温暖的光。   世人畏惧、嫌恶他,但她却待他与常人无异。   出任务归来,他本以为她会改变先前对他的方式,没曾想,她依旧始终如一……   这等女子,不该受他连累。   是该好好整理下自己了。   他重新阖上双眼,仿佛在这片昏暗的房间中长眠。   此刻,玄武街上。   秦晚瑟在秋华的带领下,到了国公府门下商铺。   前面几家逛完,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店内仆人也没有异样。   但是到了这儿,秦晚瑟发觉了些不寻常。   此地有国公府门下一家药铺,一家医馆,正对面,钱家也开了同样的铺子。   “真是怪了,这对面,原本是家小酒馆来着,怎么一夜之间变成钱家的医馆药铺了?”   秋华眼中满是疑惑,但也嗅到了一丝不寻常,扭头看向秦晚瑟,“小姐,这莫非……就是你回来的原因?”   “此事因我而起,我自会解决,你不必担心。”   魏淑从不关心她的事,怕是也不知道在金殿上发生的事。   若是让魏淑知道钱文柏为了报复她牵连到了国公府,只怕又要给她一番脸色看。   当然,她也不怕魏淑知道。   “小姐说的什么话?小姐与国公府密不可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夫人就是嘴上不饶人,但是心里,还是清楚这个道理的,否则表小姐……不,钱小姐要一同嫁给楚王的时候,夫人就应允了。”   事关国公府荣华,魏淑确实拎的清。   但并非因为秦晚瑟是她女儿才如此,所以秦晚瑟无论是面上还是心里,都毫无波澜。   见她眉眼清冷,秋华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想多嘴补救几句,却被秦晚瑟开口打断。   “先进去看看吧。”   看到这一幕,秦晚瑟大抵知道钱文柏要做什么。   原以为他会跟钱霜儿一样背后阴刀子,没想到却是选了这么个光明正大的方式。   不过眼下只是猜测,还不可掉以轻心。   举步迈入医馆,前方设台,挂着一副对联。   上联为在世华佗祛百病,下联为灵丹济世乐千家。   横批一道,天下安康。   秦晚瑟眼皮一跳,心里暗道这对联写的真是大胆,让她不禁有些好奇看诊的大夫医术究竟如何了得。   左转绕进里间,一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在给一孩子看诊。   那孩子整条手臂出现了莫名的紫斑,胳膊肿大了整整一圈,衣袖都被撑得几乎要裂开。   在那孩子后面,还排了不少人。   秦晚瑟瞧见,凑近秋华低声询问道,“往日人也这么多吗?”   秋华面露为难,“商铺里的事,我等鲜少过问,夫人也不怎么关心,只有管家一月汇报一次,人是不是这么多……我也不清楚。”   秦晚瑟感觉自己真是多此一问。   上回问钱文柏要回商铺的时候,魏淑就表现出了什么都不懂,亏秦国公留下偌大个家业,怕是没有钱霜儿母女,也迟早会被她败光。   “既然不过问,不如索性将铺子卖了去,那些个银两储蓄,也足够夫人母子二人安逸生活一辈子了。”   秋华道,“曾与夫人商议过,但是夫人说……是国公留给她的东西,要好好保存着。”   秦晚瑟笑了。   就这么个保存法?   话在心里,没有说出来,定睛看着那老者看诊。   从看诊手法到步骤来看,没有任何差错,只是他时不时眉心紧皱,好似十分为难,写药方时迟迟无法下笔。   抱孩子的妇人有些急了,“大夫,我家孩子怎么回事?”   那大夫放下手中毛笔道,“实话跟你说了,这孩子中的是血硝龙的毒,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切除整条手臂,阻止毒素蔓延,才能保住性命……”   “血硝龙?怎么会……”妇人身子一僵,而后面上浮出惊恐之色,“那是魔兽森林里的东西,而魔兽森林距离此地十万八千里,大夫你再看看,是不是看错了……”   她眼眶噙着泪,伸手抓住大夫的手,“他才八岁,失了一只手,日后几十年,可该怎么活啊……”   那大夫接连摇头叹气,“这么小的孩子,我也于心不忍,但脉象显示就是如此……就算是丹心房的人来了,也只有这一个结果。”   “大夫,你再想想办法吧大夫!他太小了,不能就直接断掉一条手臂啊……”   那妇人干脆跪了下来,怀中孩子听懂了她的话,吓得嚎啕大哭,医馆内闹哄哄一片,竟引来了过路人进门观望看热闹。   秦晚瑟见状举步上前,抬手点上那孩子眉心,让镇龙一番检查。   检查结果确实与方才那大夫一般无二。   血硝龙的毒素太过霸道,若是将将中毒还好拔除,但眼下毒素已经蔓延到整个手臂,眼看就要侵入心肺,只有断臂保命了。   暖玉液倒是可解此毒,只不过若是现在拿出来,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会给她惹来杀身之祸。   “若是早些送来,我可以保下他手臂,但眼下……”她收回手,叹了口气道,“要手臂,还是要小孩性命?”   这是一个残酷的选择题。   那妇人身子一僵,而后低头看着自己怀中的孩子,一手扣着他后脑,用力按在怀中,眼泪顺着眼眶吧嗒吧嗒不断往下落。   “对不起、对不起孩子……”   孩子哭声震天响,秦晚瑟伸手从她怀中接过孩子,手腕翻转,多了一剂麻醉针。   “相信我,不会痛的,很快就会结束。”   麻醉针打完,那孩子很快失去了知觉,秦晚瑟便将孩子交给了那大夫。   大夫看到这忽然出现的女子,还有些懵,直到看到她身后的秋华,这才恍然大悟,忙不迭接过孩子,到里屋治疗。   那大夫医术精湛,倒对得起对联所写,不出一个时辰,就将孩子推了出来。   秦晚瑟看着那满脸是泪的孩子,心中不忍,取出几针止痛剂给那妇人。   “若他疼的厉害了,就将此物注射,痛苦很减少很多,日后……”秦晚瑟垂下眼睫沉吟片刻,又道,“我兴许可以再给他一条手臂,让他跟正常人一样生活。”   上一世人造假肢已经普及,眼下虽然费点事,但还是可以弄出来的。   “真的吗?!”那妇人面上眼泪纵横,给秦晚瑟道谢。   正准备离开,听得人群中有人一声喊。   “不过是区区血硝龙的毒,也至于断臂?对面回春堂的人用了一颗丹药就给治好了!那妇人,你上当了!她就是想多收点诊金罢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医馆滋事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抬头看向说话那人。   那人一身蓝色长袍,肩头金线绣铜钱,丝毫不掩饰他的身份。   钱家人。   秦晚瑟眼底有精芒闪过,拢在袖中的手不着痕迹的动了动,转身面朝那人,等着他后文,并没有急着回话。   趴在孩子身上痛哭的妇人闻言,哭声戛然而止,泪水悬停在脸颊某处,惊愕迷茫的看着那人,然后又看看秦晚瑟。   最终,她猛然一个箭步冲到那人面前,一手揪住他衣领。   “你说的……可是真的?”   那人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骗你干嘛?现在过去看的话,估计还能看到那人……”   他回头往门外望了一眼,而后指着踏出回春堂大门的一个人道,“哎哎哎,就是那个人,看到了没?他也中了血硝龙的毒,我们回春堂的大夫,一颗丹药就治好了。”   妇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锁定在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身上。   一把抹去脸上泪花,穿过人海拉住那人衣袖。   医馆内看热闹的人也跟了出去,秋华看事情不妙,便引着秦晚瑟一并走了出去。   看热闹的人围成一个圈,将那二人拢在内。   那人被吓了一跳,妇人也觉不妥,连忙跟他拉开点距离。   “敢问……你也中了血硝龙的毒?回春堂的大夫一颗丹药就治好了,可是真?”   “原来是问这事,”那人撩起袍角,露出脚腕来,上面果然如里面那个孩童般,布满斑驳的紫色,肿胀不堪。   秦晚瑟看了一眼,心里不以为意。   他中毒不深,且成年人比幼儿生命力顽强,若是成色上等的丹药,一颗确实能治好,但若炼丹者技艺不精,也可能会留下余毒。   余毒反扑,病情就会更加严重。   只是这些道理,她身为医者自然知晓,这些个民众并不知……   “方才一直肿到这儿呢,”那人在膝盖处比划,“刚刚吃了回春堂新来那个大夫给的丹药之后,立马消肿,毒素也褪到了这。“   妇人双手紧紧绞在身前,“大夫……没说要截肢的话?”   那人连连摇头,“这等小毒,需要截肢?别开玩笑吓我了。”   说完,挥挥手分开人群走了。   秦晚瑟清晰的看着那妇人脸上神色由怀疑转为绝望,而后变成浓浓的怒火。   她倏地扭转过头,朝秦晚瑟扑了过来,粗糙的两手死扣着她双臂,指甲几乎陷入她肉内。   “你都听到了吧?!你怎么说?那孩子那么小,一颗丹药可以治好的毒,你却直接断了他一条手臂!就为了那些诊金吗?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她不住的推搡捶打着秦晚瑟,旁边秋华见了,忙上前将她拉开。   秦晚瑟皱着眉,看着眼前崩溃的妇人。   “我是医者,会对每一个病人负责,方才的诊断没有错,若不断臂,不出一个时辰,他必定身死。”   “你到现在还在说这种话!”   那妇人两眼怨毒的望着她,拼命挣开秋华的束缚,跑到医馆门口,指着入门的对联骂道。   “狗屁华佗在世!狗屁灵丹济世!你们就是黑心的商人!喝人血要人命的混账!”   她似是陷入疯狂的兽,扯着嗓门高声谩骂,骂道最后掺杂了哭腔,仿佛杜鹃啼血的哀鸣。   周围人越聚越多,多少人议论纷纷,而后转变为对秦晚瑟的口诛笔伐。   秋华一个人拦在秦晚瑟面前,根本拦不住,只得叫来医馆内的伙计。   但饶是如此,秦晚瑟还是几乎被人流淹没。   人群外,一辆宝石蓝顶盖的马车慢悠悠停下。   钱文柏掀开车帘,朝人群里望去。   待看到秦晚瑟一身素衣立在中央,面上毫无惊慌之色时,他眼底淌过一丝意外的光。   当即令马车停稳,嘴角噙着浅淡的笑,在矮桌上悠闲的煮起茶来。   要毁掉一个人,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使其名声败坏。   德阳郡主的名声本来就很臭,他只需稍微借点风,就能将她堆砌的高墙轻松吹倒。   秦晚瑟,接下来……你会怎么做?   脑海中想法将落,茶也煮好,他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靠在车窗前望着外面。   秦晚瑟立在人群中,素面平静无波,看着嘶声力竭的妇人,眉心轻皱。   “方才那人中毒位置,离心脉甚远,且中毒不深,与你儿子情况截然不同,自然可以选择用丹药治疗,只不过那丹药效力还差些火候,相信过不了多久,他还会前来投医……”   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四周忽然安静了下来。   秦晚瑟却像是浑然不觉,继续对那妇人道,“你年岁较长,这点分辨判断力,该是要有的,不要听风便是雨,今日你若是进了回春堂,给你儿子服下那丹药,也只不过延长他两个时辰寿命罢了。”   截肢虽是万不得已,却是能保命的唯一方法。   那妇人哭喊声渐弱,但看向秦晚瑟的眼里还是充满了质疑。   “呵,好大的口气!竟敢说我丹心房所出丹药效力不够?!”   身后,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人群左右自动分开,穿着蓝衣的钱家人分列两队,排开一条道儿来。   一穿着朱红长袍,肩头绣着褐色圆珠样式的男子,高抬下巴,双手负在身后,举步朝秦晚瑟走来。   那人脸颊凹陷,满头乌发中夹了几根银丝,鹰钩鼻下两撇小胡子,如螳螂似的眼里透出一抹冷芒,在秦晚瑟脸上不怀好意的转悠了一圈。   “我当是谁,敢在后面肆意评论我丹心房所出的丹药,原来是德阳郡主!”   他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也罢,跟门外汉没什么好较真的,德阳郡主你随意。”   丹心房虽然地位极高,但毕竟没有皇室血脉,就弱了一分。   区区一个弟子对秦晚瑟如此态度,不是因为他地位甚高,不用给秦晚瑟行礼。   而是因为眼前这个贵族,是秦晚瑟,是那个二嫁、伤风败俗的德阳郡主。   “德阳郡主?”   周围人一听,刚刚消停下去的声音,再次沸腾起来。   “那个德阳郡主也懂医?开什么玩笑!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回事!”   “怕不是庸医误人,拿人命开玩笑!”   周遭起哄声越来越大,震得秦晚瑟耳朵生疼。   她娥眉微蹙,凝着那人要离去的背影,冷声道,“站住。” 第一百六十二章 比毒   秦晚瑟又道,“报上名号。”   那人扭转过头来,似是有些讶异传闻中那个懦弱阴沉的德阳郡主,竟然有胆子叫住他,还让他报名号?   他满眼写着得意骄傲,高声道,“丹心房门下,蔡兴,德阳郡主有何指教啊?”   不是“流”字辈的,就算让他出了丑,丹心房应当也不会为了他大动干戈。   她现在只想解除诅咒,可不想跟更多的人扯上关系。   秦晚瑟眸底光芒一闪,“指教谈不上,只是想跟阁下切磋下医术,也好让世人安心,我百草堂大夫并非庸医,也从未误人。”   不光方才给小孩看诊的老头惊了,就连对面的蔡兴也惊了。   “我没有听错吧?德阳郡主……竟然要挑战我一个丹心房的弟子?”   旁边老头儿心里虽然感激秦晚瑟没有将他推出去了事,但她居然要挑战丹心房出来的弟子!   他可从未听闻这位小姐会医术,竟然敢莽上丹心房的人?   实在糊涂!   “小姐,万万不可!丹心房的人医术是全天下公认的,宫中御医都不敢如此,还请小姐务必三思啊!”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场比试必定会输。   而秦晚瑟一输,砸的可是百草堂的招牌,国公府其他商铺也必定受牵连。   蔡兴脸上说不出的得意,抬手掸了掸衣袖上莫须有的灰尘。   “德阳郡主听到了没?连你手下老头儿都懂得道理,你不会不懂吧?跟行家提比试?呵呵……我好心劝郡主一句,莫要自取其辱啊。“   他一挥衣袖,转身要走,“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赔偿那位妇人吧。”   这些人说了半天,秦晚瑟只当是耳旁风,冷笑一声,“若是不敢比便当场认输,不必找其他理由。”   “你说什么?!”蔡兴转过头来,气的直发笑,“好!既然郡主非要自取其辱,我便满足郡主,只是郡主输了,可莫要出去说我丹心房欺负人……”   秦晚瑟两眼含笑,面上云淡风轻,“自然不会。”   “好,既然如此,郡主不妨说说,怎么个比法。”   “今日此事既然因解毒而起,不如就比解毒吧,你我二人分别往对方身上下一种毒,谁能以最快的时间解开,便算赢。“   蔡兴听完瞪大了眼,眼底是止不住的诧异与讥笑。   他摊开双手耸了耸肩,“郡主这是拿自己小命开玩笑啊,会不会玩的太大了?我下的毒,可不是一般人能解的,这万一你出了什么意外……有人找上门来我尴尬,若是无人找上门来,你在地府……不是更尴尬?”   左右闻言,皆哈哈大笑起来。   “就是就是,国公府嫁女第二日红灯笼拆的干干净净,显然是不认这个女儿了,至于楚王府……我听说楚王现在都跟她分房睡,娶她啊,只是为了冲喜!”   “哈哈哈,这万一出了事,还真砸在先生你手里了,不然……还是不比了吧?”   左右尖酸刻薄的话愈演愈烈,嘲笑声似是一把把锋锐的锥子,刺破秦晚瑟的防线,将她暴露在烈日之下,尽情鞭挞,直将她抽的皮开肉绽。   “都给我住口!”   秦晚瑟忍得下去,在一旁看着的秋华可实在忍不住了。   她一步迈出,低喝一声,“尔等可知自己议论的是什么人?!秦国公府嫡女,如今的楚王妃!谁再多说一个字,别怪我不客气,邀请尔等去大牢里走一遭!”   蔡兴冷笑,轻蔑的看了秋华一眼,“我们都是就事论事而已,你就不要拿那些强权压人了。”   “说完了吗?”秦晚瑟终于开口,眼神淡漠的望着他。   那双眼黑白分明,大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淡然无波。   蔡兴看着,眉头皱起,喉头有些艰难的上下滑动了一下。   这女人,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谁挑战?为什么还能如此淡定?   难不成她手上有什么杀手锏?   秦晚瑟似是没看到他眼底的纠结怀疑之色,继续道,“说完了,该我说了,你若赢了,我可以满足你的任何要求。”   “呵!”蔡兴大笑一声,“就算我要你离了楚王府,给我为妾,你也满足?”   一句话出,周遭才安静下来的人,又哄笑起来。   若是离了楚王府,再给人当妾,那秦晚瑟真的是千年笑柄了!   看着他张狂的嘴脸,秦晚瑟两眼眯起一道杀气。   “你若是输了呢?”   蔡兴听到,一甩袖,露出腰间挂着的一个桃木腰牌。   “丹心房二品炼丹师,对付一个外行人会输?”   “凡事总有万一……”   “好!若我蔡兴输了,我便脱光了身子,叼着你百草堂的牌子,自愿为百草堂宣传三日!”   秦晚瑟轻声冷笑,“二品炼丹师为我百草堂宣传,虽差了些,但就目前来说,勉强刚够,就依你。”   “你!”   二品炼丹师纡尊降贵给她宣传,她竟然大言不惭说勉强够格?!   这女人好生狂妄!   原本只想给她下点小毒教训她一下的,但是眼下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蔡兴准备好好折磨一下秦晚瑟,叫她跪下来磕头道歉!   若是赢了,还能娶她做妾……   虽说名声臭了点,但这脸蛋跟身材可是绝佳,传闻若为真的话,那她还是个处子……他可是捡了大便宜了。   秦晚瑟眼底蒙上了一层冰霜,朱唇冷冷吐出一个字,“请。”   “那我就不客气了。”   蔡兴一手摸入袖中,取出一支白玉瓶,递到秦晚瑟面前,“郡主,喏。”   秦晚瑟看也没看,直接伸手倒出里面的药丸,仰头面不改色的一口服下。   坐在马车上的钱文柏看到这一幕,握着茶盏的手蓦的一紧。   这女人……竟如此果决?!   “这是我独门特质毒药,名为白骨丸,服下之后,浑身上下会传来剥骨剔肉的痛感,”他娓娓介绍着自己的得意毒药,抬手一捻鼻下两撇胡子,“郡主的毒药呢?”   秦晚瑟勾唇一笑,恍若彼岸花开,妖冶明艳,“已经下了,你……难道没有察觉吗?”   什么?!   已经下了!   什么时候! 第一百六十三章 她不放在眼里   蔡兴面色一僵,而后飞快摸了摸身上,并无异样,他肩头一松,双手负在身后。   “郡主莫要开玩笑了,若是不会用毒便说不会,别打肿脸充胖子,”他抬手抹了两撇胡子,下流的目光在秦晚瑟身上又是上下一扫,“只不过这赌局已经开了,还是得愿赌服输。”   说着,上前一步,抬手要往秦晚瑟下巴摸去。   手还未到碰到秦晚瑟,忽然感觉身上莫名其妙开始发痒。   刚开始还能忍耐,后来就一发不可收拾。   像是千万只不知名的软体虫子在身上蠕动爬过,光是想想就头皮发麻。   “痒痒粉?”   蔡兴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而后轻描淡写的从袖中又摸出一个瓶子,倒出一颗丹药,张口服下。   很快,浑身发痒的感觉消失了。   “就这?”   他舒展了一下身子,装模作样的整理衣袖褶皱。   “看郡主是个女子的份上,今日就让你多来一味毒药,免得日后有人说我丹心房欺负外行,胜之不……呃!”   话说一半,他脸上忽现痛苦之色,双手用力捂着腹部,五指几乎将肚子掐个穿透。   “砰”的一声,冲着秦晚瑟的方向双膝跪地,面色突的涨红,口中呕出黑血,吐了一地。   腥臭的味道吓得周围看好戏的人惊呼一声,连连后退。   “怎么了?怎么回事?”   “不知道,刚刚、刚刚还好端端的……”   腹痛的喘息不过来,蔡兴好不容易缓过来一口气,连忙颤抖着手给自己把脉。   脉象混乱,时强时弱,他堂堂二品炼丹师,竟然把不出自己中了什么毒!   没一会儿,腹痛消失,继而转移到双腿。   仿佛几个壮汉轮着铁锤在他腿骨上接连不断的敲打,即便腿骨碎裂,也毫不停歇。   他痛的五官纠结而起,越来越狰狞。   先前发红的脸色,此刻已然涨如猪肝,青筋好似凸起的蚯蚓,在额角手背处蔓延。   他强忍着痛苦,手如鸡爪似的在袖子中不停扒拉。   数不清的药瓶滚落了一地,他看也不看,抓起就往嘴里送。   口中丹药还未嚼碎吞下,忽然喉头发出一声怪异的响,双手掐住脖子,又吐出一口黑血。   身上汗如出浆,力气也被瞬间抽走。   左右人看到他这副模样,皆是目瞪口呆,大气不敢出,看向秦晚瑟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惧色。   这可是丹心房出来的二品炼丹师,比野路子出来的同等级炼丹师要强上百倍!   可就是如此人物,不光不知道秦晚瑟什么时候下的毒,而且到现在都没有解开这毒!   蔡兴脸上血色仿佛随着这一口黑血而消失,他口中喘着粗气艰难的抬头看向秦晚瑟。   “这……究竟是什么毒?”   一句话说完,他忽然倒抽了口冷气,瞳孔震颤不已的看着面前女子。   她容色冷淡,与方才一般无二,冷眼凝着他,如高贵的神,看着蝼蚁。   他刚刚明明给她下了毒的,为什么,为什么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难道那药丸她没吃下去?   不可能!   他亲眼看着她吃下去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哪个环节出了错?!   “丹心房出来的二品炼丹师,就这点能耐吗?”秦晚瑟居高临下的睥睨他,口中冷声道。   左右看热闹的人也闹哄哄了起来。   “不是吧,连一个外行的女人都搞不定?”   “他到底是不是丹心房出来的?”   蔡兴低垂下头,一手紧攥了一把砂石,面上满是屈辱。   秦晚瑟无视了他的挣扎,幽幽开口,“高下可判?”   剧烈的疼痛又排山倒海似的涌了上来,几乎将他整个人淹没。   蔡兴一手紧攥,而后猛地抬起头来。   “胡说什么!还没分高下!刚刚我给你的毒药,你压根没吃下去!不然你不可能现在还没有反应!你作弊!”   看他如此丑陋的脸孔,秦晚瑟眉心皱起一丝厌恶。   “区区白骨丸的毒,本郡主还不放在眼里,从我服下毒药的那一刻起,毒就已经解了。”   “什、什么……”   蔡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方才只是怀疑,眼下被她亲口证实,心下瞬间掀起怒海波涛,不断拍击他心房,震得他双耳隆隆作响。   白骨丸……可是他师傅交给他的毒药……   他师傅可是丹心房大长老门下大弟子百里流风!   首屈一指的炼毒高手!   她竟然在服下去的那一刻就解了……   蔡兴口中呓语,不断重复着一句话,“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越说,他情绪越激动,“你撒谎!普天之下,除了丹心房丹心圣手,根本无人可解白骨丸的毒!你刚刚定然没吃!”   一番话歇斯底里的吼罢,场中静谧一片。   无人吭声,看向秦晚瑟的眼神,有些迷茫。   他们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   忽然,一声虚弱的求救声打破沉静。   众人回头望去,竟是方才那个同样中了血硝龙毒的男子去而复返。   “救、救……命!”   他声音虚弱,有气无力,与方才所见完全判若两人。   踉踉跄跄往前一迈步,冷不防摔倒在地,袍角翻起,露出被血硝龙咬到的左腿。   里衣已经被肿胀的腿撑的爆裂,那层皮也仿佛撑到了极致,表面有龟裂开的纹路,血色往外蔓延。   场中有胆小的已然惊叫一声,对那人避如瘟疫。   方才水泄不通的包围圈,眼下被这么一个伤患轻松打开一个缺口。   男人倒在地上,一眼看到趴在地上模样狼狈的蔡兴,悲戚的两眼忽然愤而转红,指着他口中怒骂。   “庸医!你这庸医!险些害了我的命!说好一粒丹药便可痊愈,你看看我现在成什么样子了!我这腿……这腿还能保住吗?苍天啊!”   一个大老爷们,当街嚎啕大哭起来,“什么狗屁丹心房,还不如那些江湖骗子!”   他用尽了浑身的力气,爬到蔡兴跟前,揪着他的衣领,掐着他的脖子。   “再给我一颗丹药!快!”   蔡兴眼下自身难保,哪儿还顾得及他。   被他勒的喘不过气了,只得说,“丹药……只服下第一颗有用,再若服用,效果……咳咳,大打折扣,不管用的……”   那人几乎崩溃,眼看着就要发疯带着蔡兴一起下地狱。   “别动。”   一道清淡的嗓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不容人拒绝的威严。   那人抬头一看,那妙龄女子容貌好似九天玄女,一时之间看的痴了,忘记动作。   秦晚瑟两指点上他眉心,片刻之后道,“只是余毒作祟,还有办法。” 第一百六十四章 狗急跳墙   “真、真的吗?”那人眼底亮起了光。   秦晚瑟不再废话,手掌一翻,几枚金针在手。   “有点疼,你忍着。”   指法灵活,下针稳又狠。   扎入他皮肤瞬间,发出“噗”的轻响,好似扎破了气球。   那人喉头发出一声怪异的倒抽气声,看秦晚瑟眉头一皱,连忙用手捂住嘴,大气不敢出一个。   最后一根金针插完,秦晚瑟伸手入怀,摸出一颗续灵丹给他。   “吃下去。”   续灵丹对修炼之人而言可以段时间内快速提升武气,而寻常人服下,短暂身体不适后加快血液流速,再用金针做引,毒素很快就会排出。   那人这会儿回过神来,死马当成活马医,毫不犹豫的仰头吃下。   很快,不适感便从丹田处传来,似是一堆烧红的火炭在肺腑中,烧的他生疼,眼里直往外冒泪。   不知道是不是蔡兴体内的毒素效果弱了,又或者是他刚刚一股脑塞了那一堆丹药起了作用,他脸色好看了些许。   见此一幕,他幸灾乐祸一声冷笑。   “外行人也敢当大夫,学人看病?待会儿把人治死了,你可是背上了一条人命。”   秦晚瑟正全神贯注的盯着扎在那人腿上的金针,听到旁人插嘴,当即眸光一寒,冷冷的视线定在蔡兴面上。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感觉一股暗香迎面袭来,身上才消下去的痛感,竟然有再次抬头之势!   很快,有黑色顺着金针尖端蔓延上来。   秦晚瑟眼皮一跳,连忙将金针挨个拔去。   浓稠的黑血从伤口处源源不断的溢了出来,而那人肿胀的腿,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肿。   “快看!竟然消肿了,这么快!”   “这德阳郡主……看起来还有两把刷子啊?”   “害,说不定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了。”   “你碰一个看看?”   场中对秦晚瑟的议论声各不相同,但是秦晚瑟并不在乎,眉眼也未曾有一丝波动。   等那人排干净了毒血,便从怀中取出个干净的帕子,帮他擦腿上脏污。   “哎,郡主万万不可!男女授受不亲……”   那人面上一红,连忙要制止秦晚瑟的动作,但又不敢碰她,手停在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秦晚瑟却浑不在意,坚持给他擦去污血。   “医者父母心,无男女之别,公子大可不必往心里去。”   别人如此坦荡,倒是他想多了,那人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没头脑的来了句,“我叫柳介,郡主若是不嫌弃,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他声音很低,一张脸羞赫的低垂下去,秦晚瑟压根没听清他说什么。   又拿出些治皮肤病的膏药,递到他手里,“每日抹在伤口处三次,不出两日便可痊愈。”   柳介怔了一下,从她手中接过膏药,傻乎乎的道了声谢。   而后双手撑地起身,尝试着走了一下。   一脚落地,竟然没有先前那种难言的苦楚,效果立竿见影!   他面上瞬间浮上喜色,“好了,我好了!”   周遭人也觉得十分神奇,盯着他的腿瞧了又瞧。   “诶,还真的好了!这也太厉害了!”   “丹心房二品炼丹师解决不了的毒,竟然被德阳郡主给解了……这……这说得过去吗?”   “我开始怀疑我的眼睛了……”   “同。”   周围还有怀疑的声音,但事实就在眼前,怀疑的声音变逐渐弱了下去。   秦晚瑟起身回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妇人。   什么还没说,那妇人羞愧的低下头,有些慌乱的带着孩子走了。   秦晚瑟环顾四周,高声道,“不管诸位对我看法如何,但不该因此对我百草堂大夫医术有所质疑,我在此发誓,对待病患皆一视同仁,尽全力挽救病人性命,欢迎诸位来百草堂监督。”   她嗓音清脆,清晰的传入了钱文柏的耳朵。   他双眸眯起,望着场中那女子纤细却坚韧的身影,口中低声喃喃。   “一番话,打消了误会,还让众人对她改观,给百草堂拉了客……一箭三雕,好一个秦晚瑟。”   他嘴角缓缓朝上勾了勾,眼底亮着晶亮的光,似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猎物。   “霜儿那个傻丫头,确实不是你的对手……无妨,来日方长。”   手一松,车帘落下,遮掩了他清俊的面容。   “走吧。”   秦晚瑟立在人中,眼角余光瞥见一辆马车的蓝色顶盖朝远驶去,目光沉沉的深看了一眼。   这一场闹剧,果然是他安排。   事情全都解决,秦晚瑟准备离开。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微弱的叫声,回头一看,蔡兴像是条虫子趴在地上,疼的蜷缩成一团,朝秦晚瑟投来求助的目光。   “不过区区痒痒粉,堂堂丹心房弟子,难不成还没解开?”   蔡兴不敢看她的眼睛,有些心虚的别开视线,眼底处,飞快的掠过一丝怨毒狠辣。   被她这么一个不入流的货色当街打脸,若是回了丹心房,还不叫同门弟子嘲笑至死?!   都怪这个女人……   脑海中忽然生出一个恐怖的想法,不能让她活着!   回过头来,一双眼又变得卑微起来,放软了语气,“郡主,不知您方才给我下的究竟是什么毒?”   秦晚瑟睨了他一眼,答疑解惑。   “就是痒痒粉而已,只是里面我多加了一味龙秘花粉,你若服下清毒丹,清毒丹里面的蛇葵就会跟龙秘花粉相冲而起剧毒……而这二者所产生的剧毒,会随着时间推移自己抵消。”   “但你在毒素自己消失的时间内,没能解开这毒,”秦晚瑟眉梢挑起一抹冷意与不屑,“而且最基本的东西都不知道,师从丹心房又有何用?”   蔡兴恍若被一道霹雳击中,整个人僵在原地。   万万没想到,他以为十分复杂的毒,竟然如此简单!   他被这女人给耍了!   难以言喻的愤怒从心底烧起,感觉四肢逐渐有了力气,他咧嘴一声冷笑。   “还真是叫郡主说对了,这毒……会自己抵消……”   最后一个字话音将落,他整个人如同一头豹子,骤然起身,手中一把尖刀暗扣,朝着秦晚瑟小腹直直刺来!   电光火山之间,一道身影当空一跃,正正挡在秦晚瑟面前。 第一百六十五章 有话要说   “铛”的一声脆响。   蔡兴手中匕首被秦晚瑟一记手刀敲落在地,反手扭了他手腕,死死摁在他后背。   她抬头,看着忽然出现在面前的男人,眉头紧皱。   “你不要命了?”   她完全有把握拿下蔡兴,但是他忽然凭空出现,险些打乱了她计划。   幸好她反应够快,不然这匕首,真要刺进他胸腔了。   左阳煦讪讪一笑,抬手难为情的搓了搓鼻尖。   “我本想英雄救美,不成想反被你美女救英雄,晚儿也太不给我面子了。”   听得他唤自己“晚儿”,秦晚瑟眉头不可见的皱了皱。   被她压制的蔡兴还在不停吠叫挣扎,秦晚瑟一弯腰,从地上拾起给柳介引毒的金针。   似乎是察觉她要干什么,蔡兴一张脸变得十分难看。   “你、你想对我做什么?我可是丹心房的弟子!对我出手等于跟整个丹心房为敌!丹心房可是连皇上都要礼让三分!”   察觉到秦晚瑟动作一滞,蔡兴得意了起来,“算你识相,早点把我放了,再好好讨我个欢心,此事我就既往不咎了。”   左阳煦听的眉心一拧,眼底泄露出了几分杀气。   “晚儿……”   正要开口让他来动手,秦晚瑟手一动,金针毫不客气的扎入了他的脖颈。   一根还觉不够,将方才那浸了毒的金针一股脑全扎在他身上,顺带来了一剂超强麻醉针,这才作罢。   “秋华嬷嬷,唤两个仆人来,扒了他的衣服,把百草堂的牌匾拿下来。”   秋华面上尽是难色,“小姐,真要……他毕竟是丹心房的人。”   秦晚瑟冷笑一声,“丹心房的人又如何?皇室礼让丹心房三分,乃是对医者的尊重,但此等渣滓,也配?!”   左阳煦在旁边附和道,“说的不错!”   “这……”   秋华一咬牙,唤来左右,扒光了蔡兴,按照先前赌约,将他摁在百草堂门口,双手抱着牌匾,为百草堂宣传。   这一幕,引来无数观看之人。   任蔡兴一张脸憋如猪肝色,也半点动弹不得,任由被人们当成猴子观赏嘲笑。   处理完此事,秦晚瑟才看向忽然出现的左阳煦,“安王怎么在这儿?”   左阳煦一双褐色眼眸亮着灵动的光,倒映着她娇美的面容,“偶然路过,信不信?”   秦晚瑟看了他一眼,“信。”   左阳煦有些讶异的瞪圆双眼,“你就这么信了?”   “难不成你骗我?”   “没有没有,”左阳煦连忙否认。   秦晚瑟不再说话,离了人群,往回走。   左阳煦小心翼翼的跟在她身旁,嘴角抿着笑意,怕被秦晚瑟发现,连忙一手握拳挡着咳了咳。   其实他确实是偶然路过。   气走了楚朝晟之后,闲来散步,没想到就看到了她。   人群中,她如一道微光,举手投足,莫名牵动他的心,往日经历过的一幕幕,不断与眼前的画面重叠,让他如处幻境,许久没能回神,直到看到蔡兴要伤她。   他脑海中刹那空白一片,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冲了出去,挡在她面前。   没成想,反被她给救了……   想到这儿,他俊脸一红,有些不自然的看向四周。   “安王,”秦晚瑟顿住脚,停下来看他,眼神中带着他还未见过的认真,叫他莫名心下一颤。   “怎么了?”   “现在可有时间?不妨找处坐坐。”   左阳煦心下一喜,额前碎发被风吹的左右晃动,“前面就是西风楼,就去那吧。”   秦晚瑟颔首应下。   西风楼,也是京都数一数二的大酒楼。   秦晚瑟虽不缺钱,但是还是被这儿的菜目给吓到了。   “一壶茶千两?”   左阳煦笑笑,冲着她单着一只眼一眨,“皇亲国戚前来用膳,不用出钱。”   看秦晚瑟满脸写着不信,他抬手在桌上明珠一按。   只听“叮”的一声轻响,外面便有脚步声入内来。   身穿青衣的丫鬟冲着二人一福身。   “西风楼是不是有规矩,皇亲国戚前来用膳,不用出钱?”   在秦晚瑟看不到的角度,左阳煦一个劲的冲着那丫鬟挤眼。   那丫鬟不知此话何意,眼中迷茫了一下,又是一福身回道,“既是东家带来的人,自然是不必出钱的。”   “东家?”   秦晚瑟眉梢高高挑起,看向左阳煦,眼神耐人寻味。   左阳煦挫败的一扶额,挥了挥手,“算了,你下去吧。”   秦晚瑟笑了,“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大的酒楼,安王也是才华横溢,又何必遮遮掩掩?”   她不知道的是,这样的酒楼,左阳煦有很多,而且还涉猎了其他方面。   左阳煦舔了舔唇,“不想让你觉得有压力……”   “压力?”秦晚瑟愣了愣,这才回过神来。   在他眼里,估计觉得自己现在很穷,国公府不管她,楚王对她也不上心,若是突然说出来自己有这么大个酒楼,怕是会让自己自卑。   只不过……秦晚瑟比他想象的要有钱的多。   她本身就是棵摇钱树,要多少钱,只需炼制几颗丹药。   秦晚瑟假意不懂,岔开话题,“西风楼,这酒楼名字甚好,不知安王是如何取名的?”   左阳煦抬眸定定看向她,“西风向晚……”   秦晚瑟一口茶水送入口中,被他这话呛得连连咳嗽。   连忙伸手摸帕子,什么都没摸到,这才想起,方才手帕给柳介擦毒血了。   “用我的吧。”   左阳煦伸手,将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   天青色的蚕丝,一看便是上等货色。   秦晚瑟眼下无东西可用,不然也不想糟蹋了这贵重物品。   道了声谢,沾了沾嘴角的水渍。   “这帕子,我洗了之后再还给安王。”   左阳煦一手撑着脑袋看她。   “跟我不必如此客气,现在四下无人,你可叫我名字。”   “安王便是安王,不可乱了规矩。”   左阳煦拗不过她,也知有些事急不得,该慢慢来,便伸手给她倒了杯茶水。   “你专程叫我吃饭,定然是有话要说吧?说吧,我听着。”   说这话时,他眼底不可见的掠过一丝落寞,握着壶柄的手紧了紧。 第一百六十六章 朋友   秦晚瑟自然察觉到了,但是为了以后不必要的麻烦,有些事还是提前说清楚的比较好。   本一心想解除诅咒,尽快离了是非之地天高任鸟飞,但是不知何时起,她与这里越来越多的人产生了牵连。   追月、秦浩宇、楚朝晟,现在又多了个左阳旭。   对于迟早要离开的她来说,这并不是个好兆头。   左阳旭没有看她,垂着眼帘,嘴角尽力向上勾着,一副和煦爽朗模样。   只是倒茶的手有些微发颤,像是等着即将来临的判决。   秦晚瑟漫吸了口气,正色道,“我并非安王认识的秦晚瑟,安王所熟知的那个秦晚瑟,在出嫁之日,死在的轿中……”   左阳旭握着壶柄的手一顿,放下茶壶,朝她看来。   棕褐色的瞳仁中夹杂着丝丝心疼,他喉结艰难的上下一滑,放在桌上的手紧握成全。   “我懂……这些日子,你受了许多苦……但是以后不会了,我会像以前那样护着你!”   秦晚瑟看他反应,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但她说的都是事实,总不能直接说……秦晚瑟死了,现在这躯壳里的,是被秦晚瑟诅咒引来的魂魄吧?   这话要是说出来,只会让左阳旭误会更深,还会觉得自己为了甩开他,什么瞎话都编的出来。   她深吸了口气,娥眉舒展开来,眼底散着清冷的光。   “既然安王爷懂了,那想必应该知道我的意思,我不是她,日后不必再特殊待我……也不必为我坏了兄弟情谊。”   她说完,冲着左阳旭颔首一点头,站起身。   该断不断,必定乱成一团麻,这也是为了左阳旭好。   左阳旭微垂着头,散碎的刘海遮掩住眉眼,看不清他此刻神情。   眼前那杯倒满的茶水,里面茶叶起起伏伏,最终旋转着沉入杯底,如同认命……   秦晚瑟以为左阳旭听进去了,心下还松了口气,谁知这个想法才落下,手腕就蓦的一紧。   一只冰凉的大掌扣住了她的皓腕。   她回头垂眸扫了一眼手腕上紧攥着自己的大掌,蹙眉抬眼看向那男人。   “安王?”   他一动不动,周身仿佛被厚重的云雾笼罩,有些压抑,看的秦晚瑟心下跟着一沉。   “当初一言未留丢下你一人离开,虽非我所愿,但离开是事实,你怨恨我也是应当,突然重新出现,你一时无法接受,我也能理解,但是……”   他抬起头来,双眸暗淡,带着认真的神色,“只是这两个理由就拒绝我,我不能接受,还请你告诉我,拒绝我的真正理由是什么?”   秦晚瑟能清楚的感觉到,他握着自己的手腕在逐渐收紧,原本冰凉的掌心沁出了汗。   他很紧张。   “理由,我方才说过了。”   左阳旭定定看着她,在她脸上除了清冷,看不出其他。   他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看向秦晚瑟时,两眼比方才幽深了不少。   “你不愿说,那换我来问,你只需要回答是与不是。”   秦晚瑟蹙眉,眼底露出不虞之色,手腕上挣扎了一下,“安王,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再若纠缠……”   “你是否喜欢上了二哥。”   他直接打断了秦晚瑟的话,两眼变得犀利,一瞬不瞬的定在她面上,似乎要从她脸上寻到蛛丝马迹。   “是、还是不是?”   说这话的时候,左阳旭声音都有些发颤。   若是别人喜欢她,他不怕,只要他做的比所有人都好,秦晚瑟总会回头。   但若她喜欢上别人……   光是想一下,他都有些不知所措,像是孤身一人被抛弃在一望无际的荒漠,不管朝哪个方向走,都是错。   好似没有离开那片荒漠的必要。   秦晚瑟感觉握着她的那只手越发冰凉,还有些微发颤。   但她的思绪并不在那,脑海中画面一转,变成了那个男人。   阴翳的眉眼,如血鲜红的唇,比女人还要细腻的肌肤……   夺天工之斧所刻的绝世容颜。   外人传言他残暴无常,冷血无情。但这样一个人,却在她危难时,每每都挡在她面前,让她心莫名变得踏实。   画面一转,那男人面色冷如寒冰,从她面前踏过,视她如若无物。   秦晚瑟好似又嗅到了他身上冰凉的竹香,眉心一蹙,答道,“不是。”   他救了她几次,会让她产生安全感,自然是人之常情。   但是她告诫自己,秦晚瑟,那并非情愫,只是合作。   事情结束,她就离开。   至于那位王爷,心里还有另一个人,日子虽然不好过,但心里总算是有份惦念。   总好过她。   左阳旭瞳孔蓦的睁大,先前暗淡的双眸此刻聚起两粒毫光,俊脸也仿佛云开雾散,重新探出光来。   幸好,不是他想的那般。   “安王还有什么想问的?”   左阳旭笑傻了,闻言摇了摇头。   “那现在可以松开我了吗?”她不悦的看了一眼他还攥着自己手腕的大掌。   左阳旭顺着她的视线一看,忙不迭的松开手。   见她白皙的手腕起了手指印压得红痕,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有些愧疚的小声道,“抱歉,弄疼你了,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无妨。”   秦晚瑟浑不在意,理好袖子掩住红痕,“府上还有要事,我先回了,告辞。”   “等等,我还有东西给你!”   不等秦晚瑟拒绝,他一手拍下桌上明珠,等不到丫鬟进来,掉头飞奔出去。   秦晚瑟不知他要做什么,只能立在原地等着。   等了一会儿,实在等不到人,准备出门,却听到焦急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   左阳旭手上提着一个小盒子,看秦晚瑟还在,明显松了口气,走来将东西递到她手中。   “这是什么?”   “紫薯糕,你先前最爱吃的。”   看出秦晚瑟的犹豫,左阳旭赶忙补充道,“只是送给朋友的东西,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没法跟以前一样,但至少你我二人还是朋友吧?”   话说道这份上,秦晚瑟要是再拒绝,未免太过矫情。   将那紫薯糕收下,紧接着从袖中摸出个白玉瓷瓶,里面装的皆是续灵丹。   “还礼,也是送给朋友的东西。” 第一百六十七章 那个男人在干什么   出了西风楼,秋华跟马车已经候着了。   方才见她跟左阳旭来此地,秋华识眼色并未阻拦,只命了车夫在此等候。   见她出来,手里还提着个精巧的盒子,眼底趟过一丝异色,却并未表露,俯身上前替她接过。   马车上,秦晚瑟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索性开口问道,“是想问我与安王的关系?”   秋华连忙垂下头,“秋华不敢,只是……若要被楚王知道小姐与其他男人单独用膳,怕是会不悦。”   “我与安王并非你们所想那种关系,所以不必担心。”   至于楚朝晟会不会生气?   应该会吧。   毕竟,那个人占有欲很强,即便是合作关系,但是顶着他楚王妃的头衔,还是得做点像楚王妃的派头来。   思绪转动间,马车已经到了国公府门前停下。   秋华扶着秦晚瑟下了车,微凉的风迎面吹来,拂去了满身愁绪。   她回头望了一眼天边,橘色的太阳正徘徊在山顶欲落不落。   一眨眼,竟已经到了这个时辰。   秋华提着食盒走在她身侧,扶着她上了台阶。   刚到正院,一道身影就朝她奔来。   不用看都知道,是秦浩宇那小子。   “姐姐!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都不带我……”   他憋着小嘴,一副委屈模样,俨然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   但他实际年龄已经十三了。   被蛊虫影响的智力会恢复,但还需要时间。   秦晚瑟道,“带你出去可以,只是有条件。”   “什么条件?”   “你什么时候基础打扎实了,我什么时候就带你出去,如何?”   “好!这可是姐姐说的,不许反悔!我这就去修习!”   他兴致高涨,大有拦不住的趋势,秦晚瑟急忙伸手拽住他衣领。   “磨刀不误砍柴工,带了些糕点给你,吃过再去不迟。”   秋华将食盒递了过来,秦浩宇两眼瞬间一亮,猴急的要打开,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住了动作,牵起了秦晚瑟的手。   “怎么不打开?”秦晚瑟有些讶异。   “待会儿进了花厅,让娘亲跟姐姐先吃。”   秦晚瑟眸光欣慰,魏淑将他护的好,未曾接触那些阴暗,心思澄澈,只是日后她不再了,太过单纯在这吃人的京都可活不下去,日后有机会得提点提点。   秦浩宇很急切,拉着秦晚瑟的手很紧,才走两步就赶到了秦晚瑟身前,硬生生压下自己的步伐,等着秦晚瑟。   秦晚瑟看在眼里,眼里笑意又浓了几分。   进了花厅,秋华唤人请来了魏淑。   一看是西风楼的食盒,魏淑眼底腾起一丝诧异。   她虽不懂经商,却也知道这京都里有名气的酒楼。   西风楼,就是其一。   一壶茶纹银千两,这糕点更是不必说。   秋华给她拉开椅子,她瞥了一眼一脸希冀拆开食盒的秦浩宇,没有说话。   “娘、姐姐,你们尝尝看。”   秦浩宇左右各捏了一块糕点,送到二人面前。   秦晚瑟十分自然的接下吃了。   紫薯香气浓郁,甜而不腻,吃到嘴里也没有干粉,松软无比。   魏淑僵在原地,没有动作,扫了一眼他手上的东西,“娘没有胃口,你吃吧。”   她不吃秦晚瑟的东西,在意料之中,秦晚瑟面上并无任何不适,倒是秦浩宇一脸失望的说了声“好吧”,然后咬了一口。   “好甜……”他惊喜的看向秦晚瑟,“好像在吃甜甜的云朵。”   “喜欢?日后若是表现好,我便给你买这个,如何?”   “好!”   秦浩宇吃饱喝足,拿起自己的木棍就跑了,说是去修武了。   花厅内,只剩下魏淑与秦晚瑟。   秦晚瑟毫不犹豫起身,冲着魏淑一颔首,“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你……”   魏淑还没说去留,秦晚瑟直接掉头迈出了门槛。   本就两看相厌,没有必要强融。   魏淑气的手在桌上攥紧,半晌之后,有些无力的松开。   国公去世,突然巨担从天而降,素来养尊处优的她一人担下了所有,浑身的疲惫,在旁下无人时展露了出来。   “夫人。”   秋华走来,给她捏肩,顺势扫了一眼桌上还剩下的一块糕点,犹豫了一下道,“夫人,小姐她不同往日了……”   魏淑嘴里带着嘲讽,“确实不同往日了。”   秋华知她误会自己了意思,便将今日在百草堂前发生的事,全告诉了魏淑。   “什么?!她竟招惹了丹心房的人!还、还跟安王单独用膳……”   魏淑险些要被气晕了过去,两耳直嗡嗡作响。   “夫人别急,小姐背后如今可是楚王府,如今又与安王交好,定不会有事,夫人还是收敛下往日脾气,与小姐交好,总归是有好处的,毕竟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   魏淑眼底光芒涌动,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秦晚瑟回了房。   离开前这房间是什么样,如今还是什么样,没人进来动过。   洗漱了一番,秦晚瑟便坐在床头沉入识海。   炼丹手法熟悉的差不多了,想要高级丹药,只需要提升武气。   而提升武气非一朝一夕的事,急不得。   她在识海中望着那七层宝塔,而后迈入了二层。   武器库。   一进门,四周亮着淡蓝色的光。   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光芒是种蓝色的火焰。   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剑便选在冶炼炉顶,不停地旋转。   这把剑,是用四星灵物冰魄石所做。   与楚朝晟出任务的前一天,她回了国公府后山,将那湖底的冰魄石取了出来,融成了这把剑。   只是这冰魄石十分难炼,第一次炼成剑形,还十分粗糙,急着上阵就先用了,没想到竟那般恐怖。   一剑劈断了绿阶高手的剑气。   她漫吸了口气,一手直指穹顶,口中低叱一声“焰来”,头顶火光排成一列,倏地涌入炼剑炉内。   大火瞬间熊熊燃烧。   淡蓝色的冷光将秦晚瑟面容映照的发亮,她神情专注,全神贯注的将魂力倾注于控制火焰上。   终于,“咔嚓”一声,剑身漆黑的外壳裂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一道锋锐的冷芒。   外壳完全褪去,一把通体雪白如冰魄似的剑,出现了!   还不待秦晚瑟试剑一二,就听得镇龙警告声。   “魂力不足……”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秦晚瑟意识重回本体。   她定了定心神,发觉热出了一身的汗,起身踱步到门口。   一拉开门,一轮圆月正在当空。   万籁俱寂,思绪开始纷飞。   不用去给那个男人针灸治疗,心里却觉空落落的,少了点什么? 第一百六十八章 男人喜欢什么   微凉的风迎面吹来,刚出了一身汗的秦晚瑟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回过神来,才想起自己方才竟然念起了楚朝晟,不得不在心底感叹了一声。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只不过,不知道那位王爷还要生气到什么时候?   钱文柏刚动作结束,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让她一直留在国公府看魏淑脸色,还不如回楚王府。   最起码楚朝晟不会闲的没事在她面前瞎转悠,给她脸色看。   漫吸了口气,看到黑夜中,有只黑鸦扑棱棱飞过。   秦晚瑟深望着它飞行的轨迹,扯唇一笑。   “比起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成为乌鸦或许更好……”   冷风迎面袭来,刮起一阵萧索。   一滴冰冷的水落在她面上,她恍若被惊醒,抬头一看,天上落起了小雨,淅淅沥沥响在耳畔,纷乱的心,瞬间安静了下来。   世人有千面,亦有千感。   凝神静气者听雨平和,心绪烦乱者闻雨声燥扰。   秦晚瑟是前者,楚朝晟刚好是后者。   他斜倚床前,一手摩挲着鼻烟壶,一手枕在脑后。   漆黑的眉眼此刻像是褪去锋芒,被尘封在地底千年的剑,早已没了往日犀利,好似倦怠的狮。   他定定看着窗口,眼底毫无波澜,如同寒冰凝结眼底,万年不化。   现在这个时辰,本该是那个女人前来给他针灸的时刻,可眼下,她人都不在楚王府。   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眼皮倏地一跳,摩挲着鼻烟壶的手指跟着一顿。   但不过片刻,停顿的手指再次缓缓动了起来。   这脚步声过于沉稳,不是那个女人。   “王爷。”   果不其然,外面传来个男人的声音,是夜雨。   楚朝晟不想张口说话,好似抬一下眼皮都十分耗费心神,闭上眼,企图忽略夜雨的声音。   “蛇将前来汇报工作。”   楚朝晟重新睁眼,犹豫了片刻,还是张口道,“进。”   一道暗红的推门而入,面上戴着蛇纹面具,看不清脸,但脖颈下的喉结清晰可见,是个男人。   “参见律主。”   一进门,蛇将便单膝跪地,行了一礼。   “起来说吧。”   他声音慵懒,好似醉酒之人,听得旁边立着的夜雨眉头一敛。   “是。”蛇将起身垂首,将秦晚瑟的行踪一一汇报。   从与丹心房的人较量,再到跟左阳煦进了西风楼单独用膳,事无巨细,娓娓道来。   楚朝晟面上并无多大变化,只是听到某个节点,时不时眉心一跳,亦或神色一冷。   “咔嚓”一声轻响。   蛇将微微抬头,有些茫然的看了左右。   发现并无异样,他垂首道,“就是以上。”   楚朝晟斜倚床头,面上好似裹了层霜。   房内静的可怕,除却外面的雨声,跟自己的呼吸心跳声,蛇将什么都听不到,不由得心下发紧,怀疑自己方才是不是说错了话?   夜雨深吸了口气,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你先下去吧。”等蛇将离去,夜雨才看着楚朝晟开口道,“王爷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就在门口。”   楚朝晟现在心情不佳,也不能逼着他做出决定。   而且这种事,还得当事人自己理。   夜雨退下,房内又恢复一片静谧。   楚朝晟握着鼻烟壶的手伸出床榻,五指一张,原本完好无损的鼻烟壶,变成了一堆碎片掉落在地。   他深吸了口气,重重呼出。   毫无光泽的两眼聚起两点冷芒。   不在楚王府,这女人过的真是好生滋润……   反观他,将自己关在房内,不吃不喝,像是个活死人。   即便要考虑事情,也不该如此苛待自己。   等过几日那女人回来看到自己形销骨立的模样,怕是要开始得意了。   他手指在床栏上敲着,思绪停下的瞬间,手指跟着停下。   “夜雨。”   门外传开回音,“夜雨在,王爷有何吩咐。”   “传膳。”   “是!”   楚朝晟顿了顿,补充道,“本王想换个胃口,就传西风楼的膳。”   “是。”   听到脚步声走远,他站起身踱步到门前。   清冷的风夹杂着雨水润湿的土壤气息迎面扑来,憋闷了一天一夜的心绪立马被吹散了几分,发闷的胸臆感觉舒适了不少。   只不过,一想起那女人单独跟左阳煦去西风楼用了膳,才刚好起来的心情,又变得憋闷。   “真是走了也不让本王省心。”他不快的低喃。   雨虽然不大不小,却下了整整一夜。   次日天未亮,秦晚瑟便洗漱出门到了后花园修武。   后花园还有水雾未散,争奇斗艳的花朵上还挂着新鲜的水珠。   一个时辰后,太阳才慢悠悠从东方露头,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将水雾蒸发了个干净。   秦晚瑟额上密布的细密汗珠被阳光折射出异样光彩,她引着武气最后游走筋脉一圈,缓缓睁开双眼。   她如今是橙阶一段,与红阶不同,明显感觉橙阶的每一段距离都相差甚远。   若说红阶一段跑一百米就可以到红阶二段,那么橙阶需要跑一千米。   根本就是质的飞跃。   肉眼可见的,日后修炼会越来越艰难,她还需要更多的努力。   抬手随意擦去额上的汗,调整了下呼吸,举步朝院落走去。   魏淑才起来,在正院指挥着丫鬟婆子洒扫。   眼角余光瞥见秦晚瑟,抿了抿唇,道,“早膳待会儿就好了。”   秦晚瑟意外的扭头看向她,只一个呼吸,将眼底的诧异掩盖,淡声道,“不必准备我那份,我要回王府了,住了一日,多有叨扰。”   说完,举步就走。   “哎……”魏淑张口叫住她,想说什么,话绊在嘴里绕了半天,最后吐出一句不像样的话来,“等浩宇醒了你说一声再走不迟,否则他又要闹了。”   秦晚瑟想了想,有几句话还想叮嘱浩宇,便答应了。   可没想到的是,这小子竟然要跟自己一起走。   秦晚瑟看着巴在自己腰上不肯撒手的家伙,满眼无奈,寄希望给魏淑。   她定然不希望自己带走她的宝贝儿子。   谁料,魏淑朝前踏出一步,给秦晚瑟递了一张银票,“既然如此,浩宇便跟姐姐去住吧,过几日,我叫秋华嬷嬷来接你回来,去了楚王府,记得听姐姐话,不许胡闹。”   “好!”   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秦晚瑟马车上多了个小子。   虽然不方便她行动,但转念一想,也就几日而已,不会出什么事的。   况且她每日除了修武,也没有其他事,难免有些无聊,跟这小子玩几日放松一下,也不错。   秦浩宇很少出来玩,坐在马车上,不停地巴着窗户往外看,瞧见新鲜玩意儿,就嚷嚷着让秦晚瑟买。   秦晚瑟眼皮一跳,忽然想起了什么,正色问秦浩宇。   “你可知男子都喜欢什么礼物?” 第一百六十九章 回楚王府   秦浩宇眼前瞬间一亮,“木剑!打地猴,还有还有鞭炮!”   秦晚瑟听完,额上滑下几条黑线。   说错话开罪了楚朝晟,眼下又要带着秦浩宇住进楚王府,楚朝晟必定不快。   本想着投其所好买点男子喜欢的东西送给他,他能消消气,最起码不要发起疯来迁怒到秦浩宇。   但她竟然问到了秦浩宇身上,真是病急乱投医了。   她抬手轻叩车身,“停车。”   马车连忙靠边停下,秦晚瑟一跃而下,扶着秦浩宇走下。   “在这儿候着,我带着浩宇转转买点东西就来。”   “是。”   秦浩宇没想到幸福来的这么突然,探着脑袋东张西望,但是害怕秦晚瑟不悦,小心翼翼控制着自己。   走到一处卖小玩意儿的摊子前,秦浩宇脚下像是生了根,两眼直勾勾盯着一个燕子形状的纸鸢,不动了。   秦晚瑟还在四处找送楚朝晟什么东西好,拉了一下没拉动,回头一看,就见这小子看纸鸢看的出神。   “老板,这个多少钱。”   小摊摊主一见二人穿着打扮不凡,脸上堆满了笑,“这纸鸢,五十文。”   秦晚瑟从袖子里摸出一锭碎银递了过去,“不用找了。”   秦浩宇欢喜的接过纸鸢,实在按捺不住,挣开她手,快走紧步拦在她面前,仰头对着秦晚瑟道,“姐姐,陪我一起玩吧!”   秦晚瑟摇摇头,重新牵起他手,“改日带你去空旷处玩,现在不行。”   “那回了王府呢?”   “也不行。”   跟楚朝晟相处这些时日下来,虽然残暴无常是假,但脾气多变是真。   万一不小心惹恼了他,若是她一人也就罢了,浩宇也在,她得多加小心。   “……好吧。”   秦浩宇瘪了嘴,似是霜打过的茄子,耷拉着脑袋,不再多言。   秦晚瑟拉着他,在路边转了转,没有寻到合适的礼物,偶然看到旁边有一家首饰店。   楚朝晟好像一直都是一身白衣,墨发用同色发带束起。   眼底光芒一亮,拉着秦浩宇走了进去。   有了目标,不一会儿,就挑好了东西回到了马车上。   “姐姐,”半晌没说话的秦浩宇一手撑着下巴,望着秦晚瑟没头脑的来了句,“你对那个男人真好。”   “嗯?”秦晚瑟不解,“何出此言?”   秦浩宇冲着她手中捧着的盒子呶呶下巴,“玉瑾轩的东西,可不便宜。”   说着,似是对比一般,拿起自己手中五十文的纸鸢看了看,头耷拉的更低了。   秦晚瑟顿时了然,没忍住笑了,伸手过去揉了揉他脑袋。   “你若想要,日后我也送你,嗯……送你更贵的。”   “真的?”   “嗯。”   姐弟二人说这着,马车已经在楚王府门口停了下来。   秦浩宇从马车上跳下,看着朱红大门左右蹲着的两尊大石狮子,发出“哇”的感叹声。   真大,比国公府门口的要高上一倍不止。   “别愣着了,进去吧。”   秦晚瑟提着他后衣领,将他拽进了门。   一入正院,便见一个少年跪在中央,脊背挺得笔直,两边袖子,有一处是空荡荡的。   也不知跪了多久,脸颊被晒得通红,额上汗连成一线,直往下滚。   秦晚瑟眼皮一跳,心里明白过来,踱步朝他走去,顺势摸了一粒丹药。   “喏,若要一直跪在这里,体力得跟上才是。”   狗子两眼已经开始昏花,抬头定睛看了秦晚瑟好一会儿,没看清楚她容颜,但听得出她声音,道了声“谢”,接过丹药吃下。   丹药入口瞬间,仿佛化作了一条山涧小溪,凉凉的,顺着喉头一路滑到胃里,而后随着血液通达四肢百骸,无比舒适。   “姐姐,他是谁啊?”秦浩宇拉着秦晚瑟袖子,眼里写满了好奇,“为什么跪在这里?是府上犯了错的下人吗?”   他说话嘴快,秦晚瑟要阻止已是来不及。   狗子听得这话眉头一沉,语气中夹杂了几分冷意。   “我不是下人!”   秦浩宇在国公府被魏淑捧在手心呵护惯了,忽然受了如此沉的语气,整个人一怔,眼泪就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又觉眼下哭出来丢人,他用力抹去泪,“不是就不是,你凶什么凶啊?我头一次见你,又不了解你,说错了话你就不能好好说吗?非要凶?!”   恰好此时,楚朝晟一身白衣,出现在了不远处,将这一番话听了个正着。   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暗芒,背负在身后的手不着痕迹的摩挲了下。   “王爷……”   秦晚瑟站直了身子,拉了秦浩宇一把,压低声音道,“快给王爷请安。”   秦浩宇顺着秦晚瑟的视线抬头一看,对上楚朝晟冷电般的视线,吓得心底一颤,路上秦晚瑟给他教的,全忘了。   看他半晌没说话,秦晚瑟就知道他吓呆了。   寻常成年人看到楚朝晟都会如此,更何况是心智尚未恢复完全的秦浩宇?   她不着痕迹的上前一步,正要开口,楚朝晟睨了她一眼,举步迈出门。   秦晚瑟手中握着玉瑾轩的盒子,还没来得及送出,那人便与她擦肩而过。   风中混杂着他身上清淡的竹香,还有轻微的酒气。   一息之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王爷!”   狗子连忙起身追了上去,“王爷,请收我为徒!”   秦晚瑟没回头看,但听到那个男人冷的不近人情的话语传来。   “本王很忙,没空。”   “王爷!”狗子扑通跪在地上,“王爷一日不答应,我就一日跪在此地不起!”   这回,楚朝晟干脆连回应都没。   人走后,正院变得空旷。   秦浩宇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往秦晚瑟身边凑了凑。   “姐姐,那个人好凶啊,姐姐就是与那样的人朝夕共处吗?”   想着姐姐在楚王府过的是水深火热的日子,秦浩宇替她委屈了起来。   “浩宇,”秦晚瑟道,“凡事不能只看表面,了解了之后再作评价。”   秦浩宇似乎不大懂她的意思,但知道一点,秦晚瑟暂时不想离开这里。   “姐姐放心,我会好好修武,长大保护你!”   看他信誓旦旦的模样,她抬手刮了他鼻尖,“那我拭目以待。”   等安顿好秦浩宇,秦晚瑟拿着玉瑾轩的盒子,孤身一人走到了楚朝晟的书房前。 第一百七十章 礼物   手刚要抬起拉开门环,动作忽然止住。   虽说她只是送个东西,放下就走,可别人难免会误会。   更重要的是,皇家秘事极多,她万一进去看到不该看的东西,才是麻烦。   “秦小姐?”   百般纠结之际,夜雨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抬头一看,他一身玄衣握着长剑正举步朝她走来。   “夜侍卫,”秦晚瑟眼前一亮,“你来的正好,我有一物,想……”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请他帮忙了,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夜雨却觉得没什么,扫了一眼她手上的东西,顿时意会。   “转交给王爷是吗?给我吧。”   秦晚瑟将盒子递给他,顺势又摸出一瓶续灵丹来,“这个,或许对提升修为有帮助,夜侍卫若不嫌弃,就一并收下吧。”   夜雨看了她手中瓷瓶一眼,视线重回她面上。   “举手之劳而已,秦小姐不必如此见外。”   冲着秦晚瑟颔首一礼,绕过她便走了。   秦晚瑟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瓷瓶,心下暗叹,不愧是楚王的贴身侍卫,忠心耿耿,旁人给的不管什么都不会收。   不过好在东西已经送出,其余什么不重要。   楚朝晟一直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才回到府上。   没有去花厅用膳,径直去了书房。   “王爷。”   在书房门口守着的夜雨看到他,冲着他一颔首,“可要传膳?”   “不必。”   一脚跨过门槛,坐在书桌前准备整理事情,就见朱红色的桌案上摆着一个酸枝木的精巧盒子,上面刻着“玉瑾轩”三个字。   这东西他见过,那个女人进门的时候,捧在手上的。   眸色倏地暗了下来,幽深的两眼盯着那盒子,没有动作。   夜雨立在原地,许久等不到动静,悄悄撩起眼皮扫了一眼。   彼时楚朝晟已经坐正,将那玉瑾轩的盒子扫到了一边角落。   “王爷……”   话未说完,就被楚朝晟开口打断。   他头也没抬一下,翻阅着手中书册,“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上回夜闯白府,忙活几日,拿到手的竟然是个假账本。   此事绝对是有内鬼先透露了消息,否则绝不会出错。   夜雨知他不想聊关于秦晚瑟的话题,浅吸了口气,正色答道,“有点眉目了。”   “能在本王眼皮子底下潜伏这么久,还不被本王察觉,想必又是一个好‘忠仆’啊。”   他薄唇勾起,挂着浓浓的讥讽,“本王似乎知道是谁了。”   “王爷……”夜雨担忧的望着他,紧了紧手中握着的剑,“此事说不定……另有原因。”   “啪”的一声,楚朝晟合上书册,沉重的声音仿佛一把锤子,重重敲在夜雨心口,惊的他眼皮一跳。   眼角余光瞥见楚朝晟身子后仰,靠在椅子上,手指掐着眉心,尽显疲惫之色。   “本王这辈子,误杀过一人,绝不会有第二人……”他顿了顿,声音浅淡缥缈,“你下去吧,本王亲自去查。”   “王爷不可!若那人察觉,王爷孤身一人去,岂不危险?”   “无碍。”   夜雨喉结上下一滚,停顿一会儿,才俯身一礼,应了声“是”退下。   楚朝晟缓缓睁开眼,望着紧闭的门。   另有缘由吗?   他倒希望是另有缘由,这样他就不用挥下屠刀,不用再往这双脏污不堪的手上平添罪业。   可是,他心里清楚,没人给他这个侥幸……   先是康知行,后是伍赤,现在又来一个。   周边的人一个接一个背弃他而去,就好像当初误杀了那人的报应……   他眸色愈沉,一手从怀中摸出一块被体温焐热的玉石。   玉石通体泛着温润光泽,上面刻着“灵夕”二字。   他指腹轻轻摩挲过那二字,眼底空洞一片。   周身好似生出了肉眼看不见的藤蔓,将他整个人缠绕,一点点的,将他拉进一眼不见底的深渊。   “本王欠你的、还你的,你可都收到了?是不是不够?要不要本王连这条命一起赔给你……”   桌案上烛火飘摇,折射在玉石上的光泽闪烁了一下。   四下俱寂。   将玉石收好,他起身裹着一身寒气,出了门。   哄睡了秦浩宇,秦晚瑟想问问夜雨楚朝晟有没有收下那东西,但是没有找到他人,便索性在院子里漫无目的的散步。   下过雨的空气是极好的,清新微凉,吸上一口,感觉混沌的头脑清晰了不少,胸臆也跟着松了些。   渐渐有些冷了,秦晚瑟准备掉头回屋。   树影瞳瞳,隐约看到一道颀长的身影穿过。   迈出去的脚步不知为何倏地停下,她回头,正要出声唤他,却见他面色凝重,仿佛有什么事发生,到嘴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鬼使神差的轻手轻脚跟上。   楚朝晟步伐沉重,走的并不快。   秦晚瑟跟在他身后许久,竟然没有被发觉,让她心里不禁又疑惑了几分。   莫非,出什么事了?   她现在跟上去会不会打乱他的计划?   心思电闪,就见楚朝晟被路人撞了一下,身形略微踉跄一下,堪堪站住。   秦晚瑟眉心倏地拢起。   这个样子,怎么执行计划?还是跟上去,以免他出了什么事,毕竟他曾帮过自己许多。   不再犹豫,秦晚瑟就这么一路不远不近的吊在他身后,不知不觉,在一处民宅前停了下来。   这宅子看上去不大不小,门口挂着一盏油灯,将木头搭顶的门照的通明。   他抬手,握住那起了铁锈的门环轻叩三下。   “谁呀。”   一声吆喝之后,门栓响动,露出一个男子面容。   距离较远,秦晚瑟看不清那人长相,但能感觉开门男子在见到楚朝晟的时候,身形明显一僵。   “律、律主,你怎么来了?”   楚朝晟注视着他,口中淡淡道,“本王不能来吗?还是……”视线越过他,往里看了一眼,“本王出现的不合时宜?”   那人连连摇头,“不、不是!怎么会……”   楚朝晟眉梢一挑,“怎么,不准备请本王进去坐坐?”   那人连忙回过神来,侧身让开一条道儿,做了个请的姿势,“律主请进。”   等楚朝晟迈进门后,往门外飞快的左右扫了一圈。   “律主,今日夜侍卫没一起来?”   他一手压着门栓,整张脸被阴影笼罩,看不清他神色。   “本王一人。”   “哦,原来是一个人啊……” 第一百七十一章 救他   楚朝晟顿住脚,回头睨了他一眼。   那人连忙低下头,单手抬起做着邀请的动作,将楚朝晟请进里屋。   屋内陈设简单,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五六个菜,一盏油灯。   “让律主见笑,家里乱的很。”那人一边说着,一边取来抹布擦了擦凳子,让楚朝晟落座。   楚朝晟扫了眼桌上饭菜,目光重回那人脸上。   被烛光映照的有些泛光的面庞,带着憨厚实在的笑容,下颌处有一道深深的疤痕。   这是曾与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放在身前的手不由得一紧。   “律主?可曾用过膳了?这些小菜,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得上……”   “有酒吗?”他反问。   边义愣了一下,连连点头,“有,当然有!”   说着忙起身,走向连着的另一间房。   桌案上烛火一点点燃着,灯芯一点点变长,昏黄的光芒映照在楚朝晟堕落人间的神颜上,明灭不定。   终于,边义抱着两坛酒从房内转了出来。   “律主久等了,忘了这两坛酒放在何处,找时费了些功夫。”   他抱着酒顿在桌上,取出两个陶碗来,各自满上一碗,一碗推到楚朝晟面前。   “律主今日心情不好,不知所谓何事?”   楚朝晟看着碗中清亮的酒水,口中喃喃道,“是啊,心情不好。”   修长的手指伸出,握住那碗的边缘。他问道,“边义,你在本王手下多少年了。”   边义嘴角笑容一僵,小心观摩他神色。   他眼帘低垂,长而疏的睫毛在脸颊两侧投下阴影,叫人捉摸不透他此刻的心思。   边义清了清嗓子,答道,“有六年了。”   “六年啊,本王日后不知还有没有机会,结交一个六年的好友。”   “王爷在说什么?属下今日实在听不懂,哎,喝酒喝酒,心情不好属下就陪你不醉不归。”   他端起碗来,对着楚朝晟说了声“请”,便仰头一口干尽。   楚朝晟端起碗,两眼如夜般幽深,“边义,本王能信你吗?”   边义眼底飞快的掠过一丝慌乱,而后恢复常色,一手握拳用力捶了捶肩头。   “律主随时随地都可相信属下,我们是兄弟啊!”   楚朝晟高高举起碗,语气夹杂着丝丝认真,“敬……兄弟。”   而后,仰头一饮而尽。   看他将满满一碗酒完全喝下,边义紧绷的肩头松懈下来,脸上笑容越绽越大,随意抄起一双筷子,夹了桌上的一粒花生米扔进嘴里。   “传说中‘铁律’律主,冷酷无情的楚王爷,也不过如此……”   楚朝晟定睛看着他,“你说什么?”   边义冷笑一声,放下筷子,“还在装什么?你不是都已经开始怀疑我了吗?”   “你这是……”楚朝晟眸色渐冷,“不打自招?”   “是又怎样?”   边义抬手轻拍了两下,方才那屋子里,又出来几个人。   黑衣加身,面上蒙着黑巾,目光不善的盯着楚朝晟,有狂热、有冷酷,还有忌惮……   楚朝晟放在桌上的手紧握成拳,捏的劈啪作响,咬紧牙关,“本王想信你的。”   “信我?你杀了康知行、又杀了端王伍赤,他们可都是你十几年的朋友,我这区区六年的手下,算的了什么?但凡是你怀疑,随时都会被你摘了这脑袋,我倒不如投奔他人,好歹有个安稳日子过。”   他说的话,楚朝晟竟无法辩驳。   只觉方才咽下去的酒,此刻化成了一肚子苦水,在胃里不停地翻腾,怎么也不肯放过他。   “律主,楚王爷,看在你曾经确实待我不薄的份上,今日我就给你一个痛快,你也看在咱们称兄道弟的份上,用你的脑袋,换兄弟一生荣华吧……”   他桀桀冷笑起来,一手竖起,缓缓压下。   “上。”   左右黑衣人身上瞬间亮起黄色光芒,拔出配剑,朝着楚朝晟直刺而来。   楚朝晟坐在原地一动不动,手上猛地催起武气,蓦的往桌上一拍。   一张桌子刹那间四分五裂!   他旋身而起,衣摆劲风将碎片朝那些人迎面激射。   桌子碎片犹如利刃,将几人身上或多或少划出几道血痕。   “找了几个黄阶,就敢在本王面前放肆了?!边义,在本王身边多年,看来你还不清楚本王的实力。”   边义眯眼一笑,“不,属下十分清楚王爷的实力,几个黄阶,自然不是王爷的对手,哦不,整个天武国,都找不出能与王爷对抗之人,但是……”   他嘿嘿一笑,“我们无法短时间内变强,只要王爷短时间内变弱……不就好了?”   楚朝晟瞳孔倏然睁大。   丹田内的武气,正在飞速溃散!   方才那碗酒,有问题!   边义的脸阴沉下来,如同厉鬼般盯着楚朝晟。   “该说你对实力太过自信,还是太过轻敌?堂堂楚王,也有今日……真是令人唏嘘。”   楚朝晟身子仍旧站的笔直,一股雄浑之气尽数释放,周遭空气骤降,压得在场几人呼吸有些不畅。   “哼,”他剑眉挑起,鹰隼般的视线刮在边义脸上,“什么时候野狗成群,就觉得可以对抗雄狮了?”   口中一声爆喝,积聚起剩余武气。   场中顿时掀起一阵狂风,左右家具东倒西歪,瓶瓶罐罐接连不断摔在地上。   边义似是知道他要做什么,面色大变,“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上!”   几个黄阶武者当即提剑朝楚朝晟冲去。   窄小的屋子里几道身影起起落落,刀光剑影,招招凶险。   边义站在不远处,手中暗扣几枚飞镖,瞅着空挡瞄准了楚朝晟要害处,一击即中。   “唔……”   楚朝晟喉头发出一声闷哼,咬着牙一脚将一人踹开,夺过一人手中剑,横劈侧砍,攻势仍然凶猛。   “不要硬攻!拖住!毒素很快会发作,他坚持不了多久的!”   边义在旁边,几乎是恶狠狠的道。   头上冒出了不少冷汗,胸腔里心脏更是砰砰狂跳。   早就知道楚朝晟不是个好啃的骨头,没想到中了散灵毒,又挨了他一记毒镖,战斗力还如此强悍!   那些人围在楚朝晟四周,不再强攻,像是围着病重狮王的鬣狗,口中流着涎水,只等他虚弱的刹那,一击毙命。   楚朝晟感觉眼前视线开始涣散,四肢力气也开始逐渐流失。   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快!就是现在!”边义瞧出他脸色不对,激动地大喊一声。   砰——   一道纤细的身影破门而入,手中长剑如二月霜华,冷如秋水,直朝一人面门刺去。 第一百七十二章 实力碾压   秦晚瑟手握长剑,身上橙色武气如荧光缠绕全身。   一股刺骨寒气从剑身散发,恍若冷风瞬间涌入房来,温度骤降。   被她一剑指着眉心的黑衣人瞳孔倏然睁大。   那剑尖靠近的瞬间,他身上的武气忽然失了控制,像是滴水不漏的防护,被难以言喻的蛮横力量强行挤开了个缺口。   这怎么可能……   那个女人身上闪烁的……分明只是橙色光芒……   思虑之间,剑锋已经逼近眉心。   他面色大变,急忙双臂一展,飞身后退。   落定之间,竟出了一身冷汗。   秦晚瑟成功逼退一人,手腕一转,直刺变横扫,剑气所至,几个黑衣人皆是面色一变,连连后退。   她不着痕迹挡在楚朝晟身前,从袖中摸出一粒解毒丸递给楚朝晟。   “王爷。”   眼前女子一袭素衣,握着一柄三尺青锋长剑挡在他面前。   眉眼夹杂着丝丝英气,面对四个黄阶高手,眼底毫无惧意。   她出现的瞬间,楚朝晟心头狠狠一动。   诧异、惊喜、纠结,万种心绪凝在胸前。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声音很沉,像是用尽全力隐忍、克制着什么,没有接她手中递过来的药丸。   “无意间看到王爷出了门,一时好奇跟了上来,还请王爷恕罪。”   她两眼警惕着对面的几个黄阶,没有看到楚朝晟此刻表情,快速作答道。   “这是解毒丸,王爷快服下,毒片刻可解。”   那些黄阶暂时没有动,似乎在评估她的战力,等权衡风险之后,就会立刻扑上来,时间拖延不得。   她心下焦急,可楚朝晟却丝毫没有动作,掌心那粒丹药仍旧在掌心躺着。   “王爷,先前我说错话是我不对,但眼下形势不饶人,还请王爷屈就一下,吃了这丹药,等回了王府,我就立刻消失在王爷面前。”   原来,是因愧疚而来……   楚朝晟紧绷的心突然坠落在地,站直了身子,闭上眼深吸了口气。   浑身气势陡然一变,恍若锋锐的冰山骤然瓦解,融成浩瀚大海,表面风平浪静,内里波涛汹涌,暗藏危机。   “心里愧疚感作祟,所以前来搭救本王?”他声音冷淡,毫无起伏。   秦晚瑟喉头一紧,不知该如何回话。   她心里确实有这个想法……   楚朝晟朝前踏出一步,受伤的地方缓缓往外流着毒血,他却恍若浑然不觉,越过秦晚瑟,暴露在众人面前。   “本王乃是天武国第一战神,无需一个女子搭救。”他侧眸,两眼好似结了碎冰的泉水,在她面上一扫而过。   “如果是要本王原谅你无心之过,本王原谅你了,你现在可以走了。”   秦晚瑟呼吸一滞,心下仿佛被那眼神扎的一痛,握剑的五指跟着收紧。   几个黄阶的黑衣人看这二人竟然当着他们的面吵了起来,心下觉有机可乘,握紧了手中剑猛地朝楚朝晟攻来。   边义从一旁抽出长剑,纵身一跃,加入了战斗。   “解毒丹放在眼前不吃,真是个蠢货!你项上人头,我就收下了!”   这声音,好熟悉……   秦晚瑟眼皮一跳,看着朝楚朝晟攻去的边义,猛然想起,这声音,她曾在湖心亭水下甬道听到过。   终于明白楚朝晟方才为何那般失魂落魄……   楚朝晟立在原地一动不动,面上恍若风吹千仞,风云不惊。   “本王说过,即便功力只剩一成,尔等也不是本王的对手。”   话音将落,手中掐了个诀,身上暗淡的黄色光芒骤然大亮!   光芒还在不断变亮,如日光刺眼,照的在场几人直睁不开眼来。   忽而光芒一转,变成了淡淡的绿,而后颜色愈来愈浓,像是入夏的山林,一片幽绿,生机勃勃。   风动、衣动。   终于,那恐怖的气势停止攀升。   楚朝晟缓缓睁开双眼,瞳仁幽深一片,似是褪去了七情六欲的无情杀戮机器。   “滋”的一声响,方才流淌黑血的地方蒸发起一团不明雾气,后面涌出来的血变成了正常的红。   大掌在空中一握,一把银色长枪刹那出现。   枪身被细密的雷电覆盖,发出噼里啪啦刺耳的响声。   “冥雷。”   薄唇冰冷的吐出两个字,手中长枪横扫,劲风凌厉,狂风平地而起,携裹着宛若怒龙的雷电,正中几人胸腹!   身形未停,脚下猛的一踏,整个人化作一道银色闪电,下一秒,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边义身后。   边义只觉脑后一凉,整个人如同上了发条似的,缓缓转过身。   “律、律主……”他声音蒙上了一丝颤抖。   “本王想信你的。”   楚朝晟眼神冷漠的不近人情,手中长枪一扫,银芒电闪而过,人头应声而落。   剩下四个黄阶要逃,楚朝晟一手掐诀,口中冷喝一声,“缚!”   几人身上立刻生出绿色藤蔓,将他们四肢牢牢捆住,半点动弹不得。   那几个人见挣脱不来,互相对视了一眼,眼神凝重的点了点头。   下一秒,像是约好了一般,口中分分分发出低喝,衣袖鼓风,风速越来越快,几人几乎撑成一个圆鼓鼓的球。   竟然要自爆!   秦晚瑟心头暗道一声不妙,高声提醒道,“王爷!”   楚朝晟一看她还站在原地,双眉倒竖,“你怎么还不走!”   身形纵起,飞掠而来一把揽住她纤腰,五指几乎陷入她腰身,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朝远处空地激射而去。   前脚才出房门,后脚屋内传来一声震天彻底的轰隆声!   四个黄阶齐齐自爆,整个房屋被炸的片甲不留,只一股浓烟腾空而起,久久不散。   秦晚瑟只觉双耳嗡鸣不止,咳嗽了几声,竟然听不到任何响动。   心头快速冷静下来,沉入识海令镇龙快速检测,得出结论,只是短暂失聪,并无大碍。   腰身仿佛被两条铁链死死锁着,动弹不得。   她伸手按在楚朝晟大掌,试图挣开。   才刚碰到他手背,那大掌就迅速离了她。   身上围拢着的淡淡竹香也跟着抽身远去。   “你不要命了吗?!”   他身形微微摇晃,两耳也发出嗡嗡鸣声,双眼沉如黑云,满目怒色。 第一百七十三章 过去未来怎么选   秦晚瑟无视了他的怒吼,视线定在他受伤处。   方才四人的爆炸冲击,即便他是绿阶,也不可避免的被震伤。   手臂以及双腿,都有被气浪掀起的碎片割伤的痕迹。   她稳步走来,手中握着一瓶续灵丹,一瓶伤药,不管楚朝晟如何嘶吼,她就像是没听见,自顾自拽过他的手,给他上药。   “放手,你做什么?!这点小伤本王不需上药。”   他用力甩开秦晚瑟,以为这女人会翻脸走人,谁知下一秒,她手中扣了四支麻醉针,趁他不备,一股脑全扎了下去。   身上很快传来麻痹感,他身子不受控制的倒在地上。   秦晚瑟面无表情的蹲下,手法迅速且熟练的给他处理伤口。   翻来覆去,让楚朝晟感觉自己像是案板上被腌制的鱼。   “停下听到没有?本王回府自有太医看诊,不必你动手。”   秦晚瑟包扎的手蓦的用力,楚朝晟痛的头上直冒冷汗,怒眼瞪他。   “王爷说够了吗?”她扫了一眼楚朝晟,淡淡道,“我知道王爷厌我,但是救助伤者,是医者本能,王爷心下不爽,也暂且忍忍,等到了王府,可将绷带药粉一并更换。”   说着,唇绷了绷,加快了包扎的速度。   楚朝晟深看了她一眼,躺在地上不动了,任由她折腾。   终于包扎好,秦晚瑟长吁出口气。   看楚朝晟身上麻劲儿还没过去,便坐在一旁守着,怕他不适,便抱着剑隔了一米的距离。   此处是一片空地,不远处是小溪,三两棵树在岸边伸展,微风吹来,晃得那树叶枝条摆动。   秦晚瑟也不知这是哪儿,方才爆炸中楚朝晟情急之下胡乱飞掠过来,只怕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哪儿。   头顶圆月明亮,漆黑的夜幕洒落一把碎星,静谧、迷人。   “本王并非生你的气。”   良久,旁边传来他发闷的嗓音。   秦晚瑟眉心一跳,侧目朝他看来。   月光下,他眉眼平和,褪去了方才的冰冷犀利。   他喟叹一声,闭上双眼,“这失眠症,或许不必治,是本王的业报。”   耳畔微风徐徐,吹的树叶沙沙作响。   溪流潺潺,仿佛流不尽的愁绪。   楚朝晟紧闭双眼,听不到秦晚瑟回应,以为她不愿听自己这些唠叨,口中又泛起苦来。   他这一辈子,或许真要被世人言中。   众叛亲离、孑然一身……   “业报?”秦晚瑟望着远方,柔柔的风吹来,吹开她鬓边长发,“是业报又如何?有业报就该灰头土脸的过一辈子?再说,什么是业报?”   她莫名其妙被诅咒召唤而来,难道是因为她上辈子作了孽,这辈子要成为别人的刀偿还?   “世有因果,王爷成为律主为因,斩杀有罪之人为果,只不过恰好有些人,是身边人罢了,并非业报。”   楚朝晟怔怔听着她的话,一直以来混沌的脑海,好似被开辟出来一条清晰的路。   死寂的心此刻砰砰跳了起来,还没有意识到身上麻药褪去,一手在身侧激动的紧握,喉头艰难的上下一滑。   “若无业报……若要你选,想留在过去,还是未来?”   秦晚瑟有些茫然的看着他,不知他这话是何意思,“王爷为何这么问?”   “回答我!”他情绪激动,两眼认真无比。   秦晚瑟被他如此凝重的眼神惊了一下,沉吟片刻,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过去。   枪林弹雨,每天伴随的都是血与斗争。   而现在,身中诅咒,若破除则万事大吉,若无法破除,则神魂俱灭……   她唇角轻轻扯起,“过去没得选,未来亦然,我能做主的,只有当下,所以,王爷说的二者我都不选,我选当下。”   看楚朝晟动作,当是麻醉效果已过。   她拍了拍身上灰尘站起身,舒展了下身子,仰头望着星空万里,几只鸟儿自在翱翔而过。   “快活是一天,懊恼亦是一天,世事无常,何不及时行乐,活在当下?”   胸臆一荡,她眼尾浮上一抹笑来,举步朝前踏去。   没有回头,背对着楚朝晟挥了挥手,“王爷,回见。”   楚朝晟站起身,本想开口叫住她,但看她背影潇洒,脚步轻快,并没有要留下与他一同回去的想法,喉头那一声怎么也没喊出来。   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被包扎好的手,眼底一道暗流涌过。   “活在当下……及时行乐吗?”   他也可以吗……   一夜过去,鸡鸣之时。   秦晚瑟换上一身短打出了门,训练过后,已经是一个时辰后,到了用早膳之时。   一跨进王府门槛,就看到狗子跪在院落中央,脊背挺得笔直。   她走上前,手落在他肩。   狗子被惊了一下,一看是她,面色又恢复先前那般坚毅夹杂着几分老气横秋之色。   “是你啊……”   “王爷还没答应你?”秦晚瑟看着花厅方向,根本不见楚朝晟身影,“他若一直不答应你,你真准备一直跪在这儿?到时候本事没学到,饭也没好好吃,人就没了,岂不可惜?”   话说到这儿,狗子腹中恰到好处的响起一串长鸣。   他耳尖顿时烧的通红,眉头紧紧锁着,低垂下头,企图蒙混过关。   秦晚瑟浅笑一声,捏了捏他发烫的耳,“要不要我教你一招?虽不能保证手到擒来,但是比你这样干巴巴跪着希望大些,如何?干不干?”   狗子紧绷着唇,思来想去,最后重重一点头,“我干!”   “好,待会儿,你就这样……”   楚朝晟昨夜只睡了后半夜,但醒来却觉得精神无比,没有往日未休息好的头疼不适。   捉摸如何让夜雨重新叫秦晚瑟来花厅用膳,才走到主院回廊,就看到秦晚瑟跟狗子在院中过招。   “力道不够、姿势不对,重来。”   追月不知何时牵着秦浩宇跟着来了,看到场中两个人对练,秦浩宇两眼直放光。   一直都知道姐姐厉害,没想到竟如此厉害,那个少年,连她衣角都没碰到一下。   楚朝晟眉尾一扬,觉得十分新鲜,举步朝此处踱来,视线是落在狗子身上的,眼角余光却看着秦晚瑟。   “不是说本王一日不收你为徒,你就跪着一日不起吗?看来也就那点决心,上不得台面……” 第一百七十四章 只你我二人   狗子直起身,回头看向楚朝晟。   “王爷一日不教我,我便一日不修武,王爷若是一直不肯教我,我便一辈子不修武,不报仇?”   他眸子极黑,透出来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稳重,“若时间都浪费在王爷一人身上,那我这一生空度,毫无作为,即便去了地下,也无颜面对芽儿。”   听他一番话,楚朝晟眉心轻跳,紧接着双眉压下,沉沉的望着他。   谁也没看到他背负在身后的双手紧了又紧。   秦晚瑟以为楚朝晟生气了,伸手拽了拽狗子。   她是让狗子使激将法,但是这番话却没有教。   话说的虽然没错,但是楚朝晟不高兴了,得不偿失。   院落中,一个少年,一个男人,就这么对视着。   一个浑然不惧,一个目光深沉,氛围有些焦灼。   秦晚瑟心头略微紧张的砰砰跳了开来,想说什么打破这僵局,但是害怕她一开口,事情变得更加不可挽回。   毕竟,昨夜虽与楚朝晟说了话,但还不知他的态度。   说到底,他本身就是个善变的男人,心思无人能捉摸透。   半晌,楚朝晟抬脚朝大门迈去。   白色衣袍随行而动,身上竹香淡淡随风飘散。   依旧是一句话未说。   秦晚瑟长舒了口气,有些歉意的看着狗子,“抱歉,这招好像不管用了。”   狗子有些失望的垂下眼帘,口中却是答道,“与秦小姐无关……”看了看自己剩下的一只手,他口中喃喃道,“是我不够格。”   “姐姐!”   几人情绪低落时,秦浩宇惊喜兴奋的高喊一声,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刚刚你好厉害,能教教我吗!”   秦晚瑟一手点上他眉心,将他推后,“不能。”   “为什么?”秦浩宇大感失望,委屈巴巴的望着她。   原因有很多,诅咒、五年之约、向往的未来……   这原因,秦晚瑟自然不会告诉秦浩宇,手指在他脑门轻弹一下,说道,“这天武国最厉害的男人就在楚王府当中,我算不得什么,如果要拜师,自然要拜最厉害的人,起点高了,终点才会高,懂了吗?”   这其中,也藏了秦晚瑟的一点私心。   若是她某日不幸未曾破除诅咒,又或者她侥幸破除诅咒后离开,至少让她放不下的这小子,有个靠山,日后不会像她一样举步维艰。   秦浩宇一听说的有道理,捉摸了一会儿,抬头一脸认真的对秦晚瑟道,“好,我就忍辱负重跟他拜师,等我学有所成,超过了他,我看他还敢欺负姐姐吗?”   秦晚瑟被他逗笑了,这小子,竟然还用上了“忍辱负重”这几个字,看来恢复的越来越快,小脑瓜也越来越灵光了。   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那你就跟狗子一起,看看谁能先拜王爷为师吧。”   “当然是我!”   秦浩宇眼里闪烁着自信的光,上前一步看着狗子。   狗子瘦瘦高高的,虽然看着营养不良,但是比秦浩宇高出了半头。   看着这个身穿锦缎罗衫,浑身珠光宝气的公子哥儿,有些厌恶的往后退了一步,双眉蹙起,眼底多了分警惕。   但念在这人是秦晚瑟的弟弟,面上纠结了一下,放松了双肩。   “你叫狗子是吗?我叫秦浩宇,咱俩合作好不好?”   秦晚瑟立在一旁,看着两个少年交流,眼底带着一丝欣慰。   狗子经历过同龄人未曾经历过的苦难,见识过这世上的黑暗,心智成熟,但城府太深,对于一个孩子而言,并不是好事。   而秦浩宇被魏淑保护的极好,所见皆是美好光明,虽然聪明精怪,但没经历过这世上的黑暗,太过幼稚。   两人之间必定少不了碰撞,但碰撞之后,二人必定能重获新生,日后的路也可走的更稳些。   楚王府门口,一辆马车缓缓而动。   楚朝晟坐在马车上,回想着方才狗子说的话。   若时间都浪费在一人身上,那这一生空度……   他从怀中熟练的摸出那块玉石,上面雕刻字的棱角,早已被他常年抚摸揉平,泛着圆润柔和的光泽。   指腹一如往日在玉石上摩挲,抚过那二字之后停下。   他喉结上下滑动,长而疏的睫毛掩盖住眼底淌过的悸动。   “本王……可以抛下你……重新开始吗?”   胸口,仿佛灌满了砂石,沉沉的,就连呼吸一下,都被磨得生疼。   他靠在窗口,看着被风吹起车帘后的景色。   对面,一辆天青色顶盖的华盖马车迎面驶来。   车帘翻起,里面坐着的人面容露出一刹。   左阳煦?!   楚朝晟眉头倏地皱起,坐直了身子。   马车行驶的这个方向,根本不用猜也知道,左阳煦是要去楚王府。   去楚王府寻谁,子安也不用猜。   往些年他虽然会来楚王府寻自己,但是绝不会像现如今这般频繁。   他是找秦晚瑟的。   想到这点,扣在车窗上的手蓦的一紧,手背有青筋冒起。   少顷,看了一眼另一手中还握着的玉石,松了扣在车窗上的手。   后仰了身子靠在车壁上,两眼紧闭。   想清楚……整理好自己再说……   两辆马车背道而驰,左阳煦的马车最终在楚王府门口停下。   他一身雨过天青色暗刻丝长袍,玉带束腰,箭袖缠腕,衣领交叠在身前,映衬的唇红齿白,眉宇飞扬,任是街头任意个女子见了,都不免脸颊飞红,晚上念一念谁家俏儿郎。   骨节分明的双手提了食盒,跨过高高门槛,进入正院,一眼看到在院中央立着的秦晚瑟跟两个少年。   “晚儿!”他高声呼道。   秦晚瑟循声看来,见是他,眼皮一跳,“安王?”连忙招呼着秦浩宇跟狗子请安。   追月也在旁边道,“见过安王。”   “二哥呢?今日怎么不见他?”   “王爷方才出去了,安王没见到?”   左阳煦笑道,“那真是不巧了,没见到,喏,给你带了紫薯糕。”   秦晚瑟看了他手上一眼,“安王客气了,不必送这些东西。”   “来看朋友,哪儿有不送礼的?拿着吧,没有别的意思。”   他两眼晶亮,黑白分明,眼底如一泓清泉,清澈无比,实在让人想不到别的地方去。   秦晚瑟叹了一声,“如此……多谢了。”   “二哥今日不在,实在可惜,那就只有咱们几人出去望风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她令人惊艳   秦晚瑟想拒绝,去宝光阁看看这几日宣传的如何,但秦浩宇没给她这个机会。   “望风,去哪儿望风?我们俩都要去!”   不管旁边的狗子答不答应,直接拽上了他衣袖。   狗子满脸拒绝,想往后退,但袖子被他拽的死紧,再用些力,怕是要破了。   左阳煦眉梢一扬,眼尾染着点点喜色,转而望向秦晚瑟,两眼闪着微光。   秦晚瑟一手揉了揉眉心,无奈的叹了声气,“……好吧。”   左阳煦心头悬着的石头骤然落地,急切道,“马车就在外候着,可直接出发。”   秦浩宇拉着狗子就要往外冲,被秦晚瑟一手揪住后衣领。   “今日就疯一回,回来之后,好好修武,然后回国公府复习,听明白了吗?”   马上就可以出去玩,秦浩宇自然是不介意后续问题,连连点头。   “明白了。”   秦晚瑟满意的松开他后衣领,抬眸看向左阳煦,“麻烦安王了。”   “怎么会麻烦,一路上无聊,多两个小鬼头才有趣。”   秦晚瑟不知何时回,便叮嘱追月不必等她用晚膳,而后随着众人上了马车,直奔左阳煦说的地方。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个马场,自然是左阳煦开办的,供一些富家公子哥玩乐所用,里面有骑射、打猎,还有其他项目。   听到这儿,秦晚瑟心下不免讶异。   围猎场素来是皇家所有,左阳煦竟然照猫画虎,在皇宫外建了个小的,寻常有钱人家自然想试试贵族玩的东西,必定生意火爆。   不得不说,他经商方面独有天赋。   她思索着事情,旁边两少年聒噪,对面的左阳煦定睛看着她。   视线描过她的眉眼,放在膝上的双手不由自主的紧了紧,嘴角化开笑来。   不一会儿,听到外面有马嘶鸣声。   他顺势撩开车帘,“晚儿,我们到了。”   马车停下,他率先下去,扶着两少年下来,而后朝最后的秦晚瑟伸出手。   秦晚瑟看了那只手一眼,低声道,“无妨,我自己可以。”   左阳煦也没有坚持,收回手背在身后,看着她轻跃而下。   一眼望去,前方是一片辽阔低矮的草原,四周被围栏圈起,几匹马儿在马场上撒欢奔跑,脖颈上的鬃毛随风而动,自由且野性。   凉风习习吹来,夹杂着青草香气。   秦晚瑟心下有些激动起来,“没想到京都竟还有如此平坦之地。”   左阳煦笑道,“本是没有的。”   秦晚瑟更加惊讶了,“这些都是人工而为?”   左阳煦点头,岔开话题,“会骑马吗?”   秦晚瑟点头“会。”   这回轮到左阳煦诧异了,本以为她被养在深闺,没机会接触这些,没想到她竟然会。   “不要勉强,很危险。”他提醒道。   “我知晓,安王放心。”   言罢,几人朝着围栏踱去。   一个仆从迎面而来,看到左阳煦几人,恭敬一礼。   左阳煦吩咐道,“准备两匹快马,两匹矮脚马来。”   “是。”   那仆从去而复返,左右手里各拉了两个缰绳,分别递到四人手中。   分给秦晚瑟的是一匹白马,通体纯白,没有一根杂毛,毛光油亮,四肢粗壮。   左阳煦的是一匹黑马,眉心有一点白,比秦晚瑟的看着威武些,看到左阳煦,忽然兴奋的扬起前蹄,嘶鸣一声。   “乖。”   他伸出手来,那马立马安静下来,低下头把脑袋凑到他手下,求抚摸。   秦浩宇看了二人颇为威武的马,再看了看自己面前。   一只矮脚马,矮胖矮胖,比他略微高点,像是刚生出来的马驹。   “姐姐……我能换一匹吗?”   秦晚瑟义正言辞拒绝,“不行。”   不光不行,骑矮脚马的时候,还得有旁人看护。   “我还不知你会骑马,”左阳煦干净利落的翻身上马,风扬起他额前碎发,眉眼漆黑,闪耀着灵动的光,“要不要赛一场。”   秦晚瑟看了一眼自己的马,又看了看自己身上衣裙,有些尴尬,“不知来的是马场,竟忘了换衣裳。”、   左阳煦恍然大悟,“是我思虑不周,没有提前告诉你,不过无碍,此处有女子骑马装售卖,我带你去。”   他翻身下马,与秦晚瑟牵着马走在一处。   身后狗子立定看了一会儿,翻身上了矮脚马,一手绕紧缰绳,有模有样的跟上。   秦浩宇也不肯示弱,学着模样上了马,但是胯下那匹马不听他指挥,开始尥蹶子,吓得旁边仆从连忙大喊,“马缰!抓紧马缰!”   秦晚瑟循声回头,看了一眼那仆从控制住了局面,便没有动作。   “放心,不会有事的,这儿的仆从,都有几分身手。”   左阳煦都开口说了,那这些仆从绝对不会是几分身手这么简单,秦晚瑟便放了心。   “就是这儿了,进去挑吧。”   在围场边缘地带,竟然开着一排商铺,不光有男女骑马装,还有吃喝,应有尽有。   秦晚瑟走进成衣铺,扫了一圈,视线落在一件暗红色的骑马装上。   左阳煦观摩她视线,朝着商铺伙计递了个眼神。   伙计上前将那暗红色骑马装取下,对秦晚瑟笑道,“小姐若是喜欢,可进去试试。”   秦晚瑟接过道了声谢,进了里面换衣。   伙计便回头看着左阳煦,“东家,这位姑娘是……”   左阳煦笑笑,答道,“秦晚瑟,秦小姐。”   不是国公府嫡女,不是楚王妃,而是秦晚瑟。   “哦……原来是秦小姐,小姐真是好眼光,方才把咱们的镇店之宝挑走了,这身骑马装,可是几个绣娘花费了整整半年时间才绣成。”   “多少银两?”   伙计讪笑一声,“东家带来的姑娘,就不要钱了,如果非要出的话,那就给个一万银吧……”   “我给你九千九百两,待会儿会有人给你送来,等她待会儿出来,你便说此衣一百两,如何?”   伙计怔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笑得两眼眯成了一条缝儿。   “能让东家如此上心,秦小姐真是好福气啊,成,那就这么办!”   秦晚瑟换完了衣服,从里间绕了出来。   她往日穿的素淡,今日穿了暗红色,整个人身上气质也跟着陡然一变。   恍若那夏日争奇斗艳的牡丹,富贵中又不失高雅,朱唇杏眼,有女子的娇柔,又有一股英姿飒爽之气。   左阳煦两眼直直的看着她,唇微张,呼吸紊乱。 第一百七十六章 她不属于这里   “如何?”   秦晚瑟抬眸看向他的瞬间,他将眼底情愫迅速收敛,灿笑道,“极好,就这件吧。”   她没急着付钱,左右扫了一圈,挑了两件样式差不多的骑马装,对左阳煦道,“劳烦安王帮我叫那两小子过来。”   左阳煦应下,掉头出门。   秦晚瑟看他走远,对那伙计道,“三件,一共多少银两?”   “姑娘身上这件一百两,另外挑的这两件,各五百两,总计,一千一百两。”   秦晚瑟从袖中摸出银票两张银票放在桌上,伙计刚收起,左阳煦身后跟着俩小子便进来了。   “来的正好,你二人进去试试。”   狗子一怔,“我、我也有吗?”   “自然,快去试吧。”   秦浩宇兴冲冲的拿着衣服跑了进去,狗子却仍旧站在原地不动。   “怎么了?不喜欢?”   “无功不受禄,更何况,我已受姑娘恩惠极多……”   “怕什么,尽管受,日后你成了天武第一高手,我用你的地方可多,这些,就当定金。”   秦浩宇已经换完衣服出来,本就相貌俊朗,更是被这一身骑马装衬的华贵非常,少了往日几分娇憨,多了分成熟稳重之气。   狗子眼底光芒闪动,舔了舔唇,眼角余光瞥向他的那个骑马装。   再怎么老成,也还是个少年,眼里的艳羡是瞒不过秦晚瑟的。   索性直接上前将骑马装塞到他怀里,推着他进到里间。   等了好半晌,狗子才出来。   他头发梳理的干净整齐,褪去了那布衣,黑色骑马装加身,眉眼多了几分犀利,竟有几分上位者风范。   只是左袖下空荡荡的,不免有些遗憾。   秦晚瑟忽然想起,或许可用炼剑炉锻造一个假肢出来。   “如何……”   狗子低声喃喃,唤回了秦晚瑟的思绪。   秦晚瑟没说话,只是朝他笑着点了点头。   旁边秦浩宇早都忍不住,拉起他就往外跑,“姐姐,待会儿要回再喊我们!”   “年少就是朝气蓬勃,”左阳煦感慨一声,做了个“请”的姿势,“一切准备就绪,可赛一程?”   “好。”   她出门,干脆利落上马,握紧马缰,回头看身侧左阳煦,“安王若是输了,可要请我们三人大吃一顿。”   “自然,那晚儿要是输了呢?”   秦晚瑟眼底亮起自信光芒,“我不会输。”   上一世,那个科技高度发达的年代,虽有让人看花眼的飞行工具,但偶尔有特殊任务也需骑马。   在马背上作战,更是每个人都要熟知的技能。   秦晚瑟作为当中最出色的一位,这种技能,自然也不会差。   左阳煦没想到她竟如此自信,一怔之后扬唇一笑。   “三个数之后出发,三、二、一!”   最后一个数字落地,秦晚瑟当即夹紧马肚,手中鞭子猛地一扬,“啪”的一声脆响,胯下白马激射而出。   风迎面呼啸而来,瞬间掀起她的长发,整个人精神一抖,眼底涌入霞光,越发灿烂。   “驾!”她口中高叱一声,鞭子挥的更猛。   前方是一望无际的草场,两侧是不断变换的风景,头顶是青天白云,几只鸟儿振翅疾飞。   秦晚瑟感觉自己仿佛也融入了这风、这景,眼看着围栏就在前方。   耳畔风呼啸,头顶鸟雀鸣。   心下倏地涌起豪情万丈,迫不及待想要冲破此处,一人一马仗剑天涯!   身后左阳煦一惊,开口高喊,“晚儿停下!”   她却像是没听到,拉紧马缰带着胯下骏马纵身一跃!   烈日当空,给她与胯下白马镀上一层淡淡的金。   发丝飞扬不羁,脸上笑容灿烂发自内心。   左阳煦勒马停下,一时之间看的痴了。   这一刹那,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感觉。   秦晚瑟,不属于京都。   她应该拥有更广阔的天地,像鸟儿无拘无束自由来去。   前方白马一声长嘶,将他从愣神之中拉回。   一看秦晚瑟早已跑远,连忙打起精神重新驱马追上。   太阳一路西斜,光芒由炽烈到温凉。   河边,两人骑马飞驰,速度逐渐减下。   左阳煦一抽马屁股,驱马紧走两步,与秦晚瑟并肩而行。   “我竟不知你还会骑马,还骑的这般好。”   秦晚瑟看着河面上波光粼粼,笑意盎然,“你不知的事还有很多。”   左阳煦侧目望着她,“哦?看来日后得多了解了解。”   秦晚瑟脸上笑意微敛,兴奋的情绪被压下去些许,回过头来,才发现跟左阳煦的距离太过亲近,拉开了些许距离。   左阳煦看到她退后的动作,恍然大悟,先行退后,有些歉意的看她道,“抱歉,忽然想起了以前,有些得意忘形了……”   垂下眼睫,将一丝苦涩咽下。   她并非原来的她,他与她再如何亲密,也只是过去。   只是他一不留神就会忘了……   秦晚瑟看他如此受伤的表情,心下一噎,沉吟片刻,还是道,“我与过去完全不相同,安王现在只是有些混乱,等完全了解我之后,就会发现其实并不是如你想象的那般。”   左阳煦张口要辩,她却抢先一步岔开话题。   “时辰不早了,得回了。”望了一眼天边残阳如血,她对左阳煦扬唇一笑,“多谢安王,今日我十分开心。”   左阳煦从恍神中回来,听她这么说,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开心就好。”   秦晚瑟利落翻身上马,轻打马背,驱马前行。   左阳煦立在原地,一手牵着缰绳,看着秦晚瑟离去的身影,任由风将他额前碎发吹的散乱。   “是变了好多,若非记忆深刻,走在街上,我怕是也认不出你……”   低喃一声,风带走了他的话,谁也没有听到。   河岸边上,树木葱葱。   一道黑影隐匿在暗处,一双眼透过蛇纹面具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这是什么情况?   主子的女人跟兄弟单独出来玩,还聊的这么开心?   他几乎已经能看到,晚上汇报的时候,楚朝晟会是一副什么表情。   本以为出了窗部,换来一个轻松点的差事,没成想一点也不轻松。   心下暗叹一声。   等到二人离去,复又纵身跟上。 第一百七十七章 谁能拨动他心弦   左阳煦言出必行,骑马输给了秦晚瑟,便依照先前约定带着几人去西风楼用晚膳。   狗子从未来过这种高档地方,显得十分拘谨。   但是秦浩宇自来熟,跟他一拉二扯,整个人也就放松了不少。   用完膳,左阳煦派了马车送几人回去,考虑到秦晚瑟,自己并没有跟上。   听完他吩咐,秦晚瑟抬眸看了他一眼,感觉心底那点不适消了些。   感觉到她的视线,左阳煦回看向她,冲着她眨了眨眼,露齿一笑。   好似邻居大哥哥,几分亲切,几分灵跃,君子风度,点到为止。   秦晚瑟舒眉一笑,冲他颔首点了点头。   左阳煦的马车一路将几人送到楚王府门口。   王府飞檐上挂着的灯笼将脚下台阶照亮,秦晚瑟跟车夫道了声谢,拉着两个少年回了缀锦园。   走廊的拐角暗处,一双阴翳的眸子将一幕收进眼底,衣角飞扬,转身去了书房。   他坐在书桌前,抽出一本书册看着。   手背不小心碰到什么,移眼看去,是秦晚瑟送他的玉瑾轩盒子。   他眸色微沉,握着书册的手一滞,犹豫片刻,如玉打磨的手朝那盒子探去。   叩叩叩——   书房门被敲响,外面映出一道剪影。   楚朝晟收回手,重新坐正了身子,注意力全放在书上,道了声,“进。”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蛇将从外面走了进来,单膝跪地一礼,“见过律主。”   “起来说话吧。”   “是。”   蛇将起身,左右不见夜雨身影,心里暗叫了声惨,硬着头皮将今日秦晚瑟行程一一汇报。   一口气说完,用力闭上眼,仿佛等待楚朝晟的判决。   可惜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楚朝晟发怒。   四周很静,静的仿佛让他感觉楚朝晟并不在此处。   “律、律主……”   抬头一看,楚朝晟仍然坐在书案前,两手修长如竹,穿袖而出,握着一本书册,看的入神。   他眼下青痕被烛火映照的清楚,眉眼不似往日阴鹜,反而很平和。   “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   蛇将一愣,盯着楚朝晟,再三确认自己没有听错,这才应了声“是”,转身出门,顺势将门关好。   楚朝晟坐在桌案前,关门涌进来的风将烛火吹的左右摇曳,映的他一张俊脸浓墨淡彩,深浅不一。   片刻之后,将书放下起身。   书的两角被攥的发皱,险些撕裂。   “王爷。”门外传来夜雨严肃的声音。   “何事。”   “皇上传召,让王爷即刻进宫,审问白胜。”   楚朝晟眉心皱起,抬手揉了揉有些胀痛的额头,应道,“备马。”   地牢阴暗,潮湿跟腐败的气息混杂起来,闻之令人作呕。   楚朝晟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显得与此处格格不入。   “王爷,这边。”   狱卒躬身在前方带路,一直走到牢狱深处,在一处门前停下。   厚重的铁锁缠绕在门上,仿佛两条通体漆黑的蟒蛇交相缠错。   “咔啦”一声响,铁锁缓缓打开,狱卒侧身让开一条道儿,给楚朝晟做了个请的姿势。   杂乱的草堆里,隐隐约约匿着一人身形。   蓬头垢面,看不清五官,身上散发着恶臭的味道,让人不想靠近。   夜雨从一旁取来一张椅子,让楚朝晟坐下,自己一手握剑立在他身侧,两眼紧盯着草堆里的人。   楚朝晟两眼阴冷,“你、钱家,与北狼国私下沟通,到底在密谋什么?”   杂草堆里的人半晌没有回应,仿佛化成了一个稻草人,一动不动。   楚朝晟双眸陡然一窄,语调带了几分威胁狠意。   “你最好不要挑战本王的耐心。”   片刻之后,草堆里发出沙沙之音,紧接着传来一声沙哑难听的嗓音。   “呵呵呵……没想到竟是楚王亲自问审,看来,皇上是要舍弃白家了……”   “回答本王,别绕弯子。”   楚朝晟一语落罢,旁边夜雨手中长剑银光瞬间闪动,草堆里隐匿的那人便完全显露出形来。   “你跟钱家,究竟在密谋什么?”   “没什么,如王爷所见,就是想多给子孙后代留点家业罢了。”   楚朝晟从袖中摸出一物,在他眼前晃了晃,扔到他面前。   “这东西,你可有印象?”   看清那东西之后,白胜瞳孔微微一缩,面上很快恢复常色。   “王爷怕不是无计可施,随便找了个地图碎片往我脸上扔?”   “本王什么时候跟你说这是地图?这东西已经烧的只剩下一角,本王在烛火下看了许久才认出,白大人是怎么一眼看出来的?”   楚朝晟嘴角勾着讥笑,“北狼国最近边境动作频繁,而他们却将自己的地图给了你与白家,是……想让你们给他送货……这货……是什么?”   白胜反驳道,“送什么货?什么北狼地图,我一概不知!”   楚朝晟丝毫不生气,两眼紧盯着他,“能让北狼不惜将地图给他国之人,那货想必十分重要,本王猜……是灵石……”   原本打死不认账的白胜,此刻肩头微微一紧,就这么个细小的动作,被楚朝晟捕捉。   他两眼冷了下来,站起身,“夜雨,派人即刻前去三星堆。”   夜雨一怔,不解,“王爷,三星堆还尚未开采挖掘,周遭还有高阶魔兽,若派人前去,只怕损失惨重……”   “魔兽只怕早死了,再不去,三星堆就剩一个空墓了,”楚朝晟双手负在身后,居高临下的睥睨白胜,“白大人,本王说的,是也不是?”   白胜一言不发,浑身骨头仿佛被抽走,瘫倒在杂草堆里。   等楚朝晟要走,他才猛然惊醒,爬上前来抱着楚朝晟大腿求饶。   “王爷,饶我一命,白府上下愿意为你当牛做马!”   “滚!”   “王爷!”白胜高声喊道,“王爷不是一直想复活之前被你误杀的那个女人……叶灵夕吗?我有办法……”   楚朝晟身形猛地一滞,回过头来,一双眼汇聚浓云,看不到他眼底真实想法。   忽而,他蓦然出手,大掌紧紧掐住白胜脖颈,一点点收紧。   “你这是在用已死之人……要挟本王?”   白胜口中吐出鲜血,忽然咧嘴一笑,“是不是要挟不重要,重要的是,王爷是不是心动了?”   楚朝晟冷哼一声,手上猛地用力,将他摔在冷硬的墙壁上。   白胜艰难的从地上爬起,阴笑的看着他,“叶灵夕三个字,如今已经拨不动王爷心弦了?那用谁要挟王爷比较管用?”他眼底一道精芒掠过,“秦晚瑟……如何?” 第一百七十八章 你找死   几乎是白胜最后一个字落地的同一瞬间,楚朝晟闪电般出手,狠狠掐住了他的脖颈。   “你找死!”   看着他眼底燃着的怒火,白胜一怔之后放声大笑。   楚朝晟只觉刺耳,手上又是一用力,卡的他连连咳嗽,一张脸憋胀的通红。   他勉强吸了口气,咧嘴笑看着楚朝晟。   “反应这么大,王爷生怕别人看不出你有多在乎秦晚瑟那个女人吗?”   “你想如何?”   他目如冷电,定在白胜脏兮兮的脸上,恨不能就这么直接扭断他的脖子。   白胜往下扫了一眼他掐着自己的手臂,艰难道,“松、先松开……”   楚朝晟五指放松了几分,却没有完全将他松开的意思。   “王爷只要放我这一马,我便叫我的人立刻停手,离秦晚瑟远远的,绝不再犯……”   秦晚瑟身边日夜都有蛇将暗中守护,要是有其他的人盯梢,蛇将不可能不知晓。   楚朝晟目光一沉,手上再次发力,“想骗本王?”   “呃……”白胜被他掐的额角青筋鼓了起来,脸色逐渐发紫,感受到死亡真实的威胁,恐惧感爬上心头,一股脑把话都说了出来。   “她中了月见草的毒,你若是杀了我……呃,她也别想拿到解药!”   “你说什么?!”楚朝晟面色微变。   “月见草,无色无味,却剧毒无比,即便是丹心房长老丹心圣手前来,也绝对束手无策……”   本想看楚朝晟一脸慌张的模样,好跟他谈条件,谁知他容色冷淡,浓眉高高挑起。   “若你有其他手段,本王或许真要忌惮你几分,但下毒?呵……”   他还记得,那女人当时给他吸了蛊母之毒,只稍微晃悠了下身子,便全然无事。   月见草虽然也剧毒无比,但与连他都无法驱逐的蛊母之毒比起来,还不够看。   “能在本王眼皮子底下无声无息的下毒,看来本王那楚王府,是时候好好清理一番了。”   白胜在他脸上找不到丝毫恐慌的迹象,眼中迷茫一片。   “那可是月见草!你难道不在乎秦晚瑟那个女人?不、绝不可能!你刚刚的表情不是作假!”   可到底为什么,关乎那个女人生死问题,他却浑然不为之所动?   他想不明白。   “威胁本王两次,原本你还可以看到明日最后一次天亮的,现在,没必要了……”   楚朝晟手上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白胜脑袋便软软的耷拉在脖子上。   “犯人拒不认罪,尝试反抗,被本王当场击杀。”   他提高了些许音调,回头扫了一眼那狱卒,而后抬脚迈出门去。   出了地牢,晚风迎面吹来,洗去他身上沾染的破败气息。   他深吸了口气,感觉胸腔里积聚了许久的浊气散了不少。   仰头看了一眼月色,回了王府。   次日。   天微微亮,秦晚瑟照旧训练回来。   武气精进了不少,估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进阶二段。   抬手抹去额上汗珠,一脚跨入门槛,听到有对练声,抬眸一看,竟然是狗子跟秦浩宇二人。   台阶上,一人白衣飘飘,双手负在身后,长身玉立,正容色淡漠的看着二人。   “只这点能耐?还不够格拜本王为师。”   狗子闻言低垂下头,垂在身侧的五指收紧。   秦浩宇看了他一眼,仰头对楚朝晟道,“古语有云,若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哪儿有一时定一世之理?”   楚朝晟眼底升起些许意外,扫向他。   这小子头一次见他的时候,吓得不敢说话,今日胆子倒是大了不少。   旁边狗子忙拽住秦浩宇,“王爷息怒,浩宇心智尚未恢复,才会出言不逊。”   “本王还不至于跟黄口小儿一般见识,”楚朝晟轻哼一声,而后道,“念你二人心诚,本王特许,挑选二人训练你们。”   楚朝晟手下亲信,修为虽不如楚朝晟,也必定是一等一的高手。   狗子眼里透出激动,“好!”   秦晚瑟踱步上前,拉过秦浩宇,冲着台阶上的男人颔首示意。   楚朝晟不似前几日那般冷淡,直接将她无视,而是将她从上到下看了一遍,不见异常,这才收回视线,冲她一点头,径自离开。   那个毒,确实对这女人无用。   接下来,便是肃清王府内奸了。   以往只他一人,那些个内奸也奈何不了他,但如今王府里多了个娇弱的女人,这些内奸他就不能装作没看到了。   看着楚朝晟走远,秦晚瑟拉过秦浩宇,“开心玩了几日,还捞到了王爷亲信当师傅,你来这一趟可真值。”   秦浩宇嘻嘻一笑,转念一想,听秦晚瑟话音不对,“姐姐这是要送我回去吗?”   秦晚瑟蹲下身,整理好他衣裳褶皱,“接下来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忙,怕顾不到你。”   秦浩宇满脸写着不愿,但也不想秦晚瑟为难,只拉起狗子,“那我能带他一起回去吗?”   “我不去。”狗子挣开他的手,一张脸酷酷的。   秦晚瑟笑笑,“日后还有机会再聚,等下回见面,看你二人谁修为精进的更多,如何?”   “我一定赢你!”秦浩宇斗志满满。   狗子轻哼一声,没有说话。   马车早已在外面候着,秦晚瑟将秦浩宇送上车,叮嘱了追月随行,目送马车离开。   她带秦浩宇来王府的目的达到,就没必要让他再留,接下来,该忙自己的事了。   转身回了缀锦园,换洗一番,再次出了王府,直奔宝光阁。   宝光阁每日喧嚣不止,来来往往皆是达官贵人。   秦晚瑟一身黑衣斗篷遮掩全身,轻车熟路的上了二楼。   “公子啊,你可总算来了,”三娘脚步极快,从屏风后绕出,走到秦晚瑟面前坐下,“早放出了消息,那些个贵人们都等着拍卖你这玉肌膏固元丹呢,可偏偏你这正主不来,叫咱们一番好等……”   “抱歉,有些事情耽搁了几日。”她一开口,便是浑厚低沉的男音。   “无妨无妨,今日也算赶巧了,想要公子东西的那些个达官贵人可都来了,今日拍卖正好。”她往秦晚瑟耳边凑了凑,“天武国的王爷,除了那位楚阎罗,都来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么说来,睿王、安王,还有那日在殿上见到的翼王,也来了?   说不定今日,是个很好的试探机会。   回想起那日突如其来的心悸,秦晚瑟下意识的抬手抚上心口。   若幕后之人是他,那她要解除诅咒的路还很漫长。   “公子?公子?”   耳旁传来三娘的呼唤声,秦晚瑟回过神来,“拍卖事宜全由三娘安排就好。”   “我是想问……若最后是睿王出价最高,公子……是卖还是不卖?”   上回她跟睿王在此处冲突说的每一句话,三娘都记得十分清楚,这些个忌讳,还是要询问清楚的。   “不卖。”秦晚瑟回答的果断。   三娘看了她一眼,毫不掩饰眼里的好奇,但是并没有深问。   “我给公子开了个厢房,公子可去那坐着等,今儿个还有个好货,要压轴卖,公子的三品紫气固元丹,我放在倒数第二个拍卖,如何?”   秦晚瑟点头表示应允。   三娘拍了拍手,便有小二引着秦晚瑟往包厢走去。   门口镶嵌着个鸵鸟蛋大的明珠,秦晚瑟进去的刹那,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珠子透出了红光。   包厢内布置淡雅,圆桌上摆着一个精致的双耳鼎炉,里面燃着名贵的龙涎香。   秦晚瑟落座,并没有摘去遮掩容貌的幕离,侧目透过珠帘往外望去。   对面几个包厢门口站着衣裳款式各不相同的下人,从肩头上的图腾可以看出,依次是钱家、安王、睿王、翼王。   还有一个厢房门口站了人,不是男子,而是两个丫鬟,粉纱加身,肩头银线绣星。   秦晚瑟蹙起眉来,从脑海中翻找这图腾来源,但完全没有印象。   不知是哪家的贵人。   底下“铛”的一声锣响,三娘出场贺词,一群看客瞬间沸腾,场中躁到了一个极点。   秦晚瑟收回视线,抬手倒茶。   是谁不重要,出价高者,就可得这固元丹、玉肌膏。   叩叩叩——   门口传来轻敲门声。   秦晚瑟循声一看,门口站着个公子哥。   一身朱红长袍,肩头深褐色线绣了颗丹药。   纤长的手中握了一把花鸟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惹得垂在肩头两侧的发丝飞扬。   一双桃花眼,双目含笑,收起折扇,冲着秦晚瑟抱拳一礼。   “在下百里流云,三娘让我前来陪公子解闷。”   秦晚瑟放下茶盏,“不必。”   他却像是没听到秦晚瑟拒绝的话,摇着扇子自顾自走了进来,坐在秦晚瑟对面,给自己也倒了杯茶水。   秦晚瑟隔着幕离睨了他一眼,“公子倒是不拿自己当外人。”   “三娘有命,不好推脱,”他露齿一笑,全然不觉得尴尬,抿了口茶水看秦晚瑟面前茶盏一动未动,出声询问,“公子为何不喝?”   “不渴。”   百里流云盯着她瞧了一会儿,忽然道,“我先前认识一女子,炼药极有天份,但是她与公子一般,也不以真面目示人,没能窥得庐山真面目,真叫人遗憾。”   秦晚瑟心下跳停一拍,阔袖下的手微微收紧。   莫不是他看出来了什么?   隔着幕离仔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并没有什么变化,想来是自己多心了。   心下一松,不再跟他多做交流,透过珠帘望着外面。   “今日压轴的东西太过出彩,没想到竟惊动了天武几位王爷,连宫里那位才女都到了,就是朝哥没来,有些可惜。”   宫中那位才女?   秦晚瑟看向门口守着两个丫鬟的厢房。   原来是她……   集才华美貌于一身的天之娇女,公主羽。   百里流云似自言自语,又像是在给秦晚瑟讲解,“传闻公主羽,爱慕朝哥,虽从未表露过,但二人皆是心照不宣,可惜啊……朝哥没来,错过了这么一场好戏……”   秦晚瑟眸光闪动。   没有想到这位才女跟楚朝晟还有这么一段过往。   一个王爷、一个公主,一个能力超群,一个德才兼备,这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吧?   “我听三娘说,公子名为秦瑟?”百里流云不知何时与她拉进了些许距离,声音在耳畔突然放大,叫秦晚瑟心下暗惊,回过神来,不着痕迹的跟他拉开了些许距离。   “是。”   她抽身而去的瞬间,身上淡淡的药香飘入了百里流云鼻腔。   他眉头轻皱,眼底掠过一丝疑惑。   “公子身上这香气,在下好像在哪儿闻过……”   秦晚瑟暗道一声“糟糕”,炼药之人嗅觉比常人要灵敏许多,她常年接触药材,身上已有了挥之不去的药味,若日后让他认出,可就麻烦了。   “炼丹之人身上的味道相差无几,公子闻过也正常。”   “是……吗?”   炼丹之人身上有硝火味跟药材味,但他刚刚嗅到的味道,分明是甘苦,药香中夹杂着其他什么,有些独特,像是……女子用的。   可眼前这人说话实打实的男子声音,怕是不想让人知晓他的某些喜好,所以才一语带过的吧……   百里流云以为说到了别人敏感处,一手握拳清了清嗓子,岔开话题,“公子炼丹手法如此娴熟,不知师承何处?”   秦晚瑟算是明白了,这百里流云怕是受了丹心房人的指使,来摸她底细了。   “师从镇龙。”她答。   “镇龙?”百里流云双眉拧起,口中暗“嘶”了一声,不断重复着这两个字,似是要回忆起哪儿有这么一位大能。   “在下见识浅薄,未曾听说过这位前辈大名。”   秦晚瑟心里暗道,“你自然是没听过了,整个天武都不会有人听过。”   百里流云忽然站起身,正正经经作了个揖,“在下受家师丹心圣手之托,特来邀公子与前辈去丹心房一聚,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丹心圣手?   秦晚瑟意外的扬起眉。   没想到那位传闻中大名鼎鼎的丹心圣手,竟然是百里流云的师傅。   “家师行踪不定,不喜这些世俗客套,怕是要拂了公子好意了。”   百里流云飞快抬起头来,“既然前辈没有时间,那公子想来是有的,拍卖结束之后,家师在五楼设宴,还请公子赏脸前去。”   这人……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一开始就是冲着她来的! 第一百八十章 这场面熟悉   话说到这地步,秦晚瑟也不好再推脱。   她人在宝光阁,丹心房的人也在此地,她离开不会容易。   而且,她还想留下看看,丹心房的人寻她,是何目的。   未必是坏事,但还是小心为妙。   “……好。”   听她应下,百里流云面上浮出喜色,挨着她身旁坐下,手中花鸟折扇摇的越发欢快,更与秦晚瑟与兄弟相称。   有了百里流云在此,秦晚瑟等候拍卖倒也不枯燥,遇到从未见过的新鲜玩意儿,百里流云还会给她解释一番。   “一连出了这么些个宝贝,几位王爷竟然都没有出手,真是奇了。”   坐了这么久,除了左阳旭买了个胡人所制的簪子之外,还未见有人出手。   百里流云朗笑一声,“不出手,自然是在等好东西,比如秦兄的固元丹、玉肌膏,还有最后那件压轴之宝,三星堆出土的……龙骨甲。”   他故意拉长了语调,侧目看向秦晚瑟,想隔着那层幕离看出她脸上丁点变化。   “三星堆……龙骨甲?”   听名字,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只是不知与她手中的六星暖玉液、四星冰魄石比如何?   百里流云很识相的开始解释,“龙骨甲、魔兽森林的霸者,龙族逝去之后留下的遗骸,经高级炼器师炼化成护甲,炼化程度越高,防护能力越强。”   怕这么说秦晚瑟听不懂,他又补充道,“今日这件,可抵御黄阶高手十招全力攻击。”   抵御黄阶高手十招全力攻击?!   秦晚瑟震撼了。   怪不得这么些个王爷都来了……   若是她有了这个东西,直接去钱府暗杀钱霜儿,或许可全身而退?   更何况,就算不暗杀钱霜儿,这东西也可保命……   她静坐着一言不发,旁边百里流云仿佛看出了她心思,谑笑道,“秦兄动心了?只不过此番有几位王爷坐镇,那位天武首富安王也在,秦兄若想拿下,难度颇有些大……”   秦晚瑟仿佛没听到,忽然回头看向他,“先前三娘说,只要拿出与拍卖物等价的东西,也可交换,是也不是?”   百里流云被她的话给问怔住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是这么说不错,可那是龙骨甲啊!世间难得一见的东西!秦兄手里,有什么宝物能与之媲美吗?”   他有些怀疑的上下打量了秦晚瑟一眼。   虽然说她炼药能力出众,也确实是难得一见的人才,但缺钱是真的,灵石也没有多少。   他实在是想不出,秦晚瑟能拿出来什么东西与龙骨甲媲美。   秦晚瑟没有再说话,抬眸望着对面,那几位王爷所在厢房位置,幕离下的两眼精芒闪烁,头脑飞快的分析现状,以及接下来的行动,可能遇到的风险跟解决方法。   “铛”的一声,又是一声清脆锣响,三娘染着妖媚的嗓音传了上来。   “接下来要拍卖的东西,与上回的紫气养息丹,出自同一人之手。”   她高声道,“小侯爷,二品紫气养息丹,不知您买回去服用之后,感觉如何?”   百里流云听到底下的声音,略微激动的合了扇子,敲了秦晚瑟手臂一下,“到你了秦兄,不知这回能卖出何等高价。”   秦晚瑟不语,望向钱家人厢房方向。   钱文柏的声音幽幽飘出,“小妹服后,气色确实好了不少。”   底下议论声起。   “连侯爷都这么说了,那绝对错不了。”   “上回三娘不是说了吗?是一位世外高人炼制的,那些神戳戳的隐士,绝对不会差到哪儿去的。”   听得底下哄闹起来,三娘眉梢高高扬起,继续道,“此次这位高人带来的是……”   一伸手,掀开了盖在托盘上的红绒布。   “三品紫气固元丹、上等成色玉肌膏……固元丹稳固修为,凡是境界不稳者,服之稳固修为,无境界者,可凝武气,境界飞升……玉肌膏,涂抹之可使人逆龄,祛除疤痕,有绝妙功效。”   光是固元丹,就足以让底下人躁动起来,再加上个玉肌膏,就连方才不感兴趣的女子,都趋之若鹜起来。   “诸位莫急,这位高人拍卖前有言在先,若要拍下,需得两件一起,所以诸位,想好叫价,莫要哄抬,起拍价……一千五灵石!”   听到报价,秦晚瑟眼皮一跳。   上回二品丹药拍卖黄金二十万两,虽然有楚朝晟抬价的成分,但是也值几万两黄金。   今日三品紫气丹药,外加一瓶玉肌膏,只得灵石一千五。   果然灵石才是稀罕物,金石不能比之。   看她不说话,百里流云当她是觉得起拍价低了不高兴,解释道,“灵石乃是修武之人所用,对修武之人至关重要,所以比金石要贵上不少,起拍一千五灵石,已经是高价了,寻常三品丹药,只得几百灵石。”   秦晚瑟“嗯”了一声,两眼盯着钱家人的方向。   没错,这次拍卖,她仍旧是给钱家放饵。   单独的固元丹与玉肌膏,都是大补之物,但是她炼制之时,往里面加了点东西。   二者一起用,可令人致幻,若修武时候使用,可走火入魔……   直接下毒太明显,钱文柏心细如发,说不定会被他查出来,之后还会得罪宝光阁。   而且,这东西万一落入他人之手,这二者必定不会一起使用,用这种方法,最为稳妥。   钱霜儿派人追杀她,要置她于死地,她即便现在不能反杀,又岂有不回馈之礼?   “噔”的一声轻响,对面厢房门口明珠转亮,显示数字“两千”。   竟然是先前那位公主羽先出了手。   秦晚瑟眼皮一跳,有些意外。   紧接着,旁边睿王门口明珠亮,安王、钱小侯爷紧随其后。   从两千五,一直抬到五千灵石。   公主羽再出手,厢房门口明珠亮,六千。   钱文柏紧跟着出到一万。   直接抬了四千灵石!   底下人暗吸了口气,不愧是最近势头正猛的钱家,果然财大气粗!   “噔”的一声轻响,左阳旭门口明珠开始闪烁。   明珠明明灭灭,看不清上面数字。   三娘在台下看着眉头一蹙,跟手下人耳语,让上来看看情况,是否是明珠出了什么问题。   就在那人要上楼查看时,左阳旭门口明珠光芒一定。   “五万!”   直接从一万灵石叫到五万!   果然是京都首富的排场!   只是……这场面怎么这么熟悉? 第一百八十一章 叫板翼王   旁边厢房,钱文柏手中握着的茶盏几乎碎裂,淡粉的唇血色点点褪去。   深吸了口气,维持着平稳的语调。   “不愧是安王,出手不凡……”   左阳旭爽朗轻快的声音悠悠荡出,“侯爷莫恼,本王只是暂时稀罕这紫气丹药,再过点时辰,指不定本王就不感兴趣,给放了。”   这是摆明了要他加价、挤兑他。   钱文柏哪儿能听不出来?只是他又无可奈何,谁让人家是京都首富,只能忍着让人家松手。   真是……跟他二哥一个德行!   见此一幕,百里流云合了扇子抵在下巴上,一脸的匪夷所思,“从未听闻安王与小侯爷不和,今日是怎么了?”   这事别人不明,但是秦晚瑟清楚。   大抵就是听说了钱家挤兑她的事,左阳旭在帮她出口气罢了。   知道他是因为原身的原因,但心底还是有些感激。   钱霜儿毁了容,拍卖物里有玉肌膏,钱文柏自然不会放过,只得硬着头皮加价。   他一次加一千,左阳旭一次跟一万。   更可恶的是,睿王李星霖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然也在跟价。   第三次加价的时候,钱文柏手都是抖得。   那不是真金白银,而是灵石!   比真金白银难弄千百倍的东西!   但是不能撒手,一旦撒手,就会被左阳旭拿走。   人家出的起这个价。   最终,灵石被抬到八万八千,三娘三声问罢,一记落锤。   落入钱家。   “八万八?”百里流云没忍住笑了一声,“倒是个吉利数字,朝兄看到这一幕,怕是要心情大悦。”   听到“朝兄”二字,秦晚瑟眼皮跳了跳。   他今日情绪和缓了不少,以他的脾性,怕是会叫夜雨晚上唤她针灸,只是……   她回头望了一眼窗外天色,心下一沉。   怕是不能按时回去了。   咚——   底下锣声变鼓声,好似一记重锤,轰进众人心里,叫人为之一振。   台上除却三娘之外,其余婢女被遣退,上来四个精壮的佩刀汉子,各站一角,将三娘护在中央。   秦晚瑟尝试着叫镇龙探了一下那四人修为,竟然三个黄阶,一个黄阶高段,直逼绿阶!   而且,从刚才开始,底下围拢的普通看客已经被驱散退离五米远,由一队训练有素的武者守着。   许多人都搞不清楚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宝光阁拍卖史上,还从未有过如此阵仗,不免叫人心下有些不安。   秦晚瑟目光一沉,不由得坐直了身子,体内沉寂的血,跟着兴奋了起来。   “咔”的一声,台上凭空裂开一道口子,惊得众人呼喊一声。   三娘淡定的立在原地,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看着地面漆黑的洞里,不断往上升的笼子。   笼子完全升到地面,裂开的台子重新合上。   “轰隆”一声响,笼子周遭冒出些许寒气,先前燥热的空气,逐渐冷却了下来。   “玄铁?!那笼子竟然是玄铁做的!”   底下有识货之人一眼看了出来,惊声喊道。   三娘瞥了底下人一眼,道,“此物不必三娘介绍,诸位也知其珍贵程度,用刀枪不断的玄铁做保护,是最基本的,还请诸位谅解。”   玄铁?   秦晚瑟眼皮轻跳。   与她的冰魄石倒算是同宗同源,只不过,冰魄石是宗家,玄铁是分了几百支的旁系,只到旁根末节。   “此物,也用灵石竞拍吗?”   一道声音从楼上飘下,带着不近人情的冷漠、无人媲美的高贵。   翼王、李君凌。   听到这声音,一向淡然自若的三娘,竟然面上出现几分惶恐,镇定了下心神,才回道,“灵石不可,需灵晶,亦或者与拍卖物等价、超越拍卖物价值之物换取。”   “灵晶?”   奈何原身不修武,又在偏僻的乡下,消息闭塞,导致秦晚瑟也不知道还有此物。   “灵晶里面蕴含的灵气,比灵石要纯粹百倍,此物也是上等魔兽才出的,一块灵晶,可兑百块灵石。”百里流云解释道。   复又看了她一眼,暗自摇了摇头。   方才还有意竞拍龙骨甲,可连灵晶是什么都不知道,看来是拿不出什么好东西竞拍……   心里不免又叹了一声,秦兄一身本领,却隐居深山,未见过世面,实在可怜,若是入了丹心房门下,日子定然会有所改善。   想法一转,越发坚定了拉秦晚瑟入伙的想法。   楼上再没传来动静,三娘不敢怠慢,神色一正,开口道,“起拍价,灵晶……一万!”   一万灵晶!   底下那些人完全丧失了拍卖的想法,只想留下来看热闹。   这完全是楼上那些达官贵人的场子,与他们无关。   楼上,几家王爷门口明珠同时闪烁。   李星霖,一万五。   钱文柏,一万二。   左阳旭,两万。   公主羽,两万。   翼王……五万!   拍卖过无数宝物的三娘,此刻都有些兴奋到颤抖。   五万灵晶,足以将一个红阶一段的人,硬生生拉到红阶高段!   “翼王出灵晶五万!还有没有更高的?!”   三娘声音都有些破了。   四下俱寂。   左阳旭叹了一声,“本想买下来当个护身符,既然三哥瞧上了,那就让给三哥吧。”   他坐拥家产无数,若要护身符,大可买一批高手保护左右,根本无需一件龙骨甲,方才出手,不过是凑个热闹。   至于其他几位王爷,或有真想要者,但是翼王如此强横,那点心思也被消磨。   “翼王手段了得,出手必得,我就不凑热闹了。”   公主羽的声音响起,紧接着珠帘晃动,走出一绝妙身段的人儿来。   粉色纱裙,白纱蒙面,行走之间衣裙飘飘,恍若花间飞舞的蝶,一瞬间吸走了所有男子的魂。   “五万灵晶,还有没有更高的?”   三娘还在底下喊。   虽然心里清楚没有了,但是流程还是要走的。   厢房内,翼王起了身,踱步到门口,准备拿自己的猎物。   正在此时,二楼偏僻的角落里,门口一颗明珠闪烁了一下,亮起。   但上面没有显示任何数字。   底下人窃窃私语起来。   “什么情况?还有人叫价?”   “五万灵晶,还有人出的起比这更高的?”   “现在不是出不出的起的问题吧,还有人敢跟……那位叫板?几条命啊?”   “会不会是不小心按错了?没有数字啊。”   三娘抬头一看,是方才秦晚瑟进去的厢房。   她知道秦晚瑟不可能是误按,蹙了眉,有些担忧的望着二楼。   这位公子,不知道要做什么…… 第一百八十二章 我要了   明珠闪烁的厢房,门口珠帘晃动,走出一个浑身被黑布包裹的人来。   身形算是高挑,但是在男子堆里,还是落了下乘。   黑色幕离掩面,无人看清他容貌。   底下人仰头看着他,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眼里有探究、猜疑。   不知道此人是何来历,翼王出到五万灵晶天价,他竟然还敢往上叫价!   空气逐渐凝滞,所有人感觉胸口压了一块石头,呼吸有些不畅。   蛇将在暗处看着她走出的一幕,眉心不由得拧起。   跟翼王叫板不说,王妃哪儿来那么多灵晶?怕是王爷都没有……   三娘连忙反应过来,开口提醒道,“公子方才是不是按错了?翼王殿下方才已经出到五万灵晶了……”   她给出个台阶,只要秦晚瑟顺着往下走,此事便算过去了。   可惜,秦晚瑟看上那龙骨甲了。   她开口道,“没有按错。”   竟然不是按错!   对面翼王高冷宛若神邸般的容颜有了些微变化,微微扭头,鬓边银色人鱼飞耳挂珠随之而动,视线冷冷的定在凭栏而立的黑衣人身上。   看了又看,记忆中就是搜索不出有这么一号人物。   三娘掌心冒了些汗。   这公子,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对面这位翼王,王族血脉最纯正的王爷,尊贵无比,最重等级尊卑,没有身份的人得罪了他,不需要理由就会被当场斩杀。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恐怖程度比楚阎罗有过之无不及。   不过,宝光阁是不怕的。   “那公子出价多少?”   宝光阁开门做生意,都是价高者得,若这公子真出得起灵晶,给她也无妨。   但凡货没有问题,一旦出了宝光阁,任何纠葛恩怨,都与宝光阁没有干系。   秦晚瑟又答,“我没有灵晶。”   底下人倒嘶了一口冷气。   没有灵晶,竟然就敢叫板翼王?!   暗处蛇将额上落下三道黑线,没有灵晶也敢凑翼王的热闹,与王爷倒是有的一拼,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外面太过热闹,左阳煦跟旁边厢房的李星霖、钱文柏也掀帘走了出来,视线统一定在披着一身黑袍的秦晚瑟身上。   黑袍宽松,罩紧她全身,左阳煦没认出来,只颇有兴趣的看了她一眼,而后扫向旁边负手端立的翼王身上,抱着膀子看热闹。   至于李星霖,在看到秦晚瑟的第一眼,双眉便是一沉。   只钱文柏一人,面上没有多少变化。   底下三娘脸上笑容僵了僵,继续道,“公子没有灵晶,准备拿什么叫价?宝光阁不允许有虚报价的行为。”   “先前三娘说过,若有与龙骨甲同等价值、亦或者是超过龙骨甲价值之物,也可进行交换,我这儿倒是有一物,不知比龙骨甲价值如何,还请三娘送人鉴定一番。”   说着,她从袖口中抖出一白玉瓷瓶,转交到身旁百里流云手上。   “百里兄,有劳了。”   能媲美龙骨甲的东西,百里流云看着手中白玉瓷瓶,顿时感觉手上有千钧之重,不敢怠慢,拿着东西一撩袍角,飞快上了五楼。   一帮看客全都傻眼了。   没想到这穿着黑不溜秋的家伙,竟然能拿出媲美龙骨甲的东西来,到底是什么来头儿?   “侯爷!”   等待鉴定之时,秦晚瑟忽然开口,喊了对面钱文柏一声。   钱文柏已知他拍卖到手的东西,就是眼前这黑衣人所炼制,不敢怠慢,冲着秦晚瑟微微欠身,不卑不亢。   “不知先生唤本侯何事?”   秦晚瑟幕离下的一双眼瞥了他旁边站着的李星霖一眼,而后道,“方才说了,凡买我之物,不可分割,若要舍一物,那便二者皆舍,侯爷既然买下,就要遵守约定。”   钱文柏不知她重提这话是何缘由,还是点头应了,“那是自然。”   最后一个字落下,旁边站着的李星霖忽然一拳砸向栏杆。   红木栏杆应声而裂,朝着楼下掉落。   底下人惊呼一声,慌忙左右躲闪。   李星霖却浑然不觉,眼底一道杀气一闪而逝,“欺人太甚!”   他方才正准备私下与钱文柏商议,让他将那固元丹让给自己。   毕竟钱家血亏买了这丹药,他若肯出价,自然是帮了大忙。   现在全被这个黑衣人一句话给毁了!   怎能不气!   秦晚瑟冷漠睨了他一眼,丝毫不被他影响。   眼下她只想等着楼上丹心房那几个长老出鉴定结果,然后再想着怎么从那位翼王手底下逃脱。   李君凌现在看她的眼神,可像是看着一个将死之人。   拍卖成功之后,他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   被长袖笼罩着的双手微微一紧,脑海中冷静的思考逃脱方式。   砰——   五楼处传来一声轰隆巨响,旋即便是桌子倒塌的声音。   “暖、暖玉液!这竟是灵气之体暖玉液!”   一道震惊到直抽气的苍老声音霹雳般响起,叫二楼上几位王爷跟着心神一震,猛地抬头朝五楼望去。   蛇将潜伏在人群中,闻之也是虎躯一震,瞪圆了两眼。   那个女人……竟有如此至宝!   震惊之余,他面色倏地一沉。   如此至宝,必定引来群狼觊觎,只他一人保护王妃怕是心有余力不足,得回去禀报王爷。   想法落地,悄悄离去……   栏杆处,一个黑发中年人拼命拉着一个白胡子老头儿往回拽,但是根本拉不住,那白胡子老头儿伸长了脖子四处观察。   “送来暖玉液的小友何在?!老夫要见他!”   旁边伸出一支折扇,朝着秦晚瑟方向一指。   “师傅,那个就是秦兄。”   老头儿纵身一跃,竟挣脱了身后人的束缚,落到秦晚瑟面前。   离得近了,秦晚瑟才看清他容貌。   满头鹤发,脸上皱纹纵横交错,一双眼却晶亮无比,灼灼生辉,却不是令人厌恶的贪婪,而是对从未见过的天材地宝的狂热。   这位,便是丹心房那位炼丹高手,丹心圣手了。   “小友……”他放低了声调,凑近了秦晚瑟,让人觉得像是诱拐小孩儿的糟老头儿,“你告诉老夫,这东西……你从何而来?”   秦晚瑟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保持了几分警戒,“此物,乃是我临行前家师所赠,我也不知。”   此话透出另一个信息,她有师父,背后有靠山。   “师父,你别吓到秦兄了……”百里流云从楼上追了下来,拽住了云安,“待会儿还要请人家用膳呢。”   “哦哦,”云安连忙回过神来,跟秦晚瑟保持了些许距离。   “无妨,久闻丹心圣手大名,必定不会为难于我这小辈,”秦晚瑟放松了些许,问道,“不知我这暖玉液,可换龙骨甲否?”   “可!自然可!”   云安激动的下巴白胡子都在颤抖,“天地灵气凝化的液体,哪儿能比不上一把破骨头!”   三娘闻言,在底下一锤定音,“恭喜公子,夺得龙骨甲!”   李君凌眸色一沉,“乡野宵小,装神弄鬼,迷惑人眼,本王倒要看看你的真面目。”   “呼”的一声风响,翼王身旁一位高手身上黄色光芒绽放,拔出配剑,朝着秦晚瑟直袭而去!   “秦兄小心!” 第一百八十三章 被困宝光阁   秦晚瑟早已知晓那人朝自己袭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身上黑袍被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凌厉气势吹的呼呼作响。   手腕一抖,长剑滑下。   剑身不过两指之宽,薄入蝉翼,如秋水般冷冽明亮。   出鞘瞬间,周身散发出肉眼可见的寒气冰雾。   百里流云距离她最近,本要冲上前拦下,却被那剑身四溢的寒气冻的浑身一僵,动作没有跟上。   咻——   那人面无表情,身上武气镀了长剑,黄色光芒闪耀,将整个原本亮堂的宝光阁照如白昼。   秦晚瑟脚下猛地一踏,没有用武气,手中长剑从下撩起,斜刺而上,挡住那人剑势。   铛!   两剑交锋瞬间,那人手中长剑包裹的武器似是被狂风吹拂的蒲公英,光芒瞬间四散开来,沦为一把普通利刃。   竟一击溃散对方武气!   这一幕,在场众人看的清清楚楚,皆瞠目结舌!   就连只差楚朝晟一步之遥的李星霖也是心神蓦的一震,眼里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那人愣神一瞬,云安回过神来,阔袖一扬,掀起一道罡风,将那人硬生生震退。   强猛的风如重锤,狠狠击打在他胸口。   那人闷哼一声,一脚踩在栏杆上,在空中一个翻滚,重新落到李君凌身边,单膝跪地,面有愧色。   看到方才那一幕李君凌瞳孔一缩,一瞬间面上恢复常色。   对面云安高声大喝,“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这宝光阁,亦有宝光阁的规章制度,不论你是王孙贵胄,还是乡野武修,在我宝光阁企图挑事者,皆是与我丹心房为敌!”   李君凌淡然开口,矜贵的面容波澜不惊。   “云长老莫要激动,本王不过开个玩笑而已,宝光阁的规矩,本王还是知道的。”   话虽这么说,眉宇之间尽是高贵,没有丝毫认错态度。   丹心房地位特殊,不似普通人,他暂时不想与之交恶。   开个玩笑?   若非秦晚瑟有几分本事,怕是早已血溅当场,他竟然睁眼说瞎话,还开玩笑……   “今日拍卖结束,诸位,可以散场了!”   云安很不高兴,差点有人伤了这么个炼丹奇才,背后说不定还有个炼丹更厉害的老家伙在。   还没来得及切磋,人就死了,他颜面何在?   百里流云在旁边关切道,“秦兄,你没事吧?”   秦晚瑟摇了摇头,看向对面翼王。   李君凌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淡漠开口,“本王累了,想借贵地歇息一会儿。”   说完,斜乜了一眼半跪在地的手下,“去布置一下,此处鱼龙混杂,本王歇息不安心。”   “是。”   那人快速出了宝光阁,没一会儿,便有一支佩刀队伍涌进门来,自动分成两列,守在门口,另分出一小支上了二楼,把守在翼王厢房门口。   场中气氛,瞬间紧张!   云安眉心沉下,已经全无才得到天材地宝的欣喜。   “翼王这是做什么?当真要与我丹心房为敌?!”   李君凌立在对面,身上自有一股居高临下睥睨苍生的王者之气。   “本王未在宝光阁打斗,只是为了安危着想,让手下镇守,有何不可?”   他长眉压下,眼底多了一抹不悦,“看在丹心圣手的名头上,本王给你三分薄面,莫要以为本王不敢破了这宝光阁的规矩……”   这话,已颇具威胁性。   看着门口骚乱的人群被镇压,秦晚瑟一颗心沉入谷底。   果然如她所想,今日要走,没那么容易。   不过……她还有办法。   “三娘,龙骨甲已归我所有,我可以拿了吧?”   三娘点点头,“自然。”   秦晚瑟下楼,打开玄铁所制的笼子,将龙骨甲收入镇龙二层。   李君凌就在二楼看着,并不阻止。   钱文柏拿了东西,转下二楼,朝着秦晚瑟一礼,“先生医术了得,不知先生可愿回府一叙,刚好给小妹看看诊。”   秦晚瑟被幕离遮掩的双眼微微睁圆,定定看了钱文柏一会儿。   眼下这情况,他要带走自己,就是跟翼王对着干。   他为了钱霜儿,竟然能不惜做到这份上……   不管他是善是恶,起码,他是个好哥哥。   她没有这样的人守在身旁。   “钱文柏,莫要多管闲事,不过区区一个外姓侯……”   楼上,李君凌的声音冷冰冰、夹杂着丝丝厌恶飘了下来。   钱文柏抬头,望着李君凌方向。   “我邀请贤能之人,不知是管了谁家的事?”   他嘴角噙笑,眼底却暗敛锋芒。   “莫要逞口舌之快,以免累了家人……”   这番暗指,叫钱文柏瞳孔一缩,咬了咬牙,甩袖离去。   楼上,李星霖一跃而下。   黑袍翻飞,肩头雄鹰目眦欲裂。   他大步朝秦晚瑟走来,平视着她,眼底怒意翻滚,最终深吸了口气,硬生生压下。   毕竟,有求于人。   “先生若肯舍药,本王可解你燃眉之急。”   秦晚瑟看着他的眉眼,脑海中依稀是当日他不由分说朝她射箭的画面。   肩头被射伤的位置,莫名隐隐作痛了起来。   幕离下,她扯唇一笑,细眉轻扬,摇了摇头。   “不劳王爷费心,我就是死,也不需王爷出手相助……”   “你!”   李星霖真是搞不懂了,这人究竟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他翻遍了脑海,就是找不到有这么一个人。   若不是雨柔病重,他才不会拉下身段来求这么一号人!   左阳煦听她这么说,眼底淌过意外诧异的光,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   若是秦晚瑟在此,对上李星霖,怕是也会这么说吧?   想法将过,他一怔。   为什么看到这个人……会想起秦晚瑟来?   一个男一个女,根本搭不上边啊……   李星霖恨得牙痒痒,“既然如此,阁下务必好自为之……哼!”   怒哼一声,摔袖大步出了宝光阁。   左阳煦紧接着一跃而下,低垂着头,蹙眉深思着什么,未曾看秦晚瑟,跟着离去。   秦晚瑟视线追着他,直到他出了大门,消失在视野当中。   他没认出她,自然不会帮她。   他来此,只是拍卖些东西,看看热闹而已。   秦晚瑟漫吸了口气,压下心底有些异样的情绪。   回头对百里流云道,“百里兄,不是说五楼设宴,有人要见我吗?拍卖结束,我有时间了。”   走不了,就先跟李君凌耗着。   等天色完全暗下来,她再行动。 第一百八十四章 本王要活的   百里流云一听,忙正色点头,“正是,秦兄请随我来。”   秦晚瑟不紧不慢的上楼,行动之间并无焦急慌乱之色。   不知是有意无意,她上的是靠近李君凌一侧的楼梯。   身穿银甲的守卫排成一列,冷眼盯着秦晚瑟,毫不掩饰眼底的戒备与杀气。   秦晚瑟只觉自己此刻仿佛在穿过一个玄冰雕刻的甬道,那甬道尽头处,是一处寒泉,足以将她血脉尽数凝结。   行走之间,身上淡淡的甘苦药香在甬道中留下丁点余香。   眨眼间,人已经到了厢房门口,隔着珠帘,看到翼王一身白衣金边长袍,端坐在圆桌前,肩头上金色至尊牡丹盛放,衬的整个人雍容华贵,是凡人难以直视的荣华。   秦晚瑟轻轻颔首,“多谢翼王高抬贵手,肯让龙骨甲于我。”   闻声,李君凌掀起眼皮,冷冷的朝秦晚瑟凝了过来。   目如冷电,不同于楚朝晟的威压,他眼底清清楚楚的写着轻蔑漠视,以及位于万万人之上的王者之姿。   “你是来跟本王炫耀的吗?”   “非也,只是前来道谢,仅此而已。”   “道谢?”他眉梢微挑,收回视线,伸手端起茶盏凑在薄情的唇前,“不必道谢,该是本王的,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本王的。”   秦晚瑟听得出他言下之意,面无惧色,波澜不惊。   “既然如此……愿王爷梦想成真。”   轻点下头,转而朝着百里流云走去,只留下走廊中满满的余香。   李君凌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将手中未喝尽的茶水饮尽。   与百里流云转上楼梯,到了李君凌看不到的地方,百里流云皱眉低声道,“秦兄,你明知他冲着你来,何故再去挑衅他?”   秦晚瑟淡笑一声,“不是挑衅,算是打个招呼吧。”   百里流云观她神色,气定神闲,想来是胸有成竹,浑不惧怕,不觉也松了口气,扇子在手上一下一下轻敲着,带着秦晚瑟上了五楼。   秦晚瑟有意无意的回头望了一眼李君凌所在方向,收回视线的瞬间,眼底淌过一丝深沉。   云安走在二人前头,边走边问秦晚瑟。   “小兄弟,不知现在是几品炼丹师?”   秦晚瑟想了想,答道,“眼下……快要三品。”   “三品?!”云安伸出三根手指,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错愕之色,“听你声音还没流云大,竟然就是三品炼丹师了?!这放眼整个丹心房,都是数一数二的个中翘楚啊!”   “先生谬赞,丹心房人才济济,我愧不敢当。”   云安站在原地,一手捋须定定的看着秦晚瑟,眉目和善,眼带笑意。   “为人谦逊、才华出众、不卑不亢,老夫活了这些年,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优秀的年轻人。”   百里流云手中扇子反指着自己,“师傅,那我呢?”   云安白了他一眼,没有理会,放轻了声调,带着几分试探之意,“小兄弟,可愿拜老夫为师?入我丹心门下,也可解眼前之急啊……”   若不是丹心房的人,他们还出手相助,定然说不过去,但秦晚瑟要是丹心房的人,护她便在情理之中。   更何况,秦晚瑟背后还有个强大的师傅在,帮了秦晚瑟,算是与此人结交,何乐而不为?   秦晚瑟自然知道云安打的主意,微微欠身,“多谢长老好意,只不过,我已经有师傅了,一人不拜两师门。”   云安“哎呀”叫了一声,“二女可侍一夫,两个师傅也可以伺候一个徒弟的嘛!”   秦晚瑟不知怎么接话,旁边百里流云扇子敲了敲脑门,无奈道,“师傅说的这什么话?”   云安也觉自己说的过了,叹了口气,继续上楼。   膳食上的很快,但是秦晚瑟基本没动筷子,只一心留意着窗外的天色,掐算着动手的最佳时机。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桌上的饭菜,已经吃的七七八八。   百里流云蹙着眉,看了一眼身前坐着的秦晚瑟,又扭头朝楼下望去。   李君凌的人还稳稳当当的守在原地,严阵以待。   “秦兄……”他唤了一声,语调夹杂着几分担忧,“不如……今日住下吧?出了宝光阁,我等也不好插手外人事。”   秦晚瑟被他逗笑了,“住的了一时,还能住的了一世?放心,不会有事的。”   转而起身,踱步到一侧窗前望着外面月色。   “夜里的京都景色甚美,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秦晚瑟抿唇一笑,从怀中摸出一锭银两抛给百里流云。   “这些,就当修理费了。”   说罢,靠在窗前,身子朝后一仰,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下坠去。   “多谢款待。”   “秦兄!”   百里流云一惊,慌忙跑到窗前。   银色月光下,她身上黑袍被风吹的翻飞,面上幕离被从下往上涌的风掀起,露出下颌一角。   白皙如玉,尖瘦秀致,唇红齿白。   竟是个女子!   百里流云脑海中嗡的一声响,整个人晕晕乎乎,不知身处云中还是雾里,呼吸微微加快。   “跳下来了!抓住她!”   底下,翼王的人立刻反应过来, 拔出配剑直指在空中下落的秦晚瑟。   看着下面明晃晃的长刀,百里流云狠狠捏了把汗,大喊一声,“秦兄小心!”   咻——   距离地面三米时候,秦晚瑟宽阔的袖袍中,一道细细的丝线忽的激射而出,前端伸出抓钩,用力巴住了旁边一座高楼飞檐。   丝线收紧,她一脚轻踏墙面,身形在空中灵巧翻转,素手拽着丝线一荡,如黑蝶在月色下翩翩飞舞,诡异无比,却让人忍不住神往,令人窒息的谲美。   地面上来往的行人见之驻足而立,口中发出阵阵叹息。   空中飞鸟悬停,口中啁啾不止。   百里流云看痴了,忽觉肩上一痛,被一股大力猛地推开,后背撞到冷硬的墙壁,喉头顿时血气翻腾。   李君凌站在他方才所立之处,俯身下望,扫到空中飘荡的人影,手中掐出法诀,两指并剑,朝着那几乎透明的丝线一指。   “流离。”   一道淡淡的绿光在空中化成箭矢,倏地飞掠而出。   “嗤”的一声轻响,丝线断裂,秦晚瑟暗惊一瞬,身形不受控制的朝下坠去。   李君凌抬手打了个手势,底下包围宝光阁的士兵立马追上。   他不紧不慢的转过身来,窗口涌进来的风吹的他发丝微扬。   “云长老,本王这……不算是在宝光阁内动的手吧?”   云安一句话答不上来,两眼隐着怒火。   李君凌冷漠的一眼瞥过,负手踱到栏杆前,俯视下方。   “本王要活的。” 第一百八十五章 金蝉脱壳   这一声令下,原本热闹的街道,此刻更像是点燃了一把烟火,红橙黄三色光芒在空中盛放,起起落落,皆朝着空中坠落的黑影猛追而去。   秦晚瑟虽会武气,但轻功这东西却不是无师自通。   那些修武者在身后穷追不舍,她面色一沉,步伐不乱,迅速拐入偏僻巷子。   只要找个地方,给她一点喘息时间,她就能迅速脱掉外袍,恢复楚王妃的身份。   到时候就算是李君凌,也不能无视她的身份,对她动手。   巷子狭窄,且人烟稀少,她边跑边从袖中抖落千年醉,任由风将那粉末吹得飞散,充斥满整条巷子。   很快有人从后面追上,才穿过巷子,不出片刻,忽然浑身酸软,两眼皮灌沙似的沉重,昏昏欲睡,倒地不起。   有人倒下,立刻就有人补上。   那些侍卫似是蝗虫,前赴后继。   秦晚瑟借助魂力勘测地形,在被众人包围前迅速绕开,滑溜的似泥鳅,那些人摸都摸不到,极为恼火。   头顶,忽然一道绿光大亮。   秦晚瑟早有所觉,脚下连忙用力朝旁边侧身,“轰”的一声,脚下青石板炸裂开来,碎石飞溅,击打在她身上,生疼无比。   抬头一看,宝光阁楼顶,李君凌乌发飘飘,负手而立。   即便隔得如此之远,秦晚瑟仍旧能感觉到他穿透夜空而来的冷漠视线。   恍若凶猛的寒风夹杂着冰雪朝她迎面而来,她轻吸一口,连同肺里都结了冰渣。   这一刹那,让她生出一种,有这男人在,她绝对逃脱不了的感觉。   他似是主宰万物的神明,而她是被主宰的生命,四肢牵着线,牢牢地握在他手中。   因剧烈运动而砰砰狂跳的心,此刻速度缓慢了下来。   血液流速跟着减缓,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松懈……   十字巷子里,三个方向都有人追来。   飞檐上,身上冒着黄色武气的人拔剑朝她面门劈下!   劲风呼啸,冷如冰刀。   秦晚瑟双眉蓦的紧皱,溃散的战意再次调动。   身上橙色光芒乍现,手中冰魄剑现,旋身一转,猛地迎上那人。   锵!   黑夜下,刀剑碰撞,火光四溅!   男人力道蛮横强悍,秦晚瑟双手握住刀柄,咬牙死死抵着。   “咔”的一声,那人手中长剑,剑身突然出了裂痕。   秦晚瑟眼底精芒一闪,趁机猛地朝前一压。   长剑应声而裂,她手中长剑寒芒一闪,直朝那人头颅削去!   那人面色微变,连忙后仰。   秦晚瑟早料到他会如此,手腕一翻,麻醉针在手,两针齐齐朝他手臂扎下!   动作不停,手腕再次一翻,手里握了个圆滚滚的东西,朝着追来人群中拔栓扔去。   那些人以为秦晚瑟扔来的只是个暗器,只躲避了一下,继续朝前追来。   下一秒,“轰隆”一声巨响,浓云包裹着火光升腾而起。   遮天蔽日,惨叫连天!   站在高处的李君凌见此一幕,瞳孔骤然一缩,双眉压下。   这是什么招数?!   威力巨大,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一双眼凝着在人群中穿梭的秦晚瑟,眼里逐渐起了杀意。   如此能耐之人,若为敌,必为后患。   当除之!   正要动作,却见那黑影蹲在原地一动不动,手中拿着个长管似的东西。   李君凌眼底掠过一丝疑惑,正要动作,忽然感觉眼前有红光一闪。   再一看,空中一道暗器正朝他眉心激射而来。   速度之快,肉眼竟有些无法捕捉!   李君凌面色一寒,双臂猛地一震,浑身绿光冒出,形成个防护罩,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内,冷眼看着那不过小指节大小的东西,朝他飞来,薄唇勾起一抹讥讽。   但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那小小的暗器,竟然轻松穿透了武气防护,朝他眉心射来!   李君凌一成不变的面容终于出现一道裂痕,瞳孔猛睁。   千均一发之间,连忙侧头躲避,但还是晚了一步。   鬓边人鱼飞耳的挂饰被击落,额角一阵火辣辣的痛,不一会儿,有黏腻的血液缓缓流下。   他抬起手指,轻轻点过额头,凑在眼前看。   指尖殷红一点,如雪上红梅,绽放的正艳。   这人,竟然伤到了他!   他可是堂堂绿阶高手!   黄阶便是刀枪不入,不惧普通暗器,但是他一个绿阶!   竟然被伤了!   一股难以言说的怒火瞬间从五脏六腑烧到头顶,淡然矜贵的面容有几分狰狞。   “不过区区一介无名小卒,胆敢伤本王!”   他身上绿光大盛,在人群中锁定秦晚瑟的位置,俯身朝她追来。   现在……不需要活的了。   秦晚瑟能清晰感觉到头顶威压迅速靠近,心下如重石压阵。   本想分散他注意力,没成想反倒激怒了他。   这下有点麻烦了。   手从袖下伸出,一颗闪光丨弹在手,掐着李君凌袭来的时间,猛地朝地上一掷。   刺眼光芒瞬间爆裂开来,比白天日光更加刺眼。   她屏住呼吸,掉头扎进一旁漆黑巷子,迅速褪去黑袍放入镇龙,调整呼吸,若无其事的走了出来,混入人群。   很好,一切都在计划中。   闪光过后,李君凌双眼有短暂失明。   稍微适应了一会儿,夜市灯火逐渐变得清晰,往来行人也逐渐清楚。   身后侍卫追上,扶住他,“王爷,没事吧!”   “没事,”他冷冷盯着前方人群,方才那个黑衣人已然不见了踪影。   他额角青筋跳了跳,沉声道,“封锁此地,任何人不得乱动。”   堂堂翼王,还是头一回被人戏耍到如此地步!   “是!”手下人应了一声,对着前方人群高声道,“所有人听着,站在原地,不得乱动!翼王府追拿要犯!”   爆炸声此起彼伏,闹哄哄的人群被这一声喝住,站在原地不敢乱动。   秦晚瑟站在一处地摊前,还没走几步,只得停了下来,以免引起怀疑。   李君凌冷眼扫过在场众人,视线逐渐落到了秦晚瑟身上。   灯烛下,她白皙颈项,泛着水光,更加可人。   李君凌举步,缓缓朝她走了过来。   “跑累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楚王妃又如何   秦晚瑟转过身来,黑白分明的眼里映出李君凌的清冷面容,瞳孔微张,“翼王?”   她笑了笑,转正了身子,冲着李君凌道,“没想到竟能在夜市上碰到翼王爷,真是巧了,王爷在捉拿逃犯?”   李君凌两眼微眯,扫过她的眉眼。   秦晚瑟眉眼舒展,眼底清明一片,不慌不乱,毫不避讳他审视的视线。   “确实是巧了,本王要捉摸的逃犯,一眨眼混入人群,变成了大汗淋漓的……楚王妃?”   秦晚瑟心下“咯噔”一声,暗叹一声李君凌的敏锐。   不过只是这一点的话,要将她指认成方才的黑衣人,显然是不够的。   “翼王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秦晚瑟眼底光芒微敛,笑意仍在,可却不达眼底。   李君凌冷眼凝着她看了一会儿,手腕蓦的一抖,一把青锋长剑在手,不由分说,猛地朝秦晚瑟脖颈削去!   “呼”的一声风响。   秦晚瑟心下一紧,半拢在阔袖中的手倏地握紧,面上却没有半分变化。   一阵刺骨寒风迎面袭来,鬓边长发忽的被吹到脑后,紧接着纤细的脖颈上便贴了一片冰凉,激起一串细小的粟米粒。   下一秒,脖颈一痛,一条红色血线顺着剑锋缓缓淌下。   “血!血!”   周遭人倒抽一口凉气,恐惧害怕凝聚在心口,挤作一团想趁机逃走,但李君凌的人就守在四周,如同凶恶的狼群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们。   即便再如何挣扎,也逃不出这坚固的牢笼,好似待宰的羔羊。   秦晚瑟一动不动,甚至连眼都未曾眨一下。   侧目扫了一眼紧贴着自己脖颈的长剑,只需他用些力,就可以轻松割破她的动脉,取了她性命。   眼底笑意褪去,眉眼上结了层淡淡的霜,淡声道,“翼王爷,这是何故?”   李君凌冷眼盯着她,见她竟然没有出手,眉头稍稍蹙起,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也没有收回长剑,转而道,“已经这个时辰了,不知楚王妃为何在外晃悠?”   “我去哪儿干什么,还需跟翼王汇报吗?”   李君凌眸色一沉,“以为嫁入楚王府,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胆敢这么跟本王说话?”   “即便我不是王妃,就意味着王爷可以当街伤人了吗?”秦晚瑟口齿伶俐,吐字清晰,直迎上他双眼,“更何况,如今,我偏偏就是楚王妃!”   李君凌拧眉,额上伤口已经止血,结成血痂,衬的他整个人多了分谲艳魅惑之感。   “楚王妃……又如何?本王当街捉拿逃犯,就是楚王妃,也得乖乖配合。”   手腕灵活一转,剑尖直指秦晚瑟衣领。   “嗤”的一声,衣裙应声而裂。   “嘶……”   方才面上写满恐惧之色的民众,此刻看直了眼!   秦晚瑟本就生的极为美貌,身段也是绝佳,有暖玉液浸养之后,肌肤更是脱胎换骨,嫩如婴孩。   她面色骤然一变,一手迅速按在破裂的衣领处,两眼杀气瞬间蒸腾!   心里很清楚,这是李君凌为了试探她的身手与那黑衣人是否吻合,专门设下的圈套。   但是,如此奇耻大辱,她岂能咽下!   看着她眼里喷出的怒火,李君凌眼里不屑一顾,嘴角噙着浓浓讥嘲,犀利的眉峰高挑而起。   “经了几个男人的身子,你倒是爱惜的紧……”   秦晚瑟手指在衣裳破裂处翻转缠绕,将衣领绑成一个死结,护住大片春光。   撩起眼皮,看向对面李君凌,眼底锋芒俱现。   “翼王爷倒是至今没传出什么流言蜚语,莫不是好男风……亦或者,不举?”   围观的路人有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李君凌额角青筋跳起,握剑的手背几条筋络显现,咬紧牙关,硬生生从齿缝挤出几个字来。   “找死!”   脚下蓦的一踏,身上长袍随行而动,猎猎作响,手中长剑寒芒一闪,朝她脖颈直直刺来!   秦晚瑟早已张开魂力,对他一切动作皆有所觉。   几乎是与他动手的同一刹那,脚下蓦的踏地,翻身跃起,空中一个漂亮的灵鹊转身,一脚踢中一个侍卫脸颊,劈手夺下他手中配剑,反手抖出个剑花,朝李君凌反刺过去。   李君凌反应极快,手腕一转,长剑挡在后背。   “铛”的一声脆响,脚下一转,另一只手掐了个诀。   秦晚瑟看到他手指变化,大惊失色,连忙飞身后退,撤出十几米之远。   这该死的等级压制!   前脚刚落地,后脚便听到前面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   “缚。”   绿色的荆棘凭空伸出,似是有意识般,穿过人海,朝着秦晚瑟抓来。   秦晚瑟纵身后跃,手中挥刀劈向荆棘。   可这刀并非她的冰魄,碰到武气凝结的荆棘瞬间,就被紧紧缠上,顺势绕上了她的手,死死缠住。   这荆棘,不比楚朝晟的藤蔓。   锋利的尖刺狠狠扎进皮肉,殷红的血瞬间流淌出来,顺着手指聚成一滴,不住的落在地面。   夜色下,街道上挂在屋檐的灯笼被风吹的左右摇晃,人群自动分到两侧,李君凌面色冰寒,背月而来,肩头金色至尊牡丹仿佛鲜活了起来,被风吹的轻颤。   睨了一眼她被刺的鲜血淋漓的手腕,轻哼一声,“现在,可愿意乖乖配合本王追查逃犯了?”   秦晚瑟低垂着头,挡了月光,众人看不到她脸上是何表情。   李君凌以为她丧失了斗志,对左右眼神示意,“带走。”   “是!”   事情落定,李君凌收回配剑,转身朝前踱步。   一步跨出,忽然听得身后传来一声痛苦闷哼。   晚风乍起,浓浓的血腥味道在空气中蔓延开来,直钻入他鼻腔。   被堵在街头的民众忽然脸色大变,瞳孔圆睁。   “杀、杀人了!”   李君凌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忽而转身。   对面,秦晚瑟一身素色衣裙染了血,白净的脸上也溅了几滴血花,手中握着一把三尺青锋长剑。   剑身不过两指之宽,细如薄柳,薄如蝉翼,月色银辉一镀,有阵阵寒气散发出来。   上面挂着温热的血液被瞬间冻结,干巴巴的掉落下来。   她眼底冰凉一片,没有丝毫温度的望着对面李君凌,恍若觉醒的修罗。 第一百八十七章 你好的很呐   李君凌瞳孔微震。   被缚令缠绕的人,只有比自己修为高的人才可以挣脱。   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忽然,他视线落在秦晚瑟手中长剑。   那剑……   若是没有看错的话,她手中那把剑,正是当时那个黑衣人在宝光阁内用的那一把。   他没有猜错。   那个黑衣人……就是秦晚瑟!   李君凌眸光缓缓沉下,“本王说了,属于本王的东西,迟早都是本王的……”   手在虚空一握,绿色光芒显现,凭空幻化出一把长剑,凝为实质。   蓦的一甩,长剑当即发出一声嘹亮铮鸣。   “你那狐狸尾巴,该一直藏好的……”   秦晚瑟冷哼一声,握紧手中冰魄。   “翼王说什么,我听不懂,我只知道,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魂力张开,摆出进攻架势,脚下猛地一踏,提剑欺身上前。   她身形消瘦,行动起来衣裙翻飞,好似随风共舞的蝶。   李君凌立在原地,一双眸漆黑似海,身上逐渐腾起绿色雾光,将长剑一并包裹。   盯着秦晚瑟动作,薄唇落下,提剑横身一挡。   “锵”的一声脆响,火花四溅!   秦晚瑟一震后退,旋身一转,手中剑朝着李君凌斜斜劈下,再次被挡。   她攻势很猛,李君凌引以为傲的武气,在她剑下犹如薄纸,不堪一击。   “缚!”   绿色的荆棘从他身侧激射而出,秦晚瑟立在原地,抬手一剑将荆棘劈成两截,脚下猛地用力一蹬,整个人顺势跃起,直逼李君凌。   李君凌眼底深沉如海,酝酿着滚滚怒意。   堂堂绿阶高手,竟然被一个没用武气的女人逼到如此地步,简直是奇耻大辱!   手中法诀接连催动,数不清的绿色光芒如竹林倏地窜天而起,朝着秦晚瑟狂轰乱炸!   数量太多,即便秦晚瑟有魂力探测捕捉轨迹,但体力消耗过多,加上手腕伤势未好,动作跟不上,难免中了招。   “嗤”的一声。   秦晚瑟躲避不及,一束绿色的箭矢贴着肩头穿过,虽未伤及骨,却破了皮,血液止不住往下淌。   “不是得了那龙骨甲,为何不用?”   李君凌面色冷峻,举步朝她走来。   秦晚瑟一手捂着肩头止血,两眼盯着朝她走来的男人。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不好用镇龙疗伤,否则好端端的伤口突然消失,定然会引起众人恐慌,把她当成怪物。   “翼王在听什么,我听不懂。”   嘴上说着,掐算着他与自己的距离,准备反击。   “别装傻,早点交出龙骨甲,本王可网开一面,饶你一命。”   秦晚瑟冷笑,“饶我一命?翼王也得有杀人的本事才行。”   李君凌眉心一压,手中剑一转,一步一步朝她踏近。   “冥顽不灵!”   五、四、三……   秦晚瑟盯着他的脚步,看着二人之间逐渐缩短的距离,不着痕迹的将麻醉针扣在掌心。   二……一!   就是现在!   手腕不动,全靠手指劲道将麻醉针送出,整个人蓦的提了一口气,提剑奋起!   李君凌轻轻松松躲开那两根麻醉针,手中剑一抬,防住秦晚瑟攻势。   “黔驴技穷?”他眉梢一挑,眼底尽是不屑。   秦晚瑟没有理会,手中剑朝高空一抛,左手趁机扣住李君凌握剑手腕。   “抓到了……”   她红唇勾起,眼底掠过一丝慧黠光芒,手腕一抖,指间夹着麻醉针,迅速扎入李君凌手臂。   “放肆!”   李君凌面色大变,一声大喝,街道旁边摆放着的水缸忽然破裂。   清透的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在空中聚成一条怒龙,长啸一声,朝着秦晚瑟张口咬下!   抛在空中的剑缓缓掉落,秦晚瑟跃起一接,没有退却,借力在飞檐上一蹬,再次朝李君凌袭来。   剑身寒光流水,映照着她冷静犀利的眉眼,毫无退缩胆怯之色。   翼王又如何?   伤她、辱她,岂能就此作罢?!   李君凌只觉右手逐渐失去知觉,素来冷漠轻视万物的脸,终于有了裂缝。   眸色深沉,眼底岩浆滚滚,有要喷发之势!   区区国公之女……竟然如此放肆!   左手二指并剑,指挥水龙,朝着秦晚瑟猛扑而下!   秦晚瑟握紧手中剑,一剑劈开水龙头部,但下一秒,水势聚拢,再次朝她袭来!   她的冰魄,对不是武气的东西无效!   秦晚瑟眉心微拢,手中再扣麻醉针,隔空朝李君凌射去。   李君凌控龙被扰,趁着这短暂空挡,秦晚瑟一口气冲到他面前。   她眉眼如画,发丝随风飞扬,有几缕粘连在发干的唇上,飒爽英姿,勾魂摄魄。   手中长剑一转,紧贴在他脖颈,一如他先前那般。   李君凌冷凝着她,没有说话,手中掐着法诀又是一催。   水龙调转过头,张开血盆大口朝秦晚瑟狠狠咬下。   “我劝翼王莫要轻举妄动。”   她手中剑一紧,又往他脖颈上凑了一分。   剑尖锋利,轻而易举划破了他的皮肉,温热的血淌了下来,下一秒,被冰魄冻结。   李君凌冷眼扫了抵在脖颈的剑,满眼不屑,“你又如何,要将本王当街斩了不成?”   秦晚瑟冷笑一声,并不答。   手中剑尖飞速一转,朝着他衣领腰带处一划。   只听“嗤啦”一声,翼王衣带尽裂,露出紧实冷白的胸膛,惹得周遭姑娘惊呼声连连。   李君凌一张脸青红交错,眼里怒火几乎喷溅出来,恨不能将秦晚瑟挫骨扬灰!   “你、好得很呐!”   说话之间,声音都在发颤。   右手麻痹感觉一过,顿时催起法诀。   水龙身形忽然变化,变成九头蛇来,从四面八方朝秦晚瑟发起猛攻!   方才,李君凌看的清清楚楚,武气她能破,召唤术她却动不了分毫。   这次拿下她,必定要让她吃尽所有酷刑!   秦晚瑟连忙左右闪躲,猝不及防下被一个蛇头咬住肩头,猛地朝空中甩去。   周遭水势立即变化,将她整个人包裹进巨大的水球内。   刀劈不断,空气隔绝,很快,秦晚瑟的力气也跟着被抽走。   情况危急。   秦晚瑟脑海中飞速旋转,想办法被围困的水球中出去。   但是无论她如何上游,那水球都会把她挤回到中央。   俨然一个水牢。 第一百八十八章 他来了   肺中氧气在飞速消耗,她实在憋不住气,张口吐出一个水泡,连忙捂住口鼻,强撑着。   左右看热闹的人全都傻了眼,大气不敢出一个。   李君凌眉宇间寒气逼人,左右手下连忙取来一件长袍披在他身上,掩了他此刻的不雅。   一想到方才竟然被这个女人压制,还被划破了衣裳,李君凌脸上便一阵火辣辣的。   怒哼一声,手中再次掐起法诀。   眼前几米宽的水球,在他的法诀催化下,逐渐缩小。   单是外面看都十分憋闷痛苦,更不用说身处在水牢内部的秦晚瑟。   只觉周围水压不断增大,胸腹前后仿佛压了一块厚重的钢板,要将她整个人挤压成一张薄纸。   方才有些结痂的伤口,此刻再次裂开,血液如同红色的飘带,在水牢里肆意起舞,不一会儿,就将那清澈的水牢染成了鲜红色。   秦晚瑟只觉浑身温度仿佛随着血液一点点的流失,力气也跟着流走,整个人好似沉溺到了深海底,眼前也开始发黑。   好不容易得来的重生,好不容易要有近在咫尺的自由!   怎能如此轻易放弃?!   闭上眼,索性放弃挣扎,神识沉入识海,调动所有魂力,进入二层武器库。   琳琅满目的重型武器,随便拿出一个,都可以轻松毁掉一座王府宅邸。   鱼死网破就鱼死网破。   看秦晚瑟不再挣扎,以为她昏了过去。   李君凌放下掐着法诀的手,面上裹着冷霜,理了理身上披着的长袍,口中冷哼,“不自量力。”   正要开口吩咐左右,却见方才静止的水牢内,水忽然翻腾起来。   他眉心拧起,紧盯着里面的秦晚瑟。   她指尖垂落,一动不动,那把长剑也落在了水牢里。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沸腾的水越来越躁动,似是被囚禁的龙,怒声咆哮翻滚,要挣脱这桎梏!   “怎、怎么回事?”   “诈尸?!”   左右人你一言我一语,慌乱紧张的氛围在悄然之间飞速扩散,就连李君凌手下的兵也开始惴惴不安,不由自主的往李君凌身后靠去。   “一个将死之人,也值得你们吓成这样?一群废物!”   李君凌一声低喝,视线重回水牢,身上绿色武气突现,手中法诀再次催动,不断的压缩控制水牢,只得先前的一半大!   沸腾翻滚的水还在继续,浑然无视了李君凌的控制。   到了这时候,李君凌终于嗅到了一丝丝不寻常。   他在感受到水牢内这女人的气息,应该是晕过去了,可是为什么水牢会不受他控制?   就好似里面有一股即将爆炸的强悍力量,正在酝酿……   这女人,难不成还有隐藏实力?   怎么可能?!   分明都已经昏过去了!   掌心直接幻化长剑,镀了武气,阔步走向水牢。   他倒要亲自试上一试,这女人在耍什么花样。   剑尖穿透水牢的瞬间,好似有一股与他对等的力量在排斥着他的接近。   李君凌眉心一皱,武气源源不断的注入,不断地接近秦晚瑟的心脏。   秦晚瑟双眸紧闭,仿佛进入一个假死状态,对外面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   周遭众人,呼吸仿佛随着那缓慢行进的剑尖,一并放缓。   终于,剑尖刺破了秦晚瑟的衣襟,只需再深入一步,就能直取她心脏。   咻——   一道风刃带着尖锐的呼啸撕裂长空!   李君凌只觉手腕一凉,条件反射似的蓦的收回手。   “嚓”的一声轻响,手中四品星器,剑身拦腰而断。   若是抽回手慢上一秒,掉落在地的,就不是半截剑身,而是他的手了。   他垂眸看了一眼手中断剑,随手抛下,抬眸凝视向前方。   楚朝晟一人当先,骑马飞奔而来。   身后清一色玄色轻铠的王府侍卫紧跟其后。   马蹄声隆隆,呼喝声震天,左右飞檐上挂的灯笼被马队飞驰而过带起的风吹得左右肆意摇晃。   咻——   又是一道风刃激射而出,这次正中水牢!   方才牢不可破的牢笼,被风刃凌空劈开,里面的人不受控制的掉落下来。   楚朝晟勒紧马缰,身形骤起,整个人在空中化成一道残影,飞身上前,将她稳稳接住。   方才隔得甚远,没有看清,眼下近在咫尺,秦晚瑟的一切清清楚楚落入眼中。   女子双目紧闭,乌黑的发丝被水浸泡的越发的黑,丝丝缕缕遮住半张狼狈容颜。   肩头、双手血色漫漫,将素色衣裙染成淡淡的红色。   楚朝晟只觉心脏被一只生满倒刺的手蓦的攥住,用力揉搓,顷刻间胸口鲜血淋漓,痛的他连呼吸都觉得是一场煎熬。   他低垂眼帘,众人看不清他神色。   修长的手指抬起,探向她脖颈。   血管还在强有力的稳稳地跳动,只不过指尖所触之处,皆是冰凉一片,如同一只只触手,瞬间延伸到他四肢百骸,直冻结了心底。   “你干的?”他问。   李君凌垂眸乜了一眼楚朝晟,依旧高高在上。   “本王捉拿逃犯,她拒不配合,本王只好动些手段。”   “本王不是问你缘由,而是问你,对她动手了?”   “是又如何?”   确认过秦晚瑟生命体征还在,楚朝晟将她打横放好,将身上外袍解下,仔细披在她身上。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顺势将箭袖束紧。   “夜雨,照看好王妃。”   这是他头一回,用王妃来称呼秦晚瑟。   只不过眼下秦晚瑟正在昏迷中,没有听到。   李君凌看他做派,眉梢一挑,“你与本王修为不相上下,打,毫无意义。”   “不相上下?”楚朝晟阴翳的眸散出沉沉的光,“若是不相上下,天武该有两个第一!”   大掌虚空一握,长枪在手,雷电缠绕其身,发出滋滋响声。   身上白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再不啰嗦,脚下蓦的一踏,地面青石板登时四分五裂。   银电如丝线缠绕全身,街道两侧飞檐上挂着的灯笼被瞬间点燃,烧成灰烬。   刹那间,整条街道陷入一片黑暗,唯有一绿一黄的光影不断碰撞!   民众早已被这一幕吓坏,惊叫着四散奔逃。   夜雨守在秦晚瑟身边,忽然感觉她好像动了一下。 第一百八十九章 她没事   “秦小姐?”   夜雨定睛一看,秦晚瑟眼睫轻颤,隐隐有醒来的迹象。   伸手一探她额头,竟然滚烫无比。   “王爷!”   心下一急,他高声大呼,却没有看到秦晚瑟身上迅速愈合的伤口。   楚朝晟正与李君凌打的难分难舍,被他这一喊,刹那分了神,被李君凌瞅见空挡,旋身一脚,正中胸膛,立马气血翻腾,整个人接连倒退十几步。   他浑不在意的一指抹去嘴角溢出的血,蹙眉高声回道,“怎么了?”   “秦小姐情况不对!”   楚朝晟眉心一沉,方才那股狂暴气息褪去,变得冷静凝重。   “本王速战速决,总得先给她讨回点公道!”   李君凌听到他这么说,额角青筋跳起。   “速战速决?你未免太不把本王放在眼里!”   楚朝晟却像是没听到,一手掐诀在身前,身上气息被瞬间释放。   身上亮金色的武气,在瞬间燃烧,逐渐变成了与李君凌同等的色彩。   夜色沉沉,晚风渐急。   两个男人身上爆发出来的强猛气势“轰”地一声猛地对撞!   好似蛮横的犀牛,动荡之间连带空气被一并掀起!   周遭瞬间飞沙走石,房顶屋檐青色瓦片落雨般掉下,街道瞬间变成一地狼藉!   围观众人艰难的吞咽了口口水,修为低的站不住脚跟,几乎要如那瓦片般被劲风吹走。   “咔嚓!”   头顶突然浓云汇聚,一道银色霹雳从中炸裂开来!   楚朝晟手中银枪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突然震颤嗡鸣,好似龙吟虎啸。   李君凌眉头一皱,看着对面楚朝晟,口中冷声道,“为了区区一个女人,你竟不惜做到如此地步?”   头顶霹雳狂闪,将楚朝晟那张布满阴霾的俊脸映照得明明灭灭,多了分怖色!   “冥雷!”   口中一声高叱,手中银枪直指苍穹!   漆黑厚重的云层中,一条怒龙翻滚不息,受到召唤,长啸一声,从天而降,直击李君凌!   李君凌面色凝重,手上也不停歇,手指如穿花蝴蝶,法诀接连催生。   浑身武气升腾,散落在地的水被再次调动起来,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内。   银龙怒啸,面目狰狞。   恐怖的力量蓦的坠下,将整个水球吞噬!   旁边有人惊呼,“王爷!”   银光滋滋,持续许久不曾停歇。   只听“嗤”的一声,数不清的水蒸气腾空而起,迷了众人视线。   楚朝晟冷凝着眼前一幕,手中长枪紧握,口中低喝一声。   “穿云!”   长枪瞬间脱手而出,带着刺耳的嗡鸣声朝着水雾中激射而去!   “唔……”   万籁俱寂,水雾当中,清晰的传出一声痛苦闷哼。   李君凌……竟然受伤了!   楚朝晟两指并剑,绿色武气升腾,掐着法诀将银枪重新召回。   银亮的枪尖,嫣红的血正缓缓往下滴落,宣告它衔回了猎物。   楚朝晟再不停留,转身直奔秦晚瑟,将她打横抱起,翻身上马。   “给本王站住!楚朝晟!”   水雾散去,李君凌一手捂着肩头,血色从他指尖缓缓渗出,梳得齐整的发丝此刻微微凌乱,额角结了血痂,模样狼狈。   他愤恨恼怒的望着楚朝晟离去方向,捂着受伤手臂的手怒到紧绷发颤!   “王爷,您没事吧?”   李君凌一记冷刀剜向那人,看也没看,直接缚令出手,任凭那粗壮的荆棘将那人锁喉。   忽然,头顶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细细的雨丝落在人脸上,有些微凉。   楚朝晟抱着秦晚瑟,只觉她如烧红的石头,滚烫无比。   浓眉紧蹙,心下焦急,手中马鞭挥舞的呼呼作响,隐隐见了血色。   “真是不让人省心的女人!”   他才刚搞清楚自己的心境,准备跟她说个清楚,没想到她就发生了这种事。   若非让蛇将一直跟着,否则他怎么会知道这女人竟然惹上了李君凌?!   “夜雨,去请御医!”   身后跟着的夜雨应了声“是”,当即调转马头,直奔皇宫。   眼看着要到楚王府门口,怀中女人忽然睁开了双眼,一抹杀气在眼底一闪而逝,手腕一震,有什么要脱手而出。   但觉周遭景色不对,连忙将要出来的武器收回。   “王爷?”   秦晚瑟震惊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才反应过来眼下的一切。   估计是她与李君凌打斗昏迷过去疗伤的时候,楚朝晟赶来了。   好险……刚刚差点就拿武器瞄准他的脑袋了。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楚朝晟看她清醒,忙勒紧缰绳停下,伸手探上她额头。   “可有哪里不舒服?”   他黑眸深沉漆黑,毫不掩饰眼底的焦色。   秦晚瑟还是头一回见他如此坦诚的表露自己的情绪,有些不适应。   他手伸过来的瞬间,条件反射似的往后一退。   可马背上就那么大点地方,她又能退到何处?   见她如此,楚朝晟眉梢压下,长臂一伸,强行箍住她腰身将她拽回怀中。   再不发一言,驱马直奔楚王府。   马背上,秦晚瑟如坐针毡。   稍微往后一退,便是楚朝晟滚烫的胸膛,只得强行挺直了身子,尽力不靠近他。   饶是如此,二人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许接触。   周围竹香萦绕,熏得她脑海中微乱,根本没有办法集中精神。   连那迎面而来的雨都没法叫她清醒。   忽然,她瞥见自己的手腕。   被李君凌缚令缠绕,刺伤了不少,但眼下已经完全愈合。   楚朝晟定然看到了她的伤口,待会儿若是让他看到伤口没了,怕是会将她当成怪物,怀疑她。   混乱的脑海瞬间清醒。   终于到了楚王府门口。   楚朝晟勒马停下,抱着秦晚瑟就要下马,却被她先行挣脱,自己一跃跳下。   他浓眉紧蹙,看着落到地面上身手灵活的女人。   “抱歉,给王爷添麻烦了,我已经好了,自己可以走,多谢王爷带我回来。”   说完,头也不回,连忙赶回缀锦园。   楚朝晟坐在马背上,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看着秦晚瑟,直到她消失在视野当中。   秦晚瑟脚下生风,好似身后有饿狼追着,一口气到了缀锦园。   “小姐?”   她没回来,追月便一直候着她,见她从夜色中快步前来,心下一喜,举步迎上。   走的近了才看到,秦晚瑟身上披着男子的外袍,里面衣裙尽湿,还隐隐有些血色。   “什么都别问,我没事,帮我拦一会儿王爷跟大夫。” 第一百九十章 本王想进一步   追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秦晚瑟这么急切,便开口应下。   秦晚瑟进了房,脱下外袍跟湿透的衣服,看着手腕上跟肩头上愈合如初的肌肤,眉心紧锁。   沉吟片刻,从柜子里取出纱布帮自己快速包扎好。   打好最后一个结,外面传来脚步声与交谈声。   “王爷,我家小姐正在换衣服……请稍等片刻。”   “她双手受伤,如何换衣服?开门。”   追月忙道,“王爷稍等,我这就进去帮小姐换衣服。”   “她身上本王有哪里没见过……”   说着,就要强行闯入,里面恰好传来秦晚瑟的声音。   “追月,让王爷进来吧。”   追月看了一眼楚朝晟,垂首恭敬的退在一侧。   楚朝晟立马推门而入。   彼时,秦晚瑟已经换好里衣躺在床上,身上伤口全都被包扎齐整。   楚朝晟走近了,看到这一幕,沉沉的呼了口气,眼里有隐忍的怒意。   “为什么做那种危险的事不告诉本王?”   他怒这女人什么都不告诉他,孤身一人犯险,不信任他。   秦晚瑟眼皮一跳,并不意外他已经知道她的另一层身份。   “我与王爷只是合作关系,若是遇到难题,自然会跟王爷求助,这事情,我可以自己解决。”   自己解决?   他若是来晚一步,她小命都交代在那了!   当李君凌是什么善男信女?   整个天武他最不想来往的,便是李君凌!   他隔着老远看到她被困在水牢里心里抓狂的要疯,可是这女人竟然面无波动的跟他说着如此淡然的话!   一股怒火倏地涌上头顶,一个箭步上前,双手将她禁锢在床榻与自己身前。   所有贪嗔痴念妄再不压抑,尽数涌在眼底翻滚。   “你把本王当成了什么?!”   他眼尾压着一抹情绪,秦晚瑟看的清清楚楚,心头蓦的一跳,盖在被子下的手跟着一紧。   她是迟早要离开的人,他二人只是合作关系,不该有其他情绪掺杂在内。   更何况,她也并不想一直留在王室纷争中。   心下一狠,出口带着几分薄情。   “王爷,是我合作伙伴。”   她双眸清澈微冷,面容一如以往般素净,只不过多了抹冷淡疏离。   短短几个字,似是钝刀切割在楚朝晟心头,仿佛要将他才确定的心意拦腰斩断。   楚朝晟喉头一梗,一个箭步上前,双臂撑在床头,将她整个人圈在怀中。   两眼灼灼的锁着她,俯下身靠近了她唇,滚烫的气息尽数喷拂在她面上。   “若……本王要再进一步呢?”   他黑眸直直望进她的眼底,想要寻一丝答案。   他不相信这个女人对他毫无感觉。   秦晚瑟心下一紧,拢在被子下的手早已沁满汗珠,可面上仍旧波澜不惊,眼神都未有分毫波动。   朱唇轻启,吐出来的字仿佛一盆冰水,瞬间浇灭的楚朝晟火热的心。   “王爷,你逾越了。”   短短几个字,仿佛有着巨大的力量,在楚朝晟耳畔轰然炸响!   他身形蓦然一僵,坚定的瞳仁微颤,似是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到的。   反复看着对面那双黑白分明的眼,再三确认,里面没有丝毫情感起伏。   “是因安王……还是其他?”   秦晚瑟垂眸不语。   不是因为安王,而是因为自由。   但是这种理由,显然不能让楚朝晟信服,索性不说。   看她默认,楚朝晟身上力气仿佛被瞬间抽走。   禁锢着她的双臂无力垂下,垂下眼帘颓然站起身。   床头烛火被风吹的摇曳,灯芯噼啪炸响,他分明的俊脸染上了一层浓墨重彩,看不清眼底神色,只觉压抑的可怕。   “真是个冷静到可怕的女人,拒绝都拒绝的这般冷静干脆……”   他俊脸沉寂,仿佛汹涌翻腾之后,归于平静的深海。   “本王做不到你那般冷静,所以,从今日起……不合作了。”   不合作、不针灸,就不用再看到她了。   心境也不用再随着她起起伏伏,令人抓狂了。   秦晚瑟靠在床头,听他说完,直到他离开,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面上冷静无波,被褥下的手,却早已被掐出了血。   先前还未感觉,直到刚刚秦晚瑟才察觉,这个男人,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在自己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   上一世枪林弹雨,阴谋种种,让她厌恶了勾心斗角,而王室此物最多。   她是要离开的。   当断则断,对他二人都好。   深吸了口气,缓缓闭上双眼,一切归于安宁。   夜雨骑马带着御医赶回,一进院门,便见楚朝晟一身落寞朝自己厢房走去。   “王爷,御医到了。”   楚朝晟侧目看了他一眼,眸子仿佛被夜色染黑,没有丁点光亮。   “送回去吧,三品炼丹师,不需要别人。”   留下这么句话,他头也不回的入了厢房。   夜雨怔怔立在原地,不知道他不在的这一会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但雨势越来越大,也不好让御医在原地淋雨,只得将人送回。   这一夜,雨越下越大,时常伴有雷电轰鸣,可王府却安静的不像话。   次日,雨势虽小,却还在下。   秦晚瑟一番洗漱之后,撑着伞出了门。   才卖给钱家的东西,得打探一下情况如何。   走到正院,恰好瞥见一抹白影。   夜雨撑着伞一身玄衣伴其左右,几人迎面碰上。   楚朝晟眼底泛着青,但那张脸,仍旧是旷世奇容,令人见之心动。   “秦小姐。”   瞧见她,夜雨停下,冲她颔首一行礼。   楚朝晟移眸朝她看来,眼底有波光涌了涌,很快被他压了下去,若无其事的离去。   他没有跟之前一样避开她,而是像遇到了个路人甲。   这让秦晚瑟感觉到,他与她之间,画上了休止符。   从人海中相遇,再各自回人海中去。   秦晚瑟冲夜雨笑笑,看他撑伞护着楚朝晟离去,而后独自撑着伞走在后面。   楚朝晟的马车就停在门口,但没有等她,她出府门的刹那,马车已经起步,缓缓走远了。   马车上,夜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楚朝晟像是没看见,面上没有丝毫变化。   “叫蛇将撤回来吧。”他忽然开口。   夜雨一惊,想问,但看楚朝晟并没有跟他交谈的打算,便忍了。   “是。” 第一百九十一章 了解她的过去   秦晚瑟孤身一人穿过淋着雨的街道,轻纱覆面,坐在钱府旁边的茶馆。   今日下雨外面桌椅没法坐,掌柜的便拉了一片篷布遮雨。   秦晚瑟要了壶茶水,挑了个小菜,寻了一处干净地儿坐下。   耳畔是淅淅沥沥的雨声,眼前是面色匆匆的行人。   有妇人撑着伞拉着稚口小儿穿过街道,途遇一个水坑,孩童拉着妇人的手借力蹦起,用力踩进水坑,弄湿了鞋子,溅了妇人一身水。   妇人作势要追打,孩童连忙嬉笑着跑开。   秦晚瑟看着这一幕,嘴角情不自禁挽起一抹笑,昨夜开始有些疙瘩的心里,平复了不少。   果然,人活在世上,该看看世界,而不是被权利束缚在某一处。   她的选择是没错的。   漫吸了口气,雨水混合着泥土的芬芳涌入鼻腔,排空了胸腔中浊气。   她张开魂力,朝钱府中探去。   雨幕笼罩着钱府,如外界一样静谧,并没有什么变化。   看来那毒,还没有生效。   秦晚瑟娥眉轻蹙,难道钱文柏把固元丹给了李星霖?   先前她叮嘱过的,应当不会如此。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确认情报之后,秦晚瑟没有多留,起身就准备走。   “哎听说了吗?昨天夜里,楚王跟翼王大打出手,毁了不少民宅,今日皇上勃然大怒,传二人进宫问话呢。”   听到这儿,秦晚瑟又坐了回去,给自己倒了杯热茶,继续听了下去。   “我也听说了,只不过皇上素来袒护楚王,恐怕不会有什么事。”   “话不能这么说,即便楚王受宠,可他除却一身本领,背后没有靠山,翼王生母乃是南玉国公主,皇上就算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这回罚谁,可真不好说……”   那人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又道,“而且我听说,这楚王被诸多大臣弹劾了不止一回,皇上再怎么偏袒,也得看看底下大臣乐不乐意……”   “照这么说来,那确实不好说了……”   “喝茶喝茶。”   话音落罢,秦晚瑟收回神思,眸光跟着一沉。   所以今日楚朝晟出门,是进宫吗?   不知是否会连累他……   想到这儿,秦晚瑟思虑片刻,往桌上放了一块碎银,起身朝宫门走去。   皇宫门口,守卫面目肃穆。   秦晚瑟除去面纱,举步上前。   才穿过宫门,便见一人穿着青色衣衫顿了顿脚步,认清是她后,加快脚步朝她而来。   “晚儿,你怎么也进宫来了?”左阳煦眸光微微暗淡,“是……担心二哥吗?”   秦晚瑟听他话音,该是知道殿内什么情况,略微急声问道,“他现在怎么样?皇上什么态度?”   左阳煦凝着她的眼,从里面捕捉到些许忧色,眉心压下,嘴角勉强扯开一丝笑意。   “毁了民宅,当街打斗,险些伤了民众,自然要罚,不过你放心,不是什么重的惩罚,他完全承受的住。”   听到这儿,秦晚瑟心下微松,舒了口气,对左阳煦道了声“谢”。   知道他没事,也就没有进去的必要。   秦晚瑟望了一眼幽深的宫院,转身原路返回。   左阳煦陪着她走在身侧,看着她的侧颜,唇动了又动,想说什么,又压回了心里。   出了宫门口,又走了一段距离,秦晚瑟这才察觉他还在跟着。   “安王?有什么事吗?”   左阳煦顿住脚步,正色看向她。   “昨日宝光阁内那个黑衣人……”   秦晚瑟有些无奈的笑笑,“安王也猜到了,看来日后,用不得那个身份了。”   左阳煦嘴角泛起一丝苦涩。   怎么可能猜不到。   楚朝晟与李君凌素来井水不犯河水,能让楚朝晟跟李君凌硬碰的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你。   秦晚瑟并没有看到他面色变化,忽然想起,若是钱文柏也猜到了自己的身份,那么必然不会用她炼制的东西。   身份暴露的太快了……失策。   “抱歉。”头顶忽然传来左阳煦满是歉意的声音。   秦晚瑟一怔回神,抬头看他,莞尔一笑,“安王何故跟我道歉?”   他睫毛不同于楚朝晟,浓密而长,垂下遮挡住眼里神色。   “我没有认出你,若是知道是你,必定不会让翼王那般……”   他真是太蠢了,连钱文柏、李星霖当时都朝她伸出了手,可唯独他没有。   越想,心中越是悔恨。   悔他没能第一时间认出她,恨她出了危险,是楚朝晟抢占先机救了她。   不管什么时候,能堂堂正正与她比肩的,都不是他。   秦晚瑟看他这幅懊恼模样,忽然想起上一世,执行任务中有个年纪略小的少年。   任务完成的不是十分好,会独自一个人懊恼。   秦晚瑟拿他当弟弟,每当这时候就会伸手揉揉他脑袋。   过去的人物与眼前的人影逐渐重合,她忽然伸手,照样子揉了揉他的脑袋。   左阳煦整个人仿佛被雷击中,不可置信的睁圆了双眼,看着她。   “乔装成那般,就是为了不让人认出,安王不必放在心上。”   “可是……”   “没有可是。”秦晚瑟笑笑,“若心里实在愧疚,那日后你那马场让我免费玩如何?”   “当然可以!”   两人说笑的画面,隔着淡淡雨幕,落入了一双幽深阴翳的双眼中。   夜雨撑着伞,担忧的看着楚朝晟。   “王爷……”   楚朝晟立在原地,一言不发,两眼穿过雨幕望着二人远去的身影,眼底有什么在暗涌,又被狠狠抑制。   “去趟水念庵吧。”他道。   “可王爷身上有伤,眼下不宜……”   “无妨。”   他双手负在身后,若无其事的朝前走去。   若是仔细看,就能看到步伐有些许滞塞,不如先前流畅。   先前不想了解她的过去,怕听了之后会嫉妒。   但是眼下,他想听。   想看看这个女人跟左阳煦之间有着怎样的过去。   想看看她是不是为了左阳煦拒绝了自己。   想看看左阳煦值不值得这女人如此……   眼看着他要淋了雨,夜雨连忙追上,将大半的伞全都倾斜在他那头。   马车就在宫门口候着,楚朝晟坐上马车,直往水念庵。 第一百九十二章 公主羽有请   与左阳煦短暂行了片刻便分别,秦晚瑟回了楚王府。   路上,她眉头微皱,思索着方才左阳煦说的话。   他显然已经知道了自己就是那黑衣人,但是如何得知,她不知晓。   有一人知,但不能就此断定其他人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毕竟自己前不久,还是戴着“废物”名号的区区郡主。   即便说出去了,怕是也不会有多少人相信,这么短短一两个月,她便能医能武。   日后再若有人问起,她咬死了不承认,又能如何?   想清楚之后,她长松了口气。   一抬头看向前方,楚王府大门前站着一个宫女打扮的模样,手里拿着什么,正在跟守门的人交谈。   秦晚瑟凑巧上前,本不想理会,但守门的人瞧见了她,行了一礼,道了声“王妃”,那婢女便扭头朝她看来。   眼神直白的将她上下一扫,眼底颇有几分轻蔑不屑。   秦晚瑟将她眼里变化收在眼底,并不急着作声。   那婢女伸手递出帖子,“我家小姐命我来给楚王妃送请帖。”   秦晚瑟垂眸看了一眼,没有伸手去接。   婢女眉头一皱,看着秦晚瑟的眼神鄙夷越盛。   果然跟传闻中一样,是个乡下尼姑庵里来的,没有教养的。   不知怎么的就那般好命的坐上了楚王妃的位子?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那婢女一愣,看了眼手中的帖子,“你还没……”   “你”字一出口,空气中登时响起一道清脆的巴掌声。   秦晚瑟收回打的有些发麻的手,看着面前捂着脸,一脸难以置信的婢女。   “前来递帖不自报家门,见了本王妃不行礼,对王妃直呼‘你’字,你是哪家的婢女,这般“懂规矩”?”   “你敢打我?我可是永安公主的贴身宫女,前来递帖,代表的可是永安公主!”   秦晚瑟毫不留情的抬手,又是一巴掌狠狠抽在她另一边脸上。   “一派胡言!永安公主乃当今才女,怎么会教出你这么不懂规矩的东西,我看是你居心叵测,冒充永安公主的宫女,企图挑拨离间,我岂能饶你?!”   “我、我没有……”   “没有?行为做派哪点像永安公主?”秦晚瑟收回视线,转身迈入府门,“你回去吧,今日权且放你一马。”   那婢女立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看着手中的请帖,又急又气,还不敢发作,怕秦晚瑟听到了,再回头赏她嘴巴子吃。   再怎么名声臭,人家是主她是仆。   那婢女是假冒的吗?   当然不是。   秦晚瑟心里也十分清楚,而且,她也听过永安公主的名头。   就是那日在宝光阁内见到的公主羽,封号永安。   听说先帝膝下无女,便从民间认的义女,天资聪慧,才貌双全,十分得先帝宠爱。   从百里流云口中得出,她似乎还爱慕楚朝晟。   只是不知如今上门邀她作甚?   她不想深陷宫中是非,也不想跟卷入奇怪的纠葛,便借着那丫鬟无礼的由头,将她打发了去。   在缀锦园一日,未曾听到楚朝晟归来的消息,秦晚瑟心下略微不安。   但想起昨日楚朝晟释情一事,准备寻人问问的想法还是打消了。   眼下,若关心他,会被误以为是其他什么,对他二人都不好。   才静下来的心,就这么一刹那,又开始烦乱。   索性沉入识海,继续修炼。   停留在橙阶一段有些时日了,距离二段壁障还差着一些距离,得加速赶上。   这一炼,便又是一日。   到了第二日,她出门炼体,走到正院时回头不经意的望了一眼。   楚朝晟书房方向空空荡荡,也不见夜雨踪影。   难道一夜未归?   思绪电闪而过,复又举步出门。   回来洗漱了一番,外面日头将出,天地披上一层淡淡的金。   早上那点寒气被驱散了个干净。   追月端来早膳,看着她用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什么话直说无妨。”她道。   追月肩头一松,试探性的道,“小姐跟王爷……可是出了什么事?我听主院洒扫的人说,从昨天王爷出门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秦晚瑟眼底光芒闪动,“没发生什么。”说完,舀了一勺汤送入口中,将追月把早膳撤了。   “夜雨呢?”她问。   “没见着,似乎是跟着王爷一块出去了。”   这么说来,也可能是去执行任务。   “那裴卓呢?”   提起裴卓,追月面上掠过一丝不自然,声音都弱了几分。   “裴大哥也不在,似是前几日被王爷派出去出任务了,好像是叫三什么的地方。”   三星堆。   秦晚瑟眸光一沉,想起她方才得到的龙骨甲,也出自这三星堆。   楚朝晟既然也派人去了,那说明这地方还有至宝。   她有些心动。   只不过要用秦瑟的身份前去的话,必定会引起轰动。   毕竟,她在宝光阁内,曾出示了暖玉液此等极品宝物。   再露面,怕是会引火烧身。   正犹豫时,圆儿传来一声通报,将她犹豫的心思打消。   “王妃,外面有人求见,说是永安公主手下。”   永安公主?   怎么又来了?   “说我不在,打发了去。”   “那两人说了,若是王妃不在,就在门口等到王妃回来为止。”   秦晚瑟微蹙双眉,原地定了片刻,道,“叫他们进来吧。”   “是。”   不一会儿,圆儿身后跟着两个身穿粉衣的女子由远而近。   秦晚瑟坐在圆桌前倒茶,眼角余光扫了眼门外。   两个婢女,一个便是昨日见的那个,旁边一个看着年长些。   “见过楚王妃,”年长的上前一礼,不卑不亢,“昨日梨儿冲撞王妃,公主特命我带她前来给王妃赔礼认错。”   秦晚瑟掀起眼皮看向二人,在昨日那婢女面上晃悠了一圈道,“没想到真是永安公主手下,我还以为是哪个居心叵测的冒充,特出手教训了一番,倒真是误会一场。”   “梨儿不懂规矩,王妃教训的是,”那人从怀中摸出一封请帖,“明日公主在永安殿内设了赏花宴,特来请王妃赏脸前去。” 第一百九十三章 赴宴   昨日虽不敬,但也是永安公主派人来请。   算上今日这回,已经是请了第二回 。   若是秦晚瑟还推脱,恐会落人口舌。   即便心中不愿,也得把这帖子接了。   看秦晚瑟收了帖子,那两个侍女便退下了,临行前,又让昨日那叫梨儿的给秦晚瑟道了歉,才算作罢。   秦晚瑟垂眸看了眼手中的帖子。   淡粉色的请柬,右上角画着银色的星,翻开来看,里面夹着一片干花,还有些许芳香犹在。   “小姐,”追月过来给她按捏肩头,瞅了一眼她手中的请柬,“永安公主年年办赏花宴,但是年年都没有咱,怎的今年却前来送帖了?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秦晚瑟嘴角挽起笑来。   连追月都察觉出不对劲来,她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明日那宴,摆明了是鸿门宴,只是不知道台上那戏怎么唱?   “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宴……是非去不可。”   追月转了转眼珠子,道,“要不……等王爷回来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秦晚瑟想也没想,抬手在她额上一敲。   追月吃痛,抱着脑袋痛呼一声。   “别老想着靠别人,若是哪日,旁人突然不帮你了,你该如何?”   追月低低嗫喏一声,“王爷总不会扔下小姐不管吧……”   秦晚瑟伸手握在壶柄上,闻言微微一滞,复垂下眼帘,将内里些许情绪压下,提起茶壶稳稳的倒了杯茶水。   会的。   昨日,他们就终止合作了。   到了夜里,追月带来消息,楚朝晟跟夜雨回来了。   秦晚瑟坐在圆桌前捧着一本五洲志看着。   暂时出不去,只能先在书本里看看这个时代的世界。   听追月一脸惊喜的说完,眼底一道晦暗光芒一闪而逝,转瞬间恢复如常,白皙的手指又翻了一页。   “嗯。”   追月愣了,“小姐,王爷回来了。”她又重复了一遍。   “你方才说过一遍了。”   “明日你要去宫里参加那赏花宴,就算不用王爷帮扶,也好歹告知一声,万一、万一出了什么事……”   “不用麻烦。”   那么多双眼睛看到公主羽派人前来给她送了请帖,她若真出了什么事,楚朝晟能轻易知晓,根本不必她特意去说。   而且,他似乎还派人暗中跟踪她。   只不过最近那道气息好像消失了。   追月快被自家小姐给气死了,还要劝说,秦晚瑟却提前开口,“你修为可有精进?”   追月顿时蔫了,“有些精进,只不过裴大哥最近不在,没人指点……”   “没人指点便不修武?”她撩起眼皮,挑眉看着这丫头。   心是善,不过没有野心抱负,进取心也小。   长此以往,可是祸根。   “这个月内,突破一段给我看,否则,我就送你回乡下。”   “小姐,这也太难了……”   “再多说一个字,那就突破两段给我看。”   追月不敢反驳,默默应下。   再无心旁的事,疾步出了门,寻了个地儿修武去了。   秦晚瑟耳根子终于清静。   只是被追月这么一打断,书中的奇闻异录再也看不进去,叹了一声将书合了,疲惫的按了按眉心。   原以为很快心绪就会恢复正常,没成想追月的一句话,似是往她平静心湖里扔了一块石子,荡起阵阵涟漪,久久不能平息。   索性起身,绕去后山练剑。   明月光洒照在地,她手中冰魄凝练成霜,挥舞之间,恍若秋水碧波,银光闪闪。   这一练,便是几个时辰。   直至她汗水湿透衣襟,直至累到没法胡思乱想,这才返回房间。   夜色幽幽。   黑幕压屋檐。   楚朝晟一袭白衣屈膝坐在飞檐边,如竹修长的手指勾着一壶酒,目光注视着那道身影渐行渐远。   鸡鸣日升。   秦晚瑟受邀去永安宫,追月一大早便起来给她挑选衣服,弄的她哑然失笑。   “又不是去选秀,赏花宴而已。”   从追月手中接过平日里穿的素净衣裳,乌发用浩宇送的木质簪子随意一挽,便要出门。   “等等!”   追月将她拽到梳妆台前,“这是小姐头一回受邀,怎能如此素淡?叫旁的官家贵女看了笑话?衣服我可以做出让步,只不过妆容要有。”   看秦晚瑟要反驳,她义正言辞道,“必须要有。”   秦晚瑟无奈,说了句“不要太浓”,便由着她折腾。   追月也真的听了她的话,没有画的太夸张。   淡扫娥眉,巧施粉黛,朱唇一点……   “好了。”追月笑嘻嘻的看着铜镜中秦晚瑟的倒影,喜滋滋的等夸奖。   秦晚瑟仔细看了看,伸出手指将唇上的朱红蹭掉些许。   “哎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太艳,这样刚好,多谢,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她上一世是医疗特种兵,一个组织的女子,有哪个化过妆的?她实在是不适应自己这幅模样,能让追月在脸上动两下,都算是最大的让步了。   出了府门,坐上追月率先备好的马车,朝宫门口驶去。   她对宫中不甚熟悉,绕了绕,便觉迷了路。   瞧见前面有太监行过,便上前问路。   “敢问……永安宫在何处?”   太监一抬头,见她宛转蛾眉,清辞丽曲,是个绝标致的人儿,想必是哪家从未出门的贵女,脸上顿时堆满了笑意,冲着她躬身一礼。   “奴才刚好顺路,姑娘若是不嫌弃,便与奴才同行吧。”   “如此甚好。”   秦晚瑟顺势从怀中摸出一锭十两的银子,递到那太监面前,“有劳公公。”   这下,越让那太监肯定是遇上了贵人,一路上毕恭毕敬。   “姑娘是来参加赏花宴的吧?公主每年都办,今年人较多,设在了后花园。”   “不在永安宫?”   “不在。”   秦晚瑟脚步微滞,心思流转。   前来送请帖的人可并未告知她不在永安宫中,她今日若是没遇上这太监,在永安宫门口一候一日,便是闹了笑话。   还以为公主羽大度,谁曾想,也只是做了表面功夫,并不然。   那太监瞧她神色不对,知他可能说错了话,便不再开口,一路带她到了后花园。   隔着一段距离,便听到里面有女子嬉笑声传来。   果真在这儿。   秦晚瑟举步上前。   那雕花镂空的的拱月门前,有两个太监把守着,查看前来人的请帖。   接过秦晚瑟的请帖一看,口中便高声唱道,“楚王妃到~” 第一百九十四章 你那王妃呢   楚王妃?   这通报倒是没有问题,不跟钱文柏那回一样,喊她德阳郡主。   一声通报之后,跟着秦晚瑟来的太监面色刹那一变。   等秦晚瑟走后,快步走到通报太监旁边,低声耳语着什么,一副悔恨的表情。   秦晚瑟举步迈入拱月门。   后花园内,来人已经不少,这一眼扫过去,便看到几个熟悉的面孔。   钱文柏、钱霜儿,李星霖,陈雨柔……   面孔是熟悉,却全都是她并不想见到的。   她进来的刹那,方才还热闹非凡有说有笑的地方,霎时间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在一瞬间朝她投来,低声窃窃私语,眼里写满了不善、好奇、讥嘲、不屑。   “楚王妃?不就是那个德阳郡主?她怎么来了?”   “就是啊……今日睿王跟睿王妃也在此,她一个二嫁的还来,不知道尴尬?”   “尼姑庵里出来的,许是比旁人脸皮厚些,不在乎这些。”   要是换成旁的人,怕是会被这么多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而吓退,但秦晚瑟不会。   歧视的目光虽伤人,但是对于在生死线上摸爬滚打都习以为常的秦晚瑟而言,不过挠痒痒一般。   环顾一圈,寻了处清净无人处,举步踱了过去。   有太监宫女来回穿梭着送酒水瓜果,但却无人往秦晚瑟那儿去。   她像是一个异类,被孤立圈禁在了那处,饱受周围指指点点。   钱霜儿对这样的一幕自然是喜闻乐见。   她今日穿了淡蓝色的长裙,脸上被楚朝晟弄花的地方,已经用玉肌膏修复如初,十分自信。   看秦晚瑟出丑,就想上去补一刀,却被旁边的钱文柏拉住。   在她不远处,李星霖与陈雨柔相对而坐。   陈雨柔望着秦晚瑟的方向,小心翼翼观摩李星霖脸色,见他并不感兴趣,嘴角浅浅化开一抹笑来。   “天哪,你看她,一个人坐在那儿不嫌尴尬吗?要是我的话,早都走了,我丢不起这个人。”   “估计是头一回受邀这种场合,有些舍不得走吧?”   几个女子交头接耳,吃吃嘲笑着秦晚瑟。   秦晚瑟恍若未觉,回头望着亭外碧波湖水,有水鸟贴着水面飞行,忽而俯冲而下,叼起一条鱼振翅高飞。   她眼底掠过一丝诧异惊喜,看的津津有味,全然忽略了周围还有这么多人。   “真搞不懂,每年赏花宴都是邀请有德才的人来,公主怎么偏偏请了她来?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德阳郡主伤风败俗,嫁了两个男人,还恬不知耻的活在世上。”   “就是……”   两个打扮艳丽的女子正在交头接耳攀谈着,头顶忽然传来一道阴沉的嗓音。   “你不也活的好好的?”   两个女子陡然一惊,抬头一看,竟然是左阳煦。   他眼底是一层浓黑的阴云,一眼扫过,叫人莫名心底一寒。   “安……安王爷……”   两个女子打了个寒战,不敢再说,忙相携逃走。   等安定下来才恍然回神。   她们二人编排楚王妃,干安王什么事?他那么生气作甚?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左阳煦顺着众人视线望去,一眼定到孤零零坐在湖边凉亭里的秦晚瑟。   她身形纤薄,湖边的风吹的她衣裙翻飞,仿佛能将她一股脑吹走一般。   左右扫了一圈,不见楚朝晟的身影,他眉头一皱,拉住躬身送酒水的太监,拿下他手中托盘,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朝亭子走去。   周遭人倒抽了一口气,“这……什么情况?!”   场中嘈杂,谁也没听到外面传来一声通报,“楚王爷到~”   秦晚瑟看风景看的出神,忽然听到有靠近的脚步声,一回头,眼里就多了一抹天青色的影子。   “安王?”她微感诧异,而后略微蹙眉,望了一眼亭子外围。   她一人倒无所谓,只是怕对左阳煦产生不好的影响。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且不说你我现在是朋友,单纯作为一个男人,我不愿让一个女子饱受非议,你不必有心理负担。”   秦晚瑟垂下眼睫,“左右他们也就这些手段,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只是连累安王了。”   左阳煦面上毫无表情,翻起两个酒盏顿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直接倒满两杯,自己举杯一饮而尽。   “二哥呢?”   放任自己的夫人孤身一人在此饱受非议,作为夫君,他真是不合格。   或许他不该留君子风度,直接将秦晚瑟抢过来,不管世人说什么,只要她过得好就行。   “王爷他……”秦晚瑟也不知晓,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正说着话,眼角余光瞥见人群中一抹熟悉的白影,后半句话,硬生生断在唇间。   “怎么了?”   听到左阳煦问话,秦晚瑟收回视线,面上恢复淡然,“没事,王爷来了。”   举起面前酒盏,凑在唇边浅抿了一口。   酒水辛辣,只是沾了一点,便觉唇舌冰凉,凉意褪去之后,烧起一团火来。   左阳煦眉心一跳,扭头看去,恰好看到楚朝晟一袭白衣穿过人群落座。   楚朝晟所到之处,众人避让,坐下之后,周围顿时排了个干净。   他大马金刀一坐,要了壶酒,自顾自倒着喝,全然没有看到秦晚瑟左阳煦二人一般。   左右人皆目露惊诧之色,暗自揣摩传闻是真,楚王妃虽嫁入楚王府,但并不受宠。   左阳煦皱着眉定睛看了楚朝晟一会儿,见他没有过来的打算,心下顿时明了,问秦晚瑟,“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即便说出来也毫无意义。   左阳煦便不问了。   楚朝晟像是天然的冰库,叫喧闹的人群刹那安静了下来。   本该热闹的赏花宴,眼下像是吊唁死者。   前来赏花的看客,俨然成了一群吃瓜群众,眼神在楚朝晟跟亭子里的秦晚瑟二人身上来回游移,想看出来点什么料。   但看归看,没人敢吱声。   不一会儿,人群中走出个穿着薄纱粉衣的女子。   墨发如瀑,明眸皓齿,嘴角挽着温婉浅笑,走动起来衣袖如风,头上的金步摇跟前轻轻摇摆。   华贵、大方,是秦晚瑟见到这女人的第一印象。   “赏花氛围一变,我便知你来了,”她笑道,“你那王妃呢?我记得也邀了她前来,人呢?” 第一百九十五章 宴起   楚朝晟掀起眼皮,眼角余光在凉亭处一瞥。   人呢?   跟别的王爷在饮酒作乐呢。   眼底光芒又是一沉,一张俊脸此刻压着一团浓云惨雾,只手上倒酒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杯接一杯下肚,任由那冰凉的酒水在腹中烧起火来。   永安没得他回话,却似是习以为常,并不恼。   有旁的人小声提醒了一句“在凉亭”,她便顺势看了过去,果不其然看到亭中坐着一女子。   素色衣裙加身,举止有度,谈笑间似清风白云,暗敛锋芒。   远观之好似高崖青莲,清新淡雅,十分可人,并不似传闻中那般阴沉唯诺,令人嫌恶。   安王左阳煦本生的人中龙凤,可此女子在其身旁,却丝毫不弱,反而似是金石相照,越发显得其清新脱俗起来。   永安眼底不着痕迹的淌过一丝晦暗光芒。   梨儿去送帖吃了个闭门羹,她还不信,目下亲眼见了这位传闻中的德阳郡主,却是有几分信服了。   不过,只是第一眼罢了。   能让楚朝晟当街跟李君凌动手的女人,她需好好观察一番。   究竟配不配?   心思电闪而过,她回头对着楚朝晟道,“我去请王妃过来。”   楚朝晟依旧没有吭声,不过倒酒的动作却是慢了下来。   她粉衣飘飘,身后跟着两个宫娥,在人群中占尽了目光,顺势将那些目光一并拉到了凉亭处。   “五哥,真是许久不见,今儿个赏花宴可算是把你这个大忙人给盼来了。”   她声音婉转,带着几分娇嗔,却不让人反感。   只是两个大活人坐在凉亭处,她却独独跟左阳煦打招呼,全然将秦晚瑟当成了空气。   秦晚瑟也不恼,坐在原位,气定神闲的品酒,也装着没看到永安。   跟左阳煦闲聊几句,这才恍然似的看到秦晚瑟。   “这位是……”   秦晚瑟眸光微闪,指尖摩挲着一杯酒水。   她不相信这位永安公主不知她是谁,这么说,不过是想给她些难堪罢了。   看来外人口口相传的才女,也不过是个伪善之人罢了。   左阳煦忙道,“永安久不出宫,你二人还未见过面,她便是亲国公之女,秦晚瑟。”   永安眼底掠过一丝惊诧,“这位便是晟哥的王妃德阳郡主?”   她一双眼在秦晚瑟身上来回打量,摇头吁叹一声,“可与传闻中有些不大一样。”   秦晚瑟传闻中是什么样,大家心里都一清二楚,虽说她与传闻中不大一样,却是刻意提起了她的难堪处。   声音不大不小,传到了众人耳中,引起一片低笑。   秦晚瑟放下酒盏,起身直面永安,一双眼灼灼分明,噙着浅笑,但笑容不达眼底,让人生出几分疏离之感。   “惊闻公主才女之名,晚瑟早想拜访一番,只苦于没有机会……”   永安眼底光芒虚闪,嘴角缓缓朝上勾起。   她哪儿是没有机会?   只是永安不给她这个机会罢了,如今这赏花宴,也只是施舍与她的。   秦晚瑟凝着她的面容,继续道,“今日一见,公主……也果然与传闻中大不一样。”   传闻中是才女,亲眼所见却并非如此,是说她徒有虚名,不过如此……   永安眼底光芒一震,很快掩了过去。   水袖下的手在掌心掐出一道血痕,面上却不动声色的淡然一笑,“叫郡主见笑了,永安并没传闻中那么神乎其神,都是世人夸大罢了。”   秦晚瑟细眉微挑,并未作声。   “这凉亭内景色虽好,但却不够热闹,园中早已备好了两位的位置,随我来。”   轻盈转身,墨发随行一甩,带起阵阵芳香。   左阳煦回头看了秦晚瑟一眼,见其面上并无波动,心下安了安,落后永安半步,稍稍靠近了些许秦晚瑟,不至于叫外人看她孤零零一人,就这么走着。   不出意外,永安在楚朝晟面前停了下来。   “都是自己人,坐在一处也方便些。”   秦晚瑟准备寻一处随意坐下,却被永安点名止住,邀着她坐到了楚朝晟身旁,而她自己,则坐在楚朝晟另一边。   左阳煦见状,撩袍坐在秦晚瑟下手。   永安拍了拍手,吩咐左右招呼来者众人分别落座。   与楚朝晟等人一桌的,便是秦晚瑟讨厌的那四人组合。   睿王二人、钱家二人。   “去取流水来。”永安笑对宫娥道。   “永安姐姐,我说句实话,你可别恼。”钱霜儿扫了对面秦晚瑟一眼,率先开了腔。   永安笑道,“自然不恼,你但说无妨。”   “今日这赏花宴,可不如往日。”   永安面上笑意僵了僵,轻声问道,“霜儿妹妹哪里不满?可以说出来,明年再办,我便改进。”   “赏花宴,来的皆是品行高洁之人,可没有今年这般杂七杂八的人……”   这人说的是谁,自然是不必明言,众人皆知。   只是秦晚瑟面上倒没有多大变化,李星霖旁边的陈雨柔先是娥眉一蹙,旋即低垂下头,取了杯茶水浅饮。   她是一介舞姬出身,钱霜儿这话,也扎到了她心头。   钱文柏眉心一皱,低叱一声,“霜儿!”   钱霜儿瘪瘪嘴,委屈道,“哥,我如今话都不能说了吗?”   秦晚瑟笑了,“此话倒是没错,哪儿有偷东西的贼跟家主坐在一桌的?”   “你!”钱霜儿面上倏然一红,怒瞪两眼,“你说谁是贼?”   秦晚瑟淡淡的看着她,“哦我倒是忘了,钱府已将霸占我国公府之物如数奉还,不算是偷了。”   东西都从你家里还出去了,还说不是贼?   钱文柏双目一沉,重重吸了口气,冷然凝着她,“秦姑娘,此事已然两清,就莫要再一而再、再而三的提了吧?”   秦晚瑟笑答,“确实,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何必一直提?恁的惹人生厌?”   钱霜儿咬紧牙关,垂下眼帘,掩盖过眼底一闪而逝的狠毒。   楚朝晟坐在原位,手上酒水不停,两耳不闻窗外事,恍若个局外人。   “今日永安办的赏花宴,几位赏脸前来,给我几分薄面,可莫要砸了我的场子,往日恩怨,今日暂且休戈,如何?”   众人皆默,算是同意。   不一会儿,左右宫娥取了流水台来,在众人面前围了一圈,灌注进水,将一只倒满酒水的酒盏放置其内。   “诸位,行酒令,跟往年不一样,每一回合,胜者可以指定一人问一个问题或者做某件事,若不肯答不肯做,就罚酒……一壶。” 第一百九十六章 点她   “这玩儿法新鲜,”钱霜儿眼底一亮,“就如此来!”   秦晚瑟常年被养在乡下尼姑庵,即便读文识字,可这行酒令,需要一定的文学功底,她还是上不得台面的。   待会儿若是落在她手里,势必要她好看!   秦晚瑟听完永安的话,轻蹙眉头。   倒不是怕了,只是她这二十五世纪前来的灵魂,接收了太多优秀文化的沉淀,与这些人在这行酒令对诗词,未免太过乏味。   况且,她对这些人的八卦也提不起兴趣,若是赢了,能让钱霜儿自裁谢众的话,那倒是另一说。   旁边坐着的楚朝晟闷声不语,一张俊脸似是被霜雪遮了一遍,如同料峭寒冬。   眼角余光扫见旁边的女人好看的眉轻蹙,似是有些困扰,扶着酒盏的手一顿,喉结上下滑动,欲言又止。   终于酝酿定了要说话,旁边左阳煦却先他一步道,“今年还是行行酒令,未免太过无趣,可还有什么新鲜玩法儿?”   钱霜儿视线在秦晚瑟跟左阳煦之间来回游移,不怀好意道,“往年都是如此,为何偏偏今年要变?安王爷莫不是在替谁担心?”   左阳煦本有些心虚,被钱霜儿一语中的,不知该如何反驳。   李星霖倒是出奇的帮左阳煦说了句话,“本王也觉,行酒令太过无趣。”   永安掩唇笑了,“年年都办,年年四哥都乘兴而归,今年偏偏说不行了?四哥心疼王嫂明说便是,而且,今日若是王嫂答不上来,不是还有四哥护着?又怕什么?”   李星霖便不说话了。   秦晚瑟开口道,“我不善行酒令,就不参加了,免得扰了诸位兴致。”   她本是无意参与,可这话落到旁人眼里,看向她的眼神就多了分怜悯。   同是王妃,陈雨柔有人贴心护着,可她却被自家王爷晾在一边,至今未同她开口说一句话,更不用说是帮她了。   “不善行酒令可以慢慢学,说这话出来才是扫了诸位兴致了,”永安拦下了她,思虑片刻后道,“这样吧,若是你输了,便罚酒三杯,如何?”   钱霜儿不爽了,“永安姐姐未免太过偏心,旁的人要罚酒一壶,德阳却罚酒三杯?未免太不公平。”   秦晚瑟本不想争,但是永安把话说到这份上,她再退出未免不光彩,便道,“公主盛情难却,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只不过,规则同大家一样吧,一壶就一壶。”   她有镇龙在手,再多的酒水进肚,分解也不过分分钟的事,根本不会醉。   见秦晚瑟答应,李星霖略微诧异,而后眼底掠过一丝轻蔑。   钱文柏面上并无多少变化,整个桌上,除却楚朝晟,就他最安静。   左阳煦往秦晚瑟身旁凑了凑,压低了声音道,“别怕,待会儿若答不上来,我代你喝。”   秦晚瑟道了声谢,说道,“无妨,我酒量还好。”便与他拉开了些许距离。   楚朝晟眼角余光将二人这“亲昵”一幕收入眼中,只觉方才喝下去的酒,尽数化成了油,浇在心头火上,烧的越发汹涌。   眸光一沉,将火气尽数压下。   左右宫娥将“流水”取来,在众人面前绕了一圈。   永安起身从旁边摘下一朵牡丹,放入缓缓流淌的水中,命人击缶。   “鼓声停,花在谁面前,谁便吟诗一首,要带有‘花’字,吟诗罢,指定旁人对接,接不上,便算输。”   听到这边的动静,方才被分散做几处的贵女公子们纷纷围了过来。   自己行酒令,哪儿有看神仙打架来的有趣?   缶声起,一下接一下,沉闷有力有节奏。   花入流水,缓缓行进。   众人屏住呼吸看着那花的动向,紧张且期待着,谁会开得头彩。   “快看,停了停了!”   有人惊呼出声,忙引得左右纷纷探头去望。   那嫣红的牡丹,竟稳稳地停在了陈雨柔的面前。   钱霜儿眼里光芒顿时暗淡,毫不掩饰的失望。   只差一点,那牡丹就要停在她面前,让她展示一番,顺带压一压秦晚瑟那蹄子的锐气。   秦晚瑟抬眸淡扫了一眼中标的陈雨柔,面上无喜无忧,也没有丝毫幸灾乐祸。   陈雨柔看着停在眼前的花,瞳孔瑟缩了一下,轻咬下唇,有些不知所措。   旁边李星霖柔声道,“无妨,只是带花的诗词,我平日里也给你读过不少,别紧张。”   永安眼前一亮,道,“四哥平日里还给王嫂读诗诵词?这世上从何寻四哥这般贴心的丈夫?”   李星霖淡瞥了她一眼,“前来和亲的太子也有,求亲上门的王公贵族也不在少数,你自己不肯,休要打趣。”   “好好好,跟王嫂在一起,可不疼我这个妹妹了。”   李星霖瞪了她一眼,视线重新放回陈雨柔身上。   “我想到了……”她声音低如蚊呐,怕是只在她身旁的李星霖听得清。   “说吧。”他目光似水,“我在。”   这边昔日爱人上演着秀恩爱的戏码,秦晚瑟却像是没看着,一手不着痕迹的揉了揉肚子。   出来这些时辰,她还未进一粒米,两眼瞅着不远处的糕点出神。   陈雨柔娇怯的扫了一眼周围人,才缓缓启唇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永安自是来捧场子的,轻轻鼓起掌,“王嫂好文采!不知王嫂想让谁接?”   “这……”   陈雨柔贝齿咬了咬下唇,在众人面上扫过。   除却几个王爷、侯爷,只剩一个钱霜儿跟秦晚瑟。   钱霜儿虽不如永安才女之名盛,却也是个有天赋的。   一番纠结之后,视线落在了对面望着糕点出神的秦晚瑟身上。   “不知……楚王妃如何?”   秦晚瑟望着那糕点出神,没有听到。   陈雨柔接连唤了两声,不见她答,面上有些挂不住,复又看向旁边李星霖。   旁边钱霜儿瞧见秦晚瑟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讥笑一声,“看来是故人在侧,但见新人笑,哪儿见旧人哭啊……”   秦晚瑟对钱霜儿这尖锐的声音还是略微敏感,听见她说话,便回过神来,才察觉,自己方才盯着糕点出神,竟被旁的人理解成吃李星霖的味?   “不好意思,方才在想事情,怎么了?”   李星霖皱着黑眉不悦道,“雨柔点你接诗,莫要装傻充楞,若接不上,直接喝了那酒。” 第一百九十七章 你骂谁   钱霜儿倒是机敏,将巴掌大的白玉酒壶推到了秦晚瑟面前,好整以暇的看好戏。   秦晚瑟见状勾了勾唇。   这皇宫,是个人都知道柿子挑软的捏。   只不过陈雨柔的眼神差了些,她可不是任由人搓圆捏扁的软柿子。   她道,“睿王妃不如换一人?”   若是让这女人失了面子,李星霖那条疯狗怕是又要逮着她不放,烦人的紧。   “多说无益,认输就喝酒便罢。”   李星霖臭着一张脸,看秦晚瑟一眼都好似觉得要脏了自己的视线。   秦晚瑟瞟向他,冷声道,“既然睿王这么说了,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只是输赢皆是游戏,还望睿王待会儿莫要纠缠不休。”   周围人一听,皆都变了变脸色,而后忍笑忍得难受。   有两个女子交头接耳低声笑道,“你听到她说什么了吗?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竟然在这儿夸下海口……”   “就是,看那神气的样子,好像已经胜券在握了一样。”   李星霖呵的笑了一声,“游戏而已,自然愿赌服输,希望你也是。”   左阳煦放在桌上的手紧了紧,转眼落在秦晚瑟面上,见她闲适自如,不见压力,心下莫名一安,唇角跟着上翘了几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秦晚瑟眼眸流转,落在陈雨柔娇怯的面上,红唇翘起一丝狡黠的弧度,“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话音落罢,楚朝晟把玩着酒盏的手倏地一顿,眼里不可见的浮上一抹笑意。   这女人,是浅睡的虎。   若觉得她好欺负,那就大错特错了。   心中一点喜色过后,心下跟着一沉。   即便知道了她的过去,他还是不放心的跟了过来,可眼下似乎没有他出场的机会。   而且,她也不会向他求助。   秦晚瑟诗句一出,在场人皆是一怔。   根本没想到秦晚瑟能对出来,而且句子如此绝妙,不由得跟着低声喃喃念了起来,而后,皆是面色一变。   啪——   李星霖拍案而起,一双黑木里燃着两簇火光,倒印着秦晚瑟的面容,似是要将其一并燃烧。   “你骂谁?!”   秦晚瑟优哉游哉,眯眼浅笑定在他暴怒的面上,“君子一言……”   “你!”   左阳煦冷声道,“睿王,游戏而已,愿赌服输。”   陈雨柔眼尾微红,忙伸手拽了拽李星霖的衣角,“我没事,对诗而已。”   “王嫂还没输,还可对答,到对方答不出来才分胜负。”   李星霖坐下,安慰了陈雨柔一声,叫她继续。   陈雨柔沉吟片刻,又开了口,“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   秦晚瑟视线在桌上精致的糕点上挨着扫过,口中对答如流,“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她每答一句,都有暗指之味。   陈雨柔本就有些怯场,被她如此扰乱心神,脑海中更是空白一片。   旁边李星霖眼里透着焦急,想出声提醒,却又忍住。   永安也有些焦急,“王嫂,还想得起吗?”   陈雨柔绞尽脑汁,终于又缓缓开口,“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几乎是她最后一个字话音将落,秦晚瑟的声音就紧跟着响起。   “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间第一流!”   一句诗出,楚朝晟跟钱文柏皆是眼底露出诧异之色。   陈雨柔唇色渐白,半晌之后,低垂下头,“……我输了。”   永安两条烟眉淡皱,反复咀嚼了一遍秦晚瑟方才的诗词,道,“无须浅绿大红的招摇炫弄,自是花中第一流?这词,真是一股浓浓的傲气。”   说好听点便是傲气,难听点便是目中无人,自视甚高。   永安被誉为天武第一才女,秦晚瑟却在她面前说出了第一流?摆明了是杠上了。   尽管秦晚瑟并无此意,只是想快快结束,然后吃上一块糕点,压压躁动的胃罢了。   “王嫂既已认输,那便了了,不知德阳想问王嫂什么?或者要王嫂做什么?”   叫陈雨柔是王嫂,叫她便是德阳。   这其中态度,秦晚瑟不想深究,摇了摇头道,“不用。”   她对陈雨柔的事不感兴趣,也没兴趣让她做什么。   李星霖手放在桌上紧握成拳,正等着她的下文,没成想她竟然说“不用?   疑惑警惕的盯着她,想看看她究竟又耍什么花样,但秦晚瑟并没有任何举动。   仿佛就是在说,她不屑,也不在意。   永安听她说完,抬了抬手,“既然德阳不追究,那便算了,继续击缶。”   有节奏的鼓点再次响起,水中花开始流转。   秦晚瑟趁众人视线在那朵花上,不着痕迹的捻了一块糕点,送入口中细嚼慢咽。   旁边坐着的楚朝晟眉梢微挑,将她这点小动作收入眼中,冷冰冰的黑眸有冰雪融了融,而后被垂下的眼帘遮挡。   这次鼓点较长,左阳煦逐渐失去了等待的心思,转而跟秦晚瑟低声闲聊起来。   “方才那诗,我从未听过,是晚儿自己所作?”   秦晚瑟只顾吃点心,闻言摇了摇头。   但左阳煦却并不信。   她从小养在尼姑庵,回到国公府根本无人教她读书写字,到了楚王府更不必说,再者她也不认识什么隐世文豪,不是她作的,还能是谁作的?   两人交头接耳,落在楚朝晟眼里,又是结成一层冰霜,手中酒盏,应声而裂。   旁边坐着的永安听到“咔”的一声轻响,朝楚朝晟手的方向看去。   他掌心的酒杯裂开一条细细的缝,若不仔细看,根本没法察觉。   永安面色微凝,顺着他余光望去,落在秦晚瑟的身上,心下顿时了然。   看来那传闻……可能并非传闻……   叶灵夕死后,他对旁的女人动心了……   忽而,周围人惊呼一声,将各有心思的人思绪拉回。   “我的天……怎么会是……”   嘘声此起彼伏,秦晚瑟只顾着吃糕点,并没在意。   钱文柏撩起眼皮,朝前方看来,“这回倒真是有趣了。”   秦晚瑟吃完糕点垫了肚子,才有闲心看起旁人来。   见众人表情各异,便顺着视线望去,落在那朵游花上。   那花稳稳当当的,竟停在了楚朝晟的面前。 第一百九十八章 想找谁   楚朝晟扫了一眼面前的花,眼底并无波澜。   旁边永安倒是面露惊喜之色,小心翼翼凑近了楚朝晟,问道,“晟哥……想找谁对诗?”   “本王不感兴趣。”   他声音冷淡,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浇在了场中兴致勃然的众人头顶。   如玉打磨的修长手指接过酒壶,不紧不慢的给自己斟满一杯,看着晶亮的水线落入酒杯,神色淡然。   永安面上有些挂不住,毕竟是她提起来的游戏,才开始第二轮,就被人坏了规矩,后面可就没法玩了。   “晟哥,有规矩在先的,再说,若是赢了,可以问任何人任何问题,做任何事……晟哥难道就没有好奇的人或事?”   好奇的人或事?   他当然有。   眼角余光扫向坐在自己旁边的女人,只知道吃糕点,从头到尾未曾正眼瞧过他。   握着酒壶的手倏地一紧,手背几根青筋跟着显出。   他缓缓放下酒壶,“任何人,任何事?”   永安看他起了兴趣,忙点了点头,“对。”   “也好,”楚朝晟撩起眼皮,看向左阳煦,“小五,可愿与本王一对?”   在场人皆是一愣。   本以为这位王爷跟睿王钱家侯爷积怨已久,会趁机找这两位的事,没成想,竟然找上了左阳煦?   他二人平日里关系不是不错吗?   众人心中不免一阵唏嘘,看来楚阎罗还是那个楚阎罗,身边没朋友,想杀便杀,想断便断。   楚朝晟素来不在乎旁人的视线,漆黑的眸子如鹰隼般直勾勾的盯着左阳煦,有浓浓的挑衅。   旁的人不知道左阳煦为何点上他,但是左阳煦心里很清楚。   他并不想接,但是一进园子便见秦晚瑟孤身一人备受奚落,而他这个夫君却不见人影,肚子里窝满了火,正想寻个发泄口。   “当然,求之不得……”他目光逐渐沉了下来。   两人四目相对,刹那间火光四起,无形的硝烟自二人周身不断弥漫开来。   李星霖眉梢一扬,心下冷笑一声。   有意思。   钱文柏举杯浅饮,眼里也是兴致灼灼。   “方才以花为令,这局不妨换一个,以‘情’为令,如何?”   楚朝晟随手举起酒盏,在眼前轻晃,动作随性放浪,唇勾起一丝嗤笑。   左阳煦答,“可。”   秦晚瑟夹杂在这二人中间,眉心紧拢。   楚朝晟眼下点左阳煦,分明是冲着她而来。   分明那日他亲口说出不再合作,没了合作的关系,那他二人就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为何眼下又寻左阳煦麻烦?   她想不通。   楚朝晟并非是个优柔寡断之人,怎么会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精力?   若他二人真的在这宴会上撕破脸,对谁都没有好处。   秦晚瑟思忖时候,没有发现,楚朝晟那一双眼,全然落在了她身上。   他想看,故意刁难之后,这女人会如何做。   眼下她愁眉紧锁,显然是在替左阳煦为难,心下顿时一片苍凉。   果真他二人度过的那几年时光,是他闯不进去的禁地。   忽而,他冷笑一声,眼底闪过一道锐利冰芒,将方才斟满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本王醉酒,不宜对诗,且换旁个。”   此话一出,旁边秦晚瑟眉头顿时舒展开来,面上表情轻松了不少。   他“啪”的将酒盏往桌上一顿,众人心下顿时明了。   这是要耍赖。   李星霖冷言道,“若都与楚王这般没规矩,这行酒令怕是玩不下去。”   楚朝晟抬眸,薄唇血红,沾染了酒水泛着滋润水光,眉梢上扬,“本王素来没规矩,睿王不满?”   李星霖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沉下来。   周遭温度骤降。   “好了,”永安出面和稀泥,“晟哥确实喝多了,四哥莫要在意,咱们继续,莫要扫了其他人雅兴。”   手一抬,旁边宫娥再次击缶。   鼓声沉沉,一下一下仿佛敲击在场中众人心头。   方才因楚朝晟冷下去的气氛,再次开始活跃起来。   所有人紧盯着那随水流飘动的花,心下紧张且激动。   楚朝晟凝着那花,仿佛将之当成了下酒菜,一杯饮完接着一杯,但又好似不会醉一般,眼里半点酒气都无。   永安眼角余光扫到他如此,伸手按下他续上的酒水。   “晟哥,不能再喝了。”   楚朝晟瞥了一眼按在他手腕纤白的手指,随意抖去,“无妨,不要管本王。”   言罢,又将一杯饮落入喉。   斜眼一瞥,秦晚瑟兴致缺缺的看着流水落花,根本不在意他这边发生了什么。   数不清的怨念怒火憋在喉头,化成一块烧红的火炭,烫的他难受至极,不吐不快。   恨不能现在就捏着她双肩问她究竟要如何,但是偏偏说出不合作的人是他,她不过是始终如此罢了。   握着酒盏的手紧了紧,再次斟满一杯。   咚的一声沉闷响声,鼓声停。   钱霜儿惊喜的叫出声来,“是我!”   秦晚瑟眼皮一跳,不动声色。   钱文柏拨去她跳跃在额前的发丝,眼里噙着几分浅笑,“莫要激动,小心待会儿输了颜面无光。”   “哥哥说什么?只要不对上永安姐姐,我都有把握,”她眼眸流转,定在对面秦晚瑟那张淡然的脸上。   “德阳郡主,还请指点一二。”   花落她面前时,秦晚瑟便知她逃不了。   喏,眼下果然点到了她。   “今儿个我倒成了大忙人了,好歹让其他人也有展现自己的机会。”   钱霜儿眼底精芒闪闪。   方才秦晚瑟是赢了,不过赢的是个花楼舞姬,跟她正经人家出身的大小姐怎么有的比?   她有十足的把握,能赢秦晚瑟这个半吊子。   “德阳郡主若是不愿,与方才一样,可直接认输。”   “不战而退?可无道理。”秦晚瑟眼尾轻扬,“来,这回可要换令?”   “就以方才楚王所说,以‘情’字为令,如何?”   “情字便情字吧。”   “好!”   钱霜儿精神一振,略微思索之后,嘴角挂着异样笑容。   “梅梢月斜人影孤,恨薄情四时辜负。”   秦晚瑟听完眉梢一扬。   这钱霜儿,是耻笑她被薄情人辜负啊? 第一百九十九章 你要带她去哪儿   秦晚瑟面上还没起波澜,对面李星霖倒是先脸色一黑,转眸睨了钱霜儿一眼。   钱霜儿浑然不觉,面带微笑的瞧着秦晚瑟,催促她的下文。   秦晚瑟扬唇一笑,脱口而出,“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什么时候,多情的人被无情人所伤,倒成了一桩笑话?   钱霜儿瞳孔微缩,暗暗咬牙,再出一句,“含情凝涕谢君王,一别音容两渺茫。”   “多情却似总无情,惟觉樽前笑不成。”   不管钱霜儿如何刁难,秦晚瑟总对答如流。   二人这一来一回,竟然持续了一炷香的时辰。   原以为秦晚瑟招架不住几句的看客,眼下全都面色凝重了几分,看着秦晚瑟的眼神,也多了分严肃。   扪心自问,在座众人,可没有几个能够坚持这么久,若真对上,怕是早都败下阵来。   秦晚瑟最后一句对答完,四下俱寂,所有视线紧张的瞄向钱霜儿。   要是让这个他们素来看不起、百般嘲笑的秦晚瑟赢了,那么他们这一帮人也颜面无存,只能将寄希望于钱霜儿。   可钱霜儿面色憋得微红,怎么也说不出个话来。   看着秦晚瑟云淡风轻的脸,更是脑海中气愤非常,乱成一团麻,平日里读的四书五经全都绞成一堆,半个字也想不出来。   秦晚瑟面色稍霁,“答不出来,认输即可。”   “谁要认输?”   钱霜儿硬着头皮顶了一句。   秦晚瑟秀眉轻挑,“那继续便是。”   “你……”钱霜儿张了张唇,脸上憋出来的血色更甚。   钱文柏侧目看她实在是说不出来什么,便道,“德阳郡主技高一筹,我们输了。”   “天哪,钱小姐竟然认输了……”   “怎么会……她在京都也算是小有名气的才女,竟然会输给那个德阳?平日里那些噱头都是装的吧?”   “就是,纸糊的架子,连德阳都比不过,还来什么赏花宴?要是我,明年绝对不来了,丢死个人。”   “小点声,都要听到了。”   叽叽喳喳的议论声,虽然被刻意压低了些,但是场上安静,还是一字不落的全都进了钱霜儿的耳里。   她眼帘垂下,尖锐的指甲深深扎入掌心肉中,恨意怨毒尽数在眼底沸腾翻滚。   忽而,她猛然抄起面前的酒,朝着秦晚瑟脸上泼去。   楚朝晟握着酒盏的手一紧,却见左阳煦猛然转身,抬袖将秦晚瑟护在怀中。   酒水打湿了他天青色上等蚕丝的袍子,顺着衣角滴答滴答往下落。   场中瞬间哗然一片,震惊诧异的看着将秦晚瑟护在怀中的左阳煦。   楚王妃被泼酒水,楚王还没动作,安王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没事吧?”左阳煦已然顾不及旁人眼光,急声问道。   秦晚瑟推开他,蹙眉说了声“没事”,从怀中取出来帕子递给他,“抱歉,连累安王。”   感受到周围传来不善的视线,秦晚瑟眸光一冷,站起身来,与钱霜儿视线平齐。   “你出老千!你个从乡下尼姑庵来的,怎么会这么多诗词绝句?!分明是与安王串通一气,在旁边给你递话!”   钱霜儿像是怒火寻到了发泄口,一口气尽数吐出。   “我一早都觉得你与安王关系匪浅,如今看来,当真如此!”   啪——   秦晚瑟猛然抬手,狠狠抽落在她脸上。   “若输给我气不过,大可冲着我来,莫要牵扯无辜人。”   楚朝晟闻言,眼底掠过一丝晦暗光芒。   这是在替左阳煦抱不平?   呵……   钱霜儿还要再争,被钱文柏一把拽住。   他怒声低喝,“莫要胡闹,先前出门,你说都听我的,再这样,我也不管你了!”   永安起身,脸色有些不好看,“德阳郡主,不管怎么样,动手总归是不好……”   “动手不好?她口无遮拦便是好?”   永安一噎,复又道,“输赢已出,你若是不满,大可说些什么来惩罚,何故动手?”   “惩罚是吧?好!”   秦晚瑟下巴微抬,一双凤眸含了煞。   方才晴朗的天,不知从何处飘来一片阴云,缓缓将日头遮了。   “你多次挑衅、污蔑、陷害于我,我如今要你自裁谢罪!钱霜儿,你敢是不敢?!”   一语出,满座面色惊变!   说是个游戏惩罚而已,没想到秦晚瑟竟然是要别人的命!   钱文柏双眉沉下,回头凝着秦晚瑟,嘴角紧绷。   钱霜儿冷笑一声,“你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真是个心思恶毒的女人!”   钱文柏拾起桌上一壶酒,对秦晚瑟道,“得饶人处且饶人,霜儿不对,我回府会亲自管教,还望……”   “得饶人处且饶人?”左阳煦面目铁青,挡在秦晚瑟身前,“你那好妹妹何曾饶过她人?!”   钱文柏唇一抿,垂下眼帘。   钱霜儿确有不对,可那毕竟是他的亲妹妹……   “做不到?”秦晚瑟冷笑一声,抬手拨开左阳煦,伸手从桌上拾起一杯酒。   永安见状,忙按住她手,“德阳,打了霜儿一巴掌还不够吗?就当给我个面子……”   秦晚瑟扫了她一眼,“面子?公主的面子自然是要给,那一壶酒就不必喝了,只是……”   手腕一翻,从永安手中挣脱开来。   下一秒,满满一杯酒水尽数泼在钱霜儿面上,立马激起她一声刺耳惊呼。   “这一杯酒,无论如何都得接下。”她看着永安,将最后的话说完。   永安双眼圆睁,怒目而视。   “怎么?原是要喝一壶酒的,我给了公主几分薄面,只用一杯酒解决,还不够吗?”   秦晚瑟冷笑,实在是不想继续在这儿待下去了。   准备离开,永安却先一步开口。   “……好,这行酒令到此结束,只是我还未曾与德阳切磋一二,实在遗憾,不如咱们改去演武场,重新开个游戏如何?若我输了,任由德阳你处置。”   秦晚瑟打了钱霜儿的脸,公然让永安下不来台,永安自是不会那么容易让她走的。   左阳煦脸色一沉。   永安如今已经是橙阶三段,而他上次得知,秦晚瑟不过是红阶高段。   差距如此之大,永安摆明了是要欺负人。   而且旁边的楚朝晟,只顾着喝酒,一点要开口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心下一火,拉起秦晚瑟手臂,对着永安沉声道,“她身子不妥,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说着,就要带着秦晚瑟离开。   啪的一声沉闷响动,酒盏顿在桌上。   久未开口的楚朝晟,冷冷开腔。   “你要带她去哪儿?” 第二百章 演武场较量   感受到楚朝晟冰冷阴沉的视线,秦晚瑟心下莫名有些发虚,几乎是下意识的手臂轻挣,从左阳煦手中脱出。   感觉到手中温度消失,左阳煦心下一空,下意识垂眸扫了一眼身旁的秦晚瑟。   楚朝晟坐在桌前,乌黑的发被风吹的略微凌乱,沉寂的黑眸凝着对面二人,眼神冰冷犀利,夹杂着一丝嘲讽。   “本王尚在此间,你要把本王的王妃带去何处?”   他语调随意,仿佛只是丢了一只宠物,随便出来问问。   但握着酒盏的手指节用力到发白,透出了他此刻的真实想法。   永安就在他身旁,将他这点小细节看在眼里,拢在粉衣薄纱袖下的手微微一紧。   先前分明表现的不在乎,现在这是……终于装不下去了吗?   心下微痛,仿佛被一根毒针刺入胸腔,轻微刺痛过后又化开细密绵长的痛楚。   若那人是叶灵夕也好,可偏偏为什么是那个名声败坏,喜欢过他人的德阳?   她好不甘心!   左阳煦上前一步,正色开口道,“原来二哥在这儿?我当是不在,才让她受了这些委屈。”   他话语中毫不掩饰自己的气愤与讥讽,但楚朝晟好似浑然没听到。   “本王的王妃,本王想如何便如何,你似乎有诸多怨愤,不如……本王给你个发泄的机会。”   楚朝晟慢悠悠站起身来,白袍贴身,玉带束腰,衬的整个人身形颀长,自是夺人目光无数。   “什么机会?”   “永安这赏花宴,往年皆是比文,今年改比武,如何?”   他视线落在左阳煦面上,嘴角似笑非笑。   左阳煦硬声道,“好!”   秦晚瑟面色微变,追上他一步,“安王,不可!”   左阳煦修为不过红阶四段,而楚朝晟乃是天武第一高手,如此比试,根本就是摆明了欺负人。   而且她心里很清楚,楚朝晟只不过是气恼她,把火撒到了旁人身上。   左阳煦冲她笑笑,“没事。”   秦晚瑟见劝解无效,扭头对上楚朝晟,目光微沉,带着几分认真。   “王爷,选安王做对手毫无意义,若想找人打一场,我可以奉陪。”   楚朝晟冷笑一声,“你要代他做本王的对手?,呵,放心,你也会上场,你二人一组……本王跟永安一组……”   秦晚瑟立在原地,双眉紧拢而起,直直的望着他。   对面那个男人,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利用也好,其他原因也罢,一直是站在她这边的。   他护她、替她辩驳、帮她讨还公道……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那张脸,会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胸腔里塞了一团厚厚的棉花,沉闷的叫她喘息有些困难。   忽而,看到走到他身旁的永安,轻拉他的衣角,在他耳旁低语着什么。   蓦的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她张了口,“好,就依王爷所言,二对二。”   如此悬殊的实力差距,没想到秦晚瑟竟然答应了?!   周围人皆是暗嘶一口凉气,心下阵阵唏嘘。   “这德阳……脑子没坏吧?竟然要跟楚王交手?”   “别说楚王了,就是永安公主一个人,对付他们两个菜鸟都绰绰有余,摆明了白送。”   “对啊,一个没有武气的废物,跟一个红阶低段的王爷……怎么想的?”   “不对,我听说德阳前不久已经红阶高段了。”   “那又怎么样?红阶跟橙阶还有一道坎呢,实力差距多大你又不是不知道,更何况,再加一个楚王……”   “也是……简直是白给局,自取其辱。”   周遭人议论声不断,李星霖眼底不免有些动容。   这女人此刻的眼神,与当初他射她一箭的眼神一般决绝。   他记得那时候,她折断箭矢,还反伤了他。   不知这回对上楚朝晟会如何?   他想看下去。   “星霖……”旁边陈雨柔弱弱的开了口,“我们回去吧?我不想在这儿呆了,小侯爷已经带着钱霜儿回去了……”   李星霖一看,果然不见了钱文柏跟钱霜儿的身影。   不过也是,钱霜儿丢尽了脸,钱文柏自然不肯多留,这次回去,想必钱霜儿很长一段时间将见不了太阳。   但是,李星霖想看看秦晚瑟接下来的表现,便道,“再等等,你也许久未出门了,多透透气,正好趁这个机会与这些贵女结交些,日后不至于一个人在府上太过烦闷,对你以后也有好处。”   陈雨柔轻咬着唇。   她方才被那秦晚瑟羞辱了一番,实在是不想继续留在这里,可李星霖竟然还让她与那些贵女交好?   眼下这个情况如何交好?   她垂下眼帘,轻咬朱唇,重新抬眼,眼底有几分倔强,“若我执意要走呢?”   李星霖微蹙眉头,眼底纠结之色闪过,叹息一声,“那便回吧。”   陈雨柔顿时眉头舒展,知他心里还是在乎她的,心里润了丝丝的甜。   二人正要离去,天上却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先留下避雨吧。”   下了雨,陈雨柔也没办法,只得应允。   两人坐回原位,再看向场中。   本以为一场雨会打断这场比武,没成想,楚朝晟并没有放弃的意思。   细细的雨丝逐渐打湿了他满头黑发,犀利的眸凝着对面那个女人,“去演武场。”   秦晚瑟没言语,举步跟在他身后。   永安快走几步,追上前来,在秦晚瑟身旁顿了顿脚,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快步追上了楚朝晟。   “你怎么也答应了?”左阳煦不无担心道。   秦晚瑟答:“王爷心情不爽利,想找个人发泄,那个人是我而不是安王你,你只不过是受我连累罢了。”   再者,他根本不是楚朝晟的对手,有她在,楚朝晟兴许还会手下留点情。   雨声淅淅沥沥,旁边左阳煦低声道,“不是受你连累,都是我自愿的。”   他心里清楚,只是秦晚瑟不愿欠他的人情罢了。   而且,秦晚瑟之所以答应,似乎不止这一层原因,他不愿往深去想。   一行人一前一后,到了演武场。   那些个贵女公子,也不顾雨势,一路跟了过来。   偌大个校场,中央一个方形的演武台。   楚朝晟纵身一跃,轻轻松松落在中央,紧接着永安脚下轻点,似是一只粉蝶,翩然落在他身旁。   秦晚瑟跟左阳煦步伐稳重,从一侧台阶迈上,立在二人对面。   目光一触,硝烟弥漫。 第二百零一章 二女相斗   场中气氛凝滞,那冰冷的雨落在脸上也叫人浑然无觉。   “天,真的要开打了?”   “楚王素来不喜热闹,今日这比试来的真是蹊跷……莫不是……争风吃醋?”   “争风吃醋?争谁的醋?德阳?那德阳来时,楚王看都不看她一眼的好吗?依我所见,不过是自己府上的物件被拿走了,心下不爽罢了。”   “想那么多干嘛?德阳方才打了钱家小姐,驳了永安面子,且看她待会儿出糗就行了,哼,竟然猖狂到应下永安跟楚王的挑战,真是不自量力。”   周遭人议论纷纷,被淅淅沥沥的雨声压着,台上人听不清。   秦晚瑟开口问道,“如何定输赢?”   永安张了张嘴要答,旁边楚朝晟却先她一步开了口,“只要其中一方出了场外,便算输,在台上,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无所不用其极?   秦晚瑟心头沉了沉,这条件,对他们这边可是极其不利。   永安一愣,即便她确实抱着让秦晚瑟出糗的想法,但是这条件未免太过苛刻。   “晟哥,这……会不会不妥?”   “本王自然不会以大欺小,为了彰显公平,本王站在原地不动,只用一只手,可?”   他黑眸沉沉,倒印着对面那道素色倩影。   秦晚瑟:“可。”   “这么些人在场,刚好当个裁判,开始吧,一局定输赢。”   楚朝晟双脚打开,与肩同宽,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掐诀捏在身前,摆好了架势。   秦晚瑟上前一步,挡在左阳煦面前,压低声音对他道,“既然要打,那就要赢,护好自己。”   言罢,魂力张开,包裹整个比武台,看着对面同样上前一步的永安。   “你我武气有些差距,我可以让你使用武器,以示公平。”   “不必了。”   她的武器太过显眼,若是被这么多人瞧见,日后再行事,可就不方便了。   而且那把冰魄,李星霖见过。   他眼下还没有猜出自己的身份,冰魄也不宜使用。   再者,这段时间她不分日夜的修武,刚想找个合适的人选来试试成果,永安橙阶三段,刚好是个不错的试炼人选。   永安眉心一沉,心道这德阳未免太过狂妄。   区区一个红阶,竟然也敢在她面前如此托大?   待会儿动起手来定叫她后悔求饶!   她从腰间扯下一片玉佩,正色道,“玉佩落地,便算开始。”   言罢,素手握着玉佩朝空中一抛,身上逐渐燃起橙色武气。   秦晚瑟眼角余光凝着那玉佩,连同呼吸也跟着发紧。   想要将楚朝晟击落下台太难,只能从永安身上下手。   “咚”的一声轻响,玉佩落地。   几乎是同一刹那,秦晚瑟脚下猛地一蹬,整个人迅如闪电,欺身而上!   永安一怔,看着眨眼间突到自己眼前的人,瞳孔骤然放大!   这女人,速度怎么如此之快?!   耳畔风响,一记掌风已然而至,永安快速侧身,躲过一击,反手一掌朝秦晚瑟脖颈削去。   但秦晚瑟好似完全猜中了她的想法,在她出手的前一刹那,身形后仰,一脚踢向她的腰身。   她避之不及,硬生生挨了秦晚瑟这一脚,腰身顿时化开一阵钝痛,不必看也知道,定然青紫了一片。   场下顿时倒呼一声,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幕。   橙阶三段的永安公主,竟然被秦晚瑟压制!   而且,那些人还发现,秦晚瑟身上分明还没有亮起武气!   永安面露惊诧之色,同时感应到了楚朝晟朝她投来的视线,心下骤然一紧,有些发慌。   “不要小看这个女人,永安。”他开口道。   永安低垂下眼帘,贝齿轻咬下唇,掩过一丝屈辱之色,“是……”   在绝对不能出丑的男人面前出丑了,她脸上火辣辣的,心下比腰身方才受的一击更要难受。   而这一切,都拜秦晚瑟所赐。   心下骤然烧起熊熊大火,火光一直绵延到眼底,升腾起汹涌的好胜心。   “我要认真了,德阳。”   秦晚瑟张口浅吸了口气,眼底凝重之色不改。   她从不会轻视任何一个敌人,即便永安不提醒,她也知道不能轻敌。   永安重心一沉,身上橙色的武气光芒好似化为了实质的火焰,澎湃汹涌,凭空生出一股压迫感。   李星霖在台下看着这一幕,眉梢一扬,开口道,“永安要动真格的了,那女人惨了。”   不管她用多快的时间一举提升到了红阶高段,在绝对的等级压制下,她根本无能为力,只有被动挨打的份。   陈雨柔看了他一眼,见他眼底兴致勃勃,心下一安,朝着台上望去。   只见一道橙色光芒一闪,在空气中化为了一道残影,眨眼间,人便出现在了秦晚瑟身后,素手化掌,正中秦晚瑟后背。   出掌的刹那,秦晚瑟却像是先有预料一般,扭身一躲,顺势伸手扣住她手腕,手肘屈起,朝她咽喉处顶去!   本来唾手可得,但不知为何动作忽的一滞,在她咽喉处停下,没有深入。   只这一下停顿,叫永安得了空档,手腕翻转,反手扣了她,屈膝朝上一顶。   但不管她速度如何迅速,秦晚瑟就像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总能在她出手的一刹那做出反应。   越打永安越是力不从心,像是蓄满力量的一拳砸到了厚厚的棉花,别人根本不疼不痒。   她能清晰的感受到楚朝晟一直望着这边的视线,心下急于打出优势,反而乱了章法,刚开始还能碰到秦晚瑟,眼下每一次出手都扑了个空。   雨势渐大,空旷的四周,仿佛升起了一层云雾,迷迷蒙蒙。   楚朝晟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漆黑的眸子望着秦晚瑟的身形,负在身后的手随着她的处境时紧时松。   忽然,永安身形一转,越过秦晚瑟,直逼左阳煦!   若是拿不下秦晚瑟,那就从最弱的下手结束战斗,赢得依旧是她。   那个男人正在看着她,她绝对不能让他失望。   “安王!”秦晚瑟没料到永安竟然会放弃她突然对左阳煦出手,心头惊跳。   左阳煦一直盯着楚朝晟的行动,万没想到永安会朝自己袭来。   看着那迅如闪电的身形,整个人一怔之后就要做出反应。   但是永安近在咫尺,来不及。   正在此时,场上又亮起一道橙色光芒,电闪般冲到左阳煦面前,硬生生将永安拦下! 第二百零二章 护他   秦晚瑟手臂横在身前,拦下永安一掌。   身上橙色武气如浪翻腾,似是一根针深深扎入永安双眼。   “怎么会……”永安面上掩不住的震惊。   不光永安,就连底下人也跟着一并震撼。   那个传说中的废物,如今竟然入境橙阶!   还压制公主永安!   这怎么可能?!   李星霖舒展的眉头倏然一紧,看着台上一幕,口中惊叹一声,“这、怎么可能……“   上回在庆兰街一遇,她分明只是红阶七段!   虽说红阶七段到橙阶不过一步之遥,但也并非那般容易突破。   一靠天分,二看福运,三看机缘。   世上有数不清的多少人卡在瓶颈期止步不前,可这才过了多久,秦晚瑟竟然突破壁障,直达橙阶!   这根本……不合常理!   但事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秦晚瑟手上一震,永安见势不妙,空中身形一转,与她拉开距离。   “你竟也是橙阶?这怎么可能?分明一个月前,你还只是红阶。”   秦晚瑟答道,“你也说了,那是一个月之前的事了。”   “呵……”   忽然,一声轻笑穿透雨幕,钻入秦晚瑟的耳里。   她循声望去,撞入一双深沉的黑眸。   他眉眼阴鹜,眼底结了薄薄冰霜,冷白的皮肤衬的薄唇如血般殷红。   唇角上翘,勾起一抹嘲弄。   “这么紧张?把自己底牌都提前亮出来了?”   秦晚瑟蹙眉望着他。   雨帘连带着冰冷的水雾横亘在他二人面前,距离不远,但她却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只觉透过来的视线有些冰冷刺骨,缓缓侵入她的血脉,搏动的心脏慢慢生出一点点冰晶,即将要之完全冰封。   看她不答,楚朝晟冷哼一声,一手掐诀, 周身顿时生出藤蔓无数,似是根根毒蛇,朝着左阳煦直扑过去。   秦晚瑟面色微变,手腕一抖,一把匕首握在掌心,横劈竖砍,将朝左阳煦袭来的藤蔓尽数砍断。   但那藤蔓斩之不尽,无论她砍掉多少,便生出多少,最后越来越多,整个台子都仿佛要被那绿色的藤蔓吞没。   左阳煦立在原地一动不动,身上红色武气翻涌,面色凝重,一手凌空飞速写着什么。   “既然你与我武气相当,那么就没必要赤手空拳的打了。”永安不知什么时候,手中多了一柄长剑,凝着秦晚瑟的身影,口中低叱一声,“让我好好领教一下你的身手!”   整个人身上武气一振,再次化为一道流光,朝着秦晚瑟激射而来。   秦晚瑟又要顾及左阳煦斩断藤蔓,又要小心永安刺来的剑,即便有魂力加持,五感超于常人,时间久了,还是渐露疲态。   台下,李星霖看的眉心紧拧。   先前只道这女人是个胆小无用的废物,如今看来,竟是他看错了……   以一人之力抵挡楚朝晟与永安天衣无缝的配合攻击,试问整个京都,有哪个女子能做到?   即便是个男人,怕是看了眼前一幕都要自愧不如。   场中,再无一人嗤笑,皆全神贯注的望着台上一幕,心神被秦晚瑟一次次震撼。   终于,永安眸底精芒一闪,瞧见秦晚瑟露出的破绽,毫不犹豫的抓住这个机会一剑刺了过去。   秦晚瑟挥着匕首将朝着左阳煦包围过来的藤蔓一刀斩断,魂力已经感知到永安的攻击,心下一沉,快速侧身躲过。   嗤啦——   饶是反应够快,手臂上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划破了皮肉。   淡淡的血丝渗了出来,逐渐染红了她的素色衣袖,后又被雨水冲刷成淡淡的粉。   “晚儿!”左阳煦惊呼一声,一手凌空画符的动作一滞,朝她看来。   “没事,皮肉伤。”她面色淡然,“还要多久?”   “半盏茶。”   “好。”   没有半句废话,她一手握着匕首继续挡在他身前,不动如山。   左阳煦心急如焚,但他阵法进行了一半,眼看着要大功告成不能停下,只得咬牙继续画了下去。   雨好似又大了点,底下人有些扛不住,叫宫女太监去取了油纸伞撑着继续看。   但是台上的人完全暴露在雨幕之下,两个女子更是衣裙紧贴于身,将姣好的身形勾勒的清清楚楚。   看她受了伤还挡在左阳煦面前,楚朝晟脸色越发漆黑,冷声道,“早些认输为妙。”   秦晚瑟额上雨水汇成一滴顺着面庞缓缓滚落,闻言勾唇一笑,眼底闪烁起坚毅光芒,“不,我喜欢赢。”   执迷不悟。   楚朝晟身上衣袍无风自动,武气光芒暴涨一倍,身后激射出比先前多一倍的藤蔓!   拧成一股,恍若活了上千年的古树,生出血盆大口,攀升到最高处,而后猛地俯冲向下!   秦晚瑟只觉头顶雨忽然停了,一片浓浓的阴霾兜头罩下。   抬头一看,那庞然大物张着血盆大口,她手中的匕首显得可笑且无力。   一颗心骤然沉入谷底,握着匕首的五指倏然收紧。   “晚儿!后退!“   身后左阳煦一声大喝,秦晚瑟忙应声后退。   他大掌亮着武气,食指在虚空轻点,口中沉声道,“印!”   虚空中本无一物,被他食指一点,赫然出现一道红色的符咒。   符咒被他方才点过的位置,好似石子落入湖心,荡起一道波纹。   下一秒,符咒骤然变大,将头顶那恐怖的藤蔓尽数挡下!   轰——   二者激撞,烟霾四起。   楚朝晟淡扫了一眼头顶,眉梢向上一扬,视线落在对面左阳煦脸上。   “四方印?没想到你竟然弄到了这功法,怪不得底气足了不少。”   左阳煦唇色微白,方才一道符消耗武气太多,闻言笑道,“钱多,这些玩意儿,还是能搞到的。”   楚朝晟哼了一声,眸光犀利,“不过红阶催动的四方印,本王还不放在眼里。”   身上衣袍如帆动,那恐怖的藤蔓骤然抬首,携万钧之力轰然落下!   砰!   符印上的光芒一颤,暗淡了几分。   左阳煦面色微变,再次将武气注入符印当中。   “砰”的又是一声,符印中央裂开纹路,而后“咔嚓”一声轻响,化成点点红色荧光,散落在空中。   藤蔓还在蓄力,继续朝下砸去。   左阳煦武气燃烧耗尽,浑身已经压榨不出来一点力气,“晚儿,快闪开!”   秦晚瑟唇角紧绷,手中握着匕首直迎而上。   只要在被那藤蔓包裹的瞬间切换冰魄斩断,就不会被李星霖发现。   她有十成的把握能破。   纵身一跃,直入藤蔓巨口。   眼看着那道倩影为掩护左阳煦,不顾一切的冲上前来,楚朝晟脑海中“嗡”的一声响,紧接着胸腔炸开暴怒! 第二百零三章 吻   只见台上那巨大的藤蔓忽然变形,转而化成一条细长的绳子,灵蛇般迅速缠绕抓住秦晚瑟的脚腕。   秦晚瑟面色骤然一变,还不等反应,就被一股大力猛地甩飞出去。   “晚儿!”左阳煦惊呼一声。   不等他去追,对面楚朝晟眸光沉如深海,冷然道,“输赢立判,游戏结束。”   旋即脚下用力一踏,整个人化为一道流光,迅速朝秦晚瑟的方向追去。   “晟哥!”   永安上前一步要追,但是速度哪儿比得上楚朝晟?   更何况台下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她一个未出阁的公主,追一个男人,未免颜面无光。   脚下迈出一步,后又收了回来。   两手紧紧掐在阔袖下,眼底蕴满了担忧之色。   台上一刹那少了两人,输赢出的太快,底下本来看到兴头上的众人略感失望,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原地伫立了一会儿,突然小雨转急雨,雨点落地飞溅,只一把油纸伞根本撑不住。   永安见状,连忙命左右引导众人避雨。   左阳煦立在台上,拧眉望着秦晚瑟被甩出去的方向。   踌躇片刻,追了上去。   耳畔风声呼啸,雨点迎面扑来,敲击在面上,有些微疼痛。   秦晚瑟稳不住身形,正愁如何平稳落地,忽然瞧见远处一抹白色身影纵身跃来,长臂一把收住她的腰身,紧紧扣在胸前,脚下不停,继续朝前飞掠。   “王爷这是作甚?放我下来!”   低头一看,地面上还有不少宫女太监撑伞前行,但凡谁抬头看一眼,就会发现在空中相拥的二人。   秦晚瑟心砰砰狂跳,又急又气,至于这胸口的怒气从何而来,她自己也不知晓,只用力的挣扎推拒他的手臂胸膛,但这男人似是铁做的,根本撼动不了半分。   挣扎了半天,后背沁出了点点汗珠,秦晚瑟也累了,索性放弃了挣扎。   “王爷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楚朝晟满头乌发被雨水浇的湿透,有几缕紧贴在俊美的脸上。   长而疏的睫毛盛了一滴雨水,他半阖眼眸,掩盖着眼底滚滚怒火。   薄唇紧抿,一言不发,对她的问话视而不见。   秦晚瑟能感觉的到他很生气,也大概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便不再发问,任由他拥着自己,一直到了假山稳稳落下。   “王爷闹够了?”   秦晚瑟看着立在眼前的男人,扫了一圈四周被雨水打湿的假山,转身准备离去。   啪,他毫无征兆的抬手,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要去哪儿?找左阳煦?”   他眼眉压下,毫无温度的凝着秦晚瑟的面庞,薄唇张启,吐出四个字,“本王不准。”   秦晚瑟觉得奇了,转过身来正面瞧向他,“我入楚王府时,你我二人有言在先,不管彼此私事,也不能产生私情,王爷如今却要出尔反尔?”   “本王说了,合作结束。”   秦晚瑟一怔,眉梢扬起。   “王爷当时所说的合作结束,确定是这个意思吗?”   她怎么记得,是不相往来的意思?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本王现在说……哪儿也不许你去!”   他一双眼里有猩红的血丝蜿蜒,身上散发的竹香气息冷冽,将她禁锢在自己与假山之间,不许她离开半步。   秦晚瑟眸色一沉,“王爷莫要使性子,这样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使性子?”楚朝晟冷笑一声,“本王就是见不得你处处护着他,你若为他伤了自己,本王就要十倍百倍在他身上讨回来!”   他声音越来越大,几乎与头顶炸裂的闷雷一般震耳欲聋。   怒声咆哮后,眼尾也变得猩红如血。   “王爷,你冷静点,不要感情用事,安王是你弟弟……”   “冷静?你叫本王怎么冷静?看到他挺身护你、看你为他扑入藤蔓阵、看你二人有说有笑,你叫本王怎么冷静?!”   他字字句句,如同钝刀切割在秦晚瑟心头,刀刀见血。   看到这样的他,秦晚瑟喉头梗了一块鱼刺似的,竟什么都说不出。   大雨倾盆,浇灌在楚朝晟身上。   雨水连成一线,顺着他的面颊滚滚而落。   那以往漆黑犀利的眼眸,此刻竟然如同受伤的小兽,惹人心怜。   秦晚瑟心下蓦然一动,有一股情愫不受控制在心头扎根抽芽,迅速茁壮成长。   当她意识到这点之后,猛然一惊,而后将这股情感用力扼杀在摇篮。   秦晚瑟,你是要离开这里的人。   王室之争,勾心斗角,陷入其间,等于画地为牢,再无自由,冷静点。   眼底光芒逐渐冷却,她道,“我与安王,并非王爷想的那般,还请王爷冷静下来之后,权衡利弊,我,其实并非王爷良选。”   说完,冲着楚朝晟轻轻一颔首,推开他挡在身前的手臂,提步便走。   楚朝晟立在原地,微垂着头,发丝凌乱的垂在肩头两侧。   往日威风凛凛的战神楚王,此刻像是被抛弃在街头的浪子。   孤独,萧索……   他没再留,叫秦晚瑟心头暗松了口气。   但是想法将落,就觉手腕倏地一紧,整个人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拽回,撞入一堵坚实滚烫的肉墙。   “遇上你,本王不懂权衡利弊,也不知如何冷静,”他两眼锐如鹰隼,两指扣了她下巴,强迫她仰头看着他。   “本王如今,只想感情用事!”   最后一个字话音落地,猛然低下头,吻住她柔软的唇。   唇瓣相碰,秦晚瑟猛然睁圆了双眼,瞳孔微颤,写满了不可置信。   急忙伸手用力推他,但她越是抗拒,楚朝晟就越是用力。   手臂直接箍住她的腰身,将她死死摁在怀中,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揉进胸腔,与自己融为一体。   头顶雨势越来越大,敲击在假山堆上,发出噼里啪啦的杂乱声响。   看着眼前人忘情的眉眼,秦晚瑟脑海中嗡嗡作响。   仿佛此刻乱的不光有雨声,还有人心…… 第二百零四章 跟随   “晚儿……”   左阳煦从远处而至,看到假山后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心下一喜,就要走上前来。   才走两步,脸上笑容瞬间凝住,两眼直直的盯着前方。   大雨如注。   一对男女正在假山后亲吻。   察觉到旁人的气息,楚朝晟缓缓睁开双眼,朝前方望来。   一见是左阳煦,浓眉一皱,却是不管他的存在。   秦晚瑟没有发现左阳煦的存在,气的两眼直喷火,眼里几乎飞出实质刀片将他碎尸万段,但力量悬殊,她根本奈何不了他。   手腕一转,就要抽出麻醉针,却被楚朝晟率先察觉,反手扣住她手腕拉至头顶,死死锁住。   左阳煦立在原地,雨帘打湿了他额前碎发,将他双眼神情尽数遮挡。   呼吸一下,都仿佛有千万根针扎入肺中,痛的他喉头血气翻涌。   身形一个踉跄,脚下不由自主的后退,旋即逃也似的离开。   楚朝晟眉眼舒展,正要继续,唇上却突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对上一双怒气滚滚的双眼。   他目的已经达到,便顺势松开了手。   唇被咬破,温热的血液源源不断的流出,衬的白皙的皮肤越发妖冶。   他随手抹去血色,道,“若是不消气,本王可以再让你咬几下。”   秦晚瑟凝着他,冷不防抬手,用力抽在他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他脸上迅速浮现出一抹清晰的五指印。   “无妨,值了。”   “你……”   秦晚瑟气结,手腕一抖,两剂毒针就要朝他胳膊上扎下。   但楚朝晟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副任她摆布的模样,心头火气反而发不出。   将毒针收回,怒而转身离去。   见她不忍,楚朝晟眉心阴霾化开,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   “别跟着我!”   “顺路。”   还是那张俊美的人神共愤的脸,而此刻却显得有些没脸没皮,无赖满满。   “你……”   秦晚瑟还是头一回被人堵到哑口无言。   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步离开。   永安安顿好众人之后,便去找楚朝晟几人。   但只知他离去的大概方向,具体不知在何处,撑着伞茫然的找着。   忽然见秦晚瑟一阵风般从旁边走出,看都没看她一眼,就消失在了原地。   “哎……”   永安张口要问,但她人已走远,便顺势从她出来的方向追了进去。   走了没多久,果然看到楚朝晟。   他一袭白衣被雨水浇的湿透,紧贴于身,猿臂蜂腰,丝毫不见风采,反而平添了几分性感。   “晟哥……”   永安举步上前,忽然见他唇角破了,还有点点血色从内往外渗,心下顿时“咯噔”一声,握着油纸伞的手跟着收紧。   究竟做了什么,会伤到嘴唇?   自是不必说……   楚朝晟他,果然喜欢上了秦晚瑟。   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晟哥,雨势大了,先去我寝宫避避雨,换身干净衣裳吧。”   她脸上勉强扯开一丝笑意来。   楚朝晟一直望着前方,道,“不必,本王突然想起府上还有要事,先回了。”   举步要走,永安却下意识的拽住了他的衣角。   “晟哥,方才我们赢了,对德阳五哥他们,做什么惩罚才好?”   楚朝晟扫了一眼她拽着自己衣袖的手,轻轻一抖,“都是自家人,不过随口一说而已,还真要惩罚?本王先回了。”   言罢,提步快速离去。   永安立在原地,伞檐上落雨如注。   楚朝晟的身影渐行渐远,越来越模糊。   她手中油纸伞落地,任由无情的雨水不停落下。   不甘的心再次翻涌起来,修的好看的指甲深深扎进掌心肉里,沁出血丝来。   旁边有宫娥手里抱着披风赶上前来,见她孤身一人淋雨,急急忙忙上前拾起伞给她撑着,将披风给她披好。   “公主这是作甚?身子要紧啊。”   “去,叫叶天雨回来。”   “叶小姐现在苍城休养,确定要她回来吗?”   “晟哥快要忘了她姐姐了,她得提醒一下晟哥才行,不能误入迷途……”   她双目冰冷,好似浑然变了一个人一般,看的那宫娥触目惊心,忙低下头应了声“是”。   雨势不减,弥漫了整个京都。   秦晚瑟出了皇宫,没回楚王府,转而寻了家清净酒肆,要了一坛酒,直接倒满一口饮下。   酒水冰凉,顺着喉头而下,后如热油般在胃中熊熊燃烧起来。   她随手抹去嘴角残留水渍,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想起方才在假山中发生的一幕,气的一拳砸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这酒肆内还有几个客人,被她这一下敲的一震,发现这偏僻地界竟然还有个女子。   雨水将她身上浇的湿透,身上衣裙贴在身上,曲线毕现。   再加上一张姣好的面庞,足以让这些喝了二两的男人想入非非。   有人起身,朝秦晚瑟踱来,但下一秒,身上忽的缠上一圈莹绿色光芒,“咔”的一声轻响,晕倒在桌上。   其余几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哪儿敢再动,安安分分的喝酒吃菜。   秦晚瑟一杯酒接一杯酒的下肚,但有镇龙解析,根本不会醉,反而越喝越清醒。   一番发泄之后,她终于冷静了下来。   反应过度,有时候也不是一个好的兆头,只怕那个男人察觉到了这一点,反而还会得寸进尺。   她漫吸了口气,扫了一眼桌上孤零零的酒坛,回头对店家道,“再上几碟小菜。”   房檐上,楚朝晟将揭开的瓦片轻手轻脚放了回去,暗暗松了口气。   就这样,她在屋檐下用膳,楚朝晟在房檐上淋雨守着,竟也莫名的和谐。   待到秦晚瑟吃饱喝足,情绪完全稳定,雨也停了,便顺势回了楚王府。   追月一看她身上淋的湿透,连忙给她找干净衣裳,还往房内生了火盆,叫巧儿去厨房要了一碗浓浓的姜汤。   秦晚瑟说她小题大做,她却执意要看着秦晚瑟喝下去,这才作罢。   “小姐,你这唇……怎么破了?”   定下心来,追月这才发现秦晚瑟唇上有一点点的疤,似是才出的,还有血色。 第二百零五章 博她欢心   秦晚瑟一怔,抬手抚过唇,果然有一处疤痕。   只一刹那,镇龙便将之修复痊愈。   她笑道,“许是你看错了,哪儿有什么疤。”   追月再一看,果然没了,两眼陷入短暂的迷茫,怀疑自己方才是不是眼花了。   可是,分明看到是有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去睡吧,时辰不早了。”   “好,小姐休息吧,有事只管叫我。”   追月退出门外,反手帮秦晚瑟关上门,才迈步走了没几步,忽然瞥见走廊旁立着一道颀长的白影。   “王……”   一个字还没说完,楚朝晟身形电闪,点了她的哑穴,冲她摇了摇头。   追月意会,用力眨了眨眼,楚朝晟这才放心解开她的穴道。   回头望了一眼紧闭上的房门,他道,“她睡下了?”   “嗯。”   追月说着话,两眼却是一直盯着楚朝晟的薄唇看。   这回伤疤很清晰、很严重,绝对不是自己看花眼了。   而且,究竟是做了什么,会伤到嘴唇,还伤的这么严重?   “你家小姐……心情可好?”   楚朝晟犹豫了一会儿,又开了口。   但是这回许久等不到追月回话,黑眉微蹙,垂眸一看,这丫头竟然盯着自己的脸,时不时眼底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他一手握拳,重重咳了一声。   追月这才回过神来,略微慌乱道,“王爷方才说什么?奴婢没听清。”   “你家小姐,心情看上去如何?”   “小姐啊……”追月有些为难了挠了挠脑袋,“嗯……说不上喜怒,只是感觉……有点怪怪的。”   楚朝晟眼底光芒忽闪,“怎么奇怪?”   “小姐好像……在纠结什么一样?”   “纠结?”   楚朝晟眼底生出亮光,看来他并非全无希望。   “嗯。”追月眨着眼看他,“王爷这么晚来,可是要小姐针灸?要不……我去叫小姐?”   “不必,”楚朝晟伸手拦她,又觉自己反应太大,面上恢复常色道,“本王今夜有要务处理,无需针灸。”   “哦。”   楚朝晟准备离开,但见她视线仍旧在自己脸上打转,终是忍不住问道,“本王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只是奴婢好奇……王爷这嘴,是怎么伤的?刚刚我看小姐唇上也有,但是一晃眼的功夫就不见了,想来是我看错了。”   楚朝晟耳尖微微泛红,面上却仍旧冷然如玉,不假思索的答道,“蚊子咬的。”   现在若是把真相告诉追月,传到那个女人耳里,估计免不了大怒一场。   这节骨眼上,还是少惹她为妙。   “蚊子?”追月显然不信。   楚朝晟不想再跟她纠结此事,便说道,“本王去处理公务了,对了,不要将本王来过这里的事告诉你家小姐。”   追月懵懵懂懂的点了个头,看他转身要走,猛然想起了什么,上前追赶两步。   “王爷,奴婢还有一事想问。”   “何事?”   “那个裴侍卫……他什么时候回来?我记得,他被派去三星堆许久了,至今没有消息,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你怎知他去三星堆?”   楚朝晟眉心一沉,追月顿觉说错话。   裴卓他们出的任务,全都是机密,眼下她说出来,岂不是害了裴卓?   追月连忙跪倒在地,“王爷息怒,是我缠着裴侍卫告诉我的,除却王爷,奴婢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过此事。”   楚朝晟定睛瞧了她一会儿,无奈的松开紧皱的眉。   心思一转,眼底淌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若要本王原谅你,告诉裴卓的消息给你也不是不可,但是……你得用东西跟本王交换,以彰显你的诚意。”   追月坚定的抬起头来,“王爷想要什么东西交换?只要追月有。”   楚朝晟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本王要你尽数告知你家小姐的需求、喜好,你可愿给?”   追月本来还悬着的心,听到此话顿时放松了下来,抬手抹了额上渗出的冷汗,“原来王爷要这个啊,要是追我家小姐,我自然乐意给。”   “追?”楚朝晟险些被一口呛死,一张俊脸黑了下来,嘴硬道,“她本来就是本王的妃,何须追?”   “如果不是这种目的,那我便不能把关于小姐的喜好需求告诉王爷,这京都中,投其所好杀人的案例可不在少数,我的命是小姐给的,绝不会做对不起小姐的事。”   楚朝晟眉梢扬起,眼底漫上了点点笑意。   “你倒是个有趣的,也罢,本王不问你这些。”转身便走,深沉的嗓音随风传来,“裴卓他们任务艰巨,回来还需一段时日,暂时没有危险,你不必担心。”   追月这才安下心来,冲着楚朝晟离去的方向行了一礼,高兴回屋睡了。   又是一夜过去。   这么些时日以来,秦晚瑟还是头一回失眠。   上一回在花季之时,只忙着服从命令执行任务,未曾经历过男女情爱之事。   偏偏这样的她,碰到了如同烈火般熊熊燃烧的楚朝晟,叫她有些招架不住。   于是,追月端着水盆进门伺候秦晚瑟洗漱时,便看到了她顶着两个黑眼圈,略微疲倦的模样。   “小姐,昨夜没睡好吗?怎的这般憔悴?”   秦晚瑟揉了揉跳痛的眉心,款款轻叹了生气。   “许是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的缘故吧。”   追月拾了块帕子放进水中浸湿,略微拧去水分,递到秦晚瑟手中,“小姐莫要太为难自己,人活世上不过几十个春秋,那么多事情要一次性解决,谁能受得了?”   秦晚瑟一听,眉头缓缓舒展开来,“也是,没必要一夜之间就得出答案。”   她擦了把脸,顿觉整个人精神了不少,对着追月笑道,“你倒是点醒了我。”   主仆二人说完话,外面圆儿巧儿端着膳食入了门。   “王妃,今日早膳送来了,还请王妃用膳。”   早膳只两道。   一为红豆饭,二为金玉豆腐汤。   只不过那豆腐皆被精致的刀工雕刻成骰子,与粟米一起熬制而成。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第二百零六章 不可强求   看懂其中含义,追月惊得张大了嘴巴,再想起昨夜楚朝晟来寻小姐一事,心下顿时明了,果然跟她想的一样,自家小姐魅力无人能敌,连那个楚阎罗都拜倒在了石榴裙下。   但看秦晚瑟眉头轻蹙,她便将悄悄脸上喜色尽数压了下去。   “小姐,再不吃,待会儿饭菜要凉了。”   秦晚瑟深深的吸了口气,将眼底复杂情绪收起,拾起筷子挑起红豆饭吃了起来。   虽然这饭是楚朝晟别有用心之作,但她若不吃,楚朝晟必定丢了它。   倒不如吃了,安抚了五脏庙,也没有浪费粮食。   一口下去,红豆香甜软糯,却又不腻人,入口便化成绵软的沙,混合着米饭,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秦晚瑟吃的干干净净,圆儿跟巧儿见了,互相对视一笑。   吃饱喝足,秦晚瑟整理了下衣袖褶皱,准备出门。   圆儿巧儿跟在她身后。   “对了。”秦晚瑟顿住脚,侧目看着身后二人,“去帮我给王爷回句话,早膳甚好,只是,我更想吃昨天的蒸饺。”   圆儿微愣,而后欠身应了声“是”。   “追月,今日与我出去逛逛吧。”   追月自是欢喜,“好!”   主仆二人出了缀锦园,圆儿便从院里走出,前去给楚朝晟传话。   “她真这么说的?”   楚朝晟坐在书桌前,闻言放下手中书信,抬头看向立在门口的圆儿。   “王妃确实是这么说的。”   “今日这膳,是宫中御厨所制,没道理不如昨日的蒸饺,”他揣摩了片刻,忽然口中泛起些许苦涩,“她哪儿是在说早膳,她是在告诉本王,人不如故罢了。”   只是这故人,不知说的是左阳煦,还是叶灵夕……   “王爷……”   “本王没事,你下去吧,照顾好她,若她有什么难处,尽管前来告诉本王。”   圆儿应了声,将要退下,听楚朝晟补充道,“顺带帮本王叫夜雨过来。”   “是。”   没一会儿,夜雨一身玄衣提剑,从书房门口跨入,双手一抱拳,“王爷,你叫我。”   “蛇将现在何处。”   楚朝晟垂眸看着手中书信,头也没抬一下。   夜雨一挑眉,观摩着他的神色,“无事可做,已经回营地了。”   “回营地了?”楚朝晟握着书信的手一紧,险些将书信一角撕裂。   “王爷先前说不用他继续暗地里保护秦小姐,他无事可做,自然要回营地。”   楚朝晟喉头一噎,什么话冲到了嘴边,又硬生生止住,改口道,“再叫他回来。”   夜雨今日偏像是听不懂他说话,反问道,“回来作甚?可是又有什么新的任务?”   楚朝晟一眼瞪了过来,“是有任务,去叫人回来。”   “什么任务?王爷别这么看我,蛇将才回去没多久,我再出尔反尔叫人回来,他难免有怨怼,我这中间人也不好做啊……”   “你……”楚朝晟气结,眸子一窄,射出冰冷的光来,“你今日是偏要与本王唱反调?”   夜雨跟了他这么多年,情同手足,怎么可能不懂他要做什么?   根本就是在故意的。   夜雨知他再这么下去,楚朝晟就要发火了,忙见好就收,单膝跪地。   “抱歉王爷,夜雨违抗了王爷命令,未将王爷先前所下之令转达蛇将。”   “所以……”   “蛇将目前仍在秦小姐身边暗处守护。”   楚朝晟眉头瞬间舒展开来,眼尾荡开一抹笑意,只一瞬,又快速掩去,正色一扬眉,“什么秦小姐?王妃两个字很难叫?”   夜雨半跪在地,低垂着头,一本正经的道,“属下认为,秦小姐还未心悦王爷,单方面的承认秦小姐是王妃,是无赖行径。”   “你!”   楚朝晟双目一沉,身上绿色光芒如林间松涛涌动。   “本王现在怀疑,你是安王派来的探子,有理由将你问罪。”   一手掐诀,一道风刃倏地发出。   夜雨早有所觉,脚下一用力,整个人轻飘飘弹起后跃,轻松避开。   “强扭的瓜不甜,属下不认为秦小姐是可以凭借强硬手段就能得到的女人,王爷还是多费些心思吧。”   说罢,只听空中一道衣袂破风,便立刻消失在了原地。   楚朝晟一拳砸在桌上,留下个深深的凹槽。   “万年没接触过女人和尚,也来指点本王?”   不过气消了仔细一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   郁闷的胸口似是打开了一扇门,浊气消散而去,整个人精神了不少。   垂眸又扫了一眼信上内容,是裴卓从三星堆传来的消息。   白胜、钱坤以及北狼国的部分人已经尽数撤走,他的人将三星堆整个控制。   将信拾起,放在烛火上燃烧殆尽,而后起身,出了府门。   街道上,秦晚瑟带着追月,四处逛了一会儿,坐到了钱家附近的茶馆旁歇息。   “小姐,前面就是钱家哎……咱们要不要换一家?”   “我知道,不用。”   她就是专程来钱府附近的,想看看钱霜儿,有没有用固元丹。   上一回在宫中一番刺激,她估计迫不及待的想要提升自己,向她复仇。   固元丹,就是个快捷的办法。   但……   她若是真的服用了固元丹,就会发现,自己的地狱,才刚刚开始。   张开魂力探听了一番,钱府内部没有丝毫异动,正准备收回魂力,却见一队普通民众扮相的人从侧门出了钱府。   秦晚瑟加注了魂力,仔细一看,那些人脚上踩的都是官靴,该是钱府的护卫。   扮成这副模样,是又想暗杀她?   想法才刚升起,就被秦晚瑟自己给否定。   已经出过一次这样的事,自己早有所惊觉,钱霜儿不会蠢到再来一次,平白给人留下把柄。   那这么些人,是要去哪儿?   秦晚瑟放下茶盏,对追月道,“你在此地等我,我忽然想吃苏记糕点了,我去买点。”   “小姐,我去给你买吧,哎……”   话未说完,秦晚瑟就已经穿入人海。   那些人走的很快,秦晚瑟不得不跟着加快步伐。   才走了没多远,忽然见钱府大门打开,钱文柏穿着一身蓝色长袍从内跨出。   心下一惊,连忙掉头回转。   恰好此时钱文柏抬头,朝她望来。 第二百零七章 不过如此   她身形纤细,如同游鱼在人群中快速穿梭,三两下便不见了踪影。   钱文柏只恍惚间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想仔细追寻,却是寻不到了。   “少爷,小姐还在闹,若是真的叫她几个月不出门,想必怕是会出事……”   旁边仆人的话将钱文柏的思绪唤回。   “要闹便要她闹,她如今杀人放火,皇上面前都敢胡闹!如今又没了修为,再不管管她,怕是某日横尸街头都不知道。”   “可小姐若是怨起你来……”   “怨我便怨我,左右我都是她的哥哥,”钱文柏俊逸的面上显出几分强硬,“把人看好了,若是大小姐从房间里逃了出来闯了祸,我拿你们是问。”   “是……”   仆人退下,钱文柏双手负在身后,深深的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满目疲惫。   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乖巧懂事的妹妹,会变成如此一个面目狰狞的人。   若非模样喜好与先前一模一样,他简直要怀疑是不是被人掉了包。   彼时。   隐藏在角落里的秦晚瑟收回魂力,缓缓睁开了双眼。   方才钱文柏与那仆人的对话,她探听的一清二楚。   没想到钱文柏当真在管教钱霜儿,她还以为只是替钱霜儿解围的权宜之计而已。   没有探听到那行人去哪儿,秦晚瑟轻叹一声,转而回了茶摊。   追月左等右等不见秦晚瑟身影,急的如坐针毡。   想直接结了账去找秦晚瑟,但又怕她中途回来不见自己,只得继续在原地耗着。   好不容易在人群中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激动的简直要落泪。   “小姐!你上哪儿去了,现在才回来?我都快急死了!下回出去,不管你去哪儿都得带着我!”   “好,我知道了,让你担心了,”秦晚瑟晃了晃手中苏记的点心,“走,我们回去一起吃。”   追月脸上立马多云转晴,挽着秦晚瑟的手,二人有说有笑的回了楚王府。   途中经过一家花楼,见门口围着一圈人往里望,口中还议论纷纷。   “那位爷怎么来了?”   “看花眼了吧?楚阎罗怎么可能会来这种地方?”   “嘿!你还别不信,我看的真真的,一身白袍,肩头银月,除了那位楚阎罗,整个京都谁敢用银月做徽?”   旁边一人干咽了一口口水,有些艳羡的望着楼上,“听说这花楼的头牌,至今还是个雏儿呢,看来今日……怕是要不保咯。”   秦晚瑟与追月恰好路过,而秦晚瑟五感过人,那二人又没刻意压低音量,这番话,自然是听的清清楚楚。   脚下步伐微滞,侧目看向旁边的花楼,往楼上望了一眼。   那个男人,此刻在这上面……   心下仿佛被蜜蜂蛰了一下,不是很疼,却有丁点毒素,弄的她莫名有些不舒服。   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嘲讽,复又提脚继续朝前迈去。   看来,他口口声声所说的那些话,也不过如此。   心下轻笑一声,化为一片苍凉的风在心田呼啸而过,将那点涟漪波动抹的一干二净。   夜逐渐深了。   漫天星辰如同一把碎星随意洒在黑幕上,轻微闪烁。   待到府中人都睡了,缀锦园内,一道纤细的黑影一跃而出。   蛇将在暗处观察着这一幕,立马打了个激灵,困意去的无影无踪,闪身连忙追上。   这位王妃,当真是不让人省心啊……这么晚了,还要出去搞事情……   秦晚瑟身法如云,脚尖点地,不发出一点轻响,再次跃起,如同夜莺,在屋脊上飞速前行。   耳畔风声呼啸,将她鬓边发丝吹起,双眼亮如星辰。   转眼间,人已到了钱府附近。   从袖中取出一个竹筒,拔开塞子,里面飞出一只蛾子。   “追。”   那蛾子振翅在她四周飞了一圈,朝着白日里秦晚瑟探查到的那队人离去方向飞去。   白日里没有办法直接接触,便放出这蛾子到其中一人身上停留了一下。   气息淡了些,找寻的位置可能会不大准确,但也能锁定一片具体的区域。   等到了之后,再张开魂力缩小搜索范围即可。   蛾子飞的不快,秦晚瑟耐心的跟在后面,随时留意四周的情况。   忽然,感觉有一束视线黏在身上,眉心微蹙,猛然一回头,朝着身后某个方向望去。   空空如也。   难道是她感觉错了?   秦晚瑟眉心紧拧。   因为上一世职业的原因,她的直觉很少出错,这一回……   盯着那处仔细瞧了一会儿,要放出魂力探查,蛾子忽然一振翅,加了速。   秦晚瑟怕跟丢,连忙收回心思,脚下一用力,追上了蛾子。   蛇将躲在暗处,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这女人,是怪物吗?   他隐匿气息一流,若非如此,楚朝晟不可能亲自点名让他来暗中保护秦晚瑟。   但是刚刚他不过稍微松懈了一下,就被这女人给发现了。   若不是他反应快,只怕眼下已经四目相对,尴尬对望了。   “这王妃……真不是一般的棘手啊。”   蛇将不禁在心里算了起来,这样的“苦日子”还要过多久?   一晃神,秦晚瑟已经化为了一个黑点,不敢怠慢,忙施展身法,再次跟了上去。   飞蛾一路飞出了京都,一直往山脉方向飞去。   秦晚瑟望着夜里连绵起伏的山头,好似沉睡的远古巨兽,散发着阵阵不祥的气息。   心里不禁暗道,钱家的人跑到这么远,是准备做什么?   总感觉事情要比她想的还要严重。   稍作犹豫,便继续深入。   飞蛾的速度开始慢了下来,时不时会在两个方向左右摇摆,似是搞不清楚方向。   秦晚瑟见状,便知道气息淡了,飞蛾已经无法继续搜寻,便将它装回了竹筒,塞进了袖子。   “辛苦了。”   手腕一震,从武器库取出一副夜视眼镜戴上。   一路行至山脚,抬头一望,看到半山腰上有稀稀落落,却分布均匀的热能反映。   她心下一提,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不出意外的话,就是这儿了。   方才还不知钱家为何派人到这人迹罕至处,但到了山脚下的刹那,秦晚瑟瞬间明白。   脑海中沉寂许久的镇龙嗓音响起,“前方发现,大量灵气波动。” 第二百零八章 神秘的少女   灵气?   大量?!   来到这片神州大陆,她接触过的灵气都只是碎片式的,而眼前这座看起来阴森恐怖的山脉,竟然蕴含大量灵气!   钱家才损失了那么多灵石,到这里的意图,眼下不言而喻。   秦晚瑟心下砰砰狂跳,跟着镇龙指引,一路潜伏往上。   越往上,感应到的热能反应越多。   除却钱家,这里肯定还有其他势力,得加倍小心。   她边往前行,边张开魂力警惕探查。一路相安无恙,平安到达半山腰。   寻了棵粗壮稠密的树隐匿身形,从高处观察着下方。   环山腰一圈,每隔一段距离,便有热能反应扎堆,似是在把守着什么。   四周,有散落的气息,像是觊觎腐肉的逐渐围拢而来的鬣狗。   漫吸了口气,眉梢轻挑。   今晚可真是热闹了。   “西边,有灵物气息波动。”   脑海中,镇龙的声音毫无征兆的响起。   “哦?”   秦晚瑟眼底光芒一闪,双手放在后脑,将蒙面黑巾紧了紧,从树上轻飘飘落下。   手中祭出冰魄,掩了身上武气,飞速前行。   一路按照镇龙指引,在一处洞穴不远处停下隐匿了身形。   “就是这儿吗?”   她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光,看着亮着暗淡烛火的洞口,里面依稀有几个人影在左右走动巡逻。   还未等她动作,忽然一股妖风吹来,烛火尽灭,四下皆如夜色漆黑。   “戒备!呃……”   黑暗中,一人喊罢,便没了声息。   紧接着,黑暗中亮起四五道红橙光芒,焰火般朝着洞穴内激射而去。   刹那间,洞穴内轰炸声、爆裂声、惨叫声四起。   冷风习习,浓郁的血腥味四处逃窜。   秦晚瑟一身黑衣与夜相融,露在外面的双眼清冷分明,两点寒芒高悬。   望着这一幕,双手掐入掌心,又忆起了上一世为了所谓任务而无谓的互相残杀。   全都变成了逐利的工具。   生命……好似没有任何意义。   真是厌恶极了那样的生活……   秦晚瑟站起身,手中冰魄一甩,举步朝洞穴走去。   魂力一张,感知洞穴内活人不过二三。   一步踏到洞穴口,里面黏腻腥甜的血气便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秦晚瑟面色不改,黑靴跨过满地尸骸,朝着里面稳步迈去。   里面刀剑碰撞的清脆声清晰入耳。   “噗嗤!”   秦晚瑟绕过甬道拐角,刚好看到两人各执一剑,恶狠狠的刺入了对方的胸膛。   穿着夜行衣的人撑不住率先倒地,另外一个人一手捂着胸口,没有急着拔出捅在胸口的剑。   察觉到秦晚瑟进来,颤抖着手,握剑指向她。   不过两秒,身形一晃悠,重重倒地,再无声息。   秦晚瑟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   上前一步蹲下,阖上了他还睁着的双眼,继续朝里迈去。   咻——   外面传来一道尖锐的哨响,下一秒,便是“轰隆”炸裂声。   信号弹!   大量脚步声如同密集的鼓点,从远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靠近。   “迅速封锁!不要让一个人闯进去!”   秦晚瑟眉心一跳。   这声音……   竟然是裴卓?!   猛然想起先前追月说的话,裴卓被派去三星堆执行任务。   那此地,就是三星堆?   思绪恍惚一瞬,外面再次传来厮杀声。   “裴卓,交出矿洞,老子饶你不死!”   “钱家二爷,戴着个面罩,就以为我认不出你了?”   “哼!多说无益!”   紧接着便是砰砰拳掌交加声。   秦晚瑟握着冰魄的手一紧。   钱坤也在,眼下的她,未必就是钱坤的对手。   万一身份败露,她双拳难敌四手,若是遇险,还会给裴卓带来压力。   直接出去不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眼下甬道里面有充沛灵气,若是裴卓失手,灵气就会被钱家所得,得不偿失。   权衡再三,毅然决然朝甬道深处走去。   先拿下灵气,再寻机会帮裴卓。   以裴卓的修为,完全可以抵挡一段时间。   下定决心,脚下越发加快了速度。   根据镇龙的指引,一路准确无误的到了甬道深处。   眼前是一堵厚厚的石墙,似是刚炸开,表面凹凸不平,看不出来有什么特殊之处。   若非是镇龙亲口所说,秦晚瑟几乎都要怀疑是不是被耍了。   一手抬起,按在石壁上,感应到了微弱的灵气波动。   眼底光芒迅速一闪,亮起光来。   “看来是在这石壁后面了。”秦晚瑟两指并剑,下令道,“镇龙,检测厚度。”   脑海中七层宝塔不住旋转,金色流光顺着她的手指朝石壁内部探测而去。   片刻之后,镇龙反馈道,“厚度,五十米。”   五十米……   秦晚瑟眉心蹙起。   若是用武器库的东西轰炸,必定会引起外面人注意,而且这洞穴,未必能撑得住。   正在纠结犯难之时,耳畔突然送来一阵温热的风。   “你想敲碎这墙壁?我帮你啊?”   仿佛一道晴天悍雷,蓦的在秦晚瑟耳边炸裂开来。   轰的刹那间她脑海中嗡嗡作响,呼吸停滞!   一个呼吸,她飞速回过神,手中冰魄横着一扫,迅速跟那人拉开神位。   几乎是同一瞬间,魂力迅速张开,进入作战状态。   对面站着个女子,看着不过十七八岁年纪,满头银发在脑后高高束成一股,一身金色箭袖轻铠,有暗纹闪闪发光。   杏仁眼,殷红唇,眉宇飞扬,虽是女子,却有种男子的豪迈之气。   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神秘与不凡之气。   秦晚瑟眉心紧锁,丝毫不敢怠慢。   眼前这女子,究竟跟了她多久?她张开魂力竟然都未曾感应到。   这是何等恐怖的气息收敛之术?   “哎,别拿剑对着我,我目前没兴趣跟你打。”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跟着我?”   “我叫龙鱼,不是什么人,至于为什么跟着你嘛……”她一手撑着下巴,食指在面上轻点几下,扬唇一笑,“感觉你跟这些无聊的东西不一样,好玩,想跟着。”   龙鱼?   秦晚瑟在脑海中翻找着京都中“龙”姓。   思前想后,就是没有想起有哪个龙姓的钟鸣鼎食之家。   “你把剑放下,咱们待会儿再打,你还想不想敲开这块石头了?” 第二百零九章 拿下   秦晚瑟自然想,但是眼前这女子突然冒出来,来路不明,动机不明,实在难以信任。   “你为什么帮我?你想要什么?”   龙鱼闻言,“哈”的大笑一声,“你们人类果然跟传闻一样聪明。”   她两手在略微泛金的瞳孔前比了比,满脸兴奋激动,毫不遮掩,“我想要那个,你刚刚戴的那个!”   秦晚瑟看着她,蹙眉眼底写满了探究。   “总之,我要是帮你打开了这个,你就换刚刚那个东西给我戴,怎么样?”   龙鱼清了清嗓子,挺直脊背,重新看向秦晚瑟。   不等她同意,直接握起拳头,满头银发无风自动,衣服上的暗纹也仿佛随着她积蓄的力量而一明一暗,光芒逐渐变强。   “就这么说定了……霸劲!”   那纤长小手握成的拳头白皙如玉,一阵刺眼光芒刹那亮起,她口中低喝一声,猛然一拳轰向墙壁!   墙壁后五十米,力道强一分山洞有崩塌风险,弱一分一击不成就会引起外面钱家人的注意。   秦晚瑟正要出言阻止,那一拳已然结结实实砸下。   “砰”的一声巨响之后,头顶山洞岩石震颤,数不清的灰尘碎石簌簌下落。   秦晚瑟面色微变,但几个呼吸之后震颤竟然停止了。   龙鱼立在原地,看着停止晃动的山洞,指了指前方墙壁,冲着秦晚瑟龇牙一笑。   秦晚瑟顺着她手指方向望去。   冰冷厚实的石墙上,一个小小的拳头印清晰可见。   拳印四周,布满了蜿蜒的裂纹,通向四面八方。   紧接着,她素口一张,一股烈焰自口中喷吐而出。   四周温度陡然上升,就连空气也跟着被燃烧变形。   冰冷的岩石被烧得“嗤嗤”作响,冒出不知名的白色雾气,逐渐缩小,融成满地细小的黑炭。   秦晚瑟瞳孔微张,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普通的火焰根本没法将石头融化,而这女子口中吐出的火焰却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龙鱼朝秦晚瑟看来。   看到她眼里的诧异,她眉梢一扬,眉飞色舞。   “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我还会更多招式,比如,这样……”   她手上一用力,掌心突然腾起火焰,在空气中燃烧的呼呼作响。   “你看,怎么样,厉害吧?”   秦晚瑟压根没听到,浓郁的灵气吸引着她,脚下已经不受控制的先往甬道深处走去。   “哎,你等等我!刚刚说好的,我打开石壁,你得把那稀罕玩意儿给我。”   龙鱼忙疾步追上,生怕秦晚瑟会跑了。   “方才我并未点头首肯,是你自顾自做的。”   秦晚瑟边说,边根据镇龙的指引,加快了步伐。   她魂力方才一直张着,观察着裴卓等人的情形。   钱坤那老东西,已经占据了上风,再过不久楚朝晟要是没有派来援兵,裴卓怕是要撑不住了,时间紧迫。   “我……”   龙鱼被她的话一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看的浅金色眸子光芒暗淡,蔫头耷脑的似是霜打过的茄子。   秦晚瑟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蓦然看到前方有微弱蓝色光芒闪烁,在黑夜中,如同灿烂浩瀚的星辰。   心猛地一提,接连运起身法,人眨眼便到了那蓝光之处。   巨大的石壁,散发着温和的蓝光。   光芒时明时暗,让秦晚瑟生出一种好似到了海底的奇妙感觉。   这一整块……   全是灵石!   上等!纯粹的灵石!   秦晚瑟呼吸跟着发紧,抬手缓缓触上了那巨大的灵石块。   一丝冰凉纯净的气息顺着她的指尖传入筋脉,整个人恍惚瞬间置身在刚下过雨的树林间。   空气清新,排空了浑身浊气,胸臆一荡,精神一震。   怪不得钱家会突然派出那么多人,怪不得此地会聚集多方势力……   秦晚瑟连忙收回手,压下眼底欣喜之色,回头看向跟着自己的龙鱼。   “此物,你要多少?”   且不论她身份如何,她帮自己打开了通道,不给她点报酬说不过去。   龙鱼把玩着自己的头发,见秦晚瑟忽然朝她看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瞄了一眼,目露嫌弃之色。   “哈?不过一大块破石头而已,我才不要!”   这么一大块纯净上等的灵石,竟然被她说成破石头?   秦晚瑟重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底淌过丝丝精芒。   她似乎猜到眼前这突然出现的神秘女子是谁了……   “你不要,我可全拿了。”   要吸收灵气,这么大一块,时间根本不够。   而且一次性全部吸收,会产生副作用。   秦晚瑟手一伸,掌心紧贴墙壁,闭上双眼,识海中镇龙飞速旋转,几乎形成一道幻影。   不一会儿,她额上便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唇色微微发白。   从镇龙内部拿出或者放入的东西,体积越大的东西,她消耗的魂力就会越多。   这么大一块灵石,要完全放入,怕是几乎要耗费光她目前所拥有的全部魂力。   眼下这个节骨眼,她可不能就这么晕过去。   感觉身子摇摇欲坠之时,连忙收手。   方才被灵石塞满的空间,此刻突然空无一物,只在尽头处,能看到些许淡淡的蓝光,如萤火细微闪烁,但大不如先前。   秦晚瑟抬手抹去额上汗珠,望了一眼剩下的一小截灵石。   魂力不够,只能将这些留下了。   “我的天……你刚刚这招,叫什么?!竟然比我的天道火还要厉害?!”   龙鱼见她收势,立马上前,眼里兴奋雀跃几乎溢出眼眶。   “我说,咱们俩打一场吧!看看究竟是谁厉害!”   秦晚瑟唇色微白,看着眼前兴致勃勃战意奔腾的女子,柳叶眉梢一挑,眼底掠过一丝慧黠。   “我刚刚消耗太多,趁着我虚弱跟我打,是胜之不武,小人行径。”   “这……”龙鱼双手环在胸前,有些为难的啧了一声,“那你报上名来,我等你恢复,再与你一战。”   秦晚瑟正要回话,头顶突然传来“咔”的一声巨响。   原本被灵石顶着的山洞顶部,此刻从中央分裂开来,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秦晚瑟面色瞬变,口中喊道,“不好!山洞要塌了!”   一手抓起龙鱼就往外逃。   甬道入口处,一道黄色光芒大亮,化成一柄长枪,朝着守在洞口的裴卓激射而去! 第二百一十章 重金悬赏   “看门狗,你的死期到了!”   钱坤怒目圆睁,一手法诀掐出,一道黄色光束在身前逐渐凝聚成实质。   右手一指,便如脱缰野马朝着裴卓径直射去。   裴卓右手手臂受伤,鲜血从伤处徐徐涌出,将身上黑袖染的嫣红黏腻。   握剑的手使不上力气,不住地颤抖。   周围遍地尸骸,皆是诸位弟兄还有些温度的尸首。   看着眼前逐渐刺目的光芒,他咧嘴一笑,索性扔了手中配剑,一手掐诀,身上衣袍好似鼓了风般迅速鼓胀,将整个人撑成一个球。   与此同时,身上武气以一个恐怖的速度飞速飙升,仿佛将浑身上下每个细胞的力量都在同一刹那压榨出来,化为醇厚的力量。   秦晚瑟见此一幕,两眼瞳孔骤然紧缩。   这一幕,她曾见过!   那天夜里跟踪楚朝晟处理叛徒,最后那几人不敌,选择自爆。   裴卓眼前摆出的架势,与那些人一模一样!   “钱老贼,我宁愿这灵旷即便永埋地下,也绝不给你!”   口中低喝一声,自爆法诀就要催动。   身后骤然一阵风响,冷冽的寒气好似夹杂着风雪朝着他后背猛地呼啸而来!   上升奔腾的血液霎时间一顿,止住势头。   身侧,一道纤细的黑影飞速闪掠而过。   身法快如鬼魅,裴卓只来得及看到她绑在脑后飘飘长发,以及一枚粗糙的木质梅花发簪。   金芒携裹着恐怖的力量刺破长空,眨眼而至。   秦晚瑟手中银光一闪,冰魄剑身窄如柳叶,薄如蝉翼,周身被月华流镀,美的如同一把工艺品。   直直迎上那光,五指倏地握紧长剑,朝前蓦的横劈。   那迅猛的光束,好似冰雪遇朝阳,顷刻间冰消雪融,消散在长夜之中。   秦晚瑟回头深看了一眼守在洞口的裴卓一眼,身形如风筝般朝地面坠去。   裴卓立即意会,一手在身侧摸出信号弹,朝天一射,而后身形立动,如风般穿梭在山林之间。   悬在空中的钱坤震惊的看着眼前一幕。   他的武气,竟然被人一剑劈断!   眉心跟着一沉,面色凝重下来。   猛然想起,先前听钱文柏说,在宝光阁内,有个神秘的黑衣人,将李君凌手下一等一的高手挥出的剑气斩断。   莫不就是眼前这人?!   他将目光锁定在秦晚瑟手中的冰魄上,眼里透出贪婪狠辣的光。   若是得了那剑,他必定天下无敌,区区一个灵旷算的了什么?   想也未想,直接伸手一指在空中下落的秦晚瑟,声音运上武气,如洪钟般在空气中嗡鸣传播。   “所有人听着,不管是否我方势力,只要抓住此人,死活不论,我定赏金万两!共分灵旷!决不食言!”   一声出,寂静的山林中,突然鸟雀惊飞,燥乱疯鸣。   数不清的黑影从隐秘的角落处冲出,身上各色武气缠绕,远观之,如同密密麻麻的发光虫子,在山林中上下飞窜,浩浩荡荡朝着一个方向涌去。   秦晚瑟手腕处射出钩爪,扣住远处树干,身形顺着那方荡了过去。   旁边,龙鱼脚下乘风,紧紧跟在她身旁,眼底满是惊喜的光芒。   “你刚刚那招叫什么?快告诉我!不对,你什么时候恢复?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跟你打一场,看看究竟是谁厉害!若是我赢了,你就叫我一声姐姐,如何?”   她自顾自的说着,越说眼底光芒越亮,金色的眸子仿佛生出了灿烂阳光。   与她相比,旁边秦晚瑟眉心微蹙,张开魂力感知着四周。   越来越多的人朝她这边追了过来,蝗虫般络绎不绝。   她才消耗了大部分魂力吸收灵旷,现在算是虚弱状态,但凡被其中一人拖住脚步,后面人源源不断涌来,她就完全没有喘息的机会,被抓住是迟早的事。   得尽快想个办法离开此处。   “咯咯咯……”   前方,突然传出一道娇声声的笑,魅极,也艳极。   秦晚瑟当即收回钩爪,身形隐匿在树上,盯着前方某处。   窄窄的山林小路上,凭空走出一道身影,如同黑熊般魁梧雄壮的身子,一手托着一女子,另一边却空空荡荡,从臂膀处直接断裂,步伐沉稳的朝前走着。   女子手中烟管一明一暗,檀口中吐出浓浓烟雾。   狭长如狐狸般的眼里淌过一丝狡猾魅惑,望着秦晚瑟栖身的树上。   “小兄弟,站那么高做什么?下来,咱们说说话……”   秦晚瑟心下砰的跳停了一拍,有些震惊的看着眼前二人。   仙子勾魂引,狼刀吼西风……   仇娘屠淳!   他二人竟然没死!   若是她所记不错,这二人皆是黄阶。   以她现在的实力,根本硬拼不过。   但是被他二人绊住手脚,四周的人会立刻围拢上来,将她分尸致死。   方才钱坤说的,是死活不论……   真是糟糕至极。   秦晚瑟屏息静气,脑海中飞速旋转,想着对策。   旁边龙鱼看了看底下那两个人,又看了看一直不出声的秦晚瑟,开口道,“他二人是在跟你说话吗?你认识吗?”   秦晚瑟眉眼突然舒展,扭头朝龙鱼看来。   眼底慧黠光芒闪烁,看的龙鱼有些莫名其妙。   “你想跟我比试?”秦晚瑟问。   龙鱼眉眼飞舞,“你恢复了?!”   秦晚瑟摇了摇头,朝着下面的仇娘屠淳呶呶下巴,“那两个人,也很厉害,你若是真闲不住想打,不妨找他们先练练手。”   “他们很厉害?”龙鱼站在树干上,两手环在胸前,将那二人仔细打量了一番,“一个穷到没衣服穿的女人,一个缺了胳膊的男人,会很厉害?”   “看人可不能只看外表,古语有云,人不可貌相……”   “当真?”   “自然。”   龙鱼当即飞身一跃,平稳落在二人对面。   “喂,那个老妇、残疾男人,听说你们很厉害?放马过来吧,让我试试你们的身手。”   老妇?残疾男人?   仇娘缓缓眯起双眼,握着烟管的手腕一翻,将里面燃着的烟草敲落,望着对面摆出架势的龙鱼。   “初生的牛犊不怕虎,毛都没长全的丫头,也敢这般跟我二人说话?”   秦晚瑟趁机悄悄离开原地,找了处隐秘之地,张口吞下一瓶续灵丹,等待恢复体力,而后,从武器库取出一把激光枪,瞄准了仇娘屠淳二人。 第二百一十一章 仙子勾魂引   近魔山。   风声呼啸,山林如浪涛起伏。   一模样不过十七八岁的女子立在羊肠小道,满头银发被风吹的飞舞在脑后,一双浅金色明眸跳着跃跃欲试的光,望着对面二人。   “还不上?那我可不客气了!”   她呲牙一笑,脚下蓦的一蹬,身形如扑食猎豹般骤起,脚离地的刹那,脚下土地瞬间滋滋作响,冒起一串似是被烧焦的白烟。   白烟尚未消散,整个人瞬间出现在仇娘二人上空,一手做爪,朝着仇娘脸上抓下!   仇娘涂着浓艳色彩的眼刹那紧眯成线,拿着烟管的手随意往上一扬,口中冷声念道,“日扬。”   一道黄色光枪凭空出现,朝着龙鱼胸口刺去。   龙鱼面色微变,胸口即将被光束刺到瞬间,身形扭转成一个诡异的姿势,硬生生将那攻击避了开去。   秦晚瑟隐在暗处,看到这一幕,心下暗暗吃惊。   有那般霸道强劲的力量,身体竟然还如此柔软,完全不是目前她这具身体能够媲美的。   若是真与她动起手来,想必自己能赢的把握,还不到五成。   秦晚瑟心下微沉,握紧手中激光枪,给龙鱼打掩护。   两个黄阶,绝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而且,魂力探知到,四周的气息越来越近了,似是个包围圈,将她二人圈禁在内。   若是在那些人赶来之前不分出高下,就走不了了。   “霸劲!”   龙鱼口中娇叱一声,白皙小巧的手紧握成拳,朝着仇娘侧脸砸下。   拳头不大,但拳风强劲。   仇娘顺着屠淳手臂往下一滑,下一秒,屠淳蓦的抬手,蒲扇般的大掌将她拳头尽数包裹。   二人接触刹那,拳劲在屠淳掌心瞬间爆炸!   强猛的冲击力从手骨一直延续到整条臂膀,竟将如山般的屠淳硬生生击退半步!   “小丫头,人不大,力气倒不小……”   仇娘暗暗心惊。   屠淳的力气是出了名的大,但是眼前这个看着毛都没长全的丫头,竟然能将他击退半步,亦不可小觑。   龙鱼嘻嘻一笑,“我厉害吧?我还有更厉害的!”   身子轻飘飘飞起,一记踢腿从下而上,“砰”的一声正中屠淳下颌。   仇娘距离近,清晰的听到“咔”的一声轻响,不用想也知道,屠淳必定骨裂了。   黄阶的强悍身躯,竟然被这个白毛丫头一脚踢的骨裂?!   仇娘又惊又怒,听到龙鱼得意自满的声音,冷笑一声,“不过才刚刚开始,现在就得意未免太早了!屠淳!”   她一声落下,屠淳身上黄色武气瞬间爆发,身上肌肉寸寸虬起,如同盘根错节臃肿的树根,“砰”的一声将衣物撑的爆裂开来。   龙鱼被紧扣着的手突然感到一阵钝痛,仿佛要被两块大石挤成肉泥,骨头被硬生生压断。   身上登时被激出满身冷汗,口中低喝一声,脚下火光腾起,一脚踹到屠淳胸口。   下一秒,就发出一阵滋滋灼烧声,衣料被烧焦的味道,以及烧糊的肉味一并随风飘出。   屠淳口中痛苦闷哼一声,怒目精明,握着她手的力道不减反增,猛地将她一手提起,用力朝地面掼去。   “嘭”的一声重响,空气中一束金黄色光线电闪般朝屠淳手臂激射而来。   仇娘面色微变,一手轻点日扬,与那光线在空中相撞。   下一秒,那光线竟然穿透了日扬之光,一刻不停径直朝屠淳手臂射来。   仇娘两眼瞪得浑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方才看到的一幕,见势不妙,口中大喊,“屠淳!”   “噗嗤”一声,光线穿透屠淳手臂,穿出一道血箭,喷洒在地。   屠淳手上力道骤然一消,龙鱼腿上覆火,挣脱束缚,旋身一脚狠狠顶在屠淳肩头。   “咔”的一声脆响,炽热的火焰如跗骨之蛆,开始飞速蚕食他的衣服,疯狂灼烧他的皮肤。   屠淳口中一声痛苦低吼,唯一剩下的一只手被秦晚瑟一枪射断筋脉,不能扑灭火焰,只能回头跟仇娘求助。   仇娘忙上前,阔袖一甩。   不曾想那火焰没有扑灭,还沾染到自己身上。   本是星星一点,后来越烧越旺,竟有一发不可控之势!   “这什么鬼火!怎么扑不灭!”   屠淳被烧的在地上满地打滚,但那火焰就是丝毫不见有灭的迹象。   自脖颈处,火焰将皮肤烧的发红发黑,燎起硕大的泡,破裂之后血水与浓水混为一处,源源不断的下落。   “娘、娘子,救我!”   仇娘眼疾手快,立刻撕裂被烧着的衣角,将其扔到一边,看着快要被火烧到全身的屠淳,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   她闭上眼,心一横,灵巧的手指将烟管一转,再定睛一看,手中烟管已经变成了一把尖刺。   毫不犹豫的刺破自己掌心,嫣红的血朝着眉心一点,手中掐诀,口中低念,“勾魂引。”   风“呼”的一声吹过,四下皆寂。   虫鸣声、鸟叫声、仿佛在须臾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人影瞳瞳黝黑的树林中,大雾四起。眼前仇娘的身形如水波一晃,旋即隐于大雾中。   秦晚瑟端着激光枪正瞄准这里,突然前方被浓雾笼罩,失了目标,心下倏地一沉。   屠淳虽然修为更高,但空有蛮力,与龙鱼对碰未必占得上风。   但仇娘为人心狠手辣、诡计多端,龙鱼看着心思单纯,绝不是她的对手。   她眼下失了目标,不能远程协助,魂力也恢复不足三分之一。   麻烦了……   乳白色的大雾中,龙鱼立在原地,看着消失的人影,口中高声道,“跑哪儿去?继续打啊!”   一句话说完,眼前突然出现了仇娘的身影。   她一手握着烟管,嫣红的唇勾着轻蔑的笑。   吸了一口,将烟尽数朝龙鱼喷吐而来。   “小丫头,方才那神火,收了吧。”   龙鱼两眼视线逐渐模糊,木愣愣的立在原地一会儿,点了点头。   “……好。”   手中掐诀,神火尽数收回。   仇娘眼里一闪而逝一道杀气,“那么接下来……自我了结吧……”   龙鱼身子摇摇晃晃,一手缓缓抬起,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秦晚瑟张开魂力,探查到这一幕,心下一急,当即收起激光枪,起身朝浓雾中纵身跃去。   “你要去哪儿?”   身后,一道阴恻恻的声音骤然响起。 第二百一十二章 别侮辱战神   周身白雾弥漫,那隐在白雾中的人鼻梁高挺,眉眼犀利,眼底下有淡淡的青痕。   一身白袍与周围雾气相融,清风穰月,宛若仙君。   秦晚瑟瞳孔微缩,有一瞬间的恍惚。   “王爷……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句话出,她眉心紧锁,双目恢复清明。   “王爷不是在花楼吗?”   她脚下微微往后退了一步,一手不着痕迹的摁在了冰魄剑柄上。   楚朝晟两眼隔着白雾望着她,那斧劈刀削的脸孔上附着一层薄薄的冰霜,比以往更加有压迫感。   “本王去哪儿?还需跟你汇报?”   他举步上前,白色袍子的衣摆随行而动,带起周身白雾。   “倒是你,不过是本王的玩物罢了,竟敢私自跑出王府,来此地作甚?”   从那薄唇里吐出来的刻薄字眼,似是一把锐利的刀锋,刺入秦晚瑟的心脏。   “玩物?”   “不然……你真以为你是本王的王妃?”   他手指冰凉,摄住她的下颌,一点点发力。   那纯黑的眸子那般熟悉,眼神却陌生的可怕。   “世人皆知,本王心爱之人,名为叶灵夕……娶你,不过是为了一解失眠之症罢了……”   秦晚瑟定定望着眼前人,只露在外的双眼没有丝毫波动,宛若一潭平静的湖。   胸口,闷闷的,说不上来为何会如此。   “本王找到复活灵夕之法,就没有你存在的必要了。”   楚朝晟扣着秦晚瑟下颌的手猛地向下,强有力的指骨死死掐住她的咽喉,两眼散发着冰冷的寒芒,连带着那张神颜也染上了几分狠毒狰狞。   秦晚瑟被掐的喘不过气来,脸上面巾跟着滑落,一张俏脸憋涨的微微发红。   她勾唇冷笑,反手扣上攥着自己脖颈的大掌,指甲深陷在其皮下,艰难却坚定的吐字。   “为救一人……而杀一人?”她被掐的重咳一声,呵了一声,“这便是你眼中的王爷?”   她身上橙色武气光芒逐渐亮起,光芒越来越强,几乎刺破这浓雾,大放光芒!   “莫要羞辱镇守一国的战神!”   手中冰魄剑现,寒气倏然弥漫,银光一闪,一剑刺入那假冒的楚朝晟心脏。   “呃……”那假冒的楚朝晟眼底又惊又怒,低头看了一眼血色蔓延开来的胸口,嗓音暗哑,“你、怎么可能!不可能有人分辨的来真假的……”   秦晚瑟毫不留情的抽出冰魄,只听“嗤”的一声,一股血箭自那假的楚朝晟胸口喷溅而出。   他身上力气被瞬间抽走,身形如同坠落在地的风筝,不受控制的前后晃荡,摇摇欲坠。   秦晚瑟喉头一松,大量冰凉清新的空气瞬间涌入喉中,呛得她连连咳嗽。   握着冰魄的手却不松,两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半跪在地的楚朝晟。   白雾逐渐淡去,地上一手捂着胸口满是鲜血的楚朝晟,身形逐渐幻化,变成了个衣着暴露的妖艳女子——仇娘。   “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   每说一个字,仇娘就会剧烈喘息。   拉扯到胸腔的伤口,痛的指尖都在颤。   秦晚瑟知道她想说什么。   一个区区橙阶,怎么可能破的了黄阶的武气之衣?   一个区区橙阶,又怎么可能分辨的了幻境真假?   只不过这些缘由,秦晚瑟必不会告诉她。   手中冰魄握紧,毫不留情的划破她的脖颈动脉,转身朝被困在迷雾中的龙鱼走去。   她魂力恢复了些许,能感知到,周围那些人如蚂蝗般赶来,越来越近了。   倒是仇娘散出的这些迷雾帮了她大忙,能遮掩视线,浑水摸鱼一番。   龙鱼不知被仇娘拖入了什么幻境,左右握拳右手撑掌,左右手正在疯狂较劲。   不远处躺着一个巨大的块头,秦晚瑟没过去看,因为魂力已经探查不到生命迹象。   秦晚瑟心下不由得暗道,“那神火果真厉害,若是她遇上,怕是也没有把握能将之扑灭。”   “醒醒。”她抬手拍了拍龙鱼的脸颊。   龙鱼没有反应,额角青筋暴起,似是在幻境中跟人拼命。   周围脚步声越来越近,隐隐约约能听到有人兴奋的高喊声。   秦晚瑟脸色有些难看,抱不动龙鱼,索性直接提起她一只脚,寻了处隐蔽地儿,一路将她拖了进去。   “人呢?”   才刚到地方,不一会儿,外面她先前待过的地方,就传来了低声交谈,紧接着便是悉悉索索朝四周扩散的脚步声。   秦晚瑟透过树荫朝外望去。   他们人数众多,距离此处并不是很远,迟早会搜到这里。   收回视线,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幻境中未醒的龙鱼,心下一沉,半晌之后,转为一声轻叹。   等魂力再次恢复些许,她起身出了隐蔽处,身上亮起橙色武气光芒,朝着反方向纵身一跃。   橙色的光芒,在未散的迷雾中恍若一个明亮的星,迅速吸引了搜索她的所有人视线。   “在那!”   有人高声一喝,手中握着宽刀朝天一指,所有人似是嗅到腐肉气息的豺狼,循着那人手指方向望去。   瞧见那橙色的光点似是灵鹊般在树林中灵活穿梭,顿时眼里腾起兴奋光芒,立马掉头朝那光点追去。   “一个橙阶,价值十万两黄金,这买卖划算!我要了!”   “你要?不好意思,我先盯上的!”   “别废话,谁先砍下那家伙的脑袋就是谁的!凭本事说话!”   秦晚瑟身法不停,魂力一张,身后那些人如跗骨之蛆,紧随不舍。   她虽有武气,却不懂御风之法,距离被那些人一点点追上,面色肃穆,却并无焦急慌乱之色。   “小子,乖乖站住!老夫可饶你一命!”   远处,钱坤声如洪钟,身如雄鹰,眨眼呼啸而至。   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在前方飞掠的秦晚瑟,眼里露出贪婪残忍的光。   身上黄色光芒再涨一倍,身形如电闪。   眼看着他要超过那些人领先在头,秦晚瑟身形忽然停滞,在前方停了下来。   钱坤本能觉得有诈,身形放缓,两眼深沉的望着前方。   秦晚瑟素手一扬,数不清的灵石如同落雨般从天而降。   “灵石!是灵石!”   那些人顿时蜂拥而上,如同一团洪流,将前行的路硬生生阻断。   秦晚瑟隔空望着钱坤,手腕翻转,一把激光枪在手。   瞄准了他的方向,连射三枪。   钱坤不知迎面而来的是什么玩意儿,张开武气阻挡,却不料那东西竟然轻而易举穿透武气罩,一枪穿透他的臂膀,另外两枪擦着他头皮飞过,溅起点点血色。   伤势不重,却惹得他心头大怒!   再抬头一看,前方哪有秦晚瑟的身影? 第二百一十三章 他不是那种人   山林中迷雾逐渐散去,头顶明月光芒清亮,丝丝缕缕的照射进来。   那些人还在地上埋头拼命的捡,等拾起来对着月光一看,脸上笑意瞬间消失。   手里的,只不过是个会发光的透明石头,根本感觉不到丝毫灵气波动。   “不是灵石!”有人怒声大喊起来。   “他娘的,老子被耍了!那小子人呢!老子要宰了他!”   “人朝那边跑了!”   “追!”   停滞的人流瞬间涌动起来,一部分朝着秦晚瑟逃离的方向追赶,另外一部分,掉头回了近魔山。   这山中,可是有着丰盈的灵石矿!   而且,钱家人先前消耗了一拨儿镇守此地的人,他们现在进去易如反掌,这远比方才激怒他们的秦晚瑟要充满诱惑力的多。   有人瞧见部分人不追了,掉头回了近魔山,当下眼红,跟着掉头回去。   钱坤立在原地,一手捂着不停往外涌着血的肩头,浓眉紧拧,虎目怒气翻腾。   旁边手下迎了上来,肃声道,“二爷,矿空了!”   “什么?!”   钱坤瞳孔震颤,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染了血的手一把提起手下衣领,沉声道,“你再说一遍?!”   “裴卓那小子一走,咱们的人就进去看了,矿……已经空了!”   “什么!”   钱坤脑海中“嗡”的一声响,身形不受控制的踉跄几步,旋即紧攥双拳,怒的胡子都在发颤。   “折了那么多人……矿竟然空了!要我如何回去给老太爷交代!”   手下人看他情绪激动,大气不敢出一个,等他情绪平复些许,才小声道,“会不会……是楚王府放出来的噱头?其实并无此事?”   “绝不可能,这矿连北狼的人都来抢过,怎可有假?”   钱坤缓缓眯起双眼,眼底杀气翻涌。   “我记得,前来此处的,倒是有不少偷盗的好手,派人去查,若是遇上不老实的,直接宰了也罢!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是!”   狂风渐起,血气飞涌。   整个近魔山内,暗杀声不断。   山腰一处被密林遮掩的小山洞中,身穿金色华服的银发女子缓缓苏醒。   舒展了下腰身,仿佛做了个好梦。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迷糊的观察着四周,脑海中回忆着先前发生了什么。   手一撑地要坐起,忽然身上滑落了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咦?”   定睛一看,竟是秦晚瑟先前戴在眼前的那东西!   龙鱼兴奋的原地蹦起,学着秦晚瑟的模样将夜视镜戴在眼前。   透过夜视镜看到外面不断移动的红点时,心下激动的浑身血液跟着沸腾起来。   “呜呼!”她站在山洞前,双手环在胸前,高抬下巴,一副君临天下之态。   过足了瘾,小心翼翼的将夜视镜取下放入怀中,口中自言自语道,“我宣布,从现在起,你就是我龙鱼的挚友了!糟了……忘记问挚友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了!”   她抬头,望向京都方向,双眉蹙起,一副纠结之态。   “怎么办……母上说不可去人类聚集之地……那我上哪儿去找挚友啊?”   此刻,已经远离近魔山的秦晚瑟,重重打了个喷嚏。   魂力恢复了一半,回头望了一眼近魔山,眉心轻拢。   方才那丫头,不会有什么事吧?   仔细一想,灵旷已经没了,那些人没了目标,很快就会四散离开。   而且那丫头的神火威力非同寻常,一般人只怕不会傻到去招惹她。   心逐渐放了下来,一路悄悄回了楚王府。   跟在她身后的蛇将一颗心如同坐过山车似的起起落落,看她停下,以为她又要回去近魔山那个危险的地方,急的心都要蹦到嗓子眼,心下急念姑奶奶,但好在她又回去了,叫他狠狠松了口气。   楚王府门口,守卫身板站的笔直,面色冷峻的站岗放哨。   秦晚瑟远远望了一眼,轻轻一跃,翻过高墙,借助魂力,避开了左右巡逻,轻车熟路的回了缀锦园。   路过楚朝晟书房时,无意识的回头望了一眼。   书房灯火尽灭,四下幽静,他还没有回来。   想来是那花楼里的舞姬太过勾人,将他绊住了脚吧。   心下似是莫名起了凌乱的线头,缠绕打结拧在一起,竟然有些烦躁。   她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何突然如此。   疾步回了厢房,褪去身上夜行衣,自己打了水,提脚没入浴桶中。   温热的水浸泡浑身,紧绷的神经肌肉一同放松,胸口的烦闷感也跟着缓缓散去。   她长长的舒了口气,脑海中不由得想起仇娘所化的楚朝晟。   素手撩起一捧水花,看着那水从指缝中滑落,口中低声喃喃。   “复活……叶灵夕吗?”   她眸底光芒一暗,面色深沉,让人有些看不透。   那仇娘,为何会这么说?   还是说,她知道楚朝晟有这想法……   想到这儿,她眉头瞬间拧起,身子也情不自禁的坐直。   不可能,楚朝晟绝不是这种人。   “哗啦”一声水响,她从水中站起。   身形婀娜,水珠顺着她光洁的身子不断往下滑落。   玉足点地,留下一串湿脚印,披上外袍,翻身上床睡了。   此刻。   花楼。   圆桌前,楚朝晟一袭白衣,修竹般的手轻抵额头,扫了一眼面前放着一盘银锭子,撩起眼皮看向对面坐着的一排浓妆艳抹的女子。   “谁想好了?想好便先说,若得本王满意,这些……就是她的了。”   那些个舞姬两眼顿时放光,却又不敢明着表现,手中香帕半掩面容,半推半就。   “王爷,我……”一女子款款举起手来。   楚朝晟眼皮一掀,朝那女子看来,“说。”   那女子站起,口中娇滴滴的说道,“若得女子喜欢,只需偶尔展露强健的身子,那女子嘴上不说,心下必然欢喜……”   楚朝晟转眼一想,秦晚瑟好似还未曾见过他身子,此法子,兴许可一试。   随手抛了个银锭子给那女子,继续道,“下一个。”   又有女子举起手来,口中急切道,“若得女子喜欢,只需三个字,买买买!但凡她多看了一眼的东西,一并买下,那女子必然动心。”   楚朝晟一想,这法子,先前用过。   他送去的东西,都被秦晚瑟一并退回。   “不可,下一个。”   正说着,外面有人进来通报。   “王爷,有人寻你……” 第二百一十四章 盯着   楚朝晟眉心不悦的压下。   出来这么久,还未从这些花魁嘴里得出些实用的东西,就被人打断,心下略微不爽。   “叫他先候着。”眉尾轻挑,看着对面几个花魁,“继续。”   一个俏丽中带着几分艳的女子站起身来。   “如此说来,想必那女子家世显赫,对金钱并不十分在乎,嗯……有钱者必趋权,王爷可在她面前,多展示实力,定不会出错。”   楚朝晟一手撑着额头,另一手把玩着银锭子。   那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均匀,被银锭子散出的淡淡光芒一染,更多了几分仙气。   闻言,他一双剑眉敛起,薄唇轻抿,把玩着银锭子的手指一顿,黝黑的眸如同溪底的石,渐渐深沉。   对面坐着的舞姬不由得跟着屏住了呼吸,生怕扰了他思绪,平白给自己招惹祸端。   忽而,他深吸了口气,缓缓吁出,语气带了几分无奈与自嘲。   “最了解她的是本王,可本王竟然跟从未见过她的你们取经求道……”   众花魁懵了,不知楚朝晟所言何意。   楚朝晟站起身来,视线淡淡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桌前摆着的一盘银锭子上。   “这些,归你们了。”   阔袖一拂,分帘而去。   出了花楼门口,行出一段距离,仰头看了一眼天色,楚朝晟开口道,“出来吧。”   旁边楼阁原柱上,一道黑影似是液体般缓缓滑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楚朝晟眼前。   “见过律主。”   “她今夜出门了?”   蛇将低垂下头,脸上的蛇纹面具在黑夜里显得有些诡异阴森。   闻言,抬头看了楚朝晟一眼,欲言又止,复又低下头去。   “王妃她……去了近魔山。”   楚朝晟两眼瞬间睁的浑圆,一个箭步上前,“她人可有事?!”   “律主放心,王妃没事,只是……”   “只是什么?”   “钱家横扫近魔山,灵旷怕是……落入其手了。”   楚朝晟两眼瞬间睁圆,“裴卓他们呢?”   “属下去时就见钱家突袭,山中被处处包围,裴卓抵挡了一会儿,不敌,险些被逼的自爆,幸好王妃出手相助,才使得其保全一命。”   “即刻前去近魔山,再探!本王先回府一趟。”   若是那女人去了近魔山,想必知道的消息更详细些。   蛇将应了声“是”,身形如黑色的水般融入地面,迅速消失不见。   楚朝晟目光沉沉,快速返回楚王府。   缀锦园内,漆黑一片。   墙角低矮的树丛中发出阵阵虫鸣声,听得有脚步声靠近,迅速噤声,待到脚步声远了,复又低鸣起来。   楚朝晟白色袍角随着步伐翻飞,转眼,人便到了秦晚瑟门前。   里面虽没有烛火,但他能清楚听到里面人呼吸声,并不沉缓,还未睡着。   他并未刻意压低脚步声,秦晚瑟定能听到。   若是她肯见他,自会燃起灯烛。   可他在门口立了许久,都未曾等到房内亮起的一点豆烛。   想来还是用药过猛,眼下她还是不待见他。   他垂下眼帘,漫吸了口气,转身离去。   来时脚步沉稳浑厚,去时脚步轻缓如同薄叶落水,毫无声息。   房间内,一缕银色月华洒落床头。   女子双眸如胧月皎皎,清晰分明。   一瞬不瞬的盯着门框,张开魂力感知到楚朝晟离去,心下不自觉的跟着一松。   幸好没进来……   倘若他方才直接推门进来,她真不知该以如何的面容对他。   本来毫无睡意,楚朝晟刚刚又如一股冷风拂面,将她才酝酿起的三两睡意惊得四散。   索性坐直了身子,沉入识海,迈入二楼。   蓝白色的火焰在穹顶环绕跳动,硕大的空间内,一方堆积着小山般的灵石。   先前逃离近魔山时,洒下的是前世遗留下来的玻璃,外形与灵石酷似,那些人没能及时分辨出来。   这种可以增加修为的东西,她可不想白白便宜了那些歪门邪道,日后为祸一方。   她素手轻抬,那凌乱的灵石便听她号令,在空中飞舞起来,重新排列,最终形成了个四方形的屋子,里面还用灵石垒了个床。   她举步迈入内,盘膝坐在床上,顿时感觉灵台一阵清凉,一股浓郁纯粹的灵气从头顶灌注全身,如同炎炎夏日中冲了一身凉水澡,浑身沉睡的细胞刹那间苏醒过来,开始茁壮发芽,疯狂的积蓄能量。   这一打坐,便是整整一夜。   而楚朝晟书房的灯,也亮了一整夜。   东方逐渐露了鱼肚白时,书房门终于被敲响。   楚朝晟守在桌前,双手合十抵着眉心,听到轻响,当即抬起头来,看向从门外走入的蛇将。   “如何?”   “灵旷没了,只剩下一些残羹冷炙,裴卓无恙,已经去处理伤势了,”蛇将继续说道,“但是,属下觉得有个奇怪的现象。”   听到裴卓没事,楚朝晟紧绷的肩头松了松,“说吧。”   “近魔山上,遍地尸骸,好像都是昨天夜里为了灵旷而去的散修,还有一些其他势力的人。”蛇将面具下的双眼,充满疑惑,“若是钱家人得了灵旷,应当及时撤走才是,为何反杀其他人?而且几乎屠了整座山。”   楚朝晟面色微沉,沉吟片刻,道,“除非……这灵旷未落入钱家,反被其他人捷足先登了……”   钱家损失惨重,到手的灵旷却被其他人抢走,恼羞成怒之下做了屠山之事,如此,便说的通了。   “只是……究竟什么人能在那混乱的时候悄无声息的搬走灵旷?”   蛇将心里还犯着嘀咕。   倒是见王妃跟那个奇怪的女子一块进了矿洞,但是只她两个女子,如何能将那么大一个矿给眨眼带走?   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可能,便没有将此事告诉楚朝晟,自己咽了。   殊不知,最不可能的事,早已发生。   那灵旷,此刻就乖乖躺在秦晚瑟的识海中,等着被一点点的吸收。   “灵旷诱惑力极大,想要它的人不在少数,不在钱家手里,总归就在那么几家手里,传令下去,派人盯着睿王府、翼王府……”他顿了顿,眼底光芒闪烁了一下,补充道,“还有……安王府。” 第二百一十五章 共用膳   “安王府?”蛇将看向楚朝晟,“安王……也有必要留心吗?”   几个王爷之中,唯独安王左阳煦跟他交情算好,如今连安王一起查了……   楚朝晟身形往后一仰,闭目抬手掐着眉心。   再次睁开眼望着穹顶,眼前却一闪而逝秦晚瑟的面容。   “他如今,有需要变强的理由,若有灵旷摆在眼前,未必不会动心……”   蛇将心里好奇左阳煦需要变强的理由,嘴上却没敢问,应了声“是”,转身退了下去。   书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楚朝晟愣怔盯着穹顶看了一会儿,窗外便有一缕金色光芒射了进来。   他恍然回神,没想到已经这个时辰了。   叩叩叩——   外面传来婢女的声音,“王爷,该洗漱了。”   “进来吧。”   婢女推开门,端着水盆走了进来,将帕子浸湿递给他。   略微冰凉的帕子敷在面上,楚朝晟只觉顿时神清气爽,有些混沌的脑海变得清明。   将帕子随手搭在水盆边,伸手进去洗了洗。   “王爷,可要现在传膳?”   楚朝晟略微沉吟,甩干手上的水珠,“传膳到缀锦园。”   “诶?是。”   缀锦园内,秦晚瑟方才从识海中退出。   两眼悠悠睁开,眼内一道精芒一闪而逝。   双目清明,宛若被清泉洗刷过般,自带一股澄澈灵气。   张口吐息,白雾似的气缓缓吐出,竟含有淡淡兰香。   吸收了整整一夜灵气,进阶橙阶二段!   她垂眸扫了一遍身上变化,并无甚明显之处,只是一夜未睡,此刻仍旧精神抖擞,全无半点困倦之感。   起身整理好衣带,外面追月便轻声唤她洗漱。   帕子才搭回原处,就见拱月门外走进来一行婢女,手中端着各不相一的餐盘,整齐有序的入了门。   “见过王妃。”齐声礼罢,便陆续入门,将餐盘依次摆在桌上。   秦晚瑟回眸看向追月,笑道,“今日这膳传的真快。”   追月懵了,“我还没传早膳……”   秦晚瑟微微愣神,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笑意逐渐敛起。   不是追月,那是谁传的膳,不言而喻。   不知他今日又玩什么把戏,秦晚瑟漫吸了口气,还是先举步踱到桌前落座。   不似上回那红豆饭般别有深意,今日的早膳,倒是十分正常。   只不过数量十分多,不像是她一人用的膳,两三人都足矣。   思及此,秦晚瑟要拾筷子的手一顿,转而手肘压在桌上,竖起一手无奈的揉着额角。   “小姐,再不用膳,待会儿凉了吃了又要不舒服了。”   秦晚瑟叹声道,“还有正主没到,我怎好动筷。”   话音将落,门口一道阴影拉长,一只金线白靴跨入门来。   男人宽肩窄腰,背对金蟾,刺目的叫人看不清他五官,但独那一身出尘的气质,都不难猜想到,那张脸是如何的巧夺天工。   淡淡的竹香在房内蔓延开来,秦晚瑟眼皮一跳,无需抬头,都知晓,必定是那男人到了。   “王爷要用膳,该去花厅才是,我这缀锦园太小,坐着难免有些拥挤。”   楚朝晟坐在她对面,不假思索的答道,“本王那兰竹苑甚是空旷,你可愿搬去?”   本意要他下回不要来缀锦园一并用膳,不成想却被他得寸进尺。   旁边的追月没忍住低笑一声,虽很快忍住,但还是被秦晚瑟听的一清二楚。   她面上掠过一丝不自然,抬眸扫向追月,“你们先下去吧,我有事要与王爷商谈。”   追月福了一礼应了声“是”,临走前,还不忘递给秦晚瑟一个打趣的眼神。   秦晚瑟心里暗暗道,“等待会儿没人了,必定要这丫头好看。”   相比秦晚瑟,楚朝晟倒是闲适自如。   又或者是那日一次性将自己积压的情绪爆发,反倒无甚可拘谨的。   “王爷究竟想怎样?”她抬眸,正色看他。   他唇红齿白,肌肤比女子更要白皙细腻,只眼下一片青痕,平添了分狠戾乖张,让人生不出亲近之意。   “不怎样,只想与你同用膳罢了。”   “王爷先前说了,不再合作,眼下出尔反尔,让我很是为难啊。”   更何况,前日表露心迹,昨日就入花楼,寻这样的人当盟友,实在不靠谱。   看秦晚瑟眼神冷漠,楚朝晟并未退缩,索性捉住她放在桌上的手。   “你做什么?”秦晚瑟面色倏地沉下。   正要反击,却见楚朝晟身上绿芒逐渐亮起,一直包裹了她的手臂。   下一秒,她手臂上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之感,皮下仿佛有什么东西挣扎着要破裂而出。   楚朝晟收回武气,顺势将她衣袖推开,露出一截如藕般的手臂,翻转过来。   手臂上,一条血红的线恍若一条有生命力的虫子,一明一暗闪烁之后,朝着前方又蠕动了些许。   “血继束缚还在,你与本王的合作便不算结束。”他抬眸正色看着秦晚瑟,“任何单方面的口头解除,都不作数。”   他不行,她,也不行。   他二人的命运,便被血继束缚死死绑在了一起,谁也别想轻易挣开。   秦晚瑟双目倒印着他漆黑深邃的眸子,险些忘了,还有这么一茬。   若是之后离开,这血继束缚还在,怕是不妥。   “血继束缚,如何解?”   楚朝晟定定看着她,轻哼一声,松开她的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一口饮尽,“噔”的一声顿在桌上。   “无解。”   无解?   秦晚瑟细眉高高扬起,视线在楚朝晟面上扫了又扫。   她才不信。   “用膳。”楚朝晟神色严肃,全无笑意,眉眼之中隐隐有些不虞。   秦晚瑟知晓他脾气臭,再说下去,想必会不欢而散,不利于她接下来的行动,便止住了话头,开始用膳。   没一会儿,水足饭饱,她从一旁取了帕子擦了擦嘴角。   “王爷慢用,我吃好了。”   起身要走,就见楚朝晟给她碗里又夹了一个水晶包。   “才吃三两口就饱了?你属猫的?你那胃跟了你这样的主人也真是够倒霉的。”   秦晚瑟无语。   她也不知为何上一世镇龙跟着她过来了,连着这胃病也跟着过来了。   偏偏还叫楚朝晟知道了,如今拿来找话茬。   “吃完……本王带你去个地方。” 第二百一十六章 不愧是本王看上的女人   秦晚瑟垂下眼帘,口中淡淡道,“待会儿我有事要出门,怕是不能与王爷同去。”   “无妨,本王时间充裕,陪你忙完事情,再去不迟。”   秦晚瑟抬眸,看着不假思索便将这话说出来的楚朝晟,双眉轻敛。   楚朝晟抬眸看着她,目光淡然,浑然不以为意。   秦晚瑟被他一句话堵得无话可说,眉头轻拢,无奈的抬手掐了掐眉心。   “不舒服?”楚朝晟问。   “嗯,是啊,不舒服,”秦晚瑟放下掐着眉心的手,复又看向他,“所以王爷能让我一个人安静的待一会儿吗?”   楚朝晟回:“不能。”   说完顺势起身,侧眸落在秦晚瑟有些无奈的面上,眉眼舒展,薄唇朝上勾起,漆黑似玉石板的黑眸中化开点点笑意。   心情甚好。   “马车在外候着,本王先行一步,你且慢来。”   举步迈过门槛,他步履稳重。   直到出了拱月门,端着的身子才微微一松,喉头上下一滑,翻看着自己出了一手冷汗的手,嘴角扯开一丝无奈的笑。   沙场之上,面对百万雄师面色不改,如今却因个女子提心吊胆,还是他出生以来头一遭。   不过……结果是好的。   她并非他想象之中那般抗拒、厌恶他。   这样就足够了。   剩下的,急不得,慢慢来。   秦晚瑟一直望着楚朝晟离了拱月门,这才收回视线。   手指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着,最后叹息一声,从桌上站起身踱向门口。   “追月。”   追月早在门口候着,听她问话,快步迎上前来,“小姐。”   秦晚瑟本想带着她一起,但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垂下眼睫,“裴卓兴许回来了,你去看看他吧。”   “裴大哥回来了?!”追月目露诧异,旋即眼底化开欣喜一片,但见秦晚瑟在前,又将情绪按捺下来,“不急,先陪小姐出门再去看他不迟。”   秦晚瑟舒眉一笑,“今日有王爷作陪,我必不会孤单,你且去看裴卓吧。”   “可是……小姐……”追月咬了咬牙,深深一礼,“多谢小姐!”   裴卓一去多日不见回来,她心里必定是担心的。   秦晚瑟看着她远去,回想起当日看到裴卓险些自爆的画面,心下暗叹一声。   幸好她当日阴差阳错跟着钱家的人前往了近魔山,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没事。   思虑收起,望了一眼大门方向,心情复杂的抬脚朝前走去。   那梨花木所制的华盖马车正稳稳当当的停在门口,夜雨立在原地,望着门内方向,见她来了,便欠身一礼,做了个“请”的姿势。   秦晚瑟漫吸了口气,深看了一眼那马车,终还是掀帘跨入。   车厢内,茶香混杂着淡淡的竹香。   楚朝晟一袭白衣似雪,端坐着身子,两缕发丝从肩头垂落,随动作左右晃动。   看着他,秦晚瑟脑海中不由得想起一句话来。   君子端方,温良如玉。   但他一抬头,眼底的青痕以及眉眼中夹杂着犀利之气,立即将那温良之气破坏,多了股邪性。   “坐。”   秦晚瑟回过神来,坐在靠近门口处,与楚朝晟保持了些许距离。   楚朝晟丝毫不意外,但握着茶杯的手还是紧了紧,出声问道,“坐那么远作甚,本王会吃了你?”   “王爷虽不会吃人,但偶尔难免发疯不是?”   上回宫内下雨,可不就是发疯?   楚朝晟被她的话一噎,半个字也憋不出来,耳尖还有些微微发红。   反观她,提起那日的事,好似无事人一般,心下又憋了口气,怎么也不顺畅。   车厢内,气氛凝滞了下来。   秦晚瑟面上淡若无风,心下却不尽然。   脑海中浮现出那日的画面,心跳会不禁跳乱几拍,忙掀起车帘,看看外面的风景,转移下注意力,平息了心下这股不安分的躁动,以免被楚朝晟发觉。   夜雨察觉到她,一边驾车一边问道,“秦小姐要去何处?方才问王爷,王爷说等秦小姐来了再说。”   秦晚瑟微微愣神,沉吟了片刻。   本想是去钱家附近,探探情况,但是有楚朝晟在此,必然不方便,便随口道,“去王爷要去的地方便是。”   夜雨道,“好。”   秦晚瑟心绪平稳,放下车帘,坐的稳当。   面前“噔”的一声轻响,一只茶盏身上缠绕着黄色的光芒,稳稳地落在她面前。   她诧异的看向楚朝晟,他眉眼清冷,面不改色,自顾自端了杯茶盏饮着。   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她也不再拘束,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昨夜近魔山大乱,钱家带人在近魔山屠杀一夜,尸骸遍地。”   秦晚瑟眼皮倏地一跳,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起近魔山一事。   虽说这等机密的事他从未刻意避开过她,但也未曾像今日这般大大方方的在她面前提起。   “哦,是吗?”她装傻。   楚朝晟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见她不愿承认,便继续道,“近魔山,是距离魔兽森林最近的一座山,十分危险,但其有丰饶的灵旷,引得无数人争相前往。”   “原来如此。”   秦晚瑟忽然想起龙鱼来,心下又肯定了几分,她当时的猜想绝对没错。   “本王派人驻守近魔山,却被钱家人突袭,支援后到,再去检查,灵旷已空,只留下些许残羹冷炙,”楚朝晟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秦晚瑟的神色。   “王爷跟我说这些,是为何?”   楚朝晟定定看着她,“钱家大杀四方,必定是灵旷未曾到手,本王想让你帮忙分析一下,这灵旷,会花落谁家?”   秦晚瑟许久未动,半晌之后浅嘬了口茶,将茶盏放回桌上。   “王爷既然猜出是我,又何必试探。”   听她承认了,楚朝晟紧绷的肩头缓缓松懈。   他先前以为会是其他几位王爷,但见了裴卓之后,想法便全变了。   裴卓说,有一人从矿洞内冲出来救了他,看身形是个女子,一剑劈断钱坤的袭击,他得以逃脱。   能劈断武气的,除了秦晚瑟之外,他还从未见过第二个人。   而她手段千奇百怪,能将矿洞那些个灵旷全部搬走,虽匪夷所思,却并非不可能。   楚朝晟面上云开雾散,隐隐约约可窥见些许愉悦之色。   “不愧是本王看上的女人。”   秦晚瑟呼吸一滞,脸颊蒙上淡淡红纱。   楚朝晟却似是没看到,并不戳破她,自顾自的将茶当酒,一杯接一杯。   这矿脉若是落入他人之手,提升了对方战力,他必定头疼。   尤其是左阳煦……   他与秦晚瑟青梅竹马,若是武力也超越了他,他真不知该拿什么跟左阳煦比。   思及此处,他眸色一黯。   外面恰好传来夜雨的声音,打断了他胡思乱想。   “王爷,秦小姐,到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与本王比比   秦晚瑟伸手掀开车帘,明媚的阳光瞬间入眼,刺的她两眼瞬间眯起。   旁边车帘晃动,一道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   她悠悠睁开两眼,楚朝晟迎着光,回头看了她一眼,“下车吧。”   秦晚瑟适应了光线,跟在他后面下车。   此处乃是山谷,放眼望去,入目皆是花红柳绿,耳畔尽是风声鸟语。   前方两山交合,一条河流幽幽流淌。   难得的宁静祥和之处,让秦晚瑟眼前瞬间一亮。   她有些激动的跨上前一步,环顾一圈四周,“没想到京都竟还有如此世外之境,王爷是如何知晓的?”   “无意中寻到,怕被人毁了,本王便在外围设下禁制,没有本王允许,寻常人进不来。”   说着,他看着眼前人儿,“你可喜欢?”   “嗯。”秦晚瑟答的干脆。   她喜欢,非常喜欢。   瞧着她眉眼兴致盎然,楚朝晟目光跟着柔和了下来,染上淡淡笑意。   抬眸望向前方高处断崖,有瀑布飞流直下。   “可想去那儿瞧瞧?”   秦晚瑟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还未点头,忽然腰身一紧,整个人便被圈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淡淡的竹香萦绕,男人温热清新的气息自侧脸喷拂而来,似是一把绒羽扇子,轻扫而过。   “就当本王又疯了一回。”   身上光芒闪烁,身形倏地拔高而起,脚下乘风而行,吹的满头乌发随风飘扬。   秦晚瑟眉心打成个结,刚要推拒,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动惊得立马攥紧了他衣领,瞬间拉近了二人距离。   “楚朝晟!”她双眉倒竖,怒叱一声。   楚朝晟浑然不觉她怒气汹涌,阴翳的眉眼舒展开来,殷红的薄唇隐隐噙着一丝舒心的笑意。   他答:“本王在。”   楚朝晟如今脸皮厚的超乎寻常,秦晚瑟深深感觉到一股无从下手的无力感。   耳畔风声呼啸,吹的她有些睁不开眼。   感觉平稳了些许,攥着楚朝晟衣领的手松开了些许,不料下一秒,楚朝晟陡然加速,大有直入青云之势,惊得她再次攥紧他衣领,恨不能直接一个大力,将他勒死。   故意的,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楚朝晟垂眸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模样,眉梢暗挑。   先前在马车上提起雨中拥吻的事连气息都未曾乱一下,眼下一次性让你乱个够。   默默给自己出了口气,楚朝晟便收手点到为止。   速度放缓,悬停在断崖高空。   “看下面。”   感觉他终于正常,秦晚瑟稍微放松了身子,朝下望去。   山河花草,造化神秀。   青山相对,流水何长。   万千世界,尽在眼底!   胸腔一阔,秦晚瑟感觉浑身的血液加速流动起来。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景色,是她日后梦寐以求的东西。   比那日纵马狂奔更加畅快淋漓。   楚朝晟一手揽着她腰身立在她身旁,清晰地看到她面上神色由震惊到欢喜,再到激动。   忽然感觉,眼前这个女人,像是囚笼里的鸟儿。   一囚一生,直到生命即将终结,才将她放出,还了她自由……   心底深处蓦的抽痛一下,强忍着将她拥在怀中的冲动,看着她手一动,扣在他握着她腰身的手上。   下一秒,猛地拉开,她身子不受控制的下坠。   没有意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楚朝晟怔愣一秒,而后面色惊变,手上立马掐诀,一道绿色的藤蔓凭空生出,朝着她急追而去。   忽然,秦晚瑟下坠的身形止住,不落反升,一直到楚朝晟面前停下。   她面上戴着护目镜,脚下踩着一个椭圆形的东西,尾部喷着幽蓝色的火焰,撑着她悬停在空。   二十五世纪的玩意儿,魂力充足,拿出来玩玩也未尝不可。   楚朝晟脸上惊怒之色还未褪去,看到她这身古怪装扮,紧绷着唇重重呼了声气,脸色有些阴沉。   “疯女人。”   方才把他吓得三魂七魄直接去了两魂六魄,谁知晓竟是被她耍了。   秦晚瑟笑笑,“礼尚往来。”   谁叫他方才故意飞的那么猛,故意吓她?   楚朝晟气的直咬牙,“真是吃不得一点亏的女人。”   地面上,夜雨抱剑坐在马车头闭目假寐,撩起眼皮朝空中望了一眼,又睡了过去。   “你身上这些奇怪的东西,叫什么?”楚朝晟还从未见过。   秦晚瑟在眼镜横梁处轻轻一点,镜片凭空消失,“高科技。”   “高……科鸡?”   秦晚瑟汗了一把,复又解释道,“你可以理解为……星器。”   “星器?”楚朝晟又想起先前准备送给秦晚瑟的那把四星器,她给拒绝了,原来是自己有更好的。   “叫本王试试你这星器的神妙之处。”   不用他说,秦晚瑟也正有此意。   “比是可以,只不过,要有彩头。”   “什么彩头?”   “若王爷输了,便答应我一件事,若我输了,便答应王爷一件事。”   楚朝晟眼尾轻挑,眉眼中多了几分傲气,“本王是天武战神,不是第二第三,而是第一……你觉得,本王会输?”   “凡事都有万一。”   “好,便依你。”   秦晚瑟随手掏出一把激光枪来,看楚朝晟又是一扬眉,她道,“光闪之后,即为开始,谁先到达前方两山交错之处,便为赢。”   “好。”楚朝晟身形微动,落后秦晚瑟几步,“让你先行,以免说本王胜之不武。”   “王爷,托大有时候可是会吃大亏的。”   手中激光枪指天,下一秒,扣动扳机。   一道强光突袭天空,一闪而逝。   秦晚瑟脚下飞行器蓝色火焰喷涌,发出呼呼咆哮之音,光芒瞬闪而过,身形在空中化为一道残影,立即消失在原地。   楚朝晟眼底掠过一丝惊诧之色,不再怠慢,身上亮起黄色光芒,追了上去。   秦晚瑟回头一看,楚朝晟身上竟然只是黄色光芒,并未使出全力,却已经逐渐追上了她,心下一紧,一按镜框,挡风镜落下,再次提速。   见她提速,楚朝晟嘴角朝上一勾,跟着提速。   两人一前一后,距离不断缩短之后再次拉开,竟十分激烈。   “好了,游戏结束。”   楚朝晟手中掐出御风诀,秦晚瑟只听耳畔一阵衣袂破风,眼前人影一花,楚朝晟便到了她前方。   这人,实力果然恐怖。   将马力开足,提起一口气再次猛追。   眼看着就要反超,旁边“咻”的一声,一道冷光一闪。   秦晚瑟身形顿时在空中一个翻转,躲避开来。   定睛一看,一记飞镖没入山林。   “什么人!”   方才楚朝晟明明说了,没有他的允许,外人无法入内的。 第二百一十八章 她的妹妹   一息之内,楚朝晟身形瞬间闪到秦晚瑟身旁,将她护在身后,面色一沉,鹰隼般的眸扫向地面,搜寻放暗器之人。   他身形看着瘦削,但挡在秦晚瑟身前,却感觉十分宽厚坚实。   淡淡的竹香随风飘入她鼻腔,叫她方才提起的心莫名放回了原地,凝向地面。   夜雨身形纵起,拔出配剑就朝着山谷入口站着的一个面具人冲去。   面具人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看着他手中剑要近了,忽然脆生生的喊了句“夜雨哥哥!”   夜雨瞳孔蓦然放大,手中刺出去的剑硬生生收回,堪堪避开她旋身落地。   “天雨?”他重新打量了下眼前这个黑衣面具人,试探性的唤了一声。   黑衣人伸出白的有些发亮的手,飞快摘去面具,露出一张精灵古怪的脸上,“夜雨哥哥!好久不见!”   言罢,轻轻一跃,就要往夜雨怀中扑,却被夜雨侧身躲开。   叶天雨顿时委屈了一张脸,“夜雨哥哥讨厌我了吗……”   “你如今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不可跟先前那般放纵,男女有别。”   话虽严厉,却夹杂着几分长辈对晚辈的关切。   “哼。”   说话之间,楚朝晟与秦晚瑟已经从空中缓缓飘落在地。   叶天雨飞快回头望向楚朝晟,两眼中光芒迅速汇聚,眼底刹那间盛开千万朵花来。   “晟哥哥!”   脚下如点清风,发丝飞舞,整个人化作一只灵巧的雀儿,扑到楚朝晟怀中。   秦晚瑟看着这一幕,垂下眼睑,脚下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   故人相见,唯独她是外人。   叶天雨一颗脑袋都埋进了楚朝晟胸膛,还未蹭几下,就被楚朝晟扣着肩头,硬生生拉开。   他双眉压下,眼底尽是不虞。   “方才,为何朝她投暗器?”   语调阴沉,任谁都听得出来他已经怒在心头。   可叶天雨也浑不在意,双手背在身后,一脚踢飞脚下一颗碎石子,撇撇嘴道,“没什么啊,就是想让晟哥哥赢,不想让其他女人抢先。”   就因为这么个理由,就对她用了暗器,险些害她受伤。   秦晚瑟心下一阵无语。   眼前这小姑娘,怕是哪家宠坏了的大小姐,她还是避而远之吧。   “胡闹!”   楚朝晟两眼燃起怒火,一声低吼,叶天雨倏地打了个冷战,眼尾浮上红。   “晟哥哥凶我……”   “方才可是一条人命!岂能因为你那些微不足道的理由蒙混过关?!还有,你不是在苍城养病吗?谁许你回来的?!”   楚朝晟丝毫没被她可怜样影响,脸色仍旧难看。   叶天雨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小心翼翼的上前牵起他的手,“天雨已有几年未回京都,未曾见过晟哥哥了,想你了回来看看不行吗?”   “夜雨,立刻派人把天雨送回去。”   夜雨应了声“是”,上前就要拽叶天雨。   后者却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瞬间炸毛。   手中亮起一把匕首,直抵在脖颈,立马见了红。   “我不回去!晟哥哥你要硬逼我回去,我就死在这里!”   “叶天雨!”   楚朝晟一声怒喝,叫秦晚瑟眼皮跟着一跳。   姓“叶”?   她记得,楚朝晟先前那位心上人,也是姓叶。   不会那么巧吧?   想到这儿,不由得抬起眸,仔细看了叶天雨。   五官精巧,标准的江南美人胚子,眉眼之间更是多了分灵动飞扬,叫人甚是欢喜。   只是这行为……   她看着叶天雨脖颈的血色,暗暗蹙眉。   “晟哥哥,我不回去,我要留在京都!”叶天雨梗着脖子跟他较劲,“姐姐去世之后,你就把我送去苍城,说好了会来看我,结果几年过去了,我连你的人影都没见到,你这个骗子,我不会相信你了!”   姐姐……   果然是叶灵夕的妹妹。   夜雨看情形不对,出声劝道,“王爷,天雨身子有恙……”   楚朝晟抬手直揉眉心,半晌,深吸了口气缓缓吁出。   “……好,本王许你留在京都,现在,可以把你手中的匕首放下了吗?”   这还是头一回,秦晚瑟见楚朝晟依了别人威胁。   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是已故之人叶灵夕的妹妹。   叶天雨面上雨过天晴,立马收了匕首,快步走到楚朝晟身边,挤开秦晚瑟,挽住他的手腕。   “我就知道晟哥哥最好了。”   方才还要死要活的,眼下立马翻篇,这小姑娘才是真正叫秦晚瑟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翻脸比翻书还快。   她推着楚朝晟朝前走,可楚朝晟却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拂开了她的手,伸手握住秦晚瑟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前。   “王爷……”   楚朝晟似是没看到她拒绝的眼神,对着叶天雨认真道,“你在苍城这些年,楚王府发生了很多事,本王迎娶了一位王妃,德阳郡主秦晚瑟,你需唤她一声王嫂。”   叶天雨怔在原地,忽而粲然一笑,继续上前要挽他的手。   “我知道了,晟哥哥娶别人定然有其他原因,眼下不方便说罢了,没关系,只要晟哥哥心里还有我姐姐就好。”   她这话,算是歪打正着。   楚朝晟与秦晚瑟成亲,确实是另有原因,并非真的夫妻。   看着叶天雨挤了过来,秦晚瑟眸光一暗,抽出了自己的手,落在二人身后。   “王爷,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楚朝晟要说什么,秦晚瑟却已经离开了。   举步要追,叶天雨却巴住了他。   “晟哥哥,我第一天回来就跑来看你,而且一猜你就在这儿,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聪明,你就没有什么要奖励我的吗?我已经一天没吃饭了……”   “夜雨,带她去用膳。”   楚朝晟说完,挣开她的手,不顾一切的朝着秦晚瑟追去。   “晟哥哥!”   叶天雨站在原地,看着楚朝晟越走越远,眼底满是难以置信。   夜雨从旁边走来,伸手要揉她的脑袋,却被她抬手拍落。   “晟哥哥他……爱上那个女人了对吗?”   “嗯,”夜雨回答的干脆,“叶小姐已经故去多年,王爷也痛苦了很多年,但王爷还活在世上,要向前看。”   “爱上别的女人,忘了姐姐,接下来就是忘了我了……”   叶天雨口中低声喃喃,望着楚朝晟离去的方向,眼底暗色翻涌。 第二百一十九章 他坚定不移   秦晚瑟在前走着,忽而手腕一紧,被一人大力扣住。   “站住,你要去哪儿?”   秦晚瑟一回头,对上楚朝晟浓眉紧蹙的双眼。   “故人相见,定当有许多话要说,恰好我也有事,正好出去办点事。”   楚朝晟定定看着她,神色之中并无任何不妥,手上缓缓松了她。   “天雨是灵夕的妹妹。”他道。   秦晚瑟眼皮轻跳,意外的抬眸看向他,“王爷为何告诉我?”   他完全没有必要告诉她这些。   “本王不想你胡思乱想,在本王不知道的情况下,否定了本王先前所做的一切。”他漫吸了口气,一双黑眸带着几分认真,“本王选你,并非一时兴起。”   他的声音,坚定不移的传入了秦晚瑟的耳内,一直落入心底,转瞬间,搅乱一方心湖。   秦晚瑟拢在阔袖中的手下意识的攥紧,面上却仍旧不动波澜,只是视线虚闪,不想去看此刻的楚朝晟。   想来,他眼下的目光定然专注温柔,与平日里的他大相径庭,说不定看上一眼,会叫她缴械投降。   楚朝晟怔怔望着她,看她面上没有丝毫变化,暗吸了口气,压下心底划过的一丝失落。   “你去何处,本王送你。”   她要去钱家探听消息,有楚朝晟跟着必定不方便。   听他发问,立马回过神来。   “我去的地方王爷不方便前去,不必相送,叶天雨有恙在身,王爷还是先回去照看她吧。”   说完,冲着楚朝晟颔首一点头,转身如风般离去。   楚朝晟立在原地,看着她毫不留恋离去的身影,心下微凉。   在原处看着她直至消失在视野当中,他才收回视线,面色一肃,转身回了山谷。   山谷内,山清水秀,入眼满是绿意。   流水声哗哗,穿着黑衣的女子正蹲在河畔玩弄水花,夜雨抱剑立在一旁看着她。   听到脚步声,夜雨回头,“王爷。”   楚朝晟面色沉黑,没有应答,径直走到叶天雨身前,双眉紧锁。   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正要发难,她却忽然转过头来,冲着他粲然一笑,叫了声“晟哥哥”。   那一刹那,楚朝晟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叶灵夕的身影,瞳孔倏地圆睁,两耳嗡嗡蜂鸣。   在河畔边玩水的叶天雨,看到这一幕,嘴角不着痕迹的朝上勾起。   “王爷、王爷……”   他不知愣怔多久,直到旁边传来夜雨关切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   “王爷你……”夜雨知他所有,看他方才恍神如入魔般,担忧的上前一步。   楚朝晟抬手,止住了他后面的话,“带天雨先去蛊医那瞧瞧吧。”   “是。”   叶天雨站起身,脚下轻跺,扑上前抱住他手臂,“晟哥哥,我哪儿也不去,我就要留在你身边。”   “你病还未愈就从苍城偷跑出来,去看看吧,以免万一。”他顿了顿又道,“本王与你同去。”   听到最后一句话,叶天雨眉开眼笑。   “好,只要晟哥哥跟着,去哪儿天雨都不怕!”   一行人上了马车,直奔蛊医所在。   今日天色甚好。   蓝天白云,碧空如洗。   就连迎面吹来的风都夹杂着花草的丝丝甜味。   这种天气,秦晚瑟本该心情很好。   但是眼下不知为何,总觉胸口闷闷的,有些打不起精神。   整个人似是一缕孤魂,不知不觉飘荡到了钱府附近的茶摊,戴上面纱,举步上前。   “哎姑娘,今日又是你一个人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秦晚瑟淡淡一笑,“对,还是我一个人。”寻了个空地,顺势坐下。   “还是老样子吗?”   秦晚瑟犹豫了一下,“不了,今日来壶酒吧。”   “姑娘今日心情不好?”   “不,今日天气适合饮酒。”   “好嘞,一壶酒马上就来!”   店家手脚勤快,不一会儿,便上了一壶酒跟一碟小菜。   “多谢姑娘照顾生意,这碟小菜是送您的。”   “谢谢。”   秦晚瑟不紧不慢的给自己倒了杯酒,绕过面纱送入口中。   酒水冰凉,好似那玄冰下流淌的溪流,寒气逼人。   入口刹那化作一道寒流,一直落入胃中,缓慢的烧起火来,那火复又顺着喉头,一直烧回唇齿。   连饮三杯,她口中低声喃喃一句“可以了”,便放下酒盏不再碰。   手肘压在桌上轻按眉心,微闭两眼,手腕一翻,阔袖中飞出一只精巧的七星瓢虫。   仔细看去,就会发现,这瓢虫浑身用精铁所制,两眼内有着针眼大的探头,偶尔会亮起一点红光。   它振翅飞起,所看到的景象,在秦晚瑟识海中形成影像。   一路径直飞入了钱府高墙。   在钱府附近观察了这么久,秦晚瑟脑海中已经有了大致的钱府地形图,用魂力操控指引着飞虫一直到了钱霜儿的房前,带着细细绒毛的爪子紧紧巴在门框上,不动了。   “放我出去!”   朱红的房门紧闭,被敲打的剧烈晃动,门口守着两个下人面上纹丝不动,好像已经习惯了钱霜儿每日这样大喊大叫。   “去叫我哥来,我要亲自跟他说!喂!你们听到了没有!”   不管她如何喊叫,门口守着的人像是木头人一般,没有丝毫反应。   “小姐,别喊了,你越是这样闹,少爷越是不会放你出去。”   “红绸是你吗?去叫我哥来,就说我知道错了,让他赶紧放了我,我不想再呆在这里了,再这么下去,我会疯的。”   红绸站在门口,左右为难。   终还是敌不过钱霜儿软磨硬泡,一咬牙去找钱文柏。   门内,钱霜儿终于消停了。   “要是我还有武气在,岂能落到这步田地?秦晚瑟!给我记住了!我绝不会放过你!”   即便是通过七星瓢虫传递过来的声音,秦晚瑟仍旧能听到她浓烈的恨意。   魂力操控,七星瓢虫飞起,追着方才离去的红绸而去。   红绸在走廊内弯弯绕绕,脚下生风,穿过几扇拱月门,到了一处正厅停下。   眼前的建筑物恢弘大气,肃穆庄.严,左右守卫不同于平常侍卫,衣着古朴素净,面上不怒自威。   秦晚瑟眉心一紧。   她的魂力,还从未探知到这地方,如今借着七星瓢虫的眼,倒是看到了。   红绸等人进去通报,七星瓢虫却先她一步,跟着通报那人进了正厅。 第二百二十章 老祖宗   厅内昏暗,只四方各燃着一盏烛火。   秦晚瑟透过瓢虫的眼看的有些模糊,便操控其寻了处视角好的位置落下。   大厅内,陈设古朴,十分空旷。   钱文柏端坐在下手位置,才喝了口茶水,将茶盏顿下,看着跪在中央的钱坤。   在他上手位置,还坐着一中年男子,眉眼依稀与钱文柏有几分相似,应该是他游手好闲的爹钱进。   此刻钱进也坐的笔直,不敢有丝毫怠慢放肆,望着薄纱屏风后云雾缭绕,隐隐约约坐着的那人。   秦晚瑟透过瓢虫看着这一幕,眉心紧锁。   不知那屏风后坐的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叫那个不可一世的钱坤这般唯唯诺诺乖顺听话。   要知道,她当时见钱坤在皇上面前,都没有这么噤若寒蝉。   想操控瓢虫飞过去看个清楚,但本能的直觉告诉她,现在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跪在地上的钱坤额上汗珠嘀嗒往下落。   终于,屏风后的那人开了口。   声音苍老暗哑,虽声音淡淡,却仿佛连同空气一并压缩,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但仔细听去,又隐隐有些中气不足,像是身上有伤。   秦晚瑟隔得甚远,也不觉此刻胸口发闷,喘息有些难受。   “叫你去寻个灵旷,给你配了十几个高手,你却无功而返?钱坤,是不是本座不在这些年,你已经将本座抛却在脑后,不拿本座的话当回事了?”   钱坤身子伏的极低,闻言忙低垂下头,“钱坤一直拿老祖宗的话当做圣旨,绝不敢违背,只是灵旷消失的极为蹊跷,还请老……”   话未说完,屏风后突然射出一道光芒,秦晚瑟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就见钱坤整个人朝后倒飞出去。   他一手捂着肩头,口中发出一声痛苦闷哼,被他硬生生咬牙咽下。   打哪儿不好,他这肩头,才受了那黑衣人一击,眼下再被重开一个洞,怕是要落下病根了。   心下虽恼恨,但是面上却不敢表露半分。   连忙调整了身子,重新跪在地上,乖巧的像狗。   “本座不在这些年,钱家竟没落至此,嫡小姐被废修为,还死了一位儿媳、一位少爷,如今不过叫你们抢些灵石与我,还派了人跟着,即便如此,竟也将事情搞砸了……”   屏风后的老者一声冷笑,猛然拔高了音调,“你们这些废物!”   一声喝罢,场中众人心神震荡,不觉气血翻涌,难以自持。   钱进修为最低,两手扣紧了扶手,手背青筋绷起,上气不接下气,心慌无神。   直到旁边钱文柏给他渡了些许武气,他的情况才有所好转。   漆红圆柱上,七星瓢虫小小的身子一震,不受控制的往下落去。   茶摊上的秦晚瑟,身形蓦的一震,喉头血气翻涌,险些吐出血来,被她硬生生咽下。   她用魂力直接操控的瓢虫,没曾想方才那一声怒喝,竟有种直击灵魂深处的恐怖。   她魂力被冲撞,反噬到本身。   眼底,霎时间浮上一抹前所未有的凝重。   屏风后的那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竟有如此强悍的力量,即便是楚朝晟,怕也不是其对手……   没想到,钱家还有如此恐怖的一位存在。   稳定了呼吸,重新张开魂力,操控那瓢虫。   大厅内,漆红圆柱下,一只倒地不起僵直的瓢虫,爪子动了动,翻转而起,顺着柱子爬到了高处,望向那屏风后的人。   不知是不是光线缘故,秦晚瑟看的十分模糊。   那人左右各放着个鼎炉,云雾缭绕,将他包裹其中,有种仙气飘然之感。   才刚稳定,就见钱文柏站起身,一撩袍角跪了下去。   “老祖宗请息怒,凡事总有万一,二叔失手在所难免,但要找寻灵旷下落,也并非难事。”   听了钱文柏的话,钱家老祖宗声音和缓了些许,“你倒是说说,如何寻?”   “那般数量的灵石,要带走并非不可为,京都之中,能做到此事的也大有人在,接下来,只需派人暗中观察,谁修为涨的最快,那便是谁拿了灵旷。”   钱文柏又道,“而且,灵旷数量极多,他总不可能一次性全部吸收完,待寻到那人,便绞下所有灵石,尽数奉给老祖宗。”   场中静谧一片。   须臾之后,屏风后的人再次开口。   “那此事,就交由你去办。”那人吸了口气,似是有些疲了,很快被他掩盖过去,“叫霜儿丫头过来,听说也是个人才,被废了筋脉实在可惜,本座吃了她的固元丹,便给她瞧瞧吧。”   茶摊上的秦晚瑟暗吸了口气,恍然大悟。   怪不得钱霜儿没有中毒,原来这固元丹被这个人给吃了。   只玉肌膏一种,毒根本没法起作用。   钱文柏心下一动,忙叩首道谢。   “好了,”屏风后的人一声叹,“话都说完了,你可听够了?”   场中三人眼底皆露出迷茫之色,不知道老祖宗在跟谁说话。   秦晚瑟心下暗叫一声不好,连忙抽回魂力。   就在这刹那之间,屏风后的老者手指一点,一道刺眼光芒如闪电般迅速击向漆红圆柱,准确无误的打中了那瓢虫,眨眼间化为了焦黑的灰尘,在圆柱上簌簌掉落。   茶摊上的秦晚瑟,再也忍不住,一口猩红喷出,染红了雪白的面纱。   方才虽然躲得快,但魂力还是被那人射出的武气打中。   此刻气血翻腾,汹涌不止。   好似海底火山喷发般,激的海浪怒涛起伏。   秦晚瑟忙摘下面纱捂住唇,不让周围人察觉异常。   等呼吸稳了些,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起身离去。   才走没多远,钱府门口钱文柏带着家丁冲了出来,面色严肃。   “搜,人就在附近,看到可疑的直接抓起来!”   秦晚瑟回头看到这一幕,加快了脚下速度,飞快没入人群。   钱文柏立在府门口,面色沉沉。   回想起方才在大厅中的一幕,还觉有些匪夷所思。   他修为尚可,但被人偷听了这么许久,他都毫无察觉。   若非老祖宗发现,他还不知道有这么回事。   想到这儿,心下又是一沉。   举目四望,听着旁边茶摊处有人惊呼一声,举步踱了过去。   “怎么了?”他问。   茶摊掌柜的一见来人从钱府而来,“哎呦”一声,忙道,“这儿方才有个姑娘,不知怎么的,好像受伤了,瞧瞧,我这茶桌上竟然有血……” 第二百二十一章 原身   钱文柏一听,面色微变,忙追问道,“姑娘?那姑娘什么模样?往哪边去了?”   店家不知他为何突然紧张严肃起来,自己也跟着心下打鼓。   “那姑娘经常来,穿着素淡,时常戴着面纱,我也不知她长什么模样,但是单看气质,应该是个绝妙的人儿……”   他咕嘟吞了口口水,看着眼前眉心紧锁的钱文柏,“怎、怎么了爷?”   钱文柏脑海中莫名浮现出秦晚瑟的身影来,回过神又问,“那姑娘现在何处?”   “早都走了,我顾着生意,也不知道她往哪儿去了。”   钱文柏敛起眸光,扫了眼桌上一滴殷红的血,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递到店家手里,“若是那姑娘再来,差人去府上知会我一声。”   看店家答应,他转身要走,迈出一步顿了顿,又道,“不要惊动其他人。”   “哎,好嘞好嘞。”   天色近黄昏,街头人潮渐稀。   秦晚瑟身形微晃,一路返回了楚王府。   望着前方红墙绿瓦的建筑, 调整了下呼吸,抬脚上前。   “见过王妃。”   秦晚瑟颔首算是应了,跨过门槛,一刻不停歇,直往缀锦园。   原本以为追月去看裴卓还未回来,没成想,入园第一眼,就看到正在洒扫的追月,一手捏着袖角,似是在暗暗抹泪。   眼角余光瞥见进门的秦晚瑟,她愣神一秒,慌忙将别过脸将眼角擦了个干净,放下手中活计朝秦晚瑟飞快奔来。   “小姐今日回来的倒早,”她脸上盛着笑,若不仔细看她发红的眼尾,还以为方才什么事都没发生。   “王爷呢?今早不是与小姐一同出去的吗?”   提起楚朝晟,秦晚瑟眼睑一垂,道,“王爷有事,我先回来了。”   追月还要再说,秦晚瑟岔开了话题。   “傻丫头,是不是看了你裴大哥伤势不轻,刚才心疼的掉泪?”   “小姐,莫要打趣我了……”   秦晚瑟手腕一翻,掌心多了个瓷瓶,“合愈散,对治疗外伤有奇效,去拿给他吧。”   追月眼前一亮,继而眼尾又开始发红。   “小姐……”   不管左右是否有人,一把抱住了秦晚瑟。   秦晚瑟冷不防被抱住,方才平稳的气息又开始错乱,剧烈咳嗽起来,喉头又犯了腥甜。   怕追月察觉到什么,忙咽了回去,装作无事的模样。   “小姐,”追月看她咳得厉害,忙松开她,仔细盯着她面容,看她唇色微白,拧起眉头,“小姐是不是哪里受伤了瞒着我?我去找大夫!”   秦晚瑟忙拽住她,若是让她现在去找大夫,传出风声,钱家的人该第一个找上门来了,实在不妥。   更何况,她本身就是大夫。   “我没事,你别大惊小怪的。”   “我不信,”追月两眼坚定,“我与小姐朝夕相伴,小姐若是有什么变化,岂能瞒过我?小姐既不愿找大夫,那我找王爷去,他早上带走的小姐,该给我原封不动的送回来,如今却让小姐变成这番模样,自己却不见了踪影,算什么。”   “追月,不可无礼!”   秦晚瑟沉了声,看她气不过,叹了一声,“确实有点不舒服,但是休养一阵就好了,你不必担心,而且此事与王爷无关,你莫要迁怒他人。”   话说完,追月丫头竟然吧嗒吧嗒往下掉了泪珠子。   “三天两头被人算计,还要提防着暗杀,小姐受伤已经不是头一回了,这种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她心下苦涩,一股脑倒了出来。   “当初小姐说京都有好多好玩的好看的,是我们从没见过的,到了京都绝对就能过上好日子,可眼下呢?还不如在乡下,每天啃地瓜也好过这提心吊胆的……”   “好追月,别哭了,”秦晚瑟微微一笑,打趣道,“等你日后跟裴卓成了婚,这种日子就结束了。”   “我结束了,那小姐呢?”追月气呼呼的,“我宁愿小姐自私一点,这辈子就没这么多苦了。”   秦晚瑟一怔,而后舒展眉头,“我一直在为自己着想,你别担心。”   她如今拼命努力解除诅咒,可不就是为了自己。   追月擦去眼泪,还憋着些气,“我去给小姐熬些参汤来补补身子,小姐先回房休息吧。”   “先给你裴大哥送药吧,他眼下怕是在床榻辗转反侧呢。”   “小姐别笑了,逞强的笑真的很丑……至于裴大哥,已经上过药了,这药晚些送也没什么。”   说完,朝着厨房走去。   她穿过拱月门,秦晚瑟嘴角的笑意便逐渐消失了。   闷声一咳,嘴角溢出一道血色。   那屏风后的人实力果然恐怖,一击叫她灵魂受创,怕是得好好休养一段时间了。   拖着残破的身子,一步一步回了房。   躺在床上的刹那,眼皮一沉,直接睡了过去。   这回没有做什么梦,也没有乱七八糟的画面。   身子仿佛沉入了深海,还在不断下坠。   四肢使不上力气,只能任由身子不停的往下坠落。   也不知如此飘摇了多久,终于,下坠的身子停下了。   这是一处漆黑不见五指的地方。   没有一丁点的光。   脚下仿佛是一条漆黑的路,又好似一条漆黑的河,不知通往何处。   忽然,她听到了低低的啜泣声。   有什么人在难过的哭泣。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人在?   秦晚瑟带着疑惑,本能的朝着那声源处走去。   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女子,蹲在地上,整个脸埋在膝中,不停地抽动着肩头。   长发披散,看不清容貌,哭声暗哑,也不知究竟哭了多久。   秦晚瑟看着这个突兀出现在此地的女子,总觉得她身上有股不祥的气息。   想要逃离,但是双脚不听使唤,仿佛陷入淤泥当中,叫她动弹不得。   忽然,那女子似是察觉到了身边还有其他人的存在,停止了哭声,缓缓抬起头,朝秦晚瑟看来。   秦晚瑟看的清楚,这女子的五官,竟与自己一模一样!   脑海中“嗡”的一声响,顿时明白过来此人是谁。   原身,秦晚瑟! 第二百二十二章 养魂   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活生生的站在对面,秦晚瑟只觉心底一阵发毛。   本能的想后退,但是身子却不受自己控制,似是被施了定身法,只能呆呆立在原地。   对面秦晚瑟怔愣的看着她,脸上泪光止住,眼底露出一抹诧异光芒来,缓缓起身,与她视线平齐。   “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开了口,声音有种叫人说不出的诡异。   秦晚瑟紧闭着唇,没有发言。   她没有搞清楚眼下的情况,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开口跟原身说了话,又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   这个世界玄而又玄,无奇不有,她还是小心为妙。   见她不说话,原身沉下眉来。   四周黑漆漆一片,秦晚瑟只能看到对面穿着纯白衣裙的女子,头上还别着一朵小白花。   分明是她嫁人时的装束,只可惜她的时间永远停在了那天。   原身试探性的伸手,在她脸上一点。   她的脸,竟然如湖中落了个石子般荡起波纹。   身形明灭不定,转一瞬之后,又恢复了正常。   原身瞳孔微张,而后笑了。   “我当你为何会出现在这幽冥之境,原来是魂魄出了创伤。”   幽冥之境?   秦晚瑟脑海中反复咀嚼着这个词,想叫镇龙出来问问,但是灵识中沉寂一片,如同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一般,无论她怎么呼唤,都没有丝毫回应。   忽然,身子一轻,朝上漂浮而起。   原身面色一变,想要抓住她,但是抓住她的刹那,秦晚瑟的身子似是烟雾般挥散,原身手里徒留一把空气。   她五官瞬间变得狰狞,七窍淌出殷红的血来,一张脸煞白如纸,看着如同恶鬼般可怖。   “你给我记着!我要钱家每个人的命!我要你为我报仇雪恨!我要前世负我的每个人都付出惨痛的代价,若是你做不到,就等着日日受噬心之苦!与我同往地狱!”   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听不清了。   秦晚瑟只记得,她凄厉的嘶喊声,似是尖锐的爪子,要刺破她的耳膜。   脑海中一阵天旋地转,继而是浪潮拍岸般的阵阵疼痛,侵蚀着她的大脑。   灵识中,那七层宝塔浑身金光,旋转起身。   金光如流水,从她灵台往下,却并没有像往常那般流通四肢百骸,而是在她灵台中汇聚成一池金色的湖水。   秦晚瑟躺在床上,紧闭双目,额上香汗淋漓,似是高烧般痛苦不堪。   强行凝聚清明,沉入识海,一步步朝那汇聚起来的金池走去。   身子完全没入,魂体一明一暗,发出柔柔华光。   光芒一次比一次强,秦晚瑟紧皱的五官,跟着缓慢的舒展开来,额上汗珠渐止,陷入了沉睡。   追月端着参汤从外面进来时,秦晚瑟已经渡过了最难熬的时候,闭目熟睡中。   她将参汤放在桌前,踱步到床头,轻唤了声“小姐”,不见秦晚瑟回应,伸手摸了摸她额头,感觉冰凉一片,便从橱柜给她又拿了床锦被盖上,自己搬来个凳子,就这么守在床头。   好运楼。   充满华贵气息的包厢内,一男一女相对而坐,男子看着女子大快朵颐,双手合十放在桌前,没有丝毫动筷的意思。   “晟哥哥,我吃好了!”   叶天雨心满意足的放下筷子,嘴角还沾着一点油渍。   楚朝晟随手抛出一个手帕丢给她,“擦擦。”   叶天雨嘻嘻一笑,接过帕子乖巧的擦了擦嘴。   楚朝晟目光沉沉,凝着她,复又问了一遍,“吃好了?”   “嗯!”   “吃好了,就睡吧……”   许是他这句话有催眠的魔力,叶天雨眼皮一沉,身子开始前后晃悠。   “晟哥哥……为什么我忽然感觉……好困。”   楚朝晟没有回话,只定定的看着她,直到她倒在桌上沉沉睡去。   他眉心紧拢,眸色深沉。   盯着叶天雨看了一会儿,闭眼抬手揉了揉眉心,开口叫了声“夜雨”。   门自外面打了开来,夜雨一身玄衣出现在门口。   扫了一眼倒在桌上的叶天雨,眼里没有丝毫意外,回头看向楚朝晟。   “将她送回苍城吗?”   “只怕本王送去苍城,也有人会想方设法将她送回来,”楚朝晟深吸了口气,视线一直不离叶天雨,漆黑的眸底愧疚、自责、无奈纠葛成一片,最后尽数被黑暗吞噬。   “送她去本王在青城山上的别苑休养,多派几个蛊医大夫去,什么时候病好了,什么时候再放她出来。”   夜雨舔了舔干燥的唇,听他说完,没有急着回话,顿了顿道,“依属下所见,该把天雨送远些才是,天雨病未痊愈,发作起来,恐怕会被有心之人利用,而且……”   而且说不定会影响王爷跟王妃的感情。   “你说的,本王知晓,只不过,有人能从本王眼皮子底下将她从苍城接出送到京都,本王再将她送走,那人还会将她送回来,而且……她是灵夕的妹妹,本王答应了灵夕,要好好照顾天雨。”   他长叹一声,两手揉着太阳穴,只觉头脑中闷痛无比。   “就照本王说的做吧。”   “是。”   楚朝晟起身,朝门外走去。   夜雨则搀着叶天雨,跟在他后面。   才没走几步,便见楚朝晟忽然停了下来。   夜雨抬头一看,见走廊楼梯处立着一人。   天青色的袍子,肩头什么都未印,是安王左阳煦。   楚朝晟眉头皱起,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男人,开口发问,“你为何在这儿?”   左阳煦眉眼不善,答道,“二哥莫不是忘了,这京都,有一半的酒楼都是我的,在我的酒楼遇到我,难道不正常吗?”   楚朝晟深吸了口气,双手负在身后,有意无意的遮挡着叶天雨。   “别挡了,”左阳煦勾唇冷笑一声,“从你进门的那一刹那开始,我就注意到她了,叶灵夕的妹妹,叶天雨……不知二哥现在接她回来,意欲何为啊?”   楚朝晟脸上压着一片阴云,抬手打了个手势,叫夜雨带着叶天雨先走,自己停在原地,与左阳煦四目相对。   “做什么还要将人送走?见不得光?” 第二百二十三章 守着她   楚朝晟看着对面站着的男子,挺直了脊背。   “本王行的正坐得端,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   左阳煦一手摸了鼻尖轻笑一声,而后双手环胸。   “是啊,不过就是接了已故女人的妹妹回来而已。”他眼底温度冷却,定睛看着楚朝晟,“你若接她回府,那把晚儿放在何处?”   听他说起“晚儿”二字,楚朝晟眉头压下,满脸不悦。   “本王府上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是轮不到我来指手画脚,但只要事关晚儿,那便与我有关,若日后你伤了晚儿的心,即便她是楚王妃,我也要把她夺回来。”   楚朝晟眼底漫起冰霜,“左阳煦,搞清楚你的身份。”   左阳煦“呵”了一声,眼尾微微发红。   “我的身份?我自然十分清楚!我是先皇的污点,先皇的弃子,是被人瞧不起的私生子!你眼里万分不屑的‘李’姓,是我高攀不起的存在,怎么样二哥,我的身份我搞清楚了吗?”   “左阳煦!”   楚朝晟沉声一喝,一口怒气憋在喉头,看着眼前歇斯底里有些发疯的男人,却不知该说什么。   良久,他深吸了口气,强压下怒火,“你非要自己看不起自己,那旁的人又怎会看的起你?”   上前一步,越过他,经过他时顿了顿。   “本王不会带着一身刺去拥抱一个无辜的人。”他脚下朝前迈去,剩下的字眼随风飘来,“早已拔了个干净。”   左阳煦立在原地,微垂首,略微凌乱的发丝遮掩着他眉眼,无人看得清他神情。   走廊内,人来来往往。   数不清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但无一人在他身旁停留。   天边夕阳陡然一跃沉下西山。   整个京都笼罩在一片黑暗当中。   楚朝晟孤身一人回了府,还未到门前,守门的侍卫便一眼瞧见了他,躬身一礼,齐声道,“王爷。”   他淡淡“嗯”了一声,举步迈过门槛,在去主院跟缀锦园的分叉口顿住。   两侧风幽幽的吹,拂起他垂落肩头两边的长发,连带着衣角翻飞,说不出的愁绪。   最终,他脚下一转,踏上了前往缀锦园的小路。   起初走的极慢,而后步伐越来越快,最后竟有种脚下生风之感。   缀锦园外,漆黑一片,唯独那厢房内燃着一盏豆烛。   楚朝晟举步迈过台阶,抬手轻叩门扉。   门内没有反应,他等了片刻,以为她又不愿意见他。   将要走,听到里面传来“咚”的一声轻响,心下一提,直接推门而入。   里间,追月“哎呦”一声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灰。   陪着秦晚瑟,没想到她没出息的睡着了。   听到有人进来,忙起身朝这边赶来。   “王、王爷?”一瞬间的讶异过后,追月瘪了瘪嘴,想起秦晚瑟的教诲,漫吸了口气,还是恭恭敬敬的一礼,“见过王爷。”   看不是秦晚瑟出事,楚朝晟眼底慌张一敛,望了望床榻方向,没有上前。   “时辰还早,她怎么睡下了?”这不像是她的风格。   追月道,“小姐难受,回来就歇着养身子了,睡熟了,我怎么叫都叫不醒,方才熬的参汤,眼下早已凉透了。”   “难受?叫不醒?”   楚朝晟才舒展开的眉头再次深深拢起,一个箭步跨到床头。   只见秦晚瑟唇色煞白,额上香汗淋漓。   颈下枕头留下一圈被汗打湿的纹路,分明是干了之后又淌下的。   他唇紧绷,连忙伸手探向她额头。   掌心下冰凉一片,恍若眼前的是个已死之人。   楚朝晟面色瞬间一变,“她病成这样,你为何不前来告知本王?!”   追月心里憋了火,看他责怪自己,没控制住,一股脑将怨气发了出来。   “王爷一整日不在府上,要奴婢去哪里寻?”   楚朝晟一噎,脸上青红交加。   他当时应该跟着的。   心中悔恨,他咬牙道,“快去请大夫。”   “小姐睡前吩咐,不让奴婢去请大夫。”   “为何?!”   追月摇摇头,“奴婢不知,但是小姐吩咐,必有她的缘由。”   楚朝晟沉眉,侧目看着躺在床上满脸虚弱的女子,犹豫了片刻,呼出口气,坐在床头,对追月道,“你下去吧,这里有本王。”   追月立在原地,不走。   楚朝晟眼角余光瞥见她还在原地,皱起眉来,“还站着作甚?”   追月一礼,“早上小姐说与王爷出去,叫我放心不用跟去,但是小姐下午一人回来,便成了这番模样……王爷还是回去歇息吧,小姐交由奴婢照顾就好。”   她虽没明着指责楚朝晟,但是字里行间哪个不是在说他失职?   楚朝晟看着一脸不满抱怨他的追月,非但没有不满,反而舒眉欣慰一笑,“你这丫头,好大的胆子,敢指责本王的不是。”   “奴婢不敢。”   “本王知晓了,你下去吧。”   哪儿有王爷跟奴婢做保证的,但这句话,也算是楚朝晟给追月的个保证。   追月不敢得寸进尺,复又看了一眼躺在床榻的秦晚瑟,这才转身退下。   房门一开一合,外面的风涌了进来,将桌上燃着的烛火险些熄灭。   楚朝晟上前挑了挑灯芯,而后转身回到床榻。   掀开被角查看一番,不见她身上有外伤存在,便一掌运起武气,朝着她心脉源源不断的送去。   不是外伤,便是内伤。   内伤,他的武气可调理。   澄澈纯净的绿光,似是河流般源源不断朝着秦晚瑟体内输送,但却丝毫不见起效。   他不知道,秦晚瑟损伤的是魂魄,比内伤要严重十倍,而武气,根本不管用。   他眉心拧得越紧,停下动作,轻唤她,但她似是被困在梦境,对外界没有丝毫反应。   或者有所感觉,只是自己无法做出回应。   楚朝晟心下越发焦急,将她扶起,倾尽浑身武气,灌注她身。   但是与先前一般,他注入的武气,皆如石沉大海,不见踪影,没有回响。   若非她呼吸平稳,楚朝晟几乎要发疯抓狂。   将她平放原处,自己坐在床头,两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生怕会错过什么变化。   时过半夜,秦晚瑟眼睫如蝶翼般轻颤一下,楚朝晟瞳孔瞬间紧缩,起身守在床头,紧张的握住她的手。   “喂,听得到本王说话吗?” 第二百二十四章 同榻   若是楚朝晟有所察觉,必定会被自己发颤的声音吓到。   可惜他满心满眼,都是床上躺着的女子,顾不得旁的。   秦晚瑟眼皮轻颤,悠悠睁开双眼,启唇吐出一口浊气,含着浅淡兰香。   还是头一回修复魂魄创伤,这其中滋味,真不好受。   日后得仔细小心钱家那个老祖宗。   沉下心来,忽然察觉旁边还有旁人气息,身子登时紧绷,飞快朝床头看去。   “王爷?!”   还未看清楚朝晟此刻神情,就觉眼前人影一花,淡淡的竹香将她尽数包裹,整个人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他手臂孔武有力,紧紧箍着她的腰身,险些要将她勒断。   秦晚瑟只穿着薄薄一层里衣,可以清晰感受到他身躯滚烫的温度,还有他胸腔前跳的飞快的心。   她耳尖烧的通红,挣扎起来,“王爷……”   “别推开我……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他声音发紧,带着丁点乞求之意。   秦晚瑟何曾听过如此示弱的楚朝晟,一时之间怔住了,忘了反抗。   两人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一直到外面冷风将窗吹得“哗啦”一声响,秦晚瑟回过神来,蹙起眉尖。   “王爷,可以放开我了吗?”   她明显感觉到楚朝晟身子一僵,而后缓慢的松开了她,与她拉开些许距离。   秦晚瑟身上一松,顿觉舒服了不少,长长的呼出口气,翻身就要下床。   “别动。”   楚朝晟手一伸,拦下了她。   看他如此凝重的模样,秦晚瑟不免觉得有些奇怪,看着拦着自己的手。   “我口渴要下去倒杯水,王爷不许?”   楚朝晟倏然起身,转身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递到她面前。   看她喝完,便接过茶盏放在一边。   不等秦晚瑟再开口,举步出门,唤来圆儿巧儿,吩咐二人传膳。   秦晚瑟满头雾水的看他走进走出,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又忍住了。   “追月说你下午回来便睡了,晚膳没用,现在定然是饿了,本王已经给你传了膳,待会儿就到。”   楚朝晟坐在她面前,给她解释完,而后看着她眉眼,神色认真且专注。   “确定不用请大夫?”   “不用。”   楚朝晟仔细看了她一会儿。   方才发白的唇,此刻已经恢复了些许血色,眉眼也并无疲态。   伸手覆上她额头,也不像先前那般冰冷,心这才安下。   “谁伤了你。”   他声音冷峻,如冰山料峭,露出本性来。   秦晚瑟蹙眉,没有急着回答,心下仔细掂量了一番,旋即正色看着楚朝晟。   “王爷可曾听说过……钱府有位老祖宗?”   楚朝晟眼底升起疑云,“钱家老祖宗?”   在记忆中翻找了一遍,并没有印象,复又问道,“此人可有什么特征?”   秦晚瑟敛起眸光,摇了摇头,“他周围鼎炉烟雾缭绕,没有看清,只听声音苍老,钱家其余人皆跪伏在地,对其十分尊敬。”   她自顾自说着,完全没有注意到楚朝晟已经阴沉下去的脸色。   半晌之后,秦晚瑟觉得四下有些太过安静,抬头一看,对上楚朝晟阴沉如鸦的眼。   “王爷?”   “你一个人去了钱府?”   他盯着秦晚瑟,声音低沉,眼底不辨喜怒。   秦晚瑟分明感觉到,他有些生气,但是不解这有什么问题。   正要答话,外面叩门声响起。   “王爷,膳食到了。”   楚朝晟冷冰冰的高声道,“进来。”   整个人依旧挡在床头,没有要秦晚瑟下床的意思。   圆儿巧儿推门而入,将膳食摆在桌上,一礼之后不敢多留退了下去。   秦晚瑟看着门关上,收回视线,无奈的看向楚朝晟,“王爷……”   楚朝晟深看了她一眼,无奈的抬手掐了掐眉心。   “先用膳吧。”   起了身,直接将秦晚瑟打横抱起,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大跨着步子,人已到了桌前,将她放下,自己依着她旁边而坐,给她盛饭布菜。   秦晚瑟不知发生了什么,他这般变化叫她有些不适应。   就好似穿了湿衣服,哪儿哪儿不自然。   胃中开始叫嚣,她漫吸了口气,不再多想,拾起筷子就着他夹来的菜开吃。   吃了几口,感觉不是很饿,便放缓了速度。   耳侧,传来楚朝晟无奈的叹息声。   抬手,拈起秦晚瑟垂落在肩头的一缕发丝在指尖绕着。   她身涉险境,是他照顾不周,方才不该迁怒于她的。   想通了这点,他又是一声叹。   只不过这一声不再深沉,带了几分释然。   绕着她发丝的手抬起凑到唇边,轻轻一吻,复又松开手指,任由那发丝离他远去。   秦晚瑟回头呆愣的看着他这一番举动,心下不受控制的跳乱开来。   楚朝晟眉眼舒展,冲她微微一笑。   刹那间云开雾散,冰雪消融,展现出他绝代风华。   他嗓音低磁,似是被融化的红烛,“乖乖吃饭,别发呆了。”   秦晚瑟见过他冰冷动人的一面,也见过他言辞犀利手段狠辣的一面,但如此温柔的一面,还从未见过。   方才镇定下来的心,恍若被巨锤狠狠砸中,异样的情愫似是溪流般在心下开始肆意乱窜,仿佛下一秒就要掀起风雨。   她忙收回视线,心里暗骂了声“皮相惑人”,专注扒饭。   楚朝晟一下未动,全程看着她。   秦晚瑟不敢回头看他,硬着头皮多吃了不少,实在撑不下了,才放下筷子。   “王爷,时辰不早,你该回去休息了。”   “嗯……”   看他没有要走的意思,秦晚瑟又补充道,“我也要休息了。”   “好。”   他起身,再次将她打横抱起,放在床榻,紧接着脱掉了靴子,依着她一起躺下。   “王爷!”   秦晚瑟有些咬牙切齿了起来,强调道,“合作关系……”   “本王没忘,倒是你,许久未曾替本王诊治失眠之症,今夜,就当补偿一回吧。”   他声音沉沉,说道最后,传来些许困倦之意。   整日忙碌,又有一段时间未曾好好歇息,又守着秦晚瑟到半夜。   如今嗅着她身上淡淡药香,实在禁不住那困倦之感,两眼一闭,沉沉睡去。   意识消失之前,他不忘轻拍秦晚瑟,低声道,“睡吧,本王不动你……” 第二百二十五章 你笑起来真好看   他手臂穿在她颈下,一手轻轻搭在她肩头,面朝着她,温热的呼吸喷拂在秦晚瑟面上,如同细羽般扫过肌肤,带起阵阵的痒。   秦晚瑟想要挣扎,但听闻头顶呼吸声渐沉,知他睡了,心下莫名一软,不想惊他好梦,便停下了动作。   二人距离极近,窗外一缕月华洒落进来时,秦晚瑟借着那银色的光辉将他宛若仙君般的俊美神颜近距离看了个清楚。   剑眉斜飞入鬓,两眼轻阖,长而疏的睫毛垂在脸颊上,留下一片阴影,衬的眼底那道青痕越发严重。   他的唇嫣红,似是女子点了口脂,不薄不厚,恰到好处。   唇形似是雕刻出来一般,甚是完美。   惨白的月光一照,他肤如霜雪,唇红齿白,敛去了平日里的戾气,此刻依稀有股仙气袅袅。   秦晚瑟看的入神,心下不禁暗自感叹一声,“当真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窗口风一吹,他一缕发丝被吹落在眼前。   秦晚瑟两眼一眨,下意识的伸手帮他把发丝拂在鬓边。   做完这动作,她悬在空中的手一僵,回过神来。   她到底在做什么?   白日里,叶天雨的容貌又浮现在眼前,她眉头轻蹙,放缓了动作轻轻起身。   他似是几日未曾好好休息,这一入睡,竟未曾察觉秦晚瑟起身离去。   门缓缓开启,秦晚瑟回头望了一眼床榻方向,举步迈了出去。   屋顶上,夜雨看着走出来的秦晚瑟,暗自摇了摇头。   王爷,任重而道远啊……   次日,天蒙蒙亮。   楚朝晟一手在床榻搭了个空,眼皮一跳,倏地睁开双眼。   昨夜在他身侧的秦晚瑟早已不知了去处。   睡意顿时全无,倏地起身下床。   一脚踏出门槛,就见秦晚瑟在院里练剑。   似是练了许久,她额上铺满了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折射出好看的颜色。   察觉到他的气息,她手腕一转,收剑而立,回头看他。   “王爷起了。”   “嗯。”   “早膳才传,待会儿就到。”   听她话音,该是同自己共眠一夜,早上不惊动自己出来练剑了。   意识到她没有抵触自己,楚朝晟顿时眉眼舒展,即便眼底青痕仍在,也消了几分阴鹜,心情极好。   这好心情,一直保持到与秦晚瑟同用完膳还在。   他放下筷子,边拿着帕子擦着嘴角边道,“今日要去何处?”   秦晚瑟正要答,楚朝晟继续道,“钱家不要再探,本王会派人去调查钱家老祖的事。”   他抬眼,黑眸里写着不容拒绝,“你还有什么任务,不妨一起说来听听。”   一向自由行动惯了,突然被他如此盘问自己的行踪,秦晚瑟还有些不适应。   看秦晚瑟娥眉轻蹙,有些不情愿,他眉梢一扬,饮了口茶,“别忘了,合作关系。”   秦晚瑟被他的话一噎,无奈的漫吸了口气,才启唇道,“去宝光阁。”   楚朝晟不假思索的道,“好,本王与你同去。”   “不用,我一个人……”   楚朝晟放下茶盏,在桌面上顿出一声轻响,黑眸抬起,凝着她的面容。   “你一个人不行。”   对上他的视线,秦晚瑟心下轻跳。   当即垂下眼睫,端起面前的漱口茶。   “王爷随我前去宝光阁,那叶小姐呢?”   楚朝晟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叶天雨,眼底光芒虚闪了一下,“本王送她去了青城山别苑疗养,病未痊愈之前,不许她下山。”   秦晚瑟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紧。   没想到,他竟将叶天雨送走了。   楚朝晟解释完,忽然饶有兴趣的抬眼看向对面的秦晚瑟。   “忽然问起天雨作甚?你之前……可不是会主动关心别人的人。”   这话后面还有一句“莫非是吃味”?   但是他没有勇气说出来,只敢在前半句上绕一绕。   秦晚瑟前倾身子放下茶盏,神色淡淡的撩起眼皮看他,“只是觉得,比起我,她似乎更需要王爷陪同罢了。”   楚朝晟眉心拧起,黝黑的双眸隐着怒气,一瞬不瞬的凝着她淡然的面容。   良久,他深吸了口气,声音发沉。   “本王想陪谁就陪谁,这点主,本王还是做得了的。”   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话风一转,“可要换衣,本王候你。”   “不必,就如此出发吧。”   她素来不用妆,每次需要易容出行才会稍费些时间。   此次跟楚朝晟一起出门,也就无需易容。   二人出了府门,上了马车。   秦晚瑟依旧吩咐追月留在园内,等她回来。   追月应了一声,而后深看了一眼她旁边的楚朝晟。   楚朝晟眉宇飞扬,冲着她轻微颔首,追月才舒眉一笑,目送二人离去。   马车吱悠前行,秦晚瑟与楚朝晟相对而坐。   距离宝光阁还有一段距离,楚朝晟便不紧不慢的开始煮茶。   “为何要去宝光阁。”他问。   这女人行动缘由,他从来不知。   秦晚瑟知道不说他必定追问,便道,“我前些时日在宝光阁拍卖了玉肌膏与固元丹,二者需得同一人买下使用,最后,卖给了钱文柏。”   楚朝晟抬起头来,“看来,这两种东西,有玄妙在内了。”   “不愧是王爷,二者同时使用,会成慢性毒,”她眼底精芒闪过,“我是给钱霜儿准备的。”   “可钱霜儿并未出现中毒迹象,看来是有变故。”   “我昨日潜伏入潜伏得知,那固元丹,被钱家老祖吃了,所以钱霜儿才没出问题。”   楚朝晟眼皮一跳,“看来此人受了伤,需固元丹调养……”脑海中顿时灵光一现,明白了秦晚瑟前去宝光阁的意图。   “你准备再出售疗伤丹药?”   秦晚瑟看着对面的男人,挽唇一笑。   “王爷英明,正是如此。”   她平日鲜少会笑,即便笑了,但也让人觉得有种空洞之感,但眼下,却是发自心底,真心实意的笑。   笑颜如春花缓缓绽放,迷惑人眼。   看的楚朝晟呼吸微乱,有些难以自持,挪开眼去,端了杯茶水遮掩自己的窘态。   “日后……多笑笑吧。”他道。   “嗯?”秦晚瑟没听清。   “本王说,”他抬眸,正色看着她,“你笑起来很好看……日后多笑笑吧。” 第二百二十六章 没了本王你会如何   他视线坦然,直直对上秦晚瑟的眼,两眼宛若漆黑的湖,只倒映着秦晚瑟的面容。   那视线又好似明火,光是看着她,就在她面上燃起一片火来。   秦晚瑟眼里光芒忽闪,有些不自然的错开视线。   好在已经到了地方,马车停下,楚朝晟并未注意她的异样。   “到了,王爷。”   楚朝晟还未起身,秦晚瑟就先他一步,掀开车帘下了车。   外面一阵微凉的风迎面吹来,带走了她脸颊稍烫的温度,思绪镇定了下来。   冷静下来环顾一圈四周,发现宝光阁附近,竟然有不少穿着深蓝色长袍,肩头带铜钱标志的人在。   钱家的人?   秦晚瑟眉心拧起。   察觉到她的到来,钱家人纷纷将视线投来,落在她身上。   下一瞬,似是遇到了洪荒猛兽,赶忙四散了开去。   “钱家的走狗?怎么聚在这儿?”   楚朝晟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秦晚瑟恍然明白那些视线退散的理由。   “我们先进去吧。”   二人还未进门,便见宝光阁门口走出一抹朱红的影子来。   手中摇着折扇,一派风流潇洒,抬头四处张望,似是在找什么人。   一眼瞧见楚朝晟,快步走了过来。   “朝兄!”   百里流云眼前一亮,手中折扇戛然而止,倏而一合,朝着他快步走来。   “许久不见,今日怎么有空来这宝光阁来。”   “还说本王,你这首席弟子不在丹心房总坛好好炼丹,整日在这儿宝光阁晃悠作甚?”   不等他答话,便抬手落在秦晚瑟肩头,往他面前轻轻一推,展示一般道,“本王的王妃。”   他穿着白衣,身形高挑,人群中自带光芒,百里流云一眼就看到了他,以至于忽略了他身边的秦晚瑟。   见楚朝晟将她推出,这才看到她。   眉眼如玉,素淡出尘,恍若楚朝晟这强光之下独自散发光芒的明珠。   见他眼里满是惊艳,楚朝晟眉眼浮上一抹不虞。   有些后悔把秦晚瑟推出来介绍给他了。   手上稍微用了些力,扣着秦晚瑟的肩头,将她拉到自己身侧。   秦晚瑟一阵无语,偏偏落在肩头的手还抖不掉。   楚朝晟当没察觉到秦晚瑟的小动作,瞥了百里流云一眼,径直越过他,没好气的道,“你如今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叫你爹给你找个良配吧。”   “哎,你别说,我还真有个心仪的姑娘。”   百里流云笑了一声,紧追两步,随着二人入了宝光阁的门。   “哦?”楚朝晟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是哪家的姑娘,说来听听。”   百里流云手中折扇“啪”的打开,掩了唇形,凑在楚朝晟耳畔低声道,“是个炼丹奇才。”   楚朝晟心里暗道,“巧了,本王王妃也是炼丹奇才。”   秦晚瑟看他二人说悄悄话,便下意识的往旁边让了让。   顺势将楚朝晟搭在她肩头的手滑落,顿觉轻松自然了不少。   百里流云满眼笑意,回想着那天夜里的惊鸿一瞥,嘴角笑意不禁又扩了扩。   “那姑娘姓甚名谁?”看着他这幅花痴样子,楚朝晟一挑眉。   百里流云摇了摇头,“不知,但是她时常会来这儿拍卖丹药,头一回就拍卖了二品紫气丹药,第二回 是三品紫气丹药,第三回是玉肌膏跟……”   从玉肌膏三个字开始,楚朝晟脸色瞬间一黑,面上阴云滚滚,垂在身侧的手更是捏的噼啪作响,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他算是听明白了,这小子是喜欢上变装的秦晚瑟了。   只是她包裹的那么严实,这小子怎么就看上了?   真是一点不能掉以轻心……   秦晚瑟自顾自的往二楼走,冷不防感觉后背一阵冰凉,回头一看,楚朝晟鹰隼般的眸子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宛若夜漆黑般的双目,仿佛要将她一并吞噬。   他眼里的野心赤果果的,毫不遮掩,迫的秦晚瑟眉心微蹙,加快了脚步,快速上了二楼。   旁边百里流云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当初惊鸿一瞥,暗自陶醉,许久未等到楚朝晟附和,他睁眼道,“朝兄,你觉得怎么样,我这能成吗?”   楚朝晟乜了他一眼,哼声道,“死了这条心吧,成不了。”   “啊?为什么啊?”   百里流云被泼了一盆冷水,顿时蔫了。   楚朝晟不理会他,上了二楼。   秦晚瑟正立在栏杆前看着台下。   她一袭素色衣裙加身,淡粉色的衣带缠腰,衬的腰身盈盈一握,娉婷袅娜。   他眸色一黯,掩了眼底悸动,双手负在身后,举步上前,与她并肩而立。   “在看什么?”   秦晚瑟朝着底下呶呶下巴,“热闹了,钱家的人包着外围,李星霖人的守着里面,王爷不妨猜猜,他们这是在等什么人?”   楚朝晟哼了一声,眼底升起一道寒芒。   “等的自然是能炼制出紫气丹药的你了,只不过,即便等到了,也要看他们有没有那个胆子动。”   秦晚瑟抿了抿唇,将眼底一闪而逝的晦暗光芒遮掩。   “今日未曾易容,倒歪打正着躲了一劫,只是这丹药,今日出售毫无意义了。”   这些人要的是黑衣人所制的丹药,等的是黑衣人,她一个名声旁臭的二嫁女制的丹药,谁会买?   怕是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而且,万她暴露身份,反而不方便日后行事。   楚朝晟随手唤来人,要了壶茶水,依着栏杆旁的桌子坐下。   茶水送来,他伸手满上两盏。   “无妨,即便没有这疗伤丹药做引子,本王也能探查到钱家那位祖宗究竟是何许人也。”   “那人实力深不可测,”秦晚瑟顿了顿,“怕是比王爷还有过之无不及,暗查风险极大。”   若她往疗伤药内下毒恶化他的伤势,削弱他的修为,兴许还有一查的可能。   否则……   单是她用魂力操控七星瓢虫都能被发觉,旁的人自是不必说。   恐怕去多少,折多少。   楚朝晟摇晃着手中茶杯,口中淡然道,“无妨,本王今夜亲自去会会他。”   “不可!”秦晚瑟想也没想,直接脱口而出。   楚朝晟与她不同,若是楚朝晟出事,整个楚王府瞬间散架,数不清的势力就会压过来,天武国将在顷刻间变天。   “楚王府没了王爷不行,或可另寻方法。”   楚朝晟撩起眼皮朝她看来,“楚王府没了本王不行,那你呢?” 第二百二十七章 会他一会   秦晚瑟微微错愕,没想到楚朝晟会突然问她这种问题,从未思考过,不知如何作答。   楚朝晟笑笑,将眼底的一丝认真掩藏。   “总要有个人去做的,旁的人都不是对手,那就只有本王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五指紧了又松,眼底燃起一丝属于武者的兴奋。   “许久未曾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眼下有个强者在前,岂能有不去一试的道理?”   秦晚瑟眉心轻蹙,“我与王爷同去。”   楚朝晟知道她会这么说,早已准备好了说辞。   “你也说了,那人实力在本王之上,钱府还有几个高手在,本王无暇分心,一人去即可。”   他说的不无道理。   秦晚瑟现在实力虽不弱,但在高手间的战斗中还是难以插上手,若是惹得楚朝晟分心,说不定就会给二人带来致命性的打击。   “事不宜迟,既然要做,那现在回府做准备吧。”   楚朝晟点头。   两人回了府,秦晚瑟带着他径直去了缀锦园。   不等追月问话,便快速吩咐道,“看好门,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任何人靠近。”   兹事体大,她不敢掉以轻心。   关上房门,闭眼张开魂力四处探查一番,不见有可疑人物靠近,这才重新睁开双眼,自顾自的在桌上抽出一张纸,拿笔沾了墨汁,在上面涂涂画画。   楚朝晟看着她专注的模样,“你方才闭眼,是在作甚?”   她头也不抬的答道,“用魂力探查四周。”   “魂力?”楚朝晟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个词,在口中喃喃重复了几遍。   “画好了。”   秦晚瑟放下笔,吹干墨迹,指着地图对楚朝晟道,“这是钱家地形图,哪里有守卫,又有多少守卫,我全都标记了。”   楚朝晟看着地形图,眼底满是诧异。   这地图精细程度,比他的窗部送来的情报还要详细。   只怕这就是她口中所说“魂力探知”的能力了。   这能力要是用在行军作战中,会有多恐怖?   秦晚瑟在某处画了个圈,“这是钱家老祖呆的地方,门口有两个守卫,修为不俗,但具体如何,我不知。”   楚朝晟将地图拾起,仔仔细细过了一遍,而后在烛火下燃尽。   “本王记下了,等本王消息。”   秦晚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深吸了口气,忽然开口,“王爷!”   他回头,看着她。   “小心行事……注意安全。”   楚朝晟一愣,而后眼尾荡开一丝浅笑。   “好。”   楚朝晟走后,秦晚瑟坐在桌前,手指一下一下轻敲桌面。   钱家突然出现个老祖宗,无可厚非成了她解除诅咒路上巨大的绊脚石。   原身要她杀了钱家所有人,可是钱家也有善良无辜的人在……   难难难……   秦晚瑟眉心深锁,停下敲着桌面的手,揉了揉眉心,缓缓呼出口气。   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解除诅咒的办法。   整日为杀人而机关算计到处奔波,与上一世也无甚分别,叫人心累。   时间一晃,到了夜里。   自楚朝晟出了缀锦园后,秦晚瑟就未曾见过他。   许是为了不让她知道他何时出任务,以免她跟来,特意隐瞒了行踪。   但即便如此,还是拦不住秦晚瑟。   子时,头顶明月挂在正中。   秦晚瑟换上一身夜行衣,眼戴夜视镜,腕间钩锁,腰侧狙.击.枪。   检查好装备,便直奔钱府。   夜色如被,笼罩京都。   钱府近在眼前。   秦晚瑟望了一眼,不见异常,身形后拉,挑了个高处飞檐顺势趴下,架起狙.击.枪。   手指在枪身某处一压,“咔”的一声轻响,弹出个瞄准镜,正对着钱家老祖宗门口两个守卫。   一炷香过去,门口两个守卫站的笔直,没有丝毫异样。   秦晚瑟潜伏在暗处一动不动,仿佛化成了一尊雕像,与黑夜融为一体。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银盘朝西偏移了一段距离,缓缓进入了一片阴云之中。   瞄准镜中,门口两个守卫身上顿时被粗壮的藤蔓缠绕,一头直塞进二人嘴里。   动弹不得,叫不得。   黑影一闪,一人凭空出现在门口,以手为刀,劈晕二人,堂而皇之的推门而入。   秦晚瑟顿时神经紧绷,紧盯着那人。   是楚朝晟没错!   厢房内,光线昏暗,如秦晚瑟所言,屏风后云雾缭绕,依稀看到一道身影。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又来了啊……”   屏风后,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传出,“上回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吗?”   楚朝晟面容被黑色面巾遮掩,只露一双阴翳的眼在外。   闻言,眼里一闪而逝一道杀气。   这人把他认成秦晚瑟了,上回就是他伤的那个女人……   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钱丰岚冷笑一声,“年轻人,你身手是不错,可惜还不是本座的对手,在面对比自己强大的敌人面前,杀气外泄,可不是件好事。”   楚朝晟眯起双眼,缓步朝屏风后踱去,不听他言,口中自顾自道。   “钱家祖上确实出了几个能人,只不过因天罚束缚,全都去了那个地方,不知,你是哪位老祖?修为出了一定境界,继续留在这里,不怕被天罚察觉,落得个魂飞魄散?”   “好小子,知道的倒还不少。”   屏风后,钱丰岚盘膝而坐,周身雾气缭绕,面前横躺着个女子,双目紧闭,纯白的衣裙被血色浸染,似是从血池里刚捞出来一般。   正是钱霜儿。   他两手掐诀,一催动起来,身上竟然冒出了淡淡的青色光芒。   钱霜儿身上血色似是退潮般,缓慢的被身体吸收了回去。   “站在那儿呆一会儿吧,本座这里有点事情要处理,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说话之间,楚朝晟人已经到了屏风一侧。   定睛看到他施展的术,跟身上亮起的光芒,瞳孔倏然一震!   青阶……   “操血术!”   钱丰岚嘿嘿冷笑一声,“小子,知道的太多,可是会惹来杀身之祸的……”   话音将落,钱霜儿身上血色已经完全被吸收干净。   一片黑暗之中,她身上有微弱的光芒闪烁。   先是红色,闪烁几下,又变成淡淡的橙色。   颜色还在不断的加深,最后竟然停在了黄阶! 第二百二十八章 龙有逆鳞   楚朝晟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钱霜儿身上的光芒在黄阶停稳,瞳孔紧缩,浓眉紧皱,眼底一片沉怒与不可置信。   “成了。”   钱丰岚满意的笑笑,广袖一挥,在屏风后萦绕漂浮的烟雾瞬间消散开来,左右烛火瞬间亮起,照亮了他本来面貌。   那是一张宛若秃鹫似的面容,两道白眉留下长须,垂落在两侧。   凹陷的两眼泛着精明算计的光,朝楚朝晟缓缓扭转过头。   看清他容貌的刹那,楚朝晟心神蓦的一震。   他曾经见过这张脸,在他年幼之时。   只不过曾经见到的那张脸温润和蔼,完全不似眼前人。   “钱丰岚……怎么是你!”   见他认出自己,钱丰岚面上并无甚变化,不疾不徐的站起身来,双手背负身后,朝楚朝晟缓步踱来。   那张脸虽然苍老,但是身形却不佝偻。   “没想到这片大陆上,还有记得本座的人,也算不枉本座曾在这片大陆上待过一阵。”   “十几年前穿过虚空境地的你,不该出现在这里!”楚朝晟双眉竖起,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你留在这里,只会破坏神州大陆的平衡!”   “平衡?”钱丰岚捋须大笑起来,忽而眼神变得凶狠疯狂,“你都知道什么!我本来就生在神州大陆,凭什么到了青阶就要被赶去虚空之境?!天武才是本座的主场!”   他咆哮怒吼着,情绪稳定了些许,脸上疯狂收敛,化为一丝嘲讽的笑,“天罚那些老东西定下的平衡,也得那些老东西当面说才有分量,你这毛头小子在这蹦跶,又有何用?”   凝着楚朝晟漆黑的眸,他忽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你娘亲……现在可好?她可是天武第一美人啊,本座还记得那时先皇为了逼你娘就范,可是足足用了十根镇魂钉,扎进她手脚,将她定在床上……”   他边说,脸上边流露出猥琐下流的神色。   盯着楚朝晟的两眼,却十分精明,如同狐狸般狡猾阴险。   他是在故意激怒楚朝晟!   楚朝晟低垂着头,垂在身侧的双手指骨被捏的噼啪作响。   “别说了……”   他嗓音低沉,牙关紧咬,肩头在微微颤抖。   “十根镇魂钉啊,也就你娘修为高深,才能挺过来,可没想到挺过来之后,却被先皇……”   “住口!”   砰——   楚朝晟身上绿光如地狱业火“轰”的燃起!   光芒瞬间冲破门窗,撼的门窗尽裂,将残渣碎片刹那吹飞!   右手虚空一握,长枪在手。   身形如鬼魅,眨眼间欺身而至!   枪出如龙,直刺钱丰岚胸膛!   钱丰岚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抬手一握,抓住枪尖,两眼紧眯成线。   “果然是你这小子……戴个面罩前来,以为就能瞒过本座法眼了吗?”   楚朝晟没有回话,满心满眼,皆是无尽杀意!   枪尖被他摁住,身上武气如火山喷涌,手握枪身蓦的一转,钱丰岚再拿不住,连忙松手。   “穿云!”   他朝后一跃拉开距离,手上长枪被浓郁的绿芒包裹,化为箭矢,如长虹贯日,朝钱丰岚面门穿刺。   手上不停,立定原地,口中再次低喝一声,“缚!”   绿色的藤蔓从身后伸出,刹那间陡然一变,生出万千倒刺,触手般从四面八方朝钱丰岚包裹而去。   钱丰岚嗤笑一声,“多么可怕的临场作战能力,这么些年没见,你小子竟然成长了这么多……”   笑归笑,身上青色武气亮起,双目蓦的一凌,广袖好似变成钢铁,抬手一挥,轻松挡下他的穿云。   藤蔓紧随而至,将他四肢死死缠绕。   楚朝晟两指并剑竖在身前,原本悬在钱丰岚面前的长枪瞬间化武消散,下一秒,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身形瞬闪,下一刹那出现在钱丰岚头顶。   “辱我娘亲,本王岂能容你!”   手中长枪穿破疾风,他双目怒火喷涌,整个人似是丧失理智的猛兽。   钱丰岚震惊的看着出现在头顶的楚朝晟,眼看着那枪尖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他忽然唇角勾起一抹奸诈。   身形蓦的一震,原本缠绕在他身上的绿色荆棘瞬间破碎,化为点点萤火之光,消散在空气中。   枯瘦的手包裹着青色光芒,抬手一挡,竟然将楚朝晟势如破竹的一击轻松挡下!   看到楚朝晟震惊的眼神,他面上笑得轻松自容。   “小子,跨阶如隔山,以为到了绿阶就天下无敌了?本座教你重新做人!”   口中蓦的大喝一声,反手握住他枪尖,抡圆了朝着墙壁处狠狠砸去。   楚朝晟身形不受控制,身形倒飞出去,下一瞬便觉后背传来一阵强猛的钝痛,仿佛将浑身骨头尽数撞碎了般。   “轰隆”一声,厚厚的墙壁被撞出一个大洞。   外面的冷空气瞬间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他翻身一跃,在地上堪堪停稳。   喉头血气翻涌,他将之硬生生咽下,抬手随意抹去嘴角不小心溢出的血迹。   “老东西……”   巨大的动静,早已引起了钱府其他人的注意。   四周脚步声急乱,飞速朝厢房靠拢。   楚朝晟立在原地,身上绿色光芒似是松涛怒滚,竟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秦晚瑟在远处拿着瞄准镜看着这一幕,心下蓦的一提,双眉紧拧。   怎么回事?   只是探查而已,他为什么不离开?   方才那剧烈的打斗,他必然受了伤。   到底发生了什么?   眼看着那些人如同嗜血蚂蚁搬就要赶到楚朝晟所在之地,秦晚瑟一咬牙,瞄准镜调转,瞄准冲在最前方的一人,蓦的开了一枪。   激光瞬闪,隔得老远,那人应声倒地。   前进的队伍突然停下,查看了倒地之人的情况之后,刹那间乱了阵脚,不敢继续前行。   秦晚瑟顺势放出一只机械蜜蜂,朝着楚朝晟方向急速飞去。   担忧的望了一眼楚朝晟所在方向,眉心深锁,继续瞄准了前行队伍。   钱丰岚双臂一展,破窗而出。   看到还立在原地不走的楚朝晟,眼里掠过丝毫意外。   “不跑?倒是有几分血性。”   楚朝晟眉眼阴沉,眼底弥漫着浩瀚的杀意,长枪在空中利落的抖出个枪花,负在身后。   “龙有逆鳞,触之……即死!” 第二百二十九章 你叫本王如何是好   钱丰岚一愣,而后放声大笑起来。   “小子,绿阶跟青阶,乃是高山风水岭,与你先前所遇到的阶段差距不可相提并论……”   他说着,身上武气开始攀升,身上宽松的衣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眼里流露出凶狠之色。   “也罢,本座要走的路上,你这小子可是块绊脚石,今日就将你顺手铲除,免得日后节外生枝!”   他一手掐诀,下一秒,“呼”的一声,风骤然变大。   “此地不宜久留,王爷快走!”   楚朝晟两眼紧眯成一条线,盯着对面钱丰岚动作,耳畔却忽然传来了秦晚瑟的声音。   被怒火侵占的脑海,仿佛突然落入一滴冰水。   让他瞬间恢复清明。   侧目一看,一只小巧的蜜蜂振翅飞在他耳侧。   蜜蜂?   “王爷,钱家人正在往你那儿赶去,快撤退,否则就来不及了!”   蜜蜂肚脐处有红光一明一暗,旋即,秦晚瑟的声音再次传来。   楚朝晟恍然大悟。   这必然是秦晚瑟那独特的星器。   眉心一沉,深看了一眼对面的钱丰岚,手中长枪化为光点消散,整个人身形往后一跃,就要离开。   “现在要走,已经晚了!”   钱丰岚眼底亮起精芒一片,口中低喝一声,“缚!”   手腕一转,一指空中楚朝晟。   青光闪过,空中当即生出一个泛着淡淡青光的牢笼,将楚朝晟囚禁在内。   楚朝晟眉头一拧,掌心催动武气朝着那无形牢笼轰下。   青光微微闪烁,再次亮起。   竟纹丝不动!   钱丰岚阴谋得逞似的呲牙一笑,身形骤然拔地而起,一手幻化出刀,毫不留情的朝着空中楚朝晟袭去。   咻!   一道光芒如流星般迅速而至。   钱丰岚第一时间感应到,眯眼不屑的冷哼一声,“不入眼的偷袭手段……”   毫不理会,直冲楚朝晟。   下一秒,握剑的手蓦然一痛,仿佛被一把利剑硬生生穿透,手中刚幻化出来的长剑应声落地。   “唔……”   他痛的闷哼一声,落地之后,垂眸看向自己掌心。   竟然被硬生生的穿透了个洞,伤口四周还有被火烧焦的痕迹,这伤,是好不了了。   两眼倏地如狼般朝着激光射来的方向望去,阴狠怨恨如黑色的泥浆,将双目尽数侵染。   “可恶……”   脚下蓦的一踏,身形在空中化为残影,朝着激光射来方向追去。   被囚禁在空的楚朝晟面色瞬间大变,心下如同被烈火啃噬,焦急难耐。   武气包裹双拳,冲着那青色的障壁不断猛轰。   很快,拳背见了血色,他运起浑身武气灌注右手,口中一声厉喝,青色障壁应声而裂!   “人在那!放箭!”   地面上,钱家护卫终于赶到,瞄准了空中的楚朝晟,当即拉弓射箭。   漫天箭雨,包裹着不同颜色的武气,仿佛在空中炸裂开来的烟花,甚是炫彩夺目。   楚朝晟一手掐诀,身上绿光护体,在箭雨中穿梭自如。   “哪里走!还吾儿命来!”   一道刺目黄色光芒拔地而起,手中一把带环宽刀被风吹的哗啦直响。   杀气骇然!   楚朝晟两眼凝聚寒芒,虚空中右手一握,化出长枪,怒喝一声“破龙!”   长枪似化为怒龙,直直迎上钱坤一击。   钱坤侧身躲避,身形再次加速,挥舞手中宽刀,朝着楚朝晟前行路上赫然一劈!   “本王没空跟你在这儿耗!”   身份已经暴露,没有必要再做遮掩。   楚朝晟焦急的看着对面高楼飞檐亮起的青色光芒。   他早该知道,即便不让那女人跟过来,她还是会来的。   “我失去了至亲儿子,如今就让你也品尝一下失去至亲的滋味!”   钱坤桀然冷笑,挡在楚朝晟面前,不让他前进半分。   “来了钱家,就要做好被宰的准备,没了楚王爷,这天武国,还不是囊中之物?!”   “就凭你?”   楚朝晟眼底寒芒电闪,一手掐诀,大喝一声“缚”!   手中长枪在握,身形如飒沓流星,“袭风!”   枪尖横扫,一道强猛的风刃凌空劈出。   不管这一击是否中,甩下钱坤,便直往对面赶去。   秦晚瑟魂力早已感应到了钱丰岚的动作,急忙收起激光枪飞身后退。   “暗器使得不错,没想到竟然是个女子……让本座有些意外啊。”   身后,忽然传来个阴恻恻的声音,如同恶魔低语般传入秦晚瑟的耳内。   魂力分明感觉到了,但是……避不开……   秦晚瑟呼吸仿佛在同一时间停止,脚下蓦的踏稳,身形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旋身一转,避开了钱丰岚提剑一斩。   钱丰岚眼底掠过一丝诧异,惊讶的看着眼前这女子。   虽浑身被黑色包裹,但露在面罩外的双眼清澈透亮,冷静沉着。   似是早已经历了上万场生死之战,对眼前突发情况也能临危不乱。   秦晚瑟当即收起激光枪,素手一甩,一把通体银光的长剑在手,身上冒起橙色武气,两眼冷凝钱丰岚。   钱丰岚一看她身上暗淡的橙色光芒,两眼骤然紧缩至针眼大小。   他刚刚……竟然被一个小小的橙阶发射的暗器打伤?!   简直是奇耻大辱!   怒气翻涌,满头花白长发无风自动,衣袍猎猎作响!   “无名小儿,今日就将尔等诛杀在此!重振钱家威名!”   单手掐诀,周身骤然狂风乍起,化为漫天风刃,朝着秦晚瑟激射而去。   这一下,必定将人千刀万剐,徒留一身白骨。   秦晚瑟才橙阶,还没有武气之衣,看着漫天的风刃,眉头深锁,心头仿佛压了一座山,只握紧了手中冰魄,准备殊死一搏。   “去!”   一手指向秦晚瑟,漫天风刃得令一般,从高空直坠。   秦晚瑟身子紧绷,张开魂力探知每道风刃的轨迹。   数量太多,根本防不住!   风刃速度极快,眨眼便至!   暗处的蛇将身子紧绷,正要前去营救,却见一道绿色光芒从远处激射而来,不顾一切的冲向秦晚瑟,将她完完整整的护在身下。   数不清的风刃,狂风骤雨般砸在他宽阔的后背。   他紧咬牙关,双臂给秦晚瑟撑起一片安全的空间。   夜色下,他双目幽深似海,无奈中含着一丝宠溺。   “本王的话,你素来不听……让本王如何是好?”   话刚说完,他喉结上下滑动,将腥甜尽数咽下,不叫她察觉异样。   但下一秒,猛地一咳,喷出一口血箭,尽数落在秦晚瑟一身夜行衣上。 第二百三十章 把我交给你了   看着突然出现挡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秦晚瑟完全怔了。   直到他口中喷出血色,才蓦然回过神来。   “王爷!”   楚朝晟毫不在意的抹去嘴角血迹,冲她一笑。   他面相原本谲艳邪魅,眉眼中阴翳之色浓郁深沉。   这一笑,唇齿染了血色,美艳的似是修罗恶鬼。   右手长枪一握,撑着身子站起,却仍旧面对着秦晚瑟,不肯背转过身,叫她看到自己后背堪称恐怖的伤痕。   “本王无事,你先回府,本王随后就到。”   说话间轻描淡写,殊不知血色顺着他的后背,沿着裤脚,一直流淌在瓦片上,顺着那飞檐不住滴落。   他心下暗自庆幸,幸好是夜里,什么都看不到。   只求她不要张开那特殊的魂力,感知到这一切。   “想走?今日,一个都别想走!”   秦晚瑟的举动,已经完全激怒了钱丰岚,他大掌开合,狂风怒涌!   若非有长枪撑着身子,怕是楚朝晟要站不住了。   “还不快走?”   楚朝晟心神蓦然紧绷,脸上笑意不再,显出严肃凝重,冲着秦晚瑟压低声音一声喝。   “蛇将!”   暗处,蛇将似是液体般凭空出现,重新塑出人形实体,半跪楚朝晟面前。   “带她走。”   “是!”   蛇将连忙回头拉起秦晚瑟就要走,却被秦晚瑟用力甩开他手,举步上前,与楚朝晟并肩而立。   手中冰魄镀上橙色武气,冰冷的寒气似是万千毒蛇喷吐着蛇信,散发着不祥危险的气息。   她语气坚定果决,“我与王爷,是合作关系,并非上下级关系,我没有必要听从王爷指挥。”   楚朝晟双眉压下,正要斥责,听她继续道,“灭钱家,是我的事,王爷替我探查消息,我带王爷离开此地,说到做到。”   她从不打无把握之杖。   眼前钱丰岚固然实力强悍,但她若是要走,方法有的是。   “带他离开此地?凭你一个橙阶?”   钱丰岚简直有种想要仰天大笑的冲动。   “本座久未回天武,没想到这些小儿竟然狂妄至此,连蝼蚁一般的橙阶,也敢在本座面前大放厥词!一起受死!”   法诀催动,庞大的风从天而降,几乎要将众人的骨头寸寸压碎。   秦晚瑟面色凝重,却在须臾之间脸上荡开一抹浅笑来。   她回头看向楚朝晟,笑颜如花。   “王爷,接下来,我就交给你了。”   两眼一闭,沉入识海。   钱丰岚看着她的动作,嗤笑一声,“站着等死,这么快就认命了?”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了。   只见秦晚瑟身后凭空出现一辆飞艇。   马车大小,底盘下往外喷涌着幽蓝色的火焰,悬浮在空,上下轻晃。   取出这么大的物件,秦晚瑟魂力几乎是刹那间耗空。   昏迷过去的前一瞬,设置了飞行轨迹,对着楚朝晟二人道,“上来。”   楚朝晟从未见过这东西,但听到秦晚瑟说话,立马给蛇将递了个眼神。   二人一枪一剑,汇聚全身武气,朝着钱丰岚轰去,旋即立刻跳上飞艇。   秦晚瑟立马按下飞行键,眼前一阵眩晕,沉沉睡去。   钱丰岚的怒涌狂风,再加上飞艇能量催动,眨眼间三人便化为了一道光点,消失在空中。   如此速度,即便是钱丰岚也追不上。   这才恍悟过来,秦晚瑟方才大放厥词,是在故意激怒他。   他中招了!   误将杀人利器做了他人东风。   “该死!该死!”   他仰天怒啸一声,钱坤与钱文柏化为两道黄色流光眨眼而至。   “老祖……”   钱丰岚手中阔袖一甩,钱坤隔空吃了个嘴巴子。   “废物!没用的东西!现在才来,人早都跑了!”钱丰岚气的胡子直飞,“白白浪费了个铲除楚朝晟这个杂种的机会,日后再要他性命,可是难上加难……”   来人是楚朝晟?   钱文柏眉心一沉,想起先前与楚朝晟一起的黑影。   那人……怕不就是秦晚瑟了?   她手中那把剑,分明是宝光阁内,那个神秘黑衣人所用之物。   脑海中嗡的一声响,一个大胆的想法一跃而出。   莫非,是同一个人?!   钱丰岚察觉他气息微乱,回头狐疑的看着他。   “怎么了?”   钱文柏忙敛起心神,“无事,只是诧异,楚王是如何得知老祖所在的?”   “哼,那日窃听的小贼,便是他。”   他深吸了口气,平复了心情,“方才那女子使的暗器极其厉害,她便是楚朝晟的那个王妃吗?”   钱文柏应道,“正是。”   “派人盯着她,若有机会,直接斩杀,此子留着不除,他日必定成长为比楚朝晟那小子还要棘手的存在。”   钱文柏心下一沉,但还是应了声“是”。   钱丰岚说完,看向被他扇了一巴掌的钱坤,“让你找的那炼固元丹的人找的如何了?”   钱坤心下恼恨,老东西只打他不打钱文柏,怕不是对他有意见?   但是心下这么想,面上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   双手一抱拳,踌躇了一下,有些惭愧道,“还没有……”   钱文柏眼底光芒忽闪,想说什么,动了动唇,却什么都没说。   “没用的废物,这么大岁数了,才入黄阶!没事多跟着文柏修武,就是有你这样不思进取的人在,钱家才会没落至此,哼!”   钱坤脸上憋红一片。   这老东西,竟然让他跟钱文柏一个小辈修武拜师?   简直比刚刚打他一巴掌还要他难受!   赤果果的羞辱!   “你妹妹筋脉我已经修复,你待会儿去看看吧,别太惊讶。”   钱文柏迅速抬起头来,满眼惊喜,“文柏替霜儿多谢老祖!”   筋脉修复之后,想必霜儿也能安下心来,不再乱来。   “尽快寻找灵旷下落,本座要重回巅峰,还需灵石滋养。”   “是。”   钱丰岚一挥长袖,身形如乘风,返回钱府。   待他远去,钱坤怒哼一声,扫了一眼钱文柏。   “老祖面前,你装的倒是好。”   钱文柏轻蹙眉头,“二叔此话何意?”   钱坤却不与他多言,双臂一展,扬长而去。   钱文柏立在原地,收回视线,望着秦晚瑟方才离去的方向,回想着凭空出现的那个稀奇古怪的东西。   世人都说德阳郡主失德无能,是个没有武气的废物。   谁曾想,那天才炼丹师竟是她…… 第二百三十一章 要他十倍偿还   天蒙蒙亮。   有早起的耕作的勤劳人们,看到划过破晓天空中的一道流光,口中大呼“神迹”。   流光驶至无人区,速度放缓了不少。   蛇将抬手轻敲飞艇,发出“铛铛”脆响,露在面具外的双眼闪过一丝惊奇,回头看了看抱着秦晚瑟一脸忧心忡忡等她醒来的楚朝晟,张了张嘴,又什么都没说。   眼下律主正心烦焦躁,他若再说些有的没的,怕是嫌命太长哦。   忽然,飞艇上光芒忽闪,机械的电子音传出。   “到达目的地,即将降落。”   蛇将瞬间一手扣住背后长剑,“谁!”   楚朝晟蹙眉回头瞥了一眼浑身戒备紧绷的蛇将。   “是这星器在说话,你这蠢货。”   “星器?”   蛇将再三确认了下,四下无人,只得他三人,这才将信将疑的松开了握着剑柄的手。   “这星器……还有会人语的?”   楚朝晟道,“古有星器可修灵智,可化为人形,能言人语有什么好大惊小怪?”   “天……王妃竟然能炼制出有灵智的星器,世人还叫废物?那我等,岂不是废物中的废物?”   楚朝晟闻言忍俊不禁,又沉了眉道,“日后不许在本王面前说她这两个字。”   蛇将忙应是。   楚朝晟垂下眼看平躺在怀中的女子。   她轻闭两眼,容颜素净,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   怕是召唤出如此强大的星器,耗费了她所有气力。   飞艇落地停稳,轻晃一下,扰的她发丝挡在眼前。   楚朝晟伸了手要帮她拨开,这一动,牵动了背后伤口,痛的浑身肌肉不住的痉挛,仰头硬生生止住那即将脱口而出的痛苦浅呼。   “律主,属下先替你包扎。”   眼下停稳,蛇将忙将干净的里衣撕成条,要褪去他长袍,才发现,过了这么一会儿,他的衣服已经被干涸的血液与皮肤黏连在一起,稍微一动,便连同伤处一起撕扯的疼。   “无妨,用些力气。”   楚朝晟说这话时,气息紊乱,一呼一吸都在轻喘。   这一路上失血过多,怕钱丰岚追来,便紧绷着神经,不让蛇将替他包扎,如今终于松懈下来,失血过多感觉眼前阵阵发黑。   他剑眉紧拧,脸色十分难看。   没想到青阶与绿阶,不过差着一阶,差距就如此之大。   若他再晚一些破缚,只怕是就要眼睁睁看着秦晚瑟在他面前化为血人了。   他双手不由得攥紧,后背肌肉被扯动,痛的他发出“唔”的一声闷哼。   蛇将忙停手,“律主,属下弄疼你了?”   楚朝晟额上冷汗涔涔,“无妨,继续。”   蛇将看他面色发白,十分难看,不敢怠慢,拿着匕首三下五除二撕开他衣服,给他上了金疮药,简单处理了伤口,跃下飞艇。   “律主在此等候,属下去勘察一下四周。”   楚朝晟点头首肯,蛇将便化作一道残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飞艇内,只剩下楚朝晟与秦晚瑟二人。   等到背后痛感减轻了些许,他侧目环顾四周。   此地绿水青山,远望还有炊烟升起,但可以肯定的是,距离京都已经甚远。   这星器短短一会儿的功夫,竟飞出这么远,怕是黄阶以下的人都做不到的。   不免又多看了秦晚瑟几眼,回想起与她初见。   那时候,秦国公刚接她回府,他有事上门,就看到了立在秦国公身后的她。   低眉顺眼,若非身上衣裙穿的华丽,他还以为是个丫鬟。   总之就是三个字,“不起眼”。   唯唯诺诺,甚至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再看看如今。   她与他齐肩而立,口中言语张狂却又非是自负。   这股胆量气魄,与先前判若两人,叫他一个男儿都十分敬佩。   “本以为,你个连武气都没有的女子,定然帮不上本王的忙,没成想……叫本王……情何以堪?”   他苦笑一声,指腹轻描过她眉眼。   熟睡时,不见她那双冷静无波的眼,倒觉得她距离自己十分近,心下一动,想俯下身去吻吻那浅粉色的唇。   才一动,又忍住了。   “等你醒着的时候再说吧……”   他轻叹一声,控制着紊乱的呼吸,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快些醒来吧,别叫本王等太久。”   不一会儿,蛇将去而复返。   “律主,调查清楚了,咱们眼下,是在一个叫泉水的村落附近,距离京都还有一天日程。”   “无妨。”   楚朝晟沉吟片刻,思索着眼下局势。   钱丰岚的目的不知是什么,眼下他负伤远离京都,怕是他会趁机搞动作。   可是秦晚瑟眼下未醒,这星器他二人又不会操作,只能暂留此地。   “等王妃醒后,再返回王府。”   “可是王爷身上的伤……”   “不妨事。”说着,他闭上双眼,“本王打坐调理,你替本王护法。”   “是。”   言罢,便在飞艇内盘膝打坐起来。   身上绿光明明暗暗,似是呼吸般流转全身。   空气中隐隐起了风,但风向十分诡异。   从四面八方而来,呈漏斗状汇聚楚朝晟头顶,一点点的从他灵台而入。   与此同时,他身上伤势,正以超乎常人的速度开始愈合。   蛇将警惕的守在旁边,等到楚朝晟盘膝打坐结束,已经是日落黄昏时分。   他悠悠睁开双眼,漆黑的眸子似是泉水清洗过,越发显黑。   活动了一下,身上痛感减轻了不少。   衣袍被蛇将方才上药划的丝丝缕缕,他索性将之扎在腰间,赤着缠满绷带的上身,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秦晚瑟,从飞艇上一跃而下。   蛇将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一看,就看到楚朝晟没事人儿一样稳稳站着,惊得眼皮狂跳。   楚朝晟后背的伤,他可是最清楚不过了。   用血肉模糊四个字形容也不足为过。   但是这么快就可以下地随便行走,这哪儿是个人,简直是怪物……   “蛇将,你先回京都,本王有事要你办。”   “律主尽管吩咐!”   “传本王口谕,召集其余十一将,分为两批,一批驻守王府,一批暗中保护秦国公府,等本王回来。”   今天这笔账,必定要钱丰岚那老家伙十倍偿还。 第二百三十二章 替他疗伤   钱丰岚突然出现,打破了京都势力平衡,而且他眼下负伤,正是楚王府虚弱之时,钱丰岚必定会有所动作。   万不可掉以轻心。   看着蛇将离去,楚朝晟表情沉重的深吸了口气,手指抬起,在眉心之处轻轻摩挲。   隐隐约约之间,仿佛有一道金色光印闪过。   他眸底有浓郁杀气一闪而逝。   若是秦晚瑟再晚来些许,他只怕是要解开这眉间封印了。   到时候,事情可真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幸好……   正在此时,身后飞艇内传来一声嘤咛。   楚朝晟心神顿时一提,飞身轻落到秦晚瑟身旁。   看着她轻颤的睫毛,他呼吸都开始跟着发紧。   终于,那双胧月皎皎的眸子悠悠睁开。   眼前的景物由模糊变得清晰。   碧蓝的天,高耸的树,还有一双沉黑满是焦色的眸子……   “王爷……”   她双手撑着身子,要坐起身来。   楚朝晟连忙伸手,将她扶起。   “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适?”   “没有,只是魂力消耗太多人乏倦,睡一觉就好多了。”   秦晚瑟手指按着太阳穴。   魂力恢复五成,眼下灵台还有些晕晕乎乎的。   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他腰侧被染红的绷带,眉头当即一蹙,回想起他当时挡在她面前的情景。   那漫天风刃,只怕他此刻后背早已血肉模糊。   “你出血了!”她惊呼一声。   楚朝晟侧眸一看,有血色渗了出来,想来是方才动作太急,伤口又裂开了。   本想说没事,但看秦晚瑟娥眉轻蹙,难得一见的露出对他的关切担忧,到嘴边的话蠕动了一下,又咽了回去。   “坐好,我给你疗伤。”   秦晚瑟转过他身子,手一转,匕首在手,轻轻划开他身上绷带。   她动作轻柔,相比蛇将的手法而言,楚朝晟根本感觉不到痛感。   虽然看不到后背的情形,却能想象的来她是如何的小心翼翼,眼尾不禁化开了点点笑意。   “疼吗?”秦晚瑟问。   楚朝晟舔了舔发干了唇,撒了平生第一个谎,“嗯……疼。”   秦晚瑟看不到他表情,便将他的话当了真,拆除绷带的手法越发的轻。   她手指温热,如同蜻蜓点水般在他背后拆着绷带,搞得他有些发痒。   楚朝晟眉眼舒展,十分享受眼下的时光。   幸好先支走了蛇将,否则怕是看不到秦晚瑟温柔的这一面。   绷带完全拆开,他宽厚的后背完全展露在眼前。   紧实的腰身,清晰的纹理无处不召显着这具身躯蕴含的爆发性力量。   而在腰身之上,到处是纵横的伤口,仿佛被数十人拿着刀剑胡劈乱砍了一番。   虽不再流血,隐隐有要结痂的迹象,但仍旧恐怖骇人。   秦晚瑟指尖一颤,呼吸跟着停滞。   是她不够强大,所以才让楚朝晟挺身保护,害他变成了这番模样。   楚朝晟感觉身后的女人许久没有动静,轻蹙眉头,“怎么了?”   秦晚瑟稳了稳心神,开口道,“王爷,转过来。”   楚朝晟觉得她话音不对,转过身来,却见她容色淡淡,只眼底有着他看不透的深沉。   她两指并剑,点上楚朝晟眉心,“镇龙,疗伤。”   灵台识海内,七层宝塔开始旋转,金光如流水,顺着她的指尖进入楚朝晟眉心。   楚朝晟只觉眉心微凉,一股醇厚上乘的灵息进入,两眼倏地圆睁,不敢怠慢,慌忙盘膝静坐。   秦晚瑟魂力尚未完全恢复,眼下给楚朝晟疗伤,又有些头脑发晕的迹象,她咬牙硬生生忍住了。   金光浩瀚,不停地往楚朝晟体内输送。   他后背的伤,结痂掉落,而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如初,丁点疤痕未留。   治疗结束,秦晚瑟收回手,身形晃荡了一下,楚朝晟眼明手快,将她扶住。   “你怎么样?”   “我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王爷无须担心。”秦晚瑟坐直了身子,这才有闲心环顾四周,“这是何处?”   “泉水村附近,距离京都还有一日距离。”   秦晚瑟蹙起眉头。   临昏迷之前随便设置了个地点,没想到竟然距离京都这么远。   看她思索,楚朝晟以为她是担心京都的事,便道,“本王已经派人守着国公府了,秦浩宇那边,你不必担心。”   没想到他竟然连这点都考虑到了。   秦晚瑟有些错愕的看着他,心头某处莫名被触动了下。   “无需谢本王,本王乐意。”   在她要开口之前,楚朝晟屈起手指在她眉心轻轻一弹,将她道谢的话拦了回去。   “饿不饿?本王去寻些吃食与你。”   他起身要走,秦晚瑟拽着他手臂将他拉回原位。   “不必去寻,飞艇上应该有备用粮。”   她打了个响指,面前凭空出现一个光线屏幕,她手指如穿花蝴蝶,在虚空飞快轻点几下。   只听“咔”的一声轻响,飞艇内部打开一个隔板,里面一个矮小的机器人走出,手中端着盘子,递到秦晚瑟面前。   机械的电子音跟着响起,“今日午餐,培根三明治,请慢用。”   秦晚瑟伸手接过,分了一个给楚朝晟,却迟迟等不到他接。   回头一看,楚朝晟瞳孔圆睁,震惊错愕的看着方才发生的一幕。   “这……是你炼制的星器?”   只怕是铸剑阁的那些老家伙都没有如此精妙绝伦的工艺。   秦晚瑟不知该如何解释,解释起来太过复杂,怕是他无法相信自己其实是个二十五世纪来的灵魂。   沉吟片刻,她答道,“不是,是我师父留给我的东西。”   之前在百里流云面前也说过,她师从镇龙。   楚朝晟眉眼舒展开来,方才错愕震惊褪去。   “原来如此……令师技艺精湛,怕是在整个神州都无人能出其右。”   秦晚瑟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将三明治递给他一份,“先吃些东西,恢复些体力,我们就返回王府。”不能再拖了,迟则生变。   楚朝晟看着手中造型简单的食物,又看了看秦晚瑟,而后学着她的模样直接咬了下去。   味道虽然不如王府吃的丰富,却甚是新奇,十分不错。   看他吃的眉眼舒展,秦晚瑟心下一松,不经意的问起,“在钱府时,王爷为何与钱家老祖动手?是……发生了什么吗?” 第二百三十三章 他的温度   楚朝晟绝不是拎不清轻重之人,一人在狼巢虎穴,应当不要轻举妄动才是,但他却动了手,而且颇有一种鱼死网破的架势。   定然是发生了什么,最有可能的是,钱丰岚说了什么,踩了他的底线,所以才会如此。   秦晚瑟十分好奇,能让他如此愤怒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是叶灵夕吗?   楚朝晟动作一停,看着手中的三明治,怔怔出神,仿佛穿梭时光,回到了十几年前。   秦晚瑟眼角余风瞥见他神色暗淡,必然是提起了不想回忆的往事,忙道,“日后再说吧,时辰不早,还是先吃完处理眼前事情为上。”   楚朝晟喉结上下滑动了一瞬,闷闷道,“……嗯。”   吃饱喝足,秦晚瑟恢复了不少,重新打了个响指,在光幕上一阵操作。   “不能直接回王府,太过引人注目,我设置到京都外围降落,王爷坐好,要起飞了。”   “好。”   防护罩落下,底座幽蓝色的火焰喷涌而出,将地面尘埃吹的瞬间四散。   飞艇调转方向,化作一道流光,转瞬间便到了京都外围。   二人没察觉的是,才离开没多久,一道身影就紧随而至,停在了二人起飞前的位置。   浅金色箭袖长袍,马尾辫垂落腰身,正是那日在近魔山遇到的龙鱼。   她站在树上,望着流光离去方向,眼底满是好奇艳羡,像小孩子看到喜欢的玩具般。   “可惜了,又没追上……你给我等着,我就不信了。”   飞艇平稳落下,秦晚瑟四处观察一番,没有被人察觉,一手落在飞艇上,下一秒,将之收回。   楚朝晟眼皮一跳,道,“你的灵界,怕是比本王的还要宽敞。”   “灵界?”   “你不知灵界是何物?”   秦晚瑟摇了摇头,转念一想,“储物空间?”   “也可以这么说。”   镇龙有七层,每一层都存储着不同的东西,算是很大吧。   “王爷的有多大?”   楚朝晟道,“不是很大,大抵跟皇宫差不多。”   跟皇宫差不多……还叫不是很大?   秦晚瑟一阵无语。   仰头看了一眼天色,马上又是黄昏时分,不敢再多留,忙举步朝京都走去。   “等等。”   楚朝晟伸手拽住她。   “怎么了?”   “你叫本王,就这样入京?”   楚朝晟眉梢高高扬起,垂眸扫了一眼自己。   他的衣袍被蛇将上药时尽数划破,本来还有绷带遮羞,奈何伤势被秦晚瑟尽数医好,绷带自然除了去,眼下赤着上身,就这么直晃晃的进京,怕是要掀起一阵浪潮。   他不说,秦晚瑟倒没放在心上。   听他提起,视线便落在了他胸前。   他肤色偏白,腰身结实有力,没有丁点多余的肉。   八块腹肌清晰分明,还有两条人鱼线没入裤腰,叫人遐想翩翩。   见她盯着自己瞧,楚朝晟薄唇朝上勾起,原本纯黑的眸子此刻更是溴黑了几分,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此地没有商铺,待会儿就近个王爷买身衣裳,王爷先忍忍吧。”   她话音毫无波澜,仿佛看了一块毡板上的肉,面上也并无多大表情。   楚朝晟心下一沉,头一回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怀疑。   秦晚瑟错开视线,背转过身,继续朝前走去。   一手在阔袖下攥紧,掌心沁出了些微的汗。   还好,刚刚没有失态……   给人看病看伤那么久,见过多少身子,早该麻痹,眼下若是失态,岂不是叫楚朝晟看了笑话?   深吸了口气,平稳心神。   手腕一紧,被楚朝晟握住。   “这么走回去未免太浪费时间,本王带你一程。”   他的身子,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看的。   赤着上身在大街上走一圈,岂不是便宜了那些个人。   长臂往下一滑,箍住她腰身,紧贴在自己身上。   脚下一踏,手中掐诀,身形顿时腾空而起,朝着王府方向直飞而去。   以往好歹还隔着两层衣料,眼下就这么靠在他胸前,滚烫的温度从她薄衫下直直传递而来。   心跳声、呼吸声,十分清晰的进入耳中。   零距离。   她紧绷了身子,感觉要身子有往下坠的迹象,想抓着他撑一下,但他光溜溜的,手根本不知该往哪儿放。   “放开我,我跟着王爷就是。”   “再忍忍,马上就到。”   绝佳的与她拉近距离的机会,楚朝晟岂能放过?   感觉她不舒服,索性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秦晚瑟惊呼一声,两手下意识圈住他脖颈,引得他闷声轻笑,眉眼自是愉悦。   秦晚瑟咬着牙,挣又挣不开,只想赶紧到王府,尽快脱离了这窘态。   不一会儿,王府便出现在了视野当中。   楚朝晟不再逗她,加快了速度,轻松平稳落地。   在地上洒扫的仆人丫鬟瞧见这一幕,齐齐发出一声艳羡的惊呼声。   秦晚瑟脸颊微烫,忙从楚朝晟怀中跃出。   “我先回缀锦园看看。”   扔下这句话,不管楚朝晟如何,脚下匆匆朝缀锦园迈去。   “王爷!”   夜雨一手握剑,双眉紧锁,一身玄衣衬的面容越发严肃。   “已经请了太医在府上,王爷速去看伤。”   “无妨,王妃已经替本王看过了,比那些个御医可管用多了。”   他眉飞色舞,语气中隐隐有些得意。   “蛇将人呢?”   “已经去传王爷口谕,召集诸将了。”   “嗯。”楚朝晟神色严肃了起来,“钱府可有动静?”   “并未见有异动。”   “哦?”   这可真是怪了。   按理来说,钱家会趁机搞事才对,没想到竟然如此安静。   “夜雨,依你所见,此事如何?”   夜雨沉吟片刻道,“钱丰岚或许有什么缘由,不想惹人注意。”   “说的不错……最有可能的就是,他伤势未愈,不好轻举妄动,”楚朝晟眼底锋芒显现,“只不过,不想也得想了,他不出手,那就轮到本王了。”   “蛇将来报,那钱丰岚乃是青阶,王爷想如何应对?”   楚朝晟哼了一声,“青阶又如何?虽不知他是用什么手段躲过天罚,但本王要想治他,也不是毫无办法,派人备马,本王现在要进宫一趟。”   “是,属下这就去。” 第二百三十四章 钱霜儿苏醒   夜幕降临,皇宫被笼罩在一片暗色之下,越发显得灯火通明。   通勤殿内,一人白袍长身玉立,从门槛举步跨入,绕过盘龙圆柱,行至殿中央。   “近来鲜少见你这么晚了前来这通勤殿,说吧,什么事。”   一抹明黄从一侧迈出,缓缓走到龙椅前坐下,看着台下男人。   “钱丰岚回来了。”   楚朝晟废话不多说,开门见山。   皇上瞳孔骤然紧缩,“他不是跨了虚空之境,离开了神州吗?怎么回来的?”   楚朝晟摇摇头,“不知,但他就是回来了。”   能穿过虚空之境的,皆是绿阶往上的强者,但凡那头回来一个人,放眼整片神州都无对手。   皇上毕竟还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情绪在瞬息之间调整好,重新看向楚朝晟,“你既来寻朕,必定已经想好了对策,说来听听。”   “实不相瞒,臣昨夜与钱丰岚已有一战。”   “哦?”   “钱丰岚虽实力强劲,但有伤在身,暂时不会轻举妄动,但一旦他伤势痊愈,便是天武变天之时。”   皇上神色沉了下来。   对此,他毫不意外。   一个强者归来,必定向往至高无上的权利。   皇权,就是最好的矛头。   良久,他轻叹一声,“二弟,朕这皇上,当的真是心累……当初不该听你所言,承了这皇位。”   楚朝晟垂眼,“臣会竭尽全力辅佐皇上。”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说吧,要朕如何帮你?”   “不需其他,只需一道金牌令箭。”   “你这一开口就是一道金牌,可知其他人几代努力,才能换来一块。”   楚朝晟身形颀长的立在原地,既不动作,也不言语,仿佛在说,“你看着给不给吧。”   皇上又是一声叹息,“准了。”   广袖一挥,旁边太监躬身端着红绒托盘从台阶上走下。   楚朝晟掀开红布,将里面静静躺着的龙纹金牌收入袖中。   他双手一拱,微微欠身,“臣告辞。”   “你小子,”皇上脸上带着笑,看他转身走出殿堂,面上笑意逐渐收敛,声音深沉道,“万万小心……”   楚朝晟脚下一顿,回转过身来,重新作了一揖。   这一回,却是比第一回 多了分郑重尊敬。   “庙堂之上,人心叵测,皇上也多加留意,臣……告辞了。”   月明风高。   钱家。   女子厢房内,钱文柏紧张的守在床头,看着床上仿佛熟睡的女子。   片刻之后,一旁烛光被风吹的微微闪烁,钱霜儿胸腔一阵起伏,悠悠转醒。   “大……哥?”   “霜儿,你终于醒了!”   见她要起身,钱文柏连忙上前将她扶起,唤来一旁丫鬟端茶倒水。   “可有何处感觉不适?”   钱霜儿饮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脑海中还有些混沌,“我这是怎么了?”   “老祖宗帮你修复了筋脉,你现在感觉如何?”   钱霜儿瞬间扭头朝她看来,“真的修复了?!”   钱文柏嘴角噙笑,“你一试便知。”   钱霜儿慌忙运起武气,看着身上散发出来的黄色光芒,眼底喜色掩都掩不住!   “黄阶,我黄阶了!”   她高兴的一下扑入钱文柏怀中,“哥,我黄阶了,不费吹灰之力就追上了你。”   钱文柏眸色温柔,顺了顺她微乱的发丝,“修为不光恢复了,还增长了不少,你可开心?“   “大哥看我的表情难道看不出来吗?”   “那……”钱文柏眸色光泽暗了暗,“放下跟秦晚瑟的仇恨,如何?”   钱霜儿脸上笑意瞬间消散,瞪圆了双眼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到的一切。   “哥,你知道你刚刚说了什么吗?”   “我很清楚,”钱文柏神色凝重,“我知道你二人之间的仇恨纠葛,但是你不是她的对手,再这么斗下去,恐怕连我都救不了你!”   “你住口!”钱霜儿双目猩红,“我不是她的对手?我现在已经是黄阶,整个天武有几个黄阶,而我就是其中一个,她区区一个橙阶拿什么跟我斗?!”   “霜儿,”钱文柏只觉头疼,用力掐了掐眉心,“很多事你不知道,秦晚瑟她并不像你见到的那么无能……”   “她有能耐?我无能是吗?哥,你到底偏向谁啊?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你很陌生,你究竟是不是我的亲哥哥啊?”   “霜儿,你相信哥一次,不要再斗了……”   “我不!我素来比她强,样样比她好,她一个尼姑庵回来的杂种,我凭什么被她踩在脚下!害的我修为被废,害的我成为笑柄,害的娘亲殒命……你居然轻飘飘一句话叫我放下仇恨?钱文柏,你别忘了你姓钱!”   她字字句句,咄咄逼人,钱文柏只觉脑海中嗡嗡作响,一股怒火自胸腔爆炸。   “你以为你是才女?!殊不知宝光阁内轻松炼制紫气丹药的是人家秦晚瑟!你吃的药,用的药,全都是她亲手炼制!钱霜儿,你拿什么跟人家比?拿命吗?你就一条命!”   “你说……什么?”   钱霜儿呆了,仿佛刚刚是一场幻听。   钱文柏不再多说,起身朝门外走去,“你自己慢慢想吧。”   门“啪”的一声摔上,房内归于一片寂静。   丫鬟红绸走上前来,担忧的望着她,“小姐……不然你就听侯爷一言吧。”   “什么意思?”钱霜儿回头朝她望来,“你也觉得我连一个乡下来的尼姑都不如?”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想让小姐安安心心的。”   红绸吓得面色大变,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叩头。   “安心?她一日活在世上,我就一日不得安心!乖乖的吃了那噬心散去死多好?还用我浪费这么大力气?!”   红绸大气不敢出一个,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钱霜儿起身原地踱步,走到灯烛前挑了挑烛火。   橘黄色的亮光将她面容印照的如蛇蝎,眼里的妒忌疯狂滋长。   忽然,她眼底一道毫光闪过。   “我记得……老祖宗先前吩咐,让二叔寻找炼制固元丹那人的下落不是?”   红绸想了想,“是有这么回事。”   钱霜儿顿时笑逐颜开,容色跟着轻松了不少,“你去把二叔叫来,就说,那炼丹人……有下落了……”   “是。” 第二百三十五章 王爷释情   楚王府。   银钩高悬。   缀锦园内,房门紧闭,唯有窗前映出来的昏黄烛光,才显出来屋内主人还未歇下。   秦晚瑟盘膝坐在床榻,眉眼温润如画。   一呼一吸之间,仿佛有淡淡的白雾进出,沾染着若有若无的兰香。   不一会儿,她有些发白的面色逐渐红润,好似撑过寒冷冬日终于迎来初春绽放的花骨朵,娇艳可人。   身上橙色光芒刹那一亮,绽放的光芒把房内烛火之光瞬间掩盖。   光芒丁点内敛于身,她幽幽睁开双目。   灵气流转,清澈无比,恍若不染尘世的九天玄女。   “没想到,压榨魂力之后,刚好触动了三段壁垒……”   秦晚瑟眼底掠过一丝惊喜之色,活动了下五指,感受着增强的力量,嘴角缓缓朝上翘起。   “睡了吗?”   外面,忽然传来楚朝晟的声音。   低沉磁性,恍若碎玉击石,听的人心神一荡。   王爷?   这么晚了,他来作甚?   怕不是又要跟前日那般厚脸皮赖在她床上不走,还美名其曰让她履行合作义务,给他治疗失眠之症?   秦晚瑟手上暗扣了麻醉针,背在身后,下床踱到门前,打开门。   楚朝晟那张满是疲色的俊脸立即出现在眼前。   不等他开口,秦晚瑟先道,“方才打坐入神,一时之间忘了给王爷施针,我这就随王爷去书房。”   “本王来此,是有要事相商,”他抬手拦下秦晚瑟,神色正经,目光正经,总的来说一身正气,丝毫看不出任何图谋不轨的迹象。   原来想歪的只是她一人。   秦晚瑟不由得面上有些发红,别开脸,舔了舔发干的唇。   “本王能进去吗?”他问。   “进来吧。”   两人踱步到圆桌前,楚朝晟照例给二人倒了茶水,才抬眼看向秦晚瑟。   “你手受伤了吗?”   “啊?”   秦晚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这才发现自己捏着麻醉针的手还背在身后,忙一抖手,收了麻醉针,伸手装作喝茶掩盖一下。   “王爷有什么事,直说吧。”   “钱霜儿受了钱丰岚的操血术,眼下已是黄阶。”   “黄阶?”   秦晚瑟眉心微微蹙起。   若是黄阶之人不会操控风雷水,于她而言,倒也并非难对付,可惜……   “操血术是什么?为何能让人一夕之间提升如此之多?”   楚朝晟眸色一暗,眼底淌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刺痛。   “一种禁术,将修为高之人修武精血,传入修为低之人体内,提高其天赋,也算是渡了些许修为给其人。”   秦晚瑟目光有些匪夷所思,眼皮一跳,“既然被称为禁术,必定有副作用吧?副作用是什么?”   “受血之人,需隔一段时间接受新的受血,否则会败血而亡,这也使得受血之人极为被动,”楚朝晟说着,放在桌上的手缓缓紧攥成拳,“但有一种方法,可免于被动……”   秦晚瑟直觉他语气不对,看着他在桌上紧攥起的手,心里这种感觉越发强烈。   她不敢开口询问,怕接下来的问题,戳到他心里的伤口。   窗户不知什么时候开了,外面的冷风从窗户涌了进来,“呼”的一声吹灭了桌上灯烛。   四下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秦晚瑟看不到楚朝晟此刻是何神情,却能感受到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悲痛情绪。   心下一紧,喉头跟着发干。   想出声唤他,却听他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克制的低沉嗓音紧接着响起。   “你不是问本王为何会不顾一切的动手吗?本王现在告诉你……”   明显感觉接下来的内容,会涉及到楚朝晟不为人知的秘密,秦晚瑟一颗心提至嗓子眼,艰难的吞咽了下口水。   “本王……不是先皇的孩子。”   黑暗中,秦晚瑟倏地睁圆了双眼。   “本王的母妃,原是一个无名散修,因貌美,被先皇带入皇宫,封为妃子,母妃不从,逃离出宫,晕倒在一片荒野被先皇的人找到,重新将她扣押回宫,太医诊断出……母妃有了身孕。”   他深吸了口气,继续道,“母妃入宫不到一日便逃出,孩子自然不是先皇的,他恼羞成怒,便对母妃用强,逼她就范!”   秦晚瑟能听的出来,他喉头压抑着的怒火,仿佛要炼出血来。   若非强大的自控力压制着,只怕眼下早已暴走。   心下微动,不知为何,感觉此刻的楚朝晟脆弱的仿佛长期暴晒在日光下的一株野草,强风一吹就会化为飞灰,让她忍不住想要呵护他。   一伸手,黑暗中覆上了他紧攥成拳的手。   秦晚瑟明显感觉他身子一僵,而后慢慢放松了下来。   他长舒了口气,压抑的声调平缓了不少。   “母妃忍辱偷生,将我生下之后,将一身精血以操血术灌注我身,先皇本意将我处死,得娴妃力保,本王才得以存活至今……”   “娴妃,是皇上的母妃?”   “正是,”楚朝晟语气轻松了不少,“娴妃为人和善,厚葬了母妃,还将本王一手抚养长大,所以本王甘愿隐于黑暗,替皇上铲除所有恶党。”   秦晚瑟听完,心下震动。   遭受万千骂名,被众人孤立,夜夜梦魇缠身,耗费余生,原来只是为了报还恩情……   这便是传闻中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楚阎罗”。   秦晚瑟只觉心波狂风骤起,激荡不停。   只这么一会儿,仿佛重新认识了楚朝晟这个人。   她稳了稳气息,黑暗中望着楚朝晟的方向。   “二十余载,王爷……辛苦了。”   黑暗中传来的声音温柔动听,仿佛温暖的春风,拂过楚朝晟寸草不生的心。   万籁俱寂……   忽然,覆着楚朝晟的手被他反手扣住,蓦的用力,秦晚瑟身子不受控制朝前扑去,被他摁在了腿上紧紧拥住。   他埋首在她脖颈,温热的气息喷拂在她脖颈。   “没人告诉你,在一个心神破碎的男人面前露出温柔善良的一面,等于向饿狼送上了晚餐吗?”   “王爷!”   脖子上的酥.痒,以及他的话语,瞬间闹得秦晚瑟心神大乱。   手腕一转就要用麻醉针扎他,却被他抢先一步,大掌锁住她双手扣在身后动弹不得。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与钱霜儿街头相遇   两人呼吸不过一指之隔,温热的气息在空气中互换。   伸手不见五指,看不清对方的脸,触感、听觉在被无限放大。   他擂鼓般的心跳、微喘沉重的气息,似是一头强行忍耐本能的野兽。   强大的力道困住她的行动,让秦晚瑟头一回感觉到女子在男人面前的无力。   不安的情绪在心底不断生长,让她有些焦躁紧张,身子在他腿上不安分的扭动起来。   他大腿结实有力,没有丝毫赘肉脂肪,好似温热的铁,咯的她有些难受。   楚朝晟圈着她的手臂又是一紧,额头深埋她颈窝,嗓音沙哑。   “别再动了,否则本王真的忍不住了……”   秦晚瑟怔了一瞬才明白过来他说的什么意思,顿时面颊烧的通红如丹,僵直了身子不敢再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冷风徐徐而入,将楚朝晟滚烫的温度一点点削退,秦晚瑟心下也跟着逐渐放松。   又等了片刻,不见楚朝晟有动作的意思,她眉心蹙起,“王爷?”   男人呼吸平稳深沉,竟然是睡着了!   秦晚瑟气的咬牙切齿,但想起他方才说的话,还是深吸了口气,将怒气咽下,放轻了动作,一点点松开他手臂。   尽管动作十分轻柔,楚朝晟还是眼皮一跳,苏醒过来。   鼻尖是熟悉的甘苦药香,想也没想,直接将人打横抱起,熟稔的大跨步走到床头。   “王爷!时辰不早,你该回去休息了!”   “嗯……这就休息。”   觉得秦晚瑟有些聒噪,一手直接快速封了她的穴位,将她抱上床躺下。   长臂一撩,锦被落在二人身上。   他似是累极,就这么拥着秦晚瑟,没过几个呼吸,再次沉沉入睡。   秦晚瑟被封住穴道,动弹不得,心里恼恨。   但她也是折腾了一天一夜,被楚朝晟沉沉的呼吸声影响,没一会儿便觉困倦如浪涛般滚滚而来,将她淹没。   不一会儿,旁边躺着的男人睁开了双眼。   借着从窗口洒进来的月色,目不转睛的看着面前的女子。   她睡的恬静安然,单是这么看着她,就觉冰冷的胸腔仿佛放进去了一簇篝火,烧的暖融融的。   这是他的光。   斗转星移。   一夜过去。   窗户透进一道微光,秦晚瑟便幽幽转醒。   许是太累的缘故,又或是因为其他,这一夜她睡的极其安稳,关于前世的梦境丁点没有。   舒展了下身子,才觉身旁空荡荡一片。   楚朝晟早已不见了身影。   心下莫名升起一丝失落来,意识到这点,不禁让她有些烦躁,理了理情绪,下床洗漱。   一出门,便与追月迎面碰上。   “小姐,你起了,王爷还吩咐我不要叫醒你呢。”   “王爷?”秦晚瑟心下有些发虚,错开视线不看追月,清了清嗓子,“王爷什么时候来的。”   追月看着她,“噗嗤”笑了一声,“小姐别装了,我早上起来时都看到王爷从你房里出来了……”   秦晚瑟满脸黑,“不是你想的那样。”   “无妨无妨,小姐受累了一晚上,再去歇歇吧,早膳我待会儿叫人送到房里。”   “我昨晚没受累……”   “好好好,没受累,小姐你去床上歇着吧。”   “……”   这丫头,已经认定了,不管她怎么说都抹不清了。   用完早膳,秦晚瑟便出了门。   魂力消耗过快,得尽快炼出些养魂丹备着,以免日后再发生前日夜里那种情况,她魂力耗尽毫无还手之力,便是大问题。   因着钱家人在找黑衣人下落,秦晚瑟便没有易容,直接出了门,一路行到宝药斋。   丹心房门下,宝药斋的生意依旧特别好。   秦晚瑟在门口顿了顿,便提步迈入。   正要找出先行珠来,门外传来一声得意清脆的嗓音。   “哟,真是巧了,没想到,今日竟有缘在这儿碰到咱们的德阳郡主。”   这声音,是秦晚瑟重生在这个世上印象最深刻、最厌恶的声音,即便化成灰也不会忘记。   钱霜儿。   一口气到了黄阶,怕早也忍不住想来她面前好好耀武扬威一番,只是她没想到,竟然来的这么快。   秦晚瑟眼底诧异飞快闪过,神色淡然冷静,回眸在她面上不咸不淡的瞟了一眼。   重新有了武气,她不见往日的焦躁,变得跟最先见到她时的那般,装着温婉,眼里却有着要强压她一头的强势笃定。   左右各跟着一个丫鬟,皆如她一般盛气凌人。   “我当是谁,原来是偷亲窃友的钱家大小姐?今日可是身子不爽利,也来这宝药斋抓药吃?”   钱霜儿眼底光芒变了变,语气跟着冷了几分。   “你别耍嘴皮子,先前让你逞尽了威风,往后……可不会了。”   “说完了?”秦晚瑟听的有些困倦,打了个哈欠,转身往里走去。   原本以为自己一口气攀升到黄阶,秦晚瑟这个女人应该会很畏惧,但是没想到,她竟然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就如先前她毫无武气,也敢顶撞于她那般。   眼底狠戾光芒一闪,一手掐诀,口中低念一声,“缚。”   绿色的藤蔓凭空而出,朝着秦晚瑟双脚绑去。   秦晚瑟怎么可能真的把后背暴露给这么一个阴险的女人,早在转身的时候,就张开魂力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看她掐诀瞬间,一脚猛地踏地,空中一个鹞子翻身,瞬间拉开距离。   一把匕首暗扣掌心,看着左右袭来的藤蔓,手中匕首左右挥舞,切断之,不等其再生,脚下借力猛地一蹬,朝着钱霜儿迎面扑去!   刚进阶黄阶,想必术式还未完全掌握。   她刚好可以试试钱霜儿的深浅。   身上橙色光芒亮起,速度再快一倍,几乎一眨眼的功夫,人就到了钱霜儿面前。   她身上杀气凛然,两眼没有丝毫被钱霜儿实力震撼的波澜,仿佛钱霜儿在她眼中,已然变成了一个待宰羔羊。   钱霜儿面色微变,一手虚空一握,召出配剑,朝着秦晚瑟头顶狠狠劈砍下去。   动作干脆利索,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眼看着秦晚瑟就要进入她攻击范围内,下一秒,她却似是没有骨头般脚下刁钻一转。   手中匕首脱手而出,刺向钱霜儿胸口。   她目光发冷,口中压低了声音,只她与钱霜儿二人能听到。   “幸亏你是个无恶不作之人,否则杀了你,我倒有些良心难安……” 第二百三十七章 磕头叫祖宗   “杀我?就凭现在的你?”   钱霜儿冷笑一声,身上黄色光芒蓦的一震,一道风墙自周身凭空而出,将原本刺向她胸口的匕首格挡在外。   风墙收回瞬间,匕首“咣当”一声掉落在地。   “橙阶也敢在黄阶面前叫大放厥词,秦晚瑟,让你得意了这么久,你倒是越来越不知天高地厚了……”   秦晚瑟眉头轻皱,眼底掠过一丝诧异。   没想到,钱霜儿竟然学会了控风。   二人方才交手,引来路人看客无数,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圈子,将二人拢在其内,恍若一个看台。   其中一个穿着浅金色箭袖长袍的人拿着两串糖葫芦硬生生挤了进来。   “让让,让让,有热闹一起看啊。”   说话间脑袋左右晃动,长长的马尾辫抽到后面那人脸上,生疼。   但见她衣着华丽,硬是敢怒不敢言。   定睛一看场中身穿素衣的秦晚瑟,闭眼吸了吸鼻子,重新睁开眼,浅金色的眸子里淌过一丝狐疑。   “这人味道好生熟悉……”   咔嚓咬了一口糖葫芦,看戏的眼一直定在秦晚瑟身上,蓦然想起,这味道究竟何处见过。   “啊!挚友!是你啊!”   秦晚瑟正摆出架势准备再次进攻,旁边人群里忽然发出一声惊呼,回头一看,便觉脖子一沉,龙鱼两条胳膊硬生生挂在了她身上。   “那天夜里你戴着……”   秦晚瑟一把捂住她的嘴,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这些话日后再说,”秦晚瑟脸上笑容有些僵,幸亏反应快,不然这张嘴把一切都抖了出去,要给她惹麻烦,“眼下我还有要事要忙。”   龙鱼从她身上跳了下来,看着对面的钱霜儿,舔着糖葫芦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眼。   “就是她这个‘事’?”龙鱼将手中糖葫芦递给秦晚瑟,“拿着,我帮你解决,当做重逢的礼物。”   “解决我?”钱霜儿听到这称呼哈的失笑一声,转眼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衣着虽是华丽,但她京都摸爬滚打这么久,没见过哪个钟鸣鼎食之家有这样的小姐。   “你这不男不女的,知道本小姐是谁吗?”   钱霜儿眼底满是轻蔑,“小杂种,本小姐是钱府的……”   “别说废话,”龙鱼丝毫不以为然的打断了她后面的话,“输了就按你们的规矩,给我跟挚友跪下磕头叫奶奶。”   “你说什么?!”   钱霜儿怒火中烧,身上黄色武气暴涨,四周瞬间掀起狂风呼啸。   前来看热闹的人被吹的有些站不住脚,连忙拉开了距离,找个地方巴住身子。   “风系?”龙鱼眼前一亮,“我也来!”   一手并剑,抵在唇边,深吸了口气,猛地朝着钱霜儿的方向吹出。   “轰”的一声,烈火滔天,好端端的一条街道,瞬间被染上红光。   左右人更是被这高热烫的浑身疼,惊叫着四散逃离。   风助火势,烈火越发汹涌。   钱霜儿见势不妙,忙收回风势,却不料神火径直朝她而来,烧着了她一片衣角,而后迅速往上。   “快!快帮我灭火!啊……”   钱霜儿手忙脚乱,疼的龇牙咧嘴,急声怒吼。   龙鱼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笑得前俯后仰,见她身旁的两个丫鬟要去灭火,开口道,“哎,别碰!你们不是有句话叫‘引火烧身’吗?小心哦……我这火轻易可是灭不了的。”   “这……”   两个丫鬟犹豫了。   钱霜儿身上衣服被迅速烧光,皮肤灼痛,有些地方被燎起水泡,痛的她直在地上打滚。   但那火无论如何,就是灭不了。   “就你这样的货色,还找挚友打斗?你怎么敢的呢?”   “小姐!”   正在此时,钱家的人骑着马从远处飞奔而来。   秦晚瑟眉心一皱,伸手搭上龙鱼肩头,“我们走。”   一看地上被火烧的满地打滚的钱霜儿,钱家的人顿时大惊失色。   慌忙从马背上跳下,脱了身上袍子给钱霜儿灭火。   但是这火有古怪,一旦沾染,便灭不掉。   “水龙阵!”   其中一个中年人口中大喝一声,水汽忽然从四面八方而来,汇聚成一条怒龙,朝着钱霜儿扑下。   “嗤”的一声,火光瞬灭。   钱霜儿身上衣物不存一二,两只手遮挡着紧要处,咬紧牙关,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有些方才没跑的人,躲在角落看着这香艳的一幕,两只眼睛都快看直了。   中年男人将外袍脱下,给钱霜儿披上,顺势将她抱起放在马背上。   “带小姐回去疗伤。”   “等等!”   钱霜儿坐在马背上,一手紧着衣领,两眼怒火升腾。   “杀了那个不男不女跟秦晚瑟!”   听到秦晚瑟三个字,钱崇眉头一拧。   只怕当天杀了秦晚瑟,下午楚朝晟就能带人杀进钱府。   倒不是怕了他楚朝晟,只是自损八百伤敌一千的买卖不划算,就算是要做掉秦晚瑟,那也不能如此明目张胆,落人把柄。   “你们,看什么看!”   察觉到四周灼灼贪婪的视线,钱霜儿大怒,“给我剜了他们的双眼,一个也别放走!”   钱崇被她尖锐的嗓音刺的耳膜有些疼,如此嚣张的脾性,他并不喜欢。   但是奈何老祖宗看好她,要保她,并且任命他贴身保护,他无奈只能照做。   抬起一只手,做了个手势,跟来的钱家侍卫立马拔出配剑,将那些人当街抹杀。   自己两手掐诀,蓦的大喝一声,“水阵!”   四面八方水汽聚拢而来,形成一道障壁,将秦晚瑟二人去路全部堵死。   “水系?”龙鱼有些懊恼的看着这么高的水墙,“不太妙啊,天克我火。”   秦晚瑟心头倏地一沉,脑海中飞快想着逃脱之法。   回头一看,钱崇已经提剑追了上来。   他的实力绝不亚于钱霜儿。   看来,只能亮出家底全力一战了。   身份暴露就暴露了。   “龙鱼,准备好了吗?”   龙鱼活动了下拳脚,眼中战意高涨。   “当然!与强者战斗,是我家族传统,我先上!”   她衣袍猎猎飞舞,黑色发丝扬在脑后,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钱崇猛地冲去。   钱崇双目一凝,立在原地。   右手虚空一握,长剑握在手中,上下一甩,冷色寒芒上渡上一层水光。   似是一只拦路虎,冷眼看着朝他冲来的女子。 第二百三十八章 她是全能之才   “霸劲!”   龙鱼口中低叱一声,右手金光闪烁,似是幻化成了一只利爪模样,朝着钱崇头顶轰下。   她双目灼灼,里面跳跃着兴奋的光,完全乐在其中。   钱崇一手挥剑,剑身冰凉光辉被水色掩盖,看着好似浑然不具杀伤力,手腕一转,迎上龙鱼落下来的掌。   一剑一掌,金光与蓝光碰撞,竟然发出“滋滋”之音。   钱崇眼中神色变化,低喝一声,剑身水波纹流转,竟是伸出万千出手,朝龙鱼的手缠绕而去。   龙鱼慌忙收手,在空中旋身一转,一记重踢避其锋芒,落在钱崇肩头。   却不料钱崇早有所觉,伸手扣住她脚腕。   想顺势捏碎她骨头,但一用力,龙鱼面色都未改一下,钱崇心下暗惊,另一手连忙掐诀,念了声“缚!”   龙鱼心里叫了声“糟”,看着四面八方围拢而来的荆棘,脑海中一片混乱。   正在此时,一道素色身影凌空飞来,手中冰魄剑寒气外溢,白色的冷雾缠绕剑身,如同不祥的毒蛇。   一剑劈断荆棘,手腕快速一转,麻醉针朝着钱崇手臂扎下。   一手扣住龙鱼肩头,低声道,“瞄准。”   空中,不知何时飞来如同飞鸟般的机器,双瞳闪烁着诡异的红光,数不清的红点定在了钱崇后背。   秦晚瑟素口张启,眼神沉稳冰寒,“扫射。”   几乎是同一时间,那些飞鸟同时喷出幽蓝色的光点。   钱崇不明那是什么东西,等回过神来,肩头上瞬间血花飞溅。   他面色大变,急忙松开扣着龙鱼脚踝的手,运起武气抵挡。   但是没想到,那东西竟然能穿透武气!   秦晚瑟一手拽着龙鱼后撤,看着被无人机追着扫射的钱崇,抬起眼,望向坐在马背上的钱霜儿。   原本一直暗杀,只是不想明目张胆的杀了钱霜儿,被钱家人追杀,纷扰了她日后离开楚王府过逍遥日子。   现在身份暴露,也就没必要遮遮掩掩了。   心神一动,脚下凭空出现飞行器,整个人腾空飞起,停至高空,狙击.枪在手,弹出瞄准镜,对准了钱霜儿的脑袋,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   钱霜儿一直关注着这边战斗,见钱崇一个快要迈入绿阶的高手,竟然被那些个飞鸟似的东西追着打,眼里的震惊之色浑然无法掩盖。   扪心自问,若是秦晚瑟方才用这些东西对付她,她可有还手之力?   握着马缰的手不由得一紧,身上方才被龙鱼吐出的火焰烧灼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   没想到,秦晚瑟这个女人竟然隐藏的这么深……   她竟然如此厉害……   “小姐小心!”   钱崇察觉不对,回头冲着马背上的钱霜儿一声高喊。   钱霜儿当下滚落马背,几乎是同一瞬间,一道光束瞬间击穿了她坐下骏马。   一击毙命!   看着倒在自己面前的骏马,钱霜儿一张脸苍白如纸。   再慢一点,此刻倒在地上的就是她了。   “速速带小姐离开!”   钱崇大喊一声,双手掐诀,四周水纹波动,化成万千雨滴。   “霖珠!”   雨滴朝四面八方激射,将那些个飞行器瞬间击穿。   只听“滋滋”几声,飞行器内电流外泄,冒出阵阵黑烟。   秦晚瑟眉心一沉,低声道,“启动自毁模式。”   飞行器身上光芒越闪越快,忽然发了疯似的朝着钱崇猛扑过去。   千钧一发之间,钱崇运起水流将全身包裹。   轰隆一声巨响,所有飞行器自爆摧毁,威力强大,竟将他一身水甲炸飞了一半。   不敢多想,急忙掉头。   他现在很清楚,秦晚瑟的目标是钱霜儿。   而他的任务是保护钱霜儿,若是钱霜儿死了,他的命也要没了。   龙鱼看着秦晚瑟释放出来的星器眼里尽是星光,看钱崇要跑,立马回过神来,一口神火将他拦下。   “老头儿,我挚友有她的事要做,你可不能前去添乱,就留在这儿,陪我再打一场。”   她两手掐诀,双目浅金色光芒如水波流转,身上袍子仿佛有金光笼罩,暗刻丝花纹好似活物般游动起来。   明光闪烁,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颗刺目的太阳。   光芒逐渐散去,她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   宛若天降神将,英姿飒爽。   一身浅金色长袍变为同色铠甲,手中握着一柄三尺长剑,整个人气势陡然一变,朝着钱崇俯冲而下。   另一边,秦晚瑟踩着飞行器朝着钱霜儿猛追而去。   她衣不蔽体,不好反击,奔跑起来,露出曼妙身躯,看的左右路人眼睛发直。   秦晚瑟心念一动,飞鸟似的机器再次出现。   “瞄准,开火。”   她面色冷淡,发出指令。   右手一转,一把激光.枪在手,瞄准了钱霜儿,连开几枪。   钱家侍卫光是对付几架飞行器都十分吃力,更不用说保护钱霜儿。   秦晚瑟脚下轻踩,口中道,“加速。”   脚下幽蓝色的火焰再次喷射,整个人仿佛一道流光,转瞬停在钱霜儿面前虚空,缓缓降落。   “才到黄阶,术式掌握的还不是很稳啊。”她道。   钱霜儿瞪圆了双眼,看着从她面前缓缓下降的秦晚瑟,眼里满是震惊、难以置信。   “你怎么会有这些星器的?”   秦晚瑟眉梢一挑,淡然道,“自然是因为……我就是炼器师。”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钱霜儿脑海中“嗡”的一声响,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濒临崩溃的边缘。   “修武、炼丹、炼器、你怎么什么都会?你原先分明只是个没有武气的废物罢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先开始愤怒嘶吼,到后来,声音越来越低,仿佛在反问自己。   “明明在你出嫁那日给你吃下了噬心散,那致命的东西,绝不可能有闪失,你究竟是怎么活过来的?为什么活过来之后……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秦晚瑟冷眼凝着神经有些错乱的钱霜儿,抬起右手,握着激光.枪瞄准了她的胸膛。   “现在,该一命偿一命了,钱霜儿……”   扳机扣下的瞬间,一道深蓝色的身影风驰电掣般从前方闪掠而来。   “住手!” 第二百三十九章 游花楼   钱文柏从远处飞驰而来,见要赶不及,一手掐诀,口中低喝一声,“风墙!”   手指之处,狂风骤起,形成一道壁障,将钱霜儿牢牢护在其中。   秦晚瑟扣下扳机的瞬间,激光被风吞噬,消散于无。   她眉心倏地拧起,眼前人影一花,钱文柏已经出现在了她面前。   他俊脸发红,呼吸急促,扭头看了一眼被圈在风墙内的妹妹,呼吸稳了稳。   “哥……”   钱霜儿眼圈一红,落下泪来。   钱文柏没理她,抬眸看向对面站在奇怪星器上的秦晚瑟,还有她手中同样造型古怪的星器,眉心一敛。   秦晚瑟当即升至半空跟钱文柏拉开距离,看了一眼风墙内被护的好好的钱霜儿,她道,“不得不说,她倒是有个令人羡慕的好哥哥……”   钱文柏到了,钱家其余增援应该也快到了。   继续打下去,对她全无好处。   调转方向,回头看了一眼正在跟钱崇打的难舍难分的龙鱼。   她身上衣袍变成铠甲,战斗力爆表,竟然跟钱崇打的不分上下。   “走了龙鱼,不宜恋战。”   她飞过去,拽住龙鱼的胳膊,迅速离开原地。   街道当中,狼藉一片。   钱文柏撤去风墙,扫了一眼狼狈至极的钱霜儿,头也不回的走了。   “哥、哥你要去哪儿!”   钱文柏脚下一顿,钱霜儿眼底顿时升起希冀光芒来。   谁料,他向来温润的脸冷若冰霜。   “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我管不了你,日后,随你去罢……”   钱霜儿不敢置信的看着钱文柏决绝的背影,而被贝齿紧咬朱唇,低垂下头,直到钱崇过来将她扶起,带回钱家。   “为什么来的这么迟?”她问。   钱崇答道,“老祖宗交代,明白差距,才有动力,小姐如今可明白跟秦晚瑟的差距了?”   虽心下不甘,但钱霜儿还是咬了咬牙,“明白了……”   “老祖宗说了,会好好教导你,只要你潜心学习,区区一个秦晚瑟算什么。”   “崇叔,”钱霜儿五指收紧,“你可听说过……起死复生的法子?”   钱崇神色一正,半晌之后,点了点头。   “有所耳闻。”   “真的?”   “嗯……世上是有这种禁术在的,只不过尘封许久,没人知道在哪儿,小姐为何突然如此发问?难不成……”   钱霜儿连忙敛起面上神色,矢口否认道,“没有,我只是奇怪,秦晚瑟先前确实是毫无武气的废物,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厉害,是不是被人换了魂儿之类的……”   “换魂?”钱崇笑了一声,“别说,这样的禁术也有。”   也有?!   钱霜儿心头一紧,心下暗暗留了意。   空中。   龙鱼坐在秦晚瑟的飞行器上俯瞰地面景色,满脸欣喜。   “不愧是你,竟然能造出来这么棒的星器,能不能给我也造一个?”   “好啊。”秦晚瑟道,“只不过,你怎么一个人到京都来了?”她微微一笑,意有所指道,“京都对于你来说,可不是安全的地方。”   龙鱼调转过身子,脚勾着飞行器,倒挂在空中,双手环胸,长长的马尾朝下坠着,享受迎面吹来风的舒适。   “我当然知道,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她脚上一用力,身子跃起,乘风停在秦晚瑟身侧,取出来夜视镜戴在面上。   “谢谢你把这玩意儿送我,我真是太喜欢了!晚上能看到好多移动的小光点,十分有趣!”   秦晚瑟讶异了。   这人,竟然为了道声谢,跑了这么远来找自己。   “吃过饭了吗?我带你去吃点好的。”   “好啊!听说你们人类有道菜叫夫妻肺片,是不是真的夫妻啊……”   秦晚瑟被她逗得失笑,“不是,只是菜名而已。”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人类都是茹毛饮血的野蛮人呢,这些日子都不敢开荤,一直吃素呢。”   这丫头……   “好了,坐稳。”   飞行器加速,最终在一处酒楼前停下。   秦晚瑟无视了周围惊奇疑惑的眼神,收起飞行器,与龙鱼举步迈入。   由小二引着入了包厢,秦晚瑟将菜目递给龙鱼。   “想吃什么,随便点。”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龙鱼看了一眼菜目,上面乱七八糟看的人眼花缭乱,索性将菜目扔给伙计,“上面每一样都给我来一份。”   “每、每一样?”小二傻眼了,“我们西风楼……概不退菜的,而且价格……”   秦晚瑟笑笑,“无妨,按她说的来。”   小二干咽了口水,应了声“是”,抽了菜目转身退下。   龙鱼的胃好似深不见底般,上了一桌子的菜,竟然一个人吃的干干净净。   秦晚瑟知晓她身份,看到这一幕倒也并没有太过惊讶。   龙鱼打了个饱嗝,看着秦晚瑟道,“走吧,咱们去下一场。”   秦晚瑟端着茶盏的手一颤,“你还没吃饱?”   西风楼的东西可不便宜,这一桌子菜,怕是把普通人一辈子的钱都花光了。   “吃饱了啊,”龙鱼眨眨眼,“我叔叔告诉我,你们吃饱喝足之后,都会去找乐子,我难得来这一趟,不得去找找乐子?”   秦晚瑟顿时明白她这是要干什么。   有些头疼怎么跟她解释这个地方,龙鱼就上前,一把揽住她肩头就往外走。   “喂,那种地方不是咱俩能去的。”   “我知道,男子才可去嘛,”龙鱼脸上笑容越发深邃,“只有男人才能去的地方,我更好奇了!走走走,快走!”   秦晚瑟被强行拉着换了身男装,虽没有告诉龙鱼花楼在何处,但这家伙竟然凭借出色的嗅觉,硬生生找到了。   看着门前穿着清凉、浓妆艳抹,不停挥舞手绢揽客的女子,秦晚瑟脸上顿时一黑。   龙鱼拉着她要进去,秦晚瑟手上一紧,拽住了她。   “真的要进去吗?看到不该看的,小心长针眼……”   虽然重活两世,但她还未经人事,来这种地方,实在是……   龙鱼微抬下巴,“长针眼也得见识一回。”说着,坏笑的一挑眉,“来都来了,秦兄,就进去看看吧?”   她虽是女子,但是力气强悍,完全不弱于女子,将秦晚瑟硬生生拽了进去。 第二百四十章 花楼遇楚朝晟   “哎呦,好俊俏的两位小哥儿,快快里边请。”   龙鱼一直穿的男子箭袖装,浅金色暗刻纹路,好似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方才一番打斗,竟然连一点褶皱灰尘都无。   眉眼英气飒爽,像是爽朗的白面小声。   走在她旁边的秦晚瑟,则是一身白色长袍,阔袖束在手腕,一条玉带缠腰,衬的腰身薄削颀长,书生儒雅之气迎面而来,叫人忍不住想要上前调戏一番,看看小公子的窘态。   二人容貌本是上上之姿,走在一起,更是珠芒尽放,绝艳生辉,刹那间吸引了宾客以及姑娘们的视线。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脂粉香气,还有浓郁的酒味。   放眼望去,满是密密麻麻的人,空气中温度极高,那种气味似是发酵了般,越发难闻,熏得她头昏脑涨。   上一世除了任务去的地方与基地,还从未来过这种声色犬马之地。   原来长这模样。   “两位公子,脸生得很啊,这是头一回来吧?是要自己点?还是我给二位介绍点姑娘?”   妈妈桑摇着扇子从一旁走了上来,两眼放了光似的,在秦晚瑟跟龙鱼身上来回游移,恨不能把眼珠子都黏在两人身上。   “不了,我们……”   龙鱼抬手打断秦晚瑟的话,“要要要!把你们这里最漂亮的姑娘,给我跟秦兄一人来十个,我二人今日就要在此寻欢作乐!”   把寻欢作乐挂在嘴上,引得周围人哈哈大笑。   “十个?!”妈妈桑两眼都直了,把自己的双手翻了又翻,眼里亮闪闪的,似是看到了财神爷,“两位公子身子瘦弱,撑得住吗?”   “少看不起人了,”龙鱼拍了拍胸脯,“再上点好酒好菜,今天所有消费,全都由秦兄买单。”   “好好好!二楼上等包厢两位!前面开路!”   秦晚瑟无奈的抬手敲了敲眉心。   钱倒不是问题,只是十个女人……   “龙鱼……”   “走走走,寻欢作乐,放轻松。”   龙鱼兴冲冲的模样,让秦晚瑟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家伙骨子里其实是个男人。   被她一路强拉硬拽的上了二楼,没有发现二楼处有一双漆黑的眼正匪夷所思的注视着她。   “她怎么会在这儿……”   “朝兄,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   “继续,咱俩继续喝……”   楚朝晟视线重回酒桌,看着手中晶亮的液体,双眉微蹙。   那边,秦晚瑟跟着龙鱼,一路到了二楼包厢。   轻纱软帐,香风绿鼎,一派通透。   小倌儿将二人引到此处,点头哈腰的道,“姑娘们马上就到,两位公子稍坐。”   “好,你先下去吧。”   龙鱼好奇的在房内转了又转,“哇塞,男人的找乐子的地方原来长这个样子啊……不就是一个房间嘛,哪儿有什么乐子?”   看秦晚瑟坐在桌前一动不动,便上前开口道,“秦兄,你在人间呆的久,你倒是说说,这乐子从何而来啊?”   秦晚瑟刚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闻言险些一口喷出来,呛得连连咳嗽。   龙鱼见状忙在怀里摸索出来一条帕子,递到秦晚瑟面前,给她拍着后背顺气。   “别问了,这不是你这个年纪该知道的事。”   外面叩门声响起,隔着那木门,秦晚瑟都能听到女子激动却刻意压低声音的叽叽喳喳声。   龙鱼回头一看,“都进来吧。”   二十个莺莺燕燕,瞬间从门外一拥而入,原本安静的房间,似是沸水开锅,闹得秦晚瑟耳膜嗡嗡作响。   “见过两位公子。”   那些姑娘冲到二人面前,总算是保留了一丝理智,停了下来,给二人行礼请安。   龙鱼一扭过头来,有女子按捺不住惊呼了一声。   “你们在这儿呆了多久了?”龙鱼问。   “回公子的话,我三年了。”   “我五年了。”   “我五年零三个月了……”   “你呆的时间最久啊,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秦晚瑟特意挑了角落位置坐着,在龙鱼对面,闻言端起茶盏,看这初到人间的小丫头要怎么个找乐子。   “公子想问什么?”   龙鱼手环在胸前,一手抬起捏着下巴,“寻常男人来此地寻欢作乐,都是如何寻欢、如何作乐的?”   被她叫来的姑娘面上一红,抬起手背贴在脸颊处降温。   “讨厌,公子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我没有啊……”龙鱼满眼迷茫,一脸无辜。   秦晚瑟算是明白了,这个未曾经历世事的丫头,对一切都充满了玩心好奇心,拉是拉不住的……   “我出去解个手。”秦晚瑟清了清嗓子,起身朝外踱去。   龙鱼没有听见,注意力全在跟前那姑娘身上。   秦晚瑟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二人的对话声传来。   “寻欢作乐……自是,颠鸾倒凤……”   “颠鸾倒凤?是什么招式?比之我的霸劲如何?”   “霸……劲?什么霸劲?”   这驴头不对马嘴的话,听得秦晚瑟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在门上。   这真是……   下回不能由着这丫头这般乱来了。   孤身一人走出大门,感觉心下骤然一松,左右看了一眼,到处是密密麻麻的人头,好不容易瞧见一处人少的地方,举步朝前走去。   走廊上人来来回回,不少醉汉抱着女子在走廊上穿梭,有些实在忍不住停下来,将女子摁在门框上就开始亲。   秦晚瑟深吸了口气垂下眼睑,眼不见心不烦。   肩头蓦的一疼,迎面撞上一人,秦晚瑟开口道,“不好意思。”   那人直接破口大骂,秦晚瑟抬起头来,双眉一皱,一股冷意自眼底散发。   那人觉得脊背莫名一寒,嘴里咕哝了两句走远了。   看着那处清净地儿还有一段距离,秦晚瑟索性不走了。   瞧着有房间门开着,里面该是没有人,想进去安安静静的坐会儿。   伸手推门,举步迈入。   对面床上,纱帐未落,男女赤果着身子,哼哼唧唧的声音不清晰的传入耳中。   秦晚瑟面色大窘,一时之间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暖意,一只手抬起,遮住了她的眼。   “别看,脏。” 第二百四十一章 诅咒再次发作   低沉磁性,带着些许威严的嗓音在秦晚瑟头顶响起。   叫秦晚瑟身子蓦然一僵。   “王、王爷?”   忽然想起二人眼下身处何地,她眉心一蹙,才提起的心逐渐沉了下去。   “你们两个神经病啊!没看到这房里有人吗!”   对面两个翻云覆雨的人这才从忘我中回过神来,扭头一看,门口站了两个大男人,女子口中顿时发出一声尖叫,拉扯着锦被往自己身上盖。   楚朝晟眸色一沉,俊脸覆寒霜。   厢房内的温度仿佛被他一个眼神迅速降低到冰点。   叫嚣的男人呆若木鸡,艰难的吞咽了口口水,不敢动了。   他毫不怀疑,只要他再开口说一个脏字,下一秒自己就身首异处。   “滚!”   楚朝晟毫不客气的吐出一个字,床上二人如蒙大赦,慌忙卷了东西裹着自己的身子夺门而出。   人走了个干净,楚朝晟才缓缓收回遮挡着秦晚瑟眼的手。   “你怎么会在这儿?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刚刚在楼下看到她,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实在不放心,扔下百里流云跟上来一看,果然是她。   若是他听得不错,刚刚在楼下,她可是跟另外一个人,一人要了十个女子,玩的倒是花。   只不过这地方不光有女人,还有数不清的男人,女儿身一旦暴露,单凭她的姿色,都会引起一场骚乱。   楚朝晟沉着眉,很不开心。   眼前光线亮起,秦晚瑟眨眨眼舒了口气,踱步上前到圆桌前坐下,跟楚朝晟拉开距离。   “寻乐子的地方,王爷来得,怎么我就来不得?”   她一边给自己倒茶水,眼皮不抬的道。   “本王不是这意思……”他举步走到秦晚瑟身旁坐下,看着她恬淡的容颜,蓦然想起了什么,眉尾一挑,眼里沾染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你这是……气本王来这种地方?”   秦晚瑟拿着茶盏的手微滞,只一瞬间便被她掩盖了过去。   “非也,只是王爷说的话太过……”   “霸道”二字还未出口,楚朝晟就打断了她的话。   “本王来这是与流云商谈要事。”   他这是……在跟她解释?   秦晚瑟眼底光芒闪动,放下茶盏不去看他,口中淡笑一声。   “来花楼商谈要事?王爷莫开玩笑了,来花楼几回,没回都是商谈要事?”   “本王一共来花楼两回,上一次孤身一人,来此问花魁如何讨心上人欢心。”   秦晚瑟呼吸一滞,虽没有看他,却能感觉到他灼灼视线定在面上,烧的她心也跟着加快了速度。   他义正言辞,继续道,“今日便是第二回 ,与流云商量对付钱丰岚一事。”   秦晚瑟不觉坐直了身子,却仍旧盯着手中茶盏。   “王爷何故与我解释?只管办事就是。”   楚朝晟看着她粉面如云,眼里笑意越发盛了。   前倾了身子,越过她,伸手握了茶壶给自己满上一杯茶水。   “本王若不解释,怕某人默默在心里给本王扣了分,岂不是冤得慌?”   秦晚瑟侧过脸,盯着雕花窗,“我为何要给王爷扣分?即便扣了分又能如何?血继束缚还在,合作也还会在。”   楚朝晟茶水倒了一半,动作停下。   看着别过脸不看他的秦晚瑟,轻微叹息了一手,伸手扣上她手腕,将她拉近自己。   “放开我。”   秦晚瑟才说话,蓦的感觉掌心一痛,被他划开一道血口。   “你做什么?!”   楚朝晟不语,也给自己掌心划开一道血口。   没有像上次一样双掌相握,反而运起武气,提出一滴武气精血,将之融入秦晚瑟伤口之中。   秦晚瑟只觉他的血液,好似一颗柔软的珠子,凝而不散,顺着她的血液一直到手肘处停下。   紧接着,楚朝晟用同样方法,提炼出秦晚瑟的一滴精血,融入了自己体内。   事罢,依旧像上回那般,帮她精心包扎了伤口,动作轻柔,生怕再弄疼了她。   “这是什么意思?”   楚朝晟一边仔细帮她包扎着伤口,一边道,“血继束缚第二层,往后你若要寻本王,只需运起武气集中在一点,随时随地便可知晓本王所在,甚至还能体会本王当时的心境……这样,你可安心?”   还能感受他彼时的心境……   这是秦晚瑟那些精密机器做不到的。   在她盯着手臂看时,楚朝晟不着痕迹的运起武气凝在一点。   感受到她此刻微妙的心情,眉心舒展开来。   “欢喜就好。”   秦晚瑟倏地拢起眉头,“你也可以感应到我?”   话一出口,才发觉自己不打自招,脸上有些挂不住。   楚朝晟怕她羞恼,便岔开了话题。   “与你一起的那人是谁?”   看穿着打扮,像是个男子,但他清楚秦晚瑟,必不会跟男子那般亲密。   “近魔山那天夜里认识的,我能顺利逃脱,她功不可没,算是我的……朋友。”   说出“朋友”二字,秦晚瑟心下有些异样感觉。   在这片大陆,她也有朋友了。   “来路不明,小心为上。”   秦晚瑟哑然失笑,“放心,她当探子,只怕是要把自家主子的秘密都抖漏个干净。”   她话音一转,问道,“王爷与百里公子在此处商谈何事?”   “上回交手,得知钱丰岚还有伤在身,找不到你假扮的黑衣人,必定会找丹心房的人炼制伤药,本王叫他留意一番炼药之人是何许人也。”   “此举,等于让丹心房与钱丰岚为敌,若惹得钱丰岚大怒,丹心房可就遭殃了。”   “你小看了丹心房在天武的地位,没有人愿意得罪关键时刻能救自己性命之人,钱丰岚不会轻举妄动。”   “如此,不过是限制了他,要将他彻底铲除,难……”   见识到楚朝晟跟钱丰岚的一战,秦晚瑟不由得蹙起眉头。   没想到绿阶青阶是道分水岭,相差如此之大。   而且,钱丰岚还未使出全力……   楚朝晟抬手在眉心划过,“本王有法子灭了他,只不过……”   他眸光暗淡,满是复杂之色。   “只不过什么?”   他抬头,幽深的黑眸望进她眼,“怕不能继续留在此地,继续守着你了。”   砰。   秦晚瑟心头重重一跳。   而后,一阵刀绞似的痛感迅速袭上心头。   眨眼间,她脸色消退,额上大汗淋漓。   楚朝晟瞳孔骤然一缩,“你怎么了?怎么回事?!”   秦晚瑟痛的说不出话,捂着心口的手恨不得伸进去将那颗作祟的心掏出来。   诅咒。   又发作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秦瑟秦晚瑟   这次诅咒发作,比上一回来的更加凶猛恐怖。   秦晚瑟只觉胸腔内扎进了狰狞的荆棘,有人拉拽着荆棘,在她血肉中缓慢进出,折磨着她的每一寸神经。   楚朝晟不明发生了什么,但看她一手紧攥着胸口,万分痛苦的模样,心下也恍若放在烧红的石头上煎熬,一面煎的绞痛,再换另一面。   只一刹那,他后背渗了满背的冷汗,掌心早已被冷汗濡湿,紧紧握住秦晚瑟的手,口中快又急的道,“告诉本王,本王该如何帮你?”   秦晚瑟张了张唇要说话,但痛感仿佛在心头迅速生根发芽,强大粗壮的根茎,将她身上所有力气尽数拔走。   胸腔剧烈起伏,她身上甘苦的药香味随着汗水不要命的往外挥发,甚至将房间内的脂粉香气都压了下去。   楚朝晟看她只张口却无力说话,那光洁的额上汗珠滚滚而下,只眨眼间就打湿了鬓边黑发跟颈边衣领,千军万马在前而面色不改的王爷,此刻心下恐惧被无限放大。   那恐惧似是一个黑洞,要将他一口吞噬。   “对了,流云、流云在这儿!”   楚朝晟将她一把打横抱起,“你忍着点,本王这就带你去找流云。”   他面色沉黑,原本殷红的唇,此刻却比秦晚瑟还要苍白上几分。   扭头一个箭步跨到门前,将紧闭的大门“砰”的一声踹开。   “流云!”   运起武气,声如雷震,场中一片丝竹之乐瞬间黯然失声,寻欢作乐声也在刹那消退。   整个花楼,刹那间静谧无声。   走廊上拥着美女的人比比皆是,楚朝晟一张俊脸好似玄冰雕刻,眼里杀气蒸腾,整个人好似杀神化身,一声怒吼。   “都给本王滚开!”   那些人听的心肝一颤,顿时亡魂皆冒,后背紧贴着墙壁,两股战战,大气不敢出一个。   看着楚朝晟脸上阴云滚滚,一副随时要提刀杀人的模样,紧闭两眼,不敢再动。   原本拥堵不堪的走廊,瞬间出现一条通畅的小路。   楚朝晟垂眸看了一眼怀中秦晚瑟,她呼吸越发急促,汗如出浆。   面色苍白,白的几乎透明。   她一手紧扣着胸口,另一手攥着他的衣领,娇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不住的发抖,好似暴风雨中不起眼的一颗小草,禁不住狂风骤雨,靠着顽强的毅力撑着。   即便痛成这样,他也没听到她吭一声,叫他心头凭空浇了一瓢滚烫的油,疼又怒。   他脸色越发阴沉,浓如泼墨。   抱着她脚下生风,一双剑眉紧拧。   “疼就喊出来,没人会笑话你。”   秦晚瑟已经听不到了。   痛感剥夺了她其他感觉,两耳嗡嗡作响,只隐约感觉楚朝晟的胸腔震动,却不知他说了什么。   贝齿深陷在唇中,口腔内早已血气翻涌,扣在胸前的手指甲内也泛起血色。   但即便如此,也硬是没有发出一声痛苦呢喃。   楚朝晟怒极、气极,更是心疼到了极点。   只怕再过不久,他就要气息错乱走火入魔。   终于,看到了前方百里流云所在的厢房。   “流云!”他又是一声怒吼,如同一道晴天旱雷蓦的在空中炸裂开来。   场中众人皆是魂魄一震,险些飞离体内,大气不敢出一个,眼巴巴望着楼上楚朝晟抱着秦晚瑟入了厢房门。   门“砰”的一声关上,众人只觉封印住了一头杀神邪鬼,心头狠狠的松了口气。   等再回过神来,每个人身上已经汗流浃背。   楚阎罗威名,仍旧令人生畏。   百里流云正在一个劲的饮酒,蓦的听到一声雷霆震喝,手中杯子应声炸裂开来,整个人酒意立马醒了七分。   回头一看,楚朝晟双眉紧锁,眼底压着一片阴云,怀中抱着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年郎。   待走近了一看那人面容,竟是他的王妃秦晚瑟!   当即酒完全清醒,连忙起身迎上。   空气中浓郁的甘苦香气迎面扑来,他往前迈的脚步倏地一僵。   这味道……   他绝不会认错。   是那天夜里从宝光阁楼上纵身跃下的女子。   秦瑟秦瑟……   秦晚瑟……   耳畔又想起先前楚朝晟对他道,“死了心吧,你没机会。”   怪不得……怪不得……   “流云!”   耳畔楚朝晟怒极的声音再次传来,他猛然回神,用力拍了下自己的脸颊,将乱七八糟的心思暂且打包抛到九霄云外,朝着床榻快步走去。   秦晚瑟面色苍白如纸,呼吸急促,整个人几乎蜷缩成个球,阵阵发抖。   百里流云眉头一拧,眼底掠过一抹忧色,而后手腕一翻,金针在手。   “朝兄,帮我按住她。”   楚朝晟忙照做。   金针寸长,百里流云深吸了口气,快速在秦晚瑟身上几个穴位上扎下。   但奇怪的是,秦晚瑟不仅没有丝毫变化,痛感好像愈发强烈。   她开始拼命挣扎,如同暴走的野兽。   尖锐的指甲在楚朝晟手臂脖颈留下猩红的痕迹,房间内瞬间血气翻涌。   “怎么回事?!你对她做了什么?!”   百里流云看着这一幕呆愣住了,“我不知,方才施的是止痛针,按理来说,不该这样……”   “你还有什么其他方法?快使出来啊!”   秦晚瑟越发不受控,力道奇大,楚朝晟竟然也有些按不住她。   “放开我!我要杀了钱霜儿!我要见左阳煦!”   她喉头发出一声嘶吼。   楚朝晟定睛一看,竟然在她眼里看到两抹幽暗猩红的光。   那光芒嗜血疯狂,与平日里的秦晚瑟大相径庭。   就好像……有另一个灵魂占据了这幅身躯。   门口,龙鱼听到不正常的声音,出现在门口。   一看楚朝晟怀中像是变了个人的秦晚瑟,面色一变,快步上前。   楚朝晟认得她,是跟秦晚瑟一块进来的女子,被秦晚瑟称为朋友的人。   看她靠近,也没有阻拦她。   龙鱼盯着秦晚瑟的双眸看了片刻,忽然抬手,手上金光缠绕,隐约有龙纹腾飞。   下一秒,她猛地抬手,一掌为刀,劈在了秦晚瑟后脖颈。   秦晚瑟身子一僵,而后软软的倒在了楚朝晟膝上。   楚朝晟大惊,“你对她做了什么?!” 第二百四十三章 禁术   龙鱼抬手抹了把额上冷汗,长呼出一口气。   对上楚朝晟隐着怒火的眸子,没有丝毫怯意。理所当然的道。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救她的命啊。”   楚朝晟沉着眉看她,对她的话还抱有怀疑。   旁边百里流云也是如此看着她,“心疾复发,如此武断打晕她,说不定会有副作用。”   “心疾?狗屁心疾!”龙鱼毫不客气的道,“你们两个修为看着都不低,怎么连中了禁术都看不出来?”   “禁术?!”   “是啊,你们难道不觉得,她刚刚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这是那个禁术……叫什么来着,我之前偷看娘的书的时候有看到过,一时之间想不起名字了。”   听她这么说,楚朝晟收回目光,与百里流云对视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深意。   百里流云复又问道,“她现在是晕过去了,那待会儿醒了该如何?”   “对,既是禁术,绝不会因为醒来就过去。”楚朝晟附和道。   龙鱼想了想,随后看着二人道,“你们谁见过她上回发作?”   “本王。”   “上回发作持续了多久?”   楚朝晟回想了一下,答道,“整整一夜。”   “不知道会不会一次比一次强,但是一夜肯定是没跑了。”她神色复杂的看着秦晚瑟,“怎么会中这种禁术……”   心思敛起,看楚朝晟还抱着秦晚瑟不撒手,龙鱼上前将他拉开。   “怎么还抱着?你们人类不是有句话说‘男女授受不亲’吗?你这样,让秦兄以后怎么嫁的出去?”   楚朝晟一张脸刹那漆黑,两侧咬肌都有些发颤,“本王是她的夫!”   “啊?你是秦兄的夫?”   龙鱼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重新将楚朝晟打量了一遍,口中喃喃念叨,“模样倒是尚可,不过秦兄可是很强的,寻常男子可配不上她……我二哥尚未婚配,我还想把秦兄介绍给二哥来的……”   她自顾自的喃喃,丝毫没有意识到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百里流云清了清嗓子,不着痕迹的转过身去,看天望地,憋笑憋的双肩轻颤,险些要内伤。   楚朝晟一张脸比锅底还黑,“抱歉,本王不小心叫你二哥打光棍了……”   “无妨无妨,我二哥十分俊美,不会打一辈子光棍的。”   “那还真是可惜了……”楚朝晟哼了一声,将昏迷过去的秦晚瑟打横抱起,准备出门。   “哎,你要去哪儿?”   “带本王夫人回府,你有什么意见?”   “把我也带上,没有我的龙神掌,秦兄醒过来之后禁术发作,你无可奈何。”   楚朝晟思量片刻,应了声“好”。   百里流云想跟上,但想了下那人是秦晚瑟、楚朝晟的王妃,而非秦瑟,那个叫他心动的女子。   迈出去的脚终是收了回来。   楚朝晟抱着穿着一身白袍男装的秦晚瑟大步跨出花楼,连带着龙鱼一起上了马车。   马车走远后,花楼内顷刻间炸了锅。   “楚王、楚朝晟,竟然为一个男子紧张成那般模样!”   “刚刚差点要大开杀戒啊,吓死我了……”   消息插上翅膀,不过一个时辰,传遍了大街小巷。   建宁宫。   永安一袭薄纱粉衣斜倚在贵妃榻上,肩头半落,放浪中带着几分勾人。   自上回赏花宴后,她便极少再看书画画,整日懒懒散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眼皮微撩,看向殿下坐着的女子,眼底一闪而逝的嫌恶与不耐。   “霜儿妹妹,许久不见你进宫,此番寻我,所谓何事?”   钱霜儿张了张嘴,看了看伺候在她左右的宫娥。   永安坐起身子,抬手一挥,“你们先下去吧。”   “是。”   左右宫人退去,只剩下钱霜儿与永安二人。   她温柔的眉眼多了分严肃,“说吧,什么重要事。”   钱霜儿心满意足的一颔首,“事关……秦晚瑟。”   “她?”   永安眉心不可见的皱起,而后重新躺在贵妃榻上闭目假寐,“她能成什么气候,还值得你亲自进宫来寻我一趟。”   “此言差矣,”钱霜儿站的笔直,两眼精光闪烁,望着殿上女子,“若是真的秦晚瑟,必然不成气候,只需我动动手指头,就能叫她灰飞烟灭……”   永安掀起眼皮看她,嗤笑一声,“听你的意思,眼下这秦晚瑟是假的?”   “是假的,也并非假的……”   永安细眉高高挑起,重新坐直了身子。   “此话何解?”   “秦晚瑟出嫁睿王府当日,我曾命人给她服下噬心散,亲眼看着她喝下去的。”   永安轻嗤一声,半开玩笑半带鄙夷,“真够下作的啊……”   “她留在国公府又不得宠、又不招人待见,继续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我不过帮她一把罢了,”钱霜儿丝毫不以为意,“噬心散,无药可解,最起码,秦晚瑟无法解,可她却活下来了。”   “许是运气好,死里逃生的例子又不是没有。”   “比起运气,我倒更相信……她用了禁术献祭之法重生。”她眸底掠过深意,继续道,“世人皆知,秦晚瑟先前是个毫无武气的废物,可她如今修为飞速猛进,还会炼丹,至少三品,还会炼器,段位不祥,这是一个多年的废物能做到的吗?”   永安听着,眉尖跟着蹙起,“难道她真的用了禁术?”   “除此之外,别无解释。”钱霜儿眉眼皆是笑意,抬手看了看自己新染的豆蔻,“我就说嘛,一个废物,怎么可能一朝冲天?压过我?只能找这种歪门邪道了。”   “但知道了她用禁术又能如何?你我二人又不知解开禁术之法。”   “现在不知道,不代表以后不知道……我太了解秦晚瑟了,她从小生在尼姑庵,长大便被接回来,其余地方一概没有接触过,这禁术绝对就在这两个地方之中,只要花费些力气,说不定就能找出解除禁术之法了。”   她笑如蛇蝎,“到时候,她仍旧是先前那个一无是处的废物,楚王也不会再倾心于她,德才兼备的永安公主,才是与楚王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永安垂在身侧的手一紧,心砰砰狂跳开来。   “你想让我如何帮你?” 第二百四十四章 是她又不是她   楚王府,缀锦园。   秦晚瑟安静的躺在床榻,面色苍白,被昏黄的烛光映照,镀上一层淡淡的金。   楚朝晟守在床头,看她未曾有要醒的迹象,心下暗暗一松。   这会儿镇定下来才有心情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切。   秦晚瑟双眼红色幽光闪过之后,就开始嘶吼着要去杀掉钱霜儿,还要去见左阳煦……   脑子里太多事情乱成一团,他浓眉紧皱,抬起一手掐了掐眉心。   起身准备出去透口气,回头一看,龙鱼立在门口,拿着一整只葱油鸡张大了嘴巴准备狠狠的咬一口。   见楚朝晟看着她,飞快的将葱油鸡藏在身后,一手揉了揉鼻尖,清了清嗓子。   “那个……”她不好意思的走了进来,见楚朝晟还盯着他,有些肉痛的一咬牙,将手中葱油鸡递到他面前,“给你。”   楚朝晟无语的闭上眼深吸了口气,“本王不吃。”   “真的?!”龙鱼惊喜的两眼星光闪闪,“你可别后悔哦,厨房就剩这一只鸡了。”   “嗯。”   到了晚膳时候,楚朝晟才明白龙鱼说的“只剩这一只鸡”是什么意思,有些追悔莫及。   等到龙鱼嗦干净最后一根骨头,他开口道,“此禁术名为何?可有破解之法?”   龙鱼把十根手指头挨着嗦了一遍,才道,“还不清楚她是什么症状,具体还得等她醒来再说,我现在也不好断言,再者,那本记载禁术的书,是早些年在我娘书房偷看到的,记的不是很清楚了,不过……应该有破解之法的。”   说了等于没说。   楚朝晟眉心笼着厚重的浓云,没有丝毫要散去的意思。   “话说你不是她的夫君吗?怎么连她中了禁术都不知道?”   龙鱼大喇喇的坐在桌前,上下打量着他,眼底透出几分轻蔑,“你这夫君当的未免也太不称职了,要是换做我二哥的话,绝对不会这样……连自己夫人身上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楚朝晟蓦的心神一震,被她一语点醒。   确实……   他好像对她从未深入了解过。   只知道她与左阳煦的过去,只知道她是出现在自己生命里的一道光,只要靠近她就会很安心,不想放她离开。   她童年是如何,回了秦国公府又是如何,从一个世人称谓的废物,变成一个敢跟他正面刚的人,中间又究竟经历了怎样痛苦的过程……   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喉头发涩,心头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起,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说的对,是本王不称职……”   龙鱼只是吐槽一下,但看他握着秦晚瑟的手,双眼发红,一副罪孽深重的模样,反倒不知该如何是好。   “唔……”   正在此时,躺在床上许久没有动静的秦晚瑟眼皮轻颤,有了要转醒的迹象。   还不等龙鱼做出反应,她蓦的抬手扣住心门,指尖仿佛要深陷进胸口,将那颗剧痛的心硬生生掏出来。   “轰”的一声,身上橙色光芒倏地亮起,整个人好似被风托起悬在虚空,满头黑发肆意飞舞。   楚朝晟见识不妙,心下一沉,手上飞快掐诀,“缚!”   绿色的藤蔓伸出,将秦晚瑟四肢紧紧缠住,将她重新困在床榻,飞快回头冲着呆愣住的龙鱼高声道,“还愣着作甚!快!”   龙鱼一手亮起金色光芒,龙纹环绕,舞动之间隐约有龙吟之声。   一记重掌劈在秦晚瑟脖颈,下一秒,秦晚瑟便安分下来,乖乖睡了过去。   只这么一会儿,楚朝晟额头就渗出了汗珠,看着躺在床上的秦晚瑟,眸色深沉。   “这次发作,比上次严重。”他道。   上次只是心痛无法忍受,而这次,完全不一样。   “距离上次发作,你可记得隔了多久?”   楚朝晟回想了一下,“两月有余。”   “记下这个时间,说不定是个规律,找到规律,就好压制。”   楚朝晟抿唇不说话,只看着昏睡中的秦晚瑟,两眼泛了猩红。   “你休息吧,她若醒了,本王叫你。”   龙鱼坐在圆桌前,一手撑着下巴,看着秦晚瑟黯然伤神。   闻言摇了摇头,“我身体强悍,十天十夜不睡都无所谓,倒是你,看着眼珠子都要爆了,不然先休息吧?”   “……”楚朝晟:“不必。”   这一夜,十分漫长。   秦晚瑟过一个时辰就会醒来一次,而且似乎被剧痛刺激,比上一次挣扎的更加剧烈。   好在楚朝晟修为深厚,完全撑得住。   但是龙鱼到最后有点撑不住了。   “不行了,龙神掌太费精气,再来一次我怕是顶不住了。”   楚朝晟透过窗外看了一眼天色。   东方亮起了金光,但距离日出还有一段时间。   若是这时间内,秦晚瑟再醒来一次,龙鱼撑不住,他一个人该如何阻拦?   心神比方才还要紧绷,一瞬不瞬的盯着床榻上的秦晚瑟。   一刻钟后,天色越来越亮,秦晚瑟还躺在床上,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看来是没问题了。”龙鱼松了口气。   楚朝晟却没有丝毫放松,两条浓眉紧蹙,注视着紧闭双眼的秦晚瑟,掌心汗涔涔。   片刻之后,床上人不再似先前那般狂躁,缓慢的睁开了双眼。   楚朝晟心下一紧,当即前倾了身子,声音有些发颤。   “感觉如何?”   重新睁开的那双眼,黑白分明,宛若静止的湖泊,毫无波澜。   她漫吸了口气,看了一眼旁边的楚朝晟,“王爷……”   见她要起身,楚朝晟忙伸手将她扶起。   “确定没事了吗?刚刚你……”   秦晚瑟摇了摇头,冲他挽唇一笑,“没事了,要王爷担心了。”   楚朝晟没说话,看着她薄唇紧抿。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龙鱼趴在桌上,整个人都软了,“精气真的一点都没有了,被榨干了……”   “辛苦你了……”   秦晚瑟收回视线,落到楚朝晟身上,“王爷,我口渴了,想要一杯茶水,可以帮我倒一杯吗?”   楚朝晟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好。”   起身朝圆桌踱去,衣摆浮动,背对着她。   忽然,秦晚瑟眼底精光一闪,手腕翻转,一把激光枪在手,瞄准了他的后背,扣下了扳机。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手腕上凭空出现一道绿色的藤蔓,猛地用力一勒。 第二百四十五章 本王听你慢慢说   “你是谁。”   楚朝晟一双黑眸沉似冰湖,一瞬不瞬的盯着秦晚瑟那双眼,声音冷如碎冰,压迫感迎面而来。   手腕上的青藤收紧,勒的骨头发出咯咯响声,秦晚瑟手中的激光枪掉落在地。   龙鱼一脸茫然的看着二人,看到秦晚瑟手臂被勒出了印子,当即暴怒。   “喂!你对秦兄做什么呢!”   “站那儿别动!”   楚朝晟一声爆喝,龙鱼竟被镇住,立在原地没有再动。   秦晚瑟漫吸了口气,眼眸流转,“王爷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别装了,你不是她。”   楚朝晟语气笃定,没有丝毫犹豫。   一句话出,旁边的龙鱼瞪圆了双眼,“喂,她不是秦兄还能是谁?!”   秦晚瑟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我有些好奇,一模一样的脸,王爷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从未跟本王开口要帮忙。”   秦晚瑟眼底光芒闪动,“原来如此……”   “换她回来。”   “如果我说不呢?你要杀了我不成?”秦晚瑟笑了,“杀了我,这女人一样活不了,王爷可想清楚。”   楚朝晟眉心沉沉压下,俊脸如泼墨,隐约有雷霆翻滚。   看他拿自己没办法,秦晚瑟还抬了抬手腕上的藤蔓。   “索性把这东西解了去,伤了我,也是伤了她。”   她眼里笑意盎然,却莫名让人感觉有些森冷。   看着她嚣张的模样,楚朝晟额角青筋狂跳。   他越是如此,秦晚瑟就笑得越开心。   忽然,楚朝晟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   “即便本王同意松了你,可她……同意吗?”   秦晚瑟脸上笑意逐渐消失,“你什么意思。”   “秦晚瑟!还不速速醒来!”   一声怒喝,恍若霹雳雷震,旁边龙鱼连忙捂住了耳。   秦晚瑟登时一僵,两眼发直,而后身形如柳般前后轻晃,两眼一闭,复又缓缓睁开。   双眼黑白分明,清冷沉静,一双蛾眉颦蹙,垂眸一看自己手腕上的缚令,还有掉落在地的激光枪,眉心拧的越紧。   “可有伤到王爷?”她开口第一句。   “中了禁术为何不告诉本王?!”他声音带着质问,语速比她还快,胸膛可见的上下起伏。   秦晚瑟就知道,他生气了,很生气。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有多危险!”   “王爷我……”   “本王就那般不可信?”   楚朝晟喉结滞塞的上下滑动,仿佛有火炭梗在喉头,嘲讽的扯唇一笑。   秦晚瑟望着他的眼,眸色漆黑,闪动着受伤的光泽。   仿佛一根刺般深深扎入她心头,只要拔出,就会鲜血淋漓。   “事出有因,我……”   “你身体不舒服,好好休息,本王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他仰头深吸了口气,白袍猎猎作响,迅而扭身离去。   秦晚瑟下意识的追出去一步,但见他一抹衣角已经消失在了视野当中,又停了下来。   “怎么不追了?”龙鱼问。   秦晚瑟缓缓吁出口气,“迈出这一步,全盘计划皆乱,动辄……满盘皆输。”   “计划比得上身边人生气重要吗?”   此话一出,秦晚瑟瞳孔猛地一睁。   龙鱼挠了挠鼻尖,“你们两个真是太奇怪了。”   秦晚瑟抛开乱糟糟的思绪,抬头问龙鱼,“方才发生了什么?麻烦你告诉我。”   “说起刚才,真是神了,你夫君,他竟然一眼就看出来不是你。”   秦晚瑟惊讶的瞪圆了眼,“王爷吗?”   “对啊,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一眼分辨出来的……”   秦晚瑟心下微动,回眸复又望向楚朝晟离去方向。   夜里,晚风萧瑟。   最热的时候已经过去,眼下会越来越冷,直到入秋。   楚朝晟坐在房梁上,修长如竹的手指勾着喝完的酒坛,一身白衣簌簌,抬眼望着空中正圆的一轮婵娟。   身侧风响,衣袂破风,夜雨一身玄衣握剑稳稳的立在他身旁。   他看也未看,将旁边的未开封的一坛酒朝他抛去。   “坐下陪本王喝酒。”   夜雨利落的伸手接下,踱步走到他身旁,将酒坛放在他身旁。   “夜雨要守夜护卫,不能饮酒,不过可以为王爷分忧。”   楚朝晟漫吸了口这夜里的冷气,一口下去,肺腑冰凉,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一瞬之后,又被泛上来的酒气熏染。   “她什么都不肯跟本王说,”他开口,满嘴苦涩。   说是合作关系,但她好像从来不需要他做什么。   她需要的,好像只是楚王妃这一层身份而已。   夜雨垂眸看着他,片刻之后收回视线,望向远方。   “她不说,王爷去问不就好了,总是要有一个人主动,怎能是姑娘先主动。”   楚朝晟握着酒坛的手动了动,抬眸看他。   这个男人,从他年幼时期,一直伴他到现在,如兄长般的存在。   他说的话,总能在关键时刻指点迷津。   这一回,亦是如此。   看着他不发一言,夜雨忽然笑了。   “修为第一,作战第一,容貌第一,奈何谈情说爱一条,竟是老幺……”   楚朝晟心结已解,心情好了不少。   浓眉高高一扬,“倒是你,又未曾谈情说爱,怎的懂这么多?”   “夜雨不懂,只是考虑的多了,便觉得应当如此才对。”   楚朝晟拍开两坛酒,一坛放在自己旁边。   “坐下饮酒,今夜无需守夜。”   夜雨犹豫了一下,眼角余光瞥见飞檐下的一道身影,没有多言,身形一闪,消失在了空中。   屋檐下,秦晚瑟看见夜雨的身形消失,顿时明白过来他是何意。   漫吸了口气,手腕一翻,掌心多了一只小巧的蜜蜂。   蜜蜂振翅,飞到高处,在楚朝晟面前停了下来。   “王爷。”蜜蜂腹上红光闪烁,秦晚瑟的声音传了出来。   楚朝晟微愕,看着眼前的蜜蜂,紧抿着薄唇,捏着酒坛的手却早已握紧。   “事情繁杂,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日后慢慢道来,如何?”   楚朝晟呼吸微紧,“日后是多久?”   秦晚瑟以为他问期限,犹豫了一下,正踌躇该如何回答,楚朝晟的声音就在那头传来。   “本王有一辈子的时间听你慢慢……”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一体双魂   他语调似是天边月洒下来的柔柔光芒,叫秦晚瑟原本有些紧张的心逐渐平复。   “王爷……”   还待要继续说,身侧忽然白影一闪,楚朝晟落在了她身旁,手中握着她的那只小蜜蜂。   “看不到脸,光听语声音,本王难猜你心思,还是这样好些。”   秦晚瑟面上一闪而逝一丝不自然,很快被她掩了过去。   “左右还有很多话要说,如此也好,不过……”秦晚瑟上前,在蜜蜂头顶轻敲两下,只见蜜蜂两眼一亮,而后在空中投影出来一个屏幕,清晰的倒映着秦晚瑟此刻的影像,包括她的一言一行,全都实时同步。   楚朝晟眼里露出震惊之色。   “这等星器,本王还从未见过……”   秦晚瑟笑笑,“等我修为大成,日后会让王爷见识更多的。”   楚朝晟眼里隐了笑意,“本王拭目以待,不过话说回来,这个东西,只能看到使用者本人吗?”   秦晚瑟手腕一转,掌心又多了只蜜蜂,比楚朝晟面前的那只小巧些,浑身条纹不是黄黑,而是粉白色。   “关联。”   她话音将落,两只蜜蜂从空中飞到一处,头上触角一碰,再又分开。   “王爷试试。”   楚朝晟学着她刚刚的模样,手指在蜜蜂脑袋上轻点两下。   影像再次出现,是秦晚瑟。   而秦晚瑟面前的蜜蜂也出现了影像,是他本人。   二人对话在蜜蜂后背传递出来,一字不差。   楚朝晟将蜜蜂收入掌心,“是不是有了这东西,日后本王可以随时随地联系你?”   “不错。”   “多远都行?”他眉头高高扬起,眼底闪烁着慧黠的光。   “只要蜜蜂没有损坏,理论上是可以的。”   楚朝晟闻言,闭眼再睁开,掌心蜜蜂已然不见了踪影,被他放入了灵界。   “那本王就收下了。”   秦晚瑟原本就是准备送给他的,但是看他如此迫不及待的收走,生怕自己反悔的模样,不觉有些好笑。   楚朝晟神色一正,“谁给你下的禁术?”   秦晚瑟深吸了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决定。   “此事说来话长,我长话短说。”   楚朝晟不由得呼吸跟着一紧,站直了身子。   “第一,秦晚瑟在嫁给睿王的路上,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只是跟她同样外表的另一个人。”   “第二,体内的禁术诅咒,是秦晚瑟临死之前所下,什么时候会发作我并不清楚,只知道,这诅咒要我杀了钱家所有人……”   除了钱霜儿,她并不想置其他人于死地,但是这诅咒不容。   她说的简短,若是换做其他人,只怕会听的云里雾里,但是楚朝晟却明白了。   怪不得她与传闻中丝毫不符,怪不得她处处针对钱家,所有问题在一瞬间迎刃而解。   这么说来……跟左阳煦有着青梅竹马时光的秦晚瑟,也并非是她?   楚朝晟眼底光芒一闪,心头纠结了许久的疙瘩,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秦晚瑟瞧着他,见他没有想象中的惊诧,还隐隐有些放松之态,心下疑惑。   “王爷……莫非早都知道了?”   楚朝晟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只先前猜测过你并非秦晚瑟,但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回事……但是本王有一事不解。”   “王爷请说。”   “本王没理解错的话,你现在是一体双魂,你的灵界星器,为何她也能用?”   秦晚瑟眉心也跟着一沉,陷入沉思。   蓦然想起先前魂魄受创时候,在那一片黑暗之中遇到的原身。   一个大胆的想法蓦然跃出脑海。   “或许……”   “你想到了什么?”   “我二人魂魄……正在相互影响、逐渐融合。”   楚朝晟心头蓦的一震,方才一直没有多大变化的面色骤然一冷。   “魂魄……融合?”   若是魂魄融合,那他眼前的秦晚瑟,还会是她吗?   他不敢继续往下深想。   “我的灵界是与魂魄共生共存的,除却这个解释之外,我再找不出其他合理的解释了……”   秦晚瑟双眉紧蹙,同样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楚朝晟的想法,她同样也有。   若是融合之后,她会变成谁?   “荒唐!荒谬!本王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他蓦的伸手,握住秦晚瑟的手,阔步返回缀锦园。   脚下步伐生风,秦晚瑟能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急怒气息。   “王爷要做什么?”   “找那个女人,她不是说曾见过这种禁术吗?既然见过,那必然会有解决之法。”   “王爷,你冷静点。”秦晚瑟手上一用力,拉住他。   “先不说我与龙鱼相识还未有多久,如此重大之事,她未必肯帮忙,即便她肯帮忙,我也不认为,禁术之书还在她那里,若是在她那里没有流传,那我禁术是如何中的?”   她说的在理,楚朝晟发热的头脑迅速冷却了下来。   他沉吟片刻,快速道,“本王即刻派人前去水念庵与国公府搜查,有结果本王再来告知你。”   说着,他抬脚就要走,想到了什么回头对秦晚瑟郑重道,“最近小心,外面不安全。”   秦晚瑟知他的意思。   钱丰岚要丹药疗伤,他提前跟丹心房打了招呼,应该不会有人给他炼制丹药,而她的身份暴露,钱丰岚必定会盯上她。   她修为也不算高,虽然星器有些棘手,但是钱丰岚要想拿下她,还是轻而易举的。   “王爷放心,我会多加小心。”   看她应下,楚朝晟这才舒展眉头,快步离开。   事情得以解决,秦晚瑟长长松了口气,望了一眼头顶明月,打道回府缀锦园。   夜色愈浓。   钱府,此刻灯火通明。   烟雾缭绕的厢房内,钱霜儿正躺在地上,接受着钱丰岚的操血术。   诡异的血色遍布全身,钱丰岚一手掐诀,以青色武气一催,血色尽数被钱霜儿吸收。   屋内橘色的烛光暗淡,似是破败的蚊子血将整个房间映照的通明。   被风一吹,灯影摇曳,打在墙上的影子,好似鬼影曈曈。   “好了,起来吧。”   钱丰岚收回双手,放在膝上,闭目打坐。   躺在地上的钱霜儿悠悠睁开双眼,眼底精芒矍铄,比先前更有生气活力。   “多谢老祖。”   “不必谢本座,辅助你哥哥早日寻到灵旷下落与本座,才是真的感谢。”   “说起这个……我听哥哥说,灵旷下落未明,看谁修为进步神速,便是谁拿的,我这儿,倒是有一怀疑人选。”   “谁?”   “秦晚瑟。”她笑颜如花。 第二百四十七章 你家夫君不是人   “又是那丫头。”钱丰岚目光凝在她面上,沉吟片刻,“该不会是你公报私仇吧?”   “非也……秦晚瑟如今是橙阶,可老祖猜猜看,她用了多久到了橙阶?”   “多久?”   “掐指算算,该不到三个月吧……而且,这丫头,还是个炼丹师,品级不下三品。”钱霜儿如数家珍似的说着。   “短短三个月,到达别人三年都未必能到的阶段,只怕独她一人,要说没靠什么天材地宝,我才不信,霜儿想着,若是老祖能将她抓来,伤势必定不日痊愈……”   钱丰岚有些心动的舔了舔唇,“但是目下,本座不宜频繁出手,天罚目前没有动静,但不代表日后没有动静,雷劫降下,唯有全盛期的本座才可抗下,否则……”   “不是有钱崇叔在吗?钱崇叔也是快到绿阶的人,只要他出手,对付一个橙阶的丫头,还不是手到擒来?”   钱丰岚点了点头,高声道,“钱崇,你进来。”   门框响动,钱崇踱步进来。   钱霜儿立在一侧,甜甜的叫了声“钱崇叔”。   钱崇看了她一眼,举步踱到屏风前停下,“见过老祖。”   “你去盯着秦晚瑟那丫头,若有机会,就将她绑了给本座送来。”   钱崇面露难色,回头看了一眼钱霜儿,知道定然是她出的主意,便道,“老祖,钱崇办不到。”   钱丰岚睁开双眼,“你说什么?是本座现在说话不管用了?”   钱崇低垂下头,“不是,钱崇正要跟老祖汇报,秦晚瑟身边多了个奇怪的女子,口吐神火,实力强悍,而且招式十分奇怪,像是……”   “像是什么?”   “像是龙族之人。”   龙族!   钱丰岚身上气息激荡起来,“魔兽森林的强者,怎么会出现在人类之所?”   若非有龙族坐镇,魔兽森林那丰富的灵旷、以及魔兽身上纯净的灵核,只怕早都被人类猎杀夺去了个干净。   可如今,魔兽森林仍旧屹立不倒,而且人类鲜少有敢踏足的,全都是仰仗龙族存在。   “属下不知。”   “若是得了龙族的灵核……本座这身伤,不光可以痊愈,说不定还会一举再上一层楼……”   钱丰岚眼里闪烁着贪婪的光,“你立刻去通知钱坤,暂时无需与丹心房人接洽,你二人一同派人盯着那龙女下落,等她一人落单时,便设计将其拿下!”   “是……”   钱崇退下,钱霜儿拧眉看向钱丰岚,“老祖,那秦晚瑟呢?”   钱丰岚闭上两眼,重新开始打坐,“区区一个橙阶的丫头而已,你再接受几次本座精血,不日便可迈入绿阶,何需忌惮于她?而且有本座在,钱家将立于天武之巅,你也绝不会止步于此,目光长远些。”   钱霜儿深吸了口气,“是。”   阴谋在黑夜中发酵,而后在日光出来的刹那躲藏的无影无踪。   迷迷糊糊中,秦晚瑟梦到自己被轰炸碎裂的石头压住了胸口,呼吸一阵困难,艰难的从梦中醒来。   定睛一看,龙鱼似是八爪鱼般,半个身子都压在了她身上。   她睡的香甜,口水拉出来一条晶亮的水线,嘴里还砸巴砸巴,“嘿嘿……葱油鸡……”   秦晚瑟一阵无奈,尝试着拨开她身子,没想到越缠越紧,这丫头竟然还张大了嘴,朝她脖颈靠近。   砰——   秦晚瑟一记暴栗敲下,龙鱼一脸懵逼的睁开了眼,“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事,该起来用早膳了。”   秦晚瑟说着,趁机挣脱了她的束缚,下床洗漱更衣。   龙鱼打了个哈欠,“还有吃的吗?昨晚上我饿了去厨房把能吃的都吃了……”   话音将落,外面追月急吼吼的敲门。   秦晚瑟一打开门,就见追月一脸焦急的道,“小姐,厨房昨天夜里遭贼了,什么都没剩下,小厮才出去买菜,早膳怕是要等一会儿了。”   秦晚瑟无语的回头看着正在床上打哈欠的“贼”,叹了一声,“无妨,王爷呢,可用膳了?”   追月摇头,“王爷一大早就没见人影。”   秦晚瑟这才想起,他昨夜说去帮自己去查禁术之书的来源,怕是出去之后就没回来了。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手腕一翻,取出小蜜蜂,在它小小的脑袋上轻轻一点。   “王爷。”   片刻之后,另一头传来楚朝晟的声音。   “想本王了?”   从小蜜蜂中传出来的声音,似乎比平日里听到的还要磁性有韵味。   秦晚瑟面上微红,岔开话题道,“国公府内寻找禁术之书一事交由我,我或许更方便些。”   楚朝晟犹豫了一下,“可。”   “楚王爷,你们凭什么查封我们钱家的商铺?我们究竟犯什么事?”   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楚朝晟的声音冷了下来,“钱府与白府勾结外党,有谋逆之嫌,本王奉命查封钱府上下商号田产,若有违令者,杀无赦……”   旋即,便是一阵打斗惨叫声。   “怎么回事?”   “钱家最近太过嚣张,本王敲打一下他们的气焰罢了,你无需担心,安心等本王回来。”   蜜蜂身上红光停止,通话中断。   龙鱼从床榻上下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洗漱干净。   “你夫君出去办事了啊?”   “嗯。”   随口应了一声,才发觉龙鱼刚刚称呼的是“你夫君”,脸上不禁又是一热。   “ 话说……你知不知道你夫君是什么来头?”   “天武国楚王爷。”   “不是这个,总感觉他身上的气息很独特,好像不是人……”   “什么意思?”   龙鱼为难的挠了挠头,“我也说不上来,我才活了没多久,双目还未开睛,要是娘的话,说不定能看出来,不过你要小心点,他的身份绝对不一般。”   秦晚瑟正要深思一番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手臂就一紧,被她拽出门外。   “出去觅食去!”   带着龙鱼出门,像是带了个小孩。   走一路看一路,见到什么都想要,秦晚瑟跟在她身后,像是掏银子的机器。   忽然见前面围了一群人,龙鱼兴冲冲的拉起她往里面挤去。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新鲜出炉的龙骨!磨成粉用水送服,包治百病!”   龙骨? 第二百四十八章 街头淘宝   这是一处杂市,有卖灵器的,也有贩卖灵兽的,还有卖丹药的。   好货压海底,得慧眼识珠,会淘才行。   秦晚瑟扫了一眼地摊上摆着的白骨架,一眼看上去就是猪的胫骨,居然说是龙骨……   正要拉着龙鱼离开,却惊觉旁边女子不见了踪影。   “哎,好汉撒手,平白无故的……为何要动手啊?”   前方,龙鱼一手提着叫卖商人的衣领,一手紧握成拳悬在空中,一副怒气滚滚的模样。   “你贩卖龙骨,还好意思说平白无故?”   当即一拳砸下,打的那老板七荤八素,眼前直冒金星。   周围人越聚越多,秦晚瑟无奈的揉了揉眉心,这丫头……生怕别人猜不出她的身份。   “那不是龙骨,是猪骨……”   “啊?不是龙骨?”龙鱼回头看她,见她神情笃定,尴尬的贝齿咬住下唇,旋即又是一拳打在那老板脸上,口中怒吼道,“你竟然卖假货?!”   左右围观群众立马哄闹起来,口中高呼打的好。   龙鱼心下一松,脸上尴尬之色褪去,化身为见义勇为的勇士,教训了一番那老板,功德圆满的身退。   “我们走吧。”   秦晚瑟好笑的看着她一脸侠义之气,“歪打正着干了件好事,是吧,龙大义士?”   龙大义士龙脸一窘,清了清嗓子,拉着她赶往下一个摊子。   “提示,附近有灵物波动。”   脑海中,沉寂许久的镇龙,再次发出了声音。   秦晚瑟面色一肃,步伐跟着放缓,沉入识海,与之交流。   “方位。”   “正前方五十米处。”   秦晚瑟朝着镇龙所说方向望了望,一个不起眼的小摊出现在前方,摊主穿着朴素,双手插在袖口里,晒着太阳在酣睡。   斜眼一瞥,龙鱼蹲在一个卖鱼的地摊上专心玩着,便举步朝那摊子走去。   摊子就是一块拼凑起来的破布铺在地上,上面摆了一些瓶瓶罐罐,还有一些碎骨头之类的东西。   而秦晚瑟的视线,落在了角落里的一个雕刻简陋的木头人身上。   伸手拾起把玩了一下,不见有甚奇特之处,但镇龙的说法绝不会有错。   眸底光芒一闪,抬眸看向还在酣睡的摊主。   “掌柜的,来生意了。”   那摊主两眼迷瞪的睁开,看摊子面前终于有人了,还以为是场幻觉,揉了揉眼,看真的有人,穿着打扮虽然素净,但绝不是缺钱的人,连忙坐直了身子。   “哎呦这位姑娘,看上点什么?”   秦晚瑟放下手中的木头人,在摊子里又是一番挑挑拣拣,“东西货色都不是很好啊……”   摊主一听这话,苦了脸,“话不能这么说,咱们家的东西跟其他地方的绝对差不了多少,缺的是姑娘这种慧眼的人啊。”   “这个怎么卖?”   秦晚瑟拾起一个玉石雕琢的挂坠,看向摊主。   “哎呦,姑娘果真好眼光,这东西,可是咱们的镇摊之宝,得这个数。”   他伸出五根手指。   “五两?”   “哪儿能啊,五两连点边角料都买不到,五十两!”   “五十两?”秦晚瑟掉头回去,指了指玩鱼玩的不亦乐乎的龙鱼,“看到那个人了吗掌柜的。”   摊主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怎么了?”   “我朋友,刚刚那姑娘打了一个卖赝品的摊主,两眼被打的乌青,那叫一个惨呐……不信你可以逮个人问问。”   摊主上下看了秦晚瑟一眼,“唬我?姑娘,凡是在这儿混的,可没有一个怕事的,别说她是打青了人两眼,就是剜了人眼珠子,咱这玉坠也不能降价。”   “哦?是吗?”秦晚瑟一脸遗憾的放下玉坠起身,“那看来这生意做不成了,即便是个赝品,我还挺喜欢的来着,罢了罢了……”   说完,佯装转身要走,那摊主急了。   “哎呦姑娘,有话好商量,咱们不是不卖,只是您砍价砍的也忒低了,给咱加点。”   看他一脸期待谄媚的模样,秦晚瑟眉梢一扬,说了个数,“三两。”   “成交!”   秦晚瑟额上挂下三道黑线。   买贵了……   摊主站起身将玉坠拾起,递到秦晚瑟面前,“你看看,咱们做生意就是这么简单,有商有量,这不你好我也好?”   秦晚瑟没有急着接,瞥了眼摊子里的木头人,“家中还有个弟弟,我买了这坠子,摊主不妨好人做到底,那木头人一块送我吧。”   一块碎玉坠卖了三两,那摊主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哪儿还在意秦晚瑟为何非要那木头人。   更何况那木头人是他随便在地上捡的,捉摸卖个几文钱就不错了。   三两银子到手,谁还管那几文钱的事,便将木头人一并交到秦晚瑟手里。   拿了东西,秦晚瑟眼底浮起一丝满足。   将东西收好,正要去找龙鱼,却发现她左右两边,有神色不善的人正在缓缓靠近。   龙鱼那丫头趴在池子上,两手左右开弓,只顾着捞鱼,对此浑然不觉。   眼看着两边人就要贴近龙鱼,秦晚瑟一个箭步上前,轻拍龙鱼肩头。   肩头突如其来的触碰,把龙鱼惊了一跳,到手的鱼一个甩尾游走了。   “啊……我的午膳……”   回头,两眼幽怨的望着秦晚瑟。   “无妨,请你吃更好的。”   龙鱼立马嬉笑颜开,搭着秦晚瑟的臂膀,越走越远。   身后,几个平民装扮的人眼神冰冷的互相对视了一眼,跟了上去。   秦晚瑟带着龙鱼,佯装无事,却净往人群里钻。   晃来晃去,几下人流就将身后的人给冲散。   魂力探查不到身后追踪的人,秦晚瑟松了口气,终于放缓了步伐,回头望向来时路。   那些到底是什么人?   钱家人?   可为什么盯上的是龙鱼?   “看啊秦兄,前面是咱们上次吃过的那家酒楼!”   龙鱼兴奋的在旁边大叫,打断了秦晚瑟的思虑,不等她反应过来,龙鱼就撒了欢的往酒楼里跑。   砰——   才入门口,眼前人影一花,直挺挺的跟一人撞了满怀。   冲劲儿过大,直接将那人撞倒在地,整个人也压了上去。   “唔……”   她两眼紧闭,下一秒却觉唇上一软,不知碰上了什么东西……   秦晚瑟赶来一看地上的二人,瞬间倒吸了口冷气。 第二百四十九章 有人跟踪   地上,左阳煦一身天青色长袍被龙鱼结结实实的压在身下,直接看呆了左右过路的人。   包括秦晚瑟。   左阳煦一双眼怒的火星子直溅,手上猛地用力要将龙鱼推开,奈何这丫头看着瘦瘦弱弱,这身板却是十分结实。   他用力一推,龙鱼双手没撑着,嘴又重重的磕了上去,两人唇上直接见了血。   “噗……”   人群中,不知是谁没忍住笑了一声,左阳煦脸黑的能直接拿毛笔蘸着写字。   秦晚瑟忙上前将龙鱼扶起,“没事吧?”   她这话一出,左阳煦耳畔登时雷电炸裂般的轰隆一声响,惊愕的抬起头来,看到了秦晚瑟那张素净脸蛋的瞬间,整个人仿佛被雷电击中,僵在了原地。   “我的嘴……嘶……”   龙鱼抬手碰了下唇,结果指上沾了嫣红的血,吓得她两眼顿时睁的浑圆。   秦晚瑟不慌不乱的找出伤药给她抹上,“别动,马上就好。”   药膏清凉,抹上之后,龙鱼感觉不到疼了,顿时眉开眼笑,看着还在地上坐着一脸震惊之色的左阳煦,忙上前要扶他。   “不好意思啊,我刚刚没看清楚……”   “滚开!”   左阳煦怒声咆哮,自己快速从地上爬起,不敢看秦晚瑟的眼,夺路而逃。   “东家、东家你没事吧!”   店小二看到这边情况,忙追过来,可是左阳煦已经跑远了,不见了踪影。   “你们……认识?”   龙鱼望着左阳煦离去的方向,回想着方才他看秦晚瑟的眼神,很不寻常的样子。   “认识。”   “你不去看看他吗?”   现在追上去看他,只怕会让他更难堪吧?   “不用,去用膳吧。”   无论看多少次,秦晚瑟还是会被龙鱼深不见底的胃给震惊到。   满满一桌子的菜,她吃了没有多少,全都被龙鱼吃了个干净。   盘子到最后都是亮的,估计也省了刷碗师傅一番忙活。   “吃……还要再来点吗?”   看她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秦晚瑟话音一转,问道。   龙鱼咋了咋舌,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算了不要了,吃太多了身形会走样,就这样吧,唉……当女人真辛苦。”   秦晚瑟看着空空的、几乎能垒成一座山的盘子,陷入了深思。   两人离了西风楼,一路散着步回了楚王府。   走在路上,秦晚瑟又感觉被人跟踪了。   魂力张开一探查,果然发现暗地里有五六个人在不同方位一直跟着她们。   当即一把拽住还要乱看的龙鱼,加大了力道,拽着她往前走。   “喂秦兄,那儿还有龙的面具卖呢,咱们过去看看!”   秦晚瑟拉近了她,压低了声音道。   “现在开始,不要出声,不要回头看,听我说,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怎么了?”   “有人跟踪我们。”   此地距离楚王府,走路还有最少一炷香的时辰,对方实力不知如何,目的不明,她不能轻易冒险。   龙鱼暗嘶了口气,连忙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闭上眼在空气中轻嗅了几下,果然感觉有几道气息一直在跟着她们。   “我去把他们抓起来问问。”   “别闹,听我说,我们这样……”   龙鱼越听下去,两眼光芒越亮,似是发现新大陆般,冲着秦晚瑟竖起个大拇指。   “秦兄,不愧是你。”   秦晚瑟冲她抿唇一笑,而后拉着她,两人迅速闪身进了一处偏僻的巷子。   跟踪的人瞧见,隔空互相递了个眼神,从几个方向围拢了过去,到巷子口。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但仍旧能看的清楚。   巷子里,秦晚瑟跟龙鱼背对着几人而立,不知在看什么,一动不动。   站在最前面的人眼底有几分疑惑,一手按在腰侧,放轻了脚步,缓缓靠上前。   两人依旧立在前方一动不动。   谁也没注意到,墙壁上有个毛毛虫似的东西,一下一下闪着红光。   身后那人缓缓拔出了腰侧匕首,蓦的抬手压在秦晚瑟脖颈。   可这一下手伸出,碰到了秦晚瑟肩头,竟然像是摸到了一把空气,毫无实质感。   “怎么回事?!”   那人面色瞬变,大惊失色,拿着匕首在空中一阵乱刺,但是匕首到了二人身上,竟然直接穿了过去,好似过了一片空气。   “有鬼……有鬼!”   方才几人还是紧张,现在已是大汗淋漓。   掉头就要跑,却见空中忽然降下两架飞行器,红光射出,瞄准了几人眉心。   风起,带来一阵异香。   几人只觉眼前一花,紧接着头重脚轻,晕倒在地。   藏在高墙上的秦晚瑟跟龙鱼见状飞身落下,仔细检查了一下地上躺着的几个人,确认全都昏迷了过去,秦晚瑟给龙鱼递了个眼神,龙鱼便去堵在巷子口,警惕着四周。   秦晚瑟掌心一翻,一只小巧玲珑的蜘蛛出现在手心。   手往前一伸,蜘蛛顺着她的手指爬到了先前拿着匕首走在最前面那人头顶,而后细细的四肢用力往下一扎,圆圆的两眼红光一闪,在空中投出光影来。   “读取今日记忆。”   秦晚瑟才下令,便见蜘蛛眼珠子光芒走马灯似的飞快闪烁,投出来的光影也在飞速变化。   看到一个穿着蓝袍的男人时,秦晚瑟忙出口,“停!”   蜘蛛当即定格影像。   “放大。”   蜘蛛照做。   画面上的男人一身蓝袍,肩头上有铜钱似的纹路,毫无疑问,是钱家人。   钱家人……   怎么会盯上龙鱼?   难道是因为上回在街头,龙鱼跟钱崇打了一架?   应当不会这么简单……   眼下得不出个结论,天色又越来越暗,继续待在这里,恐怕会更不安全。   秦晚瑟思来想去,取出一颗圆溜溜的东西,似是种子般,大约指甲盖大小,在那人下颌处划破一点,将种子放了进去,而后利用镇龙将伤口恢复如初。   做完这一切,她抬眸看向龙鱼。   “弄好了,我们走吧。”   “这么快?查出来什么了吗?竟然敢跟踪我们。”   “现在还不清楚,”秦晚瑟回眸又看了一眼那个男人下颌处,眸色深沉,“不过……很快就会知道答案,我们走。” 第二百五十章 沧溟鬼火   两人回了缀锦园,秦晚瑟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我饿了……”龙鱼摸着肚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秦晚瑟。   “这么快?”   这才吃饱饭还没过两个时辰。   这是胃吗?   简直是个无底洞,怕是也就只有魔兽森林物产丰饶才养得起了。   秦晚瑟无奈一笑,“我吩咐厨房送膳,稍等。”   “好!”   到了门口,叮嘱了追月一声,她又掉头回来。   给她拿了些点心放在桌上。   “先垫垫肚子,明日我吩咐下人给你采购些点心备着,等不及膳食可以先吃点心。”   看她吃的满足,秦晚瑟舒眉一笑。   等她吃饱喝足后睡了,她便孤身一人寻了处僻静地儿,掏出了街头买的木头人。   镇龙说这是灵物,但是方才龙鱼吃饭的时候她研究了半天,就是个普通的木头人。   难道有机关?   仔细翻找了一下,并没有发现机关所在,但发现这木头人身上,有似是人一样的脉络纹路,就好像是空空的血槽,等待人注入新鲜的血液。   秦晚瑟心中一动,当即扎破了手指,看着猩红的血珠从指尖冒出,便顺势滴到了木头人天灵盖上。   血液在木头人头顶,竟然聚而不散,片刻之后,分化成无数细小的分支,流遍了全身脉络。   看着这一幕,秦晚瑟的呼吸跟着发紧,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变化。   血液终于遍布木头人全身,但与此同时,却仿佛沉寂了下来,没有其他变化。   秦晚瑟蹙眉,尝试着又滴了几滴血液,但木头人还是没有丝毫变化。   “镇龙,你是不是走眼了?”   话音将落,木头人忽然震颤起来。   里面仿佛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力量即将爆发出壳。   她所在是一处幽静山林,四周黑黝黝。   忽然,面前木头人轰然炸裂,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霎时间鸟飞兽走,恐惧的叫声混杂在一起,成了震耳欲聋的哀鸣。   秦晚瑟被炸裂开来的强猛风浪震得整个人飞出十几米,胸腔仿佛挨了重重一棍,肋骨、五脏六腑都闷痛不已。   喉头一甜,一口血箭当即喷出,瞬间染红了地面。   双眼视线模糊,回头一望木头人炸裂方向,一团纯白色的东西在空中跳跃着,如同火焰一般,竟然连空气都烧灼的噼啪作响。   “这是……什么东西?”   秦晚瑟一手揉了揉闷痛的胸口,缓缓站起身来,望着那团白色的火焰。   白色的,没有丝毫温度,但是仍旧能感觉到里面蕴藏着的恐怖能量。   “沧溟鬼火,”脑海中,镇龙的声音传来,“等级……不祥。”   等级不祥?   秦晚瑟还是头一回听到镇龙都分析不出来等级东西。   她面色凝重,上前一步,那火焰便倏地往后退去,似是调皮的孩子,在跟她玩捉迷藏。   竟然还有灵智?!   秦晚瑟眼底光芒瞬间一亮。   若是没有灵智,突然暴走她可能还拿不下,有了灵智,就好说了。   一双乌眸一转,计上心头来。   既然是灵物,那么必定喜欢灵气。   刚好她前几日收了灵旷,手腕一转,便取出一块灵石来在那沧溟鬼火前晃了晃。   “纯净的灵石,怎么样?想不想尝尝?”   她脸上带着笑,像是诱哄无知天真小孩上当的坏姐姐。   沧溟鬼火漂浮在空中,见她手里拿出个灵石,一簇火焰似是触手般伸了出去,试探性的在她面前停了停。   看她没有任何动作,仍然友好的笑,这才大胆的将她手中的灵石飞快卷走,迫不及待的扔进“口”中。   不知是不是错觉,秦晚瑟感觉它吞下灵石的瞬间,体积好像大了点。   吃完之后,火焰幻化出来的舌头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又分出一缕来,凑近秦晚瑟,在她掌心摸了又摸。   什么都没摸到,失望的触手都耷拉到了地面。   火焰萎靡,好似变成了一滩白色的云。   这小家伙,虽然修出了灵智,但灵智好似不高的样子。   秦晚瑟手腕一翻,又拿了一块灵石在手。   小家伙一看,立马重新打起了精神。   火焰燃起,发出呼呼之音。   秦晚瑟这回没有急着给它,专门挑了一个灵气最大最充足的一块灵石,在手上抛了抛。   “你想要这个?”   沧溟鬼火在空中快速翻了个跟头。   想要!   “很简单……只要你日后跟着我,这东西,每天要吃多少,就有多少,你能听懂我的意思吗?”   沧溟鬼火浑身火焰烧的空气噼啪作响,定定的看着秦晚瑟。   秦晚瑟看它没有反感的意思,便一手捏着灵石,举步缓缓的靠近它。   “乖……”   手上虽有灵石,但是说不紧张是假的。   靠的越近,越能感觉到它内里的恐怖能量,威力绝不比龙鱼口中喷吐出来的神火弱,甚至比那神火还要强悍百倍!   万一惹得它不高兴,或者刺激到它,她这条小命怕是都得交代在这里。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只剩不到一米的距离,秦晚瑟才发现,火焰其实并不是纯白色,在它深处,还有淡淡的蓝。   “给……”   她伸出手,将灵石送到沧溟鬼火面前。   那鬼火没有伸出触手,而是直接张大了嘴,将秦晚瑟的手一并吞下!   糟了!   秦晚瑟下意识的瞳孔紧缩,但是下一秒,手上却没有传来任何痛感。   定睛一看,鬼火包裹着她的掌心,贪婪地吸收着她掌心灵石内的灵气,没有散发任何热量,甚是有些许凉凉的感觉。   若不是亲眼所见,还会以为手上空无一物。   “太神奇了……”   秦晚瑟心下如涟漪般泛起层层波澜,看它吃的开心,索性又取出十几块灵石。   鬼火仿佛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中,兴奋到火焰开始变形。   体型直接变大一倍,一口气将所有灵石包裹,慢慢消化。   吃饱喝足,一跃跳上秦晚瑟的肩头,在她脸上蹭了蹭,而后再次跃至空中,猛地俯冲而下,钻入秦晚瑟的眉心。   巨大的痛楚迅速席卷全身,仿佛有人拿着钉子,一下接着一下,要将钉子硬生生敲碎她的骨头,将东西塞进她眉心。 第二百五十一章 告诉本王你的选择   此刻,楚王府门口。   处理完钱家事宜的楚朝晟刚下马车,抬脚跨入门槛。   “继续观察钱家动作,封了他们门下所有收入来源,他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一旦有动作,命十二将动手,探出来一条触手,便斩断一条。”   旁边夜雨应了声“是”。   楚朝晟双目阴沉,深吸了口气,“过段时间北狼国有使臣来访,务必要在此之前将钱家钳制。”   “属下明白。”   听夜雨应完,楚朝晟呼出口气,眼底浮出疲色。   “派出去查禁术之书的人可有……”   话还没说完,忽然眉心传来一阵钻心的痛。   好似有人拿着匕首抵在眉心,硬生生往内捅去。   冷不防的痛感,让他一阵目眩,喉头发出一声闷哼。   “王爷?!怎么回事?”   楚朝晟一手撑着他站起,眸底一瞬间恍惚之后,变得慌乱无比。   “不是本王,是她……她出事了!”   强忍着刺骨的疼,一手掐诀,点在右手手臂。   “前方引路,本王要见她!”   手臂上一条血色逐渐显现,指着某个方向。   “看好王府。”   留下这么一句话,楚朝晟身形一闪,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山林间。   冷风穿梭在树丛之间,将倒在地上的女人发丝拂动。   她双目紧闭,面容痛苦,有汗珠沁出来,打湿了鬓边发丝还有脖颈。   四下安静,低矮的草丛中传出悉悉索索的动静,从四面八方缓缓朝秦晚瑟靠近。   空中,一道白影瞬间破风而至。   “晚瑟!”   人与声同至。   看秦晚瑟面色痛苦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楚朝晟胸口顿时一滞,快速抬手试探其鼻息。   气息正常,并无外伤。   似乎与上回心疾发作一样,只不过这回相当安静。   楚朝晟不敢贸然动她,以免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让她伤上加伤。   咬破手指,血光随着指尖飞速而动。   最后指尖在阵法中央一点,泛着血光的阵法如同一滴石子落入水中,波纹一闪,阵法突然变大,将他与秦晚瑟二人笼罩其中。   四周风声、悉索声,似是被隔离到了另一个世界,安静的落针可闻。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方才那股钻心的痛楚已然消失,想必秦晚瑟也是如此。   紧绷的心终于放松了些许,长吸了口气,盘膝坐在她身旁,手肘压在膝上撑着下巴,凝着她那张素净绝美的面容。   蓦然想起在温泉池边与她相见的情形。   也是如今日般在山林间。   他才将有了困意,半睡半醒之中,听到身后传来簌簌脱衣声。   刚准备斥责是哪个大胆的,结果一回头就看到她入了温泉水中,自己动手割肉疗伤。   与先前见面留给他的印象完全不同,他十分震撼,一时之间忘记出声提醒她还有一个人在。   直到她快离去,才生出想要逗逗她的心思。   谁曾想,她却像是不认识他,对他只有警惕,没有丝毫害怕恐慌。   还助他安睡一场……   一转眼过去,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如今是他的王妃了。   “唔……”   躺在地上的秦晚瑟忽然发出一声嘤咛,楚朝晟眼皮跟着一跳,立马坐直了身子。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秦晚瑟眼前景物由模糊到清晰,听到声音,而后转眼看向他。   “王爷?你怎么在这里?”   双手撑地要起来,才一动,就觉额头内好似放了一颗铅球,她一动,铅球就在脑海中滚来滚去。   “忘了吗?血继束缚加强,本王可以随时感应到你在何处。”   扶着她坐起,楚朝晟想起眉心传来的刺痛,开口问道,“方才发生了什么?”   他这一提醒,秦晚瑟立马朝左右望去。   那沧溟鬼火已经不见了踪影。   想起昏迷之前眉心传来的刺痛,她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眉心。   “……没事。”   听到她答话,楚朝晟眉心一黯,抿了抿唇想说什么,话到了嘴边滚了滚,又咽了回去。   “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秦晚瑟摇了摇头,“回府吧,我没事。”   “好。”   此地距离楚王府不是很远,以两人的脚力,没一会儿就到了。   楚朝晟将她送到缀锦园门口,没有继续上前。   “确定身子无恙?”   秦晚瑟笑着颔首一点头,“叫王爷担心了,已经没事了。”   “那……回去休息吧。”   “王爷可要施针?”   “暂时不用,还有事要忙。”   “公务繁忙,王爷也要注意身体。”   “好。”   秦晚瑟冲着他又是轻微一点头,转身迈入缀锦园。   看着她一步步走远,楚朝晟半拢在袖中的手倏地一紧,在心里憋了许久的话,终于脱口而出。   “晚瑟!”他掌心滚烫,有汗渗出。   秦晚瑟一怔,好似还是头一回听他这么叫自己,转过身来,撞上了楚朝晟溴黑深沉的眸子,不知为何,心下有些发紧。   “若想好了,给本王个回应如何?本王可以等,多久都可以等,但是不想等太久……”   秦晚瑟眼神慌乱的闪躲了一下,讪讪一笑,“王爷在说什么?什么回应,我……”   “你知道的。”   他直直的望着她,不给她丝毫逃避的机会。   秦晚瑟五指收拢,尖尖的指甲刺在掌心,让混乱的脑海保持清醒。   她知道的。   上回他情绪爆发在雨中吻了她,后来明示暗示她想要个答案,但她一直装傻充愣,想就这么一直拖着,等到诅咒解除了悄悄离开……   但楚朝晟不给她这个机会。   “王爷,”她喉头发干,好似一把烈火在喉头烧灼着,将所有水分烘干,说一个字都十分艰难,“我……”   “本王给你十天时间考虑,”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不好的结局,他语速极快,打断了秦晚瑟犹豫出口的话,而后背转过身去,仰头看了一眼阴沉的天,深吸了口气,“想好了再说……今日时辰不早,早点休息吧。”   秦晚瑟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望着逐渐没入夜色的那一抹颀长白影,眉头深锁,眼底拢着淡淡愁绪。   选择的一天最终还是来了。   是要从未拥有过的自由……还是楚朝晟…… 第二百五十二章 那叫动心   秦晚瑟心绪混乱的回了房间。   龙鱼躺在床上,脑袋悬在床边,两条腿则高高搭在墙上。   身上只穿着一层上等丝绸制的里衣,略微宽松,裤脚滑落,露出赤生生的两条腿,均匀有致,白皙如玉。   瞧见秦晚瑟一脸心事重重的从门外走了进来,她翻转身子,趴在床头冲她道,“你上哪儿去了?现在才回来,我有事不懂,想问问你来着。”   “你想问什么,说吧。”   秦晚瑟坐在圆桌前,伸手握住一只茶杯。   似是想给自己倒杯茶水,但却始终不见下一步动作。   龙鱼觉得今天的她十分奇怪,但是又不知该怎么说,索性把自己好奇了这半天的事情说了出来。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今天撞到的那个男的,咬上他嘴的时候,感觉怪怪的……说不上来,但是之前在我家的时候,误食了情人果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   她说着说着,倒吸了一口气,在床上惊坐而起,“我是不是中毒了?要不要看看大夫?”   秦晚瑟正心绪烦乱,被她这一番话给逗笑了。   “有你在,心情想差都难。”   “你快说是不是啊?我都要愁死了……”   秦晚瑟不再逗她,神色一正。   她心里很清楚龙鱼现在应该是对左阳旭动了点心,所以才会有这种感觉。   但是她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楚朝晟算是第一个。   她连自己的感情都没搞清楚,又怎么好给龙鱼出谋划策?   她道,“你没有中毒,放心吧,这是正常的。”   “那这感觉……”   “这……可能是动心的感觉。”   “动心?”   看她睁大了两眼,拉开一张椅子直接坐在她跟前,一副一本正经不耻下问的模样,秦晚瑟又好笑又无奈。   “再深了,我也不知如何解释,人的感情是个很复杂的东西……总之,等时间久了,你自然就会明白了。”   龙鱼刚打起的精神瞬间蔫了,趴在桌上,无精打采。   “我听不懂,我感觉我就是病了……”   秦晚瑟无奈,摇了摇头,伸手帮她抚顺发丝。   “早些休息吧,日后还有大把时间思考这个问题。”   可她,就没有这么多时间了。   楚朝晟只给了她十天……   脑海中又乱成一团,一直到龙鱼熟睡,夜半三更,她还未有困意。   直接起身,到圆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忽然想起,那沧溟鬼火在她眉心烙印,会不会进入了她的识海?   刚想进去探查一番,放在袖中的小蜜蜂忽然嗡嗡叫了起来。   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楚朝晟打来的。   握着茶杯的手一紧,犹豫着抬手,最终点到了蜜蜂头顶。   那头人似乎没想到会接通,愕然沉默。   秦晚瑟听到那头传来清晰的一声咽口水的声音,原本有些绷紧的身子忽然放松了下来。   她紧张。   有人比他更紧张。   “呵……”   那头的人忽然笑了起来。   他鲜少会笑,笑声低哑磁性,似是酿制了多年的美酒,光是声音都能让人迷醉。   “王爷笑什么?”   “没什么,”那头,楚朝晟立在窗前,清冷的月光镀了他一身的银,被身上白袍折射出淡淡的柔光,整个人凭空多了分温柔与仙气。   乌黑的眸望着缀锦园的方向,修长的手指扶在窗棂上,寸寸收紧。   “本王先前在赌你今夜是否难眠,没想到,本王赢了……”   秦晚瑟不知说什么,索性不说话,直勾勾的看着在空中振翅飞舞的蜜蜂,端着茶盏的手跟着握紧。   那一头,楚朝晟也许久没有说话。   正当秦晚瑟想切断的时候,那头,楚朝晟的声音再次传来。   “跟本王打个赌如何。”   “王爷想赌什么?”   “本王赌你现在坐在桌前,手里握着茶盏,而且快把茶盏捏碎了。”   秦晚瑟垂眸一看,果然如此。   当即皱起眉头,“王爷该不会在我房间安装了探头吧?”   “什么探头?”   秦晚瑟揉了揉太阳穴,“没什么。”   “虽然本王听不懂你说的是什么,不过本王猜对了,是吗?”   秦晚瑟没否认,“王爷赢了,想要我怎么样?”   “想要你现在过来找本王。”   秦晚瑟呼吸一滞,回头望了一眼窗外天色。   “在看天色?”   那边,又传来楚朝晟的低笑声,这次,秦晚瑟真的要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往房间里安插了什么眼线之类的东西了。   “不开玩笑了,”他语气肃了肃,“本王的要求便是……你安心休息,不要胡思乱想了。”   看她这样,忽然有些后悔刚才一时冲动,把这话说了出来。   秦晚瑟没想到,他提出的,竟是这么个要求。   “……好。”   小蜜蜂身上红光熄灭,震着翅膀重新回到了她的袖中。   本来心绪还有些烦乱,竟然被他寥寥几句话安抚了下去。   秦晚瑟深吸了口气,重新踱到榻前,翻身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生物钟敲响。   天才亮起一道微光,她便睁开了眼。   龙鱼没跟先前一样八爪鱼似的缠在她身上,秦晚瑟抬眸一看,她整个人在床上转了一百八十度,一个大字似的摆在床上。   幸亏床大,否则还没有她施展的空间。   秦晚瑟叹了一声,提了剑出门寻个地儿练剑。   追月见她出门,忙赶上前来。   “小姐,起这么早啊。”   秦晚瑟笑道,“这么一大早,你这是去哪儿了?”   追月面上微红,“没、没去哪儿。”   “裴卓伤势如何?”   “已经好多了……”   话一出口,才觉被秦晚瑟套路,登时又羞又恼。   “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还不好意思了,叫裴卓那小子好好待你,否则我定饶不了他。”   追月心下一阵感动,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袖中取出来个信封样式的东西交到秦晚瑟手里。   “这是王爷今早离开前让我转交给小姐的。”   “这是什么东西?”   追月头摇的像是拨浪鼓,“我也不知道。”   秦晚瑟疑惑的将信封拆开,看到里面的东西时,面色倏地一变,眼底光芒也跟着严肃了下来。 第二百五十三章 身世   只见信里写着一行字。   “水念庵昨夜着火,庵内尼姑一众人等死于非命。”   秦晚瑟面色倏地一沉,将纸条揉成一团。   “小姐,信上说了什么啊?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水念庵出事了。”   “啊?怎么会……”   “我有事要忙,你在府上好好呆着,最近尽量少出门。”   转身回了缀锦园,将还在酣睡中的龙鱼一把拉起。   “我要出门一趟,你去吗?”   秦晚瑟后半句话还没出来,龙鱼迷蒙的两眼瞬间清醒。   “去去去。”   两人洗漱过后,吃饱喝足,秦晚瑟便吩咐人准备了马车,前往国公府。   水念庵这个节骨眼上出事,必定跟禁术之书相关。   难道还有另一波人在找禁术之书?而此人必定对她的情况有一定的了解。   会是谁……   杀了所有僧尼,还烧毁了水念庵,是不是意味着,东西还没找到?   若东西不在水念庵,那么最有可能的地方只能是国公府了。   那些人会不会抢先她一步,去了国公府?   越往下想,秦晚瑟眉心拧的越紧,心头不安的感觉越发的浓。   一手用力敲了敲车身,对外面车夫高声道,“麻烦快点。”   “怎么了?”龙鱼嗑着瓜子,一边吐着皮一边看着她,“从刚刚开始就愁眉苦脸的,出什么事了?”   “总感觉有事要发生。”   龙鱼看她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放下瓜子拍了拍手,“放心,要真的有什么事,我,你的至亲好友,一定会帮你摆平的!”   她拍了拍胸脯,振振有词。   每次看到她,秦晚瑟烦乱的心思就会莫名其妙消散了去。   此刻,也是如此。   她舒眉一笑,正要冲龙鱼道谢,行驶的平稳的马车忽然一个急刹车。   “突然冲出来干什么?!你不要命了!”外面车夫一阵后怕的叫骂。   “马车上坐的可是楚王妃?”   秦晚瑟坐在车上,一听这声音,心头“咯噔”一声。   “是秋华!”   立马掀开车帘朝外望去。   秋华张开双臂拦在马路中央,发髻凌乱不堪,双眼通红,脸上满是泪痕。   “出什么事了?”   “是少爷……少爷他……”   “浩宇?”   秦晚瑟面色瞬变,当即跳下马车,心念一转,飞行器悬在空中,一跃而起,踩着飞行器直奔国公府。   “喂,等等我啊!”   龙鱼连忙御风追上。   过路人见此一幕,纷纷围上前来,望着秦晚瑟二人离去的方向,眼里满是疑惑好奇。   “刚刚那是什么东西?嗖的一下就不见了。”   “不知道啊……”   秦晚瑟耳畔风声呼啸,眯起双眼抵挡劲风。   不一会儿,便看到了国公府府邸,主院内的丫鬟婆子乱成一团麻,似是热锅上的蚂蚁,在地面到处乱窜。   果然出事了。   秦晚瑟俯身下落,在国公府院落内稳稳停下。   左右焦灼的下人看着从空中突然降落的大小姐,皆是倒吸了口气,脑海中短暂一片空白。   “大小姐?是大小姐回来了!”   “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秦晚瑟闻声朝花厅门口望去,魏淑被两个丫鬟扶着,疾步从花厅内迈出,两眼通红微肿,看样子是哭了一场。   “发生什么……”   一句话还没说完,魏淑一个箭步上前,抬手狠狠朝她脸上抽落。   秦晚瑟眉头一皱,快速偏头避开,还是被她掌风扫到了发丝。   “你这恶老太婆!你想对秦兄做什么?!”   秦晚瑟抬手,将龙鱼拦下。   魏淑像是没有看到龙鱼,两眼如冰冷的刀子,割在秦晚瑟面上。   “都是你……要是没有你,我国公府也不会变的这般不幸!国公死了,要是浩宇也出了什么事,我绝饶不了你!”   “秦浩宇怎么了?”秦晚瑟沉声问道。   “你还好意思问我,你在外面招惹了什么人,你自己心里没点数?!现在把祸端引到了国公府,害的浩宇被人抓走,你到如今还在装傻!”   秦晚瑟脸色冰冷,看着她那种红唇快速吐出冰冷刺骨的花语。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今天晚上之前,给我把浩宇毫发无伤的带回来!否则……”   “否则你就怎么样?”龙鱼双手环在胸前,双眉紧皱,“你这个恶老太婆,从刚才开始就让人很不爽啊,你是什么人,凭什么用这种口气跟秦兄说话?”   魏淑怒瞪两眼,猛地回头看向她。   “凭我是她秦晚瑟娘!”   “额……”得知真相的龙鱼眼底掠过一丝慌乱,“我、我不信,世上哪儿有娘这么对自己孩子的?”   “别说了龙鱼。”   面对魏淑的喊叫,秦晚瑟面上没有丝毫波澜,眼底一片冷漠。   “府上可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魏淑有些错愕秦晚瑟的反应。   她竟然没有丝毫反驳的意思,只是那双眼异常的冷,好似眼前站着的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没有丁点、丝毫感情。   魏淑心里有种很强的感觉,若是眼下有仇家拿刀削落她的头颅,血溅了秦晚瑟一身,她脸上都不会有丝毫波动。   她心下有些发虚,怕秦晚瑟撒手不管,语调和缓了不少。   “那人只留下一张字条……”   “拿来。”   秦晚瑟伸出手,魏淑慌忙从袖中取出纸条,递到她掌心。   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大抵是那人用左手写的,怕被识破身份。   看来是个熟人了,秦晚瑟心里暗道。   拆开纸条一看,上面简单的几个字。   “禁术之书。”   她捏着字条的手一紧,眉头跟着拧紧。   果然……   将字条收起,秦晚瑟看也没看魏淑,对龙鱼道,“我们走。”   说完之后,二人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魏淑心头一紧。   “等等!”   秦晚瑟顿住脚步,侧目看她。   “秦晚瑟,我知你记恨我偏心浩宇,但他是我的亲生骨肉!而你……是国公从不祥之境冒着生命危险抱回来的,若非国公当年心慈,你只怕早都夭折……我不欠你什么,我只是想对亲生骨肉好而已,你就看在国公救你一命的份上……求你,把浩宇给我带回来,算我求你!” 第二百五十四章 本王会帮你   魏淑突如其来的一番话,让在场众人皆瞪圆了双眼。   万万没想到,大小姐竟不是亲生的……   龙鱼在旁边听到这么个惊天大秘密,呼吸一滞,飞快的移眸定在秦晚瑟身上,低声道,“秦兄……”   秦晚瑟立在原地,面上无悲无喜,亦没有丝毫波澜。   好似魏淑方才只是如同往常一般,说了些不咸不淡的话。   看她这个样子,魏淑急的攥紧了手中绢帕,朝前迈出了一步,迫切的想要她一句保证与承诺。   “龙鱼,我们走吧。”   秦晚瑟开了口,语气如先前一般,不喜不怒,没有丝毫波澜,仿佛早都知道了真相一般。   龙鱼应了声“好”,与她并肩走了出去。   身后,魏淑紧追两步,又停下脚步。   双眼通红,眼眶内水光迅速充盈,双腿一软,滑坐在地上,无力哭泣。   “国公,我对不起你……浩宇,我的浩宇……”   秦晚瑟脚下踩着飞行器,迎面而来的风吹的她衣裙猎猎作响。   她身形笔直,双手负在身后,似是高山悬崖边上一棵傲然挺立的松。   不劲不折,只是远远望去,让人莫名生出孤寂萧瑟之感。   即便迟钝似龙鱼,此刻也感觉到了。   她加快了速度,停在秦晚瑟身旁。   看着她清淡素净的脸,脑海中一片空白,不知该说什么。   好半晌,干巴巴的哈哈笑了一声,“那个……今天天气不错,不如,我带你去我家吃点你从来没吃过的美味吧?”   “现在要找浩宇。”她回道。   “对哦……”   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抬手打了一下自己嘴巴。   秦晚瑟浑然不在意,一边在京都上空飞过,一边张开魂力探查每一处角落,寻找着秦浩宇的身影。   天武甚是繁华,京都规模自然不会小。   光靠魂力探,今天结束恐怕也没有个结果。   秦晚瑟猛地刹住身形,龙鱼不知她忽然停下,一个御风飞出了几十米,不见她人,猛地刹车掉回头来。   “怎么不走了?”   “这样太慢。”   秦晚瑟闭眼,再睁开双眼,周身多了密密麻麻的圆球。   圆球不过一个指节大小,一只义眼长在中央,如蜜蜂般,两侧生着透明的双翼,在空中飞快的震动。   “这什么玩意儿……长得比我家的宠物还丑……”   龙鱼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打了个寒颤,双手连忙用力搓了搓手臂。   秦晚瑟抬手拔下发髻上简单粗制的梅花簪,用了这么长时间,木簪本身变得光滑了不少。   将木簪递到圆球面前,启唇道,“分析气味。”   这簪子是秦浩宇送她的,定然有秦浩宇的气味。   只不过时日隔得有些久了,气味消散的差不多。   但这些二十五世纪带来的精密仪器,应当还能提取出来些许。   密密麻麻的圆球眨着独眼凑了过来,将秦晚瑟的手包了个严严实实。   龙鱼在旁边看着,竟然发现那些东西眼睛里射出一阵红一阵蓝的光芒,也不知在做什么,没过一会儿,四散分开。   秦晚瑟淡淡道,“寻找气味主人,找到后发信号给我,分头行动。”   话音落下,她取出一个小巧的耳机,塞入耳中。   圆球朝着四面八方顿时四散而去。   龙鱼顿觉身上鸡皮疙瘩退去,松了口气,“我们现在干什么?”   “我有个地方想去。”   “好!今天无论你去刀山还是火海,我舍命陪君子!”   秦晚瑟冲她舒眉一笑,“走吧。”   两人重新动身,这回去的,是钱府。   有飞行器,不过一会儿便到了钱府上空。   秦晚瑟张开魂力想探查府上内部,没成想,魂力张开才散播到钱府上空几米,就好似被一个无形的壁障阻挡,再也无法深入半分。   看她眉头皱起,脸色有几分难看,龙鱼问道,“怎么了?”   “下去看看。”   秦晚瑟撤去飞行器,从空中一跃落在钱府旁边那户人家屋顶。   “你有没有感觉到哪里有点不对劲?”   龙鱼顺着她的视线,一眼看到了钱府。   “嗯?”   太阳光太过刺眼,她一手做帘遮在眼前,眯眼仔细一看,这一回,算是瞧出了门道。   “哟,竟然有阵法。”   “你可知是什么阵法?”   龙鱼眼睛又用力眯了眯,想仔细看清阵法上画的符篆,但她还未开睛,达不到她娘那种程度。   无奈的摇了摇头,“看不清,只看到上面有阵法,应该是比较强力的阵法了。”   秦晚瑟眉心拧的越紧。   这阵法,定然是钱丰岚弄的。   不知是要掩盖自己的踪迹,还是要遮掩秦浩宇被藏匿此处的事实。   又召出一只圆球,朝钱府的方向放了出去,才飞到一半,就似是遭了点击般的身上冒出一团黑烟,坠毁在地。   “不行,得想个办法进去。”   但前段时间钱府派人跟踪了龙鱼,保不准要对龙鱼下手,带她一块进去太过危险。   怎么办才好?   正在此时,袖口中的蜜蜂再次嗡嗡响起。   王爷!   秦晚瑟忙接起,那头,楚朝晟的声音传了出来。   “秦浩宇出事了?”   “王爷怎么知道?”   “今日你去国公府,本王在街头看到了奇怪会飞的圆球,数量不少,想来是出了什么事。”   “不愧是王爷……”秦晚瑟揉了揉眉心。   “不要担心,本王会帮你找到人的。”   秦晚瑟还要再说什么,却联络不上了,仔细一看,蜜蜂身上的红光已经灭了。   “秦兄,你看,那不是你夫君吗?”   旁边,龙鱼惊讶的拍了拍她肩膀,指着地面上骑马停在钱府门口的楚朝晟道。   秦晚瑟定睛一看。   马背上的人一身白袍,风度翩翩。   夜雨一身玄衣,骑马跟在身后,面色一如往常般严肃。   “他……怎么会……”秦晚瑟暗暗吃惊。   难不成在看到她的东西的刹那,他便预料到了她接下来的所有行动,所以提前一步,到了钱府?   秦晚瑟心下紧绷。   钱府有阵法守护,眼下楚朝晟进去钱府,不是一个好时机。   若是出了什么事,该如何是好?   秦晚瑟身形一动,要下去叫住他。   但他已然敲开了门,翻身下马,带着玄夜一同迈进了钱府。 第二百五十五章 找到目标   “王爷!”   秦晚瑟惊呼一声,赶忙落地去追。   龙鱼紧跟其后。   但钱府的门已经关上。   “为什么你这么紧张呢?”龙鱼不解的搓了搓下巴,“你那个夫君很厉害的,不过进个宅邸逛逛罢了。”   “可是这儿有阵法,里面还有个……”   话到这里,秦晚瑟硬生生止住。   她忘了,眼前有个战斗狂热爱好者,若是让她知道里面有个青阶的高手,必定会跃跃欲试,到时候自己想拉都拉不住,再闯进去给楚朝晟惹了麻烦,更是得不偿失。   “还有个什么?”龙鱼两眼亮光闪烁,万分期待的等着秦晚瑟的后话。   秦晚瑟无奈的掐了掐眉心,“里面还有个上了年岁的大王八……”   “大王八?”龙鱼嗤了一声,双手抱在脑后,“这有什么好紧张的,还怕你家夫君对付不了一只王八?我家还有个活了几千年的王八呢,下回你去了,我带你去看,那王八很凶,但也抗揍。”   秦晚瑟松了口气,暗想自己的预料没错。   虽不能进去钱府,但楚朝晟进去了,她不能离得太远,以免出了什么变故,不好支援帮忙。   “接下来去哪儿?”   “我累了,前面有处茶摊,点心不错,咱们去坐坐。”   龙鱼其实早都饿了,但是看秦晚瑟心情不大好,就没敢开口。   眼下秦晚瑟主动提出来,她自然是开心非常。   两人到了茶摊坐下,秦晚瑟只要了壶茶,对小二道,“剩下的她要什么便上什么。”   “好嘞!”   龙鱼一口气把店里的茶点全都点了一遍,吃着茶就着点心,盯着秦晚瑟耳朵里的耳机怔怔出神。   时间一点点推移,头顶太阳从正中开始西斜。   秦晚瑟发放出去的圆球飞遍了京都大小角落,但是还没有秦浩宇的消息。   靠近国公府的一处废旧的民宅小院内,杂草丛生,破烂的房内传来一阵拳打脚踢声。   “小兔崽子,长本事了,还想跑?”   几个蒙面黑衣人围着一个十几岁的华服少年又踢又打,不一会儿,少年口鼻皆溢出了血。   “这臭小子,传言不是说是个痴傻吗?刚刚要不是老子反应快,就让他跑出门外去了。”其中一个黑衣人坐在缺了一条腿的木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这儿离国公府那么近,真让他碰到熟人了,那还得了!”   “头儿,我有个问题。”   “有屁放。”   “咱们那纸条……似乎写的,不完整……”   “怎么了?不是照主子吩咐,写了禁术之书吗?”   “可是……您没写什么时候,在哪儿一手交人,一手交货啊……”   坐在桌前的黑衣人端着茶盏的动作一顿,口中骂了声“草,你怎么不早说!”   “我……”   “赶紧,再写一个给国公府的人送去,写狠一点,魏淑那婆娘最心疼这傻子了,早点达成交易,咱们早点抽身。”   “是。”   不一会儿,破落的院门走出一个穿着布衣的男子。   贼眉鼠眼,警惕的朝四周望了望,旋即低垂着头,快步朝国公府方向走去。   完全没发现身后一只指节大小的眼球振着翅膀跟上了他。   到府门口,见四下无人,捡了块石头,拿纸包了,朝着国公府大门内扔了进去,重重砸在了院门门海上,发出“咣”的一声重响,顿时惊来了不少人。   看着一群人拾起纸条,魏淑也赶来了,一看纸条,顿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那人见状,冷笑一声,掉头离开。   身后的眼球如影随形。   破落院落内,黑衣人起身蹲在秦浩宇面前,拍打着他被打的青紫的脸。   “别的不说,这小子长得倒是俊俏,现在又不痴傻了,又有身份,长大之后,有多少姑娘挤破了头要嫁……你这小子,投了个好胎,真叫老子羡慕……”   他说着,心中升起不忿,拍打着秦浩宇的手加大了力道,“啪”的一声脆响,秦浩宇嘴角裂了口子,血流的更快更多了。   “这小子那个姐姐,德阳郡主,生的也不错。”旁边有人附和道。   “德阳啊……”那人露在面罩外的双眼闪烁着下流的光,“老子知道,就是那个在乡下尼姑庵,不知道被多少男人搞过的破鞋,还嫁了两回人,嫁的还是那个楚王!还真是破落鸡插了凤凰毛。”   “头儿,待会儿说不定就是德阳带着东西过来赎人,到时候咱们……”   两个黑衣人互相对视一眼,发出了猥琐的笑声。   原本趴在地上被打的不能动弹的秦浩宇,忽然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猛地抬起头,重重咬上了那个头儿悬在面前的手上。   “啊——”   那黑衣人惨叫一声,吃痛忙用力要甩开,但秦浩宇下了死劲,不管他用多大力气都甩不开,整条手臂都开始麻了。   “该死的狗东西!松开!给老子松开!你们这些废物,还愣着干什么?!给老子把他拽开啊!”   一屋子的人顿时乱成一团,上前拉拽的拉拽,动手的动手。   但不管如何,秦浩宇就是咬着不松口。   那个头儿两眼猩红,起了杀意,身上黄色武气光芒一亮,狠狠的一脚重踹在秦浩宇腹上。   这一脚,在场其余人都清楚的听到了“咔嚓”,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秦浩宇闷哼一声,嘴上一松,整个人瞬间倒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上无力滑落,口中大口大口往外吐着血,五脏必定破裂了。   那人低头一看自己的手,手掌边的那块肉,只剩一丝连着。   秦浩宇竟然一口咬掉了他一块肉!   “你这兔崽子,狗娘养的!”   那人双目猩红,拔出腰侧配剑就要朝秦浩宇胸口狠狠刺下。   正巧这时,先前出去的人走了进来。   看着满地狼藉,还有惨的不能再惨的秦浩宇,登时愣住了。   “这……怎么回事?”   头儿正要开口怒骂,但看到他身后时,双眼顿时缩至针眼大小。   “你后面……那是什么东西?”   “什么什么东西?”   那人一脸茫然的转过身去,正好对上一只独眼,当场吓得惊叫一声。   “妈的,这什么鬼东西?”   “谁知道,你他妈带进来的!”   独眼飞在空中,眼中忽然射出红光,扫描在满脸是血的秦浩宇身上。   “找到,目标人物……” 第二百五十六章 别动   “什么东西?!快劈了它!”   叫头儿的一声大喝,旁边手下拿出配剑镀了武气,一剑将那圆球劈成了两半。   一阵黑烟冒起,圆球内电光闪了闪,最终变成了一堆破铜烂铁。   其中一人上前拿剑尖戳了戳,见没有动静了,长松了口气。   “头儿,没事了。”   “这什么东西?”那头儿皱起双眉,暂时忘了手上的疼痛,踱步上前一看,眉心拧的更紧,“这……莫非是星器?”   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周围几人,“你们刚刚谁听清这东西说了什么?”   几人呆愣的互相看了一眼,有一人挠了挠头,“好像说什么,目标找到?”   “糟了,会不会什么人放出来的眼?”   周围黑衣人一怔,而后爆发出一阵狂笑声。   “头儿,你紧张过头了吧?天武能炼制出来有灵识星器的,都在白云之巅呆着呢,再说,那些人来这儿做什么?我可从来没听说过那些人跟秦国公府有什么关联。”   “那这东西刚刚说的话是在放屁?!”   “头儿,若真是那些人炼制的星器,哪儿有这么不堪一击?”   方才一剑劈开了眼球的那人晃了晃自己手上的剑,嘴角勾着不屑的笑,看头儿还犹豫不决,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头。   “即便来人又如何?有这小子在咱们手上,来再多的人也只能干瞪眼。”   这么些个理由,总算是将那头儿给劝了回去。   “打起精神,好好守着,干完这一票,回乡下娶个媳妇种地。”   ……   钱府门外不远处的茶摊前,两个女子相对而坐。   忽而,秦晚瑟耳机内传来示警的滴滴声。   “目标已找到,现在发送方位。”   秦晚瑟手中握着茶盏,“啪”的一声顿在了桌上,茶水溅出不少,打湿了她的手背。   “怎么了?”   龙鱼嘴里塞着点心,看她突然面色一变,想到了什么,正要说话,粉状的点心呛到了嗓子眼,迫的她捶胸顿足连连咳嗽。   秦晚瑟忙给她顺气,旋即抬眸望着钱府方向。   楚朝晟进去有一个时辰了,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现在秦浩宇又有了消息,她该如何是好?   “要我帮什么忙,你尽管开口。”   龙鱼终于缓过劲儿来,看秦晚瑟面色有些为难,开口道。   钱府八成在找龙鱼,究竟要干什么她还没得到消息,但就钱府那帮人的德行,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把龙鱼一人留在此处也太过危险。   “浩宇有下落了,跟我走。”   她从袖中摸出银两放在桌上,留下一只义眼代她盯着。   召出飞行器,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直往汇报地点。   等到了那地方上空,秦晚瑟彻底震惊了。   这儿与秦国公府,竟不过一墙之隔……   她先前离开国公府的时候,甚至还经过了此处……   “就是这儿吗?”   “不错。”   龙鱼闻言就要往里面冲,却被秦晚瑟先抬手拦住。   “别冲动,敌人阵容不明,以免有埋伏,我先探一探。”   张开魂力,将整个破院落笼罩。   院落内的一草一木,包括地上爬走的甲壳虫,全都清晰在脑海中形成画面。   魂力穿入紧闭的房门,看到了穿着夜行衣的几个男人。   一共五人,全都蹲在地上围在一起,时不时露出猥亵下流的笑容。、   秦晚瑟心头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魂力穿过众人,看到了被围拢在中央的秦浩宇。   若非熟悉他的身形,只怕秦晚瑟眼下都认不出他。   一身锦衣华服,眼下被血染的通透,俊秀的五官,肿胀成一团,完全分不清哪儿是鼻子哪儿是眼。   胸前起伏微弱,几乎要感应不到他的气息。   而那些黑衣人,一手捏着匕首,另一手在空中划拳。   赢了的,便在秦浩宇身上划一刀。   秦浩宇已然似是失去了知觉,被一人划下一道伤口,连动都未动。   外面虚空,龙鱼立在秦晚瑟身旁,等待她的下文。   下一秒,忽然感觉身旁人杀气纵横翻涌,浑身武气瞬间爆炸,橙色的光芒似是毒蛇般朝外喷吐蛇信,一身素色衣裙无风自动,猎猎作响,满头乌发更是肆意飞舞。   她眼底迅速冻成玄冰,一张素净的脸蛋没有丝毫表情,似是被斩去了七情六欲,修了无情道的杀神。   “秦兄……”   龙鱼一双眼睁的浑圆,瞳孔震颤。   与秦晚瑟相识的这段时间,还从未见过如此暴怒的她。   她总以为秦晚瑟是性情十分好,不会发火的那种类型,没想到发起火来,竟然这么恐怖……   就连她心底,此刻也有些发怵。   心里隐隐有种直觉,若是与现在的秦晚瑟交手,她的胜率,只有一成……   秦晚瑟立在虚空,手腕一抖,冰魄在手,与此同时,身后还出现了十几架无人机。   “你站在这儿,不要出手。”   留下这么一句话,秦晚瑟猛地从空中俯冲而下。   素手朝前一甩,几颗黑漆漆的珠子顿时飞射到院门前,化成一只只甲壳虫巴住门框与墙壁。   “爆破。”   轰——   甲壳虫瞬间爆炸,烟尘甚嚣,燃起漫天大火!   “面罩。”   耳机闻言迅速变化,一层薄如羽翼的透明面纱伸出,将她整个面容包裹。   整个人如同利箭般迅速穿过火海,凭空出现在了房屋当中。   屋内的黑衣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见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激射而来。   一道冰冷寒光闪过,一人喉头还来不及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就直挺挺倒地不起。   “什么人!”   有人快速反应过来,提起手中剑迅速后撤,做出防御姿势。   秦晚瑟目光冰冷的看着众人,这回,没有急着动手,只是站在原地,凝着他们。   好似俯瞰蝼蚁的神。   她身上甘苦药香四处飘散,终于,有人认出了她。   “头儿!她就是德阳!”   “原来是你这臭娘们!还我兄弟命来!”   “别动。”   秦晚瑟面上一点波澜未起,口中冷冰冰的吐出两个字。   那人还要再动,脑后忽然一凉,一道激光蓦的射出。   幸亏他反应快,激光贴着头皮擦过,空气中瞬间多了一股烧焦的肉味。   众人这才察觉,每个人脑后,都有一架无人机,亮着红光盯着他们的头颅。 第二百五十七章 以牙还牙   强大的压迫感。   让在场众人皆紧绷神经,不敢轻举妄动。   眼里,满是震撼,也再无轻视秦晚瑟的任何想法。   他们心里都非常清楚,眼前这个女人,孤身一人,便压制了他们五个人,还轻松杀了一人,将其余四人压制。   绝非传闻中是个无能软弱的废物。   “多少刀?”   秦晚瑟忽然开口,黑白分明的眼直勾勾的盯着他,如同刮骨的冰刀。   “什么?”   那个头儿两眼显出一抹茫然,不知道秦晚瑟在说什么。   “我说,刚刚你往浩宇身上划了多少刀?”   秦晚瑟说着,一甩手中冰魄,发出一声清亮凤鸣,举步缓缓朝他踱来。   她两眼中仿佛有腊月寒风肆意呼啸,与之对视一眼,那个头儿感觉心头仿佛被那冷风席卷肆虐了一番,莫名有些不安。   “你知道了又有什么用?你不会真以为你一个女人,能将我们四个人反杀吧?更何况……那小子还服了我们的毒药,不出一盏茶的时辰,得不到解药,就会暴毙而亡!你要是识相,还是乖乖听我们的,老老实实把东西交出来……”   他说着,心下好似来了一股勇气,脚下一抬就要往前迈步。   才一动,脑后飞行器立马开火。   激光连成一线,将他后背瞬间洞穿,一道血箭从血洞中瞬间喷溅而出,溅了一地。   “头儿!”   其余三人全都看呆了。   头儿是他们中修为最高的,寻常暗器根本破不了他的武气之衣,但是这东西不知道射出来一束什么光,竟然轻松将武气之衣破了不说,头儿竟然都没来得及躲避!   几人看向秦晚瑟的眼神顿时从警惕变成了惊恐。   一个橙阶……为什么会有如此强悍的实力?   那个头儿低头不敢置信的看着胸腔前还在徐徐不断往外涌血的伤口,瞳孔圆睁,几乎要瞪出眼眶。   视线上移,落在秦晚瑟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上。   “放心,避开了你的要害,做出这种事,我是不会让你那么轻易死去的。”   秦晚瑟如同远古觉醒的杀神,这几个人在她眼里,俨然成了一具具会行走的尸体。   “回答我的问题。”   飞行器机翼震动,发出嗡嗡之音。   被爆破的墙壁火焰还在缓慢的蚕食着断壁残垣,时不时发出噼啪之声。   空气压抑的可怕。   几个黑衣人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几个黄阶的高手,竟然被一个女子单枪匹马压制到这种地步。   若是传了出去,还不叫人笑掉大牙?   胸腔里又是憋屈又是恨,还有丝丝不愿意承认的恐慌,互相交换了个眼神,握紧了手中佩剑,下一秒,同一时间拔剑奋起。   几人身上黄色光芒大放,剑光形成一张密布大网,朝着秦晚瑟兜头罩下!   秦晚瑟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在危险之中的人不是她。   忽而,身上橙色光芒亮起,如同烈日般灼灼燃烧。   众人见此一幕,眼中笑意越发猖狂!   浑身武气灌注于剑身,挥舞之间空气也仿佛随之起舞,形成一个强猛的漩涡,吹得秦晚瑟衣裙如旌旗猎猎作响,仿佛随时会被掀飞出去。   “去死吧!”   剑锋眨眼而至,还未到跟前,便让人感觉皮肉有被撕裂开来的痛楚。   龙鱼立在虚空,看那破屋顶上竟然出现一个漩涡,四下原本无风,而眼下,竟然有风从四面八方逐渐席卷而来,风速越来越快,直接将破院落里的一棵歪脖子树拦腰吹断!   地上飞沙走石,不一会儿就变成灰蒙蒙一片,根本看不清地面发生了什么。   忽然,只见一道银光蓦的一闪。   一道弯月斩击破空而出!   直达天际!   被尘埃笼罩灰蒙蒙的地面,霎时间出现一道弯月似的缺口,久久未曾愈合!   龙鱼看呆了……   张大了嘴巴,下巴“咔”的一声,竟然脱臼了!   低头一看,那弯月似的缺口中,破落屋子清晰可见。   秦晚瑟一袭素色衣裙,手中冰魄抖出个剑花,蓦的一甩,收剑。   那些个黑衣人,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全都捂着胸口,不敢置信的看着秦晚瑟。   “这怎么可能?!”   只一招,竟然压制了他们四个黄阶!   而且那剑气是怎么回事,竟然轻松破了他们的武气。   这完全不合常理!   “你与我,本就不在一个起点。”秦晚瑟语气毫无温度,“瞄准四肢,开火。”   飞行器激光嗖嗖射出,准确无误的射中了几人的手腕双脚。   高温烧熟肉的味道在四下蔓延。   几个黑衣人惨叫声连连,整个屋子内仿佛炼狱般鬼哭狼嚎!   想咬舌自尽,但发现自己竟然连咬舌头的动作都做不了。   空气中,不知什么时候散发出一阵甜甜的香气,似是蜜,又似是香醇的美酒。   众人浸泡在其中,眼前仿佛出现了酒池肉林,醉生梦死,不愿醒来。   秦晚瑟打了个响指,无人机机翼变化,出现一把薄如纸的刀。   这不是普通的刀,是带有麻痹作用的刀。   一刀下去,伤者不会感到疼痛,只能感觉到刀刃在身上反复不停的切割轨迹。   但麻痹作用会在这个过程中缓慢消失,谁也不知道哪一刀下去,麻痹作用会消失……   秦晚瑟又是一个响指,无人机降落到几人身上,薄如刀的纸开始在众人身上切割。   一下接一下,不小心切到动脉,血液喷射而出,在秦晚瑟脸上、素色衣裙上绽放成一朵妖冶的杜鹃花。   麻痹作用逐渐过去,有些人忍不住痛呼出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悬在虚空的龙鱼听了都感觉后背一阵发凉。   而秦晚瑟站在原地,好似没有听到一般,神情冷漠。   有人抵不住一下接一下的痛楚晕死了过去,紧接着又在剧痛中醒来,如此反反复复。   倒在地上的秦浩宇,终于恢复了些许意识。   努力睁开肿的只剩下一条缝儿的眼,看着近在眼前的女子。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秦晚瑟。   身上满是血,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   “姐、姐姐……” 第二百五十八章 刑问   那微弱的声音,似是一盆冰水兜头而下,瞬间浇灭了秦晚瑟的怒火。   她飞快转头,一个箭步上前蹲在秦浩宇面前,抬手抵在他眉心。   “有我在,别害怕,马上就好。”   秦浩宇艰难的动了动嘴皮子,但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只留着那缝隙大的眼一动不动的看着秦晚瑟。   “姐姐……”   “我在。”   他又唤了一遍,像是确认眼前的人不是幻象。   听到秦晚瑟再次回答,他才安心的闭上了眼。   “浩宇,浩宇?别睡听到了吗?”   直到镇龙进入秦浩宇体内,秦晚瑟才知晓这孩子伤的究竟有多重。   肋骨双排断裂,有些许刺扎进肺叶,此刻只怕喘息都是极大的痛苦,更遑论身上遍布的刀伤。   识海中,镇龙飞速运转,金光如浩瀚河流,汹涌澎湃的涌入秦浩宇体内。   她的魂力,也似是不要钱似的拼命燃烧。   只一瞬间,就消耗了一半之余!   但她浑然不觉疲惫,继续源源不断的治疗秦浩宇的伤势。   “呵呃……”   一声冷笑还没化开,就变成了痛苦的哼声。   身后有人重重喘了口气,强撑着身上最后的力气,看着给秦浩宇治伤的秦晚瑟。   “你不是想知道我在你这傻弟弟身上划了多少刀吗?老子告诉你,四十八刀,……”   黑衣人的头儿咧嘴一笑,口中鲜血染红了牙齿,笑得极其狰狞可怖。   “老子不过骂了你两句,这傻子就跟疯了一样,把老子的手咬下来一块肉,所以,老子把他肋骨给踢断了,还给他喂了毒,还拿他打发时间寻欢作乐,哈哈哈……”   他身上无人机还在一下接一下的切割着他的肉,每说一个字,脸上肌肉都会不受控制的颤抖一下。   额上早已大汗淋漓,身下更是出了一片人形的水塘,饶是如此,他仍旧两眼凶狠狞笑的盯着秦晚瑟。   秦晚瑟呼吸已经开始紊乱,光洁的额上一滴汗珠瞬间滑落到下颌处,但她眉眼中却没有丝毫难色。   “停。”   口中指令一发出,不停反复切割那个黑衣人头子的飞行器当即停止行动。   “想激怒我,了结了自己性命?想都别想,”秦晚瑟眼底杀气汹涌,“我先前说了,不会让你死的那么容易的,等我处理好浩宇的伤势,自然会来跟你清算,你不必着急。”   黑衣人头儿一双眼瞬间睁圆,怒到浑身颤抖。   “你杀了我,你干脆直接杀了我!”   不管她如何咆哮,秦晚瑟就当没听到,再次全神贯注的替秦浩宇治疗伤势。   魂力如瀑布浇灌,秦浩宇体表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里面,也是如此。   一阵风响,龙鱼从空中飘落在地。   一看地面上几个完全变成血人的黑衣人,她心下“咯噔”一声,艰难的吞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瞥了秦晚瑟一眼。   在看到躺在地上的秦浩宇伤势时,龙鱼眼里那点惊意瞬间消退,负在身后的双拳紧握。   若是自己的亲人朋友被伤成这样,只怕她比秦晚瑟手段差不了多少,说不定还要更狠。   在口袋里摸了摸,寻出一个瓷瓶来,上前递到秦晚瑟面前。   “我离家出走前,我娘给我的,说是能解百毒治百病,给他吃下试试。”   秦晚瑟还未回头,就感觉一股药香浓郁,当即收手。   这会儿也不跟龙鱼客气,道了声谢急忙将瓷瓶接下,倒出一颗送入秦浩宇口中。   丹药一入口,竟然变成一道浓郁的灵气之水,顺着秦浩宇的喉头滑落。   看到这一幕,秦晚瑟更是暗暗吃惊。   这丹药,怕是有五品……   五品丹药,龙鱼竟然随手能掏出来一瓶……   思虑之间,秦浩宇原本苍白的面色,此刻似是春来万物生长般逐渐恢复气色,脸上病态的颜色褪去,肉眼可见的恢复中。   秦晚瑟当即手指点上他眉心,镇龙进去查探了一番。   碎裂的脏器正在被一团浓郁的灵气修补,断裂的肋骨也在重塑。   五品丹药之威,竟如此强悍!   不管怎么样,秦浩宇总算脱离了危险。   秦晚瑟心下松了口气,起身道,“龙鱼,帮我看好浩宇,我还有点事要做。”   这些人背后肯定有人操控,不然不会知道禁术之书,把火烧到国公府。   她一定要逼问出来。   其余几个黑衣人身上无人机还在不停的切割,血痕横七纵八,身上已经没了完好之处,也早已没了声息。   而那个黑衣人的头儿,胸口还有起伏喘息,秦晚瑟故意在他身上留的麻醉最多,还留了点凝血剂,让他可以多撑一会儿。   眼看着那穿着素色衣裙的绝美女子举步朝他走来,裙裾边血花绽放,素净的脸蛋上也不知何时溅了血,凝成了血痂,美艳的好像地府来的修罗,黄泉边绽放的彼岸花。   黑白分明的眼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也似乎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如同蔑视苍生的上神。   打了个响指,她肩头忽然多出一只小巧的蜘蛛,颜色艳丽,泛着金属的光泽。   手一动,那蜘蛛便跳到了他身上,朝着头顶爬去。   当杀手这么多年,他本能的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   “你、你想做什么?!”   头顶蓦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黑衣人感觉自己头顶仿佛被扎出来六个孔。   秦晚瑟冷漠的不近人情的声音从他上空传来,“读取记忆。”   蜘蛛六只眼睛红光一闪,在虚空投出影像,不断的变化。   秦晚瑟一瞬不瞬的盯着,看到某个画面,倏地喊停。   画面定格在了一处茶楼,对面是个屏风,屏风后面坐着个人,看不到脸。   这样的空间,这样的画面,处处写满了不同寻常。   “此人……就是你们的雇主吗?”   黑衣人没想到秦晚瑟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震惊之余咬牙道,“是又如何?你也看到了,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要杀就给个痛快!”   秦晚瑟凝着那画面,忽然发现,屏风下面露出一双绣花鞋。   眉心一拧,对蜘蛛道,“画面放大。”   画面被放大到屏风下。   只见那绣花鞋上等的蚕丝面,用丝线绣了鱼戏荷叶底。 第二百五十九章 原来这就是亲情   秦晚瑟看着这双鞋,眉梢一压,眼底多了几分深意。   这双鞋,有些眼熟,但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是在何处见过了。   “拷贝画面。”   一语落下,复又看向那黑衣人。   她相信,这人确实不知道幕后主使是谁,但,他犯了该死的错,饶他不得。   上前一步,一脚踩在他胸前,猛地用力,空气中传来一声“咔”的脆响。   那人双排肋骨当时断裂,反插入肺叶之中。   片刻之后,一声尖锐几乎刺破耳膜的嘶吼声震破屋顶!   秦晚瑟脚上未松,缓缓发力。   看着那黑衣人因痛苦而扭曲的脸,眼中没有丝毫波澜。   “我不惹事,但并不代表我人慈心善……只是动起手来,必定会流血伤亡,我不想变回杀人机器而已……”   她说着,脚上再次发力。   那黑衣人胸口开始清晰的往下凹陷,空气中不知飘散着什么香气,他身上力气被尽数抽空,喉头发出嘶喊的力气都无。   眼底的倔强与恐惧,此刻全都变成了哀求。   秦晚瑟漠视了他眼里的求饶,脚下蓦的发力,“咔”的一声响,那人胸腔直接重叠到了一起,再无声息。   血溅满了她的鞋跟裙摆,她浑然无觉。   仰头对空,闭眼深吸了口气,从这血腥地走出,上前将秦浩宇打横抱起,返回国公府。   她一身血色,极为引人注目。   街道上的行人看到她,像是见了鬼般,面露惊恐之色,尖叫着快速逃离原地。   生怕慢一步,就会被那恶鬼抓住。   秦晚瑟目不斜视,只望着国公府的大门,抬脚踏了进去。   有守门的人见她满身是血的走了进来,怀中还抱着昏迷的秦浩宇,心下一颤,而后反应过来是自己人,扭头冲着花厅道,“夫人!夫人!小姐带少爷回来了!”   在花厅里以泪掩面的魏淑一听这话,当即坐直了身子,朝门口望来。   果然见秦晚瑟怀中抱着一人,激动的起身,险些一个趔趄栽倒在地,幸亏旁边丫鬟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夫人小心些……”   “浩宇,浩宇!”   她飞快奔了出来,看秦晚瑟怀中浩宇双目紧闭,忙抬眸以眼神询问秦晚瑟。   这才发现,她脸上沾了血渍,已经干涸,衬的那张脸无比谲艳。   “他没事,过一会儿就会醒,只是这段时间还需静养。”   魏淑一颗心狠狠落地。   秦晚瑟面无表情的绕过她,将秦浩宇抱回房间休息。   给他掖好被角,魏淑就带着丫鬟紧随而入,守在床头,把秦晚瑟挤到了一旁。   秦浩宇伤势恢复了九成,但是脸上还留着些许淤青没有化开,魏淑见了,又抱着秦浩宇开始痛哭。   屋内那些个丫鬟也忍不住开始落泪。   秦晚瑟立在床柱旁,只两眼一瞬不瞬的看着还在昏睡的秦浩宇,素净的面上并没有多少波澜,与这些情绪波动大的人站在一起,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为什么,我好好的孩子……上辈子究竟是做了什么孽,好不容易从痴傻中恢复,还以为苦尽甘来,怎么又遭受这样的罪?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秦晚瑟垂下眼睫,默默的转身退了出去。   龙鱼跟在她身后,看到她这幅模样,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静静的跟在她身旁,守着她。   “姐、姐姐……”   床榻边,传来微弱的呼唤声。   秦晚瑟脚步微滞,但没有停留,朝着前方继续走去。   “浩宇!你做什么?快好好躺下!”魏淑焦急的声音在空中响起,但是似乎没有起什么作用,床榻边还是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   “不是姐姐的错……”   身后,秦浩宇的声音再次传来。   虽然有些中气不足,但是却清晰的传入了秦晚瑟的耳中。   身形蓦然一僵,迈出去的步伐停滞。   先前毫无波澜的面上,有些许动容。   “不是姐姐的错。”   见她停下,秦浩宇又补充了一句,“我没事,不是姐姐的错,姐姐不要自责,不要扔下我……”   话说到最后,带了浓浓的鼻音,已然哽咽。   “浩宇!”魏淑睁圆了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刚刚说了什么,“你都变成这幅模样了,竟然还在替别人开脱?要不是因为她,你怎么会被人抓去弄成这幅模样!”   她又急又怒,恨铁不成钢。   “娘!要是没有姐姐,我会痴傻一辈子,要是没有姐姐,眼下我早已死了!娘给了我性命,姐姐给了我重生,你不要再怪姐姐了,姐姐她待我极好,我不希望我最亲的两个人整日仇视、互相伤害。”   魏淑双手紧攥在身前,偏过头去,“她不是你亲姐姐,她是国公从不祥之地捡回来的……”   “我不管!她姓秦,就是我亲姐姐!娘不要再说!”   秦浩宇双目通红,眼泪在面上流下水光,声音却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俨然有了几分未来家主模样。   他说完,复又小心翼翼看向秦晚瑟的背影,有些不确定的唤了声,“姐姐……”   那一番话,仿佛一场暴雨,闪电霹雳,西风怒吼,强行闯入了秦晚瑟的心境,大雨倾盆,将那片早已干涸到满地龟裂的心田迅速浇灌。   雨水肆意流淌,枯木逢春,鲜花齐放,一轮艳阳在高空照耀。   一股湿热从秦晚瑟眼角涌出,她高扬起头,双肩轻微的颤抖。   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   冷漠的面上生出些许暖色,樱花粉的唇缓缓朝上勾起。   “好好休养,我改日再来看你。”   留下这么一句话,她抬脚大步迈出门槛。   秦浩宇僵立在床头,看着她离去的身影,眼里一抹暗色还没来得及化开,忽然明白过来她留下那句话的含义,顿时喜上眉梢。   “下回再见,我定不让姐姐失望!”   走出国公府大门,龙鱼看着眉眼舒展的秦晚瑟,如长者般摇头叹气。   “不容易啊不容易……”   秦晚瑟反问她,“什么不容易?”   龙鱼反手指着自己,“我说我不容易,我简直太不容易了……”   “此话何解?” 第二百六十章 赶去钱府   龙鱼“唉”了一声,“难得今日见你释情一回,我可真是不容易啊。”   “释情?”   秦晚瑟口中跟着她呢喃了一句。   “对呀,自从认识你的这些时日来,好像很少见你哭啊笑啊的,总是一副淡然不惊的模样,把所有情绪都掩藏在那副恬淡笑容之下。”   她双手抱在脑后,不紧不慢的走在秦晚瑟身侧,捉摸了一下继续道,“好像面对你夫君的时候,也是如此这般……”   龙鱼突然回过头来,“那么问题来了,你到底喜欢不喜欢他?”   一句话,似是尖锐的刺,直直扎进了秦晚瑟心底深处,要她直面。   秦晚瑟半掩在袖中的手不由得一紧,两条黛眉紧蹙。   平日里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每次想到此处,她便下意识的避开。   没想到今日,竟然被龙鱼如此尖锐的点出。   而且,距离楚朝晟要答案之日,也不过九日……   她忽然感觉心下没由来的有些慌乱,犹豫了一下,对着龙鱼开口道,“自由、跟喜欢的人,要是换做是你,你如何选择?”   “嗯?自由跟喜欢的人?这二者是可以放一起比较的吗?”   龙鱼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我还没有喜欢的人,不知道怎么比较,不过我觉得,只要自身足够强大,自由这东西不是手到擒来?即便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也绝不会丢了自由。”   她两眼目光灼然,又燃起了战斗的火焰。   “我娘说了,足够强大之后,天高任龙飞!”   她眼里的光芒,似乎传染到了秦晚瑟,将她眼底熄灭的烛火一并点燃。   “只要足够强大,自由就在自己手中……”秦晚瑟跟着喃喃了一句,眼中光芒越来越亮,连同脸颊上干涸的血渍也成了映衬她的绝美的花。   胸腔一荡,有什么堵塞在此处许久的东西随风消散。   “去钱府。”   她眉眼一肃,心神一动,飞行器便悬在空中,轻轻一跃,稳稳站住,朝着钱府飞速前行。   “怎么感觉有架可以打的样子?”龙鱼撸了撸袖子,面上眉飞色舞,御风紧追在后。   钱府。   花厅。   钱坤、钱进、钱文柏、钱霜儿四人坐在左侧,互相交换了个视线,齐齐看向对面坐着喝了许久茶水的楚朝晟。   他一袭白衣,盘膝而坐,脊背挺得笔直。   长长的墨发自左右肩头两边垂落,随行而动,端的是浊世佳公子模样。   但在场的人都清楚,眼前这人,可不似外表般好说话。   他是京都的活阎罗。   “本王的话,素不说第二遍。”   修长如竹的手握了茶盏凑在鼻尖嗅了嗅,微蹙眉头,将茶盏重新顿在桌上,抬眸,朝对面四个钱家人看来。   一双鹰眸犀利,虽还未施压,但身上浑然天成的气场已经完全压制了对面四人。   钱坤眉头一拧,深吸了口气,重重呼出,满脸不悦。   他身旁的钱进双手插袖,盯着脚尖发呆,对面前发生的一幕,面上全然没有丝毫波动,好似与他无关。   钱文柏朝楚朝晟望来,率先开了口,“王爷若要寻个由头来找钱府麻烦,倒也不必寻如此荒唐的理由借口,钱府没有藏匿国公府小公子。”   楚朝晟冷哼一声,视线从他脸上移到他旁边的钱霜儿面上。   “你是没有,保不准其他人没有。”   钱文柏双眉压下,看向钱霜儿,眼底掠过一丝恨铁不成钢。   “你们是自己交出来,还是本王带人亲自去搜?”   楚朝晟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发出“笃笃”之音,眼神中多了分威胁之意。   “若要本王搜出来了,那么钱府上下,全都难辞其咎,以迫害朝廷重臣之罪论处!”   钱霜儿手中握了一把小羽扇,在身前轻轻扇着,闻言轻笑一声,将羽扇合起抵在胸前。   “王爷,就莫要吓唬我们了,我们胆子小,若真一不小心吓破胆,出了人命,王爷如此堂而皇之带人闯入钱府,怕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   她笑颜如花,实力一点点的增长,她又重回了先前的淡定与自信。   “即便皇上再怎么偏袒王爷,眼下出了几条人命,皇上要再不给我们这些朝中大臣个交代,怕是难平众怒……王爷,你说呢?”   楚朝晟眉梢一挑,“你这是,威胁本王?”   “哪儿敢啊,我就是提醒王爷一下,皇上再怎么偏袒你,也得有个限度,出了事,咱们都不好做。”   楚朝晟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看来,你们是不打算乖乖交人出来了。”   “王爷本就没有证据证明国公府那小子在我钱府上,眼下想威吓我等,屈打成招,是不可能的。”钱霜儿对答如流,“我钱府虽先前式微,但是今时不同往日,王爷也该好好掂量一下形势,三思而后行……”   她压重了最后一句话,似提醒、似威胁,双眼看向楚朝晟时,再无先前的畏惧与爱慕。   老祖宗说了,她的实力远不会止步于此。   到绿阶不过是迟早的事。   楚朝晟也不过绿阶而已,等她成了这天武国第一才女,还怕楚朝晟不会倾心?   越是如此想着,嘴角笑意越发强盛。   楚朝晟抬手转了转茶盏,看着边缘上的花纹,呵的冷笑了一声。   “以为家里多了个老东西,就能跟本王平起平坐,同等交谈了?”   钱霜儿眼中光芒冷了几分,“却也未尝不可一试。”   场中气氛越发紧绷,似是拉满弦的弓,撑到极限发出滋滋作响之音。   随时都会有崩坏的可能。   楚朝晟凝着她看了几秒,忽然放声大笑。   “夜雨,本王还真是被看扁了呢。”   夜雨一身玄衣立在他身后,刚毅的脸上毫无波澜,紧盯着对面几人,握紧了手中剑。   “啪”的一声,楚朝晟手中茶盏重重落地。   茶水四溅!   同一时间,身上绿色光芒充盈亮起,刹那间照亮整个花厅,如幽冥鬼蜮!   对面众人面色倏地大变,慌忙运起自身武气。   除却钱进之外,清一色黄色光芒,气势如虹!   楚朝晟双目如刀,一手掐诀。   身后绿光幻化怒龙升腾而起!   鬃毛肆意飞舞,双目如拳,杀气腾腾!   一声龙吟撼天动地,朝着众人猛扑而去!   以一人之力,将钱家众人完全压制! 第二百六十一章 单方压制   头顶天空,天晴气朗,白云缓慢的飘着,一派祥和安宁。   而钱府花厅,却似是进入了另一个领域,与外面风景完全不同。   罡风呼啸,一条滚筒粗的怒龙自楚朝晟背后升腾而起,张着血盆大口朝着钱府四人头顶吞下,却被一道泛着金光的屏障拦下。   楚朝晟眉头一皱,掐诀的手一动,身上武气如同烈火中浇了一勺热油,瞬间膨胀,连带着那条怒龙也跟着壮大了几分。   在空中旋身一转,蓦的回头,朝着那道屏障猛地撞去。   轰——   屏障瞬间破碎,几人瞬间气血翻涌,一口血憋在喉头,从嘴角或多或少溢出来些许。   钱霜儿胸口一痛,口中喷出血来,染红了下巴。   两眼震惊错愕的看着对面坐着纹丝不动的楚朝晟。   面对三个黄阶,竟然还能如此淡然自若,将他们轻松击溃。   他真是只是绿阶的实力吗?   想法未落,头顶忽然一股劲风袭来。   抬眼一看,那远古巨兽直接冲破屋顶,瓦片房檐在那蛮横的力道下瞬间变成了一堆豆腐,残渣不断下落,砸在众人身上。   龙吟怒啸,一跃高空,在空中盘旋一圈,忽而猛地俯冲而下!   身上绿光缠绕着滋滋雷鸣,高速移动下,竟然发出万千鸟雀齐鸣之音!   钱家几人顿时面色骤变,连忙运起武气再挡。   那劲风强猛,似是强大的气压猛地从天而降,压得众人胸腔都要被挤成一张薄纸。   运起武气护住自身都是困难,更遑论出手反击。   众人瞪圆了两眼,脑海中嗡的一声响,产生了同一个想法。   眼前这个男人,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强!   轰——   强龙庞大的身躯俯冲而来,地面青石板被轻松压成碎片,强壮的尾巴一甩,三人环抱漆红圆柱瞬间崩塌!   其身雷电缠绕,正中几人,连同他们身后的墙壁也打了个对穿,刹那碎裂成一堆。   烟尘升腾缭绕,有冷风从破碎的墙壁外涌了进来,将烟尘吹散了个干净。   楚朝晟坐在对面案桌前,一身白衣被风吹拂而动,如仙君处变不惊。   伸手执起面前茶盏,垂眸扫了一眼,昏黄的液体上面布了一层淡淡的灰尘,已经不能喝了。   随手将茶水倒了,这才抬眼看向对面。   一面墙壁倒塌,外面风光清晰可见。   “视野通透了不少,有风吹着,令人舒适。”他口中淡淡道。   钱坤从废墟中爬出,胸口闷痛不已,喉头血腥气涌了涌,直接咬牙咽了回去。   两眼怒瞪着对面楚朝晟,“你莫要欺人太甚!”   楚朝晟淡淡掀起眼皮,“本王已经欺了,你当如何?”   “你……”   钱坤双手在身侧紧攥成拳,被楚朝晟气的险些要出内伤。   儿子被当街杀了,告到皇上那里,皇上不管,他去报仇,又不是人家的对手。   现在被人家按在家里打,他还是没有办法。   若不是杀子大仇未报,他岂会如此忍辱偷生?!   直接自裁了去!   钱文柏站起身来,嘴角虽未溢出血色,但面色惨白,显然也是受伤不轻。   看见钱霜儿被一块石头压到了腿,忙上前帮她把石头搬开,钱霜儿却先他一步,抬手一道劲风,将那石块击得粉碎。   “你别过来!”   钱文柏迈出去的脚一顿,立在原地不动了。   他心疼的妹妹,此刻看向他的眼里充斥着厌恶与鄙夷。   心下仿佛被热油泼了一勺,痛的浑身发紧。   钱霜儿腿上血流如注,她双眼恨意如烈火燎原,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硬生生咽下,想要恢复理智。   但不管她怎么办,情绪就是无法稳定。   两手在地面紧紧攥起,被尖利的石头扎破了掌心,疼痛刺激着她的神经,终于,愤怒的火焰缓缓平息。   一束冰冷如电的视线定在了她身上。   “本王再问你最后一遍,秦浩宇……现在何处?”   钱霜儿看着他,两手死死扣着地面,“我不知,王爷今日就是杀了我钱府满门,我不知就是不知。”   楚朝晟面色倏地沉下,“你真当本王不敢灭你满门?”   听到这话,钱霜儿忽然笑了。   双手撑了地,站起身来,谈笑自如的望着楚朝晟。   “王爷若要灭我满门?何须等到现在?当初杀端王伍赤他们时,王爷可从未通告过,所以霜儿斗胆猜想,王爷还是在忌惮什么,不好动手吧?”   楚朝晟眸光微暗,放在桌上的手不着痕迹的紧了紧。   看他不说话,钱霜儿笑得越发灿烂。   “王爷带人闯入钱府,不由分说毁了我府邸,伤了我府上人,威严恐吓,”钱霜儿看向他的视线灼灼,噙着侵略性的笑意,柳叶细眉高高挑起,朱唇吐出一句话来,“我等……有理由做出正当防卫。”   她说着,站直了身子,厉声道,“钱霜儿在此,有请老祖!为我钱家子弟,讨一个公道!”   声音落下,空气中,传来一声苍老的叹息声。   夜雨一直立在楚朝晟身侧未动,闻声抬脚朝前迈出一步,一手不着痕迹的按在了剑柄上,警惕四周。   “你这娃子……上回才与本座交手,还不长记性,非要跑上门来挑衅?”   楚朝晟冷笑一声,“这把岁数才过青阶,还好意思自称本座?老东西,本王若是你,就在虚空之境坐化不会回来了。”   一句话,似是一把剑,犀利的挑开了钱丰岚的遮羞布。   钱丰岚勃然大怒,“黄口小儿,胆敢口出狂言!”   声如洪钟,钻入众人耳廓,直击脑海,嗡嗡作响。   倒在废墟的钱进才清醒过来,又被那一声震得晕了过去。   其余几人受了伤,眼下听此音,也觉体内一阵气血翻腾,又要吐出血来。   楚朝晟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仍旧如先前般闲适自如。   听的空中一声大喝,旁边夜雨一把拔出配剑,身上黄色武气突然闪现,镀了手中剑,猛地插进地面,口中一声高叱。   “十二赤阳阵!启!”   花厅后方,忽然传来轰隆隆的声响,仿佛连脚下地面也一并颤动起来。   钱霜儿面色一变,忙冲出花厅,朝后方望去。   钱丰岚所在厢房,十二个不同的方位,忽然激射出赤色光芒,在空中一处汇聚,将整个屋子封印! 第二百六十二章 跟本王讨公道?   “怎么会……”   钱霜儿瞳孔放大,震惊错愕的望着后方一幕。   十二个不同方位,不知何时多出了十二条相似的身影。   一身玄衣,脸上戴着面具,上面画龙画蛇,画鼠画牛,威严屹立,不可侵犯。   “十二生肖将!”   钱文柏从后面走来,看着那十二个人,瞳孔骤然缩至针眼大小,唇微张,说不出话来。   “传说中铁律之主坐下十二生肖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什么铁律?什么生肖将?”   听到他说话,钱霜儿飞快扭过头来。   钱文柏看了她一眼,深吸了口气,掩住眼底无奈失望的光,解释道。   “今上,身上毫无武气,却能坐在那个位置屹立不倒,全都是因为,他背后有一支强悍的队伍,名为铁律。”   钢铁打造的律法,无人可撼,无人能敌!   “先皇死后,朝中立新皇的声音各不相同,甚至发生大臣之间互相暗杀之丑事,某天夜里,十二个戴着生肖面具的黑衣人出现,将策划暗杀之事的大臣一夜之间全部屠杀,城门口吊着头颅,血字书写皇榜,立大皇子为皇,朝中无不敢附和,大皇子登基,成为今上。”   “后来,人们称呼这支队伍为‘铁律’,”钱文柏说着,有些激动的一手握紧了拳头,回头望向还坐在一片废墟中古井无波的一抹白衣,“我早该想到的,楚王行事雷厉风行,与那铁律之主极为相似,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楚王……就是铁律、之主?”   钱霜儿脑海中撞钟似的嗡的一声响,脑海中登时空白一片。   刚刚以为自己有了跟楚朝晟平视的资格,没曾想,她看到的只是一个幻象。   人家,永远在她难以匹及的高度。   这样的一个立在顶端的男人,竟然喜欢上了那个处处不如她的秦晚瑟……   她想不通,怎么也想不通,到底是为什么?!   这分明是个拳头大道理便大的世界,秦晚瑟到底有什么?   孑然一身,要背景没背景,要实力也不过区区橙阶,为什么偏偏对她倾心不已?   而她钱霜儿,从到了国公府的那天起,便受人追捧,任谁见了她与秦晚瑟,都会误以为她才是国公府嫡小姐,秦晚瑟不过是她随行的丫鬟而已。   德、才、貌,她处处胜过她,即便废了修为,短暂的失了势,可如今又回来了!   她比秦晚瑟不知强多少倍,为什么偏偏老天让秦晚瑟嫁给了楚朝晟?!而她还要被这对夫妻俩践踏、玩弄、嘲笑!   心头一把火,“轰”的烧了起来。   她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那烈火将她烧的体无完肤,只剩丑陋的白骨架与那嫉妒的邪恶火焰。   远方十二赤阳阵光芒越发的亮,似是蒙古包的尖顶,形成囚笼,将那厢房与钱丰岚死死困在里面。   “砰”的一声,一道身影蓦的破顶而出,身上青色光芒缠绕,大掌如蒲扇,一掌对着赤阳阵阵身猛地击落。   轰——   阵身红色光芒抖了抖,如巨石入水,溅起一方水花,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钱丰岚震惊了。   没想到这天武国,竟然还存在能将他困住的阵法,一时之间立在虚空,完全没了动作。   “你刚刚说……要请谁来向本王讨个公道来着?”   钱霜儿立在原地,什么都未察觉,脑后突兀的响起楚朝晟阴恻恻的声音。   好似一条蟒蛇从地上盘着身子,高抬起头,在她脑后吐着蛇信,一股寒气倏地从她尾椎骨升起,直达头顶,不敢乱动。   “王爷……”   一句话还未说完,眼前人影忽的一花,楚朝晟蓦的出现在她面前,大掌如铁钳,死死扣住她的脖颈,不过轻微发力,便将她从地上提起至虚空。   “秦浩宇,在何处?”   钱霜儿一张俏脸迅速变红发紫,脖颈骨头仿佛要被寸寸捏碎,她已经嗅到了血气。   脑海中冒出来一个想法。   这个男人……是真的想杀了她,根本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的想法!   她根本说不出话来,只得用眼神向钱文柏求助。   毕竟还是钱文柏的亲妹妹,眼下看着妹妹受苦,钱文柏心下也焦急难耐。   “楚王手下留情!若是霜儿死了,就真的没有人知道秦浩宇在何处了!”   他这句话,倒是起了一点点作用。   楚朝晟眼底光芒一闪,放松了些许力道,“说。”   “我、真的……咳咳,真的不知道,人不是我抓的。”   “事到如今还在嘴硬!不是你,还会是谁?”   楚朝晟勃然大怒,“真当本王不敢杀你?”   “霜儿!你若真抓了秦浩宇,就赶紧告诉楚王,莫要再嘴硬!”   钱文柏心下又急又气,急钱霜儿到了这时候还在嘴硬,气她竟然对秦浩宇那么小孩子下手。   钱霜儿错愕诧异的看着自己的哥哥,眼角不觉滑下泪来。   “连你也不相信我……”   钱文柏看着她眼角滑落的泪一愕,心头仿佛落下一把重锤,狠狠的一敲。   真不是她……   浑身猛地一震,才想起,自己竟然什么时候下意识的把亲妹妹想成了这般恶人。   一个箭步上前,扣住楚朝晟掐着钱霜儿脖颈的手臂。   “楚王,事情还未调查清楚,其中想必有误会,还请放开霜儿。”   “你说放开便放开?你说不是她就不是她?你忘了你们兄妹二人当初如何欺负国公府孤儿寡母的了?少跟本王在这儿装儒雅。”   提起那会儿的事,钱文柏羞愧的低下了头。   那时不清楚前因后果,只知妹妹被欺负便上门寻个说法,与秦晚瑟接触的多了,才觉她不是那样的人,日后便不再管此事。   “一码归一码,这件事,绝不是霜儿所为!王爷与其继续在这里耽误时间,不如赶紧出去找人,以免秦浩宇惨遭毒手,让真凶逍遥法外!”   他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深吸了口气双手一拱,“我钱府,愿助楚王府一臂之力!”   正在此时,后方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赤阳阵如光镜破碎,十二生肖将迅速后撤,悬停在空,形成新的阵法方位。   “我钱府,凭什么助他一臂之力?” 第二百六十三章 律主现   空中,钱丰岚一身深蓝色袍子随风肆意飞舞,满头灰白头发飘扬在脑后,扫了一眼空中将他包围的十二生肖将,冷哼一声,望向地面上的那一抹白衣。   “带来一帮杂鱼,就以为能拿下本座了?”   他嘴上冷哼,笼罩在阔袖下的手却在不住的轻微颤抖。   隐藏的很好,谁也没有察觉。   楚朝晟随手将钱霜儿甩到一旁,扭身望向虚空。   “方才不是拿下了吗?难道抓到的不是你这老东西,是一只千年老鳖?”   钱丰岚怒极,花白的胡须都在跟着颤抖,却没有急着动手的意思。   楚朝晟见状一双狭长的眸子眯起,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一旁钱文柏赶忙上去将钱霜儿扶起,查看她伤势。   “霜儿,你怎么样?”   钱霜儿剧烈咳嗽着,一看钱文柏来,便开始推拒捶打他。   “旁的人不信我,连哥哥都不信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钱文柏心下是又愧疚又心疼,任由她拳头雨点般的落在胸口。   “是哥哥不对,不该不信你。”   他低声诱哄着,似是儿时那般抱着她,轻拍她后背。   钱霜儿垂首在他怀中,一双泪眼婆娑,低声抽噎着。   在他看不到的角度,红唇朝上挽起,露出个阴谋得逞的奸笑,十分瘆人。   “老东西,今天脾气倒是十分的好呢,怎么了?”楚朝晟高声道。   被他看出端倪,钱丰岚神态自若的双手负在身后,“青天白日的杀了你,本座日后可不好行动,莫要猖狂。”   楚朝晟冷笑一声,没有急着答话,心念一动,面前悬停了一只小蜜蜂。   指尖在蜜蜂脑袋上轻敲两下,蜜蜂腹部红光开始闪烁。   下一秒,蜜蜂身上传来秦晚瑟的声音。   “王爷!”她语调略微急促,还隐着些许惊喜。   楚朝晟听到之后,薄唇缓缓朝上一勾,“浩宇可找到了?”   “正要与王爷说此事,浩宇眼下平安无恙,已在国公府休息,王爷那边如何?”   听她说秦浩宇平安无事,楚朝晟望着虚空钱丰岚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本王这边还需多忙一会儿,你回府安心等着本王。”   “王爷……”   秦晚瑟话还未说完,楚朝晟便将蜜蜂收起。   那头,正往钱家赶的秦晚瑟看着暗淡下来的小蜜蜂,眉心一沉。   “糟了。”   楚朝晟方才那话的意思,分明是要与钱丰岚好好清算旧账。   可他一人如何与钱丰岚抗争?   青阶实力,深不可测,即便知道楚朝晟很强,眼下她还是忍不住担心。   “什么糟了?”龙鱼肚子饿的咕咕叫,心思全然不在这上,只想赶紧解决事情,好好报餐一顿。   “我们得加快速度了。”   楚朝晟身上绿色光芒如水波浮动,双手负在身后,缓缓升上虚空。   玄夜跟在他身后,如影随形,好似一尊守护神,默默在后方保护着他。   “老东西,白天不方便动手?本王看你是中气不足,”他冷笑一声,“人老矣,尚能饭否?”   “楚朝晟!”钱丰岚被气的满头须发乱舞,双手在身前结印记,两眼透出凶狠的杀气,“是你逼本座的。”   口中大喝一声,“领域!”   整个钱府,包括钱府上空,全都被青色的光芒所笼罩,形成一个密闭半透明的球,将钱府之外的东西,全都隔绝在外。   一只飞鸟不知发生了什么,一头撞在了半透明的领域上,立马晕死了过去,不受控制的坠落在地。   楚朝晟并不慌乱,眼底有猩红的血丝蜿蜒而出,写着战意澎湃,跃跃欲试。   “领域啊?领域之内,张开领域之人,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一风一草一木,全都会为施术者所用,可真是棘手呢……”   “王爷!”夜雨眉头一皱,上前一步,“要不先撤退?”   “撤退?”楚朝晟侧眸睨了他一眼,“铁律现世,身份已然被天下人知晓,后退半步,便是律法崩毁,更何况,本王还从不知‘撤退’二字如何写。”   夜雨读出他话音中的意思,暗吸了一口冷气,“王爷难道要……”   “没错。”   楚朝晟眸底光芒认真说着话,双手抬起,中指落下,其余四指在胸前相抵。   他嗓音磁性,沉稳中带着一抹自信。   “想要拉回天时地利人和,本王也展开领域便是……”   一抹绿光在手中叮的显出,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扩张,将整个钱府以及上空全都笼罩在一片光罩之下,与方才那青色的“帐”相融合。   钱家众人,完全看呆了眼。   包括对面的钱丰岚。   “绿阶就能展开领域……怎么可能!难道你……”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面前忽然一道劲风呼啸。   “穿云!”   银色长枪浑身缠绕雷电,朝着他面门激射而来。   钱丰岚不敢大意,连忙侧身躲避。   眼角余光一扫,楚朝晟已然欺身至前,右手风刃缠绕,几乎变成纯白色的刃,朝着他脖颈狠狠劈下。   钱丰岚眼底光芒微变,连忙抬手,掌心如同包容万物的风在内旋转,将他一记风刃包裹其中,锋利的刃被一点点消磨化解。   楚朝晟右手握拳缠雷电,瞬息之间便到钱丰岚太阳穴处,猛地砸下。   雷电在耳畔轰鸣,几乎将钱丰岚耳膜刺破。   呼吸声、风声,什么都听不到,耳畔好似只剩下这雷电之音,靠的如此之近,烧灼的他头皮刺痛。   他立马松开楚朝晟的手,趁势旋身一转,凌空一记风鞭腿朝着楚朝晟肩头猛地踢下。   楚朝晟身形下沉,空中一个鹞子翻身,右腿风雷缠绕,与他硬撼一脚。   砰!   二人身形一震,被强猛的力道冲的身形在空中不住倒退。   钱丰岚连退几米,身形在空中一晃,而后站稳了身子。   胸口气血翻腾,喉头一阵腥甜。   心里暗骇楚朝晟实力强横,咬牙硬生生咽了下去,不叫旁人察觉异样。   楚朝晟身形倒滑出十几米,夜雨上前将他扶住。   “王爷,不可勉强,天罚仍在。”   “天罚仍在,这老东西是怎么出现在这儿的?”   唇角溢出一丝血,衬的他白玉般的俊脸显得越发妖冶,抬起大拇指随意抹去,站直了身子。   “今日即便除不掉这老东西,也必定叫他再也无法重回巅峰,为祸天武!” 第二百六十四章 解封印斗老贼   楚朝晟抬起一手,指尖在另一手指腹一划,立马有鲜红的血珠冒出。   奇怪的是,血珠不往下滑,反而如同羽毛般朝上空漂浮,停至他眉心处。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眉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诡异的纹路,似是妖冶的藤蔓,却有淡淡金银之光交错闪烁。   光芒微弱,隔得远了,只能看到他眉心像是有什么光点在隐约闪动。   头顶“帐”外,浓云从四方汇聚,将方才晴朗的天逐渐笼罩覆盖。   楚朝晟正头顶,那漆黑似是墨盘的云形成个旋涡之状,里面似是有只鬼眼即将出世。   按理来说,“帐”内必定不受外界影响,但眼下,账内却狂风呼啸,飞沙走石,吹的人身形摇曳,直睁不开眼。   钱府府邸,瓦片翻飞,好好的屋顶,眨眼间变得空荡荡一片,青瓦在地上砸的粉碎。   丫鬟仆人惊叫着往屋子里躲,但屋子只剩下个空架子,根本无处可躲,只得两眼畏惧恐慌的望着头顶上空的那个男人。   楚朝晟额头印记还在闪烁,每亮一次,光芒就会强上一分,金银交错,十分炫目。   钱丰岚隔空望着他,见他眉心有光闪烁,每闪烁一下,他身上气息就会往上攀一层,一直到绿阶巅峰,竟然还有往上突破之势!   他此刻已经按捺不住心底的震撼。   这小子……究竟隐藏了多少实力?!   照这样下去,要是他不使出全部实力,怕不是他的对手……   但使出全力,若引来天罚,他该如何是好?   心下一动,看向地面钱文柏钱坤二人。   几人目光在虚空交汇,钱坤顿时意会,悄悄离场。   钱文柏立在原地,双眉紧锁,眼底有纠结之色。   钱丰岚瞳孔当即缩至针眼大小,怒容满面。   深吸了口气,将所有情绪尽数压下,以免被楚朝晟瞧出什么异样,只将这回暗暗记下,等着事情结束再来算账。   头顶阴云滚滚,隐约有怒雷在内翻滚嘶吼。   地面上的行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头顶突然变天,皆心下恐慌,好似热锅上的蚂蚁,不知该往哪儿头窜。   秦晚瑟与龙鱼终于赶到,看钱府上空风云变色,而钱府却还一如先前,并没有什么动静,心下暗暗觉得奇怪。   “有人张开了领域。”龙鱼一语道破秦晚瑟迷惑之处,飞身跃落,站在钱府墙壁下仰头看着那寻常人看不到的“帐”。   “这可麻烦了,又有帐在,还有阵法在,根本就是有进无出的意思啊,而且外面什么都看不到,不管里面发生多大动静,外面也不会有人知道。”   龙鱼苦恼着想办法,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已经沉下脸的秦晚瑟。   她上前一步,抬手试探性的摸上那“帐”。   忽然,指尖传来一股异样的感觉。   像是触摸到一层鸡蛋薄膜,软软的、有韧性,却又能感觉到里面坚不可摧的质感。   她心念一动,“镇龙,分析。”   楚朝晟一人在钱府,处境可想而知,她动作越慢,他处境越是艰难。   更何况,他是为了自己才一脚踏入了钱府,她决不能坐视不管。   镇龙散发出的金光从她指尖溢出来些许,似是触手抚摸上了那层障壁,而后秦晚瑟便看到,识海中,镇龙在飞速旋转。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京都内的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天空中的异象。   翼王府。   满身贵气的男人独立飞檐龙首处,身姿笔挺颀长,鬓边挂着人鱼飞耳,颗颗饱满圆润的南海珍珠串成一线,挂在脑后,与锦缎般的墨发相映衬,说不出的尊贵华丽。   身侧,一道黑影闪现,干脆利落的单膝下跪,“王爷,查清楚了。”   “怎么回事。”   “有人看到今日楚王爷进了钱府,这动静,怕是展开了领域,所以听不懂动静,只能看到外界引起的异象。”   李君凌双手负在身后,衣袍被风吹的前后摇摆。   闻言眯起窄长的眸,重新望向天空。   “能引起异象,依你所见,里面起了多大阵仗?”   “这……属下愚钝。”   “既然不知,那就去看看热闹吧,差人备马,即刻出发。”   西风楼。   左阳煦一身天青色长袍倚窗而立,双手环在胸前,望着天边浓云。   有小二上前来,在他耳旁嘀咕了几句,左阳煦眉心就锁了起来,满脸凝重的望着浓云方向。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小二退下之后,左阳煦面色沉了下来。   两手巴住窗棂,食指不安的敲着。   左右来回踱着步,最终还是一咬牙,直接从窗户上翻越跳下。   小二正在上菜,看见好大个活人直接跳了窗,吓得手里盘子都托不稳了。   “东家!”   赶忙跑到窗前一看,人好好的落了地,拦街抢了一匹马,高喊道,“去西风楼结账!”   便朝着那浓云方向驾马扬长而去。   天色愈来愈暗,仿佛有巨兽生出,一口吞了日光,什么也透不出来。   钱府高空,楚朝晟头顶发冠蓦的炸裂开来,满头黑发似魔肆意狂舞。   阴翳的俊脸仿佛有一道柔光显现,整个人看起来少了几分戾气,多了分严正。   浑身绿色武气倏地收进体内,但气息却丝毫不减,还在不断往上攀升,似是要达到一个临界点然后爆炸开来。   钱丰岚怔怔看着这一幕,皱着眉不曾有半点松懈。   眼角余光瞥了眼地面,见一队人马从别处小心又迅速的悄悄摸了过来,眉心顿时一展,换了个姿势立在虚空,对着楚朝晟道。   “黄口小儿,本座当你有什么本领,这么半天,在酝酿着生崽子呢?屁都没憋出来。”   右手一甩,风刃凝剑,脚下猛地一踏,脸上露出一抹奸计得逞的诡笑,朝着楚朝晟疾冲而来。   夜雨脸色一变,刚要出手,楚朝晟两眼睁开。   双眸,一金一银,透出冰冷的光,好似冷面无情的执法者。   头顶闷雷翻滚的越发厉害,好似里面囚禁的一头猛兽,即将破笼而出,大杀四方。   楚朝晟接印双手松开,手在虚空一握,一把金银相间的长剑在手,瞄准了钱丰岚,抬起手,朝着前方轻轻一挥。   钱丰岚面色一紧,以为他会出什么大杀招。   没成想就是一记有气无力的挥刀。   当即不屑冷哼一声,“装神弄鬼!”   身形再次加速,朝着楚朝晟猛冲而去!   呼——   忽然,场中的风变得狂暴起来。   所有空气,汇聚成风,形成一道巨大的剑气,朝着钱丰岚迎面削去。   根本无处可躲!   楚朝晟立在虚空,两眼不含丝毫情感。   似是被剥去情感的天神,褪去了凡尘烟火之气。   薄唇轻吐出两个字,“神避。” 第二百六十五章 天罚降临   神避。   顾名思义。   连神见了都要退避!   何等狂妄!   但那轻飘飘一剑,剑气浩荡,一路摧枯拉朽,强大毁灭气息叫人根本无法抵抗。   他完全有狂妄的资本!   头顶雷电在阴云中缠绕翻滚,仿佛要沉沉的压下来。   旋涡中央有一抹红光,好似鬼眼般忽闪,但又仿佛被什么遮住了眼,怎么也睁不开来。   咔嚓——   一道粗壮的闪电从空中蓦的劈下!   张开的领域光芒被劈的明弱一瞬,而后又恢复了常态。   夜雨立在楚朝晟身后,一看头顶雷电还在酝酿劈下,脸上颇有凝重之色。   “王爷,再这么下去,天罚来临,王爷难逃……”   楚朝晟背对着他,满头黑发失了发冠束缚,肆意乱舞着。   “敢伤本王的人,不得好死……”   他语调仿佛也与平常不同。   没有丝毫波澜起伏,听不出喜怒,好似成了一个杀人机器,完全没有情感。   抬手挥剑,又是轻飘飘一击。   动作虽然缓慢,但是剑却在空中形成道道残影。   “攻虹。”   一剑运起,朝着前方正在拼命运起浑身武气对抗剑气的钱丰岚胸口刺去。   空气虽剑势而动,仿佛将所有空气挤压在了剑尖一点,朝着钱丰岚胸口压迫而去。   还未至跟前,钱丰岚便觉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巨石,喘息困难。   再往近,那巨石仿佛变成了一座大山,直将他压成一张薄纸。   若非浑身武气护体,只怕他眼下早已全身暴血而亡。   “还不动手!”   实在坚持不住,他挤压出身上所有的力气,冲着地面一声嘶吼。   地面上,忽然多了数不清的弓弩,瞄准了虚空楚朝晟所在方向,齐齐放箭。   只不过那箭,并无实体,是由自身武气凝练而成,比箭矢威力要强大不少。   唰的一声,空中红黄光芒齐放,好似火花迸溅,声势浩大,源源不断的朝楚朝晟攻去。   夜雨面色一沉,手中长剑一转,镀起武气,口中低喝一声。   “十二将听令。护君阵!”   十二人从不同方向飞跃而来,双手结印,口中敕令,当即生出一道屏障,将楚朝晟护在其中,将漫天箭雨尽数挡下。   地面上,钱坤混在人群中,手握流星锤,抡的呼呼作响,一下比一下威力巨大。   瞄准了空中那阵法光罩,浑身绷紧,脖颈处一道粗筋显现,猛地将流星锤掷出!   速度过快,那黄色光芒缠绕的流星锤头部,竟然与空气摩擦出了阵阵火星!   砰!   仿佛被蛮横的犀牛撞击了一般,屏障被狠狠震动一下。   夜雨脸色难看。   十二赤阳阵极其耗费施术人的体力,眼下再张开护君阵,只怕十二将也支撑不了多久。   再看头顶,旋涡之中,那只鬼眼还在欲睁不睁的状态,但比先前,已经算是阖开了一条缝儿。   等鬼眼再睁开些许,说不定天罚就到了……   到时候王爷……   他握剑的手越发用力,掌心被那冷硬的剑柄磨得生疼都浑然不觉。   思绪翻转刹那,身后忽然袭来一道劲风,他几乎是下意识的转身拔剑格挡。   武气幻化长枪,他的剑斩不断,运起武气抵挡却是来不及,被硬生生穿透了肩胛,刹那间血色绽放。   口中闷哼一声,身形不受控制的往地面坠落。   钱坤两眼凶光一闪,似是抓住契机的狡猾的狼,脚下一蹬,提剑迎上!   楚朝晟听到闷哼声,分神回头一望,看夜雨负伤从空中坠落,金银双色瞳孔光芒微变,收回剑气,俯身朝下追去。   这边一松,钱丰岚立马喘了口气,找到楚朝晟的破绽,一手凝出风剑,从背后朝着楚朝晟袭来。   此子不除,必成大患!   经历过刚刚那一场,钱丰岚越发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索性直接运起了全身的武气,速度再提升一倍,准备将其一击毙命!   夜雨看到紧随着楚朝晟而来的钱丰岚,面色骤然大变。   “王爷!后面!”   楚朝晟剑眉紧锁,似是没有听到,仍旧朝他俯冲而来。   钱丰岚看他没有选择回头,张狂的大笑起来。   “小兔崽子,要想好好活在这世上,对自己好才是最重要的,下辈子到了地府,你再好好想这个问题吧!”   手中风凝成的利剑发出嗡嗡剑鸣之音,似是与主人一般无比兴奋。   钱坤表情却与钱丰岚截然相反。   只见楚朝晟手中剑挥了个圈,强悍的压迫感登时兜头罩下。   他整个人身子登时一僵,仿佛被什么压住,不听使唤,动弹不得。   楚朝晟手中剑朝前一指,他便不受控制的从天上猛地往下坠落。   “嘭”的一声巨响,狠狠砸在地上。   青石板瞬间碎裂飞溅!   钱坤脊背钝痛感大面积扩散开来,身子弓起,张口“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楚朝晟伸手,将夜雨抓住。   身后,钱丰岚的剑气紧随而至,根本无法避让!   “王爷!”   头顶一道闷雷咔嚓炸裂,将暗下来的天色瞬间照的通明。   钱丰岚皱巴巴的老脸如同鬼魅,带着恐怖狰狞的笑,朝着楚朝晟后背狠狠刺下!   “噗嗤”一声,风剑入体,数不清的细小风刃在他体内肆意切割。   楚朝晟喉头一甜,一口血涌了出来,双眼中的金银光芒暗了暗。   “王爷!”   夜雨瞪圆了双眼,右手握剑,朝着钱丰岚狠狠抛射而去。   “咻”的一声,但钱丰岚早有察觉,偏头避开。   拔出刺入楚朝晟体内风剑,再次朝着他后背刺下!   楚朝晟眼中狠戾光芒一闪,反手劈出一道剑气。   强大的压迫感,仿佛将四周的空气一并抽走!   重剑无锋。   却又犀利异常!   钱丰岚只觉左肩一麻,眼角余光瞥见虚空有红色跟什么奇怪的什么东西翻飞,随着劲风飞远。   下一秒,剧痛瞬间从左肩上化开。   他不敢置信的侧眸一看,原本好好的左臂,眼下竟然不翼而飞,只剩下个碗大的伤口,不要钱似的往外涌着血。   啊——   一声尖锐凄厉的嘶喊声顿时响彻云霄!   楚朝晟拉着夜雨平稳落地,二人皆受伤不轻,身形有些不稳。   咔嚓——   又是一声霹雳从天而降,如同粗壮的银色树杈,狠狠劈在“帐”上。   下一秒,头顶旋涡中央半阖的鬼眼缓缓睁了开来。 第二百六十六章 战神迎天罚   似是一只远古巨兽缓缓睁开了眼。   红眼竖瞳,无论怎么看,都令人心生畏惧,脊背发凉。   雷电在泼墨似的浓云中翻滚着,一道比一道粗壮,似是巨蟒缠蛟,撕扯翻滚中发出怒声嘶吼咆哮。   沉重的压迫感,布满整个天空,缓缓压下。   此刻,人们才感觉到自己是多么渺小,如蝼蚁般,怎可与天抗衡?   夜雨面色倏地一变,飞快看向自己身边的楚朝晟。   楚朝晟立在原地,白袍被风吹的猎猎作响,满头如缎长发也跟着肆意乱舞。   他极美,俊美的仿佛不似这凡尘之物,双瞳一金一银,眼底还压着淡淡的青痕,亦正亦邪。   抬头,与乌云中央的鬼眼对视。   鬼眼发现了他,竖瞳紧缩,围拢着它的浓云开始躁动起来,轰隆打雷声在云层内此起彼伏,像是开始酝酿着什么。   “王爷,快合上眉心封印!”   “无用。”楚朝晟站在原地,单手负在身后,“它已经发现我了,现在合上封印也无济于事。”   夜雨脸色惨白一片,素来毫无表情刚毅的脸上,此刻焦急万分。   “不出片刻天雷就会降下,王爷若抗得过便会离开天武,若是抗不过修为便会大减,更甚者会元神寂灭……”夜雨说到这儿,喉头似是梗了一块烧红的火炭,胸腔空荡荡,闷闷的喘不上来气,倏地单膝跪地,低垂下头,“求王爷,快逃!”   他知道楚朝晟从来不逃,也从来不会逃。   他是天武的战神,是天武的骄傲。   若骄傲先遁逃萎靡,那天武该如何立足神州?   但他不光是天武的战神,他还是楚王府的王爷,他夜雨的至亲手足!   怎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足兄弟在自己眼前消散?   身后十二生肖将落地,单膝跪地,齐声道,“请律主快逃!”   楚朝晟垂眸扫着陪伴了自己这些年的兄弟,一起出生入死,历经多少磨难,在他心里,早已比皇宫那些所谓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还要亲。   异色双眸中似是淌过一抹感动,而后被掩盖在那仿佛悲悯苍生天下的俊脸之下。   “天雷强悍,本王尚且消受不了,寻常人若被牵连,会直接尸骨无存……”他道,“此处,皆是天武百姓,本王……哪儿都不去。”   本王就站在这里。   迎天罚!   白袍飞舞,如同那旌旗猎猎!   头顶怒雷震震,好似战场擂鼓浑浑!   天武国战无不胜的楚王、楚阎罗,在此迎战天罚之怒!   黑云压城,城欲摧……   夜雨眼尾浮上两抹通红,双肩微颤,被洞穿的肩胛血流不止。   蓦的,闭眼深吸了口气,一手执剑站起身来,嗓音浑厚,鹰隼般的眸横扫跪地十二将。   “十二将听令!护君阵!”   手中剑镀了武气,一剑插入脚下地面。   青石板地面被瞬间切开,一条裂缝直达其余十二将。   黄色武气交汇,在龙将面前汇聚一股,蓦的冲天而起,光罩在顶点处落下,将楚朝晟一人包裹其中。   楚朝晟无奈的叹息一声,看着立在旁边紧绷着脸的夜雨。   “你又在做无用功了,叫兄弟们都退下吧。”   夜雨面色冷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认真。   “大敌当前,岂能让主帅孤身上阵之理?王不退,我等亦不退!”   男儿赤胆忠心,天地可鉴!   楚朝晟忽而低声笑了,剑眉高高挑起,仰头直面青天。   “有君在侧,天亦可撼之……”   头顶雷霆翻滚,轰隆炸裂开来!似是在警告楚朝晟注意言辞。   那猩红的眼瞳孔开始扩散,四周围拢的雷云,开始明明灭灭,速度越来越快。   天罚即将来临……   钱丰岚早已不知躲去了何处,张开的领域也早已撤去。   钱家众人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恐怖气息,也早已开始四散逃离。   场中空空荡荡,只剩下楚朝晟一行人,跟钱文柏、钱霜儿兄妹俩。   钱文柏立在原地,看着夜雨众人坚定不移的陪在楚朝晟身侧,心底某处一根弦被狠狠拨动。   世人都说楚阎罗残酷无道、喜怒无常,为什么还有这么一帮人甘愿为他赴死?   眼下的楚王府,好似铁板一块,他心里真的升起一股念头。   这天罚……说不定他们真的可以撑过去……   反观钱府,亲人子弟不在少数,可大敌当前,早已抱头鼠窜不知所踪。   主子不管下人,下人不管主子,亲爹不管儿女……   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   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他什么时候,才能将钱府打造成那般?   眼角余光忽然瞥见自己身侧立着的钱霜儿,眼底顿时亮起了希冀之光。   若霜儿与他一起的话,或许可以……   念头还未落下,就见钱霜儿两眼恶毒的盯着十二将某个方向,指尖暗扣了一枚金针,准备射出。   钱文柏心中才升起的点希冀,被钱霜儿眼底的狰狞之色瞬间击的粉碎。   双手无力的垂落,儒雅俊美的一张脸冰冷的似是结了层霜。   举步,朝钱霜儿走了过去。   越走越快,神情也越来越怒,最后如同怒火燎原,险些将他的理智烧毁!   劈手夺下钱霜儿手中即将飞射而出的金针,甩手重重的一巴掌抽在她脸上,打的她猝不及防,摔倒在地,嘴角溢出了血。   “你干什么!”她怒声咆哮,眼里满是不解。   钱文柏一手捏碎了那金针,尖锐的针尖扎破了他的掌心,血色顺着指缝滴落在地。   他看着钱霜儿,眼里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   “天武国战神死,他日敌国来犯,谁去御敌?我钱文柏,没有你这么个心思歹毒的妹妹……”   五指张开,金针变成满地金粉,他手上的血流个不停,头也不回的离开。   方才,竟然被她一滴眼泪骗了。   咔嚓——   头顶一道霹雳炸裂开来。   泛着银光的雷电从天而降,劈在楚朝晟张开的领域上,竟然一击将之击的粉碎!   领域破碎,与外界重连。   狂风呼啸,飞沙走石。   整个京都仿佛变成了一片人间炼狱。   似是恼怒第一击未中,雷云恼羞成怒,酝酿着下一道怒雷。   楚朝晟与其余十二将立在原地,渊渟岳峙,纹丝不动。   对即将发生的一切,面上毫无畏惧之色。   终于,下一道天雷降下。   咔嚓——   漫天暗色,被瞬间点亮如白昼! 第二百六十七章 佳人心焦急   半个时辰前。   钱家围墙外。   “镇龙,分析。”   秦晚瑟两指触摸上那几近透明的“帐”,口中低念一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头顶天空越发阴沉,分明是白天,光线却比夜里还暗。   只能看到那雷云翻滚,还有中央诡异不祥的一抹红光。   她眉心蹙起,眼底压着一片深沉。   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引起天象异变。   也不知楚朝晟现在如何了……   龙鱼现在帮不上秦晚瑟什么忙,双手抱在胸前靠在墙头,瞧出她眼里有几分担忧,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当看到天空中央一抹红光时,当即站直了身子。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异样,秦晚瑟出身问道。   “那抹红光……是不是酷似一只眼?”   秦晚瑟抬眸重新望去。   那只眼躲藏在厚重的云层中,除却阴云笼罩下的地方,其余方位只能看到其散发出来的诡异红光。   她摇了摇头,“看不清。”   龙鱼双眉紧蹙,眼底有着不可思议之色。   “若是一只眼,会如何?”   龙鱼道,“你在人界这么些年,难道就不奇怪,分明武气分为七色阶,可人界最高的,却只到绿阶,青、蓝、紫三色武气,却从未见过?”   秦晚瑟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   “难道与这眼有关?”   “这眼,名为天罚之眼,天罚,乃是这个世界的秩序,只要超过绿阶之人,释放出强大的武气,就会惊动天罚之眼,引来天罚。”   龙鱼看着空中厚重的云层,深吸了口气,“这规模,怕是你那个夫君引来的天罚了。”   “若受了天罚,会如何?”   “抗的过去,便被遣送虚空之境,踏去更高深的地界,抗不过去轻则修为减半,重则神魂寂灭……”   看秦晚瑟双眉紧蹙,眼底担忧几乎要溢了出来,她打了个哈哈安慰道,“放心,以你那个夫君的实力,绝对可以抗的过去,我之前不是说了吗,他很恐怖的。”   但这么一说,秦晚瑟怎么看着脸色越发难看了?   龙鱼有些站不住了,想找什么词再安慰她一下,但是脑袋空空,根本什么也想不出来。   “你要心里实在担心难受,不如打我两拳,放松一下。”   她一手握拳用力捶了捶自己肩头,似是在表达自己十分抗揍,不需要手下留情一般。   可惜,这次,她的话对秦晚瑟没有起到丝毫作用。   秦晚瑟深吸了口气,开始全神贯注的解析那层领域,寻找进去的方法。   龙鱼不敢再开口,扰乱了她心神,闭嘴乖乖呆在旁边,脑海中葱油鸡烧鸡烤鸡连成一串,不停地转圈圈。   忽而,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闻到过。   她闭上眼,仔细嗅了嗅,恰好听到马匹声从旁路上疾驰而过,当即睁眼,一看马背上的人,惊呼出声,“秦兄,是那天那个人!”   听到这边动静,左阳煦蓦的勒马停下。   扭头一眼看到了立在墙边的秦晚瑟,飞快跳下马背,朝她飞奔而来。   “晚儿!”   人到跟前,这才看清秦晚瑟身上那红色的并不是刺绣装饰,而是嫣红的血。   心仿佛被一只大掌蓦的攥紧,情急之下扣住她的手腕,“谁伤了你?”   秦晚瑟有些诧异他的到来,“安王怎么在这儿?”   “先回答我的问题,谁伤了你?”   他握着秦晚瑟手腕的手不自觉的用力,捏的秦晚瑟有些疼。   垂眸看了一眼他的手,视线重新定到左阳煦帅气阳光的脸上,“不是我的血,安王不必担忧。”   听到这话,左阳煦心下狠狠一松,回过神来才察觉,方才竟然急出了满背热汗。   见秦晚瑟眼神示意他松开紧握着她的手腕,怔了一下,而后缓缓松开,心下仿佛也被抽空了一块,空落落的。   “二哥在里面?”他岔开话题,将眼底的情绪尽数隐藏。   “嗯。”   秦晚瑟在专注分析“帐”,简短的回了一个字。   “领域张开,非比施术之人修为强悍者,无法从外部将其打破。”   看着她额上沁出的汗珠,左阳煦心下有些酸酸的。   “王爷是为了帮我才进去的,我总不能干等着,什么都不做,试一试,说不定就有办法了。”   看她眼神专注且认真,绝不会就此放弃,左阳煦抿了唇,不再言语。   龙鱼在旁边站了许久,抬起一只手跟他打招呼,但是他压根没看见。   手僵在空中,不知道有多尴尬。   “呃……那个,安公子?”   听到有人说话,左阳煦蹙眉回头看来。   一见是那天那个冒失的女人,一张脸顿时黑如泼墨,扭了身,装作没有看到她。   但龙鱼不懂,还以为他没听到,索性直接上前,站在他面前。   “安公子?”   “安公子?”左阳煦气的想笑,“哪儿来的安公子?”   “你不是叫安王吗?不是安公子是什么?”   左阳煦简直要吐血了,不知道眼前这女人是真笨还是假蠢吸引他注意。   咬了牙关,那话几乎是从齿缝中硬生生挤出来的。   “本王封号为安,姓左明阳旭,不是什么安、公、子!”   龙鱼愣了一下,而后道,“左……公子?这下对了吧?”   “何事?”   龙鱼双手一抱拳,“请公子赐情毒解药!”   “什么情毒?什么解药?”   “就是那天,在酒楼门口,你跟我不是……”   “别说了,”左阳煦急忙开口打断她的话,不想再忆起这不堪回首的回忆。   可龙鱼一心想要解药,还在继续说。   “算本王求你,等眼前事结束了再议好吗?”   “那解药……”   “本王给你找!找不到万金寻给你,这下总可以了吧?”   龙鱼不知他生气什么,但听到有解药拿,心下就满意了,行了个抱拳礼,“多谢左公子。”   轰——   话音将将结束,便听到正前方传来一道巨响。   众人抬眼望去,一道金色光芒腾空飞起,手中掐诀,身后一条水龙怒吼翻腾,朝着“帐”猛地撞去。   “翼王?他怎么也来了?”   察觉到这边动静,李君凌移眼看来。   见到秦晚瑟的身影,手指忽然一动,水龙咆哮着转而朝她激射而来。 第二百六十八章 你令本王作呕   左阳煦双眉一蹙,竟比旁边龙鱼反应还要快速,一个箭步上前挡在秦晚瑟身前,手指如穿花蝴蝶,在空中快速画出阵法,注入武气轻轻一点。   那阵法如同心脏搏动一般猛地一震,一眨眼的速度张大百倍,挡在几人面前。   水龙迎面而来,左阳煦挡在最前,能清晰看到其怒睛圆睁,尖牙利爪。   深渊巨口一张,仿佛可以毫不费力的将他一口吞下!   水龙转瞬而至,与他不过一息之隔。   他立在原地,纹丝不动,原本阳光俊秀的脸面无表情,竟有了几分冷峻之态。   砰——   四方印忽然光芒大亮,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高墙,将那水龙挡在墙前,龙头瞬间激荡成一片水花。   水浪前赴后继,源源不断的冲击。   四方印光芒明灭不定,等将龙尾吃完,光芒也化作点点碎星飘落在地。   左阳煦心底暗暗松了口气,光洁的额头上沁出些许细汗。   “呼”的一声风响,淡淡的龙涎香随风飘入众人鼻中。   李君凌一身华服飘然而至,身上珠光宝气,在这昏暗的境地,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竟宛若谪仙。   一双丹凤眼轻蔑的扫过左阳煦面容,淡色凉薄的唇张启,吐出的字眼,如同冰玉碎珠,落入耳中,让人遍体生寒。   “长本事了,敢接本王的招。”   不理会他,视线转到他身后的秦晚瑟身上。   见她两指并剑贴在“帐”上,眼底掠过一分疑惑。   无视了对他满眼戒备挡在秦晚瑟身前的左阳煦,举步上前。   “你想做什么?”左阳煦上前一步,伸手拦下他,像是刚出生没多久的狼崽子,为了守护自己的好友,对敌人露出了尖牙。   似是有些意外他的举动,李君凌眉梢高高扬起,那张高贵的,可以轻松从凡人中脱颖而出的容颜,显出一抹冷漠与鄙夷。   “一个先皇荒唐一夜留下的杂种、先皇的污点,你本不该活在这个世上的,不会如今封了王,就觉得可以跟本王平起平坐……拦本王的路?”   他的话,似是烧红的烙铁,剖开了左阳煦的胸膛,狠狠的滋在了他鲜活跳动的心脏上。   左阳煦身形蓦的一僵,浑身力气仿佛被瞬间抽干,喉头扎了一根刺,一张俊脸刹那间变得惨白,什么都说不出……   因为他说的……都是事实。   他是先皇的污点,是天武皇室的污点!是本不应被留下来的存在……   不堪的回忆如怒海汹涌的大海,将他瞬间吞没。   眼前没有丁点光芒,只有无尽的黑。   他身子不住的往下沉去,刚开始还想挣扎,后来发觉自己四周空无一人,心下自嘲一笑,索性放空了身子,任由自己往下沉沦。   秦晚瑟看着他伸出的手无力的缓缓垂下,昂扬的头颅也低了下去。   方才还在燃烧的斗志,被李君凌一刀无情斩断。   两条娥眉当即一拧,厉声道,“安王!”   “别听他胡说!没有人不该活在这个世上,如果有,也是像他这种狂妄蔑视一切的人,不该是你!”   秦晚瑟高声喊着,她的话像是一把尖刺,狠狠刺破了左阳煦将自己封闭起来的茧。   刹那间,阳光投入,万物回暖……   他猛然抬起头来,原本要停止跳动的心脏,再次鲜活的搏动起来。   看着他眼里重新亮起的光芒,李君凌不虞的蹙起眉,抬眸朝秦晚瑟看去。   “你这女人,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吗,到处送温暖?真是令人作呕……”   他身上武气蓦的爆发,强猛的气浪让左阳煦一个猝不及防被震飞几米,撞在墙头,滑落在地。   白皙修长如玉的手指掐诀,那双淡漠的眼凝着秦晚瑟的脸,里面有怒气翻滚。   “缚。”   绿色的荆棘从他左右两侧倏地射出,朝秦晚瑟猛扑而去。   秦晚瑟心下一惊,不得已抽回手,脚下猛地一踏,后撤拉开距离。   素手翻转,冰魄赫然在手。   剑身如月色流光,又如秋水延绵,阵阵寒气散发而出,将周围空气冻结成白雾。   秦晚瑟脚下又是一蹬,反守为攻!   手中冰魄左右劈砍,那藤蔓瞬间消散,剑尖锋芒毕露, 直袭李君凌!   铛——   李君凌召出长剑,横挡在身前,接下秦晚瑟一击。   两把剑相抵,发出咯咯刺耳的难听之音。   李君凌与秦晚瑟四目相对,满是杀意与争执。   “比贱民还不如的血统,他那种人,根本无需拯救。”   秦晚瑟双眼凌厉,“在我眼里,没有血统,人分善恶,不分三六九等,安王是我朋友,我当然要救!”   “朋友?”李君凌似是被她的话给激怒了,一向淡漠高冷的眼迸溅出火星,“看来,国公府的血脉也没落了。”   手上猛地用力,一剑横扫,将秦晚瑟震开。   一手掐诀,口中冷声道,“风刃!”   身后,空气蓦的加速流转,形成无数肉眼可见的风刃,朝着秦晚瑟铺天盖地的袭来。   秦晚瑟瞳孔蓦的一缩,正要想办法防守,旁边,“轰”的一声火光四起,将那风刃尽数吞没!   回头一看,龙鱼正抬手擦了擦嘴,踱步上前,走到秦晚瑟身侧,一双英气的眉不快的拧起。   “你这人,从刚刚开始就让人很是不爽啊。”   她语调深沉,神色也是秦晚瑟从未见过的冷。   “张口闭口拿血统说事,怎么?你的血统就高人一等?谁规定的?”   听到这儿,秦晚瑟明白了她动怒的真正原因。   魔兽与人类素来敌对,交战不停,因的便就是这个“血统”。   李君凌一句话,算是踩了她的雷。   “你是什么人?”   李君凌上下将她扫了一眼,印象中从未见过这么一号人,陌生的紧。   “非王孙贵族,也非……京都百姓吧?”   手中长剑不着痕迹的紧了紧,眼底已然动了杀意。   “百姓?”龙鱼双手环胸,“呵”的冷笑一声,“谁稀罕当你的百姓,我呸!”   李君凌看着她不雅的姿态,眉心又是一沉,眼里杀意更甚。   “如此野蛮行径,倒是像极了躲在深山中的那群野蛮人……”   他双眼精芒闪闪,露出一抹意味深长,“非我臣民,莫非……” 第二百六十九章 替他抗天雷   秦晚瑟心蓦的一提,面上却不动声色,将龙鱼往身后掩了掩。   钱家的人盯上了龙鱼,很有可能是因为她龙族的身份。   若是这身份再被李君凌知道了,估计事情会变得更加棘手。   咔——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帐”忽然开了。   如同被雨水冲刷,褪去的颜料,从高空到地面,一点点的消散。   钱府内部的情况,终于完全暴露在众人眼中。   风雷呼啸,平地而起,吹的秦晚瑟发丝乱飞,衣裙猎猎作响。   抬眼,看向虚空。   黑沉沉的天底下,一抹白衣如同一个光点,那般清晰。   与她平日里所见完全不同。   此刻的他,黑发尽散,披在脑后,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威严冷峻,好似完全变了一个人……   “那是……二哥?”   左阳煦看着空中那一幕,口中发出不确定的轻呼。   任谁看了,都与平日里那个阴翳的男人完全不同。   “十二生肖将?”李君凌双目骤然一缩,看着镇守在楚朝晟四周的十二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握着剑柄的手不禁一紧,手背青筋跳起,“铁律之主,果然是他……”   话落到左阳煦耳畔,他同样也是一怔。   轰隆一声雷鸣,将众人各异的心思拉回,同时望向那片厚重阴沉的雷云。   闷雷滚滚,电闪交加。   仿佛银龙在云层中翻滚穿梭,闹出更大的动静。   秦晚瑟有魂力探知,比其他人更清楚里面酝酿的威能。   那云层下蕴含的恐怖能量,只怕是钱丰岚那个老贼,也抗不过两击。   “龙鱼,先前你说,若扛过天罚,就会被送往虚空之境,可对?”   龙鱼应了一声,“但扛不住,就会修为骤减,运气好减半,运气不好,只留两三成,更有甚者……”   她没有继续往下说,但秦晚瑟已经知晓,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双手在身侧紧握而起,她出声问道,“可有其他办法,既能扛过天罚,还可以……让他留下来。”   还有八天。   离她给他答复只剩八天。   没听到她答复,他怎能抛下她就此离去?   她绝不允许!   “晚儿……”   左阳煦在旁边侧眸看着她。   虽然那次她在他面前否认了喜欢楚朝晟一事,但目下她眼中的担忧,可不是作假。   喜欢一个人,眼神是说不了谎的……   心下顿时涌起一阵酸涩与不甘。   分明是他先遇到的,分明是他先喜欢的,怎么再遇到之后,一切全都变了样儿?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没人注意到左阳煦的异样,心神全都被头顶那片雷云牵引。   李君凌不屑的冷笑一声,“既要扛过天罚,还要他不离开?”斜眼瞥了秦晚瑟一眼,“你这女人,可真是贪心啊。”   轰隆——   一道银光一闪,天地骤然亮如白昼!   闪电直击位于虚空中央的楚朝晟,气息悍然!   速度极快,不过瞬息之间。   秦晚瑟心都未来得及提起,那一击已然落下,将萦绕在楚朝晟四周的防护阵击的粉碎。   左右十二将全都浑身一震,面具下溢出嫣红的血色。   有修为较低的,身形已然不受控制,从高空坠落。   夜雨见状,忙上前将其接下,平稳放在地面,为之疗伤。   只一击,护君阵溃散。   残余的能量击中楚朝晟,他闷哼一声,身形在空中晃悠了一下。   地面上,秦晚瑟呼吸紧绷,仿佛浑身每一个细胞连同发丝都为之牵动。   她从未听过楚朝晟痛苦闷哼,这还是头一回,可想而知那一击,究竟有如何的强悍!   李君凌立在一侧,看着她这般心神动摇的模样,双目一凝,望向虚空。   “方法……倒是有一个。”   “什么?!”   秦晚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愕然看向李君凌。   “本王说,有个方法,既可以让他留下,还可以让他不死,你……想试试吗?”   看着那男人漆黑冷漠的眸子,秦晚瑟困难的咽了口口水。   他二人本是敌对,眼下突然开口帮她,很有可能是陷阱。   见她一直盯着自己,满目警惕怀疑,李君凌冷笑一声,“本王还当你有多大决心,原来也不过如此……”   轰隆!   一击过后,雷云再次酝酿第二击。   雷云内部仿佛什么东西炸裂开来,比先前动静还要恐怖。   咔嚓——   又是一道闪电从天而降。   不再似第一道纯白之光,眼下降下的天雷有些许泛蓝。   肉眼可见的,比先前那道天雷威能还要强大!   轰的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正中楚朝晟!   他身形颀长,但在天雷之下,好似一片不起眼的秋叶。   一击落下,麻痹之感先行而至,瞬间在四肢百骸化开,而后痛感在体内瞬间爆炸!   仿佛要将他浑身骨肉刀刀剔开分离,再将之寸寸敲碎重铸。   他身子紧绷起一个凌厉的弧度,牙龈被咬到渗出血来,运起浑身力气压制体内几乎将他撑爆的能量,但收效甚微。   喉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双眼血丝蔓延,身上蓦的爆发出一道强悍武气,将缠绕身上的雷电终于驱散。   他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一身白衣早已被汗水浸透,喘着粗气,倔强的仰头望向那鬼眼。   “九道天雷,一道比一道强悍,这才不过第二道……”   李君凌面无表情的看着虚空发生的一幕,“今日天武战神将陨落于此。”   “方才你说的方法是什么?”   看着虚空中的那个男人,秦晚瑟心下焦灼,再也等不了,上前一步,两眼坚定的望着他。   “怎么?眼下敢相信本王了?”   “你只管告诉我方法便是,是否相信你说的,我自有论断。”   李君凌看着她坚定明亮的双眼,似乎有些明白楚朝晟为什么偏偏钟情于这个女人。   移开视线,望向虚空。   “天罚九道,接受之后,或羽化成蝶,或灵魂寂灭,但还有一种,便是天罚不作数。”   “不作数?何意?”   “没受够九道天雷,那天罚自然不作数,人也不必离开,修为也不会减,等待下次天罚再次降临便是。”   “具体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李君凌淡淡的在她面上扫过,“简而言之,就是让你上去替他扛上一道天雷。” 第二百七十章 本王要留下陪你   替他抗一道天雷?   楚朝晟实力那般强悍,九道天雷才过第二道就有些疲态,秦晚瑟一个橙阶,又怎么可能替他抗下一道?   怕是被那余雷扫到,轻则重伤,重则魂飞湮灭。   龙鱼惊呼了一声,慌忙看向秦晚瑟,“你不会相信这个男人的话吧?”   秦晚瑟双眉微蹙,一眼不发。   头顶又是“咔嚓”一声,雷电泛着幽蓝冷光,再次朝楚朝晟劈落而下。   他身上白袍早已千疮百孔,露出精瘦、满是伤痕的身子。   一道雷击落,他身形摇晃一下,下坠了不少,稳住身形之后,又缓缓上升,回到了原位。   耳畔闷雷滚滚,鸣声阵阵,光是应对雷劫都耗费了他所有心神,以至于他现在都没有察觉到钱府墙壁外的秦晚瑟等人。   轰隆——   长夜亮如白昼。   楚朝晟的不屈像是激怒了那旋涡中央的猩红鬼眼,它竖瞳紧缩,原本就猩红的两眼此刻像是被泡了血一般,几乎要往下滴出点血色。   雷云中间炸裂开来,三两道霹雳从天而降,周身寒芒皆现,泛着幽蓝冰冷的光,如同一个巨人握着的玄冰凝成的鞭子,毫不留情的鞭挞在楚朝晟身上。   楚朝晟身上焦烟升腾,坚毅的双眼瞳孔开始逐渐涣散。   薄唇一张,口中滚烫的烟雾喷出。   身形不受控制的开始下坠。   五道雷劫,他似乎到了极限……   偌大个京都,一片寂静安宁,似是变成了一片死城。   民宅内,数不清的百姓眼巴巴的望着空中这一幕。   他们似乎这才认出来,那悬在空中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他们畏惧的楚阎罗。   那个强悍恐怖的男人,经受了五道雷劫之后,败了……   那些人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虽然畏惧楚朝晟,背地里骂他,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个男人是天武国的支柱。   有这个男人在,北狼不敢来犯,南荆国俯首称臣,魔兽森林万年长安。   可眼下,这个男人倒下了……   天武国的天,要塌了……   数不清的人不自觉的从躲避的屋中走了出来,望着高空那不受控制往下坠落的身影,心神随之牵动。   秦晚瑟一颗心蓦的提起,原本冷静的脑海似是被风暴席卷,什么想法分析全无,只剩下一个念头。   若她不救,他或许真的会死。   那个战无不胜的男人,会死在天罚之下!   脑海中心思电闪而过,身子比想法先行,朝前踏出一步。   下一秒,手腕蓦的一紧,被人死死攥住。   “你不许去!”   左阳煦拽着她,那双褐色的瞳仁此刻与楚朝晟先前般,充斥着血丝,眼尾通红。   看秦晚瑟不为所动,他怒声吼道,“你去了就是送死!”   秦晚瑟看着他眼底的滚滚怒火,整个人反而平静如水。   “我知道。”   她知道……   左阳煦耳畔仿佛有一道闷雷炸裂开来,炸的他丢盔弃甲,狼狈不堪。   她知道,但她还是要去……   如此……也是不喜欢吗?   左阳煦心头绞痛,攥着她手腕的手却是没有半点松懈。   双目如枷锁,将她死死钉在原地,他紧咬牙关,脸颊两侧咬肌凸显,额角青筋狂跳,似是将浑身的力气都灌注在了扣着她的右手上。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送死……”   说话之间,又是一道天雷落下。   楚朝晟意识开始模糊,喉头无意识的发出一声痛苦闷哼,嘴角血色涌出,源源不断,似是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秦晚瑟猛地回头望去。   男人的身形从高空不住坠落,好似失了控制的风筝。   “安王,我未必会有事,松手,我必须救他!”   从玉石之事之后,他承诺不再伤她,当真再未伤她。   而且每次她有危险,他必定第一个冲锋在前。   每次身处险境,脑海中空白一片无计可施之时,他必定如天神降临,以肉身挡在她前。   这一回,他有难,她岂能袖手旁观?   “救他救他救他……”左阳煦眼尾越发的红,似是有水光萦绕,他烦躁的嘶吼,“你救他,那谁来救你?!你想过没有!”   咔嚓——   天边银光一闪,不用看也知,又有天雷落下。   楚朝晟支撑不了多久。   她心急如焚,尝试着要挣脱左阳煦,但他力道大的惊人,几乎要捏碎她的腕骨,也不放她离开。   “他是你二哥……”她尝试着劝说。   “他是我二哥,”左阳煦两眼深深的望着她,“可你是我心心念念之人……”   秦晚瑟喉头一梗,愣怔的望着他。   他眼尾通红,噙着春风化雨般的温柔。   与她视线对上,如落日般橘色的唇化开一抹苍凉的笑,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   “求你了,别去……”   天边银光闪烁,他神情中的乞求、脸颊上的泪痕清晰可见。   李君凌在旁边看着这一幕,眼底依旧是毫无波澜起伏,甚至还有种看热闹的兴致勃勃之感。   “第八道,只差一道,挺过去一步飞升,挺不过去,神魂寂灭……”   秦晚瑟心下一动,望着左阳煦道,“抱歉,我不是她……”   若是她听到这番话,定然满心欢喜,当即放弃去救楚朝晟。   可惜,她不是她……   身上橙色武气光芒瞬间爆发,强猛的气浪震开左阳煦紧攥着她手腕的大掌,心念一动,飞行器凭空出现,身形如蝶轻盈一跃。   飞行器尾部蓝色火焰喷涌,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朝着空中坠落的男人径直飞去。   左阳煦手中一空,仿佛心头某处也被挖空。   眼睁睁的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心头宛若被千万把刀切割,绽放出朵朵血花。   第九道天雷,久久未落。   厚重的云层翻滚着,逐渐从银白变得有些发紫。   秦晚瑟接住下落的楚朝晟,将他平缓的放在地面。   两指并剑,点上他的眉心。   五脏六腑受损严重,外伤严重,第九道天雷,恐难以支撑。   “镇龙,疗伤。”   心念才动,一只手忽然握住她的手腕。   原本该昏迷过去的男人幽幽睁眼,看清她容貌的一瞬间,有些讶异,旋即,一金一银的眸子里褪去跳出世俗凡尘的寡淡,化开点点笑意。   “不必为本王疗伤……本王、咳咳……无需扛过第九道天雷。”他说着,犀利的眸光似是融化的红烛柔软了下来,“本王还未等到你回答,定不能离开天武……” 第二百七十一章 第九道天雷   他是以为秦晚瑟前来给他疗伤,助他扛过第九道天雷的。   秦晚瑟闻言,樱花粉的唇朝上挽起,自心头由衷的笑了。   “王爷放心,我不会让你就这么离开天武的。”   楚朝晟瞳孔蓦的圆睁,定定凝着她的脸,似是在思索她这句话中的深意。   但她脸上只是噙着比往日更加温和的笑,并没有其他情绪透出。   不知为何,楚朝晟心下有些发慌。   先前那种,她随时会离开自己的感觉在这一刻显得无比强烈。   “你想做什么?”他声音发紧,想动一下,但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仿佛粗粝的刀子在骨头上硬生生一下下的刮着,痛的叫人浑身发颤。   秦晚瑟缓缓站起身来,仰头望着天边那发紫的沉沉云层。   “我曾跟王爷说过,不爱欠人情,王爷曾多次救我于水火,这回,也该轮到我了……”   耳畔风声大作,为呼呼之啸声。   她满头青丝随风肆意飞舞,挽着发髻的那支木梅簪若隐若现。   身形消瘦,却如同悬崖绽放寒梅般不屈不折。   轰隆——   厚重阴沉的云层中从中炸裂开来,仿佛有一头远古巨兽在囚牢中烦躁的来回踱步,随时要挣脱出这牢笼,饮血四方。   钱府外,马蹄声嘚嘚。   一队人马由远而至,领头男人一身玄衣,肩头银线绣飞鹰,剑眉星目,正是睿王李星霖。   瞧见天地色变,他立即一跃,落在钱府高墙。   眼角余光瞥见,左侧围墙上,还立着三人。   翼王李君凌,安王左阳煦,还有个英姿飒爽的女子,却是从未见过。   察觉到他的到来,李君凌朝他望来,冷漠的视线一扫而过,复又回到场中。   李星霖循着几人视线,望向场中,看到秦晚瑟守在楚朝晟身旁,一双眉微微蹙起。   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男人,此刻狼狈不堪的倒在地上,而那个女人,似是要做什么决定般,站起身来。   李星霖双手负在身后,冷眼看着这一幕。   本来他就是来看热闹的,只不过没想到这热闹的主人翁,让他更感兴趣了。   头顶闷雷仍在继续,一声比一声大,仿佛要将天炸开一个窟窿。   那发紫的云层颜色继续加深,浓的发黑。   里面酝酿的恐怖能量,叫人脊背莫名升上一股寒意。   整个京都的人都站了出来,仰头望着空中一幕,眼底写满了恐惧。   有人开始哀嚎痛哭起来,口中叫喊着末日要来了。   头顶便是灾厄,根本无处可逃。   一时之间,哭声四起,整个京都恍若人间地狱。   狂风过境,飞沙走石,吹的人睁不开眼。   四周犬吠马嘶鸣,乱成一锅粥。   秦晚瑟立在原地,仰头直视那乌云中的鬼眼,全然没有被周遭影响。   “你想做什么?!本王不许你乱来,听到没有!”   楚朝晟躺在地上挣扎着要起,但奈何身上力气一点都榨不出来,仿佛全身神经被那雷电斩断。   咔嚓!   一道光电在云层中炸裂开来,第九道天雷,即将降临!   秦晚瑟不再理会身后楚朝晟的怒声咆哮,脚尖轻轻一点,踩上飞行器,朝高空升去。   那一夜,京都所有人都看到了。   那个被世人诟病、臭名昭著德风败坏的二嫁女,在世人哀嚎满心满眼皆是恐惧的时候,在恐怖的夜色中扶摇而上,直面雷霆!   她一身素色衣裙迎风猎猎,被风吹的紧贴于身。   裙裾上,大朵的血花绽放,仿佛沙场中披甲上阵。浴血奋战的女将军。   李星霖站在围墙上,仰头望着这一幕,不知为何,心下莫名一紧。   这个女人,竟然为了楚朝晟,奋不顾身到如此地步……   若是有朝一日他面临雷劫,不知雨柔会如何做?   会不会跟她一样,如此奋不顾身?   心下莫名升起一抹嫉妒。   他似乎忘了,这个女人曾经为了能嫁于他,曾不顾周遭骂名,一身白裙,行街数里,过门百户,被烂菜叶子臭鸡蛋扔了一路,终身抬不起头……   那时的奋不顾身,与眼前无异。   只不过,眼下的秦晚瑟,非以前的秦晚瑟。   天雷滚滚,鬼眼竖瞳骤然紧缩,似是不敢置信有人竟然敢挑战天罚之威。   狂风愈发猛烈,她站在飞行器上,仿佛一株才生长出来的幼苗,随时有被风折断的风险。   龙鱼立在高墙上,两眼看的发直,双拳在身侧紧攥。   她素来是瞧不起身体薄弱的人类的,但是眼下的秦晚瑟,完全颠覆了她对人类的认知。   天雷,还是第九道天雷……   即便是强悍的龙族身子,也怕难以承受。   可秦晚瑟却毫不犹豫的上了……   她那小小的身子里,似乎酝酿着强大的能量,让人无法忽视。   心中不禁肃然起敬。   咔嚓!   一道余电劈下,正中秦晚瑟。   她满头黑发瞬间炸裂开来,挽着发髻的木梅簪被击毁成两半,身上穿着的龙骨甲在瞬息之间变成齑粉。   胸口、浑身上下,仿佛同时被尖刺刺中,痛的她无法喘息。   她终于能体会到,方才楚朝晟,是如何的痛苦……   地面上,血继束缚牵引着楚朝晟,让他感受到了秦晚瑟同样的痛苦。   他睚眦欲裂,血丝在眼底蔓延开来,震怒的看着空中秦晚瑟的身影。   “回来!本王命令你,立刻回来!”   喉头吼出了血气,但是空中那女子,似是没有听到般,没有丁点反应。   秦晚瑟喉头冒出了血,本想咽下,但胸腔血气翻涌,“噗”的一声喷出。   余电还在不断劈落,将钱府的府邸炸的四分五裂,焦烟四起。   秦晚瑟深吸了口气,冷静的与镇龙交流。   “镇龙,疗伤。”   “警告,前方出现强大能量团,请宿主勿要靠近。”   “疗伤!”   她咬重了两个字,脚下飞行器没有半点停顿,继续朝上升去。   “警告、警告!检测出前方能量暴走反应,请宿主立刻离开!”   无论脑海中镇龙如何警告,秦晚瑟向前的脚步,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   第九道天雷,落下……   天地在刹那间,轰然明亮! 第二百七十二章 震惊满座   光芒照亮整个京都的一瞬间,宛若太阳降落人间,刺的所有人都睁不开眼来。   咔嚓——   恍若雷公现身,一击震天响,好似在众人耳畔炸裂开来,震得两耳嗡嗡作响,仿佛有虫子在耳边振翅飞舞,发出尖锐的鸣叫,叫人久久不能回神。   只一刹那的时间,光芒骤暗,泛着紫光的雷电从天而降,正中迎上前的秦晚瑟。   麻痹、痛感,强悍的能量疯涌入体内,仿佛要将这肉体撑的炸裂开来。   皮肤寸寸鼓起,仿佛被吹胀的一个气球,狂暴的能量在体内四下疯狂乱窜。   秦晚瑟只觉自己要被硬生生撕裂开来,浑身上下无一不痛!   雷电在她体内,仿佛生出倒刺的荆棘,深深扎根入她的血脉,汲取营养,疯狂生长。   血液每一次流动,都仿佛一张粗粝的磨砂纸,狠狠擦过她细嫩的皮肉,过后,皮肤上血点斑驳,不成人样。   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要在那片荆棘地里缓慢的走上一遭,绵长又痛苦。   喉头冒了血气,她浑身气力被抽走,连呕血的力气也无。   地面上,楚朝晟张口,一口黏腻的血喷吐而出,脸色瞬间白了一层。   抬眸望着空中被雷电击中的女子,想起身将她接下,但身上力气半点也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颗心被放在油锅里大火缓慢的煎熬。   四下人看着这一幕,皆被震惊的久未回神,脑海中空白一片。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竟然真的会只身上前,以薄弱身躯迎接最后一道天雷!   李君凌两眼微微一眯,将眼底的诧异掩盖,轻哼一声。   “蠢女人,必死无疑,不过……以你的死,换回一头血统高贵的狼,倒也算死得其所。”   他口中低声喃喃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虚空,谁也没有听到他说什么。   左阳煦一颗心仿佛被那道雷电随着秦晚瑟被击中而变得焦黑,化成粉末,在心头点点散落。   他心里清清楚楚的明白,他彻底的输了。   那个女人,甘愿为楚朝晟赴死。   他今日……要是没来就好了。   站在他身旁的龙鱼,目瞪口呆的看着天空中被雷电包裹的秦晚瑟,心下一急,飞身就要上前,却被一道玄色身影眼疾手快的拦下。   “你是谁?拦我作甚?再不去,秦兄就要不行了!”   夜雨凝了她一眼,眼底一闪而逝一丝讶异。   这女子方才一直站在这里,不会不知道雷劫的威力,第九道天雷落下,竟然还想着去救秦晚瑟?   “秦姑娘的情况,与方才王爷遭遇雷劫时有些许不同,你现在上去,恐会扰乱她,先静观其变。”   “可……”   “秦姑娘并非莽撞意气用事之人,”夜雨望着虚空,“事情,怕是会有转机。”   龙鱼被拦下,气的不行,索性双手环在胸前,一屁股坐在了围墙上,鼓着腮帮子焦急难耐的看着虚空,心里默默咬牙念叨,“若是秦兄接下来要是有个什么万一,我就把你串起来烤了,叫你拦我……”   这边的动静,引来了李星霖的注意。   刻意仔细听了夜雨的话,听完之后,仰头重新看向那虚空,果然发现了些许不同。   先前那几道天雷击中楚朝晟时,刹那便消逝,而此刻,第九道天雷仿佛将秦晚瑟整个包裹,没有半点离开消散的痕迹。   就仿佛一个悬浮在空中,满是温泉水包裹的球,在……滋养着秦晚瑟。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生出时,李星霖两眼倏地睁大,显然被自己这个离奇的想法给吓了一跳。   哪儿有天罚滋养凡人一说?   根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他一双剑眉紧拧,重新望向空中那被紫电缠绕的光球。   秦晚瑟被包裹在那光球之中,好似一个茧,等待破茧而出的那一刻。   混沌中,她脑海中金光大作。   向来安生的镇龙,好似发了疯般狂转不止,几乎化作一团残影。   四周,银到发紫的细小光电,似是无数小蛇般,被它的金色光芒牵引汇成一条溪流,进入宝塔顶端,被尽数吞下。   镇龙旋转中,还发出轻轻嗡鸣,仿佛十分兴奋。   狂暴的能量被稀释,秦晚瑟浑身撕裂般的痛感减轻了不少,但意识已然消散。   毕竟身体不够强悍,被那第九道天雷一击正中,意识能强撑片刻已是了不得。   地面上的楚朝晟能感应到她身体的变化,错愕的睁圆了双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周身还遍布紫色光点,底下人无法看清她真实情况。   秦晚瑟双目紧闭,眉心之间,忽然有一道白色火纹跳跃,仿佛一个印记,给她素净的脸蛋平添了一抹威严。   忽而,火纹内伸出一只发白的触手,似是海底的蛞蝓,触手软软的,伸向了包裹着秦晚瑟的雷电。   “滋啦”一声,触手边缘冒起了白烟。   但那触手不光没有收回,竟然还兴奋起来。   整个身子从秦晚瑟眉心印记钻出,变大了身子,将那雷电一口一口吞噬。   雷电在它发白半透明的身子里噼里啪啦响了几声,恍若哑炮般没了动静。   一口接一口,吃掉一个棉花糖般,偌大个雷电牢笼,逐渐有了缺口。   底下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见那缠绕着秦晚瑟的第九道天雷一点点的消失,皆震惊的瞪大了双眼。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本藏匿起来的钱霜儿,半晌听不到动静,从暗处走了出来。   一眼看到在空中被雷电包裹的秦晚瑟,震惊的两眼都要瞪出眼眶。   第九道天雷,那可是威力最强的一道天雷!   这么些年来,多少历经天罚的人,全都被最后一道天雷打回了原形!   可那天雷,竟然像是被秦晚瑟一点点吸收了般……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她口中低声喃喃念着,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两眼瞳孔紧缩至针眼大小。   被第九道天雷劈中,她应该立即灰飞烟灭才对!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她不过区区橙阶而已?   为什么她这个黄阶都做不到的事,她却做到了?   在她胡思乱想之际,悬在空中的秦晚瑟周身雷电骤然消散,身形如一片落叶缓缓飘落下来。   楚朝晟身上力气还未恢复,只一手掐了个决,一道温柔的旋风将她整个人托起,缓缓接到自己身旁。 第二百七十三章 三家联手   九道天雷全落,楚朝晟将多余力量封印眉心。   天罚之眼见不平衡的气息已经消散,猩红的鬼眼缓缓阖起。   雷云也在四散分离。   天边红日重现,原本还是正午,眼下已然西斜至山头。   淡金色的光芒洒落在秦晚瑟身上,将她苍白的小脸镀上一层淡淡的暖色。   “秦兄!”   龙鱼一个飞跃便到了秦晚瑟身旁,从怀中东摸摸西摸摸,掏出一堆瓶瓶罐罐,一个接一个递到楚朝晟手里。   “我临走时我娘给我的,都是疗伤的好药,我也不知道哪个有用,你每个都给她喂一颗吧。”   龙鱼手里出来的药,药效秦晚瑟心里最清楚不过。   一颗就让秦浩宇伤势迅速好转,绝对是高品丹药。   眼下一股脑拿出来这么多,怕是把自己所有家当都掏了出来,对秦晚瑟的心意,可见一斑。   楚朝晟也来不及给她道谢,拿起药瓶拔开塞子嗅了嗅,便倒出来一颗轻捏秦晚瑟的下颌,给她喂了进去。   好在这药入口即化,根本不必借用外力。   看着她喉头上下一滚,楚朝晟心下狠狠松了口气,大掌握着她的手,不敢有半分松懈。   高墙上,左阳煦看着这一幕,唇角扯出一抹轻笑,黯然转身离去。   天罚消散,钱府的人又走了出来。   以钱坤为首,钱府人手持刀剑,将楚朝晟几人团团围住。   夜雨面色黑沉,一手拔剑,斜指大地。   肩头上的伤口,血已经停止外涌,得以控制,对付这些人,还是有一拼之力的。   空气中咻咻几道破风之音,十二将齐齐出现,护卫在楚朝晟左右。   楚朝晟眼皮都未抬一下,满心满眼全在昏迷在身边的女子身上。   沉静、冷漠,但却给人一种冰寒的冷意。   仿佛谁要在此刻触动他一下,就会遭受毁灭致命的打击。   睿王、翼王立在高墙上,冷眼看着这一幕,心下暗叫了一声“愚蠢”。   一头受伤的狼,远远比一头健全的狼还要具有攻击性。   眼下挑衅楚朝晟,根本是自找死路。   “钱坤,退下!”   虚空中,钱丰岚浑厚的声音传来。   仔细听去,他声音有几分慌乱,似是有些惊魂未定。   钱坤立在原地,看着受伤的楚朝晟,跟已经昏迷过去,没有还手之力的秦晚瑟,眼里充满了愤恨。   “老祖,眼下是杀掉他们报仇雪恨的最好时机,怎可就此放过!”   “蠢货!给本座退下!”   声震如雷,比方才多了几分怒气。   一道武气隔空而来,竟是“啪”的一巴掌甩在了钱坤脸上。   “让他们走!”   钱丰岚活了一百多年,自然是比钱坤这种被愤怒冲昏头脑的人要精明。   眼下跟楚朝晟动手,只怕是整个钱府都要不复存在。   “老祖……”   还要再说,又是一道武气凌空而来,将他剩下半句话硬生生打回了肚子里。   钱坤脸上青红交加,额上青筋狂跳,握着碎星锤的手紧了又紧,几乎要将那铁铸的把柄捏碎。   眼中火光更是恨不能将那二人直接烧成灰烬。   良久,他深吸了口气,将怒火硬生生咽回腹中,朝后艰难的退出一步,让开一条路。   夜雨见状将剑归鞘,大步走到楚朝晟身边,“王爷,我们回府。”   说着要扶楚朝晟,却见他咬紧牙关,一手撑着地面站起身来,双手抄起秦晚瑟,将她打横抱起。   夜雨立在他身旁,看着他抱着秦晚瑟的双臂都在轻微发颤。   方才硬接八道天雷,虽然没有威力最强悍的那一道,但受到的创伤只怕也十分严重。   他不想旁的人碰秦晚瑟,才死撑着身子,将她抱起。   “回府。”   楚朝晟两眼沉沉,抱着秦晚瑟举步走在前方。   龙鱼收拾着自己的瓶瓶罐罐,赶忙跟上。   十二将断后,警惕着钱府的人,待到楚朝晟等人走远,才倏地抽身离去。   偌大个钱府,狼藉一片,只剩下满目疮痍。   钱坤立在原地,气的双目猩红,手臂蓦的虬起,一记碎星锤狠狠砸在地上,将青石板砸成一堆齑粉。   钱进不知道从哪儿忽然冒了出来,一脸谄媚的冲着站在高墙上的两位王爷道,“翼王、睿王,我家老祖有请。”   李君凌居高临下的乜了他一眼,“要见本王,便叫他本人亲自出来请,否则,本王不赏这脸。”   “这……”钱进一张脸拧成了麻花,不好得罪眼前这位王爷,也不敢跟自家老祖开口,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李星霖也是冷眼看着他,并没有急着动身。   “翼王,果然名不虚传。”   钱丰岚的朗笑声从虚空传来,“本座倒是想出门迎接,奈何身体不便,事关天武国未来,恳请翼王睿王以大局为重。”   “事关天武国未来?”翼王冷笑一声,“本王倒要看看你,有何高见。”   身形一展,朝着声源处飞掠而去。   李星霖本想离去,不掺和,但看李君凌去了,犹豫了一下,飞身跟在其后。   钱府唯一健全的宅子,李君凌与李星霖立在门前,互相对视了一眼,抬脚上前。   门“吱呀”一声自动开了,像是迎接二人一般。   “老夫身体抱恙,不便出门迎接贵客,愿二位见谅。”   屏风后,钱丰岚的声音传了出来。   四周灯烛映照,依稀可以看到后面那道人影。   李君凌举步迈入,一张椅子无声的停在他身后。   “二位贵客请坐。”   李君凌瞥了一眼那椅子,并没有要坐的意思。   “本王时间宝贵,可不是来这儿听你长篇大论的。”   李星霖道,“不错,钱老爷子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吧。”   钱丰岚默了一会儿,忽然轻笑出声。   “两位王爷果真爽快,那老夫,便也开门见山了。”   屏风后,一股强猛的威压忽然澎湃涌来。   李君凌与李星霖眼底光芒瞬间一冷,身上黄色武气爆发进行抵御。   双方针锋相对片刻,钱丰岚忽然收了威压。   “老东西,你这是作甚!”李星霖怒骂一声。   旁边李君凌眯起双眼,视线仿佛穿透了屏风,定在了钱丰岚脸上。   “二位王爷不必动怒,方才,只是让二位知道,老夫有跟二位联手的实力。”   “谁说要与你联手了?”   钱丰岚不紧不慢道,“睿王话不必说的这么早,二位也看到了,楚王现如今一家独大,而且,他并非皇族后裔,与二位自然没有血脉亲情,等到最后他实力恢复巅峰,这天武……怕是只剩下楚姓一家……” 第二百七十四章 禁术之书在哪儿   楚朝晟抱着昏睡过去的秦晚瑟,一路返回了楚王府。   日头从天地相接一线,一跃而落。   才刚亮起了天,又昏暗了下去。   街道两边,全都是被刚刚天地异象惊吓引出来的百姓。   看着这位脸色阴沉的楚阎罗,众人眼底惊惧升起,一如往日不敢多喘一口气。   压抑的氛围如影随形,跟着楚朝晟一路到了楚王府。   追月正在拱月门前不安的来回踱步,她没有楚朝晟那些人的神通,只看到天空凝聚的不祥的浓云,没有仔细探究,亦没有看到只身一人上前迎第九道天雷的秦晚瑟。   一见楚朝晟抱着秦晚瑟回来,脸色还出奇的凝重阴沉,心下顿时“咯噔”一声。   上前就要询问,却被夜雨先伸手挡在一边。   夜雨看着她,冲着她摇了摇头。   楚朝晟眼下心情极其不好,可谓是身心俱疲。   若有人不经意触怒了他,很有可能会瞬间点燃他这个炸.弹。   二人停在拱月门前,目送楚朝晟抱着秦晚瑟,一路进了厢房门。   等门关上,夜雨才暗松了口气,对追月说,“事情太多,一时之间说不清楚,不过可以让人放心的是,秦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   连第九道天雷都能扛下来的女子,怎么会那般轻易的消散?   绝对不会有事的,他十分坚信。   有了他这句安慰,追月脸色倒是好看了不少,不过眼底仍旧是掩不住的担忧,还有些发红。   “为什么小姐老是要碰到这些事,为什么老是要受伤……”   此刻夜雨,对这句话也是深有体会。   若是他再强上些,就不会拖累楚朝晟,不必受钱丰岚那一剑。   他浓黑的眉紧拧。   “主子受伤,全都是因为我们能力不足,如果我再强些,就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他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紧握着的剑,喉头艰难的上下滚动一瞬,眼底燃起坚定的光,忽而扭头离去。   追月听了,握着自己双手紧了又松,一咬牙,转头追着夜雨而去。   她也必须变强!   房中漆黑一片,没有点烛火。   楚朝晟顺着以前的记忆,将秦晚瑟送到床榻前。   指尖一动,一道银光闪过,只听“噼啪”一声,房中烛火缓缓亮起,将床榻上女子的脸映上一层淡淡的橘色光芒。   楚朝晟双眼已经恢复黑色,没有往日精芒,只有深不见底的黑,倒映着秦晚瑟的模样。   一伸手,扯动了肩头的伤,指尖有些微轻颤,缓慢的扫过她的眉眼,脑海中回想起她毫不犹豫的、坚定的奔向雷劫的画面。   即便已经过去,现在回想起,胸腔内心脏还是不可抑制的狠狠撞了一下。   “傻女人,你就不怕灰飞烟灭吗?”   他俯身上前,在她眉心轻柔落下一吻。   唇温凉,如同她的体温。   但接触过后,二者却皆变得滚烫。   “可怜本王,快些醒来,别叫本王等太久了……”   雷劫消散,她肉身未散,还吞噬掉了第九道天雷。   楚朝晟现在心里很确定,她绝对不会有事。   但一直这样昏迷不醒,心中同样担忧。   他怕等待的时间久了,会忍不住要发疯。   一句话说完,他没看到,秦晚瑟紧闭的双眼,睫毛微微跳动了一下。   整整一夜,他守在秦晚瑟身旁,衣不解带,不眠不休。   房内烛火燃尽,换了一盏又一盏。   而秦晚瑟对此一切全然不知,一睁眼,便在一片黑漆漆的地界。   这地方她来过一次,已经不陌生。   循着上次走的方向,一直往前,在一处流水河畔,看到了一个身穿丧服的女子。   “你来了?”   她头也未回,长长的黑发披散在白色丧服上,伸手在那河流中玩着水花。   秦晚瑟朝水里望了一眼,那水也是黑的,里面游着鱼,是全白的骨架,两眼睛是个空洞的窟窿,十分瘆人。   她一言未发,冷静的看着在河边玩水的女子。   “这回倒是比上一回淡定呢,来自二十五世纪的强者灵魂,果真非同凡响。”   她似是玩腻了,站起身来,扭头看向秦晚瑟。   那张与秦晚瑟完全相同的脸,十分惨白,如同一张毫无装饰的纸,眼睛里淌下血泪来,但她还在咧嘴笑着。   她拍了拍手,越过秦晚瑟朝前走。   “好了,现在该你留在这儿了,我要出去见小光了,你这女人,刚刚用着我的身体伤了小光,等我日后再与你算这笔账……”   秦晚瑟微抬起下巴,拽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前进半步。   她侧目,那双黑白分明的眼里毫无温度,对着那张恐怖的脸,眼里也毫无畏惧之色。   “安王只是我的朋友,我不是你,我爱不上他,不会给他莫须有的希望,所以,请你不要用我的身体,做一些多余的事。”   “你的身体?”   那张恐怖的脸露出一个诡异至极的冷笑,“你是不是晕了头?你不过是我用禁术召唤来的个灵魂而已,这身子的主人,本来就是我!”   她厉声嘶吼着,声音似是尖锐的指甲划过青石板,十分刺耳。   秦晚瑟紧攥着她的手没有半点松懈,一点点收紧,两眼迫视向她。   “你放弃了生命,给我的,那便就是我的。”   “放弃生命?”她忽然大笑起来,发丝都在发颤,“你已经尝过被那些人逼迫的滋味了吧?好受吗?换做是你,你难道不会放弃吗!”   秦晚瑟看着她嘶声咆哮,面上不为所动,扣着她手腕的手,依旧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魏淑不是你亲娘,你是从不祥之地被国公救出来的,性命尚在,该是感激,不该奢求其他。”   “不该奢求其他?!救了我,认我当了女儿,那就该拿我当一家人好好对待,为什么又把我送去尼姑庵后又接回来?!全都是为了他们的一己私利,害的我与小光分别,害的我错嫁他人!连累我被奸人所害!一会儿地狱一会儿天堂,最后被摔进无间业火的滋味你究竟懂不懂!我宁愿死在那不祥之地!”   她反应激烈,似是随时要暴走,而秦晚瑟神色淡淡,心下快速做着分析。   这女人,知道她最近发生的事情,该是可以跟她共享记忆。   那么……   秦晚瑟话锋蓦然一转,“禁术之书在哪儿?” 第二百七十五章 算是给本王的答案吗   “禁术之书?”   她愣了一下,而后脸上显出狂笑。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要禁术之书做什么吗?想解开诅咒摆脱我?你休想!”她举步上前,朝秦晚瑟逼近,那张狰狞恐怖的脸在秦晚瑟面前放大,让人心中有些不适。   “你不愿意滥杀无辜?别开玩笑了,上一世死在你手里的人还在少数吗?”   秦晚瑟眉心皱起,眼底多了分怒意。   正因为如此,她才不愿滥杀无辜,那时候的生命,好似全无意义,她几乎要麻木,她不愿这一世还是那般……   “没关系,你不愿意杀,我来杀!你不愿替我报仇,我来报!”   她说着,身体穿过秦晚瑟,朝那黑暗中扑去。   秦晚瑟心下一紧,口中快速道,“你说你要见安王?”   提起“安王”两个字,她有了些许反应,顿住了脚步,回头看向秦晚瑟。   “你想说什么?”   看她停下,秦晚瑟心下暗暗松了口气。   如她所说,此刻魂力虚弱,会被她趁虚而入,但只要拖延住时间,镇龙将她魂力修复,她就可以平安回去。   “没什么,我只是想提醒你,安王印象中的秦晚瑟,是我,而不是你,你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举止反常,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怕会适得其反。”   一句话,似是一根尖锐的刺,扎入了她心脏,立即引起她强烈反应。   “怎么会……我与他朝夕相伴几年之久,他不可能认不出我!”   “你有我的记忆,他认没认出现在的秦晚瑟,非以前的秦晚瑟,你心里最清楚了,不是吗?”   “不、不可能!”   秦晚瑟不再说话,看着她在那里独自发疯。   虽然说了些尖锐的话,但她拖延时间的目的达到了。   接下来,就等着镇龙将魂力修复了。   正这么想着,头顶忽然散出一片金光。   秦晚瑟感觉身上一轻,整个人便随着那金光上浮而去。   这次恢复魂力的速度,好似比以往都要快。   难不成是她的错觉?   看着地面被一片黑暗中包裹的白衣女子,秦晚瑟眸光微暗,心下暗叹一声,消失在光中。   身体沉重的感觉回归,秦晚瑟眼睫一颤,悠悠睁开双眼。   四周,昏黄的橘色光芒亮着,所有事物都是那般的熟悉。   她已经回了缀锦园。   浅浅的呼了一声,正要起身,忽然,一道不确定的声音自床头传来。   “你……醒了?”   那道声音暗哑,似是许久未曾开口说话,也许久未曾饮水,开口有些晦涩生疏,带着小心翼翼与不敢置信。   秦晚瑟循声望去,那男人守在床头,身上衣着还是在雷劫时看到的那件,满目疮痍。   索性赤着上身,露出自己精壮紧实的身子。   秦晚瑟耳尖微微发红,但见到他靠近肩胛处被钱丰岚一剑贯穿的伤口时,眉头当即一皱,伸手就要点上楚朝晟眉心,却被他顺势握在掌心。   他掌心滚烫,还有些微的汗,握着她的手紧到发颤。   缓缓贴近了那张鬼斧神工的俊脸,他引着她的手,贴在了他脸颊处。   那双黑眸没有丁点光芒,一眼看不到底的沉黑之色。   “王爷,伤需尽快医治。”秦晚瑟有些焦急。   但楚朝晟却不同往日,整个人仿佛沉寂了下来,风吹不动。   “无妨,让它疼着,否则本王会觉得现在的一切都不真实。”   他双目虽然温柔,但秦晚瑟却觉得那视线有些滚烫,被他看的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   想换个姿势,但奈何手被他攥在掌心,挣脱不开。   “王爷。”   “本王这算是……等到答案了吗?”   他问出了口,目光如锁,不让秦晚瑟有丝毫躲避的机会。   秦晚瑟心下狂跳,怕被他看出什么,娥眉微蹙。   “距离王爷要答案之日还有九日。”   “现在只剩八日了。”   秦晚瑟贝齿咬了咬唇,感觉自己被楚朝晟严丝合缝的攻势下,有些无处可逃。   “我、饿了……”   不知该怎么逃离现在这个状态,她随口说了个借口。   楚朝晟神色一正,丝毫没有怀疑,当即起身出门,吩咐下人厨房传膳。   他走的片刻,秦晚瑟长松了口气,像是周身空气重新开始流通了一般。   “得救了……”   忽而,脚步声从门口处传来,秦晚瑟道是楚朝晟回来了,连忙调整好脸上情绪。   “秦兄?”   一道压低了的声音传入耳中,秦晚瑟抬头一看,龙鱼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   “龙鱼?”秦晚瑟眼底浮出一抹笑意,拍了拍身边位置,“快过来坐。”   “我趁着你夫君出门,偷偷溜进来的,你是不知道,他刚开始谁都不让进,我守了大半天呢。”   龙鱼怀中抱着个包裹,走起路来十分的不方便。   吭哧吭哧走的床前坐下,把自己包裹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在秦晚瑟床上。   “喏,这些都是我娘给我的,你懂医术,应该知道哪个能吃哪个不能吃,你瞧瞧,哪个能用上,我都给你。”   看着这么一大堆的瓶瓶罐罐,还有龙鱼眼底的诚心,秦晚瑟莫名觉得心底暖暖的。   本是萍水相逢,没成想,竟然变成了真心实意的朋友。   “放心,我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感觉武气还隐隐有些要突破的趋势。”   “好的差不多了?!”   龙鱼瞪圆了一双龙眼,完全不敢相信。   那可是第九道天雷!   龙族身躯是出了名的强悍,但是连她都没有胆量上去接上一道,可秦晚瑟接了,而且这么快就恢复了差不多了,简直比龙族的身躯还要强悍。   “我的天……你这么小一点,竟然这么快就好了?”龙鱼抿了抿唇,盯着秦晚瑟上下看了一眼,“我想问你个问题,可能会涉及你的隐私……”   秦晚瑟奇怪的看着她,还是头一回见她这么扭捏,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想问什么?尽管问吧?”   龙鱼回头看了一眼,见楚朝晟还没有回来,凑近了她耳畔,压低了声音道,“那个……你是不是玄武的后代?”   在她印象里,除却玄武那强悍到变态的防御力之外,这世上再无其他可能了。   秦晚瑟额上滑下几道黑线,没忍住笑出了声,摇了摇头,“不是,我是人类。”   “天……人类竟然有这么强悍的防御力……”   秦晚瑟的一席话,显然颠覆了龙鱼对人类的认知,重新看了她一遍,忽然有些烦躁的抓了抓满头银发。   “可恶……早认识你一点就好了,我家中还有几个哥哥还未娶妻……”   凑巧,楚朝晟从门外走了进来,听到这话,一张原本黑沉的脸,霎时间更黑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本王要   “你哥哥尚未娶妻,与她何干?”   楚朝晟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去,一双乌眸阴沉沉的凝着龙鱼,像是盯着一个犯人。   龙鱼双手环在胸前。   寻常人怕他这个楚阎罗,但龙鱼却是不怕的。   “等日后你对秦兄不好了,又或者日后秦兄不喜欢你了,想另嫁他人,我这不就是现成的门道?”   楚朝晟冷哼一声,“你的门道自己留着,不会有那一天发生的。”   “哎,话不能说的这么死啊,古往今来,和离的男女不在少数,另嫁他人的也大有人在,万一……”   “待会儿晚膳送来,没你的份。”楚朝晟毫不留情打断了她的话。   “哎,别介啊!我就是说说,说着玩儿的!”   她跟着秦晚瑟跑了一天,从来没有如此饥饿过。   早都想吃饭了,只不过心里挂念着还未醒来的秦晚瑟,蹲守在门口,一直没敢离开。   眼下楚朝晟这话,可是直接掐住了她的命门,稍微一动,就能要了她的小命。   “没得商量。”   楚朝晟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浅饮一口,面色冷的不近人情。   龙鱼几乎要哭了,扭头向秦晚瑟求助。   秦晚瑟微微一笑,话对着龙鱼说,眼神却是看向楚朝晟的。   “放心,王爷大人有大量,怎么会跟我们一般计较。”   楚朝晟没说话,但微蹙的眉头却是稍微舒展了些许。   不一会儿,门被丫鬟叩响。   “王爷,晚膳到了。”   “进。”   一行人端着餐盘鱼贯而入,秦晚瑟房内的圆桌险些要摆不下。   龙鱼两眼顿时放了光,口中涎水不受控制的分泌,但楚朝晟坐在桌前,她不好乱动。   秦晚瑟看着她这幅模样,只觉好笑,朝着她招了招手,“过来扶我一下。”   这一扶,便顺势在餐桌前坐下了。   捏了筷子就要朝着一个肥的流油的蹄花下手,一道绿光忽然闪现,似是鞭子般抽开了她的筷子。   “这道是她的。”   龙鱼瘪瘪嘴,又朝着一道红澄澄的排骨下了手,同样,被楚朝晟一道绿光拍开。   “这也是她的。”   “这也是秦兄的,那也是秦兄的,秦兄根本吃不了这么多……”   龙鱼很想发火,但美食在前,她忍了。   楚朝晟看着她气鼓鼓的脸,眉梢高挑,怎么看都有几分报复的愉悦,但仍旧没有要松口的意思。   秦晚瑟只得在中央和稀泥,夹了一筷子排骨放在龙鱼碗中,“吃吧,在这缀锦园,我还是做的了主的。”   说完,回头看了一眼面上又重新有了几分不虞的楚朝晟,同样给他夹了一块排骨。   某王爷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多云转晴。   吃着饭,忽然,一只虫子振着翅膀从门缝处飞了进来。   秦晚瑟一看,神色一正,放下碗筷,伸出手来。   那虫子振着翅膀,径直朝她手背飞来。   收了翅膀,稳稳当当的停在她手背上。   “这是什么玩意儿?”   龙鱼好奇的前倾了身子,脑袋凑过来看,趁楚朝晟不注意,加了一块水晶肘子,慌忙送入口中,快速嚼碎咽下,再如法炮制,好端端的一个肘子,眨眼就只剩了一堆骨架。   那虫子通体漆黑,两边双翼上各有一个圆形的红色图案。   秦晚瑟无视了她偷吃的行为,开口道,“还记得那天跟踪你我二人的人吗?”   龙鱼恍然大悟,“哦”的拉长了音调,一块肉险些从口中掉落,慌忙拿手捂了送回去。   “这就是你当时种在那个人皮肤下的东西?”   “对。”   秦晚瑟抬起手,那虫子在光线下让众人看的更加清楚。   “重复。”   下了指令后,那机械仿真的虫子双翼震动,红色圆圈似的图案如同光波般不规则的跳动,出现两个不同的男音。   “没用的废物,这么多人抓一个女子都抓不到!”   “二爷息怒,那女子,绝非常人,我等实在是……无能为力。”   “也罢,就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务必把那女子抓到手,老祖宗等着拿她入药!”   后面的对话,无关紧要,秦晚瑟抬手将虫子收起,一张脸多了分凝重。   二爷……便是钱坤。   那女子,说的便是龙鱼。   而钱丰岚,要拿龙鱼入药!   拿活生生的人入药!   秦晚瑟胸腔内,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在激荡。   回头一看龙鱼,竟然还在没心没肺的吃着东西,什么都不知晓。   她颇为无奈的揉了揉眉心,而后与楚朝晟对视了一眼,见对方点了点头,便对龙鱼道,“龙鱼,你可想家?”   龙鱼口中嚼着鸡腿肉,闻言眼中光芒暗淡了一下,手中的鸡腿顿时不香了,但却没有急着放下来。   “想了……这个时候娘应该在哄我睡觉了,也不知她跟哥哥们现在怎么样了?”   “那我改日送你回去吧。”   钱府的人盯上了龙鱼,让她一人回去,难免危险。   “回去?你要一起去我家?!”龙鱼眼底有些兴奋,但很快又苦恼了起来,“但是这人界的膳食还挺香……”   盯着手中的鸡腿,显然还是在留恋这些美食。   “想吃这些也无妨,王爷会给你物色一个厨子,到时候你可以带回去。”   “真的?!”龙鱼欣喜的看向楚朝晟,“谢谢你了!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好人!”   什么叫做没想到……   楚朝晟才面色稍霁,眼下又难看了几分。   “如此,便就这样说定了,我休养三日,三日后送你回家。”   “好!”   有秦晚瑟作陪,吃的也有着落了,龙鱼心下十分满意,自然不做反驳。   龙鱼在,桌上素来没有剩饭剩菜。   她吃饱喝足,跟往常一样要抱着秦晚瑟睡觉,却被楚朝晟提着后衣领给扔出了房间,冷漠的声音从房内传了出来,“叫追月带你去客房。”   秦晚瑟觉得有些好笑,“王爷何必跟一个姑娘认真?”   “本王若不认真,她怎么会走。”   楚朝晟一边说着一边朝她走来,秦晚瑟这才意识到,事情好像有点不妙。   “王爷,时辰不早,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说着下了逐客令,可楚朝晟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结实的胸膛,肩胛上还有一处伤,狰狞可怖,却丝毫不影响他的俊美。   “本王要……” 第二百七十七章 魏淑登门   他嗓音低磁,宛若融化的红烛,温柔似一汪秋水,却无丝毫情欲。   听到这话,秦晚瑟方才有些发虚的心底,此刻重新有了底气。   “王爷要治疗失眠之症是吧?我懂。”   从床榻中央拉开一条锦被,横在二人中央,秦晚瑟睡在里侧,“王爷早些歇息。”   说完便闭眼,佯装睡了过去。   楚朝晟看着她这番模样,心下长叹了一声,躺在了锦被另一侧。   手指一抬,烛光尽灭,厢房内顿时伸手不见五指。   淡淡的月光从窗口倾斜而下,楚朝晟漆黑的眸里亮着光,一瞬不瞬的凝着秦晚瑟的方向,喉结有些难耐的上下滚动。   良久,深吸了口气,将心底的躁动压下。   也罢……就再放过你一回,只不过,没有下次了。   一夜过去。   昨天青天白日发生的异象,震动朝野,楚朝晟一大早便更了朝服,赶往皇宫。   秦晚瑟素来起的早,楚朝晟才有动静,她便跟着起了身。   眼前男人,一身白色长袍,肩头银线绣弯月,腰系金绶带,衬的整个人身形颀长,眉宇飞扬。   秦晚瑟眼尖的看见,他头顶玉发冠,是她先前从玉瑾轩买来赠与他的。   他如今戴上了。   心头仿佛下了一场春雨,雨滴细如牛毛,滋润心田,竟还有丝丝的甜意。   “怎的这么快就起了?再睡一会儿。”   经历了第九道天雷,虽眼下无甚异样,但楚朝晟心头还是有些不放心。   “无妨,起惯了,王爷是要去宫里?”   提起这茬,楚朝晟一张脸冷了下来。   “昨天天地异变,有心人想试探一下本王历雷劫之后的虚实罢了。”   秦晚瑟上前一步,“王爷身上伤势……”   “不碍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他说着,眉梢一挑,朝秦晚瑟踏出一步,伸手揽了她腰肢往自己身上贴近一寸,“可要检查?”   秦晚瑟脸颊微微滚烫,娥眉微蹙,一手摁着他胸膛将他推开。   楚朝晟也没打算在这“欺负”她,毕竟还有要事在身,冲她笑笑便退后一步拉开距离。   “这几日不要随意走动,若有出门的必要,吩咐夜雨一声,”他大掌抬起,轻柔的抚过她的发丝,“等本王回来。”   说完,转身跨出门外。   秦晚瑟心中莫名有些失落。   下一秒,门口人影一晃,秦晚瑟道是楚朝晟又回来了,定睛一看,却是龙鱼探了个脑袋进来,四下一打量,见楚朝晟不在,便直起身子大步踏了进来。   “秦兄,走,一起出去玩?”   秦晚瑟哑然失笑,“才来没多久,整个京都被你逛了个遍,还要去哪儿?”   “还真有个地方没去过。”   龙鱼一脸兴奋,快步走到秦晚瑟身边,凑到她耳畔,说了两个字。   秦晚瑟面色倏然一变,“你竟要去皇宫?!”   龙鱼点头如捣蒜,浑然不觉自己方才说的话有多么令人震撼。   “来时我问了府上的丫鬟,这京都中的美味,还要属皇宫御膳房,我要亲自去尝一尝,”她说着,已经不自觉的分泌了口水,“要是味道不错,直接掳来一个厨子跟我回家就更好了。”   她两眼亮晶晶的看着秦晚瑟,显然还惦记着她说的那句“可以带个厨子回家”。   秦晚瑟顿觉头疼,皇宫可不是那么好进的地方,而且龙鱼身份特殊,进去之后,说不定还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府上的厨子便是从皇宫御膳房调出来的,你若想吃,差人再做便是,这皇宫是去不得的。”   龙鱼瘪了嘴,像是霜打的茄子,瞬间蔫了。   不管她如何卖惨,秦晚瑟就是不同意。   看她眼圈红红,马上要哭出来的样子,秦晚瑟长叹了一声,终还是软了心肠。   “首先,皇宫是不可以随便去的……”龙鱼闻言立马作势要哭,秦晚瑟赶忙继续道,“但是!再过几日便是人间七夕乞巧节,届时会有美食一条街,还有你从未见过的新鲜玩意儿。”   龙鱼听的眼睛都直了。   秦晚瑟适时道,“好了,现在二选一。”   龙鱼双手环在胸前,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我娘说了,小孩子才做选择,我都要!”   ……   秦晚瑟索性也跟着坐了下来,不紧不慢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好啊,既然要去,那你便一个人去。”   说着执起茶盏,在眼前晃了晃,“听说皇上甚爱食龙肉,御膳房的厨子最擅长的一道菜,便是龙血汤了,刚好你喜欢美食,不妨去试试。”   龙鱼听到皇上爱食龙肉,整张脸都变了颜色,更遑论后面的龙血汤……   “……不去了。”   “怎么?”秦晚瑟笑看着她。   龙鱼半晌不说话,白嫩的脸皮气的鼓了起来,好半天才回头看了秦晚瑟,“我说,你也吃龙血汤吗?”   秦晚瑟被她逗乐了,细眉飞扬,故意拉长了语调,“当然……不吃。”   龙鱼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后面回过神来发现是秦晚瑟在逗她,都已经回到魔兽森林了。   两人有说有笑,外面追月叩响了门。   “小姐,小少爷来了。”   秦浩宇?   秦晚瑟当即起身,随着追月到了府门口。   一辆马车前,立着一高一矮两个人,魏淑跟秦浩宇。   “姐姐!”   秦浩宇见到她,两眼倏地一亮,挣开魏淑,疾步朝她迎上。   他已经十四岁了,个头高挑,随着智力的一点点恢复,整个人看着更加灵动,还有了一股书香之气。   “你们怎么来了?”   看到秦浩宇的时候,秦晚瑟是高兴的。   但魏淑也在,便将那喜悦抵消了几分。   如原身所说,魏淑是为了一己私利才将她从地狱捞回送入天堂,没用了便弃如敝履。   对这样的人,秦晚瑟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秦浩宇看了一眼左右,认真的望着秦晚瑟,“姐姐,此地不便多言,还是换个地方吧。”   头一回见这小子露出这般严肃的神情,秦晚瑟面色跟着一正,望了一眼魏淑,应了声“好”。   几人随着秦晚瑟到了缀锦园,遣退左右,只留龙鱼在身旁。   给魏淑跟秦浩宇一人倒了杯茶,秦晚瑟正色问道,“什么事?” 第二百七十八章 禁术之书有下落了   秦浩宇侧目看向旁边的魏淑,手肘轻轻碰了她。   “娘……”   魏淑被他这一动,面上掠过一丝不自然。   在秦晚瑟房里,比上一回来时还要拘束。   她不说,秦晚瑟倒也不急,抿了一口茶水,静静等着。   终于,魏淑唇一动,开了口。   “上回……绑了浩宇的那些人提到了‘禁术之书’……”   说起这四个字,秦晚瑟眼皮倏地一跳,不由得往前倾了倾身子。   “你知道禁术之书的下落?”   魏淑摇了摇头,而后又点了点头。   龙鱼在旁边吃着瓜子,对魏淑本来没有好感,见她如此反应,吐了口瓜子壳,“你这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那东西对秦兄很重要,莫要让人升起无端的希望啊。”   秦晚瑟回头瞥了她一眼,龙鱼闭上了嘴,专心吃瓜子。   “我只是不知道,那东西是不是禁术之书……”魏淑长叹了一声,原本贵气的面庞,好似在一瞬间苍老了不少,两眼瞳孔涣散,记忆回到了多年之前。   “国公征战四方,偶然流落到了不祥之地,本来以为撑不下去了,却听到了婴儿的哭声,那孩子,便是你……”   她抬眸看向秦晚瑟,想起了第一回 见到这孩子的情景。   这孩子,没有依靠她,如今却出落的亭亭玉立,还颇有能力。   见秦晚瑟也正望着她,慌忙错开视线,捏着绢帕抵了抵鼻尖。   “有了你,国公活下去的信念强了几分,竟真的从那荒芜之地将你一并带了出来……”回想起秦国公,这女人眼尾发红,有水光顺着眼眶绕了一绕,将要落下泪来。   秦晚瑟心想,她定然是极爱秦国公的。   魏淑哽咽着,强忍着不在秦晚瑟面前失态,“抱你回来之后,我们发现你的襁褓中放着一本花纹古怪的书,我们当时觉得里面可能记载了你的身世,于是打了开来,但打开一看,却发现里面是空白的。”   “空白的?”   秦晚瑟眸底光芒一闪,直觉不对。   既然是放在襁褓里的书,又怎么会没有文字?怕是不想让其他人看到,所以用秘法掩盖了上面的文字。   “那书现在何处?”   秦晚瑟现在可以确定,那本古怪的书极有可能就是禁术之书了。   魏淑从怀中摸出一个陈旧的包裹。   年限已久,上面的花纹被磨去了不少,还起了毛边,但看上去,仍旧能看出来是上等的丝绸。   “那本书,国公觉得古怪,就封了起来,至于具体放在何处,我也不曾知晓,只怕府上其他人也不知晓,”她将那包裹推到秦晚瑟面前,“这是当时你睡的襁褓,国公要我替你保留,上面很有可能烙印着你爹娘的消息,让我等你长大之后转交给你,现在……也到了那个时候了。”   秦晚瑟眉梢一扬,有些讶异的看着她。   魏淑看出了她的意思,苦笑一声,自嘲道,“我是有几次想扔掉的,但国公嘱咐在先,我不想违背他。”   秦晚瑟眉眼舒展,将那包裹收在眼前。   花纹古朴,是从未见过的样式,摸上去,丝质柔滑,些微冰凉舒适。   “感应到些许灵气波动。”   脑海中,镇龙的声音响了起来,震惊的秦晚瑟瞳孔微张。   这丝绸,竟然有灵气波动?!   她心下一沉,转念一想,一个婴儿,能在不祥之地撑那么久,等到别人救援,这襁褓定然发挥了不少作用。   而天武寻常人家,哪儿能用得起带丝绸的东西?   怕是几位王爷都少用。   原身的身世,恐怕比她想的还要复杂。   “姐姐,”看秦晚瑟许久不说话,秦浩宇小心翼翼的开了口,“这些,对你可有帮助?”   秦晚瑟回过神来,“有的。”   视线一移,看向魏淑,淡淡的道了声谢。   魏淑微微颔首,没有多说什么。   “那就好,”秦浩宇笑笑,眼底掠过一丝慧黠的光芒,“娘今早想起此事,还犹豫着要不要说,我觉得姐姐可能用得到,就特意带娘过来了。”   秦晚瑟哪儿能不知道秦浩宇说这话打的什么小九九,无非是想缓和她跟魏淑的关系。   但是没必要。   随缘便是。   见秦晚瑟冲他淡笑,并不接招,秦浩宇眼底光芒暗淡了一下,而后起身。   “既然如此,府上还有杂务要处理,我与娘就先回了。”   他冲着秦晚瑟双手一拱,十分有礼貌。   秦晚瑟见状跟着起身,送二人到了门口。   看秦浩宇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抬手落在他头顶。   “你送我的簪子不小心被我弄坏了,能再给我一支吗?”   秦浩宇重重点了点头。   “当然!”   秦晚瑟说着,从袖口中摸出一条红绳,系在秦浩宇手腕上。   “护身符,若有危难,对着这东西大喊,我会立刻出现。”   秦浩宇看着手腕上的红绳,“我不要姐姐保护,我会好好修武,日后保护姐姐。”   魏淑立在一旁,看着这没有血缘的姐弟二人如此亲昵,缓缓背转过身去。   送走了魏淑秦浩宇二人,秦晚瑟立在门前,脸上淡淡的笑容逐渐消失。   “方才那红绳里,有星器吧?”龙鱼从旁边冒了出来,还巴巴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看着就不一般。”   “禁术之书曾在国公手中,这个情报迟早会被那拨儿人知晓,届时国公府定然会再遇到危机,我不想再发生先前那种事了。”   “曾在国公手中?现在不在吗?刚刚那个女的还说被国公藏起来了。”   秦晚瑟摇了摇头。   禁术之书,现在在原身手中。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施展禁术。   只是不知,她到底藏在了什么地方……   古语有云,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对于原身而言,什么地方最危险,也最安全?   秦晚瑟对原身了解不深,实在是猜想不到。   “龙鱼,若要你藏东西,你会藏到什么地方?”   龙鱼默了默,道,“先前有好吃的,我就会藏到一棵古树后面,小时候跟哥哥经常去,只有我二人知道,藏到那儿,什么人都不知道。”   小时候……   秦晚瑟脑海中精光一闪,面上情绪忽然起了波澜。   “或许……他知道!” 第二百七十九章 处置楚王   “他知道?谁啊?”   秦晚瑟抿了抿唇,回道,“安王……”   原身最亲密的人,便是左阳煦。   她藏匿东西的地方,很有可能与左阳煦有关。   只是左阳煦跟她的关系现在实在尴尬,主动寻他去,怕是会让他误会。   “安公……左公子啊?”提起左阳煦,龙鱼立马想起了他欠自己情毒解药的事,拉起秦晚瑟的手,“刚好,我有事找他,你陪我走一趟吧。”   秦晚瑟拽住她,“安王眼下在皇宫议事,找不到人。”   她会去见左阳煦,但不是现在。   刚拒绝了他,好歹得给他个冷静、理清楚思绪的时间,反复出现在他面前,她自己也受不了。   而且,也好给迷惑敌人的一个假象,以免给左阳煦带来危险。   龙鱼看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没有使小性子,应了下来。   空中鸟儿扑棱棱飞过,掠到皇宫上空,停在了某处飞檐上。   砰——   一声巨响,吓得鸟儿连忙振翅逃走。   议政殿内,楚朝晟一袭白衣立在大臣中央,分外显眼。   脚下青石板应声而裂,俊脸如挂寒霜,冷眼凝着钱坤。   被他视线一扫,钱坤脊背升起一阵寒意,但面不改色,仍旧迈出一步,冲着殿上那抹金黄一躬身,撩袍下跪。   “皇上明鉴,当日钱府众人安生待在府上,楚王不分青红皂白带人闯入,进来寻了个莫须有的由头,打伤我与两个侄子,更是将钱府府邸尽数毁去,府上奴仆死伤过半!身为一地之王,视人命于草芥、视王法于无物,我行我素!众目睽睽之下,还请皇上给我钱府讨个公道!”   此话一出,群臣激愤,纷纷站出来谏言。   “楚王残害忠良,康小王爷、端候伍赤,皆死于他手,与此等危险人物同朝为官,叫臣等如何放心?”   “皇上!当初白大人在地牢尚未提审,就被楚王杀死狱中,怕不是杀人灭口,想掩盖事实真相?!”   “王城之下,竟有如此嚣张至极之人,越过皇权,肆意乱杀,可曾把朝纲放在眼里!”   周围人如同一群狗般,在楚朝晟四周叫嚣。   左阳煦垂眸看着脚尖,瞳孔无光,全然不关心耳畔之事。   李君凌一手负在身后,高贵冷艳的脸庞毫无波澜,冷眼看着这一幕,视线偶尔扫过楚朝晟,薄唇勾起一丝轻嘲。   而李星霖立在一侧,抬手抚平袖上褶皱,掀起眼皮直视坐在龙椅上的那一抹明黄,气势凌然。   “皇上,也该给群臣一个交代了。”他道,“今日毁了钱府,明日再毁了王府,后日毁了赵府,这朝……不出几日,便不剩几人了。”   楚朝晟视线扫过叫嚣的几人,无非就是被钱家拉拢的小喽啰。   只是没想到,后面李星霖竟然也开了口。   他冷笑一声,“一群蛀虫,毁了又有何妨?”   一句话,似是滚油上浇了一瓢水,瞬间引起反弹!   “说的什么话!我等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今就换来如此风凉的一句话!真寒了人心!”   “皇上!楚王在殿前如此口出狂言,可有将那您放在眼里?!日后朝野楚王一手遮天,可还有我等生存之地?!”   殿内大臣,哗啦啦跪了一地,齐声高呼,“还请皇上替臣等做主!”   台上,皇上双眉紧锁,一张脸黑沉沉的。   “尔等是要逼宫造反吗?!”   “臣等不敢,还请皇上替臣等做主!”   大臣们跪在地上,不依不饶。   李君凌双眸缓缓眯起,看向台上的那抹金黄,眼底掠过一丝不屑,口中低声喃喃,“被大臣逼到如此份上,这皇上当的,真是失败的……”   “皇上,楚王身为一方之王,却如此横行霸道,先斩后奏,无视王权,若人人皆是如此,那天武将不复存在,还请皇上……三思。”   李星霖再次开口,刻意压重了后面“三思”两个字,重新抬眸,鹰隼般的眼满是冷厉。   坐在这个位置上多年,皇上岂能不明白李星霖的意思。   “睿王这是……在威胁朕?”   “臣弟并非威胁皇上,一切为了天武江山社稷着想,北狼国不日便将来访天武,若让他国看到一方之王无视王权,该如何作想?”   他言之凿凿,声音在整个殿内回响震荡。   “他国必定以为我天武王权中落,内部纷争!攻打天武将是不日之事!届时战火纷争,民不聊生,皆是因为皇上未曾及时止损!”   钱坤在旁附议,“皇上,睿王所言甚是!就算皇上不为臣等想想,也该为这天武的百姓想想啊!”   “为天武的百姓着想?尔等要真有这般好心就好了。”   楚朝晟一声冷笑,李星霖脸色阴沉的朝他看来。   “你什么意思?”   楚朝晟右手一伸,掌心凭空多了几本册子,随手一抛,几本册子便散落在了跪在地上的朝臣面前。   群臣不知怎么回事,将地上的册子拾起,翻开一看,当即变了脸色。   楚朝晟狼顾四周,冷眼扫过众人面庞。   “漏缴国税、贩卖私盐、搜刮民脂民膏之人,竟然在本王跟前口口声声说为了百姓?荒唐、可笑!”   身上白袍蓦的无风自动,猎猎作响,满头黑发随劲风飞扬。   “尔等蛀虫,本王没有一并斩了你们,已是宽仁,竟敢在议政殿内叫嚣!”   风声呼啸,跪在地上的朝臣纷纷运起武气格挡,但完全无济于事。   那个男人,似是立于山之巅,俯视众人。   任由他们如何叫嚣犬吠,楚朝晟如劲松扎根悬崖,全然不为之所动。   李星霖衣袍被楚朝晟掀起的劲风吹的肆意乱舞,他冷峻的面上却全然没有丝毫波澜起伏。   旁边钱坤身上光芒一震,风渐渐止息。   “有功要赏,有过要罚,朝野腐败,应当整顿。”   李星霖一言出,跪在地上的朝臣倏然变了脸色。   这跟之前说的不一样……   有人开口要理论,被李星霖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他冲着高台上皇帝一欠身,“还请皇上,赏罚分明,以正朝纲!”   钱坤附和,“还请皇上,处置楚王,以正朝纲!”   群臣迎合,“处置楚王,以正朝纲!” 第二百八十章 楚阎罗不好伺候   声震如浪,滔滔不绝。   头顶屋檐被这浑厚的声音震得灰尘簌簌下落。   皇上坐在龙椅上,双手紧扣扶手,手背上青筋根根分明。   他是天武唯一一个没有武气修为的皇帝,坐上这个位置的时候,他便预料到了会有今天这幅画面。   但有楚朝晟在,他打消了自己的顾虑。   他杀伐果断,将所有不和谐的声音统统铲除,帮他坐稳了这个位置。   但没想到,还是被那些如狼似虎的臣子们紧逼到如此地步!   胸腔中火焰激荡,他明明是一朝皇帝,九五之尊!可却没有丝毫话语权,似是侍奉这群大臣的傀儡,每日坐在龙椅上扮演着皇帝的角色供他们看戏取乐,却什么都做不了。   怒火烧灼着他的五脏六腑,烧的他脊背汗水涔涔,喉头要冒烟,却一个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他现在才发现,他先前能那般底气十足,仰仗的,全都是殿中那个一袭白衣的男人。   那个男人式微,他便毫无话语权,那个男人强大,他便风靡天下。   就好像,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般。   而他不是那个“人”。   这个想法一经从脑海中生出,浑身血气瞬间涌到头顶。   良久,起伏不定的情绪回落,他面色如常,不显山不露水。   “依睿王所见,如何是好?”   李星霖道,“楚王虽横行无道,却也算为天武有过功劳,只需楚王暂时交出铁律令牌,禁足三月即可,至于朝中其他大臣,凡有犯错,一律按照天武律法惩治,不得轻饶!”   皇上闻言,视线在楚朝晟面上停留。   后者神色淡淡,全然不在意。   他将视线移开,问道,“翼王、安王意下如何?”   翼王从始至终,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   闻言,高贵冷艳的面容上起了一丝波澜。   “堂堂楚王,被人如此弹劾,实在有损皇家威严,不过……”他话锋一转,眼睨向楚朝晟,“顶着王爷的身份,也合该争气些,落了人把柄,也该受些惩罚。”   皇上视线转向安王。   左阳煦一直目光虚散的望着空中某处,也不知在想什么。   被问到话,也没有回神,口中喃喃道,“随意。”   几个王爷全都通过,皇上深吸了口气,目光直直望向楚朝晟,眼底闪过一点纠结之色。   “楚王……”   楚朝晟掌心摊开,一道细小的旋风包裹着一道铁铸令牌,上面钢筋铁骨的写着一个“律”字,缓缓飘向皇帝手中。   他回头,看向李星霖。   “本王劳顿这些年,昼伏夜出,如今倒是托了你的福,可以休息三个月。”   说罢,冲着皇上一欠身。   “如睿王所言,本王禁足三月,朝中其余大臣,皆按照记录在册的案底进行惩处,包括……钱府。”   他眼底带了几分威芒,“睿王口口声声要公正,若是做不到公正,那可别怪本王提前解除禁足,插上一手。”   李星霖回望着他,二人针尖对麦芒。   “楚王劳累,若想一直休息,也未尝不可。”   皇上接到令牌,垂眸看了一眼,不着痕迹的收入袖中。   “朝中大臣惩处,全交由睿王处理,楚王暂禁足三月,退朝。”   皇上起身离去,跪在地上的大臣立马炸开了锅。   “睿王,这与先前说好的根本不一样!”   “就是啊,处置楚王,为什么连我们一同处置了?”   “钱大人,你倒是帮我们说句话啊!”   这些大臣吵吵嚷嚷,浑然不在意楚朝晟就在此处,他们在意的,只是让李星霖跟钱坤给他们一个说法,自己的利益才是最真的。   楚朝晟抬起一手掏了掏耳朵,“给别人当走卒冲锋陷阵,就该想好会当炮灰的风险,尔等……自求多福吧。”   言罢,举步往外走去。   眼角余光扫到立在殿内纹丝不动的左阳煦,眸底光芒微暗。   终究……还是变了。   他大步出了议政殿,头也未回,脚步轻松,倒是比来时路要轻快不少。   殿内,李星霖被众大臣围拢在内,李君凌身形颀长的立在旁边,嘲讽的看着这一幕。   “与家畜为伍,自甘堕落,便是这个下场。”   言罢,亦举步离去。   宫门外,夜雨驾着马车在门口等候。   见那道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抬脚迎上前,眼里隐着几分担忧,“王爷,如何?”   “摘了本王的铁律令,让本王禁足三月,左右,他们也就那些手段了。”   夜雨眉头倏地拧起,“王爷就任由他们如此?”   楚朝晟靠在车厢上冷笑,“能调动铁律十二将的,向来不是那块令牌,那牌子,只是本王做出来的样子罢了……就旁观三个月,且看他们又能翻出多大浪花?”   “王爷的意思是……以退为进?”   楚朝晟一边上马车一边道,“适当退让,让对手放松警惕,好寻找破绽,更何况,本王眼下还另有要事要做,宫中那些琐碎事,确实顾不上了,就交给李星霖去做便是。”   “是。”   夜雨坐在马车头,手中鞭子一甩,驱车前行。   马车才刚起步,楚朝晟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待会儿去玉瑾轩停一下。”   “是。”   马车吱吱悠悠的在玉瑾轩门前停下,楚朝晟下了马车。   “王爷要买什么,知会我一声便可,不必亲自下来。”   “要亲自来买才行。”   楚朝晟不理会他,迈入玉瑾轩的大门。   掌柜的在柜台前噼里啪啦打着算盘,眼角余风瞅着有人进来,头也未抬,“想看点什么?”   “可有女子发簪?”   来人嗓音浑厚,不怒自威。   掌柜的心里暗道,“来贵客了!”   头一抬起,没想到落入眼中的,竟然是那张令人闻风丧胆的俊颜,当即面色一变,手中算盘被打翻在地。   “王、王爷!草民见过王爷!”   楚朝晟摆了摆手,“本王要一款最新的女子发簪,多少银两无所谓,只要那女子欢喜,便重重有赏,否则……”   他声音沉了下来,掌柜的才刚雀跃的心瞬间沉入冰谷。   楚阎罗,果然不是那么好伺候的。   “王、王爷,这边请。” 第二百八十一章 还有七日   挑选完簪子,掌柜的居然说定做还需一段时间,楚朝晟付了定金便先走了。   坐在马车在楚王府门口停下,左右侍卫纷纷行礼。   抬脚跨入门槛,一眼便看到两个女子在院中央打的酣畅淋漓。   “秦兄,把你那些个星器都掏出来一并用上,否则,你可能不是我的对手。”   龙鱼摆出进攻姿势,两手做爪状,眼中精芒闪闪,强大的战意在眼底不断升腾。   秦晚瑟立在她对面,没有摆出任何姿态,但仅仅那么站着,却叫人感觉无处下手。   黑白分明的眸子清亮,平静无波。   “是不是你的对手,需试过才知,来吧,让你先手。”   她眉梢轻挑,一句话,轻松激怒龙鱼。   “你可别后悔!”   龙鱼脚下蓦的一踏,地上青石板应声而裂,身上黄色武气升腾,映衬的身上浅金色衣袍暗纹光芒忽闪,宛若龙鳞般若隐若现。   口中低叱一声,整个人身形当即腾空拔起,素手握拳,拳风呼呼作响。   秦晚瑟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稳如泰山。   “双方对战,切忌拔高,下盘不稳,让敌方有机可趁。”   她说着,两眼蓦的一凌,盯着龙鱼动作走向,忽的伸手扣住她肩头,指节灵巧一用力,龙鱼便觉胳膊一麻,瞬间被卸掉大半身力。   “砰”的一声,被秦晚瑟反手压在地上。   “力道强悍,但灵巧度不够。”   秦晚瑟讲解着,龙鱼一张脸憋得通红,空出另一只手反手朝秦晚瑟袭去,被她仰身躲过,龙鱼趁机挣开束缚,一跃拉开身位。   眼中灵动光芒一闪,唇角勾起一丝狡黠,从地面以极快的速度朝秦晚瑟弹射而来,只眨眼的功夫,便欺身而上。   双拳有黄色光芒缠绕,挥舞起来呼呼作响,左右开弓,直到空中形成万千残影,叫人避无可避。   即便是秦晚瑟,此刻也有些招架不住。   一掌打出,与龙鱼拳头相对。   强劲的力道,仿佛要将她的手掌硬生生撑破。   看秦晚瑟眉头微蹙,龙鱼咧嘴一笑,眼中有亮光闪烁。   “你有星器傍身,擅长远战,近战还是我在行。”   秦晚瑟眉头缓缓舒展开来,一双眼中闪过慧黠光芒,“要是以为我只擅长远战,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   掌心蓦的包裹住她的拳头,顺势往后一拉,脚下一转,绕到龙鱼身后,手肘猛地击落在她后背。   龙鱼吃痛,发出一声轻呼,旋身过来,一拳袭向秦晚瑟面门。   秦晚瑟伸手一挡,身形靠后,手肘电闪般抬起,直击她咽喉,却在恰到好处的时候停下。   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楚朝晟立在门口看着这一幕,眼底浮出一抹惊诧。   夜雨停好马车走了进来,见楚朝晟立在门口一动不动,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正在与龙鱼打斗的秦晚瑟。   动作幅度、力道,全都恰到好处,即便是他们暗部中训练出来的人,也没有能把动作做到如此极致的。   “这……”   听出他话语中的诧异,楚朝晟接过他的话头。   “杀手之姿,”楚朝晟双手负在身后,面上深沉一片,“而且是绝佳的杀手。”   但凡出手,便是杀招。   这种招式,不适合与人玩闹搏斗,所以秦晚瑟处处手下留情,动作倒显得有些滞塞。   龙鱼很快发现她动作迟缓的破绽,立马运足气力反攻。   她力道强悍,虽没有任何巧劲,但强猛的力量却能补足这点遗憾。   秦晚瑟刚开始躲避还游刃有余,但时间拖得久了,额上沁出了些许细密汗珠,有些后力不济,不得不张开魂力提前探测。   龙鱼怎么也碰不到秦晚瑟,有些着急上火,动作乱了章法,被秦晚瑟逮住一个破绽,反剪了她手臂,扣住手腕脉门,将她压制。   不管龙鱼怎么挣扎,就是挣扎不开,头一回对自己引以为傲的力道产生了怀疑。   又尝试挣扎了一会儿,一动就感觉手腕巨疼,索性放弃了。   耷拉下脑袋,萎靡的好似被榨干水分的枸杞。   秦晚瑟提前松开了她,往后退了一步。   “不打了,和局吧,再打下去,我后力不济,可要输给你了。”   龙鱼一听这话,脸上焕发了些许光芒,但很快又暗淡了下去。   啪啪啪——   前方,传来清脆的掌声。   “王爷?”   秦晚瑟抬手随意擦去额上汗珠,快步朝楚朝晟走去。   今日上朝,回来的比以往要早不少。   秦晚瑟直觉不好,上前问道,“宫中可是出了什么事?”   楚朝晟暗叹这女人可怕的直觉,却也没有隐瞒她。   “本王放假三个月,你可有想去的地方?本王不介意抽出点时间陪你。”   说完,视线落在秦晚瑟发丝上。   满头乌发,用一根竹木筷子随意挽起,虽然更加简陋了,却也丝毫不影响她的美。   “放假三月?”秦晚瑟挑眉,毫不留情戳破了他的谎言,“是被禁足三月吧?”   旁边夜雨直言道,“朝上群臣围攻,睿王也在其中,逼迫皇上收了铁律令牌,并勒令王爷禁足三月。”   楚朝晟抬手掐了掐眉心,嗓音沉了沉,“夜雨。”   夜雨冲着他一躬身,“属下还有要事要做,先告辞了。”   说罢,转身就走。   “睿王跟钱府联手了?”   “看样子是的,”楚朝晟语调轻松,丝毫没有丁点担忧,“钱丰岚老奸巨猾,本王可不认为,李星霖跟他合作,能有什么好果子吃?且让他二人折腾一番,能跳出什么浪花。”   秦晚瑟却不以为然,微蹙双眉,“王爷不可掉以轻心。”   看她眼底有关切之色,楚朝晟眸光柔了柔,“安心,不会有事的。”   话虽如此,但秦晚瑟还是觉得有些不安。   睿王与钱家合作,绝对不可能只是将楚朝晟逼迫下台这么简单,一定还有其他什么。   但楚朝晟却没有继续给她思考的时间。   他勾唇一笑,俯身凑近她耳畔,温热的气息喷拂在她耳廓,仿佛一根细细的绒羽轻撩她心尖。。   “距离你给本王答案之日,还有七天,你可想好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本王可以吗   秦晚瑟忽然想起,七天之后,刚好是乞巧节。   那天给他答案,倒是刚刚好。   “尚有七日,王爷急什么?”   不想与他继续这个话题,秦晚瑟扭身去找了龙鱼。   龙鱼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双手撑着腮帮子,一副苦恼模样,全然没有从方才的比试当中回过神来。   “厨房今日食谱出来了,听说有松鼠桂鱼,有没有人想提前尝尝?”   只见坐在台阶上蔫头耷脑的龙鱼,耳朵忽然动了动。   秦晚瑟瞧的仔细,双手负在身后往厨房走,边走边叹,“听说还有宫里最受欢迎的一道‘闻香下马’呢,要是没有人想尝,那我去了。”   “本王倒是没尝过这道菜,本王也去。”   楚朝晟举步跟在秦晚瑟身后,还没走两步,身侧忽然一道风声掠过。   再定睛一看,人已经到了秦晚瑟身旁,挽起了她的手。   “秦兄吃过那道菜吗?”   秦晚瑟摇摇头,“先前吃的都是速食,没机会吃到那些,不过大概知道是什么味道。”   “速食?是什么食?好吃吗?”   “我吃的多了觉得味道一般,你要想吃,下回给你尝尝。”   两个姑娘有说有笑,完全没有被方才的比试影响。   楚朝晟走在二人身后,视线定在龙鱼挽着秦晚瑟的手臂上。   两眼微微眯起,总觉得有些扎眼。   该早些把这丫头送回去的。   几人前后到了厨房,还没进门,才穿过拱月门,就闻到一股臭烘烘的味道。   龙鱼捏起鼻子,拉着秦晚瑟就往外走。   “走错了走错了,到茅房了。”   秦晚瑟额上滑下三道黑线,手上用了些许力道将她拽回,“没走错,厨子正做那道‘闻香下马’呢,闻这味道,该是要出锅了。”   楚朝晟嗅着这味道,一双锋锐的眉跟着皱起,有些怀疑的看向秦晚瑟,“宫中当真有这道菜?本王怎么不知?”   秦晚瑟道,“许是王爷忘记了,不妨尝尝再说。”   楚朝晟看着她,怎么感觉这女人今日在耍心眼?   不过,还从未见过她如此俏皮的一面,老是那般一本正经神色淡淡的模样,如此倒也不错。   厨房门口,厨子脸上裹着面巾走了出来,摘下面罩深吸了口新鲜空气,口中啐了一声,“奶奶的,真够臭的……”   转身准备进屋,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拱月门前立着三人,两女一男。   最后面的男子一袭白衣分外扎眼,阴沉的鹰眸正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一股寒气倏地从尾椎骨升起,转瞬间直达头顶,齿关直打颤。   “王、王爷……”   谁能想到青天白日的,竟然能在厨房门口碰到楚阎罗?   “闻香下马可好了?”   秦晚瑟先开了口,楚朝晟深吸了口气,将怒气压下,没有发作。   厨子感觉脖颈上一凉,搭在脖颈上的刀被秦晚瑟抬手拨了开去,捡回了一条命,顿时看向秦晚瑟的眼神变得恭敬感激。   “回王妃的话,按照王妃吩咐,已经下油锅炸好了,还差最后上料汁。”   “刚好,我来浇汁吧。”   她撸了撸袖子,露出一截白皙皓腕。   厨子冷不防看见,忽然感觉一束冷冰冰的视线似是钉子般悬在自己眉心,稍微回头,瞥见一侧一角白衣,连忙低垂下头,额上冷汗涔涔。   龙鱼捏着鼻子随着秦晚瑟进了门,看到案桌盘子里摆着黑乎乎的、被炸的鼓鼓囊囊的黑方块,尝试着松开鼻子嗅了嗅,一股恶臭瞬间扑面而来,急忙捏紧鼻子,一副被熏到眼睛的模样。   眼角余光忽然扫到进门的楚朝晟,顿时计上心头来。   放下捏着鼻子的手,屏住呼吸,指了指那方块对楚朝晟道,“味道还不错,你要不要闻闻?”   楚朝晟白了她一眼,没有理会。   这么低级的骗术,只怕只有她才会上当。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秦晚瑟已经做好了料汁。   红红的辣椒配上各种醋蒜汁子,抽了根筷子将炸好的臭豆腐戳开一个孔,将汁子挨着倒了进去。   楚朝晟眼尾扬起,“这么看着,不计气味,倒是叫人有了些食欲。”   秦晚瑟不慌不忙夹了一筷子,准备送入口中,却被楚朝晟伸手拦下。   他哼了一声,“胃不好,还吃这么辣,想让本王照顾你就直说,不必耍这些小手段。”   “只一点没事,倒是王爷太过紧张了些。”   楚朝晟耳尖浮上淡淡的粉,抽回手,仍旧绷着脸道,“那便随你吧,别说本王事先没有提醒过你。”   秦晚瑟夹了一筷子送入口中。   豆腐被炸的外表酥脆,“咔嚓”一口下去,咬到嫩嫩的里面,包裹着的酱汁一并在口中炸开,酸辣可口,并且吃不到丁点臭味。   龙鱼呆滞的看着秦晚瑟,“你……你刚刚把这玩意儿吃下去了?”   秦晚瑟点头。   “味道如何?”龙鱼发问。   “酸辣可口,”秦晚瑟总结了四个字,“闻着臭吃着香。”   “真的?”   龙鱼刚刚听到她“咔滋”一口就有些蠢蠢欲动,如今听她这么说,更是干咽了一口口水,忙不迭抽了一双筷子,夹了一个,做了一番心理准备往口中送去。   “闻着臭,吃着香?”   楚朝晟上前一步,立在她身侧。   秦晚瑟点点头,“王爷也尝尝。”   “可以吗?”   秦晚瑟不懂他为何询问,见他抬眸飞快扫了一眼龙鱼方向,下一秒,俊脸在她眼前迅速放大,贴上了她的唇。   只一瞬间,他便离了她去,站的笔直。   “秦兄,这东西真不错啊!”   龙鱼刚好回头朝他二人看来。   秦晚瑟脑海中空白一片,还没有反应过来,目光有些呆滞。   头顶上,楚朝晟平稳的声音响起。   “本王吃好了,你二人慢慢吃吧,再过几日乞巧节,本王夜里带你二人去挑些布匹,做两身新衣服。”   说罢,一手负在身后,抬脚出了厨房。   “秦兄?你怎么了?脸看起来很红的样子,是不舒服吗?”   龙鱼说着,伸手上来要摸她额头。   “温度正常啊,怎么了到底……”   “我没事。”   秦晚瑟这才从断片中回神,还是不敢相信刚刚发生了什么。   另一边,楚朝晟走出了拱月门,停下,背靠拱月门,旁边伸出来的海棠花枝将他身形半掩。   他仰头看着蔚蓝的天,轻舔下唇,乌黑的眸中盛着点点笑意。   “味道确实不错……” 第二百八十三章 天雨外逃   一道闻香下马,让龙鱼大开眼界,有些意犹未尽,央求秦晚瑟再做。   秦晚瑟说不宜多吃,将她挡了回去。   是夜,楚朝晟派人过来缀锦园传话。   “王妃、龙姑娘,王爷在外备好了马车,等二位小姐出门。”   “好,我们马上就来。”   未见楚朝晟时,还不觉得有什么。   与龙鱼相伴,一路到了门口。   楚朝晟依旧如往日一袭白衣,腰间系着金腰带,头顶白玉冠,衣着整齐,身板笔直,宽肩窄腰。   背对着她二人,一头黑发如瀑散在后背,端的是风流倜傥。   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   双目揽日月,双眉聚风云。   除却眼底的淡淡青痕凭空给那张俊美的脸添了份阴翳之外,其余皆堪称完美。   每日与这王爷低头不见抬头见,甚至同床共枕过,但没有哪一日让秦晚瑟感觉心跳如擂鼓,视线扫过他如血的薄唇,脑海中更是霎时间空白一片。   察觉到自己如此反应,她娥眉微蹙,垂下眼睑,深吸了口气,调整心境。   “上车吧。”   楚朝晟没有差距到她的异样,伸手给二人拨开了车帘,十分绅士的让在一侧。   “去看布匹做衣服吗?”龙鱼拉着秦晚瑟边走边问,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箭袖男装,“可我觉得我这身衣裳挺好的,打起架来多方便。”   “去看看,万一遇到喜欢的呢?乞巧节女子都会精心装扮的。”   秦晚瑟推着她上了车,楚朝晟这回没有跟着她二人进去,与夜雨并排坐在车头。   “话说,你夫君不是禁足吗?怎么还出门逛?不怕被发现?”   秦晚瑟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门帘外楚朝晟一声冷笑。   “发现又如何。”   难不成还要来拿他?   怎么拿天武第一?   龙鱼一手撑着下巴,扔了颗果子进嘴里,“算你厉害……”   马车晃悠晃悠,不知不觉行至朱雀街上。   左右灯火阑珊,出了不少小摊,烟火味混杂着食物的香气到处飘摇。   龙鱼坐不住,兴奋地吵嚷着要下车,秦晚瑟便轻叩车门,跟楚朝晟说想下去走走。   马车靠边停下,龙鱼急不可待的从车上跳下,拉着秦晚瑟就往一个卖小笼包的小摊前冲。   滚烫雪白的包子刚出炉,还冒着热气,她就拉着秦晚瑟往前推,“这个这个,我想吃这个。”   秦晚瑟早已意领神会,从袖中摸出银两,对摊主道,“这些,我们都要了,帮忙打包一下。”   龙鱼抱着秦晚瑟,“吧唧”就是一口。   楚朝晟与夜雨跟在后面看到这一幕,眉眼升起无奈。   忽然,感觉身后凝聚了一束不同寻常的视线。   二人同时眉心一拧,互相对视一眼,夜雨悄悄离场。   楚朝晟紧跟在二女身后,对秦晚瑟道,“前面就是成衣铺了,去瞧瞧。”   “好。”秦晚瑟正要举步,却不见夜雨身影,开口准备发问,楚朝晟蹙眉冲着她摇了摇头。   心下顿时了然,怕是他们被人跟踪了,而夜雨去处理了。   没告诉龙鱼,表面上不动声色的朝着成衣铺走去。   这家成衣铺名为“锦衣轩”,里面灯烛通明,衬的那上等布料熠熠生辉,一副普通人买不起的模样。   一看来客,掌柜的脸上顿时乐开了花。   “哟,两位姑娘,想看点什么?咱们这些料子,都是新从江南过来的,还有几匹贵重的,是从南荆国费了大力气运过来的。”   领头的两个姑娘,衣着虽然素淡不亮眼,但那料子绝对是上上之乘,掌柜的眼尖,看出了商机,极力推销着店里最贵的东西。   “南荆国的布匹?”后面,突兀的传来一道低磁的男音。   掌柜的抬眸一扫,瞧见一道白影。   纤尘不染,被这店内的灯烛映照的散发着柔柔的珠光。   也是上等不俗的衣料。   “对,”掌柜的激动地直搓手,“昨儿刚到的货,众所周知,南荆国盛产布匹玉器,工艺精湛,全都是上等。”   “有多少?都拿出来瞧瞧。”   听这平淡的话音,便知道是个不差钱的主,“好!我这就去!”   掌柜的忙不迭上了二楼,抱着一叠布料艰难的从楼梯上走下。   布料各色都有,上等的蚕丝,有暗刻丝纹路,低调奢华,倒是秦晚瑟喜欢的类型。   楚朝晟在一侧瞧着她眼底神色变化,对掌柜的道,“就这些?”   “对,就只有这些了,南荆国的布匹太贵,除却像公子这般的贵家少爷,鲜少有人买,所以我就只要了这些货。”   “全都包起来,待会儿送到楚王府。”   掌柜的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天上掉下偌大个馅饼砸中,整个人云里雾里,晕晕乎乎,眼看着要摔倒,被旁边小二赶忙扶住。   “快快快,快给贵客包好,待会儿送到……”   话到这儿,掌柜的这才想起来方才楚朝晟说的是什么,面色倏地一变,好似青天白日见了鬼。   “楚王府。”楚朝晟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从怀中摸出两锭沉甸甸的银元宝放在桌上,“定金,货送到王府核验之后,会有人给你补齐剩余的银两。”   南荆国的布匹价格是出了名的贵,颇有寸布寸金的说法。   但楚朝晟一口价都没还!   掌柜的看向楚朝晟的眼神没了惧意,全是敬意。   这哪儿是楚阎罗,简直就是他的财神爷。   慌忙应下,勒令小二立即包裹,赶忙送到楚王府去。   秦晚瑟没想到挑布料竟然这么快就结束了,拉着龙鱼入了夜市。   楚朝晟要跟上,旁边夜雨却一脸凝重的赶了过来。   “解决了?”楚朝晟目光追着人群中的秦晚瑟二人。   夜雨摇了摇头,“此事,恐怕得王爷亲自去一趟。”   楚朝晟听出他话音不对,扭头朝他看来。   “怎么回事?”   夜雨咬了咬牙,道,“方才跟踪我们的那人,是……天雨。”   “天雨?!本王不是派人将她送到青城山别苑了吗?你确定没有看错?”   夜雨认真的点了点头,“属下绝对没有看错,那人确定是天雨。”   “糟了……”   楚朝晟心下倏地一沉,回头望了一眼秦晚瑟方向,“帮本王照顾好她二人。” 第二百八十四章 楚王房中的女人   秦晚瑟跟龙鱼还在街头摊子面前流连忘返,周围嘈杂声不断,但却感觉少了点什么。   回头一看,不见楚朝晟身影,夜雨一身玄衣,一张脸冷酷,穿过人海朝她二人走了过来。   “夜侍卫,”秦晚瑟往他身后看了一眼,“王爷呢?”   夜雨眼底光芒闪烁了一下,答道,“王爷有急事处理,先走了,不过秦姑娘不必担心,我会保护好二位安全,再逛逛也无妨。”   有急事处理?   不是才说被禁足三个月吗?有什么事情这么着急,需要他亲自前往?   秦晚瑟心下十分疑惑,全然没了继续逛街的心思。   四周灯火缭绕,人声喧闹,落在耳中,只余“聒噪”二字。   将手中拿起来把玩的面具放回摊位,对着龙鱼道,“时辰不早,我们回吧。”   龙鱼玩的正不亦乐乎,听到此话,一张脸顿时垮了。   “啊……不再玩会儿吗?”   “明日再带你出来,乖。”   “那好吧……不过我想要这个,带回去给二哥他们。”   她指了指手里美猴王、猪八戒的面具。   秦晚瑟从腰侧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摊位上。   “不用找了。”   拉起龙鱼的手,原路返回。   夜雨跟在她身后,能明显感觉她身上气息冷了冷,但他也不好说什么。   楚王府,被一片黑暗夜色笼罩其中。   只门前飞檐上挂着的灯笼照亮了方寸之地,显得有几分寂寥。   秦晚瑟牵着龙鱼跨进门槛,直奔缀锦园。   穿过青石板铺就的小径上,回头瞥了一眼楚朝晟的房间,灯火阑珊中,有一道纤细的影子一闪而过。   心脏,仿佛刹那间被一只带刺的大手紧紧攥起,叫她呼吸不畅。   眼下,她只需稍微张开魂力,就可以看清楚在他房中的究竟是什么人。   但她没有那么做。   双腿仿佛灌注了千斤水泥,走了两步她便筋疲力竭,怎么也走不动了。   龙鱼见她停下,回头看她。   “怎么了?”   “没事。”   秦晚瑟深吸了口气,收回视线,将所有情绪压在心底,重新提步,朝前走去。   “想来今日走了一天也累了,要不要我背你?”   “没那么夸张。”   夜深了。   一番洗漱之后,秦晚瑟躺在床上,看着被烛光映照的明灭不定的穹顶。   旁边,龙鱼爱不释手的把玩着两个面具,兴奋的不肯睡,口中念叨着她几个哥哥。   秦晚瑟在旁边听着,不禁被她快乐的情绪感染,脸上浮起一抹笑意。   可笑着笑着,眼底光芒又逐渐消散了去。   龙鱼眼角余光瞥见她如此模样,收起面具,面向她,盯着她瞧了一会儿,开口道,“你心情不好?为什么?”   秦晚瑟讶异了一下,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我没有……”   “别装了,你有。”   龙鱼毫不留情戳破了她的伪装,两眼认真的凝着她。   “每个人的情绪都是有味道的,”龙鱼闭眼在秦晚瑟身上嗅了嗅,“你身上现在散发的味道,是情绪低落的味道,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我。”   秦晚瑟哑然失笑,“没想到你还有如此本领。”   “你擅长压抑情感,但是我擅长发现情绪,怎么样,你我是不是天生一对?”   龙鱼往她跟前挪了挪,“有什么心事,不妨跟我说说,娘告诉我,什么事只要说出来,心里就舒坦了。”   秦晚瑟顿了顿,两眼凝着被烛火映照的浓墨重彩的穹顶。   唇动了动,酝酿了片刻,才吐出字眼来。   “心里……有点不安。”   回想起方才在窗口上看到的那道纤细身影,不出意外应该是叶天雨。   先不说叶天雨在楚朝晟心里意味着什么,就单凭她是叶灵夕的妹妹,那么她在楚朝晟心中,也绝对占有很大的比重。   当初叶灵夕的玉石弄丢的时候,楚朝晟变成了什么模样,她亲身经历过。   她不确定,她在楚朝晟心里的比重,是否有叶灵夕重要……   若是没有,而她选择留在这里,岂不可笑?   “不安?为何不安?”   “怕我坚定选择之人,并非坚定选择了我。”   龙鱼仔细琢磨了一下她的话,似乎有些明白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秦晚瑟看向她。   “既然是你坚定选择的人,若是不试试就放弃,日后定然是会后悔的吧?”龙鱼继续道,“我是不管那么多的,若我选择了一个人,那便要赖他一辈子,便一直追着他到天涯海角,直到他回心转意,眼里只剩我一人,会不会舍我而去不重要,离了我,我便去抓他回来,反正我有一身的本领。”   秦晚瑟莞尔一笑,“希望你日后情路顺畅,不必遭受坎坷,好了,睡吧。”   心头的结打开了些许,秦晚瑟安然睡了过去。   而楚朝晟房中,灯火长明。   他双眉紧锁,怒气冲冲的盯着被绑在椅子上的女子。   一身鹅黄长裙,脸上哭的梨花带雨,满是泪痕。   “你把我一个人扔在那山上,不管我了,现在还把我绑起来,楚哥哥你变了!不疼我了!”   “谁准你跑出来的?谁把你放出来的?”   楚朝晟无视了她的问题,沉声质问道。   叶天雨哭闹着蹬着脚,想挣脱这缠的死紧的绳子。   “你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先回答本王!”   “我是自己跑出来的!”叶天雨梗着脖子跟他高声道,“我若不出来,你是不是就准备跟那个女人安心过一辈子?把我扔到山上孤苦终老,自生自灭?!”   楚朝晟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天雨,你听着,你是本王的妹妹,本王绝对不会弃你不管,只是你身上旧疾未愈,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本王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什么为了我好?为了我好就让我一个人住在那荒无人烟的地方?为了我好就从来不来看我?你明明答应过姐姐要照顾我一辈子的,可你却背信弃义,你根本不是一个好哥哥!”   叶天雨嘶吼着,一双眼忽然变得猩红如血,方才甜美可人的模样,也变得狰狞恐怖,全然变成了另一番模样。   宛若魔鬼。 第二百八十五章 追捕叶小姐   缠在她身上的绳子,被瞬间崩的四分五裂。   残肢碎屑溅了楚朝晟一身。   楚朝晟面色倏地一沉,一手掐诀,口中一个“缚”字还没念出,便见叶天雨身形一跃,突的破窗而出。   一个箭步上前追上,眼前突然白雾升起,一片迷茫之中,传出一道诡异冰冷的女子嗓音。   “雾法……”   楚朝晟额角青筋跳起,眼底忧色不止。   “叶天雨!给本王回来!”   手中掐诀,强风吹散白茫茫的雾气。   入眼一片漆黑,不见人影。   “该死!”   砰的一拳砸在窗棂上,瞬间砸出一个深坑,断裂的木刺扎入掌心,鲜血直流。   “夜雨!”   黑暗之中,一道玄衣从空中飘落。   “王爷。”   “召集暗部,全城搜捕天雨。”   “要捉天雨,为何要出动暗部,”说到这儿,他眼底神色一凝,“又魔化了?”   楚朝晟双拳紧握,手背上青筋暴起,“魔化后,凶性暴涨,恐会伤人,而且……若是招来那些人,本王想保她都难……”   他俊脸铁青,齿关紧咬,又是一拳砸在窗棂。   明明答应好她姐姐要照顾好她的,结果眼下却频频出乱子。   “王爷不必忧心,属下这就去。”   身形一闪,消失在夜色之中。   夜色愈发的浓。   百姓熟睡屋中,屋顶上,数不清的黑影来回穿梭。   睡到半夜,秦晚瑟隐约感觉到屋外好似有动静,缓缓睁开了双眼,警惕四周。   只一瞬,那动静又消失了,故而没有张开魂力去探测。   漫吸了口气,想重新睡去,旁边龙鱼八爪鱼似的黏了过来,将她抱得紧紧地,口中低声嘟囔着“秦兄,去吃葱油鸡.吧,我终于有钱了,我请你。”   嘟囔了一句,不知又梦到了什么,撅起嘴朝她凑了过来。   “软软的,舒服,再来一次好不好?”   看着她这幅模样,不知为何又想起了白日楚朝晟的那个吻。   脑海中一个激灵,顿时睡意全无。   小心翼翼拨开龙鱼,盘膝坐在床头,开始打坐修炼。   好似只有如此,才能让她沉静下来,不胡思乱想。   深吸了一口气,沉入识海。   镇龙悬在一片黑暗之中,浑身金光如散碎星光簌簌掉落下来,在地面上形成一个金池。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竟然感觉镇龙散发出来的光芒,比以往更要强烈,更为纯粹。   她抬脚上前,镇龙便知她心意,第二层阶梯下落,迎着主人步入二层塔内。   数不清的武器,有精致小巧到极致的玩意儿,也有庞大如飞行器的东西。   在角落里,有灵石堆砌的屋子,她举步走了进去,盘膝坐在灵石堆砌的床上,贪婪的吸收着灵石内精纯的气息。   吸入灵气,缓缓吐出浊气,使得她在镇龙内的魂体形态越发真实。   半个时辰之后,橙阶三段通往四段的障壁有了松动的迹象,秦晚瑟心下一动,越发聚精会神起来。   浑身武气加速流动,不断冲击着那层障壁。   越聚越多,最终,“轰”的一下,将那层障壁完全冲破!   秦晚瑟身上橙色光芒瞬间爆发,一瞬间明灭。   橙阶四段,突破!   她调息吐气,缓缓睁开双眼。   窗外,一缕晨光亮起,将黑暗驱散。   秦晚瑟看了眼旁边还在熟睡的龙鱼,给她掖了掖被角,起身换上一身短打,出了门。   这么长时间的训练,这具身体的柔韧性被开发到了一定程度,力量、速度也有显著提升,接下来只需将才提上来的武气千锤百炼一番,沉淀出精华,完全融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下次动用武气之时,就可以像是动动手指一般自如灵活。   距离京都不远的一片竹林中,剑声呼啸。   这一练,便是两个时辰。   天色从最初的蒙蒙亮,已转至大亮。   手中抖了个剑花,收势。   抬脚准备离开,忽然听到一声破风之音,蓦然握紧手中剑,朝着声源处激射而去。   一个黑衣人正在空中纵身掠过,见一把利剑朝着自己胸口刺来,露在外的双眼瞳孔倏然一紧,身子慌忙一侧,那把利剑划破了胸前衣襟,寒气几乎渗入骨内,紧贴而过。   身形还未落地,前方突然传来劲风呼啸,秦晚瑟的身形已然紧随而至。   秦晚瑟一手揪住他的衣领,神色冷厉,另一手握拳,朝他面颊狠狠砸下。   “停!”   情急之下,黑衣人双目紧闭,喊出了声。   这声音有几分熟悉,秦晚瑟心神一紧,慌忙收住拳风。   拳头刚好停在他太阳穴处,只差一毫厘就要击中。   黑衣人眼角余光扫见悬在眼角边的拳头,额上渗出冷汗,喉头艰难的滑动了一下。   回过神来,一把摘掉面罩。   “别动手,是我。”   秦晚瑟看着那张脸,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但是又想不起来。   不过攥着他衣领的手倒是松了开来。   虎子看着她眼里迷茫陌生的神情,顿觉受挫。   “我,虎子,你不记得了?”   秦晚瑟挑眉。   我非要记得吗?   虎子脸上流露出受伤的表情,想起了当初在地下训练营第一次见面,他嘲讽秦晚瑟的情景,有些不自在的挠了挠头。   看她刚刚出手的速度与爆发力,就算是他,也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简直与当初实力天差地别。   想到这儿,脸上更不自在了。   “算了,也不是什么好的回忆,想不起来也好,我还有任务在身,先走一步,你注意安全。”   他说起“任务”两个字,倒让秦晚瑟记起了什么。   “等等。”她伸手拽住他衣角,“王爷下了什么任务。”   虽然还没想起来这小子是谁,但有一点可以确定。   他是楚朝晟的人。   虎子犹豫了一下,不知该讲不该讲。   秦晚瑟又道,“你既然认识我,总该知道我的身份。”   她是楚王妃,即便眼下还只是个空头衔,但也是楚王妃。   虎子想了想,王爷都带她到暗部训练营了,应该不能算是外人,任务内容告诉她也无妨。   “叶小姐昨日出逃,我等正奉命四处搜查。”   “叶小姐?叶天雨?”   秦晚瑟蓦的想起昨天夜里那个轻微的响动。   会不会……   不敢多留,急忙掉头返回王府。   虎子还在原地嘟囔道,“上面吩咐,遇到叶小姐需万分小心,叶小姐病症发作,实力恐怖……”   不听有回应,抬头一看,秦晚瑟早已不见了踪影,心下顿时大乱。 第二百八十六章 对龙鱼下手   秦晚瑟一路疾奔赶回缀锦园。   上回见过那女子,虽然长得甜美可人,但总让人觉得哪里有些不舒服。   眼下龙鱼正在她床榻睡觉,若是撞上了叶天雨,二人不知会如何。   越想,心下越是焦急。   直接召唤出飞行器,火速赶回缀锦园。   才入园内,一股什么东西烧焦的气息便顺着风涌入了鼻腔。   秦晚瑟定睛一看,园内各处有被火焰烧过的痕迹,还有些许火焰未灭。   秦晚瑟瞳孔骤然一缩。   “那是……龙鱼的神火。”   心下蓦的一沉,飞身落地,视线挨着扫过四周。   打斗痕迹明显,地上还有斑驳的血迹。   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攥成拳,尖锐的指甲掐进掌心,眼底风雪呼啸。   “唷,回来了?”   一道人影从树后绕了出来,“啪”的一声轻响,折断枝条,嗅着上面还留着的一朵花,看也不看秦晚瑟。   “好不容易等到楚哥哥他们都走了我才敢出来,没想到你居然也不在,可让我好等。”   秦晚瑟抬眸朝那声源处望去。   树后,女子一身鹅黄长裙,发丝在阳光下散发着淡淡的红光。   原本甜美可爱的脸蛋,此刻上面有着红色诡异的纹路,分布眉眼周围。   眼神冷绝,却又带着勾魂摄魄的美艳。   秦晚瑟定睛仔细看了几遍,才敢确认,眼前这个女子,确实是上回在山谷中有过一面之缘的叶天雨。   她怎么是这幅模样?   顾不上那么多,她心下一提,冷声问道,“你把龙鱼怎么了?”   “你担心她?既然担心,那么有些话说起来也会方便很多。”   叶天雨眼底露出笑意来,随手扔了那花,在脚底碾成泥,一步一步朝秦晚瑟走来。   “秦国公府的废物嫡小姐,我不知道你是用了什么手段嫁入楚王府,成为楚王妃的,但还麻烦你,立刻扔了楚王妃的身份,走的越远越好。”   秦晚瑟凝着比她矮了半头的女子。   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但却有一股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狠辣,让人很不舒服。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不为什么,只因我手里捏着那个男人婆的性命。”   秦晚瑟冷笑,“龙鱼很强,可不是你一个小丫头就能轻易打倒的,你说的话,我不信。”   叶天雨瞳孔倏然一缩,而后又笑了开来。   “你瞧瞧,这是什么?”   她小巧的手伸出,勾着一片染了血的衣角,“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特意给你准备了点东西。”   那衣角,浅金色,上面有断裂的暗刻丝纹路。   无论是料子还是花纹,全都是人间从未见过的,只有龙鱼才有。   秦晚瑟心下一沉,看着叶天雨的眼神仿佛结了层冰霜。   叶天雨看她眼神不善,并未有害怕之意,反而绕着她转了一圈,仔细打量起了那片衣料。   “一个是国公府的废物嫡小姐,一个是傻愣愣的男人婆,我说是你的朋友,她就真的信了,还拉着我给我吃葱油鸡……”   叶天雨冷笑一声,眼底淌着嫌恶之色,“谁要吃她手里递过来的东西?不嫌脏……“   手上用了力,一道红色的光芒闪过,将那衣料催成了齑粉。   “所以,你便打伤了她?!”   秦晚瑟齿关紧咬,垂在身侧的双手指骨捏的噼啪作响。   她能想象的到,龙鱼那个心思单纯的,是如何热情的招待她,然而却被她打伤浑身是血的模样。   一股怒火,倏地从腹中生出,轰的一瞬间直涌脑海,身上气息开始变得躁动,颇有种猛兽即将出笼的感觉。   “对……”   一个字将出,便觉一侧风声骤响,还不待她反应,下一秒喉头一痛,仿佛被一根铁钳紧紧扣住了咽喉命脉。   “龙鱼在哪儿!”   她怒极,力道没有控制好,掐的叶天雨连连咳嗽,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她人热情招待于你,你却处心积虑算计,小小年纪,何等阴险!”   叶天雨似是被她这句话激怒,一双眼中仿佛有血色蔓延,迅速将白色的瞳染成血红。   犬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长,指甲也在快速生长,锐利如刀锋,猛地划下,在秦晚瑟手臂上留下几道血痕。   秦晚瑟吃痛收手后退,两眼震惊凝重的看着她。   身上这变化,已然不像是人类。   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小年纪如此阴险?你以为我愿意如此?!”   她身上气息纵横,一股狂风平地而起,吹的她衣裙猎猎,满头发丝肆意乱舞。   配上尖牙利爪,让秦晚瑟生出一股对面站着的是魔种的错觉。   完全不似人类……   她身形弓起,如同一头野狼,朝着秦晚瑟猛地扑来。   双手左右开弓,朝着秦晚瑟的脸抓去。   她双目猩红,额头印记越发的深。   “若你父母双亡,唯一的姐姐也在你年幼时期死去,你该如何在恶心肮脏满是大人的世界中生存?我阴险狡诈?!全都是从你们身上学到的!”   她口中怒声嘶吼咆哮着,攻势越来越猛。   双爪利如刀刃,稍微被碰到,便是一条血口子,似是被火烧般疼痛。   “别一副长辈的模样高高在上的教育我!”她眼底厌恶之色几乎凝成实质,转化为杀意,身上猛地爆发出一阵刺目强光,身后蓦的伸出一条粗壮的尾,将秦晚瑟死死缠住,“看了真令人作呕!”   秦晚瑟被缚住手脚动弹不得,眼看着那锋利的爪子就朝自己眼睛刺来,双眉倏地一拧。   “瞄准,电击!”   脑后,忽然凭空出现一个飞行器。   应该说一直都在,只不过机身与天地同色,完美的融合在周围景色之中。   眼下,如同褪去了隐身衣,缓缓显现在叶天雨视线中。   趁她错愕之际,一道闪电光束倏地击中了她。   叶天雨浑身一震,麻痹痛感迅速席卷全身。   缠绕着秦晚瑟的狼尾无力松开,整个人重重倒地。   秦晚瑟深吸了口气,看了眼头顶的飞行器,稍动心念,飞行器便彻底消失不见。   举步上前,手中暗扣金针,封住她的脉门。   她眼中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尖牙利爪,包括身后的狼尾,也全都消失不见,恢复了初次见面的甜美可人模样。   看被秦晚瑟擒拿,叶天雨两眼通红,奋力挣扎,但无济于事。   “龙鱼在哪儿?”秦晚瑟沉声道。   叶天雨露齿冷笑,“想找到她?你做梦!”   秦晚瑟倏地高抬起手,准备动手强逼。   正巧此时,身后杂乱的脚步声响起。 第二百八十七章 我就是相信她   秦晚瑟不用回头看都知道,必定是楚朝晟来了。   她抬着的手停在空中,叶天雨见状,眼尾倏地一红,眼泪迅速汇聚眼眶,口中哭出声来。   “楚哥哥,快救救我!这个女人想要我的命……”   她哭的楚楚可怜,在众人眼中,秦晚瑟俨然成了施暴者。   身后沉重的脚步声靠近,秦晚瑟能清晰的感觉到男人身上变冷的竹香,冷冽的似是腊月寒风。   他生气了。   秦晚瑟缓缓收回手,站起身,没有转过身,也没有拔出控制着叶天雨的金针。   双手负在身后,两眼望着角落里龙鱼正在逐渐熄灭的神火,眸底光芒微冷,一张素净的脸上仿佛有冷风拂过,将所有表情抚平。   绿光闪动,插在叶天雨身上的金针随着绿光漂浮而起,钉在一旁树干上。   “楚哥哥!”   叶天雨面上荡开一抹喜色,忙从地上起身,朝楚朝晟扑去。   欢声笑语,温馨暖意,被风吹拂到秦晚瑟耳畔,变成了凝冰的锥刺,扎向心头。   半拢在阔袖中的手紧握,喉头仿佛放了一块烧红的木炭,什么也说不出。   她神色越发清冷,恍若悬崖边断枝寒梅,傲骨凌霜,迎寒绽放,厚重的雪压在枝头,却不肯低头。   “楚哥哥……你看她把我打的,我都要疼死了……”   叶天雨声音带着哭腔,不必看,秦晚瑟都能想象的出来,她在楚朝晟怀中是如何的撒娇。   “她伤的你?”   楚朝晟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阴沉、冰冷,没有丝毫温度。   秦晚瑟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那束刺在自己后背的视线,如同上次玉石丢了之后,他一手扣着她的脖颈,冷凝在她面上的视线如出一辙。   身上血液,仿佛被他的视线一寸寸冻结。   她缓缓转过身来。   楚朝晟一袭白衣,如霜雪覆盖,双目阴沉,眼底青色沉痕一片。   身后跟着数不清的黑衣人,是暗部中人。   他立在其中,无比显眼。   事实上,这个男人任何时候都无比显眼。   就如同天上月,身上自带光芒,即便是日光所在,也有他一席之地。   “是我所伤。”她大方承认。   她转眼瞟了一眼窝在他身旁,紧抱着他手臂的叶天雨,唇角勾起一抹嘲讽。   等待这个男人接下来的回答。   “天雨,本王要你说,怎么回事。”   秦晚瑟心下冷笑。   果然,是不信她的,还是偏袒那个小丫头。   “就是这个女人……”   “本王要你从头到尾,清清楚楚的叙述经过,你可听明白了?”   楚朝晟的视线定在叶天雨脸上,不知为何,叶天雨心下一抖。   总觉得现在楚朝晟的眼神有些可怕,好似她说错一个字,就会毫不留情对她动手一般。   从前姐姐在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对她如此过。   如今有了那个女人,一切都变了……   “楚哥哥,我……”   楚朝晟凝着她,目光一瞬不瞬,仿佛透过她的眼,看到了灵魂深处。   叶天雨被他看的有些不知所措,低垂下头避开了他的视线,压低了声音。   “刚刚我来这院子里,想找这个姐姐玩,但是她那个朋友,很凶的姐姐就说不带我,然后就跟我动手,我不小心魔化打伤了那个姐姐,然后这个女人就说要我性命……”   听到此处,秦晚瑟都禁不住想笑。   好一出颠倒黑白的本领。   但她没有表现出来任何情绪,也没有解释,只淡淡的望着对面的男人,想看他会信谁。   啪——   一声脆响,叶天雨被一巴掌打的偏过脑袋。   不敢置信刚刚发生了什么,瞳孔震颤,仰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楚……哥哥?”   不光她,就连秦晚瑟也是一愣。   完全没有想到楚朝晟会突然出手打人。   楚朝晟脸上冰冷如霜,在瞬间燃成怒火。   “还在撒谎?!”   叶天雨嘴角带了血,眼泪扑簌簌掉落下来,“我没有……”   楚朝晟高抬起手,又要照着她的脸抽落,看她红着眼倔强的瞪着自己,到了虚空的手却怎么也落不下去了。   “你打啊!你继续打啊!我若死了,你就不会想起我姐姐,就不会夜夜难眠良心不安了!”   叶天雨拽着楚朝晟的手往自己脸上打去,闹着闹着,力气逐渐小了,脑袋抵在他胸前,双肩不住的颤抖哭泣。   “我爹娘走了,姐姐被你杀了……天地之间只剩我一人,我不如死了算了……”   秦晚瑟心下暗惊。   没想到,叶灵夕竟然是被楚朝晟给杀了。   过往被重新揭开,楚朝晟一颗心仿佛被利刃硬生生剖开,鲜血淋漓,痛的他灵魂都在跟着发颤。   叶天雨还在继续,“姐姐不怪你,临走时还将我托付给你,可你却三年未来看我,把我一人扔在沧州,如今我好不容易能来找你了,才见你一面,又将我关在青城山上……现在有别人欺负我,你却动手打我?”   她唇角扯开一抹笑,口中苦涩的要命。   “你若不想照顾我,当初为何不直接拒绝姐姐?偏要满足你的愧疚感!”   “天雨!”   楚朝晟深吸了口气,眼中红血丝蜿蜒,怒不可遏。   “本王照顾你,一是为了与你姐姐的誓约,二是拿你当亲妹妹!本王照顾你,不单单是顾你温饱,更是要将你引入正途,而不是让你满口谎言,成为构陷他人的卑鄙小人!”   听到这番话,秦晚瑟心下猛地一震。   他……从一开始就是相信她的。   “卑鄙小人?!楚哥哥……你居然这么说我?”叶天雨瞪圆了一双眼,手指着秦晚瑟,“什么证据都没有,她甚至什么都没说,你居然信她不信我?”   楚朝晟双手负在身后,与她拉开距离,冷眼看着她闹腾。   “她正直、善良,身边的朋友,亦是如此,本王.信她。”   “她正直善良,我是卑鄙小人?”   叶天雨身形踉跄往后倒退了几步,“不过入门几个月,你就被她迷惑到这种地步?你看到的都是假象,全都是假的!”   楚朝晟不想听她再说,一手掐起诀来,身上绿色光芒闪动。   “这些年,本王还是对你过于放纵了,是本王失职……” 第二百八十八章 让本王做点什么   “缚!”   楚朝晟口中低喝一声,绿色的藤蔓凭空生出,将叶天雨浑身紧紧捆绑。   “把小姐带回房间,好好看管。”   身后暗部众人应了声“是”,将叶天雨扛起,朝房间走去。   “且慢!”   秦晚瑟赶忙上前一步,双眉压在眉心,“告诉我龙鱼下落!”   叶天雨冷笑一声,“想找到她?门都没……”   话还没说完,绿色的藤蔓再生出枝条,将她的嘴也堵上。   “不必问她,问不出什么结果,本王会派人帮你搜寻,以她的性子,人不会藏太远。”   秦晚瑟眼底还是禁不住的担忧。   暗部人将叶天雨扛着送走,那么多人守着,楚朝晟倒不至于担心她再魔化逃走。   缀锦园内空荡荡,有风拂过,吹落几片花瓣飘落在二人中间。   楚朝晟抬手掐了掐眉心,长吁出口气,踱步朝她走来。   走的近了,才看到秦晚瑟手臂上的血痕。   他眉头倏地一皱,拉起秦晚瑟的手臂,“她伤了你。”   秦晚瑟从他手中抽回手,“一点小伤,不出片刻就会痊愈,王爷不必在意。”   她体内有镇龙,小伤要愈合不过是瞬息的事。   不过楚朝晟担忧的眼神,倒让她心里的疙瘩平复了不少。   他不管秦晚瑟是否拒绝,也不管她的伤势是否会自动愈合,重新牵起她的手。   掌心一翻,手中多了瓶伤药,掀起她被血染红的衣袖,露出里面被狼爪划破外翻的皮肉。   他眸色一沉,喉头艰难的上下滑动了一下,拔开塞子,将药粉轻轻洒在她伤处。   “本王管教不严,给你添麻烦了。”   眼前这个男人,一向姿态甚高,从未给人低头。   但眼下因为叶天雨,他低头了。   看着他俊脸上的愧色与无奈,秦晚瑟摇了摇头。   “我无妨,只是龙鱼受了伤,需尽快找到她。”   “本王这就派人搜寻,一个时辰内给你答复。”   他一边说着,一边细细给秦晚瑟包扎。   秦晚瑟看着,动了动唇,还是对他道,“王爷,其实不必上药……”   “让本王做点什么吧。”他没有抬头,一直专注着她的伤口,嗓音有些发哑。   秦晚瑟看着他,想起方才叶天雨的异样姿态,犹豫了下,还是问出了口。   “那孩子,方才像是变了个人……”   楚朝晟包扎的手顿了一下,道,“她体内,有魔种的血脉。”   果然……   “魔种血脉不稳定,小时候不小心露出尾巴,就会被发现的人一阵毒打,她爹娘就是被人打死的,”   秦晚瑟心下骇然,忽然想起方才叶天雨说的话。   爹娘死后,姐姐被楚朝晟误杀,只剩她一人。   小小年纪,一个人在这实力为王的世界里摸爬滚打,必定吃尽了苦头。   仔细一想,她上一辈子,与她很相似。   只不过她比较好的一点是,她从未见过父母,也没有亲朋好友,被组织收养后,与那些战友并肩作战,整日刀尖舔血,却没有经历过太多勾心斗角。   心中戚戚然,对叶天雨那孩子生出了几分共鸣感来。   “你在此处等着本王,一个时辰后,本王会将龙鱼原封不动的给你送回来。”   给她包扎完伤口,楚朝晟深吸了口气,视线在她面上停留了一瞬,抬手揉了揉她的发,转身离去。   看着他宽厚的背影,昨天夜里生出的那点不安感,奇迹般的全然消失了……   抬起手臂,看着他方才上过药的地方,怔怔出神。   良久,唇角缓缓向上挽起,仰头看了眼天。   天气晴朗,仿佛吹来的微风都带着丝丝的甜与暖。   一个时辰还没到,暗部的人便将龙鱼送了回来。   据说是在王府原先废弃的冰室中找到的。   她昏迷了过去,暗部的人将她送到房间床上后退下。   秦晚瑟连忙伸手点上她的眉心,给她查看伤势。   没有内伤,倒是发现了少量蒙汗药残留。   胳膊上有伤口,估计是昏迷之前发现不对,与叶天雨发生了打斗,被抓伤。   龙族肉身强悍,可她却被抓伤了,叶天雨魔化后的战斗力可见一斑,怪不得楚朝晟会出动暗部来找她。   动用魂力将龙鱼身上伤势修复,蒙汗药算不上是毒,束手无策,只能等着她自己慢慢清醒。   趁着这段时间,她踱步坐在圆桌前,给自己倒了杯凉茶,浅浅饮着,脑海中分析最近发生的事,提取情报。   看楚朝晟的反应,叶天雨应该不会是自己偷跑出来的。   叶天雨说他将自己送去了青城山上养病,可为什么分明是魔化,对外却宣称是“养病”?   可能是天武民众对魔种的排斥,但秦晚瑟总觉得,楚朝晟还在防备着什么。   楚朝晟对叶天雨无疑是重视的,并不会将她一个人扔在青城山,必定还有人把手。   可叶天雨还是轻松跑出来了。   放她出来的人会是谁?   钱霜儿?   秦晚瑟想了想,也不无这个可能。   毕竟是叶灵夕的妹妹,对于楚朝晟身边突然多出来的女人,难免有敌意,钱霜儿刚好可以利用这点。   但是在这之前,她在钱府迎天雷,钱霜儿应该没时间去青城山做手脚才是。   难道另有其人?   越想,越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抬手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忽然听到床榻上传来一声哼唧。   回头一看,龙鱼竟然抱着她的枕头开始啃,口中还念念有词。   “不吃葱油鸡你别浪费啊,你不吃我还吃呢……”   这……   秦晚瑟额上滑下几道黑线。   怕是还在想着给叶天雨分的那点葱油鸡呢,做梦都不忘,也是吃货到了一定境界。   秦晚瑟无奈摇头,起身上前,将自己的枕头从她嘴里拯救了出来。   看着她熟睡的面庞,秦晚瑟眼底掠过忧色。   京都中势力杂乱,针对龙鱼的人会越来越多,得尽快将她送回去才是。   自由自在的龙,不适合在京都生活。   她先前也是想离开,但是……   眼下有了要留下来不可的原因。   垂眸看了一眼手臂上的绷带,目光又柔和了几分。   脑海中回荡着他说的那句话。   本王.信她…… 第二百八十九章 惩罚叶天雨   “放开我!”   书房中,叶天雨被绿色的藤蔓束缚住全身,死死固定在椅子上,用力的挣扎着。   楚朝晟随手拉开一张椅子坐在她对面,面上毫无表情,只是眉宇之间,隐隐有些无奈。   “老实回答本王几个问题,本王可以考虑放你走,如何?”   叶天雨一改先前蛮横,两眼巴巴的望着他,眼中有泪光闪烁,“楚哥哥,天雨疼,放了天雨好不好?天雨下次再也不敢了。”   这类型的话,楚朝晟已经听了不下百遍。   当初误杀了她姐姐叶灵夕,被她亲眼撞见,天知道费了多大力气才将她这狼崽子重新抓回来,为了把真相告诉她,得到她的信任,可是废了好大力气,被她欺骗更是家常便饭。   “天雨既然知道疼,那就赶紧回答了本王的问题,问题答完,本王立即放了你。”   叶天雨看他不上当,贝齿紧咬了下唇,垂下眼睑,又在想鬼点子。   好半晌,似是放弃了挣扎,认命似的道,“楚哥哥问吧……”   “你是怎么从沧州出来的。”楚朝晟两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手指一动,一根细细的丝线缠上了她的脉搏,测试她的心跳,“一个人,千里迢迢,还能躲过本王的暗卫,你是怎么做到的?别告诉本王魔化之后行动灵敏,本王的暗卫可不是废物。”   叶天雨咋了下舌,低咒了一声什么,双眉紧皱,很快舒展了开来,脑海中飞速旋转,怎么回答楚朝晟的问题。   楚朝晟感应着手指上牵连着的丝线,两眼直直的凝着她的面容。   对这小狼崽子,丝毫不能放松,一不小心,可能会着了她的道儿。   忽而,叶天雨开始低低啜泣了起来。   “沧州那个大夫,时不时会对我动手动脚的,那天被他激怒魔化,打伤了他,扮成了他的模样,偷偷溜出了宅子,刚好碰到去京都的车队,偷偷溜上了车,这才一路到了京都。”   “什么车队。”楚朝晟问,“沧州与京都有生意来往,眼下确实会有车队前来京都,但你坐的是运送什么的车队?”   叶天雨没想到他居然会问的这么仔细,咬了咬牙,脑海中随便胡诌了个,“是运送布匹的……”   “布匹?”   指尖传来异动,她脉搏些微乱了乱。   楚朝晟垂眸看了一眼,收回缠绕着她手腕的丝线。   “沧州气候桑树成长不宜,从不养蚕,更不出布匹,你却说你坐了运输布匹的马车?叶天雨,老实交代吧,是有人助你出来的,对吗?而那个人眼下就在京都,还帮你从青城山中逃了出来,本王说的可对?”   叶天雨忽然一脸痛苦,似是头疼欲裂般,额角有青筋绷起,汗水连连。   “楚哥哥,天雨头疼的要命,什么都想不起来,许是又要魔化了,先放了天雨好不好?”   “看来那人真在京城,”楚朝晟看着她的反应,下了定论,“本王再问你,人在钱府,还是在……皇宫?”   叶天雨双脚开始在地上乱蹬,撒泼耍浑,口中连连喊着,“我头疼楚哥哥,天雨疼的快死了,楚哥哥求你放了我吧……”   楚朝晟见问不出什么,深吸了口气,踱步上前。   没有急着松开她的束缚,手腕一翻,掌心多了一颗黑色的药丸。   “吃了它,本王就放开你。”   叶天雨一看,一张脸顿时苦了下来,抬眸可怜巴巴的望着楚朝晟,眼圈微红,一滴泪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滑落。   “天雨不想吃散功丸,太疼了。”   散功丸,三天之内修为全无。   吃下去的当时会很痛苦,毕竟要将修为全都遏住。   楚朝晟心中自然清楚,但叶天雨性子狡猾,若是被她再魔化溜出去,上回是伤了秦晚瑟龙鱼,秦晚瑟看在他的脸面上有留手,下回若是跑出去伤了人,万一踢到的是块铁板,他怕是赶不及护着她。   毕竟放在自己身边呆了这么些年,他早已视她为亲妹妹,看她受苦,心中岂能不难受?   可这性子不矫正过来,他不得有半分心软。   “吃了它,或者一直被绑在这里,自己选。”   叶天雨眼中泪水不住打转,看着楚朝晟那张冷硬心肠的脸,哼了一声,挤落眼中泪水,有些倔强赌气道,“吃这个就吃这个,疼死我算了。”   楚朝晟将药丸送到她嘴边,看她张口吞下。   叶天雨仰头看他,“这下好了吧?”   楚朝晟不说话,手指快速在她胸前点了几下,叶天雨喉头一滑,“咕嘟”一声,彻底将那药丸咽了下去。   “这招对本王没用。”   看她老老实实吃下了散功丸,手指一动,藤蔓化为光点消散,将她松了开来。   还不待他再说什么,叶天雨抱着双腿坐在椅子上,脑袋埋在双膝中,声音带着哭腔。   “爹娘没了,姐姐没了,现在连楚哥哥也变了,我一个人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干脆让我死了算了……”   楚朝晟原本想叫人将她送去其他别苑,秘密保护起来的,但是现在看她这幅可怜模样,无奈的深吸了口气。   大掌抬起,在她头顶悬了一会儿,还是落了下去。   “别胡说八道。”   感受到头顶传来的温度,叶天雨悄悄露出埋在膝中的双眼,一道狡黠一闪而逝,很快隐藏了去,抬起小鹿般湿漉漉的眼,仰头望着楚朝晟。   “楚哥哥,我能暂时住在楚王府吗?我许久没见楚哥哥了……”   楚朝晟看着她,片刻之后还是答道,“可以。”   叶天雨兴奋到跳起,一把抱住楚朝晟脖颈。   “我就知道,楚哥哥还是向着我的。”   “下来,”楚朝晟双眉皱起,“你到了嫁人的年纪,该清楚男女有别,日后不可如此没大没小。”   “日后的事日后再说,距离上次来王府已经过去好多年了,我要出去转转。”   不管楚朝晟是否同意,直接从椅子上跳下,冲出门。   楚朝晟看着她是往后花园方向,便没有在意。   有些无奈的揉了揉眉心,唤来夜雨。   “去查查,钱府与皇宫中,有谁人近期去过苍城。” 第二百九十章 叶灵夕喜欢的   后花园,满园火红蔷薇绽放。   叶天雨独自一人坐在凉亭顶上,两腿在边缘摇晃着,俯瞰着王府景色。   与她被送走时,并无甚差别。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心里的失落苍凉感减轻了不少。   忽而,瞳孔一缩,视线朝着左前方望去。   秦晚瑟一身素色衣裙,身后跟着穿着浅金色长袍的龙鱼,二人正一前一后往这边走来。   叶天雨双眼微微眯起,嘴角勾着笑。   眼看着二人要入后花园,却在分岔路口拐了个弯,朝着厨房方向走去,一张脸顿时垮掉,从凉亭上跳下,悄咪咪跟在两人身后。   秦晚瑟正与龙鱼有说有笑。   这丫头醒来之后,就吵嚷着要吃东西,昏睡了那么久,少吃了两顿饭,必要补回来,还点名要吃“闻香下马”。   秦晚瑟无奈,便带着她往厨房走。   才走一半,脚下步伐微滞,眉梢高高扬起。   只一瞬,将眼底掠过的丁点情绪敛起,继续恍若无事的跟在龙鱼身后,一路到了厨房。   厨子正忙里偷闲,靠在墙头剔牙,眼角余光瞥见进来两个人,定睛一看,竟是楚王妃跟龙鱼,连忙扔掉牙签站直了给二人行礼。   “见过王妃、龙小姐。”   “昨日的闻香下马,可还有剩?”   “有有有,我多准备了些,怕龙小姐心血来潮要吃。”   自从龙鱼来了,楚王府的厨子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   一天吃三顿,但饭量极其大,厨子感觉把全府上人的膳食都做了。   秦晚瑟提步进厨房,调好料汁,不紧不慢的撒到臭豆腐上。   眼角余光瞥见门口一颗脑袋飞快缩了回去,嘴角悄悄向上翘起。   叶天雨躲在门口,双手捂紧了口鼻,满脸嫌恶。   她体内有魔种血脉,嗅觉比寻常人要灵敏不少,闻到这种味道,对于她而言简直是种折磨。   正要离去,忽然见头顶突然传来“嗡嗡”之音。   昨天与秦晚瑟对打时,那奇怪的“鸟”又出现在了头顶。   不过不止一只,一共四只,堵着四个方向。   底端蓝色光芒闪烁,让她想起了昨日被电击的刺痛感,连忙双手抬起,护住身子。   秦晚瑟不紧不慢的端着一盘臭豆腐走了出来,看着被围困住的她,在她面前蹲下。   “跟着我们一路过来,又再动什么歪心思?”   “没有……我饿了,想过来看看有什么吃的而已……”   她两眼从双臂缝中透出,紧张的看着秦晚瑟。   秦晚瑟睨着她,看她眼神,便知她在撒谎。   到底是个孩子,虽有心计,却没有成人能隐藏到那么好。   “哦?饿了,我这儿刚好有吃的,昨天王爷也吃了,说味道不错,你来尝尝。”   说着将臭豆腐凑近了她。   叶天雨面色大变,伸手就要打翻盘子,一旁龙鱼眼疾手快,将盘子救了下来。   “又是你这小丫头,不许你浪费吃的啊,否则我真的要生气了。”   虽然被叶天雨给骗了,但是醒来之后身上并无伤痛,龙鱼倒也不甚在意。   在京都也呆不了几天了,自然是吃的为上。   叶天雨警惕的盯着秦晚瑟二人,像是被逼到绝境的狼崽子,眼神带着几分恐惧,但是眼底深处,却是野性的狠辣。   “龙鱼,施道束缚咒。”   龙鱼登时意会她要做什么,一手掐诀,一道火焰幻化的圈将叶天雨囚困在内,却并不伤她。   叶天雨见状就要挣扎,龙鱼哎了一声,“可别乱动,我这火跟普通火系术法可不同,沾染上身,可没那么容易熄灭。”   “你们两个欺负我,我告诉楚哥哥去!”   “小丫头,你伤了人,我们不过请你吃点东西而已。”龙鱼嘿嘿坏笑着,捏着一块臭豆腐送到叶天雨嘴边。   那味道十分刺鼻,叶天雨感觉鼻子一阵刺痛,下一秒,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晕了?!”   龙鱼脸上笑容瞬间褪去,“这丫头这么胆小,还敢出来伤人。”   说着,一块臭豆腐反手扔进自己嘴里。   秦晚瑟手一挥,飞行器撤退,看着昏迷过去的叶天雨,伸手点上了她的眉心。   与楚朝晟分开的时候,她就在想。   体内有魔种的血脉,或许可以用药物压制。   方才用臭豆腐吓晕她,也是做的这个打算,她可不觉得这个狼崽子会安安静静的让她检查。   镇龙进入叶天雨体内的刹那,秦晚瑟诧异的发现,她体内修为竟然全部散尽了。   短短的时间内,修为全部散尽,怕是楚朝晟做的。   继续深入,落入她丹田之中,这才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寻常人丹田之中,只有一种武气,可她却有两种。   一种纯净,一种狂暴。   此刻安安静静的躺在她丹田内,各占一半,风平浪静。   但若叶天雨情绪激动起来,狂暴的一头就会被她情绪所感染,从而暴动,侵占整个丹田。   原来如此……   秦晚瑟收回手,看着叶天雨昏迷过去的小脸。   与寻常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在外表上并无多大差别,眉眼清丽可人,额上还有个美人尖,隐隐可窥见日后是何等的绝色。   若是没有魔种血脉,安心在楚朝晟身边长大,学尽琴棋书画,也定然是个落落大方的贵家小姐,可惜……   正感慨叹息之时,原本昏迷过去的人兀的睁开双眼,冷厉凶狠,一手朝秦晚瑟咽喉袭来。   秦晚瑟瞳孔骤然一缩,飞快抬手敲落她的手腕,心里暗惊魔种的血脉果真强悍,即便散了武气,速度还能如此迅猛。   若非她反应及时,只怕脖颈上又要多一道血口子。   “你不是我的对手,还是乖点吧。”   叶天雨冷哼,“谁要听你的话。”   回头看了一眼吃着那恶臭食物还津津有味的龙鱼,满眼嫌恶,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转身就要走。   走到一半,忽然想起了什么,驻足停下,回头看着秦晚瑟道。   “你别以为进了楚王府,就真的是楚王妃了,我刚刚看了,后花园还种的是我姐姐最爱的蔷薇花,府上格局也是姐姐先前在时的模样,楚哥哥心里还是有我姐姐的,你这个后来者想要居上?还是算了吧,不过是楚哥哥无聊时找到的替代品,打发时间用的。”   冲着秦晚瑟做了个鬼脸,这才一溜烟的跑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双王对峙   “怎么样,查出来什么了吗?”   一转眼的功夫,龙鱼将那闻香下马吃了个干净,正在嘬手指头。   “查出来了,但是有点棘手啊……”   秦晚瑟望着叶天雨离去的方向,两眼微微眯起。   要祛除她的魔性,就得将那一团魔种的气息消除。   要从丹田内剥除,可没那么容易。   ……   距离乞巧节,还有六日。   距离送走龙鱼的日子,也只剩六日。   龙鱼不舍这么快离去,便强拉硬拽秦晚瑟陪她出门逛逛。   楚朝晟知道最近不太平,得知她出门后,便派了人跟着。   那人秦晚瑟十分熟悉了,正是裴卓。   “身上伤势可好了?”秦晚瑟问眼前这个浓眉大眼的男子。   “回王妃话,好的差不多了,多谢王妃赐药。”   秦晚瑟眼底带着几分戏谑的光,“看来是追月丫头照顾的好。”   裴卓面上一红,搔了搔脑袋,低下了头。   “好好待追月,否则我定不饶你。”   秦晚瑟神色一肃,竟有几分威压。   这个她一睁眼的异世界中,追月那丫头是第一个诚心诚意对她好的人,   她自然也该给这丫头寻个好婆家,好好照顾她。   裴卓知她话语中的意思,当即站直了身子,面色严肃的双手一拱。   “王妃放心,裴卓不会说话,也无权无势,但有一点可用项上人头担保,我有多少,便给追月多少,绝不保留。”   秦晚瑟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跟龙鱼上了他驾的马车。   马车在街头晃晃悠悠不紧不慢的前行。   还是街头那些老旧的风景,但是龙鱼每次出来都像是初次看到,眼里满是兴奋的星星。   “秦兄秦兄,那个上面挂着的是什么东西?”   秦晚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落在一户人家门口屋檐上。   彩色的灯笼,做成了小兔子的形状,天色未暗,还未点灯,但光看造型,都是十分精致的。   “乞巧节的花灯,等到那日会更多,而且样子也多种多样,运气好了,说不定还能遇到龙形灯。”   “真的?”   “当然,不骗你。”   “那天你一定要带我出来啊。”   “好。”   龙鱼喜滋滋的望着窗口,视线跟着移动的风景,但是很快,一张脸就垮了下来,整个人也蔫了似的趴在桌上,连外面风景都不看了。   “怎么了?”   她的情绪从不隐藏,秦晚瑟一眼就看出来不对。   “乞巧节之后,我回了家,日后是不是看不到你了?”   她转过脸看向秦晚瑟,眼圈有些红了。   秦晚瑟笑笑,“我有飞行器,随时都可以去看你的,只要你家里人允许的话。”   魔兽森林与人界素不往来,而且处于敌对状态。   近几年虽然关系缓和了些,但是擅闯魔兽森林的人仍旧没有好下场,所以,需得征得龙鱼家人同意。   “真的?!你是我朋友,我家里人自然同意!”   龙鱼兴奋的说着,而后一手掀开袖子,“你等下,我给你个东西,有这个东西,你来我家就不会受到阻拦了。”   她说着,手臂上忽然有金光闪现,好端端的白皙手臂,忽然出了一截鳞片,纤细的手指扣起一片,轻松撕扯下来,下一秒,空荡荡的那处又生出了新的鳞片,比方才撕下来的这片还要有光泽。   “喏,给你。”   秦晚瑟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你不疼吗?”   龙鱼嘻嘻一笑,把衣袖放下,“马上到换鳞的时候,剥下来稍微有点痛,但是也没那么夸张。”   看她没事,秦晚瑟这才接下那鳞片。   鳞片呈扇形,边缘有些锋利。   远看是金色,近看如同彩虹般流光溢彩,十分绚丽。   指尖轻轻敲击,仿佛有金铁之音响起。   与她在不祥之地发现的襁褓一样,里面都有淡淡的灵气。   “下次你若去我家,身上带着这东西,没有人敢拦你的路,我说的。”   她拍了拍胸脯,一脸自信骄傲。   秦晚瑟将这龙鳞仔细收起,而后掌心一翻,多了一只小巧的蜜蜂。   “作为交换,这个东西给你,若是有事,轻点蜜蜂头顶,就可以联系到我。”   “你不会是骗我的吧?我家这种蜜蜂可多得是。”   龙鱼一脸狐疑的从秦晚瑟手里接过那蜜蜂,捏上去手感却不如她家的蜜蜂软软的,这蜜蜂周身硬邦邦的,还有些冰凉,不知捏到了哪里,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秦晚瑟惊呼一声想要阻止,但是已经来不及。   那蜜蜂两眼发红,尾端突然生出无数细如牛毛的尖刺,扎到龙鱼指腹,痛的她吱哇乱叫,没一会儿,整个人都麻痹了。   秦晚瑟无奈,伸手用镇龙给她解了毒。   “别乱动,这小东西上面机关不少。”   龙鱼这下长了记性,将东西收好。   马车“吱呀”一声停了下来,外面传来裴卓的声音。   “王妃。”   秦晚瑟听到声音,一手掀开车帘往外望去。   西风楼门口,围着一群人,将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怎么回事?”秦晚瑟眉心沉下。   裴卓摇了摇头,“属下过去看看,王妃跟龙姑娘在这儿稍等。”   “还是一起去吧。”   西风楼门口,还从未围过这么多人,想来是左阳煦有了麻烦。   两人下了车,裴卓在前方开路,拨开人群,让秦晚瑟二人走了进去。   场中,李星霖一身黑袍立在正中,与左阳煦针锋相对。   “本王奉旨搜查西风楼,还请你让开。”   “奉旨?奉谁的旨?本王西风楼一没漏缴税额,二没滥用私盐,敢问睿王要查什么?”左阳煦双手负在身后冷笑一声,“不过就是本王先前挤了睿王府的生意,在这儿公报私仇罢了,真是难看。”   “奉旨,自然是奉皇上的旨,”李星霖脸上黑沉冰冷一片,凝着左阳煦,“你让,还是不让?”   左阳煦上前一步,脸上浑然无惧色。   “本王不让,你当如何?”   李星霖竖起一只手,缓缓压下。   身后数不清的带刀侍卫朝前压了过去。   左阳煦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被吓到的意思。   “有人举报,安王门下西风楼,藏匿违禁物品,给本王搜!” 第二百九十二章 黑衣人是她   一句话落下,左阳煦身后也站出来一排人。   虽是西风楼伙计模样打扮,但站出来的一瞬间,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分毫不比李星霖带来的专业训练过的侍卫差。   左阳煦冷乜着对面李星霖,“只管让你的人踏入这西风楼半步试试,哪只脚进去,本王便剁了他哪只脚。”   李星霖双眉沉下,再次竖起一只手臂,身上武气也跟着这动作缓缓亮起光芒。   “搜!”   双方气势在顷刻间爆发,橙黄光芒瞬间大放光芒,场中狂风平地而起,吹的在场众人迷了眼,身形都有些不稳。   好好的人形包围圈,被狂风冲击的四分五裂。   秦晚瑟几人的身形跟着显现出来。   李星霖跟左阳煦眼角余光瞥见站在中央的秦晚瑟,皆是面色微变。   左阳煦率先收了身上武气,“晚儿?”   下意识的提步上前,忽然想起了什么,脚下步伐硬生生忍住。   “你怎么来了?”他微微蹙眉,飞快扫了一眼旁边的李星霖,隐下眼底忧色,看向她身旁站着的裴卓,“带她先回去。”   裴卓只听命于楚朝晟与秦晚瑟,听他说完,便顺势看向秦晚瑟,“王妃。”   秦晚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上前一步,边走边道,“我今儿个倒是来的巧了,究竟出了什么事,叫睿王爷如此大动干戈?”   李星霖看见她,眼底掠过一丝意外。   那日雷劫,他也在场,亲眼看着这个女人迎了第九道天雷,这才过去两日不到,她竟然又好端端的站在这里,而且身上气息,好像又比之前强了些许。   他眸光微沉。   这女人……真是不简单。   “本王接到举报,西风楼使用违禁品,特来秉公执案,不知你有何见教?”   “原来如此,”秦晚瑟笑笑,“不知是何人举报?又举报西风楼用的什么违禁品?”   看她莲步微移,步伐款款,是在帮自己,左阳煦心下有些欢喜,但却很清楚,她是在帮自己的朋友,仅此而已。   思及此,心底那点才升起来的欢喜,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余秋风扫落叶的微凉萧瑟。   李星霖冷冷的视线凝在她含着浅笑的面上。   喜欢了他十年,但自她下嫁那日之后,再见面,她眼底一片坦然,甚至偶尔还能捕捉到她眼底对自己的厌恶。   “让本王透漏知情人的消息,然后,你想如何?”   “知情人的消息不能透漏,那究竟是什么违禁品,睿王总该可以透漏吧?”秦晚瑟笑容可掬,眉眼间却带着几分疏离。   李星霖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横插一脚,一张脸无比难看。   “楚朝晟被禁足在府上,你这当王妃的,想代他出来行事?”   提起这事,倒是让秦晚瑟想起,楚朝晟被禁足、被收回铁律令牌一事,面前这位睿王可没少出力,脸上笑容逐渐褪去。   纤细的身子站的笔直,满头乌发衣裙被风吹的紧贴于身,细眉一挑。   “是又如何?”   李星霖冷哼,“楚朝晟眼下尚且没有这个资格,更遑论你个女流之辈。”   “睿王代行楚王职权,维护京中安宁,”秦晚瑟提高了音调,“如今上任头一天,却在做什么?寻衅滋事?”   左右围观的众人又重新围拢了上来,面面相觑,口中开始低声议论起来什么。   李星霖两眼陡然一眯,“秦晚瑟,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秦晚瑟并不理会他,对着周围民众高声道,“楚王虽行事霸道,但杀的哪个不是该杀之人?办的,哪个又不是该办之人?虽先斩后奏,却也证据确凿,敢问睿王如今口口声声说接到举报,说西风楼有违禁品,我问你是什么违禁品,你却答不出来……”   秦晚瑟低笑一声,眼中带了几分嘲弄,“睿王这不是滥用职权,寻衅滋事?”   左右人闻言,纷纷议论了起来。   “说的……好像是这么回事?”   “那个被杀的白善,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有人压低了声音道,“我听人说,康小王爷抓了许多孩子,逼着那些孩子在街头行乞,每人每日上交五两,若是要不够银钱,便斩去手指,要是还要不到,就斩断手臂……”   “嘶……太没有人性了吧?乞儿也是人啊。”   “那些孩子原来不是乞儿,都是有爹娘的,后来被抓去做了乞儿……”   “那端候伍赤呢?”   “听说也是参与了这件事,所以才被……”那人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众人一阵唏嘘,话题转到了李星霖身上。   “相比之下,睿王无理无据确实……”   裴卓立在一旁,看着秦晚瑟替自家王爷说话,心下有些感动。   毕竟楚朝晟素来不在乎旁的人怎么说,这些年风评极差,也不去管,任由人们去说。   他们这些做手下的出门,遇上民众,全都是被避如蛇蝎。   虽没有被扔臭鸡蛋烂菜叶子,但心下总归有些不舒服。   秦晚瑟这短短几句话,是帮了王爷,也是帮了他们。   李星霖眉心架起一道深深的沟壑,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下来,额角青筋直跳,两眼钉子般的定在秦晚瑟脸上,恨不能将她那张素淡的脸戳出来两个洞。   “睿王爷,即便职权在手,也得善用啊……”   “秦、晚、瑟!”   秦晚瑟笑答,“我在,睿王有何指教?”   左阳煦见他脸色不对,上前一步,不曾想跟同时上前的龙鱼撞到一起,脸色顿时也难看了下来。   “你给本王等着……”   秦晚瑟笑意盎然,“那日在宝光阁,睿王还在为求我一颗丹药许下诺言,说满足我的任何条件,如今却放了狠话,要我等着?就如此个求药态度,怕是一辈子都求不来……”   李星霖面色骤变,瞳孔倏然放大。   “你说什么?本王何时……”   话一出,他喉头似是被梗住,剩下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往日种种在脑海中飞速闪过。   怪不得那黑衣人不给他药,即便他用王爷的身份去求也求不到。   怪不得这黑衣人在宝光阁被翼王围困,楚朝晟会出动人马相助……   怪不得、怪不得……   那个黑衣人就是眼前这个女人——秦晚瑟! 第二百九十三章 解情毒   一股莫大的屈辱,瞬间袭上心头。   李星霖一张俊脸憋得通红,一直烧到耳尖。   他怎么也想不到,他低声下气求的人,竟然是秦晚瑟……这个他厌恶到骨子里的女人!   依稀记得她下嫁前日,孤身一人来寻他,求他娶了她。   一是履行那娃娃亲约定,二则是帮国公府度过危机,可是被他拒绝了。   那日她是如何低声下气,那他在宝光阁求药,就是如何。   “那个炼丹师……是你?!”   他眼底是深深的狐疑,还是不敢相信。   秦晚瑟手腕一翻,掌心托着一颗褐色丹药。   丹药周身,散发着淡淡的紫气。   药香随风四散开来,钻入众人鼻腔,只是那药香之气,都能让人觉得精神一震。   即便不是内行人,眼下都应该明白,这丹药必定是上品。   李星霖一张脸变得极为难看,拢在阔袖中的大掌紧攥成拳,手背青筋蜿蜒,关节被捏的发白泛青。   “竟然真的是你……”   他想起那黑衣人被翼王围困之时,他还上前伸出援手,只为求一颗丹药,但是没成想,即便是那种境地,那黑衣人也没有给他个好脸色。   那个让他颜面无光的人,竟然就是被他弃如敝履的秦晚瑟……   一张俊脸青红交加,浑身气势陡然攀升。   秦晚瑟见状,手腕一抖,冰魄剑在手。   剑身如寒冰雕琢,此剑一出,场中刹那寒气四溢,温度骤降。   通体雪白如流光的剑身寒气四溢,寒气遇到周遭空气,凝成白雾,如蛇信喷吐,令人生畏。   上回与白善一战,他暗算自己,导致自己中了白善一掌。   如今她实力大涨,区区白善不在话下,就与他李星霖也尚有一战之力。   “怎么,终于要动手了吗?”   龙鱼兴冲冲的活动着手腕站了出来,上下打量了李星霖一眼。   “嗯……身材倒是有点料,看着有几分实力的样子,不过要跟秦兄动手,得先过我这关。”   她摆出战备姿态,银白色的长发一甩,对着李星霖做了个挑衅的姿势。   忽然,旁边有侍卫快速赶来,在李星霖耳边低语了一句什么,李星霖双眉一拧,“怎么不早说?!”   言罢,深看了秦晚瑟一眼,扔下一句“我们走”,带着一队人马撤离。   “怎么走了啊?喂!不打了?”   龙鱼一脸兴致缺缺,脚下踢飞一块石子。“真没劲。”   秦晚瑟手腕轻抖,冰魄剑消失,回头看向左阳煦。   “安王,这是怎么回事?”   左阳煦心头波澜,这么一会儿也算是平复了下来。   面对着秦晚瑟,容色淡然了不少。   “无甚大事,只不过前段时日收了睿王府不少商铺,他怀恨在心,今日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不就烧到我这儿了。”   秦晚瑟抿了抿唇。   他收购睿王门下的商铺的原因,她大抵能猜到些许。   左阳煦观摩她脸上神情,浅笑道,“只是生意争端罢了,不必多想。”   秦晚瑟眉头稍稍舒展,正准备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旁边龙鱼一个箭步上前横插在她二人中间。   “左公子,先前答应我的解药,现在可以给我了吗?我再过几天就要回家了。”   “再过几天就要回家?”左阳煦捕捉到她话语中的关键词,“姑娘家不在京都?”   龙鱼摇摇头,“不在,距离稍微有点远。”   左阳煦眼尾带了笑,身上一派轻松,“‘解药’已经准备好了,这就给姑娘取来。”   “真的?!快带我去!”   左阳煦领着二人进了西风楼,传唤小二,在他耳旁低语了一句什么,小二脸色微变,而后点了点头,绕出了门。   “想吃些什么?西风楼最近多了几道新的菜品,可要尝尝?”   “要要要!”   秦晚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旁边龙鱼急着连连点头。   左阳煦手指在桌上夜明珠内注入武气,不一会儿,厢房门开来,侍女拿着菜目走了进来。   “新上的菜品,每样给姑娘来一份。”   “是。”   侍女离去,包厢内只剩下秦晚瑟三人。   龙鱼坐在二人中间,隔开了个位置,以至于二人不会太尴尬。   “你……身体可好?”   左阳煦未曾看龙鱼,视线一直专注在秦晚瑟身上,舔了舔唇,试探性的问出了口。   秦晚瑟点点头,“无甚大碍。”   “毕竟是天雷,还是请宫中御医仔细瞧瞧的好。”   他很想再多问几句,但是他二人的关系还没到那个地步,点到为止,对谁都好。   说完,觉喉头有些干涩,前倾了身子倒了三杯茶水,分给二人。   秦晚瑟垂下眼睑,舔了舔下唇,犹豫着要不要问左阳煦关于与原身小时候的事。   或许从这里面,能得出禁术之书的下落……   犹豫了许久,她抬头看向左阳煦,“安王……”   左阳煦闻声朝她看来,额前几缕碎发跳跃在眼前,好似要扫到眼睫,让人看着有些痒,想伸手帮他拨开。   “怎么了?”   他扬唇一笑,两眼乌黑明亮,温柔似秋水,笑容似是日光和煦,叫人浑身发着暖意。   秦晚瑟喉头一梗,到了嘴边的话怎么也问不出来了。   让他此刻说与原身的过往种种,无异于剖开他心底深处的伤疤,将他暴.露在炽烈阳光下。   她喉头似是放了一块烧红的铁,将剩下没能说出来的话尽数封存。   “没、没事。”   她低垂下眼帘,拾起眼前的茶盏,仰头一口饮尽,才将喉头的滚烫压下去了些许。   左阳煦看她神色有些不对,想继续问,门外恰好传来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话。   “东家,解药送来了。”   小二手中捧着个精致的盒子,将东西双手呈上,送到左阳煦面前。   “喏,这就是你要的解药了。”   左阳煦接过,将东西转交到龙鱼手中。   龙鱼开心接过,打开一看,果然是个丹药,毫不犹豫的一口吃下。   秦晚瑟扫了一眼,光凭气味便可分辨出,不过是简单的养气丹,只有强身健体之效,并没有其他作用。   左阳煦冲她挤了挤眼,示意她不要说。   秦晚瑟抿唇淡笑,没有开口。   一口药吃下,龙鱼运气调养了一下,惊奇道,“这毒好像真的解了,我感觉轻松了不少。”   秦晚瑟意味深长的笑道,“情毒已解,恭喜你了。”   旁边,左阳煦长长的舒了口气。   总算是,解决了个麻烦…… 第二百九十四章 过去的感情   在西风楼用了膳,龙鱼心满意足的拉着秦晚瑟出了门。   左阳煦依旧如以往一样,提着糕点跟着走了出来。   “带回去吃吧,算是你今天帮忙的谢礼。”   秦晚瑟还没说话,龙鱼就伸手接过,道了声谢,“你可真是个好人啊,我就不客气了。”   左阳煦笑笑,突然感觉这个姑娘莽撞了些,倒也有几分自己的可爱之处。   秦晚瑟无奈的揉了揉眉心,“多谢安王,若日后还有需要帮忙之处,尽管开口。”   言罢,转身带着龙鱼上了马车。   裴卓在一侧悄咪咪的看着秦晚瑟与左阳煦谈话,见她转过身来,连忙背转过身去,站直了身子。   “听到多少?”秦晚瑟朝前迈步,停在他身旁,两眼望着前方,声音有几分威胁之意。   突然听到秦晚瑟的声音,裴卓险些把自己呛出咳嗽,神色一正低垂下头,“没听到多少。”   秦晚瑟侧目看他,眼尾一扬,虽什么都没说,但只一眼,也让裴卓下意识打了个激灵,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王妃请上车。”   秦晚瑟本就是吓唬他一下,并没有其他意思,看他这般,便顺势上了马车。   马车上,龙鱼早已忙不迭的打开了糕点盒子,紫薯的甜糯味道在空气中四散开来,还有淡淡的奶香。   她夸张的深吸了口气,一双眼冒着晶亮的光。   “这是什么糕点,好香啊!”   “紫薯糕,”秦晚瑟看她这么开心,也跟着她笑了起来,“西风楼的厨子怕是比皇宫的御厨还要顶尖,你若喜欢,下回不妨求安王给你个厨子,一并带回家去。”   只是开玩笑这么一说,谁曾想龙鱼认了真,朝着她竖起大拇指。   “好主意!不愧是你。”   秦晚瑟汗了一把。   好像无意之间,又给左阳煦找了点麻烦……   希望他不要怪自己,她也是无心之过。   想起今日的行程,秦晚瑟忽然回过神来,看着正在大快朵颐的龙椅道,“你今天……不会是故意把我引到西风楼的吧?”   龙鱼正咽着紫薯糕,闻言呛到嗓子眼,连连捶胸。   秦晚瑟给她递了杯茶水,看着她缓过劲儿来,眼中带了几分审视。   “这怎么可能呢……驾车的一直是裴卓啊……”龙鱼说这话,却是不敢看秦晚瑟的眼睛。   不用深问,只看她这幅心虚的模样,便知道是她必定做了鬼。   只不过,见了左阳煦便见了。   那禁术之书的事不好发问,她便自己回一趟水念庵。   犹记得当初那师太给她讲了有关小时候的事,说不定她自己也能从里面找出来些蛛丝马迹。   再若不行……   她一手下意识的抚向胸口,眉眼中多了几分严肃凝重。   这是下下之策,不到万不得已,不可用。   天色逐渐发暗,等到了王府,日头已经完全落下。   龙鱼从马车上跳下,舒展了下身子,拍了拍吃饱喝足的肚子,跨上了台阶。   秦晚瑟跟在她身后,脑海中还在想着什么。   咻——   迎面忽然传来一道破风之音。   龙鱼下意识的躲过,躲过之后才忽然想起身后跟着的就是秦晚瑟,她躲开了,秦晚瑟就遭殃了。   连忙回头要喊秦晚瑟,却见她垂着眼帘不知想着什么,稍微偏了下头,那石头便擦着鬓边飞过,紧接着传来“哎呦”一声哀呼。   打中的,是二人身后的裴卓。   裴卓捂着脑袋,摊开掌心一看,手心多了点点嫣红。   这石头抛的力道不小,直接将他脑袋爆了花。   秦晚瑟听到哀呼,抬眸一看,一道米黄色的身影快速闪躲藏了起来。   不用想也知道,是叶天雨那小丫头。   眸色一沉,转身去看裴卓情况。   好在只是擦破了皮,并没有伤到里面。   秦晚瑟深吸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瓶止血散,给他涂上,将剩余的药交到他手里。   “一日三日,三日便可痊愈,记得伤口不要见水。”   “多谢王妃。”   秦晚瑟沉着眉,举步跨过台阶,没有去缀锦园,径直朝着叶天雨的方向追了过去。   “龙鱼,你先回去。”   龙鱼“哦”了一声,看着她走远。   这一追,竟然一直跟到了后花园。   凉亭中,楚朝晟一袭白衣面朝湖水而立。   叶天雨回头看了一眼追来的秦晚瑟,而后朝着凉亭中快速飞奔而去,两眼中泪花汪汪。   “楚哥哥,那个女人又来找我麻烦了!”   楚朝晟眉心一皱,回头一看,秦晚瑟穿过火红的蔷薇花丛,正朝凉亭走来。   垂眸看了一眼身边的叶天雨,他问道,“怎么回事?”   叶天雨看了秦晚瑟一眼,直往他身后躲。   “刚刚在玩石子,不小心脱手打中了人,天雨也不是故意的,刚想过去道歉,这个姐姐就凶巴巴的跟过来了……”   楚朝晟眸底光芒一暗,朝秦晚瑟看来。   秦晚瑟道,“打中了裴卓,脑袋见了血。”   一句话,楚朝晟心下便明了。   他眉眼中满是无奈,大掌托着叶天雨后背,将她往前一推。   “你先回书房去吧,本王与王妃有话要说。”   叶天雨嘴一瘪,“什么王妃,她根本就不是王妃,楚哥哥就别再自欺欺人了。”   秦晚瑟敛起眸光,看着脚下台阶,一言不发。   “住嘴!先回书房去。”   叶天雨哼哼一声,不情不愿的顺着花丛小径离开。   临走时,还冲着秦晚瑟做了个鬼脸。   “夜雨。”楚朝晟空喊一声,虚空平白多出现了一抹黑影。   “传膳吧。”   夜雨应了声“是”,身形快速消失不见。   楚朝晟踱步走到秦晚瑟面前,弯腰拉起她的手,带着她上了凉亭。   秦晚瑟不着痕迹的挣开了他的手,走到凉亭中央,看了眼前平静的湖面,回头又看向那红似火的满园蔷薇,唇角扯开一丝笑来。   “听说,这都是她喜欢的。”   她不必点明这个“她”是谁,但楚朝晟心下清楚。   他垂下眼睑,抿了抿薄唇,“嗯”了一声。   没有逃避,也没有隐瞒。   秦晚瑟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似是被冰冷的针刺了心口,有些痛,有些冷。   极力维持着面上的镇定,两眼远眺望着湖面,背负在身后的手却早已陷入了掌心。   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但光是维持面上淡然的表情就已经足够吃力,什么也说不出来,甚至,有些想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心头一寸寸发紧,刺痛感一点点袭上心头,仿佛一只带刺的大掌握住了她的心脏,稍微呼吸一下,便会被刺的鲜血淋漓。   这一刻她才发现,她从来不是什么内心强大的人。   比如眼下这种情况,无需片刻就会击毁她长久以来维持的冷静。   还说让她乞巧节那日给他答案,还没从旧的回忆中脱离出来,她如何能信他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到下一段感情?   脚下微微一动,正准备找个借口离去,手腕忽然被人蓦的攥紧。 第二百九十五章 所有一切都告诉你   “本王知道你在想什么,”楚朝晟有些紧张的看着她,紧扣着她手腕的大掌掌心有些滚烫发汗,“本王今日什么都告诉你。”   他说着,喉结艰难的上下滚动了一下,眼尾发红,“所有一切都告诉你。”   秦晚瑟看着他,错开视线,没有回话。   正巧此时,脚步声从一侧靠近。   秦晚瑟手腕上用了力要挣脱,但楚朝晟不给她这个机会。   回头看着端着膳食走来的婢女,道,“膳食送到就都退下吧。”   “是。”   一帮婢女拿着托盘,躬身应了声“是”,又陆陆续续离去。   楚朝晟深吸了口气,看着冷静下来的秦晚瑟,握着她手腕的手力道松了几分,语气和缓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坐下说,好吗?”   秦晚瑟漫吸了口气,这回倒是挣脱了他的手,踱步到石桌前坐下。   看着满桌琳琅满目美酒佳肴,却没有任何食欲。   楚朝晟给自己满上了一杯酒,给秦晚瑟倒时却换成了茶水。   “胃不好,就莫要与本王喝一样的了。”   昏黄的茶水斟到七分,将茶壶放下,他坐回身子,面前一杯酒水仰头一饮而尽,还觉不够,连饮三杯,才将酒盏顿在石桌上,看着那白玉的杯子怔怔出神。   黑眸一暗,神思开始涣散,思绪飞跃到了多年之前。   “本王第一次遇到她,是在与北狼国厮杀之后。”   一开口,秦晚瑟心神紧跟着提起,但却没有看他。   “我军中了圈套,本王重伤,弟兄们为护送本王突出重围,一个接一个死去,无意中,本王落下断崖,落入水中,被她救起。”   “本王怕她是敌国奸细,谎报身份,说是南荆国人,她体内虽有魔种血脉,但内心却如人类般善良,一直照顾本王到伤势痊愈。”   话到这儿,秦晚瑟放在身前的手,不禁攥紧了衣裙。   脑海中仿佛已经生出了一副女子衣不解带,贴心照顾他的场景,二人逐渐日久生情,郎情妾意……   “她于本王而言,是救命恩人,本王很感激她。”   秦晚瑟冷笑一声,直直看向他,“只有感激吗?”   楚朝晟没有回避她的视线,摇了摇头。   “那年,本王年方十七……”正是情窦初开之时。   哪个少年不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   虽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但从他口中说出来,秦晚瑟心头还是不免被扎了一下。   她深吸了口气,抬手捋顺被风吹乱的发丝。   “满园蔷薇为她一人开,整座王府为她一人设,这里的一草一木,全都是她的影子,王爷怎么好开口让我几日后给你答复呢?”   楚朝晟倒满酒水,接二连三的饮下。   “先听本王把话说完,本王再回答你的问题。”   月亮逐渐上了虚空,银色的月光洒落在凉亭中,落在二人身上,十分清冷。   有风穿堂而过,竟然人感觉到了丝丝冷意。   分明才是八月的天。   “本王那时并不相信魔种,某日,在住的地方附近发现了北狼国探子的踪迹,那人假扮成过路商人,与她攀谈,而本王以为她是奸细,便趁着夜色孤身一人走了。”   “果不其然,走了一段路程之后,北狼国的人追了上来,而她也从另一个方向追我而来,拦住了本王的去路,本王以为她终于露出本性,为了突破敌阵,将她……”   他喉头哽了哽,脑海中那个画面重演,手中握着的酒盏“啪”的一声碎裂,他却仍不松手,被尖锐的瓷片扎破掌心,鲜血淋漓。   他还没有说完,秦晚瑟就已经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一颗心跟着下意识的一紧,方才心里那点怨气不禁被冲散了些许。   “本王将她……一剑穿心……”   他嗓音暗哑,好似烧红的火炭在里面滚了一圈,发出来的音带着几分轻颤。   掌心越收越紧,碎裂的瓷片深深扎入肉里,鲜血顺着指缝不住的往下滴落,很快打湿了他腿上白衣,绽开朵朵红梅。   他深吸了口气,双肩有些微的颤抖,眼尾通红,似是有血要滴下来。   “天雨抱着本王的披风在后面赶来,刚好看到本王杀了她姐姐的一幕,也是自那之后,天雨体内魔气变得不受控,那一刹那本王才知道,她只是来给本王送东西的,并非本王想的那般……”   故事到这儿,便是结束。   他抬起头,朝秦晚瑟看来。   “她死去这些年,本王夜夜受良心谴责,杀的人越来越多,身边亲朋好友一个接一个被本王查出肮脏的历史,全都被本王斩于剑下……”   秦晚瑟没有看他,只听着他说,心下却一如他那般受折磨。   不想听他跟别的女人的过去,好的,坏的,都不想听。   “你方才问本王,心中还惦念着她人,如何好开口让你给本王一个答案?”   楚朝晟深吸了口气,眼中血色褪去了几分,“本王现在可以告诉你,她于本王而言,是恩人、是愧疚、是歉意、是警醒、是过去,决定向你走来的那一刻,本王已将心里腾了个干净,绝不会在过去与未来之间来回摇摆。”   “本王说过,不会再伤你,君子一言。”   秦晚瑟抬眸,这才算真真正正看向他。   脑海中很混乱,一时间知道了太多,但接受消化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天雨的事,本王会处理好,不会让她再伤到你,只是……”   他抿了抿唇,紧张的看着秦晚瑟。   “本王误杀了她唯一的亲人,有责任照顾她……”   秦晚瑟定定看着他,看着他眼中的紧张担忧,还有丝丝的恐慌。   原以为这个男人经历过很多,早已无所畏惧,如今,也有了他惧怕的东西。   看她一言不发,楚朝晟呼吸也跟着发紧。   虽然并未与叶灵夕发生实质的什么,但是他当时确实是动心了。   怕她介意,怕她现在掉头就走,怕她介怀天雨,怕她嫌弃他……   看着他紧绷的模样,秦晚瑟忽而展颜笑了。   “王爷是怕我介怀王爷的过去吗?”   楚朝晟喉结上下滑动,艰难道,“怕你介怀,又怕你不介怀……”   不介怀,说明心里没他。   秦晚瑟笑容更甚,“若要算起来,我喜欢了一人整整十年,与王爷相比,我的或许更加深刻些,王爷不介怀?”   楚朝晟心下彻底放松,“过往不介怀,但日后不许你单独见李星霖。”   秦晚瑟举起茶盏,“往事随风。”   楚朝晟酒盏被捏的粉碎,掌心满是血,没有东西与她碰杯,索性伸出干净的手,与她共执一盏。   “往事……随风。”   抬手掐诀,银色闪电从天而降,击落在满园蔷薇花上,燃起熊熊大火。   紧接着,风起,将满园化为灰烬的蔷薇吹散于空……   往事随风。 第二百九十六章 我与王爷恩断义绝   楚王府后花园的蔷薇,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次日,轰动了整个王府。   秦晚瑟昨天夜里一时兴起,跟楚朝晟喝了不少酒,并没有利用镇龙帮她分解酒精,这么一醉,竟然到了这个时辰还未醒来。   “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姐姐的蔷薇花没了,是不是你这个女人对楚哥哥耳旁吹了邪风!你给我出来!坏女人!”   “叶小姐,请你小点声,我家小姐还在休息。”   “休息?我管她是不是在休息!我姐姐才是王府的主人,她一个外来货,凭什么霸占着王妃的身份!又凭什么烧了我姐姐最喜欢的蔷薇!”   外面,嘈杂声不断。   秦晚瑟只觉被吵得头疼欲裂,眉心难受的皱起,缓缓睁开了眼。   脑袋里似是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稍微一动,就挤压的其他各处钝痛不已。   她揉着太阳穴坐起身,眼角余光瞥见龙鱼还在床榻上酣睡,深吸了口气,等清醒了几分,理了理发丝衣袖,起身朝门口踱去。   “怎么回事,追月。”   门一开,就看到了在院中央的二人。   叶天雨被追月拦在门口,满脸怒色,若非魔气被暂时封住,只怕眼下又会魔化。   看到秦晚瑟出现的刹那,一双眼倏地变红,力道猛增,将追月一把推开,冲到秦晚瑟面前,冷声质问。   “是不是你烧了后花园的蔷薇?是不是你!”   秦晚瑟同情这丫头的身世遭遇,但并不代表,会纵容她一直踩着自己。   见她毫无礼仪尊卑,指着她的鼻子质问,当即眉心敛起。   “且不论此事是不是我做的,即便是我做的,你一个小辈在我面前如此大呼小叫,又成何体统?”   叶天雨气的眼圈通红,眼眶内有水光涌出。   小巧的手在身侧早已紧攥成拳,恨不能将指骨都捏碎了去。   若非魔气被封,她岂会受这个女人这等窝囊气?!   “成何体统?”叶天雨声音逐渐尖锐,“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鸠占鹊巢,后来居上!在楚哥哥耳旁吹尽歪风邪气,对你这样的贱人,我不需要什么体统!”   “天雨!”   一声冷呵,止住了叶天雨后面的话。   秦晚瑟心下暗叹一声,无奈的看向来人。   楚朝晟一张如天神般的俊脸阴沉沉的压着一片浓云。   “那片蔷薇,本王烧的,你找错人了。”   他声音冰冷,仿佛夹杂着碎冰渣,一步步朝叶天雨走来。   “楚哥哥……”   叶天雨不敢相信,泪水顺着眼眶滑落,紧步上前,拽住他衣袖。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怎么可能是你亲手烧了那片蔷薇园?你明明知道那是姐姐最爱……”   “正因为如此,所以本王才烧了它。”   楚朝晟视线在她面上停留了刹那,转而踱步到秦晚瑟身旁,牵起了她的手,紧紧握住, 重新看向叶天雨,郑重其事道。   “过去便是过去,人不可能一直停在原地,天雨,你也该往前走了……”   “往前走?”叶天雨身形踉跄,心头也好似被划了一条口子,那点踏实的感觉如洪水般顷刻间溜走。   恐慌、不安,似是从黑暗中跑出来的虫子,密密麻麻铺地而来,要将她整个吞没。   “我往前面哪里走?前面有姐姐?还是有楚哥哥你?”眼泪顺着脸颊无声滑落,她眼睁睁的望着楚朝晟,立在原地,仿佛深秋枯黄树上的最后一片落叶,正在徐徐下坠。   垂眸,视线落在他与秦晚瑟十指相扣的手上,她忽而笑了。   身形晃荡,眼泪簌簌下落,她却是笑着的。   “你如今有了新欢,心安理得的忘了姐姐,却叫我也忘了?”   她连连摇头,一手掩面,将那似哭似笑的模样遮掩了大半。   双肩轻颤,而后幅度越来越大,笑声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厉,最后竟装入恶鬼,有癫狂之态!   “天雨。”楚朝晟双眉一拧,心下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秦晚瑟也是眉心敛起,看着对面情绪开始失控的叶天雨。   若非魔气被封,眼下怕只是早已暴走。   “天雨,你冷静一下,听本王慢慢跟你说。”   楚朝晟松开了秦晚瑟的手,小心翼翼的往叶天雨身前走。   “几年不见,我以为你见了我会十分高兴,我以为你会把我留在身边不让我孤身一人,结果才刚见面你又要把我送走……是为了保护这个女人吗?”   她视线凝在秦晚瑟面上,如同两道冰柱,几乎在秦晚瑟面上戳出两个窟窿。   “呵……楚朝晟,你背叛了姐姐,忘了姐姐,还想让我跟着你一起背弃姐姐,休想!”   她一声冷笑,而后眼中生出漫天火焰燎原,将她眼底迅速席卷了个干净!   “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我叶天雨的哥哥!”   声嘶力竭的一声大喝之后,她身上突然爆发出不祥的红黑色武气光芒。   光芒如冲天火焰,掀起强猛的气浪,吹的秦晚瑟睁不开眼。   一线之间,见她满头乌发褪去黑色,变成了赤练的红,随着劲风冲天而起。   鹅蛋小脸上火红的狼纹毕现,犬齿伸长,一副凶残野性模样。   两眼变化竖瞳,冷凝在秦晚瑟与楚朝晟面上。   “天雨!”   楚朝晟没想到她竟然能强行冲破魔气,手中正要掐诀,却见冷光一闪,他手背上刹那血花四溅,鲜血淋漓。   “王爷!”秦晚瑟暗吃一惊,连忙上前查看他伤势。   叶天雨看到他二人依偎模样,眼底露出一抹浓浓的厌恶。   手中冷芒一闪,裙摆一角被削落在地。   “今日割袍断义,他日再见,便是仇敌了!”   叶天雨眼眶通红,一滴泪在眼角悬着未落,口中低念一声“雾法”,场中平白大雾四起,浓如烟,将所有人的视线遮挡。   “天雨!”   楚朝晟整条手臂麻痹,方才叶天雨的狼爪上,竟然是淬了毒的。   秦晚瑟快速从怀中摸出一只瓷瓶,塞到楚朝晟怀中。   “王爷在此等候,我去带她回来。”   说罢,心神一动,手中多了夜视镜,戴在眼前,左右一扫,轻松锁定叶天雨的位置,追了上去。 第二百九十七章 小狼崽子想活命吗   快要入秋的天,多阴雨。   头顶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眼下一片浓云飘来,遮挡了日光,将整个京都笼罩在一片暗色之下。   叶天雨身形如野兽般强猛迅速,在各处屋檐上飞奔乱窜。   来来往往的人只看到一抹残影,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叶天雨便嗖的一下不见了踪影。   秦晚瑟脚下踩着飞行器,手指抬起,在眼镜上轻点,锁定叶天雨身形,檀口张启,“锁定追踪。”   脚下飞行器速度稍微放缓,秦晚瑟微微前倾了身子,稳定身形。   下一秒,飞行器后忽的喷涌出幽蓝色的火焰,猛地朝着叶天雨的方向紧追而去。   头顶云越来越浓,似是泼了一块还未化开的墨,沉沉的压在头顶,随时要压下来一般,叫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叶天雨速度越来越快,从刚开始的两腿奔跑,变成后来的四肢着地,如野兽般在地上狂奔,多么艰难的地势,在她眼里如履平地。   耳畔风声嗖嗖呼啸,将她一头火红色的发吹的朝后飞舞。   以为甩开了那个讨人厌的女人,结果回头一看,秦晚瑟仍旧与她保持着最初的距离,在后面不远不近的吊着。   叶天雨瞳孔骤然紧缩,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女人竟然能有如此速度。   回头看了一眼路,眉心一拧,脚下忽然来了个急刹车,朝着右方拐去。   眼角余光朝后瞥,秦晚瑟似乎早都料到了她的动作,紧跟在她身后,还是保持着先前的距离,像是在戏耍她一般。   意识到这点,叶天雨脸上凶相毕露,如同被抢食了饿狼,猛地刹住脚步回头,正面对上秦晚瑟。   “跟过来送死不成?!”   秦晚瑟脚下飞行器适时停下,立在她对面三米处,衣裙恢复原状,发丝都未凌乱几根,两眼冷静的看着她,不掺杂多余情感。   “哪儿有专程上来送死的傻瓜?我想你可能误会了点什么,还是跟我先回去吧,把事情都解释清楚了再……”   “谁要回那个恶心的地方!”叶天雨咆哮起来,两眼猩红。   “既然你偏要送上门来,我倒要看看今天谁还能保你!”   伏地了身子,蓄力瞄准了秦晚瑟的咽喉,一个飞跃猛扑过来。   秦晚瑟两眼一眯,心下又是无奈的一声叹。   “瞄准……”   电击两个字还未说出口,忽然感应到一旁有凌厉的劲风激射而来,瞄准的,竟是叶天雨!   暗器速度很快,根本来不及让秦晚瑟多想,一咬牙,身形一动,手中冰魄剑在握,直接迎上了叶天雨的攻势。   叶天雨见她要反击,眼中更是凶狠,浑身不祥的武气如烈焰熊熊燃烧,将她整个人包裹在内。   瞅准了她的漏洞,一口咬上了她的肩膀。   血液在口腔内迅速化开,与此同时,她听到一声清脆的“铛”的嗡鸣,仿佛击落了什么东西。   她牙齿尖利,比饿狼有过之无不及,秦晚瑟被她咬的痛到指尖都在颤栗。   一手缓缓抬起,落在她后背,口中喘.息着,额上冷汗直冒。   “跟你作战,倒是叫我……想起当年野外生存训练时,跟狼群战斗的画面……”   她一边说着,分散叶天雨的注意力,一边张开魂力搜索着偷袭的人。   一共两人,十点钟方向跟两点钟方向。   身上披着白色斗篷,宽大的帽子遮住整张脸,看不清容貌。   但气息非同寻常,是她从未感受过的。   好像隐约明白,为什么楚朝晟会对外宣称叶天雨在“养病”了,而且也明白,为什么他一直不将叶天雨留在身旁了。   并非他心狠,而是这京都有人要魔种的命……   咻——   又是一记梅花飞镖朝这边飞射而来,其中一个身穿白袍的人手中掐诀,梅花飞镖在空中忽然变幻成无数残影,虚实相间,根本分不清孰真孰假,必须全部躲避。   秦晚瑟肩头被叶天雨咬住,根本无法动作。   那些人也正是抓住了这点,撒了一张大网。   秦晚瑟眼底眸光一寒,看叶天雨还是没有要松口的意思,手腕一翻,直接在她下颌处一捏,卸掉了她的下巴。   肩膀得救,她手中冰魄剑一转,一道强劲剑气如旋风,破空除浪,将所有飞镖一并反冲回去。   那白衣人身形明显一僵,有些意外秦晚瑟有如此快的决断行动力,换做寻常人,怕是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狼崽子,想活命的话,现在往楚王府方向跑。”   秦晚瑟站直了身子,不着痕迹的将她护在身后。   手中冰魄剑斜指地面,肩头素色衣料被血染红了大片。   但她却站的笔直,面上没有丝毫怯意,直面那两个白袍神秘人。   两个白袍人朝这边飞掠而来,叶天雨这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错愕的看着秦晚瑟肩头的伤。   她刚刚……被她咬伤了之后,还在保护她?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她瞳孔放大,错愕、不解的看着秦晚瑟的背影。   “没时间跟你解释那么多了。”   眼看着那两道白影越来越近,秦晚瑟手中冰魄紧握,脚下猛地一蹬,直直迎上那二人。   “逃!”   一声喝罢,空中已然发出“铛”的一声金戈铁鸣之音。   秦晚瑟手中冰魄与那人弯刀在空中相撞,发出滋滋之音,火光直冒,势均力敌。   旁边一个白袍人慢悠悠的落到飞檐上,从袖口中拉出一条铁锁,在手中抡圆晃悠,发出“呼呼”之音。   秦晚瑟眼角余光瞥向屋檐,叶天雨整个人似是懵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想抽身出来去帮她,但是被这白袍人牵制住,根本动弹不得。   “愣着干什么,快跑啊!”   她一声大吼,心念一动,空中几架飞行器“咻”的飞出,直冲另外一个白袍人。   “启动,自毁模式。”   她口中低念,飞行器上红光不断闪烁,几乎是瞬间消失在了这个空间,眨眼出现在了那白袍人面前,“轰”的一声炸裂开来。   铁片飞溅,如同利刃将那人衣袍切得四分五裂,手臂上瞬间挂了彩。   散出烟雾弥漫,遮掩了叶天雨身形,为她争取了些许时间。   叶天雨这才回神,连忙一手掐诀,口中低念一声“雾法”,而后身形在迷雾中快速隐退。 第二百九十八章 斗光明教   见她逃脱,秦晚瑟心下暗松了口气,手上猛地一震,与那白袍人拉开距离。   “你们是什么人?”她沉声问,视线却在二人身上流转。   白色宽松的袍子,将面容身形全部遮掩,上面用黑线绣着诡异的纹路,好似是羚羊的角。   “光明教办事,这京都还有人敢插手?”   见叶天雨逃走,其中一个白袍人还受了伤,一时之间,二人的视线顿时汇聚在了眼前这个素色衣裙的女子身上。   光明教?   秦晚瑟脑海中迅速搜索着这个词,但是毫无所获。   “放跑了魔种,难道你跟那魔种是一伙儿的?”拿着铁锁的人重新挥舞了起来,“今天抓你回去,也算可以交差了。”   说完,手中铁锁猛地掷出。   铁锁笨重,但到了空中却如同灵蛇一般,朝着秦晚瑟身上缠绕而去。   秦晚瑟左右闪避,手腕一翻,一把小巧的枪在手,瞄准了铁锁,猛地开了一枪。   枪口.射出一道赤红光芒,正中铁锁,如岩浆般,瞬间将铁锁熔了大半。   白袍人完全看愣了,没有想到这世上还有武器,能将这铁锁给完全熔化了的。   秦晚瑟心神一动,身后凭空出现十几架无人机。   “阵型A,执行。”   只见无人机呈燕型,朝着那两个白袍人飞射而去,秦晚瑟立在原地,手中换了一把枪。   枪身精巧,枪.口却很大。   双手紧握,瞄准了其中一人的身形,猛地扣下扳机。   轰——   一道光束喷射而出,竟然在空中猛地炸裂开来。   周遭气温倏地飙升,比最炎热的夏日温度还要高。   穿着白袍的二人感觉皮肤灼痛,瞬间被蒸出了一身的汗。   一击未中,秦晚瑟再次瞄准,扣下扳机。   这一次,直接打中一人手臂。   白袍几乎是以闪电般的速度被烧成灰烬。   那人露在外面的身子被火焰大片烧灼,已然面目全非。   帽子下,一阵白烟喷吐而出,那人身形不受控制的从高空坠落。   “右使!”   另外一个人惊呼一声,手中梅花镖飞射而出,准确无误的击毁了秦晚瑟的飞行器。   秦晚瑟眉梢一挑,口中道,“组合,B阵型。”   只见受损的飞行器在空中开始重新整合,最终变成了小腿高的炮台,瞄准了那个白袍人,十几个枪.口伸出,瞄准,开火。   激光如狂风骤雨,那人手忙脚乱的救出同胞,冷不防也挨了几下,回头深看了秦晚瑟一眼,似是要将这张容貌印刻在脑海里,而后飞身离去。   秦晚瑟手一挥,剩余飞行器收入镇龙之中,回归原位开始自我修复。   长吁出口气,掉头望着楚王府方向。   也不知道叶天雨那丫头,会不会返回楚王府。   心下有些不安,掌心一翻,蜜蜂在手。   “王爷。”   几乎是下一秒,那头就传来了楚朝晟的声音。   “前面有打斗动静,可是你跟天雨?你怎么样了?天雨呢?”   他语速极快,听得出来很是担心。   秦晚瑟眉心蹙起,“天雨没回王府?”   那头,楚朝晟顿了一下,“什么意思?”   看他这反应,秦晚瑟可以肯定,叶天雨那小狼崽子真的没有返回王府。   “事情有些复杂,见面再说。”   收了蜜蜂,还未往前赶多远,就见那熟悉的白影迎面而来,稳稳地落在她面前。   “怎么回事?”   一句话才说完,就看到了她肩头一片鲜红,两个血洞异常显眼,不必猜都知道是叶天雨咬的。   秦晚瑟顺着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肩头,抬手遮了遮,但血迹那么一大片,又怎么能遮的住?   “这是误伤,她不是我的对手,本来不会受伤的,只是半路上杀出来两个穿着白袍的人,说自己是‘光明教’的,王爷对此,可有什么眉目?”   楚朝晟深吸了口气,眉心沉了下去,没有急着回答她的话,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夜雨,搜寻天雨下落,有什么情况立即向本王汇报。”   空气中,传来一道应声。   说完,楚朝晟脚下一用力,抱着秦晚瑟在空中飞掠,直往楚王府。   他沉着眉心,一言不发,秦晚瑟能感觉到,他有些生气。   她道,“肩头的小伤,现在已经好了,不信你看。”   说着,作势真的要将肩头衣领扯开给他看。   楚朝晟眼尾带了丝无奈的笑,看着她长叹了一声。   “才说不让那丫头伤你,转眼就让你受了伤,本王真是……”   “比起这个,王爷是不是该去追天雨?方才那两个人实力强悍,若是天雨落在他二人手中,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方才她用二十五世纪的先进武器侥幸胜出。   那两个人从未见过这东西,也不知该如何应对,所以让她占了上风,但若是下回再碰上,她那些武器可就占不到便宜了。   “夜雨已经去找了。”   “她更希望王爷去找……”   楚朝晟眼底流露出一丝无奈与萧索,“天雨年纪小,不懂本王的种种做法,是本王以前将她保护的太好了,如今让她经历些挫折,让她成长,也是极好的。”   “可是她一个人……”   “放心,她若遇到危险,本王可以感觉到,眼下还是处理你的伤势为上。”楚朝晟垂眸看着她,补充道,“本王的王妃为上。”   秦晚瑟面上微红,仿佛被他方才温热的气息喷拂烫到,有些不自然,口中连忙岔开话题,“王爷还没说,那‘光明教’是什么来头?”   提起这个,楚朝晟脸上方才有的那点笑意瞬间消弭。   “光明教,呵……一群披着羊皮的狼罢了,你也猜到了,他们到处扑杀魔种人,有时候也会扑杀化为人形的妖兽,在他们眼中,人凌驾于妖魔之上,但是经常打着扑杀魔种的旗号,铲除异己。”   “光明教势力如此庞大,先前为何没有听说过?”   “隐于皇城的组织,如传说一般,只不过传说是真的,就如地下的铁律一般,在需要的时候才会出现,影响局势。”   “这组织亦正亦邪,没有正当理由铲除,所以这些年才一直放任,是吗?”   “说对一半。”他说着,已经看到了楚王府,速度放缓了些许,“一个是因为没有正当理由,一个是,这组织没有心脏,据点不一,无法下手,就连本王的窗部也极少打听到关于光明教的消息,不过,听说光明教的头领,是个年轻的男子……” 第二百九十九章 本王只是看看伤   年轻的男子?   秦晚瑟抿了抿唇,想着可能的人选,但都觉得不妥。   “日后若是再对上这光明教,离远些,莫要正面冲突,他们会一种特殊的术法,会抽取人的武气,只一人与他们战斗时,会十分危险。”   秦晚瑟莫名想起刚才耍铁锁的那个人,心里暗自庆幸,幸好刚才她拉开身位,没有跟那铁锁碰上,否则就麻烦了。   “我知道了。”   抱着秦晚瑟飘落楚王府院落,这回倒是没有抱着她去缀锦园,而是径直抱着她去了自己的书房。   “王爷,走错了。”   楚朝晟看着前方的路,没看她,“没走错。”   一脚踹开书房的门,手中掐诀,书案被瞬间清空,抱着秦晚瑟坐在了书桌上,腰身抵在她双腿之间。   这姿势……   秦晚瑟虽然没有经历过,但也是看过教育片的,脸上开始滚烫。   楚朝晟却好像没有注意到她脸上的异样,抬手就要解开她衣领。   “王爷!”秦晚瑟呼吸一滞,连忙阻拦他手。   楚朝晟不解其意,“本王看看伤。”   方才只是那么一说,谁知道这男人真的要看她的伤。   秦晚瑟咬了咬牙,将他解开的扣子又拧了回去。   “我身体有自动疗伤恢复的功能,王爷又不是不知。”   “你素来爱逞强,不亲眼看看,本王怎么知你是否真的痊愈?”   与她相识这么久了,楚朝晟也算是摸清楚了她的性子些许。   虽表面云淡风轻,但心事全压在心底。   遇到难事,从来不听她说,等察觉时,她带着一身伤,告诉你已经解决了。   他那时候还以为是她觉得他不可信,懊恼了许久。   最后才发觉,是这个女人太过独立自强,所有的事都自己扛了。   不顾她反对,解开了她扣子,将衣服推到肩头。   血色一片,但是那两个血洞确实愈合了,甚至没留下一丁点的伤疤。   以前察觉到她可能有着惊人的恢复体质,但是没想到,这体质竟然如此奇特。   秦晚瑟见他一直盯着看,脸上发烫,将衣领拉了回去。   “王爷可检查好了?现在去找天雨吧。”   她能感觉到,那丫头其实本性不坏,只是缺乏安全感,把自己伪装成了浑身是刺的模样。   就如同失去母狼保护的狼崽子,要在弱肉强食的地方生存下去,只能将自己全副武装。   楚朝晟将她拽了回来,长臂顺势圈上了她的腰身。   “她伤了你,辱骂你,你为什么还要帮她。”他道,“你在本王面前,不必如此大度,无需让自己受委屈,本王虽疼天雨,但绝不会因此失了偏颇。”   秦晚瑟愣了愣,随后紧绷的身子缓缓放松了下来。   “我倒不至于跟小孩子一般见识,”秦晚瑟抿了抿唇,忽而道,“只是觉得,她与我幼时有些相像……”   听她这么说,楚朝晟圈着她腰身的手臂紧了紧,仿佛要让她感受到自己存在一般。   “日后你有本王。”   秦晚瑟语气带了几分笑,“那天雨呢?你不管她了?”   楚朝晟松了她,“她日后有宠爱她的夫君,本王只负责将她性子扭正,引上正途,有人欺负她便出头教训那人,她长大了,本王不便干涉太多……”   秦晚瑟漫吸了口气,想起叶天雨当时的神情,心下又是一叹。   亲姐姐死了,只剩下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如今那个哥哥又有了新的生活。   秦晚瑟能想象的来,叶天雨那小丫头心里怕被抛弃的不安。   只是将过去强行绑在他人身上,也是不妥的。   她本人,也该从过去中走出,寻找自己的生活。   街头角落。   一身穿鹅黄衣裙的女子警惕的看了看巷子口四周,脚下小心的迈出,而后迅速隐入人海中。   才走了没几步,手腕忽然一紧,一声惊呼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人拽回了拐角巷子里。   叶天雨刚要喊,却听那人嘘了一声。   “别喊,是我。”   那人头戴斗笠,身上穿着宽大的黑袍,将身形遮掩。   叶天雨两眼顿时明了,“是你,你可算来找我了。”   “才救你出来这么些天,你今日倒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连光明教的那些人都引出来了,若非那个女人帮你,只怕你现在就被光明教的人抓走了,怕是连我都救不了你了。”   提起那个女人,叶天雨眼底光芒微闪,而后又紧紧皱起眉头。   “别提她,假惺惺,都是作秀给楚哥哥看的。”   看她眼里的憎恶丝毫不减,那人似乎满意的笑了。   “是不是与我当时说的一样,你的楚哥哥要忘了你的姐姐,跟其他女人开始重新生活了?”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现在已经来不及了,楚哥哥已经被那个女人灌了迷魂汤了,我哭闹什么都不管用,现在都跟他割袍断义了,他都没有出来找我,他真的不要我了……”   说着,眼圈又是一红,眼看着就要哭。   “别急啊。”   那黑色的斗笠下,露出的一双眼,闪烁着几分诱哄与狠戾的光芒。   “咱们还是有机会的……”   “什么机会?”   叶天雨两眼顿时亮起了光芒。   “这个……不太好说……”黑衣人转过身去。   “你说啊,怎么话说一半又不说了?”   “不是我不想说,是你怎么这么愚蠢,就这么离开了楚王府,失去了最好的机会,出来了,我们还能做什么呢?”   叶天雨咬了咬唇,颇有些委屈,“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我要你回去。”   “可是……”   “你要是不想失去姐姐之后再失去你的楚哥哥,那就只有回去,没有其他选择。”   “我都已经割袍断义了,还说了那么狠的话,要怎么回去?”   斗笠下的那张面容露出一个笑容,“这个你不必担心,我自然会让你名正言顺的回去,等到时候,计划自然可以实施了。”   叶天雨点头如捣蒜,“你说,我都听你的。”   看她那么信任自己,黑衣人十分满意。   “简单,要让你的楚哥哥回心转意,只需要杀掉那个碍事的女人,不就好了?”   “那个女人很厉害的,不是那么好做掉,而且,楚哥哥很看重她,要是我动手杀了她,说不定楚哥哥就真的不要我了……”   “不用你杀,”黑衣人继续道,“再过几日,便是乞巧节,那日,你只需将你的楚哥哥跟秦晚瑟分开,剩下的……就交给我来做了。” 第三百章 头一回叫她晚瑟   天色越来越暗。   头顶那一片乌云仿佛浓的化不开的墨,终于,一声霹雳之后,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降落在京都。   地面瞬间被打湿,街上行人连忙四散疾跑回家。   楚朝晟立在王府飞檐下,看着檐边雨点如注,双眉不禁敛起。   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了,夜雨还没有传回叶天雨的消息。   秦晚瑟从他身后踱步走出,看了一眼雨势,道,“大雨是天然的屏障,天雨人也机灵,不会有事的。”   楚朝晟“嗯”了一声,而后又是一声无奈的长叹。   “本王似乎是该将她放在身边照顾的,否则她也不会长成如今这般,一身反骨。”   “王爷当初自有王爷的难处,眼下光明教的人已经发现了她,也不可将她继续送往她处,再留在身边慢慢教导,我相信她会明白王爷的良苦用心的。”   楚朝晟回眸看她,目光柔和,还有淡淡的感激与爱恋。   “晚瑟……”他忽然开口唤道。   秦晚瑟一怔,一时之间竟然还没回过神来。   印象里,楚朝晟只叫过她全名秦晚瑟,又或者是喂,又或者什么代号都没有。   叫她晚瑟,还是头一回。   她诧异回头,眼前冷不防一张俊脸放大,他的唇刚好印到她眉心。   秦晚瑟脑海中嗡的一声响,全身僵直不能动,身上其余五感被疯狂放大。   眉心是他温热柔软的唇,耳旁是雨点如珠玉击落飞檐,心跳如擂,连头顶那浓黑天幕中闪过的霹雳都遮不住。   平静的心中,迅速生长出藤蔓开出花儿来,她有些情不自禁的抬起手,揪住了他腰身衣襟。   天虽然在逐渐变冷,但楚朝晟这般修武之人,感觉不到寒意。   身上只穿着一件月牙白的长袍,秦晚瑟手掌能清楚感受到那薄薄一层料子下,男人紧实有力的腰身,还有滚烫的温度。   楚朝晟有些意外她会主动,离了她的眉心,垂眸一看。   她脸颊绯红,似是被云霞染过,檀口微启,吐气如兰。   察觉到他投来的视线,有些不知所措般飞快垂下眼睑,挡住眼底那点慌乱。   平日里泰山崩于顶而面色不改,眼下不过轻轻一个吻,便叫她惊慌失措,如同慌不择路的兔子。   可她越是如此,楚朝晟越是心动,连同她睫毛颤动的一刹,他都禁不住为之心跳加速。   这,是他年少懵懂时候的爱恋没有给他的。   楚朝晟感觉脚下仿佛有一处泥沼,可他却心甘情愿的踏了进去,为她深陷着迷。   “晚瑟……”   正准备说句什么,胸前蓦的一痛,唇角溢出血来。   秦晚瑟瞪大了眼睛,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神情倏然一肃,方才那点旖旎气氛瞬间烟消云散,抬手点上楚朝晟眉心。   下一秒,楚朝晟抬手,握住她。   “是天雨……”   一说这话,秦晚瑟便明白了。   楚朝晟很有可能也给叶天雨下了血继束缚。   若是叶天雨受到伤害,他就能第一时间感应到。   楚朝晟缓了口气,抬手抹去嘴角血迹,朝着空中一弹,“前方带路。”   血色在空中凝成一粒珠子,似是有了灵识般,穿过雨幕,带领前路。   回头冲着秦晚瑟说了句“本王片刻就回”,便追着那血珠而去。   “哎……”   来不及说多余的话,心念一动,一颗仿生眼珠振着翅膀飞速跟在楚朝晟身后。   大雨中,视线有些模糊,但大致还是可以看得清楚的。   空无一人的街道边缘,一只脚露在巷子口,脚上的绣花鞋被雨水浇的湿透,沾染了泥点,看不清本来面貌。   “天雨!”   楚朝晟由远而至,立在一处飞檐上,视线穿过小巷子,看清了晕倒在一片大雨中的女子,霎时间,目眦欲裂!   身形在空中电闪而过,仿佛化为一只白鸟,转眼间就到了叶天雨身边。   少女胸前一个血手印,肩头还有一个血洞,似是被什么东西前后贯穿,伤势严重,血流过多,脸色惨白,满是纵横的雨水。   楚朝晟呼吸有些不畅,咬紧牙关,将她打横抱起。   “呃唔……”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咛,叶天雨双眉没有力气的轻轻蹙了蹙,看到了楚朝晟俊美的脸庞。   “楚哥哥……”   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牵动起浑身力气挣了挣,但在楚朝晟眼里,她只是虚弱的动弹了一下。   “放开我,再见面,你我就是仇敌了……”   楚朝晟面色冷峻,抱着她跃上飞檐。   “若真要不认本王这个哥哥,也是你姐姐出来说了算,她如今人已不在,本王就一辈子都是你哥哥,别说割袍断义,即便日后本王死了,你若为本王立碑,也是叶天雨兄长之墓。”   叶天雨忽然哭了起来。   眼圈通红,脸上被雨水打的湿透,已经分不清是泪还是雨。   “哥……”叶天雨心里最后一丝防线溃败,“天雨好疼……”   楚朝晟深吸了口气,“别怕,到了楚王府就不疼了。”   一只眼振着翅膀飞了过来,查看了下叶天雨的伤势,然后退在一侧。   楚朝晟知道是秦晚瑟的东西,便没有干预。   “如何?”   义眼之中,发出了秦晚瑟的声音。   “伤势有些重,王爷速回。”   楚朝晟心下微沉,抱着叶天雨赶忙回了楚王府。   大雨倾盆,黑沉沉的云压了下来,仿佛要降个三天三夜,将整个京都水淹了去。   霹雳一声吼,银光刹那穿过整个天空。   楚朝晟身形从空中飘落,身上白袍被雨水浇了个通透,紧贴于身,将紧实的腰身勾勒的完整无余。   “晚瑟,快看看天雨!”   秦晚瑟早在门口等候,见状忙道,“带人去我房里,伤口需尽快处理,否则发炎再次感染就麻烦了。”   楚朝晟闻言,快步转去缀锦园。   叶天雨浑身被雨水打湿,又在地上不知道躺了多久,身上冷的像是冰块。   楚朝晟将其放在床上,深吸了口气,转头看向秦晚瑟,“麻烦你了。”   “我定当竭尽全力,王爷先出去吧,治疗伤者,你在多有不便。”   楚朝晟又看了叶天雨一眼,她身上衣裙大片被血染红,看着触目惊心。   转身准备离去,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微弱的声音。   “楚哥哥……我不要跟这个女人单独待着。” 第三百零一章 我就是公报私仇   微弱的声音,清晰的在安静的房内响起。   龙鱼坐在圆桌前,听到这句话,一手撑着下巴,撇撇嘴,“秦兄又不会吃了你,给你看个伤而已。”   叶天雨痛的说不出话来,反驳不了,就朝着龙鱼方向不悦的睨了一眼。   龙鱼才不买她的帐,一个白眼翻了回去。   楚朝晟顿住脚步,秦晚瑟见状抬眼朝他看去。   他若是留下,那就证明不信任她。   秦晚瑟虽然不会说什么,但是心里难免会有些不舒服。   她不开口,想看看这个男人会如何选择。   楚朝晟脚步只停了停,却并没有要转身的意思,侧眸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叶天雨,抿了薄唇。   “晚瑟医术高明,有她在,你不必怕。”   说完,举步朝门外大步跨去,反手带上了门。   秦晚瑟心头舒展,看着紧闭上的门,移眼到床榻上的叶天雨。   “接下来我要先对你进行麻醉,然后剪开衣衫,检查伤势,上药疗伤。”   叶天雨贝齿紧咬着下唇,两眼倔强的盯着秦晚瑟,不肯露怯。   “随你的便。”她硬气道,别过了脸,好像秦晚瑟今日就是把她宰了她也认了。   秦晚瑟看着她这幅视死如归的模样,心下不免觉得好笑。   方才说要做的事,不过是走个过场,让她知道自己要干什么罢了,并未在征询她的意见。   心念一动,掌心大小的蜜蜂出现,露出尾部尖尖的针,朝着叶天雨胳膊上就来了一下。   她完全可以亲自动手,但是不想让这丫头心里太过紧张,还是没有碰她。   “变换形态,剪衣。”   蜜蜂身上一阵程序光芒闪过,变成了一只螃蟹,爬到叶天雨身上,仿生钳子将她的衣服寸寸剪开。   虽然诡计多端,但毕竟还留有几分孩子心性,看到这新鲜玩意儿,圆睁了双眼,写满了好奇,紧张与恐慌褪去。   衣服剪开,露出了她身上的伤。   一个清晰的五指印,正中胸口,肩头还有被什么贯穿又硬生生拉拽出来的痕迹,肉往外翻着,完全是一个黑漆漆的血洞,浓稠的血液正在缓缓往外冒着。   秦晚瑟没有盯着那伤处,反倒是在她胸前的那掌印上视线辗转。   总觉得,这掌印有些古怪。   至于是哪里奇怪,她一时半会儿还说不上来。   脑海中像是距离真相只差一毫厘,但是就差那灵光一现,怎么也想不出。   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叶天雨冷哼一声,“你在看什么?楚哥哥不是让你给我疗伤吗?还愣着干什么?”   龙鱼一直看着床榻方向,看她如今底气十足的跟秦晚瑟说话,哼了一声,眼里多了分厌恶,鹦鹉学舌般,学着她方才的模样,嗲着声叫了声“楚哥哥……”   顿时给自己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叶天雨看她模仿自己作态,一张脸顿时气的通红,肩头的血也涌动快了几分。   “你!”   “你什么你?”龙鱼站起身朝她走来,双手环在胸前,“你要说什么?我现在人在跟前了,再说句我听听。”   叶天雨满身野性,有着跟狼一般的凶猛的爆发力,但也有着动物本能的恃强凌弱。   眼下她式微,龙鱼在强,她自然不敢硬怼。   即便龙鱼再怎么样,她也只能咽下。   秦晚瑟丝毫没有阻止龙鱼的意思。   这丫头一身反骨,还对她处处有敌意。   看在楚朝晟的面子上救了她也就罢了,平日里还是如此,她可不惯着她。   素手一翻,一把剪刀在手,踱步上前,朝着她肩头被洞穿的伤处探去。   “你、你想做什么!”   “疗伤。”   秦晚瑟简短的吐出两个字,剪刀伸出,将她肩头烂肉祛除。   蜜蜂打的麻醉效果,没有她亲自动手来的好,但秦晚瑟却没有要给她补麻药的意思。   手上干净利落,给她处理好了伤口,又拿出消炎的药水给她清洗伤口。   药水滴落在她肩头的刹那,叶天雨痛的身子紧绷弓起,身上瞬间出了汗,将身下床榻打湿了个遍。   “你这毒妇,你究竟……”   龙鱼一挑眉,“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听听。”   一手握紧了拳头,在叶天雨面前比划了一下。   “秦兄看在她夫君面子上才对你百般忍让,你可莫要不识抬举,我跟你那楚哥哥可没那么深的交情,若你在我面前欺负秦兄,可别怪我下手太狠。”   叶天雨贝齿深陷在下唇,眼眶内泪花又要翻滚,看着十分委屈可怜。   趁着这段时间,秦晚瑟将她伤口快速处理包扎好。   取了颗丹药,送到叶天雨唇边。   “吃了它。”   叶天雨一脸戒备,就是不肯开口,秦晚瑟伸手,轻松捏开她的下颌,将药干净利落的送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洗了洗沾染了血色的手,将门拉了开来。   楚朝晟背负双手站在门口,正在等候。   听到门响,倏地转过身来,略微担忧的望着秦晚瑟。   “如何?”   “王爷放心,肩头伤重,需要多养一段时日,其余都好。”   楚朝晟放下心来,上前握住她的手,视线落在她肩头,眼底显出歉意来。   “本王教导无方……让你受累了。”   秦晚瑟摇了摇头,“无妨,看到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将我视作敌人,也在情理之中,换成我是她,只怕跟她不相上下。”   说到这儿,楚朝晟垂下头,视线凝在她双手上,喉头上下滑动。   似是有千言万语梗在喉头,但是又不知该怎么说,亦或者从何处说起。   秦晚瑟看着他,只觉他身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云雾,在缓缓吞噬着他,他处在其中,想挣扎着出来,但那云雾却不肯放过他。   她张口,刚准备说话,楚朝晟却复又抬起头来。   漆黑的眸里没有丁点光芒,看着她的时候却带着几分温柔。   “晚上想吃些什么,本王去吩咐厨房准备。”   秦晚瑟将他眼底变化瞧在眼里,记在心里,却没有去掀开。   听他问话,便道,“红豆饭吧……”   楚朝晟眼底淌过一丝异色,而后眼尾绽开一点笑意,抬手落在她头顶。   “好,本王这就去准备。”   看他走远,秦晚瑟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转身回了房。   叶天雨缓过劲来,抬眼睨向她。   “楚哥哥呢?怎么不进来看我?” 第三百零二章 本王将命赔给你   “王爷为什么不来看你,你该直接去问王爷,我不知。”   秦晚瑟说完,坐在圆桌前。   龙鱼顺手给她倒了杯茶水,她拾起浅嘬慢饮。   “定是你不让哥哥看我!”   叶天雨咬牙恨恨的出气,想说什么,但看龙鱼在旁边挽着袖子,话到喉头还是咽了回去。   躺在床上两眼看着穹顶,赌气闭上眼不再说话。   秦晚瑟跟龙鱼闲聊,并不理她。   叶天雨麻药过去,肩膀伤口疼痛不止,几次疼的想哼出声,但旁边有秦晚瑟跟龙鱼在,硬生生忍住了。   秦晚瑟眼角余光瞥着她,嘴角隐了笑,心念一动,一只蝴蝶抱着个指甲盖大的东西飞往床头,瓶子倾斜,倒出些许粉末状的东西,如破碎星光般落在叶天雨脸上。   不出片刻,叶天雨紧绷的身子放松,睡了过去。   龙鱼瞧见,“帮她干啥?这小狼崽子,若是在我家,不服从头领,可是有可能会被杀死的。”   秦晚瑟浅笑,“我跟她并非头领部下的关系,再者,她眼下是伤患,救死扶伤,是医者本职。”   龙鱼气的给自己翻开个茶盏,倒了一杯茶水,当成酒水仰头一饮而尽。   “你这样,若是在我家,没有身份的话,说不定会被欺负。”   秦晚瑟转着茶杯,“受欺负?那倒不会。”   只是叶天雨年纪小,经历了那些事,让她生出些许同情。   而且她的遭遇,与上一世的自己有几分相似,只不过叶天雨更加悲惨些。   最重要的是,若她与叶天雨针锋相对,楚朝晟夹在中间是最难受的。   想起方才楚朝晟露出的那番神情,秦晚瑟转着茶杯的手一顿,嘴角笑容落下,眸色深沉。   夜里,楚朝晟又来了。   没有进房,叩响门扉,便在门外候着。   门打开,刚准备开口唤人,一看是龙鱼,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神色一正道,“晚瑟呢?”   龙鱼目光在他脸上打量了一遍,皱了皱鼻尖,“我先前说的话可一直作数哦……”   楚朝晟不知她突然这是说什么,但忽然想起那日她说她有好多哥哥未婚,一下想了起来,俊脸一沉。   “本王先前说的话也作数。”   不会让旁人有那个机会的。   抬脚进门,秦晚瑟正在床头给叶天雨换药,叶天雨双目紧闭,一动不动,褪去了往日的野性与刁钻,容貌甜美,显出几分孩子般的纯真来。   楚朝晟看着她这般,神情怅然。   “本王第一次见她,她便是如今这般乖巧,可如今……”   秦晚瑟漫吸了口气,安慰道,“心中伤口太大,没有安全感,只能交给时间慢慢抚平了。”   “天雨何时醒?”   “她情绪不安定,影响伤口长成,我给她下了安眠.药,会睡到明天。”   楚朝晟“嗯”了一声,“晚膳好了,去用膳吧,这儿交给本王看着。”   听到“用膳”两个字,龙鱼耳朵当即一动,上前挽住秦晚瑟的手。   “那你在这儿慢慢看着,我跟秦兄去吃饭了。”   不给秦晚瑟说话的机会,直接挽着她出了门。   楚朝晟定定看了一会儿叶天雨熟睡的容颜,轻叹一声,手指微动,一张椅子从远处飘到身下,他一撩袍角,顺势坐下。   指尖绿芒闪烁,在她眉心处一点,叶天雨便缓缓转醒。   她两眼中光芒逐渐汇聚,眼前景物由模糊变得清晰,眉眼又浮上了怒容。   身上一用力就要起身,旁边传来冷厉的声音。   “你想去哪儿?”   叶天雨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楚朝晟坐在床边,一袭白衣纤尘不染,面如冠玉。   只是双眼又有了些许猩红的血丝,眼底沉痕这几日又加重了不少。   “楚哥哥,你终于来看我了。”左右看了一眼,秦晚瑟并不在,她哼道,“肯定是那个臭女人不让你看我,是吧?我就说,楚哥哥怎么会扔下我不管。”   “本王不来看你,与晚瑟无干。”   叶天雨还没回过神来,听他话说完,怔怔看着他,脑海里似乎还在反应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晚瑟救了你,而你却重伤了她……天雨,你与本王当年所做之事,可有差别?本王心中有愧至今,而你眼下,似乎一点悔过的意思都没有。”   楚朝晟看着她。   漆黑的眸没有丝毫光亮,一如被清洗过的夜,除了黑,只有黑。   两眼望进她眼底,仿佛一直穿透到她灵魂深处,将她整个人看穿。   叶天雨眼神闪烁,贝齿紧咬下唇。   一手紧攥身下床单,五指几乎将床单穿出洞来。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若她回答自己心中无愧,那么楚朝晟眼下心中无愧也在合情合理,若她回答心中有愧,日后便在那女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回答这个问题,很难?还需斟酌掂量算计?”   叶天雨浑身紧绷,双肩都开始轻颤。   “为什么要逼我认同她?为什么?你越是要我承认她,我越是不想承认!你把我跟那个女人放在一起,打的不就是这个主意?我告诉你,我绝不会忘了姐姐,绝不会!任何人都取代不了姐姐的位置!”   她嘶声力竭的怒吼着,双眼泪水充盈,眼尾如鲜血通红。   一用力,肩头绷带开始往外渗血,喉头一甜,有血色顺着嘴角流淌出来。   外面青石路上,秦晚瑟忽然顿住了脚步,“方才忘记给她补些麻药,我回去一趟,马上就来。”   人才到门口,就听到这嘶声力竭的咆哮。   秦晚瑟脚步一顿,立在门口。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里面,又传出叶天雨的声音。   “你若想继续朝前走,那好,你让时间倒流,让我们不要遇见你!把姐姐还给我,让她活生生站在我面前!”   她声音尖锐,如同钉子般狠狠刺入墙壁,深深扎进人的心底,怎么拔也拔不走。   门缝被风吹开,里面一束小指宽的光透了出来。   秦晚瑟立在门前,刚好看到坐在床头的楚朝晟。   他一袭白衣端坐,脊背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上,五指收紧,好似要将膝盖硬生生捏碎。   那张如同天神镌刻的绝美容颜,没有丝毫变化,仿佛被抽去了七情六欲。   半晌,他望着叶天雨。   “本王把这条命赔给你……如何?” 第三百零三章 你是为了姐姐还是她   房间内,顿时静谧一片。   门里门外,静的落针可闻。   楚朝晟坐在椅子上,两眼望着叶天雨,没有丝毫波澜。   “本王死后,你不必迁怒晚瑟,也不必迁怒旁人,本王一命换一命,你我恩怨两清。”   说着,手中幻化一把匕首,将匕首把柄递到叶天雨面前。   叶天雨看着面前的匕首,喉头仿佛结了冰,难以上下滑动,张了张唇,“楚”了一个字,对上楚朝晟那双平静的黑眸,喉头一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眼眶内泪水积聚,模糊了视线,可即便如此,楚朝晟仍旧没有要心软的意思。   他眉眼平和,说去赴死,却好似吃一顿饭喝一杯水,仿佛做一件平日里经常做,再怎么寻常不过的事。   一束光透着门缝洒了出去,落在秦晚瑟脚边。   她立在原地,仿佛化为了一尊雕像,呼吸淡淡,跟随风去。   两眼透过门缝望着那一袭白衣的男子。   他身板挺得笔直,黑发搭在肩头,头上玉冠是她前些日子送给他的。   昏黄的烛光将他半身掩映,一张俊脸似是山水画般浓墨重彩,没有半点表情,但秦晚瑟能感觉到他的悲伤。   那半边阴影,似是个泥潭,将他牢牢吸住。   里面伸出来无数数不清的黑色触手抓着他的手脚,不肯让他离开。   秦晚瑟明白,那个泥潭,名为“责任”。   背负万千性命,也不及叶灵夕一人性命之重。   才刚看到了光,叶天雨的出现,将他轻轻松松打回原形。   即便叶天雨握起那匕首,径直送入楚朝晟的心脏,楚朝晟怕是也不会躲闪一下。   他是真的想死在叶天雨手上。   为了他自己,也为了秦晚瑟……   秦晚瑟喉头艰难的滑动,夜里的冷风吹动她的裙摆,冷的激起她一身的粟米粒,脚下却似是生了根,前也不行,后也不行,目光、心神,皆为烛光映照的那个男人所动。   “楚哥哥……”   一声发颤的嗓音将秦晚瑟的心神聚起,顺着门缝望向床榻。   叶天雨强撑着身子坐起,扯动肩头伤口,有血色缓缓渗了出来,但楚朝晟却不为所动。   “你当真是要还我姐姐的命?还是要替那女人开脱?”   她喘着粗气,额上冷汗涔涔,两眼冷盯在楚朝晟面上,似是要在上面穿个孔,双手更是将床榻上的被单攥成一团。   楚朝晟皱眉,“不管本王做什么,你都要扯到旁人身上吗?”   “当然!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你现在突然变成这番模样,全都是因为那个女人的出现不是吗!”   她歇斯底里的怒吼着,猩红血丝几乎将她双眼吞噬,不祥的武气萦绕在周身,将她整个人瞬间包裹。   相比较她的冲动激动,楚朝晟坐在那里,似是一潭平静的湖水,被风吹皱了些许,片刻之后又恢复了平静。   他静静的望着叶天雨愤怒的双眼,“本王误杀了个人,一死尚且不能,只能用痛苦一辈子来还债吗?”   秦晚瑟听着这话,喉头仿佛放了一块火炭,用温火不断烧灼,将皮肉缓慢的烤着,直到烤干了水分,烧痛了肺腑。   恨不能现在上去帮他一把,但是她不能。   这是楚朝晟与过去的谈判,她若插手,便是满盘皆输。   叶天雨双眼狠戾决绝,恶毒的话语似是一串铁锁,将楚朝晟牢牢捆住,而后将之拽入深渊。   “对……凭什么这世上只有我一人受苦?你这个刽子手就该陪着我!别想抛下我一个人得到幸福!”   她抬手,猛地用爪子将楚朝晟递来的匕首拍飞。   “咣当”一声,匕首撞在墙头掉落在地。   楚朝晟悬在空中的五指被拍的轻颤,僵在虚空半晌,五指紧握成拳,一滴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而后无力的垂落下来。   他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站起身,秦晚瑟见状,心头下意识的跳漏一拍,身形随风而动,躲入了暗处。   龙鱼恰好寻来,见她立在角落面色有些怪异,奇怪的道,“秦兄你站这儿做什么?”   秦晚瑟忙捂住她的嘴,压低了声音严肃道,“没什么,去用膳吧。”   拉着龙鱼悄无声息的快速离了院落。   楚朝晟提步朝门口走去,脚步不似来之前那般轻松,多了分沉重。   叶天雨巴在门框上,看着他的背影,贝齿紧咬着下唇,身上不祥的武气开始收敛。   等看着他人出了门,才口中低声喃喃道,“楚哥哥,再忍忍,没了那个女人,你就会变回以前的样子了……”   她抬手,用力抹去了眼角泪,看着墙角落着的匕首怔怔发呆。   花厅内。   龙鱼大快朵颐,竖着大拇指赞叹府上厨子的厨艺高超,再抬眼一看,秦晚瑟面前的那碗红豆饭半晌没动,上面的热气都没了。   舔了舔舌头,有些馋,但那是秦晚瑟的饭。   “秦兄?”她尝试的叫了秦晚瑟一声,但是没有反应,抬手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秦晚瑟才恍惚回过神来。   “嗯?”   “你再不吃可就凉了。”   龙鱼好心提醒着,看着秦晚瑟的红豆饭又舔了舔唇。   秦晚瑟垂眸看了那饭一会儿,漫吸了口气,开始动起了筷子。   龙鱼咬了咬筷子,眼里充满了艳羡。   秦兄碗里的饭跟她的不一样,上面有红色的豆子,看着软糯香甜,她碗里什么都没有,白花花一片,好想尝一口……   秦晚瑟察觉到她视线,抿唇一笑。   “想吃红豆饭?”   龙鱼点头,又摇了摇头,“秦兄喜欢的,我就不抢了,这大白米饭也不错了。”   秦晚瑟笑笑,挑了上面的豆子给她。   “这叫红豆饭,日后若是喜欢谁,便煮给谁吃,可看对方心意如何。”   也不知龙鱼听进去了没有,红豆混着饭倒是一口吃了。   用罢膳食,秦晚瑟望向门外天色。   按理来说,楚朝晟看完叶天雨之后,会来花厅再看看她的,但是今日没有。   想起方才发生的一幕,她垂下眼睑,顿了顿,起身。   与龙鱼分离,独自一人去了后花园。   月色凉如水,那凉亭下,男人屈膝背靠在漆红圆柱上,手里勾着一壶酒。已然喝空了。   “王爷。”她唤了一声,举步上前。 第三百零四章 让她彻底消失在天武   男人身上酒气正浓,两眼迷蒙的望着穹顶,听着这么一声,好似身处云里雾里,有些不太真切。   直到秦晚瑟真正走到他面前,他才回过神来,愣了一瞬,口中轻呼道,“晚瑟?”   秦晚瑟举步朝他走来,“王爷怎地一人在此。”   楚朝晟坐直了身子,将喝空的酒坛随手搁置在一旁。   “无他,想一个人静静。”   他垂首,双手交合在身前,将所有情绪压下。   秦晚瑟看他这副模样,便知他想独自一人承担。   她也不逼迫,只是看着他这般痛苦挣扎的模样,有些……心疼。   “因为天雨的事忧心?”她顿了半晌,开口道。   提起“叶天雨”三个字,楚朝晟疲惫的长舒出一口气,用力掐了掐眉心。   “本王……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他终于开了口,声音低沉,浓浓的心酸与无奈,还有一分自嘲。   秦晚瑟方才亲眼看了那一幕,也亲耳听了叶天雨那歇斯底里,完全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但不知该如何出口安慰。   “本王好像犯了死罪,但却无人给本王一个痛快。”   他仰头,靠在栏杆上,望着那一片漆黑的天幕。   “本王自认为在天武无所不能,可却偏偏这件事,完全束手无策,多么可笑。”   秦晚瑟侧目看着他。   一张出自天神之手的完美面容,此刻眼底似是泛着一汪苦海,一望无际。   他自身处其中,在波涛汹涌的浪中被钉在一艘木船上,浑身遍体鳞伤,伤口栉次鳞比,被那冷咸的海水百般拍打,受尽折磨。   秦晚瑟看了一会儿,打了个响指,漆黑的夜色下,忽然多了一片绿色的荧光点点,如同林中仙子般,在空中舞动着曼妙的舞姿。   楚朝晟被这微弱的光芒吸引,抬眸朝那光点看去。   秦晚瑟又打了个响指,光点排列成一行,有微弱的光芒放出,在空中传导出影像。   一片密林之中,身穿黑色作战服的人脚踩着跟秦晚瑟先前一样的飞行器在飞速穿梭着。   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奇怪的武器,周身飞着奇形怪状的小动物,像是秦晚瑟给他的蜜蜂。   他们身上都散发着紧张的氛围,只是这么看着,都让楚朝晟感觉浑身紧绷,甚至浑身上下每个细胞乃至头发丝,都跟着发紧。   咻——   一道光束快如闪电,几乎是瞬息之间射中一人胸腔,那人当即掉下飞行器。   其余几人回头看了一眼,有一个人调转飞行器朝掉落那人追去,检查完伤势之后,毫不犹豫的取出一把枪,了结了其苟延残喘的性命,然后追上了队伍。   画面到这儿便又化为了一片黑暗。   那些个萤火光点跳跃着,消失在了虚空。   楚朝晟看向旁边坐着的秦晚瑟。   秦晚瑟则望着那影像消散的地方,眸光深沉,半晌,淡淡道,“方才那个杀人的是我。”   虽然猜到可能是她,但是从她口中真的说出来,楚朝晟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愣怔看着秦晚瑟,等待她的下文。   秦晚瑟回头,勾唇淡笑。   “是不是觉得方才那人冷血无情,对自己的战友都能面不改色的下手?”   楚朝晟抿唇,不语。   秦晚瑟继续道,“若我不动手,他们落入敌手,将会遭遇更加残忍的折磨,与其如此,倒不如让我了结了他们的性命……若说背负性命,我只怕比王爷只多不少。”   “确实沉重啊,有时候压得我都要喘不过气来,但……我这条命是战友拼死护下来的,无论什么任务,我总是最安全的那个……我有时候在想,我若放弃这条命,便是对不起死去的那些人,我只能无比珍惜性命,无比尊重生命,遇能救者便救,遇能医者便医,这条命存在的也算有些价值。”   她的话,仿佛一滴水,落入楚朝晟灵台,万物清明起来。   沉重的心,仿佛被一片羽毛托起,轻松了不少。   “说的对,世上没有起死回生之术,该对活着的人负责……”   叶灵夕死了,叶天雨还活着。   不管叶天雨如何的说自己,他只要尽到自己的职责就好。   手一抬,握住了秦晚瑟的手。   这是她头一回跟自己敞开心扉,他很开心。   “本王……是不是第一个知道的?”   “什么?”   楚朝晟挑眉,看向方才影像消失处。   “是。”   楚朝晟眉眼舒展开来,拉着她往自己身边靠了靠。   “天雨日后若再伤你,只管教训回去便是,她这性子,日后出去必然会闯大祸,与其让其他人欺负了去,倒不如在你我手里先将她矫正过来。”   “我下手可能没有分寸,王爷舍得?”   “没有什么舍不舍得,自己人打,总比旁的人打要好些。”   “嗯……”   缀锦园。   屋内光芒闪烁,龙鱼趴在桌上呼呼大睡,时不时咂咂嘴,像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   叶天雨绕到她身侧,抬手摇了摇她,不见她有反应,又伸手捏了她的鼻子,还是不见她有反应,这才放下心来。   从怀中摸出一颗圆润的玉珠,将一丝武气注入了进去,玉珠光芒忽闪,而后光芒常亮。   “如何?”   玉珠那头,传来一道声音。   叶天雨答道,“依照你所说,我已经回了楚王府了,而且也在楚哥哥面前大闹了一番,相信他日后会更在意我些。”   “嗯,你做的很好,接下来这几天,先不要逼你的楚哥哥了,安分几日。”   “这是为何?”   “不要问为什么,照做就是。”   “若是这段时间那个女人在楚哥哥面前吹了耳旁风,该如何是好?”   “即便吹了也无妨,毕竟你是叶灵夕唯一的妹妹,他不会放任你不管的。”   提起这点,叶天雨好似很得意,脸上有了点笑容。   “距离乞巧节,还有四日,你好好忍着,不管看到了什么,都不许轻举妄动,我会时不时跟你联系,你切记小心隔墙有耳,不要露了蛛丝马迹。”   “你能确保那个女人完全消失吗?”   玉珠那头,传来一道笑声。   “若她没有他那般的本事,我有九成把握,让她彻底消失在天武,连一点灰都不会留下。”   “好!” 第三百零五章 这姻缘灵的很   时间一晃,距离乞巧节不过一天。   平日里老不让龙鱼出门的秦晚瑟,今日破天荒准她出门。   秦晚瑟洗漱一番过后,整理了衣角褶皱,抬眸一看,龙鱼早已收拾妥当,满头银发用一根金钗挽起,身上浅金色暗刻丝长袍加身,衬的身形修长,美的雌雄难辨。   见她终于收拾好了,瞳孔兴奋的一张,朝她伸出手。   “走走走,快走快走,别浪费时间。”   这可是她在这里呆的倒数第二天,等明日乞巧节一过,她就该告别秦晚瑟,回家一趟了。   否则她娘等她这么久没有等到消息,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秦晚瑟今日仍旧一身素色衣裙,虽然楚朝晟给她买了不少布匹,明日乞巧节要穿的衣服也做好了,她却没有要穿的意思,兴许是要留在明日。   “已经去了多少回了,怎么还如此猴急?”   “这不马上要回家了?”龙鱼八爪鱼似的抱住秦晚瑟,“马上也要见不到你了……”   秦晚瑟被她勒的喘不过气来,脸被她蹭的几乎变了形。   “对了!”龙鱼松开她,开始在袖子腰身里摸索,“明天我太过高兴可能会忘记,今天先把东西给你。”   看她这翻箱倒柜的模样,像是下一秒就会掏出个惊天大宝贝一般。   “有了有了。”   没有跟往常一样摸出一堆瓶瓶罐罐,这回只是递给了秦晚瑟一个盒子。   不知是什么材质,触手温凉,还可以感应到浓浓的灵气。   光是其中散发出来的气息,秦晚瑟轻嗅一下,都能感觉胸腔浊气被排空,必定不是俗物。   “这是什么?”   “叫什么来着,”龙鱼一手托着下巴想了想,但怎么也想不起是什么名字,“叫什么来着……我平日里容易受伤,娘亲给我塞了一堆丹药,反正都是治病疗伤的,要是受伤了随便嗑点就几颗就好了。”   她又苦思冥想了一会儿,实在是想不起来究竟叫什么名字,双手环在胸前,看着秦晚瑟手中的盒子道,“你就收着吧,娘给我的东西,就它装了个盒子,应该是值点钱的,左右我回了家这些东西用不上,就留给你吧。”   龙鱼向来直爽,与她客套那类型的事秦晚瑟便不做,道了声谢,将东西收了下来。   叶天雨不想呆在秦晚瑟的房中,楚朝晟便派人给她单独收拾了一间屋子,秦晚瑟去了,依旧往常那般,控制她的行动,帮她换伤药。   她这次倒是出了奇的乖巧,秦晚瑟帮她换药之时,她只是盯着秦晚瑟看。   察觉到她的视线,秦晚瑟抬眸看向她,“麻药待会儿就过,这应该是最后一次换药。”   魔种人体质强悍,那伤若是落在寻常人身上,只怕整条手臂都废了去,可叶天雨伤势却在缓缓恢复如初。   “你们要出去?”她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打量,眼里有几分探究。   龙鱼双手抱在胸前,乜了她一眼,“是要出去,跟你有什么关系?好好在府上呆着养伤吧你。”   叶天雨没有再说话,身上麻药没过,盯着二人,直至消失在自己视野当中。   因着在京都呆的时日无多,龙鱼偏不想坐马车,二人便一路散步前往玄武街。   “唉……要是我们也能自由来往人间就好了……”   龙鱼两只手抓满了吃的,怀中还踉跄抱了一堆,口中不清不楚的发出了感慨。   秦晚瑟看了一眼她苦恼的脸,“会有那么一天的,你跟我不是相处的很好吗?”   “可是秦兄跟他们不一样,他们……”龙鱼咬着唇,不知该如何说。   “人有善恶之分,妖兽、魔种,都有,不能一概而论、全盘否定,有人不接受、害怕、仇视你们,皆因自身的弱小与对未知的恐惧,还有一类人,天生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肆意滥杀无辜……遇前者,可心平气和以理服之,对后者,可打、可杀,只要仰不愧天、俯不怍地即可。”   龙鱼听着,双眉微蹙,似是懂了点,又好似什么都没听懂,默默跟在秦晚瑟身后,琢磨着这番话。   秦晚瑟还不知道,她今日安慰龙鱼的一番话,给日后魔兽森林带来了巨大的变革。   “姻缘符啊姻缘符!送给心上人,保准白头到老两不离!”   旁边一声吆喝,引起了秦晚瑟的注意。   吆喝的老头儿见她看来,连忙拿着挂满了姻缘符的杆子凑到她面前。   “姑娘,要姻缘符吗?保准灵!”   “真的?”秦晚瑟笑笑,从他手中接过一个符篆。   上面主笔画着繁复的文字,她看不懂,但看着就像是那么回事。   龙鱼凑上前来,瞥了一眼,“不就一张黄纸吗?若是那么灵,哪儿还有俗话说什么有缘无分呢?”   老头儿一张脸顿时如苦瓜,一秒钟变脸道,“话可不能这么说,那都是他们没遇到我这姻缘符,否则的话,这会儿只怕早都生了贵子了!姑娘若是不信,那你也来一个?”   龙鱼撇撇嘴,“有这银钱,倒不如吃两串凉糕来的划算,我可不要。”   老头儿咦了一声,又看向秦晚瑟。   “姑娘,我看你眼带桃花,这是有喜事将近啊!带我这姻缘符回去,必定心想事成!保准叫那白莲绿茶女统统退散!”   秦晚瑟被他后面这句话逗的有些忍俊不禁。   当然不相信这符咒有这么灵,不过是江湖术士谋生的手段罢了。   但今日路过偶遇这姻缘符,还是带回去一个的好,毕竟,明日要给楚朝晟答复。   给了他这个,想必答案也就明了了。   秦晚瑟从腰间摸出一两碎银,放在老头儿手中。   “借您吉言,不必找了。”   “哎,贵客走好!”   秦晚瑟仔细收了姻缘符,拉着龙鱼又朝前方走去。   那老头儿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去的身影,脸上憨厚的笑容逐渐褪去。   转身入了一边角落,手中掐了个决,从头顶开始,身上似是一层油彩被雨水冲刷褪去,直至变成了另一个人。   若是秦晚瑟此刻回头瞧见,必定会发现,此人正是钱府——钱进! 第三百零六章 你做什么本王都不生气   陪着龙鱼逛了整整一天,将京都所有小吃全都尝过一遍,龙鱼这才肯回来。   秦晚瑟自认为平日里锻炼有加,但是今日却感觉双腿走的有些酸疼。   到了王府,正好遇上楚朝晟从抄手回廊拐出来。   两人视线隔空一对,皆是眉眼舒展,满目温情。   “王爷。”   “今日出门回来的够晚,玩疯了?本王刚准备派人去寻你二人。”   “龙鱼想多转转,这才耽误了些时间,叫王爷担心了。”   楚朝晟视线在她面上飞快的扫了一眼,“本王可没担心。”   说罢负手在身后,快速转过身去,朝着花厅方向快步走去。   秦晚瑟看着他比来时轻快的脚步,眼里隐着笑,回头眼神示意龙鱼跟上,几人前后入了花厅。   屁股才挨到椅子上,秦晚瑟眼角余光便扫到门口进来一道身影。   叶天雨被一个丫鬟扶着,缓步进了门。   秦晚瑟对她身边的丫鬟倒是有几分印象,似乎是叫“玉珠”。   没有多看,收回视线。   楚朝晟居主位,秦晚瑟在其右手边,跟龙鱼一排,夜听雨从门口迈入,径直在楚朝晟左手边坐下,刚好坐在秦晚瑟对面。   伤了一场,歇斯底里了一场,眼下的她像是褪去了锋芒的农家少女,含羞带怯般低垂眼眸,一言不发,还有些许温婉之意。   一群婢女端着餐盘鱼贯而入,将菜碟依次在桌上排开,而后撤下。   龙鱼才吃过,但看着琳琅满目的佳肴还是馋的食指大动。   楚朝晟率先动了筷子,夹了一尾小酥鱼放在秦晚瑟碗中,而后同样给叶天雨夹了一个。   秦晚瑟垂眸用膳,对面叶天雨则是一动不动的盯着碟子里的酥鱼,忽然道,“姐姐她先前也喜欢吃鱼来着……”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落入秦晚瑟耳中。   入口的酥脆的鱼不知为何味道变得寡淡了不少。   楚朝晟微微蹙眉,放下筷子看着叶天雨。   但是叶天雨却再也没说什么,乖乖吃起了饭。   一顿饭,除却龙鱼,其余几人皆是眉眼阴云笼罩,心中各压心事。   等差不多了,秦晚瑟便起身道,“今日乏累,我先回了。”   “本王……”   楚朝晟正要说话,旁边叶天雨忽然拽住了他衣袖,“楚哥哥,我今日有话要对你说……”   秦晚瑟侧眸看了二人一眼,举步朝门外走去。   龙鱼撕了一条鸡腿,起身跟上秦晚瑟。   花厅内,烛光闪烁。   上一秒还热闹,下一秒便清冷了不少。   楚朝晟抬手捏了捏眉心,漫吸了口气看向叶天雨,“什么事,说吧。”   “明日是乞巧节……”   “是乞巧节。”   楚朝晟说着,伸手摩挲了一下衣袖中的小匣子。   心中早已计算好,明日得了秦晚瑟答案,便将这东西赠予她,当做定情信物。   叶天雨眼尾微微发红,捏着他衣袖轻轻摇晃,“明日楚哥哥是要跟她一起出去吗?天雨不想一个人留在府上……这儿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天雨一个人呆着心里害怕。”   看着她微微湿润的双眼,楚朝晟目光沉下。   这些时日她似是知道自己错了,极为安静,不找事、不挑事,甚至也很少纠缠他。   这还是这段时间以来,第一回 跟他提出请求。   口中叹了一声,犀利的目光柔和了几分。   “天雨似乎还未曾见过这京都中乞巧节模样,是吗?”   叶天雨用力点头。   “明日本王可以带你出去,但是……”   “要吃散功丹是吗?”叶天雨笑容中透着乖巧,“我吃就是,只要楚哥哥明日不要扔下我。”   她如此乖巧懂事,叫楚朝晟心下有些泛酸。   若一直有叶灵夕陪着,她估计还会是那个古灵精怪有些调皮的姑娘,如今却处处小心。   这些,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忍不住抬手,抚上叶天雨的脑袋。   “天雨长大懂事了……”   “天雨听话,那楚哥哥还生气吗?”   她睁圆了双眼,眼中满是企盼的光芒。   楚朝晟一怔,而后黑眸中一点凝重释然。   “不生气,天雨做什么,本王都不生气,毕竟,你是我楚朝晟唯一的妹妹。”   他大掌宽厚温热,抚在她头顶,让人从心底生出一股安心之感。   叶天雨低垂下头,嘴角笑意缓缓落下,转而贝齿咬上下唇,眼底强忍着什么,逐渐泛成冷光。   再等等楚哥哥……就明日一天了……   明天过后,我就真的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你让我做什么便是什么,我们还像以前一样,一直纪念着姐姐,一直一直,记着她……直到你我二人消亡于世。   马上入秋,这天色变化多端。   才下过急雨的天,眼下好像又聚拢了一片浓云,一点点将漆黑夜幕中那点银光遮挡笼罩。   秦晚瑟靠在床头,把玩着手中那个姻缘符。   龙鱼擦干净手从一旁走来,倚在床柱上看着她怔怔出神的模样。   “你真相信这东西这么神啊?”她食指搔了搔眉梢,有些苦恼的道,“早知道也给我那些哥哥们也带个回去了。”   秦晚瑟笑了,“这东西当然没这么神,我不过是买来慰藉一下自己罢了,左右也没什么坏事。”   龙鱼皱着的眉头舒展。   “快睡吧,明日就是乞巧节了,要好好做些准备才行。”   “准备?什么准备?”   秦晚瑟只笑不语。   她可没忘了,钱府对龙鱼还虎视眈眈,虽然不知道具体是要龙鱼如何,但必定不是什么好事。   今夜她需多做些准备,让这丫头在京都的最后一日玩的痛痛快快的,带着美好的回忆回去。   龙鱼被她按在床上,拿被子裹着,不管她如何问,秦晚瑟就是不肯说。   “你快睡吧,否则明日我可要反悔不带你去,没了我这个钱袋子,你可吃不了那么多好吃的了,听说乞巧节有许多从未见过的……”   话还没说完,龙鱼倏地闭上了双眼,“好了我睡着了。”   秦晚瑟哑然失笑。   待她睡熟,自己则盘膝坐在床榻上,整个人沉浸入识海。   镇龙在那漆黑一片的识海中静静的旋转着,底下金光流泻的金池似乎比之前大了些。   她也不知怎么回事,好似上回雷劫之后,就有了这金池。   还从未试过功效,不知道有什么作用。   径直入了二楼,没有急着去灵石堆里吸收,转而在武器堆里转了一圈。   挑到一个小巧的喷雾形的东西,将之一一挑拣出来,计算了一下数量,检查了下是否完好。   一系列工作做完,这才去了灵石堆里,开始吐息修武。   明日,便是乞巧节了。 第三百零七章 只有她才有   一缕曙光从窗外射了进来,打在闭目静坐的秦晚瑟面上,给她白皙的面容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映照之下,眉心火纹若隐若现,神态端庄肃穆,宛若九天神女。   浓眉卷翘的睫毛轻轻一颤,睁开眼来。   黑白分明的眸中有琉璃光彩闪过,一瞬间,恢复如常。   灵石堆里吸收了整整一夜,武气如同坐上火箭飞速猛进,橙阶四段的壁垒又隐隐有些松动,只差一个契机,就能完整突破到五段。   完全睁开双眼,她张口吐息。   似是有星星点点的浊气被排出,在空中显形了刹那消失不见。   上一世野外作战经常连着几天几夜不眠不休,这一晚上没睡,她仍旧神清气爽。   侧眸看了一眼在床内侧躺着的龙鱼,没有急着打扰她,自己翻身下床先行洗漱。   谁料这回她只是动了一下,龙鱼就好似有所感应一般,倏地睁开双眼。   眼神散而不聚,明显是还没睡醒,但就是强行睁开了双眼,逼迫自己意识一点点回笼。   秦晚瑟诧异的一挑眉,“这乞巧节的威力还真大。”   龙鱼双手撑着身子坐起,揉了揉眼,闭眼深吸了口气重新吐出,整个人彻底精神。   “走!今天去玩个痛快!”   利落的跳下床榻,手中掐了个诀,衣物发丝被瞬间整理妥当,乍一看,还以为是个风度翩翩少年郎。   秦晚瑟却不紧不慢,有条不紊的洗漱休整。   “急什么?乞巧节热闹的时候在晚上。”   “啊?你怎么不早说……”龙鱼垮了一张脸,方才的神清气爽荡然无存,轻轻一跃,重新扑回床上,“那我起来这么早干什么?再睡会儿再睡会儿。”   “可是白天也有好吃的……”   龙鱼直挺挺的从床上站起,如同棺中苏醒的僵尸。   反手挎了秦晚瑟手臂,“事不宜迟,抓紧时间。”   多吃一口算一口。   两人结伴穿过抄手游廊,直往花厅,中途与叶天雨迎面碰上。   若是换成往日,叶天雨必定会倒毛竖尾的与她们舌战几句,但是这一连几日安静如猫,今日面对面碰上,竟然只是看了一眼,便错开身离去。   龙鱼奇怪的看着叶天雨的背影,竖起大拇指反手指着叶天雨道,“她是不是最近有点反常?”   就连龙鱼都能看出来的问题,秦晚瑟又怎会不知?   “无妨,心里知晓提防小心便是。”   一入花厅,便见桌上摆着一尊兽耳鼎炉,不大不小,十分显眼。   鼎炉四周则是瓜果之类小食糕点,有丫鬟守在一侧,见二人进门便上前欠身道,“王妃、龙姑娘,先随奴婢来。”   将二人引至木盆旁,那丫鬟道,“天河泪,请王妃、龙姑娘用。”   龙鱼看着这一盆水,纳闷道,“来时洗漱过了,不用再洗一遍了吧?”   说着就往糕点走去,秦晚瑟将她拽住,拉着她的手泡入水中。   “天河泪,用后明目、手巧,乞巧节的习俗之一,不可跳过。”   “都说银河九天,这天河泪,莫不是天上那银河之水?这些人竟这般厉害,这都能取到?”   秦晚瑟哑然失笑,“清晨的露水,也称为天河泪,非那么玄乎之物。”   用过巧食,二人转出门外。   “今日用膳倒是比往日早些。”   楚朝晟双手背负在身后,从对面走来,眼尾带着星点笑意。   秦晚瑟道:“龙鱼今日可是起了个大早,就用的早了些,王爷方才可是出门了?”   “嗯。”   楚朝晟上前,“待会儿会有婢女给你送去新衣与华胜,记得戴上。”   “嗯。”   “本王有事,先去忙了。”   “好。”   走了没多远,忽然身后传来夜雨的声音。   “秦姑娘留步。”   秦晚瑟转身,看到一身玄衣包裹的夜雨。   他面容刚毅,不见多余表情,手中递出个泥塑玩偶,穿着布衣,做鞠躬模样。   “王爷让我转交给秦姑娘。”   秦晚瑟看着他手里的小人,伸手接过,道了声谢。   龙鱼吐槽道,“方才见了你家王爷,他为何不亲自给,要你转交?”   夜雨深吸了口气缓缓吁出,眼里多了分无奈,“我也想问。”   他也不想当个工具人。   “替我谢谢王爷。”   夜雨一点头,“属下还有要事要忙,先行一步。”   秦晚瑟颔首应下,目送他离去,视线重回手中小人身上。   这大抵就是那牛郎织女的雕塑了,怕是织女在他手上。   手腕一翻,东西进了镇龙。   今日时间过得异常的慢,那日头才出来一会儿,又被乌云笼罩,以为会立即下雨,但等了许久,也未曾见落一滴雨水下来。   终于,王府飞檐上点了灯,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有丫鬟送来的华服与华胜,敲门进去,将东西放在桌上。   “奴婢伺候王妃。龙姑娘更衣。”   先那批南荆国的绸缎,全都制成了衣服,此刻摆在秦晚瑟龙鱼二人面前,供她二人挑选。   秦晚瑟起身走到衣服前,指尖一一划过。   料子轻柔,还有冰丝内衬般,入手微凉,十分舒适。   颜色多种多样,但她素来喜欢穿颜色淡些不那么惹人注目的,便挑了一件纯白银丝暗刻的长裙。   龙鱼喜发光之物,选了一件淡黄色,胸前有珠宝镶嵌的裙子。   追月上前伺候秦晚瑟穿衣,旁边那丫鬟则帮龙鱼。   衣服穿好之后,追月给秦晚瑟挽了个简单大方的发髻,从一旁取来华胜给她别上。   华胜由五彩绸编制而成,有花鸟鱼多种形态。   追月有些犯了难,秦晚瑟回眸一看,从中挑出一只振翅欲飞的鸟儿形态递到她手中,“就这个吧。”   华胜别在发间,妆成。   身上白裙银线勾边,被烛光映照,发出淡淡的光芒,如同明珠去尘,散发出珠华光芒,衬的她肌光胜雪,宛若神女再临。   龙鱼也穿戴整齐,面上略施粉黛,少了几分英气,多了几分女子家的娇柔。   看到秦晚瑟的刹那,她两眼瞬间圆睁,“秦兄,你也太美了吧……”   忽然,眼底光芒一闪,几步走到秦晚瑟面前,在她肩头上来回打量。   “这是什么?为什么我没有?”   秦晚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她肩头用银线绣着一道弯月,不知施了什么术法,在散发着微弱的淡光。   左右丫鬟看到这标志的一幕,皆是暗吃了一惊。   众所周知,弯月,乃是楚王的辉腾。   而这辉腾,除却楚朝晟,古往今来他们只在秦晚瑟身上见到过。 第三百零八章 花灯会上遇睿王   秦晚瑟闻言,定睛一看。   果然龙鱼的衣裙虽然料子也不凡,但肩头并没有银月标志。   她上前检查了一遍送来的那几件衣服,除却她身上穿的这件,其余也都是没有的。   再仔细一瞧,那些衣料多少带些颜色,唯有她身上这件颜色较为素淡。   心下略微较量,恍然大悟了过来。   那个男人,是知道自己定会挑选这件,所以提前在这件衣服上绣了银月辉腾。   胸腔中,暖暖的,似是打翻了一罐蜜,拉成千丝万缕的甜。   “衣服可换好了?”   门外,传来楚朝晟的声音,“灯会要开始了。”   秦晚瑟眉心轻跳,应了一声,拉着龙鱼一并走了出去,但心下却有略微的紧张。   就好像即将上台表演一般,要受万千人的视线打量。   不知……楚朝晟喜不喜欢?   思及此,秦晚瑟拉着龙鱼的手无意识的一紧,捏的龙鱼吃了声痛。   跨出门槛,一眼便看到了台阶下,楚朝晟一袭月牙白长袍,头顶玉冠,腰系银腰带,肩头弯月辉腾暗自发光,玉树临风。   漆黑的眸在看到她的刹那,先是瞳孔骤然一缩,背负身后的手跟着一紧,紧接着浓眉一皱,俊脸上显了几分凝重之色。   秦晚瑟素来不施粉黛,如今些许点缀了一番,有些不适应。   一看楚朝晟如此反应,也不知他是喜欢还是不喜欢,紧张的掌心有些冒汗,眼神飘忽不定,先前引以为傲的冷静淡定有了些许龟裂的痕迹。   “如何?”她小心翼翼的问出口,眼角余风扫着楚朝晟面容。   楚朝晟喉结有些干涩的上下滑动,两眼一瞬不瞬的注视着眼前女子。   白色长裙,银线勾勒其边,衬的其肤若凝脂,如同霜花绽放,仙姿月韵。   即便是放眼三国,也怕是没有女子可以出其右。   虽说天武国民风不算开放,但总管不住那些男人的眼珠子乱瞟。   她就穿成这样出去,不用想也知道会有多少视线黏连在她身上。   突然有些后悔,选了这绝美的料子给她做了衣裙,该是穿平日里那些衣服出去也足够美了。   越想,他眉心拧的越紧。   竟是一言不发,直直的立在原地,莫名生出一股威压来。   秦晚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怎么她问了一句话,感觉这男人好像还生气了?   “王爷?”   楚朝晟眼底光芒转换,错开视线,道,“尚可。”   “尚可?”龙鱼可不干了,“我的天,你这男人眼光是顶天了吧?秦兄今日这么美居然只换来一句尚可?”   她“哈”了一声,已经无奈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楚朝晟哼了一声,什么也不解释,直接转过身去,背负双手举步离开。   “你看看你挑的夫君,他眼光倒是好的不行,可你眼光也太差了。”   秦晚瑟知晓楚朝晟脾性,能从他口中得一句“尚可”,那已然是前所未有的赞赏。   闻言并没有生气,眼底还浮出一抹笑意。   “莫恼,难得今日穿的如女子打扮,一开口又打回原形了。”   “我才不管,这衣服就穿今日一日,待会儿就换了我的袍子来,那个打架什么的都不耽误。”   “好吧,我们该走了,待会儿赶不上灯会了。”   天武国民风淳朴,没有南荆国的保守,也没有北狼国的开放雄浑,介于二者之间。   平日里男欢女爱含蓄委婉,但也有需要表达的时候,于是人们便将天上牛郎织女的故事引到人间,成了乞巧节,叫男男女女们好在这一日无所顾忌的诉清爱意,以解相思之苦。   天色阴沉,但地面上却亮着万家灯火,比以往更加亮堂,点点光芒,汇聚成了人间银河。   楚朝晟一行人漫步在朱雀街头,左右人来人往,却也不妨碍他们一行俊男靓女,惹人注意。   有不少胆大的一见秦晚瑟与龙鱼容貌姣好,想上来搭讪一番,一见她肩头绣着的乃是弯月纹路,当即心神一震,头冒冷汗四肢僵硬的转身离去。   叶天雨跟在楚朝晟身侧,即便相貌甜美可人,但一看楚朝晟的气势,也无人敢打她的心思。   两侧各种小摊层出不穷,多的是龙鱼从未见过的样式,还有从未见过的玩具。   “来来来,蜜枣甑糕,不甜不粘不要钱咯!”   “鸡汤云吞小笼包,鸭血粉丝汤,想吃什么有什么!”   又一旁,拨浪鼓摇的咚咚响,“来瞧一瞧看一看,面具风筝拨浪鼓,还有香囊卖啊!”   周围叫卖声此起彼伏,源源不绝,来来往往还有并行的男男女女互赠香囊。   欢声笑语,热闹非凡,能在瞬间让人忘却所有的烦恼仇恨,被这气氛逐渐包围感染。   忽然,人群涌动了起来,朝着同一个方向奔跑。   秦晚瑟等人被人流拥挤,险些要冲散了去。   肩头被人狠狠一撞,她眉心微皱,下一秒,忽然感觉周围宽敞了不少。   一抬头,男人冷着一张脸,挡在她身后,为她挤开了人流。   “楚哥哥……”叶天雨走过来拽着他衣袖衣角,望着前方,“前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要一起过去看看吗?”   楚朝晟抬眸望了一眼前路,垂眸看向秦晚瑟,以眼神询问她意见。   秦晚瑟看了一眼脖子伸的快赶上长颈鹿的龙鱼,无奈一笑,“去看看吧。”   楚朝晟抬脚走在前,夜雨落在几人身后,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将三个姑娘护在中央,朝着人流汇聚处走去。   还未到跟前,就见前方围了一堵人墙,人头密密麻麻,看不到里面究竟是什么模样。   夜雨上前开路,他神情冷酷,手中又握着配剑,无人敢与之硬碰硬,十分识相的让开了一条路。   几人站定,这才看清,前方用红绸搭了个四个台子,分别提名为“ 琴、棋、书、画”。   两边台子中央,摆着桌案,上面有金条垒成的塔,塔顶是一枚玉盒装的丹药,由四个壮汉把手。   “开路!我家王爷要过!”   还未等到铜锣一声响,就先听到身后传来聒噪刺耳的声音。   秦晚瑟微微蹙眉,回头一看,见李星霖一身玄衣揽着身穿薄纱的陈雨柔从后方而来。   面容冷峻,英武不凡。   察觉到秦晚瑟的视线,皱眉抬目望来。   看到秦晚瑟的刹那,步伐微滞,而后沉下眼来。 第三百零九章 邀楚王妃比试   眼前的女子姿若玉树、容如明月,熠然生辉。   浑身灵气通透,加上面上处事不惊的淡然,似是超脱了这世间的仙子,只看上一眼,便叫人心驰神往。   感觉到身旁人揽着自己腰身的手蓦然一紧,陈雨柔微愣,抬眸朝李星霖脸上看去。   只见其眉心紧蹙,视线凝着某处一瞬不瞬。   循着他的视线望去,毫不费力的一眼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秦晚瑟。   她身上衣裙,是她从未见过的料子。   李星霖虽然给她买了一品轩最好的,但与她身上穿的比起来,还是有些黯然失色。   尤其秦晚瑟平日里不施粉黛,那会儿她粉黛微施,尚有跟她一比之力,如今她略施粉黛,如同珠玉点光,刹那间将她这银制品比了下去。   眼下看李星霖一瞬不瞬的盯着秦晚瑟瞧,以至于搂着她腰身的手都跟着一紧,心下更不是滋味。   捏着锦帕的手一紧,垂下头贝齿用力咬着朱唇,直至口腔中出了铁锈味才作罢。   她仰起头望着身旁的男子,低唤一声,“星霖?”   李星霖回过神来,垂眸看她,“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你在看什么?”她嘴角噙着浅笑,眼神却审视着他,一点也不放过他面上的蛛丝马迹。   李星霖目光一沉,“没什么,我们去那边转转吧。”   搂着她要走,陈雨柔却似是被钉在原地般一动不动。   “为什么要换个地方?此处有不能见的人吗?”她嘴角噙着笑,笑容却是冷的。   李星霖皱眉,“你什么意思?”   陈雨柔嫣然一笑,却是不与他说了。   “就在这儿吧,方才那些人都来这儿看热闹了,其余地方许是没人了,就你我二人也怪无聊。”   她说着,腰身一动,先挣脱了李星霖的手,举步朝着秦晚瑟一行人走去。   秦晚瑟本来扫了一眼李星霖便收回了视线,望着前方的红绸台子看着热闹。   “楚王妃。”   身后传来一声唤,但是左右声音太过嘈杂,秦晚瑟没有听清。   陈雨柔娥眉微蹙,抬手拍了拍她的肩头,“楚王妃?”   秦晚瑟惊觉回头,一看是陈雨柔,意外的一挑眉。   “睿王妃?不知有何贵干。”   陈雨柔上前一步,站到人前,看着台上琴棋书画四个擂台,回头冲她粲然一笑。   “今日能在此处相见,倒是缘分,前面刚好有擂台,不知楚王妃可有兴趣上去比试一番?”   上回在宫中赏花宴上被她一句“商女不知亡国恨”羞辱,她可记到了今日。   本来觉得跟她再没有交集,只要李星霖一直在她身边守着,此事便也罢了。   但眼下她又出现在李星霖面前,而且与以往不同的是,先前李星霖一直停留在她身上的视线,此刻停留在了秦晚瑟身上。   她心里很不愤,这女人,分明是她的手下败将,当初李星霖宁肯当街射她一箭,都不肯娶她,反倒是排出万难娶了她陈雨柔,让她成为了正统的睿王妃,而且至今未曾纳妾……   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撼动她来之不易的幸福与地位!   秦晚瑟淡淡看了她一眼,视线重回到台上。   “不了,没兴趣。”   陈雨柔面上一僵,没想到秦晚瑟拒绝的这般干脆,脸上腾起羞愤的红晕,贝齿紧咬住牙关,却没有要离去的意思,仰起脸倔强的重新看向秦晚瑟。   “楚王妃可是怕了?”   她双手在身前紧攥成拳,一双柳叶细眉紧拧,一张俏丽的脸蛋上尽是倔强与挑衅。   秦晚瑟看着她,忽而摇头哑然失笑,没有理会她,继续看向场中。   铜锣一声响,有主持走上台前,开始了介绍演讲。   陈雨柔看秦晚瑟并不理会自己,脸上的红越来越深,几乎要滴出血来。   “楚王妃对我如此有成见,可还是对我夺走星霖的事耿耿于怀?”   一旁许久没有动静的楚朝晟忽然伸手,揽住秦晚瑟肩头往自己身边拢了拢,跟陈雨柔拉开些许距离,而后回眸,看着朝这边走来的李星霖。   “管好你的女人,少出来惹是生非。”   李星霖冷声回道,“本王自会看好,不劳你操心。”   楚朝晟哼了一声,不想因为这突然冒出来的人坏了今夜的好心情。   被楚朝晟点了一句,李星霖面上一片漆黑,拽住陈雨柔的手也用上了几分力气。   “走。”   “我不走。”   “你今日到底是怎么了?”   两人争执之间,台上那主持铜锣又敲了一下。   “铛”的一声嗡嗡脆响,主持高声道,“今日比试,每一关表现优秀者,自动进入下一轮,夺魁者!今日场中所有金银珠宝,包括这颗三品聚神丹,全都归其所有!”   金银珠宝?   秦晚瑟并不缺。   三品聚神丹?   稍微有点意思,但还不足以让她大动干戈一番去参加一场比试。   “接下来,想参赛者,只需站出来,便认为参赛。”   秦晚瑟站在原地没有要动的意思,旁边龙鱼更是兴致缺缺,两眼盯着对面扛糖葫芦垛子的人发呆,两眼几乎被那红澄澄糖葫芦给占满。   叶天雨站在楚朝晟身旁,手拽着他的衣袖,闻言皱起眉头,一脸不屑。   “我们两个要参加!”   旁边,忽然传出一道清脆的嗓音,紧接着,秦晚瑟感觉后背袭来一股力道,将她整个人推的往前迈了一步,离了人群。   陈雨柔看着台上的主持,笑容温柔,体态大方。   秦晚瑟脸色一沉,回头犀利的视线定在陈雨柔身上。   这睿王夫妇,在暗算人的手段上,还真是如出一辙。   陈雨柔悄悄往她这边斜了一眼,却并不敢直视她眼中锋芒。   看她退无可退,眼底又隐隐浮上一抹笑意。   “两位?竟然一下子出来两位姑娘!两位姑娘好胆量!有请上台!”   台上主持兴奋到高声大喊,做了个“请”的姿势,有请两人上台。   陈雨柔落落大方的微微颔首,轻提起裙摆举步朝台上走去,引得场中惊呼声一片。   “我的天,这是哪家的姑娘,也太美了……”   “什么哪家的姑娘,那是以前望春楼的头牌,瞎了你的眼了。”   “呸!你还要不要命,人家现在是伯公义女、睿王妃,还敢说头牌的事,小心你的脑袋……” 第三百一十章 让我再领教一番   虽然陈雨柔先前的身份尴尬,但是她如今已然飞上枝头变凤凰,而且李星霖暗地里为了给她正名,可花费了不少功夫。   “真漂亮啊……”   类似这种夸赞的声音,在人群中悉悉索索、此起彼伏,声音虽不大,但是刚好能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陈雨柔一步一步迈上台阶,眉眼皆是喜色。   回头朝着李星霖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见他视线一直专注在自己身上,脸上笑意越发的浓,方才心头空掉的一块,此刻也在被他的目光一点点的填满。   秦晚瑟两条娥眉紧紧皱在一起,看着陈雨柔夹杂着几分得意的笑容,心下越发不快。   今夜钱府针对龙鱼可能会有所行动,她本想一直守着龙鱼,直到将她送回近魔山,但全都被这个陈雨柔给搞砸了。   她若上台,龙鱼就会孤身一人在台下,若是出了什么事……   正这么想着,台上那位主持又高声道,“这位姑娘,怎么不上来?”   “不好意思,可以弃权吗?”她神色严肃道。   主持当即苦了脸,“这……”   陈雨柔见状张口道,“既然站出来了,那就代表要参赛,眼下又说要退出,岂不是将比赛规则视若无物?扫了大家的兴致?”   她完全不给秦晚瑟说话的机会,继续道,“若要退赛也可以,直接开口认输便是,认了输,便没有人会追究了。”   秦晚瑟立在台下,看着台上陈雨柔那张俏丽的脸,与初次见到她的时候完全不同,眼下睿王妃当久了,身上有了些许嚣张的气焰。   “认输?”秦晚瑟黑白分明的眸子里亮起锐利的光,“不好意思,我虽然胜负欲不强,但不想输,我想赢。”   回头冲着楚朝晟道,“王爷,帮我看好龙鱼。”   楚朝晟双手负在身后,脊背挺得笔直,闻言下巴微抬,“尽管去,这儿交给本王。”   秦晚瑟舒眉一笑,又看了一眼龙鱼,这才放心,转身朝着台上走去。   身上银月长裙随行而动,被周遭通明的烛光映照,折射出冷如水的光芒。   清冷、高贵、美艳,皆是从她身上延伸出来的词语,浮现在众人脑海中。   “快看她肩头!”   人群中,不知是谁惊呼一声,沉迷于她美貌中的众人视线一转,移到了秦晚瑟的肩头。   一轮弯月如日生辉,泛着淡淡柔光,分外显眼。   “弯月辉腾……竟然是弯月辉腾!”   人群中传出清晰的倒吸气声,如同冬日寒风瞬间袭来,将此处冻成冰面,寂静一片。   而后,转瞬间冰雪消融,被大火烧开,立马沸腾起来。   “竟然是弯月辉腾!”   不光整个天武,只怕整片神州大陆的人都知道,弯月辉腾只有一人才有。   楚阎罗,楚朝晟!   除他以外,旁人不许穿白,更不许旁人佩戴弯月纹饰。   而眼前这个女子,肩头弯月辉腾那般明显,她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楚王妃!   可传闻中楚王妃是伤风败俗的废物德阳郡主,眼前的女子清冷圣洁,浑身灵气逼人,让人根本无法将“伤风败俗”、“废物”等字眼联想到她身上。   “这……真的是那个德阳郡主吗?”   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感叹,旁边人皆是唏嘘阵阵,心中发出同感。   “她自然不是德阳郡主。”楚朝晟一挑眉,声音不大不小。   旁边叶天雨拽着他衣袖的手跟着一紧,似乎是猜到他要说什么,抬眸不安的看着他。   楚朝晟却像是没有察觉到她的视线,继续把剩下没说完的话补充完。   “她是本王的妃……”   本王……   场中再无发声之人,甚至连在秦晚瑟身上打量的视线都收回,低垂下头,身子紧绷的看着自己的脚尖。   要死了。   台上参赛的,竟然是两个王妃。   有个睿王妃还不够,竟然还来了个楚王妃……   眼睛不敢乱看,若是一个惹得楚阎罗不高兴,这双眼怕是要离了自己眼眶。   这些人一个个的心里开始后悔,自己到底是为什么来看这个热闹?   根本“看”不得啊!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秦晚瑟已经迈上台阶,到了台上,与陈雨柔并肩而立。   方才没站在一起,对比还并不十分明显,只能说各有千秋。   眼下站在一起,立马相形见绌,高下立判。   陈雨柔似是绽放的茉莉,外表清新淡雅,而香气浓烈,长久闻着,会感觉有些刺鼻难忍。   而她身旁的秦晚瑟,像是缓缓绽放的水仙。   临光照水,月下独眠,徐徐绽放之,香气淡雅清新,久而不散……   陈雨柔紧咬牙关,一直望着李星霖的方向。   她不在乎旁的人如何盯着秦晚瑟看,如何为她神魂颠倒,但是李星霖不行。   他的目光视线、专注力,只能在她一人身上。   可李星霖却让她失望了。   从秦晚瑟踏上台阶的那一刻起,李星霖就望着她,直到她站在陈雨柔身边。   与陈雨柔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她目光中夹杂着冰渣与火星。   李星霖眸色一沉,有些不明所以。   再要看她,她却将视线挪了开去,脸色微微发冷。   与她在一起这么久,李星霖素来是清楚她脾气的,看着她眼下这副表情,便知她生气了,只不过生气的原因他不知道,只知道今天的陈雨柔十分反常。   “就这两位姑娘吗?还有没有要参赛的?满桌子黄金哦,只要赢了全都抱回家!即便没有夺魁,表现出色者,咱们依旧有好礼相送!”   这番话一出,底下又有几个女子踌躇了一下,站了出来,上了台。   秦晚瑟面上闲适自如,时不时看看台下的龙鱼,以免一不留神她又被什么给吸引走,跑了。   思绪之间,台上又是一声锣响,震得她耳膜有些嗡嗡作响。   “好了,比赛开始!琴棋书画四局,从音入局!请几位小姐入座,挑选各自喜欢的乐器。”   陈雨柔转过身去,刚好面对秦晚瑟。   看着她淡然自若的脸,眼尾压下。   “楚王妃,这回,再叫我领教一番吧。” 第三百一十一章 当年的真相   听完她这番话,秦晚瑟便知,她这是要报当初赏花宴上那一诗之仇。   见她要离开,不听回复,秦晚瑟一伸手,扯住了她衣袖。   “还没听别人把话说完就走?进了伯公府,还是没人教你规矩吗?”   淡淡一句话,踩到了陈雨柔的痛处,羞愤的满脸通红,眼底也蒙上了点点火光。   秦晚瑟全然将她眼里的怒火视若无物,松开了她的手,转向正面与她目光直直对上。   “得了你想得的,就该安分些,莫要再来招惹我才是。”   “那你就不要屡次出现在星霖面前!”   台下人多,二人皆压低了声音,但距离如此之近,还是能清晰听到对方的语调与情绪。   秦晚瑟冷笑一声,“我走哪儿去哪儿,你倒还管着我了?管好你自己的男人便罢!”   这陈雨柔算是真的将她惹恼了。   李星霖背信弃义,不光不认那娃娃亲,还当众射伤秦晚瑟,想要她的命。   这样一个渣男,即便倒贴送到秦晚瑟面前她必定都不会多看一眼,可陈雨柔却拿他当个香饽饽,还处处怕别人跟她抢,凡是路过的都被她当成假想敌。   “不是要领教一番吗?今日本王妃便叫你再好好领教一番。”   秦晚瑟说完,阔袖一甩,朝那“琴”台走去。   陈雨柔深吸了口气,一脸不服的跟在她后面,挑选了一番,最终坐在一把古琴前,冲着秦晚瑟一挑眉,眼神充满挑衅与敌意。   秦晚瑟立在原地,没有要挑选的意思。   旁边那主持走上前来道,“姑娘,可是没有看中的乐器?”   秦晚瑟一抬手,指向陈雨柔坐的位置。   “我与她用同一种乐器,等她演奏完,我再用不迟。”   主持面上露出些许尴尬之色。   众所周知,若是用同一种乐器,那么后者再用就会十分吃亏。   毕竟前者给大家留下的印象会十分深刻,后者若非功底万分扎实,不能将前者一举压倒,输的可能性会十分的大。   “要不……姑娘你再考虑考虑?”   秦晚瑟摇头,对上陈雨柔的视线,“不,就用古琴。”   她话音落下,陈雨柔唇角不可见的缓缓上勾,垂下眼睑掩了笑意。   旁的人可能不知道,但是她自己当然十分清楚。   她最擅长的便是古琴,当初成为望春楼的头牌,操弄的一手好琴可帮了她大忙。   再说秦晚瑟那个不受宠的嫡女,从小便被送去尼姑庵,长大了便回来听家里的话嫁人,嫁去楚王府也没有多少时日,哪儿有人会教她古琴?   一个刚入门的新手,挑战她这技巧娴熟的老手?   当初赏花宴上她如何让自己在众人面前颜面尽失,她今日便要千百倍的讨回来!   “楚王妃,可想好了?待会儿若输了,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秦晚瑟回道,“自然想好了,你只管演奏便是,我等你结束。”   说完,转身自己寻了个地方,坐下慢慢等,当起了看客。   台下,楚朝晟与李星霖并肩而立。   两个男人一黑一白,皆是气度非凡,在人群中单单一站,都十分显眼。   李星霖看着台上一幕,发出一声轻嗤,“跟雨柔比琴?真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楚朝晟凉凉道,“确实,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一双巧手抚琴满座听,如此技巧娴熟,自然不是旁的人能比的。”   话中嘲讽之意明显,如同一根尖刺,准确无误的刺进李星霖的胸膛,正中他心脏。   李星霖脸上肌肉蓦的紧绷,双眉倒竖,“雨柔卖艺不卖身!德阳却又强在何处?在乡下尼姑庵,谁知有没有被……”   楚朝晟身上寒气骤放,双眼骤然一眯,如同尖锐的冰刺,扎在李星霖面上。   “本王记得,那水念庵,你也曾住过一段时日,不是吗?”   李星霖哼了一声,“重伤一回,被雨柔救去那地儿,谁能知晓德阳也在那处,若是本王早有所知,必定不会与她同住一处。”   “被陈雨柔所救?”   听到这句话,楚朝晟脸上怒气骤然散去,“呵”的冷笑一声。   “原来是望春楼的头牌救了你啊,望春楼距离水念庵那般远,她居然千里迢迢赶去救你,果真情深义重,叫闻者落泪。”   听出他语调中带着几分嘲笑,李星霖眉心一沉,“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楚朝晟睨向他,“哦对了,你大婚之日,本王未曾送祝福,如今补上,祝你二人伉俪情深,情比金坚,白头到老……”   “楚朝晟,你方才说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星霖蓦的转身,揪住楚朝晟的衣领,眼里满是质询。   他方才的话里,明明有什么不对。   对于他那次重伤昏迷住在水念庵,分明知道什么的样子。   一个不可能的想法从他脑海中跳了出来,但被他瞬间打断扼杀在摇篮。   他双目怒到泛红,“救本王的人就是雨柔,不会是别人!”   楚朝晟一张脸冷了下来,被四周橘色的烛光映照的明灭有度,更加立体深邃。   漆黑的眸缓缓眯起,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你认为不会是别人,那就不会是别人,拿开你的脏手,今日晚瑟心情极佳,本王不想坏了她心情。”   与秦晚瑟相识这么久以来,除却在山谷中自由飞翔那一回,这一次,是他见秦晚瑟笑的最开心的一回。   他不想破坏了今日的氛围,当然,也不许旁的人破坏。   李星霖与他视线定定在空中碰撞了好几个回合,最终咬牙,紧绷着身子,将手缓慢收回。   转身,抬眸望向台上。   脑海中情不自禁的胡思乱想,心思完全不在陈雨柔身上。   楚朝晟方才说的不错,望春楼距离水念庵有很长一段距离,当日陈雨柔是怎么救他的?   难道……   双眉在眉心拧成个死结,抬眸,朝着台上坐在一旁身穿白色长裙的女子望去。   她仿佛被月见花簇拥,面容白皙,略施粉黛,美若天仙。   不……   绝对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是她! 第三百一十二章 你好像真的不是她   台上,幽怨期艾的笛声悠扬飘下。   一身穿碧色长裙的女子立在台中,双手持着玉笛,晚风吹来拂起她的长发,露出她巴掌大可爱的脸。   双眼紧闭,看的出来很紧张,小心翼翼的睁开双眼,看到黑压压的人群,手指一颤,走了个音,顿时方寸大乱,无法继续,黯然离场。   底下人才听的渐入佳境,猛地一个走音立马将众人思绪拽回,嘘声一片。   女子双手捂着通红的脸,转身逃也似的奔下台,不用想也是哭了。   秦晚瑟目光循着那女子,见其下台之后,有个男子手里捏着两个面具,快步走上前来将她肩头揽住,捏着袖角给她沾去眼角泪水,将面具给她戴上,柔声安慰着,结伴离去。   虽然输了比赛,但是赢得了爱情,倒也甚好,秦晚瑟心里默念着。   另有几个大小姐打扮的姑娘上了台,演奏的乐器各有不同,也各有千秋,但只能得“不错”二字,算不得出色。   终于,轮到了陈雨柔。   她先是抬眸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秦晚瑟,见她并不关心自己,便收回视线望向台下李星霖。   只见她心心念念的男人,此刻立在台下,一身黑袍衬的身形颀长,腰身紧实,剑眉星目,无论看多少次都让她万般心动。   正想抬手跟他打个招呼之类的小动作,但是却发现,他压根没有发现她正在看着他,双眉紧锁,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坐在旁边的秦晚瑟。   心中仿佛寒风过境,瞬间凉了一片。   “姑娘,要开始了,准备好了吗?”   主持的那人上前提醒道。   陈雨柔一言不发,站起身来,左右自有人上前帮她把古琴移至中央。   她起身踱步,淡粉色的衣裙随行而动。   晚风吹起她的裙裾,紧贴于身,将她纤细的身形勾勒的完整无余,引来底下人惊呼声阵阵。   秦晚瑟看着她的身影,感觉她有些不太对劲,心下微动,便朝着台下望去,刚好与几束视线对上。   楚朝晟、龙鱼、叶天雨,还有一个她完全意想不到的人……李星霖。   她眉心当即皱起,很明显的扭过了头,冲着楚朝晟跟龙鱼点了点头,视线专注到台上的陈雨柔。   李星霖心下“咯噔”一声,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在做什么,脸色如今天夜里的天色一般难看,收回视线,盯着脚下不远处的青石砖发呆。   陈雨柔坐在古琴前,十指尖尖落在琴上,指尖轻轻一勾,“铮”的一声琴响,声音清脆,当即将场中众人心神一把拉回,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女子眉眼如画,身弱拂柳,不堪一握。   琴声从她指尖倾泻而出,音调温柔,闻之令人仿佛沉浸在一片无人仙境之中。   四周花香鸟鸣,泉水叮咚,更有风迎面吹来,松涛如浪……   台下人皆沉浸在这曼妙的音乐当中,唯有秦晚瑟,听着这曲调,眉心却微微敛起。   这曲调之中,蕴着孤寂与伤感……   心思才落下,忽然那曲调越来越急,最终“蹦”的一声。   弦断!   琴弦断,曲音震颤,但却丝毫不影响先前给人们带来的震撼。   一曲终了,底下人全都静默片刻,沉浸在那温柔的曲调当中久久不曾回神。   秦晚瑟抬手,轻轻鼓起掌来。   不为别的,只是单纯觉得有几分功底。   底下才有人似是回神一般,跟着鼓起掌来。   掌声越来越大,最后如雷鸣般震撼,久久不息。   陈雨柔怔怔看了一会儿断掉的琴弦,还有自己手指被勒出的伤口。   红色的血珠顺着伤口不断往外冒着,但她却无动于衷,深吸了口气起身,脸上不见丝毫胜利或势在必得的喜悦,朝着台下某个方向望了一眼。   李星霖与她四目相对,冲她一笑。   陈雨柔微微颔首,便错开视线,转身退下台去。   走到一半,刚好跟上台的秦晚瑟撞了个正着。   “琴弦断了,已不能弹奏,你认输吧。”   她面色冷漠,少了先前的挑衅,却仍旧让人不爽。   秦晚瑟道,“不过是琴弦断了,又不是琴毁了,你不能弹奏,并不代表我不能弹,方才说了,我不喜输,我要赢。”   在她先前那个世界里,输,便意味着要失去性命。   她缓步踱上台子,主持从一旁快步走来,脸上有些尴尬道,“姑娘,这琴弦断了,你看……不然你换个乐器吧?”   “还剩几根?”   “什么?”   “琴弦还剩几根?”   主持楞了一下,犹豫道,“好像还剩三根。”   “那足够了。”   说完,绕开主持,走至台中央。   龙鱼一看她上台,兴奋的高举起双手冲她挥舞,口中高呼加油。   楚朝晟眉眼微动,站直了身子,喉头上下滑动。   谁也没发现,叶天雨这会儿竟悄悄不见了踪影。   秦晚瑟手抬起,摆出架势。   底下人低声议论了起来。   “到底会不会弹琴啊?只剩三根弦也能弹?真会找噱头。”   楚朝晟一手抬起,掐诀。   只见好端端的场中,忽然一人身上冒出绿光,被藤蔓似的东西捂着口鼻直接扔出圈外。   众人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不能乱说话,齐齐闭上了嘴。   秦晚瑟手指微动,指尖在琴弦上行云流水的拨弄一下。   声音不同于陈雨柔的温柔,语调雄浑,铮铮作响。   只刹那间,便叫场中众人眼前浮现出一副战争杀伐的场景。   战马长嘶,战鼓如雷,将士们手持刀剑沙场中浴血奋战,叫人不禁一阵热血沸腾!   她指尖蓦的一转,曲调陡转急下,仿佛战争结束,战场上遍地尸骨,幸存的人从废墟中爬了出来,拖着残破的身子寻着出生入死的战友。可惜,人寻到,已化为了一具尸骨,再无声息。   语调呜咽悲切,将悲欢离合刻画在音符之中,传达到每个人的脑海。   场中人寂静,个个低垂下头,远寄相思……   旁边一座阁楼上,二楼窗口坐着一穿着天青色袍子的男子。   指节均匀修长,执起一杯琉璃盏,满上酒水,仰头送入口中。   旋即,视线缓缓移动,落在台中央弹琴的女子身上,眸光悲戚萧索,仿佛深秋之中,空无一人的院落中,最后一片落地的枯黄叶子。   他口中低声喃喃,“你好像……真的不是她啊……” 第三百一十三章 本王不能没有你   一个人的修为突飞猛进可能是得了某种机缘,可一个人的琴技在短时间内瞬间拔高到大师的水准,那必定不可能。   练琴需要努力与时间沉淀,单纯靠外力无法拔高。   左阳旭心中很清楚这点。   他坐在楼上窗口,右手执着琉璃盏,看着那台上起身谢幕的女子,想起她先前说过的话,唇畔向上勾起一抹苦涩。   “正如你说的,原先的秦晚瑟已经死了……我现在相信了,你不是她……”   右手轻轻转着酒盏边缘,目光、神情犹如初冬缓缓凝结的冰。   “那么你……又是谁呢?”   言罢,仰头将那冰凉的酒水仰头一饮而尽,任由辛辣在喉头化开,顺着喉线一直烧到胃里,烧得五脏六腑跟着滚烫。   眼角余风复又看了眼台上那一身银色衣裙的女子,目光毫不犹豫的收回,没有往日温情,起身,桌上留下一锭银元宝,举步离了这热闹的乞巧夜。   台中,秦晚瑟一曲完毕,看着只剩三根琴弦的古琴,漫吸了口气,调整了一下心神,缓缓起身。   四下寂静无声,而后,隐约有哭声从人群中传出。   全场被期艾之气围拢,无人能安然无恙的从中走出。   楚朝晟立在台下,神情肃穆。   这一曲,却让他忆起了年少时征战沙场的时光,还有跟叶灵夕相处的那一段短短的时光。   爱别离、怨憎会,跑马灯般在脑海中飞速过了一遍。   过去、现在的画面在混乱交错着,最后定格在他亲手杀了叶灵夕的画面上。   她浑身是血的倒在自己怀中,眼底一瞬间的诧异之后,化开笑来。   “替我照顾好……天雨。”   那时,她眼角一滴晶莹顺着脸颊滑落,没有丝毫怨怼,亦没有丝毫仇恨,就那么安然的去了。   楚朝晟浑身血液飞速流转,全都集中在胸口,心脏承受不了,几乎要炸裂开来。   每一次呼吸,都让心脏在爆裂边缘走了一圈。   抬手,五指用力攥紧了胸口衣襟,呼吸开始变得粗重,脸色异常难看骇人。   他身为铁律律主,生平就误杀了这么一个人,变成了心魔,如同业障般紧紧缠绕他身,扼住了他的脖颈。   “喂,你怎么了?”   龙鱼眼角余光瞥见旁边的男人模样有些不对,当即皱起眉来关切道。   楚朝晟头上大汗淋漓,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如同被扔在岸上,几欲渴死的鱼。   李星霖也瞧见了这一幕,看着他,眼里写满了疑惑,却没有丝毫要上前帮忙的意思。   台上,秦晚瑟察觉到了他的异常,不方便喊他,以免引起周围人的注意,心念一动,蜜蜂凭空飞出。   “王爷,你怎么了?”   楚朝晟衣袖中一阵震动,而后一只蜜蜂从袖口中飞了出来,传出了秦晚瑟有些紧张的声音。   胸口压着的千斤巨石,刹那间仿佛被那一句话击的粉碎,就连扼住他要害的荆棘藤蔓夜仿佛瞬间消失。   大量新鲜的空气瞬间涌入喉头,他得以喘息。   他快速吸了几口气,苍白的脸色恢复了点血气,紧攥着胸前衣襟的手松开,重新直起腰身,望向台上的女子,眉眼舒展了开来。   “本王没事了。”   方才有事,但是听到你的声音,就什么都好了。   之前你能解我失眠之症,现在,你能解本王心疾。   “晚瑟,”他望着台上的女子,嗓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道,“本王没你不行。”   他的声音语调从蜜蜂中清晰的传了出来。   秦晚瑟两眼倏然睁大,脑海中“嗡”的一声响,炸开了烟花,空白一片。   四周人山人海,烛火长明,分明晃眼的要命,但他二人的眼中,却仿佛只剩下了彼此。   风、心跳、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慢了下来……   而秦晚瑟心头那颗名为“情愫”的种子,却在以闪电般的速度飞速生长。   转眼便经历了春夏,生长成一棵参天大树,沐浴在阳光之下。   “琴局胜出者是……”   主持人的一句话,将秦晚瑟从怔楞中回过神来。   脑海中还晕晕乎乎的,仿佛踩在云端,对什么反应都有些迟钝。   “楚王妃!”   主持一声高喝,底下人传来惊呼与口哨声。   主持让开一步,将秦晚瑟暴露在众人视野当中。   她两眼迷茫褪去,而后在主持的示意下站起身来,朝台前走去。   陈雨柔立在一旁,看着秦晚瑟一步步走到台前,双目仿佛失了焦距,也没有任何情绪,好似被抽去灵魂的木偶。   抬眸一看,李星霖的视线仍旧停留在秦晚瑟身上。   指甲一用力,将掌心掐出血来,血色沁满了指缝。   “琴局结束,接下来便是棋局!”   回头一看,琴局淘汰的只剩下秦晚瑟与陈雨柔两个人。   主持在台下看着,满脸的希冀,想让人再上来些,这样比赛才热闹。   但是底下的人似乎完全没有要上来的意思,毕竟台上的是两位王妃。   神仙打架,哪儿有凡人插手的意思?   主持一脸苦相,似是有些后悔来此处主持,人生头一回滑铁卢,怕是以后吃不了这碗饭了。   “那么,没有人继续登台挑战,咱们就要开始棋局了……”   底下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没有人回应附和他,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快点开始吧,都等着看呢。”   主持干咳了一声,命人摆开棋台,而后往台下放了个展示棋谱。   待会儿陈雨柔跟秦晚瑟下棋的所有步骤,都会在这个棋台上,由专人还原现场,让众人看的更清楚。   秦晚瑟踱步上前落座,陈雨柔立在一旁,定定看了她一会儿,也举步上前落座。   “抛骰子决定黑子先行。”   “不必了,让她先行吧。”秦晚瑟淡淡开口。   陈雨柔轻笑一声,“无需你让,还是你先行吧。”   她眉眼一如往常,没有胜负欲,也没有其他,反而叫人觉得有些苍凉与讥讽。   秦晚瑟接过主持递来的骰子,随手抛在棋盘上。   “若无斗志,此局便就此结束吧。”   “不,为何就如此结束?既然上了这台,哪儿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她倒要看看,李星霖会注意秦晚瑟到什么时候。   秦晚瑟睨了她一眼,口中淡声道,“你与你家王爷的事,还是回府去,关上门自己解决吧,莫要牵扯到我。”   “为什么不牵扯到你?你不是当事人吗?” 第三百一十四章 乌鸦就是乌鸦   秦晚瑟一手伸入棋盒,捏着旗子的手一顿,抬眸朝她看来。   “还真是没逮到狐狸,还惹得一身骚,你控不住睿王的心,反倒赖上旁人了?”   “你……”陈雨柔面上一红,气的说不出话来。   “还下不下?我可没时间跟你在这儿耗。”   这么长时间不见动静,龙鱼还安安静静的站在下面,她不觉得钱家人会放弃这次计划。   拖得时间越久,她心里越是不安,偏偏陈雨柔还纠缠不清。   “下!当然要下!”   陈雨柔深吸了口气,方才溃散的斗志,眼下又燃烧了起来。   “那就速战速决,我赶时间。”   陈雨柔拾起骰子,在棋盘上一滚。   “六点,”她唇角勾起笑意,“我黑手执先。”   “落子吧。”   秦晚瑟面上并没有丁点波动。   陈雨柔对自己的棋技也十分有信心,毕竟那会儿在望春楼上,约她的都是达官贵人。   那些人的棋技自是不用说,经常跟他们对弈的陈雨柔,还需心思缜密,每回要输,还要输的不那么明显,惹得人家不快,棋技更是更胜一筹。   她不信秦晚瑟琴技磨炼的好,棋技也好?   下棋可是需要有人对练的。   一子落下,她信心满满。   秦晚瑟紧接着跟上一子,脸上仍旧无喜无怒。   两人你来我往,才过三手,陈雨柔两条柳叶细眉便微微蹙起,手上动作慢了不少。   又一次落子,秦晚瑟紧跟着落下,好像完全不用思考,早已预料到她会落子到何处,计算出了下一步骤。   陈雨柔错愕的看着她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视线落在棋盘上。   虽然动作快,但是她每一步都带着杀机,将她围困在一处,半分挣扎不得。   稍露头角,就被利刃削落。   “该你落子了。”秦晚瑟提醒道。   “琴也就罢了,棋技你是从何学来?”   秦晚瑟手中把玩着白子,“无可奉告,你是继续下?还是认输?”   “之前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与星霖退婚之后,突然什么都会了,修武、炼丹、铸剑,出口成章!现在琴棋你也样样精通?”   她双眉紧拧,俏丽的脸蛋有几分狰狞,质问道,“你一直在藏拙是吗?究竟是为什么?想看我跟星霖的笑话?想让星霖后悔,然后给他看到优秀的你,给他重重一击?!”   听着她口中蹦出一连串的话语,秦晚瑟有些烦闷的揉了揉耳朵,漫不经心道。   “你这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不去说书真的是可惜了,再次重申一遍,过去喜欢李星霖,只是误以为他是我之前要找的一个人罢了,眼下我知道他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李星霖如何、你如何,统统都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静慧曾说过,原身喜欢他,是因为他长得有几分像小光,所以她当初才救了他,精心照顾着。   如今原身魂魄还在,却只字不提李星霖,想来也是知道了他并非小光。   “我不相信,亲爹去世,本该守孝一年,你却穿着丧服也要嫁给他,你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放弃他?!”   “那都是被娘逼得,我这么说,你懂了吗?”秦晚瑟眼中光芒沉了下来,“要是听得懂人话的话,日后不要再因为李星霖的事牵扯到我,我可不容你。”   声音一肃,她扫了眼身前棋局,“该你下了。”   陈雨柔贝齿紧咬着下唇,一手落入棋盒,拈起一颗黑色棋子。   素手悬在空中,两眼盯着棋盘寻找落子点。   棋盘分明还空着大片,但她却感觉无处可下。   无论她下到何处,都会被秦晚瑟轻松斩杀。   这才第七手,连十手都不到……   她竟然会遭如此惨败?   侧目一看,台下李星霖的视线终于汇聚到了她身上,可看见的却是她如此窘态!   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虽然是望春楼头牌,但与一个废物嫡女比起来,她自认为是胜出一筹的。   而且那时,她轻轻松松让一个王爷为她神魂颠倒,甚至为了她可以轻松伤害其他女子。   可现在……   她手重重落在棋盘上。   “砰”的一声,棋局尽毁。   主持倒吸了口气,慌忙走上前来,“这、这可怎么办?”   陈雨柔忙镇定心神,眉眼多了几分歉意。   “抱歉,我刚刚不小心打翻的,能否……重来一局?”   “这……”主持看向秦晚瑟。   秦晚瑟手中还拈着一子,看着散落满地的棋子,抬眸目光冷冷的看着对面的陈雨柔。   她那点小把戏,终究是不够看的。   手中棋子随手一抛,站起身来。   “乌鸦就是乌鸦,终究是成不了凤凰的……”   转过身去,淡然往台下走。   陈雨柔浑身一震,瞳孔睁的浑圆。   秦晚瑟的一句话,无疑是狠狠踩到了她的痛处,将她最丑陋的一面毫不留情的掀开,晾在世人面前,叫世人耻笑。   她两手紧攥衣裙,牙关紧咬,唇齿中立马生出铁锈味,双眼猩红,泪光自眼眶中一涌而出,咬着牙硬生生忍着。   旁边主持追了上来,秦晚瑟淡淡道,“魁首就让给她吧。”   只是“让”给她而已,若是继续比下去,夺魁的依旧是她。   这句话,清清楚楚的落入陈雨柔耳中。   她蓦的抬起头,看着那女子离去的背影,眼眶中,泪水随着抬头的动作甩落,一瞬不瞬的盯着前面女子潇洒的背影。   眼中不可置信的光,逐渐转变成错愕、愤恨、怒火汹涌!   “这算什么……”   她脸颊泪水无声掉落,“你这是看不起我吗?我可怜到需要你‘让’的地步了吗?”   秦晚瑟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这到底算什么!你凭什么放弃?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拼上所有才得到的!我无需你让!那本来就是属于我的!是属于我的!”   她嘶声力竭的怒吼着,嗓子仿佛被拉扯到极致,吼出来的话都带着沙哑。   秦晚瑟头也未回,一步步走到了台下。   头顶天色愈见阴沉,忽而落下一两滴冰冷的雨水,打在陈雨柔面上。   她仰天大笑着,似是疯魔了一般。 第三百一十五章 前有狼后有虎   看着台上那几欲疯魔的女人,底下一帮看客皆是议论纷纷。   “怎么了?疯了吗这是?”   “你没听到刚刚台上楚王妃说的什么,把魁首让给她……”   “楚王妃棋技确实高超,方才展示台上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什么废物嫡女,怕都是假的,人家一直在藏拙罢了……输给这样的女子,也不算丢人,她喊什么喊?未免也太难看了。”   “就是啊,刚刚那古琴不就是被她故意拽断的?还有,刚刚那棋盘,不也是被她打翻的?说不是故意,那谁知道呢……”   “哎,你们刚刚听到她喊的那几句了吗?我觉得其中可是另有千秋啊……”   “什么意思?”   “先前不都传言是睿王退了德阳郡主的婚吗?我倒是听说,是德阳郡主看睿王跟一个花魁纠缠不清,特意退了他的婚。”   “哦~所以刚刚那陈雨柔才喊着说无需你让,都是她应得的啊?”   “是啊,当初德阳郡主穿着丧服嫁到睿王府,也不过是履行爹长辈定下的娃娃亲罢了,德风败坏?我倒不见得。”   “好像……是这么回事。”   “不过这望春楼的头牌也真是的,真觉得嫁到睿王府,是凭她的本事了?终究不过是个花魁罢了,男人的兴趣一过,花魁也终变成昨日黄花咯……”   耳旁那些人的话源源不断的传入耳中,李星霖负手立在原地,却没有要阻拦的意思。   眼看着雨势越来越大,陈雨柔站在台上,失魂落魄。   浑身衣裙被从天而降豆大的雨点打湿,他双眉紧拧,眼底盛着怒气。   蓦然飞身上台,扣住她的手腕,沉声道,“你到底怎么了?到底在做什么?”   陈雨柔似是破碎了玻璃,面上表情也是支离破碎的。   好不容易看他上台来找自己,还以为会得一场安慰,没想到换来的却是一阵质问。   她蓦的甩开李星霖的手,“我怎么了?我在做什么?你就在台下站着,从始至终看着,别的人都知道怎么回事,你不知道吗?”   李星霖蹙眉,“你身子不好不能淋雨,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   说着,拉着她就要走,但是陈雨柔偏不给她这个机会。   看着往日温柔体贴的女子,如今扯着嗓门在大庭广众之下撒泼怒吼,李星霖眼底满是不理解。   “现在不是你无理取闹的时候!”   “我无理取闹?”陈雨柔反手指着自己,惨笑一声,“现在变成我无理取闹了吗?先前你明明不是这样的……”   “够了!”   雨越下越大,李星霖还记挂着她的身子,反手点了她穴道,将人一把抱起,朝睿王府方向行进。   秦晚瑟与楚朝晟等人汇合,看着雨势突然变大,皆叹息一声。   “看来老天不随人愿,龙鱼,今日就到此为止了。”   “啊?”龙鱼垮了一张脸。   “天雨!”楚朝晟心下咯噔一声,“你们谁可看见天雨了!”   秦晚瑟这才惊觉,叶天雨那丫头不见了踪影。   “夜雨!夜雨!”   楚朝晟连声呼唤,但奇怪的是,夜雨也不见了。   “怎么回事?”   楚朝晟面色大变。   究竟是什么人能从他身边悄无声息的带走叶天雨?竟然连夜雨也一并消失?   “王爷冷静一下,咱们先四处找找,可能她贪玩,夜雨陪着她去了也说不定。”   可雨势如此之大,四下挂着的灯笼烛火被接二连三的浇灭,若是出去玩,眼下应该已经回来了。   楚朝晟还是压制不住心底的担忧,“本王先去找她,你二人立刻回府。”   虽然脑海中乱嗡嗡作响,但还是保留了一丝丝清明。   夜雨不在,她两个女子留在这里必然不安全,蛇将又被他派出去任务,不在身边。   其余十一将也暂且休养不在手边,只能让她二人先行回府了。   秦晚瑟想说什么,但看楚朝晟如此担忧着急,还是把剩下的话给咽了回去。   “王爷尽管去,这儿交给我。”   楚朝晟深看了她一眼,伸手紧紧握了一下她的手。   “万事小心,有事立刻联系本王。”   “好。”   楚朝晟身形一跃,几个跳跃便不见了踪影。   大雨连天,秦晚瑟与龙鱼出门都没有带伞,二人抬手挡在眼前,掉头便朝着王府的方向行进。   “楚王妃,这奖品,你不拿了?”   身后,蓦然传来方才那主持的声音。   秦晚瑟身形蓦然一僵,警醒的回过头来,将龙鱼不着痕迹的护在身后。   只见方才那擂台上的人,身上全都如同油彩般被雨水洗去痕迹,变幻成了另一幅脸孔。   所有人一身黑色夜行衣,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眼在外面。   秦晚瑟看着那些一个个露在外面的眼,冷笑一声。   “没必要戴着面巾,我知道你们是钱府的人。”   领头站在最前的那人面露诧异之色,但却没有承认自己的身份。   手指点了她身后的龙鱼,“把那丫头给我们,今日我们倒是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做梦!”   秦晚瑟说着,右手陡然一震,冰魄剑手中握。   寒气逼人,剑气凛然!   黑衣人被她手中剑释放出来的寒气吓到,眼里多了几分忌惮之色。   “龙鱼,你先回府,我随后就到。”   这些人的目标是龙鱼,所以只要她拖住,龙鱼安全离开,她也不会有大碍。   龙鱼面色一凝,不再跟往日一样大大咧咧,摆出进攻架势与秦晚瑟背靠背。   “要走一起走。”   “别犯傻,你先走,我马上就寻机会脱身,你现在不走,我们俩都要死在这里,你要害死我吗!”   不把话说死,这丫头是不会走的。   秦晚瑟方才已经探测过了。   眼前这群人,修为皆在黄阶,她虽然有强大的武器助阵,但是只能攻破他们的武气,对他们的术法效果甚微,若被抓住,也是麻烦。   再要分心照顾龙鱼,更是吃力。   “这……”   “快走!”   龙鱼左思右想,最终一咬牙,施展身法,掉头朝王府方向奔逃。   谁知才跑了没多远,就被另一群穿着黑袍的人给当街拦了下来。   “秦兄!”她高呼一声。   秦晚瑟蓦的回头看去。   前有狼,后有虎。   被前后夹击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上了她的鸟当   来人身上套着黑色的袍子,宽大的兜帽将面容遮掩。   天色漆黑,大雨瓢泼,根本看不清那些人的容貌,仿佛那兜帽下的一片漆黑的空洞。   头顶一道银光闪过,众人双眼一眯,看到了那些人袍子上的纹路。   黑色的羚羊角,还有点点金线掺杂其中。   两拨黑衣人迎面相遇,皆是一愣。   面罩下,钱崇双眼骤然一紧,心下泛起了嘀咕。   “光明殿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前来逮这只小龙的?”   这龙女是老祖宗点名要的东西,若是这回失手,回去必定要受重罚,即便是光明殿的人,也决不能让。   身上黄色光芒倏地亮起,右手虚空一握,一把水刃在手。   “对面的,这女人,是我们先看上的,若是识相,还是速速退下为妙!”   光明殿的人不受皇权约束,自然也不在皇权管辖范围之中。   他们的人奉行自己的法则,于皇权无害,某种意义上还维护皇权稳定,皇权也因此对其不闻不问。   在天武这片大地上,他们算是没有天敌的存在,一贯横行霸道惯了,哪儿曾听人跟他们放过狠话?   眼前这钱崇,怕是头一人。   “你们先看上的又如何?我光明殿要了。”   说着,手中祭出黑色的铁索,挥舞的呼呼作响,俨然变成了一道黑色的旋风,看着诡异又不详。   双方皆亮出武气,战力相差无几,人数相差无几,势均力敌。   秦晚瑟与龙鱼背靠背被夹在中央,警惕着前后两拨人,气息微屏,精神高度集中。   “这可难办了,人只有一个,你们都想要,难不成把人劈成两半?”   秦晚瑟眼底淌过一丝慧黠的光芒,眼角余光在两边来回扫过,忽而,唇角勾起个好看的弧度。   “我现在有个很好的提议,不知你们谁愿意听听?”   钱崇露在面巾外的双眼神色十分难看,哼了一声道,“狼与虎斗,什么时候轮到你这小羔羊插嘴了?”   “此言差矣,羔羊虽力弱,但我可以选择自己死在谁手上,不是吗?”秦晚瑟继续道,“你们双方势均力敌,我若主动落入其中一人手中,那么那一方,只需留下些许战力将对方缠住,人不就到手了?”   光明殿的人身形微动,朝前迈出一步,“跟我光明殿回去,我可以保你毫无痛苦的死去。”   眼看着光明殿的人动摇,钱崇低咒了一声“狡猾的东西”,寒声道,“对面的,这丫头诡计多端,莫要上这丫头的当了!”   光明殿的人压根不理他。   秦晚瑟笑容更甚,“光明殿开价了,不知你们……给什么价?”   “我给你奶奶个头!今日人必须要在我手里!”钱崇一声怒喝,“给我上!”   秦晚瑟一手拽住龙鱼,身形一展,往后撤去。   大雨如注,泼洒在双方黑衣人身上,顷刻间衣袍如方才水洗过一般紧贴于身。   橙黄光芒交错对轰,在黑夜中炸开一簇又一簇的烟花,混杂着飞溅的血珠,勾魂摄魄的美。   秦晚瑟见状,心念一动,脚踩着飞行器朝着王府方向急速猛飞。   远方高处,隐着两个黑衣人,旁边还立着个穿着鹅黄长裙的女子。   “你们钱家的蠢货,要把人放跑了!”其中一个黑衣人沉声不悦道。   “谁让你的人也是今天动手,不提前打个招呼?”   闪电掠过,那兜帽下,露出一个妙龄女子的容颜——钱霜儿。   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声音运了几分武气,传至钱崇等人打斗处。   “别打了,都是自家人,秦晚瑟跟那女人跑了。”   钱崇等人这才定睛一看,果然不见了秦晚瑟的身影,面色倏然一黑。   “还是上了她的鸟当了!”   那声音再次不紧不慢的传了过来,语气中,依稀带着几分镇定与笑意。   “崇叔莫急,待会儿,自然会有人把鱼儿给你赶回来……”   说完,一群人止了斗争,立在原地戒备等着。   远处立在飞檐上的两个黑衣人暗松了口气,同时看向那穿着鹅黄衣裙的女子。   “你能配合我们,真是意外之喜,楚朝晟一走,要除掉她们两个,可是易如反掌……”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偷偷离开楚朝晟身边的叶天雨。   没有危险陌生的气息靠近,楚朝晟完全没有想到叶天雨会自己主动离开,因此掉以轻心了。   夜雨虽然在她身后跟着,但拐入一个拐角之后,便用替身直接换走了她。   只怕他现在还一直跟着那个替身,等他回过神来,早已不见了叶天雨的身影。   叶天雨闻言轻哼一声,“只要楚哥哥初心不变,我做什么都行。”   她双手攥起,两眼隔着雨幕望着秦晚瑟二人的方向,眉心深锁。   “那个女人……太碍眼了,把楚哥哥变得都不像楚哥哥了。”   “说的不错,”那黑衣人开口了,“该让一切恢复如初了……”   叶天雨咬了咬唇,又问,“楚哥哥朝着那个方向去了,你们的人,不会把楚哥哥如何吧?”   钱霜儿眼底一道令人脊背发凉的暗芒忽闪而过。   “你那楚哥哥天下无敌,我们就算想怎么样,又能拿他怎么样呢?”   叶天雨心下一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便放下心来。   雨幕连天,仿佛永无止境一般。   秦晚瑟脚下踩着的飞行器尾部喷出幽蓝色有些发白的火焰,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道流光,朝着王府方向行进。   以往不过转瞬间就到的路程,此刻却好似隔着一道银河,无论她怎么努力朝前飞去,都无法到达一般。   到了这会儿,秦晚瑟就算再怎么笨拙,也该察觉到了不对劲。   脚下飞行器蓦的一止,悬停在空中。   浑身魂力张开到最大限度,将四周包裹,查探着周围的丁点变化。   雨珠很大很密集,落在地面上发出噗噗之音,干扰着她的探查。   忽而,她浑身肌肉蓦的一紧,感应到一股强大的寒气平地而起,朝着她的方向径直袭来!   强大的绿色弯月斩击,与上次去白府时候看到的一模一样。   地面上,一人仗剑而立。   满头乌发,鬓边各一缕花白头发。   白家练剑奇才——白霄! 第三百一十七章 送龙鱼回近魔山   那道剑气霸道骇然,空中雨幕仿佛也被瞬间劈成两截,短时间内竟然没有落雨。   秦晚瑟面色大变,慌忙祭出冰魄剑,身上亮起橙色武气,运足了浑身气力,挥剑与那道蛮横的剑气狠狠撞上!   强大的威压,仿佛一座山凭空搬来,朝她面门砸下。   掀起的风吹得她衣裙猎猎作响,发丝乱舞,脚下飞行器都不受控制,抵抗片刻之后瞬间失灵。   秦晚瑟手中紧握冰魄,扛着风压,虎口几乎要裂。   咬牙狠狠往下一斩,剑刃瞬间破碎!   地面上,白霄看着这一幕,眼底掠过一抹深沉。   身子不受控制下落之前,龙鱼眼疾手快的揽住她腰身,飞身往后退去,两眼瞳孔微震,震惊……不,有些恐惧的看着地面上站着的男子。   只是单纯的挥了一剑,就有如此强大的威能……   若用起全力来,又该有多恐怖?   长这么大,除却娘亲跟大哥……她还从没见过给她带来如此压迫感的人……   楚朝晟实力虽然恐怖,但是秦晚瑟的夫君,下意识的感觉他不会伤害自己,自然也没有压迫感。   但是眼前这个人她完全不认识,那道剑气,是实实在在的杀气……   脖颈,仿佛悬了一把剑,寒气冰凉,几乎要顺着骨缝侵入四肢百骸,将她的血液肺腑跟着一并凝结。   “龙鱼,计划有变,我今夜便送你回近魔山!”   秦晚瑟两眼凝重的看着地面的人。   今夜,那些人为了抓龙鱼,根本是有备而来,连白霄都出动了,她根本不是对手。   楚朝晟去寻叶天雨,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只能靠自己。   必须要将龙鱼安全的送回去。   “可是近魔山距离此处甚远,万一……”   “放心,我有办法。”   她今天带龙鱼出来,也是做了一番充足的准备的。   口中塞了一把养魂丹,心念一动,又召唤出飞行器踩在脚下。   “你只管往西飞去,后路交由我来断。”   “不……”龙鱼拼命的摇着头。   光是底下那个用剑的一人,秦晚瑟都对付的吃力,更不用说还有另外两拨黑衣人。   秦晚瑟若留下来断后,很可能会死。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是楚王妃,他们还要顾忌我的身份,不会对我下死手的。”   秦晚瑟脸上露出一抹自信笑意,冲她看去,“至于底下那个玩剑的,我的这把剑,刚好是他的克星,你只管放心的去吧。”   她语气自信笃定,龙鱼心思又单纯,竟然真的信了她这番说法。   “真的?你别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秦晚瑟手中握着冰魄抖出一个剑花,望着从一旁赶来的两拨黑衣人,眉心一沉,“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将一瓶续灵丹塞到龙鱼怀中,“若觉武气不足,就将这东西吃下。”   看着越来越近的黑衣人,龙鱼咬牙一把接过,身上爆发出刺眼的金色光芒,深吸了口气,腹鼓如球,朝着那些黑衣人便是一口神火喷出。   火焰在空气中汹涌燃烧,发出滋滋噼啪之音,形成一道火墙,将黑衣人隔绝在外。   有些雨滴落下,还未来得及掉落在地面,就被烧成了蒸汽,被风一吹就散。   她身形瞬间闪现到火墙之外,将那群黑衣人抛在远远之外。   “抓住她!”   钱崇一声大喝,身后有人分出,朝着龙鱼追去。   秦晚瑟脚下飞行器驱动,“咻”的一声,一道激光如闪电般飞射而来,划破了走在最前方那人的肩头。   衣料被瞬间烧灼,皮肉也被烧得发黑,散发出阵阵肉香。   “不好意思,今天这条路,你们一个都别想过去。”   秦晚瑟目光扫过众人,发现钱府的人急着追龙鱼,可光明殿的人却没有丝毫动静,自始至终盯着的都是她本人。   沉吟片刻之后,她心下一声冷笑。   看来目标不是龙鱼,而是她啊……   那么叶天雨突然悄无声息的离开,也就说的通了。   利用叶天雨调走楚朝晟,然后对她进行围剿……   这人究竟是有多厌恶她?   那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仿佛侵入体内,一直深入骨髓,连她的心都跟着冷了冷。   手中冰魄好似感应到了主人的心情,嗡鸣一声,寒气凝成实质的雾气,在黑夜中如毒蛇吐信般悄悄四散。   就是因为如此,她最讨厌皇家恩怨纷争……   眼角余风扫见一人要往龙鱼方向冲去,秦晚瑟双目倏地一凌,一道剑气劈斩过去,将那人前路拦下。   几乎是瞬间,钱崇脚下在虚空一踏,手中一道水刃紧握,朝着秦晚瑟欺身而上。   “就凭你个区区橙阶,也想阻拦住我们这些人?简直口出狂言!”   秦晚瑟早有所觉,身形蓦的朝后飞撤,心念一动,身后升起无人机几十架,红色射线亮起,瞄准了钱崇身上每个部位。   秦晚瑟唇上下一碰,冰冷如杀神。   “开火。”   红色的光线如同流星般朝着同一方向瞬间流闪而去。   钱崇面色大变,要闪躲已是来不及,下意识的双手掐诀,浑身被水系术法包裹在内。   红色光线穿透水层,仿佛烧红的木炭落入水中,发出“嗤”的一声,威力骤减,速度也减慢不少,被钱崇轻易躲避了去。   秦晚瑟眉心敛起,口中“啧”了一声。   这些武器虽然强悍,但是对会使用各系术法的人而言,只能当做暗器使用,威力不大。   面对这么多人,而且地面上还有个超级强者,她只能拖延时间为上。   眼角余光瞥了眼地面,却不见了那白霄的踪影。   这怎么可能?   他来此处,难道只是为了挥一剑拦下她去路?   不管如何,他这个最大的威胁不在了,于她而言是最好的。   眼下只需要拖延住这些人……   才分神片刻,几道水柱化刃从四面八方朝她疯狂射来。   秦晚瑟连忙左右闪避,手中冰魄挥出一道剑气,将水刃击破。   “喂,光明殿的!这女人的弱点你们也看到了,赶紧收网,我们的猎物要跑远了,不跟你们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谁需要你来指挥?”   领头的人话音将落,众人身上当即亮起橙黄不一的光芒,倏地一闪身,将秦晚瑟牢牢包围在内。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一人独战群狼   漆黑的铁锁从光明殿那些人袖子中伸出,一手握着铁锁蓦的一抖,铁锁竟然变得笔直刚硬,好似一把剑。   “乖乖束手就擒,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黑色的兜帽下,传出来一道沙哑的声音。   秦晚瑟哼了一声,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寻找着这包围圈的突破口,还要注意着钱府众人的动向。   秦晚瑟冷笑一声,“光明殿的人只管妖魔,什么时候还管起人类的事了?看来背后有人指挥啊?尽用些下三滥的手段,还亏得用‘光明’二字。”   虽然看不见那些人的脸,但是秦晚瑟能明显的感觉到周身的空气流动暴躁了不少。   头顶豆大的雨水不断的下落,敲击在众人衣服上发出“噗噗”声响。   气氛凝滞,仿佛密闭的大网从天而降,将秦晚瑟紧紧笼罩在内,阻断了所有空气流通,唯有寒气不断的从缝隙中往里渗去。   “就让你挣扎一番,”领头那人缓缓举起右手,头顶一道银光闪过,将他手中被雨水打湿的铁锁映照的分明,恍如镀上一层冰冷银霜,更添几分诡异,“不擅长近战的你,面对我们这么多人,又能做什么呢?呵!”   秦晚瑟手中冰魄紧握,感应到身后有劲风蓦的袭来,双眼蓦的一凛。   “谁说远战强的人……近战就一定差?”   红唇勾起,身上武气源源不断的灌注在右手冰魄剑内。   剑气纵横,寒意凛冽!   空中降落的雨滴在经过她身边时蓦然被冻结成冰珠,急速坠落在地。   她身上突然猛增的气势让周围人心下生出一股不祥之感。   领头那人兜帽下瞳孔紧缩,面目深沉。   眼前女子分明只是个橙阶的实力,为什么却能给他们黄阶的人带来压迫感?   正思索着,蓦然看到下坠的雨滴凝结成冰珠,面色倏然一变!   “不好!天一,退下!”   “来不及了!”   秦晚瑟眼底一道精芒闪过,脚下飞行器兀的调转方向,正朝那迎面而来之人。   她容色清冷,发丝乌黑,被雨水打湿紧贴脸颊两侧。   似是温度过低,唇有些微微发白,如同她身上月牙白的长裙。   唇张启,吐出两个字。   “斩月……”   手中冰魄在同一时间挥出,一道几乎凝成实质的斩击剑气,呈弯月形态,朝着那人迎面劈下!   剑气远不及白霄那般有压迫力,但是也足够让那些人骇然色变!   那人当即愣在原地,一瞬间之后反应过来连忙横出手中铁锁格挡,被那剑气一剑劈断铁锁。   紧接着胸前一痛,一道伤痕从肩头到小腹蓦的裂开,血色喷溅!   “天一!”   一人受伤,包围圈立马出了缺口,秦晚瑟一击即中,头也不回的朝包围外冲去。   钱府的人正不要命的往龙鱼方向紧追不舍。   秦晚瑟右手紧握剑柄,再次酝酿一击,朝着钱家人身后劈去。   强猛的剑气穿透雨幕,弯月形态虽然还不完整,但那犀利、令人如芒在背的剑气却叫人忽视不得。   钱崇冲在最前,眼看着拉近了跟龙鱼的距离,忽然感应到身后强大的武气波动,回头一看,那弯月斩击眨眼而至。   双眉登时一蹙,示意两人停下来拦截,自己奋起直追。   秦晚瑟心念一动,身后升起无人机几十架,如同暗夜中升起的飞鸟。   当机立断道,“拦住他们!”   无人机内红光闪烁,瞄准了最前方的钱崇,蓦的同时开火。   几十道红色射线穿透雨幕,几乎是一息之间就到了钱崇面前。   钱崇还未来得及掐诀,忽然感应到劲风逼近,身形在瞬间做出反应。   但是与他同行,修为稍弱的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或被射穿了肩胛,或被正中心脏,死的死,残的残,身形不受控制的从空中坠落。   无人机还在不停射击,秦晚瑟身形升空,抢先一步再次拦下钱崇等人去路。   一手翻转,取出半只眼镜戴在左眼,而后取出一只喷雾模样的罐子,悬在虚空,冷眼看着钱崇等人。   “我说过了要送龙鱼回家,你们这些人千般万般阻挠,让我很是为难啊……”   虽然体内有诅咒,但是她也不愿意滥杀无辜。   但是这些人偏要跟她作对,不见血是不行了。   她也非是什么善人,人若犯我,必百倍讨回!   钱崇怒目啐了一声,“光明殿的那群废物,连个女人都拿不下,尽坏我好事!”   “你们的事,与我光明殿何干?我们若是废物,那你们就是一群酒囊饭袋!”   说话间,光明殿的人又追了上来。   双方互相看不顺眼,却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起冲突,让到嘴的鸭子再飞了去。   钱崇气的深吸了口气,强行压下心底怒气。   楚朝晟被调虎离山,不知道能撑多久,必须赶在楚朝晟那个疯子回来之前拿下这个女人,否则筹划这么久功亏一篑!   “做个交易如何?我帮你们解决这个女人,你们帮我追回那个女人?咱们双赢……”   “哼,破例帮你一回。”   这些人,还是那么臭屁,那么高高在上。   钱崇心下哼了一声,面上却是再没有表现出来。   “武气对那个女人没用,记得用术法。”   听到这句话,秦晚瑟眉心略微蹙了蹙。   察觉到这个微小变化的钱崇一声冷笑,“我会让你后悔一而再、再而三拦截我路的……”   一手掐诀,漫天大雨仿佛忽然停滞了一下,而后凝结在一起,形成个巨大的蛟龙,在空中扭曲变幻着姿态。   “一并做掉你,似乎也划得来……”   秦晚瑟没有说话,手中摇晃了下那喷雾,旋即朝身上喷洒。   钱崇看着她手中奇怪的东西,还有她奇怪的动作,眼底透出疑惑。   见她用完那东西随手扔了,身上原本穿着的白裙,忽然在一片幻影之中,变成了个奇怪服装。   只见秦晚瑟身上的白裙褪去,变成了一身轻装。   服装贴身,通体为蓝,双臂与双腿处有白色条纹,勾勒出完美的身形线条。   腰间一条腰带,有着颜色各异的按钮。   她悬在空中,脚踩着飞行器,满头乌发用一根筷子随意挽起,英姿飒爽。   “镇龙,魂力最大限度。”   她要开始认真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她一人便是城墙堡垒   魂力如同无形的光罩,以秦晚瑟为中心,朝外延伸开来。   五感在瞬间生出质的飞跃,完全没有视觉盲点。   所有一切,尽在感知之下。   秦晚瑟右手一抖,冰魄剑重新握在掌心,斜指大地。   眸光冷漠,仿佛造物主般凝视俯瞰着对面众人。   面对这么多人,还有不少是进入黄阶的高手,她脸上竟然没有生出丁点恐惧之色。   钱崇等人皆是眉心紧拧,脸上没有丝毫碾压蝼蚁的快感,反而有种被蝼蚁看扁了的感觉。   脑海中这个念头闪过,几人登时血色涌上头顶,羞愤感在心头肆虐,不断的反复碾压他们的尊严。   “光明殿久未现世,怕是早已让现在的年轻人忘了当初我光明殿的威风,眼下就连一个区区橙阶的女子,也敢挑衅我殿权威了……”   光明殿领头那人名为莫无为,说着,在空中朝前踏出一步,跟钱崇并肩而立。   抬手在钱崇肩头推了一把。   “我光明殿对付一个区区橙阶,还用不着旁的人插手帮忙。”   “待会儿若是拿她不下,可莫要再来求我等帮忙。”   钱崇冷嘲热讽了一句,还是收回了进攻架势,给身后手下递了个眼神。   莫无为不屑的瞥了钱崇一眼,身上黄色武气亮起,手中铁锁为剑,脚下蓦的一踏。   空气仿佛被这一脚踩裂,尘埃随风而散,整个人身形在空中化为一道残影,如同离弦之箭,朝着秦晚瑟迎面直去!   钱崇等人见状顺势运起浑身武气,突破秦晚瑟放手,朝着前方疾冲而去,脸上更是露出了阴谋得逞的笑容。   下一秒,一道疾风从侧面飞射而来,几乎是同一时间,一道强猛的剑气势如破竹,呼啸而来。   “斩月!”   钱崇面色瞬间大变,一手掐诀,空中万千雨滴凝化成蛟龙,与那剑气迎面撞去。   轰隆——   剑气与水龙相撞瞬间,发出巨大响动,一同溃散。   雨势瞬间大了一倍,泼到众人身上。   看着挡在自己前方去路的秦晚瑟,钱崇额角青筋狂跳,侧眸一看,莫无为那个老家伙刚刚竟然扑了个空,一道铁索剑插了个寂寞。   “老废物!不是说区区橙阶,无需旁人插手帮忙吗?!不是年轻人忘了光明殿之威,今日要重振雄风吗?瞎了你的狗眼,人在这儿呢!”   黑色兜帽下,莫无为一张老脸被钱崇骂的涨得通红发紫。   “放你娘的屁!这女娃诡异的紧,怕是远不止橙阶实力,你刚才故意忽悠老夫!让老夫出丑!”   两个人在空中骂的脸红脖子粗,秦晚瑟不吭声,就这么看着。   他们两个斗的越厉害,对她越有利。   她只需要撑着,等龙鱼安全离去,等楚朝晟回来。   垂眸看了一眼身上战斗服。   一共三件,每件可以在雨天支撑十五分钟,让身体各项技能在短时间内得到迅速提升。   四十五分钟……   秦晚瑟看着对面的人,心下敲着边鼓,握着冰魄剑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战斗服可以撑四十五分钟,但是她的魂力可未必……   只能趁现在这些人还不了解她的战斗方式暂时取得上风,能解决一个便是一个。   侧眸扫了一眼,龙鱼的身影快要化为光点,只需再努力一下,她就可以安全到达近魔山了。   看钱家人跟光明殿的人还在争吵不断,她朱唇轻启,“扫射。”   身后无人机转换方向,整齐划一,朝着前方众人猛轰开火。   素手紧握冰魄剑,脚下飞行器动,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瞄准了修为较低的人,急速猛进。   天空中,战火交加。   她孤身一人,恍若一座城池堡垒,坚而不摧!   钱崇似乎早已预料到秦晚瑟会对修为低的人下手,本来与莫无为在争吵,察觉风动,身形一转,挡在手下面前,双手虚空一握,一把水刃在手,横档在前。   秦晚瑟身形不偏不倚,直面迎上,却在下一刹那停住身形,两眼精锐光芒一闪而逝。   “不好意思,我的目标……不是他。”   一手暗扣几枚金针,朝着其余几个橙阶的人身上蓦的激射而去。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秦晚瑟进攻的那个点上,自然就忽略了自身。   秦晚瑟金针射出,准确无误的射中了橙阶人的穴道。   只见他们身上橙色光芒如同被吹灭的烛火,瞬间熄灭。   “怎么回事?!”   “我的武气怎么忽然之间没有了……啊!”   不等众人缓过神来,身形不受控制的从高空往地面坠去。   钱崇忙伸手掐诀,凝化出无数水球,将落地众人托起。   秦晚瑟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时间,手中冰魄剑抡出个圆 朝着他肩头斜劈而下。   身后红色激光如箭雨,穿透雨幕,大范围的限制了钱崇的行动。   避无可避,只得放弃营救手下。   四方水流涌动,流转全身,形成了一道水色铠甲,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内。   身法诡异移动,几乎是转瞬间绕到秦晚瑟身后,手中水刃高高举起,朝着她后背劈砍下来。   秦晚瑟早有所觉,闪身躲避开来,看着红色激光穿透钱崇身子,而后被他身上的水流铠甲卸去力道、吞噬。   “其余人去追,这个女人,交给我了。”   他两眼阴沉下来,似是被可笑的戏法激怒的狮子,身上铠甲水流速度更快,甚至比铁甲的防护力还要强悍。   莫无为见状,也学着他的模样,一手掐诀。   地面忽然动了起来,仿佛有猛兽要破土而出。   大块大块的土地蓦的腾空飞上天空,在莫无为身上铸成土甲。   无人机火力全开,还在不停扫射,但是射出来的激光对二人几乎造不成创伤。   有黄阶的人瞧见,也纷纷有模有样的学了起来,将自己武装,旋即朝着龙鱼追去。   秦晚瑟脸色一变,靠着魂力抢先一步拦下那些人去路,但几乎是下一个呼吸,钱崇与莫无为杀到她身后。   蓝色水刃与土色突刺同一时间朝她后背刺下!   龙鱼飞出一段距离,心下还是担忧秦晚瑟。   回头一看,没成想就看到了秦晚瑟腹背受敌的一幕。   双目顿时圆睁,目眦欲裂!   “秦兄!”   钱崇眼中显出几分狠色,“区区橙阶也敢放肆?!”   一剑刺下! 第三百二十章 这下要动真格了危险   几乎是那尖刺触碰到秦晚瑟战斗服的刹那,她身形一错,手中冰魄顺势挥下。   一剑斩断水刃与土刺,与他二人拉开身位,抬眸望向追赶龙鱼前去的那些人。   虽然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未必能追的上,但是往前飞速移动的身影,此刻竟然停下了。   龙鱼那个傻丫头。   “我没事,别担心,你只管往前走,不要回头!”   声音透过长夜,传到龙鱼耳中。   她目光复杂的望着秦晚瑟方向,双手在身侧紧了又紧。   心里十分清楚那些人的目标是她,她若是多留一秒,秦晚瑟就多一秒的危险。   只有她迅速离开,秦晚瑟才有机会找机会脱身。   她不能停,也不能掉头回去。   眼看着有人朝她追来,秦晚瑟还要分神去追那些人,她一咬牙,心里咒骂了一句楚朝晟怎么还不回来,然后掉头朝近魔山方向疾飞而去。   看龙鱼复又飞走,秦晚瑟心下稍稍一安,而后沉了下来。   她的魂力在飞速消耗,方才钱崇二人突袭的身法,她险些没有来得及反应就是最好的证明。   “拦不住了?”钱崇挑眉,眼中带着狠戾的光芒,右手一捏,水刃溃散,双手停在胸前,掐出个诀来,口中低念,“玉珠阵。”   周身雨滴忽然停了下落趋势,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蓦然停止。   秦晚瑟盯着眼前一幕,心跳仿佛也跟着忽然停止。   一息之后,胸腔里心脏重新开始搏动。   一起、一落。   几乎是同一时间,漫天雨滴开始震颤不已,似是落入盘中的玉珠,上下颠动。   咻——   水滴似是炮.弹,遍布空中,飞射竟然发出清晰的劲风之音。   秦晚瑟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般密集强劲的攻势,即便依靠镇龙,也不可能完全躲避。   手中握着冰魄悬在空中,身子紧绷,右脚略微后撤了一步。   身上橙色武气如同烈火般熊熊燃烧,将冰魄剑身满镀。   脚下蓦的一踏,身后飞行器紧跟在后,火力全开。   宛若弹珠的雨滴迎面而来,击打在她战斗服上,竟然像是遇到了滑溜的冰面,擦着她身上而过,并未造成任何伤害。   “这怎么可能……”钱崇口中低呼一声,一张脸顿时沉下,定在了秦晚瑟身上那诡异的衣服上。   “铸金剑!”   “赤炎阵!”   “土龙刺!”   四面八方传来一声低喝,朝着秦晚瑟一齐发动猛攻。   身后无人机被瞬间击毁,秦晚瑟一手翻转,捏爆一颗烟雾.弹,将身形隐藏。   他们看不见她,但秦晚瑟戴着夜视镜可以轻松捕捉到每个人的行踪。   身形如灵猫般在烟雾中跳闪躲避,手中冰魄剑抡圆,一道斩月挥出,瞬间击破一方,冲出重围。   冰魄转瞬收起,两手在虚空一握,一把重型枪在手。   枪.身构造设计十分复杂,半透明状,拿在手中恍若无物。   瞄准了追着龙鱼去的那些人,猛地扣下扳机。   长夜中,什么都看不到,但隐约能看到什么东西划出一道轨迹直追那些人而去。   “缚!”   来不及看是否击中,手中东西切换成冰魄,转身朝伸来的荆棘劈砍。   荆棘断裂,莫无为的身形骤然现出,一手被土系铠甲包裹,生出尖刺,硬如钢铁,朝着秦晚瑟心口抓下。   “小姑娘,确实有点本事。”   轰隆——   身后火光汹涌遮天,炸开一朵巨大的蘑菇云,整个京都,一瞬间宛如白日。   莫无为眉头一紧,心下震撼这女子竟然能造出如此声势浩大的响动。   “快些动手!楚朝晟回来就完了!”   这声爆炸,彻底惊醒了京都中的所有沉睡的人。   楚朝晟人在京都,又哪儿有听不见的道理?   远处飞檐上立着的钱霜儿看着这一幕,一双妙目染上点点火光。   “这群蠢货,还嫌动静不够大,引不回来楚朝晟吗?”   旁边站着的黑衣人沉默不语,望着天边打斗的一幕,好半晌,才开了口。   “这么多人,还有好几个黄阶高手,竟然被她区区一个橙阶牵制到现在,看来钱府的人真的是养尊处优惯了,连獠牙利齿也被磨平了。”   钱霜儿鼻尖一皱,贝齿咬了咬下唇,却不敢反驳那人。   “我这就叫他们速战速决。”   言罢,运起武气千里传音。   “崇叔,莫要玩闹了,这么多人被一个橙阶拦下,一个个的不嫌丢脸吗!还不动真格的?!”   她声音转变了音色,但是秦晚瑟仍旧能听出是钱霜儿。   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头一回被晚辈指着鼻子教训。   是他在玩闹吗?实在是这个女人的战斗方式花样百出,层出不穷,而且身上衣服也奇奇怪怪的,远距离打不过,近距离也十分难缠。   虽然年轻,战斗经验也十分充足。   更棘手的是,她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敏锐直觉,每次都能将他们本以为得逞的致命打击躲避开来。   钱崇脸色瞬间难看,深吸了口气,强压下体内怒火,死盯着秦晚瑟。   “即便日后被说以大欺小,老夫也认了,楚王妃可莫要有怨言。”   秦晚瑟一剑逼退贴身的小鬼,后跃拉开距离。   胸前剧烈起伏着,朱唇张启,在这冰冷的雨夜竟然呵出一口白气。   光洁的额头上布满水滴,分不清是雨是汗。   身上战斗服缓缓褪去,变成了原本的衣裙。   魂力已经烧得一干二净,口中还剩最后一颗养魂丹,毫不犹豫的将之咬碎。   感觉恢复了些许,一手执剑站起身来。   再看一眼龙鱼方向,人已经看不见了。   应该是顺利逃脱了。   秦晚瑟心下一松,口中长长吁出口气。   对面所有黄阶的人,包裹光明殿的人,纷纷掐诀运起术法。   金、木、水、火、土、电,各绽光芒。   其中钱崇好似将浑身的力量都倾注一击上,将四面八方雨水收集,汇成个庞大的水球,大有遮天蔽日之感!   秦晚瑟手中拿出喷雾,喷遍全身,战斗服重新加身。   手指快速在腰带几颗扣子上按下。   下一秒,身前出现几个气泡悬浮在空中。   每个气泡中,都暗藏个部件。   “组装,防御姿态。” 第三百二十一章 破裂时殊死一搏   只见那几个气泡“啪”的一声破裂开来,里面精密的仪器悬在空中以电闪之速快速拼合组装,最终在空中形成一个拳头大小的高分子铁球。   对面,钱崇头顶一个巨大的水球汇聚完成,几乎将半个京都的天遮蔽。   头顶仿佛忽然生出个保护伞,天色虽然依旧阴沉,但是却无半点雨滴下落。   看着秦晚瑟面前那些古怪的东西最终融合成一个拳头大小的铁球,钱崇冷嗤一声,万分不屑。   “最后一击,老夫以为你多少能点意外出来,终究还是叫你这小辈看扁了!”   身上黄色光芒越发刺眼,仿佛即将炸裂的日光,逼的众人睁不开眼来。   莫无为口中低叱一声,一手直指秦晚瑟,四下几十个人齐齐出招,颜色璀璨的招式在空中同一时间被催动,气流仿佛也在这一瞬间被改动了方向。   狂风平地而起,如同大山一般,往秦晚瑟方向倾斜压倒!   秦晚瑟悬浮在空,脚下飞行器不断的喷吐着蓝白色的火焰。   满头黑发原本被雨水打湿紧贴在面上,眼下被这迎面而来的狂风肆虐吹拂,满头黑发刹那扬起,水分蒸干,根根分明。   抬眸一看,各色术法在天际交错,将她素净的脸蛋映照的明灭分明。   光芒倏然大盛,刺的她两眼一眯,险些要睁不开。   即便如此,面上仍旧没有半点惧怕之色。   狂风如千万头雄狮怒吼,脚下飞行器开始承受不住,尾部火焰时有时断,被风吹的左右摇晃。   秦晚瑟稳住身形,朝着那小球张开五指。   “咔”的一声轻响,小球从中间裂开,幽蓝色的光芒如深海之色,瞬间绽放。   光芒将秦晚瑟整个包裹在内,肆虐的风瞬间熄灭,发丝回落,衣裙垂地。   球体碎片眨眼遍布光罩,仿佛轻薄透明的玄龟之甲,将秦晚瑟护在其中。   刺眼光芒越近,恍若彗星直临,秦晚瑟不敢直视其光芒,一手在眼镜上轻点。   透明镜片收起,幻化成茶色双镜片。   光芒被削减,但强大恐怖的能量却仍旧叫人心肝胆颤。   轰——   强大的能量如同蛮横的犀牛,正面撞上玄甲。   秦晚瑟立在其中,身形一个不稳,险些栽倒在地。   堪堪站稳,却觉玄甲内温度陡然升高,恍若被放入八卦炉中炼烤了一番,只一个呼吸便让她身上大汗淋漓,湿透衣襟。   她一手撑着玄甲,下一瞬飞速缩回手来。   垂眸一看,指尖已然被烫伤一块,起了个水泡。   “咔咔咔……”   那些个稀奇古怪的术法还在源源不断的释放冲击,玄甲扛了许久,眼下发出怪异的声响。   秦晚瑟垂眸一看,玄甲零散的碎片上面有了龟裂的痕迹。   心下一沉,脸色有些许难看。   这玄甲是她的目前魂力能拿出来的最强防御形态,撑的时间,比她想象的要短不少。   思绪才落下,却突然察觉攻击好似停了。   抬头一看,钱崇的术法已经完成,左右人退散开来,距离拉的甚远。   整个长夜当中,仿佛只剩下秦晚瑟与钱崇二人。   远处飞檐上,钱霜儿细眉高高扬起,“千层浪,没想到崇叔连最强术法都拿出来了,用来杀秦晚瑟虽然有些大材小用,不过她也算是占到便宜了,日后有人若提起她,还会说她逼的一个黄阶高段的人使出最强术法才将她杀死……”   她旁边站着的黑衣人望着虚空秦晚瑟方向,却没有急着开口下定论。   “怎么不说话?难不成……你觉得此事还有变?”   钱霜儿有些不满的看向那黑衣人。   那黑衣人轻叹一声,却还是开了口。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秦晚瑟那个女人……总能让人产生一种,她有无限可能的错觉……”   每次都以为将她一举拿下,她却能爆发出更多的能量来抗衡。   所以每次都差一点,不多不少,刚好差一点。   钱霜儿“啧”的一声,脸色沉下,“崇叔这术法,即便是现在的我都没有把握接下,更何况她区区一个橙阶,即便她有再多稀奇古怪的星器,但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是一堆废铁罢了!”   黑衣人在她脸上瞄了一眼,口中不冷不热的道,“你扛不住,所以她就扛不住?狂妄自大……这就是你后来不如秦晚瑟的原因。”   “你说什么?!”   “以前种种、处处都胜过她,你便将她不如你当成理所当然的事,可需知,今非昔比……她已经不是过去的秦晚瑟了,这,不正是你告诉我的吗?”   钱霜儿呼吸一滞,反驳的话凝在喉头,怎么也吐不出来。   忽然,狂风汹涌,树摇草扑!   原本短暂停了的雨势,顷刻间洒落而下。   仿佛将方才积压的那些雨水要一并倒光一般,哗啦直下,势要水淹上京城!   钱霜儿被狂风吹的身形一个不稳,朝前扑去,被旁边黑衣人一把拉住。   “根基不稳,连这点狂风都挡不住,即便你眼下是黄阶高段,又能如何?”   钱霜儿心下气的要死,不过她开罪不起眼前的黑衣人,便将所有不满都压在了心底,打碎了牙和血吞。   “动手了!”叶天雨看着天空中水球变化,惊呼一声。   那水球,恍若被凭空搬来的大海,遮天蔽日,沉沉压在天边,仿佛随时要落下来将整个京城吞没。   她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光,“这下那个女人完蛋了!”   风动、云动、水动!   钱崇双手掐诀姿势蓦然变幻,头顶水球呈泰山压顶之势朝着秦晚瑟猛地压下!   空气仿佛被那水球一并压缩,沉闷的人喘不过气来。   秦晚瑟在玄甲之中,眼见那水球呈倾海之势压下,心下似是被一只大手骤然攥紧,呼吸不畅,面色凝重。   当机立断,用第三瓶喷雾开启战斗服,在内部再次启用玄甲。   双层防护,但她心下仍旧敲着边鼓,没有点底。   两眼盯着那飞速靠近的庞大水体,深吸了口气,手中冰魄紧握,站在玄甲之中,准备破裂之时,殊死一战! 第三百二十二章 乖乖睡吧让我来   水如重山,凝而不散。   沉沉压下,叫人仿佛连呼吸都被一手掐断。   几十个修武者悬在空中远处,望着恢弘盛大的场面,眼中皆是肃穆与凝重。   轰——   水球完全压下,与玄甲碰撞的瞬间,外部玄甲原本被攻击的裂缝越发严重。   秦晚瑟站在其中,能清晰听到玄甲快要承受不住那万钧之力而发出的“滋滋”之音。   握着冰魄的手掌有汗水沁出,双眉紧蹙,严阵以待。   这巨大的响动,叫京都中沉睡的众人苏醒而来。   雨势过大不能出门去看,个个立在屋檐下望着天空中这震撼人心的一幕。   皇宫中,亦是如此。   承德殿前,龙头飞檐下,立着一抹明黄。   皇上抬眸看着空中一幕,轻笑一声,“楚王府真是人才济济,连原先个废物的楚王妃……都变得如此厉害,能与黄阶之人硬撼周旋至此。”   旁边走来一个太监,手中拿了件袍子披在他身上。   “皇上,回去吧,小心着凉。”   但是皇上却没有要回去的意思,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说……朕一个毫无武气的人当皇帝,那些个修为高强的人,为什么要装模作样听朕的话?”   “这……”   太监被吓出一身冷汗,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万一答错了,就是掉脑袋的事。   干巴巴的笑了一声,他道,“还能因为什么,自然因为皇上德高望重,所以他们才听从啊……”   “只是这样?”   太监额上冷汗直冒,又道,“还有楚王在旁精心辅佐……”   “所以说,他们最终只是惧怕楚王的武力,才屈服于朕罢了,若没有楚朝晟,朕……什么都不是……”   皇上望着虚空漆黑的天,双手负在身后,闭眼感受迎面而来冰冷的风。   “这皇宫好生无趣啊……”   “皇上……”   “走吧。”   皇上收回视线,转头离去。太监在身后高声喊,“今夜不去燕贵妃那儿了吗?”   “不去了。”今后也不去了……   雨还在漫天纷飞,临近秋,却让人感觉比冬日还要冷上几分。   玄武街入口处,一道白影朝着虚空打斗的方向飞速急掠。   他剑眉紧蹙,脸色比这夜色还要沉上几分。   叶天雨没有遇到危险,血继束缚无用。   他四处搜寻,感应叶天雨的气息,但是却在四个不同方向感应到了叶天雨的气息,让他像无头苍蝇一样在京都乱转。   直到听到天空中传来的一声巨响,他才恍然回神。   这根本就是调虎离山之计!   叶天雨也不是被什么绝世高手悄无声息带走的,极有可能,是她自己离开的……   没有敌意、杀气,所以他才没能第一时间察觉。   想到这儿,神色又是一沉,仿佛天边的乌云落在了他脸上,黑的要滴出墨来。   身法如云涌,越发迅疾。   咻——   一道剑气破空而来,正中他脚下路。   楚朝晟反应迅捷,空中旋身一转,避了开来,凝眸定在前方。   白霄身着白袍从天而降,手中长剑抖出个剑花,斜指地面。   “是你?”楚朝晟脸色十分难看,“白府余孽,为白胜报仇的?”   白霄面色冷漠,整个人身上仿佛只剩下冰冷的剑气,毫无人情、人性可言。   手中剑光如流水,用力一甩,发出一声清脆嗡鸣。   “那日在白府墓地的,是你跟那个女人?”   “是又如何?”   “我方才与那女子交过手,修为、身法,还太过稚嫩,只不过靠着手中那把奇怪的剑占了上风,现在,该跟你切磋一下了。”   生平头一回有种遇到敌手的感觉,让他冰封许久的剑心都开始松动、跳跃起来。   久违的武者战意。   轰隆——   天边又是一声巨响。   楚朝晟抬头一看,脸色越发难看。   “本王没时间跟你在这儿切磋浪费时间!”   身形倏地腾空跃起,白霄立在原地,盯着他飞掠的轨迹,身形一震,身上散发出淡淡的绿色光芒。   手中剑朝空一挥,瞬间炸裂开来,拦下楚朝晟去路。   “楚王甚忙,择日不如撞日,就是今日吧。”   楚朝晟落在屋顶上,回头看着那巨大如山的水球即将要压垮秦晚瑟的玄甲,心急如焚,两眼都要喷了火。   但白霄并非等闲之辈,不可能短时间内甩掉他。   若要一击解决,势必要解开封印。   而他再引来天雷,可未必会有上次的好运气。   “与其在那思考对策,不如直接点上,你那娇妻方才已经承受了二十余人合力一击,钱崇这全力一击,她可未必能撑住多久……”   白霄面无表情的说着话,已然提剑闪身在楚朝晟面前。   一剑挥下,“锵”的一声被楚朝晟挡下,发出铁鸣之音。   “人在绝境之下,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能,还劳烦楚王爷指教一二,让我境界再往上攀升一层。”   楚朝晟恨得咬牙,“非得今日?”   “必须今日。”   楚朝晟心下骤然沉入谷底。   望着那坚韧的小球,暂时应该没有危险,他一咬牙,爆发身上武气。   “好,就如你所愿,速战速决!”   长枪如龙,夹杂电闪雷鸣划过虚空。   剑光闪烁,锋芒竟分毫不让!   彼时这方战的酣畅淋漓,而虚空中,秦晚瑟仍旧岌岌可危。   “咔”的一声,外层玄甲瞬间碎裂脱落,只剩内部一层,还在顽强撑着。   秦晚瑟立在其中,魂力消耗殆尽,两眼一阵阵发黑,滚滚困意如同惊涛拍岸,不断袭击脑海。   “睡吧、快睡吧……”   耳畔,似乎传来了恶魔般的低语,引诱她走向罪恶的深渊。   秦晚瑟用力一咬舌尖,血气立马在唇齿中散发开来。   短暂清醒,她定睛看着已经产生裂缝的玄甲,眉心一拧,脑海中飞速旋转。   魂力不足,若玄甲被迫,她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龙鱼已走,她已没必要在此处继续浪费时间。   但此刻若出去,也是被那二十几个人追杀的份。   怎么办……   难道真的只能坐以待毙了吗?   思绪间,眼前又是一黑,身形朝后倾倒。   即将到底的刹那,抬手扶住玄甲。   脸上表情由冷静变得狠戾奸诈,仿佛全然变成了另一个人。   “乖乖睡吧……”她自言自语。   下一瞬,手捂住脑袋,痛苦的皱紧五官。   “绝对不会让你出来作乱的……想都别想!”   秦晚瑟艰难的睁着眼,看着玄甲裂缝地方一点点变大,最终被那水球瞬间压垮。   呼——   风声呼啸过后,整个人仿佛溺入深海,气息被堵。 第三百二十三章 你们这帮恶心的东西   两耳似是灌了水,到处是咕嘟咕嘟的声音。   两眼睁不开,呼吸上不来,像是被人捂住了口鼻。   钱崇等人悬在虚空看着这一幕,眉眼舒展开来,嘴角逐渐显出了笑意。   抬手一挥,又是一波人朝着龙鱼离去的方向追去。   钱崇扭头看着光明殿的那些人,嘲讽道,“你们的人,可真是看了一场好戏啊?”   根本没出什么力,死伤全都在钱府。   莫无为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秦晚瑟,心下自然爽快,闻言凉凉回道,“我光明殿人丁稀少,比不得你们,多谢出手相助,我们先回去复命了。”   钱崇心底咒骂了一声“臭不要脸”,哼了一声,带着剩下的人也朝着龙鱼离去的方向追去。   巨大的水球,好似悬海在空。   秦晚瑟沉溺其中,宛若一叶扁舟被打翻其中,绝了声息。   莫无为给左右递了个眼神,众人从宽阔的衣袖当中抽出一条漆黑的铁锁,瞄准了秦晚瑟的方向用力一甩,铁锁不断朝秦晚瑟延伸而去。   他满意的看着这一幕,两眼落在悬浮在水牢中央的秦晚瑟,忽然,感觉她好像动了一下。   再仔细一看,秦晚瑟还是漂浮在中央,并没有丝毫变化。   许是方才看花了眼,她是被水流波动了一下吧。   “长老,她身上,刚刚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莫无为不在意道,“许是你看花眼了,赶紧弄完,收工回去复命。”   本以为一个橙阶,出动这么多人简直是大材小用、多此一举,没成想最后竟然就是个橙阶,让他们耗费了这么多时间。   索性光明殿没有损失,否则他这张老脸还不知道往哪儿搁。   轻叹一声,正为尘埃落定松了口气时,下一刹那,白光漫天!   只一瞬间,天又恢复成原先的黑。   雨停、风停,万物寂静……   莫无为立在原地,整个人仿佛被按下了定格键。   身上黑袍不知被什么卷去了一半,两条毛腿在空中吹着冷风。   原本站在前面抓捕秦晚瑟的手下,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连一点痕迹都没有,就仿佛从未有这么些人存在。   更让他震惊的是,眼前那个如倒覆之海的漫天水牢,竟然也凭空不见了踪影!   虚空中,只剩下秦晚瑟一人,有一道发白的光点重新没入了她的眉心。   莫无为脑海中空白一片,仿佛刚才那一瞬间被人强行抽走了魂魄,沦为了一个没有思考能力的傻子。   冷风呼啸,吹的他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再定睛一看,本该昏迷过去的秦晚瑟,此刻身形一动,脚下踩着飞行器站稳了身子。   似是诧异自己居然能脱困,在反复打量自己的双手,活动五指,宛若在适应一个新的躯体。   “真是个顽强的女人,可算是昏睡过去了……”她抬头看向前方,倏地眯起双眼,发出“嗯”的一声上扬音,“钱家的走狗,还没走啊?”   右手一翻,一把怪异的枪在手,瞄准了前方,随意扣下扳机。   飞射出去的并不是以往的激光射线,而是一个发光的水母般的东西,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痕迹,追着钱崇而去。   钱崇感应到身后有东西在飞速靠近,回头一看,瞳孔骤然放大。   他布下的水牢不见了,光明殿的人也只剩莫无为一人。   而本该半死不活的秦晚瑟,此刻好端端的立在原地,手里还拿着怪异的星器。   那张冷艳高贵的脸,此刻布满了肃杀狰狞之气。   见他回望过来,她沉眸露齿一笑,宛若修罗,叫他心头莫名打了个寒战。   只这分神刹那,那水母状的东西浑身散发着七彩光芒转瞬即至。   旁边有人见状惊呼了一声,一把推开钱崇,自己撞上了那七彩水母。   水母碰到他皮肤的刹那,如同一滴水融入了土壤。   只不过这滴水,乃是剧毒。   秦晚瑟立在原地,转了下手中的枪,眉头高高挑起,一声冷笑。   “方才对战时,不是用术法把身体裹得严严实实的吗?怎么这会儿却不长记性了?”   她哼了一声,手中枪连发十几弹,旋即收起枪,右手一转,冰魄在手,脚下踩着飞行器,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发丝漫天飞舞,朝着钱府的人猛扑过去。   “恶心下贱的东西!拿命来!”   脚下蓦的用力,飞行器火力全开,整个人仿佛化成一颗流星,越过莫无为,直冲钱府众人,毫无畏惧之色。   她两眼是滔天恨意,身上武气倏地缠绕全身,满镀冰魄剑身。   口中低念一声“斩月”,强劲的冰寒剑气穿空而过,打了个钱府众人措手不及。   她猛冲进去,手中捏爆一个烟雾.弹,眼戴夜视镜,准确无误的找准每个人的位置,便是一通肆意砍杀。   血花飞溅,她狂妄的笑声在空中回荡。   即便被钱府的人反击,身上受了伤,便叫镇龙止疼止血,继续毫无顾忌的拼杀。   她像是穷途末路、陷入疯狂的猛兽,沉浸在漫天血腥气当中,为那腥甜的味道沉醉疯狂。   “不是要杀我吗?你们倒是上啊!哈哈哈哈!”   刺耳尖锐的声音,如钉子般要扎破人的耳膜。   烟雾散去,钱府众人皆身上挂彩,对秦晚瑟丧心病狂的攻击退避三舍,在外围绕成一个圈。   秦晚瑟本人立在圈的中央,银白色的衣裙满是鲜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微风拂来,吹开遮挡着她脸颊的发丝,露出她精致染血的容颜,妖冶诡谲。   冰魄剑身光洁如雪,剑尖缓缓往下淌着红色的液体。   秦晚瑟右手一震,将上面的血迹甩了个干净。   她两眼戏谑挑衅的看着对面眼中满是震撼狐疑的钱崇,冷声笑道,“老东西,怎么不动手了?”   虽然相貌与先前一模一样,但是神情、语气、举止,完全不同。   就好像,躯壳里面换了个灵魂……   钱崇有些搞不清楚眼下情况,但十分警惕的盯着秦晚瑟。   他武气消耗的差不多了,跟这个疯子继续打下去,完全没有好处。   一手竖起,脚下在虚空中往后撤了一步,口中一声令下。   “撤!”   所有人,瞬间四散,朝着不同方向掠去。   秦晚瑟立在原地,望着众人逃窜而去的身影,却没有继续追的打算。   “好不容易出来一回,该去见见小光了……”   她面上一改先前嗜血残忍,温柔了几分,朝着安王府方向行去。 第三百二十四章 她醒了要去见小光   头顶雨还未停,只不过雨势小了不少,仍旧在淅淅沥沥的下着。   莫无为愣在原地许久,等秦晚瑟离去,才从震惊错愕中回过神来。   “还愣着做什么?过来回话。”   耳畔,蓦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莫无为打了个激灵,立马回过神来。   朝着远处眯眼一望,隐约见雨幕中有几个人影在飞檐上立着,心下微惊,不敢怠慢,连忙飞身跃去。   “属下参见教主。”   “这么多人,打不过一个橙阶的,还是个女子……实在是说不过去了,你怎么说?”   莫无为面色倏然一变,心下直打鼓,低垂下头快速道,“那女子星器多牛毛,且千奇百怪,方才钱崇施展那强大的术法都被其一招破解,虽为橙阶,虽是女子,但所展现出来的力量与战斗经验,绝不弱于我们其中任何一人,实在……”   咻——   一道光芒闪过,莫无为口中闷哼一声,口中溢出猩红粘稠的血来。   “属下罪该万死……不过,属下发现了一个怪异的事。”   “什么?”钱霜儿眼底精芒一闪,开了口。   莫无为强忍着身上伤痛,开口道,“方才那秦晚瑟从水牢中挣脱开来之后,忽然变得十分奇怪,十分具有攻击性,就好像、好像……”   “好像变了一个人是吗?”   莫无为用力点头,“钱小姐所言不错。”   钱霜儿嘴角缓缓朝上勾起,旋即看向身旁的黑衣人,“看吧,这足以证明,我先前的猜测是正确的。”   “正确的又如何?禁术之书还不是没有下落?”   “未必……”钱霜儿双眼眯起自信的光芒,看着安王府方向,笑得意味深长,“那个新来的我或许猜不透,但是原来的秦晚瑟……我还是十分清楚的,相信,禁术之书不久之后就会有下落了……”   她话音刚落,叶天雨忽然紧张的叫了起来,“楚哥哥打完了,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钱霜儿“哎”的叹了一声,“能怎么办,白霄都不是你那楚哥哥的对手,咱们其中哪个又能打的过他?随他去吧,反正,咱们都尽力了……”   叶天雨急的双手紧握,脚下直跺,“那我该怎么办?我待会儿怎么解释?”   “随你怎么解释咯,你鬼点子不是一向最多吗?今日这计划,不也有你贡献在其中吗?”   钱霜儿嫣然一笑,转身离去。   叶天雨把希冀的目光放在那黑衣人身上,但下一秒,那黑衣人蓦然出手,击中她的小腹。   “你……”叶天雨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整个人就昏死了过去。   黑衣人的声音冷冷传了出来。   “你还有点用,暂时可不能让你暴露……”   说完,看了一眼莫无为,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叶天雨的身影顺着飞檐重重摔落在地,方才被黑衣人击中的小腹,逐渐显现出来一个黑色的羚羊角的纹路来。   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将地面上流血的痕迹冲刷了个干净,一切又恢复如初。   秦晚瑟穿着带血的衣裙,一路到了安王府门前。   准备上去敲门,垂眸看了一眼身上满是血的衣裙,肩头上还绣着弯月纹路,眉心顿时大皱。   眼下又寻不到成衣铺,那个女人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清醒,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   咬了咬牙,抬手扣在肩头,将那弯月纹路硬生生揪了下来,扔到远处。   如此,才心满意足的举步上前,叩响狮口衔环。   下雨天,没有人守在门口,下人来的比较慢。   秦晚瑟浑身被雨水打的湿透,立在飞檐下,冷风一阵阵的吹来,透心的凉,但她心里却无比火热,心跳是前所未有的强劲鲜活。   她脸上带着笑,眼底满是希冀与再见的欢喜,感觉就在如此恶劣的天等待也不那么难熬。   不一会儿,门的那头传来脚步声。   秦晚瑟站直了身子,一瞬不瞬的盯着漆红的大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里面探出来一颗脑袋。   一见她满身是血,当即往回缩了一半,一脸警惕的看着她。   “你是什么人?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秦晚瑟知道他害怕自己此刻的模样,也并不恼,冲着他行了一礼道,“秦国公府秦晚瑟,前来拜见安王殿下,至于这衣服……实在是事出有因的。”   那仆人脸色好转了不少,听她介绍自己是“秦国公府秦晚瑟”,又“嘶”了一声。   “那你……岂不是楚王妃?楚王妃来找我家王爷何事?”   听到“楚王妃”三个字,秦晚瑟一张脸倏地沉下,把那下人又吓了一跳。   “你只管去通报说秦晚瑟求见,其余的别多问,行吗?”   那下人咕嘟咽了口口水,颤抖着手将门关上,应了声“好,好……”   见那下人应下离去,秦晚瑟心满意足的笑了,继而便是接着等。   下人一路匆匆去了左阳煦的房间,叩响门扉。   “王爷,楚王妃秦晚瑟在外求见。”   屋内,左阳煦一袭青衫坐在桌前,面前东倒西歪几个酒壶,两眼酒气迷离,漆黑的眼睫垂下,盯着琉璃盏中清亮的液体。   听到门外下人汇报,眉心轻跳,似是有了些许反应。   “她来作甚?”摇头苦笑一声,将手边酒水一饮而尽。   “不见。”   简短的回了两个字,继续斟酒。   下人应了声“是”,转身准备回话。   脚步声渐行渐远,落入左阳煦耳中好似烦躁的鼓点,吵嚷的他心绪烦乱。   酒盏中的酒水早不知何时溢出杯面,顺着桌案往下流淌,滴落在他昂贵丝绸所制的衣袍一角。   脚步声逐渐要听不到了,左阳煦眉心一竖,“啪”的一声将酒壶顿在桌上,倏地起身追了出去。   “等等!”   下人还未出抄手游廊,见左阳煦亲自追了出来,面上显出几分惶恐。   “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左阳煦漫吸了口冷气,双手负在身后,“本王去见见她,把伞给我。”   下人应了声“是”,将手中油纸伞递给他。   左阳煦伸手接过,漫步雨中,朝着府门口踱去。   思绪如雨乱…… 第三百二十五章 生死相隔终相见   黑夜如泼墨,阴雨连绵……   秦晚瑟立在安王府屋檐下,看着檐上落雨如注,滴在地面汇聚成池,敲打出一个水泡炸裂开来。   这声音悦耳,恍若拼凑成了一支动人的乐曲,让人有想一舞的冲动。   她跳下台阶,脚尖在地面轻轻踮起,划过积雨的地面,长袖舞动,恍若银蝶在雨中翩然起舞。   终于、终于可以再见到你了……   跳着跳着,眼角余光瞥见远处一道白影朝她阔步走来。   心神当即一肃,停下舞姿,站直了身子,眯眼朝那人望去。   一身月牙白长袍,胸前斜飞一道血迹,似是什么人的血溅到了他身上。   原本梳得整齐的黑发,此刻被雨水打湿,略微凌乱。   浓黑双眉下的眼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如同猎鹰般,带着冰冷的气息。   忽而,脚下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步伐一顿,挪开脚看向地面,竟是一块上等的丝绸料子,上面绣着弯月辉腾,被雨水打的湿透,在地上的泥浆里滚了一圈,已经有些分辨不出来原本模样了。   他将之拾起,收在掌心,抬眸望着站在雨中的女子,一双鹰眼逐渐变得深沉,举步朝她迈去。   纯白的靴子,脚下沾染着泥泞,起落之间带起雨水,一下一下,步点仿佛踏入秦晚瑟心里,叫她心一下一下往下沉去。   秦晚瑟眼底光芒一转,莞尔一笑,主动迎上前来。   “王爷,你受伤了?!”   楚朝晟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她焦急的神色,面色冷漠,视线一寸寸扫过她身上斑驳的血迹。   衣裙有破裂开来的地方,似是被刀剑所划破,能清晰看到里面的皮肉,结了痂。   楚朝晟眸光一暗,看着她伸过来的手,一偏头,抬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秦晚瑟错愕的看着他,“王爷?”扯了扯唇,笑道,“这是做什么?”   “别装了。”   他漆黑的眼眸散发着犀利的光,倒映着眼前女人那张分外熟悉的脸,却冷漠的不含一丝情感。   秦晚瑟唇角笑意一僵,只一瞬间恢复自如,活动了下手腕,却被他的大掌箍的生疼。   “王爷,你弄疼我了。”   楚朝晟却没有要松开她的意思,“把她换回来。”   “王爷在说什么?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装的再像,你也不是她。”   楚朝晟笃定的语气,坚定的眼神,将秦晚瑟心里那点侥幸击的粉碎。   她垂下头,深吸了口气,重新抬起眼眸来,身上武气倏地爆发,猛地用力挣开了楚朝晟攥着自己的大掌。   飞身后跃,拉开距离。   “方才隔得那么远,楚王究竟是怎么看出来我不是她的?分明一样的容貌,一样的声音,我还特意模仿了她平日里说话的方式……”   楚朝晟哼了一声,朝前迈步,“孰真孰假,一眼便可认出,还需什么方法?”   秦晚瑟咬了咬唇。   可与小光重新相遇的那一日,他只认出了她的容貌,并没有认出她其实已经不是她了……   看她分神,楚朝晟一手掐诀,口中低念了一声“缚”,绿色的藤蔓从地上凭空伸出,朝秦晚瑟双手捕捉而去。   秦晚瑟眼皮一跳,手腕一翻,冰魄手中握,轻松斩断藤蔓,再次飞身往后跃去。   “我可不会跟上次一样,那么轻易被你抓住了。”   “既是天武国人,就该听过本王的事情,本王要抓你,即便你拥有她所有的一切,你也逃不了,还是乖乖束手就擒,本王不想弄伤她的身子……”   “束手就擒?”秦晚瑟冷笑一声,眼角余光快速瞟了一眼安王府大门,心下暗暗焦急,“小光怎么还不出来?”   话虽说的狠,但是她不知道能抗多久。   快点啊……   楚朝晟身上武气缓缓亮起,脚下朝前踏出一步,下一瞬,兀的消失在眼前。   秦晚瑟呼吸瞬间屏住,感觉脑后风动,急忙提剑反击,但还是被他轻松拿下。   “即便有了这些东西,你也远不及她能力的万分之一。”   楚朝晟说着,手上已经利落的卸掉她手中冰魄。   口中低念一声“缚”,绿色的藤蔓伸出,捆住了她的双手。   正在此时,安王府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左阳煦一身青衣,骨节分明的手握着油纸伞,从高高的门槛内迈出。   一眼,就看到了楚朝晟禁锢秦晚瑟的场景,眉心当即一蹙,眼底浮上一抹不虞。   “乞巧节上秀的还不够,还要跑来我这安王府门口秀吗?”   “小光,是我!”   一句话,恍若一记重磅炸.弹在左阳煦耳畔炸响。   他两眼倏地睁圆,心下骤然跳空了一拍。   握着伞柄的手兀的收紧,手背青筋跟着跳起,指节都开始发白,轻轻颤抖着。   楚朝晟眉心一拧,绿色藤蔓顺势攀升,捂住了秦晚瑟的嘴。   他上前一步,宽厚的身形有意无意遮掩了秦晚瑟。   “跟晚瑟闹了点矛盾,跑来安王府上闹腾,确实多有不妥,本王先带她回去了。”   说完,手臂如同铁索般箍住秦晚瑟的身子,强大的力道驱使她步步朝前踏去。   她侧眸拼命的往左阳煦方向看,眼眶通红,泪水转瞬间充盈满眼眶,不受控制的滴落下来。   眼中万般相思愁绪,千丝万缕挂在左阳煦身上,挥之不去,斩之不断……   左阳煦看着她,莫名感觉心头仿佛被一记重锤抡下,久违的熟悉感瞬间涌上脑海,惊涛骇浪,不停地冲击他的脑海!   血脉、心跳,跟着同一时间沸腾狂跳,方才绝望如死灰的两眼,重新亮起了光。   “晚、晚儿?”   他喉头梗着一块通红的火炭,尝试着唤出口,原本对他这个称呼并不感冒的秦晚瑟,脚下猛地刹住,眼中泪更加汹涌。   是她!   左阳煦两耳嗡鸣一声,脑海中一片空白。   手中好似瞬间脱力,油纸伞掉落在地,弹了几下,倒在水泊之中。   楚朝晟脸色越发难看,索性快速点了秦晚瑟的穴道,将她打横抱起,快步朝前走去。   左阳煦在身后跟着,看他越走越快,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他要问个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站住!” 第三百二十六章 这女人,绝不相让   楚朝晟顿住脚步,看着飞跃过来拦在自己面前的青衣男子,两眼倏地眯起。   “这么多年以来,今天还是你头一回,对本王用这样的语气。”   “到底怎么回事!”   左阳煦似是浑然没有察觉出楚朝晟语气中的危险,双目沉沉,毫不畏惧的迎上了他的视线。   二人目光在空中碰撞的刹那,仿佛有火光迸溅而出。   针尖对麦芒,遑不相让!   “她……”左阳煦喉头哽了一下,视线下移,落在秦晚瑟的脸上,眼尾通红,咬肌轻颤,“到底……是谁?”   第一次重逢,她翻墙跳下,踩在了他的肩头,好似完全记不起他了,即便他故意开玩笑说起从前,她也毫无反应。   后来她去了水念庵,他还以为她记起来了,偷偷跟着去了,但没想到,她还是原先那般。   听着与他之前的故事,也只是像个听客一般,在听别人的故事,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她总说,她不是原先的她了,原先的她已经死了,直到他终于信了,她却忽然唤他“小光”……   像是一朝忆起多年往事,如洪水般来的汹涌,冲的他猝不及防。   脑海中轰乱成一团,恍若塞了千万个蚕茧,千丝万缕理不清。   “是本王的王妃。”   楚朝晟鹰眼沉沉,面色如霜似雪,一句答完,无视了左阳煦,举步上前。   与他即将擦身而过时,左阳煦忽然伸手,拦下了他的去路。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起,手背青筋鼓胀,如同蜿蜒的蚯蚓。   “我还没问完,你别急着走。”   楚朝晟深吸了口气,眉心拧出一道沟壑。   “注意你跟本王说话的口吻!”   “我敬仰二哥,不是因为二哥是英武神勇的战神,也不是因为二哥修为高超,而是因为二哥跟那些人不一样,对所有人一视同仁,不分贵贱,只分对错,是正义的化身,是顶天立地的男人!”   冰冷的雨水从天而降,拍打在他的脸颊,浸湿了他如同丝缎的般的长发,黏贴在削瘦贵气的面庞上。   他双眼眼尾通红,眼睫漆黑疏长,撑着一滴雨水,不堪重负,而后滴落在地,仍然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的男人。   “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把晚儿究竟怎么了!”   头顶,一道霹雳瞬间炸裂,一道银龙在厚重的云层中翻滚搅动,低吼阵阵。   饶是如此,都没有盖过他那振聋发聩的质问。   楚朝晟鹰隼般的眸一眨不眨的凝着他,两眼仿佛有一簇火光跳跃。   但是怀中女人还没有苏醒过来,还不知道她此刻情况究竟如何,实在是没有功夫跟眼前这男人继续浪费时间。   “拦本王的路,你还早一百年。”   楚朝晟冷眼扫过,抬脚就要越过他拦在身前的手。   忽然,手臂一紧,一股强劲的力量攥住了他。   楚朝晟蓦地心头一沉,视线落在左阳煦扣在他手臂的大掌上,额角有青筋跳起,齿关紧咬。   “你要跟本王动手?”   “二哥要走可以,留下晚儿。”   他说到最后两个字,语调陡然深沉,扣着楚朝晟手臂的五指也跟着骤然一缩。   心里深知与楚朝晟之间的差距,也明白自己如此根本就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但是今日,即便是死,也要一试!   楚朝晟勃然大怒,抱着秦晚瑟的双臂肌肉虬起,如同铁牢。   “放手,别怪本王不顾昔日兄弟之情!”   “不必顾及,”左阳煦眼底光芒逐渐冷了下来,散发着锋锐的光,“若我知道,你对晚儿做了不可原谅的事,我也不会顾及什么兄弟之情!”   楚朝晟一张脸彻底沉了下来,面上阴云滚滚。   身上武气瞬间爆发,强猛的气浪如同蛮横的风墙,狠狠撞上左阳煦,将他直接撞飞出十几米外,滚落在一片水滩之中。   楚朝晟脸上怒火翻涌,瞥了一眼从水滩中爬起来的左阳煦,双眉倏的一沉。   一手掐诀,口中低喝一声“缚”!   身后绿色的光芒凭空生出,化为藤蔓朝着左阳煦四肢捆绑而去。   左阳煦侧身躲避,一手在口中咬出血,指尖如灵动蝴蝶,在空中飞速画出符咒。   符咒通体散发血光,纹路诡异透着神秘气息。   两指并剑,在虚空一点,符咒骤然变大,朝着楚朝晟包围压下!   楚朝晟松开抱着秦晚瑟的一只手,虚空一握,长枪在手。   枪尖散发一点幽绿冷芒,蕴足了力朝着四方印中央光芒薄弱处猛地扎下。   “咔”的一声脆响,四方印轰然破裂,长枪势如破竹,丝毫不停,朝着左阳煦横冲直撞,猛地插.入他肩头衣襟,将他重重钉在墙上。   楚朝晟收回手,一眼在他面上扫过。   “安心过好你的日子。”   说完,从左阳煦面前抱着秦晚瑟大步走过。   走了不知多远,身后忽然传来低低笑声。   那笑声越来越大,却叫人浑然感觉不到发笑之人的开心之意。   仿佛整个人内心破碎,只剩下一具空洞的肉身。笑声苍凉,满是浓浓的讥讽嘲弄。   不知是嘲笑自己的无能。又或者是其他。   “安心过我的日子?呵呵呵哈哈哈……安心过我的日子……”   笑声到最后,竟然有种要哭的感觉。   楚朝晟脚步微顿,微微偏头,却最终没有回头看那个被钉在墙上,肆意放纵自己的男人。   “呼”的一声风响,夜雨从天而降,一脸焦急之色。   “王爷,天雨她……”   “不必找她了。”楚朝晟脸色冰冷。   夜雨抿唇,这才发现他怀中抱着的秦晚瑟被缚令缚束,眼神不似以往的平淡,此刻正一脸凶狠的瞪着他。   “秦小姐她……”   楚朝晟垂眸又看了一眼怀中的女人,只觉那眼神十分刺眼,叫他不禁蹙了蹙眉。   “她无妨,你还是替本王先去看看那个傻小子吧。”   不管再怎么说,这京都之中,左阳煦是他唯一看着顺眼的男人,不想他出事。   只是秦晚瑟,绝不相让。   说完,抱着秦晚瑟脚下一跃,朝着楚王府方向飞掠而去。   夜雨回头一看,原本被钉在墙壁上的左阳煦,不见了踪影。 第三百二十七章 请王爷写和离书   楚王府,缀锦园。   追月不知从哪儿刚回来,手中撑着油纸伞走到屋檐下将伞合起,甩了甩上面的水滴,正欲推门而入,眼角余光却瞥见从拱月门前楚朝晟抱着秦晚瑟冒雨进门的一幕,面色一变,忙重新撑开雨伞,追了过去,给楚朝晟二人挡雨。   “王爷,为何……束缚着小姐?”   楚朝晟冷着一张脸,不答。   走到门前,他寒声道,“守在这儿,没有本王的允许,不许任何人进来。”   追月不知何故,但看楚朝晟脸色十分骇人,不敢反驳。   担忧的看了一眼他怀中的秦晚瑟,对上那双眼之后,却觉有些奇怪。   平日里秦晚瑟看着她的视线总是十分平静,带着温和的笑意,像是一个长辈般的慈爱,而眼下秦晚瑟。   眼眶微红,有水光顺着眼眶绕了一绕,几欲落下。   好似许久未见到的老友,久别重逢后的激动,还有对她的求助。   求助……   追月脑海中想到这个词语时,有一瞬间的迷茫。   小姐平日里素来有主意,从不主动让旁人帮忙,即便是青梅竹马的她,也从不见她开口求助。   而眼下……   奇怪,实在是太奇怪了。   “王爷……”   伸手想要拦下楚朝晟,但是他人已经进了房门,“砰”的一声重重关上了门。   追月立在门前,看着那紧闭的大门一双细眉紧锁。   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今天的小姐,跟以前完全不一样。   头顶漆黑的天幕,又开始雷电交错。   楚朝晟抱着秦晚瑟大步进门,动作虽然雷厉风行,但放她在床上的动作却轻柔无比,生怕弄疼了她。   手指一招,一把椅子自动移到他身下。   抬手撩袍落座,一双鹰隼似的双眼凝在对面女子面上。   一道银光忽然明灭,映照的屋内一刹那明亮,叫他看清了女子眼中的厌恶与恨意。   虽然知道那并不是秦晚瑟本人,但用这么一张脸如此看着他,还是叫他心头不免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指尖雷电光芒闪过,“咻”的一声飞闪而过,将四周蜡烛点亮。   橘色温暖的光芒逐渐亮起,将黑暗与寒冷一并驱散。   秦晚瑟被缚令捂着唇忽然脱落,她连忙深吸了口气,冲着楚朝晟破口大骂。   “你伤了小光,我必不会放过你!”   楚朝晟看着她,神色冷冷,“你准备怎么个不放过本王?”   她虽有秦晚瑟的实力,却没有秦晚瑟的头脑,也不如秦晚瑟那般了解自己的实力,打、暗算,她都不是楚朝晟的对手,方才一个照面,就很好解释了这一点。   秦晚瑟一张脸顿时难看了下来,忽而,她扬唇一笑,如同三月春花绽放,潋滟生辉。   楚朝晟心下不免加速跳动。   这种表情,那个女人可从来不会做。   顶着一模一样的脸,让他看到了不同的风景,倒也不算那么糟糕。   但是那张唇接下来吐出来的字眼,却叫楚朝晟笑不出来了。   “我是没有本事对你做什么,但,你伤了我爱的人,我便伤你爱的人,你说……我有没有这个能耐?”   看着楚朝晟唇角落下,脸色阴霾遍布,秦晚瑟放声大笑了起来。   “你想怎么样?”   秦晚瑟等的便是这句话,敛起脸上外放锋芒,看着温和了些许。   “不怎么样,只要楚王和离书一封放我离去,你我桥归桥路归路,互不干涉就好。”   “和离书?”   楚朝晟“呵”的轻笑一声,手肘落在扶手上,手撑着额角,仿佛看戏一般看着对面坐着的女子。   “不好意思,本王这里没有和离一说,只有丧偶……”   “你!”秦晚瑟脸色煞是难看,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跟眼前这个老狐狸谈条件,没有个冷静的头脑是不行的。   但是她不是那个二十五世纪穿越而来的医疗特种.兵,冷静刻入骨子里,她不行,即便再怎么暗示自己冷静下来,还是禁不住要抓狂。   “何必禁锢着我不放?你心里明明还是爱着那个叶灵夕的,还替她养着妹妹,无论那个妹妹怎么闹腾,你都不会重惩她不是吗!”   楚朝晟眼里光芒一暗,视线发生了变化,如同冰柱。   秦晚瑟眼神变得越发厌恶,“也就是这个女人傻,能容忍一个心里还惦记着别的女人的男人,你比起小光来,差远了!是这女人瞎了眼才看上了你!”   楚朝晟薄唇抿成一道刀锋,脸上清晰的写着两个大字——不悦。   但秦晚瑟完全不惧怕他,仍旧在刀剑上跳舞,不停试探触碰他的底线。   “怎么,那眼神,你要杀了我不成?”   楚朝晟指骨捏的噼啪作响,听到这句话时深吸了口气,将怒火压下。   “本王心里装过其他女人不假,但是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本王?口口声声说爱左阳煦,却把李星霖误认成了他?呵……你二人真是有趣,说情比金坚,结果谁都没有认出来谁。”   秦晚瑟呼吸一滞,一张脸涨得通红。   他站起身,朝床榻上的秦晚瑟举步走去,双手撑在她左右,宽厚的身子带着浓重的侵略性味道,与她距离越来越近,甚至,能清晰感觉到二人交汇的温热气息。   “你做什么?!”   秦晚瑟满眼警惕,柳叶眉紧拧在一起,仿佛他要是敢做什么,就跟他同归于尽一般。   楚朝晟眉心不虞的拢起,十分不爽这双眼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手一抬,遮住了她双眼,结实有力的手箍住她的腰身,将她放倒在床上。   “楚朝晟你这个混蛋!你想对我做什么!”   “对你做什么?你未免也太瞧得起自己,你不休息,这身子要休息,你若是再乱动,别怪本王真的做什么。”   秦晚瑟身子一僵,知道楚朝晟绝对不是开玩笑,不敢再动。   忽然之间,又有些嫉妒起来。   凭什么那个女人占着她的身子,还能跟她喜欢上的男人心安理得在一起?而她跟左阳煦却要被一堵高高的墙分隔?   从刚开始,隔开他们的是距离,后来是生死,到现在,是身份……   命运,为何如此的不公? 第三百二十八章 诅咒解开她便离开   长夜漫漫,秦晚瑟躺在床上被缚令束缚,却是一点困意都没有。   当然,她知道,旁边的楚朝晟两眼虽闭着,但也没有睡着,一直在监视着她。   但凡她有一丁点要挣扎逃离的动作,缚令就会束缚的更紧。   忽然,感觉一股浓重的沉睡感浪潮般汹涌的拍击在脑海,她心下蓦的一紧,知道是那个女人要醒过来了。   才见了左阳煦一面,还什么都没做,她心下实在是不甘心。   看着旁边躺着的男人,忽然起了坏心思,唇角勾起一道阴险的弧度。   “你还醒着,对吧?”   楚朝晟眼皮都没掀起一下,语气倒是有几分轻松愉悦,“主动跟本王说话,她要醒过来了,是吗?”   秦晚瑟哼了一声,“别高兴的太早了,你怕是还不知道吧?这女人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她之所以答应跟你成婚,只不过是想利用你,解除身上的诅咒罢了,只要钱家的人一死完,她就会毫不犹豫的抽身离开你。”   楚朝晟眼皮微跳,但是仍旧没有睁开眼。   秦晚瑟看着他不为所动的模样,有些生气,“你不写和离书没关系,她到时候离开你了,等我醒过来,一样会回到小光的身边,至于你……以后还是孤身一人的可怜人……”   声音逐渐消失,楚朝晟缓缓睁开眼来。   看着身边闭上眼沉睡的女人,神色有些复杂。   他知道一开始秦晚瑟是利用他,说的更清楚一点,是他们在互相利用。   但是时间过去这么久,他早已没了利用的想法,也理所应当的觉得秦晚瑟就是他的王妃,不会离开他。   但是他忘了,先前约法三章,合作结束之后,他们就会桥归桥路归路。   连同他下的血继束缚也会跟着消失……   “王爷?”   秦晚瑟再次睁开了双眼,那双眼带着疲惫,却没有了方才的怨毒厌恶。   她回来了。   一睁眼,就看到楚朝晟守在她身旁,心下跟着一暖。   楚朝晟听到她说话,眼中神光变幻,所有心绪敛起,抬眸朝她望来。   “感觉如何?”   秦晚瑟揉了揉额头,整理了一下混乱的记忆。   她昏睡过去,由原身主导身体的这段记忆,完全是空白的,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抱歉,又让她跑出来了,可有伤到王爷?”   楚朝晟摇了摇头,看着她眼中的歉意,双眉沉下,抬手理了理她鬓边略微凌乱的发丝。   “不是你的错,倒是本王,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害的你……”   说起这,秦晚瑟猛然想到龙鱼来。   慌忙从怀中摸出一只蜜蜂来,联络起龙鱼。   她后面昏迷过去,不知道如何,但是之前是看到钱家有一队人马追了过去的,也不知龙鱼有没有安全到家。   旁边楚朝晟看着她拿出这玩意儿开始联络龙鱼,原本稍霁的脸色又变得古怪起来。   身子后仰,往床头一靠,抿着唇不说话了。   秦晚瑟没有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只盯着不停振翅却没有应答的蜜蜂,心下一点点的往下沉。   就在她即将按捺不住,要翻身下床直奔近魔山的时候,蜜蜂胸前红光闪烁,传出来一道冷淡磁性的嗓音。   “这是什么东西?”   秦晚瑟眉心骤然一沉,“你是什么人?为什么通讯蜂在你手里?龙鱼呢?!”   遥远的近魔山山脚下,一男子身穿白衣,肩头有黑色羽毛披着。   满头长发银白,在黑夜中十分显眼。   听着通讯蜂那头传来质问的声音,俊美清冷的容颜微微变化,扫了眼在地上尸体堆里呼呼大睡的女子,淡淡道,“问别人身份之前,难道不该先自报家门?你又是什么人?跟那蠢丫头是什么关系?”   听他叫龙鱼“傻丫头”,秦晚瑟心下顿时明白过来。   已经不止一次听龙鱼说过她家人丁兴旺,那头的男人,怕就是她哪个哥哥,语气忙多了分尊敬。   “方才唐突,还请阁下恕罪,在下秦晚瑟,是龙鱼的朋友,龙鱼她现在可安全到家了?”   听着那头秦晚瑟忽然变得一本正经的声音,男人忽然眉心一蹙。   “你也是人类?”   秦晚瑟呼吸微滞,还是诚实道,“……嗯。”   “龙鱼是安全到家了,但是,你最好别抱有什么奇怪的心思,否则……”   那头,传来浓浓的威胁语气,楚朝晟眉心一敛,刚要发话,那头传来滋滋之音。   秦晚瑟检查了一下,不是这边的问题,心下便明了。   “通讯蜂被毁了。”秦晚瑟面上神光暗淡。   通讯蜂被毁,就说明日后再联系不到龙鱼了。   她这回是偷跑出来的,再要偷跑出来,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下回再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不必哀伤,那里的人,除却龙鱼,可没几个对人类有好感的,与龙鱼保持点距离,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是好事。”   楚朝晟直起身来,大掌揽住她肩头,将她摁向自己颈窝。   秦晚瑟闭上眼深吸了口气,“不过,龙鱼安全到了就好。”   “嗯。”   在他肩头靠了一会儿,感觉心情好了不少,抬眸准备问他,她昏迷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但一抬头,竟然看到了他上翘的唇角。   “王爷在高兴什么?”   楚朝晟答道,“没什么,只是本王想要的,都要是独一无二才好。”   就比如那通讯蜂,原本以为只有他一人才有,没想到秦晚瑟还给了龙鱼一个,心下十分不爽利。   但是老天爷还是宠爱他,竟然让那通讯蜂被毁了。   他手里的,仍旧是普天之下独一只。   秦晚瑟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一阵无语。   “我昏迷之时,她……可做了什么?”   楚朝晟蓦的想起,方才那段话来。   只要钱家人全部身死,她就会离他而去。   还未答话,外面传来追月的声音。   “夜侍卫?”   紧接着,夜雨在外面喊话道,“王爷,找到天雨了。”   楚朝晟身子倏然坐直,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秦晚瑟,叮嘱道,“你好好养伤,本王处理一下天雨的事,马上回来。”   “可要我去给她看伤?”   楚朝晟翻身下床,语气冷冷,“不必。” 第三百二十九章 你死了本王替你报仇   楚朝晟大步迈出门,吩咐追月照顾好秦晚瑟,便带着夜雨朝着花厅走去。   天已经有些微微亮了,但是雨还是没有要停的意思。   看着架势,似乎要接连下个两三天才肯罢休。   楚朝晟冷面走在前,大步穿过雨幕,夜雨跟在身后,手里撑着伞想要追上他,但是却快不过他的步伐。   一进花厅,便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楚朝晟面上没有丝毫动容,举步跨入门槛,一眼看到靠在椅子上,两个丫鬟守着的叶天雨。   她一身鹅黄色衣裙湿的紧贴于身,腹上有大片血色渗出,好似绽开的一朵巨大血莲。   “楚……哥哥……”   看到楚朝晟进来,她情绪有些许激动,伸手想要去够他,但才稍微一动,便觉扯到了伤口,痛的她五官紧皱,倒嘶了一口气。   楚朝晟看到她这幅模样,跨进门,一撩袍角一句话也没说,坐在了她对面。   盯着她瞧了一会儿,见她额上汗珠涔涔,侧眸看夜雨。   “可请大夫了?”   “请了,在来的路上了。”   “嗯。”   简短的两句对话,没有一句关心的话语,也没有其他。   旁边丫鬟倒了杯热茶递上前来,楚朝晟伸手接过,浅嘬慢饮着。   “楚哥哥……我疼……”   叶天雨眼角噙泪,稍微一眨,眼泪随之滑落脸颊。   大气不敢喘一下,稍微用力,腹中都恍若有人拿着一把快刀缓慢的切割着皮肉,连呼吸都成了一种酷刑。   楚朝晟放下茶盏,眼中毫无波澜起伏的看着她,“嗯,看着就很疼,大夫在来的路上了,很快就会到,你且忍忍。”   叶天雨微愕,一般这种时候,楚朝晟看到她受伤,会十分紧张才对,但为什么这次如此冷静?   咬了咬牙,不愿往深想,继续道,“楚哥哥,那个女人……”   “她很好,现在在休息,本王不方便打扰她。”   她原本想说让那个女人来帮她看看伤,她记得上回那个女人不知给她用了什么东西,一下子就不疼了,只是身子不方便动弹。   毕竟上回楚朝晟都要求那个女人帮她看伤了,还说她医术高明,但是眼下……   “楚……哥哥?”   即便是再怎么愚钝,此刻也能清晰的感觉到楚朝晟此刻的不同了。   她低唤一声,两眼圆睁,茫然无措的看着对面的男人,“你这是怎么了?”   “不是本王怎么了,而是你怎么了?”   楚朝晟靠在椅子上,前倾了身子望着她,眼神中满是质询。   “这件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他两眼漆黑,仿佛一丁点的光芒都透不进去,更是连她眼中的泪光都视而不见。   此刻的他,是冰冷的铁律执行人。   叶天雨头一回体会到了京都众人为何忌惮这个男人,叫他楚阎罗。   喉头兀的一梗,下意识的想反驳,但是在那双眼之下慌了神。   错开视线,她摇了摇头。   “没有关系。”   “本王还没说是什么事情,你怎么就确定跟你没有关系?”   楚朝晟反问,眼中温度逐渐冷却了下来,“你是早就知道晚瑟会遇袭,是吗?”   琴棋书画局还未结束,叶天雨就不见了踪影,夜雨怎么也找不到,她是如何知道后面会发生这些事情的?   根本是不打自招……   “不是的楚哥哥!你听我解释!”   叶天雨慌了神,想起身过去揪住男人的衣领,但是才一动,腹上的疼痛就如同野兽锋利的爪子,要将她的五脏六腑掏空。   眼泪花接连不断的直往下落,可惜对面男人的耐心早已被她磨的干净,什么也听不进去,什么也看不进去。   叶天雨哭的泪水如珠,转而看向夜雨,“夜雨哥哥……你帮我跟楚哥哥说说,我不是那样的……”   夜雨索性别过脸,不去看她。   他是一直跟着叶天雨的,但是跟踪到半路,却发现自己跟错了人。   要说是没有事先安排好,他可不信。   叶天雨的说法,根本站不住脚。   “夜雨哥哥……”   叶天雨仿佛被一道雷劈中,完全傻眼了。   以往最疼爱她的两个男人,眼下全都对自己冷眼相向。   巨大的落差,心里怎么都接受不来。   就在这节骨眼上,下人进门通报,“王爷,大夫来了。”   楚朝晟“嗯”了一声,“带人进来。”   “是。”   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儿提着药箱走了进来,冲着楚朝晟行了一礼,而后朝着叶天雨走去,抬手把脉。   “王爷,接下来草民要看看小姐的伤势,请问……”   “无妨,就在这儿看吧。”   “这……”   “楚哥哥!”   先不说这大夫是个男的,左右还有丫鬟下人在,她伤在腹上,即便有着魔种的血脉,她也是个女儿家,哪儿能让人如此轻薄了去!   叶天雨羞恼的一张脸通红,腹上血色越发的浓。   “医者父母心,眼中无男女,不会有人对你动手动脚的。”   楚朝晟抬手示意,那大夫便从药箱里取出工具,开始剪开叶天雨的衣裙,查看伤口。   叶天雨想挣扎,但是伤口痛的厉害,根本没有力气。   夜雨听不得她哀嚎,低垂着头眉心直拧,最后还是抬脚走了出去。   左右下人见状也是如此。   出去之后,还不忘把门带上。   楚朝晟也没有阻止。   房中人走的只剩下楚朝晟叶天雨,还有那个年过半百的大夫。   许是光线暗淡,大夫看不太清,几次碰到了叶天雨的伤口,痛的她直抽冷气,生死不能。   楚朝晟在对面冷眼看着,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楚哥哥,天雨知道错了……饶了我这回吧……”   “绕了你?本王饶了你,你可曾饶了晚瑟?”   今天晚上那些人明显是有备而来,计划周详,连白霄都请了来拦住他。   与之交战时,他还受了伤。   若是他再去晚一步,他的晚瑟,就是别人的晚儿了。   想到这儿,他双手不禁又是一紧。   “无妨你放不放过她,日后本王会好好看着她,不让任何人有机可乘,至于你?若你死了,本王会替你报仇,杀了害你之人……”   他声音冰冷,没有丝毫感情,恍若从玄冰中刚走出的罗刹。 第三百三十章 她死在了嫁给心上人的路上   “你说……什么?”   楚朝晟又冰冷的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若你死了,本王会替你收尸,然后杀了害你那人,如此……也算尽了本王的职责,想必你姐姐在天之灵,也会理解本王为何如此做法。”   叶天雨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听他重复着说完这句话,眼泪凝结在眼眶中,咬着牙硬是没有往下落。   “我都变成了这副模样,你不关心我便罢了,竟然还能说出这番话来……你好狠的心……”   楚朝晟闭眼深吸了口气,毫不犹豫的起身背对着她。   “本王言以至此,随你怎么说,自己好好养伤,会有丫鬟大夫照顾你,有什么需要就跟他们说罢。”   说完,举步出了花厅。   天似乎已经亮了,但是乌云密布,看不到从云层中透出来的光。   夜雨立在屋檐下,仰头正看着天,听到门开的声音,立马回过头来。   “王爷。”看他脸色不太好,往他身后望了一眼,“天雨她……”   楚朝晟深吸了口气,无奈的喟叹出声,抬手掐了掐眉心。   “陪本王走走吧。”   “是。”   他步伐沉重,走的很慢。   夜雨陪在他身侧撑着伞,在雨中漫步。   雨水浸湿了地面,将左右的树丛清洗了一遍,显得越发的绿。   二人一路踏着青石板走到了后花园。   原本开的旺盛的蔷薇,眼下变成了一片空地,一片荒芜。   楚朝晟顿住脚,负手在身后,望着这片空地,问夜雨,“这里再种什么好?”   夜雨看了一眼,答道,“或许问秦姑娘更好。”   楚朝晟摇了摇头。   “若天雨知道是她喜欢的,定会一把火烧了这里,这儿……不种她姐姐喜欢的花,那么也不能种别人喜欢的……”   就如同他的心一样。   若不放着她姐姐,那么,也不能放着其他人。   夜雨皱眉低头,不知该说什么好。   “本王原以为,晚瑟那般的女子,与天雨近距离接触后,天雨会接纳她,但是本王还是低估了天雨心中,她姐姐的重要程度,除了她姐姐,其他人,她都不会接受的,即便那个人再怎么好,再怎么对她好。”   “亲人便是亲人,任谁都是无法代替的,王爷这想法,从一开始便错了。”   楚朝晟垂下头,反复琢磨了一遍夜雨说的话,最终抬起头叹了一声,“许是本王没体验过亲人的感觉,所以下错了一步棋。”   “那天雨……王爷准备如何处置?”   “处置?”楚朝晟苦笑一声,“哪儿能处置她?她如今变成这番模样,说到头都是本王一手造成的,但是,绝不会让她肆意妄为,继续伤害晚瑟了。”   夜雨肩头落下,似是松了口气。   楚朝晟眼角余光瞥见他这微小的变化,问道,“是怕本王扔了天雨,太过凉薄?”   夜雨正色答道,“天雨在这世上,只有王爷一个亲人,若就此扔了,也确实可怜,只不过她此次实在过分,若不严厉惩戒,日后只怕会犯更大的错,而且,对秦小姐也实在不公。”   他说着,有些头疼似的蹙蹙眉,“夹在两个女人中间,实在难做。”   楚朝晟伸出手,空中有雨快速落下,他收回手一看,恰好两滴,在他掌心各居一边。。   他大掌收紧,雨滴便会顺着他的指缝溢出,四散分离。   他若一直这么敞着掌心,两滴雨水就会静静躺着,等待一个契机融合为一滴。   “无妨,只要她二人好好的,本王难些也无妨。”   夜雨在后面抿了抿唇,犹豫了片刻,还是试探性的开了口。   “若是天雨此次与那些人计划成功,秦小姐身死,王爷……”   话还没说完,就见楚朝晟原本摊开的掌心倏地收紧,手背青筋狂跳。   身上气息陡然一变,如同料峭之巅,寒风呼啸。   夜雨连忙闭嘴,不再往下说。   缀锦园内。   追月端着木盆从外走了进来,看了一眼靠在床头闭目调息的秦晚瑟,收回视线,将木盆放在一旁,转身冲着秦晚瑟一欠身。   “小姐,该洗漱了。”   秦晚瑟缓缓睁开双眼,朝她看来,微微一笑。   “昨夜辛苦你了,该是守了一夜吧。”   追月摇了摇头,“伺候小姐是天经地义的事,不辛苦。”   秦晚瑟穿好鞋,走到盆前洗漱,拿着湿帕子擦了擦手,回头看向追月。   追月正盯着她看,见她忽然回头,愣了一下,慌忙低垂下头。   秦晚瑟觉得奇怪,放下帕子踱步到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追月口中支吾着。   秦晚瑟唇角向上挽起,抿了口茶水,“但说无妨。”   追月闻言,挺直了腰板,正色看向面前的女子。   “你……到底是谁?”   秦晚瑟放茶盏的手一顿,眼皮轻跳。   片刻之后,轻叹了一声。   “你我朝夕相伴,想要瞒你,却也是瞒不住的。”她看向追月,坦然道,“我是秦晚瑟,却非你熟悉的那个秦晚瑟。”   追月心头狂跳,呼吸有些不稳,交叠在身前的双手兀的握紧,掌心汗不断的往外冒,“那我熟悉的那个小姐呢?”   “死在了出嫁的轿子里,”秦晚瑟摩挲着茶盏边缘,眸光淡淡,“化为了厉鬼,寄生在我灵魂某个角落,等我式微之时,就会出来兴风作浪。”   “昨天的……不是错觉……”追月嘴里嘀咕完,脸上神光暗淡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秦晚瑟觉她情绪不对,出声询问,“追月?”   “吧嗒”一声,一滴泪从眼眶涌出掉落在地,炸开一朵花来。   紧接着,泪水越掉越多,越掉越快,打湿了她脚下的一片地面。   秦晚瑟忙上前,拿着绢帕替她擦去泪水,但是那泪水好似决堤的水,越擦越多,怎么也擦不干净。   “真是奇怪……小姐一人孤独绝望的在嫁给心爱人的路上死去,我心里却感觉不到丁点悲伤,总觉得小姐还是在的,小姐还没有死,我还来得及陪着她走完这一生,寻到她爱的那个人,看着她白头到老……”   她说着,满是泪光的眼里倒映着秦晚瑟的面容,两手揪住了她的衣袖。   “你刚刚说的……都是假的吧?你就是小姐!”追月声音颤到不成声,“我不能相信,她还没有开始幸福,怎么就匆匆结束了这一生呢?” 第三百三十一章 再去见安王   看着眼前追月泪如雨下,秦晚瑟心下有些苍凉。   头一次觉得,自己重生在这具身体里,不是幸运,而是个错误的开头。   追月哭着哭着,哭声越来越大,最终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秦晚瑟将她接住,送她回了房。   看着她紧闭双眼,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替她擦去泪水之后,翻看了下自己的手。   这不是她的手,这衣服……也不是她的衣服。   追月待她好,只是觉得她是自己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小姐。   这儿所有的一切,都与她无关来着。   而她,本该死在二十五世纪的那一场资源争夺战中。   察觉到自己低落的情绪,秦晚瑟连忙打起精神。   时刻保持冷静的头脑,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   情绪低落、或者亢奋,都会拉扯自己走向一个错误的抉择。   或者,有什么方法能让原身复活,也能让她脱离这躯体,重新打造一副身子生活。   若话若是让寻常人听到,必定会觉得她疯了,在说什么天方夜谭,但对于秦晚瑟而言,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事。   人可以死而复生,就如同她一般。   心跳开始不断加快,血流速度翻涌,脑海中已然掠过了几种方案,但都被她给否定。   她倏地站起身,面色带着几分认真。   “是时候去见见安王了……”   说完,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昏睡中哽咽的追月,朝门外大步走去。   外面天阴沉沉的,还在滴着三两滴雨。   秦晚瑟看了一眼,想去告诉楚朝晟一声,但又怕他担心自己眼下的情况不让她去,便压了心思,独自一人出了门,直奔安王府。   叩响狮口衔环,不一会儿门便开了。   “劳烦通报一声,就说秦晚瑟前来。”   那下人“哦”了一声,没有去通报,直接拉开了门,“请进,王爷正好在等你。”   “安王知道我要来?”   秦晚瑟心下觉得有些疑惑,但问下人也问不出什么,便跟在下人身后,举步朝后院走去。   拱月门后,没有高大的树木,也没有艳丽的花朵,是一片金灿灿的小野菊,只到人脚踝处,铺了满地,如同一片金色的地毯。   秦晚瑟一眼望去,便看到了凉亭之中坐着的青衣男子。   他身形松垮,身前桌子上,还有东倒西歪的酒坛。   记忆中,他一直笑得开怀爽朗,还从未见他如此过。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旁边下人躬身退下,秦晚瑟便举步上前,踩着青石板,一路走到了凉亭前。   还有一段距离时,秦晚瑟便嗅到了浓郁的酒气。   眉尖略微一蹙,看着凉亭中坐着的男人,一碗接一碗的酒水下肚,跨上台阶,伸手拦下了他。   “别再喝了。”   这声音,如同一道电流迅速穿过了左阳煦的身体,他浑身一颤,而后僵硬着身子抬头朝秦晚瑟看来。   他瞳孔逐渐放大,混沌的目光慢慢清晰,痴痴的唤了声“晚儿……”   莫名的,秦晚瑟胸前一痛,仿佛被冰锥刺中般。   是原身的情绪在影响她。   “发生什么事了吗?”   黑白分明的眼扫了一圈石桌上东倒西歪的酒坛,粗略一算,大约有五六坛已经空了,心下又是一沉。   听她问起这话,左阳煦脑海中不由得又浮现出昨天晚上的事来。   才勾起的唇角落下,盯着秦晚瑟那双眼反复看了几遍,而后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一声。   “原来是你啊……”   他说着,收回酒碗,又给自己满上一杯酒水。   “来找本王何事?”   秦晚瑟心里记挂着事,竟然没有听出来,他此刻用了“本王”的称呼。   他原先在她面前素来是“我”的。   秦晚瑟两眼中光芒忽闪,坐在他对面,“无他,只是想问问你跟她以前的事……”   从一开始她就告诉左阳煦,她不是他心里念着的那个她。   左阳煦呵的笑了一声,“怎么忽然对那个感兴趣了?”   他垂着眼帘,秦晚瑟看不清他眼底此刻的光芒。   左阳煦自顾自的倒着酒水,道,“本王目前不想说这个。”   秦晚瑟看他一直饮酒,定然是心情不好,不好深问,便作罢。   “安王心情不好,若是不介意的话,可以与我说说,我能力浅薄,但说不定能为安王分忧一二。”   左阳煦晃着酒碗,看哪儿都不看她,“你都说了能力浅薄,又怎么能帮本王分忧?而且这事,即便你能帮上忙,也不见得你会帮本王……”   秦晚瑟听他说话,越听越糊涂。   定睛再看眼前的男人,与她印象中的完全不同。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只是他不愿意跟她说罢了。   秦晚瑟颔首漫吸了口气,站起身来。   “府上还有事未忙完,叨扰安王,我先走了。”   “嗯。”   他淡淡回应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对待秦晚瑟,好似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这么明显的变化,秦晚瑟自然能感觉出来。   回头又看了他一眼,举步朝外走去。   从来到离开,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左阳煦放下茶盏,盯着她离去的背影,眸光错综复杂。   听她刚刚问话,该是不知道昨天夜里的事情,而且跟昨天夜里也判若两人。   没了喝酒心思,将酒碗顿在桌上。   “来人。”   “王爷。”   “派人打听打听,有没有人体内……会寄宿两个灵魂。”   “是。”   下人走后,左阳煦深吸了口气,抬手重重敲了敲胀痛的额头,然后,开始回想方才秦晚瑟来时说的话。   “她为什么忽然要问以前的事?究竟想做什么?”他望着空荡荡的拱月门,双目紧眯,“你跟楚朝晟,到底隐瞒了我什么?”   想到这儿,他一双斜飞入鬓的眉越发紧拧,握着酒盏的手更是跟着用力。   “啪”的一声,酒盏碎裂,酒水洒了满桌。   “王爷。”   一个婢女端着托盘从一侧快步走了过来,拱手将托盘奉上。   左阳煦瞥了一眼,冷声道,“本王还未传膳。”   那婢女摇摇头道,“这是方才那个小姐做的醒酒汤,让奴婢送过来,并转告王爷,酒水伤身,不可解千愁。”   左阳煦看着那碗醒酒汤,放在桌上的五指逐渐收紧,脑海中回忆着跟秦晚瑟再遇的种种。   眼中光芒逐渐温和,但蓦的想起昨天夜里晚儿唤他的一声“小光”,如同一把巨锤将方才种种瞬间击的粉碎,化为虚无。   “拿走,本王不喝。”   他声音冰冷,夹杂着碎冰般,叫人不寒而栗。 第三百三十二章 于你而言我的意义   秦晚瑟出了安王府,回头望了一眼那巨大的匾额,想起方才左阳煦的模样,还是有些担心。   但她的担心,左阳煦似乎并不需要。   漫吸了口气,压下心底诸多心思,在返回楚王府的路上慢悠悠的走着。   才下过雨,天色是灰蒙蒙的,空中还萦绕着白色的雾气,什么都看不真切。   她穿着素色衣裙漫步其中,仿佛与这雾气融为了一体,路上有行人走过,却看不到她的存在一般。   “秦姑娘!”   身后,蓦的传来一声惊奇的呼唤。   秦晚瑟脚步一顿,还不待回头,就觉身旁雾气涌动,一人快速冲到了她面前。   “果然是你秦姑娘。”   秦晚瑟一回头,竟然是许久未见的狗子。   那日拜师之后,楚朝晟不知把他带去了哪里,如今身上穿着一身箭袖玄衣,腰侧配着一把剑,看着甚是威风。   好似个头也长高了不少,已经到了她的下巴。   本该是个英俊秀气的少年郎,可惜左臂处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多了点遗憾。   “你怎么会在这儿?不是去习武了吗?”秦晚瑟问。   狗子答道,“这几日休息,回来时看元宝生了病,出来买点药,刚好碰到秦姑娘你,秦姑娘怎么了?可是心情不好?”   秦晚瑟没想到竟然被这么个小家伙看穿了心思,讶异了一下哑然失笑。   “算不上心情不好,只是有些事还需要时间消化接受。”秦晚瑟看着他手中提着的药,便岔开话题道,“我会医术,刚好跟你一同去看看元宝他们吧,许久未见了,不知他们如何了。”   狗子看着她身上的衣服,犹豫了一下,才艰难的点了点头。   秦晚瑟跟着这小子一路拐了好几个巷子,在那窄小的几乎让人透不过气的巷子里又东拐西拐了好久,这才见他在一处破烂的木门前停了下来。   狗子回头看了一眼秦晚瑟,说了句“就是这儿了”,便屈膝将门推开,走了进去。   秦晚瑟后脚迈入门,看着破烂的茅草屋,顶上还有几处破了洞,心下似是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步伐也开始变得沉重。   迈入门槛的刹那,一股发霉腐烂的味道混合着潮湿的味道瞬间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秦晚瑟没忍住,略微反胃了一下,狗子身形一僵,侧目冷漠的看着她。   “这种住处,你们这些身份尊贵的人,日后还是少来的好。”   秦晚瑟抿了抿唇,继续朝里走去。   窄小的房子,挤着五六个小孩,守着元宝。   元宝最小,失去了一只眼睛,躺在床上,一张小脸烧的通红。   听到脚步声,其余几个孩子纷纷回头,一见是狗子,立马两眼散出光来。   “狗子哥你终于回来了!太好了!”   满屋子咯咯笑声,叫这微冷的天暖和了起来。   “别吵,元宝要休息,我去熬药,你们几个乖乖的,照顾好客人。”   狗子俨然一副小大人模样,叮嘱了几个孩子几句,便转身出去烧火熬药。   几个小家伙有男有女,身体各有残缺,只不过都是缺手指,不如狗子那般严重。   看见秦晚瑟,似乎已经没了印象,只觉她穿着打扮干净贵气,不敢上前跟她搭讪。   观察了她一会儿,还是转到床头去照顾元宝了。   秦晚瑟举步上前,对着几个小家伙道,“我是大夫,能让我看看元宝的伤吗?我会治好他的。”   几个小家伙还有些怀疑,但其中有个孩子道,“狗子哥刚才说了,她是客人,一定不会伤害元宝的。”   秦晚瑟看了说话的小子一眼,冲他笑笑,而后便见那些小家伙让开了一条路,让秦晚瑟到了床前。   “等等,你坐这个吧。”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拿着一个看起来算是干净的毯子,放在了床边,让秦晚瑟坐下。   秦晚瑟心下微暖,坐下之后,抬手点在元宝眉心,叫镇龙查看他体内情况。   这些小家伙瞪圆了眼睛看着秦晚瑟这新奇的手法,嘴里叽叽咕咕说个不停。   脑海中接受到镇龙的反馈,秦晚瑟微蹙的眉头舒展了开来。   是着凉后引起的发烧,再加上生活环境不卫生,病的有些严重。   不过这点病情对于有镇龙的秦晚瑟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叫镇龙给元宝治病,不过几秒,就收回了手。   狗子端着熬好的药再进门的时候,就见秦晚瑟被一群猴孩子满脸兴奋的簇拥着,俨然打成了一片。   “狗子哥!元宝不用喝药了,元宝已经好了,这个姐姐好厉害啊!”   狗子看着毫不嫌弃抱着元宝的秦晚瑟,两眼怔怔。   秦晚瑟看着他,扬唇一笑,放下了元宝。   “时辰不早,我该回去了,你送送我?”   秦晚瑟冲着他单着一只眼一眨,回头跟几个小家伙告了别,举步迈出了门。   狗子放下手中的药,毫不犹豫的跟了出来。   “你想说什么?”   “王爷先前派人安置了这些小家伙,为什么如今还是这副模样?”   狗子冷哼了一声,“是安置了,他是好心不错,但安置的那些人并不好心,只是为了拿楚王给的银两罢了。”   “竟有此事?那你为何不与王爷说?”   “能被人从那个地狱中救出来,我已经很感激了,不想再说这些,平白给楚王再加负担。”   他似乎不想跟秦晚瑟讨论太多,调转话题,“那么你呢,心情为何不好,又为何不与楚王说呢?”   “我?”秦晚瑟摇头一笑,“我的心事,不是告诉别人就能解决的。”   “还没说,怎么知道不能解决?”   秦晚瑟被这小子一语中的,脸上化开笑来。   “那我先告诉你,你帮我想想,如何解决?你若解决了我的问题,我便解决你的问题,如何?”   “好。”狗子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   秦晚瑟仰头看天,喟叹一声,“我现在感觉,跟这世界毫无关联,所有人,都只是跟原先体内的灵魂有所交集,而并非是我,一旦他们察觉我并非原先的秦晚瑟,就会离我远去,我活着、存在,只是一个杀戮的工具,毫无意义……”   她说着,看到狗子紧蹙的眉头跟茫然的双眼,忽然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   “抱歉,我的话有点太无厘头了,你就当我在胡言乱语好了。”   狗子不知道说什么,抬起一只手,指着前方,“楚王……” 第三百三十三章 本王的意思是你独一无二   秦晚瑟循着狗子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立在巷子口的那一袭白衣。   他眼底青色沉痕褪去,胡茬刮得干净,一张脸俊美非凡,在这朦胧的雾气中,如同误入仙君府邸,在那幽境之中窥见他神颜。   “王爷?”秦晚瑟呼吸微滞,不知道方才她说的那番话,是否叫他听到了。   仔细观他面色,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该是……没有听到吧,她心里默默安慰着自己。   “本王接你回府。”   他提步上前来,看到秦晚瑟身后站着的狗子。   “本王听破军说了,你表现很不错。”   狗子颔首低头,小麦色的皮肤上有些微的红,淡淡回道,“还差的很远。”   楚朝晟眼底一闪而逝赞赏之光,复又看向秦晚瑟,“走吧。”   秦晚瑟“嗯”了一声,忽而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摸出一颗黑色的珠子,里面有个“一”的纹路。   “拿着这个去宝光阁,有人会解决你的问题。”   她扬唇一笑,在狗子愣神的时候,把先行珠塞到了他怀中,跟着楚朝晟举步离开。   狗子嘴唇蠕动了一下准备拒绝,但巷子窄短,秦晚瑟二人已经走的不见了踪影。   他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先行珠,舔了舔发干的唇,将之仔细收了起来。   马车停在路口,夜雨驾车候在车旁,见二人出来了,冲着二人一颔首,“秦小姐。”   秦晚瑟颔首回礼,楚朝晟上前一步,先行撩开车帘,一手扶着她上了车。   “王爷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马车晃悠着前行,秦晚瑟接过楚朝晟递给她的热茶问道。   “有人说你去了安王府,本王便去了安王府,打听到你来了这儿。”   他垂首斟茶,谁也没看到他倒茶的手微微一颤。   虽然知道这女人修为不错,但是左阳煦手段也层出不穷,入了安王府的门,便是入了他的阵,想要离开,并非易事。   幸好左阳煦没有对她做什么,或许……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好下手。   “王爷,茶水溢了。”看着茶水溢出杯盏,在桌面上四处蔓延开来,秦晚瑟忙出声提醒。   楚朝晟双眉一蹙,回过神来,将茶壶放好,指尖光芒一亮,多余的茶水蒸发成一道水汽,消失在了空中。   “王爷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好像还是头一回看楚朝晟如此心不在焉的。   “没什么,”楚朝晟一手握着茶盏,食指在茶杯边缘轻轻摩挲,没有看向秦晚瑟,“你去了安王府,跟他聊了什么?”   “没什么,”提起左阳煦,秦晚瑟眉头蹙了起来,“只是……安王看起来好像有什么心事的样子,王爷可知?”   楚朝晟闻言,肩头微松,“你魂力耗尽那日,你可记得自己干了什么?”   秦晚瑟摇了摇头,“魂力耗尽,我便是沉睡状态,外界发生了什么,不知晓。”   但是原身是一直清醒着的,她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周围发生了什么,她都一清二楚。   许是献祭的时候,魂魄被消耗,眼下魂魄不完整,不如她那般强悍,所以在她清醒的时候,原身是一直被压制的状态。   “你去见了左阳煦,还叫他小光。”   “什么?!”   秦晚瑟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身竟然用这身子,去见了左阳煦,还跟他表明了身份?   仔细回想了一下今日见左阳煦的种种,在看到她之后,他先是叫了一声她“晚儿”,随后又说了句“原来是你啊……”   定然是察觉出了自己并非昨天夜里的秦晚瑟,所以才会那般冷漠。   “原来如此……”   怪不得今日见他那般潦倒落魄,仿佛被人硬生生抽去了生机。   好不容易见到所爱之人,结果只有一面,转眼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若是换成是她,只怕也心如死灰。   楚朝晟道,“日后不要单独去见他。”   “安王他不会对我如何的。”   楚朝晟深看了她一眼,端着茶盏往唇边送去。   “莫要低估一个男人的野心和占有欲。”   秦晚瑟不说话了。   与他聊天的这空档,马车已经到了楚王府门前。   “王爷,到了。”   夜雨先行跳下马车,取来矮凳放在马车下,看着楚朝晟大手将车帘撩起,往旁边让了让。   两人皆下了车,秦晚瑟冲他颔首,“我先回缀锦园了,有些事情需要理一理。”   “等等。”   转身要离去的刹那,手腕忽的一紧,被楚朝晟握住,“本王有东西给你。”   “什么?”   楚朝晟从袖中抽出一支狭长的盒子。   普通的木盒子,秦晚瑟不懂这个,看不出什么名堂。   “本来该是乞巧节那夜给你的。”   结果发生了一大堆的事,没能送出手。   不过今天送出也不算迟。   打开木盒,里面静静躺着一支玉簪,如同鹤颈交错,高贵优雅。   他抬手,抽去秦晚瑟发丝间的竹筷,将那簪子别在她鬓边。   “此簪,名为琴瑟和鸣……”   淡淡的竹香萦绕周身,男人磁性的嗓音在头顶响起,让人莫名生出一股云里雾里之感。   “琴瑟和鸣?倒是好名字。”   楚朝晟垂眸看她,那双眼似是夜空深邃,望进她眼里,仿佛要在她灵魂深处留下烙印。   “世间独此一支……”   秦晚瑟瞳孔微颤,心跳仿佛都跟着停了一拍。   楚朝晟视线不移,嗓音越发的温柔,仿佛夜里融化在心头的红烛。   “本王的意思是……你在这世间独一无二,于本王,有着不可估量的意义。”   脑海中“嗡”的一声响。   秦晚瑟脑海中仿佛凭空生出一根弦,将她大脑卡的死死地,不能思考。   方才她的那番话,他听到了……   这算是,给她的答复吗?   心中,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又仿佛有千军万马从心头飞奔踏过,将悬在空中的心踏的实实的,没有半点发虚。   “咳咳……”   旁边,夜雨重重咳嗽了两声,将二人温馨的画面瞬间打断。   楚朝晟面上闲适自如,倒是秦晚瑟,脸上迅速飞起云霞,背转过身。   “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看着心爱的女人逃也似的身影,楚朝晟不悦的看向夜雨。   “嗓子不舒服?要不要本王帮你看看?”   “不劳烦王爷,现在已经好了。”   楚朝晟哼了一声,朝前迈出一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侧目看向他。   “日后该改口唤‘王妃’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 你居然会主动找我   秦晚瑟一路快步回了缀锦园,脸上仍旧被火烤过似的,滚烫无比。   迈入拱月门,圆儿巧儿正在洒扫,瞧见她回来,连忙放下手中活计行礼问候,却见她脸颊绯红,忙赶过来关切道,“王妃可是染了风寒?怎的脸这么红?”   圆儿不说还好,一说,秦晚瑟脸上烧烫的感觉越发严重。   巧儿急的伸手在秦晚瑟额头探了探,“哎呀,真的好烫,我这就去请大夫来!”   秦晚瑟急忙伸手拽住她,有些无奈、哭笑不得,“我自己就是大夫,不必寻他人,还有,我没事……只是觉得有些热罢了。”   热?   圆儿巧儿对视了一眼,看了一眼这刚下过雨的天,都有些丝丝的冷了,可这位主子却说热?   看这两个丫鬟眼里还是一副探究之色,秦晚瑟清了清嗓子岔开话题。   “追月可醒了?”   提到追月,两个丫鬟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声。   “也不知道追月丫头怎么了,醒来之后就失魂落魄的,咱们问她话也不回,好像魂儿被人勾走了似的,要不……喊个神婆来给她招招?”   巧儿嘴上没个把门的,圆儿用手肘捅了她一下,嗔怪道,“说什么呢?许是有什么心事罢了。”   “我这不也是担心她吗?又没有其他意思……”   “好了,你二人别争了。”   秦晚瑟看了一眼耳房方向,眼底一闪而逝一道忧色。   追月眼下怎么了,她心里十分清楚,只是这回,她帮不了追月。   是去是留,种种选择,由她自己做主。   心思电转而过,她漫吸了口气,敛起心思孤身一人回了厢房。   追月的事先放一放,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要思考。   诅咒、原身魂魄,都是她要解决的问题。   钱家人,除却那几个十恶不赦之人,其他人,并非必杀之人。   包括原身。   她原本打算找到禁术之书,将原身扼杀在体内,但是今日去见了左阳煦,她改变了这个想法。   有没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可以只杀钱家极恶之徒,也可以让原身跟自己的魂魄分离开来,她去拥有等了许久的小光,而她本人也可以跟楚朝晟安心度过余生。   这无疑是个棘手的问题,如同一堵高墙横亘在眼前,她在这墙下站着,渺小的恍若一只蚂蚁。   片刻之后,秦晚瑟一手紧握成拳,用力砸在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想不出来。   根本想不出来一个万全之策。   她疲惫的抬手揉着眉心,深吸了口气,重新睁开双眼。   “看来,还是只能从禁术之书先入手……”   静慧死了,左阳煦眼下又处处防备她,要得到原先的情报很难。   蓦然想起,静慧曾经跟她说起原身跟左阳煦小时候的事。   原身曾摔下过山谷,而找她回来的,是小光。   若是原身藏禁术之书的地点真的是与小光有关,那么这个山谷,必定是其中之一。   终于有了突破口,秦晚瑟心情不自禁跟着跳快了几拍。   望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经是下午了。   京都距离水念庵还有几个时辰的距离,还是明日出发为妙。   眼下无事,正准备进镇龙里修炼一番,门却被敲响。   秦晚瑟眼皮一跳,看着门口映着的剪影,“进,”   门被推开,走进来的人,竟然是追月。   她手中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羹汤,颔着首缓缓走来。   “小姐,今日天冷,用些羹汤暖暖身子吧。”   她语调不似以往那般热情,平淡没有起伏,但仍旧唤了她一声“小姐”。   秦晚瑟没有急着伸手去接,视线在她面上转悠着。   “我不是你的小姐。”   追月叹了一声,抬起头来,“我知,但……现在在我眼前的,就是小姐,追月是为小姐所救,只要小姐还活着一日,便为她当牛做马鞠躬尽瘁一日。”   秦晚瑟略微思索,明白了她要表达的意思。   伸了手,接过羹汤,一勺一勺的喝了下去。   “手艺见长,越来越接近嫁人的那天了。”   她戏谑一笑,捉弄追月一句,冲淡了主仆二人之间那点僵硬尴尬。   “小姐莫要拿我开涮了……”   追月脸上一红,急的一跺脚,转身跑了出去。   秦晚瑟脸上还挂着笑,心情好了不少。   看了一眼空空的羹汤碗,眼中光芒一柔,转身坐在榻前,闭目沉入识海。   镇龙一如往日,在她这片识海中悬浮着。   金光流泻,在底端汇聚的金池越来越大。   上一世没有这东西,秦晚瑟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犹豫了一下,还是举步迈上前去,伸手探入金池当中。   只一刹那,便觉一股强大充沛的灵气蓦的顺着手掌冲上脑海,冲击的她整个人浑身一震,魂体朝后摔倒。   她急促的喘息着,震惊的看着那一池金水,上下起伏的胸腔还没有恢复平静。   看了看自己魂体状态的手,仿佛比先前要纯度高了些许。   “这是……怎么回事?”   站起身,重新将手探向金池。   这回学聪明的,没有一次性将手伸进去,而是指尖先沾了一点。   强大的气息,不同于灵矿中散发出来的纯度灵气,似乎是比灵气还要精纯的东西,如同毒草疯长一般,顺着她的指尖直往里钻。   她这魂体状态,根本承受不了多少,只得将手迅速抽回。   “镇龙,这是什么东西?”她出声询问。   但是那向来有问必答的宝塔,此刻沉寂一片。   秦晚瑟又重复了一遍,结果还是同样的结果。   连镇龙都不知道?   还是不想回答她?   古怪……   秦晚瑟深吸了口气,暂且退出识海。   睁开眼的刹那,感觉出了一身的汗,比以往修炼打坐几个时辰还要累。   抬手擦去额上汗珠,翻身下床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还觉渴,一连干了三杯。   “咳咳……”   外面,传来一声痛苦、被刻意压低的咳嗽声。   秦晚瑟眉头一束,立刻张开魂力,看到那人之后,眉头一挑。   “进来吧。”   门外那人犹豫了一下,推开门走了进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恨她入骨的少女——叶天雨。   “昨日天上落红雨了?你居然会主动找我?” 第三百三十五章 不好意思,不治   叶天雨一手扶着门框,从门外走了进来,似乎并没有听出秦晚瑟方才话音中的弦外之音。   进门之后,直接坐在了秦晚瑟对面,手伸向她,冷眼凝着她。   “楚哥哥要你给我看伤。”   说的理直气壮,只是声音听起来中气不足,还有些喘。   秦晚瑟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不紧不慢的饮着茶。   一个费尽心思想要她命的人,眼下要她看伤?   不好意思,她可没那么大度。   “王爷要我给你看伤,为何不亲自来说?还要病人拖着身子自己上门?”   叶天雨眼神一瞬间的闪躲,但转瞬沉下眉来。   “你不过是楚王府的附庸罢了,还需楚哥哥亲自上门?还不快给我看伤。”   也不知道光明殿的那个人给她究竟用了什么术法,伤口到现在还疼痛不已。   楚朝晟虽然给她找了大夫,但是那个大夫根本不如这女人医术高明,每次看伤换药都会疼的她翻来覆去,生死不能。   若非如此,她才不会主动上门来找这个女人。   看着叶天雨眼里逐渐喷涌的怒火,秦晚瑟丝毫不以为意。   “不好意思,我也才受了伤,医者此刻尚且不能自医,更不用说医治别人了,你还是请回吧。”   受了伤?不能自医?   但看她眼下闲适自如喝茶的模样,哪里像是受伤了?   叶天雨气的咬牙切齿,“你受伤了?哪里像是受伤的样子!你是要违抗楚哥哥的命令?!”   又搬出楚朝晟压她?   秦晚瑟双眼眯起,细眉高高挑起。   “我受没受伤,你不是心里最该清楚吗?钱家、光明殿,几十个人包夹,抱着必杀我的心态,我若是连伤都没受,怎么说得过去?”   叶天雨呼吸一滞,被那双眼盯得说不出话来。   “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   秦晚瑟一杯茶喝完,观摩着茶盏上的花纹,“不必装傻,都是你我心知肚明的事。”   她说着,手中茶盏随意放在桌上,视线定在叶天雨面上。   “对了,日后再求我办事,最好有个求人的态度,我先前对你客气、救你,都只是因为你是王爷的妹妹,但……现在这道‘金牌’已经没用了。我这人素来有仇必报,但这次看在王爷的面子上,最后再放你一马。”   她眼神一凌,如同风雪在山巅呼啸,“没有下次了……”   叶天雨被她冷峻的视线盯得心神一颤,莫名有些发怵。咬着牙硬生生撑着,眉眼中满是倔强冷意。   “说这么多,你到底给不给我看病?难道你要违背王命不成?!”   秦晚瑟看也不看她,“谁都看,但你不行,慢走不送。”   简短的几个字,表明了她的态度。   叶天雨气的双眼通红,似是有水光绕着眼眶转了一圈,泫然欲泣,咬牙隐忍着,垂在身侧的手更是紧攥成拳,任凭尖锐的指甲刺入掌心肉里。   两眼逐渐显了猩红之色,隐约有要魔化的迹象。   “别摆出这幅面孔,好像你才是受害者一般。”秦晚瑟冷睨向她,“时常用已故的姐姐来美化自己的所作所为,在王爷那好使,但是在我这儿,没用。”   “美化?你这女人,胡说八道什么!”   她蓦的抬手,就要往秦晚瑟脸上抽去,但是被秦晚瑟躲了开来,反手抽在了她脸上。   “我说过了,没有下次。”   “你……”叶天雨一手捂着小腹,呼哧呼哧喘着气,“你给我等着!”   秦晚瑟眉心一拧,却也不想真的对她一个伤患做什么,放任她离去。   眼角余光瞥见她一瘸一拐的离去,深吸了口气,眼中满是无奈。   叶天雨离了缀锦园,腹上疼的越发厉害。   似是有一只带刺的手在她腹中来回翻搅,撕扯着她的皮肉,所到之处尽是鲜血淋漓,勾着她的肉拽了出来。   “谁、谁来帮帮我……”   她呼唤着,但是四下无人,没有一个人听到她的呼救。   一手扶着墙头,身子无力的滑坐下来,缓了好一会儿,直到汗如出浆,湿透了衣裙,这才感觉重新活过来了。   举目四望,还是没有一个人。   连她依赖至此的楚朝晟,也没有出现。   心中仿佛被那带着冰渣子的狂风呼啸而过,寸寸生了冰。   忽然,她扯起唇角,冷笑了一声,笑着笑着,眼中泪便滑落下来,笑声越来越大,笑得花枝乱颤。   “一个人都没有……偌大个王府,竟一个人都没来……哈哈哈……”   笑到最后,掺杂着颤抖的鼻音,她身上诡异的红色气息腾起,将她整个人包裹。   捂着脸的手移开,露出魔化后狰狞邪恶的脸。   “罢了,我一个人也可以。”   腹上伤口被拉扯,留下血迹点点,绽放在还湿着的青石板上。   身形一闪,翻过墙头,消失在王府,朝着东方直奔而去。   此地,在京都边缘地带,是一座宽敞的民宅。   院落内,有几个穿着打扮一模一样的人,来回踱步,却不似农民那般喂鸡打扫,倒像是士兵守卫,两眼中满是警惕。   一道身形从高处坠落,踉跄了一下,从地上爬起,朝门口走来。   几个人当即警惕,前二后二,举步朝她走来。   看似随意,实则进可攻退可守,防范意识极强。   看到那女子身上散发出来不祥的红光,领头人眼神冷漠,“魔种人竟也敢主动上门了。”   当即一手掐诀要动手,叶天雨赶忙道,“我来找你们教主风无殇。”   风无殇这名字,从未在京都出现过,知道这名字的几乎寥寥无几。   一句话,那几个人当即收了手,神色复杂的盯着叶天雨看了一会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叶天雨。”   领头那人眉眼舒展,褪去了几分冰寒之色,侧身让开一条路。   “我们教主等候多时了。”   说完,四人相对而立,皆双手掐诀。   一个阵法凭空生出,在四人中央光芒大盛,直冲云霄,达到某个高度之后突的破碎,朝四面八方延伸落下。   叶天雨看着这一幕,等那光芒落下时,原本普通的民宅突然变得刺目耀眼,比皇宫还要耀眼几分。   一扇金门开启,叶天雨身后被人推了一把。   “进去吧。” 第三百三十六章 她姐姐有复活的可能   一条甬道出现在眼前,左右是金色圆柱,上面刻着类似太阳般的纹路,还有羚羊角的标志。   肃穆、高贵,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好似凡人到了上神的宫殿。   不知是不是叶天雨的错觉,竟然感觉小腹上的痛感减轻了不少,直起身子朝前一步步踏去。   甬道很长,似是一眼看不到尽头。   入目皆是金色,如同太阳之光。   脚下才踏出一步,周遭圆柱便如同坐在马背上景色被加速了一般,飞快往后退去。   叶天雨感觉自己有些头晕目眩,几乎要稳不住身形朝后倒去,连忙闭上双眼,晕眩感才好了不少。   再睁开眼,四下变得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快就来找我了。”   黑暗中正前方,传出来一道深沉的声音。   叶天雨听出那声音,蓦的抬眸朝那方向望去,“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伤势到现在都没有要愈合的迹象!”   “你的伤,居然还没好?楚朝晟难道没有找人给你看伤吗?”   这一回响起的,是个女子的声音。   “你也在这儿?”叶天雨眉头一蹙,看向前方,“钱霜儿……”   “啪”的一个响指,四周亮起烛光来,驱散黑暗,还原了这地方的本来面貌。   比承德殿更要宽敞的宫殿,金砖铺地,金顶琼天,比那皇宫要贵气上百倍,仿佛空气中吹来的风都带着金子的味道。   正中央九九八十一个台阶,高处,一个穿着黑袍的男人坐在椅子上,钱霜儿就立在他的身旁,一身暗红色刻丝长裙加身,衬的面容妖娆妩媚。   “跟光明殿都合作了,我在这儿,不也是情理之中?”   钱霜儿看了一眼自己刚涂好的红色蔻丹指甲,从台阶上缓缓往下走去。   裙裾轻摆,莲步微移,说不出的娉婷袅娜,与当初所见的那个装作温柔的女子完全不同。   “倒是你,不过区区一个血咒,楚朝晟都不肯替你解吗?”   她说话之间,人已经到了叶天雨身边,白皙的手放在她肩头,还未做什么,就被叶天雨抖落,满眼嫌弃的看着她。   “别碰我。”   “唷,不过一个被抛弃的小丫头片子,脾气倒还不小。”   钱霜儿眼中涌出不悦之色,双手环在胸前,挺起那胸前的傲人,往后撤了一步,跟她保持了些许距离,上下打量着她。   “谁是被抛弃的丫头片子?”叶天雨眼中迸出火星,钱霜儿这句话,无疑是踩中了她的痛点。   “偏是说你,如何?”   钱霜儿脸色一沉,身上散发出浓郁的黄色光芒。   这几日不见,她的修为又增长了不少,刚好想找个人练练手,若是眼下叶天雨要动手,她更是乐于奉陪。   “好了,别吵了。”   台上坐着的那个男人一手撑着额头看着底下好戏,看有些不可控了,不紧不慢的开了口。   “好歹是一条船上的,现在闹掰了,日后要怎么办才好?”   钱霜儿轻哼一声,没再说话。   叶天雨上前一步,“解了我体内血咒!”   “你这孩子,说话态度真是叫人不爽啊,日后可莫要因此丢了性命……”   嘴上这么说着,一手掐诀,一道淡淡的绿色光芒弹射而出,正中她小腹。   叶天雨只觉小腹仿佛被一只大手轻抚,而后指尖蓦的顺着伤口捅入腹中,抓住了什么东西,用力的拽了出来。   一条血色的小虫子,头发丝般细长,在那绿色的光芒中包裹着,不断扭曲变幻着身子形态,看着令人头皮发麻。   虫子取出,叶天雨顿时觉得腹上轻松了不少,强悍的魔种血脉会帮助她恢复。   看了一眼那虫子,她收回视线,抬头望向光明殿殿主风无殇,有些欲言又止。   风无殇却一眼看穿了她心中所想,打了个响指,一侧走出个人来。   “叶小姐累了,带她下去休息几日,好生照顾。”   “是。”   叶天雨眉眼舒展开来,跟着那人走了。   等人完全离开,听不到脚步声了,钱霜儿才发出“嗤”的一声。   “楚朝晟如今血咒都不肯帮她解,拿不到楚朝晟的血液,她的价值也到此为止了,你还留她作甚?”   “看似是这样,其实不然,而且……他的血,我已经拿到了……”   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只瓷瓶,当着钱霜儿的面晃了晃。   “这当真是他的血?”   “当然,白霄亲自送来的,不会有假。”   钱霜儿眼中掩不住的喜色,“这么看来,咱们的计划可以很快提上日程了,扳倒楚王府,还不是朝夕之事?”   黑色兜帽下,幽深的眼眸在她面上扫过,将瓷瓶收起,却并没有搭话。   钱霜儿仍旧自顾自兴奋的说着,“马上便是北狼国使臣来访之日,来的……可是当朝那个无法无天的二皇子,咱们的计划,在那日开始实施,再合适不过了……”   风无殇继续一手撑着额头,黑色兜帽隐匿着他的五官与情绪。   “暂时不要得罪那个小丫头,还有大用,哦对了,你现在去告诉她,她姐姐有复活的可能,让她开心一下,顺带拉近一下你二人的距离。”   “复活?”钱霜儿冷笑一声,“禁术之书还没有下落,怎么复活?”   风无殇一手抵着额头轻笑了一声,“先不论能不能复活,只要有一点希望,心中有执念的人就不会放过,懂我的意思吗?”   钱霜儿怔了一下,而后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来。   “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跟那小丫头片子多呆一会儿。”   扭着腰身走了。   风无殇坐在高处,一手将方才那个瓷瓶重新拿出,对着烛光反复看着。   “即便复活不了,我也有办法复活,掌控一个强者,比毁了他更让人有成就感,不是吗?”   楚王府中,楚朝晟坐在书房正在处理公务,没有来的感觉心头一阵发慌。   当即停下手中事务,取出通讯蜂联络秦晚瑟。   那头很快传来秦晚瑟的声音,叫他不安的心倏地落回原地。   “王爷?怎么了?”   都在楚王府,怎么还要用通讯蜂联络,秦晚瑟有些想不通。   “你有没有怎么样?” 第三百三十七章 入梦叶灵夕   听着那头传来关切的声音,秦晚瑟有些发懵。   “我没有怎么样啊?倒是王爷,你怎么了?”   楚朝晟手肘抵在桌上,两手掐着眉心,“无事,可能是北狼国使臣即将来访的原因,心绪有些不宁。”   毕竟来的,可是那位无法无天的二皇子。   表面上说是求和的,可派来这么一位使臣,任谁都看得出来,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北狼国使臣来访?”秦晚瑟喃喃一声,“怎么这个节骨眼上来。”   楚朝晟权利明面上被削弱,分散到睿王与翼王手中。   皇城看似和平,实则暗潮汹涌。   北狼国这个时候来,难不成是巧合?   楚朝晟冷笑一声,“当然不是巧合,先前有个人逃到了北狼,叫昌信,你还记得吗?”   “记得,那个逼迫孩子行乞的幕后黑手。”   “不错,但他未必就是幕后真凶。”   “不是他,那会是谁?”   “不知,但本王知道,这种事,不光在京都有,在整个天武都有,如同一条铁锁,终端掌握在某个人手中,如此大的本事,昌信那家伙,不可能有。”   “利用这么多孩子收敛财富,这人心中究竟是有多阴暗?”   “等本王抓到他,定叫他一次把所有知道的情报都吐出来。”   秦晚瑟“嗯”了一声,沉默了,犹豫着要不要把叶天雨方才找她的事情告诉楚朝晟。   正欲开口,那头传来夜雨的声音。   “王爷,蛇将回来了。”   蛇将?   先前被楚朝晟派出去执行什么任务了吗?   正这么想着,楚朝晟的声音再次传来。   “本王处理点事情,你照顾好自己,若有什么需要,只管来找本王。”   说完,联络切断,他正色看向门外走进来的二人。   “见过律主。”   蛇将一手握剑,单膝跪地,身形有些不稳。   “受伤了?”楚朝晟眉间一蹙。   “属下惭愧,查案的时候,被人发现,中了一掌,不过并无大碍。”   “以防万一,待会儿还是叫晚瑟给你瞧瞧的好,”楚朝晟神色不变,“那……可有查出来什么?”   蛇将双手抱拳,正色答道,“有些线索,是宫里的人。”   “宫里的……”   楚朝晟坐在原位,手指轻敲桌面,一双好看的眉敛的死紧。   “没具体查出来是哪家吗?”   宫中他的对头可多了去了,要就这么盲猜的话,根本猜不准,谁都有可能跑去苍城把叶天雨给放出来。   蛇将低垂下头,“属下无用,未查到具体人物。”   楚朝晟深吸了口气,闭眼抬手掐着眉心。   “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看伤吧,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蛇将颔首一礼,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夜雨将蛇将送走,又转了回来,看着坐在书桌前苦思冥想的楚朝晟,道,“王爷心中可有怀疑人选?”   楚朝晟目光凝着虚空,点点头,又摇摇头。   “谁都有可能,”他长吸了一口气,唇角勾起一丝嘲讽,“你也说过,本王树敌太多,日后怕不得善终,要从那么多敌人当中挑选出一两个怀疑对象,无异于沙海淘金。”   “但是相信过不了多久,王爷就会有眉目了。”   “为何如此笃定?”楚朝晟觉得十分奇怪。   “天雨她……又离开了。”   楚朝晟脸色瞬间一沉,一手握拳在桌上重重一敲,一个清晰的拳印当即渗透进了那上好的梨花木中。   “真是一点都不让本王省心。”   “可要派人去追?”   楚朝晟摇了摇头,“无需。”   他双手交叉合在身前,两眼深沉。   “既然那人把天雨大老远的从苍城接过来,必定还要利用她、接触她,不久之后,必定自己露出马脚。”   夜雨也是这么想的,认同的点了点头,寻了个借口先退下了。   “等等。”   楚朝晟又叫住他。   “王爷还有何吩咐?”   楚朝晟头疼的按着太阳穴,“派个人暗中远远跟着,若有什么情况,及时跟本王汇报。”   夜雨冷硬的面庞闻言柔和了几分,“是。”   夜雨走后,楚朝晟一人坐在书房里,深深的、深深的吸了口气。   仿佛要将自己这些时日憋着的浊气一并呼出。   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抬头望着穹顶,颇觉疲惫,两眼一闭,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有秦晚瑟在,他的失眠之症好了大半,如今可以一个人安睡了。   心里这点念头将落,整个人便陷入了熟睡当中。   并且,久违的做了个梦。   梦里不是向他勾魂索命的昔日“兄弟”,而是……叶灵夕。   这么些年来,楚朝晟时常有梦到过她,但梦中只是在反复重复着自己亲手杀了她的那一刻,她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嘴角带血,微笑的看着他。   但是这次,有些不一样。   他手中剑没入叶灵夕胸腹,血色喷溅了他满脸满身。   看着满目猩红,他脑海中撞钟似的“嗡”的一声响,霎时间空白一片,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   “灵、夕……我……”   他张了张唇,喉头似是放着烧红的石头,一个字都说不上来。   整个人仿佛置身火山之间,周围空气炽烤的他喘息都变得十分艰难,耳朵嗡嗡鸣响,什么声音都听不进去。   分明知道这是梦境,分明知道……   但是他还是身临其境般,险些要窒息过去。   忽然,那梦境之中的叶灵夕动了。   不再像以前那样,嘴角挂着血色的冲他温柔的笑,而是缓缓抬起了手,覆上他的脸颊。   “阿晟……你会不会忘了我?”   “不、不会……”   他下意识的开口,忽然见眼前的叶灵夕嘴角裂开,变成深渊巨口,尖牙利齿,要将他一口吞下。   他蓦的睁眼惊醒,额上密布细汗,仿佛经历了一场极其恐怖的事。   “怎么会突然梦到她……”   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波动的心情。   眼角余光瞥见桌上抽屉一角,伸手过去拉开,看到里面静静躺着的一块玉石。   “是觉得本王要忘了你,所以特意出来给本王提个醒吗?”   他苦笑一声,想扯动唇角,但怎么也勾不起。 第三百三十八章 留给安王的念想   时间一晃,便到了第二日。   秦晚瑟整装出门,走到正院中央,就见楚朝晟依旧一身白衣,迎面朝她走来。   翩翩浊世佳公子,那张脸无论看上多少次,都叫人为之心动。   “去哪儿?”   秦晚瑟顿住脚道,“我琢磨禁术之书很可能在水念庵附近,想回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本王陪你一同去。”   秦晚瑟刚想着拒绝,他便大步朝她走来,拉起她的手,朝门外走去。   “昨日给蛇将看伤,他说……天雨又离开了,王爷不去找吗?”   楚朝晟哑然失笑,笑容中有几分无奈与苦涩,“她那般待你,险些让你……你还要本王去寻她?”   “王爷于她心中有愧,对她百般照顾自是应该,至于我……”秦晚瑟勾唇浅笑,“眼下不是没事吗?”   楚朝晟脚下猛地一停,回眸看着身旁的女子,一双漆黑的瞳眸色变化不断,最终长臂一伸,将她拥入怀中。   “你不必如此体贴懂事,若心有怨怼,只管发泄出来,本王一介武夫,猜不透女子心思,你若不说,日后本王万一没能体会你的心思,无意中伤了你,该如何是好?”   周身满是他身上淡淡的竹香,天气微冷,但他胸膛滚烫,强有力的心跳有节奏的从他胸前传出。   秦晚瑟侧耳听着,轻笑一声,“王爷无需担心,若是伤了我,我便在心里扣王爷的分,等分数归于零,我便离开你,叫你无处可寻。”   “你……”楚朝晟双眉敛起,眼底浮起不虞之色。   秦晚瑟直起腰板,眉梢一挑,“我如何?”   看着她难得在自己面前摆出强硬的女儿家姿态,楚朝晟眉眼顿时化开一抹柔情,圈着她的手臂紧了一紧。   “王妃怜我……”   那嗓音低沉,带着几分乞求示弱,莫名似是一根手指,“铮”的一声,用力拨动了秦晚瑟心弦。   心头狂跳不已,身上血色尽数涌上脑海,呼吸都有些失控。   两人距离如此之近,她如擂鼓般的心跳楚朝晟自是清晰落入耳中。   垂眸瞧见她绯红的耳垂,如新出的樱桃般粉嫩欲滴,实在可人,心下顿时起了坏心思。   俯身,嫣红的薄唇凑近了她耳廓,似是有意无意触碰到她耳廓的细细绒毛。   温热的气息喷吐,磁性的嗓音似是玉石击缶,性感动听。   “王妃这是故意戏弄本王?”   秦晚瑟被他弄的痒的受不了,两手抵着他胸膛拉开距离,“好了王爷,再不走,今日怕是回不来了。”   “回不来便在那里过夜,如何?”   楚朝晟笑声爽朗,正好有一行丫鬟拿着洒扫的东西从旁经过。   秦晚瑟当即挣开,手上没注意力道将楚朝晟推了一把,背转过身去,清了清嗓子,佯装无事发生,在赏景。   一行丫鬟从她身旁经过,顺带给她行了个礼。   “见过王妃。”   秦晚瑟调整好脸上情绪,冲着众人点了点头,一切都仿佛完美的无懈可击。   等那些丫鬟走远了,秦晚瑟才狠狠松了口气。   “秦、晚、瑟!”   脑后,传来某个男人恼火的声音。   秦晚瑟心下一震,假装没听到,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自言自语喃喃道,“时辰不早了,得早去早回才是。”   当即召唤出飞行器,腾空一跃,稳稳停住,朝着水念庵的方向前行。   楚朝晟恨恨的望着那个飞速远去的倩影,“别让本王抓到你!”   身形一展,当下也消失在了王府,紧追秦晚瑟而去。   虚空,看着神色肃郁的男人,秦晚瑟心下一个激灵,当即吩咐道,“镇龙,火力全开。”   脚下飞行器幽蓝色的火焰一瞬间的停滞,而后“轰”的一声,身形在虚空化为一道残影,瞬间消失变成一个黑点。   楚朝晟见状,两眼陡然一眯,“想跑?”   手中掐了御风诀,紧追而上。   本来坐马车需要几个时辰的路程,竟然在二人你追我赶之下,不过一炷香赶到。   秦晚瑟落地瞬间,楚朝晟紧随而至,一手拽住了她的手腕。   “跟本王一起很丢人吗?做什么突然推开本王?”   他低喝质问着,却见秦晚瑟脸色不太对,盯着某个方向怔怔出神。   “……安王?”   听到这两个字,楚朝晟双眉一竖,朝着她望着的方向看去。   立在废墟中的那一抹青色背负双手长身玉立,正是安王左阳煦。   “你怎么会在这里?”   左阳煦早都听到了响动,但是却不想转过身来,两眼望着这被大火烧的满目狼藉的水念庵,口中淡淡道,“天武地界,许你楚王来得,我来不得?”   他话音中带着尖刺,任谁都听得出来。   楚朝晟双眉压下,盯着他瞧了一会儿。   今日天阴,山中更是水雾重,左阳煦一袭青衣立在一片废墟之上,是他从未见过的淡漠清冷。   眼前人,已非彼时人。   虽是兄弟,终究离心。   秦晚瑟见空气焦灼,忙岔开话题,“安王来此,可是来惦念静慧师太他们的?”   听到她的话,左阳煦面上有些微变化,沉吟片刻,“嗯”了一声。   似是自己也觉得这样的状态无比不舒服,仰头深吸了口气,回头朝二人迎面走来。   经过二人时,视线在秦晚瑟面上稍做停留,一句话也没说,收回视线,扬长而去。   秦晚瑟感觉心头仿佛压了千斤巨石,喘息有些困难,等左阳煦走远了,这种感觉才减轻了些许。   “你没事吧?”旁边楚朝晟注意到了她脸上细伟变化,问道。   秦晚瑟摇摇头,“无事,只是没想到在这儿能碰到安王……”   “先前你二人不是在这儿碰到过一次吗?”他道。   秦晚瑟脚步一顿,挑眉朝他看来,“王爷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派人跟踪我的?”   楚朝晟俊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望向另一边,抬手指着,“你说的山谷,会不会是那边?”   “不要转移话题……”   两人这边打打闹闹,另一边,左阳煦站在远处望着这一幕,面上没有丝毫表情波澜。   望着他二人看了片刻,右手一翻,掌心多了一个包裹。   似是被压在地下许久,包在外面的布掉了不少颜色,还散发着潮湿的霉味。   他唇一扯,眼尾有些发红。   “分明见到了你活生生的样子,但那却不是你……这东西,是你留给我的最后念想吧?我会好好保管的。” 第三百三十九章 你确定要在这儿吗   秦晚瑟二人循着路到了一处山谷,距离水念庵不是很远。   依照静慧所说,当时的秦晚瑟年纪还小,跑也跑不了多远,这山谷的位置距离刚刚好。   “很有可能就是这里了。”   秦晚瑟脚下飞行器升起,行至山谷中央,张开魂力,开始探查。   四周虫鸣鸟叫,尽数收入眼底。   她似是化为一尊雕塑,立在空中,一动不动。   楚朝晟站在原地,望着悬在虚空中的女子。   她发丝漆黑,被风轻轻拂起,面容白皙恬静,素色衣裙被风吹的如同蝶翼震颤,一股超脱世俗的空灵之气迎面而来。   好似她本身就是诞生于这自然之中,是这林中仙。   楚朝晟看的出神,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秦晚瑟已经睁开双眼,目露失望之色,从空中飘落。   一阵香风迎面而来,楚朝晟恍然回神。   “没找到?”   秦晚瑟摇摇头,“许是我估计错了,东西不在这里。”   但若在其他地方,那就只有左阳煦才知道了,她无从得知。   而左阳煦眼下的状态,只怕什么都不会告诉她。   难道就只能这样了?   看出她眼底的愁容,楚朝晟抬手拨去她落在额前的发丝。   “无妨,本王会派人打听的,莫急。”   “也只能如此了。”秦晚瑟深吸了口气,“时辰不早,回吧。”   “嗯。”   不似来时那般着急,回去时两人在空中俯瞰大地,将京都景色尽收眼中。   感受着迎面而来丝丝凉意的风,秦晚瑟看着地面,眼中多了分感慨。   “谁能想到这繁华浮色之下,尽是累累白骨……”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更何况是权利高度集中的京都?”   秦晚瑟抬眸望向前方。   有鸟儿在空中自由飞翔,啁啾叫着,声音欢快,浑无烦恼。   “真羡慕这些小家伙……”   瞧她眼里亮起的光,楚朝晟心下一紧,伸手握住她的手,与她五指紧紧相扣。   “等北狼国使臣来访结束,你想去哪儿,告诉本王,本王陪你一起去。”   “好。”   说话之间,人已经到了楚王府。   不出楚朝晟所料,夜雨汇报,叶天雨已经回来了,只是将自己关在房门里闭门不出。   “本王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说完,他扭头看向身后的秦晚瑟。   “王爷去吧,我刚好也有点事要做。”   “嗯,有什么事让追月过来告知本王。”   看着男人快步离去的身影,秦晚瑟立在府门口,深吸了口气,举步朝着缀锦园踏去。   “漂亮姐姐!”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稚嫩声音。   秦晚瑟脚步一刹,回头一看,竟是两个小孩。   其中一个小男孩个子较高,牵着元宝冲着她兴奋的挥手。   守卫脸色冷峻,两个小家伙害怕,就站在石狮子旁冲着她喊,见她扭头出来,才往出站了站。   “姐姐!我们有个东西要送你。”   秦晚瑟走了出来,近了才发觉,两个小家伙身上衣服换了新的。   虽然还是粗布所制,但最起码没有补丁,看着也干净整洁了不少。   想来是狗子拿着她给的先行珠去了宝光阁了。   眉眼当下舒展开来,揉了揉两个孩子的脑瓜,“要给我什么东西呢?”   元宝上前一步,小小的手里捏着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小木盒。   “谢谢姐姐,我们现在有大房子住了,而且房子也不会漏水,也很干净,哥哥姐姐们都能吃到白白净净的馒头了,这个……是大家凑钱送你的礼物。”   秦晚瑟打开一看,竟是两根细细的手环。   一粉一黄,成色虽然不怎么样,但是甚是漂亮。   “怎么样……喜欢吗?”虎子挠了挠头,有些紧张的看着秦晚瑟。   “当然喜欢。”   秦晚瑟当即将手镯戴了起来,活动之间,发出“叮当”脆响,煞是好听。   两个孩子嘿嘿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就你们两个来的吗?会不会太危险了些?”   毕竟还有昌信那样的人在,若是被他们碰到了,说不定又会被逼着去行乞。   虎子摇了摇头,往石狮子后面看了一眼。   秦晚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瞧见一抹玄色衣角,当即柳叶眉一挑,直起身子,“出来吧,看到你了。”   石狮子后的人默了片刻,绕了出来,不正是狗子?   他小麦色的脸紧绷,而后从怀中摸出个先行珠来,“还你,我拿了一百两黄金,日后便还你。”   秦晚瑟怔了。   她这颗先行珠里,有十几万黄金,而她本身对钱财并不感冒,毕竟本身就是一棵摇钱树,想要钱只需要炼制几颗丹药,便可后半生无忧。   这颗先行珠,她是送给狗子的,没想到,他只拿了一百两黄金。   看少年面容倔强,还有丝丝傲气,秦晚瑟心下意会,将先行珠收回。   “若日后还有需要,可再来找我。”   狗子却道,“不会了。”说着垂眸看着两个小家伙,“得让他们学会自食其力,否则日后要变成跟昌信那样的坏人。”   秦晚瑟还在愕然这么小的年纪就有如此远见,那边狗子已经冲她轻轻颔首告别。   “告诉秦浩宇,下次见面,我定然会变得比他强。”   他眼神凌厉,细看之间,竟有几分楚朝晟的风采。   这天武日后,怕是又要诞生一位不得了的战神。   秦晚瑟挑眉应下,目送他走远。   太阳逐渐朝西落下。   余晖照到楚王府的高墙上,院落内只余一片昏暗。   安王府,亦是如此。   左阳煦乘着马车,才到王府门口,手中提着个有些年头的包裹,举步准备迈入府门。   “安王爷,请留步。”   身后,钱霜儿清脆的声音适时响起。   “是你?”   左阳煦眉心深锁,褐色的瞳倒印着那女人的面容,毫不掩饰眼里的厌恶。   虽然眼下的秦晚瑟并非以前的秦晚瑟,但是钱霜儿曾经苛待秦晚瑟是事实,他对她并没有丁点好感,甚至可以说是抱有杀意。   “你来这儿做什么?”   钱霜儿笑容款款,踱步上前,睨了他一眼手上脏兮兮的包裹,嫌弃的撇了撇嘴,“那是什么东西?安王拿着它作甚?”   左阳煦不着痕迹的将包裹收在身后,按捺着不悦的心继续道,“若是无事,麻烦你离安王府远点,否则本王可不敢保证会不会对你做什么。”   “哎哟,安王说这话真不怕叫人误会……”钱霜儿丝毫不以为意,“我来自然有事,你确定要在这儿说吗?” 第三百四十章 你是不是觉得本王傻   左阳煦不再理会她,转身便往府门内走。   钱霜儿见他不理自己,一甩袖,高声道,“安王可是在打问世上可有一体多魂?”   一句话,左阳煦迈上台阶的脚倏地停止,蓦然回头,两眼圆睁,神色肃穆凝重。   钱霜儿十分满意他如今的表情,不紧不慢的走上台阶,待与他并肩而立时顿住脚,侧眸挑眼看向他。   “现在……安王可还愿意与我聊聊吗?”   左阳煦定定在这张令人厌恶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漫吸了口气,压下心头不快,举步跨上台阶。   钱霜儿满意的红唇勾起,笑得眉眼弯弯。   脚下莲步迈动,跟在左阳煦身后,一路入了花厅。   等一脚踏入花厅时,抬眸一看,左阳煦已经坐好,旁边自有丫鬟奉上茶水,而他手中方才那个破旧的包裹却不知了去处。   不过钱霜儿对那个包裹倒是并不在意,她只在乎此行之后,左阳煦的态度。   给丫鬟递了个眼神,那丫鬟便上前给钱霜儿也递了杯茶水。   钱霜儿没急着喝,一手捏着茶盖轻轻拨去上面的茶叶,低头轻嗅一下,眼中满是陶醉。   “上好的猴魁,皇上都未必能喝得到,到了安王府,不过是个漱口的茶水罢了,不愧是首屈一指的富豪。”   “有屁快放。”左阳煦说话十分不客气。   钱霜儿抿了口茶水,便将之放在一旁。   “你不是在查一体多魂吗?我今日便告诉你,确实有这种禁术存在……”   左阳煦放在扶手上的手一紧,指骨有些发青。   钱霜儿扫了一眼,嘴角笑容更加深,话音一转,“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这种禁术,是有很大的代价的。”   “什么代价?”   “人有三魂七魄,这禁术发动,需要魂魄献祭,散去两魂五魄,召唤强者,比如……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强者……如此一来,一个人的体内,就有了两个人的魂魄了。”   她一手撑着下巴,食指轻点脸颊,“只不过据我所知,秦晚瑟那丫头胆小怯懦,是不会用这么恐怖的法子让自己魂飞魄散的……”   左阳煦一手紧扣扶手,脸色铁青。   “晚儿素来胆小,我知……她不敢如此,但是不代表别人不会强迫她如此……”   钱霜儿心下暗笑,脸上却仍旧一副茫然模样,“只不过,秦晚瑟虽然不受宠,但好歹是国公之嫡女,谁敢强迫这样身份的女子?真是叫人想不通啊……”   “还能有谁。”   左阳煦恨恨咬牙,“叫世人畏惧发颤的楚王楚阎罗,楚、朝、晟!”   钱霜儿装模作样思索了一会儿,“大家都知,楚王对一个叫叶灵夕的女子念念不忘、耿耿于怀,如今却突然转性对秦晚瑟一见倾心,实在匪夷所思,而且如今的秦晚瑟,可是随手就能炼制紫气丹药的高手,莫非……”   “再强又有什么用?呵……一个用来复活叶灵夕的工具罢了。”   左阳煦深吸了口气,脸上情绪已经恢复如初。   他撩起眼皮看向坐在下手位置的钱霜儿。   “本王已经顺着你的话说完了,你还有什么鬼话,不妨一并说出来,本王现在还有时间,可以陪你再唱唱戏。”   钱霜儿面色陡然一变,“你什么意思?”   左阳煦重新端起茶盏,不紧不慢的吹开上面漂浮的茶叶。   “一个曾经害了晚儿心思歹毒的女人,平白无故上门要给本王情报,你是觉得本王看起来很好骗是吗?”   抿了一口茶水,脸上神色又冷了几分。   “上等的猴魁,给你上一杯,真是糟践了。”   “左阳煦!”   钱霜儿面色大变,拍案而起,身上陡然冒出深黄色的光芒,狂风阵阵,吹的花厅内家具不稳,在她手边放着的茶盏更是“啪”的一声摔碎在地,四分五裂。   左阳煦抬手,在桌上某处注入武气。   整个花厅忽然活了般陡然发生变化。   从一个光鲜亮丽的花厅,变成了一个滴水不漏的牢笼,将钱霜儿死死困在其中。   头顶,几道衣袂破风之音响起。   几个眼神冷峻的黑衣人凭空出现,落在四个方向,将钱霜儿团团围住,顺带将左阳煦护在身后。   “不过才入黄阶,就敢在本王面前叫嚣?”   手掌红光一亮,隔空在她脸上扇了一巴掌,“区区官家之女,也敢直呼本王名讳?!”   钱霜儿已经是黄阶,身体无论是抗压还是抗毒,全都提升到了一个境界,把左阳煦甩了个十万八千里。   左阳煦这一巴掌,打在她脸上,虽然感受不到什么痛感,但是却叫她万分屈辱。   以武为尊的世界,一个黄阶,竟然被一个弱到掉渣的红阶当众打了耳光。   简直是奇耻大辱!   钱霜儿看着四周变化,运起一张朝着面前的铁笼猛地轰了出去。   “砰”的一声巨响,她一掌发挥的力道,竟然被完全弹射了回来。   喉头一甜,一口血蓦的喷出,脸色瞬间白了一层。   “别白费功夫了,这铁笼之中,加了反噬印,虽然本王如今还只是红阶,但是反噬印散发出来的强度,也足够你受了。”   钱霜儿双目一沉,“你想怎么样?”   左阳煦喝完一口茶,将茶盏轻缓的放在旁边,冷眼凝着她。   “不做什么,只是警告你而已,毕竟……你死在安王府,太过晦气,要杀你,也只能在外面。”   说完,手指在桌上某处又注入一道武气,铁门另一头开启。   像是放出一头野兽般,钱霜儿见此一幕,脸色更加难看。   双臂一展,怕有陷阱,立马飞出。   站在院中,回头冲着左阳煦高声怒喊。   “卑鄙小人竟然敢暗算于我!活该你女人被人献祭,活该你孤独终老!”   左阳煦手中握着的茶盏“咔”的一声碎裂。   “本王改主意了,立刻!杀了她!”   四方黑衣人整齐划一的颔首应了声“是”,手中长剑拔出,毫不犹豫的朝着钱霜儿扑杀了过去!   钱霜儿看着那些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光芒,顿觉不妙,连忙掉头逃跑。 第三百四十一章 我来救姐姐回来   距离北狼国使臣来访之日,越来越近。   京都偶尔能看到穿着北狼国服装的人在街上晃悠。   有了灵石矿辅助的秦晚瑟,修炼如虎添翼,这短短一段时间,已经突破橙阶七段,再有一个契机,就可以突破橙阶,到达黄阶。   这一日,秦晚瑟从打坐中缓缓睁眼。   口中喷吐出淡淡浊气,在空中瞬间消散。   两眼愈发清明,肌肤也似是比原先要光滑不少。   每一次提升,都仿佛一次全新的蜕变。   “小姐,王爷叫你去花厅用午膳。”   “我知道了,这就去。”   秦晚瑟翻身下床,深吸了口气,舒缓了下筋骨,举步迈出。   追月在门口冲着她一福身,就准备退下。   秦晚瑟眼尖的看到她近来气息好似比先前要稳上不少,抬手忽的点上她的眉心。   追月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僵直着身子不敢乱动。   片刻之后,秦晚瑟收回手,眼底掠过一丝诧异。   “这么短的时间,你竟然到了红阶六段,看来下了不少功夫。”   追月垂下眼帘,掩盖住眼底的落寞。   “追月不想小姐再过先前那般受人欺负的日子,所以,提升自己,是必须的。”   秦晚瑟眼中诧异之色更浓。   忽然感觉,这丫头好像把对原身的愧疚,全都转赠在了她身上。   是想弥补先前没能保护原身的遗憾吧……   虽然原身命苦,但……还是有一心一意为她的人在呢。   心下一动,抬手揉了揉她的额头。   “不要太辛苦了。”   追月身子突的僵直,而后轻微的颤抖了起来。   紧咬着牙关,冲着秦晚瑟一躬身,“小姐胃不好,快去用膳吧,追月先退下了。”   说完,背影慌乱的离开了。   秦晚瑟呼出一口气,朝着花厅走去。   花厅内,只坐着楚朝晟一人,身上月牙白的长袍泛着淡淡柔光,一眼看去,仿佛万物都失了颜色。   秦晚瑟脑海中当即浮现出一句话来。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说的便是他这般绝色的男子吧。   眼角余光瞥见门前立着一人,楚朝晟回过神来起身。   “来了怎的不进来?菜要凉了。”   他一手不轻不重的揽着她腰身,拉开一张椅子,按着她坐下。   “本王近日繁忙,许久未曾与你共用膳,今日特意吩咐厨房备了些你喜欢吃的,快尝尝如何?”   秦晚瑟先前每日用的都是药膳,调养这亏空的身子,如今身子早已调养好,开始吃起了常人用的膳,觉得味道甚好。   吃了几口,她停下筷子,看着还在不停给她布菜的男人。   “北狼国使臣即将来访,为何现在京都中就多了些北狼国人?”   说到这儿,楚朝晟冷笑一声。   “有来京都做生意的,当然也有浑水摸鱼的,接下来的时间,本王兴许会更忙,可能会没时间陪你。”   “无碍,我一人也可。”   楚朝晟眼尾一扬,抬起一手撑着额头,看着眼前的女人。   “没有本王,你一人也可?”   “王爷莫要抠字眼找事,”秦晚瑟吃饱喝足,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我有事要去一趟宝光阁,王爷且去忙吧。”   手腕一紧,身后传来男人慵懒的声音。   “站住。”   “王爷还有什么事?”   手腕上传来一股力道,她身形一个不稳,跌入男人怀抱之中。   臀下是他紧实的大腿,坐上去如石头般咯,但却很坚实,让人心下莫名的踏实。   “放开,待会儿有丫鬟进来收盘子,叫人瞧见了,堂堂王爷成何体统?”   楚朝晟眼尾绽开点点笑意,任凭她如何折腾,就是不肯松手。   “本王与王妃欢好,天经地义,旁的人看见又如何?”   “王爷!”   见秦晚瑟气恼,楚朝晟心下一紧,不敢继续探她底线,松了口。   “要本王放开你自然可以,只要答应本王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楚朝晟抬了抬下巴,浓眉一挑,答案不言而喻。   一看他这动作,秦晚瑟心下顿时明了。   眼角余光飞快扫了一眼左右,低头在他英俊的脸上快速一啄。   “好了,这下可以放开我了。”   楚朝晟蹙眉,明显对这点雨露滋润不满,但他接下来还有事,而且这女人一副慌乱模样,也不好再为难她。   握着她手腕的大掌一松,秦晚瑟便像是刚出牢笼的兔子,一眨眼不见了踪影。   “臭女人,跑的倒是快。”   楚朝晟嘴角含着笑,坐在原位一会儿,开口唤道,“夜雨。”   门口凭空落下一道黑影,夜雨一手握剑而立。   “王爷。”   “那些北狼国人的动向可全都掌握了?有无异常?”   “暂时没有。”   “叫人继续监视,记得不要打草惊蛇。”   “是。”   夜雨如风离开。   院落内重回一片空旷。   楚朝晟举步出门,穿过抄手回廊,到了叶天雨的房间。   叩叩叩——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若非修为深厚,能听到里面有人的气息,只怕楚朝晟都要以为她又跑了。   “天雨,是本王。”   里面仍旧没有丝毫回应。   门缝中,隐隐约约传出来点点血腥味道。   楚朝晟心猛地一提,喊了声“本王进来了”,一掌运足了力,蓦的拍向大门。   “轰”的一声,门框化为齑粉,里面憋了许久的血腥味不再受困,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浓郁腥臭,令人作呕。   光芒透进昏暗的房中,楚朝晟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人事不知的叶天雨。   “天雨!”   他双目圆睁,目眦欲裂,几乎是一个箭步冲到叶天雨身边。   叶天雨倒在一片血泊中,手腕上到处是密布的伤痕,有深有浅。   在她周身,是个奇怪的阵法,还未完成,但光看那些用血化成的字符,就觉得十分诡异不祥,叫人浑身不舒服。   “天雨?!醒醒!”   楚朝晟轻拍她面颊,但不见她有转醒的迹象,忙伸手探向她的脖颈。   脉搏还在跳动,不过十分微弱。   “夜雨、夜雨!来人!”   楚朝晟急忙将她打横抱起,高声唤人。   脑海中嗡嗡作响,眼前景物都仿佛变得晃悠不定,整个人惊得亡魂皆冒。   忽而,衣袖传来一股微弱的力道。   “放我……下来,我要救姐姐……回来……” 第三百四十二章 本王要复活她   楚朝晟听她口中低声喃喃,脸色紧绷到了极点。   喉结上下一滑,一句话都没说,带着一身寒气大步跨出门去。   夜雨连忙找来大夫给叶天雨看伤,但是叶天雨怎么也不配合,眼看着要失血过多而昏迷,口中却仍旧喃喃着要救姐姐。   楚朝晟举步迈入门中,手指绿芒萦绕,隔着虚空在她身上快速点过,她整个人身子一软,陷入了昏睡。   “好好给她疗伤,夜雨,随本王来。”   他脸色肃穆凝重,夜雨还是头一回看到他露出这幅表情,心下跟着一沉,命人守在门口,自己紧步跟上。   楚朝晟一路上一言不发,反倒让夜雨心情更加沉重,仿佛自己眼下走的路,是奔赴刑场的路。   终于,他停了下来。   身侧是叶天雨的房间,只不过门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满地的木屑。   夜雨扭头朝里望了一眼,嗅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眉心当即一紧,“王爷。”   楚朝晟依旧紧绷着一张脸,什么话都没说,举步迈了进去。   地面上是一个巨大的符阵,以血画就,右下角还有一个缺口,似乎把那点完成了,这阵法便成。   诡异的字符,扭曲在地面上,血迹已经干涸,开始变黑,光是看上一眼,都让人感觉心头有股不舒服的感觉。   “这……是天雨画的?”   楚朝晟坐在床榻,垂眸看着地面上的符阵,眉心打成了个死结,闻言,“嗯”了一声。   “她说,这符阵,可以复活她姐姐。”   “怎么可能……”   “有可能。”   “什么?!”   夜雨飞快的抬眸看向坐在床头的男人。   黑发白衣,俊美的脸此刻深沉无比,一双乌眸一瞬不瞬的凝着地面上的法阵,喉结上下滑动。   “原先秦国公府嫡女秦晚瑟,是个软弱怯懦、毫无武气的废物,眼下突然变成能炼制星器、能炼制高阶丹药,且仅靠橙阶修为力战群雄的高手,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他说话之间,两眼仍旧不离地上法阵。   夜雨一愕,仔细回想了一下之前,脸色逐渐凝重了起来。   他见秦晚瑟第一面时,她那会儿才刚入红阶,根本不起眼,而眼下才过去不到半年,已然爬到了橙阶高段。   她用了如此短的时机,达到了旁人要花费几年,甚至十几年才能达到的修为,确实令人有些匪夷所思。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竟然觉得秦晚瑟能做到这些,是理所应当之事,毕竟,她带给他的震撼,太多太多了。   “属下愚钝,不懂王爷意思。”   楚朝晟道,“秦国公府嫡女秦晚瑟,出嫁之日,被钱霜儿下毒害死,眼下活着的秦晚瑟,本王的王妃,体内寄宿的是另一个灵魂。”   夜雨倒吸了一口凉气。   楚朝晟虽然什么事都会告诉他,但是唯独这件事,还从未跟他提过。   “所以……”楚朝晟凝着地上血阵,眼底淌过一抹晦暗光芒,“要复活一个人,是可以做到的。”   只是这法阵,是否为复活一人的法阵,还有待考究。   毕竟秦晚瑟出嫁那日,体内毒发作,可没那么多时间让她画这么一个复杂的法阵。   “属下有疑问。”   “本王知道你要说什么。”   楚朝晟长吸了一口气,起身,负手于后,踱步到门前,望着飞檐外的晴空万里。   “复活一人的代价,便是魂魄献祭,且强行用诅咒捆绑召唤来的魂魄,否则便会受噬心之痛,且次次加剧,最后还会造成双魂争夺身体掌控权的场面。”   夜雨听完,脸色一沉,垂下眼帘,“如此,便等于用一人性命换另外一人,且跟养蛊一般,厮杀争斗,毫无人性,属下觉得不可行!”   “本王当然清楚这点……”   秦晚瑟受噬心之苦的时候,被原身争夺利用的时候,他看的清清楚楚。   他喉头仿佛梗着一块火炭,滚烫炽热,不停的炽烤着他的皮肉肺腑,艰难的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但是……”   他抬手,看着自己的掌心,而后缓缓紧攥成拳。   拳背皮肉绷紧,仿佛要挣裂开来一般,指骨关节发青泛白,正如他此刻挣扎的心。   “你下去吧,本王想一个人静静。”   “王爷……”   “下去!”   楚朝晟还从未对他用过如此严厉的语气,夜雨唇角紧绷起来,在原地立了片刻,应了声“是”,转身退下。   走到门口时脚步一顿,侧目看向坐在床头的男人,深吸了口气,举步快速离去。   房间内,只留楚朝晟一人。   乌眸凝着地面上诡异的法阵,合在身前的双手越收越紧。   脑海中清晰的回荡着昨天从水念庵返回王府的时候,秦晚瑟望着那些鸟雀,口中说着艳羡。   心头又是倏地一紧。   他有心魔在身,有责任在肩,心里知道她想要自由,想远离争斗杀伐,但他却给不了她想要的。   若是复活叶灵夕,他心中罪业还清,便可舍下天雨,随她去周游四海,共赏明月了。   但……复活一人,便要杀一人。   他清晰的记得,秦晚瑟诅咒发作之时,是如何痛苦模样,与原身争夺身体时,又是如何的无助,无人帮得到她……   如同一场养蛊,看着蛊虫厮杀,剩者为王!   这无疑是残忍的,但是,他心中却在蠢蠢欲动……   身为铁律之主的他,眼下却对这种残忍的事,动了心!   脑海中混乱成一团,仿佛有几千个不同的声音在吵架。   一只手从黑暗中伸出,想要将他拉入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另外一边伸出一只手,想将他拽去在阳光之下的牢笼。   一方虽是深渊,却漫无边际,不受限制。   一方虽有阳光,却有铁锁牢笼,限制他的一举一动。   该如何选?   太阳穴忽然跳痛开来,整个人仿佛要从中硬生生被撕裂成两半,叫他痛不欲生。   地面上,那诡异的符咒仿佛忽然活跃了起来,在他眼中不断的跳跃,似是要钻进他的脑子。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眼前一片漆黑,整个人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而地上那血做成的文字,也诡异的消失于无。 第三百四十三章 在下花崇   秦晚瑟孤身一人行过街道,前往了宝光阁。   街上熙熙攘攘,皆是人流。   偶尔也可见有兽皮做衣服装饰的北狼国人的身影。   秦晚瑟来此还从未见过其他国度的人,觉得十分新颖,便走的慢了些,多看了几眼。   等到了宝光阁门口,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抬脚正准备迈上台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粗鲁的声音。   “闪开闪开,我家二爷先过。”   掌风袭来,秦晚瑟脚下一个错步,先行躲开。   身后魁梧的壮汉眼中神光瞬间呆滞,而后亮起一抹诧异光芒。   如此近的距离,他出手且准,那女人,究竟是怎么躲过去的?   身形险些不稳,忙收回手站定。   秦晚瑟垂着眸,侧身站在一边,感觉一道打量的视线在脸上一扫而过,紧接着一双金线黑靴在眼前迈过,进了宝光阁的门。   “听说这儿是天武最有趣的,是吗?”   天武?   大抵只有外来人才会如此叫法吧。   秦晚瑟眼皮一跳,抬眸朝那人看去。   身上穿的倒是天武着装,只不过步伐豪迈狂放,与天武的略微含蓄有些不同,仔细瞧便能看出,并非天武国人。   似是察觉到了秦晚瑟的视线,那人侧目瞥来。   一双丹凤眼狭长,眉毛细而长,唇嫣红,肤色白皙,总而言之,这张脸给秦晚瑟的感觉便是,“妖孽”二字。   瞧见秦晚瑟的刹那,那狭长的眼微微睁大,掠过一抹惊艳之色。   前面下人唤了声“二爷”,他便收回眼去,没有继续盯着秦晚瑟看。   秦晚瑟跟着举步迈入,要了间厢房,朝着二楼走去。   走动间,感觉一束视线黏在身上,叫人极其不舒服,张开魂力一看,竟然是方才那个“二爷”。   秦晚瑟轻蹙眉头,却没有理会,自顾自的往包厢内走,魂力却依旧锁定着方才那个二爷。   他给左右两个魁梧似小山般的手下使了个眼神,竟然朝着她的包厢而来。   秦晚瑟不悦的“啧”了一声,准备起身离去,门内却忽然进来个人来。   一身朱红色长袍,肩头绣着褐色丹药纹路,手中一把花鸟折扇,尽显风流之态。   “秦兄,啊不,秦姑娘。”   来人正是百里流云,一时之间忘记改口,手中折扇一合,在脑门上轻敲了一下,将秦晚瑟挡了回去,而后压低了声音快速道,“你眼下走了,那些人还会跟着你,在宝光阁内,我会护你周全。”   秦晚瑟敛起的眉头缓缓舒展,魂力再探,发现那几个人喊来小二,竟然将包厢换到了她隔壁。   百里流云又提高了音量,继续道,“朝兄呢?怎么还不见他来?”   秦晚瑟知他用意,便顺势答道,“在路上了,想来一会儿就到。”   厢房之间隔音不错,但在场的都是修武之人,哪个五感不异于常人?   稍微大点声音,自然听的一清二楚。   秦晚瑟耳朵微动,分明听到那头传来一声烦躁的咋舌声。   对面,百里流云无声的模仿着旁边厢房中那人此刻不悦的神情,逗得秦晚瑟忍俊不禁。   见她笑了,百里流云眉眼舒展开来,手中掐了个诀,身上亮起淡淡黄色光芒,布了个隔音阵出来,然后如释负重般的长松了口气。   “秦兄……”一开口,又叫错了,他讪讪一笑,打了一下自己嘴巴,“改不了口了还,勿怪勿怪。”   “无妨。”他这一声“秦兄”,反倒让她想起了龙鱼来,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通讯蜂被毁,联络不上她,也不知再见会是何年何月。   头一个不是因为她身份,而跟她产生联系,并有了友情的女子,想到日后可能见不到,她心下有些难受。   “不愧是秦兄,走到哪儿都这么引人注目。”   “这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秦晚瑟眼底光芒一闪,“那几个人,是北狼国人。”   “什么?”百里流云面色瞬变,而后又释然,“怪不得刚刚看他们几人有些怪异。”   他停顿片刻又道,“那你就更不能现在出去了,待会儿我差人去楚王府一趟,叫朝兄接你回去。”   被北狼国的人盯上,要是起了冲突,必定会引起两国争端。   眼下两国关系本就紧绷,要是再出点什么幺蛾子,这件事就变成了导火.索了。   到时候追究起责任,秦晚瑟首当其冲。   秦晚瑟自然明白这其中利害,所以方才才准备起身离去。   “无妨,再怎么说,这儿也是天武国的地界,我不相信他还能乱来不成。”   百里流云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说得对,倒是我有点草木皆兵了。”   摇头一笑,伸手给秦晚瑟顺带倒了杯茶水,“许久不见你来这宝光阁,今日来,所谓何事?”   “本来准备找三娘的,但是你在这儿更好说话,”秦晚瑟道,“不知宝光阁最近可有上好的精铁?”   “精铁?要那玩意儿作甚?”   “实不相瞒,想为友人打造一条手臂。”   “手臂?!”百里流云眼睛都睁圆了,“铸剑都十分困难,你要打造一条手臂,那对火候的控制程度必须炉火纯青才是。”   秦晚瑟笑笑,“得多试几次,所以需要的精铁可能很多。”   百里流云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我知道了,家父跟铸剑阁的人有些交情,可以托人去要一点。”   秦晚瑟闻言当即双手抱拳一拱,行了个男子礼,“多谢百里兄。”   看着她这行为,百里流云脑海中蓦的想起之前跟“秦瑟”秦兄相处的时候,舔了舔发干的唇,垂下眼帘将眼底的一丝失落掩去。   “你在此处等我,我差人去趟楚王府。”   桌上有注入魂力传唤下人的明珠,但是他却没有用,起身走了出去。   秦晚瑟觉得他脸上表情有些不自然,但什么也没说,任由他离去。   他人前脚才走,后脚秦晚瑟眼皮一跳,朝着门口看去。   叩叩叩——   门被敲响,却没有传来人的声音。   秦晚瑟抬眼朝门口望去,冷声问道,“谁。”   “姑娘,在下花崇。” 第三百四十四章 勿谓言之不预   “不好意思,不认识,阁下请……”   话还没说完,“砰”的一声,整个门板竟然被人卸了下来,露出花崇那张雌雄难辨邪气的脸。   狭长的眸里泛着笑意,双手负在身后,装模作样的看着忽然大敞开的门,口中“哎呀”叫了一声。   “这门怎么忽然开了?看来姑娘还是欢迎在下的。”   花崇抬脚迈入,身后手下将门重新安了回去,反手将门关上,一左一右如同门神般守在门口,一脸凶神恶煞,无人敢靠近。   秦晚瑟眉头轻蹙,目露不虞,看着他举步朝桌前走来,一手淡然拾茶盏,面无表情。   “阁下如此贸然闯入,未免太过无礼了些。”   看秦晚瑟面上毫不改色,花崇眼里兴趣更加浓厚,大喇喇的坐在她旁边位置,见放着一盏未喝完的茶水,随手一扫,任凭茶盏落在地上摔个粉碎。   自顾自的给自己又倒了杯茶水,凑在鼻尖嗅了嗅,“嗯……味道甚是不错,夹杂着姑娘身上的香味,不禁叫人精神为之一震……”   秦晚瑟垂着眼帘,眉眼似是有冰霜逐渐凝结,手中茶盏一放,“啪”的一声轻响,抬眼朝他看来。   “我似乎还没有跟阁下熟悉到,可以同桌饮茶的地步。”   她眉目清冷,仿佛霜花绽放,肌肤白皙娇嫩,两眼黑白分明,自有一股灵气酝在眉心。   不是很惊艳,却如同溪流潺潺,缓缓入人心,越看越叫人挪不开眼去。   花崇眼底一瞬间的恍惚,回神眯眼一笑,“唷,姑娘肯正眼瞧我了?真是荣幸,无妨无妨,一回生,二回熟,姑娘若不介意,你我二人可以出去开第二场,尽快熟悉一下。”   秦晚瑟眉心一压,冷声道,“北狼国的人,听不懂我天武的逐客令吗?”   “北狼国”三个字一出,花崇嘴角笑容一凝,双眼倏然眯起,重新开始审视眼前这个女子。   他来天武已有半月,穿着打扮、行为举止,基本上与天武人没什么区别,但是眼前这个女人,一个照面就发现了他是北狼国人。   真是好聪明个女子……   他眼中兴趣越发浓厚,一手压在桌上,缓缓前倾身子,凑近秦晚瑟。   她身上的香气缓慢的蔓延到鼻腔,似苦似甜,是北狼国那些彪悍的女子身上从未有的味道,给了他一种全新的体验。   抬手,伸向她垂落在肩头的发丝,下一秒,手腕上蓦的传来一阵刺痛,一枚金针尖端,贴上了他手腕皮肉,若是他再往前一步,立马就会被金针扎透。   “阁下请自重。”   秦晚瑟眼眸淡漠,有冰霜在眼底深处缓缓凝结,“勿谓……言之不预!”   事先警告,若再执迷不悟,她可就不客气了。   花崇自然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看了一眼她纤细手指捏着的金针,上面没有泛幽绿光芒,应该是没有淬毒的。   他唇角朝上勾起,阴邪一笑。   手上猛地用力,竟转而朝秦晚瑟的脸蛋摸去。   秦晚瑟眸光一沉,甩手将金针刺入他手腕,见他狭长的眼中透出狠戾之色,手上动作竟然还不停,当下抬手往下一劈,发丝一甩,侧身躲过。   忽而,头发蓦的一紧,拽的她头皮刺痛,发丝另一头,竟然被攥在了花崇手中。   “勿谓言之不预?即便事先预告了二爷我,又能如何?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之下,你能如何?”   话音未落,眼前女子身上橙色武气轰然爆发,气浪汹涌。   花崇定睛一看,旋即放声大笑。   “橙阶,吓二爷我一跳,还以为惹到了一个大人物……”   他身上淡淡的绿色光芒逐渐亮起,似是展示一般给秦晚瑟瞧了一眼,然后又收敛了回去。   “省省吧,还是乖乖的,跟二爷坐下来好好说会儿话。”   秦晚瑟目光一凌,一手虚空一握,冰魄剑凭空生出,朝着尾端发丝蓦的劈下,乌黑的发丝应声而断。   她动作丝毫不停,朝着花崇肩头刺去。   花崇眼底多了分认真之色,身上武气倏然亮起,十分自信露出个笑容。   “等级不够,普通兵刃,可无法穿透二爷我的武气之衣……唔!”   一句话还没说完,眼睁睁的看着那长剑锋锐的一头穿透武气罩,准确无误的刺入了他的肩头。   血色瞬间透过他身上华服,四散开来。   他震惊的侧目看着肩头散开的血花,清晰的疼痛感告诉他,刚刚发生的不是一场幻觉。   竟然被一个橙阶的女人,给如此轻易的刺伤了……   花崇狭长的眸睁的浑圆,只一刹那,他抬手扶额,低声笑了起来。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尖锐刺耳,大掌蓦的落下,狠狠扣住秦晚瑟的冰魄。   浑然不顾那锋锐的剑刃将他掌心割破,嫣红的血顺着剑尖流淌下来,滴落在地。   “看着温柔温顺,实则是个狠辣野性的女人?”花崇脸上笑容兴奋且邪魅,那张雌雄难辨的脸叫人万分的不舒服,“二爷喜欢!”   秦晚瑟尝试着拔出剑,但是他手扣的实在紧,仿佛严丝密合的卡在了树干之中,怎么也拔不出来。   索性心念一动,冰魄剑凭空消失。   花崇正是等着她这个空档,肩头利剑一消失,身形瞬闪到秦晚瑟身后,染了血的手探向她肩头。   秦晚瑟有魂力感知,眉心一跳,当即侧身避开,反手一个手肘击向他胸口。   花崇反应也快,抬手护在胸前,另一手顺势锁住秦晚瑟的手臂,叫她动弹不得。   “二爷最喜欢的两件事,一是驯服铁笼里那些龇牙咧嘴的野兽,二是在床榻上驯服那些野性不肯屈服的女人……”   秦晚瑟听着这些话,只觉胃中一阵作呕,手臂被他控住,要挣扎却挣扎不开。   花崇脸上笑意越甚,俯身朝她面上凑去。   “混账!”   秦晚瑟怒骂一声,手中凭空出现一把匕首,在指尖跳舞般的飞速舞动,朝着他手刺下,趁他收手刹那,手中匕首突然凭空不见,换成一把奇怪的枪。   丝毫没有犹豫,扣下扳机。   花崇从未见过她手中的东西,抬手下意识的一挡,枪.口.射出一个淡蓝色的气泡,在接触到他手臂的刹那炸裂,消失不见。 第三百四十五章 阁下这是没搞清情况   花崇本来还神经一紧,但那气泡在手臂处破裂,丝毫不疼不痒,像是被头发丝鞭打了一般,简直是个笑话。   看秦晚瑟面上已然恢复平静,甚至还转身不慌不忙的重新坐在了桌前,花崇垂眸看了一眼方才被气泡击中的地方,再运行武气检查了一下身体。   并无不妥。   他脸上重新恢复笑容,“姑娘心疼花崇?”   抬脚朝秦晚瑟迈出一步,脚还未完全落地,面色忽然一变。   手臂处,忽然传来火辣辣的感觉,仿佛伤口处被人滴了辣椒汁一般,痛感深入骨髓,只瞬间,他额上便遍布汗珠,唇色惨白。   他尝试用武气镇压这痛感,但是丝毫无济于事。   再看秦晚瑟,坐在圆桌前纹丝不动,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慢悠悠的品着茶,眼底方才怒气早已荡然无存,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把解药交出来!”   事到如今,花崇眼里也没了玩乐的兴致,看着秦晚瑟的眼神里喷涌着怒火,似是潜藏在暗处喷吐着信子的毒蛇。   “都说北狼国人彪悍,蛮横无理,如今看来,还真是如此,”秦晚瑟似是没听见一般,不紧不慢的盖上茶盖,理了下衣袖褶皱,看向门口。   “叫你的手下撤离。”   “我说,把解药给我!”   他恨得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但秦晚瑟偏偏不吃这套。   “阁下这态度,看来是还没有看清楚形势。”   花崇不再废话,身上武气一震,朝着秦晚瑟猛扑而来。   秦晚瑟武气全开,手中紧握冰魄,与他大打出手。   厢房内东西碎裂倒地的声音接连不断的响起,最后连厢房的门跟着“砰”的一声炸裂粉碎。   一道纤细的倩影腾空飞出,脚尖灵活一转,踩在走廊栏杆上,风姿独秀。   花崇追出,正要与她再次搏斗,手臂上的剧痛再次袭来。   比刚开始的更加猛烈,仿佛整条手臂放在烈火上被那滚烫的火舌舔舐一般,痛的他浑身汗如出浆。   “二爷,你怎么样了二爷?!”   “给我抓住那个女人!我今天晚上非要好好折磨她一番不可!”   从来只有他让女人吃亏屈服,还从未在女人身上摔倒过。   这次遇上秦晚瑟,不光摔倒了,连牙都磕掉了。   这边打斗声,很快引起了宝光阁的人注意,纷纷抬眸朝这边看来。   才办完事消解完心中那点哀愁的百里流云走了回来,才入大厅,就见二楼上乌烟瘴气。   秦晚瑟一身素色衣裙立在栏杆上,孑然一身,恍若悬崖边上绽放的花,看着岌岌可危。   “秦兄!”   他面色陡然一变,连忙往二楼赶去。   秦晚瑟却面不改色的看着朝她冲来的两个蛮牛似的护卫,脚尖在栏杆上轻轻一点,身形如蝶般飘然飞起。   空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只飞鸟似的飞行器,刚好落在她脚下,托着她悬浮在空。   黑白分明的眼冷凝着一脸怒容的花崇,手腕一动,忽然,头顶传来一道沉稳苍老的声音。   “谁人胆敢在我宝光阁闹事?”   嗓音浑厚,如洪钟聚而不散,闻者心中震颤。   左右当即有人手持兵器朝二楼赶来,花崇见状不甘心的咬了咬牙,怨毒的深看了一眼秦晚瑟的面容,似是要记下她的容貌,来日再来算账。   “我们走!”   他身份特殊,眼下这个节骨眼绝对不能暴露。   两个护卫带着他,一路横冲直撞,挤开路人,冲出了宝光阁大门。   百里流云刚刚赶到,便见二楼空旷,已经不见了人的踪影。   口中呼哧呼哧喘着气,望着虚空朝他飘来的秦晚瑟,急声道,“你可有受伤?!”   秦晚瑟摇摇头,“虽未受伤,但给贵阁添麻烦了。”   她看了一眼满地狼藉,道,“待会儿损耗算我账上。”   百里流云见她没事,长松了口气,一手“啪”的一声抖开扇子,拼命的给自己扇着风。   听她这么说,哑然一笑。   “这点损耗不算什么,若你受伤,我怕朝兄来了,我这宝光阁就寸草不生了……此乃不幸中的万幸。”   他眼帘微垂,将一丝苦涩无奈掩盖而过,重新抬眼,又是笑声朗朗,风度翩翩。   “我已差人去了楚王府,相信朝兄会马不停蹄的赶来,眼下无事,不如上楼坐坐?”   他合起扇子,朝上指了指。   秦晚瑟想起方才那一声洪钟之音,点了点头,随他上了楼。   楼下,一个身穿天蓝色长裙的女子缓步踱了进来,肩头金线绣着的铜钱万分明显。   抬眸一挑,刚好看到上楼的秦晚瑟。   又回头看了一眼方才夺门而出的男子,眼底光芒变化,多了分笑意。   “有趣有趣,都不用我出手,你二人就结了梁子,妙,实在是妙……”   口中喃喃罢,转身便朝门外走去,消失在人海。   这五楼,秦晚瑟曾经来过一回,还是一如上回所见,没有变化。   屏风后隔着一圆桌,有十余人之座,却只坐着一位白发老者。   秦晚瑟绕过屏风,跟老者颔首行礼。   “见过二长老,方才多谢长老出手相助。”   云安连撩起眼皮瞟她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低头潜心研究着医书,随便应付了两句,”自己找个地方坐吧,不要给我这老头子再找麻烦了。”   “师傅……”百里流云不满的蹙起眉来,慌忙给秦晚瑟解释道,“别介意啊,师傅他平日里就这样,不是针对你……”   秦晚瑟笑笑,丝毫不介意,只不过上回她以黑衣人身份来的时候,这个老头儿还很是热心来着。   百里流云上前给她拉开一个凳子,而后找云安说理去了。   “师傅,人家是楚王妃……”   “楚王妃又怎么样?楚王妃还有老夫研究这药当紧?!滚一边去,别打扰老夫看书!”   百里流云卒。   秦晚瑟坐在原位,看着这一幕,没忍住笑出了声。   云安不知遇到了什么难题,着急上火的揪胡子,秦晚瑟见状,起步上了前。   “不知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   “你有什么能帮的忙?”云安一脸的嫌弃。   忽然,一阵淡淡的甘苦药香入鼻,他两眼瞬间一直,瞪圆了两眼指着秦晚瑟,“你你你、你是那个那个……” 第三百四十六章 丹心圣手苦求徒弟   云安激动的口中“那个”了半天,一张皱巴巴的脸憋得通红,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来。   百里流云在旁边无奈地用扇子敲了敲脑壳,提醒道,“是秦瑟秦兄……”   “对对对对对……你身上的味道,跟穿黑袍一副神秘样子的小子一模一样!”   “什么小子,人家是姑娘,而且还是楚王妃……”说到最后这一句,话音中颇有几分酸酸的味道,心里也跟着皱巴巴了起来。   暗暗道,楚朝晟那小子上辈子究竟修了什么福……   酸归酸,却没有嫉妒痛恨之意,只有些遗憾,自己认识秦晚瑟晚了些。   云安严肃的朝他看来,“此话当真?”   “当真当真,不信你问她。”   云安紧张的看向秦晚瑟。   秦晚瑟无奈的点了点头,“秦晚瑟,先前因种种缘由化名秦瑟,并非有意欺骗长老,长老莫怪。”   秦瑟这层身份,知道的人已经不少,她没必要藏着掖着。   只是没有以秦瑟的装扮出来,而是以楚王妃的身份出来,是不会有人敢对她下手的。   因为她本身就极为强悍,更何况背后还有个更加强悍的男人撑着。   云安倒吸了口凉气,看看百里流云,再看看秦晚瑟,苍老的脸仿佛在一瞬间鲜活了起来。   手指着秦晚瑟对百里流云乐呵呵笑道,“还真是!”   家师如此行为,让百里流云觉得十分难为情。   手中扇子抖开,掩了讪讪的面容,口中低声道,“真是……把人丢了个干净……”   扇子落下的时候,明显感觉一道刺人的视线朝他射来,百里流云清了清嗓子,权当没有感觉到,站在栏杆前,凭栏下望。   门口拥挤的人群自动分成两列,他眉梢一挑,高声道,“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来的真是快啊。”   话音将落,楚朝晟一袭白衣踏入门槛。   玉冠束发,猿臂蜂腰,貌若潘安。   身上散发出来强大的上位者气息,叫左右不敢直视,干咽一口口水,分散在两侧,低垂下头,两股战战。   倒是偶尔有女子壮着胆子抬眸看他,只一眼,就脸红心跳的低垂下头去,自己咬着唇绞着手帕,暗自欣喜。   一双鹰眼环顾四周,看到二楼包厢有门损毁,两眼倏地眯起,散出一抹冷光。   “朝兄,人在这儿,安然无恙,莫要吓坏了我宝光阁的宾客!”   楼上,百里流云挥着扇子冲着楚朝晟高声喊了一句。   见他眉眼舒展,步伐也轻松了几分,心下又松了口气。   “一句话又解了宝光阁危机,不愧是我。”   手中扇一合,优雅闲适的倚在栏杆前。   地面上的男人双手负在身后,一道御风诀直接上了五楼,稳稳的落在他身旁。   “朝兄,你未免也太过大意,如此美娇娘,竟然让她孤身一人出府……”   百里流云还在喋喋不休,楚朝晟已然越过他快步迈向屏风后。   “晚瑟!”   秦晚瑟跟云安正在讨论什么,老头子乐的眉开眼笑,跟刚来时候板着一张脸的模样截然不同。   闻声抬头一看,楚朝晟沉着双眸朝她举步走来。   “王爷。”   楚朝晟走到她跟前一看,伸手接住她的发丝,薄唇紧抿,“你头发怎么回事?”   “我自己削的,无妨。”   那人是北狼国人,以楚朝晟的脾气,若是知道了,必定不会就此罢休,秦晚瑟想将此事压下来。   而且那个叫花崇的,已经中了她的毒,吃了教训,已经没必要继续闹大事情。   听到秦晚瑟这么说,楚朝晟眼底光芒一暗,回头望向站在栏杆前的百里流云。   百里流云突然受了他一记冷刀似的质询眼神,口水卡在咽喉,呛得他连连咳嗽,慌忙别过脸,看天望地,一手在扇子下却是打了个手势。   楚朝晟看完那个手势,心下顿时了然。   重新看向秦晚瑟,伸手揽过她的腰肢,“事情可办完了?若办完了,我们回府。”   他方才不知为何昏迷了一会儿,眼下觉得脑袋里一阵混沌,想回忆一下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醒过来之后,便有人通报,说百里流云递来消息,让他去宝光阁接秦晚瑟,他心觉出事,一刻不停的赶了过来。   “办完了,我们回吧。”   楚朝晟揽着她的腰肢微微用力,带着她准备离开。   “哎,等等!”   云安急忙起身,一手拽住秦晚瑟的手腕。   楚朝晟眸色一冷,凝在他扣着秦晚瑟的手腕。   百里流云见状不妙,火烧屁股般上前挡在自家师傅跟秦晚瑟之间,顺势将云安的手拽了开来。   “我师傅他老人家实在欣赏秦兄,想必还有些话要说,朝兄不妨稍坐片刻,等他老人家把话说完如何?”   楚朝晟无奈的呼出口气,毕竟是丹心房的丹心圣手,这个面子,他还是要给的。   百里流云看他点头,心下松了口气,侧身让开一条道儿给云安,“师傅,想说什么快说吧,王爷跟王妃还有要事。”   云安才不管楚朝晟,看秦晚瑟停步下来,急忙道,“上回问你,可愿做我的亲传弟子,你还没给个回复,眼下幸而见了,给老夫个答复可好?”   “这……”秦晚瑟有些为难了。   并非她不愿意,只是云安代表的是丹心房,也是个权利纷争的集中地。   她若是成了丹心圣手的弟子,日后麻烦必定不会少。   她不喜欢。   云安看这姑娘不说话,急的直跳脚,拽着百里流云的袖子道,“你快帮老夫说说,这……我不管,我就要她当我丹心圣手关门弟子!”   百里流云不知该说什么,但他也希望秦晚瑟能够加入丹心房门下,毕竟秦晚瑟一手炼药之术出神入化,来了丹心房可以更好的发展。   手捏着扇子双手一拱,冲着秦晚瑟深深一躬。   “家师有求,还望秦兄赏脸。”   求秦晚瑟还不够,他又冲着楚朝晟一拱。   “入丹心门下,其中利弊朝兄你更清楚,就帮我师傅圆了这心愿吧。”   楚朝晟沉眉略微思索,对着秦晚瑟点了点头。   秦晚瑟见状,叹了一声,“要我入门可以,不过,我有条件在先。” 第三百四十七章 诅咒再次发作   从宝光阁出来,已经是一炷香之后的事了。   秦晚瑟看向楚朝晟,“为何要我入丹心房门下?”   方才那么多人,楚朝晟示意,她心想必定有他的意思,便应允了,只是有些不解其中缘由。   楚朝晟一手牵着她,一手按了按额头,闻言道,“丹心房势力比你想象的还要庞大,而丹心圣手更是在天武威望极高,若有他们做靠山,对你日后有利无害。”   虽然有他就够了,但是他害怕,有朝一日,他无法继续保护她,在那之前,他得提前做好一切。   “靠山?”秦晚瑟挑眉,“不是有王爷给我做靠山吗?”   楚朝晟眼底化开一抹温柔,脸上却依旧没有波澜起伏,恍若冰山镌刻的俊美五官,还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眉梢一扬,斜睨了她一眼,“能让你说出这番话来,看来本王这些时日的努力还是有些成效。”   他可没忘了,这女人即便遇险、心疾,痛的快死了,也从未跟他求助过。   如今竟然说他是她的靠山,说明她是开始依赖他了。   这个念头在楚朝晟脑海中冒出,眼底笑容越甚,不想被秦晚瑟察觉,双手背负在身后,朝前迈出一大步,将她落在半步之后,眼角余光可以瞄到的位置。   “打道回府。”   才走一步,忽觉脑海中一阵刺痛,仿佛谁拿着一把生锈的锥子,狠狠刺入了他的脑中。   他面色倏然一变,一手用力捂着额头,五指关节用力到发颤。   “王爷!”   秦晚瑟心中“咚”的狠狠一跳,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他。   看他一张俊脸泛着不正常的红,额角更是青筋狂跳,汗水涔涔,心顿时跟着沉入低谷。   “怎么回事?”刚刚明明还好好的。   秦晚瑟说着就要伸手查看他情况,却被他一手握住手腕。   “不必浪费你的魂力,本王歇息一会儿就好,想来是这段时间繁琐事情太多,有些疲乏。   “我扶你上马车。”   秦晚瑟紧绷着一张脸,将他扶着上了马车。   好似真如他说的那般一样,喝了杯茶水休息了一下,他就恢复了正常。   秦晚瑟悬着的心也跟着落下,没有继续要求要给他检查。   看着他眼底又浮现出来的青色沉痕,眼中也有猩红的血丝,秦晚瑟心下暗叹一声,坐到了他身旁。   “王爷,睡会儿吧,到了王府我再叫你。”   “膝枕?”   楚朝晟眼底带着几分玩味。   还记得在温泉池边相遇时,他说她饶人清梦,要她还他一场梦,开口便是要“膝枕”。   那会儿秦晚瑟不情不愿的让他枕着睡了会儿,没成想最后悄悄走了,还划破了他的衣袍。   秦晚瑟被他一句话勾起往日回忆,忽然有些感慨,她来了这片大陆,已经过了这么久,而且还发生了这么多事。   “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什么?”楚朝晟顺势躺下,望着她。   秦晚瑟垂眸睨他,眼底一闪而逝一道慧黠之光。   “不敢相信,我竟然跟当初讨厌的男人在一起了。”   楚朝晟浓黑的眉一沉,“嗯”了一声,语调带着几分危险之意。   秦晚瑟见状,微微挺胸,两眼眯起,“难道不该讨厌吗?”   第一次见面便威胁她,后来更是霸道的上门求亲,求亲不成便不择手段,再后来更是误会她偷了玉石,险些掐死她……   换成是谁都会讨厌。   楚朝晟自知理亏,垂下眼帘躲避秦晚瑟的视线,试探似的小心翼翼握住她的手。   “是本王的错不假……”   若是第一眼见面便知这女人是他的宝贝,哪儿能那般折腾?给自己找罪受?   可惜,发生过就是发生过,他也不打算逃避责任。   “若心头不快,可尽情在本王身上撒气,本王绝无怨言。”   “心头当然不快了,”秦晚瑟恨恨的说,“而且是想起一回便不快一回,我可能一年要最少想起几十回,王爷能一年让我撒几十回气?后来难道不会厌倦,说我无理取闹、不可理喻吗?”   楚朝晟拉着她的手凑到唇边,轻轻一吻,“你想起一回,便冲本王撒气一回,别说一年几十回,就是天天如此,本王也绝不厌烦。”   那双黑眸望着她,似是冰山融化,“如此可好?”   秦晚瑟被他这么看着,仿佛心中建立起的堡垒被一点点的融化垮塌,素净的脸蛋却仍旧绷着没有变化。   半晌,看那黑眸中多了点焦急之色,才“嗯”了一声。   “王爷若是反悔怎么办?天武第一高手,我可敌不过……”   楚朝晟侧了脸,拉着她的手紧贴他脸颊。   “君子一言,本王既说的出,便做得到,只要你对本王恨意每日能减少一点点,本王心甘情愿。”   他嗓音磁软,是秦晚瑟从未听过的温柔暖意。   仿佛那日相遇的温泉水如小溪般潺潺流入心田,所到之处冰山融化,绿草丰盈,花鸟云集,头顶的天都跟着生出温暖的光来。   一番话堵在喉头还未说得出,膝上躺着的男人已然入睡。   她眸光柔和,似是三月之光。   如玉葱手指轻轻拂开他掩在面上的发丝,声音轻轻,眸光温软,“不恨,早都不恨了……”   楚朝晟虽伤她,却也曾救她于水火之中。   回过神来,已经不知道被他救了多少次。   说好不欠他人情,可不知不觉亏欠的数也数不清。   第一次有人等她回家用餐,第一次有人陪她过生辰,第一次有人给了她以家人的温暖,第一次有人坚定不移的站在她身后,第一次有人毫无条件的相信她……   回想着过往种种,酸甜苦辣涌上心头,秦晚瑟眼眶有些发烫。   多亏遇见了他,否则她便是一个执行杀戮的机器,然后过上浮萍般飘零的生活。   俯身下去,在他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直起身来时,目光变得深沉了几分。   “我定会破除诅咒,寻一个完美解决办法的……”   话音才落,心口忽然传来一股剧烈的刺痛。   她死死咬着牙,一手揪紧胸前衣襟,恨不能五指跟着深陷进去,将那颗疼痛作祟的心给硬生生掏出来。   这该死的诅咒,难道又要发作了吗? 第三百四十八章 天武战神必将陨落   窒息的疼痛感持续了半盏茶,竟然消失不见。   秦晚瑟整个人如同从水中捞出来一般,遍布汗珠,唇色苍白,贝齿咬出来一块血色。   楚朝晟似是累极,躺在她腿上,双眉微锁,没有醒来的迹象。   她拍了拍胸脯,舒缓了一下方才的疼痛,一路回到了楚王府。   “王爷,到了。”她低声唤醒楚朝晟。   男人睁开双眼,眼底青色沉痕消退了些许,眼中精芒逐渐汇聚。   坐起身子,用力敲了敲胀痛的额头,“本王不是在王府吗?”   秦晚瑟愣了一下,随后笑道,“王爷睡迷糊了,好了,眼下到王府了,下车吧。”   楚朝晟抿着唇,觉得自己似乎忘了点什么东西,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而且秦晚瑟就陪在他身边,能忘掉什么东西?   没有放在心上,举步下了马车。   “王爷,”夜雨一见二人入门,便迎上前来,看秦晚瑟并无外伤,心下松了口气,“王妃……”   这称呼,叫秦晚瑟眼皮一跳,有些意外。   若是没记错的话,先前他一直叫她“秦小姐”的。   “嗯,待会儿叫厨房传膳吧,本王有些累了,要先休息会儿。”   夜雨觉得奇怪,他回来竟然不先问叶天雨的情况如何……   不过听他说累了,便把疑惑压到了心底,没有说,应了声“是”便退下了。   楚王府难得安静一回,而钱府却是分外热闹。   花厅内,“砰”的一声巨响,一只花瓶被人从内扔了出来,砸的满地狼藉。   “你们天武的大夫都这般无能吗!一个女人下的区区一点毒都解不了!简直是一群废物,饭桶!”   花厅内,身穿华服的男子大喇喇的靠在椅子上,一条手臂袖子却不翼而飞,露出通红发紫的手臂,呼吸微喘,邪魅的一张脸怒容满面。   地上跪着一个大夫模样的人,额头被砸出了血,一手拿着纱布捂着,哼都不敢哼一声,伏在地上的手恐惧到发颤。   在他前面,已经死了三个大夫了。   若是他惹得那人不高兴,将会是第四个……   门口一道影子拉的颀长,迈进一双女子穿的绣花鞋来。   “二爷消消气,我已经派人去请了丹心房的人来给你解毒,这些普通大夫,只能治寻常人的疑难杂症,咱们修武之人的问题,他们可解决不了。”   一女子身穿浅蓝色长裙,肩头金线绣铜钱,乌黑的发丝垂落两侧,眉眼动人。   瞥了一眼地上吓得瑟瑟发抖的大夫,讥诮道,“还不赶紧下去?满身血气,小心冲撞了二爷,待会儿要你好看。”   钱霜儿裙裾飘扬,坐在桌前。   跪着的那个大夫浑身一颤,急忙叩头道谢,忙不迭连滚带爬的走了。   花崇冷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钱霜儿,姿色上佳,只不过这种类型他在床榻上玩了不少,而且她眼里算计、好胜心太重,他不喜欢这种野心勃勃的女人。   与她一比,今日见的那个女子空灵出尘,就好似吃够了油腻荤腥,突然尝到了味道不错的素菜,便罢不了手了。   手臂上的疼痛拽回他的神思,花崇收回打量钱霜儿的视线,又看向自己手臂上的一片紫红。   毫不夸张的说,这痛感,比他上沙场被敌人一剑刺中腹部还要难忍万倍,叫他恨不得将这条手臂连带着砍下,解了这苦。   “人到底什么时候来?!”   看着他这番痛苦的模样,旁边手下忍不住大怒,冲着钱霜儿怒吼咆哮一声。   钱霜儿捏着茶盖的手一松,茶盖落下,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明艳的眼眸撩起,视线定在那魁梧的壮汉脸上。   “你是在冲我喊叫吗?”   她语调没有起伏,依旧是那个娇软清脆的声音,却莫名叫人听了后背发凉。   那大汉眉头一沉,“这儿除了你还能有谁?!破烂地儿,连个靠谱的大夫都找不到,若我们二殿下伤势恶化,我必饶不了你!”   钱霜儿眼底一道杀气腾起,身上黄色光芒如潮水般显现出来,正要动手,却听“啪”的一声重响,花崇抬手,隔空狠狠甩了那手下一巴掌。   直接打的手下脸上青紫,嘴角开裂。   “阿图勒,咱们眼下在钱府做客,讲点礼数,莫要丢了我的脸面!”   花崇语调轻飘飘,明显痛的有些中气不足,但下手却不是一般的狠。   钱霜儿见状,满意一笑,重新靠了回去。   “事发突然,谁也没想到殿下会中毒,我钱府没有准备周全,二殿下勿怪,我这就派人再去催催,只是这丹心房的人心高气傲,必定不会那么听话,二殿下多多担待……”   说完,抬手拍了拍,自有下人跑出门去。   不一会儿,丹心房的人便来了,腰间挂着木牌,上面刻着个“三”。   来的竟然是三品炼丹师。   给花崇查看了下伤势,眼底瞬间淌过一丝慌乱,但他十分聪明,没有表现出来。   因为来的时候,他嗅到了浓郁的血气,这儿应该才死过人。   从怀中摸出一粒丹药,递到花崇面前。   “此毒乃慢性毒,丹药分三日服下,每日一粒,便可痊愈。”   花崇见他脸上镇定自若,似乎对自己十分有把握,接了药丸。   正要往嘴边递,忽然停下动作,问那人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面上一紧,急中生智,垂下眼帘,掩了眼底一点慌乱。   “在下屠文才。”   花崇狭长的眼底显出一抹阴险的笑意,“二爷我记住你了,若这丹药不好用,定当亲自上门拜访,希望你……可不要砸了这三品炼丹师的招牌……”   屠文才只觉浑身肌肉僵硬,呼吸都有些不畅。   若非也见过些大场面,只怕要被他这话给吓住。   呵呵一笑,他复又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毒,想来不会砸了我的招牌的。”   说这话时,心里、嘴里直发苦。   这毒究竟是什么大能下的?   他一时之间都分辨不出来是什么毒,只能先出此权宜之计,先脱身为上。   “你先下去吧。”钱霜儿手一挥。   丹心房的人,花崇不怕得罪,但是钱府怕。   毕竟丹心房在天武还是很有势力的,动了屠文才,可没有好处。   “好了二殿下,咱们还是切入正题,商量着,怎么一起对付楚王府吧,毕竟,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不怕,此次前来,我可是带了秘密武器……”   花崇说着,眼底精芒闪动,势在必得。   “国宴之时,天武战神,必将陨落……” 第三百四十九章 龙鱼的消息   夜色,悄然降临。   缀锦园内,灯火阑珊。   秦晚瑟坐在床榻上闭目调息。   今日心痛来的突然,以前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本以为是诅咒又要发作,但没成想到了夜里还是没有发作。   仔细理了一下思路,最后得出结论。   很可能是诅咒变本加厉了……   原身要钱家覆灭,要所有负她之人不得好死,但她至今,除却杀了钱家几个喽啰,钱源、魏芳之外,其余人还好好的活着。   诅咒没有破除,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加剧。   她缓缓睁开眼,一手攥着胸前衣襟。   日后,类似今日这样剧烈的心痛,会成为日常。   她若是抗不过来,便会神魂俱灭……   死过一回的人,对生命格外珍惜,秦晚瑟也是如此。   放在膝上的五指收拢,紧握成拳。   “不得不做点什么了……”   她双目一沉,现在甚至有点希望诅咒赶紧发作,她就可以去往那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跟原身对话、谈判。   诅咒既然是人下的,那么人就一定可以解。   一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越想,越是心头发沉。   好似压了一块千斤巨石,压得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良久,她深深的吸了口气,缓缓呼出,忽然又念起龙鱼来。   有那丫头在,她虽有心情沉重之时,但龙鱼总会三言两语逗得她开心。   她手掌一翻,掏出通讯蜂。   蓦然想起,龙鱼的那只通讯蜂已经坏了,联系不到她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早知道会如此,当初该多送你几个。”   不过说这么多已经无用。   她收回闻讯蜂,忽然在怀中摸到一片异物,蓦然想起了什么,将东西掏了出来。   是一片流光溢彩的鳞片,还有团团灵气环绕。   当时她还以为是龙鱼硬生生拔下来的一片鳞,没成想,龙鱼却说自己快蜕皮了,这是自然掉落下来的,跟人掉下来的死皮一样,一点也不痛。   嘴角不着痕迹的往上勾了勾,指腹摩挲了那鳞片一会儿,将鳞片仔细收起。   龙鱼那丫头,太过单纯,来了人类社会说不定会被人欺骗,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的好。   窗外月色如练,分外清明。   距离近魔山几公里之外一处断崖之下,乃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   树叶茂密,月光仿佛都穿不透那树冠,树叶之下,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各类野兽幽绿的眼睛,如灯笼般在暗处闪烁。   忽而,“咔嚓”一声脆响,一只金线软靴踩断一截树枝,声音在这暗夜中分外明显,竟然将那些庞然大物赫然吓退。   斑驳的月光从树叶缝隙中倾泻而下,显出一个女子的身形来。   满头银发熠熠生辉,身着浅金色暗刻丝箭袖长袍,身后背着一个巨大的包裹,将她整个人身形都跟着掩盖,单看投在地上的影子,好像一个变异的屎壳郎。   长空中,忽然风声大作,满森林的树仿佛被这狂风吹的折了腰。   龙鱼面色倏然一变,扛着包裹就往前冲,冷不防被两棵大树卡住了身后的包裹,怎么也动弹不了半分。   一咬牙,回头不舍的看了一眼巨大的包裹。   “抱歉了秦兄,特产给你带不了了。”   手一松,不管这包裹,头也不回的朝前冲去。   身后“呼”的一声,一道长影飞快穿过蜿蜒曲折的森林,如同蛇一般灵活,一眨眼拦在龙鱼面前。   光芒一闪,化身为一个玉面冷公子。   黑甲缠肩,冰冷的铁甲折射着月光,散发出冷冽光芒。   “你要去哪儿?”   两眼浑然不近人情的凝着龙鱼,脸虽然俊美,却有一种高山仰止,不可亵玩焉的高贵冷艳。   龙鱼哼了一声,“明知故问!”   “你哪儿都不许去。”   龙鱼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人影倏然一花,而后便觉衣领一紧,有些喘不过气来。   “放开……我!”   任凭龙鱼如何挣扎,龙墨就是没有要松开她的意思。   手上一用力,想将龙鱼提起,没成想一用力,衣领卡了龙鱼脖子,险些让她窒息,也没把人提起来。   龙墨一张脸顿时黑了,“你这傻丫头,在人界到底吃了多少?也不怕被屠户称斤算两给卖了!”   既然提不起来,那便直接拖拽着走。   龙鱼两脚在地上用力蹬着,喉咙被卡的连连咳嗽。   “臭二哥!赶紧放开我!我今天就要去人界,就算娘来了也拦不住我!”   龙墨像是没听到她说话,继续坚定不移的拽着她,一步一步往森林深处走去。   龙鱼越挣扎越剧烈,但不管怎么个剧烈,都无法挣脱龙墨的手。   “呜呜呜……”她索性放弃挣扎,哭了起来。   一开始是低声啜泣,到后来索性也不要什么脸面,扯着嗓子放声大哭。   声音嘹亮,一嗓子震得森林中鸟雀齐飞。   龙墨被她吵得耳膜生疼,仰头看了一眼天,停下脚步。   “再哭,我就把你嘴封起来。”   龙鱼吓了一跳。   她这二哥,可不是跟她闹着玩的,惹恼了他,真的会做出这种事。   一手捂着嘴不敢出声,但越想越委屈,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要不是你弄坏了我的通讯蜂,还跟秦兄说了那样的话,害的我联系不上秦兄,也没法道歉!都怪你,都怪你!”   龙鱼又哭了起来。   龙墨额角青筋直跳,回头看龙鱼,“人类心思狡诈,你又蠢的无可救药,难免会被人类欺骗,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秦兄才不是你说的那般!我一开始还准备带秦兄回来让她嫁给你的,如今看来,你根本配不上秦兄!哼,你还是打光棍一辈子吧!”   龙墨无语。   把他跟一个男人强行凑到一起?   他这妹妹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一天天的,少看点娘藏的那些话本。”   “我不我不!你让我走!你今天不让我走,我明天也会走的,明天不行就后天!总有一天你看不住我!”   “你……”龙墨气的脸色发青,“你要是再如此,别怪我告诉娘,把你软禁起来。”   “软禁就软禁,把我饿死算了!反正我爹不亲娘不爱,哥哥还整日恐吓我,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你……”   龙墨被她折腾的无法,深深的吸了口气,再三沉吟之后,松开了她,“……好,就依你,去人界便去人界,只不过,我要跟你一起去。” 第三百五十章 天雨对楚王下手   一轮金饼东升,照进楚王府的高墙中,下人们陆陆续续起身在院中忙碌。   秦晚瑟训练之后,穿着一身短打从外回来,洗漱了一番,用过早膳,想起昨天楚朝晟脸色不大对,脚步一转,去了楚朝晟的房间。   素手敲响房门,檀口唤道,“王爷,可起了?”   里面没有动静,但能感应到,里面有人沉稳的呼吸声。   秦晚瑟又唤了两声,还是不见他有起来的动静。   一双娥眉微蹙,正犹豫着要不要强行入门时,眼角余光瞥见漆红圆柱后有一道纤细的影子。   “出来吧,不必躲藏,看到你了。”   圆柱后,叶天雨唇色苍白的转了出来,两眼警惕带着敌意的望着她,唇动了动,却没有先开口说话。   只一眼,秦晚瑟便看得出来她是失血过多导致的气血不足,眸光一闪,道,“王爷还未醒。”   “我知道。”叶天雨垂在身侧的手收拢成拳,如同初生兽崽的眼神凶巴巴的盯着她,像是在监视她一般,以免她靠近自己的亲人,伤害她的亲人一般。   对上这样的眼神,秦晚瑟觉得有些好笑。   她双手负在身后,举步上前,手才抬起,叶天雨就条件反射性的往后一躲,眼中警惕变成了杀气。   秦晚瑟笑笑,手停在虚空又收了回去。   “你发丝上有片落叶,自己摘吧。”   叶天雨不说话,紧绷着身子看她。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侧转了身子,准备朝前走去,临走时,秦晚瑟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你怎么对我都无妨,但王爷是这世上唯一在乎你、对你好的亲人,你若做了什么伤害他的事,届时别怪我不客气……”   一句话,叫叶天雨浑身汗毛直竖。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伤害楚哥哥!”   秦晚瑟哼了一声,“不会最好。”   乞巧节那日,她清醒过来的时候,楚朝晟身上也尽是血污,当时脑海中乱哄哄一片,现在冷静下来想想,只怕是楚朝晟当时也中了圈套。   而能给楚朝晟神不知鬼不觉下套的人,只有眼前这个叶天雨了……   深看了她一眼,秦晚瑟举步离去。   叶天雨一人立在原地,双手掌心早已被冷汗濡湿,连后背也出了汗,里衣整个黏在身上,十分难受。   她呼吸紧绷,等秦晚瑟走远之后,才蓦然松懈,回了口气。   还好,秦晚瑟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吓她的……   叶天雨一手紧攥了胸前衣襟,等飞快跳动的心恢复了正常,这才做了个深呼吸,抬手叩门。   楚朝晟没有醒来,她便双手一用力,将门推了开来。   四下寂静,只能听到男人深沉均匀的呼吸声。   绿阶,天武第一高手,如今被人摸进房门都浑然不觉,怎么都不正常。   叶天雨唇瓣轻颤,大气不敢出一个,额上又重新沁出了汗珠。   一手从袖中摸出一个细长的瓷瓶,紧攥在掌心,缓慢的朝床榻靠近。   绕过屏风,男人的身形,完全显露在了她面前。   去了发冠,褪了白袍,双目紧闭,没有往日威严,却仍旧美的不可方物。   叶天雨踱步到床头,一手轻轻掀开被角,看向他衣领处。   衣领半敞,能看到他紧实的肌肤,而上面,遍布着血色诡异的符咒纹路。   这便是楚朝晟一睡不醒的原因。   她来这么早,就是将这东西抹去,让楚朝晟苏醒的。   幸好刚刚秦晚瑟那个女人没有先进来,否则就麻烦了。   叶天雨握着瓷瓶的搜手指骨逐渐发白,窗外冷风乍起,吹的窗户哗啦啦的响,她吓了一跳,连忙将塞子拔开,抵在楚朝晟唇边,看着他尽数咽下。   她眼中泪水充盈,不受控制的顺着脸颊滑落。   那不是悲伤的泪水,而是喜悦、幸福的泪水。   “马上,一切就要恢复正常了,姐姐也要回来了,这是我最后一次不听你的话,等一切结束,任凭楚哥哥你怎么罚我,我都心甘情愿,绝无怨言。”   药水给楚朝晟完全喝下,他身上那诡异的符咒纹路消失了。   他眼睫微动,有了要转醒的迹象。   叶天雨慌忙擦去眼泪,转身悄悄退下。   门关上,房内重新恢复成原先模样,楚朝晟悠悠转醒。   手臂撑着身子坐起,感觉脑海中一阵混沌,仿佛被什么东西搅乱了一番,十分混乱。   抬手用力敲了敲额头,感觉混沌的感觉退散了些许,翻身下床,穿衣束发。   “王爷,王妃在等你用午膳。”外面传来夜雨的声音。   他心下微惊,没想到自己竟然一觉睡到了晌午,这还是前所未有的事。   “本王知道了。”   拉开门走了出去,夜雨正垂首站在门前,见他脸色有些不好看,便问,“王爷可是身体不适,可要王妃……”   楚朝晟抬手止住他后续的话,“无妨,本王只是没休息好,不必惊扰晚瑟,更何况,她给人看病也并非看上去那般轻松。”   夜雨舔了舔发干的唇,没有继续,“是。”   “走吧,去用膳。”   正说着话,旁边有下人气喘吁吁的疾步跑了过来。   “王、王爷,皇上召见,要您即刻进宫,马匹已经备好了。”   楚朝晟抬手掐了掐眉心,还是有些难受,只不过皇上此刻急召,他不能不去。   “王爷,要不还是让王妃看看吧。”   “不必,”楚朝晟看了他一眼,“不要告诉她本王的情况,本王去去就回。”   夜雨知他决定的事无法改变,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头担心,应了声“是”,转而去了花厅。   “王爷被急召入宫了?”秦晚瑟沉眉,“北狼国使臣后日便到,皇上眼下召见王爷入宫,不知所谓何事?”   夜雨道,“估计是护卫一事,王妃不必担心。”   “北狼国狼子野心,此番国宴,必定又不太平。”秦晚瑟说着,眼底精芒闪闪。   钱府、光明殿,说不定也会插上一脚。   或许,她该去钱府再探探情况了。   心思定下,用过膳,戴了面纱便朝着钱府而去。   依旧在往日那茶摊上一坐,一壶茶,一只茶杯。   可这回,还没坐多久,眼前就多了一人。 第三百五十一章 永安邀请楚朝晟   面前站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钱小侯爷,钱文柏。   他仍旧一身蓝袍,肩头金线绣着钱家的辉腾,身形瘦削如竹。   只是许久未见,那张俊逸儒雅的面庞,此刻多了青色胡茬,发丝略微凌乱,飘荡在眉眼两边,看着有些狼狈沧桑。   “掌柜的,拿一壶酒。”他说,而后顺势坐在了秦晚瑟对面。   秦晚瑟心下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悄悄换了音色,开口道,“这桌有人了,阁下还是另起一桌吧。”   “哎客官,您的酒来了。”   钱文柏接过酒壶,自顾自满上一杯,口中半开玩笑道,“楚王妃今日戴着面纱,不便饮酒,钱某便自己喝了。”   说罢,仰头一饮而尽。   他似是平日极少饮酒,一杯酒喝的太猛,儒雅白净的面皮上便显出了几分酒色。   “果然酒就该如此,又烈又辣,还带着些许苦的好,才能叫人暂时忘却那些糟心事,你说是也不是?”   秦晚瑟唇角落下,抬眸平视向他,也不再伪装音色,“钱小侯爷若是有心事,想找个人倾诉一番,那侯爷找错人了。”   看他此刻容颜,想来钱府内部也发生了不少事,只不过她并不关心。   当初来国公府对她步步紧逼的便是他,用所谓亲戚关系束缚她的也是他。   实在是无甚好感。   只是他眼下发现了她,继续打听钱府的计划就落空了。   起身准备离开,钱文柏却语气一肃,“他们在商量着对付楚王。”   “楚王”两个字一出,秦晚瑟脚步倏地刹住。   钱文柏一手握着酒盏,又是一杯酒下肚。   地摊上的酒便宜,不比府上酿制的那些陈年美酒,辛辣褪去,口感醇和,过口之后还能品尝到丝丝的甜。   这些酒,又刺又烈,仿佛粗粝的刀子,划过咽喉,一路到了胃中,烧成一片烈火,连张口喷出的酒气仿佛也是滚烫的。   “就在国宴之时……”   秦晚瑟转过身来,眼神复杂的看着他,“我凭什么信你?”   钱文柏呵的惨笑一声,眼底盛着一片凄苦苍凉。   “信也由你,不信也由你,我是钱家人不假,却也是天武人,若撑着天武的脊梁被打断,为北狼所灭,国无存……又何谈家呢?”   他扔掉那酒蛊,索性直接拿起酒壶仰头将之一饮而尽,“啪”的一声,狠狠顿在桌上,起身,随手扔下一锭银钱,抬脚便走。   秦晚瑟眼神复杂的看着这个男人的背影,他走了几步,又顿住脚,回头对着她道,“还有你,多加小心吧……”   若说提醒她楚朝晟要出事,是因为楚朝晟是天武的战神,天武的保护伞,那提醒她也要小心,是为何?   连钱文柏自己也不知道为何。   秦晚瑟一直看着他,他经过了钱府门口,守卫在冲他行礼,他却没有理会,径直走了过去,仿佛他只是一个路人。   直到他被人海淹没,秦晚瑟才收回视线,看向桌上喝完的一壶酒。   仔细回想了一下钱文柏说的话,她眉心深锁。   若他说的是真的,他后面那句话的意思……难道,钱家跟北狼国的人联手了?   念头在心底一划而过,秦晚瑟五指顿时收紧。   很有这个可能,钱府的人,一开始的时候,就跟北狼国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只是当时没有确凿的证据扳倒他们。   她眸色担忧的望着皇宫方向。   楚朝晟今日被急召入宫,不知如何了……   皇宫,承德殿。   几位王爷在殿内分坐两旁,来的,竟然还有永安公主。   “鲜少见你露面,今日怎么舍得出来了?”   翼王端坐在桌前,头上金冠明珠,华贵非凡,抬了抬眼皮,看向对面坐在楚朝晟旁边的永安。   “闲来无事?”永安笑了笑,“这个解释,翼王可听?”   翼王轻哼一声,收回视线。   扫了一眼左阳煦,平日里他都跟楚朝晟坐在一起,今日倒是把桌子拉出了一段距离,中间那么宽的距离,泾渭分明。   “倒真是有趣……不过一介私生子罢了……”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落入众人耳中。   楚朝晟眉心微敛,看了李君凌一眼,薄唇抿成刀锋。   李星霖面上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拉着一张臭脸,好似天底下人都欠他一口饭似的。   左阳煦一手摩挲着酒盏,闻言忽而扯唇一笑。   “总有些人,喜欢居高临下的批判别人,不过运气好,投了个看得过去的胎,却以为自己好像成了主宰世界的神?”   李君凌前倾了身子,正端起一杯酒准备送入口中,闻言,身上黄色光芒瞬间爆发,手中酒盏变成暗器,朝着左阳煦迎面射去!   左阳煦毫不相让,一手早已画好四方印,拦下了攻击,反朝着李君凌弹射回去。   平日里肃穆恢弘的承德殿,此刻刀光剑影,你来我往,俨然变成了战场。   楚朝晟本就头疼欲裂,听着耳畔风声呼呼,身上绿光一显,一掌拍在桌案上。   强猛的劲气朝着四面八方忽的排山倒海而去,在空中不断飞射的酒盏承受不住,轰然碎裂成齑粉。   正在此时,外面一声高唱,“皇上驾到~”   李君凌锁着双眉,两眼冰冷的凝了一眼左阳煦,挺直脊背,怒哼一声,不再看他。   一抹明黄从台上行至中央龙椅,台下左右皆起身行礼。   “见过皇上。”   “免礼,都坐吧。”   皇上漫吸了口气,坐在龙椅上,竖起一只手撑着额头,视线从李君凌面上,环绕过来,最后落在楚朝晟脸上。   “叫你们前来,想必,都知道是什么事吧?”   李君凌率先开口道,“北狼国使臣后日便到,宫中布防安守还未定下。”   皇上满意的眯起眼来,“不愧是翼王……以往此事都是交由楚王办理,但是年年都是如此,楚王未免太过操劳,所以今年,朕打算交由睿王打理,诸位意下如何?”   楚朝晟眉心一压,抬眸目光复杂的看着皇上。   这是打算把他手中兵权分给李星霖……   皇上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诸位看起来没什么意见,那么此事便如此定下了,都散了吧。”   说完,皇上便起身离了原地。   一行人起身行礼目送皇上离开,除却楚朝晟,其余人脸色都没有多少变化。   永安凑到他跟前,小声道,“晟哥,我有话要跟你说,待会儿到我行宫走一遭吧。” 第三百五十二章 别给自己加戏   永安说话声音小,旁的人没有听见。   等到皇帝一走,场中氛围立马松散下来。   李君凌拂袖起身,径直朝殿外踱步,走到左阳煦面前顿住脚,一手负在身后,望着外面的天。   那飞檐外分明艳阳高照,可他说出来的话却似是六月飞霜。   “在阴沟里的老鼠,就该好好在阴沟里待着,不要在外面尝到了几分颜色,就真以为自己也能与旁人平起平坐了。”   不给左阳煦回话的机会,一张贵气逼人的脸色卷着阴云,深看了他一眼,阔步离殿。   左阳煦一杯酒不紧不慢的凑到唇前,两眼望着虚空,也不看他离去的身影。   猛地一抬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唇角扯开一丝冷笑。   几缕碎发散在额前,遮挡了他灿若星辰的眸子。   眉眼之间没有先前的温暖和煦,取而代之的是难言的冰冷阴翳,仿佛冻结着一条毒蛇,正在缓缓苏醒。   他起身,没有看其余人一眼,径直出了宫门。   永安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垂下眼帘,挡住眼底闪过的一丝流光,复又撩起眼皮,望向对面双眉紧锁,不知在思索什么的睿王李星霖。   “王兄今日是怎么了?从进殿到现在,一直心不在焉的,莫非……是跟王嫂吵架了?”   李星霖眉心一跳,有了些许反应,一张脸瞬间犹如墨点在水池中化开,难看无比。   “与你何干?”   冷冷丢下一句话,黑着一张脸阔步离开。   永安抬手拾起酒盏浅嘬了一口,方才她是故意那么说的,为的,就是要他离开,只剩下她跟楚朝晟二人,好说话。   “晟哥?”   她回头,看向身旁坐着的男人。   他唇紧抿,不知在思索什么,放在桌上的手也收拢着。   永安眼眸一转,倾身上前给他斟了杯酒,“还在为皇上刚刚做的决定烦心?”   “皇上……有点反常……”   楚朝晟抬头,望着殿上那把金光闪闪的龙椅,眸色幽深,宛若古潭。   如此想着,他倏地起身,大步流星的走出殿外。   “本王去找皇上谈谈。”   并非是因为兵权被分割,而是要确认皇上如此反常究竟是何原因。   他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晟哥!”   永安在身后唤他,但他好像全然没有听到一般,转身就出了殿门,直奔皇上寝宫。   看着他身形消失在视野当中,永安眼中光芒逐渐暗淡,温柔的一张脸线条逐渐冷漠。   瞅了一眼桌上他未动的酒杯,自己接过,仰头缓缓喝尽。   雪玉脖颈,近乎完美的下颌线,多余的酒水顺着唇角滑落,一路滑入了衣领之中,引人遐想翩翩。   美人如玉,可惜无人观瞻。   一声轻响,酒盏被顿在桌上,她随意抹去嘴角水渍,花枝摇曳般从桌前起身。   裙裾阔袖前后摇摆,露出脚上穿的一双绣花鞋。   她清明的两眼被酒气熏染,褪去了眉眼中的骄傲,反而有些妖媚惑人。   野心从眼底浮出,她红唇勾起。   “你现在不肯多看我一眼,无妨,他日,你连人带心都是我的……”   她眼帘垂下,逐渐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笑得花枝乱颤。好似一只有毒的罂粟花苞,正在危险的边缘绽放开来……   楚朝晟快步走在游廊之中,左右宫女太监见之纷纷垂首行礼,他面色紧绷,身上寒气四溢,叫原本就安静的皇宫,眼下越发寂静,呼吸声都浅了。   长乐宫前,楚朝晟正欲上前叫人通报,旁边传来一声低喝。   “等一下!”   回头一看,来人风姿摇曳,面上浓妆淡抹,正是燕贵妃。   见楚朝晟朝她看来,她加快了脚下步伐,一路走到楚朝晟面前。   “与本宫借一步说话。”   她眸光严肃,叫楚朝晟眉心跟着一沉,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两人一路行至湖边,燕贵妃回头看了眼左右婢女,“本宫与楚王有要事相商,尔等先退下吧。”   “是。”   宫女们退散,燕贵妃深吸了口气,端着的双肩垮了下来。   “承德殿的事,本宫方才听说了,本宫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不必了。”   “什么意思?”   “皇上他就是变了,近日连我的寝宫都不来了,不,应该说连其他嫔妃的寝宫也不去了。”   话说到此,楚朝晟眼底凝重添了分疑惑。   “他的心思,倒是叫人猜不透了。”   “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楚王府,大势已去。”燕贵妃眉眼中多了分沧桑,“我如今,只能自保,怕是顾不得你了,日后,只能全靠你自己了。”   楚朝晟哼了一声,双手背负身后,“本王无需你操心。”   “你……”燕贵妃被气的脸上多了分血气,长叹了一声,“也罢,你从来也不肯领我的情。”   两人立在湖畔,一时无言。   她漫吸了口气,看着湖畔有开始泛黄的叶子被风吹落,逐渐掉入水中,脸上微微动容。   “当年我撞破先皇丑事,若是胆大些自己认了,没有推到你娘身上,你娘或许就不会死了……”   她眼圈一红,兀自落下泪来,似哭似笑,“可我不光没有认,还厚着脸皮一直爬到了如今的位置,现在后宫风云既变,我岌岌可危,想来也是报应……”   楚朝晟唇一抿,斜瞥了她一眼,“本王来此,不是听你忏悔自己过错的,若无其他事,本王走了。”   阔袖甩出风声,扭头便走。   燕贵妃孤身一人立在原地,仰头看着天,双肩轻微的颤着。   楚朝晟走出几步,深吸了一口气,顿住脚来。   “我娘是自己寻死的,与你无干,不要给自己加戏。”   冷冷留下一句话,他快步离了原地。   燕贵妃身形蓦然一僵,飞快回头看向男人阔步离去的身影。   唇微张,眼中泪光凝滞。   只一瞬之后,又疯涌出来,一手捂着唇,无力的在原地哭泣。   旧事被翻出,楚朝晟心头仿佛压了千斤巨石,压得他步伐都跟着沉重,浑身血液流动缓慢,几乎要窒息了一般。   从来没有哪一刻,比眼下更加厌恶这个金碧辉煌的牢笼。   光鲜亮丽的表面下,全都是令人作呕的脏污之事。   他脸上凝结着冰霜,就这么一路走到了宫门口。   “王爷?!”   前面,立着一素色衣裙的女子,在看到他的刹那,两眼瞬间一亮,担忧烟消云散。   那双眼黑白分明,宛若天上被清洗过的碎星,朝着他快步奔来,身后,仿佛携带着无数阳光彩虹,一并入了他心头。 第三百五十三章 晚儿给他留下的东西   “王爷,情况如何?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秦晚瑟跑的呼吸微喘,脸颊微红,先是将他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而后望向他身后。   楚朝晟黑如点漆的双目定在她面上,仿佛固定在了那处,挪不开,也不肯挪开。   “王爷?”   他一言不发,脸色也不似往常,联想到近日他种种不适,秦晚瑟心下一沉,伸手就要点上他的眉心,却被他大掌抢先一步扣住手腕,强猛的力道将她顺势带入怀中。   清冷的竹香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将秦晚瑟紧紧围拢,似是要将她彻底囚禁在此处一般,带着汹涌霸道。   楚朝晟俯身埋在她肩窝,闭眼嗅着她发丝上沾染的清香,嗓音深沉,略微沙哑,“让本王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皇宫门口,人来人往。   秦晚瑟本想挣扎开来,但听到他的声音之后,身形微僵,缓缓放松了下来。   手指一动,缓缓抬起,轻拍他的后背。   不远处,一辆天青色的华盖马车缓缓驶出,骨节均匀修长的手撩起车帘一角,露出左阳煦那张阳光帅气的脸庞。   看到二人在大庭广众下紧紧相拥的模样,喉头着了火似的,艰难的吞咽了口口水,手上了发条似的,缓缓落下车帘。   他声音粗重,“回府。”   马蹄声嘚嘚,车轮碾过地面,发出轻微响声。   左阳煦坐在车中,仰头盯着穹顶,脖颈一条粗筋跟着显现。   双手紧攥成拳,蓦的一挥,车厢被砸出个大洞。   尖锐细小的木刺扎入他的手背,划破他的手,瞬间鲜血直流。   马车外,车夫“吁”了一声拉住缰绳,回头急声问道,“王爷,您有没有怎么样?”   “没事,”左阳煦眼中猩红的血丝被逼了出来,双眉压下,浑然不顾及流血受伤的手,冰冷的声线中带着一丝狠意,“继续走,不要停。”   马车复又朝前行去,一路到了安王府。   左阳煦哪儿都没去,径直去了花厅。   “把门关上,你们都退下吧。”   左右丫鬟仆人垂首应了声“是”,退了出去,将门也顺带关上。   最后一道光线被隔离在外,左阳煦身上满披阴影,举步上前,坐在主位上。   两指并剑,一道武气注入,指尖快速在桌上画出一个阵法。   “咔”的一声响,一道暗格弹出,里面放着一个破旧的包裹。   他眸光深邃,抬手,指腹细细摩挲过那包裹,旋即缓缓将之拆了开来。   里面是一个木盒,上面用刀拙劣的刻出来两个小人,面带微笑,手牵着手。   这是他被送去水念庵的时候,与秦晚瑟相识,送给她的第一个礼物。   没想到,她竟然完整保留至今……   左阳煦眼眶忽的一烫,鼻尖跟着酸涩。   他用力咬着唇,深吸了口气,将泪水尽数咽下,五指紧了又紧,最后颤抖着,伸向那木盒,将之打了开来。   厚厚一叠书信,不知放了多久,纸张已然泛了黄,还有淡淡的霉味。   他深吸了口气,整理了一下情绪,将顶上第一封书信拆开。   字很稚嫩,比划不稳,看得出书写者年纪并未多大。   “小光哥哥,你走的第一天,静慧师傅又把我关起来了,说晚儿乱跑她看着心烦,不过没关系,一个月之后小光哥哥回来接我,我就可以永远离开这儿了,晚儿会乖乖等着。”   “今天是哥哥走的第二天,晚儿还是一个人在房中,实在无聊,好在找到了几本书,虽然看不懂,但是哥哥说女孩子也要多读书,多识字,我就一直看下去了……晚儿很乖,所以小光哥哥尽管去处理自己的事吧。”   ……   厚厚的信读了一半,全都是小丫头的碎碎念,除却第一天说想他之外,其余都没有,只是偶尔会透露出来丁点委屈。   左阳煦又拾起一封信拆开。   里面的字迹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成熟娟秀,对比第一封要强了不少。   只是这封信,比之前的都要简短不少。   “已经过去二十三天了,她们都说你不会回来了,是吗?”   最后一个字被晕染开来,似是落了泪般,纸张皱皱巴巴。   “已经二十五天了,约定的时间马上到了,你为什么还没有回来?是不是把晚儿忘了?”   “一个月之期到了,你还没有回来,晚儿不会等你了!”   左阳煦眼中泪一点一点的滑落下来。   那时候,他被先皇接了回去,说是要他“认祖归宗”。   非是他不想回,也非是他忘了,只是回不来……   侧目看了一眼盒子里,这丫头,说是把他忘了,但却还写了一叠的信。   又拆开一封。   字迹看着越发成熟、行云流水,眼前仿佛浮现她一点点长大的模样,眼里苦中带笑。   “真的不回来接我了?我之前只是说气话,你回来接我吧,我想你了……”   左阳煦一封接一封的看了下去,再一摸盒子,只剩下了最后两封。   “过去几年了?我也不记得了,没想到,我如今变成了国公府的大小姐,我年年回水念庵,却年年不见你,哦对了……前几日救了一个人,他长得有几分像你,他应该……就是你吧?想嫁与你为妻……”   “他好像不喜欢我,国公府的那个‘娘’也不喜欢我,她只喜欢钱霜儿,钱霜儿确实很优秀,比我优秀多了,国公府嫡女,吃穿用度以及待遇,甚至不如我当初在这个小小的水念庵,你说说多么可笑?   小光,这世上……好像除了你,没人希望我活着……你当初为什么扔下我?你现在在哪儿?活着便来找我,若是死了……托梦与我,我便随你一起死。”   左阳煦握着信纸的手不住的发颤,另一手抬起捂着双眼,泪水从掌心下不住的往下流淌,面容似哭似笑,又似是正在经历着数不尽的悲痛苦楚,在熊熊烈火之中被剥筋剔骨,生、不如死!   “老天不公,老天不公,老天不公……”   他口中低声喃喃念着,猛地身上武气爆发,不受控制般在体内体外乱窜,毒蛇般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男人痛苦凄厉的哀嚎声,响彻了整个安王府。   左阳煦两眼一黑,竟是硬生生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分不清白天黑夜。   花厅内,只他一人,四下黑寂,伸手不见五指。   手臂撑着起身,看到桌上的木盒跟书信,心头还是禁不住一阵钝刀剜心般的痛。   他抬手将木盒重新拾起,找到先前给她设计的小机关,轻轻往下一按。   “咔哒”一声,木盒隔层被打开,里面静静放着一张羊皮纸。   左阳煦眼底写着疑惑,将东西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几个大字。   寄魂之术—— 第三百五十四章 日后有了孩子怎么办   “王爷,好点了吗?”   宫门口,秦晚瑟抬手轻拍楚朝晟后背。   男人深吸了口气,直起腰身,漆黑的眸底已然变得清澈。   “你怎么会在这里?”   “先不说这个,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秦晚瑟飞快的左右环顾一圈,复又面色凝重的看向楚朝晟。   “咱们回府再说。”   “嗯。”   两个人一路回了楚王府,才到门口,就见石狮子后面跑出来两个小小的身影,手中拿着新鲜刚采的花,朝着秦晚瑟飞快奔来。   是虎子跟元宝。   秦晚瑟有些意外,快走两步,迎上前。   两个小家伙离秦晚瑟越近,脸上笑容越是收敛,最后竟然由欢喜变成了恐惧。   “怎么了?”看二人脸色不对,秦晚瑟有些迷惑。   听到身后脚步声,心中顿时恍然大悟。   直起腰身拽着楚朝晟的衣袖,将他拎到两个小家伙面前。   元宝吓得往虎子身后一缩,一双大眼眼圈开始泛红,瘪着嘴,却是硬生生忍着没哭。   “害怕他是不是?”   秦晚瑟拽着楚朝晟,将他往两个小家伙身边又是一拉。   他本来身形高大,比秦晚瑟高出一头,被她拽着极为不舒服。   左右行人来来往往,他眉头一蹙,清了清嗓子,略微压低了声音在秦晚瑟耳边道,“这么多人看着,如此成何体统?”   秦晚瑟却道,“方才宫门口人也不少,王爷怎么不说成何体统?”   “这……”楚朝晟脸色一黑,“根本是两码事。”   “在我看来倒是一回事,”秦晚瑟不管他,俯身靠近了虎子,连带着把楚朝晟也拉拽了下来。   像是强行拽下一棵树上的枝条,整棵树都跟着弯了。   “王爷只是长的凶而已,其实不是坏人,你们没必要怕他,而且,日后若是有什么人欺负你们了,还可以找他来帮你们。”   楚朝晟被秦晚瑟拽的弯下腰,这个姿势叫他十分不舒服,脸色不禁又黑了几分。   见两个小家伙探究的看向他,顺势抬眼望去,谁知将虎子吓得一个哆嗦,身后藏着的元宝更是直接放声大哭。   秦晚瑟面色一变,急忙拍着两个小孩的背哄他们。   “不怕不怕,他真不是坏人,对了,他笑起来就不怕了。”说完,扭头冲着楚朝晟一个劲的使眼色。   她先前见过楚朝晟笑,虽然不是特别明显,但是感觉整个人温柔了不少。   楚朝晟只觉十分别扭。   他很少笑,或许不经意间会流露出来,但是眼下让他刻意做这个动作,反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就好似新兵头一回骑马射箭似的,手足无措。   “王爷!”   元宝越哭越凶,虎子竟然也被影响,眼中泪水开始打转,把秦晚瑟急的不行。   楚朝晟双眉紧锁,脸上肌肉都不知该如何调动。   一手负在身后,重重的呼出口气。   “你竟然让堂堂王爷,卖笑哄两个小崽子开心?”   “卖笑?”秦晚瑟哭笑不得,“只是让你逗逗小孩罢了,一天到晚绷着个脸,日后若是有了孩子王爷该如何是好?”   秦晚瑟不过无意一开口,不曾想却踩到了楚朝晟心里去了。   他蓦然看向秦晚瑟,垂下眼帘仔细做了番思想争斗。   好一会儿天人交战结束,他僵硬的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笑来。   “噗……”   虎子跟元宝哭的鼻涕眼泪横流,见此一幕,没忍住,笑喷了声。   楚朝晟一张脸瞬间冰寒下来,好似打翻了黑色的染料坊,眉间阴云滚滚。   阔袖甩的“啪”的一声响,背负双手,背对着秦晚瑟几人,耳尖烧得通红。   被取笑了,被两个小屁孩取笑了……   诸如此类的念头在楚朝晟脑海中不停叫嚣,气的他心头着火,一直烧到脸上。   一张脸彻底冷了下来,侧目看了一眼虎子跟元宝方向。   鹰隼般锋锐的视线在两个小孩面上一扫而过,恍若利刃出鞘,吓得虎子身子瞬间僵直,握着花的手像是上了发条似的,将花塞到秦晚瑟手中。   “我、我还有事,我们先走了!”   旋即,拉着元宝掉头就跑,跑出一段距离,还要回头看看楚朝晟有没有追上来。   秦晚瑟一阵无奈,摇了摇头,斜眼看向旁边薄唇抿成一条线的楚朝晟,忍不住轻笑一声。   楚朝晟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阴沉了几分。   “本王累了,回去歇了。”   “王爷生气了?”   “没有。”   “既然没有,那么我们继续说正事吧。”   楚朝晟拿她没办法,抬手捏了捏眉心,舒缓了下心情,与她并肩到了花厅。   丫鬟上了两杯茶,秦晚瑟注视着她离去的身影,等她走远了,才开口道,“钱府很有可能跟北狼国的人合作了。”   一开口,便是个重磅消息。   楚朝晟眉心一拢,抬眸朝她看来。   暗部还未有消息,她却先有了消息。   “意料之中,毕竟先前不干不净……”   “国宴之时,很有可能就是他们对王爷你下手的时候。”   “歌舞升平,声色犬马,确实是个下手的最佳时机。”   秦晚瑟坐直了身子,“今日殿上,是不是也发生了什么?”   楚朝晟不紧不慢的放下茶盏,“皇上将本王的兵权,分给了睿王,由他负责国宴之时,皇城的守卫。”他没有说跟燕贵妃聊起他娘的事。   “什么?”   秦晚瑟心迅速下沉。   交给谁不好,偏偏交给楚朝晟的死对头李星霖。   若是那些人对楚朝晟下手,李星霖很有可能会视而不见,到时候……   “王爷准备如何应对?”   听她语速有些快,楚朝晟抬眸朝她看来。   “本王先前带你去过的暗部基地,还记得吗?”   秦晚瑟点了点头。   “像那样的基地还有很多,他们想要本王的项上人头,可没那么容易……”   秦晚瑟心下一舒,但隐隐还是觉得有些不安。   “晚瑟……”   楚朝晟想起方才她说的那个孩子,才开口唤了她一声,忽然感觉脑袋巨疼无比,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没让自己的痛苦表现出来。   “王爷,怎么了?”   “无事,本王有些累了,先回去歇着了,你也去休息吧,后日北狼国使臣入京,本王可能会更忙,无暇顾及你。” 第三百五十五章 晋级黄阶   两人分散两头,各回了各的屋。   推门入房的刹那,楚朝晟额上冷汗涔涔下落,紧绷的脸也瞬间松懈,双眉拧起,嫣红的薄唇也开始阵阵发白。   脑海中似是有人拿着一把刀,在硬生生剜除着什么。   到底是什么?   这到底怎么回事?   楚朝晟一手撑着墙壁,走到床头,咬牙盘膝坐定,开始闭目调息。   头顶上逐渐形成一个气旋,四周的灵气逐渐汇聚过来,但他脸上的痛苦之色却不曾减少半分。   “噗……”   口中一道血箭喷溅而出,整个人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他一手撑着床柱,看着地面上殷红的血迹,视线逐渐模糊,仿佛有一片黑暗从边缘围拢而来,要将他整个吞噬。   “吱呀”一声,门开了。   叶天雨穿着一身浅黄色的衣裙立在门口,看着他此刻痛苦的模样,贝齿轻咬下唇,双手绞在身前,脚下往前迈了一步,最终想起了什么,硬生生收回了迈出去的脚。   楚朝晟朝她伸出了手,薄唇翕动一下,什么都没能说出口,眼前便彻底被黑暗占据,晕倒在了床上。   看他不动了,叶天雨才举步上前,手中取出一个瓷瓶,喂着他喝了下去。   “三天一发作,你跟她的过去,会一点一点的被抹去,等你完全将她忘了,姐姐也该回来了,一切……都恢复正常。”   做完这一切,她深吸了口气,压下眼圈里的泛红,收起瓷瓶,快速擦干净地上血迹,抹了眼角泪,转身悄然离去。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不知为何,秦晚瑟的眼皮总是跳个不停。   她第六感一向很强,这让她更加心神不宁。   “小姐,外面一个自称‘百里流云’的公子差人送来了东西。”   追月双手捧着一颗明珠,送到了秦晚瑟面前。   秦晚瑟连忙回神,看着追月手中明珠,伸手接了过来。   一道武气注入明珠当中探查了一番,里面有精铁无数。   当下欣喜,起身踱步到床头。   “我要闭关,你在门口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是。”   追月应下,转身退了出去。   秦晚瑟当即盘膝坐在床榻之上,心念一动,手中明珠被送入镇龙内部,紧接着,灵识沉入识海。   漆黑一片的地方,一座通体泛着金光的七层塔在空中旋转,流光顺着底端流淌而下,汇聚出了一潭金池水来。   秦晚瑟看着那金池水,想起上回自己触碰之后身体的变化,脑海中灵光一闪,将明珠内精铁取出,做到金池水中,将精铁泡了进去。   手中沉重的精铁,正在逐渐的变轻。   意识到这一点,秦晚瑟将精铁迅速捞出,却见本来很大一块精铁,眼下就剩下了拳头大小。   不过色泽、纯度,全都得到了质的提升。   秦晚瑟心喜,一股脑将所有精铁都掏出,放入金池中浸泡。   等全都浸泡过后,剩下的精铁已经寥寥无几。   秦晚瑟仔细清点了一遍,好看的眉逐渐敛起。   这些精铁,若炼制一只手臂出来,只得一次机会,不能出差错。   她深吸了口气,活动了下五指,带着剩下的精铁,迈上了第二层武器库。   “启。”   火炉倏然开启,秦晚瑟手臂一抬,手指向火炉中央。   “焰来。”   穹顶数不清的幽蓝色火焰,得了指令,咻咻咻的接二连三跳入火炉之中,火焰越聚越大,燃烧的发出“呼呼”之音。   秦晚瑟张开双手,身上逐渐亮起橙色武气。   武气颜色浓郁,她已然是橙阶七段,距离黄阶,只差一步之遥。   以往炼丹铸剑,都用不到武气,但是这次,她怕万一有个差错,还是将武气调动了起来。   精铁进入炉中,一点点的开始变软融化。   秦晚瑟抬手操控着火焰,等精铁完全融化,急忙用另一手操控着精铁幻化成手臂模样。   这个过程需要极其小心,高强度的专注力、操控力、体力。   若是有哪一点跟不上,就会功亏一篑。   秦晚瑟额上汗珠滚滚,淌过眉眼,悬在睫毛上,她却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生怕看漏了炉中丁点变化,导致溃败。   手臂在那炉火中,终于缓缓成型。   她倏地收手,炉火迅速褪去,重新散于空中,成了照亮四周的蜡烛。   秦晚瑟脸颊绯红,身上汗出了一层又一层,干涸了又出,如此反复,竟然在衣领上结出了一层细细的晶体。   引水而来,将那机械手臂上的余温浇退。   走过去拾起活动了一番,随后走到一旁翻找了一番,找到一只芯片,嵌入其中。   做完这一切,她才松了口气,抬手将额上汗珠抹去。   身上,忽然武气混乱起来。   好似脱缰野马般横冲直撞,全然不受控制。   秦晚瑟先前经历过这样的事,心下很清楚。   这是要突破的前兆!   当下退出识海,盘膝坐定,牵引着混乱的武气在奇经八脉中流转。   血管脉络,在一次次冲撞中变得更加宽厚有韧性,丹田内,细如发丝的光芒不住流转,速度越来越快,变成残影道道,几乎连接一线。   秦晚瑟头顶有白雾冒出,整个人仿佛要烧着般,一呼一吸皆有实质的气息在替换更迭。   身上浓郁的橙色光芒一明一暗,逐渐在朝着黄阶靠近。   忽而,身上光芒如同玻璃般瞬间碎裂,碎裂的萤火之光星星点点,在空中重组,重新被秦晚瑟吸纳入体内。   再次亮起,已然变成了淡淡的黄色。   秦晚瑟双手收势,紧闭的两眼缓缓睁开。   一如往常,两眼仿佛被灵气清洗,张口吐息,满是兰香。   进阶。   黄阶一段!   脸上喜色还未化开,胸腔前一阵猛烈的绞痛忽然袭来。   如同锋锐的锥子径直捅入了她的心脏,痛觉瞬间爆炸!   诅咒,越来越频繁。   只不过刹那之间,就让秦晚瑟消退的汗再次浮了满身。   眼前一阵阵发黑,意识在逐渐消散。   但是这回,她脸上毫无惊慌之色,反而唇角朝上勾起,露出了一丝笑来。   来的正好,她正要去那个地方跟原身好好谈谈。 第三百五十六章 我想变成你   恍若浓墨泼洒眼前,入眼漆黑一片。   秦晚瑟幽幽睁开双眼,脚下亦如四周一般漆黑,仿佛悬在虚空,又仿佛已经坠入了万丈深渊。   先前来过这儿,她眼下并无丁点讶异又或是惊恐,抬目环顾四周,瞧见一个光点,便朝着那处举步迈了过去。   一棵枝条为灰色的柳树,枝条垂入流动的水中,随着水波轻晃摇摆,穿着白裙的女子赤脚蹲在河边,纤细苍白到透明的五指穿过浓密乌黑的发丝,对着水中的倒影仔细梳理着。   “要去见安王?”秦晚瑟问。   “自然。”   梳理完毕,她缓缓起身,朝着秦晚瑟举步踱来。   她双瞳漆黑,没有丁点眼白,但模样与秦晚瑟一模一样,看着诡异又瘆人。   “告诉楚王,若他下回再拦我去路,别怪我不客气……”   秦晚瑟道,“上回你似乎也没有客气,不也还是被拦回来了?”   原身似乎有些急了,漆黑的瞳仁爬上了蜿蜒的红血丝,“你胡说什么?我若要对付他,有的手段跟法子!”   她恶毒的咧开嘴,“比如说……带着你一起去死……”   秦晚瑟低笑出声,“你若真有死的念头,又何必在临死之前,用禁术将我召唤而来?”   原身一愣,接着装作浑不在意的模样,“那是之前,若我得不到,其余人也休想得到!”   秦晚瑟笑笑,眉眼舒展,举步朝她踱去。   “不,你先前不会死,之后更不会死。”   她了解这种状态。   毕竟,她也是曾经死过一回的人。   曾经死过一次,所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分外珍惜生命,更想好好的、认真的再活一次,弥补先前没能进行的遗憾。   原身沉着脸,那双犹如鬼眼般的瞳眸一瞬不瞬的定在她面上,忽而扯唇冷笑一声,“又想跟上次一样拖延时间?不好意思,同样的招数,你只能用一次。”   说完,她便越过秦晚瑟朝前走去。   “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察觉到身后脚步停下,秦晚瑟转过身来,视线坦荡的望着她,“难道你只满足于我魂力虚弱的时候跟安王见面,不想时时跟他在一起吗?”   原身停下脚步,眉梢高挑,眼中噙着几分戏谑,“为了拖延时间,今日倒是出了新花样了?”   秦晚瑟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继续道,“你虽一直潜伏在此处,但确实清醒的,我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你一清二楚,所以,你应该知道,我曾碰了镇龙下面那金池……”   原身面色微变,逐渐凝重了下来。   当时,秦晚瑟的魂体状态,分明清晰了不少。   看到原身脸上神情的变化,秦晚瑟面上不露声色。   “那金池水,对修补魂魄,有奇效,你用禁术损耗了魂魄,我可以帮你修补残缺的魂魄,也可以找到天材地宝,为你重塑肉身,如此一来,他日你便可与安王朝朝暮暮,岂不美哉?”   原身沉默了。   秦晚瑟看得出原身此刻正在衡量她说的话,也不催她,让她慢慢思考。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晚瑟甚至感觉她这身子有要苏醒过来的迹象,原身才蓦然抬头看向她。   “我凭什么相信你?你又为什么帮我?”   秦晚瑟苦笑。   以为这人在她体内寄宿了这么久,应该会了解她的想法,但是没想到,只是她想多了。   “我的出身你知晓,我过够了那样的生活,我不想杀人,最起码不想杀无辜之人……钱府虽有该死之人,但大多还是无辜的人。”   秦晚瑟站直了身子,平视着对面提到“钱家”二字,双眼逐渐变得猩红的女子。   “我帮你修补魂魄、重塑肉身,未来你便可安心与安王在一起,我也可以从禁术束缚中解脱出来,追求自己想要的自由、幸福,你我,乃是双赢,何乐而不为?”   原身脚下情不自禁往前迈了一步,而后低垂下头,贝齿紧咬住唇,看着自己抬起的手。   “真的……有这种完美的解决方法吗?”   秦晚瑟心下一急,快速道,“我的医术如何你心里知晓,要帮你重塑肉身并非不可为之事,这方法,绝对可行,我发誓!”   她的话,似是带着某种魔力,侵入原身内心,感染了她。   那双纯黑的瞳仁,眼中红血丝消退,竟然充盈出来晶莹的泪水,绕了眼眶一圈,顺着苍白到几乎透明的脸颊滚滚而下。   “可是……我是个没有武气的废物啊……”   她哭着哭着,声音忽然似是变了语调,笑了起来,有些尖锐,满是苦涩自嘲。   “你告诉我,一个没有武气的废物,要如何找一个早已黄阶的钱霜儿寻仇?见识过你这般风采,小光又如何能看得上我?!你告诉我!告诉我啊!”   伸手不见五指的四周,那些黑漆漆的东西忽然暴走扭动起来。   秦晚瑟感觉脚下那莫须有的地面都跟着扭曲起来,身形跟着站不稳。   “你提出来的条件确实诱人,只不过……”原身表情变得狠戾,“我如今想要的,不光是重生,还要你的能力、你的身子!”   四周空间陡然紧缩,朝秦晚瑟挤压而来。   秦晚瑟竟然真的察觉到了一股窒息感。   胸前,仿佛压着一座山,五脏六腑好似在濒临崩溃的边缘,随时有在体内爆裂开来的可能。   她看着脸上表情疯狂狰狞的原身,口中艰难的吐出一串话来。   “你一心想要变成我,可惜,安王爱的是你,而不是我……”   听到她的话,原身愤怒狰狞的面上忽然露出错愕之情。   在即将抽离的前一瞬间,秦晚瑟感觉那混乱,即将崩塌的地方,停住了崩坏。   “咳咳——”   秦晚瑟双眼蓦的睁开,喉咙里陡然进来数不清的新鲜空气,呛得她连连咳嗽,喉头也有了血腥气。   还未停下,忽然识海中一阵震荡。   镇龙许久未出现的声音再次响起。   “警报,警报,第三层即将开启,灵气方才被压制,接下来很有可能会出现暴动,请我主注意警惕。”   方才只是晋级黄阶,还没来得及看着镇龙开启第三层就被原身拉入了那境地。   如同开闸洪水被遏制许久,眼下再次放开,必定汹涌澎湃。   秦晚瑟不敢怠慢,连忙重新盘膝打坐,意识沉入识海当中。 第三百五十七章 意外人到访   识海中,原本飞速平稳旋转的宝塔,此刻如同暴走般在空中震荡不停。   塔身金光如洪水泛滥,从高处倾泻而下,瀑布般飞落金池当中。   原本就不小的一潭金池水,眼下直接扩大了一倍。   秦晚瑟身处识海当中,能清晰的感觉到有些不受控制的灵台清明。   若是此处崩毁,那么接下来,她很有可能会意识跟着一并崩溃,后果不堪设想。   再抬眸一看,第三层的那扇门欲开不开,才阖开一条缝隙,就让人感觉一股冰寒无比的气息,如同毒蛇般从暗处钻了出来,朝着人威胁性的吐着蛇信子。   秦晚瑟面色一变,前所未有的凝重。   双手抬起,用魂力镇压,指挥着暴走的灵气,有秩序的在全身一遍遍流转。   强猛的灵气,恍若暴走的犀牛群,在经脉中横冲直撞。   秦晚瑟只觉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   若非升至黄阶经脉变得强韧了不少,只怕眼下早已被冲撞的浑身暴血而亡。   但这灵气实在是方才被压的太狠,眼下寻到个突破口,恨不能直接一股脑爆出来,以秦晚瑟目前的魂力,短时间内根本无法镇压。   她才变得强劲的经络,眼下开始被强行撑开裂痕,手臂鼓起,有淡淡血色在白皙如玉的胳膊上渗出。   离远些看,仿佛变成了个血人。   秦晚瑟气息开始不稳,额上汗珠也染着血色,一呼一吸皆是在粗粝的刀尖走过,叫人痛不欲生。   她此刻就如同一个张到极致的弓,再扩张丁点,便会弦断人亡!   正在这危急关头,秦晚瑟只觉眉心一凉,有什么东西钻了出来,将她整个人包裹在内。   淡淡的凉意,好似身处在刚下过小雪的天里,那冷刚好沁入衣服皮肤,不曾往下,一切都刚刚好。   汹涌澎湃的灵气,仿佛被一张大嘴源源不断的吸走,只留下乖巧温顺的灵气。   身体疼痛的感觉舒缓了不少,秦晚瑟气息也逐渐变得平稳均匀。   浑身血色虽还未褪去,但也不再往外溢出。   识海中,一切恢复了先前的和平秩序。   她收回双手,望着那扇完全开启的第三层的大门,一条阶梯从上伸出,一直延伸到她脚下。   举步迈上。   每朝第三层靠近一步,便觉寒气更甚一分。   等到了第三层的门口,整个人仿佛被冰霜里里外外冻结了一般,走路都开始变得机械。   秦晚瑟咬着牙,一直走到第三层内部中央。   没有火焰,什么都没有。   有的,只有墙壁上厚厚的冰晶。   她抬手,还未触摸到那冰晶,就感觉指尖被寒气侵染,裹了一层淡淡的冰霜,缓缓失去了知觉。   秦晚瑟心下暗惊,连忙收回手。   手指一动,墙壁上的冰晶仿佛受到召唤,“咔咔”响了起来,倏地从墙壁上飞起,在空中碎成冰雾,争先恐后的进入秦晚瑟的体内。   无比冰寒的感觉,五脏六腑的血液被冻的停止了流动,整个人仿佛成了一整块冰,只需旁人轻轻敲一下,就会碎裂成几截。   冰雾还在持续不断的涌入她体内,直到秦晚瑟大脑无法运转,感知不到痛苦,方才作罢。   厢房内。   盘膝坐在床上的秦晚瑟双目紧闭,身上莫名的冒出冷白的雾气。   雾气越来越多,整个厢房变成了冰窟。   追月守在门口,忽然莫名的感觉脊背一寒,打了个寒战,回头朝门缝中看去。   什么都没看到。   白茫茫一片。   从中泄露出来丁点雾气,却冻的她牙关直打颤。   想张口唤秦晚瑟一声,但又怕打断了她闭关,惹得她走火入魔,只得焦急的在门口等着。   天色逐渐开始变亮,一缕金色光芒从窗外射入时,满屋的白雾开始逐渐散去,露出床上盘膝打坐女子的身形。   她身上,黄色光芒逐渐显现,仿佛一件无形的衣服披裹全身,眨眼之后,又融进了她的体内。   秦晚瑟慢悠悠的睁开双眼。   眼底仿佛有一朵冰花绽放,张口吐息的刹那,近距离的空气也仿佛凝为的冰晶。   终于,完成了第三层开启。   活动了一下手腕,尝试着掐诀。   身后冰制的藤蔓伸出,朝着前方蓦的射去,击中一个茶盏,瞬间四分五裂。   秦晚瑟一挑眉,眼中多了分喜色,翻身下床。   整整一夜没动,身上关节仿佛生锈了一般,稍微一动,便是爆豆子般噼里啪啦一阵响。   “小姐!”   听到里面动静,追月赶忙推门而入,见秦晚瑟身上有血色未退,脑海瞬间卡死,不知思考。   “无妨,去烧些水来,我洗洗就好。”   追月唇关紧闭,闻言快速退了出去。   洗漱一番之后,秦晚瑟准备去找楚朝晟,看能不能帮得上什么忙,但被下人告知,楚朝晟一大早就出门了。   “姐姐!”   门口,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喊她。   秦晚瑟回头一看,竟是秦浩宇,细眉飞扬,脸上多了分笑意,冲他招了招手。   “先别说话,让我来瞧瞧。”   手一伸,点上秦浩宇的额头,眼里当即露出意外的光芒。   “才短短这些时日没见,你竟然要突破红阶了?”   秦浩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岔开话题,“明日北狼国使臣到来,我将代表国公府出席,想起姐姐明日也是要代表楚王府一同去的,所以,特来给你送来几件衣裙,做明日出席用。”   说着,朝着身后丫鬟挥了挥手。   丫鬟手捧着托盘上前,上面皆是衣料不凡做工精致的衣裳。   “竟有这么多?我该穿哪个好?”   秦浩宇笑笑,“姐姐穿哪个都好,若是穿不完,便每日换上一身,毕竟出门的日子还多着,若是不够,我再差人去做。”   忽而,他瞧见秦晚瑟头上的簪子,竟不是之前他做的那个木质梅花簪,换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   “姐姐头上的簪子,真是好看。”他夸赞着,脸上也挂着笑,只是眼里却不是喜悦,而是失落,“不知是谁送的?”   秦晚瑟当下反应过来,道,“你先前送我的簪子打斗中断掉了。”   秦浩宇顿时眉眼舒展。   原来不是因为嫌弃所以不戴,是坏了啊……   姐弟两人正说着话,门口突然多出两道颀长的身影。   “秦兄?秦兄在吗!出来接我!” 第三百五十八章 咒杀?毒杀?   秦浩宇率先回头,望向门口。   见两个满头银发的人立在门口,其中一个冷着脸,看上去不像好人。   “从未见过他二人,怎么唤我‘秦兄’?”秦浩宇心中暗自腹诽,看上去年纪比我不知道大多少,竟然称我为“兄”?   身后秦晚瑟尴尬的咳了一声,“是叫我……”   “什么?”秦浩宇眼底满是讶异。   秦晚瑟还没来得及给他解释,只觉耳侧风声呼啸,紧接着身上一重,一人八爪鱼似的巴在了她身上。   “秦兄!我想死你了!”   挂在身上的人,银发、白底金纹衣,容貌雌雄难辨,英姿飒爽,不正是龙鱼?   前几日还挂念她,没成想眼下竟然能真的重新见到她,秦晚瑟心下自然欢喜。   张口正欲说话,龙鱼在耳边哼唧道,“快给我做闻香下马……”   秦晚瑟额上淌下几道黑线,“你是想我了?还是馋京都的美食了?”   一语戳中她心思,龙鱼干巴巴的嘿嘿一笑,从她身上跳了下来。   “都想、都馋!”   四周温度忽然冷却下来,秦晚瑟只觉一束满是侵略探究性的视线锁定在自己面上,毫不遮掩,好似一根尖锐的针,叫她有些不适。   抬眸循着那道视线看去,恰好落入了一双冰冷的浅金色瞳眸中。   好似精致打磨过的金色玉石,温润之中,却不失锋芒。   秦晚瑟猛地想起那日联络龙鱼时,通讯蜂那头传来的男音,应该就是他了。   礼貌性的笑了笑,看向龙鱼,“这位是……”   “哦对了,这是我之前给你说过的二哥,龙墨,”龙鱼撇了嘴小声嘀咕道,“本来还想把你介绍给他的,但是算了,他不配。”   “龙鱼,”龙墨两眼一沉,身上不由自主的散发出压迫性的气息。   秦浩宇修为较低,已然被这气息压得有些呼吸不畅。   忽而,旁边一阵药香靠近,秦晚瑟抬手轻落在他肩头,无形之中将那压迫感化了去。   秦浩宇顿觉胸口一松,呼吸顺畅了不少,才张口问道,“姐姐,这二位是?”   秦晚瑟答道,“我的朋友,龙鱼。”   “朋友?”龙墨冷笑一声,“你能哄骗这傻丫头,可瞒不过我的眼睛。”   他们龙族全身上下都是宝,人类喝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强身健体,用他们的皮、骨打做盔甲武器,拿他们的内丹提升修为。   先前,这种事并不是没有发生过,所以魔兽森林才与人族交恶,僵持这些年都不曾缓解。   在他看来,秦晚瑟这个女人心思深沉,骗了龙鱼这个傻子,居心叵测。   话才说到一半,龙鱼抱着秦晚瑟的手臂,拉着秦浩宇,轻车熟路的朝着厨房走去,口中念念有词,“我二哥他这儿有问题,要是说错了什么话,多担待啊。”   龙墨气的五指收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咬牙切齿道,“龙鱼!”   毕竟来者是客,还是龙鱼的哥哥,秦晚瑟对他也十分客气。   派人将他引到花厅坐下,留下秦浩宇陪他,自己则跟龙鱼去了厨房做那个闻香下马。   花厅内,气氛异常诡异。   秦浩宇坐在原位,看着丫鬟斟茶离开之后,端起茶盏冲着坐在对面一脸冷漠的龙墨道,“这茶是姐姐招待上宾时候才会用的,正宗的雨前龙井,阁下尝尝如何?”   龙墨撩起眼皮朝他看来,冰冷的浅金色瞳眸,瞳孔有一瞬间变成了竖瞳,如同猫眼一般。   秦浩宇觉得十分新奇,脸上毫无惧色,甚至有些想近距离看看,他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变化的。   龙墨见没有吓住他,冷哼了一声,“人类的小崽子,果然也不是省油的灯,我从不吃人给的东西,别费心机了。”   “不吃人给的东西?”秦浩宇不知他身份,听他说完,疑惑道,“那阁下是怎么长大了?”   “小崽子,你什么意思?”   秦浩宇知自己方才说话有歧义,慌忙起身作了个揖。   “抱歉,方才没有说清楚,我的意思是,那田间谷物皆是人所种,你我身上穿的衣服也是为人所织,阁下不受人之物,那么迄今为止,你吃喝用度,都是自己所为?”   龙墨沉着一张脸,仔细回想了一下,一张俊脸青红交加,最终又转变成黑。   秦浩宇继续道,“愚以为,阁下方才所言,有失偏颇,姐姐以礼相待,阁下不该如此冷言冷语。”   龙墨只觉这小崽子口中念叨如同咒语般喋喋不休的话,搞得他额头开始跳痛,冷笑一声,“咒杀?有趣。”   秦浩宇不解他的话,正要询问,门口一道身影拉长,蔓延至脚下,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浓郁的臭味。   龙鱼怀中抱着一盆臭豆腐走了进来,旋即分出来一个小碟子,往上面放了一片,送到龙墨手边。   “秦兄刚做的,你尝尝,味道好的不得了,若是换做别人,我可是一片都不会分给他的。”   龙墨瞅了眼那黑漆漆的小方块,还散发着难以言喻的臭味,眉眼布了冰霜,呵的笑了一声。   “这回改毒杀了吗?”犀利的眸光定在秦晚瑟身上,“阴险狡诈的人类,手段果真花样百出。”   不过,也就骗骗龙鱼这傻丫头,骗不了他。   心思才落下,就见秦晚瑟夹了一块臭豆腐送入了自己弟弟口中。   疯了,这女人真是疯了……   还未震惊过,就见自己也吃了一块。   旁边龙鱼更是过分,整整一盆,直接风卷残云,眨眼就见了底。   打了个嗝儿,瞥向龙墨,“二哥你方才说什么?”   “没、没什么。”   龙墨坐回原位,双手放在膝上,五指收紧,垂下眼帘,掩住眼底的混乱之色。   “这个你还吃不吃?”龙鱼舔舔唇,盯着他盘子里的那块两眼直放光。   龙墨气的深吸了口气,重重从鼻腔中呼出。   “如此贪吃,迟早被敌人利用这一点害了你!”   “才不会呢,我可没这么傻,”龙鱼哼了一声,毫不客气的把他盘子里那一块给吃了。   吃饱喝足,摸摸肚子看看秦晚瑟,“来时见京都多了许多穿着打扮怪异的人,是怎么回事?”   说起这个,秦晚瑟眼皮一跳。   “明日北狼使臣来访,京都戒严,龙鱼,你留在缀锦园,哪儿也不要去。”   秦晚瑟这么严肃的表情,叫龙鱼吓了一跳。   “怎、怎么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钱府关押秘密武器   秦晚瑟暗叹一声,看了眼左右。   “你走之后我才知道,这京都中有个光明殿,杀魔、杀妖,亦正亦邪,而且最近活动频繁,北狼国使臣来访,说不定他们也会出现,十分不安全。”   龙墨听到“光明殿”三个字,眼皮一跳,坐直了身子,面上不动声色。   “光明殿,很厉害吗?”龙鱼啧了一声,双手环在胸前,绕到龙墨身旁,手肘压在他肩头,“不怕,我家二哥也超强的。”   龙墨听了,眉梢不可见的微微一扬,心里暗道,好半晌,终于说了句堪堪能入耳的话。   心里念头还未落下,龙鱼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二哥要是打不过,我回去叫大哥来,大哥更厉害!”   龙墨才好转的一张脸,顿时又阴沉了下来。   秦晚瑟双眉敛起,眼中神情认真且坚定,“绝不可冒险,我要你答应我,明日绝不出缀锦园半步,或者,你现在返回近魔山。”   看秦晚瑟前所未有的认真严肃神色,龙鱼被吓了一跳。   “那……好吧,只要我等到那什么北狼国使臣离开就好了是吧?”   “嗯,”她性子好动,秦晚瑟怕一下子把她禁锢太狠,会起反效果,便道,“夜里我回来,届时带你出去玩,最近北狼国人来了不少,街头有许多新鲜美食。”   “当真?!”   “自然当真,前提是你听话。”   “好!我一定听话!”   看着在自己跟前闹腾的不像话的龙鱼,在秦晚瑟面前乖巧无比,龙墨两眼犀利如刀锋,又在秦晚瑟面上打量而过。   这一回,倒是少了些许最初的敌意。   秦晚瑟察觉到他的视线,朝着他颔首一点头,随后叫来下人,为他二人安排客房。   “秦兄!”龙鱼朝她跑来,前一秒脸上还阳光灿烂,后一秒却又拘束了起来,“那个……”   秦晚瑟好笑的一扬眉,“怎么?”   “就是那个……”   秦晚瑟知道她要说什么,但是鲜少见她这幅扭捏模样,便想多逗逗她。   看她要绷不住了,才手腕翻转,掏出一只通讯蜂来。   “喏,给你。”   龙鱼两眼唰的亮起,一把从秦晚瑟手里接过,抱着她。   “对不起,那只让我二哥弄死了,这只我绝对会好好保存的!”   “无妨。”   秦晚瑟手腕又是一番,掌心多了一只蜗牛。   只不过这蜗牛的模样与人们认知中的不太相符。   两眼出奇的大,背后的壳却是幻彩半透明状,有不同的画面在不断的切换。   秦晚瑟随手点了一个,蜗牛两眼光芒一闪,在空中投出影像来。   “这是我炼制的星器,可以看皮影戏,你若是待着无聊了,可以看看解闷。”   “哇塞,这也太神奇了,”龙鱼从未见过还有这样的星器,对秦晚瑟的崇拜又上了一个台阶。   “记着跟我说好的,接下来我可能要忙,晚膳会差人送到你房中,我会抽空去看你的。”   看秦晚瑟要走,龙鱼又从怀中摸出一个精致的玉盒来,“回去之后,我跟娘说你救了我一命,娘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当做谢礼。”   说完,龙鱼拍了拍她肩膀,兴冲冲的拿着蜗牛去找龙墨,给他炫耀一番自己的好姐妹。   秦晚瑟漫吸了口气,而后孤身一人绕去了无人处。   才开通的第三层,满层的冰霜,与上一世不一样,她得找个地方消耗一下,国宴之上,才好得心应手。   天色逐渐变暗,京都街头的人却丝毫没有减少的意思。   灯火阑珊下,到处是攒动的人头。   楚朝晟一袭白衣立在某处高楼飞檐上,旁边立着一道玄色身影。   “查探的如何?”   冷风乍起,吹起楚朝晟垂落在肩头两侧的发丝,他目光冰冷,俊脸如同披了银霜。   “北狼国使臣队伍现在开始加速前进,明日确定可以抵达京都。”玄夜答道。   “李星霖的布防如何?”   “正在布防,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进度缓慢,缺口甚多,若是北狼国人发起突袭,必定大乱。”   楚朝晟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叫暗部的弟兄们待命,把那些空漏位置补上,但不要被其他人知晓。”   他刚好可以利用这些漏洞,来个瓮中捉鳖。   北狼国人安分守己,乖乖来,乖乖走,那便也罢了,若是敢闹事,那可别怪他心狠手辣。   事情说完,楚朝晟抬手掐了掐眉心。   “玄夜,本王感觉近日,好像哪里不太对,但又不知是怎么回事。”   玄夜道,“王爷许是太过操劳,引发先前旧疾,等北狼国事情结束之后,王爷便与王妃一同出去散散心罢,楚王府暂时交给我。”   楚朝晟闻言眉头舒展开来,“本王身后有你,真是三生之幸。”   玄夜垂首,“能遇王爷如此良将,才是属下三生有幸。”   满目之下,皆是璀璨灯火。   百姓安定,四海祥和。   楚朝晟胸中没由来的气息激荡,“你我二人,有多久未曾把酒言欢?明日大战在即,今夜放纵一场,如何?”   “可。”   两人飞身轻轻一跃,从高空落入人群,进了一处酒楼。   前脚才进门,后脚,一身穿华袍的男子从里面醉醺醺的走了出来。   “二爷,您慢点!”   左右手下想扶他,却被他一脚踹开。   “二爷我没事,都他娘的给我滚开!马车呢?二爷要回钱府!”   左右手下见四周人来人往,生怕这位爷招来了不该招的人,连忙拉来马车,伺候着他上了马车。   马车驶的飞快,车夫手中马鞭挥舞的呼呼作响,前路胆敢有不让路者,直接一鞭子抽过去。   沿路哀嚎声连连,马车头也不回,绝尘而去。   好不容易到了钱府,车夫率先跳了下来,警惕的看了眼左右,这才掀开车帘将车内人给扶了下来。   花崇一把甩开车夫,口中咒骂几声,迈上钱府台阶,守门人行礼慢了,便换来一阵拳打脚踢。   “天武的看门狗,眼睛都给我瞪大点!”   守门的二人敢怒不敢言,咬着牙将气硬生生咽了下去。   花崇心情还是不见爽利,径直走入钱府,绕到厨房。   厨房深蓝色的帘子后面,掩着一扇门。   他一抬脚,“砰”的将门踹开。   里面血腥味粪便的臭味顿时扑面而来。   被绑在木架上的人听到这动静,明显浑身一僵,散乱的头发下,露出腥红的两眼,阴狠怨毒的盯着花崇。   “还醒着啊?秘密武器?” 第三百六十章 比阴邪更阴邪   花崇走了进去,身后门自动关起。   一抬手,黑漆漆的屋子里亮起光来。   绑在木架上的人显然十分不适应这光线,被刺的双眼瞬间紧闭,像是受到刺激的野兽,剧烈的挣扎起来。   四肢被拳头粗的铁锁紧紧缠着,挣扎起来,铁锁激撞发出清脆冰冷的响声。   “看起来还很精神,既然如此,不妨陪二爷我玩玩。”   花崇邪笑着朝那人走去,手中幻化出一把剑来。   冰冷的寒芒如秋水凛冽,被烛光照耀后折射到那人发丝遮挡的脸上,挣扎的身形蓦然一僵,而后,喉咙里发出如同野兽咆哮般的低吼警告。   “哦唷,啧啧啧,”花崇握剑,用剑尖在那人脸上拍打,“都饿了你半个多月了,竟然还这么神气?”   说着说着,手中剑一转,削薄锋利的剑刃挑开那人凌乱脏污的发丝,露出他的面庞来。   上面满是血污,却不见半点伤痕。   花崇脸上神情忽然变得阴邪恐怖,手上一用力,剑刃直接划开了那人的脸,寸寸往下拉去。   空气中,满是恐怖的,剑刃破开皮肉的细小声音。   绑在木架上的人双手倏地紧握成拳,牙齿紧咬牙关,用力过大,牙龈中血色缓缓渗了出来,在嘴角溢出。   痛。   痛的浑身发颤,饶是如此,他硬是一声都未出。   只是那双猩红的眼,仿佛被真正的鲜血染了一般,越发明亮。   瞳仁中,瞳孔变成一条细细的竖瞳,好似恶魔之眼。   “还敢瞪我?”   花崇两眼陡然一眯,手起剑落,那人的几根手指,被硬生生削落在地。   血流如注。   那人浑身痉挛似的颤抖,头上冷汗涔涔,眨眼间汗湿全身,地上汗水跟血水混合在一起,腥臭味越来越浓。   花崇冷眼看着他断裂手指的地方,两眼逐渐眯成一条线,透出几分趣味的光来。   下一秒,他眉梢高高挑起。   只见那人伤口处,血液竟然停止了往外涌,暗红色的气息在伤处缠绕了一会儿,四散开来,竟然重新生出了新的手指。   痛感褪去,那人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猩红的两眼泛着不祥的光,死死定在花崇面上。   蓦的用力朝前冲,身后铁锁发出“铮”的一声嗡鸣,将他死死拽住。   他宛若利剑的指甲悬在花崇面前,只差一寸之隔。   花崇抬手,拍了拍他的脸。   “嘴闭上,熏到二爷了。”   那人丝毫没有后退之意,眼里的怨毒杀气几近浓郁凝结为实质。   不停地用蛮力挣扎,试图将那厚重的铁锁挣开,拧下眼前这人的脑袋!   生食其血啖其肉!   铁锁不断碰撞,竟然迸溅出火星三两。   束缚着他的木桩开始发出“咔咔”的声响,竟是要困不住他了。   花崇面色一沉,手中幻化出一条生出倒刺的长鞭,狠狠抽在那人脸上、身上。   他挣扎的越狠,落在他身上的鞭子力道越重。   “不过一个被魔族抛弃的废物杂种,也敢在二爷跟前叫嚣?!”   那人不会说话,喉头只能发出野兽样的怒吼咆哮。   身上血流不止,流一会儿,就会有先前那暗红色的气息将他笼罩,将伤势修复。   但是后来,那暗红色的气息越来越淡,他也仿佛没了气力,不再挣扎,任由花崇鞭挞。   “狗杂种,怎么不挣扎了?”   花崇累的够呛,五指一收,鞭子凭空消散。   他眼中方才那点快感爽意变成了狠辣,忽而又勾唇一笑,“也罢,二爷我也腻了,明日你只需要帮二爷一个忙,二爷就此放了你,还你自由,如何?”   那人一愣之后,错愕的盯着花崇,猩红的瞳仁中逐渐溢出水光来。   他喉咙里,发出类似疑问的一个单音节来。   花崇也算是跟他认识这么些年,对他发出来的声音还有丁点理解。   活动了下手腕,举步朝他走去,抬手像是摸狗一般在他头上抚摸。   下一秒,原本看着心怀感激的人,兀的扭头咬住他的手。   如同饿狼撕咬住猎物,只想狠狠的连他骨头一并嚼碎吞下,眼里闪烁凶光,根本没有松开的可能。   花崇已经是绿阶初段,武气之衣寻常人根本破不了,但是这人的牙齿,就好似天然的利器,一口下去,穿透了他的掌心。   “啊——”   花崇喉头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身上武气猛地一震,直接将那人下巴震碎。   鲜血混着发白碎骨头,从那人口中涌出。   他眼里却并无痛苦之色,尽是兴奋与报复的快感。   外面人听到这里的动静,有脚步声飞快靠近。   “花二爷,怎么回事?”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钱霜儿。   一看花崇捂着手,木架上绑着的那人口中涎水混合着血水一并往下流淌,心下顿时明白过来。   从袖中摸出绢帕来,拉起花崇的手,简单的包扎了一下。   “明日就是国宴了,二爷偏要招惹这畜生作甚?”   花崇怒极,手中运足武气,一掌就要往那人天灵盖拍去,却被钱霜儿抬手拦下。   “二爷莫要忘了,留他还有用处,等事情结束,再教训他不迟。”   花崇深看了钱霜儿一眼,克制的将手收回。   怒哼一声,留下一句“好好看着他”,怒而摔袖离去。   钱霜儿轻叹一声摇摇头,回眸瞟了一眼那近乎野兽模样的人,美目中透出几分嫌恶,但被她完好的掩藏起来。   她小心翼翼的踱步到那人面前,从袖中取出一张画纸。   “你与他做不成交易,与我做个交易如何?”   那人盯着钱霜儿,似是在思索她的意图。   钱霜儿抿唇一笑,“你方才也看到了,他是听我的话的,明日若是你帮我一个忙,我便还你自由身……”   见那人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看,钱霜儿将那画纸缓缓展开,露出一个女子的画像来。   “她,名叫秦晚瑟,国宴之时,我就会放你自由身,以你的能耐,那些人都拦你不得,我只要你离开之前,帮我杀了这个女人,咱们就算交易达成。”   那人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没有愤怒以及其他情绪在内。   钱霜儿闻声舒眉一笑,“合作愉快。” 第三百六十一章 入我心门乱我心神   斗转星移,日升月落。   天还未亮,整个京都便被一股紧绷的氛围所笼罩。   身披坚甲的士兵腰侧配剑,面容肃穆,从城门口,一直延伸到玄武门前。   其余三条主街道,亦是如此。   原本起早准备摆摊的小贩见到这阵势,吓得脸色苍白,不知怎么回事。   “今日北狼使臣入京,闲杂人等,暂且回避。”   其中一个士兵开了口,小摊贩们收回神思,干咽了口口水,嘟嘟囔囔说了句什么,一脸不快的挑着扁担离开了。   远处,一人骑着高头大马走来。   一身黑色长袍,脚着同色软靴,肩头银线绣飞鹰。   生的是剑眉星目,器宇不凡。   双眉紧锁着,环顾了一圈四周,旋即回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华盖马车,无奈又暗恼。   没有理会,打马走到一个士兵前,张口问道,“可有异常?”   士兵垂首应道,“没有。”   “待会儿北狼使臣入京,务必维护好治安,护好民众安全。”   “是!”   李星霖坐在马背上,一手绕缰,两腿轻夹马肚准备继续前行巡逻,身后那轿子里却传来一阵咳嗽声。   他无奈的闭上双眼,抬手掐了掐眉心,深吸了口气,重新睁开眼,调转马头,行至轿子前。   “回去休息吧,本王公务繁忙,忙完这段时间就回去陪你。”   轿帘被风吹的轻轻晃动,露出陈雨柔娇嫩有些病弱的脸来。   “我整日在府中无事,出来走走也是好的,王爷尽管忙自己的便是,不用顾忌我。”   李星霖双眉沉下,“别闹,今日不同以往。”   从那日乞巧节之后,这女人就变得十分奇怪。   整日跟着他,还时常疑神鬼,一看不到他人,就会各种质问。   导致他现在一看到陈雨柔,就觉额头跳痛,只想自己找个清静的地方单独呆呆。   可是陈雨柔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就连今日北狼国使臣来访这般大事,她都不肯让他安心做事,还要在后面跟着。   “今日确实不同以往了,”陈雨柔回眸,望着与她朝夕相伴男人的脸庞,“王爷如今腻烦了我,都开始对我大呼小叫了……”   “你……”   陈雨柔面上紧绷,冷不防气息混乱起来,又是一阵咳嗽。   她抬手落下轿帘,冷声命令车夫,“我们走!”   李星霖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看着马车走远,只觉心烦意乱,根本没法安静。   一打胯下马,巡街去了。   陈雨柔的马车一直朝前行,不见李星霖追来,她心便沉入了谷底。   “停车。”   车夫听到声音,立马拉紧缰绳。   “王爷呢。”她深吸了口气,强行按耐着自己的情绪。   车夫探头往后望了一眼,“王爷朝反方向走远了。”   陈雨柔双手绞在身前,手指几乎把那上等的蚕丝绢帕撕碎。   “里面坐着的,可是睿王妃?”   旁边,忽然传来一道噙着笑意的嗓音。   外面伸进一只手来,将车帘挑起。   陈雨柔回眸一看,竟是钱霜儿。   “什么事?”   她虽然跟钱霜儿接触甚少,却也知道这女人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还是要防备些。   “别紧张,只是跟你随便聊聊而已,而且话题,保证你感兴趣。”   她左右扫了一眼,“此地说话不便,可有兴趣随我去那边的酒楼坐坐?”   陈雨柔垂下眼帘,掩去眼底一派纠结,沉吟片刻之后,一咬牙。   “好。”   太阳逐渐升起,光线越来越亮。   隐在僻静无人处的秦晚瑟完成消化那冰晶,悠悠睁开双眼来。   阳光晒在她身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热度。   起身活动了下四肢,随后便加紧步伐返回王府。   追月这些时间没有见到她人,心下暗暗焦急,见她安然无恙的从门口进来,当即飞奔到她身边。   “小姐!怎么动不动就消失不见了?让我好一顿担心。”   秦晚瑟笑笑,“放心,我不会出事的。”   “王爷方才来过,见你不在又走了,差人送来了好些东西,你快进去看看。”   秦晚瑟应了一声,由她拉着自己进入厢房。   厢房桌案上,摆满了托盘。   有各式华服,还有各种奇珍异宝,还有一堆首饰头面。   “小姐今日要进宫,快选些,我帮你装扮上,待会儿再去看看少爷那边。”   昨日秦浩宇来,总归是第二日要一起入宫的,秦晚瑟便让他在府上住下了。   秦晚瑟伸手刚准备指向一件素淡的衣服,却被追月轻轻拍了下手。   “今日乃是国宴,不可太过素淡,否则会有失礼数,被人拿住把柄。”   秦晚瑟倒是不懂这些,便道,“那今日你帮我选吧,全权交由你负责。”   “这……可以吗?”   “来吧。”   追月给她挑了件水红广袖长裙,伺候她穿上,旋即又精心挑选了头面首饰往她发髻上插去。   知秦晚瑟不喜太过华丽,便只插了两支金步摇。   脸上略施粉黛,轻点朱唇,便算大功告成。   既不过于华丽,也不失稳重端庄,无形中又将秦晚瑟身上灵气发挥到了最大限度,可谓是巧夺天工。   秦晚瑟看着青铜镜中自己的身影,赞道,“日后你若是嫁人了,我给你开个专门给人上妆的商铺可好?以你的手艺,假以时日必定富甲一方。”   “小姐又说笑了。”追月忽然愣了一下,道,“小姐的衣服头面,好像都有弯月标记啊……”   方才只顾着给秦晚瑟上妆,竟然没有注意到。   她的衣裙,发簪,全都带着弯月标记。   像是有些人想在她浑身上下都留下自己的记号,让别人一眼认出她就是楚王府的人一般。   秦晚瑟一看,语气柔了柔,“还真是……”   微风从门外吹了进来,夹杂着清淡的竹香。   秦晚瑟心下微惊,移眸朝门口看去。   楚朝晟仍旧一袭白衣胜雪,立在门前,正两眼一瞬不瞬的望着她,不知看了多久了。   “王爷?”秦晚瑟当即起身。   楚朝晟举步朝她走来,“看样子都准备好了。”   “嗯,就是不知浩宇那边如何了。”   “他已经准备好了,在府门口候着了。”   “那我们走吧。”   楚朝晟一手揽着她腰身往外走。   大掌滚烫,隔着衣裙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眼下的体温,比以往还要炽热。   “王爷可是染了风寒?”   楚朝晟不看她,呼吸略微紊乱,望着前方,揽着她腰身的手不禁又是一紧。   “嗯,看到你的刹那,便如此了……”   美人如风,入我心门,乱我心神…… 第三百六十二章 北狼国使臣入京   二人携手行至门口,秦浩宇穿着一身石青色的长袍立在门口。   身形瘦削,竟然也十分高挑。   眼角余光瞥见二人过来,当即转过身来,冲着楚朝晟二人一拱手。   “见过王爷、姐姐。”   于她而言,秦晚瑟先是他的姐姐,而后才是楚王妃。   “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楚朝晟道。   秦浩宇抬起头来,看向秦晚瑟。   早先就知道自家姐姐是极美的,但是没想到稍作打扮,竟然可以美到这种地步,令人窒息。   楚朝晟看着他这失神的模样,深吸了口气,大掌揽着秦晚瑟的腰身往自己身边靠了靠。   秦浩宇察觉到,眼皮轻跳,抬眸淡笑着朝楚朝晟看来。   “看到王爷如此重视姐姐,我便放心了。”   楚朝晟唇角缓缓勾起,“哦?若本王不重视,你当如何?”   秦浩宇嘴角笑容凝滞,不一会儿,又重新绽放笑容。   “等到那日,王爷便知晓了。”   他笑容温暖,有几分单纯,却让人莫名感觉有几分危险之意。   楚朝晟收起眼底玩笑之色,垂眸看着秦晚瑟,笑语,“本王的小叔子日后必定不凡,你可放心了。”   世人皆畏惧他,如秦浩宇这般年纪的少年更是对他畏之如虎。   可提起秦晚瑟的事情,秦浩宇却没有半点退缩,甚至还可以威胁到他,勇气可嘉。   秦晚瑟笑笑,伸手落在秦浩宇发丝上,给他理了理。   “王爷莫要拿浩宇开心,时辰不早,我们该出发了。”   这时,秦晚瑟才发现,秦浩宇肩头有个银线绣成的小篆“秦”字。   在秦国公府也有些时日了,她还是头一次知晓,国公府的辉腾是这般模样。   秦浩宇侧转过身,给二人让开一条路,落在二人身侧半步,不紧不慢的跟着。   秦晚瑟眼角余光扫着他,目光越发欣慰。   如楚朝晟所言,秦浩宇日后必成大器!   三人上了马车,不紧不慢的往皇宫进发。   “北狼国使臣前来,你我二人不必去迎?”   楚朝晟抬手揭开香炉,将里面的火星吹燃,复又将香炉盖上。   “不必,李星霖一人去迎即可。”   他说话间,眉眼尽是桀骜冷霜。   多年前与北狼一战,才导致了他身上诸多不幸,他对北狼国的人,可无丁点好感,甚至可说,是世仇。   “天……雨呢?此番入宫不带她?”   “光明殿的人在,本王让她乖乖呆在府上了。”   “天雨?那是谁?”秦浩宇头一回听到这名字,是个女子的名字,当即眼中多了分警惕,看向楚朝晟,以眼神询问之。   “本王的妹妹。”   “我竟不知,楚王爷竟然还有个妹妹?”   秦浩宇话音中带着点刺儿,秦晚瑟抬手在他额上轻轻一弹,“不是你想的那回事,是王爷先前……挚友的妹妹,她不幸身陨,只留下个妹妹,托王爷照顾。”   “原来如此,”秦浩宇眉头舒展,心下暗暗道,“回来之后必定要见见这个‘妹妹’,看看究竟是不是他想的那回事。”   路上,秦浩宇时不时撩开车帘往外望去。   见左右皆是配剑侍卫,暗吸了口气。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如此阵仗,不过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多大波澜。   “这么多守卫,看来北狼对我天武的威胁不小。”   楚朝晟意外的扬了扬眉,“有如此洞察力,不错。”   秦浩宇放下车帘,端坐起。   “前段时日便见不少北狼国的人在京都内走动,想必北狼国的探子暗哨混进来不少,而且,听说北狼国使臣队伍半个多月的路程,走了一个多月,我想,他们会不会是边走,边等前方暗哨传来的情报?”   楚朝晟眼里多了几分赞赏,笑着摇了摇头。   “猜测的有几分在理,但不完全对。”   “等暗哨来回往返传递消息,太过费时费力,等消息传到,很有可能京都已经发生了变化,容易造成消息不准,若本王是北狼二皇子……会掩人耳目提前抵达京都。”   “什么?”秦浩宇惊呼了一声,“王爷的意思是,北狼二皇子已经到了?”   秦晚瑟给楚朝晟倒了杯茶水,楚朝晟顺势拾起浅抿一口,“嗯”了一声。   不知为何,秦晚瑟蓦的想起那日在宝光阁遇到的那个叫“花崇”的男人来。   两个男人聊着聊着,马车已经到了宫门口。   马车停下,楚朝晟先行下车,扶着秦晚瑟走下,秦浩宇还准备伸手搭在准姐夫肩头借个力,楚朝晟已经带着秦晚瑟走出了几米远。   秦浩宇暗叹一声,自己跳了下来,追上二人。   不一会儿,安王府的马车停下,左阳煦着一身雨过天青暗刻丝长袍,从马车上走下。   他脸色不甚好看,下巴上有淡淡的青色胡茬,眼底也有了发黑的沉痕,整个人好似即将枯萎的竹子。   远远地,一眼就认出了秦晚瑟的身形。   立在原地凝着她望了一会儿,薄唇紧绷,眸色深邃,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漆黑湖水,竟让人看不透他。   半晌,一阵风吹来,拂过他的面庞,吹起他的发丝。   一片发黄的叶子从他面上飘摇而落,他一伸手,将那叶子接到了手中。   “呵……”他忽的发笑,五指将那叶子收紧,“春去秋来,曾经失去的,也会轮回往复……”   他双手负在身后,精气神看着好了几分,不紧不慢的朝着宫门走去。   身后,诸位王公大臣陆续入门。   皆穿着隆重,面容肃穆,整个宫内一派紧绷之气。   正在此时,入京门前,传来一声嘹亮悠长的狼嚎。   刹那间,好似将人引至月下无人戈壁滩处,被凶狠诡诈的群狼团团围住,等待被分食的恐怖。   北狼国的使臣队伍入京了。   走在最前的人坐在车上,手中握着缰绳,十几头毛发纯白的雪狼在前带路。   每一头狼身长两米有余,爪子堪比小孩的脑袋。   行走之间,发出低吼声阵阵,露出尖牙利齿,口中涎水连连。   原有路边围观的小孩被吓得当场放声大哭,连大人们都心生畏惧,退避三尺。   人群中,一个少年牵着一个独眼小男孩,削尖了脑袋挤到了最前,看着从前方并排走来的狼群,口中顿时发出一声惊叹。   “快看元宝……是真的狼哎。” 第三百六十三章 雪狼阻路睿王清道   元宝手里捏着吃了一半的鸡腿,兴奋的往前凑了凑。   看到通体雪白的群狼,威风异常,只剩下一只眼睁的浑圆。   “真的,好大的大狗狗!”   两个孩子头一次见这新鲜玩意儿,又有那么多人在旁边凑着热闹,心下又是激动又是好奇。   “狗狗,吃骨头吗?”   元宝快速将鸡腿上的肉吃完,看着骨头上还粘连着一点的肉丝,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了手。   “给狗狗吃吧。”他身子小,毫不费力的穿过守在最前方的侍卫身下,短短的手捏着骨头伸出人墙,冲着狼群晃。   有雪狼嗅到肉的香气,扭头循着味道,如同冰球般的幽蓝双眼朝着元宝望来。   宽厚的爪子往地上一拍,调转了方向。   与那巨大的头狼骇人的视线对上,元宝方才的好奇激动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消失。   恐惧从心底升起,两腿发软,仿佛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虎子从背后看他状态有点奇怪,眉头皱起,“元宝?”   不听元宝回应,索性挤开人群,慌忙赶到元宝身边。   守在前线的侍卫挡住了他的视线,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便一手拽住元宝就往回拉。   头狼见到嘴的骨头就要跑了,眼中当即泛了狠光,强壮的四肢发力,直接凭一己之力将车头猛然调转。   车上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被那雪狼强猛的力道直接拽的险些从车上滚下,正欲拉紧缰绳,空气中却传来“咻”的一声破风之音,缰绳应声而裂。   头狼失去束缚,更是多了分兴奋,当空一跃而起,朝人群中扑将而去。   场中人惊呼声、尖叫声此起彼伏,原本有秩序的街道,瞬间混乱无常。   侍卫面色惊变,手中剑还未拔出,就被那头狼一下扑倒在地。   爪子厚实,一脚踩在他胸口,竟硬生生将他踏的溢出血来。   队伍中央,穿着花豹皮的男子坐在马车内,唇角勾起,狭长的两眼闪过一抹邪气的光,翘着二郎腿,透过被风吹开的车帘看着外面混乱的场景。   人群一哄而散,只那个士兵被踩在脚下。   雪狼嗅着肉的味道朝前逼近,将虎子跟元宝堵在逼仄处。   巨大的狼头,冰蓝色的野兽双眼,张开的獠牙散出血腥臭味,犬齿竟跟他们的手指一般长。   两个小孩,在那雪狼王面前,就好似两只不堪一击的野兔瑟瑟发抖。   周围空无一人,有侍卫高声喊道,“快把它拉回去!”   毕竟北狼国的人此次进京是为了商谈和平共处的,他们若是先动手,北狼国人必定以此大作文章。   天武国人,不敢轻举妄动。   北狼国人,也无一人动,全都在好整以暇的看着热闹。   元宝吓得魂飞天外,在他身边的虎子也相差无几。   只不过他年岁终究比元宝大些,看元宝吓得几乎心脏骤停,还是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往元宝身边靠近,手也朝着元宝手中捏着的骨头摸去。   这狼盯上的是元宝手中的骨头,只要把骨头扔远点,必定引开这狼。   只是虎子年纪尚小,不清楚的是,这雪狼,乃是魔兽,早已把这小小的二人当成了平日里被投喂的食物。   满是尖牙利齿的大嘴中,涎水连连,锋锐的爪子一抬,开始朝前迈去。   虎子浑身紧绷,元宝更是吓得直接尿了裤子,连哭都忘了,脸色苍白一片,随时要昏死过去。   “别动!”   人群中,有人喊道。   虎子两眼泪水迅速充盈,咬着牙死死撑着。   左右侍卫抽了配剑围了个半圆,但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若是他们一动,说不定那狼受了惊,会直接开始大杀四方。   周围民众太多,只会造成更大的伤亡。   其中一个看起来有点军衔的人举步迈出,对着北狼国的队伍一抱拳。   “北狼二殿下,雪狼绳断,还请将狼牵回去,以免伤及我天武无辜百姓。”   在前的北狼使臣无一人吱声,全都面带嘲讽的看着走上前的将领。   身后马车中,一道声音悠悠飘出。   “是你天武的人,没有看管好自己的民众,特意出来挑衅雪狼,那畜生又不懂人言,受了挑衅,自然直接反击回去,何错之有?”   天武将领面上憋得通红,竟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微垂下头,又是一抱拳,好言道,“二殿下,可那毕竟是两条人命,还望二殿下将雪狼收回,末将待会儿自会教训这两个小鬼。”   “呵……本殿下方才说了,那畜生又不懂人言,本殿下如何收回?本殿下没有怪罪你天武冲撞了我本国圣兽便罢,你竟然也敢提要求?”   虽还未见北狼国二殿下容貌,但光听这狂妄至极的话,都激起了周围民众的怒火,只是眼下没个出头的,都在忍耐。   正在此时,一人骑着高头大马快速而来。   “出什么事了?”   来人正是李星霖。   本来在玄武门前等待北狼国使臣,但是时辰早已过了,还是不见人到,这才出来一看,没想到竟然堵在了这里。   那将领一看李星霖来了,大喜,“睿王来的正好,这雪狼伤了我们一个士兵,眼下又要伤人,末将恳请二殿下收回雪狼,二殿下却不肯……”   他说话很快,中途被一道冷笑打断了后续的话。   “非是本殿下不肯,实在是你们天武人没有礼数,偏偏招惹了这畜生,本殿下平日里也拿这畜生没办法,再说……此事也十分好解决啊?不过两个小叫花子,等我这雪狼王吃饱喝足,就可以继续上路了不是?”   李星霖瞥了一眼被雪狼困在角落的两个孩子,脸色苍白一片,很显然已经被那雪狼王吓得崩溃,心理素质再差点,只怕直接魂归西天。   只是,这两个孩子的容貌,好似有些眼熟,在何处见过一般。   蓦然想起,那日在画舫游船,偶遇秦晚瑟,她船上坐着几个孩子,其中好像就有这两个。   李星霖一手绕缰,打马上前。   “二殿下也说这是畜生,既是畜生,那本王教训一番,想必也无妨……” 第三百六十四章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李星霖说着,身上浓郁的黄色光芒冒出,手中幻化出一把长剑,瞄准了还在逼近两个孩子的雪狼,准备投掷出去。   周围天武的百姓见此一幕,皆眉眼舒展,双手紧攥在身侧。   即便是乞丐,也是天武的人,岂能让外来人如此欺辱。   “咻”的一声,手中幻化出的长剑朝雪狼王胸腹飞射刺去。   与此同时,轿内一道浅绿色的光芒跟着射出,在空中与那黄色长剑碰撞之后,消散于无。   “放肆!”   轿子里,传出一声冷喝。   “雪狼乃是我北狼圣兽,若你今日伤了它一根毫毛,本殿下便认为,天武无意与我北狼和平共处,必定发兵百万,抵达天武边境!”   李星霖一张脸迅速黑沉下来,握着缰绳的手紧绷,手背几根青筋跳起,指骨也捏的噼啪暗响。   “雪狼伤人,本王同样可以认为北狼无意与天武诚心谈判!”   “呵……”   轿内,传出一声冷笑。   “睿王当真要为了两个要饭的,跟我北狼闹翻?”   李星霖眉心压下,唇角紧绷成直线,不知如何回答。   身后围观的民众,被北狼使臣嚣张的态度惹得不快,人群中逐渐沸腾起来。   “不过前来谈和的使臣,态度竟如此狂妄!”   “就是!什么圣兽,不过是一头畜牲,即便这两个孩子是个乞丐,命也不比一个畜牲贱!”   “睿王,你还在等什么!我们的侍卫被那畜牲抓伤,他们不道歉还这个态度,还不给他点颜色瞧瞧!”   “都在自家门口跟前拉屎拉尿了,怎么还能坐的住!”   “你到底还是不是个王爷!”   吵嚷声越来越大,雪狼王被惊到,低吼一声,蓦地抬爪,朝着两个孩子身上拍下。   霎时间,虎子几乎是下意识的一翻身趴在元宝身上,将他紧紧护在身下。   “噗嗤”一声,血花四溅!   虎子小小的背,被雪狼王锋锐的爪子划破,衣服破裂开来,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满他整个背。   场中落针可闻,所有人的视线定在那个小孩子身上,想看看他是否还有一口气在。   但是,奇迹没有出现,虎子趴在元宝身上,一动不动,连些微的起伏都没有。   “虎子哥?”身下,传来孩童的抽噎声。   他一遍遍念着虎子的名字,但是将他护着的虎子仍旧没有半点反应。   众人看着一个胖乎乎的小手伸出,费尽力气从缝隙中爬了出来,坐在地上,一下一下摇晃着虎子的身体。   “血,虎子哥流了好多血……”   旁边还有一头雪狼在缓步靠近,元宝却似乎已经忘记了,哭声不断,试图用小手堵住虎子还不停往外流血的伤口。   “对了,受伤要找大夫,大姐姐就很厉害,一下就把我治好了,只要找到她,虎子哥就不会流血,不会痛了。”   他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小手上沾染着虎子背上的血,一下一下往前走去。   “别动……”李星霖看着他牙关紧咬,一手紧握着缰绳,掌心被磨的生疼。   雪狼凶性已发,元宝身上有血气,这么直晃晃的从雪狼面前过去,必定会被攻击。   该怎么办?   他若出手,北狼二皇子必定阻拦,而且还借此发难,对天武国不利……   他若不出手,如何平息场中天武百姓悠悠之口?   脑海中犹豫混乱,正当他下定决心要放弃这两个孩子,以保全天武利益时,一道淡淡的橙色光芒破空而来!   手中剑银光闪烁,渡了淡淡橙光,朝着雪狼王脖颈要害处猛地刺下!   雪狼王鬃毛极厚,即便这一剑他用了十成力,剑尖也只没入半寸。   少年漆黑冰冷的双眸泛着嗜血的冷光,手腕一转,剑尖在雪狼王脖颈一转,硬生生剜下它一块肉来。   雪狼王痛的哀嚎长啸,长尾猛地一甩,少年提前一步旋身飞落,将地上的两个孩子一把抱起,飞跃至安全距离停下。   轿子里,男人透过车帘看到这一幕,嘴角落下,不悦的蹙起双眉。   “嗯?”   左右随从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顿时意会,拔出腰侧弯刀,一跃落至前方。   其中一人几步走到雪狼身前,查看了一下雪狼的伤势,快速掏出一颗药丸扔进了雪狼口中。   雪狼立马乖巧,炸的毛也顺了下去。   方才说不受控制,眼下处理的服服帖帖,众人都看在眼里,怒在心底。   “哪里来的毛头小子,竟然敢伤我国圣兽!”   北狼国的人叫喊着,犀利的双眼定在人群外身形瘦削的少年身上。   “虎子?虎子醒醒!”   少年双目漆黑,眉眼中尽是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老成与沧桑。   见虎子不答话,放下手中剑,凑到虎子鼻尖下一探。   气息微弱,好似游丝,随时有魂断的可能。   “狗子哥……呜呜,你终于来了,虎子哥流了好多血,怎么办啊?他会不会死了?”   狗子垂下眼帘,将眼底的杀气恨意掩盖。   只那一条独臂,抬手在元宝头上轻轻揉了揉。   “虎子没事,你放心吧,我待会儿就给他找大夫,一定治好他。”   “咻!”   一道破风之音迎面而来。   狗子侧身一避,一道黄色武气幻化的利剑稳稳的插入了他身旁的地面,剑柄轻微震颤,而后化作萤火之光消散在空气中。   “小子,跟你说话呢听到没?胆敢伤我北狼圣兽,胆子不小,报上名来!”   狗子单手拾起地上的剑,缓缓站起,面目冷峻。   “不过是天武国的一员罢了,无需报名。”   他说这话,眼角余光瞥了李星霖一眼,轻哼一声。   一手握剑在空中抖出个漂亮剑花,身上橙色武气如烈火翻腾。   轿子里的人看到他起势的一幕,两眼微微眯起。   “这姿势……甚是眼熟啊,好像楚朝晟那个家伙……”   他唇角勾起一道邪魅,抬手在车身轻扣。   “叫阿图勒待会下手有点分寸,不要把人完全打死了,留口气,本殿下还有用处。”   玄武街上,气氛紧绷如弦,随时有弦断的可能。   阿图勒两眼泛着狠光,脚下蓦地一踏,朝着狗子直袭而去。 第三百六十五章 神武道前战神压威   北狼使臣前来,天武皇帝以及文武百官为展示大国风范,在神武道前迎接。   可眼看着日头都要过了正午,还是没有瞧见北狼国人的一根头发。   文武百官心下着急,面上也开始有了变化,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思索着事情是不是有变。   若是北狼国的使臣没来天武,只是放了天武鸽子,大国脸面该往何处搁?   传到整个神州大陆,岂不是叫天底下所有人嘲笑?   但若是北狼国的使臣到了,却遭遇不测,人死在天武境内,必定惹得北狼国不快,届时发动战争,又如何是好?   天武北狼才止戈没有几年,百姓才安居乐业,谁都不想安稳的生活这么快被打破。   有大臣暗搓搓的看向皇上,但那穿着龙袍的皇上气定神闲,左右望着风景,俨然一派轻松悠然的神态,全然没有半点紧张之容。   皇上都不着急,他们这些人着急谏言,怕是会惹得皇上不快。   一群人眼神你来我往,最终,还是将视线看向了皇上身旁站着的楚朝晟。   楚朝晟眉心微敛,显然也是对北狼国使臣还未到来感到疑惑。   “已过正午,北狼使臣怎的还不见来?”   他一开口,叫旁边一干大臣狠狠松了口气,总算有人开口了。   皇上道,“许是舟车劳顿,走了慢了些,楚王莫急。”   这话出来,旁边立着的李君凌双眉一凛,斜睨了皇上一眼,眼底满是讥诮蔑视。   “时辰已到,人还未来,分明是对我天武不敬!皇上未免太宽厚仁德了些。”李君凌话说到最后,刻意压重了“宽厚仁德”四个字,落到旁人耳中,略微刺耳。   皇上看了他一眼,道,“翼王似乎对朕……意见不小啊?”   “没有,本王只是觉得,他人犯我国威,皇上理当严惩不贷,而不是放任。”   “既然如此,那翼王前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北狼使臣,究竟是被什么事绊在了路上。”   李君凌眼底尽是不满,但是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而且面对的又是皇上,即便是个没有武气的,但他也是正牌皇上,不得放肆。   咬着牙,咽下心中不快,双手一拱,转身快步离去。   秦晚瑟站在楚朝晟身旁,望着宫门口方向,眼皮轻跳。   不知为何,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王爷……”她压低了声音唤了唤。   男人早已察觉到她的不安,阔袖下的手不着痕迹的牵住她,紧了紧她的手,“无妨。”   李君凌还未出宫门,便听狼嚎声震,悠长独啸,震慑人心。   厚重的宫门被几十个侍卫左右拉开。   朱门启,一头雄壮的雪狼张口吐着猩红的舌,用力抖动了下身上如松针的鬃毛,厚重的爪子一步步迈入。   数狼齐头并进,拉着一辆敞亮的马车。   看到左右侍卫,发出低吼声震慑。   侍卫冷不防被雪狼一声吼,吓得两腿一软,坐倒在地。   马车上坐着的人眉头一挑,发出一声愉悦的轻笑。   楚朝晟望着前方发生的这一幕,两眼微微眯起,身上莹绿色的光芒一亮即灭,月牙白的阔袖朝前一甩。   平地起狂风,叫那些威风凛凛的雪狼统统低下高贵的头颅,喉咙里发出恐惧的呜咽声,竟然不敢再前进半步。   马车上的人脸上笑意顿时消失,双眉倒竖,两眼怨毒的望着神武道前立着的那一袭白衣。   “楚、朝、晟!”   狂风渐息,前方传来一道雄浑的磁性嗓音,声音聚而不散,清晰传入北狼国每个人耳中。   “我天武规矩,入宫下马,还请北狼使臣徒步上前。”   “我北狼可没有这样的规矩!”   马车中人冷哼一声,一掌拍在身下马车,身形骤起,整个人化作一道绿色流光,眨眼间便到了神武道前。   楚朝晟冷哼一声,抬手又是一道强风飞出,将那人从空中硬生生压落!   来人在空中抗衡一番,见抵不住那狂风,只得怒哼一声,旋身落地。   秦晚瑟只觉眼前人影一花,定睛一看,才看清那人面容。   一身兽皮短打,不知什么动物的毛顺着肩头往下,长长一条系在腰间,发丝乌黑,发鬓两边各编了几股细辫一齐束于脑后。   眉眼狭长犀利,英俊、却有几分狎昵,眼神带着很强的侵略性,肉眼可见的野心,让人莫名不快。   这人,正是那日宝光阁所见——花崇。   花崇的眼神,也正落在她面上,看清她容貌之后,明显是愣了一下,而后双眉沉下,唇角朝上勾起,好似捕猎者看到了属于自己的猎物一般。   秦晚瑟心下一沉,与他视线一对,便错了开来。   楚朝晟察觉到她脸上变化,眸光深邃的扫向花崇。   花崇却收回视线,望向站在中央的天武皇帝。   随意行了个北狼礼,而后便双手负在身后。   “见过天武皇帝,花崇来迟,皇帝难道不好奇原因吗?”   皇上道,“莫不是舟车劳顿,走的慢了?”   花崇哈哈大笑,“非也非也,实在是花崇刚入天武京都大门,就有天武人给我送来了一份‘大礼’。”   “什么大礼?”   花崇等的便是这句话,两眼精芒一闪,抬手拍了两下,“把人给我带上来。”   身后两个身形铁塔似的汉子一手拎着一个,大步走上前来,将人扔垃圾似的扔在台阶面前。   “呜哇……”   一个孩子被这么摔在地上,痛的登时哭喊出声。   秦晚瑟定睛一看,顿时目眦欲裂!   地上哭泣的孩子,只有一只眼,在他旁边,比他稍大一些的孩子,后背被抓的皮开肉绽,就算被这么扔在地上,都没有丝毫反应,像是绝了气息。   另一边倒着的少年,仅剩的一条手臂鲜血淋漓,脸上也血色模糊,分辨不出五官。   是元宝虎子他们!   感受到秦晚瑟冲天的怒意,在她要一步迈出的时候,楚朝晟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压低了声音道,“先忍!”   从他声音中,能清晰的听到强忍着、压抑着的怒火,像是要再被刺激一下,就会有演讲烈焰瞬间喷涌而出。   几个孩子的惨状,刺激了天武的诸位大臣。   就连一直没有动静,面无表情的左阳煦都禁不住眉心一敛,面露不快。   “这……是怎么回事?” 第三百六十六章 黄阶武气的对撞   看着地上被扔出来的三个孩子,皇上悠然的脸色沉下,眼底酝着星火怒气。   旁边站着的一干大臣也同样双眉敛起,身子站的笔直,看向花崇的眼神也少了先前几分恭敬。   不管这几个孩子犯了什么错,那也是天武国的臣民,还轮不到外人来这般打压欺辱。   “二皇子,在朕的国界内,打伤朕的臣民,还请你,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   花崇对皇上的威压视而不见,左右是个没有武气的,即便身为人皇,对他也没有丁点威胁性。   “皇帝别急,花崇这正要说呢。”   花崇双手抱在胸前,用脚踢了踢虎子,“这小子,我家雪狼道儿上走的好好的,忽然出来挑衅,我家雪狼受惊之下便伤了他,随即又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个断臂小子,一剑刺伤了我国圣兽,还嚷嚷着要跟我的手下决斗……”   他看着狗子断掉的一臂嗤笑一声,“不过实力不济,反被我的手下打伤了,天武皇帝,你的臣民不守礼数,阻碍北狼使臣行进路程,公然对使臣动刀动枪,皇帝若是不信,可以查看我家雪狼的伤口……”   皇上眼底精芒敛去,看着地上躺着的三个孩子。   说那两个小孩子公然挑衅雪狼那庞然大物,他自然是不信的。   只是人家证据甩在脸上,不得不认。   花崇又紧逼一步,“皇帝,不知这三人,该如何处置?”   皇上深吸了口气,重重吐出,“二皇子想如何处置?”   花崇哈哈一笑,狭长的眼眸中透出精芒来,“在我北狼,有罪之人皆要被碎尸万段,喂了圣兽做口粮,如此,也算完成他们人生中最后的价值。”   他勾着唇,活动了下手腕,看了看自己先前被秦晚瑟下毒的手臂,漫不经心的道,“虽然这三人瘦小了些许,还不足以让圣兽塞牙缝,但也算凑合。”   三条鲜活的生命,在他口中,还不比草芥。   秦晚瑟双手在身侧不断收紧,修剪整齐的指甲嵌入掌心,硬生生抠出血色来。   花崇察觉到这么一束满是杀气的视线,眉梢一扬,朝秦晚瑟看来。   这张脸绝美,生气了之后还是很美。   上回她给自己下的毒可是让他吃尽了苦头,这回能让她生气,也算是扳回一成。   花崇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凝着秦晚瑟愤怒到几乎要喷火的双眼,继续道,“皇帝若是同意,此番便也算揭过,不影响你我两国之间的和平谈判,若是不同意……那花崇也只好将今日情形如实禀报给父王,届时大军压境,两国战起,可别说花崇今日没有提醒……”   周遭愤怒的大臣瞬间噤了声,就连皇上,眼底神色也开始变得深沉。   为了三个不起眼的孩子,破坏了两国关系,扰的天下百姓民不聊生,孰轻孰重……他们心下自有计较。   全场静默,唯有坐在地上大哭的元宝,不停地摇晃着昏死过去的虎子,唤着虎子的名字。   狗子尚有一丝清明,视线被血迹模糊,堪堪寻到哭泣的元宝的身影,张了张唇,艰难的吐出几个字,“元宝,别哭……没事的。”   他声音沙哑,似是声带被什么压迫过,受了损。   元宝听到他的声音,抽噎着站起身来,想朝他走去。   小小的身子摇摇晃晃,眼看着就要从花崇面前走过。   花崇眼向下一睨,眼中冷光闪过。   旁边手下当即一脚将元宝踢开,“去你的!一个小小的乞丐,也敢在二殿下面前走过?!好大的胆子!”   说着,高抬起一脚,就要往元宝身上踩去。   “元宝!”狗子高呼一声。   在场众人皆是呼吸一屏, 谁也没有想到,这些人竟然如此大胆,在皇上面前公然动手。   有能力的想出手相助,但想到不过是个小乞丐,因此得罪了北狼国,可不划算。   元宝被一脚踢倒在地,身上的疼还没化开,就见一个巨大的脚在眼前放大,一时之间竟然忘了哭。   就在所有人给元宝默哀的时候,忽然一道倩影迅猛飞射而出。   旋身一脚,将阿图勒即将踩下去的一脚硬生生截停!   钱家一行人,以钱坤、钱霜儿为首,钱文柏却站在最后。   二人看着这忽然出现的秦晚瑟,脸上满是幸灾乐祸。   “真不愧是她秦晚瑟,也不看看眼下是什么情形,竟然还想着出风头……呵。”   钱坤冷笑一声,“既然爱出就让她出,那阿图勒可是黄阶的修为,她可敌不过,”说着瞥了一眼台上站着的楚朝晟,眼中笑意越发浓郁,“即便身后有楚王在,但他好歹是一国王爷,也得以大局为重。”   阿图勒一愣,斜眼看向秦晚瑟。   万万没想到,出来阻拦他的,竟然是个女子。   而且这女子,好像还有点眼熟。   “为什么要阻止我惩戒这个大不敬的乞丐?”   秦晚瑟抿唇一言不发,一张俏脸上早已含怒带煞,抵着他下落的脚更是力道一点点增加,将之从元宝上空移去。   阿图勒身形魁梧,力量自是也不必说,万万没想到,光凭力气,竟然被这么个瘦弱不堪的女人给压制了?!   一张脸顿时黑沉,额角更是有青筋暴起。   身上黄色武气“嘭”的爆发,武气之衣包裹全身,力道陡然增大数倍!   秦晚瑟被他踩着的脚只觉刹那间泰山压顶般,几乎要压碎她的骨头。   心念一动,身上黄色武气跟着喷涌而出,好似浩瀚长江,滚滚不停。   流转全身之后,逐渐凝结形成一副盔甲,将她全身包裹。   整个人身体素质得到质的升华,她牙关紧咬,运起了十成力将阿图勒的脚朝上抵去。   在一旁等着看好戏的钱霜儿两眼瞬间睁圆,俏丽的脸也跟着变色。   “黄阶……她什么时候竟然也到了黄阶?!”   上回见面,她分明还只是个橙阶而已。   这才过去了多久?   轰——   两个人黄阶武气碰撞瞬间,狂风骤起,   竟然引起了空气逆转!   秦晚瑟俏脸含霜,任凭狂风吹乱她的发丝,脚上力道丝毫不减。   阿图勒额头逐渐渗出了汗珠,眼底满是震惊。   这个女人,竟然有能与他相抗衡的力道?! 第三百六十七章 我才不会轻易放过你   不光北狼国的人吃惊,就连天武国的使臣也跟着震惊了一把。   这个传言中的废物郡主,几时竟然有了黄阶的修为?   而且,北狼传言天武的女子孱弱,不如北狼的彪悍,但是眼前的这个女子,竟然能跟阿图勒平分秋色,哪里有半分孱弱之相?   花崇诧异的看着这一幕,待仔细看清秦晚瑟一番风采之后,细长的眼含笑眯起。   这女人,真是够味……   是他想要尝试的那种类型。   狂风不息,秦晚瑟发丝被吹的狂舞。   见僵持不下,她气沉丹田,猛地收脚,而后快速踢向阿图勒膝弯。   阿图勒身形高大,力量强,但灵活性却远远不如每日针对性训练的秦晚瑟。   看她踢向自己膝弯,本想做出反应,但最终还是慢了一步。   一股钝痛瞬间从膝弯处传来,强劲的力道让他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前扑去。   只听“扑通”一声,阿图勒瞬间跪倒在地。   膝下青石板应声而裂,痛的他面目狰狞,头顶冷汗直冒。   刚好面朝元宝、天武皇帝以及一干大臣。   秦晚瑟冷哼一声,“即便这孩子有罪,皇上还未下旨,岂有你这等无名小卒先动手的余地?可是欺我天武无人?!”   她一双秀眉倒竖,平白生出一股英气,锋芒毕露,让人不敢直视。   身形挺得笔直,只一个女子,就将北狼国人的气势压下一头。   蹲在地上,忙将元宝抱起安抚。   “大姐姐……呜呜呜,虎子哥流了好多血,元宝怕……”   元宝哭的声音沙哑,差点上不来气,听的秦晚瑟心头跟着发颤。   “别怕,大姐姐这就救他。”   话刚说完,口中低唤了声“虎子”,不见回答,连忙两指并剑,抬手贴上他的额头。   指尖所触,没有丝毫温度,如同石头一般开始发硬。   秦晚瑟身形瞬间紧绷,喉头好似塞了一块烧红的鹅卵石,滚烫无比,梗在咽喉处,上不得上,下不得下,梗的胸口都开始难受。   按在虎子眉心的手却倔强的没有收回,秦晚瑟咬着牙,意念与镇龙交流。   “全身检查,开始。”   不出片刻,脑海中传来镇龙一如既往的机械音。   “确认死亡。”   “再查!”   “确认死亡。”   无论秦晚瑟重复多少遍,镇龙都是那毫无起伏的声音一遍遍重复,确认虎子已死。   秦晚瑟按着虎子眉心的手指开始发颤,垂眸看向这孩子面庞。   不过七八岁的年纪,脸蛋被日头晒的通红,身材也黑瘦黑瘦的,完全不似这个年纪孩子该有的体型。   犹记得那日他牵着元宝颠颠的跑来王府给她送响镯,日复一日的给她送花。   虽是路边采来的野花,但每日都是新鲜的、开的最艳的。   他还这么小,才从苦海中解脱出来,没想到……   看秦晚瑟收回点在虎子眉心的手,元宝从她身上跳了下来,屈起手指轻轻地在虎子眉心弹了个脑瓜崩。   “虎子哥别装了,上回大姐姐这样点了一下我,我都好了,你怎么还装睡,快起来。”   这话,似是一根尖刺,深深扎进了秦晚瑟心头。   她也并非万能,她不能活死人、肉白骨,不能挽救眼前消逝的性命。   对面,狗子艰难的抬起头看着秦晚瑟这边。   见元宝推着虎子,而秦晚瑟只是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心下顿时明白了什么。   鼻尖蓦的一酸,眼眶跟着滚烫,泪水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滑落。   只恨他只有一只手,根本不是旁人的对手,否则,虎子也不会……   秦浩宇立在台阶上,见姐姐情况不对,顾不得什么礼数周到,紧忙走下来。   方才离得远,他个子又不比那些大人,没有看清情况。   走的近了才发现,伤的不是别人,是狗子跟那些孩子。   而躺在秦晚瑟面前的孩子,已经死去……   “姐姐……”   秦晚瑟低垂着头,没有人看清她此刻的神情。   台上,数不清的人视线定在她身上,有暗赞,有惊喜,有不满,还有憎恶。   一旁,左阳煦停下把玩手中一个精巧木盒的动作,抬眸看着这个女人。   英姿飒爽,满腔正义,什么都好,可惜,不是他在等的那个女子……   眼神逐渐暗淡下来,又开始把玩手中巴掌大的精巧木盒,仿佛一个局外人,对这里发生的任何事都浑然不关心。   花崇没想到阿图勒竟然败了,踱步走上前来,大手在阿图勒的脑袋上用力拍了拍。   力道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手离开阿图勒脑袋的瞬间,阿图勒整张脸都白了一层,似是开水中被人硬生生剥去一层皮。   “姑娘好修为,我北狼的勇士都败在了你手下……只是这几个人罪行乃是板上钉钉,天武皇帝若是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此事怕是难以揭过,尤其伤了我国圣兽的这小子,绝对不能这么轻易放过!”   花崇上前一步,抬手准备落在秦晚瑟肩头上,却不经意间看到了她肩上绣着的弯月纹路。   这纹路,即便是化成灰他也认得。   当年大败他北狼之师,一战成名的天武战神,楚朝晟的辉腾!   没想到如今,竟然在这个女人身上也看到了。   刚才没有注意,现在回想起来,这个女人从刚刚开始好像就是站在楚朝晟身旁的,难不成是他的王妃?   眨眼之间,花崇心思电闪而过,两眼重新眯起,带着似笑非笑。   楚朝晟的女人啊……真是让人越发有兴趣了。   “不轻易放过?”秦晚瑟冷笑了一声,一手揽住元宝,将他推到秦浩宇怀中,站起身来,身上气场陡然一变。   抬起头来,一张俏脸冷若秋霜挂菊,眼圈微红,似乎萦绕着一圈水光,让人看着更为心惊。   “雪狼巡街,有绳索束缚,只两个孩子挑衅,雪狼如何能挣脱绳索?!就凭你一面之词,红口白牙,是非皆由你来断论!真当天下人都是傻子由你玩弄股掌之间?”   她胸腔气息翻涌,盯着花崇那张令人生厌的脸,寒声道,“若要我查明真相,你颠倒是非草菅人命,我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你!”   花崇一愣,万万没想到这个女人,知道他的身份之后,竟然会跟他公然叫板。   他眼中酝藏着冷芒,嘴角勾笑,“你的意思是……污蔑本殿下胡说八道?呵……女人,说话小心点,这可不是那种随意的场所,一句话不慎,可就是引发两国战火的导火.索……”   台上,楚朝晟冷着一张脸,双眼漆黑如渊,立在原地,渊渟岳峙。   “战便战!” 第三百六十八章 你不配为王   战便战?   若是旁人说出这句话,必定贻笑大方,成为笑柄。   但是这句话不是旁人说出来的,是天武的战神楚王。   他若开口,必将战争的可能性从一成推至九成。   楚朝晟双眸冰冷的注视着花崇。   “天武国虽崇尚武力,却不好斗,但如若有人以为天武皆是胆小怕事之人,那便大错特错!”   “好了,别争了。”   皇上悠悠然开了口,目光落在走上前的李星霖面上。   “你负责接待使臣,事情究竟如何,如实说来。”   秦晚瑟一听,当即敛眉朝李星霖望去,两手紧张的在身侧攥紧。   李星霖的话,可决定了花崇是不是杀死虎子的凶手。   察觉到她的视线,李星霖瞄了她一眼,又看向地上满背是血,已经死去的虎子,收回眼神。   秦晚瑟心下一紧,一时口快叫出声,“睿王!”   李星霖原本垂眸准备开口说话,但听她唤,心下莫名快跳一拍。   即便同生活在这京都之下,但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跟这个女人说过一句话了。   眼下听到她竟然主动叫他,心下很是意外,又或者有些感怀。   陈雨柔立在一旁,看着这二人“眉来眼去”的一幕,当即被戳到了那根敏感神经,拢在广袖下的手深深扎入掌心。   秦晚瑟深吸了口气,眉心微蹙,神色认真。   “人命关天,还望睿王……如实相告!”   以她跟李星霖的过往纠葛,他很有可能看到狗子几人与她相关,就歪曲事实,掩盖真相。   她只希望这回,他看在这么小的孩子无辜丧生的份上,揭开恶人罪名!   李星霖抿着唇,什么话都没说。   鹰隼般的视线在她面上一扫而过,而后冲着皇上抬手一躬身。   “回皇上的话,事情,却如二皇子所说,只不过,两个孩子并非挑衅,只是手中拿着吃的,无意间引诱了雪狼,雪狼才冲出人群,误伤了人,整个事情,只是一场意外。”   此话一出,皇上眉头舒展,一干大臣周身环绕的紧绷气氛,也随之放松。   花崇更是眉头高高一扬,眼底掠过一丝诧异,嘴角朝上挽起,一派轻松自然。   “什么?”秦晚瑟脑海中嗡的一声响,黑白分明的双眼睁的浑圆,“只是一场意外?”   看秦晚瑟情绪不对,楚朝晟举步下台,在她身边低唤一声“晚瑟”,但她好像没有听到,两眼怒睁死死看着那一身黑衣的李星霖。   “活生生的一条人命没了,在你口中就只是一场意外?!这孩子不过八岁,才从黑暗中走出,还没来得及看看秋天的风、冬天的雪,就这么没了,李星霖!你究竟有没有心?我与你恩怨,还要牵扯到一个无辜的孩子身上吗?”   双手在身侧早已紧攥成拳,她俏脸仿佛霜雪堆积,若非还有一丝理智尚存,只怕她现在早已冲出去跟李星霖过个几百个来回。   李星霖容颜紧绷,斜睨向她的眼神没有丝毫波澜。   “本王不过就事论事罢了,你莫要在此大呼小叫,简直丢尽了楚王府的脸面,本王都替你感到丢脸。”   楚朝晟抬眸,寒声道,“替死者鸣冤,什么时候竟成了你口中的丢脸?本王不觉得丢脸,本王深感自豪。”   怀中的女人忽然发出“呵”的一声冷笑,“本王?你也配称王?”   李星霖双眉压下,脸上阴云滚滚。   没有李星霖的证词,情形对秦晚瑟不利。   若再僵持下去,怕是会让有心人大做文章。   楚朝晟压低声音道,“先带狗子他们离开此处,剩下的事,咱们慢慢来。”   话说到最后,那双漆黑幽深底划过一道冰冷的杀气。   秦晚瑟深吸了口气。   方才情绪动荡,感觉脑海中氧气有些不足,头晕目眩,此番镇定下来,两眼恢复清明,扭头便冲着皇上一礼。   “恳请皇上,允许晚瑟将伤者带下去疗伤。”   既然都说是误会一场了,那留着这些人在这也没什么用。   “多谢皇上。”   秦晚瑟说着,上前将狗子扶起,正准备带他离去,身后又传来花崇的声音。   “慢着,谁都可以走,但这小子不能走。”   秦晚瑟努力克制着自己愤怒的心,回头冷眼凝着花崇,“为何不能?”   “这小子,方才在大街上,还准备刺杀本殿下,幸好被侍卫拦下,如此危险人物,我如何能让他离开?”   楚朝晟不紧不慢的踏出一步,挡住秦晚瑟的身形,侧目看了她一眼,“你只管去,这里交给本王。”   秦晚瑟颔首一点头,与秦浩宇二人,将狗子元宝,以及死去的虎子一并带着,离开了场地。   花崇看着如同泰山般挡在前方的楚朝晟。   “看来我没有猜错,这小子确实是楚王的人。”   “是本王的人,如何?”楚朝晟乜向他,仿佛他所有把戏尽收眼底。   “刺杀使臣,是什么罪名?”   “刺杀?”楚朝晟垂眸冷笑一声,“本王真要杀你,还用得着派人刺杀?”   他修为无人能敌,对付他,还不至于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法。   话语中浓浓的蔑视感,让花崇备感羞辱,一张脸皮微微涨红。   “再者,刺杀?谁会派一个橙阶修为的小孩子来?劳烦二殿下下回扯皮,先过过脑子,不要跟得了疯狗病是的,逮到什么都想咬两口。”   “楚朝晟……”   他气的咬牙切齿,楚朝晟却不理他,扭身对着皇上一抱拳,“时辰早过,还是尽快开始国宴吧,以免来的使臣跟那雪狼似的,待会儿饥不择食,又要伤人。”   人群中,不知是谁没忍住,发出“嗤”的一声笑,虽然很快憋了回去,但声音仍旧清晰。   花崇脸色十分难看,咬牙硬生生将怨气暂时咽下。   皇上面色惫懒,抬手一挥,人群自然分散开来,浩浩荡荡,坐于两侧。   几位王爷与永安坐在最前,与对面北狼一干使臣相对而坐,皇上则居上位。   丝竹乐起,舞姬鱼贯入场,广袖纷飞,花香扑鼻,将方才的剑拔弩张冲的一干二净。   但众人心中都知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而已。 第三百六十九章 报仇就是   前方笙歌热舞,后方却清冷无人。   路上鲜少见宫女太监,怕是皆在国宴待命。   秦晚瑟背着已经死去的虎子,腾出一手搀扶着受伤的狗子,走在空无一人的抄手游廊中,抿着唇,不发一言。   秦浩宇拉着元宝跟在后面,看姐姐一句话都不说,心下难免有些发紧。   有好几次,秦浩宇想出声安慰秦晚瑟,但都被秦晚瑟身上散发出来的压抑气息给吓退了。   是啊,人已经死了,再怎么安慰又有什么用呢?   倒不如让她就这么发泄出来,心里或许还好受些。   手中牵着的元宝忽然低声啜泣了起来,秦浩宇不知怎么回事,忙蹲下身子低声关切的问他。   “怎么了元宝?是不是身上哪里不舒服?”   他要没问还好,这一问,却像是打开了元宝眼泪的闸,索性放声大哭了起来!   哭声洪亮,仿佛穿透了这深深的院墙,将悲痛传达到天地每个角落。   元宝不说话,甩开秦浩宇的手,飞快跑到秦晚瑟面前,伸手攥住她的衣袖,仰头挂着眼泪鼻涕望着她。   “虎子哥是不是死了?你是不是要把他带走埋到土里?”   秦晚瑟往前迈进的脚步倏地一顿,一颗心仿佛被火舌舔到,痛的卷曲起来,竟有些不敢低头看元宝质询的眼神。   “你说话啊,你说话啊!”   元宝不停的拽着她,摇晃她,力道竟然出奇的大,让秦晚瑟也有些站不稳。   狗子急得想说话,却呛得自己先剧烈咳嗽了几声,喉头血气翻涌,来不及稳住呼吸,忙在脸上扯开一丝勉强的笑来。   “元宝胡说什么呢?虎子只是睡着了,元宝乖,小点声,不要……”狗子还想继续说,冷不防喉头一梗,声音多了分鼻音,“不要吵醒他……”   “你骗人!狗子哥骗人!大姐姐也骗人!虎子哥就是死了,先前我眼睛受伤流血的芽儿姐告诉过我,人的血要是流干了不流了,人就死了,我从刚刚开始就在看了,虎子哥已经好久没有流血了,他的血已经流干了……”   他口中不清不楚的说着,仰头放开嗓音肆意的哭了起来。   孩子哭声尖细,如同哨鸣刺耳,内里,却酝着满满的悲伤,没有一丝作假。   看他这么哭,狗子也仿佛被他的哭声所感染,双眸瞬间通红,泪光涌动,气息不稳,胸腔跟着剧烈起伏,扯的伤口生疼,痛的他浑身发颤。   忽然想起了什么,用力眨了眨眼,瞪圆双目,怒声道,“住口!别哭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再引来那些人,我这副模样,要怎么保护你?”   不管他如何怒吼,元宝还是不停的哭。   “都怪元宝,要是元宝不看热闹,不拿骨头喂大狗狗就好了,虎子哥也就不会死了,都是我的错……”   狗子抬起一手,捂着脸,似是要遮挡住他此刻的丑态。   饶是如此,泪水还是从指缝中渗了出来。   “求你了……别哭了,我这个样子,我谁都保护不了……拜师学艺又能怎样?刻苦修炼又能如何?还不是什么都没守住?眼睁睁的看着虎子死在我面前,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像个垃圾一样被人按在地上摔打,出尽丑态……”   他双肩微颤,一手捂着脸,声音已经听不出是哭是笑,只觉说出来的话,比黄连还要苦。   狗子越笑声音越弱,最后变成了无力的恸哭。   泪水肆意冲出指缝,他挂在秦晚瑟脖颈的手滑落,整个人跪倒在地,额头“咚”的一声重重磕在地上,声音听得人心颤。   “狗子!”秦浩宇面色微变,上前就要扶他,却被他用力甩开。   “别碰我!别来安慰我!”他双目通红如血,满是怒气绝望与不甘,“你们都是生在安乐窝里、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都是一伙儿的,别出现在我面前!”   一句话,似是尖锐的刺,深深扎入秦浩宇内心,鲜血四溅。   他垂在身侧的双手倏地紧攥成拳,朝着狗子脸上就来了一拳。   他脾性甚好,极少发火,总是一副噙着浅笑的模样,光是让人看着,心情也会跟着变好起来。   但是今日,他却生气了,还动了手。   “是!我跟姐姐出身都比你好,所以呢?要跟我们绝交吗!”   “都住口。”   二人争执之间,旁边立着,许久没有开口说话的秦晚瑟张了嘴。   她双眸涣散,望着红墙外的广阔天地,脸上冰冷的没有丝毫情绪波动起伏。   秦浩宇心下一惊,忙知错的低垂下头,恭敬的叫了声“姐姐。”   秦晚瑟冷冷道,“报仇就是。”   她不滥杀无辜,但不代表属于心慈手软一类人。   简短的四个字,重新燃起了狗子眼底的希望,但是很快又熄灭了。   “怎么报?那个人,已然踏入绿阶之境,而我,不过是……”   “你给我听着,”秦晚瑟侧目看向他,眼神不同以往的平和,带着锋锐的光芒,迫的他有些不敢直视。   “你要是一直抱着这种念头,那么永远只有被人欺压的份,只要这个世上还有人,就会有欺压,虎子虽然死了,但是还有元宝丫蛋他们,若是再遇到类似的事,你还是打算跟如今一样,只知道自怨自艾,然后痛哭一场结束吗?”   “当然不想!”   “既然不想,那就给我咬着牙把恨咽下去,带着这恨拼了命修武,站到高山之巅,直至无人敢欺!”   狗子低下头,不说话了。   “还有你,未来便是一代家主,肩负全府几百条性命,不要修武有了一点进步就沾沾自喜,比你强的人,这世上多的是,若不想国公府遭遇同样的事,不想失去至亲,就给我踏实修武。”   秦浩宇郑重的一点头,“浩宇谨记姐姐教诲。”   秦晚瑟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众人去了无人的宫殿,给狗子治好了伤,安抚了一番元宝,心情却没有半点轻松。   回头看了一眼躺在一旁的虎子,秦晚瑟心下沉甸甸的。   原本以为这一世她孤身一人,偶尔还会自嘲一声不会再失去谁了,但是眼下跟越来越多的人有了交集,有了感情。   这次是虎子,下次若是浩宇、楚朝晟呢?   她不敢往下想。   手一挥,将之暂且收入镇龙,等到出了皇宫,再安排将他厚葬。   “我有东西要给你们。” 第三百七十章 登到高山之巅   “这是什么?”   秦浩宇跟狗子看着各自手中的半块玉壁,眼里尽是疑惑。   这玉只是这么静静的躺在掌心,就能感觉到丝丝清凉,如同夏日清泉,化为一条细细的线,自掌心沁入了四肢百骸,心底积聚的负面情绪,仿佛也在这一瞬间得到了缓解。   秦浩宇一双眉敛起,盯着掌心玉壁看了片刻,瞳孔一张,惊疑道,“这是……灵气?!”   “不错,”秦晚瑟开口,肯定了他的猜疑。   这东西,便是龙鱼那日交给她的,说是她娘给的谢礼。   她晚上修炼消化时曾打开看了一下,是一块吸收提炼灵气的玉壁,于是便小小加工了一下,佯装成普通装饰玉模样,将其一分为二。   镇龙内有整个灵石矿,这个东西对于她的用处不大,特赠给这二人。   虎子死去之后,她才明白一个道理。   只是她强大,保护身边的人还不够,她身边的人也得跟着强大起来。   打造成铁板一块,如此,才可以免于再发生这样的悲剧。   “此物,只是助你二人修炼,并非捷径,切不可太过依赖,日后能有多高修为,全看你二人造化。”   秦浩宇跟狗子二人看着手中的玉壁,神色肃穆,若有所思。   “还记得先前跟你打的那个赌吗?”   “当然记得。”浩宇道。   “我如今已是橙阶一段,你呢?”   秦浩宇眼底光芒微变,还是如实道,“红阶七段。”   狗子眼底野心勃勃,将玉壁握紧,“我不会让你追上的,即便只有一条手臂。”   秦浩宇眉梢一挑,说的胸有成竹,“不,我不光会追上你,而且会赶超你,将你远远甩下。”   看这二人斗志重新被点燃,秦晚瑟心下一舒,看向旁边的元宝,揉了揉他的头。   “今日国宴,你们小孩子就先退下吧,带元宝回去,剩下的交给我。”   她没有忘记钱文柏说的话。   今日国宴,那些人是冲着她与楚朝晟来的,必有骚乱。   秦浩宇他们若在,万一发生什么,还会让她分心,带他们出来疗伤,也正是打的将他们趁机送走的主意。   狗子没有怀疑她的用意,惭愧的低下头,“抱歉,又给你……添麻烦了。”   秦晚瑟深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起身侧身让开一条路,“出发吧。”   秦浩宇看了她一眼,抿着唇不着痕迹的落在狗子身后,待到他拉着元宝出了门之后,脚步一顿,回头看向秦晚瑟。   “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秦晚瑟眼底光芒微变,很快遮掩了过去。   “自然没有,怎么了?”   秦浩宇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的双眼,那双黑黝黝的双眸,温文尔雅,却蕴着一丝丝的精明之光。   只不过秦晚瑟终究技高一筹,什么都没让他看出来。   他无奈的叹了一声,“想必也是目前的我帮不上忙的事,那我先走了,姐姐万事务必小心。”   抬起头,目光流露出几分软色与担忧,“我在楚王府等你回来。”   秦晚瑟心下暗暗吃惊,这小子好强的洞察力。   她这一路上,分明丁点声色未露,他竟然能感受到,而且猜的八九不离十。   秦晚瑟点头“嗯”了一声,“我尽快回来,帮我照顾好他们。”   目送几人离去,秦晚瑟深吸了口气,重新整理了下心情,望向来时路。   这下她没后顾之忧了,钱霜儿、花崇,有什么招数,只管使出来吧。   她面上冷冽秋风过,步伐沉稳,仿佛身披铠甲,准备奔赴战场的女战神。   神武道前,笙歌热舞,诸位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所有人都坐着,秦晚瑟孤身一人从一侧走来,十分显眼。   钱霜儿是钱家代表,与乾坤并列坐在最前,眼角余光一瞥,就看到了准备落座的秦晚瑟。   “方才出尽了风头,这下消停了。”   她红唇勾起,眼底噙着嘲笑,下意识的看向对面的花崇。   两只眼睛直勾勾的定在秦晚瑟身上,恨不能直接贴上去。   “果然是狐狸精转的,才与北狼二殿下见了几面,二殿下的魂儿怕是都被勾去了。”   “勾便勾了,他对秦晚瑟的兴趣越大,岂不是对我们的计划越有利?”   钱霜儿转念一想,确实如此。   放下撑着下巴的手,望向已经搭建好的龙望台,眼里绽放开喜色光芒。   “真想好戏快点开始啊。”   钱坤瞥了她一眼,冷不防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别期待的那么早,秦晚瑟如今已入黄阶,可没那么好对付。”   钱坤哪壶不开提哪壶,钱霜儿握着酒盏的手“啪”的一声顿在桌上。   “不过才入黄阶而已,我早已入黄阶多时,更是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踏上绿阶,整个天武绿阶才有几人?”   钱坤不说话了。   秦晚瑟挨着楚朝晟身旁坐下,落座之时,旁边男人移眸望向她。   “如何?”   “王爷放心,狗子伤势已好,我让他们出宫去了。”她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桌上的酒水瓜果,还未曾被动过。   楚朝晟定定在她面上凝了一会儿,见她情绪平稳,脸上也并无半点不妥,这才放心下来。   虎子惨死,方才秦晚瑟的义愤填膺他可是看在眼里,还好,她没事。   心下一松,抬手便拾起酒盏要往口中送去,却被秦晚瑟先一步夺下,送入一张檀口中。   酒冰凉,入口辛辣,在胃中落成点点火星。   秦晚瑟心神微动,“镇龙,分析。”   “无毒,可放心饮用。”脑海中,镇龙反馈道。   秦晚瑟眉头舒展开来,将酒盏送还到楚朝晟手中,里面还有未饮尽的一点酒水。   楚朝晟愣住了。   不知这女人是在为他验毒,漆黑的眸锁定在她沾染了酒水,而变得润泽的唇上。   鲜艳欲滴,仿佛挂着露珠的花蕾,让人心下萌动。   他看着手中酒盏,她今日出门抹了口脂,酒杯边缘还有一个清晰的唇印。   漆黑的眸逐渐溴黑了下来,如夜般深,如夜般,充满了欲、望。   他抬手,将杯中未饮尽的酒水一饮而尽,手中酒盏“啪”的一声顿在桌上,另一只手,不着痕迹的落下桌,落在秦晚瑟腰间。 第三百七十一章 取悦夫人的手段   这么多人看着,那只滚烫的大掌就落在她腰间,灼热的温度从那薄薄的衣料中轻而易举透了出来,就仿佛直接触碰到了她的肌肤,让她心跳不禁加快。   想从那大掌中挣扎出来,但是才一动,那大掌便扣的更紧,最后直接将她身子朝他怀中压去,被清淡的竹香包了满怀。   “王爷,你做什么?这可是国宴!”   秦晚瑟不敢大声说话,以免引起更多人注意,两眼瞪向这个可恶的男人,企图用眼神让他屈服罢手。   但是,那人毕竟是楚朝晟。   他垂下眼帘,看向怀中女子,磁性的嗓音染了点点笑意,“国宴又如何?天武还没有哪条律法说不许本王国宴上揽着王妃的。”   “你……”   虽然知道这男人脸皮厚,但是没想到如今竟然厚到这种地步!   秦晚瑟气的牙痒痒,心念一动,指尖钻出一只蓝色的蜜蜂,在楚朝晟不留神时,悄悄爬到他手臂上,便是一股强劲的电流输出。   这电流对秦晚瑟无效,趁着他手臂短暂麻木,趁机从他臂弯内逃了出来。   眉眼淡定,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   “如此正规场合,王爷还是注意一下吧。”   楚朝晟并不恼,侧目视线落在她绯红似水晶般的耳垂,眼角上扬,“你的意思是,不是如此场合,便可?”   三言两语,又逗了她。   秦晚瑟气恼,但这情况下又不好发作,只得以眼神“杀”了一眼楚朝晟,端起茶水消火。   楚朝晟见她紧绷的情绪消退了些许,这才作罢,不再逗她,正色道,“太一本正经,反而会叫暗地里的人心有戒备,不敢露头。”   他将手中剩的那点酒水一饮而尽,而后望向场中。   一束视线直勾勾的望着他身边的女人,毫不避讳。   楚朝晟唇角勾起一丝冷酷,视线直直迎上,身上气势威压汇成一股,朝着花崇迎面压去。   花崇只觉四肢忽然变得沉重,像是被四根钉子重重钉在墙上一般,动弹不得。   视线微移,从秦晚瑟面上移到楚朝晟,恰好与他视线相对。   他细长的眼眯起笑意来,浑身武气运转,好不容易将那威压卸了去,额上已然沁出了薄薄的汗珠,咬着牙硬撑着没有显现,心下却是暗惊。   分明他与楚朝晟都是绿阶,不过差了几段,为何他的威压这般强势?   拾起面前的一杯酒水饮下,缓解了下此刻的窘境。   楚朝晟见他收手,也不再继续追究,重新倒了杯酒水,冲着他的方向抬了抬,将杯中酒又是一饮而尽。   瞧见这一幕的花崇,气的眼底发红,脸上笑容却愈发灿烂。   放在桌上的手握拳,发了暗劲在桌角用力落下,咬牙切齿的道,“好一个楚朝晟……”   身边人见状,忙上前压低了声音附耳道,“二爷,再忍忍,还没到实行计划的时辰。”   花崇深吸了口气,重重呼出,哼了一声,闷头饮酒。   秦晚瑟在旁边看着这一幕,没忍住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夫人笑甚?”楚朝晟问。   “无甚,”秦晚瑟美目流转,眼底似是有琉璃炫彩熠熠生辉,看的楚朝晟心头萌动,“只是觉得王爷,有时候跟孩童似的。”   楚朝晟一挑眉,唇勾起,“不过是取悦夫人的手段罢了。”   秦晚瑟微愕,送到唇边的酒水停滞,诧异的朝身旁男人看去。   他容貌是一等一的绝色,两眼褪去了初见的冷漠,有了些许温度暖色,只倒印着她的容颜。   此刻,那宛若夜色般的幽深双目,正望着她,看的她脸上火烧般,忙错开视线。   “王爷真是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两人这打打闹闹的一幕,被几人收入眼中。   比如公主永安。   她今日一身粉色蝶衣阔袖裙,眼角余光瞥见楚朝晟与秦晚瑟之间的互动,垂下眼帘,遮住眼底静静淌过的暗芒。   旋即面上便恢复常色,瞧不出半点不满或是嫉妒。   手指轻轻一勾,身侧立着的宫女半蹲下身,侧耳贴近她,“公主,有何吩咐?”   不知永安吩咐了什么,那宫女应了声“是”,趁着四周人不注意时,悄悄走到钱霜儿身边,将永安的意思传达。   钱霜儿听完,细长的眉高高一挑,看了眼永安所在的方向,轻笑出声。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宫女才刚走远,钱霜儿便是一声冷笑,“永安公主算盘打的好,坏人全都我来做,她倒是省事。”   肩头忽然一沉,她不悦的回眸看去,见竟然是自己的哥哥钱文柏,愣了一下,眉头舒展开来。   “哥,你这是做什么?”   “这话应该我问你,那个宫女给你说了什么,你打算做什么?!”   钱文柏不似之前那般沉稳儒雅,原本俊逸的面容,眼下显得十分疲惫与沧桑。   他两眼一瞬不瞬凝着钱霜儿双眼,不给她任何逃避的机会,落在她肩头的手,也跟着一点点收紧,痛的钱霜儿脸色跟着下沉。   “这与你无关,你放手,你弄疼我了。”   钱霜儿不敢大声说,害怕被人发现她这里的情况,对后续行动不利。   看钱文柏没有打算松手的念头,只得软一软态度。   “哥,你冷静点,我什么都没打算做,刚刚那个宫女,只是永安公主邀我待会儿歇息时去找她聊聊,如此而已。”   “此话当真?”钱文柏眼里亮起希冀的光,但是很快又沉了下去,“我尝试着相信过你几次,但是你都让我失望了。”   “哥!”钱霜儿心下有些慌。   就这么大的场地,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引起秦晚瑟与楚朝晟的注意,不宜跟钱文柏纠结太深。   她一咬牙,快速封住钱文柏的穴道,给左右下人使了个眼神,将他拖出宴会场地。   回头环顾四周,不见有人注意她的行动,紧接着跟在后面。   到了无人处,钱霜儿顿住脚,给左右递了眼神,松开钱文柏。   抬手在钱文柏身上一点,只解开了他的哑穴。   钱文柏怒不可遏,“霜儿!你到底想干什么!”   钱霜儿叹了一声,一手揉了揉耳朵,“哥,你别喊,我没想干什么,只是想将钱府发扬光大而已,你总不能一辈子只当一个侯爷,让别人踩在脚底下吧?”   她一边说,一边踱步,“天武以武力为尊,我这马上到绿阶的修为,也该要个跟身份匹配的位置了。”   “你想要身份,我可以给你另寻他路!不必断送整个天武!”钱文柏越说越气,深吸了口气,破罐破摔,“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我把你们的计划都告诉秦晚瑟了,你的计划实现不了的,还是早早收手吧!”   “你说什么!?”钱霜儿面色忽然变得狰狞恐怖。 第三百七十二章 斗舞改斗武   几乎是下一秒,她抬手死死掐住了钱文柏的脖子。   一瞬间就叫钱文柏脸色憋得通红,脖颈青筋暴起。   “我做的这一切,不光是为了我,还有钱府,还有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究竟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钱文柏被她掐的说不出来话,只觉眼前这个面目可憎的女人十分恐怖、十分陌生,不是他原先那个善良可爱的妹妹。   从钱霜儿不断收紧的掌心中传递出来冰冷的杀气,仿佛顺着钱文柏的血脉,寸寸融入了他的心脏,将搏动跳跃的心逐渐冻结封锁,跳动的越来越慢,眼前视线也开始越来越模糊。   “小姐!侯爷快撑不住了!”   旁边下人没想到会突然发生如此转变,惊呼一声。   这一声,叫钱霜儿倏地回过神来。   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钱文柏脸色已经逐渐开始发紫。   心头仿佛被尖锥狠狠刺了一下,条件反射性的缩回手。   看着瘫倒在地,剧烈咳嗽的钱文柏,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方才掐着钱文柏脖子的手。   她刚刚,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哥,我……”   上前一步,想要扶起钱文柏,却被他猛地甩手拍开。   钱文柏五指紧紧收拢,连同地上的碎石一并攥在掌心,刺的掌心生疼。   “别叫我哥,”他喉头仿佛梗着火炭,光是吞咽口水都显得十分困难,滑动一下都生疼。   五指不断用力,仿佛要将掌心的碎石用力刺入自己的血脉中。   “我没有你这样的妹妹……”   一句话,仿佛在钱霜儿耳畔轰的炸裂开来,脑海中撞钟似的嗡嗡作响,霎时间空白一片。   原本准备去扶他的手僵在空中,好半晌,手臂都开始发酸了,才回过神来,咬着牙将手倏地收回。   “没有就没有!等此次事情成功,天武改朝换代,钱家独尊的时候,我不会忘了你就是了!”   钱霜儿眼圈通红,却咬牙硬撑着,“来人!给我把侯爷送回钱府!看着他,不许他踏出府门半步!”   现在她实力飞涨,已然是钱府的“二把手”,说话自然也十分有分量。   左右下人当即领命,将钱文柏从地上搀扶起来,朝着宫门外行去。   钱霜儿背对着钱文柏离去的方向,端着肩、仰着头。   在原地站了半晌,深吸了口气,眼底一缕狠色光芒愈发坚定,举步返回国宴。   她没发现的是,一旁雕梁画栋飞檐之上,一只义眼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瞄着她离去的方向,旋即消失不见。   国宴上,歌舞升平,坐在上位的皇上一手撑着额头,一手落在膝上,有一下没一下的随着那旋律轻敲,似乎沉浸在了那美妙的乐曲当中。   只是那双眼半阖,全然看不到半点有兴趣的意思。   仿佛早已看清了这些人的丑态,只是不想挑明罢了。   再观底下人,有说有笑,也有明争暗斗,无人理会他,更无人将他这一国之君放在眼里。   就连花崇前来商谈国事,也是跟楚朝晟先开口。   他是什么一国之君?   弯月是楚朝晟的辉腾,而天武国的辉腾,便是他这个皇上。   仅此而已。   谁让他天生是个没武气的废物,还偏偏生在了以武为尊的天武?   再无继续观赏的乐趣,起身准备离开,旁边的太监却递给他一张纸条。   “皇上请过目。”   皇上伸手接过,扫了一眼,又坐回原地,顺带将纸条仔细收进阔袖中,继续方才的动作。   只是那双眼里,却比方才多了点趣味。   “皇上心情怎的突然变好了?可是信上说了什么?”   皇上淡淡道,“有好戏看,自然高兴。”   他说着,眼角余光扫向一侧坐着的秦晚瑟。   秦晚瑟与楚朝晟皆是一身素色,坐在一起,如同朗月星辉,十分相配。   她垂下眼帘,似是感应了一番什么一样,动作顿了顿,重新恢复流畅。   两人皆抿着唇,用武气传音,在脑海中对话。   “如先前所说,果然是冲着你我二人所来。”   “窗部来报,钱家与花崇来往密切,且花崇入宫之前,还带了一个密封的箱子,眼下不知去了何处,想来,那箱子里面定有克制你我二人之物。”   “王爷无需担心,我已在皇宫内开始搜寻,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了。”   “待会儿还有攀登龙望台,就今天的局面来看,上面也说不定会被做什么手脚,小心。”   “我知。”   两人收回神识,恍若无事的复又看向场中。   钱霜儿已然返回场中,秦晚瑟知晓,便没有看她。   只见其在空中跟花崇对视一眼,花崇眼底精芒透出,颔首轻点了下头,而后洋洋洒洒的举起一手,引来了全场的注意。   场中歌舞声骤降,所有目光一瞬间都汇聚在花崇身上,想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   “天武皇帝,世人皆知,我们北狼好武斗,看这软绵绵的歌舞实在提不起兴致,不如……咱们斗舞,改‘斗武’吧?”   皇上眼里兴趣盎然,“依你,只是,不知如何个斗法?若是出了人命……可不吉利。”   “往常的斗武太过无聊,今日我说的,可有意思多了。”   花崇说着,站起身来,经过几位王爷面前。   翼王看都不看他一眼,脊背挺得笔直,拾盏饮酒,眉眼骄矜,浑然不把这个北狼国的二皇子放在眼里。   左阳煦则自始至终都把玩着手中的小木盒,里面似是有多重机关,他在耐心的破解,仿佛一个局外人,与这国宴无关。   李星霖与楚朝晟,也是各有心思,但两耳,还是听着花崇说话的。   “今日斗武,咱们……抓阄。”   “抓阄?还从未听说过这样的比武方式。”   “那岂不是,跟谁都有可能斗上?万一抽到楚王……”   场中顿时热闹了起来,有人眼中透出兴奋,也有人表示担忧。   “不错,确实可能会抽到比你们强很多的对手,这样,岂不是更刺激?”   花崇眼底光芒闪闪,透着几分野心,视线在秦晚瑟面上来回扫荡,让秦晚瑟极其不舒服。   “那二殿下,输了的人呢?会有什么惩罚?” 第三百七十三章 公开表白   秦晚瑟坐在原位,脊背挺得笔直,手中放下那琉璃酒盏,撩起眼皮朝花崇看去。   眸光淡淡,神色淡淡,其中还夹杂着几丝几缕尖锐的冷气与敌意,被身上素色华服携带的温柔气质所中和,看起来清贵隽丽。   如同一杯年份久远的清酒,看着干净纯澈,实则品上一口,便叫人食髓知味,再不肯放手。   见她主动跟自己搭话,花崇暗红似血凝的唇角朝上一挽,狐狸眼般狭长的眸子里荡开一抹精明的光。   转过身来直面秦晚瑟,张口便道,“在北狼,战败之人,需要削去一指……”   话还没说完,场中已有唏嘘之声。   花崇扫了一眼交头接耳、面上透出几分怵色之人,眉眼轻佻,尽是不屑与讥诮,嗤笑一声。   “但……考虑到天武将士胆量不如我北狼勇士,”他一边说着,一边张开双臂,面上带笑朝前踱步,向天武诸文武大臣高声道,“惩罚改为,天武若战败,则削发为僧,我北狼勇士若战败,则自断一指!”   话音落,对面坐着的北狼使臣瞬间沸腾。   数不清的将士一脚跺地,口中呼喝声如闷雷滚滚,又好似战鼓击响,气吞山河,回音隆隆。   脚下地面也仿佛被震得上下晃动,有些许碎石在青石板上不住的跳跃击撞。   呼喊声还未落下,几十头妖狼引颈长啸,声音呜咽幽冷,又如鬼泣萧森,与将士们的呼喝声汇聚成一股,霎时间仿佛置身沙场,战鼓齐鸣,敌军百万雄师齐头并进,令军心溃散,竟生不出半点战意。   “北狼万岁!殿下万岁!北狼万岁!殿下万岁……”   高呼声阵阵,不绝于耳。   花崇脸上春风荡漾,乜着在场的天武众人,“本殿下如此为天武着想,想必天武的诸位,也没有异议了吧?”   在座的一干文武大臣不约而同的抬眸看着花崇,双眉压下,眼底汇聚着不爽与怒意,但谁也不敢先开口吱声。   毕竟对面的是北狼国二殿下,听说修为仅次于楚王楚朝晟。   此番乃是北狼与天武谈何国宴,若是太过剑拔弩张,于大局不利。   “嗒”的一声轻响,楚朝晟面前酒盏不轻不重的放在桌上。   虽只是个轻微的声音响动,但还是令人无法忽视,花崇第一个抬眼朝他望来。   “楚王似乎有话要说?”   楚朝晟不紧不慢的掀起眼皮,一身月牙白长袍加身,放在桌上的手好似美玉寸寸丈量打磨,两根手指轻握着酒盏,嫣红的薄唇沾染了酒渍,更加润泽,说出来的话,如同冰冷的酒水般浇在人心头,冻人心魄。   “若我天武战败,则自断一臂。”   震天响的呼喝声瞬间戛然而止,连同那些妖狼也停下了长啸。   听到这话,花崇先是一愣,而后“哈”的笑了一声,“我知楚王不怕死,但是总要为其他人想想……”   “我们也不怕!”   “天武国中,无贪生怕死之辈!”   “说的是!只要皇上有令,我等甘愿抛头颅洒热血,区区一条手臂又算的了什么!”   一句话还未说完,天武阵营中,血气方刚的武将怒眼圆睁,争先恐后的站起身来。   坐在上位的皇上,见此一幕,眉心轻跳,唇角紧抿,眼底一片旁人看不透的深意。   楚朝晟转悠着手中酒盏,似乎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面上并无骄傲之色。   “天武国不缺想比试之人,不必搞什么抓阄了,谁自愿上台,便上台一试。”   花崇定定看着楚朝晟,冷笑一声,“楚王这是想一人站台?”   楚朝晟不急不躁的拾起酒盏开口道,“天武尽是能人异士,本王无需上台。”   “此话当真?”花崇眼底光芒虚闪,似是酝酿着满肚子坏水。   “本王从不妄言。”   旁边,永安率先站起身来,温婉大方的面上噙着淡笑,“永安愿为天武第一个出战。”   说完,莲步微移,从矮案前缓步踱出。   裙裾随风摇摆,佳人身姿翩翩,好似芙蓉出水,令人心神摇曳。   “哇,快看,是永安公主!”   “不愧是京都第一才女,德才兼备,巾帼不让须眉!”   花崇半眯起眼,盯着从人群中走出的永安,从头到脚将她打量了个遍,有些干渴似的舔了舔唇。   “输了,可是要自断一臂,如此美人,若是断了臂膀,岂不是叫人心疼?”   永安眼底一闪而逝一道厌恶,却并未表现出来。   素手一抖,一把两指宽的软剑凭空出现。   “多谢二殿下关心,晟哥不想输,那永安便不会输。”   话语中夹杂着的爱意,毫不遮掩,清晰的传入楚朝晟与秦晚瑟的耳中。   楚朝晟眼皮轻跳,不着痕迹的侧目朝秦晚瑟看去。   只见秦晚瑟端坐在旁,纤纤玉手捧着茶盏刚送到唇边,唇珠沾染了茶水,便将茶盏放到桌上,神色如常,平静的看着场中。   不见她脸上有什么波动,楚朝晟心下有些微微失望,重新斟满酒水,仰头一饮而尽,望向场中。   永安一人一剑立在场中,身姿傲然。   “北狼使臣,难道无人迎战?”   人群中传来一声冷笑。   “无人迎战?我等还不至于怕了你个女娃娃,只是觉得你花容月貌之色,若是没了一条手臂,难免有些可惜……”   永安循声望去,视线落在一个身形魁梧,双臂纹着狼头的大汉身上。   “既然无甚可怕,那废话便不要多说,上台吧。”   “哼,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那汉子站起身来。   方才是坐着的还不觉得,眼下站起身来,只觉好似平地起了一座小山,单是身高差异都带给人一种强有力的压迫感。   两手各轮着一把金锤,脚下猛地一踏,腾空跃起,在空中一个翻身,砰的落在场中央。   “咔嚓!”   那人脚下青石板地面应声而裂,激起满地灰尘。   还没用武气,竟是用体重就将地面震碎!   永安站在他面前,就好似一根纤细的柳叶枝条,对方只需稍微用力,就能置她于死地。   先前精神振奋的天武众人,此刻见状,一个个的面露难色。   体重身形差距如此悬殊,要如何赢?   秦晚瑟看着场中对峙的二人,心神却不在此处。   外围,数不清的义眼飞舞着。   其中一只飞到了一处阴暗的偏殿,小心翼翼的钻了进去,眼中探照灯射出,四处搜索着。   忽然,一条猩红的舌头伸出,将那义眼吞了个干净。   “呸……真难吃啊。”   黑暗中,一双猩红的眼盯着门口方向,眼底透出阴沉诡诈的光。   “怎么还不来?也该来了吧……我可等不及了。” 第三百七十四章 偏殿中凝望着她的眼   神武道前,秦晚瑟面色倏然一白,喉头一阵血气翻滚,被她硬生生压下。   为了不引起旁人注意,伸手执起茶盏,送到唇边,饮下些许,将喉头血气冲下。   那义眼,与她魂力相连接,眼下被毁,她的魂魄自然受损。   不过好在的是,与义眼关联并不深,她受到的伤害也并不严重,只是涌了血气,脸色会苍白些许,需调养两三日。   脑海中,传来楚朝晟关切的声音。   “怎么了?你受伤了?”   她尽可能的掩饰了,没想到还是被旁边这个男人一眼察觉。   “只是血气震荡而已,无妨。”   楚朝晟眸中光芒一暗,伸手扣住她放在桌上的手,一股淡淡的绿色光芒从他掌心渡了过去。   秦晚瑟只觉自手背传来一阵温凉之感,沿着血脉在全身流转了一遍,方才震荡的血气被那温凉滋养了一番,恢复如常。   伤势恢复如初,秦晚瑟看了一眼被他覆着的手,心下舒开丁点暖意。   “咚”的一声鼓响,将她神思拽去。   抬眸一看,场中站着的两个人已摆好架势。   北狼国的那人手握双锤,望着对面细柳纤腰的永安,肥厚的唇勾起,眼底透出狼一般的精光。   “这样吧,若你战败,我阿史那不要你一条手臂,只要你嫁给我为妻,咱们就一笔勾销……怎么样?”   一句话,瞬间点炸永安。   一张俏脸登时怒的通红,手中剑提起,剑尖直指阿史那咽喉。   “痴人说梦!本宫是天武的公主!”   身上浓郁的橙色武气光芒倏然冒出,脚下蓦的一踏,朝着阿史那直直刺去。   剑气犀利凛然,如同千万根尖锐的针朝面门直刺而来。   人飞至半途,身上浓郁的橙色武气光芒,正在不断的朝着黄阶靠近。   竟然被阿史那气的在这节骨眼上进阶了!   秦晚瑟眼皮一跳。   被气的进阶,可见永安公主方才生了多大的气。   “铛”的一声清脆响,秦晚瑟心神一凝,复又朝场中望去。   永安凌空一剑朝下劈落,阿史那双锤一架,瞬间击撞出火树银花!   双锤将剑尖绞死,令永安半分动弹不得。   阿史那狞笑一声,手上力道不紧不松,似是在享受近在咫尺的美人生气的模样。   看着阿史那幸灾乐祸的模样,永安眼中怒火喷涌,握着剑柄的手索性一松,一手掐诀,脚上御风,朝着他太阳穴狠狠踢下。   阿史那急忙抬手去挡,长剑顺势掉落,永安以迅雷之速重新握住剑柄,收回踢出的腿,一剑横扫!   噗嗤!   阿史那胸前衣服被锋利的剑尖划开,长剑锋利,刺入皮肉之中,拉开一条手臂长的血口,徐徐不断的往外涌出血色来。   哗——   场中人倒吸了口冷气,霎时间掌声如雷!   “不愧是永安公主!不愧是第一才女!”   见场中众人心神被场上武斗所吸引,秦晚瑟心里惦记着方才义眼的事,她稍微凑近了楚朝晟,压低声音道,“我出去一趟,去去就回。”   义眼被毁的刹那,她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义眼就被毁了个干净。   那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让她有几分熟悉,好似在哪里见到过,她必须去一探究竟。   楚朝晟知她要做什么,容色慎重的点点头,“万事小心。”   秦晚瑟不着痕迹的起身,在欢呼声最为沸腾之时,不着痕迹的退场,直奔方才与义眼失去联系时,所到的偏殿。   找了许久,才终于找到与义眼传送来景象相符的偏殿。   四周荒草杂盛,砖红的瓦墙掉落了不少墙皮,斑驳不堪,整个院子透出一股破败荒凉,还有阴森的气息。   分明是大晴朗的天儿,秦晚瑟缓步走到此处,却感觉湿冷之意渗入衣料下,激起满身细小的粟米粒儿来。   裙摆随行而动,没过墙边乱草,走过之后,裙裾扫动野草,左右摇晃,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在这寂静的院落中显得有几分诡谲。   举步迈过高高的门槛,正前方便是那宫殿。   纸窗破烂,结了厚重的蛛网,偶尔还有壁虎从高处快速爬过,传进那幽深漆黑的殿堂之内,仿佛入了远古巨兽的大口,叫人心里莫名直发毛。   秦晚瑟下意识的敛起呼吸,放慢脚步,朝着前方迈进。   门窗深处,漆黑不见五指。   一双猩红如鬼火的眼,分外明显。   他透过门窗,望着缓步朝自己走来的秦晚瑟,咧嘴一笑,露出满口森森白牙,将气息屏住。   来了……   终于来了……   他一声不出,像是在暗处引诱猎物上门的响尾蛇。   秦晚瑟全然不知里面等待她的是什么,一步步接近门框,抬手覆上门口衔环,一股刺骨的寒意忽然从指尖传来,直达心底。   又是这股感觉,方才义眼进入这殿门的刹那,她也感觉到过。   很熟悉,她先前绝对是在什么地方见过的。   “秦晚瑟!”   正欲推门而入,门口倏然传来一道清脆娇蛮的声音。   回头一看,钱霜儿穿着天蓝色绣兰花长裙,从门外大步跨入。   柳叶眉、杏仁眼,她是美的,美的咄咄逼人。   “是你?”秦晚瑟一扬眉,放下扣着门环的手,扭身朝她看来。   钱霜儿身后跟着丫鬟,左右扫了一眼,“你孤身一人,到这无人地儿来,想做什么?”   “你倒是关心我,我不过出来随便走走,你这就跟来了,难不成……自己心里有鬼?”   秦晚瑟下意识的回头瞄了一眼身后紧闭的大门,看来这里面,确实有什么。   钱霜儿一手掩唇,咯咯直笑,“我就算心里有鬼,没有证据,眼下你又能将我如何?换句话说,就算有证据……你又能如何?”   她眼眸犀利,如同恶毒的蛇,挺直腰身,朝秦晚瑟压迫而来。   秦晚瑟两眼微微眯起,盯着她满是傲气的面容,抿着唇一言不发。   钱霜儿绕着她走了一圈,有意无意的挡在那扇门前,口中说道,“当了楚王妃后,你真是越来越有能耐了,我现在不动你,只是给楚王几分薄面,只不过,你莫要拿自己太当回事……”   “我实话告诉你吧,楚王之所以将你留在身边,不过是知晓了你重生的秘密,过不了多久,等他拿到禁术之书,复活了叶灵夕,你就什么都不是了,还是趁自己在楚王府还有些热度,早些带着你那些个缺胳膊断腿的臭乞丐,回乡下尼姑庵里,若孤独寂寞了,等他们长大,还可与你延续香火……”   “冰魄!”   秦晚瑟眉眼一凌,手中长剑祭出。 第三百七十五章 下次便杀你   秦晚瑟毫不废话,提剑便朝钱霜儿咽喉刺去!   早就料到她会动手,钱霜儿不慌不乱,身上武气倏然爆发,双手做爪,强风自掌心涌出,控住了秦晚瑟朝她刺来的剑尖。   风力强劲,秦晚瑟只觉自己仿佛刺进了一处厚重的淤泥,铆足了劲儿,竟然无法前进半分。   钱霜儿眼里尽是得意,“风水轮流转,秦晚瑟,先前叫你得了意,眼下又转回了我这里,你能奈我何?”   秦晚瑟眼底冰霜凝结,冲天的寒气,瞬间爆发而出!   周身风声呼啸,猎猎作响,虽不见半片雪花,但却人感觉此刻如同置身千年玄冰洞中一般,浑身血液、骨头都在被迅速冻结。   “小、小姐……”   钱霜儿带来的丫鬟,才来得及说了一句话,伸手想找她寻求帮助,整个人皮肤上却莫名生出了白花花的冰霜,眨眼间便成了一尊栩栩如生的冰雕。   “红绸!”   钱霜儿惊叫一声,伸手才触碰到红绸的手,那冰霜竟似是尝到了新鲜蜂蜜的毒蚂蚁般,疯狂的朝她手上蔓延吞噬而去。   她面色大变,触电似的缩回手。   只这一刹那,指尖已经沾上了冰晶,那些冰晶不断生长,似是将她的神经剥夺,叫她逐渐失去了知觉。   她急忙运起武气抵御,但那些冰晶却好似尝到了什么可口的食物,生长蔓延的更加迅速。   “这是什么鬼东西?!”   似是想到了什么,她另一手掐诀,指尖风刃呼啸,将那些冰晶尽数剔除,这才狠狠松了口气。   “把你方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钱霜儿听到声音,抬目一看。   秦晚瑟面色冷峻,如同远古觉醒的杀神,正举步朝她手来,手中冰魄“嗡”的一声响,剑身喷吐着寒气白雾,指向她的咽喉。   她气势强盛,让钱霜儿心下禁不住微微一缩,但很快镇定了下来。   不过才入黄阶,她早已是黄阶高段,岂能怕了她?   “既然你喜欢听,我可以给你讲个三五遍,让你一次性听个够。”   钱霜儿一甩阔袖,微抬下巴。   “我说,楚王留你在身边,不过是知道了你重生的秘密,利用你寻找禁术之书,若是那书被他找到,他就会立刻复活叶灵夕,到时候,你就会被弃如敝履,还是趁早带着你那些个小乞丐……”   她话还未说完,忽然感觉前方突然汇聚了一团强猛的气流,像是要挤压至一个临界点,随后瞬间引爆!   秦晚瑟手中握着冰魄,挥舞之间,周遭所有空气仿佛随着她的动作跟着流动,形成一个恐怖的旋涡。   “斩月!”   她双目如冰芒凌然,手臂绷紧,浑身武气灌注于一处,携裹着周身散发出去的寒气,朝着钱霜儿迎面劈去!   狂风呼啸,恍若百万怒狮齐头并进!   左右树摇草折,宫殿围墙上的青色瓦片被瞬间掀飞,发出一连串“哗啦啦”的响声。   气息悍然,钱霜儿眼底轻蔑收起,双手掐诀,凝在胸前。   周身空气流动成风,速度极快,竟然化成肉眼可见的实质风球,将她整个人包裹在其中。   半月形剑气穿空射来,里面蕴含着恐怖的威能,所到之处,异常干净,仿佛将空气一并吞噬!   眼看着那剑气近了,恐怖的压迫感仿佛将钱霜儿肺腑中的空气一并榨干,喘息都有些困难。   面上逐渐变得凝重,身上武气更是源源不断的输出,将风墙铸的更厚。   轰——   剑气与风墙碰撞,瞬间爆炸!   强劲的气浪霎时间朝四面八方喷涌扩散,气浪翻腾,撞击到围墙上,将之刹那摧毁。   包裹着钱霜儿的风墙被狠狠震荡,原先显出的奶白颜色,一击之后,变得透明,好似蛛网似的,在空中随风轻轻飘荡。   她心下暗惊,不过才迈入黄阶的秦晚瑟,竟然能使出如此强悍的一击,嘴上却勾着冷笑。   “怎么?踩着你的痛处了?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一颗不值钱的棋子?”   “咻”的一声衣袂破风,秦晚瑟身形在空中闪烁跳跃,竟一眨眼逼到钱霜儿面前。   “王爷他绝不会视我为棋子,但你口无遮拦,蔑视生命,嘲笑死者,我绝不饶你!”   两人战的酣畅淋漓,本就破败的宫殿,在经历了一番打斗之后,完全变成了断壁残垣。   就连宫殿穹顶,也被掀飞了一块。   钱霜儿见状,双眼倏然眯起,从高空落到地面。   一抬手,画出一道风墙,本想能拦住秦晚瑟的攻击,但不成想,那风墙竟然结出了一层冰霜,被她手中斩月碰到的瞬间碎裂开来。   秦晚瑟穿墙而过,手中冰魄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寒芒。   朝着她咽喉刺去,竟是抱了十分的杀心!   她动作十分迅速,且能预料到钱霜儿的下一步动作,如同滑溜的泥鳅,抓不到她,自己却被她戏耍之至。   钱霜儿越打,越发恼怒。   心头火起,再也不管此处就是皇宫,索性将身上武气在一瞬间全部爆发!   咚——   眼看着二人就要进行一场殊死搏斗,前方忽然传来一声雄浑的鼓声,尖细的嗓音紧跟着响起。   “中场休息,诸位自行走动,半个时辰之后,继续第二场。”   钱霜儿察觉到有人朝这个方向走来,便压制下体内怒火,收回武气。   “看来今日,你我二人又分不出胜负了。”   秦晚瑟手腕一抖,冰魄凭空消失。   面若九尺霜冻,眼中覆着霜雪刀刃,说出来的话冷如碎冰。   “这是我最后一次放过你,若下次再与你动手,便是取你性命!”   钱霜儿脸色瞬间如吃了死苍蝇般难看,见秦晚瑟要走,阔袖“啪”的一甩,盯着她的背影。   “不用你说,下回,我也是要你性命!”   秦晚瑟没有听见,大步出了宫殿门,朝着远方疾步走去。   胸口刺痛,仿佛一柄浸泡了古井冰凉泉水的匕首,刺入了胸膛,在里面生出倒刺,缓缓拉扯。   这该死的诅咒,竟然又发作了!   “晚瑟?!”   前方,昆仑玉碎般熟悉的声音传来,还未等秦晚瑟抬头,一抹纯白的衣角便入了眼。   男人衣袍委地,宽厚的大掌将她扶住。   “你怎么了?可是心疾又犯了?” 第三百七十六章 你杀不了的人本王杀   “我没事。”   秦晚瑟深吸了口气,紧握着楚朝晟伸来的手,压低了声线,光洁的额上已然沁出薄薄一层细汗。   手上传来的力道很强,阵阵发颤,几乎要捏碎他的骨。   说什么没事,都是装的。   这个女人惯来都是如此。   楚朝晟紧绷着一张脸,将她打横抱起,不由分说,阔步朝着附近凉亭处迈去。   身后偏殿之中,钱霜儿听着脚步声走远,狠狠松了口气。   给旁边被冰霜冻结的红绸渡了武气,冰晶如初雪消融般缓缓融化开来,红绸面上也逐渐恢复了血色。   消解的一瞬间,红绸打了个寒战,四肢行动力还未恢复,走起路来如同上了发条般。   “小、小姐……我好难受。”   肺腑也被那冰晶侵蚀,寒意消退之后,由体内生出一把烈火来,再被凭空浇上一票热油,火焰轰的暴涨数倍,她整个人像是被烧干的火炉,皮肉都要开始干枯龟裂。   钱霜儿嫌弃的看了她一眼,似是不满她拖了自己的后腿,伸手又给她渡了武气,但红绸的脸色却不见丝毫好转,索性收回手,不再管她。   “你在这儿守着,等我进去看看,待会儿差人送你先回府。”   红绸齿关直打颤,唇色白的发灰,像是将死之人的模样。   支支吾吾应了一声,两手挫折手臂半蹲在地上。   钱霜儿举步上前,透过破烂的红木雕花楼空门往里瞧了一眼。   一股阴邪的寒意如同麦芒般倏地朝她眉心刺来,惊得她两眼倏地睁圆,霎时间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心头乱跳开来,她深吸了口气,镇定平复心情,暗骂一声:“疯子……”   一手掐诀,指尖风声咻咻,轻轻一弹,从门缝隙中送入,直达偏殿深处。   “这风刃,将在一个时辰后解开你身上的锁链,你好好休养,莫要忘了你我二人的约定,如若你忘了,我自有的是办法把你重新抓回来……想来你也应该知道,逃跑之后,再落入二殿下手中,会是什么下场吧?”   偏殿深处,漆黑不见五指,里面传来一声呜呜声,似是被主人狠打过的狗,发出的呜鸣。   钱霜儿舒眉满意一笑,心头也跟着一安。   里面关着的这个人,就算说他是野兽也不为过。   强悍的体魄,没有人类的道德,跟野兽般奸猾狡诈,若是把他放出来,却没点东西压制他,那可就麻烦了。   幸好她来的及时,没有被秦晚瑟察觉这个怪物的存在,否则这一大杀器提前暴露,对他们接下来的计划可极其不利。   头顶,天蓝云白,微凉的风徐徐吹着,将凉亭前的一湖水吹的发皱,荡起层层涟漪。   楚朝晟抱着秦晚瑟,将她轻柔的放在座椅上。   看着她此刻脸色苍白如月下新雪,目光沉下,宛若凝玉。   一手抬起,指尖绿光冒出,手指在空中游走划出一个诡异灵动的符篆,口中一声低叱,符篆成型,将之打入了秦晚瑟体内。   “此符篆,可短暂剥离人的痛感,你可感觉好些了?”   秦晚瑟檀口微张,口中温热的兰息喷吐,额上细汗涔涔。   一手撑着柱子,身子微微前倾,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恍若芙蓉出水,轻云出岫。   片刻之后,似是那符篆起了作用,她苍白疲惫的脸色逐渐恢复了些许血气,递给楚朝晟一个安心的眼神。   “多谢王爷,好多了。”   楚朝晟俊美无俦的面颊线条紧颀,沉如墨玉的眸子凝视着秦晚瑟的面容,薄唇绷成一条直线。   “你心疾发作的间隔,越来越短了。”   秦晚瑟一手揉着眉心,浅浅的、缓慢的呼吸着,生怕再次扯动心头,“嗯”了一声。   “心疾发作到最后……大概还有多久?”   凡被列为禁术,必定损人不利己。   秦晚瑟中的禁术,绝对不会只是发作心疾这么简单。   眼下心疾发作时间越来越近,到了最后,难不成日日承受噬心之苦?   绝无可能。   看着楚朝晟双目中精光闪动,犹如炽电,秦晚瑟便知自己这次糊弄不过去了。   沉吟片刻,抬头望着蓝天白云,还有从空中飞过的鸟儿,“不知,但据我推算,可能还有三个月。”   若到最后,实在没有其他办法,她便只能走那一条路了。   短短一句话,如同一道晴天旱雷在楚朝晟耳畔轰然炸裂开来!直炸的他耳朵嗡嗡作响,脑海中空白一片,什么都思考不了。   “如此重要之事,为何现在才与本王说?”   楚朝晟面若九尺霜冻,嗓音沉冷,薄唇都跟着颤抖,握着秦晚瑟的手陡然一紧,险些将秦晚瑟的腕骨捏碎。   秦晚瑟吃痛暗吸了口气,看他神情认真肃冷,不敢怠慢,轻声安抚道,“王爷安心,在那之前,我必定早已解了诅咒,心疾也不会再犯了……”   “可那禁术之书根本没有下落,天下之大,要从何处去找?!”   楚朝晟情绪激动,攥着秦晚瑟的手腕不松反紧。   秦晚瑟痛的眉心当即一皱,楚朝晟瞧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做了什么,忙松开她的手。   看着她白皙纤细的手腕被自己捏出五个清晰的手指印,犀利浓黑的眉深锁,掌心运了武气轻柔的帮她按摩抚平。   “抱歉,本王太过心急……”   看他如此,秦晚瑟只觉胸臆酸涩,抽回手,抬起他的下巴,两指仔细的将他紧拧的眉抚平。   “王爷无需担心,只需记住,王爷是我留在此处的‘根’,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会不惜一切代价留在王爷身边。”   她目光柔和坚定,顺着楚朝晟的眼,一直入了他的心……   楚朝晟抬手,覆上她的手背,“本王最讨厌撒谎背叛之人,你说过的话,务必要说到做到。”   他像是个赌气的孩子,叫秦晚瑟忍俊不禁,摇头一笑。   “我记下了,绝不会忘。”   楚朝晟面上恢复常色,“走吧,国宴快开始了。”   “好。”   秦晚瑟先行一步走在前方,楚朝晟却没有急着跟上,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右手一翻,掏出一颗玉珠。   武气注入,玉珠光芒闪烁,那头,传来夜雨的声音。   “王爷,有何吩咐。”   楚朝晟望着秦晚瑟离去的背影,声音冷的似是冰凉溪水中浸泡的瓷器。   “国宴结束之后,分出一支,由破军带队,埋伏钱府四周,凡见钱府中人,杀无赦……”   那头,夜雨郑重的应了声“是”。   楚朝晟收回玉珠,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前方,秦晚瑟察觉到他没有跟上,回头冲着他招手。   “王爷?”   楚朝晟抿了抿唇,望着沐浴在阳光下那笑容绝美的女子,眼底一闪而逝一道阴郁肃杀之光。   你不想滥杀无辜,本王替你来杀。   本王手上早已沾染鲜血无数,也不怕再背这些血债。 第三百七十七章 他如流水无情   两人齐步回了神武道前,已有不少人重归于座。   有十几个穿着统一清凉的舞姬绕着一座高台蹁跹舞动。   高台上,一根金柱盘着五爪金龙。   龙头怒睛圆睁,瞭望远处,睥睨四方,此乃——望龙台。   舞姬们时而飞上高空,时而盘旋落地,好似落叶纷飞,又恍若繁华流水,舞姿优美,神韵绝佳。   秦晚瑟落座,被她们的舞姿所吸引,凝着那些舞姬怔怔出神。   看着看着,便觉这些舞姬动作冥冥中有种规律般,像是在做着什么祭祀般。   “先前望龙台前也有这般舞蹈吗?”   楚朝晟点点头,“此舞名为龙神舞,先前会在皇上祈福时舞起,如今提前到国宴了。”   秦晚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原来如此。”   “有什么问题吗?”   “无他,只是觉得,若有人趁此机会依借此舞做些手脚,旁人怕是无法察觉……”   楚朝晟眸光一凝,别有深意的重新看了眼望龙台,不见有异样,这才收回视线。   秦晚瑟坐在原位,放眼环顾一圈四周,视线冷不防与左阳煦对上。   有几日不见,他双眼毫无生机,仿佛酿成了一汪深海,阳光也无法抵达深处。   眼底有了一层青色沉痕,下巴上也生出了淡淡的胡茬。   整个人像是许久没有照到日光的竹,叶片开始发黄弯曲,生命力一点点的流失。   秦晚瑟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蓦的捏住,连同她的喉咙一并扼住,喘不过气来。   心脏处方才分明被剥离的痛感,眼下又开始隐隐作痛,但是又与诅咒发作时要她生死不能的痛不太一样,痛中带着酸涩,如浪涛般不断拍击心房。   每拍一次,酸涩发苦的感觉就更深一层,好像要从口中溢出来。   秦晚瑟整个人仿佛被施了定身术动弹不得,左阳煦反倒是只淡淡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那眼神冷漠,如同山涧寒泉,无论春夏秋冬,都旁若无人的顺着原路流淌,而秦晚瑟,不过是他途径的一个路人甲罢了。   流水无情,眨眼即忘。   他收回视线的刹那,秦晚瑟胸臆中那酸涩苦闷的感觉瞬间烟消云散。   才过几日,没想到,左阳煦就从那个阳光和煦的男子,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而这一切,都源于那禁术,源于她……   若能早些找到解除禁术之法,那么安王就可以得偿所愿,她也可以安心与楚朝晟在一起了……   “殿下,殿下饶命!”   对面,忽然传来的凄厉求饶声,几欲穿透秦晚瑟的耳膜,将她的思绪强行拽回。   花崇四平八稳的坐在矮桌前,无视了身后跪地求饶的阿史那。   秦晚瑟眯眼定睛一看,阿史那右手断了两根手指,鲜血淋漓,伤口都没有处理。   “下回,下回我定不会输了!”   他满脸惊恐,但花崇却丝毫不在意,抬手执起玉壶满上一盏酒水,不慌不忙的反手送到阿史那面前。   “你跟了我许久,我心下也是万分舍不得,这杯酒,就当本殿下赏你的。”   阿史那愣怔看着那骨节均匀修长的手指,瞳孔放大,眼中毫光尽散。   仿佛看到的,不是人的手,而是来自地狱勾魂使者的利爪。   “属下……”阿史那喉头几番哽了哽,面若死灰的颤抖着手,双手将酒水接过,“多谢殿下!”   酒水还不过二两,落在阿史那手中,却仿佛有千钧之重。   眼眶通红,将那酒水仰头一饮而尽。   花崇脸上笑容褪去,眼底仿佛冻结的冰湖。   “来啊,把这个输给女人的废物,拉去献祭!”   身为北狼的勇士,竟然输给一个女子,而且还是开局第一场,这是何等奇耻大辱?   简直就是给他狠狠甩了一耳光!叫他颜面何存?   他,非死不可!   阿史那一口酒水还没咽下,听见这话,脸上血色登时如潮水般迅速褪去。   “殿下!殿下!阿史那愿自断一臂,愿当牛做马!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还求殿下不要将我献祭!”   他脑袋在地上磕的咚咚直响,结实的青石板,竟硬生生被磕碎。   碎石扎进他脑门,与血色揉成一团。   花崇脸色冷的不近人情,带着狠戾,“拉下去。”   “是!”   左右人当即上前,锁了阿史那双手,紧接着往他身上洒了不知名的粉末,朝着雪狼队伍中一扔。   体型庞大的雪狼,嗅到这诱人的气息,当即凶性大发,一跃扑上前,一口咬住阿史那腰腹。   “咔嚓”一声,整个人从中断裂,鲜血迸溅。   隔得如此之远,秦晚瑟都能清晰的听到那雪狼嚼骨头时发出的咯吱咯吱之音,还有人痛苦却无力的呜咽呻.吟,仿佛尖锐的指甲缓慢的划过青石板,折磨着她的耳膜与忍耐力。   这般痛苦的声音,落在花崇耳里,他却仿佛听到了天籁之音一般,面容闲适,更是露出了一副享受的神情。   察觉到一束犀利的视线定在他身上,细长而黑的眉一挑,循着视线看去,最后,定在脸色阴沉的秦晚瑟面上。   他登时来了兴趣,嬉笑道,“楚王妃,该不会是在心疼敌人吧?”   秦晚瑟盯着他,眼中犀利光芒如火光迸溅。   花崇浑然不在意,往嘴里扔了颗奶提,双臂张开,掌心压在桌案两侧。   “在我北狼,败者即要献祭雪狼,以尽他们最后活在这世上的价值,这是亘古不变的规矩,哦对了,方才那个小乞丐好像没气了,我看他好像有几分修武的根骨,与其你挖坑再埋浪费时间精力,不如一并喂了我这雪狼,让他实现最后的一点价值。”   “花、崇!”   秦晚瑟怒不可遏,面若沉雷,雷电交加!   “你把人,当成了什么?!”   花崇两眼眯起,“人活着,身居高位,才配称作为人,死了便是一无是处的死物,喂了雪狼又怎样?即便活着,却活的如同一个废物?那活着还不如死了好……”   “照你这么说,弱者便没有活下去的权利?是何道理!”   “道理?呵……这天下从来便是如此,本殿下不过践行了这世界的规则罢了!”   花崇声音越来越高亢,最后一手重拍桌面,“都给我听着!接下来谁若再输,跟阿史那一个下场!”   全场静寂……   不光北狼,连天武这边也没了动静。   花崇双眉压下,细而长的眼眸凝着秦晚瑟,眼底尽是诡诈。   下一瞬,秦晚瑟脑海中响起花崇的声音。   “知道那小鬼怎么死的吗?是本殿下切断了牵引雪狼的绳子,本想让雪狼饱餐一顿的,没成想,被后面来的小鬼头搅合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 我秦晚瑟邀战花崇   啪——   秦晚瑟手中的茶盏应声而裂!   脸上如隆冬腊月,风雪呼啸,混杂着冰渣,冷的不近人情。   两眼更似是覆着霜雪的刀刃,一瞬不瞬的凝着对面花崇带着邪气笑容的脸,五指越收越紧,杯子碎裂的瓷片扎入掌心,殷红的血顺着指缝中往下淌都浑然不觉。   下一秒,手背上传来一股温热的暖意,耳边传来男人宛若溪石美玉的声音。   “放松。”   如同潺潺温泉水,流淌入秦晚瑟的脑海,莫名的,秦晚瑟脑海中汹涌的怒火矮了半截。   楚朝晟察觉她掌心力道小了不少,轻轻的拨开她的五指。   当看到她掌心肉被尖锐的瓷片扎出几个血洞时,眉心还是抑制不住蓦的一跳,身上寒气溢出,恍若一柄开锋利剑,剑气逼人!   “发生什么事了。”   他声音淡沉,好似听不到怒气,却又让人感觉那语气在爆发的边缘徘徊,被竭尽全力压制着。   感觉掌心被扎入的碎片被男人轻轻挑出,秦晚瑟仍旧没有回头,霜华般冷冽锐利的眼神自始至终凝着花崇的脸,恨不能手中直接幻化出冰魄来,将他一剑封喉!   “待会儿,我要上场。”   没有任何征询的意思,她语气坚定,没有丝毫回转余地。   楚朝晟帮她把最后一片瓷器碎片取出,看着女子掌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眸光微暗,“嗯”了一声。   “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天塌了,也有本王给你顶着。”   咚——   战鼓隆隆一声响,有太监高声唱到,“时辰到,归座~”   皇上坐在上位,一手撑着额头,饶有兴趣的看着场下一幕。   “上一场,永安胜,不知这场,朕这天武,是哪位能人将士准备上台,会一会北狼使臣呢?”   目光一扫,秦晚瑟从人群中站了起来,款步踱入场中。   “秦晚瑟,邀北狼二殿下一战。”   嗓音清脆,声音郎朗,响彻整个神武道!   在场众人,不论北狼天武之人,皆是面色瞬变,不敢置信的看着场中立着的女子。   黑发如墨,披于脑后,身上水红光袖长裙加身,纤腰盈盈一握,皓腕凝脂。   衣领处露出修长的一截脖颈,被衣裙颜色衬的白生生。   两眼犹如星芒点缀,比繁星还要亮上一分,眨动之间,灵气逼人,仿佛落入人心,刻入脑海,再难忘记。   众人不得不承认,秦晚瑟容貌绝佳,修为在女子当中也处于上游。   但饶是如此,她也不过才初入黄阶,而花崇可是实打实的绿阶修为。   相差一个高阶,可不是一个段位。   这位楚王妃,未免太托大了些。   一时间,人群中震惊过后,满嘴嘲讽。   钱霜儿对这种情况,自是喜闻乐见的,听到秦晚瑟说邀花崇时,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像是看白痴的眼神盯着秦晚瑟。   “真是爱出风头惯了,已经分不清天高地厚了。”   一声笑罢,脑海中传来一道声音。   “布置的如何?”   钱霜儿唇角收起,眼底多了一分深意,凝着场中秦晚瑟,眼底一闪而逝一道杀气。   “一个时辰之后,准时引爆全场。”   她一双杏眼含笑眯起,如同秋水粼粼,泛着冰冷的毫光,红唇上翘,似是掌握了所有局势走向,胜券在握。   一旁,楚朝晟如同修竹般的手一抬,打了个响指,唤来旁边宫女。   不一会儿便见那宫女端着托盘走来,上面放着煮茶的工具。   楚朝晟伸手接过,食指一点,银色光电一闪而过,火光亮起。   他架起茶壶,不紧不慢的开始煮茶。   仿佛上台的不是他的王妃,而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眉眼之中,没有半点忧色。   不禁有人见此一幕,又开始窃窃私语。   “传闻楚王对德阳郡主动了真情,如今看来,却是不敢苟同……”   “楚王心中自始至终都只有姓叶的那姑娘一人,这德阳,怕只是生活索然无味,偶尔用来调适的工具罢辽。”   话语切切索索,尽数落入左阳煦耳中。   他把玩着巴掌大机关木盒的手指微顿,“咔”的一声,木盒解开,里面是一支珠玉簪子。   是先前,他准备送给秦晚瑟的那支。   机关解开,已然了无趣味,他将簪子取出,在虚空中对着秦晚瑟满头乌发比划了一下,似是要看看她戴上这簪子好不好看。   旁边李星霖眼角余光瞥见他这动作,不屑的冷嗤一声。   “还真是个痴情种,不一般,二嫁的女人还日夜惦记。”   左阳煦听到,如同静湖般毫无波澜的眼底有了点点光芒变化,手里改把玩着玉簪,“睿王倒也关注的紧,从某种程度来说,你与本王,又有什么区别?”   “你!一派胡言,本王怎么可能跟你一样!”   说完,忙下意识的看向身旁坐着的陈雨柔。   她眼帘低垂,螓首微颔,看不清她面上神情。   李星霖与她相守这么些年,自然知晓她眼下是气恼了,正欲解释,她忽然抬头,一双眸子秋水含波冲他淡淡一笑,透出几分弱柳扶风之感。   “星霖,我有些不舒服,许是旧疾又犯了,我可否先回去歇息。”   李星霖面露为难之色,眼下国宴,他又不能起身去送,但看她脸色真的不佳,便对着旁边丫鬟道,“送夫人回去。”   陈雨柔顺势起身,但脚下却没由来的一软,倒在了李星霖身上。   趁他不注意,一手快速摸向他腰间,将令牌抽走,收入阔袖当中。   “你怎么样?可有摔到哪里?”   陈雨柔连连摇头,推回他要扶自己的手,口中敷衍两句,由丫鬟扶着离开了场地。   李星霖知她心中不爽利,但眼下脱不开身,便想着国宴结束再说,便没有再追。   却不见陈雨柔离开时,回头与钱霜儿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对面,花崇悠悠站起身来,舒展了下身子。   “要本殿下与如此美人对阵?虽无不可,可待会儿要下手狠了……伤到你身上不该伤的地方,可别怪本殿下……”   秦晚瑟一言不发,立在原地,倩影修长。   花崇不再废话,翻身一跃,利落站稳场中。 第三百七十九章 花崇你罪该万死!   “方才惩戒规则,可不会因为你的身份而改变,输了……可是要自断手指,你当真想好了,要挑本殿下当对手?”   花崇上场的一刹那,秦晚瑟脸色倏然一冷。   眸中两点精芒亮起,恰似银月高悬,狼烟弥漫……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莫要废话,动手吧。”   她手腕一翻,掌心冰魄在手。   纤薄的剑身,不过两指之宽,犹如被天河水清洗过,银白发亮。   肉眼可见的寒气凝成白雾,似是冰寒黄泉水中,伸出的冤魂之手,哀嚎着,低鸣着,寻找着当初害他们殒命之人。   头顶分明还是个大太阳,但秦晚瑟手中冰魄一出,四周温度却陡然降下。   所有人如身处冰窖之中,以秦晚瑟为中心,源源不断的散出寒气,侵蚀着他们的身心。   不一会儿,有修为低的人,眉眼生出白霜,行动也开始变得迟缓。   众人惊叹秦晚瑟手中冰魄剑之时,楚朝晟坐在原位一动不动。   白衣委地,犹如水浪。   笔直修长的手指捏着一根竹筷,轻轻挑动烛火,让其烧得更旺些,慢悠悠的煮着茶水。   神情淡然若春风拂波,处变不惊。   花崇自然也能感觉到四周骤然冷却下来的温度。   寒气从他皮肤毛孔中不要命的争先恐后往里钻,但奈何他修为深厚,这点寒气,于他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   饶有兴趣的看了一眼秦晚瑟手中剑,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但直觉是个极品星器。   这女人手里稀奇古怪的星器十分多,上回手里握着的那个古怪玩意儿喷涂出来的泡泡,沾染到皮肤上,可是让他吃尽了苦头,眼下手臂上还有些隐隐作痛,但被修为压制着,没有多大感觉。   猩红的舌伸出,润湿了深色有些发黑的唇,单手掐诀,身上淡绿色光芒忽闪亮起,身后凭空出现一道绿光,化身为蛇,嘶鸣一声,张开獠牙大嘴,朝着秦晚瑟猛地扑来。   蛇行动急速,诡异无法捕捉轨迹。   在空中,蓦的幻化出千万残影,猛地抬高身子,在头顶青空交织成一张巨大的蛇网,密不透风,朝着秦晚瑟兜头罩下!   蛇狞邪,绿豆大的眼尽是令人不舒服的阴毒光芒。   数不清的脑袋从头顶齐齐压下,光是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天武众人哀呼一声,“德阳危矣!”   绿阶强者,一上来便是如此强悍一击,在场众人扪心自问,能避开这招的人根本寥寥无几,更遑论一个刚入黄阶的秦晚瑟?!   轰隆——   漫天滚筒粗的蛇猛然砸落地面,刹那间尘土飞扬,腾起雾障,两眼不得视物,更是被那细小的尘埃呛得连连咳嗽,根本不知场中是什么情况。   花崇望着前方烟尘滚起的地方,眉眼轻蔑。   抓住了……   看来刚刚她手中握的那把剑,也不过是个普通星器,只是有些寒气,中看不中用。   手中诀法一变,烟尘滚滚之处,绿光破出。   几条大蟒缠绕捆绑着秦晚瑟,将她从尘埃中架出。   似是绞刑架上的死刑犯,花崇在跟世人展示她的容貌,羞辱、践踏她的尊严。   他身形一闪,整个人凭空出现在秦晚瑟面前,手指绕了她一缕乌发,在指尖把玩。   话是对着秦晚瑟说,眼尾余光却奸诈狡猾的勾着地面上楚朝晟的方向。   “才不过一个回合,你就被本殿下拿下,我还真是怀疑,你是主动送上门来,让本殿下玩弄的……”   看秦晚瑟眼中毫无波动,一双眼如同凝结寒玉,一瞬不瞬的凝着他,心下略微有些不爽。   微微前倾了身子,目光从她眉眼扫过红唇,最终落于她水红长裙的抹胸前,在此处流连忘返。   “是不是……楚朝晟没法满足你,想换个男人?”   秦晚瑟看着他,心下默默计算着他跟自己的距离。   先前与他交战过,他知自己擅长远攻,必定会拉开距离与她打。   但他不知道的是,她近战一样擅长。   而且她自然也知道与花崇的修为差距,她就是等他放松警惕靠近的刹那,然后出其不意,狠狠给他致命一击。   蛇打七寸……就是现在!   秦晚瑟眼中精光闪动,如同冷电一闪而逝。   手腕灵巧一翻,手中冰魄似是感应到主人胸腔澎湃汹涌的怒火,嗡鸣一声,如龙吟凤唳,寒芒大盛!   一剑斩破捆绑她的蟒蛇,全身武气陡然爆发!   身上淡黄色的光芒,如同烈阳临天,刺的人双目疼痛,睁不开眼来。   只一个呼吸,身上刺眼的武气光芒从头顶消退,全部灌注挤压于剑尖一处。   冰魄剑身上光芒越发明亮,似是在岩浆中重新炙烤锻造一般,白到几乎透明!   强大、澎湃的武气,在剑尖不断凝聚,狂暴的能量汇聚成一团,秦晚瑟握剑的手都在不住的发颤。   满头墨发肆意飞舞,身上水红长裙更是如旌旗般被风鼓的猎猎作响。   浓郁的剑气,充斥四面八方!   好似千万根针悬在空中乱飞,只是静静呆在原地,都会被那剑气割伤。   “随意剥夺他人性命,蔑视生命,践踏死者,花崇,你罪该万死!到九泉之下去给虎子磕头谢罪!”   秦晚瑟双眉一竖,黑白分明的眼中燃起熊熊大火,一手握剑,倾注全身力道,朝着花崇胸口猛地送去!   这一剑,必杀!   花崇面色瞬变,身上武气之衣虽然强悍,但是这剑气威压,凝聚精华在一处,似是针尖般只攻一处,他的武气之衣竟也被穿透,尖锐的痛感自皮下传来,仿佛尖锥般要直捣他五脏六腑!   “破月!”   秦晚瑟低叱一声,一剑送出,手中掐诀,身上寒气骤然迸发!   场中顿时狂风四起,这青天白日之下,竟然有雪花纷杳而下!   夹杂着冰渣,从四面八方朝花崇袭来,黏连在他身上,将他冰封冻结!   强大的气势,冲破神武道。   风雪乱涌,将矮桌瞬间掀飞,场中乱杂一片!   这一剑,叫秦晚瑟声震九州!   后来世人每每提起这一剑,口中连道,“六月飞雪红衣染,一剑霜寒十四州!” 第三百八十章 楚王妃胜!   这一剑出,天地竟为之变色!   爆破的武气威压,浑然不比一个黄阶高段的人差!   技惊四座!   修为低的人,不堪那寒气侵蚀,纷纷掐起御风诀远离神武道前,修为高的则运起武气之衣护体。   风雪之中,看似镇定,实则双手或紧攥成拳,或紧握酒盏,心中翻起滔天巨浪,全然不敢相信自己双眼看到的这一幕。   “这怎么可能……才入黄阶,武气怎么可能如此强悍?”   钱霜儿妙目圆睁,眼白都多过了瞳仁,心神微乱,形成的武气之衣不稳,在风雪中时而涣散,时而凝聚。   若是换成寻常黄阶初段,自然武气储量不会有如此之多。   但是秦晚瑟不同。   她每入一段,便将突然暴涨的武气千锤百炼一番,然后才储存于丹田气海之中。   就像是将增长的泡沫反复锻造挤压,只留出精华部分收入体内。   如此层层打压下来,她丹田内的武气 ,早已是精华中的精华,分出来一丝一缕,堪比旁人的十倍!   见此一幕,李君凌眼底一抹惊诧之色闪过,而后哼了一声,稳坐原地,一动不动。   寒风夹杂着鹅毛似的雪花迎面而来,掀起他高束的发尾,吹的他耳畔挂珠碰撞发出清脆响音,但他依然巍然不动,不失高贵优雅。   相比他,李星霖震惊过后,一张俊脸阴沉沉、黑压压,任他怎么也没想到,他曾经不屑一顾、吊在他屁股后面的怯懦胆小鬼,竟然敢越级单挑,甚至还将花崇力压一头,绽放如此风采!   风吹的漆黑墨发张牙舞爪肆意飞舞,如同他此刻凌乱不知是何滋味的心情,剪不断,理还乱。   永安双眼眯起,丰润的朱唇紧抿,看着凌空而立的女子,眼底阴云滚滚,不断积聚,下意识的回眸看了一眼楚朝晟所在方向。   他一袭白衣,一张矮案,一壶热茶。   风雪之中,端坐于此,姿若玉树,骨气清殊。   周身好似张开了无形的结界,发丝不动,煮茶的火苗不动,直直而上,舔舐着茶壶底座,缓慢的加热。   茶水逐渐沸腾,冒出的白色热气在空中挥散,迷了楚朝晟那张宛若天君般的神颜。   浓黑疏长的睫毛微垂,掩了眼底神色,专注着眼前的茶水,浑然不管前方发生了何等惊天地泣鬼神之事。   永安收回视线,心中满是嫉妒。   她了解楚朝晟,他如此淡然无波,并非不在乎秦晚瑟。   相反,他十分在乎,只是,心下无比坚信,秦晚瑟不会有事。   又或者,即便有事,他在此,亦不会让她有事。   心中嫉妒的酸味浪潮般翻涌上来,激烈的翻滚,如同凶猛的野兽,似是要吞噬她的心海与灵台清明。   修剪整齐的指甲扎入掌心,她闭眼深吸了口气。   再忍忍,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如愿以偿了。   风声呼啸,好似野鬼哀嚎。   花崇没有料到秦晚瑟竟然能轻松破解他的束缚,还反手使出如此强劲一击。   心神震惊错愕慌乱之下,连忙飞身后撤,手中掐诀运起护身阵法抵御那势如破竹的剑气。   护身阵法才出,还未抵御住剑气,脚下就仿佛被一只从千年玄冰下伸出来的手扣住脚踝,半分动弹不得。   霎时间寒气如同密密麻麻的细小虫子,争先恐后的顺着骨缝往里钻。   低头一看,一层纯白的冰晶,竟不知什么时候包裹了他的脚跟,如同地狱怨鬼疯狂朝他身上攀爬扩散。   更可怖的是,这冰晶,护身阵法竟然防它不住?!   秦晚瑟傲然而立,眼中精芒绽放,盯着对面花崇,俏脸如这六月飞雪般无情冰冷。   她一剑运足浑身武气,看似气势浩然,实则不过虚晃一枪。   毕竟绿阶强者,即便她倾注全力的一击,纵然能让他折损,但并不至死,她真正的底牌,便是这寒气冰晶。   那日消化吸收这寒气时,她便发现,这寒气,不同于那些人入了黄阶觉醒的操控属性。   比如钱霜儿、李君凌等人操控的风、水,都是用武气操纵外界之物,而秦晚瑟这冰晶,乃是由体内而发。   就好似她是母体,外界的冰晶乃是子体,无需动用武气,便可操纵子体。   强悍程度,自是不必言说。   花崇即便用了护身法阵,但只要他四周有水汽,秦晚瑟便可将之凝结为冰晶,封锁他的行动。   发觉这冰晶无法破除,花崇瞬间变了脸色。   心神一乱,武气波动,护身法阵出现缺口,那长虹贯日、势如破竹的剑气当即悍然涌入,一剑正中花崇腰腹。   眨眼洞穿!   噗嗤——   花崇口中喷出一口血箭,脸色当即唰白,两眼阴鹜凶狠的看着对面凌空而立的秦晚瑟,恨不得将她活生生吞了!   一个字还未从口中挤出,冰晶覆盖面容,将他整个人完全冰封冻结成雕像。   秦晚瑟广袖一挥,“哗”的一声,场中风雪消退,如同初雪遇骄阳般,眨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红裙翻飞,如温柔水波纹,从空而落,身后花崇的冰雕紧接着落地,发出沉闷“咚”的一声闷响,但冰晶不见丝毫裂缝。   无视了周遭人各种各样的眼神,她容色无暇,扭头望向皇上所在。   “皇上,可判输赢?”   皇上眼底光芒微黯,望着秦晚瑟的视线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沉。   盯着被冰封的花崇瞧了一会儿,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有太监便高声唱道,“楚王妃对北狼二皇子,楚王妃胜!”   周遭没有喝彩声。   死寂一片。   所有视线汇聚在秦晚瑟身上,种种情绪交织一片。   这个女人,是他们先前嘲笑、不屑的废物。   而如今,却以黄阶修为力战绿阶!   胜!   秦晚瑟面上没有波澜起伏,转而举步朝楚朝晟款款走去。   茶水刚刚煮好,楚朝晟给她斟了一盏,起身递到她面前。   “暖暖身子。”   秦晚瑟“嗯”了一声,接过冒着热气的茶水,浅浅饮了一口,茶香混着竹香,清新怡人,连带着她方才紧绷的身子都跟着放松舒缓了不少,如同温泉中泡过一般。   看她喝下茶水,楚朝晟端着的双肩不可见的松了下来。   他看似不慌不乱,实则一直分神观察着场中情况。   看她被巨蟒束缚,心下焦乱无比,但他不能有所动作。   这是秦晚瑟的主场,要她将心中怒火尽数发泄,不到万不得已,他不能插手。   修竹般的手抬起,理了理她微微凌乱的发丝,目光如红烛融化。   欣慰、赞赏、惊艳。   旁人或许觉得她有机缘,但只有他知道。   她每日披星戴月,为修武付出了旁人十倍的努力,才有了今天的成果。   心中正感慨,眼尾余光忽然瞥见,冰雕有了一丝裂缝。   下一秒,“砰”的一声瞬间炸裂!   金光绽出,化为尖刺,朝着秦晚瑟后背猛然袭来! 第三百八十一章 宣战天武   楚朝晟早有所觉,鹰隼般犀利的眸扫到那刺目的金芒,一手暗掐法诀,秦晚瑟便被一圈莹莹绿意包裹。   金芒撞上那绿光霎那,眨眼间被吞噬的无影无踪。   秦晚瑟察觉到身后动静,回头一看,冰雕“咔”的一声,裂缝更大,露出花崇怨毒不甘的眼来。   他身上淡绿色的光芒如同沸腾的岩浆水,不停地翻滚,似乎在酝酿蓄积威能,直到彻底爆发!   沉沉的威压,不同于楚朝晟那般泰山压顶,叫人喘不过气来。   从花崇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压,如同千万毒物从四面八方靠近,叫人亡魂皆冒,脊背发毛。   楚朝晟神色淡然,一手揽过秦晚瑟,将她送到矮案前,却未将她身上罩着的绿色柔光撤去。   “你坐在此处好好品茶,剩下的烦心事,本王来处理。”   秦晚瑟颔首点头。   方才那倾注浑身武气的一剑,已经将她身上气力榨了个干净。   眼下端着茶水的手都有些酸软,自然是无暇再应对暴怒的花崇。   楚朝晟转身,双手负在身后,一脸淡漠的望着正在飞速开裂的玄冰。   “砰”,花崇一条手臂活动自如,运着武气用力一敲,身上本就有了裂痕的玄冰瞬间瓦解,散落一地。   “楚王妃胜?开什么玩笑!”   花崇眯眼咧嘴一笑,活动着手腕踩着冰渣子走下,腰腹上被穿透的血洞清晰可见,但他却好似没有感觉般。   “本殿下不过是吹了个凉风罢了,谁说本殿下输了?嗯?”   最后尾音陡然上扬,狭长的眼瞥向通报的太监。   只一个眼神,便将那太监吓得浑身打颤,两腿面条似的打摆子,头深埋于胸,生怕花崇记下了他这张脸。   “失去行动力,便是任人宰割的鱼肉,还有什么好说的?”楚朝晟冷冷道。   “失去行动力?”花崇眼中恨意几乎化为实质喷吐而出,脖颈一条粗筋暴起,转动了下脖子,发出咔咔之音。   “楚王莫不是哪只眼睛瞎了?本殿下哪里失去了行动力?”   轰——   自楚朝晟身上,突然爆发出一股强猛气流,缠绕着银白雷电,直逼花崇面门!   花崇双眉倒竖,冷哼一声毫不示弱,将浑身武气尽数释放!!   两股强悍的气流,蓦的碰撞在一起,恍若两座大山迎面相撞!   空气扭作一团,而后瞬间朝四面八方炸裂开来,比秦晚瑟方才那一剑掀起的气势还要强大!   原先还能坐住的几位王爷,眼下身形被那狂风刮得身形开始摇晃,需要一手扣住矮案才能稳住身形。   皇上居于上位,没有正面承接这强劲的气流,但体内毫无修为,还是被流窜的风吹得身形朝后倒去。   “皇上!”   一声惊呼传入楚朝晟耳中,他心下“咯噔”一声,急忙收了武气,扭头看向高台。   花崇见状,眼底阴霾化开,亮起一点阴谋得逞的精芒。   双手掐诀,催动武气,身前凝化三支金箭,朝着楚朝晟胸腔刺去。   楚朝晟立在原地动也不动,花崇道没被他察觉,嘴角笑意越扩越大。   金乌箭,他最得意的暗器。   一旦射出,无风、无声,又名“无声箭”。   用它暗杀,他还从未失手过。   楚朝晟修为深厚,他自然不会低估,所以一次性用了三支。   只要一箭中,他便有七成把握胜他!   箭矢飞速,悄无声息的在空中逼近楚朝晟。   场中众人才刚被那汹涌的风吹得镇定下来,脑海中还有些混乱,又被台上皇帝的状况吸引,压根没有注意到朝楚朝晟逼近的危险。   或者说,即便注意到了,也不会有人提醒。   楚阎罗凶名在外,得罪人不在少数,朝堂之上,更是孤身一人,无人愿意与他拉帮结派。   他若死,多数人都喜闻乐见。   眼看着那三支金乌箭要狠狠刺入楚朝晟体内,却在最后一瞬间,楚朝晟抬袖一甩。   花崇引以为傲的金乌箭竟然就这么被轻松破去,“铛铛”几声掉落在地。   这怎么可能!   花崇大吃一惊。   他与楚朝晟修为应当差不了多少才对,正面拼不过,暗杀应当会有效果才对,为什么竟然如此轻易的被识破?   楚朝晟眼神凛冽如霜雪刀刃,一手掐诀,一道雷电光刃闪电般穿透了花崇肩胛!   刹那间,血花四溅!   花崇脚下接连倒退几步,一口猩红的血呕出,左右手下见状,急忙飞身上前将花崇扶住。   “殿下!您怎么样?!”   花崇神色阴冷,抬手用力擦去嘴角血渍,任由那血色在手背拉开一条血线。   身上有暗红色的诡异光芒流转,腰腹与肩胛的血洞,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修复!   秦晚瑟见此一幕,瞳孔微震!   镇龙虽然也可以修复伤势,但是如此严重的伤势,就目前的镇龙来说,还不能这般迅速的治好。   但眼前的花崇却做到了。   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场中其他人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口中震惊连连。   “这是怎么回事?他身上那暗红色的光,不似武气!”李星霖拧着双眉,脸色有些难看。   旁边李君凌不紧不慢的拾起酒盏,饮了一口,润湿了他颜色浅淡、凉薄的唇。   “那是魔气,呵……方才那一番强者生存的言论,本王还道遇到了知己,没想到,不过是个泥沼中翻滚的丑陋东西,不足以成大器。”   花崇双臂一震,哈哈大笑了起来。   身上暗红色的魔气越来越强,比秦晚瑟先前在叶天雨身上见到的还要强上不少!   这气息……   秦晚瑟脑海中蓦的一道灵光闪过。   义眼搜查到的那股熟悉的气息,与花崇身上的相差无几!   竟然是魔气!   那关押在偏殿里的人……是魔族?!   “王爷!”   秦晚瑟刚想将这个消息告诉楚朝晟,花崇忽然低喝一声,双手飞速掐着繁复的法诀。   “天武无意谈和,中伤本殿下!本殿下现在宣布……大战,开启!”   法诀成,他运起浑身武气蓦的催动。   一束红光自他体内冲天而起!   直入九霄!   天地当即风云变色,狂风汹涌!   数不清的野兽咆哮声从四面八方隆隆传来!   “楚朝晟,天武战神,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第三百八十二章 妖兽潮乱   四面八方,兽潮汹涌。   如过江之鲫,源源不绝。   城门瞬间被踏破,毫无防备的士兵被踩踏在地,瞬间化为肉泥。   花崇身后,雪狼王引颈长啸,雪狼听令,纵身跃起扑入人群当中,如同虎入羊群,大杀四方。   “李星霖!京中守卫何在?!”   楚朝晟手中幻化长剑,一剑斩下一头妖狼头颅,高喝一声,额角青筋狂跳,闪身到李星霖面前,一手提起他的衣领。   “本王在问你话!只顾着你那个花魁,将国事都抛于脑后了吗!”   李星霖蓦的被他揪住衣领,领口紧的他喘不上来气。   抬手用力拍开楚朝晟的手,毫不客气的寒声回道,“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事情至今,也并非本王所愿!”   “不过一帮走兽畜生而已,还不至于自乱阵脚。”   李君凌身上缠绕水龙,腾空飞起,蔑视底下如蝼蚁般迅速爬过的妖兽,手中掐诀,身上武气如风鼓动。   “千落雨。”   一声落,数不尽的雨滴从天而降,竟如爆弹,在地面轰然炸裂开来,硝烟四起。   楚朝晟一把松开李星霖,飞身后撤,拉起秦晚瑟手臂,将她送到皇上身边。   “来人!护驾!”   他眼尾猩红,怒不可遏,在原地设下几个防御法阵。   秦晚瑟当即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急声道,“王爷!放我出去,我也有一战之力!”   “呆在里面,不要乱动,有本王在,不会有事!”   说罢,深看了秦晚瑟一眼,俊美的面容是秦晚瑟从未见过的冷绝刚硬,双臂一展,飞入混乱场中。   “王爷!”   不管秦晚瑟怎么叫,楚朝晟都没有回头。   李星霖看着眼前突然变得混乱血腥的场景,脑海中混乱一片。   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分明布置好了守卫,也提前清查过京都内外,为什么还会有如此一大批妖兽凭空冲出?   四周血腥气弥漫,不过几个瞬息,脚下便血流成河,尸骨成堆。   妖兽如洪流,汹涌不绝。   皇宫尚且如此,京都其余地方更是不用细想。   秦晚瑟站在法阵之中,忧心忡忡。   花崇明显是有备而来,这般浩荡的队伍,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备好。   而且配合如此天衣无缝,完美的打了天武军个措手不及。   秦浩宇、狗子、龙鱼还尚在京都,不知他们如何了……   越往下想,她脑海中越是混乱。   猛地用力甩了甩脑袋,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毕竟上一世在刀尖上舔血度过,已经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生死危机。   秦晚瑟很快冷静了下来。   楚朝晟将她留在这防御法阵中的用心她明白。   是怕她出去战斗之后,魂力虚弱,导致原身在这个节骨眼上闯出,致他分神,让情况更加混乱。   还有,便是想让她护着皇上几分。   情形如此混乱,本该牢不可破的皇城根此刻被花崇弄得乌烟瘴气,必定有人里应外合。   若那内奸就潜伏在皇上身边,皇上在混乱中身死,天武群龙无首,如同一盘散沙,则不攻自破。   至于外面混乱的情形,楚朝晟先前曾说,有暗部应对,不出意外,很快就会将之镇压。   捋清楚思绪,秦晚瑟立在原地,手中祭出冰魄,守在皇上身侧,静看场中局势变化。   皇上看她脸色焦急慌乱一闪而逝,眨眼便恢复如常,挑眉看向她,“你不害怕?”   秦晚瑟没想到皇上会突然找她说话,愣神一下,回道,“为何要怕?”   她笑笑,“天武战神不是还在吗?”   “天武战神啊,”皇上眸光深邃的望着在混乱战场中,如白鸟般穿梭的身影,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唇闭合,什么都没说。   这还是秦晚瑟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到皇上。   一身明黄龙纹长袍,头戴金冠,一身贵气,肤色白皙。   五官与楚朝晟没有丝毫相同之处,但却也俊如竹,有股虚怀若谷之态。   秦晚瑟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眼前这个男人,他更像是脱离世俗、把酒话桑麻闲云野鹤之人,而并非是身居庙堂的皇帝。   “觉得朕,不像是个皇帝?”   皇上眼中泛着精光,一眼道破了秦晚瑟眼底的迷惘。   秦晚瑟忙颔首垂眸,“晚瑟并非此意。”   皇上却淡笑两声,丝毫不以为意,两眼透过光罩望着外面的厮杀搏斗。   “不怪你这么想,崇尚武气的天武,谁能想到,坐在这把龙椅上的,竟然是个没有丝毫武气的废物?”   秦晚瑟暗吃一惊,瞳孔微张。   万万没想到,眼前的皇帝,竟然是个没有武气的。   让镇龙探查了一番,竟然真的如此……   而且,他跟原身秦晚瑟筋脉阻塞不同,是完全没有修武的根基。   “朕坐上这个位置,靠的……可全都是天武的战神啊。”   他笑着,一双眼中却毫无光彩。   秦晚瑟没有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逝的悲哀。   防御法阵隔绝一切,只能视物,听不到外面的响动。   可此刻外面,炸裂声隆隆,此起彼伏,恍若高山崩摧,一派生灵涂炭之景。   本该守卫皇宫的军队,此刻不见了踪影,只有皇宫中一支禁卫军精锐,跟一些修为底下的士兵浴血奋战。   但面对滔滔洪流,宛若黑色地毯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妖兽大军,禁卫军精锐,也好似一根筷子,稍微一用力,就被轻松折断。   几个王爷在空中不断施展强大的术法对妖兽进行轰炸,但饶是如此,那些妖兽却好似无穷无尽一般,怎么也斩杀不尽。   “这些畜生,倒是顽强。”李君凌额上沁出些微薄汗,唇色微微发白。   高贵的身姿悬浮在空,也有了几分狼狈。   身旁风响,楚朝晟顷刻而至。   面色凝重的睨了一眼底下妖兽大军,沉声道,“有传送法阵,劳烦你走一趟,切断法阵,这里就交给本王。”   李君凌哼了一声,“竟然被你呼来喝去,真是令人不爽,也罢,总比交给另外两个废物的好,尽快解决骚乱,否则楚王的位置,你还是退位让贤吧!”   手中掐出御风诀,扭头便走。   楚朝晟悬浮在空,一手召出长枪,双手紧握于身前,两眼紧闭。   头顶,一片雷云不知从何处飘来,悬浮在皇宫上空。   黑沉沉的压了过来,叫人喘不过气…… 第三百八十三章 这家伙是不死之身   虚空之中,一抹白衣迎风猎猎,脑后鸦色发丝被狂风吹得肆意乱飞。   身上淡淡的儒雅气息尽退,冷冽的杀意如潮水般疯长。   他双目紧闭,宽肩窄腰,颀长的身形被银色的雷电环绕,包裹着手中银枪,发出“滋滋”之音,恍若千只鸟雀嘶鸣一般。   浑身武气积聚,正在以不可预估的速度急剧攀升!   地面上,妖兽横行,如同迁徙的犀牛群般横冲直撞,脚下践踏尸骨鲜血。   猩红的两眼,完全一副狂暴状态,遇人杀人,围拢则食。   北狼的众人更是翻身上雪狼背,手握弯刀,见天武人挥刀便砍,脸上满是肆意狂放的邪笑。   花崇身形漂浮在空,满意的看着这一幕。   眼皮上撩,瞧见头顶乌云沉如铅墨,内有怒雷翻滚.   银色的枝蔓从中四散刺出,眨眼消失,隆隆一阵响声之后,“咔嚓”一声巨响,从中再次炸裂开来,火树银花!   底下妖兽似是感应到了头顶传来的强大威压,更加躁动不安,蛮横的涌进变成四处毫无章法的逃窜。   花崇见状,眸光暗冷,双手掐诀,身上金色光芒如怒涛狂浪涌动,瞄准了悬在虚空的楚朝晟,口中低念一声“金刚枪破”。   身上金光四散,如流星般滑落四面八方,而后凝为实质,如同千万根一米长的金针。   花崇催动武气,口中低叱一声,“去!”   金针化光,如陨石般朝着楚朝晟急速飞射而去!   虚空中,楚朝晟墨色沉玉般的眸子倏然睁开,精芒绽出,银色的雷电将瞳仁竟也染成银色。   白衣银瞳,好似天神临世,威压滚滚,如雷霆压下!   嫣红似血的薄唇轻启,声音恍若古井里冰凉的水,淡淡流淌而过,而那刺骨的寒气,却深刻在人心头,久久挥散不去。   “散华……”   短短两个字,却好似太极般牵引动万钧之力。   手中银枪直指漆黑苍穹,蓦的朝地上一划。   万千雷电,轰然落下!   恍若一片黑幕中银色树根倒悬而下,几人环抱的粗壮雷电猛然砸落在地!   霎时间,地上兽群如烟花般被炸得四分五裂,腾空飞起。   北狼国的士兵也惨遭厄运,没有逃脱被雷电击中的命运。   惨叫声连天而起,此起彼伏,黑洞洞的皇城,宛若幽冥鬼蜮。   朝楚朝晟袭来的那金色光束,不知何时在雷电光阵中被劈的四分五裂,早已化为一股青烟,随风散去。   花崇一张脸黑漆漆的,如同这黑黝黝的天,难看至极。   忽然,皇宫外又是一阵厮杀声起,他凝神一望,竟然有数不清的戴面具的黑衣人杀出,如同训练有素的军队,龙卷风般席卷而来,迅速将皇宫四个宫门夺下,阻拦了他的人马入内。   “这是怎么回事?那些是什么人?!”   他从未听说过京都中竟然还有这么一股势力!   眼看着自己的人要节节溃败,突袭京都的计划要以失败落幕,花崇不甘心的紧咬后槽牙。   与地面上钱霜儿交换了个眼神,还不等钱霜儿说什么,一手掐诀,口中低念着什么,好似恶魔低语,叫人头皮发麻。   钱霜儿见状,便知道花崇要乱来,双眉蹙起,口中“啧”了一声,趁乱脱离人群,眨眼便消失不见。   秦晚瑟站在防御法阵内,透过散发着浓郁绿光的法阵看着外面好似世界末日的场景,神色微凝,视线落在高空中那个白衣男子身上。   不同于上次在钱府上空见到他。   这回,他没有解开封印,但是实力,却仍旧如此强悍。   眼看着混乱的场景逐渐恢复秩序,想起他方才说的,“有他在,不会有事”,心下又是一安,紧握着冰魄的手都不由自主的放松了些许。   “那北狼二皇子,好像又有什么手段要耍。”   身后,传来皇上的声音,轻松随意,仿佛在看一场角色扮演的大戏,没有丝毫紧张与压迫感。   秦晚瑟讶异他的反应,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凝神在一片混乱中搜寻花崇的身影。   果不其然,在空中看到了他。   身上淡绿色光芒忽隐忽现,手中掐着诀,口中快速低念着什么,莫名让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传闻北狼二皇子饲养了一只魔宠,那魔宠实力深不可测,实为诡谲,会不会……眼下就是要召唤那只魔宠呢?”   皇上望着虚空,嘴里低声碎碎念着,声音不高不低,刚好可以一字不落的进入秦晚瑟耳中。   秦晚瑟两条秀眉越拧越紧,下意识张开魂力,探查四周的变化。   忽而!   先前义眼探查到的那股令她极其难受的气息再次出现。   好似一股黑烟,在皇宫某个角落汹涌而出,扶摇直上,四处弥漫。   散发出来的阴邪味道,如同毒蛇毒液,浓郁到三两滴就可以置人于死地。   虚空中,楚朝晟显然察觉到了这股让人十分不爽的气息,漆黑凌厉的剑眉一竖,朝着气息发散处望去。   但那股令人难受厌恶的气息,竟然被他扫了一眼之后,迅速消失于无。   花崇悬浮在虚空,嘴角勾起的狞笑还未形成,感应到突然消失的这股气息,脸色顿时吃了死苍蝇般难看。   不敢置信的蓦的回头望了一眼偏殿方向,两手掐诀,口中再次低念了一遍咒法,但是偏殿仍旧没有丝毫动静。   “这畜生!胆敢反抗本殿下!”   一手撸起袖中,划破寸长的伤口,以血为媒,在空中画出一个符篆,而后从怀中摸出一个黑色的袋子,上面依旧画着诡异的红色纹路,看着便是不祥之物。   符篆点到黑色袋子上后,里面不知装的什么东西,竟然疯狂扭曲了起来,发出阵阵嘶鸣,痛苦的生不如死那般。   “给老子来!”   一声高喝,空中,一道黑色的影子,如同鬼影般飞速窜来。   尖爪为刃,直刺花崇面门。   花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这一幕,冷冷一笑。   “畜生,该干活了……”   一句话落,那鬼影身形一转,直奔楚朝晟而去。   这东西邪门,秦晚瑟张开魂力,让镇龙探查了一番。   不探查还好,一探查,惊得她面色瞬变。   “王爷小心!这魔物有不死之身!” 第三百八十四章 魔宠纠缠龙鳞护身   秦晚瑟的声音,准确无误的送达到楚朝晟耳中。   他面色不变,悬浮在一片落雷之中,一抹白衣横亘于前,如雪山巍峨。   单手舞枪,长枪在他修长的手指中灵动旋转,挥舞的呼呼作响,雷电缠绕,如同银丝线般在枪尖绕了个圈,时不时发出噼啪滋滋的刺耳之音,叫人不敢忽视。   那黑影,竟然像是浑然看不到般,无视了那长枪舞出的防御圈,脸上毫无惧色的一头扎了进去。   噗嗤——   长枪刺入他体内,几乎是同一时间,雷电贯穿他身。   一阵麻痹的剧痛之后,那魔宠毛发弯曲竖起,浑身好似被烧焦似的冒出滚滚黑烟。   凌乱的发丝下,他呲牙一笑,露出一排森冷的白牙,好似至阴至邪之物汇聚一处,叫人浑身发冷,极其不舒服。   猩红的眼珠子转动,落在楚朝晟的肩头。   他尖利的爪子,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刺入了楚朝晟的肩头。   黏腻温热的感觉顺着那削尖的漆黑指甲滑落,在空中聚成一滴,吧嗒吧嗒的往下落。   “嘿嘿……”   从那魔宠口中,发出令人脊背发毛的阴暗诡异嗓音,那猩红的眼珠子好似血玉,透过蜘蛛网似的发丝,看着楚朝晟,仿佛一只恶鬼盯上了自己想要吞噬的魂魄。   肩头受伤,楚朝晟眼中却毫无波澜,手中长枪利落一转,仿佛一把锋利的剃刀,稳准狠的由下而上的一枪撩起,将那魔宠的整个手腕斩断。   血液刹那如泉涌!   魔宠吃痛,被发丝遮掩的五官皱到一起,喉咙里发出一声似痛苦似愉悦,“嘎”的一声倒吸气声。   好似年久失修的木门,无意间被人推开。   他毫无退后的意思,身上比叶天雨浓郁十几倍,仿佛血气萦绕周身,方才被长枪刺伤的地方,以及断掌,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长了出来?!   这般神速的再生速度,叫楚朝晟眉头大皱。   他见过秦晚瑟修复伤口,但那对于小伤而言是眨眼的事,若是断掌之类,怕是还需休养几天才是。   眼前这人,不,准确的来说是怪物!   他的再生速度,竟能如此变.态!   “下一枪,削掉的就是你的脑袋,让本王看看,你是否还能再生出来!”   头顶闷雷滚滚,楚朝晟手中银枪通体泛光,仿佛在雷电中被重新锻造了一般,白的发光,十分刺眼。   身上气势“砰”的四绽开来,满头乌发也随气势一并炸裂开来,肆意飞舞,如魔似狂!   手中御风诀掐出,长枪背负身后,整个人化为一道白色流光,朝着那魔宠俯冲而去。   花崇看着头顶天空缠斗的两个人,满意的舒眉一笑。   那魔宠是不死之身,他并不担心楚朝晟一时半会儿就能杀了他。   更何况,那魔宠死了也没关系。   此次计划,魔宠的死活不论。   不过,让他感兴趣的是,秦晚瑟那个女人……   竟然能一眼看出那魔宠是不死之身,真是有趣。   狭长的眼眸一眯,似是毒蛇寻找猎物般,在地面一片兽潮之中,找到了一颗散发着绿色光芒的“茧”。   秦晚瑟一身水红色长裙,素手握冰魄,正直直的望着他。   花崇更是讶异,高高一挑眉,自言自语道,“莫不是知道本殿下接下来要找她?倒真是个聪明的女人……”   伸出殷红的舌舔了舔唇瓣,眼中透出不怀好意的笑,身形从空中飘然而落,伸手触了触罩着秦晚瑟跟天武皇帝的光罩。   “滋啦”一声,指尖瞬间被精纯的雷电烫伤。   整个手指黑了一层,完全没了知觉。   若是他刚刚没留个心眼,直接整个手掌伸出去,怕是整个手要像刚刚那魔宠一样,被削掉了。   花崇眼底翻起怒气,几点火星从眼底迸溅而出,很快,他面色恢复如常,与面色凝重的秦晚瑟对视了一眼。   “别着急,本殿下马上就进来找你。”   秦晚瑟脸上阴云压下,握紧了手中冰魄。   旁边皇上双手负在身后,看着重新漂浮上空的花崇,脸上没有丝毫紧张恐惧之色。   眼见他身上绿光大放,地面上兽群开始转变了方向,转而朝他们这个小小的光罩涌来,“唔”了一声,看向秦晚瑟纤细的丽影。   “你挡得住吗?”   秦晚瑟答:“可以一试。”   皇上笑了一声,“有你们这些修武者在,朕……真是相当放心啊。”   秦晚瑟微微侧目,总觉得他这话里有话,但大敌在前,她不能分心,便没有回头看。   咚咚——   脚下整齐划一的青石板地面忽然震颤起来。   上面碎石灰尘跳跃,仿佛一个巨人从远处踏步而来,每落下一步,便将地面踩得狂颤不已。   秦晚瑟魂力张开,包裹了整个神武道。   局势一目了然。   数不清的魔兽,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如同江河支流汇聚入海般,箭头直指她!   头顶天空,楚朝晟显然也察觉到了地面上的变化,要分神去帮秦晚瑟,但是奈何那魔种纠缠的死紧。   那超乎常人想象的再生能力,当真让人头疼。   再加上那魔种满肚子阴谋诡计,将自己的弱点隐藏的极好,楚朝晟短时间内竟也奈何不得。   身形才朝前飞掠,紧接着身后便传来一道破风之音,逼得他不得不回头迎战。   他布下的防御法阵,为了保险起见,特意加厚两层,撑一段时间不成问题,只要在这时间内解决了这个魔宠就好了。   心念电闪,楚朝晟打定主意,扭头跟魔宠再次缠斗做一处。   手上动作,比方才更加狠辣,招招直逼要害!   但那魔宠似乎知道他的意图,方才不要命,眼下却滑溜的像是泥鳅,怎么也抓不住,打的楚朝晟暗自恼火。   天地昏暗一片,兽潮汇聚于一处,似是一把无坚不摧的尖锥,朝着楚朝晟布下的防御法阵狠狠刺出!   砰——   撞到防御法阵的魔兽,眨眼间化为一股青烟消散在空中。   但饶是如此,魔兽仍旧前赴后继,失去理智般,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秦晚瑟看着每被撞击一次,防御法阵光芒就暗淡上一分,心下暗暗焦急。   与此同时,怀中某处,开始炽热滚烫,像是一粒火炭,逐渐发光发热。   原本悍勇前进的魔兽大军,此刻却像是老鼠见了猫般,猛地刹住脚步,眼底满是惊惧,想要逃跑。   秦晚瑟蓦然想起了什么,将怀中发热的东西掏出。   正是龙鱼当初送给她的一片逆鳞! 第三百八十五章 王者出,万兽臣服   薄而坚硬的鳞片,暗金色的纹路,仔细看去,又折射着五彩光芒。   龙鳞!   鳞片一出,上面附着着的王者气息四散开来。   即便只是一点点,也叫那些个暴走的魔兽,理智纷纷回到脑海,似是从天而降一盆冰水,瞬间让它们冷静下来。   四肢发抖,浑身无力,前面吓得刹车,后面却没有来得及反应,直接撞成一堆,迅速堆起一座小山。   秦晚瑟没想到龙鱼送给她的鳞片,竟然还有震慑百兽之功效,心下振奋不已。   脑海中灵光一现,在鳞片上注入武气,将鳞片上原本携带的气息放大百倍!   呜——   气势奔腾的兽群中,低声呜鸣此起彼伏。   有品阶较低的魔兽,已然双腿一软,跪伏在地,四肢不住的打颤,两眼几乎翻白。   品阶较高的,则稍作抵抗,最终还是抵抗不住自古以来的血脉镇压,不甘的跪伏在地。   花崇狭长的眼闪烁着不解的光。   搞不懂,为什么这些魔兽,会对秦晚瑟低头。   脸色如墨迹在水中般化开阴沉沉的黑色,再次施展困兽诀,强度比以往每一次都要大。   有高阶魔兽,如雨后春笋般接二连三站起,眼底凶戾之色蠢蠢欲动。   秦晚瑟一双秀气的眉倒束,再将武气灌注龙鳞,深吸口气,气沉丹田,声如洪钟,震慑四方!   “都给我退下!”   一声,振聋发聩!   掌中逆鳞一时间光芒大盛,如同烈阳般发出炽热光芒,远古王者的血脉力量仿佛随着那光芒不断的朝四周辐射发散。   万兽臣服!   皇上看着这一幕,瞳孔微微一缩,负在身后的手有些不甘的紧了紧。   魔兽尚且如此有秩序,可他这人间的皇,却没有个皇该有的模样。   躁动的魔兽洪流停下,遵从自己的王,不敢再有反抗动作。   秦晚瑟见状,心下一安。   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逆鳞,心里对龙鱼道了声谢。   若是没有这鳞片,面对这恐怖数量的魔兽,即便她有镇龙,魂力也撑不住。   再看向场中。混乱主要来源便是这些魔兽,源头止住,剩下的,楚朝晟以及暗部众人会很快解决。   “女人,把你手里的东西交给本殿下,本殿下可饶你一命。”   花崇从高空飘落,已经顾不上那些不听话的魔兽,视线灼灼的定在秦晚瑟手中的一片逆鳞上,眼底毫不掩饰贪婪的光。   魔兽,在修武之人眼中,乃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魔兽的皮可以制成衣服,骨头可以炼制武器盔甲,魔核更是能被吸收提升修为,血和肉,更是能提升修武之人身体素质的上好补品。   而秦晚瑟手中的鳞片,乃是魔兽森林的王者,传说中的魔兽——龙的鳞!   有这片龙鳞在手,他便不用耗费极大的武气束缚魔兽,若将这龙鳞镶嵌在武器中,威力又该是如何强大?   花崇光是想想,便激动的浑身发颤,浑身血液也跟着叫嚣起来。   秦晚瑟冷哼一声,将龙鳞收起,手中冰魄抖出个漂亮的剑花,斜指大地。   “想要?来拿试试。”   身上寒气四散开来,将四周因硝烟战火而飙升的温度,迅速镇压冷却。   地上尸骸平白结了一层白色冰霜,燃着的木头“咔”的一声被封成冰晶。   若说刚刚是在炎热的夏日,那么一个呼吸的功夫,整个皇宫就进入了料峭寒冬。   “又是这招……”   那冰不知是什么东西,他的金属性功法要破除十分困难,一旦被束缚住,再接上她一记剑招,他可吃不消。   方才恢复身体耗费了不少武气,眼下不可再乱来。   花崇后槽牙紧咬,脸上咬肌凸显,恼怒的看着光罩中的秦晚瑟,但却无法奈何她。   正在他一筹莫展之时,不知想到了什么,扬唇一笑。   一手抬起,强猛的吸力凭空抓来一人,是皇宫里的个宫女。   朝着那光罩便猛地砸了下去。   “魔兽不听使唤,但有的是人可供本殿下使用。”   那宫女惊恐的脸在秦晚瑟眼中迅速放大,还不待她想办法解救她,方才好端端的个人,就在她眼前变成了一团焦炭。   那临死前尖锐的惊叫声,恍若鬼魅般不断刺痛着秦晚瑟的耳膜。   花崇哈哈大笑,手中又吸来几个宫女太监,二话不说就朝着防御法阵丢去。   “哈哈哈,天武的走狗,能为本殿下开路,也算是你们死得其所,实现了丁点价值!”   一张张惊恐鲜活的脸,接二连三在秦晚瑟眼前放大又消失,口中一声呼救还没来得及喊出,就在喉咙里憋成一声诡异的响,彻底没了声息……   隔着一层墨绿色的光罩,里面,秦晚瑟与皇上站的笔直,身上纤尘不染。   光罩外,尸横遍野,焦黑的尸首垒成一座小山。   秦晚瑟感觉一股彻骨的寒意,从指缝疯涌入了四肢百骸,窜入五脏六腑,将脏器冻得生疮,喘不过气来。   这人间,竟有花崇这般恍若恶魔般的人……   简直让她遍体生寒。   她缓缓抬起头,望向虚空。   花崇放肆大笑着,好像只是在进行一场嬉闹的游戏。   生命在他眼中,不过就是供他玩乐的筹码。   感受到秦晚瑟宛若针芒般的刺目视线,花崇嘴角笑意敛了敛。   “生气了?啧啧啧,本殿下可什么都没做,”他双眸光芒暗下,透出狡诈的暗流,“杀了他们的,是你那好夫君设下的防御阵法……”   他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彻底激怒了秦晚瑟。   一瞬间,浑身武气尽数爆发,魂力全开!   数不清的白鸟凭空出现,眨眼密布整片天空!   夜幕漆黑,白鸟身上散发出来的红光闪烁,似是在寻找着目标。   秦晚瑟两眼霜月欺天,有两抹亮色极寒,朱唇轻启,吐字如碎冰。   “瞄准……”   白鸟身上红光如星光闪烁,速度越来越快,齐刷刷的瞄准了花崇。   红点遍布花崇全身,几乎一点缝隙都没留下。   看着漫天突然多出来的白鸟,双眉紧拧,直觉这些东西不好对付,但还不知道这些东西有什么作用,在原地按兵不动。   秦晚瑟再次开口,“射击,无限火力模式。” 第三百八十六章 对决!你死我活   激光万千,密密麻麻,遍布黑色苍穹, 犹如狂风骤雨般,不要钱的朝花崇身上射.去。   那光芒,是花崇从未见过的。   不像是武气,也不像是凝化的属性力量。   他眼底显出几分凝重之色,一掌拍出数道武气与那光芒对撞。   但那光芒十分诡异,竟然轻松穿透了他的武气,朝他面门直射而来。   花崇面色惊变,脑海中适时传来钱霜儿的声音。   “用觉醒属性防御。”   得知了这些东西的弱点,花崇脸上惊慌之色褪去,双手掐诀,细而长的眼尾朝上勾起。   “最强防御,让本殿下看看你的能耐吧。”   话音落罢,双臂蓦的一震,金色的光芒凭空出现,如同液体般将他缓缓包裹。   完全闭合之后,那金色的光,竟然变成了厚重的金球悬浮在空。   激光转瞬即至,撞击在金球上,火光飞溅!   花崇坐在金球之中,听着外面传来的接连不断的清脆撞击之音,唇角勾起不屑。   “生为女子,尚有几分能耐,不过,要击败本殿下,还远远不够……”   他悠然等着那恍若暴雨在飞檐上的噼啪声过去,心里盘算着要如何抓住秦晚瑟。   原本是想抓住之后威胁楚朝晟,让他就地投降,收下天武之后,再好好跟她清算当初在宝光阁时给他下毒的事情的。   但是眼下,这个女人带给他的惊喜太多。   不似北狼国女子那般野蛮火辣,有着天武国女子的温婉大气,但却也轻率碰不得。   就好似一只可爱的刺猬,平视看着小巧可人,但一旦朝她伸手过去,她就会用全身的尖刺对准你。   “够味,合本殿下胃口。”   花崇眼中闪烁着愉悦的光,不知不觉,金球上被不断抨击的声音褪去,他手指一点,金球上出现一个小洞,便在那个小洞里观察着外面变化。   那密布天空的白鸟已然褪去,楚朝晟仍旧与魔宠缠斗在一处,只不过此刻,已是楚朝晟占了上风。   花崇脸色隐隐有些不好看。   他不能再拖延时间了,等到楚朝晟解决了魔宠,他拿下秦晚瑟的可能性就会大大降低。   定睛朝那防御法阵当中看去,里面只站着天武皇帝,一身明黄极为亮眼,而秦晚瑟,早已不知了去向。   “竟然出来了?倒省的我再浪费时间。”   花崇冷哼一声,一挥手,将金球褪去。   蓦的感觉脑后一阵寒意袭来,眼中狡诈光芒一闪而过,并没有闪躲,心里掐算着时间,等那剑尖靠近他脑后的刹那,倏地偏头转身,扣住秦晚瑟手腕。   一气呵成!   脸上阴谋得逞的笑容还没化开,笑容便凝滞在了嘴角。   手上触感不对!   滑溜溜的,没有握住的实质感觉。   再一看,秦晚瑟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一身奇怪的衣服。   一身淡蓝色轻装铠甲,与她身材完美贴合。   没有方才水红长裙的柔美,手中冰魄剑一甩,发出一声清亮凤鸣,她黑白分明的眼中带着几乎化为实质的杀意。   不给花崇思考的时间,脚下飞行器幽蓝色的火焰喷涌,整个人一息之间闪现到花崇面前。   冰魄极寒,一剑刺出,被他侧身一躲,剑锋穿透他胸前衣领,划开一道血痕。   血色迅速蔓延出来,如同烟雾般眨眼侵染了他胸前衣襟。   惊人的寒气随着剑刃被一并送入他体内,顺着他的血脉飞速朝他心口逼近。   花崇急忙运起功法,快速点了身上几个穴道,封锁了寒气,看向秦晚瑟的眼神,玩味褪去。   这个女人,虽然只有黄阶,但是身上的花样层出不穷,若是不重视一下,会在她手中吃大亏。   刚刚比试的时候,他就是如此才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冻成了冰雕。   “本殿下也要认真了,咱们速战速决。”   花崇眸底光芒沉下,身上浅绿色的光芒,好似萤火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他周身浮空飘飞。   秦晚瑟两眼沉下,也不怠慢,一手掐诀,浑身寒气再不收敛,铺天盖地,如同冰山崩塌,朝地面澎湃压下!   雪花漫天飞舞,北风呼啸,地面上尸骸遍布,不一会儿便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冻成冰块。   整个地面,遑若冰原。   楚朝晟一枪逼退魔宠,望向秦晚瑟方向,黑目如电,眼底噙着担忧。   “晚瑟!”   一声高喊,还未等他把话说完,那魔宠如跗骨之蛆般再次席卷而来。   他一边应战,一边眼角余光看着秦晚瑟的方向。   切不可将魂力用……   四周战火纷飞,喊杀声冲天而起,秦晚瑟并未听到楚朝晟这一声喊。   身着淡蓝色铠甲立在一片风雪之中,好似冰天雪地中从天而降的女战神。   秀眉竖起,朱唇低叱。   “封!”   漫天雪花似是得令,朝着花崇猛冲而去,只不过瞬息之间,就将他封在一个雪球当中。   “凝!”   雪球逐渐透明,由雪变成玄冰。   但不同于上一次,这回花崇身上绿色光芒还未消失,如同呼吸般一张一合。   一阵金光大放,好似头顶金乌临世,玄冰瞬间破裂开来,光芒刺的秦晚瑟一瞬间睁不开双眼,迅速张开魂力搜索花崇方向。   她心中也知,这种情况下,魂力万不可尽数释放,若她魂力微弱,放出体内的那个人,可就麻烦了。   花崇身形好似闪电,“咻”的一声绕到秦晚瑟身后,手中凝化金剑,朝着秦晚瑟纤细白皙的脖颈削去。   虽然不想杀她,但是要尽快拿下她,还是动点真格的。   秦晚瑟明明双目紧闭,但却将他这突袭的一击躲了过去,手腕一翻,莫名多了一把古怪的玩意儿,跟上次对付他的东西一模一样。   花崇一剑出,旋身一转,跟她拉开距离。   刺眼光芒退去,秦晚瑟重新睁开双眼,一手握着冰魄,脚下用力一踩,飞行器伴随周身,如影随形,自己掐了御风诀,猛追花崇。   凌厉的风吹的她发丝在脑后狂舞,黑白分明的眼中杀意不减半分。   手中长剑收回几寸,寒气聚集在剑锋,酝酿着致命一击。   空气中的风,在这一刻变得沉重。   察觉到此,花崇眼中兴奋的跳跃光芒。   双臂蓦的一展,有风平地而起。   浑身包裹金光,而后将一身的武气倾注于手中金剑。   脚下一踏虚空,底部竟然出现了淡淡白雾,仿佛空气被他一脚踩下。   两道光芒,一金一白,在空中迎面相撞! 第三百八十七章 锁杀花崇,情形逆转   砰——   二人身上携裹着的气流如刀刃,碰撞的瞬间炸裂开来,一路摧枯拉朽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地面飞沙走石,先前覆盖的厚厚白雪,被连根拔起。   二人悬在虚空,脚下干净一片。   尸骸、魔兽、人,尽数被刮到武气震慑范围之外。   就连地面上流淌的血迹,都被这股劲风吹得一干二净,不知散往何处。   两把剑相抵,发出滋滋之音,恍若尖利的指甲划过青石板一般刺人耳膜。   “修为不错,身手不错,模样也不错,听说你当街休了睿王李星霖,要不也休了楚朝晟,跟本殿下一起?”   花崇眼中跳跃着兴奋的火花,凝着秦晚瑟近在咫尺的绝美容颜。   “跟着楚朝晟,你只能做个王妃,跟了本殿下,未来你便是一国之母,最重要的是,本殿下不嫌弃你被那么多人睡……”   一句话还没说完,手中金剑忽然被秦晚瑟的冰魄切开一个缺口。   秦晚瑟眼神狠厉,握着冰魄的手再次用力往前一送!   “咔嚓”一声,花崇手中凝化金剑瞬间断裂。   冰魄去势不减,朝着他脖颈直直劈下!   “敬酒不吃吃罚酒!”   看秦晚瑟一而再再而三的踩踏他的底线,花崇额角青筋狂跳,一张脸因怒气憋得发红。   手上缠绕金光,硬生生接下秦晚瑟这一剑。   单手掐诀,一掌朝着秦晚瑟面门拍下。   气流汹涌,强烈的金光将秦晚瑟整个人笼罩,金光在虚空凝化成一个金球。   秦晚瑟心下暗叫一声“不妙”,想要逃脱,冰魄却被花崇握的死死的。   手腕翻转,剑刃旋转,将花崇的手硬生生割裂。   鲜红黏腻的血液从他掌心不停往下滴落。   花崇眼皮狂跳,但却没有丝毫要松手的意思,握着剑的手反而越来越紧,脸上表情也越来越嗜血。   冰魄乃是绝佳星器,若是落在花崇手里,对付他恐怕更加艰难。   心思电转而过,金球已然完全闭合。   只留下她握剑的手在外,像是被浇铸了水泥般,半点动弹不得。   花崇收回手,看了一眼自己淌血的手掌心,口中低咒一声,“该死的女人。”   仰头,看向与魔宠还在打斗的楚朝晟。   魔宠已经不知被削掉了几次手臂,断了几次腿,几乎被削成了人棍,但仍旧精力充沛的跟楚朝晟你来我往的战斗着。   这畜生,真的在认真干事,他还以为,这满肚子坏水的东西会趁机搞什么小动作,看来是他多虑了。   手腕一翻,扫了一眼黑色的袋子,他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白牙。   有这东西在,就算那家伙耍什么心眼诡计,他都不用害怕。   咻——   脑后,忽然传来破风之音。   他狭长的眼一眯,斜眼扫了眼身后,偏头一躲。   一道光束贴着他的头皮飞射而过,强猛的高温烫伤了他的头皮,绑着细辫的头发瞬间被烤的卷曲,散发出恶臭。   定睛一看,竟然是秦晚瑟方才踩在脚下的玩意儿。   两指并剑,挥出一道金光,那飞行器瞬间炸裂成一堆垃圾碎片。   “雕虫小技……哼。”   他仰头望着虚空,看着越打越急躁的楚朝晟,冷笑一声。   “楚朝晟!别打了,快看看你的夫人吧。”   他脸上尽是笑意,如沐春风,俨然一副战胜者姿态。   楚朝晟单手掐诀,一道雷电正中魔宠,趁他发懵片刻,垂眸一看。   花崇身边,赫然一颗金球,一只素手握剑露在外面一动不动。   心如石头般骤然沉落山谷。   花崇看着他难看的脸色,脸上愉悦无比。   “叫你的手下立刻收手,后退三里,否则,我可不敢保证,会对你那貌美如花的夫人,做出什么事来……”   他表情阴邪,光是让人看着,都能脑补出来几十种不堪入目的画面。   楚朝晟脸色冷峻,仿佛有闷雷滚滚。   “若你动晚瑟半根毫毛,本王便带大军择日踏平北狼!”   一言罢,不再理会花崇,一枪直指魔宠心脏。   魔宠体力似是到达极限,身子下意识的要躲避,却还是没能躲过楚朝晟这一枪。   口中“噗嗤”一声,喷出一口血箭,整个人身子在空中摇摇欲坠。   楚朝晟毫不留情的抽枪而出,转而俯身朝着花崇冲刺而来。   “真是不见黄河不死心!”   花崇回转过身,手中幻化出金剑准备直接斩断秦晚瑟露在外面的手,震慑楚朝晟。   但眼前人影一花,一阵寒意迎面扑来,紧接着胸前一痛,被秦晚瑟一剑贯穿胸膛!   “你、怎么会……”   花崇两眼圆睁,不敢置信的看着还悬浮在空中的金球。   原本完好无损的金球,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开了个大洞,周边尽是被什么东西溶解的痕迹。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瞳孔骤然一缩,“刚刚那个东西……”   “没错,飞行器瞄准的,不是你这个人渣,而是我!”   秦晚瑟握剑的手再次往他胸膛里一送。   “你枉顾他人性命,以杀人为乐,简直十恶不赦!现在濒临死亡的感觉如何?!”   那么多条性命,包括虎子那么小的孩子,他都全然不放过!   看他人惨死悲鸣,竟然还肆意大笑,简直就是活生生的恶魔!   身后,疾风劲呼。   楚朝晟一手持枪,朝着他后背穿刺而来。   花崇面目慌张,再也不掩眼底之色,一掌轰向秦晚瑟肩头。   “给我松手,松手!”   秦晚瑟紧咬牙关,不管花崇如何,她都没有松手,反而一寸又一寸的将冰魄往他胸腔送去。   寒气从剑刃中渗出,不断冲刷着他的伤口,侵蚀着他的五脏六腑。   花崇感觉自己身上的血液、武气流动开始变得缓慢。   频频回头去望。   眼见楚朝晟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再也遏制不住心底的恐惧,冲着地面某处嘶吼一声。   “还不出手帮忙!”   空气中,传出一声叹息。   苍老、幽长。   有对花崇的无奈,还有几分幸灾乐祸自在其中。   “本座还以为,二殿下一人便可全部搞定,无需我这一把老骨头出手的……”   这声音……   秦晚瑟脸色倏然凝重。 第三百八十八章 秦兄!我来也   钱丰岚…   秦晚瑟思绪将落,混乱的地面上,一道淡青色的光芒忽然拔地而起,直冲虚空,半道上截下俯冲而来浑身杀气的楚朝晟。   花崇见状,紧绷的身子一松,正视面前秦晚瑟,顿时怒从心头起!   掌心汇聚金光,毫不客气的朝着秦晚瑟心口轰下。   秦晚瑟早有所觉,侧身一避,那一掌错开心口,打在了她肩头。   又是一掌要逼来,秦晚瑟“唰”的拔出冰魄,旋身避开,左手早已握住一把造型诡异的枪,身形朝后飞退,面色冷然的扣下扳机。   一连串七彩水母般的半透明状的物体,连珠炮似的正中花崇掌心。   如此近的距离,花崇要收手已然来不及。   眼看着那些奇怪的东西在自己掌心炸裂开来,眼角都要睁裂。   剧痛的烧灼感从掌心迅速传来,像是一手伸入了火山口,被那滚烫的岩浆烧灼着。   整只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发红泛黑,犹如被人用丝线勒住了手臂,导致血瘀此处。   “镇龙,疗伤。”   用神识给镇龙下了令,秦晚瑟脚下又在虚空一踏,手握冰魄剑朝着花崇再次袭来。   “这一剑,是替虎子报仇!”   花崇行动迟缓,武气流动也变得缓慢。   秦晚瑟这一剑又疾又快,剑刃仿佛连空气一并劈开,发出尖锐的风啸声。   “噗嗤!”   冰寒的剑尖从天而降,一下斩断花崇右手!   冰霜做刃,短时间内,花崇并未感觉到痛。   只眼睁睁看着原本还在自己手腕上的大掌,就这么凭空掉落,好似被砍掉的树枝一般,切口出血如泉涌,往外喷射。   双耳嗡嗡作响,脑海中一片空白。   几个呼吸过去,剧烈的疼痛感如山呼海啸般劈头而来!   “呃啊——”   痛苦的嘶吼声自花崇喉咙里发出,宛若濒临绝境的狼,发出一声疼痛万分又怒火万丈的哀嚎。   他拼命咬紧牙关,齿关都渗出了血,想要运起武气,但那平日里得心应手的武气,此刻却像是龟速慢爬,怎么也无法在奇经八脉中运转。   他愤怒的低吼,像是急躁的野狼,龇牙咧嘴,倒毛竖尾,连同眼中也充了血色。   “怎么回事,为什么使不出来?!我要这贱人的命!”   头顶响起一道清亮剑吟,秦晚瑟一手握剑,再次朝他袭来。   “这一剑,是为刚才枉死之人!”   死过一回,才方知生命的可贵。   这世上有多少人光是为了生存,就耗尽了浑身所有力气。   而他们苦苦支撑的性命,却被他人掌控在手中,随时如折花断草般轻松抹杀。   不可原谅!   身上黄色光芒盛放,剑锋四周凝出万千冰刃,与之随行!   锋芒冷冽,好似逆风而行,冰雪夹杂着冰刀子直往脸上割。   脑海中早已想到要避,但是奈何身子沉重的似是灌了铅,怎么也不听使唤。   直觉告诉他,若是再挨上这一剑,即便他能再生,只怕也得交代在这儿了。   这女人的战斗方式,好生诡异,令人捉摸不透。   冰冷刺骨的寒气已然逼近身前。   花崇感觉浑身汗毛直竖,鸡皮疙瘩起了满身。   眼瞅着那吹毛立断的剑刃又要刺入自己体内,折磨人的痛感几乎在他脑海中预演了一遍,就在这时,一抹淡淡的绿色光芒眨眼飘至他身前,一手提着他的衣领,瞬间消失在原地。   秦晚瑟一剑劈空,但削掉了花崇半截衣袖。   一个黑色的小袋子从空中伴随着那截断袖飞旋落地。   秦晚瑟眼疾手快,伸手将那袋子接住。   上面,朱砂笔勾勒着诡异的纹路,光是看着那纹路,都让她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这好像是方才花崇用来控制魔宠的物件。   思绪未曾落定,前方一道风刃破空而来,“咻”的一声,直削向她纤细的脖颈。   秦晚瑟手腕一翻,将东西收起,手中冰魄挥出一道冰寒剑气,与那风刃迎面相撞。   轰——   风刃剑气在空中相撞刹那,瞬间消散于无。   一阵云尘消散过后,钱霜儿穿着淡蓝色的薄纱长裙站在了秦晚瑟对面。   她眉眼如画,唇若朱丹,风吹起她的长裙,她忽而一笑,与秦晚瑟遥遥相望。   “你的修为,确实长进了不少,有没有兴趣,跟我比比?”   “我记得我说过,再与你动手,必杀之!”   钱霜儿眼中笑意冷凝下来,“想杀我?就凭你一个黄阶?!”   一言罢,身形一闪,欺身而上。   她如此激进,心里打的什么算盘秦晚瑟心里一清二楚。   花崇想拿下她用来要挟楚朝晟,眼下这钱家公然勾结外敌谋反,自然也是要第一个扳倒楚朝晟。   她方才与花崇对战,魂力消耗极大,再被钱霜儿消耗一会儿,原身就要醒过来了。   手中冰魄接连挥出几道剑气,逼退钱霜儿身形。   眼下不宜恋战。   下一回动手,便是要她性命,她说到做到!   口中轻哼一声,身形拔高,支援楚朝晟而去。   “想跑?没那么容易!”   钱霜儿面上发了狠,两手在身前快速掐出繁复的手势,口中低吟一声,“风龙神。”   头顶漆黑夜幕,雷电肆意纵横,忽然从中出现一道漩涡,仿佛有大掌将黑色幕布扭转。   空中肆意的风,被硬生生转了方向,一路浊浪排空,朝着秦晚瑟席卷而去。   秦晚瑟掐着御风诀,赶往楚朝晟身旁。   脚下仿佛被从地底生出的藤蔓拽住了脚踝,朝前飞行的速度越来越慢。   脑海中,镇龙的警告声响起。   “警告警告!身后有强劲龙卷风急速靠近,宿主请注意躲避。”   秦晚瑟回头一看,一根巨大的风柱连接天地,所过之处,天色也随之一变!   施术者钱霜儿,悬浮在空,身上衣裙被强风吹得紧贴于身,勾勒出姣好的身形,眉飞色舞的望着她,似是期待着她接下来如何应对。   “秦兄!我来也!”   正在此时,一道轻快活泼的声音穿透呼呼雄风,直入秦晚瑟耳中。   抬眸一望,前方两道金色身影迅速由远而近。   正是龙鱼与龙墨! 第三百八十九章 光明殿加入,混战!   看着空中朝着秦晚瑟快速逼近的风柱,龙鱼偏头看向自己的哥哥。   “哥,交给你了。”   龙墨臭着一张脸,哼了一声,“我何必要帮一个外人?还是人类……”   “哎呀,你刚刚吃了人家的核桃酥、奶提子、榴莲酥饼红枣糕,还有……”   “够了!”龙墨脸上黑红交加,脸颊两侧咬肌紧绷。   他不是人类,但是今天算是让他明白了一个人类中的道理——吃人嘴短。   身形猛地加速,竟在一瞬间闪身到秦晚瑟身后。   一手化爪,照着那好似撑天柱的风柱蓦的一掐。   手背青筋冒起,连同他冷酷的一张俊脸也因用力而有了几分狰狞。   身上光华流转,不一会儿,右手上生出墨色鳞片,一直蔓延到整条手臂,方才停下。   “破!”   一声高喝,那风柱竟然被他硬生生扼断!!   周身风止。   秦晚瑟震惊了……   刚刚那风柱,扪心而论,她可以解决,但是解决的绝对不会有这么轻松。   这龙鱼的哥哥……实力究竟几何?   “这……怎么可能?!”   钱霜儿整个人如被雷电劈中,当即僵在原地。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反复盯着突然出现的这两个人。   其中一个她认识,先前跟秦晚瑟混在一起爱女扮男装的家伙,另一个又是谁?   秦晚瑟身边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高手?整个天武也未曾听过有这么一号人……   解决完风柱,龙墨不屑的哼了一声,回头对上秦晚瑟赞赏的视线,酷酷的脸莫名一红,眼神瑟缩闪躲一下,背对着秦晚瑟,两条浓黑的眉蹙起。   心下暗道:“人类的女子,果然善用无害的外表欺骗他人,真是阴险,令人防不胜防。”   一阵风响,龙鱼闪身停在秦晚瑟面前。   手悬在眉前,左右望了一圈,“唔?那个坏女人呢?”   “坏女人?谁?”秦晚瑟心下“咯噔”一声。   龙鱼双手环在胸前,“你忘了?就那个抓了我,还找你麻烦的那个,叫什么什么叶小姐?”   “叶天雨?!”   “对对对,你让我们在王府好好待着,但是呆到一半,我发现那个坏女人鬼鬼祟祟的,怕她又干坏事,便一路跟来了,没想到跟丢了……”   龙墨哼了一声,“人类跟魔种结合出来的,阴险之上再加阴险。”   秦晚瑟思绪有些混乱,没有听到龙墨说什么,也不与他计较。   龙鱼俯瞰地面,密密麻麻的魔兽,口中低声喃喃。   “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驱使我魔兽森林的魔兽?数量还如此众多?”   心中疑惑未解,便双手叉腰站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冲着地面一声吼。   “底下的小兔崽子都给我听着!立刻滚回各自巢穴,不得伤人!”   她声音中气十足,没用武气,单纯靠喊,却如河东狮吼,振聋发聩!   底下还在作乱的魔兽听到这声音,当即似是中.枪了一般,整个身子僵直,瘫软在地。   缓了缓神,连忙爬起,低声呜咽着掉头朝来时路狂奔而去。   龙墨欣慰的看着这一幕,心里暗道,“还是我魔兽森林更好些,跟那些自相残杀的人类全然不同。”   混乱的场面,因大批魔兽退散而立刻分明。   身穿黑衣,脸戴面具的暗部人员,已将北狼大部分人控制。   其余落单的,则是能跑则跑,跑不了便拼死一搏。   至于花崇,一手中毒,另一手被秦晚瑟斩断,被钱霜儿救下之后便不见了踪影,再未出现。   “那个女人,你准备怎么解决?”   龙鱼冲着钱霜儿方向呶呶下巴,活动了下手腕,眼中跳跃着兴奋的光,“她好像比上回见要强了不少,介不介意我去跟她过两招?”   “别去,”秦晚瑟看了一眼钱霜儿。   她眼中此刻满是凝重,战意全无。   “不必跟她浪费时间,”她抬头看了一眼在空中打斗的钱丰岚与楚朝晟。   被那魔宠纠缠了这么久,楚朝晟有些后力不继的样子。   她眼皮狂跳,心下升起浓浓不安。   钱文柏之前说过,这场国宴的目的,就是她跟楚朝晟。   但是眼下除了打斗,还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   就这节骨眼,叶天雨来了……   莫名的,秦晚瑟觉得此事应该会跟叶天雨有关。   她回过神来,倏地拉起龙鱼的手,语气是难得一见的慎重认真。   “龙鱼,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什么啊……”龙鱼被她这副认真神色吓了一跳,“有什么事直接说呗,咱俩谁跟谁啊……”   “帮我找到叶天雨,立刻带她离开皇宫!”   “就找个人啊?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了!”   龙墨看着答应如此之快的妹妹,眼中满是恨铁不成钢。   “我们帮你找人,你做什么去?找人,你应该更在行才是。”   先前在魔兽森林,可没少听他这个妹妹讲起关于这个“秦兄”的事,他甚至都能倒背如流了。   秦晚瑟不安的望着虚空跟钱丰岚对峙的楚朝晟,“我去帮他。”   无论是花崇还是钱霜儿,对付她的人,全都是为了乱楚朝晟心神。   这场国宴他们真正要对付的,是楚朝晟,不是她。   她要护好这个男人,就如同他当初护她一样。   轰——   头顶武气冲撞,瞬间炸裂开来,强猛的气浪好似怒海波涛般朝四面八方扩散而去,飞鸟尽落。   龙鱼不确定的道,“你确定要去帮忙?”   那可不是他们这个修为的人可以插手的战斗。   更何况秦晚瑟刚刚战斗了一场,眉眼中依稀可以看得出来几分疲惫。   “你撑得住吗?”   “无妨,拜托了!”   留下一句话,秦晚瑟掐了个御风诀,腾空而起。   龙鱼担忧的望着她离去,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抬手拍了拍身旁的龙墨。   “哥,干活了。”   龙墨哼了一声,准备先行在前,忽然眸色一变,手臂一伸,将龙鱼牢牢护在身后,两眼满带杀气的凝着远处某个方向。   皇宫一处飞檐上,站着身穿白袍头戴兜帽的人。   好似稻草人般,一个飞檐立着一人。   身上白袍被风鼓起,上面黑线绣着的羚羊角在这黑黝黝、雷电交加的夜里显得更为诡异。   “光明殿,扑杀妖兽、魔种,你二人,还不束手就擒?!” 第三百九十章 对峙,钱丰岚老贼   “光明殿,扑杀妖兽魔种?”龙墨一双凤眼半眯,身上墨色金纹长袍被夹杂着血气的风吹的猎猎作响,双手负在身后,冷凝着飞檐上立着身穿白袍的人。   “我虽不解‘光明殿’是何意,但是,你们的职责是扑杀妖兽魔种?呵……妖兽是我喝退的,魔种是被那个男人击败的。”   龙墨撩起眼皮瞥了眼头顶楚朝晟,收回视线,“你光明殿现在才出现,怕是单冲着我兄妹二人吧?”   光明殿的人不语。   一个个立在如同金鸡独立般站在飞檐之上,漆黑的四周,白衣如同丧幡般十分招摇明显,透出丝丝诡异,恍若让人误以为到了黄泉路。   龙墨警惕着那些人,不着痕迹的将龙鱼掩在身后,这种情况还不忘教训自己的妹妹。   “傻丫头,看清楚人类的真面目了吗?得知你我二人真实身份之后,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对付你我,将你我抽筋拔骨,成为他们修武路上的垫脚石……”   话还没说完,眼角余光一扫,身后那抹娇俏的身影早已不见踪迹。   龙墨面色瞬变,“龙鱼!”   远处地面,龙鱼交叉挥舞着手臂,冲着龙墨竖起个大拇指。   “哥,这儿就交给你了,我找人去咯!”   龙墨气的咬牙切齿,心里暗恼这傻丫头都这个节骨眼上了,竟然还想着先帮别人的忙!   真不知道那个叫秦晚瑟的女人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还是闻香下马吃多了,吃坏了脑袋?   胸腔里怒火如火山初始活动般,鲜红的岩浆不安分的咕嘟咕嘟冒着泡,准备酝酿一会儿,完全爆发。   忽而,眼角余光瞥见那飞檐上一人身影好似白光,倏地朝龙鱼飞掠而去。   龙墨心神顿时一紧,想也没想,身形化为苍影,俯冲直追而去。   眼见那人阔袖中伸出一条漆黑泛着幽光的铁锁,朝着龙鱼后背刺去,两眼中登时杀气汹涌,右手虚空一握,一柄通体漆黑的龙脊鞭凭空出现,朝着那铁锁狠狠劈下。   砰——   撞击瞬间,铁锁上火光四溅,竟然连同上面泛着的幽光都跟着暗了暗。   “想对我妹妹做什么?”   他浅金色的瞳中绽出冷冽寒芒,如同野兽般凝成竖瞳。   右手握着龙脊鞭当空而立,好似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震慑人心!   龙鱼连头都没回,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混乱的人群中搜索着叶天雨的身影。   虽然万分讨厌那个丫头,但这是秦晚瑟拜托她的事,即便再怎么讨厌,她也得把人给找回来。   大不了待会儿那丫头不配合,她直接一闷棍带走,让那丫头吃点苦头,纾解一下她心头不爽。   可天色漆黑,人海茫茫,要找到这么个人,好比沙海淘金,可没那么容易。   风声幽咽,四周战乱声好似被压下,暂时没了声息。   楚朝晟一袭白衣飘飘,头顶玉冠,绶带缠腰,手中银枪紧握,耍了个花枪负于身后,望着对面断了一条手臂的钱丰岚。   “丢了一条胳膊,还不足以让你这老东西长点记性吗?”   钱丰岚呵呵直笑,“今时不同往日,本座还可再断一臂,可你……敢再接一次天罚吗?”   上一回,是秦晚瑟替他抗了一道。   但是一回天罚作弊被消,下一回再解开封印被天罚发现,降下的天雷可要远远比第一回 更加惨烈。   他不信楚朝晟舍得让他那个女人再上去替他扛上一回。   果然,楚朝晟闻言,黑眉压下,一张俊脸阴云滚滚,隐隐有雷电交加。   “即便本王不解开封印,也不见得打不过一只三条腿的老狗!”   口中怒喝一声,手中银枪一转凭空消失,转而一把青锋长剑紧握手中。   两指并剑,擦过剑身,一道嫣红的血迹在清亮的剑刃上顺流而下。   血迹一路流淌,最后竟被剑刃吸收了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剑身一阵光芒盛放!   猩红细小的雷电好似张狂飞舞的发丝,缠绕于剑身,发出噼啪滋滋之音。   “铁律众人听令!钱府勾结外敌,霍乱朝纲,理应诛灭九族,凡钱府之人,皆杀无赦!”   他薄唇轻启,好似审判者降下天罚,声音洪亮朗朗,聚而不散,传至数里!   底下正在厮杀的暗部众人,得令之后,更是手起刀落,毫不留手。   不光钱府的侍卫奴仆,包括钱霜儿,也遭遇了围剿。   钱丰岚垂眸扫了一眼地面情况,眼中笑意褪去,一张沧桑皱巴的老脸显出几分狠色。   “我钱府既然决意翻了这天,岂会怕了你?”他白花花的胡子一颤,冷笑一声,“你怎么就知,这是我们全部的底牌了?”   他拍了拍手,四周光明殿的使者身影好似昙花般突然出现虚空。   接二连三,络绎不绝。   逐渐形成个包围圈,悬浮在京都上空。   “光明殿的人?”楚朝晟扬眉一挑,“果然如本王先前所想,不是省油的灯……”   “楚朝晟,你应该感到荣幸,区区一个你,竟然要我们三家联手对付,这可是史上绝无仅有的。”   钱丰岚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双肩跟胡须一通轻颤起来。   他张开仅剩的一条手臂,仰头看着黑黢黢的天,闭眼深吸了口气,仿佛这天地已在他的掌控之下,脸上显出无与伦比的满足。   “终于回到这片大陆了,哈哈哈,终于,本座重回了巅峰!本座现在,就是万万人之上!”   他猛地睁开两眼,眼中激荡着兴奋狂喜的光,如同走火入魔一把。   楚朝晟一言不发,俊脸上恍若结了九尺冰霜。   手中长剑紧握,缠绕的猩红雷电好似被激怒的毒蛇,疯狂吐起蛇信,四散开来攻击敌人。   “红叶。”   口中低念一声,长剑一指钱丰岚。   附着在剑身的红色闪电如同落叶般纷纷而落,速度迅而猛!   钱丰岚笑声戛然而止,眼底淌过一抹奸诈的暗流。   站在原地,根本不闪不避。   “楚哥哥!救我!”   就在楚朝晟准备全力一击时,脑后,忽然传来叶天雨尖锐惊恐的求救声。 第三百九十一章 不救她   那熟悉的声音,此刻满是尖锐恐惧,锋利的锥子般刺穿了楚朝晟的耳膜。   心神微动,但面上却不露声色。   只是那红色的闪电偏离了些许轨道,暴露了他内心的些许慌乱。   闪电擦着钱丰岚的头皮而过,瞬间在他额上留下一道烧焦的痕迹,鲜血徐徐流下,滚过的皮肤微微发热、发痒。   一击过后,楚朝晟才不紧不慢的回头望去。   鹰隼般的眼眸一眼便在黑压压的天色下寻到了叶天雨的身影。   瞳孔微微一缩,握着长剑的手不自觉的扣紧,但神情却仍旧按捺着没有表现出来。   “呵……”楚朝晟冷笑一声,收回视线,玩味儿的看着钱丰岚那张满是褶子却装着仙风道骨模样的脸。   “这便是你说的杀手锏?”   天地昏暗,只见那天地连接一线的地方,光明殿的人穿着宽松的白袍,脸带金色面具,一手掐着叶天雨的脖子,悬在虚空。   叶天雨脸上尽是惊慌之色,见楚朝晟反应如此冷淡,眼中惊慌之色逐渐褪去,脑海中一片空白,怔怔望着他。   钱丰岚随手抹去额角渗出来的血,看了眼手指上沾染的鲜红,浑不在意的甩甩手。   “楚王对这结果,可还满意?”他笑看向对面的楚朝晟,“心爱之人的妹妹,想来楚王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吧?”   “心爱之人?”楚朝晟冷哼一声,身上方才沉寂片刻的武气再次熊熊燃烧起来。   白袍猎猎飞舞,三千墨发如轮转,两眼似是无情目。   手中三尺青锋长剑嗡鸣一声,在空中抖出一个利落的剑花,斜指地面。   “本王没有心爱之人!”   一句话落,脚下猛踏虚空,一声闷响之后,整个人化为一柄利剑,刺破长空,朝着钱丰岚迎面而来。   他面色冷峻,毫不犹豫的出手,雷霆手段,一如既往。   好似他们抓住的叶天雨,对他真的构不成丝毫威胁。   钱丰岚依旧悬浮在虚空,两眼狐疑的看着楚朝晟。   他根本不相信楚朝晟对叶天雨没有一点在意。   若是完全不在意,方才那招必定正中他,不会偏差,只擦过他的额角。   认定这一点,他嗤笑一声,视线越过楚朝晟,望向扼制着叶天雨的光明殿的人。   “楚王不在意,便是个无用之人,杀了罢。”   楚朝晟眸色一暗,一张俊脸线条冰冷刚毅,宛若寒冰风雪在脸上寸寸凝结。   手中攻势不减半分,武气融入滚滚怒火,好似旺火上凭空浇了一瓢热油,滋啦一声烧的更加汹涌。   “呃啊!”   一声惨叫,倏地传入楚朝晟耳中,让他原本冷若冰霜的面庞,更似是加了一层黑,宛若锅底。   颀长的身影逆风俯冲而下,神识却张了开来,锁定了叶天雨方向。   光明殿的人手中漆黑铁索穿透了她的锁骨。   鲜血染红了漆黑的铁索,粘稠的液体顺着那漆黑冰冷的锁链缓缓往下滑。   那人手上用力,将那凹凸不平的铁索一点一点的往她体外拉。   血肉被那冰冷坚硬的铁链摩擦着,往出拉一寸,就会勾出些许碎肉。   伤口处,甚至可见内部的森森白骨。   叶天雨张着嘴,像是要发出声音,却怎么也发不出来,好似在池塘边即将被渴死的鱼,又如苟延残喘的风箱。   每被拉一次,都会有无数火星飞溅而出,燃烧她的生命。   楚朝晟握着剑柄的手掌收紧到极致。   但是他不能表露出丝毫在意亦或是关心叶天雨的神情。   否则这些人就会越发变本加厉,于他不利,于叶天雨也更加不利。   咻——   空中某处,红光一闪,一道激光射线穿透长夜,在空中划出一道流星轨迹,直射挟持叶天雨的光明殿那人。   激光速度极快,那人完全没有料到会有如此突发情况,手下意识的收回。   竟将穿透叶天雨锁骨的黑色锁链一把拽出,身形朝后仰去,跟叶天雨拉开距离,试图避开那道激光。   叶天雨一张脸惨白如新雪铺地,疼痛逼出一身的汗水,早已将浑身湿透。   身上力气好似被一只大掌连根抽走,整个人不受控制的从高空往地面坠去。   “天雨!”   清脆温婉带着些许急迫的声音从地面传来。   永安身上淡黄色光芒亮起,倏地一跃而起,朝叶天雨追去,将她稳稳接住。   看她伤势严重,想也没想,直接飞身上了望龙台。   高台耸立,底下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唯有这高台相对干净。   救下叶天雨,她还不忘仰头对着楚朝晟高声喊,“晟哥,天雨没事!”   楚朝晟听到后,思绪聚拢,手下再不犹豫,招招凌厉,虽然压制着修为,但是跟断了一条手臂的钱丰岚,竟然也能战的不分上下。   秦晚瑟收起狙.击枪,看了一眼望龙台方向,心下莫名有些不安。   这种不安,并且担心叶天雨的伤势,就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犹豫了一下,心神一动,掐了御风诀,飘落在望龙台上。   永安正焦急的给叶天雨包扎止血,好像眼前病危的,是她亲生妹妹一般。   秦晚瑟垂眸扫了一眼,并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听闻你医术高明,但如果不帮忙的话,还请你离开!”   秦晚瑟闻言,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身上穿着浅蓝色的轻装铠甲,与身着长裙翩翩的永安形成鲜明的对比。   “为什么要在这儿疗伤?”她开口。   “什么?”   秦晚瑟视线定在她鹅蛋脸上,“皇宫偏殿那么多,为什么偏偏带她来这儿疗伤?”   永安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我根本没想那么多,只想赶紧帮天雨止血,你若不帮忙,赶紧离开!不要再招惹来那些北狼国的人!”   秦晚瑟仍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视线垂下一扫,看到了她裙裾下的鱼戏荷花绣花鞋。   脑海中“嗡”的一声响,眼中光芒沉下。   这双鞋,好像在哪儿见过……   究竟是在哪儿?   隐约感觉这个问题很重要,但是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眼看着脑海中灵光要一闪而过,身后却传来一阵风响。 第三百九十二章 早已不是当初少年郎   秦晚瑟闻声回头,一记暗镖正朝她眉心飞射而来。   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躲避。   刹那之间,眼前一道天青色的身影闪过,不偏不倚的挡在她面前。   “唔……”   左阳煦身影微震,闷哼一声,面色跟着一白,旋即宛若落日般橘色的唇开始发黑发紫。   有毒!   一个念头在秦晚瑟脑海中忽而闪过。   “安王!”   一个箭步上前,将左阳煦晃荡的身子扶住。   一枚细小的飞镖深嵌在他肩头,只露出一个尾端在外,手指都捏不住。   楚朝晟一剑被钱丰岚格挡,双手青筋暴起,使出浑身力气压制他。   眼角余光瞥见望龙台发生的一幕,脊背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若换作寻常,这等暗器,根本近不了秦晚瑟身,眼下却差点被暗器击中,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她魂力消耗太多,开始下意识的收敛魂力,所以没有察觉到靠近的暗器,这才发生了刚刚一幕。   楚朝晟紧咬齿关,眸底淌过一丝幽暗,暗恼自己在她虚弱的时候没能守着她,险些让她遇险,但钱丰岚已经青阶。   虽然断了一条手臂实力打了折扣,但不解开封印的他,是不可能三两下就解决掉他的。   看他眼底光芒变幻莫测,钱丰岚阴险的笑了起来。   “看来楚王并非没有心爱之人啊……”   楚朝晟神色冷峻,一剑震开钱丰岚,一手掐诀,将浑身武气提升到极致。   周身风势呼啸,好似常年冰封的料峭雪山上刮的刺骨寒风。   将他一身月牙白长袍与满头鸦色长发吹的肆意乱舞,如魔似狂。   他两眼微阖,黑眸里精光尽敛,宛若上帝亲手镌刻仙君般的容颜冷漠如霜。   一时间,风起云涌,天地变色!   黑压压的云层中,银龙翻腾怒吼,数不清的落雷再次从天而降!   “咔嚓”一声。   一道闪电劈中望龙台下,霎时间碎石飞溅。   强光一闪而逝,四周好似印照出了诡异的字符,但随着银光消失,那诡异的字符也随之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道被雷劈过焦黑的痕迹。   “我帮你疗伤。”   看着左阳煦唇色越来越黑,秦晚瑟几乎想也没想,直接一记麻醉针扎入他肩头,而后取出各种手术工具,干脆利落的撕开他后背衣服,露出被飞镖刺中的伤口,开始处理。   镊子深入伤口的刹那,即便打了麻醉针,但左阳煦还是感觉到了疼痛。   仿佛一阵强劲的电流,倏的涌上脑门,身上骤然间凝出一层冷汗,豆大般顺着肌里滚滚而落。   张大了嘴拼命喘息着,四周的冷风趁机潜入他的喉咙,在其中肆意翻滚进出,带走了他所有水分。   不一会儿,喉咙里好似生烟了般要起火。   “忍着点疼,我要拔了。”   秦晚瑟用镊子夹紧飞镖,掌心微微出汗,深吸了口气,调整心跳。   左阳煦薄唇好似狂风骤雨中苦苦支撑的花瓣轻颤不已。   闻言,他唇角勉强化开一丝苍白的嗤笑。   “有什么疼?尽管拔便是了。”   再怎么疼,也抵不过那日他看到木盒中那些亲笔信件的心疼。   秦晚瑟听出他话音里的悲戚,垂下眼帘,稍顿片刻,手上猛地用力,飞镖破皮而出。   发黑的污血有几滴溅在了她脸上。   左阳煦后槽牙几乎咬裂,脸上憋聚血色,脖颈一根粗筋暴起,硬是没吭一声。   飞镖被拔出体外的一瞬间,仰头身形绷紧成凌厉的弧度,好似烟火炸裂般,一瞬间消散于无。   秦晚瑟给他伤口处上了药,额上已然沁出了细密的薄汗。   站起身转到他面前,两指并剑,点上他的眉心,意识沉入识海,对镇龙道,“祛毒疗伤。”   脑海内那七层宝塔开始不断旋转,金色的河流好似从山涧徐徐流淌,顺着她的手一直进入了左阳煦体内,开始为他疗伤祛毒。   他体内中的毒十分霸道,秦晚瑟的魂力正如干柴般飞速燃烧着。   唇色开始变白,眼前景物也开始逐渐昏花,一个变成两个。   身后,永安见此一幕,眼底狐疑褪去,视线越过秦晚瑟,落在左阳煦没有丝毫起伏的面上。   眉眼逐渐舒展,化开一抹得逞的笑。   终于,左阳煦体内毒素清除完毕,秦晚瑟收回手,身形不可见的前后晃悠一下,被她不着痕迹的迈步掩盖。   “此处危险,安王还是尽早避难去吧。”   她说着往前走去,感觉体内深处有一股力量正在拼命挣扎,意图强行闯出,脚下步伐不免又快了些。   不管永安现在打的什么主意,她现在已经不能继续呆在这里了,否则,原身闯出,她就是王爷的软肋。   “龙鱼!”   她张口唤了一声,龙鱼从地面冲天而起,落在她身边。   看她脸色不对,脸上笑意顿时凝住。   “你受伤了?”   秦晚瑟抿唇摇摇头,示意她带自己离开。   以她现在的情况,一个人要离开这里,有点难……   轰隆——   那浓如墨块的云层中,好似有战鼓擂擂,声音直入心头,连同心跳都跟着沉了几分。   秦晚瑟眼皮狂跳,头顶一道银光炸裂开来,她脑海中蓦然闪过一个画面。   一扇屏风后坐着个女子,看不见脸也看不见身形,只能看到底端露出的一双鱼戏荷底的绣花鞋。   跟刚刚她看到永安脚上的一模一样!   她完全想起来了。   这画面,是她当时从跟踪她跟龙鱼的脑海中提取出来的记忆片段。   追杀她与龙鱼一事,永安竟也参与其中!   就在她意识到事情不对,将龙鱼一把推开之后,眼前红光一闪,一道巨大的符篆如同垂帘,挡住了她的去路。   “唰唰”接连几声,红色的符篆将秦晚瑟完全封锁在内,从外看去,好像秦晚瑟被关在了一个狭小的盒子里。   “这是……四方印?!”   秦晚瑟不敢相信,回头看向那个男人。   一身天青色长袍,黑色嵌玉腰带束腰,额前碎发飞舞,时不时落在那双淡漠的眼前。   依稀记得,第一次见这个男人。   他眼中似是有万千星辰,笑起来春风和煦,杨柳依依。   可如今,春风褪去,迎来的是寒冬……   “安王……” 第三百九十三章 剥魂离体   “这是……什么意思?”   秦晚瑟透过那泛着红光的符篆,视线落在男人冷漠、毫无表情的面上。   “没什么意思,本王只是将你偷走的东西,再要回来而已。”   他橘色的薄唇轻启,吐出来的字没有丝毫语调起伏,好似变成了一个没有情感波动的刽子手。   “偷走的东西?”   秦晚瑟一怔,睁圆两眼惨笑一声,忽然间什么都明白了。   从叶天雨入皇宫开始,这一连串的计划便启动了。   这些人利用她对楚朝晟的关心,救下叶天雨,然后将她引至望龙台,消耗完她最后的魂力,然后用四方印将她囚困……   搞清楚了这点,秦晚瑟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越笑声音越大,最后笑的花枝乱颤。   垂在双肩上的绸缎样的发丝跟着她的动作前后摆动。   她曾以为,即便没有原身的关系,她与左阳煦也应该是朋友。   所以在知晓他跟原身的关系,也知道他与原身的感情,但她占着原主的身子,阻碍了原主跟左阳煦在一起,她心中还有些愧疚不忍,想寻找能剥离出魂魄,将二人独立分开的办法,所以迟迟没有解开诅咒。   但没想到的是,这些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左阳煦从未见过她如此模样。   自从重新见到她的那天起,这个女人脸上总是清清冷冷的模样。   总给他一种凡事尽在掌握中的冷静。   虽与记忆中的晚儿完全不同,但他那时候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对着晚儿的脸、另一个人的灵魂,再一次的动了心。   她笑声刺耳,将他的思绪拉回。   两条英气的眉不由得紧了紧,心头莫名的开始烦乱。   “钱霜儿人呢?!怎么还没来!”   低吼一声,旁边有衣袂破风之音响起,钱霜儿一身浅蓝色长裙出现在望龙台的另一角。   理了理身上衣袖褶皱,张口道,“解决了几个暗卫,浪费了点时间。”   撩起眼皮一瞧,落在被四方印困住的秦晚瑟身上。   她唇角当即绽放开来一个大大的笑容,冲着被困在四方印中的秦晚瑟挥了挥手。   “我们很快就要再见面了,秦晚瑟……我的好妹妹……”   话说到最后,她双眼缓缓眯成狭长,眼底诡诈的精光一闪而逝。   红唇在左阳煦看不到的角度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柳叶眉轻挑,红唇跟着落下。   左阳煦一记冷眼朝她望来,“别忘了先前说过的话,你最好不要搞什么小动作,若伤了晚儿,我要你钱府上下陪葬!”   钱霜儿敛起眸光,一手夸张的掩住红唇,“我方才又没怎么样,只是打个招呼而已,这都不行吗?安王嗲下?”   左阳煦哼了一声,一手掐诀,召唤出几个黑衣蒙面人。   “开始剥魂之术。”   黑衣人身上亮起光芒,竟然是清一色黄阶。   再加上永安与钱霜儿,几人呈五芒星般各据一角,手中快速掐着繁复的法诀。   很快,四方印封起的阵中,红光越来越浓。   周遭温度在以一个恐怖的速度直线上升!   秦晚瑟只觉脚下仿佛生出了滚烫的岩浆,将地面炽烤烧红成铁板,鞋底都要被烤穿。   她光是站在这里面,身上就汗流不止。   那薄纱制的水红色长裙,不出几个呼吸便被汗水浸透,整个人好似从水中捞出来的一般。   一呼一吸,皆是那干燥狂热的温度,仿佛行走在常年不落雨的沙漠,将五脏六腑中的水分烤干,干烧着她的脏器。   脏器一点点龟裂开来,要完全崩毁。   此刻的她,俨然被架在火架上不断炙烤的鱼。   满头乌发被汗水打湿,越发乌黑油亮,黏连在苍白的脸颊上,   她抬起眼皮,朝悬浮在空的左阳煦望去。   “呵……”她扯唇笑了一声。   左阳煦望着她,眉心因听到她这声冷笑而蹙了蹙。   “笑什么?”他问。   “我笑我自己,”她声音苍凉,额上汗珠滚滚,皮肤被那炽热滚烫的温度灼烧的通红,有些肌肤已经现了红血丝,仿佛被那无形的火舌融化了些许肌肤,露出血肉,点点凝出精血。   “我欲与人琼露,可他人却予我鸩酒,可笑,实在可笑!”   她已经支撑不住身子,半跪在地,一手撑着地面,掌心顿时冒起阵阵白烟,那汹涌的痛感,如高山倾崩,瞬间将她掩埋。   痛、痛的浑身发颤,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发出了悲鸣!   左阳煦悬浮在空看着法阵中的她,听她一语说完,心神有些动摇,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与她相识这段时日的点点滴滴。   最后画面一停,定在那日烟雨蒙蒙之日,她一袭素色衣裙站在一片矮草之中,望着他借酒浇愁,叹息一声离去,后叫下人端来一碗刚煮好的醒酒汤。   撇去晚儿一事,他或许,可以跟她成为朋友……   “安王,你那挚爱即将拨开云雾见天明,她吃了多少苦,全都是因为现在这个秦晚瑟,这节骨眼上,你不会心软了吧?”   永安眼角余光扫见他脸上些微变化,在旁边提醒道。   左阳煦面色倏然一紧,一言不发。   永安笑笑,又瞥了一眼他袖口处,“那簪子极是好看,想来你那挚爱戴上是极美的。”   她的话,像是几枚钉子,将左阳煦有些波动的心重新钉回了原处。   左阳煦抬手捏住另一手袖口,眼中闪烁的虚光逐渐沉稳,再次冷漠的看着秦晚瑟,再不为之所动。   四下狂风呼啸,树动草折。   乌云阴沉沉的,似是弄的化不开的墨块,不分白天黑夜。   秦晚瑟深吸了口气,强行启用剩下为数不多的魂力,召唤冰魄。   剑尖插地,撑着身子艰难站起。   她贝齿紧咬牙关,眼底杀气好似冷风纵横!   “谁要……坐以待毙?”   今日就是死,也要拼个鱼死网破!   身上武气如风缠身,一瞬间溃散之后,再次被她重新提起。   钱霜儿意外的一扬眉,“你倒是顽强,只不过……在这剥魂阵内,任何的挣扎都是无用功,还是老老实实接受,然后回你原本的世界去吧。”   说完,身上绿色武气再次绽放。   只见那剥魂阵内,光芒瞬间大亮,如昼日初升,刺的人根本睁不开眼。   秦晚瑟身处其中,只觉四面八方伸来大手,直直入了她体内,抓住了她的魂魄,用力的往外撕扯!   剥魂离体,更甚削骨之痛! 第三百九十四章 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秦晚瑟身上汗如出浆,满头乌发都尽数湿透,有几缕贴在苍白似雪的脸颊上,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中尽是不屈的倔强。   一手紧握冰魄,握剑的虎口几要开裂。   剑尖杵地,她紧咬牙关,才一动,身上那被万千猛兽撕扯血肉的痛感如电击般瞬间传遍全身。   她浑身骤然一僵,好似被施了定身术,一瞬间痛到动弹不得。   钱霜儿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自从这秦晚瑟身体里住了个其他魂魄,可是让她吃尽了苦头,如今看到她这般求生不能求死不能的模样,简直比活剐了她还要爽上千万倍!   “要是实在疼的受不了了,就叫出来,别忍着啊?”她满嘴戏谑,美目中幸灾乐祸过后,闪过一丝恶毒。   “你、做、梦!”   她今日就是死,也绝不会在这等人渣面前透出半点示弱、痛苦模样。   秦晚瑟重新提起口气,握剑的手背有几根细细的经络冒起,纤细的身形紧绷,脚下一动,竟然一点点的在那高压之下站了起来。   脑海中,镇龙高速旋转,几乎在识海中化为道道残影。   那熟悉的声音响起。   “警告,警告!有外界干扰侵入,需尽快驱除!”   这种事,秦晚瑟当然清楚。   “镇龙,止痛。”   脑海中,镇龙有一瞬间的沉默。   但似乎是了解了秦晚瑟脾气,沉默之后,塔身金光如星河散落,汹涌波涛般开闸涌出,冲刷着她的四肢百骸,将所有痛楚尽数吞噬、麻痹。   没了痛楚,只那点高温,秦晚瑟感觉整个人得以喘了口气,紧绷的脸色好看了些许。   一手撑着冰魄,从地上站起,身上黄色武气好似呼吸般一明一暗,最终像是黑夜中点燃了蜡烛,光芒长明。   没有魂力,眼下,她还有武气。   闭目,纸色的薄唇轻轻张启,呼出一口浊气。   四周是泛着红光的符篆高墙,从高墙中,伸出数不清的大掌利爪,侵入她的体内,像是在寻找、撕拽着什么东西。   一片混乱之中,她身穿水红色广袖长裙立在中央,处变不惊。   肩头银线绣的弯月好似月华般散发着淡淡光辉,好似楚朝晟在她身旁守护着她。   身处如此境地,脸上还全无惧色,这叫一直等着看她笑话的钱霜儿十分不满。   她一双秀眉倒竖,侧目给永安递了个眼神,二人手中重新掐了一遍那繁复的法诀,身上光芒一震之后,竟然又亮了几分!   四方印中,无数手臂好似群魔乱舞,争先恐后的“分食”秦晚瑟。   阵中,秦晚瑟悠悠睁开双眼。   没有先前的痛苦,也没有喜怒哀乐,有的,只是漫天冰霜。   此刻的她,俨然又变成了上一世那个杀人无数的医疗特种兵。   黄色的武气好似一粒豆烛,在那混乱的阵中显得微不足道。   她身形骤起,武气镀满长剑,瞄准四方印,一剑狠狠劈砍下去。   “砰”的一声,她整个人像是撞到一堵厚实橡胶所制的高墙,朝后弹射出去。   钱霜儿哈哈大笑,“没用的,这四方印,可是由我们五个人的武气加持,只怕连你那王爷进来都出不去,更何况是你一个刚入黄阶的废物?”   秦晚瑟偏是不信邪,站起身来,一剑一剑的朝着那符篆劈、砍、刺。   看着她坚持不懈的模样,钱霜儿好像猫看老鼠挣扎一般,觉得十分有趣,好笑。   总归剥魂用不了多久就会完成,便生出了逗她的心思。   “不如这样吧?只要你现在跪在我面前,大喊三声我秦晚瑟就是个废物,我可以给你开个小缝,让你钻出来……如何?”   永安不悦,“时间紧迫,莫要浪费时间!”   钱霜儿被训斥,顿觉无趣,回头瞥了眼永安,眼底有几分不屑。   等这京都叛变结束,计划成,她钱家便是万万人之上,区区一个义女公主,算的了什么?   不过几人现在毕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眼下还得给她几分面子,不好翻脸。   不再啰嗦,全神贯注。   其余几人也如她那般,屏息凝神。   封闭的四方印中,肉眼可见的火光熊熊,那些墙壁上伸出的大掌,已经完全进入了秦晚瑟的身子。   但就是不知为何,她像是感知不到疼痛一般,还在一下一下冲撞着四方印,一丁点的希望都不肯放弃。   她越是如此,钱霜儿越是拼命催动法诀,恍若要将她钢铁般的意志硬生生折断才肯罢休!   秦晚瑟脑海中,传来镇龙警告。   “魂魄被触碰,镇龙将无法继续为宿主服务,还请宿主……”   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还未说完,那泛着金光的宝塔光芒缓缓熄灭,好似化作了与凡尘间一般无二的高塔。   剧痛感,从心头而发,浑身上下,每个角落,无一处不痛!   好似被人揪着头发,硬生生要将头皮分离开来一般。   秦晚瑟贝齿紧咬下唇,那苍白的唇早已出现几个牙印,血珠在唇瓣绽放,缓缓往下流淌,诡异妖娆。   抬眸,黑白分明的两眼,精光满绽,像是刚锻造打磨出炉的利刃,直逼向虚空中的左阳煦。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   左阳煦眼皮重重一跳,背负在身后的手不由得一紧,掌心沁出了薄薄的汗。   他薄唇抿了抿,长吸了口气,闭眼不再看她。   “……你什么都没做错,忍一忍就过去了。”   你是什么都没做错,但是爱这东西是自私的。   楚朝晟想留住她的魂魄,阻挠原主归来,而他也是如此罢了。   他那晚儿未曾过上一天好日子,最后抱憾惨死,他想让她复生,用剩下的一辈子,补齐她从未享受过的快乐、幸福。   仅此而已。   秦晚瑟完全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如此坦荡的回答。   一颗心,仿佛被用力掏出,任人在地上践踏!   鼻尖酸涩,双瞳发烫,握剑的手越来越紧,血肉与剑柄摩擦,竟硬生生磨出血来。   身上,仿佛被大山倾轧,血肉、骨头寸寸被碾碎。   而后,有数不清的大手将她开膛破肚,寻找他们想要的东西。   终于,东西找到,他们开始用力撕扯。 第三百九十五章 开始剥魂   秦晚瑟大脑已经无法思考,只剩一个字。   痛!   仿佛要将她五脏六腑硬生生从皮下拽出,撕裂的痛楚几乎让她睚眦俱裂!   头顶闷雷更加活跃,“咔嚓”一声,银光爆闪,众人看着秦晚瑟的眼神倏然一亮。   只见阵中,秦晚瑟身上突然出现一层淡淡的荧光。   与她模样完全相同的一道幻影,被那些手掌拽着、撕扯着,一点一点的分离出体外。   只是那张幻影的脸,却不似秦晚瑟这般隐忍,因疼痛,五官变得狰狞可怖。   出现的瞬间,立即用半透明的双手捂着脸,不想让旁人看到她此刻的模样。   “晚儿……”   看到这魂体被拽出,左阳煦瞳孔圆睁,口中低声喃喃一句,脚下不自控的就要朝前迈出。   那魂体瞧见这一幕,眼中露出痛苦纠结之色,拼命扭着身子要挣脱那些大掌,往秦晚瑟体内钻去。   “晚儿、晚儿!”   左阳煦越是靠近,那魂体便挣扎的越厉害,最终,竟然真的往秦晚瑟体内重新缩回去几寸。   钱霜儿双眉紧拢,眼底尽是狐疑不解。   “这剥魂之术,本来应该拽出的是那个外界人的魂魄,为什么现在出来的却是那个废物秦晚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光她们,就连此刻的秦晚瑟,也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痛的脑海中浑浑噩噩,甚至胃中开始翻滚,随时要条件反射的吐出来。   头顶雷鸣阵阵,霎时间骤雨倾盆,狂风四起!   地面上宫殿瓦片被瞬间掀飞,就连身材娇小的人也被凭空吹起。   风声呼啸,在这漆黑苍穹之下,好似万鬼哀嚎。   巨大的银色光柱占据了整片天空,黑黢黢的夜幕,此刻恍若弯月凌空,将世界披上一层银光。   楚朝晟悬浮在虚空,双眼缓缓睁开,银色的瞳仁中,缠绕着的闪电一闪而过。   手中剑尖直指天穹,口中敕令一声,“劫临!”   巨大的雷电,好似万年古树盘根错节的根,瞄准了钱丰岚,从天而降!   轰——   钱丰岚根本避无可避,单手掐诀一个风刃光罩弥漫着淡淡青光,将他全身包裹。   白色胡须被狂风吹的飞到耳侧,口中“喝”了一声,光罩骤然大亮,正面迎击那雷电!   撞击瞬间,火树银花刹那炸裂开来!   漆黑的夜中仿佛万千烟火齐放,无数火星从空中落下来,好似流星坠临人间。   楚朝晟身上白袍迎风猎猎作响,狂风将长腿上的裤子吹的紧贴于身。   殷红的血迹在胸前绽开点点红梅,分不清的别人的,还是他自己的。   见钱丰岚正抽身防御,手中长剑重新镀了血光,口中低念一声“落枫”,整个人俯冲而下,任由狂风将满头黑发吹的肆意飞舞。   行至一半,眼角余光瞥见望龙台上,女子被围困在四方印中,数不清的手爪好似黄泉水中无数冤魂般,拉拽撕扯着她。   已经将一半的魂魄拽了出来。   他两眼倏然一眯,清晰的看到那个女人痛的身上水渍重重,整个人好似刚从水池中捞出来的一般。   唇瓣早已被咬破,鲜血顺着唇角往下不住的流淌,止都止不住。   她双肩止不住的轻颤,好似冰冷秋风中,摇摇欲坠的一片树叶。   这女人忍耐力极好,但是他没想到,已经痛到如此地步,她竟然都未曾吭一声。   是怕乱他心神,所以硬生生忍着。   心头火气“腾”的暴涨数丈!   本来已经精疲力尽,但是此刻,身上又充满精力,武气充沛,战意充沛!   冲冠一怒为红颜!   “晚瑟!”   他怒吼咆哮一声,身形一转,调转方向朝望龙台急速飞来。   凶狠的视线好似被激怒的狮子,在望龙台上众人面上一一扫过。   当视线定在叶天雨脸上时,他瞳孔忽然凝缩至针尖大小……   叶天雨视线闪躲,根本不敢跟此刻的他对上视线。   看她如此反应,楚朝晟心头恍然大悟,一张俊脸仿佛被千年玄冰雕刻,眼中满是碎裂的冰渣。   速度再次猛增一倍,势如破竹!   “天雨!快拦住他!我们就差一点了!”永安面色骤然一白,急声道。   叶天雨吓得泪水从眼眶中涌出,“我……”   “快去!”永安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眼神是叶天雨从未见过的狠辣,好似她现在不去,下一秒就会死在她手里一般。   叶天雨无奈,一咬牙,飞身直迎楚朝晟。   “滚开。”   楚朝晟声音轻如溅玉,眼神似是淬毒了刀,直直割在叶天雨面上。   叶天雨脑海中“嗡”的一声,浑身僵直,只有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震荡。   她……不再是他楚朝晟的妹妹。   而是一个仇人……   耳畔风声呼啸而过,那冰冷的竹香在她身旁未曾停留,越过她,直奔秦晚瑟而去。   轻而冷的声音在那一刹那传入她耳中。   “若她死,本王便替她报仇之后随她而去,你独自一人好好活着吧。”   秦晚瑟曾经说过,他是她留在这里的“根”。   而他楚朝晟的根,便是扎根在他心里的秦晚瑟。   若有人将秦晚瑟硬生生从他心里拔除,那么他也将一并枯死。   眼看着楚朝晟一剑好似长虹贯日般从天而降,永安眼底慌乱更甚。   “来不及了!”她声音急又快,不管三七二十一,给钱霜儿递了个眼神,手中掐着的法诀一变。   好好的望龙台,忽然地动山摇。   墙皮在左右震颤摇晃中缓缓掉落,有诡异的符篆凸显出来,在二人催动之下,从黑色变成金色,光芒大盛!   一个个古老的符篆,好似长了翅膀般,腾空飞起,直奔楚朝晟,绕着他周身不住旋转。   霎时间,楚朝晟感觉脑海中一痛,仿佛有人在内重重敲击了一拳。   身上,先前消失的符篆文字泛着血色红光,一明一暗之后,爬满了他全身。   “呃……”   他痛苦的闷哼一声,眼前视线开始模糊,连同那些人影也一分为三,在望龙台上左右摇晃。   法诀变幻,秦晚瑟便感觉身上痛楚减轻了不少。   回头一看,见楚朝晟身上缠绕着诡异的文字,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当即肝胆俱裂!   “王爷!” 第三百九十六章 绞杀!一个不留   缠绕在楚朝晟身上的符篆文字亮时如火光,暗时如黑墨,无数蜱虫般紧紧咬住他的皮肤,怎么也不肯松手。   “住手……”   身上力气才被榨干,她四肢松软好似悬浮在云朵上,使不上一点力气。   唇瓣被咬破,略微一动唇,便扯到伤口,生疼无比。   饶是如此,她还是硬生生从身上挤出来些许气力,强行撑着双臂,颤抖着,尝试从地面爬起。   眼看着她身上被拉拽出来的魂魄消失,左阳煦才陷入回忆感慨的两眼倏地清明。   眼尾水光一闪而逝,蓦的回头看向永安钱霜儿二人,额角青筋跳起,俊脸因怒火微微发红。   “你们在做什么!剥魂还没有结束!她还没有出来!”   永安顾不上回他话,光洁白皙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次计划,直接决定了她与楚朝晟日后的关系是好是坏,她不敢放松大意半分。   钱霜儿嘴角勉强勾起一抹笑,妙眸中笑意不减。   “安王爷,这世上哪儿有免费的午餐?我们之所以答应帮你,只不过是想用这个女人引楚王过来,顺带好好折磨她一番罢了,若剥魂能成功那最好,若成功不了,自然还是我们的计划优先。”   等楚朝晟陨落,钱家便是这场战斗中最大赢家。   而秦晚瑟,没了楚王府的支撑,也不过散兵游勇,届时要对付她,不过碾死一只蚂蚁,不足挂齿。   正如钱丰岚所言,她的目光应该放高点、远点。   从前她见了楚王楚朝晟,便觉得这般男儿定然是神州之巅,若能与她相配,那自然甚好。   但是钱丰岚告诉她,除却神州大陆,还有另外一个地方,那里,像楚朝晟这样的男儿,遍地都是,她又何必纠结?   倒不如踩着这个男人的肩膀,到了那更高的地方,找一个足以与她相配的男人。   “你说什么?”   左阳煦瞳孔放大,脑海中片刻空白之后,怒火如沸腾岩浆瞬间爆发,五指在身侧倏地攥紧,整个身上武气“嘭”的迸发!   钱霜儿早都料到他会如此,两眼骤然一眯,先他一步腾出一手,绿色武气与风刃缠绕,朝着他胸口一掌拍去!   “安静一点,别来坏我好事!”   天武变天之际,不成功便成仁,谁还在乎眼前的人是不是什么安王?   一掌击落左阳煦,她立马全神贯注的开始束缚楚朝晟。   其余三个黄阶的人看东家被袭击,当即分出一人飞身下落去追,其余二人拔出腰侧配剑,朝着钱霜儿永安二人攻去。   “啧啧啧,对付堂堂楚王,我们可是半点分心不得,你们还是随主子一并下去歇着吧。”   空中,一道残影由远而至。   宽大的白袍广袖一挥,一个嫩绿色的藤条伸出,将二人重重轰落地面。   来人脸戴黑木面具,如羚羊的脑袋,头顶长而锐利的角朝上蜿蜒。   两个黄阶被轻松击败,他不以为意的理了理身上衣袖,视线在阵中苦苦支撑的秦晚瑟面上一扫而过,而后,从袖中取出一个白色瓷瓶,交到永安手中。   “喝了它,你的夙愿即将达成,我欠你的人情,也算还了。”   说完,接替了永安的位置,跟钱霜儿二人继续控制楚朝晟。   “什么夙愿?”钱霜儿留了个心眼,看向永安。   永安没有答话,眼中透出欣喜,连带脸颊上也飘上淡淡绯红之色。   两手捧着瓷瓶,稍做停顿,而后拔开塞子,将瓷瓶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她淡色的唇瓣染了点点猩红,她心满意足的抬手,用手背擦去唇角多余血渍。   看着手背上拉开的一条血线,她小心翼翼的吸了口气,捧着那手移到心口处,眼中满是温暖星光,望着空中那个被符篆折磨的痛不欲生的男人,眼底荡开一丝不忍。   “究竟什么时候结束?”   一旁,被楚朝晟一句话击碎心头的叶天雨终于回过神来,眼神有些呆滞,看看痛苦不堪的楚朝晟,再看看永安,一手小心翼翼的拉拽着她的衣角。   永安伸手覆在她手背上,“就快了……”   话音将落,头顶男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低吼。   那些缠绕在身上的文字,一瞬间好似吸血虫般进入了他的血脉,顺着他的血液疯狂流转,一路入侵至大脑。   “住手……”   秦晚瑟听着头顶楚朝晟痛苦的声音,心下更是如钝刀绞割!   魂力不稳,无法调动镇龙,身上没有力气,武气也在刚刚挣扎中消耗殆尽。   冰冷的视线在钱霜儿、叶天雨、永安,还有那个光明殿殿主的木质面具上一一扫过。   怒火如浪潮般不断拍击心岸,眉心逐渐开始滚烫。   隐约听到秦晚瑟的声音,钱霜儿呵的冷笑一声。   “当初你杀我娘时,可有想过,自己也有至爱之人会死在自己眼前?秦晚瑟,给我睁大你的双眼,好好看着!”   她又催动一把武气,楚朝晟终于经受不住脑海中翻搅的痛,好似数不清的虫子在啃噬他的大脑,痛的他喘不过气来。   手中长剑维持不住形态,凭空消失掌心。   他双手握拳,狠狠捶打着脑袋,身形从高空如石块般飞速坠落。   风无殇面具下的唇勾起,掌心武气收敛了几分。   “我说住手,听到没有!”   秦晚瑟也不知自己哪儿来的力气,竟然从地上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眉心滚烫,好似一粒火种落在眉心,烫的她皮肉生疼,但她却浑然不觉。   披散在脑后的黑发无风自动,看着钱霜儿脸上露出狠戾表情,当即秀眉一竖!   “给我住手!”   轰——   眉心一束白光窜出,蓦的遮天蔽日,将钱霜儿几人团团包围!   四周温度骤降,却散发着不祥、恐怖的威能!   “这是什么东西?!”   钱霜儿看着如同墙壁般将他们围拢起来的冷白色光芒,竟然如同火焰般在上下跳跃。   阔袖一动,沾染上了那幽白色的光芒,竟如枯草遇火般迅速开始蔓延!   马上烧到手臂,灼痛的感觉,好似被什么猛兽啃噬了一般,痛的她亡魂皆冒,慌忙一道风刃削去长袖,连连后退。   风无殇面具下的眼亮起惊诧的光,“这是,沧溟……鬼火?有趣……”   秦晚瑟站在望龙台上,身上破烂的衣裙被风吹的猎猎作响。   满头乌发更是肆意乱舞,状若癫狂。   目光一沉,凝成碎冰,一手抬至虚空,五指倏地收紧。   “绞杀!一个不留!” 第三百九十七章 情势焦灼寻阵眼   苍白色的鬼火得到指令,“嘭”的一声膨胀数丈!   分明是火,但却叫人感觉不到丝毫温度,甚至觉得万分的冷,直入骨髓的冷。   钱霜儿等人自顾不暇,手中掐着的法诀有些不稳。   楚朝晟脑海中剧痛松弛片刻,得以喘息,当即在坠落之中翻身而起,大掌在虚空一握,一把银枪凭空出现,瞄准了火光内的钱霜儿,凌厉的剑眉倒竖。   “穿云!”   银枪浑身缠绕雷电,发出噼啪滋滋之音,“咻”的一声破风而去。   那沧溟鬼火竟然能分辨友军似的,给银枪开了个小口,任由他穿过。   视线被隔绝,钱霜儿没有看到那快如闪电的银枪,等看到之后堪堪闪身躲避,脸上还是被划破了一层皮。   血色徐徐而下,周遭皮肤好似被烧焦了般冒起大大小小的水泡,发着焦黑之色。   眼角余光看到脸上刺目的鲜红,她口中惨叫一声,双手骤然松开。   阵破!   一击中,沧溟鬼火在空中烧的“呼呼”作响,仿佛将空气也一并燃烧,所到之处,竟是出奇的纯净。   风声渐息,一瞬间,巨大的苍白火墙朝中间飞速收缩!   “分开逃!”   风无殇眼底显出点点凝重,一手拉着永安,往地面直坠!   钱霜儿则脚下一踏虚空,朝着跟高处飞掠,企图跟钱丰岚汇合。   唯有叶天雨傻傻的站在原地,像是无依无靠的杂草,直到沧溟鬼火朝她袭来,才惊觉危险,施展雾法,四处躲窜。   沧溟一分为三,朝着几人不住追赶。   “这是什么鬼东西?你就不能想想办法吗!”   眼看着计划就要成功,却偏偏在最后关键时候让楚朝晟挣脱。   要是事情就这么结束,她不光不能跟楚朝晟像以前那样,还会被他视为仇敌追杀……   光是想想她一直放在心上的男人提着剑眼中满是杀气的朝她走来,心头就不住的发颤。   风无殇一边拉着她躲避,一边道,“沧溟鬼火,诞生于灵气充沛之地,乃天地所生的灵火,除却天地所生同等水系灵物能克,或者有修为大能者将其收服,否则,无其他破解方法。”   “这种东西,为什么会在她身上?为什么还听她指令?!”   永安心里又急又气,脸上一派温柔贤淑早已消失不见。   风无殇摇头一笑,“这我也不知了,我只知道,眼下激怒了那个女人,放出了沧溟鬼火,我们的计划,可就要调整一下了。”   “怎么调整?”   “当然是……找弱点了。”   风无殇眼底精芒一闪而逝,视线一飘,落在悬在虚空焦急万分看着秦晚瑟的龙鱼身上。   “瞧,那不就是破阵之眼?”   永安顺着他视线看去,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团鬼火,就先交给你了。”   风无殇眼底笑意溢出,手上猛地用力,将永安朝着反方向甩出。   永安没想到他说的交给她,竟然是这个意思。   看着迎面而来的鬼火,咬着牙拼命侧转身子,还是被烧到了衣角。   跟刚才钱霜儿一样,她果断撕裂衣角,跟鬼火拉开距离。   再看风无殇,那人却好似空气一般,凭空蒸发不见了。   要不是跟他打过交道,知道他这人不会就这么离开,只怕眼下永安还要以为自己被耍了。   秦晚瑟两眼淬毒磨刀般,盯着空中不断逃窜的几人。   恨不能自己提剑上阵,但是魂力、武气全都消耗殆尽,唯有沧溟鬼火傍身,只能咬牙看着他们一下一下避开沧溟的攻击。   楚朝晟从空中飞身下落,想要到秦晚瑟跟前,却被凌空飞来的几道风刃阻拦了去路。   回头一看,竟然是钱丰岚。   那老贼对付沧溟竟然还腾出手来干扰他?   看暂时无人能近身秦晚瑟,暗部又跟光明殿的人斗的如火如荼,心下一计较,转身朝钱丰岚攻去。   有沧溟鬼火做助攻,钱丰岚自然是节节败退。   眼看着秦晚瑟二人重新占据上风,朗空中,忽然响起一道慵懒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   “都停一停吧,想来大家时间都挺紧的。”   这声音,虽不高不低,但却准确无误的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全场干戈顿止,所有人抬眸朝虚空望去。   秦晚瑟站在望龙台上,看到虚空一幕,瞳孔骤然紧缩至针眼大小,心脏也好似被人攥紧,不能喘息。   “龙鱼!”   只见虚空之上,龙鱼被绿色的藤蔓紧紧缠绕全身,咽喉处更是勒的紧紧的,仿佛将那纤细的脖颈锁紧了一圈。   “傻丫头!”   龙墨正在地面帮暗部处理所谓光明殿众人,听到秦晚瑟一声尖锐的喊声,回头一看,顿时睚眦俱裂!   满头银发银针似的瞬间炸裂开来,身子半边被墨色好似剑刃的鳞片所覆盖。   身形腾空而起,不管三七二十一抱着必杀之心朝着风无殇攻去。   风无殇看着他,眉梢微挑,手指一动,龙鱼喉头便不可抑制的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唔……”   龙鱼两眼痛的发红,有点点泪光自眼角溢出。   龙墨心头好似被狠狠抡了一棍,整个人瞬间清醒。   前进的身形猛地刹住,在空中不再前进半点。   “你想对我妹妹做什么?放开她,我来替她!”   他气的浑身紧绷,青筋鼓跳,心中对人类的厌恶又深了一层。   当初就不该同意这傻丫头来!   “魔兽森林罕见的王者,一下就出现了两个,若不是情形不对,我倒真想要求点别的,不过现在嘛……先让那女人收了神火再说。”   龙墨眸光一暗,没想到这人竟然是用龙鱼要挟一个人类。   人类那般诡诈,怎么可能同意?   正准备飞身过去威胁一番秦晚瑟,却听到秦晚瑟毫不犹豫斩钉截铁的声音传来。   “我答应你,但你要立刻放了龙鱼!”   龙鱼是在这世上唯一真心对她的朋友,此事与她无关,决不能让她因此受伤。   龙墨紧绷的心神蓦的一松,诧异愕然的看着那个在望龙台上,浑身血色的女人。   已经变成了这般模样,竟然还毫不犹豫的救龙鱼……   若是换做是他被威胁去救一个人类,只怕他会毫不犹豫的掉头就走。   楚朝晟丝毫不意外秦晚瑟的决定,沉眸看着眼前情形,抬手下意识的摸了摸眉心。 第三百九十八章 用楚朝晟来换   皇宫上空阴风怒号,电闪雷鸣,却不见一滴雨水下落。   沉闷的空气好似躁动的猛兽,被囚禁在铁笼中来回踱步,时不时发出低吼咆哮,以彰显此刻的暴躁易怒。   秦晚瑟伸出五指收拢,沧溟鬼火不再步步紧逼,但仍旧跟随在钱霜儿等人身旁。   “放人!”   风无殇呵呵笑了一声,一手握着缠绕着龙鱼脖子的绿藤,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我不信过你,诡计太多,方才连北狼二皇子都中了你的计俩,要我先放人,是不可能的。”   秦晚瑟暗自咬牙。   她确实准备动点手脚,既能救了龙鱼,还能扭转眼下局面。   但是眼前这个戴面具的人显然不好对付,若让他察觉自己别有用心,只怕龙鱼安危不保。   将心底的想法压下,她高声道,“我同样信不过你,我数三下,你将龙鱼送到中央,我撤去鬼火,如何?”   寒风猎猎,吹的她阔袖鼓风,单薄的身子越发显得薄如纸片。   身上无一处不痛,但是眼下这情况,她不能露出半点虚弱之态,否则就会被敌人趁虚而入。   咬着牙,硬是将脊背挺得笔直,如同傲雪寒梅,任由雨打风吹,在悬崖畔上屹立不倒。   风无殇一手摸着下巴,似是在考虑。   秦晚瑟眸一沉,犀利的光似是冷电火花迸溅,“我没有别的选择,你亦没有。”   两人视线在虚空一对,风无殇默了片刻,应道,“……就依你所言。”   手中藤蔓开始生长,将龙鱼徐徐往中央放去。   龙墨看的心中焦急,掌心早已出了汗,看龙鱼动了一点,脚下往前一迈就要去接。   风无殇眼角余光扫到,手腕倏的一紧,牵制着龙鱼的绿藤又是一紧,停滞在了空中。   龙墨一颗心顿时提至嗓子眼,将迈出去的脚步硬生生收回。   风无殇看他没有其他动作,这才重新将龙鱼朝前放去。   眼看着龙鱼距离秦晚瑟越来越近,这丫头却挣扎的越来越厉害,冲着秦晚瑟不住的摇头。   不必救她,眼下情形对他们十分不利,若因她而将秦晚瑟等人重新推入深渊,她也不能原谅自己。   秦晚瑟明白她要表达的意思。   但是现在,秦晚瑟已经顾不上思考那么多了。   藤蔓缠着龙鱼,再次一寸一寸放了出去。   一米、两米、三米……   几乎所有人的心神都被龙鱼所占据。   楚朝晟悬在一旁虚空,一手负在身后,暗自掐了个瞬身诀。   风无殇嘴角噙着浅笑,手中伸出的藤蔓还在不缓不慢往出送,像是悠闲的放风筝。   眼看着龙鱼就要被送到约定地点,秦晚瑟神经高度紧绷,等龙鱼一安全,她便随时准备调动沧溟鬼火反打。   唯一有利的条件在手,若是被人切断,那她岂不是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秦晚瑟屏住呼吸,两眼一瞬不瞬的凝着龙鱼的动向。   再近一点、再近一点,到了她完全可以瞬间控制的范围,她就可以一击即出,用沧溟鬼火将她全身护住救下。   忽然,风声骤响,“咻”的一声,缠绕着龙鱼的藤蔓倏地被原路拽回。   风无殇一手卡住龙鱼的脖颈,放眼看着众人,放声哈哈大笑!   “有趣有趣!真是万分有趣!”   本要重重落地的心,被猛地连根拔起,拽至虚空。   这猝不及防的变故,让秦晚瑟脑海中“嗡”的一声响,当即电闪抬头瞪向风无殇。   “你出尔反尔?!”   “这不叫出尔反尔,这叫兵不厌诈……”风无殇眼底眯起一丝笑意,看向一侧楚朝晟,又看看秦晚瑟。   “你二人,一个修为高深,一个手握杀伤利器,再加上还有魔兽森林的强者在侧,就这么轻松的将我这张底牌换出去,我实在是心中不安心啊……”   秦晚瑟勃然大怒,“你究竟想如何?!”   “别恼别恼,恼也无用,解决不了事情,不如你好好想想,再加点什么筹码,让我觉得这次交易划算,我再将这丫头送出去,否则的话,玉石俱焚那便玉石俱焚,左右我跟这些人的交情也不是很深,他们能否全身而退,与我何干?”   “风无殇!你这个叛徒!”永安怒声大骂。   风无殇瞥了她一眼,并不作答,直直看着秦晚瑟,继续道,“你若是实在想不出来法子,我这儿倒是有个好办法,你可愿一听?”   秦晚瑟心头怒火澎湃,浑身温度飙升,连带血液都流淌的飞速,直冲脑海。   但正如风无殇所说,永安一行人,于他而言并不重要,但是龙鱼对她来说,却是至关重要!   二者不可比拟。   “卑鄙小人,你到底想如何!”龙墨怒的浑身黑气腾腾,两眼绽出璀璨金芒。   口中高叱一声,竟如震怒龙吟。   “我想如何?”风无殇眼中笑意更甚,“很简单,我要楚王自封修为,然后走到我面前来,换这个女人。”   “什么?”秦晚瑟两眼圆睁,心中顿时明白过来,怒不可遏,“卑鄙!”   楚朝晟闻言眉心一聚,负在身后掐着的瞬身诀松了开来。   “多谢夸奖,鄙人坐到光明殿殿主的位置上,靠的便是这玲珑心思,否则……怎么跟诡诈的魔物斗?”   说到“魔物”二字,他下意识的瞥了叶天雨一眼,眼中有轻蔑不屑,还有淡淡的嘲讽。   叶天雨咬着唇垂下眼帘,往回缩了缩脚,不看他。   “现在,你考虑的如何?”   秦晚瑟额头、掌心,汗水涔涔,朝前迈出一步,“龙鱼是我的朋友,用我来换她,理所应当。”   风无殇却并不买账,摇了摇头,“我偏要楚王。”   见这招没用,秦晚瑟呼吸一滞,咬了咬牙,脑海中飞速旋转,想下一个办法。   龙鱼于她而言重要,楚朝晟于她而言亦十分重要。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哪个也割舍不下。   尝试着与镇龙联系,但是识海中仍然黑暗一片,那宝塔像是在漆黑的海水中沉睡,毫无反应。   眼角余光瞥了沧溟鬼火,小指尖微动,分出丁点火星,朝着风无殇方向飘去。   夜色漆黑,地面上战火纷飞,这丁点的沧溟鬼火混杂其中,像是一粒飞舞的尘埃,谁都没有发现。   她抬眸,给楚朝晟递了个眼神。 第三百九十九章 风水轮流转   楚朝晟会意,不着痕迹的颔首点了点头。   五指用力一握,长枪消失在掌心,朝前踏出一步。   “本王可以来换她,只不过,本王先只封右手,与此同时,你便要释放龙鱼,否则,今日便是鱼死网破。”   他容貌俊美,天生带几分凉薄之色。   眼下说出这番话,下巴微抬,双眼微阖,更是宛若无情仙尊。   此话一出,风无殇还没有回话,龙墨当场勃然大怒!   “什么鱼死网破?!跟我小妹何干!我不管你们今日是谁死谁活,都必须把我小妹毫发无伤的送回来!”   楚朝晟撩起眼皮看向他,“魔兽森林与三大国之间早有盟约,互不干涉相犯,你跟你小妹化作人形潜入天武,本王没有将你二人扣押已是仁慈,哪儿来的义务非要救你妹妹?”   他上下嘴皮子一碰,说出来的话夹杂着冰渣,丝毫不近人情。   “你……”龙墨浅金色的眸内竖瞳窄成一条线,额角青筋暴起,“我小妹前来是帮你二人,万万没想到竟是帮了尔等狼心狗肺之人!”   狼心狗肺,这话说的极其重了。   楚朝晟轻哼一声,不以为然的别开视线看向风无殇。   “你可考虑好了?若是不同意,也没必要再浪费时间了。”   说着,右手又是虚空一握,召出长剑。   对着虚空一划,剑身当即发出一声清脆嗡鸣,自有一道冷色流光从剑身流淌而过。   俨然是要动手的架势。   风无殇两眼眯起,观摩着他的神色,似是在猜他会不会真动手。   “你这该死的!”   龙墨身上黑气如烟雾缠绕全身,一手化作尖锐的爪二话不说直接朝着楚朝晟攻去。   漆黑的爪子遍布鳞片,在黑夜下散发幽冷光芒。   行动之间,爪子好似撕裂空气,发出“嗤嗤”之音。   龙鱼剧烈挣扎着,好不容易张开了嘴,一口将捆在嘴上的藤蔓咬断。   苦涩的汁液在唇舌间流淌,她五官瞬间皱在一起,连“呸”几声,看龙墨要冲到楚朝晟面前,忙大喊一声“住手”!   龙墨前飞的身子瞬间戛然而止,愕然回头看向自己的妹妹。   看他停下,龙鱼趁着这空挡忙对着秦晚瑟道,“不必换我!我没事,他若敢伤我分毫,我……唔……”   话还没说完,嘴巴重新被藤蔓缠住,比上一回缠的更紧,她呼吸都险些上不来。   龙墨心下怒骂一声“蠢丫头”,眼带杀气的深看了楚朝晟一眼,还是退回了身形。   秦晚瑟紧绷的心落下,眼角余光瞥了空中那点火星的轨迹。   为了不被风无殇察觉,那火星飞舞的速度跟尘埃相差无几,以至于拖延到现在,那粒火星距离风无殇还有一小段距离。   楚朝晟看了眼离去的龙墨,转眼扫向风无殇。   “本王可没那么多耐心。”   风无殇舔了舔发干的唇,眼底精芒一闪而逝,“好,如你所言。”   伸出一手,有藤蔓朝着楚朝晟伸去。   等楚朝晟封住右手,他便用藤蔓将他立即控制。   楚朝晟不再废话,收起长剑,两指并剑运行武气,对准了右臂流通武气的穴位,猛地一指。   尖锐的痛感当即在臂弯传入脑海。   他脸色痛的发白,额上冷汗落雨般滚滚而下,薄唇也跟着发颤。   在一旁觊觎已久的藤蔓如同毒蛇般猛地窜出,将他浑身上下死死缠绕,不给他一点喘息挣扎的机会。   与此同时,龙鱼被猛地一股大力甩出,惊得两眼睁的浑圆。   秦晚瑟心蓦的提起,下意识的要迈出一步去接她,但是身上传来的剧痛还是让她动作一滞。   只这停顿,龙墨已然飞身而上,将龙鱼一把稳稳抱在怀中,将缠绕在她身上的藤蔓狠狠扯下扔在一旁。   龙鱼嘴巴一解开,当即扯着嗓子焦急道,“哥!战局本来已经扭转,现在搞得秦兄相公被抓,秦兄大势已去,现在该如何是好?!”   龙墨浑然不以为意,哼了一声别过脸,“只要你平安无事,旁的人与我何干?而且方才那个男人说的话你又不是没听到,他压根没想救你。”   “那都是激将法,你……”龙鱼气的说不出话来,“早知道不带你出来了!”   龙墨心里暗道,“此话应当我来说才对。”   耳侧风声一响,龙鱼张开双臂飞至望龙台。   头顶天色依旧黑沉,不知黑夜白昼。   看到龙鱼前来,身上并无损伤,秦晚瑟松了口气,对着紧紧追来的龙墨道,“你二人即刻离开,以免再受到牵连。”   “说什么呢,我来就是为了帮你,什么牵连不牵连的话,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龙鱼一句话,让龙墨皱起眉。   “她都这么说了,你必须跟我回去,人类爱自相残杀,便任由他们而去,仅凭你的力量,阻止不了。”   龙鱼一把挣开龙墨的手,“放开,我现在要是走了,秦兄跟她相公可是真的危险了,她曾救我性命,这回也该我出手帮她了。”   “你……”   秦晚瑟被龙鱼的话一暖心头,但无暇再听她二人斗嘴,视线望向虚空。   楚朝晟被裹成一个茧,送到了风无殇面前。   钱霜儿等人当即飞身跃到他跟前,分散而站,呈五芒星阵型。   手中再次掐起法诀。身上光芒逐渐亮起。   秦晚瑟呼吸一停,两眼几乎是盯着那点星火摸近风无殇。   他还没有察觉,事情可为。   楚朝晟被悬停在几人中央,藤蔓松解,露出他的五官。   “不可一世的楚王爷,没想到如今竟然会落到我们手里,真是天道好轮回……”   钱丰岚看了一眼钱霜儿,“你们快些动手,迟则生变,本座去会一会你说的那个女子。”   说完,转过身去,单手在空中画出一个圈,防护罩似的将其余几人包裹在内。   “女娃子,本座要是你,就不管魔兽森林那小龙女了,你看看,这下,连你也跑不了了……”   秦晚瑟压根没听他说话,全部心神都凝在那点火星上。   眼看着它一点点飘荡,最后沾染在了风无殇的衣袍上。   她苍白的唇勾起。   轰——   风无殇整个人瞬间燃起熊熊大火!   楚朝晟左手光芒一绽,破缚而出,运行武气,强行冲破方才封闭的右手。   白衣如波涛水浪,随风飞舞。   沉黑的眸子里泛着无尽的杀气。   “风水轮流转?是该如此……” 第四百章 反击,开始!   右手虚空一握,长剑在手,朝着离他最近的钱霜儿胸口刺下。   他速度极快,钱霜儿只感觉银光在眼前一闪而过,下意识的朝后一避。   嗤啦——   钱霜儿只觉身侧一痛,随即一股寒气涌了进来,激起她满身的粟米粒。   楚朝晟丝毫不给她反应的时间,一剑才出,又是几道剑光凝气朝着她削去。   每一剑,都剑气森然,毫无保留!   钱霜儿左右躲避,但她的速度根本跟不上楚朝晟挥出剑气的速度。   肩头、大腿,腰侧,血花瞬间齐齐绽放!   她眼中透出恐惧之色,颤抖着唇口中呼叫钱丰岚,但是钱丰岚此刻,已然被一团灰白色冷火紧紧包围,只听呼救,但是哪里都去不了。   秦晚瑟额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她的体力留存无多,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但是好在,她体外的那个人,眼下没有要强行冲出取代她的意思。   不知是方才剥魂的时候受了损伤,亦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于她目前的情况而言,乃是万幸。   看着虚空中楚朝晟身姿矫健悍勇,秦晚瑟唇缓缓勾起,望着被沧溟鬼火包裹的钱丰岚。   “承蒙关心,但是眼下看来,我没必要跑了,反击……开始!”   一手抬起,控制鬼火分成三簇,在空中化为光点,朝着永安三人蓦地飞去。   白色的火光,好似跳跃的精灵,伴随楚朝晟左右,跟他完美配合,不出几个呼吸,永安、钱霜儿、叶天雨被控制。   夜雨跟破军带领的暗部人员立在地面,左右尽是尸山血海。   倒在地上的尸体,有数不清的魔兽,还有光明殿与钱府死士,当然还有暗部的兄弟。   众人脸上的白底兽纹面具早已被溅的满是鲜血,干涸在面具上,开始发黑。   面具下的双眼因长时间的杀戮染上凶光,毫无一点人类该有的温度。   手中泛着银光,恍若冰凉秋水清洗过的长剑,被鲜血染成赤红,粘稠温热的液体缓缓顺着剑尖往下流淌。   用力一甩,剑身的红色液体在地上留下一道痕迹。   抬头一看,见楚朝晟压倒性的优势,夜雨眼中温度回暖,缓缓松了口气。   终于,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事要结束了。   但是始作俑者花崇不见了踪影。   夜雨沉眉,喝令道,“召集活着的弟兄,四处搜捕花崇,另分出人手去支援城中其余街道,清扫乱党,缴械不杀,抵抗者格杀勿论!”   “是!”   暗部人均一点头,脚下在地面猛地一踏,倏地化为残影在空中四散开来。   头顶,雷鸣渐小,黑云正在逐渐消散。   楚朝晟两指并剑,竖在身前,口中低念一声“缚”,绿色的藤蔓当即伸出,将永安钱霜儿叶天雨三人牢牢缠住,动弹不得。   冰冷的视线望向钱霜儿,慢慢移动,经过叶天雨,最后落在永安面上。   眸光微黯,唇角跟着落下。   “本王原以为,你是天武的公主,自是会站在天武这边的……”   话语之中,毫不掩饰对她的失望。   对上他的视线,永安浑身触电般一僵,低垂下头,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   她双肩轻颤,像是在哭。   楚朝晟拧着眉,眼中并没有同情。   不一会儿,她笑出了声,猛地抬起头,双目圆睁,向来温婉大方的面容此刻狰狞的有些可怖。   “我在你眼里,就只是天武的公主吗?!”她竭尽全力的一声嘶吼,纤细的脖颈上暴出几条青筋,血管在皮下清晰的蜿蜒。   黑夜漫长,四周风声渐息,只时不时拂过虚空中立着人的黑发、衣袍。   她声音尖锐到嘶哑,像是想将心中所有的不甘遗憾化为锋利的锥子,直接刺进楚朝晟的胸口,径直刺入他的心脏,让他切身体会一下她此刻的感受。   “这么些年来,我拒绝了多少青年才俊的青睐,拒绝了多少高门华贵的求亲,究竟是为什么,楚朝晟!!你是当真不清楚吗?!”   一句话开了头,索性将肚子里憋了这些年的话一股脑全都倒了出来。   永安两眼红如涂丹,睁到极致,忽然挣扎了起来要往楚朝晟身前靠,但却被那藤蔓束缚的更紧,连骨头都开始咯吱作响,她却浑然不觉。   “叶灵夕死后,我本以为你就会回头看我一眼,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为那该死的失误一直纠结!不过一条魔种混血的命而已!”   楚朝晟眼中神光一冷,看着永安的眼神多了厌恶。   “一条命?而已?!”   叶天雨本来一直低垂着头,听到这话,脸色苍白呆滞的抬起头来,循着话音看向永安。   “……你在说什么?一条人命在你口中,这般轻贱吗?”   她看着永安的眼神极其陌生,好像是头一次认识眼前这个女人,跟印象中那个一直对着她笑,说要替代姐姐好好照顾她的永安完全不同。   “你给我住口!”永安已经接近崩溃,情绪激进,浑身发颤,看向叶天雨的眼神满是狠辣杀意。   “那天,你要是跟你那该死的姐姐一同死了就好了!晟哥也不必一看到你就想起你姐姐,对你姐姐的死纠结至今,我就不会被秦晚瑟那个女人捷足先登了!”   “不许你那么说我姐姐……”   叶天雨眼中泪水迅速泛起,冷厉的杀气从水光中浸出。   “为什么不能说?”永安冷笑一声,“你姐姐死了之后害晟哥痛苦自责这么些年,而你,被晟哥百般保护,却还是只想着怎么害他、坑他,若非你还有点用处,我早就一剑了结了你!”   叶天雨周身红光缠绕,脸上有魔纹逐渐显现,凶相露出。   听她说自己害楚朝晟,猛地一个激灵,眼底重回清明,紧咬牙关,拼命摇头。   “你胡说,我没有……我都是为了楚哥哥好,姐姐回来了,他就不会痛苦了,一切都会回归正常了……”   “够了!”   楚朝晟越听,对这二人越是厌恶。   “你犯的错,自有律法处置,至于你,天雨……”   楚朝晟视线定在她面上,目光没有以往的慈爱,冷的如今夜的风。   叶天雨心头蓦然一紧,仿佛一把刀架在脖颈,大气不敢出。 第四百零一章 割袍断义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四下安静,只能听到淡淡风声,跟叶天雨的心跳声。   秦晚瑟望着虚空悬停的几人,张不开魂力,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是看永安跟楚朝晟的表情,也能大概猜到一二。   战场局势稳定,她紧绷的心神微松,强行支撑起来的身子便像是堆积起来的沙子,被风一吹,散了开来。   龙鱼眼疾手快,伸手将她扶住,“秦兄,你怎么样?!”   秦晚瑟呼吸浅淡急促,看龙鱼脸上尽是担忧之色,唇角勉强勾了勾。   “无妨,只是有些累了……”   一旁龙墨听到,瞥了她一眼。   她身上光是肉眼可见的伤,就不似她口中说的这般轻松。   而且他在地面上对阵光明殿使者之时,曾回头看过望龙台。   他虽不知那是什么阵法,但能感觉到里面散发出来的威能。   即便他这般强悍的体魄,进去之后也未必能全身而退,更遑论她只是个娇弱的人类女子。   心里一番计较之后,看向秦晚瑟的眼神少了几分警惕戒备,多了分敬佩。   若是龙鱼有她一半懂事,他也不必这般操心了。   “你还想骗我,你身上还有好多血,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大夫。”   才一动,就被秦晚瑟拽住衣袖。   她看向虚空被沧溟鬼火包围的钱丰岚,无奈道,“我还走不了。”   若她一走,沧溟鬼火失去与她的联系,就会追逐而来,楚朝晟才压制下的战局,又要再费一番功夫。   龙鱼气的撸了撸袖子,“里面那个老东西还在抵抗?早该入土了,还不趁着这火候不错,早点归西了去!”   眼角余光瞥见旁边站着的龙墨,踢了他一脚。   “哥,上,解决了那个老东西,我就跟你回家!”   ……才怪。   龙墨一阵无语。   不过提起钱丰岚,他眼底升起一道狐疑之色。   “那人修为已至青阶,按理来说会经历天罚然后到达那个地方,为什么他却能在这里呆这么久,动用了修为也没有被天罚发现?   说着,参不透其中原因,眼里带着疑惑重新望向虚空。   楚朝晟黑如点漆的双目定在叶天雨面上,右手指着她在空中一划而过,她身上束缚的绿色藤蔓瞬间脱落。   啪——   隔空一巴掌,狠狠抽落在叶天雨脸颊上,瞬间起了个通红的五指印。   楚朝晟眼中残留的丁点人情味褪去,“今日,是本王最后一次管教你,从今往后,天高海阔任汝游……”   紧接着,手中长剑缩小成匕首,在掌心飞速旋转。   袍角飞舞,如翻飞水浪。   只听“嗤啦”一声,上等的月华锦缎应声而裂!   割袍断义!   叶天雨完全懵了。   许是没有想到楚朝晟会如此果决的挥下那一剑。   脸上本来应该是火辣辣的疼,但是她此刻却像是感知不到,愣怔的看着那截白色布料在空中缓缓飘落,脑海中跟着“嗡”的一声,变为空白,过往一切在脑海中跑马灯似的飞速掠过。   “天雨,该回家用膳了……”   “天雨,慢点跑,下雨路滑……”   “天雨,谁欺负你了?本王给你报仇!”   从前楚朝晟的音容笑貌,喜怒哀乐,在脑海中一遍遍闪过。   那时候他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跟那些看不起魔种混血的人完全不同。   但是此刻,对面虚空站着的男人,神色冰冷,好似冰山雕刻,光是立在她对面,都能让她感觉到一股无法匹敌的寒气,似是有万千触角,从脚底顺着她的尾椎骨一路往上爬。   最后找到骨缝缝隙,削尖了脑袋争先恐后钻了进去,一股脑涌入心头。   仿佛腊月寒冬的风呼啸而过,瞬间在心头结了一层冰霜,惹得浑身一个激灵。   等回过神来,四下被冰雪覆盖,黑洞洞的世界里,只余她一人。   孤寂与恐惧瞬间爬上心头,她瞳孔蓦然睁大,唇瓣如风中残花般颤抖,低声喃喃。   “不、不要……”   楚朝晟没有再看她一眼,握着缠绕钱霜儿跟永安的藤蔓,朝地面缓缓飘落。   秦晚瑟心下一舒,心下暗道一声“终于结束了”。   强撑着的身子终于禁受不住,眼前一黑,晕倒在了龙鱼怀中。   禁锢着钱丰岚的沧溟鬼火,火焰朝着秦晚瑟方探出了些许,看她没有走远,便没有急着离开,仍旧包裹着钱丰岚,一点点的蚕食着他浑厚武气制造出来的防护罩。   味道虽然不如秦晚瑟的灵石,但也算不错,当个零嘴还是可以的。   “秦兄?!”   她昏倒,龙鱼顿时慌了手脚,想翻找自己带的丹药,但是这次出来的着急,又是偷偷溜出来的,丹药压根没带。   楚朝晟见状,加快了脚下速度,闪身到秦晚瑟面前,伸手探上她,注入了一道精纯的武气进去,不见她魂魄异常,这才松了口气。   将手中的藤蔓交到龙鱼手中,接过秦晚瑟将她打横抱起,才准备离开,就听到一旁龙墨“嗯”了一声。   “好像不太对。”他道。   “怎么?”   龙墨抬手指向虚空,方才被沧溟鬼火吞噬的风无殇方向。   “那里,刚刚没有听到一声惨叫,你们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即便沧溟鬼火十分强悍,眨眼就能将那人吞噬,但是被吞噬的瞬间,人总会因为痛苦或多或少发出一声闷哼惨叫。   但刚刚,他并没有听到任何响声。   甚至连轻微的吭声都没有听到。   此话一出,楚朝晟眸光敛起,眉心跟着压下。   东方,厚重的云雾开散,一道金灿灿的光从缝隙中照射了出来。   楚朝晟脑海中又隐隐有些作痛。   他直觉不妙,但却不知是怎么回事,当机立断,将怀中秦晚瑟重新交到龙鱼怀中。   “劳烦,替本王将晚瑟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等京都安定,本王自会寻她。”   他面上不露声色,龙鱼并未瞧出不妥。   倒是一旁的龙墨深看了他一眼,薄唇抿了抿。   “呵呵……”   被束缚的钱霜儿忽然笑出了声。   “等京都安定?”她美目飞舞,虽然脸上、身上,皆被鲜血染红,但她却没有半点感觉狼狈的样子,“等京都安定,便改姓‘钱’了……你说是吗?光明殿主——风无殇?” 第四百零二章 脱逃   空气,莫名凝滞沉重。   忽而,楚朝晟跟龙墨同时面色一变,一个箭步上前,挡在秦晚瑟跟龙鱼面前。   “铛”的一声金鸣之音,火光自楚朝晟手中剑身四溅开来。   一枚柳叶飞镖在虚空化出残影,切断了束缚着钱霜儿与永安的藤蔓,二人当即纵身往后一跃,跟楚朝晟拉开距离。   楚朝晟俊美的眉眼染上寒霜,一瞬不瞬凝着虚空某处。   还没有等到风无殇露头,就听到旁边龙墨沉声道,“不妙了……”   楚朝晟还没回头,就听到地面呼喊声如闷雷翻滚。   身穿白袍光明殿的人,以及北狼的士兵竟然堂而皇之的从四道皇门冲了进来。   大有浩浩荡荡的江河汇入江海之势!   暗部人员分散清理战场,被这强而迅疾的攻势打了个措手不及,竟节节败退。   楚朝晟眼底光芒倏地沉下,脸色变得难看。   一双鹰隼般的双眸快速扫过地面,分析着局势,寻找突破之法。   “沧溟鬼火,看,这是什么?”   风无殇的身形蓦的出现在空中,宽阔的白袍下半拢着修长的手,将一块纯净的晶石上下一抛,吸引了鬼火注意之后,猛地将灵石抛向远处。   沧溟鬼火没了主人控制,像是一个几岁孩童,轻松被那灵石吸引走了注意力,小狗一般追着灵石飞向远处,将钱丰岚给放了出来。   淡淡的青色防护罩,已经被蚕食的坑坑洼洼。   钱丰岚一张老脸上汗珠涔涔,唇色发白干燥,翻起了纯白色的皮。   视线突然开阔,他愣了一下,看到对面虚空的楚朝晟等人,神色当即恢复如初,扫了一眼风无殇道,“既然早有办法引开这麻烦玩意,为何不早点动手?害本座浪费这么些心神气力。”   他眉眼有些恼怒之色,毕竟一个青阶,被秦晚瑟那个才初入黄阶的人给压制了,脸上十分无光。   风无殇面具下的双眼一弯,噙着几分淡然笑意,丝毫不以为意。   “钱老辛苦,我方才也遇了些小麻烦,刚刚脱身。”   “老祖宗,别浪费时间了,一举将他们歼灭,整个天武就是我们的了!”   钱霜儿拖着满是伤痕的身子,飞身跃到钱丰岚面前,眼底神光熠熠,丝毫没有疲惫之色。   那即将到来的美好未来,俨然成了她的麻醉剂。   钱丰岚“嗯”了一声。   即便钱霜儿不提醒,他也正有此意。   楚朝晟,还有刚刚那个操控沧溟鬼火的女娃,都是未来对他有威胁的人物,必须斩草除根。   一双三角眼逐渐眯起,杀气在眼眶内环绕纵横,身上的气息也跟着变了。   宽阔的深蓝色袍子被风鼓起,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被风迅速吹起的个气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膨胀。   两手掐诀,在身前不断变换手势,四周的风也随着他的手势而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猛。   楚朝晟刚要动,忽然脑海中一阵震荡,好似凭空伸出一只大手,要将他脑海中扎根的记忆之树硬生生连根拔起。   头疼欲裂!   他身形一滞,连忙拂袖站稳盖过这点细微动静。   旁人看来,就像是他又上前了一步,挡在了龙墨等人面前,根本不会想到,他身体有异变。   但这点变化,却是一点不漏的全都落在了关注他的永安眼中。   她眼底悲伤褪去,一点点亮光似是萤火般重新飞回眼中,落下的唇角重新翘起,像是重新找到了希望一般。   “终于到正题了……”   看钱丰岚终于要发动大招,风无殇悠闲的掐出一个法诀,散出几个分身,将楚朝晟等人团团包围。   “钱老,待会儿看着点,留口气,莫要打死了,咱们先前可是说好的……”   钱丰岚斜眼睨了他,哼了一声,没有理会,双臂蓦的一震,身上武气如同洪水溃提,万狮齐头并进,汹涌澎湃!   四周的风,直接凝成肉眼可见的实质,高耸成风墙,如同方才鬼火一般将楚朝晟等人团团包围。   耳畔是风撕裂长空的呼啸声,眼前是发白高耸的风墙,身后的昏迷过去的秦晚瑟,脚下是节节溃败的暗部兄弟……   楚朝晟脑海中剧痛无比,耳鸣阵阵,若非强大的自控力支撑着,此刻怕是早已从虚空摔落在地。   剧痛一波接着一波,好似收割一般,将他脑海中的记忆飞快的割下,抛到九霄云外。   楚朝晟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在忘记些什么事情,但是眼下情形紧迫,他根本没有时间去仔细想。   眼角余光瞥见身后龙鱼搀扶的秦晚瑟,他一怔,而后快速道,“本王待会儿会尽全力打开一条通道,你二人带着晚瑟只管往前走,不要回头!”   天武事态非一时半会儿可以解决,他已经做好了长期跟这些人斗争的准备。   秦晚瑟体内有个定时炸.弹,眼下又受伤情况不明,得尽快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先行疗伤。   “那你呢!”龙鱼眼底满是焦急,“若秦兄醒来之后没见到你,定然会回来找你,你跟我们一起走!”   楚朝晟手中祭出长剑,指尖在锋利的剑刃上划破。   鲜红的雷电缠绕剑身,瞬间噼啪作响。   他黑眸沉如墨玉,泛着坚定的光泽,“告诉她,本王会来寻她。”   龙鱼还想再说什么,被龙墨伸手拽住。   “形势所迫,他所言,乃是上上之策。”   “可是……”   “没什么可是,”楚朝晟打断了龙鱼的话。   四周风墙内已经伸出无数风凝剑刃,瞄准着他们几人,随时会发动。   楚朝晟深吸了口气,蓦的睁开两眼,手中剑似是感受到了主人心意,发出一声清亮高吟!   剑身银光流转,缠绕的血色雷电越发鲜艳!   “血龙吟!”   口中一声高叱,一剑送出!   剑身雷电脱体飞出,一条血色长龙低吼咆哮着,蛮横的直撞风墙。   “快!现在!”   龙墨眼疾手快,一把拽住龙鱼,跟随血龙身后朝前飞掠。   四周风墙万千利刃朝着几人齐齐刺来,血龙在空中一个翻滚,将风刃尽数吞噬,把龙墨等人完好无损的护在身下。   轰隆——   血龙一头撞上风墙。   雷电激溅! 第四百零三章 化龙   一股烧焦的气息,随风在空中四散开来。   楚朝晟额上豆大的汗珠不住的顺着棱角分明的俊脸滑落,眼中锋锐光芒不减半分,死死凝着穿越风墙的血龙,将浑身所剩无多的武气一再灌入!   “不行!”   龙鱼背着秦晚瑟,看着血龙被困风墙,眼看着要被那风墙绞杀,口中急的惊叫一声。   若楚朝晟不是钱丰岚的对手,那她跟哥哥就更不是了。   背后秦晚瑟呼吸越来越浅,难道真的要折在这里了?   龙鱼脑海中越发混乱,从来没有哪一刻如此痛恨自己实力太弱。   正在此时,一道纯粹的绿光再次送来,原本去了半口气的血龙蓦的精神一震,长啸一声,尾巴用力一甩,竟硬生生穿透了那厚厚的风墙!   龙墨心头一松,拉着小妹趁着那风墙破裂的关口冲了出去。   出去瞬间,侧眸回头看了一眼还在风墙内的楚朝晟。   漆黑凌厉的眉眼舒展开来,像是放下了许久悬着的一颗心,见他看来,冲着他微微一颔首,似是要他照顾好秦晚瑟一般。   龙墨蹙起双眉,眼底光芒纠结复杂。   他从未想过,狡诈的人类中间,竟然也有如此纯粹的感情在。   敢为他人而牺牲自己……   风墙重新关上,将楚朝晟与龙墨的视线完全隔绝。   “这么快就要回去了?不多再坐坐?”   眼前人影忽然一闪,风无殇带着羚羊面具的身形又出现在了前方。   他双手负在身后,面具下的两眼分明是噙着笑的,但却让龙墨感觉十分的虚伪,令人厌恶。   脑后“咻咻”几声,风无殇其余分身瞬间而至,将龙鱼龙墨团团包围。   “你二人才出魔兽森林,想来人间见的还不多,不知可有兴趣,去我那光明殿瞧瞧?对了,我那行宫里,也收藏了些龙骨,不知有没有你二人亲戚?要不去认领一下?”   “卑鄙小人!”龙鱼在身后破口大骂,忍不住冲上前就想跟风无殇过两招,却被龙墨抬手拦下。   “照顾好你的‘秦兄’,你不是这个人的对手,让我来。”   他手中一甩,一条龙脊鞭赫然手中握。   龙脊寸寸连接,突出的骨头锋利程度丝毫不亚于剑刃,泛着幽光。   “龙脊鞭?”风无殇看到他亮出武器,意外的一扬眉,“又是沧溟神火,又是龙脊鞭,又出来两条幼龙,我今日怕是撞到了金山了……”   他两眼眯起,透出一抹狡诈的精光,“实在是让人不想就此放手啊……”   “能留下你就试试!”   龙墨手中龙脊鞭一甩,虚空中发出“啪”的一声响,缠绕全身,朝着四方猛地一个横扫。   坚硬的龙脊鞭穿透了风无殇的身子,白色宽阔的长袍破碎,不见血肉,竟然是万千丝丝缕缕的藤蔓。   一鞭过去,三道分身应声碎裂,只余下正对面的一人。   龙墨眼底精芒不减,手中龙脊鞭舞的呼呼作响,猛地扬起,朝着风无殇头顶劈下。   风无殇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化作了一棵树木。   眼看着那龙脊鞭要靠近他,他身形却诡异一闪,消失在了原地,出现在了龙墨身后。   一股寒意,似是毒蛇般爬上了龙墨后背。   从尾椎骨,一直顺延往上,在他脖颈处逗留,盘了一圈。   龙墨整个人僵直在原地,脑海中只生出一个想法。   这人的实力,恐怕还在楚朝晟之上!   “哥!”   龙鱼一声喊,让龙墨忽而回过神来。   手中龙脊鞭一缠龙鱼,朝着远处一抛,“你先走!我随后就到!”   来不及跟龙鱼多加解释,手中当即掐诀,两指并剑,点破眉心。   引着一滴血珠离体,高指头顶苍天。   “龙墨违反魔兽森林规定,归去之后,定当领罚!”   血珠冲天,瞬间化为红光朝着魔兽森林飞射消散。   龙墨双手在身前猛地合十,满头银发肆意狷狂飞舞,浅金色的瞳陡然一窄,变成竖瞳。   漆黑鳞片凭空生出,眨眼间遍布全身!   身上长袍跟着消失,张口吐出云雾,将身形遮掩。   少顷,一只黑色利爪穿透云层,一脚踏地,地面瞬间颤抖龟裂开来,裂缝绵延数十米。   粗壮的尾巴一甩,云雾瞬间消散,露出真容……   只见虚空之中,一头数米长的黑龙脚踩浮云悬浮在空。   两眼亮如金星,身如滚筒,明亮黝黑的鳞甲遍布全身,个个锋利似匕首。   脊背银白鬃毛被风吹的肆意飞舞,血盆大口忽的张开,发出一声长啸,竟引得头顶风云变会,狂风骤雨急作!   龙鱼瞪圆了两眼,没想到龙墨竟然显出真身来对付那个风无殇。   当即意识到了事情严重性,再不拖延,背着秦晚瑟就朝着魔兽森林飞奔。   “哟,狗急了跳墙,龙急了……显真身啊?”   风无殇冷笑一声,眼中并无面对这个庞然大物的惊惧之色。   右手虚空一握,出现一把尖刺。   随意对着龙墨比划了一下,口中念的喃喃有词。   “魔兽森林的王者,素来对人类极为厌恶,可你今日,却显了真身去袒护一个人类,真是叫人意外啊……”   龙墨瞳孔一缩,长满利齿的血盆大口上下一动。   “非帮人类,只是受不了那蠢丫头罢了!”   不再废话,身子腾云驾雾而来,掀起狂风数丈,粗壮有力的尾巴朝着他猛地一甩。   风无殇手臂长的尖刺横挡在身前,竟然被这一尾巴撞出几十米远,胸口闷痛不已,喉头血气翻腾!   “有两下子,不过,今日你也得留在这里!”   风无殇脚下一踏,身形如鬼魅般瞬间消失在原地。   龙墨铜铃大的眼警惕四周,蓦的感觉头顶风响,身形庞大,想要躲避已是来不及。   “砰”的一声,后背一股强猛的冲撞瞬间在四肢百骸化开。   咔——   身上骨头应声碎裂,他一张口,鲜血喷涌而出。   风无殇眼神冷酷,手中尖刺毫不留情的朝着他龙脊处刺下。   千钧一发之间,龙墨翻身一转,张口吐出一团绿色的液体。   风无殇抬袖遮挡,龙墨趁机腾云离去。   他速度极快,隐匿云层之中,更是如鱼得水。   见龙鱼在前方,直接将其抓了扔上后背,头也不回的直奔魔兽森林。   风无殇想要去追,身后那风墙之中,一把长枪竟然穿射而出,阻拦了他的去路。 第四百零四章 都留下吧   “都到了这步田地,竟然还能以一人之力阻拦我与钱老二人,楚朝晟……我真是越来越中意你了。”   只停滞了一下,再回头一看,龙墨已在天际之中化为一个细小的光点。。   现在再追,已是来不及。   风无殇没有留恋,转而入了那风墙法阵,看着正交战的酣畅淋漓的二人。   楚朝晟情况不对,明明可以打中的一招,却在关键时刻动作稍滞,被钱丰岚避了开来,而后疯狂反击。   空气中,两人化为光影,普通人肉眼根本无法捕捉二人痕迹,只能听到拳拳到肉的击打闷哼声,时不时还有激烈的刀剑碰撞之音。   “楚王爷,便认了输,我可保你楚王府上下平安,如何?”   风无殇悠闲的立在一旁,开口道。   楚朝晟在空中与钱丰岚硬撼一掌,强猛的劲气从掌心轰来,直震手臂胸腔。   身形不受控,朝空中倒飞出去,右脚用力踏在虚空,硬生生将不断后退的身形止住。   喉头气血翻滚,浓郁的铁锈味在唇齿中肆意蔓延。   扭头望了一眼高高的风墙之外,漆黑的眸底散出几分柔光。   风无殇没去追,龙鱼应当带着她赶去了安全地方了。   紧绷的心缓缓松下,他站直身子,握着手中长剑一甩,长剑化为广点消散在虚空。   “本王这辈子,唯有一死,没有认输二字!”   远处东方露出鱼肚白,一道金光破土而出,天下瞬间大亮!   楚朝晟脸色沉寂,脚下凭空生出风雷,托着他整个人缓慢的朝上方飞去。   风墙上空,风速要慢上不少,隐隐约约可以眺望到远方。   他一双黑目注视着魔兽森林方向,眼中温度一点点的回暖。   回想了下跟秦晚瑟自温泉边相遇开始,发生的点点滴滴,如同雨水般划过心头,嫣红的薄唇不禁缓缓朝上勾起。   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二人却经历了如此多惊心动魄的事情。   “本王原先说过要陪着你一起的,今日,怕是要食言了……”   他心里很清楚。   今日如果不解开封印,他败,天武将被颠覆!   而秦晚瑟,再回来也没有了容身之处。   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本王今日将解开封印,然后,在白云之巅等你……”   本王相信,以你的修为天资,你我二人必定会在不久的将来重新见面,届时,本王定将这些时日所有空白十倍、百倍补偿于你!   他口中低声喃喃,右手一翻,传讯蜂赫然在手。   右手在蜜蜂一只眼上轻点,红光闪烁,“正在记录,准备传送。”   楚朝晟眸光闪烁一下,万千温柔自眼尾散开。   “伤好之后,京都平定,记得……来找本王……”   这是秦晚瑟从未听到过的温柔嗓音,好似夜里烛台上缓缓融化的红烛……   其中暗藏着几分淡淡的酸楚,令人闻之,心神一触。   他在虚空立了许久,钱丰岚不知他要做什么,只觉气息不对,不敢轻举妄动,但看他这么半天一点动静也没有,道他是拖延时间,心头发了狠,手握风剑,猛地欺身而上。   楚朝晟站在虚空,脚踩风雷,将传讯蜂收起。   耳畔清晰的听到了脚下朝他突袭而来的钱丰岚,但是他却仍旧挺拔的立在原地,好似悬崖劲松,渊渟岳峙。   沉眉一闭眼,双目再次睁开,精光爆射。   一手在掌心一划,一道鲜红的血线当即出现。   血珠不顺着掌心往下流淌,反而如同雨珠倒行,朝虚空飞起。   与此同时,他眉心赫然出现一道诡异的纹路,像是一金一银两条藤蔓交错,光芒长亮,却在转瞬消失。   四周风墙忽然像是遇到了袭击,风速不稳,墙体东倒西歪,转眼溃散开来!   钱丰岚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回头冲着风无殇高声喊道,“还不帮忙?!等他解开封印,你我二人都得死在这里!”   “我的计划里,可没有你我二人都死在这里这一说,钱老再努努力,我这修为,还不足以参杂进你们两位大能的战斗当中。”   风无殇面具下的眼依旧噙着笑,淡淡的回了他一句话,不但没有帮忙,反而还御风朝后退了几里,以免被这二人战斗的余波涉及。   “你……”   钱丰岚气的要死,但是眼看楚朝晟要解开封印,来不及跟风无殇斗嘴,当即加快速度,一剑朝楚朝晟后背刺去。   楚朝晟身上风雷涌动,整个人仿佛置身于雷霆漩涡之中,到处是银光闪烁。   以他为中心,周围几里,狂风交加,树倒瓦飞,俨然灾难降临人间。   才破晴的天,此刻又有阴云汇聚。   头顶,仿佛出现一个巨大的乌云漩涡,一只猩红的眼逐渐在空中成型,转动着恐怖的眼珠子,俯瞰下界。   楚朝晟缓缓睁开双眼,漆黑的双瞳,此刻变得一金一银,如同神君临世,面色冷漠,淡看人间悲欢离合。   “该死!”   钱丰岚才接近楚朝晟周身,就被那雷电劈到身上,皮肤迅速焦黑,发出一股肉香。   只能眼睁睁的站在雷电圈外,看着楚朝晟的气息爆发似的节节攀升!   头顶,那猩红的巨眼似乎捕捉到了楚朝晟身上强悍的气息,瞳孔翻转,缠绕在四周的雷云开始酝酿。   钱丰岚紧张无比,实在承受不住天罚之威,回头对着风无殇快速道,“本座先行避让!”   转头要走,忽然,脑后传来一道冰冷刺骨的声音。   “神避……”   简短的两个字才出口,钱丰岚便觉后背好似有一座高山横空压来。   回头一看,朝他快速逼近的,竟然是一道剑气。   只凭一道剑气,竟然让他呼吸不畅,心头生出恐怖之感!   三角眼中惊惧之色飞速闪过,整个人被那浩瀚的剑气震慑,施了定身术一般停滞在虚空,一动不得动。   千钧一发之间,一道残影从远方快速闪掠而至,一把拽住他,逃到了几丈之外。   脚未落地,又是一道剑气朝他二人悍然袭来!   脚下风雷汇聚,头顶阴云连天。   楚朝晟立在虚空,眼神淡漠。   “本王走后无人护她,今日,本王便为她提前肃清前路,都留下吧……” 第四百零五章 铁律众散   他神色冰冷,一句话说完,手中又是几道剑气挥出。   风无殇与钱丰岚二人左右分开躲避,饶是如此,还是被那强悍的剑气逼的无处可逃。   轰——   剑气落地,巨大恢宏的皇宫建筑在眨眼间化为齑粉。   几个呼吸,整个皇宫已然被夷为平地。   头顶雷云隆隆,似乎在酝酿着强力一击,暂且放纵楚朝晟一般。   钱丰岚头皮直发麻,生怕自己再动一下武气天罚之眼就会发现他。   拼命想找个地方躲藏,但是楚朝晟偏偏不给他这个机会,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这次若是再落在楚朝晟手里,可就不是再丢一条手臂那么简单。   他方才也说了,要为了秦晚瑟那个女人开路,今日所有动了秦晚瑟的人都得死。   “还没好吗!”钱丰岚闪避过后,回头冲着钱霜儿永安方向高声大喊。   钱霜儿见情况不妙,忙飘身至永安身边。   “不是施了锁情阵?为什么还不见效?!你应该清楚,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若是我们失败了,你也会失去一切!”   永安凝着场中,连眼角余光都没有给钱霜儿一个。   “急什么?锁情阵确实让叶天雨下了,也确定已经进了他体内起了作用,难道你没看出来,他现在的打法很急迫吗?”   钱霜儿一听,再看向场中,仔细观察了一番楚朝晟,发现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永安抬头望了一眼天罚之眼,唇角缓缓朝上勾起。   “他撑不了多久了,你想要的,跟我想要的,马上就要实现了……”   楚朝晟手中长剑抖出个剑花,武气注入,遍镀剑身,摆出架势,酝酿蓄力。   “神威!”   右手风雷缠绕,一道巨大雷化光剑瞬间脱手而出。   仿佛连天一并切断!   空气开始扭曲,雷电激射,地面左右树木皆被瞬间击中轰轰燃烧。   嗡——   脑海中,那许久未作祟的无形大掌蓦地攥紧了他的大脑,仿佛带着荆棘一般,狠劲揉搓着。   他稍微一动,那尖锐的刺就扎入脑海,在里面来回搅动。   楚朝晟呼吸猛地一滞,瘦削的身形在空中绷出一道凌厉绝美的弧度。   心脏仿佛随着方才那痛一并收紧,几乎停滞。   “呃……”   终于忍不住,他闷哼出声,一手扶着额头,拼命强撑着身子。   脸上、脖颈、手臂,那些潜伏在皮肤下的诡异文字,如同鱼儿一般,缓缓浮上他皮肤表面。   时而发红,像是烧红的烙铁,时而光芒暗淡,化成书中普通文字一般。   “这是……什么?”   楚朝晟看着手臂上浮现出来的东西,感觉异常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脑海中猛地回想起叶天雨倒在房间一片血泊中,在她身下,便是这些诡异的符号。   倏地抬眸朝叶天雨望去,那个少女,此刻眼含泪水的同样回望着他。   见着他这般痛苦模样,双手在胸前攥紧,贝齿紧紧咬着下唇。   风无殇见状,眼底一道明光闪过,身形瞬闪到楚朝晟身后,手中一记鞭子狠狠缠住他的脖颈,像是要驯服一匹烈马。   脖颈蓦然一紧,像是被毒蛇盘在脖颈寸寸收紧。   楚朝晟脸色瞬间通红发紫,脖颈上一条粗筋显现,额角青筋也因血液阻挠而鼓胀蜿蜒。   永安等人一颗心瞬间提起,万分紧张的看着这一幕。   “王爷!”   地面上,传出一道撕心裂肺的嘶吼。   夜雨一人一剑,硬生生杀出重围,浑身浴血,连同一张刚毅的面上也被血色笼罩,不知他伤势轻重。   见头顶楚朝晟被困,身上了剩无几的武气从每个细胞中被压榨出来,再次爆发,一路手起刀落,砍头如切菜。   北狼的士兵源源不断,前赴后继,像是要淌过河的蚁群,前面死了,后面的直接踩着那些人尸体铺就的路迎头而上。   夜雨被这浩瀚洪流阻挡,即便他杀了数不清的人,仍然过不去,到不了那个男人身边。   一双眼急的赤红如血,分神之下,被身后一人偷袭,一剑贯穿小腹!   “唔……”   他整个人身形一僵,不敢置信的瞪圆两眼,垂眸看着穿透自己身子的半截剑刃,上面还流淌着他身上温热新鲜的血液。   前方士兵口中高呼,高举手中剑,争先恐后的朝他刺来。   夜雨身形只停滞了片刻,下一秒,毫不犹豫的两指折断剑刃,反手将剑刃弹射而出,正中身后偷袭那人胸膛!   手中剑抬起横扫,逼退众人。   想要撤离,但是四面八方早已被北狼的人团团包围,将他跟暗部成员的联系完全切断。   虚空中,楚朝晟受困,直接松开手中剑,两指并起,指尖一转,长剑调转方向,朝着风无殇面门刺下!   风无殇见势不妙,急忙脱手跟楚朝晟保持安全距离。   “咳咳……”   楚朝晟头疼欲裂,呼吸不畅,大脑中严重缺氧,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若非定力过人,只怕此刻早已倒下。   “暗部的弟兄们听好了!今日,是铁律之主最后命令!”   他声音沉沉,如头顶闷雷滚滚。   双目如电,眼神决然。   “全体活着的人,立即撤离!”   “本王今日将离开神州大陆,无法守护天武,诸君任务结束,从此往后,摘下面具,重回人间……愿诸君往后,万事顺遂,咱们,就此别过!”   地面四面八方,忽然无数黑衣纵身飞起。   面上白底兽纹面具或完好无损、或满是裂痕,被鲜血浸染。   唯一相同的,便是那面具下的双眼,通红无比,泪光隐隐闪烁,皆拼命咬牙忍着。   男儿有泪不轻弹!   夜雨从人群中拼杀出来,身上已经挂了十几处彩。   落在一处飞檐上,身形都开始摇晃。   仰头望着虚空那道雷电缠绕的身影,薄唇紧抿,喉头微微一梗。   楚朝晟双眉倒竖,双手紧握手中剑,低喝一声,“散!”   暗部成员,素来有令必行,但今日,律主发令,却并没有当即动身。   所有人站直了身子,冲着虚空中渊渟岳峙的男人深深一躬,这才化作残影消散。   夜雨,是最后一个离去的。   楚朝晟心头松了口气,冷凝着对面风无殇与钱丰岚。   强忍着脑海中的剧痛,双手掐诀。   “帐……”   四下,一道泛着青色光芒的光罩从头顶缓缓落下,像是帷帐般,将众人包裹在内。 第四百零六章 铁律之主,陨落!   钱丰岚看着逐渐落下的帷幕,脸色逐渐开始难看。   楚朝晟解散铁律众,现在又张开结界,这分明就是报了杀死他们的决心然后渡劫飞升离开此处。   意识到这点,方才一直悠闲的风无殇,此刻面具下的眼也跟着那帷幕落下而变得凝重。   “怎么还没开始!还要等多久?!再这样下去,你与本座今日都要死在这里了!”   钱丰岚干瘦的脸狰狞无比,凹陷的三角眼里满是惊恐与对求生的疯狂渴求。   他好不容易才避开天罚之眼,从那个人吃人的鬼地方重新回到了这里,可决不能就这么死了!   说话之间,帷幕已经完全落下,四周声音屏蔽,帷幕中自成一派天地。   乌云遍布,如同沉黑的铅块压在头顶。   雷电穿梭,时不时炸开火树银花,银色的触手遍布领域每个角落。   狂风如利刃,中间夹杂着冰刀子,迎面吹来,仿佛锋利的刀子在脸上划过,割的人面皮生疼。   “嘶——”   钱丰岚忽然倒吸了口凉气,抬手飞快的在脸上一抹,竟然摸到一手的血。   那狂风之中,夹杂着风刃,虚虚实实,根本让人防不胜防!   瞳孔微张,看向虚空悬着的男人。   一身白袍光洁如月华,迎风猎猎,满头乌发肆意飞舞,瞳孔一金一银,如同俯瞰蝼蚁般蔑视他二人。   脚下风雷涌,君子若天神……   强大的压迫感,让钱丰岚脑海中空白一片。   咔嚓一声,一道银光闪过,天下骤白,将钱丰岚呆滞惊恐的面容印照的清清楚楚。   被楚朝晟先前一剑砍断的手臂又开始隐隐作痛,那一瞬间刻在骨子里的恐惧在脑海中反复辗转,折磨着他的神经。   “还不张开结界!”风无殇大喊。   要跟如今的楚朝晟对抗,唯一的方法便是钱丰岚也落下“帐”来,才有跟楚朝晟一拼的可能。   否则他二人今日还没等拖延到天罚降临,就会全军覆没了。   他这一声吼,钱丰岚肩头一颤,魂魄归于体内。   单手掐诀,正欲动作,对面虚空中的男人闪电出手。   四方风雷涌动,凝成一线,朝着他迎头袭来!   钱丰岚面色当即一白,飞身躲避。   头顶落雷如雨,清晰的捕捉着他行动的轨迹。   轰——   落雷正中他脚踝,霎时间将他皮肉烧的焦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肉香。   风无殇一边躲避落雷与风中夹杂的风刃,一边沉眉分析着眼前局势。   但是无论他如何思考,都得不出破局方法。   “呼”的一声,眼前人影蓦地一花,凌厉的剑光紧随而至。   风无殇整颗心瞬间揪紧,急忙张开双臂后退,还是抵不住胸口一阵刺痛,被那剑尖散发出的剑芒划破的胸前衣襟。   楚朝晟黑发翻飞,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出手越来越快,越来越狠辣。   配合领域中的落雷风刃,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只不过几个呼吸,就将风无殇身上留下十几道剑痕,宽阔的白袍被血色染的遍是斑驳。   风无殇一个跟头拉开跟楚朝晟的距离,抬手抹去嘴角渗出的血色,目光沉沉噙着一丝冷笑。   “楚王爷这是觉得我的威胁性更大吗?先对我这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下手……”   楚朝晟一甩剑尖血色,立在长空。   被他说对了,这个男人给他的感觉,确实比钱丰岚更加具有威胁性。   时间不多,他没空跟他废话,再次提剑朝他冲来。   飞至一半,脑海中剧痛似是狂浪四起,狠狠抽打在他脑海。   痛感刹那化开,身形仿佛触电般在空中蓦地停滞。   风无殇逮住机会,一手幻化藤鞭,一个闪身落在楚朝晟身后,将他浑身缠住,对着钱丰岚大喊。   “快帮忙!”   钱丰岚一手当即虚空一握,风刃在手,脸上凶相毕露,好似嗅到腐肉味道的鬣狗朝着楚朝晟猛冲而来。   轰隆——   帐外,天罚骤然落下!   浩瀚雷霆,一击正中帷幕,瞬间将其击的粉碎!   钱丰岚蓦然抬头,见天雷朝楚朝晟落下,急忙刹脚,过街老鼠般抱头鼠窜,隐匿在暗处。   风无殇也迅速离了楚朝晟四周,亲眼看着第一道落雷正中楚朝晟身子。   他身形骤然僵直,周身风雷开始溃散,身子浮浮沉沉,往地面坠落。   “楚哥哥……”   一旁,叶天雨上前一步,被永安抬手拦下。   “紧要关头,你可不要瞎掺合!”   她脸上,早已没了之前的雍容大方。   发丝凌乱,苍白的唇角染血,眼神空洞冷硬,攥着叶天雨的手几乎陷进她的骨。   “看来时机已经到了,不需要我们再拖延时间了。”   钱霜儿红唇勾起,眼里已然呈现出胜利的喜悦。   空中,楚朝晟的身子不断的痛苦下坠。   身上青色光芒消失,额头上的纹路也跟着明灭不定,最后消散。   整个人,好似化为了一个凡人。   头顶阴暗的天,天雷停滞,天罚之眼重新翻出,猩红的瞳骨碌碌转着,似乎有些迷惑,刚刚出现的强劲能量,为何突然凭空蒸发了一样。   它不肯离去,巨大的眼在天空漩涡中四下转还,视线寸寸扫过地面,不肯放过丁点蛛丝马迹。   “砰”的一声,楚朝晟重重落地。   身子躬起,口中喷出一口血箭。   红色的符咒不停的在他身上游走流转,最终进入他的两眼,入侵了他的大脑,散出千丝万缕,将他记忆某处迅速封缄,缠裹至蚕蛹状,压在一块大石之下。   楚朝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头疼欲裂,心跳极速。   先前的记忆如潮水般开始倒流,从起点到终点,再从终点开始溯洄……   记忆中,有个身穿素衣的女子,面容素静,空灵动人。   渐渐的,那人五官开始模糊,紧接着身影变得模糊,最后成了一团白雾,消散在记忆之中。   脑海中又是一阵撕裂的痛,他昏迷过去之前,口中低声喃喃。   “记得……一定要来找本王……”   两眼逐渐合拢,视线被黑暗吞噬。   他忽然忘了。   要谁来找他来着?   好像就刚刚那一瞬间给忘了…… 第四百零七章 苏醒   此刻,魔兽森林。   稠密的斑驳树叶下,数不清的野兽仓皇逃走。   下一秒,“轰隆”一声,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将粗壮的树枝瞬间压断,滑行出几十米,地面霎时间烟尘四起。   “咳咳咳……”   那黑影背上,一个身形纤细的女子背着一人迅速站起身来,一跃而下。   黑影身上当即散发出来一阵柔光,庞大的身形消失,变成了个玉面佳公子。   “二哥,你怎么样二哥?”   龙鱼背着秦晚瑟,疾步走龙墨身边,看着他唇角挂着血丝,鼻尖当即一酸。   “我……没事。”   龙墨重咳了一声,喉头又是一阵猩甜喷吐而出。   看他吐血,龙鱼面上又是一阵慌乱,左看右看,口中快速道,“你别说话了,我这就去找人过来帮你。”   “我真的没事……咳咳,傻丫头。”   龙墨强撑着身子坐起,一手艰难的落在龙鱼头顶,揉了揉。   那略带薄茧的手指还沾染着血色,覆上龙鱼的额头,带着一股暖意,让她不安的心瞬间安定下来,停止了抽噎。   四周,野兽喷鼻声低声响起,猩红的一双双眼在黑暗的角落好似魑魅魍魉般盯着这三人。   龙墨眉心一沉,回眸扫了一眼,犀利的眸光当即将那些低级没有开灵智的野兽吓的肝胆破裂,抱头鼠窜。   “你先带她回去吧,她伤势不轻,只怕一时半会儿都好不了。”   龙墨说着,自己先站起身来,故意侧站着,不让龙鱼看到自己后背的血洞。   “我带秦兄去,二哥你呢?你也受了伤啊。”   “我没事,我现在就去找龙书,让他给我上点药就好。”   龙鱼看着他,眼圈开始发红。   “我什么忙都没帮上,眼睁睁看着秦兄跟二哥受了伤,我真没用……”   看着自家的傻妹妹又开始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龙墨好一阵无奈。   抬手又在她额上揉了揉。   “你的修为尚浅,没有贸然出手就是成长,不必太过自责,更何况,谁说你什么都没做?”他瞥了一眼她背上的秦晚瑟,“你不是把她救回来了吗?”   龙鱼绷着唇,不语。   “好了,快带她去疗伤吧,拖不得了。”他痛的也快装不住了。   龙鱼恍然回过神来, 看了一眼身后的秦晚瑟,犹豫的看了龙墨一眼,“二哥先去三哥那里,我安顿好秦兄,马上就来看你。”   “去吧。”   龙鱼回头又看了他一眼,确认他可以自己行动,这才背着秦晚瑟朝着前方树林深处跃去。   眼看着她走远,确认她听不到动静,龙墨这才忍不住闷哼一声,喉头涌出一口血来,拖着沉重残破的身子,沿着小路一路往前。   他走之后,身后滴下的血迹立刻吸引来一些低级野兽,将血迹舔舐了个干净。   “娘亲!”   龙鱼背着秦晚瑟,一路穿过花丛。   脚快要落地时,地面上的花便长了脚似的朝左右分开,自动给她让开条路。   等她离去,复又合拢恢复如常。   花丛前方,围着一圈高耸的槐树,树冠稠密,枝叶繁茂,树身粗壮,需十几人才能环抱。   龙鱼飞身一跃,稳稳落在其中一棵树的枝桠上,一手撑着前方望去。   一座巨大的龙骨横亘前方,脊椎穿行,好似延绵山脉。   而那骨架之下,便是用各位晶石堆砌的宫殿,在阳光下折射出炫彩的光芒,好似镶嵌在内的一块美玉。   “哎呦,小鱼儿,手别放那里,痒死我咯。”   身下踩着的枝桠,叶片忽然一阵颤抖,竟然开口说人言。   龙鱼连忙松手。   “老槐头,我母亲可在?我现在有急事,我朋友受伤了,需要尽快疗伤!”   “你说什么?你背的这个人类,竟然还是你朋友?”   老槐树又是一阵颤栗,树叶卷曲,像是要捂住自己。   “你明知龙母厌恶人类,竟然还带回来个人类朋友……你这不是、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管不了那么多了。”龙鱼一咬牙,朝着行宫方向纵身一跃。   脑后银发飞舞,身姿翩翩。   “小鱼儿,万万不可啊……”   老槐树劝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但是龙鱼却管不了那么多了,铁了心朝前。   两脚落地,人已到行宫门口。   左右守门苍鹰见到她,皆是颔首一礼,“见过龙鱼殿下。”   龙鱼一句话不说,背着秦晚瑟抬脚迈入。   经过鹰卫面前时,鹰卫嗅到人类的气息,登时展开刀锋般的双翼,拦下龙鱼去路。   “殿下,不知你背上这位,是什身份?属下先前从未见过,而且,从她身上嗅到了人类的气息……殿下应当知道,魔兽森林禁止人类闯入的,龙母也甚是讨厌人类,莫要让属下为难。”   看着站起来身高比自己高出一倍的两头鹰,一鹰一言喋喋不休,龙鱼又急又怒。   “事急从权,母亲那里我自会解释,如今我已经将人带到行宫门口,岂能被你二人拦下?!都给我让开!”   她个头在两头鹰卫面前只能算的娇小,但这一嗓子喊出,却如雷鸣震耳,叫那两个鹰卫肩头一颤,低垂下头,收回挡着路的剑羽。   龙鱼见状,心下松了口气,大步迈入行宫。   走廊悠长,左右是透明的冰晶,还镶嵌着各色珠宝,甚至上等灵魄在此地也成了随处可见的装饰物。   “呼”的一阵料峭寒风迎面吹来,龙鱼觉得双脚瞬间像是灌注泥浆,每前进一步,都深陷泥潭般艰难无比。   “扑通”一声,她被强风压的跪倒在地。   膝盖磕在冰冷的晶石地面上,瞬间化开一阵剧痛。   “娘亲!龙鱼自知带人类回来魔兽森林是犯了大忌,可秦兄乃是我的至亲好友,她性命垂危我不可不救!求娘亲帮龙鱼这次,等秦兄伤好,我必定当即送她离去!然后任娘亲处置!”   “哼!混账东西!你们兄妹二人,一个在人间显出真身,一个堂而皇之带着人类进入魔兽森林!本是制定法则之主,却公然违背规则,还不给我滚!”   前方,又是一股强猛的风迎面而来。   龙鱼猝不及防被吹的倒飞十几米,重重落地。   背上的秦晚瑟被震落在地,口中虚弱的咳嗽一声,眼皮轻跳,竟然有了苏醒的迹象。 第四百零八章 不接纳   那一阵狂风仿佛巨石压下,龙鱼跪在地上,脊背被狠狠按着,连头都抬不起来半分。   “娘亲……”   张口一说话,胸腔憋着的一口气瞬间松懈,身形当即又被压下几分。   膝盖抵在冷硬的地板上,骨头都仿佛在咯吱作响,但是里面那道声音,却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认不认错?!”   那声音,满是威严,充斥着不容置喙。   龙鱼双手强撑地面,咬紧后槽牙,牙龈几乎渗了血,凭着一股倔强的毅力,硬生生抬起头来,望向那悠长走廊的深处。   “从小,娘亲便告诉我们,要识善恶,分黑白,秦兄虽是人类,但人类中也有善恶之分!我与秦兄,是朋友,救朋友于水火,乃在情理之中,为仁义,我……没有错!”   她一字一句,字字珠玑,掷地有声,坚定不移的传过隧道,进入龙母耳中。   隧道尽头,好一阵沉默。   只是空气中的风,越来越冷,直冻人心。   龙鱼冻的唇色发紫,感觉身上压力轻了不少,回头便要去扶秦晚瑟。   手上才一动,一道风霜之刃便朝她手掌削来。   “铛”的一声响,风刃没有切到龙鱼的手,击打在地面瞬间化为齑粉。   “荒唐!”   走廊深处,传出一声怒喝,左右冰晶灵魄刹那间齐齐碎裂!   “你忘了你大哥怎么死的了吗!你要是忘记了,我来提醒你!他被人类修武者活剐致死!鳞片被做成铠甲,骨头被做成武器,血和肉被人类当成修炼法宝分食……”   “如此血淋淋的教训犹在眼前,你兄妹二人却公然违背我制定下的规则,再次跟人类接触,是要毁了这整个魔兽森林吗!”   风雪中,充斥着滚滚怒火。   仿佛爆发的岩浆,朝龙鱼兜头浇下,将往日的伤痛回忆剖开,逼迫龙鱼回想起来。   龙鱼双手紧攥住袍角,心头仿佛被钝刀反复切割,眼尾泛了红。   深吸了口气,缓缓躬身朝地面重重一叩头。   冰凉的地面与额头接触,她此刻无比清醒,眼神也无比坚定。   “还请娘亲……救救秦兄……”   甬道中,风雪骤然停滞。   好似时间跟着停摆,四周变成了淤滞的泥浆,人陷入其中,没有挣扎的份。   泥浆淹没胸膛,一点点的挤压胸腔中的空气,让人逐渐喘不过来气。   “混账!!”   一声高叱,甬道尽头仿佛有什么瞬间爆发,强劲的气浪凝成冰雪,化为冰剑,如同万头雪狮子齐头并进,咆哮怒吼着汹涌奔来。   龙鱼绷直了身子,看向旁边的秦晚瑟。   她指尖已经开始凝聚冰霜。   本就受伤严重的她,若是再承受了娘亲暴怒下的一击,那自己不光没有救她,反而还害了她。   咬紧牙关,顶着那几乎将她小小身子压垮的风暴,缓慢而坚定的朝着秦晚瑟爬去,用自己的身体,尽可能的帮秦晚瑟挡住那冰寒。   似是被这一幕激怒,甬道中风雪更加极端!   “你竟然还保护杀死你大哥的人类?!你这混账东西!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嗤啦”一声,龙鱼身上被冰刃割裂,血色徐徐渗出。   她强忍着疼,道,“杀死大哥的,不是秦兄,此事与秦兄无关,我帮秦兄,跟给大哥报仇,是唔……两码事!”   “执迷不悟!今天我就杀了这人,直接断了你的念想!不许你再踏出魔兽森林半步!直到你认错悔改!”   风霜化为利剑,朝着秦晚瑟的后背径直飞刺而来。   龙鱼心神一紧,两眼一闭,前倾了身子,牢牢护住秦晚瑟。   利剑出手,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千钧一发之际,四周忽然亮起灰白色的火焰,将周围的风雪燃了个干净。   朝龙鱼径直飞来的剑刃,也被融成了一滩雪水。   龙鱼双眼紧紧闭着,许久没有等到被穿透的痛感,不确定的缓缓睁开双眼。   见此一幕,顿时惊呼出声。   “是沧溟鬼火……”   忽然箭意识到了什么,飞快的低头朝秦晚瑟看去。   她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双眼,呼吸微喘,额上渗出来薄薄冷汗,凝成了冰晶。   纤细的手指操控着沧溟鬼火,两眼冷厉的凝着甬道深处。   “不欢迎我,我离去便是,身为母亲,莫要伤自己的孩子……”   一句话,风雪顿时小了不少。   秦晚瑟咳嗽了一声,身子恍若蒲苇落叶,纤薄摇曳,强撑着一口气,从地上站起。   从袖中找出疗伤丹药,颤巍巍的递到龙鱼手中,道了声谢,挪动脚步,拖着残破的身子,转身离去。   她不记得昏迷过去的事,但是她既然被龙鱼带到了魔兽森林,就说明楚朝晟一人留下,对抗强敌了。   不知他现在如何,她要尽快赶回去……   甬道深处,寂静一片,仿佛那里面的人,正在看着秦晚瑟,验证她是否真的要离去。   才走出没几步,忽然脚下一软,整个人扑倒在地。   跟镇龙的联系正在逐渐恢复,身上的伤还没修复,只是她恢复了意识,仅此而已。   “秦兄!”   看她摔倒,龙鱼惊叫一声起身要扶,却被一只大手用力摁住了肩头。   抬头一看,旁边站着一个与她模样相似的中年女人。   银白长发,头戴金冠,身穿琉璃金长裙,从远处看,她浑身闪闪发光,恍若至宝。   两眼盯着艰难前行的秦晚瑟,眼底尽是凝重。   秦晚瑟再次从地上爬起,一步一摇的朝着入口走去。   没有丝毫要回头停下,亦或者等着他们开口叫她留下的意思。   “娘亲,求你了,秦兄先前救过我,你不也说让我报恩的吗?为什么如今……”   “你给我住口!今日没有你说话的份!”   看秦晚瑟还要前行,她广袖一挥,一道风击中秦晚瑟后背。   她本身就血气动荡,这一下虽不轻不重,但是却叫她嘴角溢了血。   “再前行十步,今日,便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她一眼就看出这个女子伤势甚重,而且内里魂魄好像也有些不稳。   要是强行再催动武气之类,真的性命不保。   秦晚瑟侧目扫了她一眼,继续朝前走。   “我不会死的,至少在确认他安危之前,绝不会死……”   这女人倔强的那股劲,龙母看着看着,眼底淌过一丝怀念。   哼了一声,甩袖扭头。   “人类既然进来这魔兽森林,岂有轻松离去的道理?给我看着她,要有半点差错,我拿你是问!” 第四百零九章 我要见他   龙鱼一怔,而后回过神来,眼里涌出激动与喜色。   “多谢娘亲!”   龙母回头扫了她一眼,下一秒,身形就消失在了甬道当中,颇具威严的嗓音在甬道中回响。   “别高兴的太早,我留她在这,是监禁观察,若是出来什么岔子,你知道后果!”   龙鱼早已听不进后面的话,身上压力一松,立马起身朝着秦晚瑟身边赶去。   如龙母所说,她再走几步,情况就会十分危险。   好在话刚说完就昏迷了过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伸手探了秦晚瑟鼻息,虽然微弱,但是很平稳。   当即将她重新背起,赶往洞精处。   人间风云变,魔兽森林仍旧如往常一般安静。   日月交替,斗转星移……   时间一晃,秦晚瑟再次睁眼,人间已经过了半月有余。   紫藤花装饰的山洞玄玉床榻上,女子身穿素衣,睫毛紧闭,仿佛睡着了般,呼吸越发均匀、沉稳。   四周时不时传出“嘀嗒”之音,头顶某处缓慢的往下滴着水,在石头围砌的环形中聚起一个小小的池塘。   “老萝头,这都半个多月了,人还不见醒,你倒是再想想办法啊……”   “哎呦,我的小鱼儿,你送她来时我便说了,她能不能醒来全凭天意,她身体的情况,复杂的不是一星半点,是她、又不是她……”   “什么是她不是她?我听不懂,我不管,你得尽快想办法让秦兄醒来,是不是还藏着那些灵丹妙药舍不得用啊?”   外面闹腾的声音传来,床榻上躺着的女子眉心逐渐蹙紧,像是做了什么噩梦般,额上冷汗涔涔,呼吸也逐渐跟着急促。   “王爷!”   一声惊呼,秦晚瑟从床榻猛地坐起。   眼前,不是正在拼杀的战场,没有北狼国成群结队的士兵雪狼,也没有钱丰岚一行人虎视眈眈,更不见楚朝晟那一袭白衣翩翩……   有的是冰冷的石墙,清冷的水流声,还有从未见过不知名的花。   眼前的一切,是从未见过的陌生。   刻在骨子里的警醒让她当即绷紧了身子,召唤镇龙。   识海中,那七层宝塔浑身散着光芒,缓缓旋转。   金光如流水,从顶顺流而下,最终在底部汇聚成一潭金池。   好似万千萤火在上面飞舞环绕,如梦似幻。   “这里是什么地方?”   脑海中,镇龙独有的男性声音久违的响起。   “吾主无需担心,此地乃是魔兽森林,您现在很安全。”   魔兽森林?   记忆如潮水般倒灌入脑海,所有一切又忆起来。   花崇故意挑起战争,局势稳定之后,她耗尽最后一丝气力昏了过去,醒来之后,龙母不收留她,要赶她走,她担心楚朝晟,要回去找他……   楚朝晟……   王爷!   心头莫名掠过一丝不详的预感,急忙掏出传讯蜂来要联系他。   才拿出那只蜜蜂,却见蜜蜂两眼红光闪烁,伸手一点,蜜蜂翅膀振动,发出楚朝晟的声音来。   “记得……来找本王。”   他的声音,温柔的好似和缓溪水、融化红烛,话语中,带着依依不舍与浓浓的眷念。   一瞬间,秦晚瑟脑海中好似浮现出了楚朝晟当时说这句话时,长而黑的睫毛低垂,黑如点漆的眸子里亮起两点光芒,胸腔中千言万语涌动,却没时间诉说,最终化为这简短的一句……   楚朝晟从未让她去找过他。   若有危险、若有事,都是他亲自前来寻她、帮她,他知她不会开口。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他才会说出让她主动找他这种话?   秦晚瑟单是一想,一颗心就仿佛瞬间坠入深不见底的悬崖,呼吸上不来,双耳“嗡嗡”作响。   几乎是想也没想,直接抬脚往洞口冲去。   在床上躺了这么久,胃中粒米未进,才下了床,就觉一阵头晕目眩,紧接着双腿一软就要跌落在地,幸好她眼疾手快撑住了床榻。   虽然稳住了身形,但还是不小心将床榻放着的药碗打翻。   “咣当”一声,外面人听到里面的动静飞快闯了进来。   “秦、秦兄……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龙鱼身子一瞬间的僵硬,而后朝着她飞奔过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熊抱。   “龙鱼,我现在没时间浪费,快让我走,我要去京都,我要去见他!”   秦晚瑟推开她,重新撑着身子就要往外走。   “你不能走!”   龙鱼一改常态,拽着她的手臂,不让她前进半分。   “放开我,我要见他,我要确认他生死,别拦着我!”   秦晚瑟眼神冷厉,冰寒的视线,让龙鱼有一瞬间心下都有些发颤。   手上被用力一扯,看她还要往前,龙鱼立马回过神来,将她拽的更紧。   “你身上伤势未愈,还不能去京都!等你伤好之后,我陪你一起去!”   “我一刻也等不得了!”   秦晚瑟一声怒吼咆哮,石洞顶端有灰尘簌簌落下。   她眼尾泛红,回头定在龙鱼脸上。   “他说让我记得回去找他,他从来不会说这种话,从来都不会,眼下却说出来这种话,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秦晚瑟的声音有些嘶哑沉重,实在是说不出后面的话,手臂一用力,甩开了龙鱼。   “龙鱼,别拦我,否则就算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说完,阔步朝外走去。   还没走几步,胃中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   这些时日没吃饭,醒来胃痛便发作了。   她咬紧牙关,将痛楚咽下,继续朝前走。   还没出洞口,眼前一道黑影拉长,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要去哪儿?人类。”   龙墨一张脸冷酷,垂眸扫着这个刚醒来就不消停的女人。   “让开。”   “你现在是被监禁在魔兽森林,此地,可不是你进就能进,想出就能出的。”   秦晚瑟只觉烦躁异常,胸腔里的火越烧越旺,“轰”的一声,沧溟鬼火凭空出现,冷白的火焰将她脸颊也印照的苍白噬血。   “我最后说一遍,让开!”   龙墨凝着她双眼,看到她眼中的担忧与绝望,眼睫轻轻一颤,掩盖过眼底的一点晦暗光芒。   “我可以带你去京都,但是去了之后,只怕你会后悔走这一遭,你可还要去?” 第四百一十章 逃犯秦晚瑟   秦晚瑟闻言,当即抬眼朝他看来,用力点头。   “我要去!”   “哥!”龙鱼脸色微变,望着龙墨方向摇了摇头。   秦晚瑟察觉,回头对龙鱼道,“多谢你救我,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必须去确认他的安危,别拦我……拜托了……”   龙鱼望着她。   她眼中是自己从未见过的神色。   悲伤、焦急,种种情绪汇聚在一起,往日黑白分明此刻变得混沌,自我已然开始分崩离析,被她尚在的一丝理智硬生生拉拽在一起。   好似一个脆弱的气球,只需一枚细小的针靠近些,就会立即碎裂开来。   龙鱼抿了抿唇,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秦晚瑟松了口气,“谢谢你……”   看二人说完,龙墨转过身去,侧目睨向秦晚瑟。   “不要后悔……”   说完,大步在前方带路。   秦晚瑟连忙举步跟上。   二人脚下御风,朝着京都上空进发。   龙墨时不时的侧眸看她,见她一双秀眉敛起,自始至终都不曾松开,又回想起自己得到的情报,不由得眉梢一扬。   想说什么,唇抿了抿,把话咽了回去。   御风速度十分快,脚下云雾缭绕,很快就看到了京都栉次鳞比的雕梁画栋。   秦晚瑟眼底泛起波澜,心下蓦地提起,身子不受控制的朝前一倾,紧张到连呼吸都跟着屏紧。   距离越来越近,她提着的心直挂到嗓子眼。   终于,拨去云雾,许久未见的京都在眼里变得清晰。   繁华热闹的街道,此刻变成断壁残垣,数不清的人搭着梯子忙上忙下,重建自己的家园。   就连那恢宏的皇宫,亦是如此。   “楚王府呢……”   她脑海中一根弦绷得死死的,视线一转,落在楚王府上空。   熟悉的高墙院门,被损毁了些许,有仆人在重新修葺,指挥的人,却不是夜雨,更不是她心心念念的男人。   心头莫名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脚下一踩,御风下行。   龙墨不远不近的跟在她身后,面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   一落地,秦晚瑟便疾步朝着楚王府大门奔去。   这一剧烈运动,方才安定了几分的胃痛,又火烧火燎来势汹汹起来。   她手用力攥紧小腹,咬了咬牙,看着近在咫尺的王府大门,举步迈上台阶。   这分明是楚王府,她重生以来住的最久的地方,本该十分熟悉,但是踏入这里的瞬间,却有一丝陌生的感觉扑面而来,让她竟然有些无所适从。   前方,一个仆人走了过来。   秦晚瑟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眼前一亮,一个箭步上前,拽住他衣袖,急声问道,“王爷呢?他怎么样了?他现在何处?”   那仆人看着一个陌生的女子,神色焦急慌张的突然冒出来拽住他,惊了一跳,慌忙就要甩开她,但是这女子力气竟然大的出奇,不是他能挣脱的。   “哪儿来的疯女人,快去去去!这里可是楚王府,不是什么闲杂人等都能进的!”   说着,反手推搡着秦晚瑟,就要把她轰出去。   秦晚瑟怒从心头起,“放肆!睁大你的眼好好看看,我是楚王妃!”   “楚王妃?”   那仆人明显一愣,旋即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模样俊俏的女子来。   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十分着急的道,“我想起来了,你先站在此处不要走动,我马上就回来!”   秦晚瑟当他是认出了自己,心下略微一松。   又要问他楚朝晟的下落,那人却撒开脚丫子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不过,方才那仆人说了,“此处是楚王府”。   皇室中姓“楚”的,除了楚朝晟一人,再无其他。   他应当还是在这里的。   思及此处,心下安然几分,紧蹙的眉心包括绷紧的心神都跟着松弛了些许,连带着胃痛都跟着轻了。   龙墨站在远处,望着这一幕,两手背负在身后,口中喃喃道,“高兴太早,小心镜花水月一场空……”   秦晚瑟自然没有听到他说的话,消除了心下担忧,然而又开始希冀起来。   楚朝晟还在,说明那日她昏迷过去之后,楚朝晟大败钱丰岚与风无殇,日后京都定然安宁不少。   她依然记得,楚朝晟那日说,等国宴结束之后,便带她去游历四海。   那样轻松惬意,没有勾心斗角的闲云野鹤生活,终于要来了……   脑海中正张开一副完美的画卷,忽然,眼角余光瞥见方才离去的那个仆人去而复返,当即站直了身子,眼里亮起点点光彩。   “如何……”   “就是她!悬赏逃犯秦晚瑟!我绝对没看错!”   一句话还没说完,那仆人口中冷厉的一声吼,身后冲出几十个手持棍棒的家丁,朝着秦晚瑟扑了过来。   “什么悬赏逃犯?”   秦晚瑟脑海中混沌混乱一片,全然不知那个人口中在说什么。   见那些人喊打喊杀的朝自己冲来,一手掐诀,场中瞬间风霜四起,将众人双脚冻的严严实实,半分动弹不得。   “我不是逃犯,我是楚王妃!”心中不详的预感如同破洞的船只,漂泊在水面上,河水顺着破裂的洞蜂拥而入,压着她的心迅速下沉。   “王爷在哪儿,我要见他!”   “什么楚王妃?不过就是我家王爷曾经娶来治疗失眠之症的药引罢了!如今王爷的失眠之症已经被根治,哪儿还需要你这个药引?”   什么药引?   什么意思?   秦晚瑟脑海中似是钻入了千百只不知名的甲壳虫,一齐振翅,在脑海中嗡嗡作响。   滚烫的岩浆在血液里流淌,汇聚在胸腔,烧的呼呼作响。   “你给我住口!我再说最后一遍,王爷在哪儿?我要见他!”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要听他亲口说!   两指并剑,隔空一指,冰寒的霜雪顿时朝那人面门袭去!   咻——   远处,银光一闪。   什么东西飞射而来,与她的冰霜迎面相撞,化为一股白气,消散空气中。   “什么人,胆敢来本王王府闹事?”   熟悉的嗓音,熟悉的语调……   秦晚瑟肩头轻微一颤,飞速抬眸朝声源处望去。   男人一袭白衣出尘,从门外缓步跨入。   猿臂蜂腰,渊渟岳峙,双目正沉冷的望着她。   那双眼是熟悉的。   但那眼神,她却从未感受过……   好似进了一潭结冰的湖水当中。   “王爷……” 第四百一十一章 你亲手杀了我   听到她唤自己,楚朝晟缓缓移眸。   黑眸墨如沉玉,凝成冰粹,仿佛有尖锐的冰凌混在其中。   看到对面那一袭素色衣裙的女子,脑海中飞快闪现过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快到连他自己都没能捕捉。   “既然知道本王是谁,还敢上门寻衅滋事?你好大的胆子……”   秦晚瑟一直望着他,似乎想要从他眼里、面上,寻到几分熟悉的感觉,但男人薄唇上下一碰,吐出来冰珠般的字眼,如同印章般,从高空重重坠落,狠狠烙印在她心头,确认了她方才不详的预感。   “嗡”的一声,脑海中什么东西崩塌炸裂开来,她身如飘絮,心沉深海,然后晃荡了一下,强迫自己站稳身形。   她唇如娇花在风中轻颤,艰难的朝那个男人踏出一步。   “我知你是谁,你可知……我是谁?”   嗓音微哑,像是喉头塞了一块火炭,被硬生生烫伤。   短短的一句话,分明可以一口气说完,她却在喉头梗了又梗……   她眼中,烟云雾霭,内里有深厚复杂的情愫,亦有即将破碎的绝望。   楚朝晟看在眼里,天君镌刻的绝美容颜上没有分毫波动。   锋锐犀利的浓眉一挑,张口道,“本王自然知道。”   秦晚瑟呼吸蓦地一滞,方才昏暗的心,瞬间被点燃了豆大的烛火,摇曳亮起光芒,照亮了心底方寸之地。   “王爷……”   “叛贼秦晚瑟,携同逆臣左阳煦、李君凌,在国宴之上袭击使臣,公然谋反!”他双眼眯起,说出来的话淬毒磨刀般,狠狠刺入了秦晚瑟的胸膛,“人人得而诛之!”   轰——   耳畔,一道晴天霹雳轰然炸裂开来,震的她脑海中嗡嗡作响,空白一片之后,又化作千丝万缕绕成一团,打成死结,混乱的无法思考。   “叛贼?人人得而诛之?”   他果真不记得她了……   若还是那个从前的那个男人,是万不可能对她说出这种话的。   她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他高高在上,身形挺拔如劲松,双目如冷电。   对她此刻的反应似乎觉得有些奇怪,两条浓黑的眉微微敛起,看着她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眉心锁的更紧,竟还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秦晚瑟身形过电般的一僵,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他退后半步的脚下,瞳孔一震,倏地放大。   往前踏出的脚步似是有千斤之重,即便调动起浑身的气力,也没法提起再往前迈出一步。   来前,她设想过种种可能。   他可能为了对付钱丰岚二人,解开了封印,先行经历雷劫飞升至白云之巅,也可能会一朝落败,破了战神战无不胜的神话,就此陨落。   若是前者,她便拼尽全力修武,早日追去白云之巅,若是后者,她便十年磨一剑,替他报仇之后随他一并而去,亦或者接替他的位置,替他守护一方百姓……   但她万万没想到,她哪个都没猜对。   这个男人还活着,记得一切,记得她是秦晚瑟,但独独忘了与她相处过的那段刻骨铭心的时日。   “呵……”她唇齿中化开黄连之苦,倒流入胃中,又疼又涩,她却无力发出一声痛楚呜咽。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风过,吹得树叶瑟瑟。   她此刻,身若飘絮,这微弱的风,随时都能将她一并带走。   心仿佛沉入了冰冷漆黑的深海当中,什么都看不见,唯有那毫无温度的海水不断侵蚀心房。   眼眶酸涩滚烫,她蓦地抬头,两眼腾起火焰倒映着男人冷漠带着些微疑惑的双眼。   “你告诉我这算什么!”   分明说过大战结束之后要陪她周游四海,结果却一个人忘却了她,全然否定了先前他们之间的种种。   秦晚瑟只觉被命运狠狠戏耍了一番,怒吼之后,忽而垂首发笑。   笑声发酸、发涩、发苦……浓浓的无奈,满满的自嘲。   龙墨立在远处,什么都不做,就这儿看着。   他想看看这个女人,在被心爱之人背叛之后,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她笑声中包含的情绪复杂,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在他心头弦上胡乱肆意拨弄,搅的楚朝晟莫名心烦气躁,说不出胸腔压着什么心情。   他还从未这样狂躁过,但这个女人出现之后,就像是朝安静的岩浆中倒了一桶热油,叫他心浪汹涌,情绪不受控,只烦躁的想让那笑声立刻停止消失。   “来人,给本王拿下叛党!”   “拿下……叛党?”秦晚瑟笑声逐渐止住,双目泛着清冷的光,“你可是要杀我?”   楚朝晟目光一沉,心下有些莫名发紧,似是自己方才说错了话一般。   十分不满自己现在的情况,他脸色越发难看。   “若你立即认罪伏法,本王或可看在你态度端正的份上,保你一命。”   “认罪伏法?保我一命?”   秦晚瑟心头似是被一把钝刀缓慢刺入,动作很慢,痛的过程中都能感觉到刀刃的冰凉。   她脚下一抬,看着男人。   “叛乱的人不是我,是钱丰岚,是风无殇,是北狼皇子花崇!我无罪,何来认罪伏法一说?”   朝他迈去的步伐坚定,但殊不知的是,她此刻强撑着的光鲜外表下,早已支离破碎。   只需一个小小的外力,就能让她瞬间暴露。   她的话,让楚朝晟脸色阴沉了下来。   “丞相与国师,乃是此次乱战中的功臣,你休要胡言乱语!”   “丞相?国师?功臣?”   秦晚瑟简直忍不住要大笑出声,眼神突然变得尖锐。   “你双眼被蒙,若此等狼子野心之人也能变成功臣,那么天武将亡!”   “住口!再若侮辱朝廷重臣,本王可不饶你!”   秦晚瑟全然不顾,呵的冷笑一声。   “要杀,便你亲手来杀,这里的其他人,可要不了我的命。”   话音落下,人已经到了楚朝晟面前。   “动手吧。”   她双目灼灼的望着眼前的男人,双手在身侧紧紧攥起。   “你……”   楚朝晟勃然大怒,额角青筋狂跳。   右手动了动,想狠狠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但右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他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若是杀了这个女人,他会后悔一辈子。   “朝晟,出什么事了吗?怎么这么多人?”   身后,传来一道动听婉转的声音。   还未见其人,脑海中便勾勒出来一副美人图来。   楚朝晟眼皮一跳,快速转过身去。   “灵夕,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第四百一十二章 给我等着还会见面   “灵……夕?”   秦晚瑟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这个名字于她而言是不陌生的,毕竟是折磨楚朝晟至今的女人。   但这个女人死了已经很多年了,怎么可能会复生……   她昏迷的这段时日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楚朝晟脚下一转,侧身让开一条路,露出一抹与他同色的月牙白长裙。   一张芙蓉面,半截延颈秀,如若芙蓉出渠,轻云出岫。   淡粉色的唇饱满,没有丁点唇纹,好似抛光的美玉。   淡淡一笑,眼角那颗泪痣便显得尤为明显。   那五官,当真跟叶天雨有几分相像。   几乎是瞬间,秦晚瑟脑海中撞钟似的“嗡”的一声响,瞳孔瞬间睁大,不能思考。   不过短短半月,楚朝晟忘却她,造反的人成了功臣元老,已死的叶灵夕死而复生……   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到底怎么回事!   她愣怔时,那女子望着楚朝晟浅笑着缓缓开口。   “你不在旁,外面无甚热闹,我跟天雨觉得无聊便先回来了。”   眉眼一转,视线落在她脸上。   不知是不是秦晚瑟空灵绝美的容颜让她惊讶,竟有一瞬间,她瞳孔跟着紧缩了一下,一眨眼又恢复了正常。   “朝晟,这位姑娘是……”   叶天雨循着她的视线望去,冷不防对上秦晚瑟恍若凝冰的眼神。   这女人,想杀了她……   脊背瞬间爬上寒意,下意识的往叶灵夕身后躲了躲。   察觉到妹妹这个小动作,叶灵夕拉住她的手,“怎么了?你手怎么这么凉?”   叶天雨不敢抬头,低声道,“那个女人……是楚哥哥先前的王妃……”   叶灵夕看向楚朝晟,“先前我不在时,你娶的王妃,便是她吗?”   楚朝晟眼底光芒闪烁一下,“本王记不大清了,似乎是的,但现在,不过是个逃犯罢了,本王正准备叫人将她缉拿。”   “原来如此,”叶灵夕眼风飘向秦晚瑟,眼神之中沉着点点晦暗光芒。   见秦晚瑟一瞬不瞬的望着她,便冲她笑着颔首轻点了下头。   “不管怎么说,我不在的这段时日,多谢你照顾朝晟了。”   说完,又是冲着秦晚瑟一颔首,越过她朝前方走去。   看那方向,竟然是去她先前住的缀锦园……   秦晚瑟脑海中乱哄哄一片,往日这种情况她都会告诉自己冷静,但是今日,她心里默念了千百遍,心绪仍旧如波涛起伏,怎么也冷却不下来。   目送叶灵夕走远,楚朝晟浅吸了口气,像是松了口气般,重新看向在原地怔愣出神的秦晚瑟。   总觉得这个女人十分奇怪,对上她,他的情绪就会有微妙的变化。   浓黑的眉敛起,不想再跟一个逃犯多说废话,冷声开口道,“来人,给本王拿下。”   王府众人当即一拥而上!   秦晚瑟倏然回过神来,一双眼中被逼出猩红的血丝。   “轰”的一声,周身缠绕冷白色火焰,周遭温度瞬间降至冰点,滚滚寒气如狂风朝四面八方的人涌去。   王府的仆从被这架势迫的不敢上前,面面相觑。   秦晚瑟眼神冷然空洞的望着对面昔日的爱人,“我说过了,这儿,只有你能杀的了我,若要拿下我,你便亲自动手。”   楚朝晟冷哼一声,“休要放肆!”   身上浓绿的光芒涌动,一手掐诀,口中低喝一声“缚!”   绿色的藤蔓从四面八方激射而出,化作一个牢笼,朝着秦晚瑟围拢而去。   秦晚瑟右手虚空一握,冰魄在手,唰唰几下,将他武气凝化的藤蔓斩了个干净。   “楚朝晟,真要杀我,就拿出点真本事来。”   她脚下蓦的一踏,身形似是离弦之箭,“咻”的闪现到楚朝晟面前。   神色清冷,好似冰冷月华之光,两眼卷着绝望寂寥的光,好似熄灭了烛火的黑夜。   “王爷!”   周遭人见秦晚瑟提剑朝楚朝晟而去,顿时惊呼一声。   但秦晚瑟速度极快,且二人距离很短,其余人根本没有上前帮忙的机会。   手中冰魄寒光闪烁,本是朝着他刺去,但在千钧一发之间锋锐的剑凭空消失。   她衣袖的轻纱拂过他的肩头,声音传入楚朝晟的耳畔。   “给我等着,我们还会见面的。”   说完,身形纵身一跃,消失在了虚空。   错身瞬间,那甘苦的药香扑面而来,涌入他的鼻腔,一直入了脑海。   嗅到瞬间,竟让他波动的心被千军万马飞踏而过,踏的实实的。   这味道,好生熟悉……   这些时日感觉有些发空的脑海,像是被这气息填补了一块,让他不再有种身处黄粱一梦中的感觉,多了点真实感。   “王爷、王爷!你有没有怎么样?!”   左右人火急火燎的围到楚朝晟身边,看他两眼直直的望着虚空一动不动,抬手一个劲的在他眼前晃,不停的唤他,但他始终没有任何反应,好似被刚刚那女人抽走了魂魄。   “太医!快传太医!”   缀锦园中,叶灵夕闻声匆匆赶来。   看楚朝晟还站在原地,似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眼神微变,急忙拨开众人赶到他面前。   “朝晟,你怎么了?”   听到她的声音,楚朝晟眼底迷雾褪去,聚起毫光,落在叶灵夕脸上。   “灵夕?”   “是我,你刚刚……怎么回事?”   她说着,伸手便要朝他额头探去。   楚朝晟往后退了一步,恰好避开了那手,摇摇头道,“无事,只是有些乏了,想回去歇歇。”   叶灵夕看了眼自己悬在虚空的手,收了回来,嘴角扯开一丝淡笑。   “累了便回去歇歇,待会儿我做了晚膳给你送去,你有些年没吃过我做的东西了。”   “不必了,本王想睡到明日,莫要叫人来叫醒本王……”   说完,不再解释什么,举步朝前踏去。   走出一段距离,他双眉越敛越紧,眼中光芒越发复杂。   跟灵夕在一起,本来十分轻松惬意,但是灵夕回来之后,他却丝毫没有这种感觉。   反而觉得有种男女有别拘束感。   他究竟是怎么了?   叶灵夕立在原地,看着楚朝晟渐行渐远的背影,失落的垂下眼帘,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这样……还不行吗?” 第四百一十三章 你想寻死?   秦晚瑟一口气冲出楚王府,掐着御风诀,狂风急速,吹的她脑后墨发狂舞,眼尾通红。   脑海中一幕幕上演着方才楚朝晟见到自己的冰冷,与叶灵夕好似多年老友般的对话,心头仿佛被钝刀反复切割。   身上武气暴涨,脚下风速再快一倍,竟然在虚空直接化成了一道流线光芒,毫无目的的一个劲往前。   忽然,前方云雾浓郁,脚下不知什么时候从栉次鳞比的建筑变成了漆黑的深渊。   有鸟儿从高空飞过,却在下一瞬间,身体不受控制的朝深渊坠落,不见了踪影。   仿佛被那沉睡在地底下的远古巨兽给吞下一样,尸骨无存。   秦晚瑟浑然无觉,身上好似有发泄不完的气力,只想一股脑将之燃烧殆尽,让自己混乱的大脑好好冷静休息一下。   “咻”的一声,龙脊鞭从身后袭来,猛地缠住了她的腰身,一股强猛的力道牵制住她,猛地朝后拽去,直到落早地面。   “你不要命了?!前面是溶骨渊!”   龙墨双目若沉雷,看着秦晚瑟的眼神满是厌恶。   人类自私贪婪、自相残杀,种种劣迹,一遇到困难就会逃避,甚至轻生,所以他才看不起人类,不屑与人类为伍。   还以为这个女人会稍微不一样,但是没想到,还是跟他先前知道的人没什么不同。   溶骨渊?   秦晚瑟眸光动了动,望着前方,若有所思。   龙墨看她不说话,只当她是一蹶不振,只一心想死,莫名心中怒气更甚。   “先前我曾告诉过你,来了你会后悔的。”   秦晚瑟好似没听到他说话,站起身,朝着溶骨渊的方向走去。   “你干什么?!”   龙墨低喝,上前一步想要制止她自杀行为,但转念一想,她一个人类自杀与否,跟他有什么干系?   他帮她,全然是看在龙鱼那个傻丫头的面子上。   眼下龙鱼不在,即便这女人出了什么事,龙鱼也不知晓,回去之后,再将这事情隐瞒下去,不就刚好让她丫头断了去人间的心思?   眼底纠结之色还未褪去,便见前方秦晚瑟顿住了脚步,手指着前方那漆黑的深渊扭头高声问他。   “若是修为高的人从这跳下去,可有生还的可能?”   龙墨愣了一下,仔细看着她双眼。   虽还有悲伤之色未褪干净,但却并无死灰之色,方才许是他误会了。   想着自己刚才那么激动,脸上顿时有些不自然。   “生还?绝无可能,即便是那日的钱丰岚还有那个诡异的光明殿殿主来了,也绝无生还可能。”   秦晚瑟又往前几步,站在悬崖之畔往下望去。   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略微思索一下,张开魂力,朝底下探去。   刚开始还一切顺利,但越往下,魂力进入的越艰难。   就好似落入了一张粘滞的大网,她越是往前,遇到的阻力就越强,到最后,竟然迫的额上布满细密汗珠,呼吸微喘。   龙墨不知她在做什么,但看她一直往下望,脸色也变的难看,连忙伸手挡住她双眼。   “不要往下看,溶骨渊还有迷惑人心神的能力,受到迷惑的人也会跳下去成为它的养料。”   双眼被挡,秦晚瑟感觉胸腔顿时一畅,舒服了不少。   “多谢。”她说了一句,拂开了龙墨的手。   “你方才问我来这后不后悔?”   她仰头看着一点点暗下去的天,有飞鸟从空中掠过,形影单只,如同此刻的她。   龙墨回头凝着她,等待她的下文。   “我不后悔。”她声音虽轻,却语气坚定。   “总得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不留遗憾才行,稀里糊涂的退缩,不是我的风格。”   她说着,深吸了口气。   仿佛要借着这一口气,将胸腔所有的浊气尽数排空。   “感谢你带我来,我定不会相忘。”   冲着龙墨一颔首,扭头便朝京都方向走去。   “你还要回去?”   “嗯,他说让我找他的,我得赴约。”   忘了她,忘记一切?   叶灵夕的事情记得那么清楚,偏偏忘了她?   她要让那个男人想起一切,让他好好给自己一个解释。   脚下踩着飞行器,再加御风诀,掉头返回京都,不知落在了哪条街道。   街上人来人往,全都忙着重建家园,竟然没有人留意到她。   “你这女人,跟我家的傻丫头倒是有几分相像。”   龙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在她身侧,斜睨着她,不紧不慢的跟在她旁边。   “为什么还跟着我?”   “你是魔兽森林监管的人类,在没有确定你对魔兽森林是否有威胁时,我会一直盯着你。”   “既然如此,便随你吧。”   她在街道走着,头顶太阳赤红,但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温度。   这街道也是。   不知她曾来过多少回,但如今,一丁点的熟悉感都生不出。   人头攒动,却没有一个她熟知的人。   一切,好似回到了她初初重生之日。   而造成这一切的,是钱府、光明殿……   垂落在身侧的双手紧攥成拳,发出咔吧轻响。   忽而看到前方墙上张贴着几幅画像,稀稀落落的人围着。   她举步上前。   墙上贴着的,全都是这次通缉的罪犯画像。   有她、左阳煦、李星霖,还有秦浩宇、魏淑、追月……   秦晚瑟瞳孔骤然一缩,万万没想到,秦国公府的人跟追月也被通缉了。   国公府人才凋零,往日京都平安也便罢了,如今京都风云际变,只秦浩宇一人有些修为,该如何应对那些狼子野心之人?   想起少年那个憨憨的笑容,垫着脚凑到她耳畔低声说了句“生辰快乐”,秦晚瑟心下蓦的一提,迅速赶往秦国公府。   人还未到,远远的便看到不少人在原来的秦国公府内进进出出。   她白纱遮面,缓步踱到国公府对面街道,远远地望着大门里面。   好端端的国公府,此刻俨然变成了一片废墟。   身后,有茶客在低声闲聊,对话随风清晰入了秦晚瑟的耳。   “这秦国公嫡子,年纪轻轻,倒是个狠角色啊,姐姐谋逆连累全府,被钱家的人找上门来收押,嘿,这小子竟然早有预料,提前解散了家仆,藏了老娘,一人在府上等着。”   “等钱府的人一进门,竟然引爆了炸.药,整座宅邸瞬间变成了一堆废墟,钱府的人死伤无数,气的钱坤要拿人,还让这小子给跑了……至今不知下落。” 第四百一十四章 不必来寻   胸口悬着的心落下。   逃走了吗?   万幸……   只不过,他们若一直呆在京都,还会有危险。   但是,京都如此之大,她若用义眼大规模搜索,必定会引起钱家等人注意,反而会暴露秦浩宇的位置,届时她要护着这么些人,胜算几乎为零。   该如何是好……   原地踌躇了一会儿,打定主意,暂行撤退。   等到夜色降临,她孤身一人,复又回到秦国公府。   白日里四处巡逻搜查的人离去,将朱红的大门上了一把厚重的锁,贴上白底黑字的封条,偌大个院落变得清净无比。   秦晚瑟没有急着进去,张开魂力在里面探查了一番,不见有埋伏,这才轻轻一跃,落入府内。   龙墨随行在她身侧,却并没有跟着她进去,坐在一旁完好无损的侧房飞檐上,感受着夜晚凉风习习。   秦晚瑟立在院落中央,看着昔日恢弘的建筑变成一堆狼藉,内心感慨万千。   这里是她重生后住的第一个地方,虽然感受了许多恶意,但也收获了第一份美好。   她可以不管魏淑,但是不能不管秦浩宇。   秦浩宇聪慧,在知晓京都风云变之后,迅速预料到钱家人的反应,那么必定,也会给她留下什么蛛丝马迹也说不定。   晚风迎面吹拂而来,卷起她的裙裾,如同清风拂过平静的水面,荡起丝丝涟漪。   脑海中,蓦的想起第一次见秦浩宇时,那少年从她床榻之下钻了出来,手里攥着皱巴巴的四叶草,说现在可以一起玩了。   嘴角情不自禁的朝上勾起一道幸福的弧度,弧度还未完全化开,她瞳孔猛地一张,笑容凝住,而后飞快的朝着某个方向狂奔而去。   龙墨正欣赏着月色,眼角余光瞥见她狂奔的身影,“嗯”了一声,轻蹙眉头,脚下轻点,身形御风,追在她身后,想要一探究竟。   很快,秦晚瑟在一处四叶草花田中停了下来。   她呼哧呼哧喘着气,脸颊也因此而重新染上了几分血色。   两眼亮着希冀的光芒,看着这片完整无缺的四叶草田,毫不犹豫的抬脚迈了进去,蹲下身,挽起袖角在里面摸索寻找。   马上入秋,这些绿色的叶子密密麻麻,有些泛了黄,要在里面找到秦浩宇留下的蛛丝马迹,可并非那么容易。   她仿佛能想到,当时炎炎夏日,气温湿燥,这满园中飞舞着蚊虫,少年挽着袖子大汗淋漓的踩着潮湿泥泞的土地,拨开寸寸叶片,不怕劳累的仔细寻找着四叶草。   龙墨立在她身后,看着她脸上表情来回不断变化,眼底疑惑更重。   他真是看不懂这个女人。   被心上人遗忘,又被其他女人鸠占鹊巢,她虽然崩溃,但是脸上却不显山水,即便偶尔有情绪泄露,但很快又会自己调整好。   好像在她眼里,没有什么事情是无法解决的。   明明她面对的,是跨越两个高阶的强者……   他正沉吟思索着,前面蹲在地上不断寻找什么的女人忽然惊呼一声,从四叶草地当中取出一个精巧的盒子。   “找到了!”   褐色的暗纹盒子,上面还沾染着泥土。   她拍去黄土,吹干净残留的尘埃,心情激动的将盒子缓缓打开。   里面,静静躺着一支木簪。   用小刀雕刻而成的梅赞,比上一次送给她的木簪比起来,技艺精湛了不少。   梅花花瓣极薄,纹理一清二楚,栩栩如生。   她眼眶轻微一烫,深吸了口气,将波涌的心按捺回去。   仔细将木簪收好,而后,看到压在木簪下的一封信。   急匆匆的将之拆开一看。   少年的字还有些稚嫩,但却初具锋芒,笔走龙蛇,秀骨洞达。   “吾姐晚瑟,见字如面,京都事变,国公府必将遭难,与尔无关,莫要自责,另,见信后,不必来寻,我等一切安好,万万照顾好自己,养精蓄锐,五年之后,终将再见!”   右下角落款,弟,浩宇。   她捏着信纸的手蓦的一紧,将纸的边缘捏的皱巴巴的。   秦浩宇要她不要来寻,并不是不想见她,而是知道秦晚瑟定然会来寻他,但他修为不够,跟着只会是个累赘。   所以要她不必来寻,养精蓄锐五年之后,再卷土重来。   方才被压下去微热的眼眶,眼下又有些滚烫起来。   “这小子……”   她声音微带鼻音,被风吹着,话语有些不清楚。   “信上写了什么?”   龙墨没有上前看,只看秦晚瑟表情不对,有些好奇。   “没什么,只是让我安心的东西罢了。”   她仰头看着头顶明月,风徐徐吹着,将她发丝吹的发颤,露出光洁的额头、绝美出尘的容颜。   龙墨在旁边看着,两眼有一瞬间的恍惚。   未曾想,人类之中,也有如此姿容出色的女子……   秦晚瑟回过神来看他,“我现在另有要事要办,魔兽森林与人界互不干涉,所以暂且,你还是不要跟着我的好,等事情结束,我会自己回去,由你们审查。”   魔兽森林内部极其神秘,还从未有人类到达过内部深处,秦晚瑟是第一人,龙母怕她泄露路线,所以让龙墨跟着,这点秦晚瑟心里很清楚。   她冷不防的回头,叫龙墨一怔,有些慌乱的飞快错开视线。   “人类的事,我自是懒得管。”   说完,纵身一跃,已经飞远。   他自认为人类卑劣狡诈,但却没有怀疑秦晚瑟说的话。   秦晚瑟站在四叶草从中,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浅浅一笑,道了声谢。   收回视线的同时,脸色情绪瞬间褪去,如同九天霜华覆面,眼底结了一层冰刃。   “现在,该去搞清楚为何会变成如此了……”   手中掐出御风诀,趁着夜色,朝着前方一路飞行。   夜色浓重,只一轮明月在当空,四下恍若蒙了一层白纱,折射着淡淡的光。   “姐姐,我先回去歇了,你也好好休息。”   缀锦园中,还亮着烛火。   门“吱呀”一声响,一道人影从门内退了出来。   橘色的烛光印照在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过了转角,没有察觉身后跟着一只振翅的蝴蝶。   那蝴蝶看着有些诡异,浑身漆黑,翅膀上却有奇怪的颜色在不停变换。 第四百一十五章 质问   蝴蝶振翅声音微不可闻,叶天雨浑然无觉,继续朝前走着,嘴里还哼着轻快的曲调。   姐姐在,楚哥哥还是楚哥哥,一切都变成了她想要的样子。   即便先前有阵痛,但阵痛已经过去了。   这样于她好,于姐姐也好,对楚哥哥也好。   她没错。   过了转角,身后尾随的蝴蝶忽然加速飞来,振翅飞过她面前。   翅膀上的粉末掉落,入了她鼻腔。   “蝴蝶?”   叶天雨惊疑的看着从面前飞过的蝴蝶,是从未见过的种类。   眼中好奇还没升起,就被一片黑暗吞噬,失去了意识。   等她再次醒来,已经不知身处何处。   四周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仿佛被什么巨兽吞入腹中,看不到丁点光芒。   忽而,脖颈落了一滴冰凉,惊得她瞬间亡魂皆冒,浑身汗毛直竖,口中发出尖锐的一声惊叫。   “啊!”   黑暗中,传来一声冷笑。   叶天雨瞬间浑身绷紧,冷汗早已打湿了她的额头跟后背,警惕道,“谁在那儿!别装神弄鬼的,给我出来!”   “你心情好似很好,是想要的一切都得到了吗?”   漫无边际的黑暗当中,传来个女子的声音。   那声音温婉,没有丝毫情绪起伏,就好似多年认识的老友,上前来跟她打了个招呼。   但偏偏就是这么一句话,让叶天雨立刻变了脸色,再也不淡定,剧烈挣扎了起来。   她坐在一张椅子上,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双脚也被缠的死死的。   挣扎之时,粗粗的麻绳勒的她皮肉生疼,不一会儿就见了血。   “啪”,秦晚瑟打了个响指,四周亮起烛火来。   若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那些并不是烛火,而是一种虫子,身上发出了光,照亮了四下。   这不是她预想中的山洞,而是一处山脚下,头顶有伸出的岩石,水滴渗下,有节奏的一下一下落在她的脊背。   正前方,女子一袭素色衣裙,从黑暗中走来,周身萤火相随,好似幽魂游街,鬼火跳跃。   “是你……你想对我怎么样?”   她呼吸急促,眼底说不出的恐惧。   秦晚瑟笑了,“往常你见了我,那般张扬跋扈,怎的今日见了我,却像是老鼠见了猫?这是为何?”   叶天雨喉头一噎,抿唇不语。   往常她是仗着秦晚瑟爱楚朝晟,必定会看在他面子上不对她下手,但是如今,楚朝晟已经忘了她,秦晚瑟眼下是如何想法,她不得而知,也就不敢轻举妄动。   秦晚瑟上前一步,伸出食指挑起她的下巴,秀眉跟着一扬。   “怕了?”   叶天雨心下紧绷,脸上却仍旧倔强着不肯服输。   “你想对我如何?楚哥哥若是知道你绑了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楚哥哥?又是楚哥哥……”   秦晚瑟前倾了身子,双手压在椅子扶手两侧,两眼淬毒磨刀般死锁着叶天雨的瞳仁。   “我不妨把话说在前头,即便今日他楚朝晟来了,我也会当着他的面亲手杀了你!你只管求救,看看今日谁能从我手里把你救走……”   她语气如修罗,叶天雨心下十分清楚,她不是在开玩笑。   情绪开始波动,身上有红黑的魔气开始缠绕,双眼瞳孔逐渐凝成竖瞳。   噗嗤——   秦晚瑟手起刀落,锋锐的匕首毫不犹豫刺入她的大腿,鲜血如泉水般朝上喷溅,仿佛一盆夹着冰渣的水,瞬间让她整个人冷却下来,口中呼哧呼哧,不敢大口吸气,生怕扯痛了伤口。   黑暗之中,有一道身影悉悉索索的从远处小心翼翼的靠近,怕被秦晚瑟察觉,隐匿在草丛中,不敢再上前。   “你有本事直接杀了我!”叶天雨又疼又气,低吼一声,露出口中魔化还未褪去的犬齿。   秦晚瑟凌厉的睨了她一眼,“别急,我会让你如愿以偿,只不过,不会那么轻易让你死去,眼下还是省省调动魔气的劲儿,接下来好好回答我的每一个问题,我再考虑是否给你一个痛快。”   叶天雨咬牙忍住疼痛,盯着秦晚瑟,张口便吐出一口唾沫,被秦晚瑟偏头躲了过去。   “精力太过旺盛,该用到正道才是。”   秦晚瑟右手在虚空一握,一把古怪的枪出现在掌心,对准了她的额头,扣下扳机。   七彩的泡泡飞到她额头,瞬间炸裂开来。   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灼烧感在她眉心瞬间化开,痛的她口中发出接连不断的哀嚎呜咽。   秦晚瑟手腕一转,枪消失在掌心,脚踩着她身下椅子,稍微往后一推,头顶那岩石缝隙中渗出来的水滴,刚好能一下一下落在她的眉心。   每落下一次,都会让叶天雨眉心的烧灼感更痛一分。   秦晚瑟仰头看着那下落的水滴,口中解释般的道,“水滴会不停的落在你眉心,随着毒素在伤口处延伸蔓延,而伤口长期在潮湿的环境下得不到缓和,会慢慢溃烂,从你的眉心,直至全脸,再后来,腐肉会吸引来蚂蚁鸟雀,它们会来啃噬你……”   “你这恶毒的女人!”叶天雨狠狠的剜了一眼秦晚瑟,恨不得在她身上硬生生咬下来一块肉。   “恶毒?”秦晚瑟轻笑出声,满满的嘲讽,“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京都一战,叶天雨便是那最关键的一环。   若非她,楚朝晟心神不会乱,她魂力也不会飞速消耗,这场战争也未必会败。   说着,秦晚瑟脸色变愈发的冷,挂了寒霜似的,能从面上刮下冰渣来。   嘀嗒——   一滴冰冷的水从高空坠落,正中叶天雨眉心。   “啊……”   冰凉的触感,浸透火烧火燎的伤口,火势灭了刹那,几个呼吸之后又再次熊熊燃烧起来,比上一次更加痛。   仿佛热油中又滚了一遍,连同骨头也被煎的通透。   秦晚瑟周身幽绿的萤火跳跃,将她素净的脸蛋映照的不近人情。   冷冰冰的凝着叶天雨痛苦的面孔,容色肃戾。   “我且问你,王爷失忆,是怎么回事?可与你有关?”   不过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楚朝晟就将她忘了个干净,就好似单独将她存在的那段记忆给硬生生挖掉了。 第四百一十六章 去死吧   叶灵夕痛到浑身抽搐,听她问话,嘴角扯了扯,冷笑一声。   “我、不、知、道!”   秦晚瑟双眸一沉,她笑得越发开心。   即便额上疼的双肩不停发颤,她仍旧咬着牙,嘴角往上翘,嘲讽道,“你还想让楚哥哥回来?我姐姐已经复活,楚哥哥心里哪儿还会有你半点位置!死了这条心吧,就算你杀了我,楚哥哥也绝对不会记起你。”   “你自以为很重要,殊不知,只不过是被楚哥哥用来治疗我姐姐给他留下的伤疤罢了,如今我姐姐回来,他伤好根治,根本就不需要你!想起你又能如何?呵……”   秦晚瑟脸上好似被抹去的表情,叶天雨从她面上、眼底,什么都读不出来。   渐渐地,她便笑不出来了。   “说够了?”秦晚瑟眉眼微动,眼里情感被抽离,像是没有感情的杀手,“现在,回答我的问题。”   手腕一翻,有不知名的虫子自掌心飞出,嗅到了鲜血的味道,争先恐后的朝叶天雨飞去,落在她脖颈、脸颊,不断的朝伤口爬去。   那些虫子爪子上有着细微的倒刺,巴着她的皮肤爬过,留下轻微的刺痛跟瘙痒。   她只需稍微一垂眸,就能看到那些虫子密密麻麻的朝她额头汇聚而来,顿时双瞳放大,眼底化开浓浓的恐惧。   “我先前说过,能否给你个痛快,取决于你是否配合回答我的问题,我再问你一遍,王爷失忆是怎么回事?”   “我、我不知……”   她语调都开始颤抖,但仍然死鸭子嘴硬,什么都不肯说。   眼神虚闪,似是在酝酿着什么。   “想拖延时间?”秦晚瑟一眼看破,“无需如此麻烦,我说过了,即便今日楚朝晟在,我也必定要你性命,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只能用我的办法了。”   心神一动,眼前多了一只如雪苍白的蜘蛛。   顺着她的手臂一直往前爬,看到叶天雨,轻轻一跳,落在她头顶。   细小的爪子扎入她的头皮,像是一屁股坐了下去,几只眼开始闪烁光芒。   一切准备就绪,秦晚瑟开口问道,“王爷失忆,是怎么回事?”   叶天雨紧闭着嘴不说话,头顶上的蜘蛛眼中光芒一闪,有光影投放在虚空,竟然生成了栩栩如生的影像。   这是楚王府,她的房间,秦晚瑟曾经去过,所以能认出来。   画面中,她趴在地上,手腕淌着血,用手指沾着那血在地上画着诡异的阵法。   阵法快成之际,不一会儿,画面一转,楚朝晟从外面走了进来。   叶天雨完全没有想到,她脑海中所思所想竟然会被以这样的方式重现出来。   “不、你对我施了什么妖术!把这东西拿走!”   她闭上眼,拼命摇晃身子,剧烈挣扎起来。   捆绑着她的麻绳被一次次冲撞变得松弛,椅子也几乎要倒地。   秦晚瑟两眼盯着那忽闪不定的画面,猛地抬手,攥住叶天雨的头发,强迫她坐直身子。   “别乱动,我还没有看完!”   她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不乱杀无辜,但并不代表,她就是吃素的圣人。   若论杀人的手段,她可是专业培训过的。   叶天雨被她强迫摆正头颅,脑海中不受控制的回想先前发生过的事,气的她双眼通红。   秦晚瑟盯着影像,看着楚朝晟踏入房门,见到倒在血泊里的叶天雨,眼底惊慌之色一闪而逝,一个箭步上前来将她打横抱起,疾呼太医。   叶天雨被送去疗伤,楚朝晟一人在房间里待着,很快,异变突起。   地上画的诡异符篆,如同飞鸟般接二连三入了楚朝晟体内。   他身子痛苦的蜷起,一阵阵痉挛,好似剔骨剥心般疼痛难耐。   秦晚瑟垂在身侧的手蓦的攥紧,喉头似是梗着一块火炭,烧的她舌头发干,肺腑开裂。   “这……便是他失忆的原因了,对吗?”   这种情况,应该不止一次。   她有一次曾撞到叶天雨慌张的从楚朝晟房中出来,想必也是动了什么手脚。   他视叶天雨为妹妹,对她毫不设防,但是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被他当成妹妹的人设计陷害……   心头,怒焰如同怒涛海浪疯涨,忽的拍向心房,烧灼的心口青烟直冒,发出滋啦声响。   她双眼赤红的缓缓扭转过身,周围安分围绕着的萤火之光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倏地朝四下飞散开来。   秦晚瑟的脸,完全没入了黑暗当中,只余那双黑白分明的眼,里面透着刀剑碰撞溅出的冷光。   “你一口一个楚哥哥,我想着,你是拿他当亲哥哥看待的,即便再如何与我为难,也绝不会对自己的哥哥下手,可是没想到……”   秦晚瑟的声音越来越沉,好似近在耳畔,却又远在黄泉之畔,让人心底发寒。   “王爷他坚毅无比,疼痛之时,从未发出过任何痛苦的声音,可是刚刚那一幕,你可曾听到他疼到失声?”   叶天雨眼中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滑落,一个劲的摇头。   “只是暂时如此而已,等他忘了你,等事情结束,他就恢复正常了,就跟他现在一样,他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姐姐回来了,他心里的创伤也好了,这样不是就可以了吗?”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在黑暗中蓦的响起。   萤火重回秦晚瑟周围,将她白如新雪的容貌照亮。   她眼尾通红,有水光泛着,咬着牙硬生生没有落下丁点。   “这样就可以了?这样就好了?”   秦晚瑟蓦的伸手,掐住她的脖颈。   五指收紧,扣住她的咽喉。   一点点发力,直到能清楚听到她骨头摩擦发出的咯吱声。   “你可有问过他的意愿?你可有尊重他的想法?你一直活在过去不肯出来,就要把他一起拉下水!你一人入地狱不够,就让他也跟着你痛苦不堪!”   秦晚瑟怒的掐着她脖颈的手臂都跟着发颤,“为了一己私利,不惜毁了其他人也要完成你自己的愿望,好狠毒的心思手段!”   叶天雨被她掐的一句话说不上来,真真切切感受到死亡逼近,眼中恐慌越来越大,但无济于事。   “你这种连亲人都能杀手的冷血东西,不配活在这世上!去死吧……” 第四百一十七章 以牙还牙   她五指倏地收紧,如同鹰爪般狠狠锁住叶天雨的咽喉,两眼好似淬了毒的钉子,凝着叶天雨痛苦的容颜,钉子根根钉透她的骨,将她钉死原地,动弹不得!   “呃……”   叶天雨唇上血色迅速褪去,脸上却憋涨了浓郁的紫,唇瓣翳动了下,似是要说什么,但奈何咽喉被秦晚瑟死死掐着,一个字音也发不出来,就连呼吸也变成了奢侈。   眉心那毒跟着加快的血流不断的延伸至四肢百骸,秦晚瑟放出的虫蚁在伤口处肆意啃噬着她,还试图进入更深处,寻找更美味的佳肴。   眼下,她已是出气多进气少,时不时有黑暗在眼前转上一圈,伺机将她完全吞噬。   死亡的恐惧,如同跗骨之蛆般缠绕在她周身,喉头呜咽阵阵,最终化为泪水不住的涌出眼眶,说出了第一句软话。   “求你……”她艰难的哽咽了一下,声音如雨打娇花般颤抖,“求你、放过我……”   听到她发颤、被恐惧侵蚀的声音,秦晚瑟心头怒火被浇灭了些许,手上松了几分力气,却没有完全将她松开的打算。   “放过你?你这是在跟我商量?你对王爷下手的时候,可曾与他商量?”   说到这儿,怒火又在心头涌了涌,掐着她脖颈的手又是一紧。   叶天雨痛苦的两眼紧闭,双手挣脱绳索,用力巴住秦晚瑟的手,总算给自己腾出来一丝丝的呼吸空间。   她剧烈的咳嗽几声,咳到眼泪花直冒,脑海中飞速旋转着,给自己找着一线生机。   “就算你此刻杀了我,也无济于事,楚哥哥的记忆已经回不来了,而且你杀了我,还会让他记恨于你,你其实还是爱他的,对吧?”   秦晚瑟眼帘垂下,似是被她的话语打动,卡着她脖颈的手也跟着放松了几分。   叶天雨眼底飞速掠过一丝侥幸的光,,正憋着一口气准备瞬间爆发魔气,从她手中挣脱,但是没想到下一秒,卡在她脖颈的纤纤手指蓦的收拢!   力道比先前每次都要强烈!   秦晚瑟两眼眯起,恍若剥去七情六欲的杀神,吐字如冰。   “你说的不错,就这么杀了你,太过便宜你,我应该换种方法。”   叶天雨瞳孔倏地睁圆,目眦欲裂,满是惊恐,“你想对我做什么?!若是被楚哥哥知道,记恨你也不怕吗?!”   “怕?”秦晚瑟冷笑一声,“王爷先前记忆未失之时曾告诉于我,若跟你冲突,不必忍耐受委屈,该如何做,便如何做,他虽怜惜你是叶灵夕的妹妹,但爱的人是我!”   “再者,即便被他记恨,今日我也要你为先前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秦晚瑟右手翻起,一把雪亮的匕首赫然在手。   “这只手画的符篆阵法,可对?”   叶天雨看着她手中匕首,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忙捂着右手往身后藏匿。   但她还是慢了一步。   秦晚瑟手起刀落,将她右手筋脉硬生生斩断。   鲜血刹那喷溅而出,高溅一米!   叶天雨口中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响彻整个山谷,惊飞无数鸟雀!   秦晚瑟丝毫不为之所动,将她像扔垃圾一般扔在地上。   “抹去记忆,是吗?刚好,我这儿也有一种可以让人忘却从前的方法,只不过可能没有你那术法精准,施展过后,被施术之人,可能会变得痴傻,也可能只是忘记先前,你也尝尝失忆的滋味吧……”   秦晚瑟说着,手臂在正前方一挥,出现一个小型手术台。   镇定剂在指尖灵活翻转跳跃,锋利的针尖在月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寒芒。   叶天雨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是魔种敏锐的生存本能让她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一手捂着失去知觉还在不断淌血的右手,仿佛身后有猛兽在追一般,拼命的逃亡。   秦晚瑟蓦的伸手,拽住她的胳膊,将针准确无误的送了进去。   一针不够,便再来几针,直到叶天雨不再挣扎。   “睡吧,等你睡醒之后,不光没了姐姐,连一直陪伴怜爱你的王爷,也会消失在你的世界,你本以为唾手可得的一切,将眨眼化为泡沫……”   叶天雨眼中泪水打转,想挣扎,但是没有气力。   身体深处涌来源源不断困倦的浪潮,将她整个人完全吞噬。   眼前被最后一点黑暗吞噬之前,她咬着牙恶狠狠的怨道,“你才是最狠的人,你这毒妇……”   秦晚瑟面无表情,“不过是你该有的惩罚罢了。”   杀人?   太过轻松。   比杀人更让人痛苦的,是诛心……   黑暗中,有一双眼在暗处默默盯着秦晚瑟的动作,两眼逐渐变得猩红、兴奋。   秦晚瑟戴上手套,全神贯注的开始手术。   那人气息隐蔽的很好,她没有察觉。   将一块小拇指甲盖大小的芯片植入叶天雨的大脑中之后,快速收尾。   手一挥,收起手术台,摘掉手套,随手扔到一旁。   看着还在昏睡的叶天雨,她两眼清冷,没有丝毫同情。   转身准备走,忽然有道劲风从远处朝她蓦的袭来。   “谁!”   秦晚瑟双眸一凌,单手快速掐出御风诀,身形朝后滑退。   剑芒凌厉,剑气凛然,直逼她咽喉!   秦晚瑟一抬眸,冷不防落入了一双冰冷若寒潭深渊的双目中。   冷气激的她心底一颤,沉下眉头,回归现实。   男人面似秋菊披霜,仙姿玉映,比初见之时好似还要俊上几分,但那双看向她的眼里,却没有了往日温度。   一剑逼退秦晚瑟,他竟没有继续追,转而掉头寻向叶天雨。   另一旁,一道倩影紧随而至。   “天雨?天雨!”   无论她怎么呼喊,叶天雨都没有丝毫反应。   头颅上血迹还未成痂,手腕上触目惊心的伤疤刚刚凝结,被她这一摇晃,又开始往外渗血。   秦晚瑟冷眼看着这“三口之家”,面上没有情绪波动,拢在阔袖下的手却紧攥,指甲嵌入掌心。   几次三番呼喊叶天雨没有反应,反而让她身上的伤口血流更甚,叶灵夕慌了,通红着两眼寒声质问秦晚瑟。   “你对天雨都做了些什么!” 第四百一十八章 你为什么会复活   “没做什么,”秦晚瑟拂去衣袖上的褶皱,“不过是让她经历了一下,她对别人做的事罢了,你倒也不必慌张,她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只不过,会比死更加难受罢了……   楚朝晟听着她这轻松随意的语气,浓黑的双眉敛起,深吸了口气,从鼻腔重重呼出。   手中长剑嗡鸣一声,寒光一亮,仿佛被秋水方才洗过,光芒更甚从前。   秦晚瑟立在原地,能清晰感觉到一股杀气直朝她面门而来,携同夜晚的冷风扑面而来,拂起她的秀发。   她唇角朝上缓缓挽起,望着对面的男人。   “现在,想杀我了?”   “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在你口中竟那般轻松随意……”   这话,秦晚瑟曾说过。   她有些讶异的睁大了些眼,还以为他想起来了,但是瞧见他眼底深处凝着的寒冰,嘴角化开一丝浅淡的苦涩。   他之所以说出这番话,只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二人是同一类人。   一个征战沙场,杀人无数。   一个从小训练,一等一的医疗高手,同时也是一等一的杀手,从她双手中流失的生命,亦不在少数。   越是如此,越是厌倦杀伐,越是感觉活在世上难能可贵,每一条生命都该得到尊重。   秦晚瑟笑了一声,嘲弄命运如此作弄人。   即便让他忘记了她,但行为举止还受着她的影响,依稀能让她看到从前的影子。   “有些人该活,而有些人,该死……”   她撩起眼皮,眸光冷漠,“而她,属于该死的那一类……”   楚朝晟呼吸一紧,怒火如毒蛇迅速凶猛的从胸口窜出。   身后叶灵夕双眉倒竖,噙着泪光高声怒斥,“天雨年幼,体内有魔种血脉,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以前对你多有得罪,我如今代她替你赔罪便是!你何故对一个孩子下如此毒手!”   看着自己妹妹双目紧闭,怎么也醒不过来,气若游丝,叶灵夕感觉自己心肝都在抽痛。   “年幼?”秦晚瑟语调沉了下来,“她做过的那些事,可并非‘年幼’之人能做出来的,她,该死!”   口中又重复了一遍“该死”二字,秦晚瑟清晰的看到叶灵夕倒吸了口冷气,脸上也显出了杀意。   身化魔气,生出尖牙利齿,喉咙发出类似野兽的低吼。   “我要替天雨讨个公道!”   站在她前方的楚朝晟右手握剑,利落的抖出个剑花,与叶灵夕一并,朝着秦晚瑟攻去。   叶灵夕修为不如秦晚瑟,楚朝晟的实力她心知肚明。   脑海中迅速化出对战方案,召唤沧溟鬼火,右手一挥,将楚朝晟全身包裹,她手握冰魄径直朝着叶灵夕冲去。   势如破竹!   铛——   一声脆响,黑夜中绽出火树银花。   叶灵夕爪子抵着秦晚瑟的剑尖,二人四目相对,无形的硝烟在迅速弥漫。   “一个已死多年之人,究竟是如何复活的?”   秦晚瑟手握剑柄不断用力,跟叶灵夕的爪子碰撞摩擦发出刺耳难听的“咯吱”声。   “与你无关!”   手上猛地用力,将秦晚瑟震开,再次欺身而上。   “瞄准。”   秦晚瑟唇瓣张启,满头乌发被夜里冷风吹得呼呼作响,在脑后肆意飞舞。   “射击。”   不知从何处忽然冒出来数不清的白鸟,胸前红光不停闪烁,锁定了叶灵夕,如同跗骨之蛆般追随着她的动作,不断发射出激光射线。   地面上,轰隆炸裂声此起彼伏,方才好好的山脚,此刻俨然起了大火,不断朝着四面八方开始蔓延。   浓黑的烟雾滚滚升起,在月色下显得极其明显。   相信过不了多久,这里打斗的情况就会引来其他有心之人的注意。   “唔……”   很快,叶灵夕闷哼一声,抬手捂住被秦晚瑟剑刃划破的手臂,急忙飞身后退。   抬头一看,楚朝晟还被困在火海当中,无法动弹。   这一分神,秦晚瑟提剑已然欺身而上。   “禁术重生,需有魂魄加持,你祭了谁的魂魄?”   秦晚瑟剑招凌厉,周身跟随着数不清的白鸟,步步紧逼,几乎将叶灵夕逼入绝境。   但她却并没有打算一剑了结叶灵夕,就此结束战斗。   就在叶灵夕赶到的时候,她脑海中忽然生出一个疑问。   虽然她不知禁术该如何解,但是她知道,她重生的条件,是原身以血为媒,魂魄做祭,刚好与她死去时间同步,所以她才得以重生。   那叶灵夕呢?   一个死去多年的人,魂魄还未消散?   即便没有消散,那她肉身也早该腐烂,可看楚朝晟的表情,她该是与原来并无变化。   这世上,该是没有肉白骨的仙术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灵夕被她步步紧逼,咬着牙硬撑着。   侧身躲过白鸟射击,脚下踩到碎石摔倒在地,她仍旧不肯认输,两眼警惕戒备的盯着秦晚瑟。   “我复活,你很困扰吗?”她胸前剧烈起伏着,深吸了口气之后,情绪稳定了不少。   那张脸好似清风拂过的芙蓉,清淡可人,又有着成熟女人的感性,二者本身十分矛盾,但在她身上却融合的十分完美。   不得不承认,这女人是绝美的。   秦晚瑟敛着眉,握剑的手寸寸收紧。   “你那么想知道,我不妨告诉你。”叶灵夕两眼泛着光,凝着秦晚瑟的脸。   “是朝晟,用自己的血为媒介,以永安的魂魄为祭,复活了我……”她继续道,“你是不是好奇这么些年,我的魂魄为何一直不散?那是因为,我的魂,被朝晟收进了玉石当中,滋养多年,听天雨说,他曾因为这玉石,险些要了你的命……”   他先前日夜戴在身上的玉石,竟是叶灵夕的魂……   脑海中瞬间茅塞顿开,但是心头也好似被开了一条口子,徐徐往外淌着血。   本以为接受了他失忆,忘却了自己的事实,可以接受这个男人现在的所作所为。   但是直到真真切切感受了,才知她先前的想法,有多天真。   爱一个人,便想占有他的所有。   过去、现在、未来!   她都想要!   身上缠绕的武气如沸腾的开水不断翻滚,逐渐不受控制。   “离灵夕远点!”   身后,一声怒喝低吼。   秦晚瑟飞快回头一看,男人持剑朝她飞射而来。   外袍引火,脱离之后,只留一身里衣。   可见方才是如何的焦急……   秦晚瑟立在原地一动不动,面色平静的看着他朝自己刺来的剑尖,嘴角绷着倔强。   “噗嗤——”   剑尖没入她肩头,不过寸长,两指节的深度,却叫秦晚瑟痛的心也跟着一并抽搐。 第四百一十九章 我的夏天结束了   她垂眸,睫毛如蝶翼般轻颤,视线缓慢的定在刺在肩头的长剑上。   这把剑,削铁如泥,无数人曾死于此剑。   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把跟随了他多年的剑,竟然有朝一日会刺入自己肩头。   痛……   好似直接刺入了她胸膛,直达她的心脏。   即便放轻了呼吸,仍然能感觉到伤口处那尖锐的刺痛。   她深吸了口气,苍白如纸的唇翕动一下,撩起眼,望向对面的男人。   二人不过一米的距离,但秦晚瑟却从未感觉他二人的距离如此之远过。   这把剑,像是从中划开一条银河,将他二人远远隔开。   她唇轻抖,发丝被风吹的有几缕黏在干燥起皮的唇上。   “楚朝晟,我记仇……”   即便知道你眼下失忆,不记得我,才做出这般伤我之事。   但我心头,意不平……   楚朝晟看着她,若渊的黑眸卷起复杂之色。   他不明白,她为何不躲。   以她的身手,刚刚他这一剑,她完全可以避开。   但是她却没有。   就那么站在原地,好像是想确认他是否真的会伤她一般。   抬眸,对上她黑白分明的眼,眼底恍若秋风扫过,徒留悲伤寂寥。   楚朝晟瞳孔骤然一缩,喉头,莫名开始发干。   征战沙场多年,握剑的手早已稳如泰山,但是此刻,他手心却微微一颤,缓缓松开了剑柄。   秦晚瑟抬手,扣上剑刃,猛地用力,将刺入肩头的剑拔出,扔到楚朝晟面前。   “咳咳……”   那头,传来一阵虚弱的咳嗽声。   叶灵夕面色一变,冲着楚朝晟大喊,“朝晟,天雨!”   楚朝晟纷乱的思绪被强行拽回,没有拾地上的剑,也顾不得秦晚瑟,直接飞身越过她,朝着叶灵夕奔去。   清冷的竹香,随着夜晚的冷风拂过秦晚瑟面容。   她仰头看着漆黑的天色,有三两碎星伴月而行。   那夜初见他,温泉水汽袅袅如烟,头顶的天,好似也是这样的。   身后,传来叶天雨惊恐的声音。   “你、你们是谁!别碰我!”   “天雨?”叶灵夕愣怔在原地,“我是你姐姐啊,这是你楚哥哥,你怎么回事?不认识我们了吗?你别吓我……”   伸手,就要去抱住叶天雨,但她的动作却把叶天雨吓了一跳,当即做出防御姿态,龇牙咧嘴的狠狠朝她扑去,在她身上留下几道血痕。   这猛烈动作,撕裂了她手腕伤口,才做过手术的脑袋也立即变得昏昏沉沉,疼痛难忍,单手捂着额头,痛苦的哀嚎呜咽起来。   楚朝晟见状,抬手在叶天雨身上快速点了几个穴位,令她昏迷过去之后,将她打横抱起,御风准备离开。   跨出一步,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秦晚瑟的方向。   她立在原地,一身素衣与银白的月华相融合,鸦色的发丝被晚风吹起两三缕,美艳的不似人间之物,仿佛随时会随风而去,成仙得道。   心头蓦然揪起,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道拉拽着他,不想让他离去。   “朝晟!天雨的血要止不住了!”   旁边,叶灵夕心痛的声音适时响起,哭的梨花带雨的拽着他衣袖。   楚朝晟深看了秦晚瑟一眼,收回视线,掐了御风诀,带着二人消失在原地。   秦晚瑟敛起眸光,看着地面上那把剑化为光点消散,心头仿佛跟着空了一块。   稍微吸气,肩头上的伤便隐隐作痛。   脑海中,镇龙无意识的给她疗伤。   这点伤口,不用两个时辰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缓缓开口,“镇龙,停止治疗。”   脑海中,镇龙沉默了一会儿,旋转的速度减缓,光芒随之暗淡,停止了愈合伤口。   “呼”的一声风响,一道人影落在了她身侧。   秦晚瑟没有回头,抬眸望着头顶漆黑苍穹,嘴角朝上牵起一丝浅淡无力的笑。   冷风簌簌,渐渐下起小雨来。   有几滴渗入了她肩头伤口,蚀的她生疼,但她却浑然不觉。   伸出手,接住虚空落下的雨滴。   她开口,“我的夏天,结束了……”   龙墨立在她身旁,侧目睨向那神色素淡的女子。   她眼中神光淡淡,好似风过空房、雨过青檐,盛着走过半生的宁静。   龙墨喉头上下滑动,张口想说什么,但话梗在喉头,什么都说不出来。   等回过神来,他才蓦然察觉。   他这是要做什么?   竟然想安慰一个人类?   双眉紧拧,眼底阴沉沉一片,满是不虞。   秦晚瑟回头,冲他一笑,“给了我这些时间,不如索性再给点吧,最多三日,我就跟你回去。”   她两眼灵动之气褪去,温温柔柔,像是秋风拂过的芦苇丝。   “知道了事情真相,你留在这里又有何用?你一人,可不是他们那么多人的对手,莫要不自量力。”   “我自然知晓,只不过,我这人是很记仇的。”   雨水在她掌心逐渐汇聚起一个小小的池塘,她掌心一翻,将雨水尽数洒落在地。   “要我就这么离去,心里委实是不甘心呢……”   她眼底光芒颤动,话说到最后,嗓音微微沉下。   从龙鱼口中,他多少也了解了这个女人。   无论眼下他如何劝导,怕是她也不会听。   犹豫片刻,他沉声严肃道,“可以给你三天,三天之后是最后期限,我在这里等你,不妨提前告诉你,若违反魔兽森林规定,无论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抓你回来……”   秦晚瑟轻笑,“嗯”了一声。   龙墨说完,心下莫名开始烦躁,手中御风诀一掐,毫不犹豫的离开原地。   秦晚瑟孤身一人站在原地,迎着夜晚的冷风,风中夹杂着细微斜雨。   丝丝雨水落在她面上,滴滴清凉,让她有些混沌、轻飘飘的大脑逐渐有了知觉。   这才过了多久?   怎么如黄粱一梦般,那么不真实?   到底哪个是真?   哪个是假?   若非肩头上的刺痛还在,她只怕以为她早已死了,不过是梦境溯回罢了。   身后,一道黑影朝她缓缓靠了过来。   轻手轻脚、鬼鬼祟祟,落地无声。   加上雨水敲击树叶的杂音,秦晚瑟更是对此浑然无觉。   他离她,越来越近,嘴角逐渐咧开一个兴奋的笑。 第四百二十章 你自由了   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不一会儿,便将秦晚瑟满头乌发笼上一层潮湿的雾。   身后,一只黑手朝她缓缓靠近。   眼看着要触上她的发丝,忽然,秦晚瑟周身冒出一缕灰白色的冷焰,迅速顺着那只手缠绕上他的手臂。   那人瞳孔倏然放大,想要逃脱已是来不及。   冷色焰火如同毒蛇般迅速缠绕上他的手臂,触碰到他衣裳皮肤的瞬间,火势轰然暴涨,像是张开血盆大口的凶兽,要将他一口吞噬。   下一秒,那人竟然硬生生扯断自己一条手臂扔在地上,脚下连连后退,跟秦晚瑟拉开身位。   血色顿时如泉涌,浓郁的腥气顷刻间充斥四周。   他没有理会不断流血的伤口,好似家常便饭一般,丝毫不以为意,任由血色不断涌出,将脚下地面打湿一大片。   脏乱打结的发丝下,他猩红的眸子里闪掠过一丝丝的惊惧,旋即化开狠辣之色,再不敢小瞧这个看似毫无防备的女人。   秦晚瑟缓慢回头,唇角落下,面无表情的看向他。   周身缠绕的冷白色火焰将她面容照亮,灰白的毫无血色,好似杀人如麻的魔头,眼中没有丝毫波澜起伏。   对面雨夜中的人,衣着破烂,身形矮小,肩头上的血液不要钱的直往外涌。   “是你啊……”   北狼国皇子花崇,为了对付她跟楚朝晟,而准备的“武器”。   她记得当时,这人本来是准备杀花崇的,但是花崇拿出个黑漆漆的物件,一番施术之后,他就不受控制的朝楚朝晟杀了去。   如今花崇走了,他还在这里,就说明,他是被当成了弃子……   都是可怜人罢了。   秦晚瑟从怀中摸出一个黑色的袋子,上面有符篆在黑夜中散发出淡淡猩红的光。   “你一直跟着我,是为了这东西吧。”   那人喉头当即一紧,心口跟着提起,但是这点情绪波动很快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旁的人根本摸不清他此刻的心思。   猩红的眼骨碌碌转着,打量着秦晚瑟,如同阴险狡诈的野兽般,寻找着秦晚瑟身上的破绽,随时准备扑上去将她撕咬成碎片。   “唔呃……”   他喉咙里发出怪声,像是哑巴乞丐在讨饶一般,双膝一软,就要往地上跪去,企图激起秦晚瑟的怜悯心,一点点的重新靠近她。   “吧嗒”一声,一个物件在空中划出一道华丽的抛物线,准确无误的落在他面前。   “你一直跟着我,就是要找这东西吧,拿去……”   他看着地上掉落的东西,身子明显一僵。   眼底深沉凝重的看了一眼秦晚瑟离去的身影,伸出一根手指轻轻试探了一下。   没有动静。   没有丝毫诡诈迹象。   这个女人,是真的打算将他的本命根源还给他!   意识到这点,脑海中恍若炸开闷雷滚滚,轰鸣的他脑海中乱作一团,眼底尽是迷惘,不知所措。   他能力超群,年幼的时候被花崇发现囚禁。   花崇用尽一切手段让他成为他忠心的“狗”,所以,他接触到的尽是阴谋诡计,见识到的,也全都是人性丑恶的一面。   但是今天,忽然出现个女人,将他被花崇视如珍宝的“铁锁”随意解了开来……   他不懂,这个女人究竟是想干什么?   难道是在想给他一块糖,然后将他狠狠摔入地狱?   他瞳孔一缩,身上浓郁、红的发黑的气息如旋风般迅速缠绕全身。   断掉的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重生,他瞳孔紧缩,将地上的本命根源迅速拾起吞下,飞快抬头凝着秦晚瑟款款离去的身影,浑身肌肉紧绷,准备再次欺身而上。   “你自由了,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吧……”   前方,秦晚瑟的声音随风飘来。   山林中,雨水轻打树叶,簌簌的声音不断。   混杂着风声,灌入那人的耳廓。   脑海中,仿佛被风雨肆意席卷了一通,而后乌云尽散,阳光从缝隙中射了出来……   心头躁动的情绪、卑劣的杀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抚平,如江边孤身垂钓,是他从未感受过的宁和。   雨声稀疏,前方那一抹素色衣裙在朦胧烟雨中已渐行渐远。   他未曾在那女子身上感受到任何杀意与不善,是真的只是物归原主,放他离去而已。   心头,蓦的一跳。   那颗早已冰冷的心,此刻好像又有了温度,像是正常人一般,一下一下的强有力的搏动。   雨雾连天,罩满整个京都。   楚王府,灯火通明。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是什么人,抓我到底想干什么?!”   床榻上,叶天雨浑身被绿色的藤蔓束缚,两眼猩红警惕的瞪着站在床边的楚朝晟、叶灵夕。   她记忆中的叶灵夕跟楚朝晟被剥离,余下的记忆,全都是被人类追杀迫害的日子。   看到突然有两个陌生的男女站在自己面前,还死死绑着她,心中的恐惧简直无以复加。   叶灵夕一手捂着唇,看着叶天雨这幅模样,无声的哭泣着。   楚朝晟站在床榻前,看着叶天雨被挑断的右手,还有额头上被毒腐蚀的伤口,双眉紧锁,眼底沉雷滚滚。   没想到那个女人,手段竟然如此狠毒。   叩叩叩——   门口传来丫鬟的声音,“叶小姐,太医到了。”   叶灵夕忙深吸了口气,捏着袖角沾去眼角泪水,转身快步朝门口走去,接太医进来。   太医提着箱子快步走到床前,一看叶天雨额头上的溃烂,面色当即一变。   伸手要给她把脉,但是叶天雨如同被困猛兽,攻击性极强,还没碰到她手腕,就被蹬了几脚,翻滚在地。   “朝晟……”   叶灵夕开口,楚朝晟上前一步,封住叶天雨的穴道,侧身给太医让开个位置,让他把脉。   太医擦了擦头上的汗,手落在叶天雨手腕上。   这一搭,脸色瞬间变得古怪难看。   叶灵夕紧张的大气不敢出一个。   “太医,天雨她……怎么样?”   太医什么话都没说,快速收手起身,紧接着便是往地上一跪。   “王爷,老臣无能,治不了小姐这病,或……只能看丹心房的那位是否有办法了……”   楚朝晟眉心拢起,“什么意思?这毒,你竟也束手无策?” 第四百二十一章 不给解药   太医跪在地上连连叩头,边说边往后退。   “王爷恕罪,微臣才疏学浅,这毒古怪霸道,臣实在无能为力,还是尽快去丹心房寻那位大能吧……”   楚朝晟上前一步,旁边叶灵夕忙伸手拽住他,看向太医。   “你且去吧,剩下的我们自己想办法。”   太医如蒙大赦,忙脚底抹油溜走。   楚朝晟深吸了口气,压下怒气,回头看向在床上痛苦到打滚抽搐的叶天雨,垂下眼帘,喉结艰难的上下滑动。   “痛……”   毒性再次发作,叶天雨撑着身子跪在床榻上,不停地用额头撞击床榻。   为了以防她伤害自己,叶灵夕在床榻上垫了厚厚的锦被。   但饶是如此,叶天雨额头还是很快就见了血。   脓汇着血丝,在干净的锦被上留下脏污的痕迹。   不论她怎么做,额上就是奇痒无比,痒过之后,便是火烧火燎的刺痛。   她喉头发出类似野兽被兽夹困住的嘶吼声,不断尝试挣脱绿色藤蔓的束缚,直到手臂皮肉开裂,血色涌出,仍然不肯放弃。   叶灵夕看着这一幕,心头又害怕又心疼。   上前制止叶天雨,却被她猛地一股力道掀开,撞在楚朝晟结实的胸口。   “朝晟,天雨她……再这样下去,她便活不成了啊……”   楚朝晟背负在身后的双手紧紧攥起,“你等着本王,本王去去就回。”   转身大步出了门,身穿白袍,连伞都未曾撑,便入了雨夜,直奔宝光阁。   京都大乱,丹心房、铸剑阁却未曾受到多大影响。   雨夜中,宝光阁楼灯火通明,里面传来喧闹的声音。   楚朝晟脸上阴云滚滚,满头黑发跟肩头衣袍被雨水打湿,携带着一身水汽跨入宝光阁大门,顿时吸引来所有人的注意。   百里流云正在柜台前与人交谈,瞧见他来,当即折扇一开,挡了脸准备偷偷离开,装作没看见他,但却被他鹰隼般的眸子捕捉到,一个箭步朝他跨来。   “流云,带本王见丹心圣手。”他开门见山。   百里流云被他抓住,还不死心,不肯放下折扇,细着嗓子道,“我不是流云,你认错人了……”   “流云!”   见自己死活是跑不了了,百里流云万般无奈的放下扇子,两眼失望又无奈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昔日好友。   “你回去吧,师尊是不会见你的。”   楚朝晟不解,“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百里流云挣脱他的手,折扇“哗”的一声打开,“我就这么说吧,秦兄,哦不,秦姑娘是我家师尊的关门弟子,你明白了?”   楚朝晟眼底浮现怒容,“那个女人乃是朝廷重犯,若丹心圣手要包庇,怕是要一并论罪。”   “哎呀你……”   百里流云急忙捂住他的嘴,往角落里拉。   秦晚瑟是丹心圣手的弟子一事,知道的人就他们几个人而已。   他怎么忘了这小子失了忆,不记得这回事。   若是传出去,丹心房也要跟着遭殃。   倒也不是怕,只是单独丹心房的势力,还不足以跟现在的钱府、光明殿作对。   虽然他很想帮秦晚瑟,但是要拉上整个丹心房,做无谓的牺牲,不是明智的选择。   “带本王见丹心圣手,天雨被那女人下了毒,太医束手无策,若他是那女人的师傅,想必定有办法。”   百里流云急的抓耳挠腮。   他师尊惜才如命,好不容易得了秦晚瑟这么个爱徒,还没来得及好好传授衣钵,就突然出了这档子事,他可是废了好大的力气才让师尊安静待在丹心房不要出去惹事的。   楚朝晟这个节骨眼出现,碰上师尊,那他先前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见我师尊你就别想了,师尊他此刻在丹心房关禁闭,”百里流云神色一正,扯了个谎,看着楚朝晟担忧的表情,不满的哼了一声。   “忘恩负义、喜新厌旧的男人……”   “你说什么?”   他嘴里嘀咕,楚朝晟没有听清楚。   “没什么,”百里流云踱步到一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没有管楚朝晟,“我是说,现如今你那老相好又回来了,你过的应该很开心吧?”   楚朝晟蹙眉,紧跟着他身旁坐下。   “灵夕是本王恩人、是朋友。”   “恩人?朋友?”百里流云嘲讽一笑,“既然只是恩人朋友,为什么她一回来,就把秦姑娘赶了出去,还把缀锦园让给你的本人朋友住?”   “本王没兴趣跟一个手段残忍的逃亡罪犯生活在同一个府邸,缀锦园空着,谁住不都一样?”   百里流云在给他斟茶,听到这话,唇角落下,手一碰,茶盏碰倒,水洒了一地。   “哎呀,可惜了这杯好茶,”他拾起茶盏,放在一旁,“看来今日你是没茶喝了。”   跟这失忆的小子没法见识什么,一股脑全告诉他,他情绪也跟不上,而且,楚朝晟的一举一动,都被那些人监视着,他也不好开口。   说了,说不定反而会害了他。   所有一切,只能他自己慢慢挖掘。   抬手,深吸了口气,在他肩头重重拍了两下,语重心长道,“奉劝你一句,做事别太绝,否则日后追悔莫及啊……”   说完,自己给自己又倒了杯茶水,借酒浇愁般一杯接一杯的下肚。   楚朝晟无语。   方才不说没茶喝了,眼下又有了。   琢磨了一下他说的话,有些想不通。   他对犯人一向如此,有什么可追悔莫及的?   而且那个女人,身为女子,手段竟如此毒辣,对天雨那样十几岁的少女下手都那般狠毒,他没来得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哪儿来的后悔莫及?   “再问你一遍,丹心圣手,有的见吗?”   百里流云无奈一叹,“见不到,见不得……”   楚朝晟再无停留,起身便走。   百里流云看他一身杀气腾腾的样子,以为他要冲去丹心房,忙高声问,“你做什么去!”   “丹心圣手见不到,本王总见得到下毒之人……便去问问,这解药,她给,还是不给!”   他脚下生风,衣袍猎猎,不等百里流云拽住他,一步跨过门槛,入了雨幕。 第四百二十二章 要她的命   虽不知从前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一点。   他与那个女子下了血继束缚,只要他想找,便能轻松找到她的位置。   根据天雨还有灵夕所言,他与那个女人并没有什么感情,只是留她在府上治疗失眠之症罢了。   这血继束缚下的,怕也只是为了随时能找到这“药”。   雨势不大不小,一直维持着原状。   他手指尖掐出一滴血来,口中念了声“引”,便扶风而上,随着那滴血一路追秦晚瑟而去。   才过不久,她还没有走多远,那滴血将他又引去了那山脚,只不过位置稍微有些偏移,一路再朝东去。   终于,那滴血停了下来,径直如雨滴般往地面落去。   楚朝晟收起风势,缓缓落地。   抬眸一望,那身穿素色衣裙的女子,正立在前方,背对着他。   烟雨朦胧昏暗中,隐约可见她的发丝衣裙随风而起,身形纤薄美丽,好似黑夜中绽放的白玉兰花,煞是动人。   他没有刻意放轻脚步,她应当是知道他来了,但是仍旧处变不惊,淡然无波,好似早已料到他还会再来一般。   “来要解药?”   前方,女子指尖一只颜色奇怪的蜜蜂绕指飞行,口中发出一声轻笑,顺着风飘入了楚朝晟的耳。   楚朝晟思绪重新沉入识海,面色紧绷肃戾的望着她,“是。”   秦晚瑟没有回头,望着前方茫茫一片雾气,视线缓缓下移。   她脚下,是一处断崖。   中间雾气浓郁,雨水都冲之不散,深处漆黑一片,好似无底的深海,不知藏匿着什么恐怖的远古巨兽,令人望而生畏。   “能让堂堂楚王前来求我要解药,真是叫我三生有幸。”   楚朝晟眸光微沉,“本王不是来‘求’药,不要搞错了立场。”   他神州第一高手,对一个逃犯,还需的要什么“求”字?   乖乖给了便也算了,若是不给……   “若我不给,楚王打算将我一剑封喉?”   她回眸过来,清冷的眸光夹杂着几分嘲弄定在楚朝晟面上。   那眼神,让楚朝晟十分不快。   就好像拿捏了他的心思,算定他不会对自己怎么样。   他讨厌被别人掌控算计的感觉。   “一剑封喉?未免太便宜了你……”   一句话,好似尖锐的冰锥,毫不留情的刺入秦晚瑟的胸膛。   “太便宜了我?呵……”   她笑声已然无力,唇齿中化开苦涩,只勉强扯了扯唇角。   身边,那只蜜蜂环绕她飞行,胸前红光轻微闪烁,停在了她的肩头。   她指尖轻抬,将蜜蜂收起。   “解药我是不会给的,楚王爷既然要动手,那便动手吧,等一下,怕是没时间、也没机会了……”   “你……”   楚朝晟双眉压下,沉声道,“你勾结反贼,谋权篡位,手段狠辣!你当真以为本王不敢杀你?到底谁给你的自信?!”   身上武气翻涌,风雷齐聚!   刹那间,场中风向以他为中心,龙卷风般朝四处侵略。   秦晚瑟满头乌发被那狂风吹的肆意乱舞,回转过身来,正面向他。   一双眼清冷如水,无波无澜。   也如水那般冰凉,一直浸透入心底。   她没有忘记,这男人曾满目认真的对她说过,“本王发誓,再不会伤你。”   晃眼过了这么久,沧海桑田,满目皆非,眼前人也非彼时人。   前方,锋锐的杀气几乎凝为实质,朝她扑面而来。   她唇角勾了勾,眼睫微垂,不知是嘲笑自己,还是嘲笑命运。   轻叹一声,被风雨声吞没。   身上武气好似春去秋来,缓缓抽芽,轻柔水波般环绕在周身,乍一看,好似全然无害。   “缚!”   他两眼积聚阴云,上来便是缚令。   与上次不同,这次,藤蔓变成锋锐的荆棘,漫天遍野,朝她疯扑而来!   秦晚瑟站在原地,手指微动,冰魄手中握。   风雨交加,她身影纤薄,自如蒲苇坚韧,风吹不斜,雨打不折。   眼中那荆棘化为密林,在眼中不断放大。   近在咫尺时,她两眼忽而一凛,手中冰魄在空中唰唰挥出几道剑光,将之尽数斩断!   身形不退,脚下猛地一踏地面,整个人提剑腾空而上。   对面,男人手握长剑,两眼冰冷,迎面而来!   她侧身,避开他迎面一剑,手腕一转,一剑刺出,同样被那男人躲避。   两人的战斗,好似配合默契到极致的表演。   但,只是秦晚瑟单方面配合他罢了。   她太过了解这个男人,了解他的喜怒哀乐,亦了解他的战斗路数。   每一招、每一剑,她都记在心头,他还未出手,她便知他要攻向何方。   所以算到他回去之后会为了解药来找她,特意在这儿候着他。   楚朝晟战斗经验丰富,自然很快察觉到了这一点。   这个女人,完全扣准了他的脉,无论他如何出招,都会被她提前预知化解。   本来实力差距极大,战斗会很快结束,但眼下,他却打的十分难受。   一种微妙的情绪缠绕心头,夹杂着怒火,让他探不清楚那心思究竟是什么。   楚朝晟口中低喝一声,一剑震开秦晚瑟,手中剑随之消失,双眉倒竖,“穿云!”   银枪红缨,凭空出现,好似离弦之箭,银色雷电汇聚枪身,发出噼里啪啦的刺耳鸣叫,电闪般朝着秦晚瑟穿刺而来。   枪势迅猛,如长虹贯日!   秦晚瑟早有预料,但却避不开这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   瞳孔微缩,一手化掌,包裹前方。   “冰封。”   空气骤降,虚空中下坠的雨滴迅速凝结成冰,集结一处,形成一堵厚厚的冰墙,横亘在秦晚瑟面前,拦住了那来势凶猛的银枪。   银枪被阻,身上雷电之势却丝毫不减,枪身高速旋转,直冒青烟水雾。   咻——   冰墙刹那破裂,银枪直直朝秦晚瑟胸口刺去!   秦晚瑟心跳骤停。   侧目一看,男人双眉浓黑,拧在一起,眼中是无尽的杀气。   是真想要她的命……   枪尖还未刺中她,心口却在此刻一阵绞痛,整个人仿佛要从中撕裂开来!   诅咒,竟然在这个时候一同发作?!   老天真是待她不“薄”…… 第四百二十三章 桥归桥路归路   心脏剧痛化开,身形停滞刹那,枪尖眨眼而至!   秦晚瑟两眼定定看着那在眼前瞬间变大的银枪,脸色清冷。   下一瞬,那枪尖竟硬生生在她鼻尖停下。   冷冽的气息冲到眼前,迫的她瞳孔一缩。   “为什么不躲?”   楚朝晟双目沉冷,背对着漆黑苍穹,雨滴簌簌下落,打在他肩头、后背。   秦晚瑟咬牙强忍着心口近乎撕裂的剧痛,没有在楚朝晟面前露出半点怯色。   “王爷要刺便刺,何必管我躲还是不躲。”   她一句话说的很慢,在旁人听来,有几分高傲轻蔑,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说话放缓,只是痛的气息不够,说的太快,必定会让这个男人听出来什么。   以前在他面前心疾发作过,但是这次,她不想在他面前露了怯。   不想让人感觉她是被丢出楚王府的一只宠物,那样未免太过悲哀……   楚朝晟眯起双眼,犀利如鹰隼般的视线定在她发白的面上,陷入深沉。   良久,他开口道,“本王曾……爱过你?”   若非给过她宠爱,她怎么敢在他面前如此肆无忌惮?   秦晚瑟呼吸一滞,抬眸望进他的眼底。   瞳孔漆黑如夜,深处除了孤寂,便是一片冰霜,没有往常熟悉的迹象。   是她想多了……   口中泛开黄连苦,喉头上下一滑,那苦涩的味道便顺着唇齿一直滑入了肺腑。   “曾爱过?算是吧……”如今叶灵夕归来,她也不知在他心里,究竟孰轻孰重。   她垂下眼帘,心口的剧痛,夹杂着苦涩,凝成一股火焰来,冲的她嗓子发干,似是干裂的沙漠,难受的说不出话来。   “短短半月,我再归来,便物是人非……”   她双手撑在冷硬的地面,突出的沙砾咯着她的掌心,她却浑然不觉,五指逐渐用力收拢,眼中逐渐迸溅火光,猛地抬头看向前面站着的男人,嘲讽的笑道。   “而这一切,全都是拜你那个妹妹所赐!解药?即便我死,也绝不会施舍她半粒!我没有取她性命,便是要她日日煎熬,要她经历过你我二人曾经历过的所有苦痛!”   心中悲愤,一股脑全都吐出,秦晚瑟只觉心头无比畅快!   黑白分明的眼里燃着灼灼冷光,倒映着楚朝晟此刻紧拧眉头的面容。   “好一个毒妇……”   这等手段,即便他审讯之时,也未曾如此狠辣过。   “……毒妇?”   秦晚瑟瞳孔睁大,有一瞬间的愣怔。   看着那个曾经将她放在心尖上的男人,用同样的面容,同样的唇,对她吐出厌恶的字眼,心口一瞬间停止的绞痛,再次狠狠揪起。   仿佛整颗心放在油锅内大火煎熬,一面是寒冰,一面是烈焰熔浆……   “哈哈哈……”   她放声大笑。   每笑一声,都扯动心口的刺痛,钝刀慢磨,缓进缓出,要让她切切实实仔仔细细的感受着每一分每一秒的艰难苦楚。   她笑声刺耳,伴随着漫天的雨,含着雨过秋悲的寒凉。   楚朝晟看着她,喉头有些艰难的一滑,心头某处,竟有些隐隐作痛。   一沉眉,身形绷紧,将心头那点不适排出脑海,冷凝着还在狂笑的女人。   “解药!”   秦晚瑟笑声戛然而止,手握枪尖,往自己脖颈又送了一寸。   锋锐的枪尖瞬间刺破她的雪颈,殷红的血顺着脖颈弧度流淌而下。   “解药没有,要命……一条。”   楚朝晟握着枪柄的手一紧,怒的说不上话来。   很想就这么将枪尖狠狠送入她的脖颈,但力道仿佛卡在任督二脉,怎么也使不出来。   对上那女人嘲讽的眼,他心下更是怒火万丈。   堂堂楚王,如今拿一个女人束手无策,传出去岂不是笑话?   “若是因本王曾娶你入门,才叫你这般狂妄,那么……”   他手收回,银枪化作光点消散在黑夜雨幕中。   一手竖起,两根手指夹着一张纸,细小的雷电在纸张上灵动飞舞,不出片刻便出来一行字来。   手指一动,纸张随风射出,拍打在秦晚瑟的面上,飘摇而落。   极漂亮的字,钢筋铁骨,入木三分。   上面偌大个“休书”二字直直刺入她的双眼。   “从现在起,本王与你再无干系,看在往日夫妻情分上,今日便放你一马,下次若再见,新账旧账一并算。”   最后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脚下生风,袍角翻飞,无情似离了云的雨。   秦晚瑟脑海仿佛瞬间被抽空,心口的剧痛也浑然感觉不到,愣怔怔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咔嚓——   头顶一道雷电炸裂开来,将她飞走的神思硬生生拽回。   “站住!”   心口绞痛,一口血几乎要从喉头喷出,被她硬生生咬牙咽下。   双手强行撑着地面站起身,紧攥了五指。   楚朝晟顿住脚步,回眸看她,像是要看她还有什么花样。   只见她蓦的拔下头上簪子,满头黑发随意散落开来,眼中冷风肆虐,握着簪子狠狠摔向他。   玉制的簪子,普天之下,就这一把,名为“琴瑟”。落地瞬间,裂成两截。   楚朝晟垂眸扫了一眼那簪子,复又撩起眼皮看向那女子。   “楚王莫要误会,我与你,虽有名分,但未行周公之礼,你我二人,也不过是一场合作,休书算不得什么,若真要结束关系,还请楚王解除血继束缚!如此,才算你我真正毫……再无干系!”   楚朝晟瞳孔缩了缩,没想到她竟然会如此干脆。   “……好,便如你所言。”   一手伸出,在手臂上一滑,当即出现一条血口子。   他掌心绿光凝聚,在伤口处吸出两滴血来。   手指随意一拨,那两滴血便溅落在地。   “血继束缚已解,你我,桥归桥、路归路。”   秦晚瑟看着地面上被雨水冲刷的血迹,本来靠近的血色,此刻已经涣散开来,分流两边,正如此刻与她背道而驰的楚朝晟。   “桥归桥、路归路……”   她口中低声喃喃,重复了一遍他说的话。   心口剧痛难当,待他走远,“噗”的喷出一口血箭。   身形晃荡,但她却咬牙硬生生站稳。   “可怜呐可怜……没想到竟落得如此下场,哎呀,真叫人唏嘘感叹……” 第四百二十四章 灭   漆黑的夜幕下,落雨连天。   前方暗处兀的传来这一声嘲弄的话,秦晚瑟抬手擦去嘴角血渍,掀起眼皮望向前方。   原本黑暗的四周,此刻竟然逐渐亮起光来。   红、橙、黄,绿色竟然也有一缕。   各色光芒在四处分布,呈剪刀之势从左右朝秦晚瑟围拢而来。   咔嚓——   头顶一道银光闪过,黑暗中走出一妖娆身姿来。   浅蓝、深蓝颜色交错的长裙,金线镶边,满头朱钗宝石,在黑夜下闪闪发光。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钱霜儿。   她抬手看着指甲上新添的豆蔻,口中漫不经心的道,“不是爱你那楚王爱的要死吗?怎么如今却成了弃妇?跟从王府中扔出来的一条狗样狼狈……”   秦晚瑟双目深沉,学着楚朝晟先前给她的止痛阵法,给自己施展了一遍。   心口痛觉顿时减轻不少,脸色也跟着好转。   她冷笑一声,“你果然跟着他来了。”   楚王记忆混乱,铁律众散,这么好趁虚而入的空子,钱霜儿不会不钻。   她在这儿,看似在等楚朝晟,实则是在等钱霜儿。   钱霜儿眼底光芒微变,“你知道我要来?”   秦晚瑟哼了一声,手中掐了御风诀平地飞起,悬在虚空,两眼睥睨地面众人。   看她如此架势,钱霜儿眯眼一笑。   “都这个节骨眼了,还想着反抗?也罢……便再浪费些精力,陪你玩玩。”   纤细的手指竖起,“嗯”了一声,身后钱府手下便如嗅到血气的蚂蚁,朝前踏近。   “呼”的一声响,沧溟鬼火出,缠绕在秦晚瑟手臂上。   冷白的火焰将她的脸映照的灰白,好似掌管地府生死的阎罗。   扫了一眼向前的钱府侍卫,手缓缓抬起。   “钱府众人听着,凡再上前一步者,杀无赦……”   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有一瞬间,让底下众人心肝一颤,不敢上前。   钱霜儿看着这一幕,忍不住轻笑出声。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虚张声势,还真像是你的风格……”眼波扫向众人,“谁今日拿下秦晚瑟的项上人头,我便奖励他……灵石五千……”   从前一块灵石,她都只有眼馋的份儿,如今,随便出手就是五千……   她现如今是脱胎换骨,跟以前大不相同了。   一句话,轻松点燃方才退缩之人的热血,口中摇旗呐喊,手中握刀御风直冲秦晚瑟而去!   秦晚瑟眯眼看着朝她冲来的人。   眼下,可没有无辜之人,全都是想要她命的人。   手臂一震,沧溟鬼火体型骤然变大几倍!   化为巨蟒在空中肆意穿梭。   凡是被那冷白的火焰触碰到的人,全都顷刻间烧成火球,在痛苦的嘶喊中,与下坠的雨滴一并掉下地面。   一时间,天上好似下起了硕大的灰白冰雹,只不过夹杂着遍地哀嚎,冲刷了景色的美感。   钱霜儿双眉拧起,口中愠怒的“啧”了一声,“又是这个难缠的东西!”   咻——   她分神之际,一道红光如雷电之速,朝她面门激射而来!   钱霜儿瞳孔一凝,怒哼一声,侧身躲避,自己提剑朝秦晚瑟冲刺而来。   等的便是她冲出来的瞬间。   秦晚瑟双眸一暗,冰魄手中握,身后蓦的出现漫天红光,与她并肩前行。   沧溟鬼火替她杀光闲杂人等,战场只剩她与钱霜儿二人。   激光穿透雨幕,铺天盖地,密密麻麻。   钱霜儿一剑运起风势,猛地一挥。   原本风平浪静的天,被硬生生掀起狂风,如怒涛拍岸,将那激光硬生生磨灭!   见状,钱霜儿唇角勾起一丝得意的笑容。   “秦晚瑟,你一个天生的废物,即便我筋脉被废过一次,你还是奈何不了我……早些认输,跪在地上发誓为我当牛做马,我兴许还会饶你一命……”   “哼,你曾一次次败在一个废物的手里,难不成忘了?”   被提起往事,钱霜儿脸色煞是难看,下手越来越狠辣,整个悬崖风向被她一人操纵!   风化作刃,随心所欲的朝秦晚瑟飞射。   好似一张密布的大网,兜头罩下,秦晚瑟根本避无可避。   “冰封!”   身上寒气瞬间爆发,凝聚冰墙,整个人却一瞬不停,掐着御风诀朝钱霜儿迎头而上。   “不自量力!”   看着朝她冲来的秦晚瑟,钱霜儿两眼亮出狠辣之色,风凝成剑,在空中幻化出无数,跟她迎面激撞!   无数飞鸟在空中炸裂开来,化作流星陨落。   钱霜儿眼中光芒越发犀利,“秦晚瑟!死心吧,我不会再让你有赢我的机会!”   秦晚瑟抿唇不语,浑身武气如白昼般亮起,全部倾注于冰魄剑刃。   武气太过庞大,剑身开始嗡鸣,发出尖锐的声音。   场中风有一瞬间凝滞,强猛的威压恍若巨石从天而降,压在众人胸口,叫他们有些喘不过气来。   钱霜儿曾见过她使这一招,看这架势,当即冷笑一声。   “拼武气?你可选错路了。”   她已入绿阶,身上光芒虽淡,但是也比秦晚瑟高出一阶,武气浓郁程度,自然是比她要强出数倍。   学着秦晚瑟的模样,将浑身武气灌注于剑身。   剑身雪白,在顷刻间被绿光笼罩,光芒越来越盛,越发浓郁,好似一池发酵的绿酒。   秦晚瑟双目含煞,朱唇张启,高叱一声,“斩月!”   运起浑身力道朝前一剑劈出!   弯月形的剑气,一路摧枯拉朽,朝着钱霜儿压迫而去。   “哼!你也就到此为止了!”   钱霜儿眼中冷光泛起,一剑挥出,迎头直上!   轰隆——   两道强猛的剑气在空中相撞,瞬间炸裂开来。   余波朝四面八方震荡开来,好似巨石落水,荡起阵阵涟漪,波澜不止。   虚空中,下落的雨滴被削去,竟然片刻雨停!   钱霜儿看着自己的剑气朝前飞行,劈裂秦晚瑟的剑气,朝着秦晚瑟袭去,嫣红的唇朝上勾起。   “秦晚瑟,你结束了……”   剑气悍然,掀起的狂风撞上秦晚瑟的腰身,带着她一路朝悬崖之下飞落。   谁也没看见,落下悬崖的一瞬间,秦晚瑟唇缓缓朝上挽起。   空气中,草木混杂着泥土的清香,还有浓郁的血腥气息,还有一丝奇怪的味道,谁也没有在意。   钱霜儿落下地面,缓步走到悬崖前,朝下望去。   浓郁的雾气,根本看不到底下究竟是什么模样。   “落了这溶骨渊,即便你是大罗金仙,也难以再活,秦晚瑟……这往后日子没了你作对,我还真是有些寂寞呢……”   她嘴角笑意还没化开,忽然脸色一变,张口吐出一口黑血。   “这……毒……” 第四百二十五章 警告   雨幕遮天,越下越冷。   此刻,楚王府中,亮着豆大的烛火。   有风从窗户缝隙潜入,吹的桌上烛火一个寒颤,又重新站直。   叶灵夕守着床榻上的叶天雨,面上满是疲惫忧色。   感觉到一阵凉意,起身踱到窗前,将窗户压紧。   透过缝隙,隐约看到一人身影穿过院落径直朝这边而来,眼皮一跳,当即调转身形,快步走到门前,迎上前去。   “朝晟,如何?可要到解药了?”   看着她希冀的眼,楚朝晟垂着眸,一言不发。   “怎么会……”   叶灵夕声音一颤,两手掩面低声啜泣起来,“难道真要我亲眼看着那孩子在我眼前一日日的逐渐死去吗?”   她哭的伤心,楚朝晟很想抬手轻抚她的背,安慰她两句,但手才抬起一半,又不知为何放了回去。   “本王会想办法的,别担心。”   一听他安慰,叶灵夕哭的越发难过,额头抵在他坚硬的胸膛,哭泣到双肩轻颤。   “朝晟,若天雨死了,我就只剩下你了……”   她扬起小脸,两眼哭的似是桃子,微微红肿,叫眼角的那颗泪痣越发动人。   就这么眼巴巴的望着楚朝晟,似是在等他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复。   楚朝晟有些不想看她的视线。   落在身上的雨滴冰冷,但她的眼神却那般炽热,烤的他有些不自在。   “朝晟……”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一声通报,“百里公子到!”   楚朝晟顺势抬手按在叶灵夕肩头,将她往外推了推。   “流云这个时辰来寻本王,怕是有要事,你先去休息,派下人看着天雨。”   抬手轻拍她肩头,抽身离去。   “朝晟……”   叶灵夕伸手,想要拽住他,但指尖只残留一点空气,什么都没抓住。   门口,百里流云撑着油纸伞有些焦躁的来回踱步,眼角余光扫到男人熟悉的身影,当即快步朝他走来。   “可算找到你了!秦姑娘呢?你可见到她了?”   楚朝晟“嗯”了一声,“见到了。”   百里流云当即呼吸一滞,神经开始发紧,“那你刚刚气势汹汹的出门,没有对她……怎么样吧?”   他握着伞柄的手跟着攥紧,两眼紧盯着楚朝晟面上表情,不放过一丝半毫,喉结艰难的上下滑动了下。   “你一直关心那个女人作甚?”楚朝晟眉心皱起不悦,心头说不清的烦躁。   “你别管,你倒是快说啊!你有没有伤她!”   楚朝晟哼了一声,摔袖背转过身去,“本王去见一个逃犯,难不成去谈话聊家常?”   “所以你对她动手了?她伤势如何?!”   百里流云语气越是急切,楚朝晟的脸色就越是难看,侧目睨了一眼自己的挚友。   “本王没杀她,”他回转过头,看着雨幕淋漓,“本王休了她。”   “休了?”   百里流云呆若木鸡,回过神来之后,嘴角不禁想往上扬,但又忍住了。   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他松了口气,随意一站,听着楚朝晟继续往下说。   “她手段狠绝,对十几岁的少女都下得了如此狠毒之手,还说这一切都是拜天雨所赐……”   “无风不起浪,秦姑娘这么说,说不定真有此事?”百里流云循循善诱道。   楚朝晟眉心拧的更紧,“本王自然考虑过,只不过一边是年纪尚轻的天雨,本王熟悉的人,一个是手段狠毒,心思缜密的陌生女子,本王该信谁?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看在先前她与本王夫妻一场的份上,本王饶了她这次,但下回再见……”   “噗……”   百里流云看着他这一本正经的说出这种话,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好笑?”楚朝晟深吸了口气,重重呼出,眼底已然冒出了一道冷光。   “抱歉抱歉,”百里流云伸手搭上他肩头,“只是忽然想了一下,若是过去的你听到如今的你说出这番话来,说不定会将你打死,便觉有些好笑罢了。”   “何意?”   “为了丹心房安危,我不便多说,你还是自己琢磨去吧,说不定,这就是你要历的劫呢?”   他拍了拍楚朝晟的肩头,不再多说,撑着伞下了台阶。   “好了,既然都相安无事,我便先回了,再呆久了,你我都会有麻烦。”   挥了挥手,举步迈入雨中。   楚朝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反复琢磨回想着他刚刚说的话。   良久,眸色变得深沉。   快步回了书房,来回踱步转悠了几圈,最后脚步一定。   两指并剑,指尖雷电缠绕,虚空为书,快速写了几个字,而后将之收入一颗明珠当中,将之捏爆。   明珠破碎的瞬间,门口传来敲门声。   “朝晟,在忙吗?”   楚朝晟踱步上前打开门,看着她双手捧着一蛊汤,上面还冒着热气。   “这么晚了怎么还弄这些,不是叫你去歇着?”   听他关心自己,叶灵夕娇羞一笑,迈入书房门,“你伤势刚愈没多久,食欲不大好,人也消瘦了许多,想给你补补。”   楚朝晟眸底光芒一闪,“让你费心了。”   “不费心,坐下吃吧。”   楚朝晟一撩袍角坐在书桌前,捏着勺子送入口中。   叶灵夕立在书桌前,看着这一幕,嘴角噙着幸福的笑容。   窗外,雨渐渐下大。   雨水落在油纸伞上,发出此起彼伏的吧嗒声。   百里流云朝前走着走着,脚步一顿,唇角朝上勾起,望向前方。   “跟老友见个面,没想到还有人生出这么大的醋意。”   黑蒙蒙的雨中,身穿宽松白袍的光明殿的人立在前方。   “丹心房的人,最好莫要多管闲事,否则后果,可不是你能承担的起的。”   冷声警告后,那人从怀中摸出个什么东西,摔在百里流云面前。   那是一截手指,皮肤苍老皱巴。   百里流云瞳孔骤然紧缩,手中油纸伞掉落在地,一个箭步上前将那断指拾起。   确认之后,两眼怒火迸溅,瞪着那些人。   “你们把师尊怎么了?!”   “老东西不听话,只好给了他点教训,别担心,他还活着,只不过,你若再有什么不正常的举动,我们可不敢保证他的死活了……我们走!”   “回来!你们给我站住!”   那些人像是没听到,毫不留情的消失在雨幕当中。   雨水连成一线,落在他脸上。   他双眼通红,不知流的是雨是泪。 第四百二十六章 冲击   翌日,有日头悄悄透出云层,将微风细雨驱散。   天还未亮,楚朝晟的房门就“吱呀”一声从内拉开。   他眼底遍布青色沉痕,脸色微微发黄,骨骼分明的下巴上长出凹凸不平的胡茬,整个人看上去多了几分沧桑。   睡不着……   自伤好之后,他便未曾入睡。   到今日,已是第三天了。   灵夕不是回来了吗?   他的失眠之症不是痊愈了吗?   可是为什么……   想着想着,额头上传来一阵跳痛,浓黑的剑眉敛起,抬手用力掐了掐眉心,举步迈出。   天色尚早,除却起来洒扫的下人,其余人还在睡着。   楚朝晟烦躁的在院落中踱步,还未走到门前,就听到外面嘈杂声四起。   “砰”的一声,有两个人撞门而入,脸色尽是听到八卦准备分享的激动之色。   一看前方立着一道白影,跳动的心瞬间戛然而止,险些心肌梗死。   “王、王爷……”   “发生什么事了?外面怎的如此喧哗?”   他说着,感觉额头跳痛越发严重,沉着眸用力掐按着。   下人看他脸色不好,生怕说错了什么话触了他霉头,闻言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个不相干的人死了……”   死了个人就让这死寂的城突然热闹了起来,这城真是病态……   楚朝晟眼底升起烦躁,摆了摆手,“都下去吧,本王想安静一会儿。”   说完,转身离去。   身后两个下人看他走远,口中长长的松了口气。   没了压力,脸上又显出激动的神色,到处找人分享这刚得来的最新消息。   楚朝晟睡不着,心情烦躁,走向后花园。   此处本该是一片盛开的海棠花,但此刻,竟然变成了一堆废墟。   他眉心敛起,不知是怎么回事。   本想嗅着那满园海棠花香闭目一会儿,但是看着这片荒芜,顿时没了心情,掉头原路返回。   小路曲径,两边载着供人观赏的松针桧柏,隐约可见有两个府上的丫鬟聚在一起,不知在窃窃私语着什么。   楚朝晟对外界的一切都不感兴趣,两眼目光淡淡,没有目的地的顺着路朝前走着。   忽然,三言两语飘入他耳廓。   “哎,听说了吗?府上原王妃,那个秦国公府嫡女……秦晚瑟,昨天晚上死了……”   “啊!真的假的?”   楚朝晟脚下猛地一滞,整个人仿佛被瞬间施展了定身术,连同面上五官的表情也随之一并凝滞。   心跳停止、血液流动停止,好似他的时间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两个丫鬟再说了什么,他没有听见。   只看到两个小丫鬟嘴在不停的动,面上时不时摆出震惊错愕的神情。   他两耳嗡嗡作响,脑海中空白一片,心头,好似凭空生出一只遍布荆棘的手,将他的心脏蓦的攥起,把他胸腔里的氧气挤压抽走,令他喘不过气来。   浑身冷汗连连,太阳分明出来了,但他却感觉不到一点温度。   嗡——   脑海中混乱如麻,眼前晕眩不能自控。   好像有什么要破土而出,却又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死死压制,折磨的他几乎崩溃!   他一手抓住树枝,紧绷着身子走到那两个丫鬟面前。   “你们刚刚说……谁死了?”   他要再确认一遍。   孤狼般的眸定在那两个丫鬟面上,吓得两个年轻的丫鬟眼圈一红,登时泪花连成珠串,不住往下掉落。   “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口中连连告饶。   “本王在问你们话……”他五指蓦的收拢,树干上的尖刺穿透了他的掌心,痛的他双目猩红如血,声如霹雳,“回答!”   两个丫鬟仿佛被雷电劈中,浑身一个激灵,几乎是脱口而出道,“是秦国公嫡女,秦晚瑟!”   轰隆——   好似一道晴天旱雷在耳畔轰然炸裂!   楚朝晟只觉自己此刻身若浮云,感觉不到自己此刻活着的证据,身形被风稍微一吹便前后晃荡。   两眼怔怔看着虚空,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丁点亮光。   他这幅类若鬼的模样,把两个丫鬟吓破了胆,拉着手冲着他鞠了一躬掉头就跑。   空旷的地,只留楚朝晟一人。   “秦……晚瑟……”   他一手捂着几欲裂开的头,口中低声喃喃的念着,每念一次,脑海中就仿佛有什么地方裂了开来,刹那间鲜血喷涌,汇聚成惊涛骇浪。   “扑通”一声,再承受不住这痛,双膝重重跪在青石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秦晚瑟……”   他目眦欲裂,脑海中,出现一道素色的身影,由远而近,再由近到远。   身形模糊,五官模糊,只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她是对着自己在笑。   笑容如阳春白雪,让他此刻暗淡的脑海生出绿意春光来。   “王爷,事情结束,带我游历山河可好?”   “是谁?”   他额上豆大的汗珠不住往下滚落,白衫眨眼间竟然被汗水浸透。   两腿一软,“啪”的跪在地上。   干燥的地面,有水一滴、两滴,不断下落。   颗粒越来越大,降落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他一抬手,触到面庞,才觉面上温热潮湿一片。   他……竟然落泪了……   为什么,这泪止不住……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听到那个女人的死讯心脏会如此抽痛?!   脑海中出现的那个女人又是谁?!   死的……好像并不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咚咚——   心脏重跳两下,仿佛要撞开他的胸腔。   脑海中混乱的记忆出现又被压下,碎片重组又被再次打破。   溅开的碎渣子犹如玻璃般刺入他的血肉,与之生长融为一体,日夜厮磨,直至血肉模糊……   “王爷……”   脑海中,那素色衣裙的身影再次出现。   五官被从四处飞来的碎片重新拼起。   才拼到一半,他浑身出现猩红的符篆光印,如同恶心的虫子,在他体内飞速爬行,一遍遍流转,啃噬他的脏器大脑。   “呃啊……”   他低吼一声,喉头蓦的一阵腥甜,张口吐出一口嫣红的血。   漆黑的瞳孔涣散放大,愣怔的看着地面上一片刺目猩红,眼前一花,旋即被黑暗吞噬,重重倒地。 第四百二十七章 五年复仇   秦晚瑟坠入溶骨渊死了的消息,不出半个时辰,飞遍了京都的各个角落。   某个阴暗的地下交易场所,几个身穿黑衣的大汉守在封闭的铁门前,眼中尽是凶狠冰冷。   铁门内部,一盏豆烛竭尽全力燃烧着,橘色的光芒照亮了坐在桌前的男人。   他双手合十,抵着额头,看不清他容貌,但身上穿着的天青色锦袍,依稀能看出他身份不凡。   桌前,跪着一黑衣人,低垂着头,沉声汇报道,“东家……京都在全程搜捕您的下落,此地乃是咱们最后一个据点,若是被他们找到,就真走不了了……”   男人一动未动,凌乱的发丝垂在脸颊两侧。   “她呢?”   黑衣人身子一僵,“这……”   “可有她的消息?”   他声音很低,像是许久粒米未进,没有气力,却带着执着。   跪在地上的黑衣人面色发紧,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艰难的开口答道,“……秦姑娘她……被钱霜儿击落溶骨渊……已经……死了!”   交错在身前的双手,倏地攥紧。   肘间抵着的桌沿,发出“咔”的一声响,木头簌簌掉落。   “东家!”   桌上坐着的男人缓缓抬起头来,灿若星辰的眸子,此刻暗淡无光,像是走入绝境的狼。   他手臂撑起身子,露出腰腹上猩红的血色,一言不发的往铁门外走去。   “东家,您要去哪儿?!”   “去找她。”   左阳煦一手扶着墙壁,踉跄着脚步,坚定不移的朝门口走去。   不过数日,原本意气风发的男子,此刻却似阶下囚,狼狈的不像话。   手下当即站起,伸手拦下他的路。   “东家,溶骨渊下瘴气浓厚,即便是天武国顶尖的高手去了,也绝对扛不住!更何况、更何况一个秦姑娘……”   “给我住口!”   “啪”的一声脆响,左阳煦抬手狠狠抽打在那人面上。   他两眼猩红中透着血光,脖颈绷起一道粗粗的筋,血管跟着暴起。   “她不会死的,那个女人……不会死的,听清楚了吗?”   黑衣人低垂下头,应了声“是”。   “带我去溶骨渊。”他喉结上下滚动,强撑到这时,额上已然有汗珠渗出。   手下人蓦的抬起头来,“东家!京都戒严,这个节骨眼上,您绝对不能再冒风险!”   “带本王去溶骨渊!”   一声喝令,手下人双拳在身侧紧握,深吸了口气,似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王爷……属下得罪了……”   说完,一记手刀便朝左阳煦劈下。   “你敢……”   话还没说完,左阳煦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手下人将他扛起,打开铁门。   守卫见左阳煦昏迷,疑惑戒备的看着他,“怎么回事?”   “王爷醒来之后,我自会请罪,现在情势紧迫,先带王爷撤离京都!”   守卫犹豫了一下,点头应下,带着他们的东家,等到天色擦黑,便连夜离开京都。   另一头。   嘈杂街市内,几个灰头土脸的孩子看着街头人来人往,听到大人们口中说的话后,脸色倏地一变,撒脚丫子就往回跑。   “狗哥!浩宇哥!大事不好了!”   几个孩子边跑边哭,有年纪小的,不小心还绊倒在了凹凸不平的地上,磕的膝盖出了血。   一个身形高挑的少年凭空出现,一手握剑,略显稚嫩的面庞带着几分冷酷。   看着哭的涕泗横流的几个孩子,抬手便是几个暴栗挨着敲了过去。   “叫浩宇那么大声,是怕别人不知道咱们这藏了个通缉犯吗?!”   元宝抱着狗子的大腿,擦了擦眼泪,仰头两眼通红的看着他,哽咽道,“他们都说……秦姐姐她……她死了……”   “什么?”   狗子眉心顿时皱起个死结,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个消息,猛地抬头看向其他年纪大点的孩子。   “元宝还小,听不懂话,你们说,到底怎么回事?”   几个孩子耷拉着头,抿着唇不说话,不出片刻,一个个哭成了泪人。   狗子瞳孔倏地放大,“这怎么会……”   脑海中混乱一团,只想到一件事,飞快说道,“这件事,暂时不许告诉浩宇,等……”   “咔嚓”一声,一只陶碗落在地面摔碎。   狗子一回头,就看到秦浩宇亡魂出窍的模样。   “浩宇……”   “姐姐她……死了?”   狗子看他神情不对,一个箭步上前按住他肩头。   “浩宇,你冷静点,现在形势不对,钱家他们又在通缉你们,说不定这只是为了引蛇出洞放出的假消息,相信不得!秦姑娘那般厉害,医术还出神入化,绝对不会就这么简单死去!”   他的话,像是碰到了一堵冷硬的墙壁,一个字都没有进入秦浩宇耳中。   他呆呆的站在原地,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良久,他朝前迈出一步,旋即越走越快,最后揪住铁蛋的衣领。   “姐姐死在了哪里?怎么死的?谁杀死的!那个时候楚朝晟在哪里!”他双目猩红,冰凉的泪从眼眶中不受控制的疯涌而出,簌簌下落。   他这幅模样,吓坏了铁蛋,茫然又恐惧的看着他,不知该怎么说,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   “浩宇!你冷静点!”   狗子出手,将铁蛋从他手中解救了出来。   “你这么大声,是打算把追兵全都喊过来吗!不是说要等五年养精蓄锐反击吗!还有五年时间,你现在就方寸大乱那还怎么报仇!”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我倒要问问你,受了姐姐那么多恩惠,为什么你却能如此冷静!”   砰!   狗子二话不说,狠狠一拳砸在秦浩宇脸上。   “你这个混蛋,你刚刚想说什么?”   他朝前踏出一步,眼看着两个人就要扭打在一起,一个孩子面带惊慌的从远处飞速奔来。   “狗子哥,钱家的人来了!说要追查逃犯!就快到了!”   狗子一咬牙,愤愤看了秦浩宇一眼,将他一把拽起。   “你要打,我改日奉陪!现在还麻烦你掂量清楚,留着命复仇重要,还是现在送到那些仇人面前当炮灰更好,你做决定吧!”   他深吸了口气,盯着秦浩宇的双眼。   秦浩宇眼底一番纠结之后,反手扣住他的手腕。   “走!” 第四百二十八章 给我等着   夜幕降临,京都内烛火通明,而溶骨渊底,却如夜般漆黑。   厚重的瘴气下,是一片骷髅堆成的小山。   形状各异、五彩斑斓的毒虫在骷髅眼中来回穿梭,寻找着残羹冷炙。   一阵风吹来,里面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吸引着虫子朝那方向快速爬去。   眼看着美味佳肴近在眼前,可以久违的饱餐一顿,却被一圈冷白色的火焰挡在外围。   没有灵智的虫子被本能驱使,闷头继续前行,被那冷白色的火焰瞬间烧成一缕轻烟,与四周瘴气融为一体。   火焰中心,静静躺着一个身穿素衣的女子,脸色已如身上衣裙那般苍白,嘴角挂着一丝干涸的血迹,双眉微蹙。   手中捏着一个精致小巧的玉盒,盒子是打开状态,里面的东西不知去了何方。   腹中,一点点金光化开,如同流水般荡起波纹,逐渐不断的扩散。   发紫的唇逐渐恢复正常,气若游丝的呼吸也趋于稳定。   不过片刻,她睫毛一颤,缓缓睁开双眼。   入眼朦胧一片,是那漂浮在空中的瘴毒。   她唇角勾起,黑白分明的眼中亮起熠熠神光。   活动了下五指,双手撑地,坐起身来,仰头看着悬崖上空。   从上面看不到底,从底下,也看不清上面的风景。   “眼下京都,只怕传遍了我已死的消息……”   她眼底暗淡了一瞬,垂眸看着手中玉盒,这是龙鱼先前要分别时送给她的东西。   看着盒子华贵,没想到里面竟是一颗上品的丹药,比她炼制的还要强上不少。   她能这么快从瘴毒中醒来,也是多亏了这丹药。   “唔……”   心脏处,绞痛再次传来。   秦晚瑟面色一变,攥紧了胸前衣襟。   她双眉拧起,调整了下呼吸,冷声道,“你听得到,对吧?”   原身在她体内寄宿,一直可以听得到外界声音,只不过她的魂魄更强势些,一直将她压制,等到虚弱的时候,原身便会趁机逃出,占据主导地位。   识海中,多出一片黑暗。   秦晚瑟瞳微张,而后冷笑了一声,眼中是从未见过的冷厉。   “给我听着,你要下诅咒下禁术,尽管下……但我死了,你也活不成!”   脑海中,传来原身的声音。   “你都死了,还能如何?!”   秦晚瑟启唇,露出森森白齿,仿佛杀神附身。   “死有很多死法,我选身形俱灭……如何?!”   没了这身子,她一缕孤魂,能成什么气候?   “你!”   “禁术,之所以称为禁术,便是有不受控的风险,”秦晚瑟从地上站起,踉踉跄跄的顺着前方往前走,“召唤了强者,却没有驾驭的本领,那就要承担被反噬的后果,不是吗?”   “你没有那个机会!等你魂魄虚弱,我就会出来掌控这身体!”   秦晚瑟轻笑一声,“知道为什么当时的剥魂之术,剥出来的是你,而不是我吗?”   “为什么?”   “因为你放弃了性命,已是死魂,只有我在的时候,你才能沾染到丁点魂气,借用这身体活动,说简单点……你已经不是这身体的主人,已经被视为外来物了。”   大战之后,她思考了许久,才得到了这个结论。   脑海中,原身的声音沉寂了许久。   秦晚瑟沿着路不停往前走,脑海中不断浮现大战前后发生的事,两眼逐渐沉了下来。   “你还想见安王吗?”   “想!”那声音干脆利索,没有丝毫犹豫。   “既然如此……从今往后,你得听我的……”   她要复仇。   跟秦浩宇约好五年,这五年内,她要迅速拔高自己的实力,在这之间,决不能被体内这个女人干扰。   五年之后的行动,也决不能被她影响。   本想竭尽所能让他二人有生之年圆满,但先前那点怜悯,在剥魂之术进行时,被左阳煦那张冰冷的脸全部磨灭!   没必要了……   她脚步坚定,顶着瘴毒,朝前缓慢的走着。   前方的路,漫长艰辛,不知通往何方。   但她浑不在乎,只需按照自己的意愿,一步步朝前走便是。   许久,脑海中传来原身的声音。   “……好,我听你的。”   合作达成。   秦晚瑟勾起一笑,眼底升起毫光。   钱霜儿、叶天雨,还有所有参与迫害她的每一个人……   给我等着。   京都城中,全然不知溶骨渊底眼下发生的事。   谁也不会想到,一个跳下溶骨渊的人,竟然还能毫发无伤的活过来。   就连龙墨也不知道。   他站在与秦晚瑟约好的地点,等着秦晚瑟自己前来。   左等右等,却不见那个女人的踪影。   抬头看了眼月色,发出一声讥嘲。   “果然人类还是人类,说出来的话,都做不得数。”   自己不来,他只好费一番功夫,抓她回去了。   脸色一沉,御风诀出,往京都方向行进。   她若不来,在京都能去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不难找。   可他才落到街道地面,没走几步,就听到左右人窃窃私语。   “秦国公府上那个尼姑庵回来的郡主,还记得吧?”   “记得记得!我可听说了,她被钱家小姐给打落溶骨渊了,哎呦,先不说德行怎么样,还真是怪可怜的……”   “可怜什么?她可是京都战变的主导,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眼下她这么死了都便宜她了,若是活着,一人一口唾沫都得把她活活淹死不可!”   两个大娘越说越来气,索性不说了,专注手中的活计。   龙墨往前迈的步伐戛然而止,一阵风响,整个人消失在了街头。   溶骨渊悬崖前。   龙墨飞身而至。   朝下一望,深不见底,瘴毒浓厚,什么都看不清。   蓦然想起,她那日误闯入这里,问他修为高的人落下去会死吗?   原来是早都做好了打算……   他额角青筋狂跳,两侧咬肌紧绷。   “人类……都这般脆弱,搞不懂,大哥当年为何还偏偏爱这些脆弱的物种,最终自己也落得那般下场……”   他深看了一眼溶骨渊底,想就这么举步离开,但心下沉沉的,有些迈不动脚。   一人立在这悬崖前,看着月落日升…… 第四百二十九章 入京都   时间一晃,五年消逝。   又是一年冬……   京都城中,飘着鹅毛大雪,高瓦、地面,全都裹上一层素白。   一辆马车从城门外缓缓驶入,尾巴一摇一晃,竟是一条金灿灿的尾。   “驾!”   车头坐着一人,一张脸白皙如纸,美中夹带邪气,不知男女。   一身血红箭袖骑装,发丝乌黑,在脑后高高束起,望着前方不远处的城门,身穿蓝色装束的人正手持兵刃挨个检查。   两眼逐渐眯起,勾唇一笑,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   高抬手中马鞭,在马屁股上重重抽了一下,那晃荡的金色马尾,竟在一瞬间变回了黑色,与寻常马匹并无两眼,嘚嘚往城门赶去。   “停,下马检查!”钱府的人头也不抬,吆喝一声。   坐在车头的人轻松跳下,脸上挂着谄媚的笑,“两位官爷,咱们是游走四方的郎中,进京都混口饭吃而已,不必查这么严吧?”   钱府的爪牙上下扫了他一眼,看他身上衣服那般招摇,脸上虽然带着笑,却莫名让人有一丝不舒服的感觉。   “少他妈废话,甭管你是野郎中还是走镖的,进了这京都,都得重新检查!马车上还有谁?一并下车检查!”   那人口中喝着,伸手就去撩车帘。   方才还笑眯眯的人忽然眼底掠过一丝杀气,蓦的伸手扣上了那人手臂。   那手指看着白皙纤细,却蕴含着霸道的力道,捏的钱府的那爪牙当即变了脸色。   “你、你小子想造反吗!知不知道我是谁家的手下?”   那人嘴角噙着笑,不说话,手上力道却还在增加,几乎要捏碎那爪牙的骨。   “杜鹃……”   正在此时,马车内,传来一声清冷的嗓音。   如雪山上潺潺流水,落入心扉,顿觉之高不可攀,恍若神女。   闻此声,身穿红衣的人手上动作倏地一停,抬头望向车帘。   只见一只素手从车内伸出,骨节均匀,纤细如葱,恍若美玉寸寸丈量打磨,泛着柔光,比下落的雪还要白上几分。   两个钱府的爪牙,单是看着这只手,都变得目光呆滞,仿佛被抽走了魂儿一般。   头一回见,一只手都能生出气质来,不知这手的主人,又该是如何的国色天香……   “不可无礼。”   话音落下,车帘已经完全揭开。   女子身穿素色长裙,以银蝶面具半掩面,只露出一张朱唇以及精致的下巴。   她端坐在车里,身上气势虽然柔和,却外柔内刚,想要再进一步却是不能。   虽只露了半张脸,但那两个钱府的爪牙,却像是七魂出窍,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车内,冷不防的探出一颗脑袋。   满头银发,一双眼竟是罕见的浅金色。   眼神灵动,五官英姿。   一手撑着下巴盯着杜鹃看,是不是摇头发出一声惋惜。   “闯祸了吧?早让我驾车,不就没有这事了?”   杜鹃扫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你驾车就没事?也不知路上几匹马都是怎么死的,某些人还好意思开口说这种话?”   龙鱼力大无穷,下手没个轻重,抽死了几匹马,不得已她们三人才将马匹换成了魔兽,一路上还得掩人耳目,以免被人发现。   龙鱼顿时蔫了,左看一眼,右看一眼,觉得甚是尴尬,索性缩了脑袋回去。   两人的争吵,立马将钱府的爪牙唤回了神。   其中一人狠劲摇了摇脑袋,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从袖中抽出一副画像来。   “摘下面具,让我看看。”   秦晚瑟抿唇一笑,“小女子相貌丑陋,不宜见人,官爷,京都城中有病患还在等着我,就此放行吧……”   冷风卷雪,涌入车厢,吹的她浓黑的发丝随风飞舞,好似精灵。   风止,眷恋的从她身上带走些许香气,路过两个爪牙时,被他二人又吸入了些许。   两人眼神逐渐开始迷茫,好似听话的木偶,随着秦晚瑟的话继续往下说。   “好、好啊,放行……这就放行……”   秦晚瑟眼底升起一抹满意之色,落下车帘。   旁边杜鹃挥了挥手中马鞭,搡了一把两个爪牙,利落跳上马车,继续驱车前行。   龙鱼趴在车窗上,等离了那城门一段距离,她有些不可思议的道,“就这么进来了?这也太简单了。”   秦晚瑟笑笑,不以为然,只是看了一眼车帘方向,声音不高不低。   “杜鹃,五年过去了,你的脾性什么时候能改改……”   说到这儿,她有些无奈的揉了揉眉心。   谁能想到,那个被花崇用来当最强武器的人,她雨夜中归还了本命根源的人,竟然是个女子……   还一路寻她到魔兽森林。   想起那日她浑身是血,嘴里还叼着一块魔兽新鲜的血肉走到自己面前,秦晚瑟到现在还有些不敢置信。   她仰头,浅吸了口气,扭头看向车窗外。   街头摊贩一如既往,卖的东西也是从前的花样。   但是……五年已经过去了……   感慨中,外面一声尖锐的呼救声打破了秦晚瑟的追忆。   “救命!来个人救救我相公啊!求求你们了!”   这类声音,秦晚瑟听的几乎厌倦。   但这些日子忙着赶路,一路实在枯燥,对这求救声竟然起了丁点兴趣。   “杜鹃,停车下去瞧瞧。”   龙鱼当即两眼一亮,拍手叫好。   马车在下一秒停稳,杜鹃一声不吭的伸手撩开车帘,看着秦晚瑟二人走下。   前方不远处,开着一家药铺。   药铺门口,一男子浑身痉挛不止,口吐白沫,看上去随时有魂归西天的可能。   他的夫人抱着他不停地哭喊,向周围人磕头求助。   左右围观的人甚多,但却没有一个伸出援手。   秦晚瑟看着这一幕,“病患倒在了药铺门口,却无人施救,还真是讽刺。”   她看了一眼,转身拂袖准备离去。   她非救世主,若是见人就救,她岂不是要耗光这条命?   看她扭头要走,杜鹃眉头一挑,“不救?”   秦晚瑟答,“我渡世人,谁人渡我?眼下无甚心情,不救……”   杜鹃嘴角笑意更甚先前,身上红衣映照面庞如血。   “那就……走喽?”   几人正准备离去,听得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   “是钱家人,钱家人来了!” 第四百三十章 我名逍遥仙   秦晚瑟脚步蓦的戛然而止,“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马蹄溅雪,马匹在她身侧呼啸而过,冷风卷起她披着的狐毛大氅。   她抬眸一看,坐在马背上最靠前的人,是钱家——钱进,钱霜儿与钱文柏的生父。   如此蛮横,横冲直撞,街道上人却无一敢出怨言,个个成了怕冷的山鸡,恨不得找个雪堆一头扎进去。   队伍停在药铺门前,钱进利落翻身下马,看也不看地上,直接踩着发病那人的身子走了过去。   不知力道如何,地上那原本痉挛的人,身子弓起,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彻底晕死了过去,不知死活。   秦晚瑟双眸微沉,视线凝在钱进面上,看着他一步步迈入药铺。   “还真是个畜生啊……”旁边杜鹃咧嘴一笑,眼底跳跃着兴奋的光。   钱进大步朝前走着,脚下分明踩了个人,自己却好似一点感觉没有。   正准备踏上台阶,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冷喝。   “站住!”   钱进脚下一顿,犹豫了一下,回过头来,视线在人群中四处搜寻,最终落在了跪在自己丈夫面前的妇人身上。   “你这是……叫我站住?”   他反手指着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感让那妇人不禁心跳一停。   那妇人深吸了一口气,尽管面上还有恐惧之色,但却被愤怒硬生生压下,“……对!”   “哦,原来如此,我站住了,如何?”   钱进双手背负在身后,眯起两眼望向那妇人。   视线从她的脸蛋到胸、腰、臀,再从底下,缓慢的往上游移,带着胡茬的嘴跟着朝上勾起,眼中趣味盎然,转而抬脚朝她踱去。   那妇人放在身前的手一紧,唇瓣轻颤,两眼仍旧坚定。   “我相公病重躺在地上,你刚刚一脚踩得他吐了血……”   说话间,钱进人已经到了她面前。   她呼吸一滞,后面的话噎在咽喉,没能说出来。   “你相公?”   钱进装模作样的扫了一眼地上命去了半条的男人,眼底满是厌恶不屑,眼神转到那妇人面上时,又变得淫.邪。   一手摸着山羊胡,他嘶了一声。   “这可真是难办了,我刚刚还真是没看到,你说说,怎么办才好?”   他的视线让那妇人十分不舒服,不敢跟他对视,低垂下头。   “若你能找大夫医治好我相公,此事便……便揭过。”   她说话声音已经开始颤抖,因为,钱进的手已经摸上了她的脸颊。   “此话当真?”   “当……真……”   那妇人回着话,面上泪又开始往下流。   “好,我答应你。”   钱进收手站起身,那妇人如蒙大赦般,有些错愕的看着他。   愣神一瞬间之后,冲着钱进连连磕头。   “多谢!多谢!”   “谢?”钱进冷笑一声,“我可不要你谢。”   他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掐丝软靴,上面溅了三两滴血。   “我可以让人治好你丈夫,但是我这靴子,一双三百两,现在被你相公弄脏了,你拿什么赔我?”   左右人闻言也都是面色一变,但对面的是钱府的当家。   这些年钱府的人在京都肆意横行,无人敢管,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又能算的了什么?   都闷着头不说话。   那妇人瞳孔瞬间圆睁,“三百两……可是你踩我丈夫在先,所以才……”   “哎,一码归一码,我踩了你丈夫,便请大夫给你丈夫治病,而我这靴子脏了,你也得赔我,这样,咱们才算两清不是?”   “我……我没有那么多银两……”   钱进等的便是这句话,搓了搓手,伸手将她拉起。   “没钱没事,小娘子容貌甚美,我愿倒出三百两,娶你为妾,你看如何?”   正当他准备上下其手时,一女子拨开人群走了进来。   “今日免费看诊,不知此处,可有人需要?”   秦晚瑟身披狐毛大氅,毛细软洁白,衬得她脸上面具越发出尘。   黑白分明带着几分冷清的眼望着那妇人,朱唇挽起一丝浅笑,镇定从容。   那妇人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用尽浑身力气挣脱钱进,朝着秦晚瑟快步奔来。   “需要!还请姑娘,救救我家相公!”   “好。”   秦晚瑟说着话,两眼却仍旧看着钱进,眼神没有丝毫退缩。   “哪儿来的野丫头?竟然敢多管闲事!”   到嘴的鸭子飞了,钱进恼羞成怒,手一抬,手下当即抽出刀剑,准备动手。   杜鹃见状,一跃而出,身如鬼魅,将那些爪牙轻松解决了个干净。   打完之后拍了拍手,舔了舔发干的唇。   “不够打,不够打啊……这些男人真是虚的要命,莫不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她眸光闪烁。   很想见点血,但是秦晚瑟不喜,她忍住了。   秦晚瑟不慌不忙,举步上前,走到昏迷的男人面前,两指点上他眉心。   稍停片刻,手腕一翻,几枚金针在手,干脆利落的刺入几个穴位。   只听“唔”的一声闷哼,男人转醒,但脸色仍旧不好看。   秦晚瑟又取出一颗丹药,放进男人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他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   药铺内,掌柜的看见这一幕,暗吸了口冷气。   “这怎么可能……那人可是中了不解之毒,怎么可能一颗丹药就给……”   钱进没听见,只看这突然冒出来的女人当真救活了半死鬼,气的一张脸通红。   但是带来的手下被她身边的丫头三两下就解决了,让他不敢轻易动手,毕竟,他这次带出来的手下,修为可都不低……   这女人,到底什么来头……   京都最近,可没听说过一个什么戴面具的女人……   人救活了,秦晚瑟不紧不慢的起身,交代了那妇人两句,准备离开。   “小姐留步!”那妇人扑通跪地,“敢问恩公姓名!他日若再见,必定涌泉相报!”   秦晚瑟回头一笑,“我名……逍遥仙。”   她这话,不光是给那妇人说的,还是说给钱进听的。   不同于钱坤,钱进更加谨慎些,看杜鹃出手,必定不会跟她轻易动手,会先回去再叫人来。   果然,再一回头,钱进已经不见了踪影…… 第四百三十一章 楚王归来   “来的时候倒是不可一世,眼下脚底抹油的速度,也是无人能出其右啊。”   杜鹃两眼望着钱进逃跑的方向,口中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   “他实力不过橙阶高段,你三两下打翻了他的随从,他自是不会跟你硬碰硬,不过待会儿,可就有好戏看了……”   二人打完,龙鱼才从一旁露了头,手上大包小包,还捏着一把串,凑到嘴边熟练的撸下上面的肉,鼓着腮帮子嚼着。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围着这么多人?”   她两眼茫然。   一下车就朝着路边摊跑去,压根没注意这边的情况。   杜鹃朝她快步走来,一手紧扣住她手腕,脸上尽是急色,“你怎么才来!要是再来晚一步,晚瑟她……”   她眼底尽是焦色怒气,看的龙鱼一怔,握着肉串的手跟着一松。   下一秒,手中一空,肉串尽数落入杜鹃手中。   只见她脸上焦急之色翻书似的迅速翻页,拿了肉串散漫的走到秦晚瑟面前,分了一半给她。   “尝尝,味道还真不错,比那些魔兽的味道强了不少。”   秦晚瑟接过,两人吃的津津有味。   身后龙鱼傻了眼,回过神之后冲着杜鹃怒声喊道,“你这个骗子!还我肉串!”   “不还,我凭本事得来的,为什么要还?”杜鹃嚼着肉倒退着乜向她,“谁让你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么容易被骗?就当拿这些买个教训咯。”   “你……”龙鱼气的牙痒痒,一手握拳捏的指骨咯嘣响,“我再信你一次,我就不是龙!”   “唰”,杜鹃握着那肉串递到她面前,神色认真诚恳,“对不起,刚刚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还给你。”   龙鱼仔细扫过她眉眼,见不似作假,这才心满意足。   “这还差不多……”   伸手要拿,杜鹃忽然勾唇邪笑,将肉串抽回。   “啧啧,还是不长记性……某人刚刚说什么来着,再上当,就不是什么来着?”   龙鱼气的七窍生烟,五官都要变形。   “姓杜的,有种跟我真刀真枪打一场!”   “不打,你又打不过我,没劲。”   她肉身不死不灭,恐怖变态的再生能力,即便龙鱼再强悍,也不是她的对手。   耗都能把她耗死。   “啊!”龙鱼气的抓狂。   秦晚瑟早已习惯了这两人斗嘴,在旁边看着,嘴角噙着淡淡浅笑。   肉串吃了一串,剩下的递到龙鱼面前,“喏,给你,吃饱了,待会儿可有的忙了……”   钱进回去,可不会那么轻易善罢甘休,她倒是期待,跟钱家那帮人的再见面呢。   若是杜鹃,龙鱼必定一把抢过来,但是秦晚瑟给她,她便不要了。   “你吃吧,我还有,”龙鱼又拆开个纸包,里面是脸大的牛肉馅饼,“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秦晚瑟眼底光芒闪烁,“先去寻家客栈坐坐。”   五年未踏足京都,虽有龙墨收集情报,但难免会有出入,找个地方打听一下更好。   几人打定主意,便离了此地,寻了家不错的客栈。   可笑的是,药铺门口发生的事传的太快,这整条街道的客栈都不敢接待秦晚瑟等人,怕待会儿钱府的人找上门来,迁怒于他们。   杜鹃跨上门槛,轻轻一跃,便跳上了柜台,半蹲下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客栈掌柜的,脸上是一成不变令人头皮发麻的笑容。   “掌柜的,方才说什么,我没听清,麻烦你再说一遍。”   看着那不善的笑容,掌柜的自是不敢再言,视线越过她往她身后瞧去,那里还站着连个女子。   一个一身素衣出尘,脸戴面具,一个银发金衣,口中一刻不停的吃着东西,还在张望里面菜目。   当了这么多年掌柜,见过的人自是不在少数,一眼便觉那个戴面具的女子才是管事人。   忙跌跌撞撞出了柜台,朝着秦晚瑟便不停作揖。   “姑娘、姑娘你就饶了我吧,姑娘修为高深,自是不怕那钱府,但是小的只是平头百姓,做点生意养家糊口,得罪不起高门大户,若是钱府的人来了,定是要拆了我这店,灭了我的口啊……姑娘宅心仁厚,求您放过我吧……我愿出银两,让姑娘另住别家!”   说着就要往外掏银子,生怕慢上一步,就体现不出他的诚意。   “不必了。”秦晚瑟撩起眼皮看向坐在柜台上晃悠腿的杜鹃,“走吧。”   她三人如此引人注目,只怕也打听不出什么,不如换个地方。   秦晚瑟发话,杜鹃撇撇嘴,神情虽有几分欠意,但还是从柜台上跳了下来。   看秦晚瑟转身离去,她伸出手肘压在那掌柜的肩头,“掌柜的,祝你生意越来越好啊……”   那掌柜的眼神闪躲,感觉喷吐在耳侧的气息,只觉脊背寒毛直竖,心跳加速,脑海中空白一片,舌头更像是打结了一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杜鹃冷笑一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头,跟上了秦晚瑟的步伐。   几人又往前走了几步,眼看着要出了街,却见一间矮小的两层客栈里走出一个人来,拦住了她三人的去路。   这街道繁华,所有建筑都流光溢彩,这间客栈却平平无奇,除却干净古朴之外,没有其他特点。   挡在秦晚瑟面前的,是个约莫十七八上下的少年。   身着布衣,干净整洁,浓眉大眼,看着很是正直。   “几位姑娘若是不嫌弃,便来我这客栈歇歇脚。”   “去你那?”秦晚瑟一挑眉,“你不怕惹到钱府?”   这小子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敢邀请她三人,胆量不错。   那少年闻言微抬下巴,“钱府有何可怕?要不了多久,就会从那位置上摔下来,后人取代之!”   “后人取代之?”   秦晚瑟唇角荡开一丝浅笑,看着少年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赞赏。   “说得好,那我三人便借光了。”   “几位说的哪里话,我倒要谢谢几位照顾生意。”   举步迈入客栈,在二楼寻了处角落坐下。   经过柜台时,秦晚瑟惊奇的发现,桌子上,竟然放着小小的一盆三叶草。   指尖划过那叶片,目光一暗,不禁想起秦浩宇来。   五年时间已到,不知那小子现如今如何了?   正想着,外面忽然锣鼓喧天。   “恭迎楚王归来!” 第四百三十二章 初见   “楚王”两个字,像是两根冰针,倏地刺入秦晚瑟心头。   轻微刺痛,略微冰凉。   杜鹃跟龙鱼二人下意识的看向她,见她睫毛轻颤,容色淡淡,并没有多少变化,便错开了视线。   “去看看热闹如何?”杜鹃说着,已经起了身,走向了窗边。   那少年掌柜竟然也面色微变,疾步走到了窗口,望着窗外游行走过的队伍。   “我们也去看看?”龙鱼小心翼翼试探的问秦晚瑟。   秦晚瑟没有回答,她有些不自然的舔了舔唇,“……还是不去了。”   “去看看又有何妨?又不是什么忌讳。”   她缓缓起身,不急不慢的踱步到窗前。   队伍浩荡,如同巨龙在街道中蜿蜒前行。   走在最前的人骑着朱红高头大马,一袭白衣加身,右手绕缰,缓慢前行。   本该意气风发,但他双目沉沉,眼底附着浓郁的青色,周围嘈杂的喧闹声只觉得刺耳聒噪,没有什么能引起他的兴趣。   杜鹃双手压在栏杆上朝下望去,看到正从底下骑马经过的楚朝晟,两眼微微眯起,嘴角卷着笑意。   忽而,身形利落翻越栏杆,从天而降!   秦晚瑟没有料到她会突然如此,伸手便要抓她,但只抓住一片衣角。   “杜鹃!”   杜鹃似是没有听见,手中寒芒一闪,两眼跳跃着与刀刃同样的锋芒,二话不说,朝楚朝晟迎面袭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几乎是电光火闪之间!   周围民众包括楚朝晟的护卫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来得及惊呼一声,便见那道红影已然到了楚朝晟上方。   杜鹃眸色一沉,握紧手中暗刃,毫不犹豫的朝他咽喉处刺下。   楚朝晟像是没有察觉她,仍旧坐在马背上,漫无目的的朝前行进。   咔——   匕首撞到一片浓郁的绿色光罩上。   光罩有雷电缠绕,坚硬如石,匕首在瞬间断裂,半片刀刃反弹落在地面。   “缚。”   男人看也不看,手中随意掐诀,绿色的荆棘伸出,铺天盖地的朝杜鹃袭来。   “哎呀,真是不好惹啊。”   杜鹃咧嘴一笑,双脚猛地踏地,身形后展,飞跃至客栈二楼,半蹲在栏杆上,淡定的看着那些朝她飞涌而来的荆棘。   身旁,忽然冷气纵横。   一道光芒闪过,漫天荆棘倏地断裂成几截,化作光点消散在空。   “嘶……”   高手过招,直令人眼花缭乱,连怎么出手都没有看到。   楚朝晟拉紧手中缰绳,胯下骏马嘶鸣止步。   抬头,掀起眼皮朝二楼望来。   阴翳冰冷的眼神,叫人不寒而栗。   “恐怖恐怖……”   杜鹃嘴上这么说着,可脸上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   跳下栏杆,与秦晚瑟身形平齐。   朝着底下楚朝晟方向双手抱拳一拱,“久闻楚王大名,今日终于得见,不免一时技痒想与王爷切磋一下……楚王不愧是楚王,在下服了。”   楚朝晟望着二楼方向,浑然没有听杜鹃说话,视线落在戴着面具的女子身上,一瞬不转。   秦晚瑟丝毫不闪不避,眼神淡然无波的回望着他。   当初见君心生喜,如今见君色淡然……   “本王是不是与你见过。”   楚朝晟开了口,嗓音低磁,眼神依旧没有从秦晚瑟脸上的面具移开。   秦晚瑟眼皮轻跳,一双秀眉不可见的蹙起,放在身前的手也不自觉的逐渐收紧。   正要答话,却见他视线一移,阴鹜的两眼定在了杜鹃身上。   杜鹃有些诧异,竟然问的是自己。   反手指了一下自己,“哈”的笑了一声,摇头道,“楚王怕是记错了,我这种小人物,也就今日得上天眷顾才得以见楚王一面,先前与楚王,可是从未见过。”   旁边龙鱼嗤了一声,心里暗道杜鹃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越来越高超了。   哪儿能没见过?   两个人还厮杀了一番。   楚朝晟听到这回答,眸光一暗,顿时失了兴趣,修长的两腿一夹马肚,打马继续前行。   他动了,身后跟着的队伍却傻了。   那杀人不眨眼的楚王,这些年更是恶名更甚先前。   有人当街刺杀他,不过一句话含混过关,他竟就这么放过不追究了。   这天上是落红雨了……   队伍停滞片刻,看那位爷已经走出了老远,忙回过神来,加速跟上。   堵塞的街道瞬间疏通,杜鹃拍了拍胸脯,口中淡淡道,“方才真是吓到我了,万一真让他认出来了,可该怎么收场呢?”   她说着话,眼角余光挂在秦晚瑟身上,不知说她,还是说自己。   龙鱼可惜的“啧”了一声,嘴里嘟囔了一声,“看来还是没想起来啊……”   秦晚瑟不知听到没有,两眼一眨,抬手在杜鹃额上一弹。   “下回不可如此莽撞。”   杜鹃吃痛,揉了揉被她弹过的地方,眼底却亮着兴奋的光。   秦晚瑟看她这表情,便知她并没有吃教训,下回还敢。   正准备回去用膳,却听旁边“咔”的一声,好好的木头栏杆,竟然在那年轻掌柜的手底下裂开了。   她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那掌柜。   他满脸怒容,似是楚朝晟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极为气愤。   “还有脸回来……”他恨得咬牙切齿。   怒哼一声,正要回头,却见秦晚瑟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一口气登时憋在喉头,呛得他连连咳嗽,面色发窘。   “抱歉,该给几位上菜了,我这就去准备。”说完,忙不迭的走了。   秦晚瑟漫步回座位,龙鱼跟在她身后。   杜鹃没有跟上,倒是扫了一眼这有些空的客栈内,舒展了下身子。   “这客栈没人,我还是出去探探消息,你二人先在这用膳,我马上就回。”   秦晚瑟叮嘱道,“注意安全,不可贸然行动。”   “记下了。”   转身离去,龙鱼在一边吐槽道,“她还需要注意安全?应该让旁的人注意安全才对……”   “虽然不死,但也会受伤,受伤也会疼,不是吗?”   龙鱼瘪瘪嘴,“那倒是……”   菜很快上齐,秦晚瑟终于知道这家客栈为什么人少的原因了。   菜,难吃。   不过龙鱼不挑,只要是能吃的,皆能入口。   秦晚瑟放下筷子,视线又不期然的落在柜台上摆着的三叶草上,起身走了过去。   年轻的掌柜走了过来,看秦晚瑟望着那三叶草出神,便道,“姑娘也喜欢这个?”   “嗯,于我有点特殊意义,方才你说‘也’,难不成这店中,也有人喜欢?” 第四百三十三章 钱府人,不救   那少年掌柜张了嘴要答话,门外却又进来个客人,赶忙给秦晚瑟颔首点了下头,招呼客人去了。   秦晚瑟收回视线,又瞥了一眼那柜台上的三叶草,收回视线,站在窗前看风景。   远远地,身穿深蓝色装束的一队人骑着马穿街而来。   肩头金线绣铜钱,张扬飞舞。   领头的,是个魁梧的男人,貌似是钱坤。   竟然不是钱霜儿,真是叫她失望啊……   那些人气势浩荡的朝这边直涌而来,左右路人皆敢怒不敢言。   好长一段距离,竟然没过一会儿,人就到了这客栈楼下。   秦晚瑟不急不慢的转身回到位置上,看龙鱼还在吃。   “吃饱了吗?”   龙鱼咋咋舌,“还差一点,不过凑合,等会儿去下一场吧。”   秦晚瑟前倾了身子,抬手放在她头顶。   掌心挥过,她银白泛光的发丝变成了普通人的黑色,瞳仁也变成了普通人的颜色。   如此看来,少了几分张扬,乖巧了不少。   龙鱼早已见怪不怪,把玩了下自己漆黑的发丝,口中道,“又要掩人耳目啊?”   “不、暂时的,只是想看场好戏罢了。”   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才凑到唇边,眼角余光便扫到楼梯拐角处上来一人。   身形魁梧,五官凶狠,看着便是一副戾气极重,不好惹的模样。   那年轻的掌柜神色一肃,整理了下面上表情,带着笑不卑不亢的迎上前去。   “原来是钱二爷,不知要吃些什么?”   “滚开。”   钱坤粗壮的手臂一伸,就要将那掌柜的拨开,谁曾想这一下,竟然没能拨动。   那小子两腿像是生了根,竟分毫不动。   钱坤牛眼一瞪,眼中已然有了杀气。   “掌柜的,再来壶茶。”   秦晚瑟指节轻叩桌面,发出“笃笃”之音。   年轻的掌柜回头,眼底光芒有些复杂,但还是后退了一步,走到秦晚瑟跟前,拿了空空的茶壶,犹豫的看了秦晚瑟一眼。   秦晚瑟冲他一笑,如夜里海棠花绽放,“去吧。”   那掌柜深吸了口气,扭头快步入了厨房。   “再拿两碟小菜啊!”龙鱼还不忘吆喝一声,两人浑然不在意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把他当成了空气。   “哪个是逍遥仙?自己站出来。”   钱坤闷声一喝,才来的两个客人吓得腿肚子一抽,恨不得钻桌子底下去。   趁钱坤不注意,拔腿下了二楼,仓皇逃命去。   整个二楼,只剩下秦晚瑟与龙鱼二人。   “杜鹃怎么还没回来?她不在太安静了些。”   秦晚瑟笑答,“不在了想,在一块又闹,你二人呀……”   两人有说有笑,全然没有听到钱坤喊话一般。   钱坤气的额角青筋鼓起,“你二人,谁是逍遥仙?!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自己站出来……”   脚猛的抬起,一脚将一张桌子踹的稀碎。   一声巨响,终于引起了秦晚瑟二人注意。   施施然的回眸朝他看来,看到一地惨状。   “这位……可是在跟我说话?”   “不是跟你,还能跟谁?这里还有别人吗?”   钱坤朝前踏出一步,两眼狠辣,“方才药铺门口,有一个戴面具的女子,自称逍遥仙的,可是你?”   秦晚瑟笑了,“这里戴面具的,除了我,还有别人吗?”   钱坤脸色一变,旋即阴沉沉的压了下来。   “近几年,出来个能治百病、解百毒的大夫,自称逍遥仙,游走江湖,飘忽不定,无人知她模样,也无人知她下落……敢问,你可是这‘逍遥仙’?”   “我若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你若是,便留你一命,随我去钱府走一趟,若你不是……”   身后随从当即亮剑,剑锋齐齐指向秦晚瑟。   龙鱼眉头压下,冷凝众人,旁边秦晚瑟面上却仍旧没有半点慌张之色。   “我倒未曾听过,有人敢拿着‘逍遥仙’的名头招摇撞骗。”   钱坤两眼眯起,“如此说来,你就是本尊咯?”   手一抬,身后随从收起长剑。   钱坤上前一步,“走吧,随我去钱府一趟。”   “不去。”   简短的两个字,钱坤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能被钱府邀请,乃是无上的荣幸,你可别不知好歹……”   “荣幸?你认为的荣幸,与我认为的荣幸,好像不太一样,不去便是不去,即便今日你将我斩杀于此,我也不去。”   秦晚瑟顿了顿,两眼逐渐变窄,“哦对了,要杀我,也得先有这个能耐……”   “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什么逍遥仙,我看你根本就是故弄玄虚!”   一手虚空一握,一把斧子赫然在手,身上黄色武气光芒流转,照着秦晚瑟的脑门便劈了下去。   秦晚瑟唇角一勾,对面龙鱼见了,下意识的抬手拉紧了衣领。   下一秒,空气温度骤降。   本就飘着雪的京都,气温不高,眼下更是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冻的人齿关打颤。   钱坤脚下,平白生出冰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攀爬上他全身,只留脑袋在外。   “你……”   看秦晚瑟手还没动,自己就没了行动能力,钱坤眼里再无轻敌之色,还多了一抹惊惧。   刚刚还在钱府骂钱进是个没出息的废物,眼下看来,是他判断失误。   这个看起来天然无公害的女人,是块硬骨头。   秦晚瑟慢悠悠起身,正面站在钱坤前方。   “既然听过我名号,就该知道我的规矩。”   她眸光一凛,“第一,无礼者不救,第二,无能者不救,第三,在朝为官者不救。”   钱坤脸色越来越难看。   秦晚瑟动了动唇,“刚刚看到你,我又想到一条新的规矩,第四,钱府中人……不救。”   “你!”钱坤气的要死,扭头怒喝,“还愣着干什么!给我上!”   一群人早都被秦晚瑟刚刚露的一手惊呆了,哪儿还有动手的心思?   听到钱坤骂,这才回过神来,亮剑拔刀,朝秦晚瑟冲来。   秦晚瑟脸色不变,广袖一甩,竟挥出一道强劲的风墙。   轰隆——   客栈二楼凭空断裂一面墙壁,钱府众人从高空齐刷刷坠落。 第四百三十四章 尸骨无存   听到巨大的响声,那年轻的掌柜惊的一手提着茶壶三两步就跃上了楼梯。   “怎么回事?”   只见秦晚瑟跟龙鱼还好端端的坐在原地,钱家的一众人却是不见了踪影。   冷风夹杂着冰渣忽然从一旁吹来,灌进他的脖颈,激起他满身的粟米粒儿。   回头一看,方才还是窗户的地方,此刻已经变成了露天阳台。   断裂面整齐划一,竟像是专人切割出来的,十分美观。   “这……”   他朝前踏出一步,朝下望去。   地面上,钱家人整齐倒做一排,如同蛆虫般痛痛苦的捂着身子扭来扭去。   视线一转,定在了钱坤身上。   这一看不要紧,看了之后,瞳孔骤然放大,一手捂着嘴背转过身狂呕不止。   该是没吃什么东西,也吐不出来什么,只一个劲的干呕,连酸水都要吐出来了。   秦晚瑟见状手里握了个茶盏举步朝他走来。   顺手接过他提着的茶壶,给他倒了杯茶水,拍拍他后背给他顺了顺气,眼里嗪笑道,“若想扳倒钱家取缔之,这点场面可是常事,你得提前适应下。”   掌柜的喝了茶水,总算是回了半条命来,口中喘着粗气,擦了把额上的汗。   “非是我没见过世面,只是这场景,寻常人都受不了……”   “那你便做那不寻常之人,不就好了?”   秦晚瑟淡声一答,抬脚上前一步,垂下眼帘朝下睨去。   只见方才那个气焰嚣张的钱坤,此刻只剩下一副躯干。   四肢随玄冰一起,摔成了碎块,溅落在四处。   在街上好端端走着的人听到声响朝这边看来。   看到钱坤情况,登时脑海中空白一片,连恐惧也忘却。   等回过神来,有胆小的人已经白黄失禁,亡魂出窍,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刺耳尖叫。   秦晚瑟有些不耐的抬手掏了掏耳朵,正准备收拾残局,就听到下方钱坤说话了。   “你、你竟然……胆敢……”   玄冰方才冻结了他身子,痛感一时之间没有化开。   现在知觉逐渐回笼,那钻心剜骨的痛蚯蚓般疯狂钻入他的脑海,一句话都说不完整,只两眼瞪的浑圆,几乎要瞪出眼眶来,错愕、震惊的看向秦晚瑟戴着面具的脸。   这话没有说完,但秦晚瑟却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我有何不敢?你……不过是个开始而已。”   右手抬起,食指指着他。   双眼冷然,比这虚空中飘着的雪花还要不近人情些。   一根冰针在食指前方凝聚成型,瞄准了他的眉心,倏地射出。   只听“唔”的一声闷哼,钱坤只剩躯干的身子蓦地绷直,额前多了个血洞,彻底没了声息。   一个黄阶初段,就这儿没了……   多少双眼睛看的清清楚楚,全都如被雷劈,僵在原地!   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实力究竟是有多么强悍?   场中,除却空中簌簌飘摇落下的雪花,四周再无丁点气息。   钱府的爪牙准备逃跑,秦晚瑟眉梢一挑,伸出一掌,万千冰针凝化,如同暴雨般朝那些人激射而去。   “有人带过话了,就不需你们再跑一趟了……”   噗嗤——   冰针入体,迅速融化。   伤者身上只留下数不清的红点,寻不到凶器所在。   “这……”   那掌柜的被秦晚瑟一顿操作看花了眼,刚准备说话,看到钱坤的死状胃中又是一阵翻滚。   秦晚瑟看他这副痛苦不堪的模样,口中喃喃一声,“大白天的街道上躺着这么多尸体确实不雅观了些。”   两手张开,漫天雪花忽然停滞,仿佛听她号令一般,随她手指方向迅速连成一线,扑到钱家众人身上,凝聚成冰。   “破。”   玄冰炸裂,那些人的尸首荡然无存。   街道干干净净,除却那面断裂的墙壁,其余一切,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那掌柜的呆滞了,“姑娘你……到底是什么人?”   脑海中一个很强烈的声音在告诉他。   眼前这个戴面具的女人,强,很强!   比他大哥还要强!   现在她也与钱府为敌,岂不是说,他们多了一个盟友?   他心下一动,鼓足勇气一步上前。   “姑娘……”   “这是给你的。”   秦晚瑟手中握着一块灵石,递到那掌柜的面前。   看他眼底光芒复杂,淡笑道,“修武之人,我觉得,这东西可能比金银对你更重要些,就当赔你那面墙了。”   看掌柜呆滞一动不动,秦晚瑟直接伸手将东西塞进了他手心。   “我这刚离开一会儿,就又发生了有趣的事啊?”   前方衣袂破风,杜鹃一身红衣凭空出现在眼前。   她闭眼有些贪婪的嗅了嗅空气中还残留着的血腥味,冲着秦晚瑟扬唇一笑。   比之面对旁人时不同,她看向秦晚瑟时眼底的笑意,没有半分掺假。   “咱们……换个地儿说话?这里待会儿可就吵嚷起来了。”   秦晚瑟回头看了眼龙鱼,旋即从广袖中掏出一颗明珠。   一手掐诀在明珠上一点,光芒闪过,三人顿时不见了身形,只余一颗明珠在空中停滞片刻,旋即“嗖”的一声不见了身形。   那年轻的掌柜方才回过神来,见明珠要走,伸手去留。   “还未问姑娘姓名……”   明珠早已无影无踪,只留下那面空旷的墙。   “铁蛋?”   楼下传来一道妇人的呼喊声。   铁蛋闻声前倾了身子巴着栏杆往楼下望,高声回道,“夫人,怎么了?”   只见厨房深色帘子后,走出一个妇人。   一边解了围裙,一边朝楼上走来。   脸上虽有皱纹,但风韵犹存。   “方才怎么了?闹出那么大动静?”   魏淑一边说着,一边上楼来。   铁蛋双眉皱起,紧了紧手中灵石,踌躇了一下,猛地翻越栏杆,朝门外冲去。   “没什么,夫人今日早点关门歇息,我有事要找大哥他们商量!”   “哎,你这小子……”   魏淑还待说什么,铁蛋已经跑远了。   抬头一看,之前还好好的二楼,墙壁竟然被硬生生打穿,风雪不要钱似的从外面蜂拥而入,在地板上聚起一堆雪。   她眉心敛了敛,心里暗道,“这京都又出了什么厉害人物吗?” 第四百三十五章 请上府来   漫天飞雪中,一颗明珠恍若离弦之箭,倏地穿过长空,快到无人察觉,在京都外围密林处降落下来。   柔和的光芒映照在白茫茫的雪地上,三道人影凭空出现。   “说吧,打听到了什么。”秦晚瑟率先开口。   龙鱼双手抱在脑后,倚靠在一棵树上,冷不防震落树枝上堆积的雪块,落了她满头。   杜鹃开口说正事前,还不忘嗤笑她一声,笑罢才道,“打听到楚王、睿王、安王、翼王,四个人的情报,不知你想先听谁的?”   “钱府、钱霜儿。”   秦晚瑟眼神都未变一下,直接说出了自己的选项。   她对以上几人均不是很感兴趣,眼下最感兴趣的,便是钱霜儿。   不知中了她毒的这些年,她过的可好?   杜鹃倍感失望,脚下一用力,轻松跳上枝桠,不知是不是故意,恰好是龙鱼头顶,雪块掉落,正中龙头。   龙鱼在底下怒骂,她却像是没听到,一手扶着树干,无视了想要把她晃下来的龙鱼,开始娓娓道来。   “钱霜儿中了你的毒,这些年过的可是人不人鬼不鬼,若我猜的不错,方才钱府又有人来,是想找逍遥仙上门钱府的。”   秦晚瑟故意报出名号,也正是此意。   钱府人来寻,正中下怀。   “她府上人可是把丹心房的门槛都踏破了,可奇怪的是,丹心房的人却无人肯给她看病,到最后,还是钱府那个老不死的……叫什么来着?钱篮子?亲自上门,丹心房才出人上了钱府的门,开了解药。”   “只不过这解药,却是治标不治本,药效一过,该痛还是会痛。”   秦晚瑟闻言,两眼眸光敛起,心下泛起波澜。   京都一战战败,钱府在京都的地位水涨船高,几乎成了霸主地位。   可丹心房却顶住了这样的压力,没有给钱霜儿解药,其中原因,秦晚瑟知晓……   “而且,我还打听到,那个丹心圣手,因为跟钱府作对,眼下被关起来了,至于具体被关在何处,还不知哓。”   “什么?丹心圣手被关起来了?”   当初只不过是赶鸭子上架认了个师傅而已,没成想,她这个师傅并不这么想。   她一日是他的徒儿,便终身都是。   听到她的死耗,当师傅的,如何能忍气吞声?这才落得如此下场。   “不错,”杜鹃看她情绪不对,追问道,“莫非,你跟那老头儿还有什么渊源?”   秦晚瑟正色回答,“是家师。”   杜鹃有些诧异,“那我们现在去救那丹心圣手?”   “去救人之前,先去个地方。”   雪落纷纷,京都静默,钱府却因为一个下人的回禀而炸开了锅。   “报——”   急促焦急的声音,刺破了钱府的宁静。   正院前,房门紧闭,里面钱丰岚正在给钱霜儿渡气。   听到这声音,钱丰岚当即神色一沉,收势坐稳。   “怎么回事?在钱府这么多年了,这些下人还是这么不懂规矩,去看看。”   屏风后,一人站起身,应了声“是”。   声音清朗,听起来是个年轻的男子,却并不是钱文柏。   “吱呀”一声,门打开,男人迈步过门槛,身上蓝袍随行而动。   “出了什么急事?说来听听,若是并非大事,你却如此大呼小叫,本公子……可要跟你清算这笔账……”   他的眼神单眼皮,狭长,缓缓眯起,透出一股危险的味道。   偏偏脸上还带着笑,让人感觉更加瘆人。   那下人一个哆嗦,急忙跪地,一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   “回少爷的话,二爷他们出去之后,到现在也没回来,街头巷尾的人都在说,二爷被一个戴面具的女人杀了,尸骨无存!”   “什么?”   殷丰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指甲,弹去里面的灰尘,举步朝那下人踱去。   “一个黄阶,即便是初段,在这京都也算得上是高手,怎么会轻易被人杀了?而且还是死无全尸?”   那下人低垂着头,余光看到一双黑色的靴子朝自己缓步踏近,心如擂鼓般咚咚狂跳不停,额上更是豆大的汗珠如雨水滑下。   风一吹,在这冰天雪地更加冷了。   “你莫不是在跟本公子开玩笑?”   殷丰半蹲下身,伸手捏着那人下巴,强迫他抬头看向自己。   那下人被捏疼,眼中泪花闪烁,却是不敢哭。   “奴才不敢撒谎,街头传言便是如此,而且……二爷他、他确实到现在也没回来,奴才就想着……”   “好一个盼着主子死的好奴才啊。”殷丰冷笑,松手,按上他的头颅。   “少爷、少爷,求您饶了我!”   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那下人眼中泪再也止不住,疯狂往下掉落。   “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还有三岁孩童,我不能死啊……”   殷丰垂眸定在他面上,见他眼底有一瞬间光芒闪躲,双目顿时一寒。   手上用力,缓缓扭断了那人的脖子。   “怕死就说怕死,别给我演戏……”   人死,他拍了拍手。   身后,钱丰岚的声音传了出来。   “要个人而已,不至于现在还没消息,说不定真的出了什么事,你去看看,若有必要,便亲自将那叫什么‘逍遥仙’的女子抓回来,断一两条胳膊腿儿的不要紧,只要嘴能说话即可。”   殷丰双手一拱,应了声“是”,转身离去。   钱霜儿缓缓起身。   方才的对话,她显然听到了,眼底莫名有些忧虑。   “先前从未听过神州大陆上有个什么逍遥仙,却是这两年忽然冒出来的,会不会……”   她咬着下唇,沉吟好久,才将心底那个假设说出口来。   “会不会是秦晚瑟那个女人……”   “呵,我看你是中了她的毒,把胆子也折磨小了,你亲眼看她坠下溶骨渊,那溶骨渊,即便本座下去,也坚持不了多久,更何况她区区一个黄阶。”   “可是这逍遥仙实在出现的古怪,万一……”   “是不是她,等把人‘请’到了家中,揭开面具看一看,不就知晓了?即便是她,眼下我钱府一家独大,国公府尽散,楚王府也没她容身之处,只她一人,能翻起什么风雨?” 第四百三十六章 再杀一次   钱丰岚的一句话,让钱霜儿方才有些焦躁的心安定了下来。   她起身,朝着钱丰岚一垂首,“我先回了,多谢老祖费心。”   钱丰岚撩起眼皮瞄了她一眼,“钱家如日中升,但子嗣甚少,你哥哥又是个不中用的,本座才不得已收了殷丰入钱家,但本座,终究不希望钱家最终落入外人手中,所以……你不要让本座失望啊。”   最后一句话,声调中分明含了几分威压。   钱霜儿心神一紧,面色凝重的应了声“是”,转身退下。   出了钱丰岚的院落,一旁候着她的丫鬟上前一步,给她披上长袄,搀着她迈过铺了新雪的青石板。   “小姐小心。”   钱霜儿脚步一顿,两眼望着前方。   “本小姐,很弱吗?”她开口,听得旁边丫鬟一头雾水。   绿萼笑道,“小姐说的什么话?小姐现如今可是京都贵女中最强的,即便是面对楚王也未必会落了下风,小姐这样要还是弱的话,那这世上就没有厉害的人了。”   “是吗?那为什么,老祖还要说那样的话提醒我呢?”   “这……”绿萼哑然,看她脸色不对,不敢出声。   “去,派人调查一下那个‘逍遥仙’的行踪,本小姐等不及她到钱府的那天了。”   绿萼颔首欠身,转而快步离去。   钱霜儿站在原地,看着纷纷扬扬的雪景中,绿萼离去的身影,两眼冷光逐渐汇聚。   “秦晚瑟啊秦晚瑟,你最好已经死在溶骨渊了,否则这次再让我碰上你,可绝不会让你死的那么痛快……”   话音刚落,腹中忽然传来一股钻心的剧痛。   衣服下,好似有什么东西在飞速游走,啃食她的血肉。   “呃……”   钱霜儿脸色倏然一变,一手捂着肚子,腰身拱起,想要借此消减腹中痛感,但依旧无济于事。   “丹药、丹药……”   她哆嗦着手入怀,掏出一个瓷瓶,扒开塞子,想要将里面的丹药倒入口中,但双手痉挛,所有丹药尽数抖落在地,滚入雪中。   她连忙趴在地上拾起丹药塞进口中。   寻常人一个很简单的动作,她却做的无比艰难。   旁边有丫鬟端着托盘恰好经过,看钱霜儿像狗一样跪在地上找东西吃,当即傻愣在原地。   钱霜儿瞳孔猛地一张,完全没想到自己这么狼狈的一面会落入这些卑贱的下人眼里。   一张漂亮的脸瞬间狰狞扭曲,额角青筋跳起。   “看什么看?信不信本小姐现在就挖了你们的双眼!”   她低吼一声,完全像是暴走的母兽,凶相毕露,全然没有半点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   “小、小姐!小姐饶命!我们什么都没看到!还请小姐饶命!”   丫鬟们惊叫着,捂着自己的脸不让钱霜儿记下,掉头四散逃离。   “该死……该死!全部都是秦晚瑟那个女人的错!”   丹药服下,身上剧痛逐渐消缓,她一手握拳,狠狠捶在青石板地上,拳背登时渗了血。   “不过是个野种罢了!为什么死了还不让我安心!”   她瞳孔圆睁,目眦欲裂,整个人已经陷入了癫狂。   “秦晚瑟、秦晚瑟、秦晚瑟!”   她仰天长啸一声,风雪加剧。   但天空仍旧灰蒙蒙一片,不受半点侵扰。   她呼哧呼哧喘着气,良久,双手跟跪地的膝盖冰冷的快没有知觉,这才从地上缓缓站起。   身上浓绿的光芒闪耀,落在肩头发丝上的积雪瞬间蒸发的无影无踪。   “老祖说的对,钱府荣耀,在我一人,秦晚瑟回来又如何?回来便再杀一次!”   眼底杀气如这寒冬冷风般纵横肆虐,坚决如铁。   她绝不能输给任何人,绝不要再过从前那种低声下气,卑微看人眼色的日子!   心思打定,脑海中逐渐变得清晰。   “看来是时候再去见见那个人了……”   她唇角勾起笑来,举步出了府门。   京都街市,因这风雪而稍显冷清了些。   最热闹的宝光阁前,客人也稀疏了不少。   好不容易门前有三两经过,却只在门口停了停,便举步结伴离去。   这大冷天里,一个穿着红色紧身长裙的女子斜椅在门前,看着街道前来来往往的人,涂的嫣红的唇张启,呵出一口冷气。   “这冷清的天儿……一点人情味都没……”   转身正欲进门,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唤。   “三娘留步。”   这声音,好像有点熟悉。   金三娘脚步一止,飞快回过头来,一句“秦小姐”还没说完,就看到一个戴面具的女子迎面而来。   她肤色白皙,面具上一只银蝶振翅欲飞,显得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灵气逼人。   还未见真容,便觉真绝色……   听着金三娘口中脱口而出的“秦”字,秦晚瑟目光柔和了些许。   这些年过去了,这京都,还是有人记着她的。   “三娘?”   秦晚瑟要问话,却见她看着自己怔怔出神,不觉有些好笑,又唤了她一声。   三娘这才回过神来,脸上迅速恢复成招牌的笑容。   “抱歉啊姑娘,方才眼花还以为故人来访,是要来宝光阁买东西吗?找我就对了。”   “我不买东西,我找人。”   “找人?”听到这儿,金三娘收回做了个“请”姿势的手,下意识的站直了身子,不着痕迹的挡住了门口,看着秦晚瑟的眼神多了分警惕。   “不知姑娘找谁?”   身上这点细微的变化,秦晚瑟瞧在眼中,心下不觉一痛。   宝光阁隶属丹心房,鼎鼎有名、德高望重的丹心圣手被人抓去,搞得人人自危。   秦晚瑟眸光微黯,颔首道,“在下江湖游医逍遥仙,久闻丹心房大名,所以想互相交流切磋下医术,没有别的意思。”   “逍遥仙?”   金三娘先是诧异的一挑眉,而后重新将秦晚瑟上下打量了一遍,心里暗道。   世人道那逍遥仙医术高超,她还以为合该是跟云长老一般的老者,谁曾想竟然这么年轻,而且还是个女的……   “听闻丹心房少主百里流云在此,我们可以进去一睹真容吗?”   杜鹃上前,看了看三娘,视线越过她朝里看去。   三娘犹豫了一下,“我进去通报一声,流云房里还有客人,不知此刻方便不方便,”   “有劳三娘。”   没一会儿,金三娘便走了出来,对着三人做了个请的姿势。   “流云在二楼厢房候着几位,请吧。” 第四百三十七章 逃犯?   “多谢。”   秦晚瑟没想到竟然这么顺利,跟在金三娘身后,一路上了二楼。   拐角处有明珠做牌,指着某个方向,跟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往日回忆涌上心头来,酸甜苦辣,心中感慨万千,最终付之一笑,眼中淡如云烟。   “就是这儿了,姑娘进去吧。”   秦晚瑟又道了声谢,举步推门而入,龙鱼二人准备跟着进去,却被金三娘抬手拦下。   “二位姑娘留步,包厢甚小,坐不下这么些个人,我另备了包厢,两位姑娘随我来,茶水点心都已经备好了。”   “点心?!”   龙鱼两眼顿时一亮,下意识的抬脚迈出一步,但是想起秦晚瑟孤身一人进了这包厢,迈出的脚步又收回。   “不了,既然包厢坐不下,我二人在这儿等她出来就好。”   杜鹃诧异扬眉,冲着她邪气一笑,伸手大方的搭上她的肩。   两个姑娘皆穿的骑马装,一红一金,若不考虑身形,就好似两个青年才俊结伴出行一般。   “长进了,没有被这点好处骗了,看来我功不可没啊。”   龙鱼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她。   先前那次大战,因她疏忽,导致战局逆转,她至今耿耿于怀。   后来遇事必定打起十二分精神,再也不拖秦晚瑟后腿。   “这次无事,安心吃饭去。”   杜鹃架着她,跟上金三娘的步伐,看她挣扎,又补了一句道,“放心,我没感应到杀气,更何况……”   她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她已经不是从前的秦晚瑟了,这京都,没人制得了她。”   两人离去,走廊瞬间安静。   秦晚瑟走入的那间厢房,也是同样安静。   几乎静的落针可闻。   她站在门前,一眼看到圆桌前坐着的男人——楚朝晟。   他白衣如月华,指节分明的手撑着额头,两眼微闭,正在浅睡。   四周亮着夜明珠的光芒,柔和似纱,披在男人身上,宁静美好。   秦晚瑟只看了他一眼,眉心略微一蹙,旋即松开,搜寻了一圈不见百里流云身影,转身便要离开。   “找流云的话,他待会儿就来。”   身后,男人疲倦到沙哑的声音传来。   秦晚瑟闻言,略微犹豫,转身淡然坐回桌前。   听到桌椅挪动的声音,楚朝晟缓缓睁眼。   眸似深渊,一望不可见底,悠悠在她戴着面具的脸上转了一圈。   “逃犯?”他一挑眉。   秦晚瑟心头一跳,旋即扫了他一眼,“楚王如此说话,未免太不礼貌,我如何就是逃犯了?”   “不是逃犯,戴面具做甚?摘下面具叫本王瞧瞧,是不是墙上张贴的面孔。”   秦晚瑟都要被气笑了,眼底温度逐渐冷却。   “我相貌丑陋不宜见人,楚王若是执意认为我便是逃犯,不妨亲自上前来揭开面具一探究竟。”   楚朝晟微微坐直了身子,手指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着,瞳孔倒映着秦晚瑟的身影,谁也看不透他眼底情绪。   秦晚瑟坐在原地,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灼灼视线。   但她眼底平静如水,没有泛起丝毫波澜。   就在楚朝晟一手撑着桌面准备站起身时,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百里流云走了进来,冷不防跟楚朝晟视线对上。   男人莫名敛起眉心,有些不悦的坐回原位。   流云一脸不知所然,几步走到秦晚瑟身边,双手一拱。   “阁下便是‘逍遥仙’?久闻大名。”   秦晚瑟忙起身回礼,“在丹心房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不敢担当大名,我此番前来,是想见见丹心圣手他老人家,不知他可在……”   百里流云看着眼前这个戴面具的女子,对她露在外的眸子生出几分亲切感来,一时之间看的有些痴了。   “铛”的一声,茶盏落桌,唤回了百里流云的心神。   眼角余光扫见楚朝晟自顾自倒了杯茶水,仰头一饮而尽。   “百里公子?敢问丹心圣手现在何处?”   “抱歉,刚刚走了神。”   提起师傅,百里流云面色怅然。   “出了点事,师傅他现在不在京都,可能要很久才能回来。”   秦晚瑟眸光一闪,“看来路上的传言都是真的了,丹心圣手被人抓了……不知眼下关在何处,在下或许可助公子一臂之力。”   她如此热心,让百里流云有些迷惑。   秦晚瑟知自己说过了,双手一拱解释道,“我师傅早些年来过京都,也亲眼目睹过丹心圣手风姿,对其十分崇拜,在下耳濡目染,对先生也十分仰慕,惊闻先生出此变故,所以才想出手相助……”   她容色诚恳,百里流云眼底戒心消退,回了一礼道,“事情复杂,还是不牵扯到旁人的好,丹心房自会想办法,多谢姑娘挂心。”   秦晚瑟垂眸。   看来要打问师傅的下落,还得另寻方法。   “如此真是遗憾,我还有要事在身,就先告辞了。”她转身要走,又留了一句,“希望令师安康。”   “但愿……”百里流云转身,“姑娘慢走,我送姑娘一程。”   “百里流云,本王在这儿候了你已有大半个时辰了。”   许久未做声的楚朝晟忽然开口,双眉压下,眉心明显有着不快。   手中握着一杯茶水,竟硬生生被他搞出喝酒的架势。   “你是常客,我去送送这位姑娘。”   “常客不配被你这百里少主接待?”   楚朝晟双目阴沉,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秦晚瑟闻言,冲着百里流云一抬手,“公子留步,我还有同伴在外,公子不必送了。”   “这……”   “告辞,有缘再见。”   秦晚瑟说完,抬脚出了门。   百里流云无奈一扶额,“你今日又是哪根筋搭不对了?跟一个客人较真?”   楚朝晟哼了一声,“本王哪根筋都搭不对,你是神医,帮本王瞧瞧。”   “懒得理你。”   秦晚瑟出了门,才走到拐角,杜鹃跟龙鱼就从另一个包厢走了出来。   “打听出来了吗?”   秦晚瑟摇摇头,得另寻方法了。   “走吧。”   离开宝光阁,还没走出一段距离,就听得身后铜锣声喧天。   “最新消息!秦国公府开门了!” 第四百三十八章 烧灵位   “秦国公府开门?”秦晚瑟双眉敛起,面色变得深沉。   秦国公府早在京都战败之后,就被挂上了叛徒的名号,府门早都被查封了,如今说的“开门”是什么意思?   “不对劲,过去看看。”   三个女子结伴前去秦国公府,门前早已聚满了人,黑压压一片,根本看不到门口发生了什么。   杜鹃跟龙鱼在前面开路,硬生生给秦晚瑟辟开一条道。   有个身材魁梧的大汉被杜鹃轻轻推了一下,脸上顿时化开凶狠之色,“嗯?”   看对方是个小丫头,还顺带亮了亮自己的肱二头肌,企图用武力迫之屈服。   杜鹃瞄了他一眼,唇角化开诡谲的笑来。   “这位大哥真是厉害啊……”   那人抬眸,朝她脸上看来。   视线定在杜鹃两眼上时,忽然像是被抽走了魂魄,定在原地不能动,两眼呆滞发直的看着前方。   杜鹃双目猩红,中央的瞳孔漆黑,却是一线竖瞳,状如恶魔。   她露齿一笑,前倾了身子,凑到那壮汉耳畔,好似恶魔低语。   “在我还不想要你命之前,赶紧滚……”   “是、是!”   那壮汉口中呓语似的喃喃两句,旋即掉头就往人群外冲去。   少了个大块头,前方视野顿时开阔。   她上前一步,站在龙鱼跟秦晚瑟中间,循着二人视线朝那府门中望去。   来京都时,她打听情报时曾路过这里。   那时候,这里还是大门紧闭,上面还交叉贴着封条。   没想到才过了这么一会儿,封条没了,门还大开着。   龙鱼盯着里面看了一会儿,凑近了秦晚瑟,“秦兄,会不会是浩宇……”   她跟秦晚瑟认识最早,对秦晚瑟的情况也比较了解。   而且秦晚瑟跟秦浩宇还有个五年之约,如今刚好五年……   秦晚瑟心中也有此疑问,放在身前的手微微一紧,两眼始终望着那大门内部。   “不急,等等看……”   话虽这么说,但她的手却越收拢越紧。   五年未见,也不知他现如今变成什么样了?   长高了多少?还是从前那副娇气公子模样?   想着想着,思绪不禁又回到了第一次见他,竟是从她床榻下爬了出来,傻乎乎的冲她笑。   记忆启封,便如溪流源源不绝的浮现在脑海,一时之间有些回不过神来。   砰——   一声巨响,将秦晚瑟的思绪强行拉回。   “这府上,怎么还有这么多垃圾?都清理干净点,一样都别落下。”   门前直道,穿着深蓝色长袍的男子一手提着一把太师椅,拦路而坐。   一缕长长的刘海落在额前,随手拨去,撑着额头看着下人们前后忙活,一件一件的把东西拎出来扔到门外,唇角勾着笑,心情看着十分愉悦。   秦晚瑟眼底眸光晦暗,双眼缓缓眯起,视线落在那男子身上。   肩头上的铜钱辉腾那般显眼,想让人忽略都难。   “钱家的人……”   倒是个生面孔,她之前从未见过。   “这是做什么啊?”左右人窃窃私语,一头雾水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   “听说钱家公子想把这府邸清空养猪用。”   “养猪?”   听到这话的人瞬间乐呵了。   “养猪?!亏这位少爷想的出来!”   “国公府出了两个叛徒,若不是他们姐弟两人,京都也不会遭遇先前那场骚乱,我儿子也就不会被殃及死去!若是抓住他们,也定要将他二人浸猪笼乱棍打死!只是拿国公府当个猪窝而已,根本不疼不痒!”   有不少民众都在那次大战中失去了亲人,绝大多数都是被乱窜的魔兽给残杀践踏致死。   这笔账,没法跟魔兽算,便全都扣在了“叛徒”秦晚瑟跟秦浩宇二人头上。   “说得对!只是建了个猪窝而已,算的了什么?!秦晚瑟那个魔女掉下溶骨渊死了,是她罪有应得!但是秦浩宇那个兔崽子还活着,至今未归案!若落到我手中,必将他千刀万剐,让他也尝尝死亡临近的恐怖!”   一时间,群情激愤。   所有人的话都像是溅着寒光的刀子,恨不得现在就抓到秦浩宇,把冰冷的刀子狠狠插进他的胸口,让他生不如死。   秦晚瑟立在人群中,听着那些人口中骂着自己“罪有应得”,眼底凝成一片深渊,仿佛再大的石头落下去,都不会溅起丁点水花。   龙鱼听不下去,迈出一步就要跟那些人理论,却被秦晚瑟早有所觉,伸手拽住。   她尝试挣脱,却被秦晚瑟攥的更紧。   “杜鹃,帮我看着四周,有没有可疑的人靠近,若他靠近,帮我拦下他。”   比起那些人不疼不痒的谩骂,秦晚瑟更加在意的是秦浩宇。   钱家那人明晃晃来这么一招,很明显,就是在钓鱼。   在世人眼中,她已经死了,那么他在等谁,不言而喻。   秦浩宇虽聪慧,但是被激怒之下,也未必不会现身。   杜鹃应了声“好”,便离开了原地。   秦晚瑟站在原地,看着被摔砸出来的东西,脸色微冷,拢在阔袖下的手指节发青泛白,透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府门前,一个粗布麻衣的男子脸上盖着个巨大的草帽,仿佛睡着了般,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   前方声响再如何巨大,都吵不醒他一般。   门内,下人手里拿着一个木牌朝着殷丰快步奔来,眼底尽是蚂蚁看到腐肉的兴奋。   “少爷,看我找到了什么。”   殷丰扫了一眼他手中的东西,顿时来了兴趣。   “哟,竟然是秦国公的灵位,那小子当时走的急,连他亲爹都没有带走啊?真是个不肖子孙……”   他缓缓起身,一手拎着灵位轻敲大腿,漫不经心的走到门前。   “诸位,瞧瞧这是什么?”   他高举起灵位,冲着众人展示一周。   “这是生了两个叛徒,秦国公的灵位!”   殷丰两眼眯起,眼底闪烁着算计的光芒,“京都动荡之夜,多少无辜的人因为这两个叛徒失去了生命!又有多少家庭,因为这两个混账而支离破碎!”   他声音铿锵有力,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能力,让人不禁在他高声下而变得情绪激昂。   “凭什么他人的错误,要我等来承担?凭什么他们还好好的活着,我们的亲人却变成了孤魂?”   不少人,两眼通红,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双手紧握成拳。   “说的对!凭什么!”   殷丰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眼底亮起得逞的光芒。   “你们说,该怎么办?”   “烧了这灵位!挖坟鞭尸!”   一句话出,殷丰愣了一下,旋即笑得更加灿烂。   果然,人性比他想的还要有趣……   “啊啊……真是一群反智的人……”   一声嗤笑,从一旁传来。   激昂的声音刹那止住,空气凝滞,所有人的视线朝着那声源处望去。 第四百三十九章 喝问众人   只见国公府门前墙下,靠着一个穿着黑色粗布的男子。   大大的草帽盖住上半身,连整张脸也一块遮了去。   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让人分不清刚刚是不是他在说话。   可是那声音来源处,除了他一人在,并没有其他人。   殷丰两眼半阖,举步朝他走去。   “刚刚可是你在说话?”   草帽下,传来慵懒带着几分困倦之意的嗓音。   “不是……”   他抬手,捏着草帽往下滑几分,露出一双好看的瑞凤眼。   眸光柔和,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在殷丰面上一扫而过。   “你耍我?”殷丰眼底发了狠,“此处除却你一人,还有旁人?”   “那阁下何必明知故问?”   殷丰眼眶倏然一窄,刹那间温度猛增。   “轰”的一声,不知从哪儿冒出火焰来,将那男子团团包围。   放在身上的草帽瞬间染着了火,肆意烧了起来。   “钱家的人,先前倚靠我国公府门下,可不敢这般嚣张。”   嗤——   蓝色的水波环绕周身,那人一手掸着被烧焦的草帽,从火焰中若无其事的走了出来。   等看清那男子的脸,不光场中的民众,就连秦晚瑟也是双瞳圆睁,心下跳停一拍。   “浩宇……”   她不受控的口中低声喃喃唤了一声。   五年未见,他已然长高了不少,如今的身高,怕是比她都要高出一头。   模样还是先前那般俊朗,不过眉宇中多了经历风霜后的成熟与稳重。   肤色也不如以前白皙,而变成了健康的小麦色。   “国公府门下?”   殷丰仔细盯着秦浩宇的脸瞧了一会儿,而后哈哈大笑。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国公府,是叛臣之所,人人得而诛之!逃犯秦浩宇,五年过去了,没想到如今你自己送上门来!虽然本公子等的不是你,不过……来人!给我拿下!”   一声喝令,早已等待命令的侍卫齐齐拔出刀剑,朝着秦浩宇呼喊着冲来。   秦浩宇站在原地,随手将烧坏的草帽一扔,镇定自若的看着朝他冲来的士兵。   “杀了他!杀了他!”   那些民众比扇点起来的怒火未曾冷却,在看到出现的秦浩宇瞬间再次膨胀到一个高点。   但事与愿违。   不过几个呼吸,秦浩宇就将那些士兵全都撂倒在地,动作干脆利落,明显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   秦晚瑟微微提起的心落了落,眼里多了分欣慰。   “五年,长大了不少……”她口中喃喃自语。   “啪!”   不知从哪儿飞出来一颗鸡蛋,正正砸中秦浩宇额头,蛋壳裂开,粘稠的蛋白蛋黄混合在一起,巴着他眉梢处往下滑落,污了他鬓边黑发。   “国公府的渣滓!害了那么多条性命,怎么还好意思活在这世上!去死!”   丢鸡蛋的,是个满头花白发的老妪,身形佝偻,臂弯挎着一个篮子。   怒骂着,脸色憋的通红,颤抖着手又往篮子里伸,一个接一个朝秦浩宇扔去。   “我的儿子儿媳,才刚生下孩子,就被你们给双双害死!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活的好好的!”   这些鸡蛋,以秦浩宇的身手,是完全可以躲开的,但是他没有。   “抱歉,”他低垂下头,而后缓缓直起腰身,双目清朗坚毅。   “我道歉,非是因我国公府是始作俑者,只是因为身为天武臣子,没能保护好子民,让诸位遭此苦难,很抱歉……”   “抱歉?”殷丰呵的笑了一声,笑声越来越大,两眼精芒一闪,“还真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别忘了,是你那好姐姐挑起的战争,也是你那好姐姐把大家害到如此地步,你在这儿装什么正义的落魄英雄?简直令人作呕……”   “呼”的一声,风助火势!   烈火凝龙,朝着秦浩宇迎面扑去。   “如今她死在溶骨之渊,死的那般痛快,真是便宜了她!就该将她吊于城门七七四十九日,受千刀万剐之刑,以消民众之恨!”   他越说,周遭民众情绪越发激昂,各个激动的面红耳赤,振臂高呼,“杀了他!杀了他!”   秦晚瑟眼底风霜呼啸,正欲出手,却见方才节节败退的秦浩宇脚下猛地一刹,发出“嗤”的一声响,冒出一缕青烟。   “你说谁该受千刀万剐之刑?”   他双目如刀,周身幽蓝色的水越旋转越快,最后如同沸水般震荡起来。   殷丰察觉到他身上气息变化,两眼眯起,掠过一点正色。   “说的便是你姐姐……如何?”   哗——   水势滔天,平地卷起千层浪!   万头水狮齐头并进,怒吼着从天而降!   火焰瞬间被熄灭,秦浩宇身形化作一道残影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只听“砰”的一声,他一手按着殷丰的脸,将他重重砸在地面。   后脑勺下,青石板刹那裂开,血色徐徐往外流淌散开。   哗——   场中民众发出倒吸气声。   万万没想到,秦国公府的崽子竟然这般强悍。   秦浩宇双目被怒火染的赤红,齿关紧咬发出“咯吱”之音。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姐姐……钱家的走狗!”   殷丰痛的双眉紧皱,听到他低吼声,忽然笑了起来,岔气呛得连连咳嗽。   嘴角咧开,笑中带着狂狷。   “走狗?你姐姐秦晚瑟跟魔兽森林的畜牲勾结,号令百兽霍乱京都,害的京都百姓死伤无数,世人都认为,她才是魔兽森林的走狗呢……如今她被楚王抛弃,横死溶骨渊,这都是报应!”   秦浩宇面色冷峻,捏着他脸的五指收拢,双唇紧抿成一线,一手掐诀,身后水波凝聚压缩,逐渐变成雨滴大小,缓缓飘落在殷丰眉心。   “破!”   口中吐出字眼瞬间,松手飞身而起。   身后水珠炸裂,声势浩荡,地面青石板都被炸成碎片四溅而起。   他站在原地,面上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   “小杂种!有种把我们一起杀了!”   “跟你姐姐一样该死的东西!”   “大家一齐上!跟他拼了!”   民众黑压压一片,朝着秦浩宇扑了过去。   砰!   右手张开,一道水色结界横档在众人面前。   他双目怒视众人。   “我秦国公府,世代在朝为官,为天地立心,为生民请命!爷爷攘外御敌有功,被追封大将军,我爹驻扎边疆,多次击退敌军,被封秦国公!我爹在世之时,年年开仓济民,享尔等盛誉!我等亦赤胆忠心!可京都霍乱,家姐身陨,他们把所有过错推给一个死人,不过就是要掩盖自己的罪行,死无对证罢了!你们不知事情真相,对死者谩骂,竟然还要将我爹挖坟鞭尸,你们良心何在!”   他声音振聋发聩,在场众人,竟无一人敢再上前。 第四百四十章 当初的善意发了芽   一番话语,尽出肺腑,令人深思。   秦晚瑟立在原地,风夹杂着雪粒,落在她满头乌发上。   旁边龙鱼一手搓了搓下巴,欣赏的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秦浩宇。   “可以啊这小子,先前还是一副傻乎乎的模样,没成想变化这么大,都可以以一人之力抵住众人诋毁了。”   秦晚瑟瞥了她一眼,口中道,“哪儿傻了?一点不傻。”   “呦呦呦,我就随便说说,某人护短护的未免太厉害些。”   秦晚瑟抿唇浅笑,看着秦浩宇的身形。   君子端方,铁骨铮铮。   即便被魏淑溺爱,他也未曾长歪,实属不易。   “不上去相认吗?”龙鱼问。   “再等等,好戏还没开场,太早跳出身份,实在无趣。”   眼下知他变强了,也安然无恙就好。   “祖上有功,跟你二人有什么干系?!你姐姐叛国天下皆知,你如今维护就是做贼心虚!大家别听他胡说八道!”   人群中,一道尖锐的声音凭空而出,方才沉寂的群众又开始蠢蠢欲动。   秦晚瑟张开魂力感应了一下。   这人群中,有几个人分散各处,喊声尤其之高。   当即一手掐诀,一股风势卷起几人,将之甩出人群。   几人不知发生了什么,摔落在地,“哎呦”一声。   秦浩宇听着声音,便知是刚刚喊声最大的那几个。   “我姐姐叛国天下皆知?京都混战,在城外的百姓如何得知里面之事?还不就是那些披着羊皮的钱府走狗传出来的消息!只听他人一面之词,如何能作为证言!”   “这……”   秦浩宇双眉倒竖,“历史皆为战胜者所写,事情到如此地步,只能说是我姐姐输了一次,没有人能说她便是一切的罪魁祸首!也没有人可以说她该死……”   吵嚷一会儿,有民众恢复了一丝理智。   人群中,有一个约莫二三十岁的男子站了出来。   先是冲着民众一鞠躬,而后自我介绍道,“诸位好,在下柳永,是一个不起眼的商人,但是,我曾有幸见过国公府的嫡小姐,便是这位少侠的姐姐,秦晚瑟。”   秦晚瑟听到他自我介绍完,脑海中回想了一圈,“柳永……好像是曾见过这么个人。”   他笑了笑,“在下走南闯北,不小心被魔兽森林的毒蛇咬伤,那毒蛇毒性十分强悍,丹心房的弟子见了都让我走,连说治不了,但是碰上了秦姑娘,医者仁心,当街为我吸毒疗伤,所以,才有柳永今日站在此地。”   “妈的,你是托吧!快滚!”众人抬手要扔东西砸他。   “不、他不是……”   人群中,又传出个妇人的声音,在她旁边,还站着一个少年,一条袖子下是空荡荡的,已然是断了一条手臂。   众人视线,齐刷刷的定在那妇人脸上。   蓝色布条缠发,一手紧握在胸前,两条眉还拢着一丝怯意,有些不敢迎上众人的视线。   柳永诧异的看向那妇人,似是没想到还有人跟他站在一条战线上。   “不是?你怎么知道他不是?”   “对啊!难不成你当时在跟前看着?呵!”   群愤难平,像是一头野兽被困牢笼,烦躁焦虑,即便是送到口边的食物,也会发泄一番再将之咽下。   “我……”   那妇人眼神开始虚闪,唇色也开始发白,有些后悔站出来,顶着如此大的压力。   旁边少年见状,伸出独有的一只手,握住他娘的手,用力捏了捏。   “娘,别怕,有恩要报,行的正坐的端,不必怕旁人。”   妇人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他两眼澄澈正直,脊背挺得笔直。   一句话,给了妇人勇气,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直面众人。   “没错,当时我确实在!”   “又一个托!这小子给了你们两个人多少钱?说出来,有好处咱们一起赚。”   人群中,有人戏谑嘲笑。   “我不是托!我送儿子去秦家医馆时,秦姑娘看了伤势说要断我儿子手臂,为此,我还与秦姑娘大闹一场,但最后发现,秦姑娘都是为了伤者着想,当时的决断,是对的……”   “谁信?你信吗?”   “我不信。”   “我看她儿子的手臂是被她自己狠心折断的,为了恰那点烂钱!这人啊,为了钱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一句话,瞬间点燃那妇人怒火,气的脸色发红。   “难道所有人说的都一样,才是对的吗!说真话的人还要被百般嘲笑!”   “秦姑娘已经死了,我完全没有必要为一个死人跟你们争执!只是有恩需报,秦姑娘的冤屈,生前未能洗刷,死后若一直担着骂名未免太过残忍!”   “至于这位公子给我们报酬,更是无稽之谈!我与这位公子从未见过,更何谈报酬一说!还折断自己孩子的手臂?试问有哪个母亲会狠心做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她一口气说完,气息不稳,胸前剧烈起伏着。   字字句句,落入秦晚瑟耳畔。   她眼睫垂下,掩住眼底的涟漪震荡。   这些人的话,如同涓涓细流,暖了她这些年冰冷的心。   “胡说八道,一派胡言!”   被扔出来的几个人还在叫嚣。   秦浩宇直接伸手掐了“缚”字诀,将几人捆起。   “我注意你们好久了,喊声没有怒火悲伤,全然不像是失去了亲人的样子,究竟为什么在人群中起哄?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伸手就要朝那几人怀中摸去,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证明其身份的东西。   那几人吓得面色瞬变,剧烈挣扎起来。   但他越是挣扎,荆棘捆绑的就越紧,只有任人鱼肉的份。   “放开、放开我们!”   秦浩宇浑然不听,一手已然深入了一人怀中,摸索到了一个铁块。   忽然,肩膀上一沉,侧目一看,看到一只手。   “还真是让你小子出了好一会儿威风啊……”   殷丰一手揉着额头,“你小子下手还挺狠,本公子的脑袋现在都有点发懵。”   秦浩宇心蓦地一停。   他刚刚那一招,用了七成武气,一般人这辈子就过去了,没想到这殷丰,竟然只是昏迷了一会儿就醒来了。   “喂喂,你怎么能对普通民众动武呢?这我可就看不下去了……”   一手握拳,手上缠绕着浓郁的武气光芒。   如此近的距离被击中,秦浩宇必定重伤。   秦晚瑟双眸一沉,眼底掠过一丝杀气,朝前踏出一步。   下一秒,殷丰只觉一股强猛的威压从天而降,好似横亘大山,压的他四肢沉重,几乎要砸到地底,半点使不上劲儿。 第四百四十一章 将她拉下高位   殷丰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从红润褪成苍白,额上汗珠细流而下。   扣在秦浩宇肩头的手,咬牙五指收拢,却在不停发颤,好似一块千斤巨石压在手臂上,他若再不放手,整条手臂就会跟着断裂。   好强的威压!   而且……是两股!   他分神要寻那两股威压所在,秦浩宇却正等他露出破绽反手一击。   浑厚一掌,正中胸口。   殷丰本就被威压恐吓无法动弹,心神胡乱,结结实实中了这一掌,口中登时喷出血色,凭空倒飞出去,撞在秦国公府朱红大门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被他束缚住的几个人趁缚令松开,掉头撒脚丫子就跑。   若是主子精心计划的事,毁在了他们几个人手里,那么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   殷丰重重落地,没有理会身上的伤势,警惕的环视四周,那两股威压忽然消失,但是他能感觉到,那二人的气息还在。   刚刚那恐怖的威压,丝毫不弱于老祖钱丰岚。   回想起来,脊背还有些发毛。   有人在暗中帮助秦浩宇这小子。   究竟是什么人?   京都什么时候多了如此两个强手?   他站起身来,在秦浩宇面上冷凝了一眼。   “看在你背后那个人的份上,今日放你小子一马,算你小子走运!”   说完,一手掐了瞬身诀,当即消失在原地。   秦晚瑟收回威压,秀眉半拢,朝着另一个方向望去。   那里,一抹衣角翻飞而过,快的让人无法捕捉。   “怎么了?”龙鱼问。   “没事。”   秦浩宇没打算追,就算追到了一番苦战赢了他,也改变不了国公府现在的风评,他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他转向众人,看着各个义愤填膺的民众,高声道。   “诸位明鉴,让诸位失去至亲、遭受痛苦的,绝非我姐姐,她也绝非叛徒!事情真相如何,我会一一查清,还我姐姐一个清白,给诸位一个交代!”   “且不说我信不信你的话,你现在还是个逃犯之身,用什么去查?!”   “逃犯之身我自会解决,一个月后,诸位再来国公府门前,届时我必定给大家一个交代!”   “这可是你说的,我们就给你一次机会,一个月之后,你若是拿不出证据,你们姓秦的,就统统滚出天武!”   秦浩宇神情肃穆,双手一拱,谦卑有礼,“一言为定!”   事情落幕,围着的众人四散离去。   唯有方才那妇人跟柳永还站在原地,等人散尽之后走向秦浩宇,齐齐一躬身。   “秦小姐在时,未能跟她道谢报恩,如今得见小公子,总算是能弥补些许,日后小公子若有用的到我二人的地方,尽管开口。”   一番寒暄,秦浩宇立在原地目送二人走远,心中宽慰了不少。   忽而,眼角余光瞥见一抹素色身影与两女子相伴而去。   心猛地跳停一拍,一句“姐姐”就要出口。   但凝神一看,那女子虽身形与秦晚瑟相像,但是身边两个女子,却从未见过。   而且姐姐身边的女子,只有龙鱼一人,而龙鱼白发金目,十分好辨认,那三人之中,并无白发。   许是他思念心切,身形相似的,就看成了秦晚瑟。   心中失落一阵,垂在身侧的手跟着攥紧。   五年之约已到,还不见姐姐前来,怕是……   他没有继续往下想,只是扯了扯唇角,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看着其在掌心融化消失不见。   漫吸了一口气,眼中神光凝聚,继而变得坚定深沉,似是在酝酿着什么。   街头,那妇人带着自己的孩子正往前走。   “留步。”   身后传来一声唤,妇人有些茫然的回头,看到两个模样俊俏的女子朝她走来。   两人身后还有一个女子,一身素色衣裙,狐毛大氅,面带银蝶面具。   只露下颌朱唇,但也不难看出,面具下是如何一张天姿国色的脸。   她步伐款款,身上带着难以言喻的贵气温雅。   “姑娘,是叫我?”   秦晚瑟点头,“嗯”了一声,而后自顾自走到那少年面前,握住他断臂的肩头,摸了摸早已愈合的地方。   “时间久了,已经没有知觉了。”   她手腕一番,金针在手,稳准狠的在少年肩头几个穴位刺下。   尖锐的痛感,立即在少年肩头化开,少年痛的一声哀嚎。   “你干什么!”那妇人见状连忙要上前阻拦,却被龙鱼跟杜鹃拦下。   “别乱动,好好看着。”   穴位打开,知觉恢复,秦晚瑟眉眼中升起一丝认真,“接下来可能会更疼,忍着点,很快就会过去了。”   身前一阵刺眼光芒闪过,一只高分子放生手臂凭空出现,与人的手臂、质感,一般无二。   手臂处出现千丝万缕的纤维模样的东西,发着淡淡的光,朝着那少年断臂处连接而去。   好似千万根针扎在伤处,那少年痛的意识几乎要停滞,看的妇人心如刀割。   好在最后那少年撑了下来,手臂完成连接。   无论是质感还是外观,皆与常人的手臂无异。   杜鹃收回拦着妇人的手,那妇人便急忙奔向自己的孩子。   秦晚瑟见状,没有多留,亦没有多说什么,带着二人悄无声息的离去。   等这母子二人回过神来,秦晚瑟三人已经消失不见。   “娘……那人你先前认识吗?”   若是不认识,没道理上来就给他一条手臂。   那妇人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想起那日百草堂门前,秦晚瑟眼神坚定的道,“日后必定还你孩儿一条手臂。”   “难道……”她暗吸了口气,抱紧了少年,笑着流淌着泪水,“贵人回来了……”   “刚刚那个钱家的人,看着实力不俗,但谁想到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不过还好没有伤到浩宇那小子。”龙鱼边走边说。   说起刚刚那一幕,秦晚瑟又下意识的想起跟她同时发出威压的那个人。   没来得及用魂力探查,那人就消失不见了。   究竟是谁?也在帮浩宇。   “晚瑟,下一步,你打算如何?我可是等不及想要撕碎钱家那帮人了……”   杜鹃眼底满是噬血兴奋之色,摩拳擦掌。   “隐忍五年,等的便是报仇这天,杀人不过头点地,太过轻松,钱霜儿要名要权,我便要将她从高台上拉下来,让她在绝望痛苦中死去,才算消减心头之恨……接下来,随我去见个人。” 第四百四十二章 好久不见   夜色渐深,雪花仍旧在空中飘着。   农户院前点着灯,里面传来“沙沙”的清扫声。   “雪还未停,现在清扫毫无用处。”   地面上,一道影子被月光拉的颀长,一直落到男人脚尖前。   听到这声音,男人肩头微微一僵,缓缓抬起头来,望向墙头。   女子一身素衣,脸戴银蝶面具,立在高处,与他四目相对。   看到那身影,钱文柏瞳孔一缩,握着扫把的手跟着一紧。   想说什么,但话语梗着喉头,又不敢说。   “好久不见了。”   一句话出,钱文柏喉头上下一梗,紧缩的瞳孔开始震颤。   秦晚瑟从墙头飘下,踱步走到他跟前,环顾了一圈四周。   简屋瓦舍,与寻常农家并无甚区别。   “侯爷不请我进去坐坐?”   她唇角噙着轻笑,晃了钱文柏的眼。   他这才回过神来,握着扫把的指节轻微发青,俊逸的脸庞紧绷,好一会儿才侧身让开条路,垂着眼帘,挡着眼底虚闪的光。   “屋内寒酸,还望姑娘莫要嫌弃。”   说着,一颔首,转身推开房门,将扫把立在门后,又转去锅台烧了热水,给秦晚瑟沏了壶茶水。   热气腾腾的茶碗放在秦晚瑟面前,登时驱散了她身上沾染的寒气。   不知是不是在屋内暖和了些许,钱文柏紧绷的身子也跟着放松了下来,浅浅的呼了口气,但仍是不敢看对面坐的秦晚瑟。   “不问我是谁?”   钱文柏正欲端茶,闻言手在虚空一滞,眼尾压下,小心的舔了舔发干的唇。   “五年时间,你定受了不少苦吧……”   看着他这副紧张的模样,秦晚瑟唇角化开一丝浅淡笑容,白玉似的指尖转了转粗糙的茶盏。   秦晚瑟没有继续,反倒是一转话头,扫了一圈四周。   “侯爷这几年,过的倒是不甚如意,可是因为当年给我透了消息的缘故?”   “非也,”提起这事,钱文柏脸色便深沉了下来,苦笑一声,“是我自己放弃了侯爷身份,跟钱家断绝了关系。”   修长带着几分粗茧的手一动,握着茶盏,仰头将那茶水一饮而尽。   没有烈酒入喉辛辣烧心的感觉,他有些遗憾的笑道,“多年未见,该备酒才是。”   “我倒觉得茶水甚好。”   钱文柏不再说话,垂眸看着桌上燃着的豆烛噼啪炸开,橘色的光芒在他略显憔悴沧桑的面上光影变幻。   秦晚瑟将一盏茶饮尽,起了身。   “时辰不早,侯爷早些歇息吧,夜里风雪大,不必起身相送。”   冲他颔首一点,转身抬脚出了木门。   “寒冬腊月,清心湖风景尚佳,去看看罢……”   秦晚瑟脚步蓦然一止,留下一句“多谢”,举步快速离去。   门外风雪飘摇,男人一身粗布麻衣坐在木桌前,看着已经空了的茶盏,一张脸被印照的明灭不定。   良久,放在桌上的手紧握成拳,倏然起身,走到衣柜前,取出肩头上绣着金色铜钱样式的蓝色长袍。   盯着看了一会儿,将之换上,披了一件大氅,毅然决然出了雪地,直奔钱府。   街道前,有一家烤串店还开着门。   炭火通红,摊贩拿着一把肉架在上面翻来覆去的烤,料撒足,不出顷刻便传出阵阵肉香。   “秦兄怎么还没回来?是不是有点太慢了,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龙鱼说完,杜鹃撩起眼皮看向空荡荡的街道,女子一身素衣正朝她二人走来。   “来了。”   “烤串来咯!几位,菜上齐了,您请慢用。”   龙鱼看着满桌子的肉咕嘟咽了口口水,但没动手,回头看向走来的秦晚瑟,拿了一串先递给她。   “有福之人,刚到饭刚好,喏,第一个给你。”   “如何?”杜鹃问。   秦晚瑟答道,“听闻清心湖此时日风景最好,待会儿吃饱喝足,我们便去瞧瞧吧。”   “好……”   几人吃完,进入明珠,眨眼便到了清心湖前。   风雪未绝,清心湖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几只木船停滞在冰面上,中央一座水榭楼台,颇有一副山水画的意境之美。   “风景果然不错。”杜鹃眼底精芒闪烁,“有种让人想破坏一番的冲动。”   “莫急。”   秦晚瑟张开魂力,刹那间覆盖了整个清心湖,里里外外,全都一览无余。   最终,毫不费力的在水榭一处密室中看到了一个苍老佝偻的身影。   朱红色的袍子,早已变得丝丝缕缕,破烂之处,尽是结痂腐烂的肉。   整个人低垂头颅被绑在木架上,像是被仍在岸边即将渴死的鱼,已然奄奄一息。   忽而,暗门打开,走进来一个黑衣男子。   手里拿个一个黑漆漆密封的碗,走到云安面前,抬手拍了拍他的脸。   “醒来了老东西,该泡澡了。”   扭头冲着门外喊了一声,又进来几个人,抬着一个满满当当的木桶,里面还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   铁索哗啦啦的响,将云安手腕上结痂的伤口再次扯破,脓混着血水一并流了出来,他毫无意识的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被人从木架上解下,塞进了木桶里。   滚烫的热水,刺激到他的神经,无意识状态下整个人蜷缩而起,皮肤被蒸的通红。   那黑衣人拿着黑色的碗,仔细开了封,一股脑将里面的东西倒进了木桶里。   数不清的毒虫迅速潜入水底,嗅到血腥气味,朝着云安伤口处拼命往里钻,叫他生不如死。   外面,秦晚瑟气的目眦欲裂,浑身发颤。   身上寒气不受控制的往外溢,就连龙鱼跟杜鹃都有些受不了这股寒气,脊背升起点点粟米粒。   “走。”   朱唇吐出一个字,脚下朝冰面踏去。   “咔”的一声轻响,冰面龟裂,却未完全断裂,撑着秦晚瑟一步步前往。   风从前方一阵一阵有规律的涌来,忽而,像是感应到了她三人的存在,水榭黑暗处,一人凛冽的睁开的双眼。   “钱家重地,闲杂人等即刻退散!”   秦晚瑟恍若未闻,脸色冰冷如覆寒冰,继续朝前踏去。   下一瞬,几十个黑衣人从天而降,将她三人团团包围。   秦晚瑟脚步未停,一手掐诀,容色疏冷。   “钱府重地?我今日便进了,看谁能奈我何!”   一声冷笑,顷刻间,湖面上多了几十个冰雕。 第四百四十三章 会不会是她   一人在前,跨过冰湖,如入无人之境。   龙鱼跟杜鹃跟在后面,一派轻松闲适,仿佛来游湖观光。   “龙鱼杜鹃,佛像后面有密室,速战速决。”   秦晚瑟立于原地,两眼凝着高空某处,右手轻轻一握,冰魄剑赫然在手。   寒色如水光流转,在冰天雪地之下更添一分锐气。   “了解。”   杜鹃双目跳跃起兴奋光芒,回头看向龙鱼,“傻鱼,待会儿你可别拖后腿啊。”   “说谁拖后腿?这几年我也认真修武了好吗?这句话该我说才对!”   两人对视一眼,做出冲刺姿态。   下一秒,脚下蓦地一踏,“砰”的一声,脚下冰湖瞬间碎裂,水花四溅。   再看二人,瞬间冲出老远,眨眼便到水榭之前。   咻——   高空中,风刃如疾风骤雨,朝冲在最前的二人疯狂砸落。   “不必停滞,只管往前。”   秦晚瑟面色清冷,握着剑柄的手一紧。   风声缠绕剑刃,凝为白色实质,旋转的越来越快,好似无数鸟儿齐声嘶鸣。   一剑挥出,狂风刹那平地而起!   恍若一道天然的屏障,挡在龙鱼杜鹃二人头顶,势头依旧强劲,朝着那风刃来源处猛扑而去,将之尽数吞没。   暗处的人瞳孔蓦地圆瞪,难以置信的看着刚刚发生在眼前的一幕。   风刃能被同属性的风吞噬?   “这怎么可能……”   “想知道为什么吗?我可以告诉你原因。”   脑后,蓦然传来刚刚那女子的声音。   钱库身形蓦地僵硬,心下却是“咯噔”一声,“好快的速度!”   额上一滴冷汗顺着眉梢缓缓往下流淌,他一手不着痕迹的掐诀。   “没有挣扎浪费时间的必要。”   秦晚瑟手中剑银光一闪,钱库只觉脖颈一凉,紧接着温热的液体迅速喷涌,两眼逐渐被黑暗吞噬。   开什么玩笑,他可是黄阶中段的修为,还不至于落到被人秒杀的地步……   “你是……谁?”   最后一个字艰难出口,整个人重重倒地不起。   到死也没能知道这个女人的真实身份。   秦晚瑟侧目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尸体,“等钱霜儿下去慢慢告诉你吧。”   收回视线,举步朝外面走去。   楼台内,龙鱼一手金光汇聚,冲着佛像猛然轰出一拳。   轰隆隆——   佛像瞬间崩毁,连同里面的暗门一并被摧毁,露出几个黑衣人的身形来。   那几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回头茫然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女子。   “傻鱼,毁了佛像,可是大不敬……”   一道鬼魅身影从虚空一闪而过,轻松穿过几人,将浸泡在毒水中的云安一把捞出。   手入水刹那,被毒虫所咬,但她却浑然不觉,救出云安,将他抛给龙鱼,自己反手扣住两个黑衣人的脖颈,将之摁进毒水之中。   “唔……啊!”   痛苦的闷哼喊叫伴随着不断冒出的水泡,血水逐渐在水面荡开,两个黑衣人逐渐失去了挣扎的力气,溺死水中。   “杜鹃小心!”   “呼”的一声,火光化蛇,从身后直窜而来,将准备偷袭杜鹃的黑衣人烧成了焦炭。   杜鹃看也未看那人一眼,径直举步朝龙鱼走去。   “嘻嘻,这下可是我救了你……你得好好谢我才是。”   “你明知这些人伤不了我,方才大喊一声,不就是邀功请赏?”   心思被戳破,龙鱼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鼻尖。   杜鹃从她手中接过云安,把了他的脉搏,脉象微弱,不过却很均匀。   情况不妙啊……   杜鹃阔步朝外走去,越过废墟。   龙鱼紧跟其后,看到被自己一拳毁了的佛像,双手合十连连作揖。   “抱歉啊,情势所迫,弟子万不得已……改日给你做个新的……”   出了楼台,风声一响,秦晚瑟已然出现在二人面前。   即便刚才已经用魂力看到了云安的惨状,此刻再亲眼看到,心头还是禁不住一紧。   “把他放下,我来疗伤……”   杜鹃听话照做。   秦晚瑟一手按在云安眉心,源源不绝的金色流光遍渡他身。   外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毒素沉积体内,清除的比较慢。   等外伤愈合差不多,秦晚瑟便取出一颗丹药,准备送入云安口中。   他眼睫一颤,慢悠悠睁开眼来。   那双眼不似初见时的精明矍铄,此刻变得浑浊无光。   直直望进秦晚瑟的眼里,按住了她手上的丹药。   “师傅……我给您疗毒……”   她道是云安不知她身份,不肯吃她给的丹药,情急之下,叫了一声“师傅”。   云安眉眼舒展,面色虽见疲惫,却化开了点点喜色。   “要扳倒钱家,为师身上的伤便不能好……”   秦晚瑟顿时明白过来他这话是何意,心下蓦然一酸。   “弟子已将师傅连累至如此,不该再拉师傅下水,钱府的仇,我一人讨要便罢!”   云安已然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拍了拍她的手背,脸含慈笑。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为师变成如今这番模样,只是惜才罢,与你无干,莫要自责……”   一句话,轻描淡写,落在秦晚瑟心头,却有万钧之重。   他话音越来越弱。   秦晚瑟忙道,“师傅吃下这丹药歇息,我即刻送你回丹心房!”   云安摇了摇头,“你下给钱霜儿的毒,丹心房不给她解,她便日复一日给我下毒,企图让我自行配制出解药供她享用,殊不知,我倒因祸得福,对这毒产生了抗性,这丹药,不必吃……”   他两眼逐渐合上,“好在天未妒英才,老头子我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你……我累了,睡了……”   从未感觉过来自长辈的慈爱,在云安这里体会到了。   心头,像是被温暖的炉火包裹,温暖如春,暖意涌上眼眶,微微发烫。   钱霜儿……又是钱霜儿。   如此恶毒的法子,这世上,也只她一人能想的出。   深吸了口气,她调整好情绪站起身。   “龙鱼随我去丹心房,杜鹃,我有事要交于你另办……”   几人前脚刚离开清心湖前,后脚一道黑影紧随而至。   看着已经残破不堪的楼台,那人双眉紧锁。   云安被人带走了吗?没想到竟然来迟一步……   回头四望,暗淡的月光照亮了他犀利如鹰隼般的眉眼。   看着满湖冰雕,他心头蓦地一震,脑海中蓦地浮现出熟悉的眉眼来……   仿佛一根荆棘尖刺,猛地刺入大脑最深处,挑起深处的记忆来。   会不会是她…… 第四百四十四章 难道只是巧合   秦晚瑟跟龙鱼带着云安,在空间珠内,转瞬到了宝光阁。   无一人察觉。   悄无声息的将他安置到百里流云的房内,看着他疲惫的睡去,秦晚瑟深深的吸了口气,一块石头在心头落下。   一句惜她这个才,听到她死讯,便跟钱家抗衡了五年。   五年时间,她不知道云安都是怎么过来的……   外面,隐约有脚步声响起。   “秦兄,该走了。”   秦晚瑟现在还不愿意暴露身份,她们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还带回了云安,身份必定引人怀疑。   她“嗯”了一声,取出个装着丹药的盒子,放在云安床头,进入空间珠,从窗外离开。   门外,传来一道急切的声音。   “流云!”   百里流云正准备回房休息,听到这么一声,脸色霎时间一黑,装着耳背,头也不回的推开门,而后飞快的将门反手关上。   但饶是如此,身法还是比那人慢了一步。   “本王有正事找你。”   百里流云抵着门,不让楚朝晟进来,“什么正事,就在这儿说吧。”   楚朝晟:“……”   “关押云安长老的清心湖,被人破了,云安长老不知去向。”   “什么?”   百里流云面色倏然一变,门“哗”的打开。   “这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   楚朝晟踏入门槛,敏锐的感应到陌生人淡淡的呼吸声。   忙冲着百里流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给他递了个眼神。   百里流云会意,面色凝重,小心警惕的朝里间绕去。   楚朝晟跟在其后,一缕淡淡的甘苦药香似有若无般钻入他鼻腔。   整个人恍如被雷击中,浑身僵直,下一秒,抬手捂住了刺痛的额头。   百里流云没有察觉到他的情况,一个箭步冲进里间,看床上竟堂而皇之躺着一人。   登时勃然大怒,准备上前质问,一步踏出,看到那人的面庞,脚下恍若生了根,竟是像被施了定身术,再也无法动弹。   “师、师傅……”   他口中近乎梦呓般喃喃一声,眼眶一烫,泪水在浑然无觉的情况下滑落脸颊。   等回过神来,脸上早已冰凉一片。   根本顾不得想是不是什么陷阱,生怕眼前这不过是黄粱一梦。   他快步上前,仔细查看了云安一番。   五年之后再相见,他苍老了不少,没了老顽童的气息,眉眼颇见疲色。   是师傅没错……   只是奇怪的是,云安身上衣服虽破烂,却不见外伤。   把脉之后才发现,他中了毒。   毒性虽强,却也并非不可解。   枕头边,竟还放着一个装丹药的木盒。   拆开一看,药香扑鼻,也没有任何参杂毒药的迹象,只是单纯的一颗解毒丸罢。   “朝兄……”   百里流云脑海中混乱一片,自己根本无法思考捋清现状。   楚朝晟头疼欲裂,他说的话犹在耳畔,却远在天边,听的飘渺,不甚清楚。   良久,他身上武气开始变幻不定,似是失控了一般,喉头呕出一口鲜血,脸色惨白如纸。   “朝兄!”   听到异响,百里流云慌忙探出头来,一看楚朝晟吐了血,脑海中登时撞钟似的“嗡”的一声响。   伸手给他把脉,看他脉象混乱,分明是急火攻心,差点走火入魔的迹象。   “怎么回事?”他沉声问。   只是好端端的在这儿坐着,怎么会走火入魔?   楚朝晟抽回把脉的手,随手擦去唇角溢出的血色。   张口喷吐出的气息微弱,额上也渗出了些许细汗,自己倒了杯茶水饮下,冲淡了唇齿中的血腥气味。   “刚刚在你房内……闻到了那个女人身上的药香味……”   他抬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琢磨自己可能是疯了。   方才在清心湖前,看到那些个冰雕,第一个想到的是那个女人,现在进了百里流云的房里,嗅到个莫须有的香气,第一个想到的,竟然还是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百里流云顿了顿,似是在仔细嗅着空气中的味道。   他家里世代炼药,成立丹心房,对这些味道极其敏感。   只见他忽而脸色一凝,“秦姑娘……”   秦姑娘身上的味道,还残留在这屋内,而师傅也被莫名其妙送回来了。   “难道……”   百里流云像是抓到了一丝光,逐渐激动起来,“若真是秦姑娘,那一切都说的通了!”   “可她落下的是溶骨渊……”   溶骨渊,底下瘴气十分顽劣,即便是他下去,都不可能全身而退,更何况是她……   他眼尾落下,掩住了眼底暗淡萧瑟的光。   “等等等等,我现在有点混乱,需要冷静一下。”   百里流云原地转了几圈,快步走到洗漱台前,端起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脑海瞬间冷静不少,长呼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楚朝晟身旁。   “方才你说清心湖被毁?可有发现什么线索?”   楚朝晟顿了顿,将自己看到的都告诉了他。   “冰雕……跟秦姑娘用的手段如出一辙,我这房内刚刚残留的味道,也跟秦姑娘身上一模一样……”   “你被派往边疆这五年,我曾试过无数救师傅的方法,但是屡次都以失败告终,每被发现一次,光明殿的人都会寄过来一些师傅的皮肉……”   回忆起恐怖的事,他五指收拢刺入掌心。   几次之后,便不敢再尝试,怕师傅会因他而生不如死,甚至想着,只要师傅还活着,现在这样也好……   他吸了口气,“京都之中钱府一家独大,又有光明殿支撑,没有人有能力跟他们作对,更没有人能从他们手中夺下师傅,如果有,那么一定是你……或者秦姑娘!”   只有他二人跟云安有渊源,也只有他二人有能力救云安。   “师傅回来,而类似秦姑娘手法的人又重现于世,这一切,难道只是巧合?”   一句反问,好似一记重锤敲落在楚朝晟心头。   喉头艰涩上下一滚,放在桌上的手不自觉的收紧。   心跳如擂鼓。   不过离开京都的这几年,他时常也会因为想起那个女人而心境变化,从而脑子里闪过陌生又熟悉的画面,对此心境变化早已熟稔。   百里流云一把扣住楚朝晟的手腕。   “朝兄,京都风云有变,这回,你帮谁?” 第四百四十五章 入溶骨渊   “帮谁?本王自是帮天武百姓。”   百里流云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先前你失忆,因为叶……”   叩叩叩——   外面,急促的敲门声突兀的打断了百里流云的话。   “流云,我有急事找你。”金三娘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话到嘴边被打断,百里流云面露不虞,不过金三娘有急事找,他也无可奈何。   看了楚朝晟一眼,后者跟着起身。   “那本王先回去了。”   百里流云掐了掐眉心,叹了一声负手起身,“……走吧。”   送走楚朝晟,百里流云看向一脸焦急的金三娘,“什么事这么急?”   金三娘忙道,“眼线传回消息,清心湖出事了……”   百里流云一僵,旋即气的头脑发昏。   “三娘……你为什么不能稍微来晚一点……”   “怎么了?”   门前新雪泛着冰冷的白光,一只白靴踩了上去,发出“咯吱”的响声。   楚朝晟仰头看了一眼天,月明无星,雪花似是精灵般落入人间,但都是孤单的个体,互不相连。   如同此刻站在空无一人街道前的他一般。   “王爷,天冷记得加衣……”   耳畔兀的响起一道温柔的嗓音,飘渺的不真实。   他心跳骤然一停,回头朝侧方看去。   除却流泻在地的烛光,空无一人。   状若完整的心脏被剥开了外衣,露出里面早已被挖去的一块,被雨水淋得生疼。   五年了,这种感觉从未间断。   “秦……晚瑟……”   他身上绿光闪过,身形眨眼消失在原地,下一瞬,出现在了溶骨渊断崖前。   寒风猎猎,断崖下好似藏匿着一头野兽,发出阵阵低吼。   他垂眸扫了一眼黑漆漆的崖底,而后,毫不犹豫的纵身一跃……   翌日。   钱府迫害丹心圣手、威胁丹心房众人的消息,瞬间插上翅膀飞遍了整个京都!   “快快快!宝光阁那边有大消息!”   安静的京都,一大清早便热闹沸腾了起来。   “听说了吗?丹心圣手说要揭发钱家的真面目!”   “丹心圣手?好久没听到他老人家的名号了,当初京都疾病盛行,还是他老人家一只妙手回春,救了这满京都的人,走,去瞧瞧。”   一张嘴,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宝光阁门前便聚满了人,堵的街道水泄不通。   对面茶楼,秦晚瑟三人靠窗而坐,看着外面的一幕。   “云长老不肯吃解药,就是为了今天啊?”   龙鱼后知后觉。   秦晚瑟没有搭话,两眼透过面具看着宝光阁。   “以最真实的状态站在众人面前,可比嘴上编排几百句指控有用的多。”杜鹃道,“只不过,钱家人可不会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想必要不了多久就会来了。”   “来了才是正中下怀。”   秦晚瑟执盏,凑到唇畔抿了一口,黑白分明的眼中不含一星半点情感。   “哎客官,您想要点什么?”   “一壶烈酒便可。”   身穿黑衣的男子从二楼拐角转了进来,剑眉星目,肩头银线绣制而成的飞鹰栩栩如生。   抬眸一眼,便看到了坐在窗前身穿素衣的女子。   瞳孔骤然一缩。   脚下不由自主的朝前踏去,等回过神来,人已经到了三个女子的桌前。   李星霖两眼一瞬不瞬的凝着秦晚瑟,仿佛是要透过这张面具,看到下面那张脸。   视线太过炽热,还如此之近,让秦晚瑟不悦的皱起眉。   回头一看,没想到来人竟是李星霖。   许久未见,他清瘦了不少,脸颊微微凹陷,没了以前的意气风发。   要说五年前看到这人内心还稍微有点波澜,眼下却是心平如镜,连厌恶都省了。   “这位公子,这儿人满了。”   刻意调高的声调,还有一丝丝的不耐烦夹杂在内,让李星霖瞬间回了神。   垂落在身旁的双手倏然紧握,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脑海中卡路了一般。   良久。   “本王觉得……姑娘有几分熟悉,像是某位故人……”   “故人?”   秦晚瑟没忍住轻笑出声,摇了摇头,已经没了继续跟他说话的兴趣。   “我要看戏了,你还是请吧。”   李星霖肩头一紧,面上掠过讪讪之色,识趣的转身离去。   但也只是在秦晚瑟后方坐下,并没有走多远。   秦晚瑟看着窗外热闹,他看着秦晚瑟。   很快,烈酒上桌,他便一杯接一杯的饮。   不一会儿,楼下传来骚动。   宝光阁顶楼的门打开,百里流云搀扶着云安走了出来。   花白凌乱的头发,身上褴褛的衣衫,佝偻的身形。   只一个照面,就让底下民众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这是云老?怎么变成这样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难道刚刚听到的传言……都是真的?”   “诸位安静。”   云安开了口,声音提高了几分,后气接不上,连连喘息。   “听老夫一言……”   丹心圣手的名号,乃是民众所封。   丹心房在天武所拥有的地位,也是因为他一人而水涨船高。   他在民间的威望,比当朝皇帝还要高。   钱府抓了他,却没敢直接杀了他,也是有这层原因在。   云安一死,丹心房无所畏惧玉石俱焚,后果将不堪设想。   一句话出,场中顿时四下安静。   每个人脸上都紧绷压抑着情绪,等着这位救命恩人开口。   “老夫……有一徒儿。”   “徒儿?从未听说过先生有徒弟?”   “先生的徒弟,必定跟先生一般仁厚,不知是哪位才俊?”   云安深吸了口气,一字一顿道,“老夫爱徒……秦国公府嫡女,秦晚瑟!”   “什么?!秦晚瑟!”   底下瞬间炸开了锅。   “先生是不是搞错了!秦晚瑟那般卖国贼,怎能当先生徒弟!”   云安急的想说话,但是毒性发作,他连连咳嗽,嘴角溢出黑血。   百里流云见状急忙将他扶的更紧,“师傅,不然先吃解毒丹……”   “无妨,”他摆摆手,“晚瑟受苦极多,今日老夫便要还她清白,尽点做师傅的职责。”   百里流云无奈,只得高声将嘈杂声压下。   云安松开他,一步一步走到栏杆前,高声喊道。   “吾之爱徒秦晚瑟,非叛国贼子,钱府才是罪魁祸首!”   他竖起三指,“老夫所言,字字属实,愿入焚心池中以证真假!” 第四百四十六章 引钱霜儿   话虽短,但是信息量太大,众人一时之间消化不完,陷入静默。   细雪当空飞舞,只余落地的簌簌声,底下所有人全都化为了雕塑一般,望着宝光阁顶楼,云安的方向。   杜鹃一手撑着下巴,“嚯”了一声,眯眼笑着。   “憎恨了那么久的人,突然发现人家是无辜的,心里自然都调整不过来。”   “哎,二哥说的果然不错,人类还真是复杂到不行的物种。”   “是啊,要是都跟你一样脑袋空空,只有吃跟武力,那世界该有多美好啊……”   “你嘲笑我?!”   杜鹃抬手揉着龙鱼脑袋,像是哄小狗是的,“是夸你。”   不管张牙舞爪的龙鱼,斜眼朝秦晚瑟看来,“钱家那些人按理来说应该要到了,怎么还没出现?”   “他们会来,只不过要比预想之中的迟点,别急……”   对面,云安一番话喊完,身子终是支撑不住,又是一口黑血吐出,身子摇摇欲坠。   “师傅!”   百里流云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将他扶住。   “三娘!立刻准备金针,我要为师傅拔毒!”   宝光阁顶楼,乱哄哄一片。   百里流云焦急的模样,还有云安吐出的毒血,全都真实的不能再真实,全然不似做戏。   底下民众面面相觑,还有些茫然。   马蹄声隆隆,秦晚瑟勾唇一笑,“来的不早不晚,刚刚好。”   钱霜儿、殷丰骑马在前,看着围堵在宝光阁前的民众,脸色沉肃。   “都围在这儿干什么?还不给我让开!”   今早接到线报,清心湖失守,云安不知去向,紧接着便是云安要揭开钱家真面目的小道消息。   她一路朝这边敢,但不知为何入了迷宫阵中,费了一番功夫才出来,肚子里早都憋了火气。   看着这些堵在这里的人,气儿更是不打一处来。   钱霜儿紧握马鞭,一双倩目居高临下的睥睨众人。   “钱家联手北狼国发动战争,是真的吗?”有人怯怯的开了口。   钱霜儿柳叶细眉当即拧起,手中马鞭猛地抽向那人,一鞭子便让他血肉外翻。   “谁放的狗屁!这种谎话你们都信,真是愚蠢!”   她恃才傲物,出手狠辣,点燃了众怒还浑然不觉。   “这话若是别人说我还不信,但这话是云老先生说的!老先生一生醉心丹药医术,不屑朝堂争斗,根本没有必要跟我们撒谎!”   “说的是!既然钱家不是叛贼,你为何如此激动!还动手伤人?!”   钱霜儿气的眼中火星迸溅,被一个莫名其妙蹦出来的“逍遥仙”弄得本就心绪烦躁,眼下更是火嗖嗖直窜。   “激动?本小姐今日就让你们看看,本小姐真正激动起来是什么样子!”   手中马鞭挥舞如疾风,全然不分对象,见人就抽,一下比一下力道狠重。   “要本小姐给你们解释?你们算是什么东西!”   殷丰坐在马背上看着,全然没有要制止的意思,还一副乐在其中的表情,慵懒的打了个瞌睡,好整以暇的看着钱霜儿胡乱作祟。   楼上,秦晚瑟打了个响指。   人群中,忽然凭空多了几个人,是一家四口,一男一女,拉着一个小孩,还有一个耄耋老人。   钱霜儿一鞭子抽下,吓得小孩哇哇大哭,妇人忙去哄。   “这个姐姐好可怕,大家怎么会相信这么可怕的女人?刚刚那个老爷爷被害的那么惨,说是她做的,大家怎么不相信?”   童言无忌,声音不高不低,传入每个人耳中,瞬间如醍醐灌顶。   一边是众人爱戴的云安,一边是人见人怕的钱霜儿,孰真孰假,根本不必费心思去猜。   场中气氛顿时变了。   众人从一开始看向钱霜儿恐惧怀疑的眼神,变得坚定愤懑。   钱霜儿两眼眯起,完全忽略了那些人,一踢马肚,朝那小孩走去。   “小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没人教过你吗?”   孩子爹忙站出来挡在妻子面前,“孩子胡说的,既然不是事实,还请钱小姐放我们一马……”   “爹,我不过说实话而已……她是跟国公府的嫡小姐秦晚瑟还是表姐妹,她连自己的妹妹都杀了,叛国这种事又有什么做不出来?我们都失去了亲人,只有他们钱府在战争中渔翁得利,从底层站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难道不可疑吗?”   一番话,不似出自孩童之口,娓娓道来,将钱霜儿一步一步逼入爆发边缘。   殷丰感觉不对劲,想出声制止钱霜儿,但晚了一步。   “咻”的一声鞭响,马鞭如疾风利剑,直直削下了那小孩的脑袋。   鲜血喷涌。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惊恐刺耳的尖叫声。   孩子父母见状,天崩塌了一般僵硬在原地,随后怒吼着朝钱霜儿冲来,落得同样下场。   死状凄惨……   “儿子!儿媳……大宝!”   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拐杖踉跄快步走来,摔倒在地,顾不上疼,查看孩子的情况。   几个孩子气息已绝,老者从地上爬起,哭着、颤颤巍巍的走到钱霜儿马前,捏着拳头一下一下的打在她腿上。   “你还我儿子他们……”   那点力气,连给钱霜儿捶腿的力道都不够,但却让她心烦意乱。   体内压制下的毒性再次发作起来,浑身剧痛酸痒无比,那老者打在她身上,让这痛感越发加剧。   双眼亮出猩红之色,一手扣在老者头顶,猛地一转,“咔”的一声,头骨分离,老者倒地。   惊叫的人群突然死一般静默,举步朝钱霜儿走去。   谁也没发现,地上死去的几人,已经化为光点消散。   四面八方,黑压压一片,朝钱霜儿越逼越近。   龙鱼暗吸了口气,“这些人是疯了吗?他们根本不是钱霜儿的对手。”   “人类的共情能力很强,谁家中都有老幼妇人,眼看着这样的人在自己眼前被残忍杀死,就会联想到自己身上……这时候,可不会权衡利弊,只想要个公道。”   “你们这帮贱民,想造反不成?!”   “钱府家大业大,杀了区区三个人算什么?有种把我们全都杀了!”   “激我?你们激错人了!”   钱霜儿体内痛的不行,每痛一次,就会想到秦晚瑟一次。   想起那个早已死了的女人,还如此阴魂不散,怒火如岩浆喷涌,直冲脑海!   “本小姐今日就成全你们!”   鞭子缠绕风刃,猛地挥落。   下一秒,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拦下。 第四百四十七章 想看我的脸就磕头   无形的障壁,好似韧性的水面,钱霜儿缠绕着风刃的鞭子,竟然没能将这障壁劈开。   当即面色微变,强忍着体内涌出的痛,恼怒道,“谁人胆敢拦我?!”   楼上,一道清脆空灵的嗓音轻轻飘下。   “我。”   钱霜儿跟殷丰抬眸朝那声源处望去,见一穿着素衣的女子凭窗而坐,察觉到他二人的视线,偏头看来。   银蝶面具遮了半张脸,露出朱唇跟精致的下颌,肌肤白皙如雪。   黑白分明的眼底淡淡的风雪飘过,看上一眼,便叫人冷到心底。   钱霜儿脑海中嗡的一声响,浑身痛楚仿佛在这一刻凝结,一句“秦晚瑟”就要脱口而出,旁边殷丰却一把拉住了她。   “那人便是逍遥仙,钱坤等人尸骨无存,便是此人下的手,你还要她解毒,暂且不要得罪她的好。”   一听能解毒,钱霜儿立刻冷静了下来。   殷丰前去秦国公府,放言要将府邸改为猪圈。   若秦晚瑟还活着,以她的个性,必定会出现出手。   但等来的是秦浩宇那小子,秦晚瑟并没有出现,说明秦晚瑟确实死了。   眼前这个逍遥仙,就只是突然冒出来的野郎中罢了。   心中怒火消退,她咬牙忍着疼,冲着秦晚瑟高声道。   “久闻逍遥仙大名,我曾让人去请阁下来府上一聚,可惜未能得阁下赏光,今日再见,也算有缘分,本小姐再请阁下,去我钱府一坐,如何?”   她只字未提钱坤的事,想来是打定主意要跟秦晚瑟拉近关系。   “不去。”   简短两个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回绝了钱霜儿。   “你!”   钱霜儿气急攻心。   自钱府登顶京都,可再也无人敢拂她的意、不顺她的心。   区区一个游医野郎中,给她几分薄面,竟然敢如此放肆!   “霜儿!”殷丰握着她的手腕,将她强行拉住。   看她额头布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便知她毒又犯了,掏出一瓶丹药,给她递了一颗,传音入密道,“莫急,此人实力不明,先摸摸底,人在京都,便在钱府监控下,不怕她跑了。”   钱霜儿接过丹药一口吞下,脸色好看了些许。   殷丰代替她打马上前,两眼眯起笑意,“我等先前定与姑娘有所误会,姑娘既然不愿意去府上,那我二人便上来请姑娘喝杯茶水,聊表歉意。”   钱霜儿冷哼一声,脸上写着不情愿,但还是被殷丰拉着下了马。   “不必上来,我素来不与不喜之人同座。”   秦晚瑟看也不看楼下二人表情,随手一杯茶水就着窗棂泼出。   “恰好这茶也喝腻了。”   不知是有意无意,泼出去的茶水,竟不偏不倚的落到钱霜儿头顶。   钱霜儿只觉头顶一凉,双眼忽的瞪大。   抬手在头顶一摸,竟捻下一枚泡了许久的茶叶来。   围观众人当即哈哈大笑,颇有种解气的意思。   钱霜儿五指兀的攥紧,风刃在掌心汇聚,将那茶叶绞杀的粉末不留。   手中鞭子啪的一声甩在地面,青石板当即四分五裂。   脚下猛地一踏,腾空而起,鞭子照着秦晚瑟的面门便抽了过来。   秦晚瑟两眼陡然一窄,素手伸出,准确无误的攥住了鞭子另一头,绕紧手腕,狂风借力,猛地往回一拽。   钱霜儿身形在空中失去平衡,左右不稳,眼看着就要一头撞上,殷丰飞身跃起,将她救下。   “殷某劝姑娘一句,若想在天武继续待下去,还是莫要这般强硬的好,我钱府有意跟姑娘结交,所以处处忍让,姑娘莫要以为我等怕了你。”   他言笑晏晏,说出来的话却颇具威胁性。   秦晚瑟一手撑着下巴,垂眸看着楼下。   “当街屠杀无辜民众,尸体鲜血还未干,如此强横之人,自然不会怕我……”   她继续道,“要本姑娘治病,自然可以……”   她竖起三根手指,“其一,本姑娘看不对眼的人,不治,其二,官场中人,不治,其三,姓钱之人……不治。”   说到最后一条,她好看的眼缓缓眯起,噙着冰冷的笑意,在钱霜儿面上打转。   “这三条,不知你符合哪条?”   “自然是都不符合。”   杜鹃起身,跟龙鱼勾肩搭背站在窗口。   “钱府钱霜儿,早些年家境不佳,靠着国公府发展壮大,谁曾想,竟然鸠占鹊巢,霸占国公府家产不说,还对秦浩宇下了蛊,导致年纪轻轻的国公之子痴傻,后来被发现,更是变本加厉,准备杀人灭口……”   “后来更是勾结北狼国皇子,谋朝篡位,设计杀害国公嫡女把所有过错推给一个死人……”   龙鱼嘴里咬着茶点,厌恶的看着钱霜儿,仿佛将她当成了口中的食物,恨不得将之狠狠咬碎。   有方才云安铺垫,又有钱霜儿杀人在先,在场众人对龙鱼二人的一番话自是深信不疑。   “狼子野心,其心可诛!”   “她才是罪魁祸首!”   “钱家骗的我们好惨!”   “还我们亲人命来!”   钱霜儿脸色越来越阴沉,“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四处游走的野郎中,怎么会对她跟国公府的事这么清楚?   这绝无可能。   脑海中一个不可能的想法逐渐放大,看向窗口戴面具女人的眼神也愈发炽热尖锐。   “摘下你的面具让我看看。”   她一手虚空一握,化风凝剑,无需掐诀,比五年前实力要精进不少。   此话一出,一直在后座坐着的李星霖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秦晚瑟与钱霜儿对话完全没有避开他,应该说没有避开的必要。   从字里行间可以听出,这人对钱霜儿十分了解,这是一个江湖游医不可能做到的。   她到底是不是那个女人?   他也想看个清楚……   “想看?”秦晚瑟站起身,踱步至窗前,两眼微微一眯,手上把玩着她刚刚落下的鞭子,唇角勾起冷笑,“只要你冲着宝光阁,跪下磕三个响头,声声入我耳,我便摘下这面具让你好好看看……”   钱霜儿眼底火光狂跳,“那要看看你有没有这本事让我跪下!” 第四百四十八章 摘下面具   钱霜儿发起凌厉攻势,四周狂风化作凶兽,朝众人扑将而来,将之一口吞噬,全都倒地不起。   秦晚瑟立在窗前,鸦色的发丝被风吹的凌乱飞舞,银蝶面具下的双眼却丁点光芒不改,智珠在握。   秦晚瑟眼底毫无表情,广袖一甩,一道劲风朝她迎面而去。   钱霜儿下意识提风剑一挡,风刃破裂,化成微风拂过面颊。   她兴奋的圆睁两眼,“五年过去了,你就这么点本事吗!”   一剑就要朝秦晚瑟脸上面具劈下,眼底尽是兴奋雀跃的神光。   秦晚瑟抬起一手,轻打响指。   钱霜儿体内才被丹药压下去的痛感,突然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的虫蚁,开始疯狂撕咬她的内脏肺腑。   酝酿的强势一剑,风刃在刹那破碎,整个人坠落在地。   “霜儿?”   殷丰一手将她接住,查看她情况,“你怎么了?”   钱霜儿紧攥他手臂,五指掐进他肉里,表情痛苦不堪,“痛……”   殷丰以为毒又发作,忙拿药给她吃,钱霜儿索性直接抢过药瓶,一股脑全都倒入口中,但竟然缓解不了丝毫疼痛,疼痛还在逐步加剧。   她浑身冷汗直冒,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下去。   “不管用,不管用啊!快帮我!”   她冲着殷丰叫喊,模样可怖又可怜,殷丰心急如焚,回头一记眼刀狠狠剜在秦晚瑟脸上。   “你对霜儿做了什么!”   秦晚瑟看着自己修剪齐整的指甲,口中淡淡道,“你人方才就在这儿,我做了什么,你不是看的一清二楚?”   “跟钱府作对,可没有好下场!”   秦晚瑟冷笑一声,居高临下睥睨殷丰。   “钱府算什么东西?今日别说是你这无名小卒在这儿,即便是钱丰岚亲自来,此话我亦敢言!”   “好大的口气!”   殷丰正要动手,秦晚瑟抬了抬下巴,朝着钱霜儿的方向呶呶嘴,“搞清楚眼下的形势,是要动手?还是要她的命?”   不过于秦晚瑟而言,两种选择都无妨。   要动手,便两个人一起杀。   只不过这般让钱霜儿死的太痛快,她不甘心。   钱霜儿的性命握在秦晚瑟手中,殷丰被抓住了小辫子,无法放开手脚行动。   纠结的眼神看向一脸痛苦的钱霜儿,眼底化开点点怜惜。   好半晌,咬紧牙关,攥紧双手。   “你到底要如何才肯交出解药?!灵石?身份?!这些钱府统统都可以满足你!”   秦晚瑟等的便是这句话,眉眼舒展,化开笑来。   脚尖一点,身形轻飘飘从高空落下,如洛神之女,美的惊心动魄,牵动着每个人的心。   脚步轻移,踱步到钱霜儿面前,翻手亮出一颗色泽圆润的丹药。   “我不要灵石,亦不稀罕身份,我只要你,跪下来求我,求我把这丹药给你……”   钱霜儿痛的直不起身,“你做梦!”   秦晚瑟不以为意的耸耸肩,转悠着手中的丹药,“我现在只要你跪下求我一声,但是待会儿,可是要加条件的……你可考虑清楚,这毒,普天之下,除我之外,无人可解。”   “你……趁人之危、卑鄙无耻!我偏不信这普天之下,只你一人可解毒!”   嘶喊了一声,她呼哧呼哧开始喘气。   腹中忽然有什么东西鼓了起来,如鱼得水般在她皮下欢快的游,直朝脸上而去。   面上逐渐起来一层薄如蝉翼的皮,她肉眼看到,呼吸当即一滞。   “殷、殷丰……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了?”   殷丰面色一变,上前一步,伸手捏住那层薄薄的皮,轻轻往下一撕,竟然直接撕掉了她一块肉。   钱霜儿痛的尖叫一声。   殷丰看着手中撕下来的东西,满眼震惊错愕,对上钱霜儿急切的眼,却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钱霜儿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抬手朝自己的脸摸去。   发现类似这样的“皮”还有很多,伸手撕下来一片,竟然连着肉。   每撕下来一次,她都会遭受一次蚀骨的痛。   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揪着殷丰的衣领将他拽到跟前,盯着他的双眼,看到了自己此刻的面容。   脸上尽是斑驳的块,整个人好似风干的纸片,只需大力一抓,就会变成一堆碎片,消失在空气中。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受到冲击过大,她脑海中乱成一团。   秦晚瑟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刻钟,开始脱落皮发,再过一刻钟,筋脉开始断裂,可这还不到一刻钟,你身上的变化,比我想的要快啊……照这样下去,不到两刻钟,你身上的修为就会化为乌有了……”   对钱霜儿最重要的两样东西,一,容貌,二便是修为。   秦晚瑟五年前给钱霜儿下的毒,里面还有蛊的种子。   五年时间,这些蛊吃着钱霜儿体内灵气血肉,如今早已长到一个规模,她只需动动手指,就能让钱霜儿生不如死。   但她不急,她要先毁了她最看重的两样东西,看钱霜儿无能癫狂的模样,然后看着钱府崩塌,从云端坠落无间地狱!   “我的修为……”   钱霜儿大脑已然空白一片,听到秦晚瑟说话,尝试调动了下武气。   她越是凝聚,皮下那些鼓泡就会活动的越快,最后一分二、二分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增多。   殷丰看着她皮肤下多出来的东西,直头皮发麻,慌忙一手按住她。   “……霜儿,求饶吧……留得青山在!”   “我不、我不要!”她哭喊着,状若疯癫。   “五年丹心房都未解开的毒,天底下还有谁人可解!难道你真的想就这么轻易的死在这里吗?”   一句话,如当头棒喝,癫狂的钱霜儿镇定下来,苍白着脸,贝齿直接咬破朱唇。   两眼恶狠狠的瞪着秦晚瑟,恨不能现在直接了结了她!   “你当真给我解药?”   “你现在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信我,不是吗?”   “你给我记着……”   秦晚瑟眯眼淡笑,不语。   钱霜儿用尽浑身的力气翻身,双眼通红,泪光在眼眶中打转,满满的屈辱怒火将浑身的痛感压下,朝着秦晚瑟跪了下去。   “求你……”她双手在地上紧紧攥起,指节磨在青石板上,轻松蹭破了皮,鲜血直流。   脖颈一条粗筋暴起,喉头像是塞了一块烧红的火炭,剩下的话却是怎么都说不出来。   “求我什么?”秦晚瑟笑口吟吟。   “求你……给我解药!”   看着她这副恨自己恨的要死,还不得不低声下气的模样,秦晚瑟忽然放声大笑,笑得花枝乱颤。   一手缓缓摘下脸上的面具。   “钱霜儿,即便我给你,你又敢吃吗?” 第四百四十九章 清算旧账   面具下的脸庞,清绝动人,没有以往那股神色淡淡,多了分外放的锋芒,越发让人不可忽视。   楼上,李星霖坐着的身子倏然站起,一手巴在窗棂,震惊的看着底下那女人。   当真……   当真是那个女人!   “终于舍得摘面具了……”龙鱼眼中亮着兴奋的光,看着场下一幕。   杜鹃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笑道,“摘掉的可不止是面具啊……还露出了本性……”   五年前的大雨夜,她亲眼看到秦晚瑟拷问叶天雨。   刑罚手段,比她以往经历过的每一种都更加刺激狠辣。   这女人心底,窝藏着一头凶兽。   她每时每刻都在等着那头凶兽重现天日的时候。   钱霜儿跪在地上,两眼像是凝固了一般,一瞬不瞬的盯着秦晚瑟摘下面具的脸。   三魂七魄被瞬间抽走,脑海中空白一片。   秦晚瑟笑盈盈的扫了她一眼,抛玩着手中的药丸。   “你一直以来便要与我攀比,觉得自己处处比我强,可是如今,跪在自己看不起的人面前,心里是什么滋味?嗯?钱霜儿……五年过去了,我们又见面了……”   药丸落在掌心,她五指收拢,眯起泛着冷光的两眼,似笑非笑的在钱霜儿面上打转。   看着她似是要崩毁的晶石,眼底的震惊悔恨几乎要溢出来,脸上笑意便愈发强盛。   “秦晚瑟……”钱霜儿满脸震惊,“掉下了溶骨渊,你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不可能会有人在溶骨渊下活着走出来的!你是人是鬼?!”   秦晚瑟无视了她,“我活下来不好吗?我若死了,谁给你解药啊?既然你头也磕了,我也不是不守信的人,这丹药……就给你吧。”   手腕一转,丹药滚落在脏污的雪地。   钱霜儿眸光一颤,回过神来。   看着地上那枚显眼的丹药,艰难的咽了下口水。   她恨秦晚瑟恨的发疯,但是眼下她身中剧毒,丹心房的人解不了,只有她能解。   这一路,她多少苦都咽下去了,不急这一时。   掩盖住眼底的恨意与胸腔中的屈辱,朝那丹药伸出手去。   秦晚瑟没有阻拦,就这么看着她,将那丹药快速拾起塞进口中,而后,唇角朝上勾起一道狡黠的弧度。   楼上,杜鹃抬手敲了敲龙鱼的脑壳,“记着啊,日后仇人给的东西,任何东西,都不能吃,哪怕走投无路,知道了吗?”   龙鱼撇撇嘴,双手环在胸前,“笑话,我才不会。”   杜鹃满意的点了点头,龙鱼又喃喃补了一句,“掉在地上捡起来吃嘴会烂掉的。”   杜鹃:“……”   没救了。   话音刚落,钱霜儿七窍开始流血。   血液所到之处,肌肤溃烂。   皮肤表面鼓起的泡裂开,黑乎乎的虫子从里面爬了出来,像是逃离有毒的土壤一般跑的飞快。   “怎么回事……”   钱霜儿完全懵了,看着地上不断滴落的血迹。   秦晚瑟前倾了身子看她,“这是你每日给我师傅泡澡的毒虫,我略微加工了一下,怎么样,味道如何?”   “秦!晚!瑟!我杀了你!”   身上强行运行武气,浓绿色的光芒炸裂开来,场中狂风大作,顿时飞沙走石!   殷丰抬手挡风,望着钱霜儿方向,“霜儿!不要中了她的圈套!”   钱霜儿早已听不见,双手结印,“帐!”   以她为中心,头顶落下一道与武气同色的帐幕。   她眸色狠戾,“五年前,你玩弄我之后我无力还击,可现在是五年后!今日即便我死,也必将你碎尸万段!”   秦晚瑟立在原地,面上没有起丝毫波澜。   擦拭了一下手中的银蝶面具,原本光滑的面具,此刻上面也多了不少划痕。   五年时间,她也不是空度过来的。   走南闯北,日日修炼,吃过的苦受过的伤,比她前世加起来还要多。   “是啊,现在已经不是五年前了……”她寸寸擦拭过陪了她这五年的银蝶面具。   “五年前,你伤害浩宇,算计于我,设计王爷失忆,勾结安王永安让我尝遍剥魂之痛,将我打落溶骨渊……”   手一翻,银蝶面具收入镇龙,抬眸朝对面钱霜儿看去。   双目坚毅,内里饱含走过几年的风霜雪雨,化为绵延漆黑的深海。   “这一笔笔帐,也该清算了……”   “清算?”钱霜儿冷笑一声,“即便你用下三滥的手段让我中毒,我也不会输给你一个天生的废物!”   旁边殷丰身上光芒亮起,就要冲进帐幕。   秦晚瑟右手打了个响指,他脚下立刻生出无数冰刺,逼得他连连后退。   “龙鱼杜鹃,帮我守着,莫要让不相干的人进来,这儿,是我一人呢的战场。”   她要亲手杀了钱霜儿!   过去五年每一天每一分遭受的苦痛,如数奉还!   “你放心打吧,不会有人插手的。”   杜鹃龙鱼飞身落下,各居街道一边。   “笨鱼,京都之战,你可是当了一回晚瑟的累赘,这回可不要掉链子。”   提起黑历史,龙鱼一张脸瞬间涨的通红,身上金芒绽放,满头乌发尽数变白,眼底魔纹忽隐忽现。   “给我闭嘴!再提这件事,我连你一起打。”   钱霜儿的帐幕完全落下,将她跟秦晚瑟二人包裹在内。   帐中,风刃乱舞,完全成了一个只有狂风的世界。   风刃过处,石块、屋檐,切豆腐般被轻松切成两半。   钱霜儿站在对面,口中满是鲜血,笑得万分放肆。   “五年了,你有什么长进?出招啊!让我瞧瞧!”   秦晚瑟转眸四望,“你可知人分高下,风也分强弱?”   “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的风,太弱了……”   秦晚瑟面无表情的抬手,掐了一个跟钱霜儿同样的法诀,口中低念,“帐……”   身上武气光芒终于亮起,浓浓的绿光,与钱霜儿身上的光芒颜色相差无几。   头顶光罩落下,跟钱霜儿方才的帐幕重叠。   李星霖站在二楼窗前,看着这一幕,完全看呆了眼。   五年时间,她竟然从黄阶初段,修习到了绿阶高段……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恐怖的修习速度?   钱霜儿眉心同样一皱。   没想到她也是绿阶。   只是帐内,与刚刚她落下帐的时候,好似并没有任何区别。   她“哈”的笑了一声,放下心来,“我以为你多大能耐,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   秦晚瑟眸里暗敛精芒,“很快你就知道差距了……” 第四百五十章 废她   几乎是这句话落下的同时,帐内凌厉乱窜的风突然戛然而止。   钱霜儿愣住了。   自身张开的领域,是为了战斗时占尽地利,领域以内的元素都与自身能力高度契合。   若对方的领域更加强悍,就会对自身领域进行压制,但还从未出现过对方领域张开刹那,自己的领域完全停滞的情况。   钱霜儿双手掐诀,再次尝试张开领域,但结果还是跟刚刚一样,领域内没有丝毫变化。   “这是怎么回事?”   从未见过的情况,让她眼底出现慌乱,方才因怒火压下的痛感,此刻又熊熊燃起。   骨头仿佛被某种啮齿动物用力啃咬,痛的肌肉开始不受控制的痉挛。   她紧咬牙关,没有让自己在秦晚瑟面前露出半点痛苦之色,强行撑着身子。   “是不是感觉很奇怪,为什么你张开的领域,却不听自己使唤?”   秦晚瑟朝前踱出一步,“不如,我帮你?”   右手打了个响指,心念一动,领域内倏然狂风大作,利刃朝着钱霜儿身上疯狂砸去。   又一个响指,风止。   钱霜儿身上又多了大大小小的伤。   “呵……以为伤了现在的我,你就很厉害吗?若不是你用下三滥的手段!让我中毒五年,刚刚又喂我吃下毒药,今日我才不会让你讨得半点便宜!”   秦晚瑟被她的话逗笑了。   “能让你中毒是我的本事,能让你五年都解不开毒也是的我本事,能让你当街无法反抗吃下毒药,也是我的本事……我不妨实话告诉你,五年前那一战,是我故意被你打落溶骨渊,你以为你赢了?其实赢的人一直都是我。”   五年前,她实力不济,虽可以杀钱霜儿,但钱府人众多,还有光明殿虎视眈眈,她双拳难敌四手,这才设计了金蝉脱壳。   钱霜儿听完,先是一怔,而后扯唇一笑,“还在给自己的失败找借口?你这辈子就是不如我,连你娘都恨不得她生出来的是我,而不是你!”   秦晚瑟勾唇轻笑,看来她还不知道自己非魏淑所出。   她望着对面钱霜儿,看着她身上武气光芒逐渐变淡,一个闪身,眨眼便到了钱霜儿身后。   “死不承认的是你吧?几次败在我手里,拿我没办法,所以才跟永安他们联手,不是吗?”   脑后突然响起的声音,惊的钱霜儿浑身汗毛直竖。   手缠风刃一挥,被秦晚瑟轻松避开。   连连出招,招招狠辣,用尽浑身力气,但是秦晚瑟却闲庭信步,脚底迈着诡异灵活的步伐,还在与她聊天谈心一般。   “那又怎么样?我只要你死!活着的就是最后的赢家!秦晚瑟,你实在太碍眼了!”   她眼里火星迸溅,浓浓的杀气几乎凝成实质。   分明每一招都是冲她要害而去,但是为什么每次她都比自己快一步,避了开来?   越是如此,钱霜儿便越是烦躁,出招也变得毫无章法。   “躲了五年,你如今还只会躲吗?!秦晚瑟,动手啊!”   秦晚瑟脚下一停,手蓦地伸出,准确无误的扣住了她的脖颈,五指缓慢发力,逐渐收紧。   “实力差距太大,让我连捏死你的兴趣都没了,你不是说我是个废物吗?不如断了你的四肢,让你真正当一回废物,然后自生自灭……如何?”   钱霜儿剧烈挣扎起来,“秦晚瑟,你不是个东西!”   “不是东西?”秦晚瑟两眼倏然紧眯,五指利落收拢,听得她咽喉被掐的发出咯吱摩擦声,仍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你追杀浩宇、囚禁我师傅五年,日日折磨他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会有今天?!你不做人事,还指望我对你留点人性?!”   砰——   帐内,突然破裂开一个洞,一道赤红光芒缠绕着漆黑气体,如魔似鬼,离弦之箭般朝着秦晚瑟激射而来。   手中寒芒一现,秦晚瑟眉心微蹙,抬起另一手,“冰封。”   那人脚下蓦然升起冰晶,可惜速度强猛,冰晶还未完全凝结,就被他挣脱,如同蛮横的犀牛,毫无顾忌的朝秦晚瑟冲撞而来。   分明是抱了必死的信念!   钱霜儿抓住这机会,竟然强憋了一股劲儿,剧烈挣扎起来。   “殷……丰,救我!”   喉头艰涩的发出声音,下一秒,秦晚瑟卡着她咽喉的手赚得更紧。   “以为他能救你?做梦!”   周身冰晶凝聚,将她与钱霜儿全部包裹,冰结三尺,硬如铁牢。   秦晚瑟眼中神光冷绝,腾出一手,硬生生折断钱霜儿一条手臂。   “这一下,是你下蛊谋害浩宇!”   咔——   又是一声。   钱霜儿另一条手臂被硬生生折断,秦晚瑟紧攥她手腕,用强悍的武气一震,骨头一并粉碎了去。   “这一下,是为我师傅!”   一脚抬起,猛地踢向她的腿,“咔嚓”一声脆响,钱霜儿喉头发出一声刺耳尖锐的哀嚎!   “这一下,为京都一战!”   秦晚瑟将她扔到地上,脚缓缓抬起,落在她只剩最后一条腿上。   眼神冰冷,好似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般。   钱霜儿从未见过秦晚瑟如此模样,身上巨大的痛苦不断碾压着她的神经。   武气消散,她完全没有还手之力,看着秦晚瑟的眼神愈发惊惧。   冰墙外,一下接一下的砸墙声传来,冰屑簌簌不断落下,震的秦晚瑟脚下地面都跟着颤动,但她眼中依旧未起丝毫波澜。   “最后一下,为我自己……”   说到最后,尾音猛地拔高,用力一脚踩下,直接包裹武气,将她骨头踩的碎裂,刺出皮肉!   钱霜儿痛的惊叫,声音几乎刺破人的耳膜。   片刻之后,喉咙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整个人好似即将渴死的鱼,张大了嘴,却不见胸腔有丁点起伏。   对她来说,比死更难受的,便是从一个睥睨天下的绿阶高手,变成一个毫无用处的废物。   秦晚瑟手一抬,冰墙撤去,看清了殷丰的模样。   “魔种?”她眉梢一挑。   殷丰没理会她,一个箭步冲向钱霜儿。   秦晚瑟眸光一凛,冰魄剑在手,朝他胸腔狠狠刺下!   殷丰喉头“唔”的一声闷哼,口中溢出血色。   垂眸看了一眼怀中只剩一口气的钱霜儿,身上突然魔气绽放,震开秦晚瑟这一剑,头也不回的逃了。   秦晚瑟不慌不忙,身后亮起数不清的义眼,朝那二人追去。 第四百五十一章 记起来又能如何   领域破碎消散,秦晚瑟回头望向杜鹃,眼神带着询问。   虽然殷丰修为不错,但绝不是杜鹃跟龙鱼两个人的对手。   而殷丰闯了进来,只能是杜鹃故意放行。   杜鹃立在破碎的帐外,望着殷丰带着钱霜儿逃离的方向,朝秦晚瑟踱来。   “抱歉,我有点事想确认一下。”   她暗红色的眸中,散发出认真凝重的光。   秦晚瑟深看了她一眼,浅呼出口气,转眼看向龙鱼,“该走了。”   方才秦晚瑟动手的时候,整条街道的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三人一前一后准备离去,身后马蹄声飞疾。   声音穿透长街,马蹄溅白雪,朝几人直冲而来。   马背上的人一身白袍脏污,唇色发乌,紧握着马缰的手也有干涸的黑血。   剑眉倒竖,凝着街道前方那一抹素色倩影,漆黑的眸底如深海般涌动。   秦晚瑟仿佛没有听到那马蹄声,两眼望着前方,不知看到了什么,脚步缓缓收止。   杜鹃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见一男子穿着广袖团花长袍立在街头,瞧见秦晚瑟之后,蹦起来双手使劲挥,几乎要挥断了。   那一瞬间,杜鹃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副画面,这人……像是许久未见到主人的狗子。   脑后马蹄声渐近,扭头一看,唇角跟眼尾一同上扬,笑容越扩越大。   “这次真是热闹了……”   “晚瑟!”   “晚瑟!”   两道不同的嗓音,从前后两个方向传来。   楚朝晟眉心紧拢,一掌拍在马背,腾空飞起,一跃落到秦晚瑟身边,抬手拽住她衣袖。   秦晚瑟回头,当看清他容貌时,呼吸微滞,眉头一皱即松,淡凝着他。   楚朝晟两眼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她,心中刹那掀起惊涛骇浪。   心砰砰狂跳,如擂鼓般,几乎跳出胸腔。   是她……   真的是她……   记忆如酸涩浪潮,怒拍心岸,烧的他眼眶发红,握着她手腕的大掌,情不自禁点点收拢,不想再放开半寸。   “本王,记起了……”   他嗓音沙哑,似是被毒瘴侵蚀过深,呛得说不出话来。   秦晚瑟上下扫了他一眼,将他的狼狈瞧在眼里,视线最后落在他通红的眼尾上。   “楚王记起什么了?记起我的逃犯身份?还是记起我是个连孩子都不放过,心狠手辣阴毒的女人?”   淡淡的话语,清脆的嗓音,噙笑轻松随意吐出的一句话,恍若冰针尖刺,缓缓刺入楚朝晟胸腔,让他清晰的感受着每一分每一秒的痛楚。   楚朝晟喉头一滞,望着她潋滟的眸子,与之前分明一模一样,但散出来的神光却大不相同。   从前她是安静的广玉兰花,而如今,兰花染上血色,生出尖刺,她一颦一笑都透着谲艳令人生畏的气息。   此刻,仿佛一块鱼刺卡在喉头,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秦晚瑟视线下移,落在他扣着自己手腕的大掌上。   “记起来又能如何?能改变的了什么?”   是啊,即便他记起从前了,又能改变什么?   能收回朝她刺出的一剑?   还是能收回那些伤她的字眼?   楚朝晟只觉此刻体内瘴气乱窜,堵塞着奇经八脉,血液滞留在胸口,心脏憋痛,几乎要炸裂开来。   被秦晚瑟那淡漠的眼神看着,原本汹涌的心口,突然被夹杂着冰块的水浇下,瞬间凉却。   抓着她手腕的手,突然失了力道,不敢继续抓着,但又不想就这般放手。   秦晚瑟眼神拂过他狼狈的面庞,手腕一转,就要从他大掌脱离。   下一秒,那松开的大掌,倏然一紧,他上前一步。   “那些事全都非本王所愿,给本王时间解释……”   “解释?”秦晚瑟回头,眼中光芒陡然犀利,“解释什么?那日刺伤我的人并非王爷另有其人,还是那日写下和离书的本非王爷本人?!”   她一口气连珠炮弹似的将话抛出,炸的楚朝晟当即丢盔弃甲,不敢直视她双眼。   是他。   做这一切的都是他……   对面穿广袖团花长袍的男子快步走来,上下扫了楚朝晟一眼,衣衫破烂脏污,身上还有不少伤口,最后落在他抓着秦晚瑟手腕的大掌上,眉心拧起死结。   “哪儿来的乞丐?还不赶紧放开晚瑟?!”   一句“晚瑟”,像是一记重锤狠狠敲在楚朝晟心头。   他了解秦晚瑟,关系非亲密到一定程度,她不会允许旁人如此唤她。   双目如狼凶狠,定在那男人面上。   “晚瑟?你是她什么人?”   男子长眉飞舞,一手拽住秦晚瑟手臂,十分自然的将她拉入自己怀中,手臂箍住她腰身。   “现在,你清楚我二人是什么关系了吗?”   “手拿开。”   楚朝晟咬紧牙关,盯着那只手,恨不能直接将之剁了!   秦晚瑟睨了他一眼,“楚王与我又是什么关系?来管我的事?还是早些回府去,府上不是有对不能自理的姐妹花等着你照顾吗?”   言罢,手一翻,银蝶面具在手,重新戴在脸上。   “我们走。”   身旁尽是脚步远去的簌簌声,楚朝晟一人立在原地,连看秦晚瑟离去背影的勇气都无。   瘴毒侵蚀越来越重,他唇色从方才发紫变成了黑色。   杜鹃经过他身旁,瞥了他一眼,顿了顿脚,双手负在身后。   “怎么样,郎才女貌,是不是很般配?这还得多亏楚王五年前的雨夜那一纸休书啊……否则,晚瑟怎么能遇到这么好的男人呢?”   她故意拉长了语调,不理会楚朝晟情绪变化,大步朝前走去。   楚朝晟本就被瘴气侵蚀身子严重,眼下更是被杜鹃一句话说的心神震荡,喉头涌出一股黑血,溢出唇角,体力不支,半跪在地。   路上行人无三两,没有一人上前扶他。   龙鱼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他一眼,眼底带着纠结之色,但最终看了看秦晚瑟,还是又扭头回去。   楼上,李星霖将方才发生的所有尽收眼底,看着半跪在地的楚朝晟,眼底光芒复杂深邃。   又看了看秦晚瑟离去的方向,喉头艰难上下一滚。   那个女人,变了好多……   “朝晟!”   街道上,传来一道刺耳满是焦色的嗓音。 第四百五十二章 心魔而已   叶灵夕一把甩开身边的丫鬟,朝着楚朝晟快步赶来。   “朝晟,你怎么样?”   看他唇色乌黑,面若金纸,叶灵夕心头狠狠揪起,伸手就要扶他起来,却被楚朝晟抬手挡住她伸来的手。   “中了一点瘴毒而已,与她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   叶灵夕一懵,“她……”   楚朝晟没有听见,强撑着身子,起身,朝秦晚瑟离去的方向踉跄追去。   每走一步,都加速血液流动,导致瘴毒步步逼近心脉。   眼角余光瞥见楚朝晟晃悠的身形,叶灵夕蓦的回过神来,眉眼蕴着焦急之色,“朝晟,你都伤成这样了,还要去哪儿?跟我回府,我给你看伤。”   楚朝晟一言不发,闷头朝前走。   眼看着等了五年的男人,好不容易见面,却又要离她远去,叶灵夕终于崩溃,扯着嗓子嘶吼。   “朝晟、楚朝晟!”叶灵夕彻底崩溃,“外面到底有什么让你这般眷恋,五年都不肯回府!“   “本王那时候不知,只知道本王要等一个人回来,京都等不来,那便去边疆,边疆等不来,那本王就四处去寻!”   “你到底在说什么?”叶灵夕只觉浑身气力被抽走,膝盖一软,蹲坐在雪地里,泪水溢出眼眶,颤声道,“你心心念念的,一直不都是我吗?如今我回来了,你还有什么人要等?”   楚朝晟脚步一顿,胸腔艰难的一起一伏,仰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而后回头,视线定在叶灵夕泫然欲泣的脸上。   “本王一直记挂着的,是于你的歉疚,而非感情……“   沙场上尔虞我诈,除却他外,皆是敌人。   修为突飞猛进,可杀气却酿在心头,挥之不散,眼看着要坠地成魔,善良的叶灵夕出现。   他可以完全信任她,不必担心夜里被人背后捅刀偷袭。   这份轻松,让他得以喘息片刻。   他记着,她是他的救命恩人,一直不曾忘却。   可在看到她跟北狼军碰头的时候,信任崩塌,一剑将她刺杀,却发现事实真相并非那般,心魔趁虚而入,再次占据了他的身子……   叶灵夕唇微张,愣怔的看着楚朝晟,眼睫盛不住泪滴,“吧嗒“一声落入雪地。   “你在说什么……我不相信……我等了这许久,就是为了跟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结果你告诉我,对我并非感情,只是歉疚?”   叶灵夕表情古怪,似笑似哭,手撑在地面,蓦的抓起一把雪来朝着楚朝晟脸上扔去,厉声嘶喊,“我不接受,我绝对不接受!你在骗我!“   “楚王府的一切,都归你,后半生可尽享荣华富贵,颐养天年。”   说罢,他深看了叶灵夕一眼,转身继续追着秦晚瑟而去。   前半生为心魔所困,连累秦晚瑟受尽苦难。   如今幸而她得以复生,他可以毫无顾忌的去追秦晚瑟。   雪还在不停的落,逐渐将秦晚瑟等人离去的脚印掩盖。   他心下焦急,怕近在眼前的人就这么再次消失,脚下越走越快。   “楚朝晟你给我站住!站住!我叫你站住听到没有?“   叶灵夕从雪地里爬起来,一不小心滑倒在地。   她眼尾通红,泪珠断了线似的不住往地面上落,两手撑在地面,冻得通红发青。   “什么荣华富贵?什么颐养天年?我是抛下这些来找你的……我要的是你的人!你给我回来……”   “叶小姐,地上凉,快起来。”一旁丫鬟连忙上前扶她。   叶灵夕按在雪地里的手倏然一紧,猛地回头,“什么叶小姐?我是楚王府的女主人!”   那丫鬟被吓得不轻,连忙往后退了一步。   “可、可王爷他从未给你名分,我等……”   她的话,好似尖刺用力扎进叶灵夕心脏,抬手不由分说就朝那丫鬟脸上抽落。   “你都知道些什么?“她瞪圆了双眼,模样可怖,“我为他抛弃了所有一切,若是连个楚王妃的头衔都换不到,我岂不是沦为了全天下的笑柄?!”   那丫鬟不敢再说,红着眼僵直在原地不敢再动。   “我付出了那么多,他就该是我的……”   她两手攥紧,抓起一把雪,任由之在掌心化为一团冰水,带走掌心温度。   迎春楼。   秦晚瑟几人先后而入,上了二楼,寻了靠窗位置坐下。   随意坐下,看着十分熟稔的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眉毛一挑。   “北狼国大皇子花荣,你突然出现在天武,是不是说明,花崇那小子也在这儿?”   花荣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非也非也,他在哪儿与我何干?我是来找你的。”   他露出暧昧不明的笑容,看的秦晚瑟连连皱眉,伸手给自己倒茶,解解油腻。   “我这突袭,还真叫我看到一场大戏!方才那个男人,是你们天武那个战神楚朝晟对吧?”   秦晚瑟没兴趣回答,侧目看着窗外,旁边杜鹃替她答道,“是又怎么样?”   花荣抬手用力拍了拍自己胸膛,“我刚刚可是在楚朝晟手下给晚瑟解了围,还不足以说明什么吗?”   杜鹃一手撑着下巴,笑眯眯的瞧着他,“确实英勇,希望你一直保持下去,不要轻易死掉了。”   “你什么意思?”   几人说着话,龙鱼面有不安的有一下没一下的吃着东西,时不时的看向秦晚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花荣眼角余风扫到秦晚瑟,见她还戴着面具,伸手就要去摘。   “真实身份都天下皆知了,还戴着它作甚?不嫌捂得慌?摘了去摘了去。”   “别动。”   指尖眼看着要碰到那面具,秦晚瑟上下唇一碰,语气冷的让花荣不禁打了个寒战。   “我的天……”花荣倒吸了口气,“你真的凶我?”   秦晚瑟没有看他,两眼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眼中神光变幻莫测。   “让我安静一会儿。”   面具下的容颜虽然恬淡,但是半拢在广袖中的手,五指早已嵌入了掌心,指节都有些发白。   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默契的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整个二楼,安静的落针可闻。   窗外雪纷纷,一如几人此时心情…… 第四百五十三章 暧昧离人心   不知过了多久,地上雪又厚了一层。   花荣手指一个劲的敲着桌面,看看秦晚瑟,再看看龙鱼跟杜鹃。   张了张嘴准备说什么,又憋了回去,屁股下坐了针毡似的难受。   “生蛊虫了?”   半晌未开口的秦晚瑟回头,抬手在桌上握了杯茶盏,浅饮一口。   “要不要我帮你扎一针?”   花荣表情瞬间扭曲诡异,想起了曾经被秦晚瑟支配的恐惧,搓了搓手臂,头几乎摇出残影。   “不跟你闹了,说吧,到底来京都所谓何事。”她撩起眼皮,眼神微冷,夹杂着认真的光,“别跟我说为我而来。”   花荣一张嘴,又闭了回去。   叹了声气,老不正经的脸多了几分正色,总算是有几分皇子的模样。   “花崇那小子来了。”   秦晚瑟一手落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重响,掀起眼皮无奈带着几分质问的看着他。   刚刚她说花崇来了,他还说没有,眼下又说来了。   “哎,君子动口不动手啊,”花崇往后靠了靠,一脸警惕的看着她,“听我把话说完。”   “说。”   “花崇那小子,分三路进了京都,路线有近有远,我也不知他眼下是否在京都,若是不在,要不了多久,应该也会到。”   “他此次入京都的目的是什么,你可知?”   上次一战,帮钱家拿下京都主导权,他损失虽惨重,但也算是首战告捷,回北狼之后,赢得大片支持声。   也正是因为如此,秦晚瑟才能跟花荣搭上线,成为盟友。   按理来说,花崇的目的已经达到,应该没有再来京都的必要,可他这个节骨眼上还是来了。   难道是因她而来?   不可能,她才暴露身份,钱府都未来得及反应,花崇在北狼,不会这么快就知道这消息。   花荣茶盏送到自己唇边,欲饮不饮,有些秀气的黑眉轻微蹙起。   饭桌上的气氛因他这个表情而凝重了下来。   好半晌,才见他开口道,“……不知。”   龙鱼一口饭梗在喉头,呛得连连捶胸。   据秦晚瑟对花荣的了解,早都猜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脸上并无惊讶之色。   “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北狼国皇子?二哥说皇室中人阴险狡诈,你怎么?“   “哎,你是不是想说我蠢?就这儿的几个人,我可唯独不想被你说。”花荣双手抱在胸前,“正是因为不知道他究竟什么目的,所以才心情凝重,懂了吗?”   秦晚瑟抿着唇,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   花崇已经得了北狼国大部分朝臣的支持,眼下差的……   “他前来找钱丰岚的。”她断言道。   花荣蹙眉一瞬,眉头舒展开来,“不无这个可能,但是我觉得,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   “丹心房。”   秦晚瑟闻言提起的心神落下,摇了摇头,“不可能。”   “丹心圣手是你师父不假,但丹心房并非他一人掌控,丹心房早已分成以大长老百里秋为首的求和派,跟以丹心圣手云安为代表的强硬派,若花崇去百里秋那边求药,百里秋看在他身份上,未必不会给。”   这些情报,连秦晚瑟都不知,而花荣这小子却如数家珍的道出。   皇子便是皇子,即便外表再如何天然无害,仍旧具有皇家人最基本的城府。   秦晚瑟沉吟片刻,道,“钱府与丹心房那边我都会看着,若有情况,会先通知你,届时花崇落败,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花荣眼底琉璃光彩有一瞬间暗淡,眼尾重新扬起笑来,“怎么办,我好像忘了?”   秦晚瑟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变化,轻哼了一声,绕着手中茶盏。   “这么重要的事都能忘,想必是脑袋出了问题,我不介意费一番功夫,敲开你的颅骨一探究竟。”   花荣“嘶”了一声,“你这女人,怎么这么冷血?就不能温柔点,说不定哄我两句我就想起来了呢?”   “不能。”   秦晚瑟答完,绕着茶盏的手指一顿,余光瞥向楼下街道。   有个男人,穿着一身脏污白袍,踉踉跄跄的行至街道中央,左顾右盼,似是在寻找着什么。   片刻,脊背一僵,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扭头朝二楼望来。   “花荣,你脸上有东西。”   秦晚瑟不由分说,前倾了身子,手覆上花荣面庞。   从底下往上看,就好似两人在亲吻一般。   楚朝晟瞳孔骤然紧缩至针眼大小,浑身血液好似在这一刻凝结成冰,冷气凝成冰锥,刺伤肺腑心脏,血液在内流淌成河。   淡淡的甘苦药香扑面入鼻,伴随着女子微冷手指的触碰,花荣浑身紧绷如拉满的弓,肌肤被她手指扫过的地方,激起了细小的粟米粒。   看着女子近在咫尺的面容,银蝶面具的纹路,包裹那面具下她双眼忽闪的睫毛,根根分明。   大气不敢喘一个,像是生怕惊走落在鼻尖的蝴蝶一般。   “好、好了吗?”   他小心看着秦晚瑟的眼眸,一眼之后便收回视线,不安的抿着唇。   秦晚瑟浑然不觉,眼角余风挂着楼下街道,直到看着那抹身影落寞离去。   心略微一松,继而收回了放在花荣面上的手,若无其事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什么东西啊?”   花荣抬手搔了搔秦晚瑟放才碰过的地方,眨眼掩盖住自己的心慌。   “没什么,我看错了。”   花荣瞧她面色不对,顺着她看着的方向望去。   楼下街道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时辰不早,我还有一件事要办,这个给你,随时联系。”   随手抛给他一只传讯蜂, 秦晚瑟起身。   龙鱼紧跟着,而杜鹃却坐在原位一动不动。   “杜鹃?”   从刚刚开始,杜鹃就没有开口说话了,沉默的不像她。   杜鹃一眨眼,眸中神光汇聚,冲着秦晚瑟挽唇一笑。   “我知道你要干什么,待会儿去找你,我想到处转转,再收集点情报。”   看得出她有心事,秦晚瑟也没强留。   “不要冲动行事,即便恢复快,也会痛,也不代表可以永生。”   杜鹃心下某根线仿佛被她触动,“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傍晚时分,雪停。   钱府的下人开始出来扫雪。   忽而,一颗头颅从高高的院墙外被扔了进来,滚落在一人脚边,吓得那人当场晕死了过去。   霎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钱府乱成一团麻。 第四百五十四章 你去探   “报——”   一声惊恐呐喊,响彻整个钱府。   “报!”   一声未落,一声又起。   钱进跪在钱丰岚门前,大气不敢出一个。   也不知跪了多久,膝盖以下失去了知觉,脊背僵直,连回头都是问题。   一旁,一个深蓝色长袍的男子阔步走来。   黑发高束在脑后,随行而动。   两条黑眉紧锁眉心,脚下生风,越走越快。   两个唱报之人先后奔来,来不及刹住脚,绊倒在台阶上,一头撞到门前。   “何事喧哗?”   里面,钱丰岚阴沉如雷的声音传出,震得几人心神一颤,仿佛刹那间被人卡住了咽喉,呼吸不畅。   钱文柏紧随而至,扫了一眼吓的三魂出窍的下人,沉眉提醒道,“老祖在问话,发生了什么事?”   跟钱丰岚的声音比较起来,他嗓音温和了不少。   那两个人肩头一颤,回过神来,急声道,“老祖不好了!门前不知是谁扔进来一颗头颅,是、是钱库右使……”   “老祖!咱们的人传来消息,那个逍遥仙就是多年前落入溶骨渊的秦晚瑟,今日在宝光阁前设计霜儿小姐,将霜儿小姐重创!生死未卜,殷丰少爷一并失踪,不知下落!”   接二连三的坏消息,像是一颗颗重磅炸.弹,传入钱丰岚房中。   但里面,却没有传出来丝毫动静。   就好似巨大的石头扔进湖水,没有溅起丁点水花。   众人眼看着湖水如同猛兽般将那石头静静吞噬,心下不由得更加恐惧。   钱文柏静静立在一旁,面上没有多大波澜,只听到钱霜儿生死不明时,眼眸一暗,阔袖下的手跟着握紧,而后认命般垂首,松开五指。   砰——   强猛的劲气毫无预兆的朝众人迎面袭来。   钱进跪在地上,跟两个下人首当其冲,一把被掀飞在空,转了几个圈重重落地,肺腑受震,只听“噗”的一声,几人口中皆溢了血。   门前烟尘卷起积雪,朦胧之中,一道人影若隐若现。   “什么叫霜儿生死未卜,殷丰也跟着不知下落?”   低沉沙哑的嗓音,好似开了锋的刀子架在脖颈,令人亡魂皆冒,冷汗直流,大气也不敢出一个。   “尔等可知,霜儿跟殷丰的实力,为几何?”   两个绿阶高手,放眼整个天武,乃至整片神州大陆,对手也不过屈指可数!   能那般轻松让一个绿阶高手变得“生死未卜”,另一个还“下落不明”,这片大陆上根本不可能存在这样的一个强者。   “一个五年后从溶骨渊底爬出来的女人,绝无可能有这样的实力!”   钱丰岚压根不相信。   即便相信秦晚瑟回来了,也不相信仅仅五年,她就能拥有这般恐怖的实力。   “霜儿绝不会有事,她身上可是有本座的加持,立刻派人去寻,至于那个秦晚瑟……”   钱文柏眼皮一跳,迈出一步站了出来。   “老祖,文柏愿前去一趟,替老祖先探虚实。”   钱丰岚轻蔑的看了他一眼,“一个逃兵,让本座如何相信?”   钱文柏当即跪伏在地。   “文柏未曾逃过,只是不愿杀戮,与旁人不同,文柏亦姓‘钱’,乃是钱府中人,若秦晚瑟真有解决两个绿阶高手的实力,那么钱府必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危急存亡之时,文柏愿挺身而出。”   钱丰岚眸光泛着精芒,沉眼凝着他,一言不发。   钱文柏继续道,“短短几日,钱府一连损失了好几人,包括二叔钱坤、右使钱库,若秦晚瑟没有这样的实力,那便说明……”   “说明什么?”   “钱府……有内鬼!”   钱丰岚满头白发无风自动,狂风夹杂雪花砸向钱文柏面颊,他却纹丝不动,脸上亦没有丁点变化。   “内鬼?”   钱文柏“嗯”了一声,坚定道,“老祖先派出二叔钱坤,二叔未归,派出殷丰,殷丰却毫发无伤的回来,紧接着右使钱库被杀,而右使又是镇守清心湖看管丹心圣手云安,这一点无人知晓,那……秦晚瑟是如何找到的?”   “眼下又是霜儿跟殷丰一同出门,老祖说的是,两个绿阶,放眼天下无敌手,可霜儿眼下生死未卜,而殷丰只是下落不明,这又是怎么回事?”   钱文柏额角青筋跳起,义愤填膺,“霜儿是我亲妹妹,若霜儿有什么事,我定不饶他!”   忽然一股强大的力道直袭他脖颈,如铁箍般的手指深深嵌进钱文柏脖颈。   只一个瞬间,他两眼便开始发黑,在生死边缘徘徊。   “文柏,你虽是钱府子嗣,但……殷丰是本座亲自挑选,你的意思,莫不是本座瞎了眼?”   “老、祖……我绝无……此意……”   钱丰岚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五指越收越紧,钱文柏脖颈几条粗筋冒起,如同蚯蚓般歪歪扭扭的爬着。   脸色越来越难看,眼前阵阵发黑,已然是进气少,出气多,挣扎的幅度也渐渐消失。   钱进见状,心下猛地提起。   虽然胆小,但钱文柏毕竟还是他亲生儿子,女儿已经生死未卜,再没了儿子,他后半生该如何过?   忙膝行上前,连连磕头求饶。   “老祖,文柏先前只是一时糊涂,并未当逃兵,更何况眼下钱府人才凋零,若文柏也一同去了,年轻一辈就没人了啊!还请老祖手下留情!”   钱丰岚敛起眸光,扫了一眼钱进,嘲讽冷笑道,“平日里胆小如鼠,今日倒是有点骨气,罢了……”   一松手,钱文柏身子不受控的坠落在地,摇晃了一下,连忙抬手撑住漆红圆柱稳住身形。   钱丰岚乜了他一眼,仅剩的一只手负在身后,“便由你所说,前去一探究竟,还有你钱进,亲自带人去搜寻霜儿跟殷丰的下落,本座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钱丰岚转身回房,场中顿时清净。   钱文柏站在原地,剧烈的喘息了几口,呼吸逐渐恢复正常。   钱进跪的腿早已失去了知觉,想过来看他情况,但是奈何起不了身。   钱文柏原地站了一会儿,垂眸盯着地面,掩盖住眼底静静流淌过的一丝晦暗。   深吸了口气,站直了身子,阔步离开。   “文柏,扶一把爹!文柏!”   钱文柏像是没听到,面色微冷,快步离了原地。 第四百五十五章 荒芜之地   夜色深沉,如同仙人随手泼浓墨。   银月被云雾遮掩,照的地面影影绰绰。   空中一道衣袂破风,有黑影转瞬掠过,闪身进了一处农户。   黑暗中,响起一声惊恐尖叫,只一个呼吸,尖叫声变成难听的哑声,便戛然而止。   房中一点豆烛亮起,驱散黑暗,照亮男子狐狸般奸黠的脸。   细长的眼中,盛满了焦急之色,亮起烛火,便迅速去查看痛苦呻.吟的女子。   “霜儿、霜儿你感觉怎么样?”   钱霜儿躺在炕头,身上浅蓝色的长裙早已被血色浸染成暗红,四肢以诡异的姿势扭曲在衣下,像是变异的蜘蛛。   “殷丰,杀了我……现在立刻杀了我!”   让她以这幅模样活下去被秦晚瑟耻笑,被世人耻笑,她宁愿就这样死去。   殷丰漆黑的瞳孔逐渐转为赤红之色,怜惜的捧着她脸颊,却又怕不小心碰到了她伤口,伸出去的手蜷缩回来,紧握成拳。   他深吸了口气,轻抚她的发丝。   “你不能就这么死了,不是说了要压倒秦晚瑟那个女人吗?现在就认输还太早。”   “我四肢都没有知觉了……”钱霜儿泪水从脸颊滑落,里面尽是屈辱与愤恨不甘,“体内还有她中的蛊毒,要我怎么赢过她?”   殷丰拳头紧握至颤抖,猛地一拳砸在炕头,“该死!”   钱霜儿盯着屋顶,眼中光芒逐渐开始暗淡。   “分明是亲姐妹,我娘嫁给了窝囊废物的我爹,而姨娘却嫁给了威风赫赫的秦国公,世人提起我娘便满嘴嘲笑,我出生后,秦国公带回了秦晚瑟,众人便开始拿我二人比较。”   “我不想变得跟我娘一样,我要全天下最优秀的男人,我要最高的修为,我要立于万万人之上!我要秦国公府灰飞烟灭!可是到头来……”   她说着哭着,哭着哭着,又开始笑了。   笑声夹杂着鼻音,比这夜更苍凉绝望,满是萧瑟彷徨。   “我不许你这般自暴自弃!”殷丰眼神凶狠,“你先前跟我说过的,若是达不到目的,便去偷去抢,即便无所不用其极,只要达到目的,这些又算的了什么?历史为胜者所写,过程肮不肮脏根本无所谓!”   他粗粝的手指抹去钱霜儿眼角泪水,眼底多了分认真。   “霜儿,看着我,我们还有一条路。”   钱霜儿茫然的看向他。   烛光映射殷丰的影子,原本人形的身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肌肉虬起,头发如钢针般根根直立。   充斥着不祥的黑红魔气缠绕着整个民房。   “我带你回我家……”   片刻之后,房内灯烛被风吹灭,黑影再次闪身而出,朝着西边闷头前行。   身后,一道纤细的黑影似猫般潜伏在后,尾随他二人,直至二人在两山入门口停下。   此山十分奇怪。   两侧山皆是平缓低矮,而入山口的这两座山,却怪石嶙峋,一侧如同一把利剑直插地面,另一侧似是一只猛兽巨爪。   两山遥遥相对,人身处其间,竟然能感觉到剑拔弩张的狰狞杀气。   杜鹃隐藏在远处,望着停下的殷丰,一双深红的眼光芒一闪,在黑夜中看殷丰的动作更加清晰。   只见殷丰走到那巨爪之下,取了指尖血,在石块上快速画下一个阵法。   本来空旷的山门,突然浓雾大起。   殷丰背着钱霜儿快步走入,浓雾转瞬消散之后,二人也不见了踪影。   杜鹃瞳孔蓦然瞪大,一个闪身飞跃至山门前,四处查探了一番,就是不见殷丰二人踪影。   她看着那山门,口中低声喃喃道,“这便是……我的‘家’吗?”   走到那巨爪之下,上面血迹仿佛被什么吸收了一般,早已没了痕迹。   她当即咬破手指,学着刚刚殷丰的模样,在巨爪上快速画下阵法。   与殷丰不同,她画下阵法的同时,那巨爪上竟然裂开一条细缝,里面透出一道猩红的光。   旋即整座山开始震颤,灰尘簌簌下落,像是即将崩塌。   杜鹃眼底掠过一分慌乱,怕这里的动静引人前来,一咬牙先行撤离。   一只义眼飞到她身旁,悬停在她肩头。   “如何?”里面传出来的,竟然是秦晚瑟的声音。   杜鹃回头望了一眼那山门之处,“他们逃进了那里,不知是什么地方。”   义眼转动,朝着杜鹃看的方向望去。   “这……似乎是荒芜之地。”   魏淑曾经告诉过她,她是被秦国公从荒芜之地带回来的,这五年之间,她曾特意去问了下荒芜之地所在,却从未去过。   眼下见到了,便立刻跟脑海中得到的信息融合。   “荒芜之地?”杜鹃眼底光芒闪烁了一下,“魔种的居所……”   “看起来是这样,你先回来吧,钱府已经知道了我的下落,难免会对你跟龙鱼下手,万事小心为上。”   “嗯。”   义眼光芒熄灭,像是随行宠物般跟随在杜鹃左右。   她返回京都,走在大街上。   白日街道发生了太多事,百姓估计也觉得不安定,便早早熄灯睡了。   街道黑漆漆一片,人无三两。   杜鹃走的轻松自在,远远地看见有两个男人迎面走来,口中说笑着,注意到杜鹃后,其中一人脚步顿了一下,调转步伐,朝杜鹃走来。   “姑娘,这夜深人静,一个人走夜路怕是不安全,花某送你回去,如何?”   旁边飞檐上挂着一个灯笼,那人一步步走来,入了光辉洒落之处。   杜鹃看着他,当看清那张邪佞的脸后,瞳孔骤然一缩,嘴角绽放出一个谲艳的笑容。   “……好。”   找到你了……花崇。   花崇见这女子如此落落大方,这么轻易答应,眼底兴致缺缺起来。   不过,白送到嘴边的东西,哪儿有放走的道理?   即便要扔,也得尝过再说。   “姑娘可曾吃过东西?花某正要去一个地方用膳,若不嫌弃,一同去,如何?”   “好。”   杜鹃跟在花崇后,一直朝前走去。   直至一处四合院前停下,门牌上什么都没写,但里面药香阵阵,凡是过往,皆能嗅到。   杜鹃眸底毫光一闪,心里默默道,“丹心房……”   “姑娘请。”   杜鹃颔首,毫不客气的举步走了进去。   经过花崇的刹那,嘴角笑容凝结成冰。 第四百五十六章 刺杀花崇   花崇正欲举步跟上,身后随从拉住了他。   “二爷,要不要知会钱府一声?近来天武京都不太平,咱们的人来报,钱府死了不少人。”   “不太平才应该低调省事不是?若我所料不错,我那蠢货哥哥也来了京都,钱府附近必定有他的眼线,若是现在去知会钱府,才是正中他下怀。”   花崇嗤笑一声,“至于钱府死了多少人,我才不在乎,天武的人死绝了才好……”   不理会手下,看着杜鹃曼妙的身材,举步跟上。   这四合院非寻常四合院,进去便是一扇影壁。   有穿着朱红长袍的人上前来,凝神上下打量了杜鹃一圈,眼神犀利,让人有种被刑审拷问的感觉。   杜鹃回头,正欲开口,花崇紧随而至。   “这位姑娘是我的客人,我早与百里长老约好,还请前方带路。”   说着,从腰侧抽出腰牌,递到那人手中。   那人见过,脸色和缓,做了个请的姿势。   “姑娘先在这儿歇息,我去跟老友打个招呼,马上回来。”   花崇立在厢房门前,跟杜鹃说了一声,随后便与先前那领路人走了。   临走时,还不忘留下个仆人照看她。   说是照看,其实也有监视的意味。   杜鹃依旧笑脸应下,转身进了房。   花崇对她的乖巧十分满意,跟仆人递了个眼神,旋即转身离去。   房内古色古香,干净整洁,紫檀木制的家具,四位圆桌上还放着一尊兽首双耳鼎炉,口中吞云吐雾,香烟缭绕。   她四下打量了一圈,并无甚危险之处,也无古怪之处,算着花崇走了一段距离,踱步到门前。   手中掐了隐身诀,朝着远处抛了块石子,吸引了那仆人的注意,趁机拉开门快速溜了出去,跟在花崇身后。   炼药房门前,多人守卫,但看花崇前来,皆听话的让开了路。   房门打开,浓郁药香在一片朦胧之中四散开来。   炼丹炉前立着一人,满头黑发,垂落在鬓边两侧的却是花白的。   目光矍铄,两条眉始终皱着,一瞬不瞬的盯着炼丹炉里的火光,生怕出半点纰漏。   花崇进门,远远立在一旁,不敢上前去。   眼下是丹药成型最关键的时期,即便他身份显赫,但在丹心房这里身份并不是压倒一切的存在。   百里秋全神贯注的看着炼丹炉,也不知过了多久,呼吸一松,炼丹炉“嗤”的一声,炉顶开启,房间温度骤升,丹药的清香缓缓弥漫。   啪啪啪——   花崇鼓掌踏步而来,“不愧是丹心房大长老,这一鼎炉的丹药,光闻药香,这一炉丹药怕是最少四品……”   百里秋没有回头看他,上前将里面的丹药取出。   看了看成色,又凑到鼻尖嗅了嗅,眸光沉下,将丹药全都扔进了一旁废弃的篓子里。   花崇眉梢高高扬起,“百里长老要求未免太高了些,这些丹药成色已是上佳了。”   “我若将这丹药予你,你可要?”   花崇噎了一下,“百里长老,一码归一码,我要的丹药,可是五品上阶丹药,这些丹药给了我,于我用处也不大。”   “炼药若总是差一分,那么以后都会差一分,绝不可妄自懈怠。”   “好好好……”   花崇还准备说什么,外面便传来吵嚷的嘈杂声。   “让开!我要见我父亲!”   “少主,长老房中还有客人,你不可……”   砰——   门被人一脚踹开,百里流云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放肆!”百里秋怒喝一声,“你还有没有点规矩!”   百里流云深吸了口气,双手一拱,压着脾气道,“见过爹。”   旋即看向一旁的客人,定睛一看,竟是花崇,瞳孔倏然一缩,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花崇冲他盈盈笑着,“百里公子,许久不见啊,莫不是不记得我了?”   “不敢,流云见过二殿下。”   看他终于规矩了点,百里秋脸色好看了几分。   “这么着急找我,有什么事?”   百里流云抿了抿唇,“无事,只是听说爹跟师傅闹僵了,所以过来看看情况,爹既然没事,孩儿便先告辞了。”   “站住,”百里秋停下手中事务,“回去告诉你师傅,若要我答应,除非我死!”   百里流云拱起的手一紧,还是应了声“是”。   退下离开。   花崇笑眯眯的道,“再如何有能力,没点眼力见也成不了大器,百里长老,你这儿子……并不像你啊……我先回房去了,等着长老的丹药。”   杜鹃掐着隐神诀斜倚在门口,将所有一切尽收眼底。   看着花崇出来,不紧不慢的先他一步回了房。   再回去之后,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空气中香的味道与先前有几分不同。   可花崇马上就回来了,来不及让她仔细查验。   她放缓呼吸,尽量让自己少吸入这香气,一手暗藏了匕首在袖中,立在门后,耐心的等着花崇进门。   门“吱呀”推开的瞬间,杜鹃眸光一凛,朝着那人脖颈狠狠刺下!   风声凌厉,花崇警觉侧身闪避,但还是冷不防被那匕首划破了一条寸长的口子。   杜鹃看他竟然躲开,眼中狠意毕现,身上魔气涌出。   花崇一愣,而后咧嘴冷笑,“原来是你这个畜生,好好在外面苟且偷生不好吗?偏偏回来送死……”   “送死?”杜鹃收回匕首,看着上面流淌的血迹,凑到唇边舔舐了一口。   “你过去之所以把我用铁锁拴起来,难道不是因为我过于危险,你无法控制吗?”   她两眼睁圆,露出疯狂的神色。   “今日,我就将过去十几年所受刑罚一次性还给你!”   言罢,手中匕首一转,狠狠刺进自己的小腹。   鲜血瞬间涌出,她表情却没有丝毫痛苦,反而享受其中。   “共鸣……”   对面,花崇小腹,与她同样的位置,突然凭空破了个血洞,血流如注。   强烈的痛感,冲击着他的神经,意识到不妙,急忙呼救。   杜鹃抬手又是一剑,刺入了自己的咽喉。   花崇喉头裂开,瞬间失声,身上急忙爆发出武气,破穹顶逃离。   杜鹃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下一下摧残着自己的身体。   口中笑声疯狂。 第四百五十七章 开国公府   花崇一跃至空中,急忙运起武气护住受伤地方。   伤口似是被什么堵住一般,血液流速竟大大减少。   迅速掏出一瓶丹药倒入口中,不出须臾,脸色便好看了不少,喉头伤口更是飞速愈合。   两眼一扫地面,一抹惊惧之色飞快掠过,紧接着变得阴狠。   四面八方,丹心房的弟子正在飞快赶来。   “二爷!”   护卫转眼便到,一看花崇身上血色,当即抽出腰侧弯刀,“属下护卫不利。”   “别废话,给我拦住那个疯子,我要布个阵法。”   花崇脸色阴寒,蘸着自己刚刚流出的血,在掌心快速画着奇怪的符篆。   “还以为失去了一件杀器,没想到你竟然自己送上门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符篆成,空中淡淡的绿光大放光芒。   百里流云一脚才踏出丹心房的大门,感应到这光芒,眉心一敛,犹豫片刻,又掉头回去。   “花崇!”   杜鹃从地面冲天而起,身上鲜血染红了红衣,变的颜色深浅不一。   脸上溅着血色,眼底是疯狂,嘴角是肆意的笑。   “你囚禁了我十几年,如今我就站在你面前,你怎么不认识我了?忘记我了吗?我可是一直都记着你,每日每夜都在想你!想把你碎尸万段,想把你千刀万剐想到夜不能寐!”   护卫提刀迎上前,杜鹃瞳仁亮起一道红光,与他四目相对,口中如同恶魔低语,“幻魔……”   护卫像是被抽走了魂魄,变成了提线木偶,眼神呆滞一瞬间之后,提着刀跟一旁空气厮打起来。   眼看着人就要冲到花崇身边,那男人唇角忽然勾起一道鬼魅的弧度。   “我囚禁你十几年?不,我那是饲养你十几年,我可是你的主人,宠物什么德行,有什么弱点,我这个当主人的,可再清楚不过,要杀我?看来是项圈松了,要给你再紧一紧!”   低喝一声,身上绿芒大绽。   与此同时,杜鹃四周亮起同样光芒,无数奇怪古老的符篆在光芒中旋转,不待她看清,便如同枷锁一般猛然朝她包围而来。   杜鹃要躲,突然小腹燃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邪火。   没有意识到还好,意识到的刹那,那邪火竟然飞速燃遍了她四肢百骸,直攻脑海,支配她的理智。   地面某个角落,一道黄色光芒如流星飞射而来,将她击出法阵范围。   花崇见一击未中,面上突然阴云密布,恐怖的眼神朝地面望去。   可丹心房弟子密密麻麻,穿的衣服都一模一样,根本不知方才那武气是谁放出来的。   趁此机会,杜鹃用力一咬舌尖,眼底恢复一点清明,瞅准地面角落某个人,朝他飞掠而去,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提着他施展幻步,三两下绕出人群,出了丹心房,闷头往无人僻静处扎去。   “喂!姑娘我方才救了你,你怎的还要拿我当人质不成?”   杜鹃腹中火越烧越旺,根本听不进他说什么。   一手攥住他手臂将他往墙上一摁,“借你身子一用。”   “借、借身子?!唔……”   ???   百里流云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她狠狠吻上了唇。   似乎感觉他不配合,体内暴走的温度得不到纾解,杜鹃眉头一皱,狠狠咬了他的唇。   后背的是冰冷的墙,眼前是火热娇软的女子,竟感觉不到丝毫冷意。   客栈。   秦晚瑟立在窗前,看着外面夜色,眉心牵着一缕不安。   “杜鹃还没回来……”   龙鱼趴在圆桌前,转着茶盏玩,“许是贪玩忘记了时间,不必担心,她鬼点子那么多,咱们担心别人还差不多。”   秦晚瑟左思右想,先前给了她传讯蜂,若是有事,定会先联系自己。   心放松了下来,转而踱步到桌前跟龙鱼相对而坐。   “累了先去休息,明日有大事要做,会更辛苦。”   龙鱼抬头看向她,“你真的……不打算跟楚王好好聊聊?”   秦晚瑟眼皮一跳,抬眸朝她望来。   她红唇紧抿,淡漠的眼神叫龙鱼心底有些毛毛的。   龙鱼缩了缩脖子,不自然的挠了挠鼻尖,声音弱弱道,“大战快结束时,你昏迷了,他拼尽全力护送我跟二哥带着你离开,我觉得……他肯为你拼上性命,也没那么坏,或许你们需要好好谈谈,解开误……”   “龙鱼。”   话没说完,就被秦晚瑟打断。   “很多事情,并不像你看到的那么简单,感情这事,很复杂,三言两语解释不清,解释清了,也难轻易回到从前……”   桌上烛光跳跃,将她素淡的脸映照的明明灭灭。   龙鱼不解,反复琢磨了她这话,还是一头雾水。   秦晚瑟柔声道,“等你日后遇到了喜欢之人,兴许就会懂了。”   说罢,她起身,朝门外走去。   房中只剩龙鱼一人,口中喃喃道,“喜欢之人?我哪儿有什么喜欢之人?”   停顿好一会儿,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左阳煦的容貌来。   她“砰”的一拳砸在桌上,一脸恶狠狠,“还以为他是个好人呢,结果竟然跟他们沆瀣一气害秦兄!等再见到你,我绝对要跟你好好算这笔账!”   时间一晃,便到了第二日清晨。   秦国公府门口,敲锣打鼓,鞭炮齐鸣。   原本落了灰尘的国公府牌匾,此刻焕然一新。   屋角飞檐遍布红绸灯笼,好似重新建过一般。   门口仆人高声喊道,“国公府重新开府!恭迎世子回府!”   街头人聚的越来越多,不一会儿,禁卫军便赶到。   领头的,是睿王——李星霖。   禁卫军气势浩荡,个个面容冷峻,两队齐头并进,闯入国公府后,左右分开,中间留下一条道儿。   李星霖敛着眉,一声玄衣飞鹰,从外面款步进门,两眼望着坐在正前方太师椅上观赏风景的女子。   “国公府已封,凡擅自开门者,皆以有罪论处。”   听到有人说话,秦晚瑟眯眼看来,而后挑眉一笑。   “有罪?在这京都,强者为尊的世界里,我确实是有罪的,不过,那都是之前了……”   她缓缓站起身来,视线与李星霖平齐。   “这京都世家,要重新洗牌,我秦国公府,要重新上榜!” 第四百五十八章 让开,挡路了   钱府。   门口又是一声急报。   “老祖!有一封邀请函。”   “邀请函?世人皆知本座从不参加宴会,是哪个这么不懂规矩?”   下人双手捧着邀请函,口中磕磕绊绊道,“是……是秦国公府发来的……”   “秦国公府?”   门“哗”的敞开,下人手中邀请函长了翅膀似的自己飞到了钱丰岚手中。   拆开一看,里面的字潇洒随意,秀骨洞达,但只看了两行,便让钱丰岚一张脸泼墨似的难看,握着邀请函的手一紧,捏的纸张皱巴。   “钱丰岚启,昨日送的大礼,想必已经收到,不知可合心意?今日乃是秦国公府开府之日,各大世家重新排名,特发此函。”   落款,秦晚瑟。   “这个女人……好大的胆子!”   对他竟然直呼其名,而且还要搞世家排名?   虽然各大世家确实有实力排行,但都是私下。   这个女人竟然把底下的事放在台面上说,这是对自己有多少信心?   “钱进呢?叫他给本座滚进来!”他一拍桌案,茶盏震得飞起。   “要本座前往?她一个小女娃娃还没这么大的脸面!转告白府的人跟李星霖,让他们聪明点行事。”   类似此等邀请函,已经传遍了每个官门府邸。   唯独掠过了楚王府。   楚朝晟坐在宝光阁内,看着窗外街道突然变多的轿子跟行人,放下手中茶盏。   “流云……”   话是对着百里流云说的,可这男人一手撑着下巴,盯着空空的桌案发呆,什么都没听见。   “流云?”   楚朝晟抬眸朝他看去。   今儿个他心不在焉,脑子里都是昨日在酒楼看到秦晚瑟跟那男人亲密的一幕,好不容易打起点精神,却发现对面的百里流云比他还要精神涣散。   “嗯?啊?怎么了怎么了?”   楚朝晟盯着他破了的嘴唇,什么都没说,饮了一口茶,朝窗外抬了抬下巴。   “好像有事发生。”   “去……看看?”   “嗯。”   楚朝晟起身,身后的百里流云却兴致缺缺,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倏地烧红,抽了自己一嘴巴,跟上了楚朝晟的步伐。   国公府,此刻被禁卫军包围。   秦晚瑟一人立在院中,百号人中面色不改,跟李星霖四目相对,不落下风。   “今日邀请各大世家前来做客,睿王若也是来做客的,那便欢迎,若是说来破坏的,那么现在就可以动手了,我赶时间。”   李星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深吸了口气,侧头给禁卫军使了个眼神,两支队伍退出国公府外。   秦晚瑟扬了扬眉,广袖一挥,空旷的院落眨眼摆满桌椅。   “请。”   李星霖诧异的看了眼满园桌椅,视线在秦晚瑟面上一扫,面色恢复如常,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门口,有轿子陆续停下。   秦晚瑟心神一动,一个丫鬟凭空出现在门口,冲着来人欠身微笑,只是脸上表情,略微有些僵硬,不似常人。   空旷的场中,也陆续出现丫鬟仆人,有引路的,也有端着酒水的。院落立马热闹了不少。   “晚瑟。”   门口,杜鹃身侧站着龙鱼,两人朝她走来。   “我回来晚了,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秦晚瑟能嗅到她身上的血腥味,但看她脸色并无不适,便没有多说什么。   “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二人落座吧,待会儿人要到齐了。”   话音将落,门口传来唱报。   “武商武将军、李浪鸥李大人到!”   接二连三的唱词,一声接一声,源源不断。   秦晚瑟半眯了眼,唇微微勾起,“看来大家对今天的宴会都很感兴趣啊。”   龙鱼双手环胸,“放话要世家重新排名,这些人即便不想来也得来。”   “睿王妃,陈雨柔到!”   秦晚瑟面上倒是无甚表情,但坐在一旁的李星霖却是倏地抬头朝门口望来。   他是听到秦国公府开门的消息赶来的,而陈雨柔却是接到了秦晚瑟发的邀请函来的。   “你怎么来了?”李星霖蹙眉。   陈雨柔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看面色还有些不爽利,却又兀自压着,没有太明显的表现出来。   “睿王来得,我这睿王妃便来不得是什么道理?”   她将邀请函甩在桌上,“可是有人邀请我来的,没想到王爷没收到邀请函,竟也在这儿。”   李星霖张了张口想解释,最后还是将话咽了回去,闷声饮酒。   “你……”   看他这幅不解释任由她猜测的模样,陈雨柔气不打一处来,但此地人多,红着眼憋回泪,侧过脸不再看他,也不叫他瞧见自己此刻的狼狈。   “安王、翼王到!”   听到这两声唱报,秦晚瑟眼皮一跳,循声望去。   门口进来两个男子,衣着华贵,相貌堂堂,却并非她见过的那两个男人。   看来是有人顶替了他们的位置。   “钱进钱大人、白霄白大人到……”   钱家的人来了。   原本安静的场地,瞬间响起了窃窃私语声。   秦晚瑟眯起两眼,视线与钱进隔空相对。   他身旁跟着个中年男子——钱嵩。   钱丰岚身边的得力部将,五年过后,实力看起来又有所精进,连带着让钱进都跟着有底气了起来。   两人身后,钱文柏抬头,跟秦晚瑟视线触碰,轻轻颔首,给她递了个眼神。   钱进放眼扫了一圈。   场中有人坐,有人立,他冷笑一声。   “诸位今日来,可是来跟一个叛臣贼子聊天作乐的?”   一句话,原本坐着的人倏地起身,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站在左右,跟秦晚瑟对立。   钱进视线落在唯一未起身的李星霖身上,“睿王?”   “本王累了,坐下歇息,如何?”   钱进眼底沉了沉,双手负在身后,看向秦晚瑟。   “你不必搞这些个仆人丫鬟接待,我今日前来,是奉皇上之命,捉拿叛臣贼子的!是你自己束手就擒?还是要我们亲自动手?”   秦晚瑟笑了,一步迈上前来。   “我敢广发邀请函,自是不怕有人上门挑事,你钱家已有那么多人折在我手上,但,还是不长记性啊?”   钱进身后,钱嵩身上蓦的爆发威压,朝秦晚瑟迎面扑去。   秦晚瑟浑不在意的勾了勾唇,准备施压。   “楚王、百里公子到!”   唱声落下,钱崇脑后响起个冰冷的嗓音。   “让开,挡本王路了……” 第四百五十九章 不需要你了   钱嵩身子一紧,放出去的威压,顷刻间收回,同一时间撤步侧身,警惕的看向身后的男人。   一身白袍,面如修罗。   双目如电,冷的不近人情。   环顾一圈四周,不见昨日跟秦晚瑟一起的男子。   紧绷的心舒缓了几分,负在身后紧握成拳的双手跟着放松。   即便人前是不可一世的楚王,但他也有害怕的时候。   怕自己来了看到秦晚瑟与那男子亲密无间,自己恍若个笑话。   好在,那人没来。   紧蹙的眉头舒展了几分,朝前迈步。   白袍翻飞,一步一行之间,身上竹香散开,沁人心脾。   两眼望着院中央素色衣裙的女子,平稳的心跳逐渐开始加速。   大冷天里凉却的呼吸,也开始缓慢升温。   行至跟前,他一颔首,克制着心底的情绪,“贺国公府重新归来。”   一手深入袖中,取出一个狭长精巧的盒子,递到秦晚瑟面前,双目真挚诚恳。   “这是……本王准备的贺礼。”   周围人开始窃窃私语。   “不是说秦晚瑟被楚王休了吗?这又是什么情况?”   “喂喂……要是楚王跟秦家还有关系,那我们现在跟秦家作对,会不会……”   “着什么急,先按兵不动。”   秦晚瑟垂眸,睨了一眼他手中的盒子,重新撩起眼皮,视线定在他俊美的脸上,眼底平静如湖。   “我并未发邀请函给楚王。”   楚朝晟握着盒子的手,指节开始泛白。   喉头好似灌入了玄冰冷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伸出去的手僵在空中好久,他一翻手,将盒子收起。   眼底飞快掠过一道不自然的光,口中道,“本王仰慕秦国公已久,秦国公府重开如此大事,本王岂能不来。”   说罢,不敢听秦晚瑟再开口,飞快抬脚走到一旁桌前坐下,生怕秦晚瑟下一句开口就是请他离开。   秦晚瑟一双秀眉敛起,眼底虽有不满,但眼下情况并非她解决私事的最佳时机,便暂且压下。   旁边,百里流云僵直站在原地,两眼直勾勾的望着秦晚瑟身后的杜鹃,抬手指着她,“你、你……”   “你”了个半天,什么话都没说出来,一张白净的脸皮憋得通红。   龙鱼看看他又看看杜鹃,“有猫腻……”   平日里总被杜鹃捉弄,眼下有抓住她小辫子的机会,岂能就这么眼睁睁的放走?   正要上前,却被杜鹃一把拽住胳膊往后一拉,她自己反倒举步上前,笑吟吟的看着百里流云,眼底却全是威胁。   “公子可是看我眼熟?国公府眼下要忙正务,公子还是先落座,莫要碍事……”   说最后两个字时,人已到了百里流云面前,扶着他的空挡,一手狠狠掐了他腰身肉,咬重了字眼,颇有威胁意味。   百里流云吃痛,但是对上她满是威胁的眼,也不敢高呼,忍着疼冲着秦晚瑟一笑,“师妹,加油!丹心房永远支持你。”   秦晚瑟眼尾荡开笑意,点点头,旋即望向门口站着的众人。   “诸位,非要站着聊吗?那便遂了各位的意……”   广袖一挥,除却李星霖与楚朝晟所坐的桌子,其余桌椅尽数被撤去。   百里流云看着这一幕,口中感叹一声,“五年前后,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楚朝晟坐在桌前,右手紧握半拢在袖中,两眼望着那女人,薄唇紧抿。   “噗……”   看着他这幅理短模样,百里流云没忍住嘲笑出声,“方才,楚王可真是毫无风采可言,若那天雨夜听我一句劝,也不至于变成眼下这幅光景。”   “闭嘴。”   秦晚瑟在说话,楚朝晟压低了声音,眼神威胁了一下百里流云,便作罢,继续看向场中那女子。   五年前,她来楚王府,与他合作,他心里很清楚,她是需要楚王妃的头衔庇护,但是眼下,她一身素衣站在院中,脊背挺得笔直,即便面对这京中诸多权贵,面上也并无半点惧色。   仿佛这五年,已经将她磨砺的无所畏惧。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杜鹃双手撑着下巴,眼珠子都不带转一下的看着楚朝晟,“一个人熬过所有苦难,变得足够强大的时候,就不需要旁的人了……”   一句话,如同锋锐的匕首,正中楚朝晟心脏。   放在桌上的五指倏地收拢,胸前压了块巨石般呼吸不畅,喘不过气来。   看着他垂下眼帘,如同枯叶般低垂下头,杜鹃笑得越发开心。   “这也是多亏了你啊,楚王……你让晚瑟变得如此强大,我替她谢谢你。”   “杜鹃……”   龙鱼在旁边轻轻拽了下她衣袖,摇了摇头。   她经历过那场大战,楚朝晟最后为秦晚瑟做的努力,她也亲眼看到了。   只是她们离开之后不知楚朝晟身上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或许他也有苦衷。   “国公府重开?”   一道声音,忽然从屋顶上飘下。   秦晚瑟双眉蓦的压下,扭头朝飞檐上望去。   屋顶,一人身穿白色宽袍立在高处,胸前黑线绣着羚羊角。身后站着十几个与他装束相差无几的人,身上满是不祥令人压抑的气息。   “此等盛典,也合该邀请我来,不是吗?”   兜帽下,射出满是精锐光芒的视线,定在秦晚瑟面上,如同刀割。   “自然不会少了你,请帖早已备好,刚好你人到了,也不必我差人前去送。”   秦晚瑟手腕一翻,一张请帖赫然在手,指上发力,请帖便如刀刃般朝着风无殇激射而去。   风无殇伸手,将请帖接下,没有拆开看,随手抛给了身后手下。   视线一抬,有意无意的落在楚朝晟身上。   “楚王闲暇,看到京都逃犯却不抓,坐在这里聊天寻乐?”   方才被杜鹃刺激一番,楚朝晟还未从万般情绪中走出,听到风无殇点到自己,撩起眼皮,目光沉而冷的朝他望去。   “逃犯?在哪儿?本王怎么没有看见?”   他记起了一切,可没忘记,他被封印了记忆,还有眼前这个人的一份功劳。   风无殇看他神色不对,半眯起两眼,细细打量过他面容。   这是,忆起了?   “楚王既然不抓,那我可要动手了,希望楚王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待会儿莫要插手。”   竖起一只手,朝前往下一压,身后十几个光明使从袖中缓缓抽出漆黑的铁锁,将整个上空封锁。 第四百六十章 当年重现   秦晚瑟立在原地,看着铁锁在空中穿插飞梭,形成一个密闭的大网,眼都未眨一下。   “光明殿不是独立于京都势力之外,只抓恶行妖兽魔种吗?如今怎么掺和起人间事,竟要对我一个人类下手了?”   她满嘴嗤笑,眼神轻蔑,“什么光明殿?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不过是披着羊皮面目可憎的野狼罢了!”   身上武气爆发,绿芒大绽!刺目恍若黑夜中绽放的绿宝石。   在场众人,不光白霄,就连钱家、李星霖一行也是双眼圆瞪。   五年不见,她竟从黄阶一跃至绿阶!   看那光芒浓度,竟然是……绿阶高段!   嘶——   陈雨柔放在身前的手倏地绞紧,呼吸屏住。   绿阶高段……   是她这辈子都不敢企及的高度,而这个女人,却用了五年时间就达到了!   眼角余光一瞥,旁边李星霖,两眼直勾勾的看着秦晚瑟。   虽然在街道上曾看过她大放光彩,但是此番再次见到,心神仍然不受控制的被震慑。   她衣裙素净,加上浑身绽放的荧光,遑若天女临界,摄人心魄。   陈雨柔眼圈一红,咬着牙低垂下头,尽可能的不让自己此刻狼狈的模样落在众人眼中。   众人震惊之余,唯有一人,双目沉如水,放在桌上的手紧紧收着。   望向此刻风采过人的秦晚瑟,眼中没有惊羡,反而淌过丝丝心疼。   五年时间,要达到旁人一辈子都可能无法达到的高度,需要付出多少努力,他不敢细想。   只见秦晚瑟广袖一挥,一道劲气重重击向漫天铁索。   铛——   一击竟发出金石之音。   拉拽着铁索的光明殿众人手臂瞬间被震的麻痹,铁索哗啦啦掉落。   钱进见状高声喊道,“秦晚瑟!你勾结北狼,引魔兽入京都,毁坏皇宫,杀人无数,叛逃五年不知悔改,如今回来,竟仍不知过错,拒捕不说,还敢跟如今的国师动手,你好大的狗胆!”   他说话之间,刻意用上武气,声震千里,引得外围百姓听到声音围在秦国公府门前,纷纷伸长了脖子张望,待看到秦晚瑟时,又是一阵义愤填膺。   “这是国公府嫡女秦晚瑟,我先前见过的!她掉下溶骨渊,竟然没死?!”   “怎么会……五年时间,我爹娘孩儿全都在地底化为了白骨,她为什么还活着?!”   “前几日国公府还活着的那个小子不是说要给我们一个交代吗?给我们什么交代?他什么都没有失去还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他那个作恶多端的姐姐还活着!这些全都是为了平息我们怒火的下流手段罢了!”   府门前,人越聚越多,愤怒的情绪支配着每一个人。   李星霖带来的禁卫军拦在门口,竟然有些拦不住这汹涌的人潮。   “妖女!你怎么还有脸反抗?!你背了多少条命债!你就不怕晚上那些人化作厉鬼前来找你!”   “抓住她!要把她千刀万剐给我妻儿偿命!”   “你即便万死也难辞其咎!把国公府所有人都抓起来!吊于城门!”   钱进回头望着自己亲手造成的杰作,满意一笑,收回视线,望向秦晚瑟。   “听到民声了吗?秦晚瑟,你说你要是直接死在溶骨渊一了百了多好?偏偏还要回来,连累其他人?”   话音刚落,周身空气蓦然紧缩,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掌掐住了他的脖颈,不给他半点喘息的机会。   钱进脸色逐渐难看起来,额上豆大的汗珠冒出,顺着脸颊滑落在地。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这强大的压迫感来源于一束视线。   但是浑身仿佛被锁定,连扭头看看是谁都做不到。   “都给我住口!”   秦晚瑟蓦的开口,娇叱一声,声音竟形成声浪,盖过那些民众的喊打喊杀声。   场中霎时间寂静一片。   “未亲临战场者,没有资格随意点评他人。”   “未亲临战场便没有资格?”   人群中,武商站了出来,望着她阴冷一笑,“我可算亲临战场,可有资格点评?”   秦晚瑟微抬下巴,望着他。   “当日情况,便如钱大人所言,是你,故意挑衅北狼皇子花崇,二人里应外合,引魔兽入门,搅得皇宫内乱……”   他滔滔不绝,如数家珍般将当日情景重现。   秦晚瑟打了个哈欠,“说完了吗?”   武商哼了一声,“没有!你的罪孽,即便花一天一夜都说不完!”   “你没说完,可我已经听够了。”   她脚下往后微微一撤,下一秒,消失在众人视线当中。   飞檐上,风无殇两眼骤然紧眯。   好快的速度!   耳朵一动,口中一声“小心”刚出口,就听到“砰”的一声,武商被秦晚瑟按着脖子重重砸在地面。   力道之大,竟硬生生将地面砸出个大坑。   武商额上鲜血直流,两耳也震出了血液,脑海中嗡嗡直响,只听两侧的人嘴动,却听不到丝毫声音。   李浪鸥被突然出现的秦晚瑟吓得往后一退,一脚踩空摔倒在地。   钱崇反应算快,正欲出手帮武商一把,一掌拍出,还未落到秦晚瑟身上,就被一股无形的光罩拦下。   秦晚瑟撩起眼皮,朝他睨来。   “不是要伸张正义,处罚罪犯吗?既然如此,得让全天下的人知道当天的情况,是非论断,由天下人做主,你们说,是也不是?”   场中众人,有一部分是向着钱府的,但还有一部分未曾归顺,与楚朝晟关系更近。   “诸位既然问心无愧,就算让全天下知道又何妨?”   一旁许久未发话的楚朝晟缓缓站起身来,双手负在身后,面容冷峻的望向众人。   楚王都开口了,立马得来场中数人支持。   秦晚瑟瞄了他一眼,一言未发。   抬手打了个响指,头顶天空,忽然张开一副巨大的虚拟射灯屏幕。   与此同时,她掌心下,爬出一只通体纯白的蜘蛛。   背上八只眼,一点一点的朝武商头顶而去。   尖锐的爪子“噗嗤”一声刺入他的头皮,背上眼睛亮起光芒,朝空中投去影像。 第四百六十一章 问   哗——   头顶射灯荧幕大亮,清晰如往日重现。   整个京都皆可见!   将秦国公府围的水泄不通的民众仰头震惊的看着这一幕,口中连连吸气。   “这是什么东西?”   “怎么回事?这是要做什么?”   钱崇双眼眯起,仰头扫了一眼头顶突然出现的东西,眼底满满的不屑。   “不要再挣扎了,整个京都权贵皆在此处,修武高强者也齐聚一堂,即便你有通天之能,今日也逃不过。”   秦晚瑟眼底两点寒芒亮起,“我既能通天,又何惧一帮凡夫俗子?”   感觉武商在挣扎,她素手一紧,将他往地上坑洞中再次一压。   “我问你,国宴之时,我为何与北狼皇子冲突?!”   武商抿紧了唇一言不发,但脑海中却不由自主想到了当日的情形。   他所想,皆被投射在荧幕当中。   死去的虎子被当垃圾似的扔在地面,元宝害怕哭闹不止,还担心着虎子,小小的身子趴在虎子身上,轻轻推搡着他。   北狼国皇子花崇出现,扬言这两个孩子冲撞了雪狼队伍,要将之处死。   所谓的京都权贵为息事宁人,放弃了一个孩子的性命,任由其抬脚将之踩死。   正在此时,画面闪出一道倩影。   秦晚瑟凭空而出,一脚拦下花崇。   场中寂静一片,就连半点呼吸声都听不到。   所有人抬头两眼直直的看着头顶那荧幕,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   失去亲人的这节骨眼上,众人还远远没从悲痛中走出来。   没有人能眼睁睁看着还未发芽的幼苗在眼前被折毁。   而那些本可以救下这孩子的人无动于衷,唯独他们厌恶痛恨的罪魁祸首秦晚瑟站了出来,替他挡下了致命一击。   愤怒、悲切的心情如同潺潺流水在众人心头化开。   钱崇愣怔的看着头顶出现的画面,呼吸跟着一紧,脑海中空白一片。   本以为所有人红口白牙统一口径,秦晚瑟便不能翻案。   可惜他们万万没想到,秦晚瑟竟然能将过去重现!   保守的说,即便是钱丰岚都做不到如此神通!   秦晚瑟……她到底是什么人?   这是武气?   这根本就是妖术!   武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感觉周围气氛不对,出声询问“到底怎么回事”,可是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撼,无人回答他的问题。   往日记忆被剖开,仿佛将秦晚瑟愈合结痂的伤口重新撕开,皮肉撕痛,血液再次缓缓流淌出来。   她紧绷着面容,扣着武商的手不由得再次一紧。   “我再问你,大战因何而起!”   武商哼了一声,口中怒骂道,“自然是因为你这个妖女!”   话虽这么说,但他脑海中想到的景象却与口中所说完全不同。   画面一转,花崇与楚朝晟对战战败,满眼疯狂,双臂张开,“我宣布,北狼与天武……开战!”   此话一出,场中人瞬间如同开水般沸腾起来!   开战的缘由,竟然这般简单?   秦晚瑟喉头仿佛燃着烧红的火炭,将她喉头水分瞬间蒸干,烤的皮肉生疼,眼底都要酝起氤氲水雾,被她咬牙硬生生忍下。   “妖兽……是如何入京的?!”   武商察觉到不对。   刚刚开始,头顶就一直传来大战时候那些人对话的声音。   他虽看不到,但隐隐能感觉到什么。   咬紧牙关不肯说,脑海中一旦想起当时的景象,便用力咬唇,用痛感强迫自己不要被秦晚瑟的话牵着走。   “武商!国宴当日,妖兽是如何入京!”   一声喝问,如雷贯耳。   坐在桌前的陈雨柔放在身前的双手一紧,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旁边的李星霖。   李星霖一张脸漆黑,好似墨池浸出,手一伸,拾了桌上酒壶,一杯接一杯豪饮下肚,浑然不知醉。   武商被秦晚瑟一句话喝的脑瓜子嗡嗡作响,肩头忽然一痛,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紧接着克制力开始崩溃,脑海中影像再次重现。   画面忽闪,便见陈雨柔偷偷带走李星霖的令牌,私自发号施令带走禁军,不一会儿便见妖兽闯入京都,开始大肆作祟。   “我再问你,是谁,与北狼皇子勾结?”   她字字掷地有声,两眼已然泛起赤红之色,怒目圆睁,掐着武商脖颈的素手手背有青筋冒起,恨不能直接就了结了他,但硬生生克制着心底的杀欲。   头顶荧幕光芒开始闪烁。   钱崇眼见不妙,事情要暴露,一拍旁边白霄肩膀,二人使出全身力气就朝着秦晚瑟袭去。   “妖女,混淆视听!你的末日到了!”   秦晚瑟身上绿芒大亮,光罩几乎凝成实质,将她与武商全部包围。   钱崇一击重重轰在光罩上,光罩光芒一明一暗,又恢复正常,全然没有破损迹象。   “闪开,让我来。”   白霄朝后退了一步,拔出身后配剑。   身上无风自动,剑尖一点寒芒聚拢,让人不觉身上寒毛直竖。   剑随手动,气随剑动。   强大的气势无形中散发开来,周围的人下意识退散开来,怕被那锋锐的剑意波及。   “苍穹破。”   他两指并剑,抹过剑身。   如秋水般透亮的剑身亮起寸寸寒芒,遍镀绿色剑气,蓦的朝着秦晚瑟的防护罩刺去。   呼——   风平地而起。   剑意凌人,仿佛要刺破脸颊。   秦晚瑟在光罩中,一手控制着武商,侧目朝白霄望来。   桌前,龙鱼跟杜鹃身形紧绷,正欲动手,一道白影却先二人一步,先行消失在原位。   白霄这一剑刺出,掀起狂风阵阵。   才刺出一半,风却突然遇上了高山格挡般戛然而止。   他当即怔在原地,抬眸惊诧的看向面前的男人。   楚朝晟立在原地,一手捏着他的剑尖,掌心被剑意刺穿,血液滴滴答答而落。   他面色如秋戚戚然,眸子沉如黑玉。   空中那影像,每看一眼,便是生生切开他的皮肉,绞心蚀骨。   但……   “马上就结束了,你再忍忍如何?”他声音低沉,像是在克制压抑着什么,捏着剑尖的手逐渐发力,竟然“啪”的一声,将剑尖折断。   头顶荧幕光芒一定,画面终于显现。 第四百六十二章 杀   一片火海纷乱的皇宫中,身穿深蓝色长袍的人陆续涌出。   肩头金线绣的铜钱那般显眼,抽出配剑,见人便杀。   楚朝晟与秦晚瑟起身迎敌,却被钱霜儿等人拦下,钱霜儿更是扬言大战结束便是钱家天下。   秦晚瑟被剥魂围困,楚朝晟被纠缠不得脱身,心急如焚。   魂力耗尽,钱丰岚出,楚朝晟为让她离开孤身一人挡在阵前……   昔日种种重现,像是翻开了尘封在心底的古旧书籍,万般滋味涌上心头。   楚朝晟挡在众人前,面上如寒冰料峭,眼尾却藏了一抹红。   喉头艰难的上下滑动,脊背挺得笔直,手在身后攥紧。   啪——   后续记忆还未结束,秦晚瑟却毫不留情的关闭了头顶射灯荧幕。   身上护罩解除,身形凭空飞起,悬在虚空,睥睨众人。   “过去如何,尔等可知晓了?”   “谁是罪魁祸首,尔等可清楚了?”   “不清楚事实真相便对无辜之人喊打喊杀,你们是受害者,那被你们咒骂下地狱的人又是什么?!”   “秦国公善待于民,可那些子民又对他的后代做了什么?”   秦晚瑟眯起双眼,眼中迸溅冷冽寒芒。   “若那日浩宇当真不堪尔等言语诅咒施暴,自裁谢罪,我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你们每一个人!”   “在场之人……皆有罪……”   秦晚瑟说的话,如同千斤巨石从天而降,压着在场众人脊梁,低垂着脑袋,无颜抬头。   楚朝晟站在地面上,仰头望着悬在虚空的素色倩影,心中泛起酸涩苦海。   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才造就了今天无坚不摧的秦晚瑟……   “一派胡言,刚刚全都是这个女人施展出来的妖法!什么情景重现?这世界上根本没有这样的术法存在!大家不要相信她!”   钱进大喊,但是场中寂静一片,那些低垂下头的民众,接二连三的抬起头来,怒目猩红。   “不相信她?方才那上面钱霜儿所说,大战之后,便是钱家主宰天下,跟如今的你们,不正好相符吗!”   “钱进,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这些年在京都为所欲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的,不就是你们吗?”   “还我们亲人命来!”   人群汹涌,竟然冲破了禁卫军的防护,索命的手朝着钱进跟钱嵩抓来。   “这帮刁民!”   整日被钱坤打压,被钱丰岚所看不起。   现在竟然连这帮普通民众都敢在他头上踩两脚?   钱进忍无可忍,口中怒骂一声,身上亮起淡淡的橙色光芒。   钱嵩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身上亮着的光,蹙眉露出一抹不屑,抬手扣上他肩头。   “不宜跟百姓动手。”   动手失民心,那才正中秦晚瑟的下怀。   “先撤。”   秦晚瑟如今实力大涨,刚刚他一试便知,更何况还有楚朝晟在这儿,即便他加上白霄,也不是此时这两个人的对手。   拉着钱进跃至高空。   “想走?!”   秦晚瑟两指并剑,一指钱嵩二人。   “封!”   冰霜迅速攀上钱嵩的双腿,如同毒草般飞速顺延而上。   钱嵩面色一变,运起武气,一手缠绕风刃,朝腿上冰晶一击。   那冰晶竟如铁石坚硬,他一击下去,只有一丁点的裂痕。   头顶风声呼啸,一道黑影兜头罩下。   脊背猛地一痛,“咔嚓”一声脆响,被秦晚瑟一脚从高空踹到地面。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可以走了?”   她踩着钱崇的背,一手揪起他的头发,将他整个人如拉弓射箭般,拉扯到一个极致的弧度。   钱嵩只觉头皮都要分离开来,痛的五官变形,身上绿色光芒燃烧跳跃,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时不时的熄火重燃。   秦晚瑟冷漠的看着他挣扎,像是看着一只蝼蚁在熊熊烈火中扑腾。   “当初我跟龙鱼,也是颇受你‘照顾’了啊,如今不好好报答你一番就让你这么离去,岂不是叫外人说我秦晚瑟不懂礼数,不知道‘礼尚往来’?”   攥着他头发的手掌心忽然冒出寒气。   寒气如毒蛇般迅速朝他头顶爬去。   冰冷的温度,冻的钱嵩头皮生疼,大脑也在迅速冷却,停止转动思考。   “不、不可能!”   他咬紧牙关,猛地朝前一拽,满头发丝齐齐断裂,头皮鲜血淋漓。   用尽浑身气力,双掌一拍地面腾空翻起。   看向秦晚瑟的双眼,再也没有刚才的沉稳,满是惊惧。   他好歹是绿阶,即便是绿阶初段,但也不至于被其他人压着打。   但是刚刚那一瞬间,他在秦晚瑟手下分明感受到了一丝无力。   这个女人……五年之间,实力究竟提升到了何种程度?   跟楚朝晟一样,隐藏了实力?   钱进看钱嵩头顶鲜血一直流淌到脸颊,状若恶鬼,丝毫不是秦晚瑟的对手。   喉头发出一声惊呼,连滚带爬的逃离现场。   秦晚瑟眼角余光瞥了他一眼,没有去追,视线定在对面钱丰岚的走狗,钱嵩身上。   抬脚,一步步朝他逼去。   每朝前踏出一步,都像是碾压在钱嵩的心上,让他原本还存在的心理防线,逐渐崩塌。   他两条眉倒竖而起,双目如兽,调动起浑身武气。   霎时间,光芒大绽,刺目如白昼。   场中狂风大作,飞沙走石,甚至将秦国公府门前的石狮子都吹的摇摇晃晃,几欲翻倒。   秦晚瑟一人立于前,身上长裙被吹的猎猎作响,满头黑发也肆意飘扬在脑后。   两眼眯起,依旧是睥睨苍生的姿态。   冷艳、强大!   “即便你如老祖那般强大,也无法全部吃下我这招,秦晚瑟,受死吧!”   他面目狰狞,眼底尽是死气。   怒喝一声,朝着秦晚瑟呼啸袭来!   身形迅猛如离弦之箭,气势浩荡似狂风骤雨!   围观的民众有人已经被那狂风吹的腾空飞起,而秦晚瑟两脚似是在地面扎根,巍然不动。   楚朝晟站在门前,心猛地一提就要上前。   下一秒,眼前寒芒一闪,刺的他双眼无法睁开。   再睁眼时,秦晚瑟凭空出现在钱嵩身后,纤细如葱玉的手指细细抹过手中冰魄剑刃上的血色,缓缓归鞘。   噗嗤——   钱嵩脖颈一道血箭激射而出,整个人重重倒地。   他两眼圆睁,撑着最后一口气,喉头暗哑。   “为、为什么……”   都是绿阶,即便有段位之差,他尽全力一击,也不该如此无用……   秦晚瑟回头,冷瞥了他一眼。   “你在绿阶,是因为只能到绿阶,而我在绿阶,是因为要留在天武复仇……” 第四百六十三章 五年之约   钱嵩死,场中民众没有被吓得四处逃窜尖叫。   而是一脸怒容,围拢过来,将钱嵩抬起,浩浩荡荡直奔钱府。   “去找他们要个说法!”   “对!一定要讨个说法!”   “不给个交代,大伙就砸了他的府邸!如此草菅人命的禽兽,不配为官!”   “有修为武气又如何?用来为非作歹那也是十恶不赦!”   人群如潮水般褪去。   “侯爷。”   立在钱文柏身旁的人低声唤他,不安的看着那气势汹汹的人群。   “要不要回去……通知老祖他们一声?”   钱文柏眼神淡漠,摇了摇头,“不是有人回去了吗?”   “可……”   旁边下人张了张嘴,不再说话。   “姐姐?!”   街道清空,露出一个男子跟妇人,满目震惊的望向秦晚瑟。   秦浩宇松开魏淑,朝前迈出一步。   起先还不敢相信,但看清秦晚瑟面容之后,步伐越跨越大,最终干脆跑起来,冲到秦晚瑟面前将她紧紧抱住。   当初那个少年已然长大成人,如藕细的手臂此刻能感觉到肌肉虬起的力量,个头也超了她半头。   “浩宇,有话待会儿再说。”   秦晚瑟心下自是欢喜,不过初到京都时已经见过他,所以心情并不比秦浩宇那般激动。   轻拍他的后脑勺,示意他放松下来,而后牵起他一手,面朝今日宴请来的文武百官。   “当初之事,诸位心知肚明,如今真相大白天下,秦国公府,理应重新立位。”   拽着秦浩宇往前一推,“秦国公长子秦浩宇,将于明日继位秦国公一职,今日前去面圣,还望诸位不吝言辞,替浩宇上言一二。”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反应。   秦晚瑟突然出现,赶鸭子上架,他们心里自然不满。   但是这是个以武为尊的地界,拳头大便是王,他们也并不想得罪这个修为突飞猛进的女子。   一阵沉默之后,还是没个主意。   楚朝晟高声道,“既无罪,那便顺位继承国公一位也无可厚非,本王待会儿便递奏折呈上。”   秦晚瑟看向楚朝晟,一双秀眉轻蹙,有些不虞。   楚朝晟冷不防对上她的视线,喉头一紧,负在身后阔袖下的手掌心沁出了薄薄的汗。   有些怕秦晚瑟连这点好意都不肯让他出。   好在秦晚瑟瞄了他一眼之后,便将视线挪开,并没有说什么。   他心下一松,竟然比那日大战之时更加紧张。   有人牵头,后面自有人跟上。   陆陆续续有人欠身答应,不过转眼,便过了大片。   新晋的翼王与安王左右瞟了一眼,翼王先行开口。   “此事实在难办,毕竟毫无预兆,突然出来这么件事……”   “你二人不必上奏也可。”秦晚瑟打断了他后续话,拍拍手,先前她创造出来的仆人丫鬟顷刻间站成一排,“来人,送客。”   那些仆人丫鬟应了声“是”,各自站在客人前,做了个“请”的姿势。   事情落幕,钱家钱嵩,一个绿阶的高手就这么轻松被抹杀了,其他先前跟着钱家屁股后面得罪了秦国公府的人此刻偃旗息鼓,缩着脑袋恨不能此刻跟个哑屁一样悄悄放了。   一得此话,如蒙大赦,慌忙溜走。   剩下的中间派,也走了。   有些想巴结楚朝晟,又想跟如今的秦国公府结交的,想上前搭话,但是被秦晚瑟冷漠的眼神吓退,识趣的灰溜溜离开。   国公府霎时间清净了不少,只剩下稀稀拉拉几个人还不肯离开。   秦晚瑟没有理会那几个人,稍微舒了口气,这才得空重新审视面前的少年。   抬手拨过他被微风吹拂过的碎发,露出她熟悉的纯净眼眸。   “五年不见,你长大了……”   “姐姐……”   秦浩宇鼻尖一酸,眼眶中腾起水雾来。   “从明日起,便是秦国公了,不可轻易展露情绪于人前。”   依旧是那副管教他熟悉的口吻,仿佛一下回到了五年之前,眼前这个强大的女子,还是那个对他严厉又温暖的姐姐。   “你……”   旁边传来一声弱弱嗓音。   秦晚瑟眼角余光探去,落在魏淑面上。   五年前她光鲜亮丽,风韵犹存,眼下,不过如普通妇人一般,眉眼刻着沧桑,还有丝丝胆怯。   想跟秦晚瑟搭话,话一出口,又低垂下头,两手在身前绞紧,内心挣扎着。   对于她,秦晚瑟心中一直没有好感。   但自从得知秦晚瑟并非魏淑亲生骨肉之后,厌恶的感觉淡去了些许,但仍旧对她无感。   她眼中笑意一敛,“五年前,我答应你守护国公府五年,护浩宇仕途平步青云,如今我做到了,如先前所说,从即日开始,我便不是国公府一员。”   秦浩宇两眼睁的浑圆,“姐姐?!这话什么意思?娘!你跟姐姐先前都说了什么?”   魏淑肩头一颤,紧咬着下唇,不敢抬头看秦晚瑟。   “娘!你说话啊!”秦浩宇急怒,直接吼了出来。   好不容易跟姐姐见面,没成想见的第一面就又要分离,而这一切,他一无所知。   “浩宇,不必再说,这都是先前约定好的。”秦晚瑟道。   “什么约定好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秦晚瑟垂眸,不想再纠缠。   约定便是约定,经历了这么多,她不想跟魏淑过多牵扯。   拍了拍手,门口石狮子前多了两个身高两米多的机甲。   “这是我庆贺你继承国公之位的礼物,只听你一人指令,可当贴身护卫,随行于前,还有……”   她从袖中摸出一个盒子,“这是给狗子的,你……”   “姐姐这是作甚?当真要与我划清界限?”秦浩宇通红着两眼看她。   秦晚瑟漫吸了口气,将东西塞到他掌心。   “我本不是国公府之人,得国公相救,已是感恩戴德,如今我有自己想做的事,这国公府……便不留了。”   看着秦浩宇一副心碎模样,秦晚瑟笑笑,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但,我还是你姐姐,若有事,便对那两个机甲传令,他们自会联系我。”   看到她眼底的决意,秦浩宇知他再说什么都无意义。   深吸了口气,将眼底泪咽下,握紧了她给狗子的东西。   “无论天涯海角,只要姐姐回京都,国公府便是你的家……不论旁人说什么,你永远是我秦浩宇的亲姐姐。”   一句话,恍若一滴水,落入秦晚瑟平静的心湖,瞬间激荡起阵阵涟漪。 第四百六十四章 给我放手   她莞尔一笑,抬手又覆上秦浩宇的脑袋。   魏淑凑上前来,低声道,“回府上,住一晚……如何?”   秦晚瑟摇摇头,“我有去处。”   魏淑双手发紧,张了张嘴,似是要说什么,但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秦晚瑟复又深看了秦浩宇一眼,她在这天武唯一挂念的人。   “好好保重。”   龙鱼跟杜鹃见差不多了,举步朝秦晚瑟走来,伴她左右。   “这便是你弟弟?”杜鹃打量了秦浩宇一遍,“嗯……比你差了些,不过日后也是飞黄腾达的面相。”   龙鱼双手抱在脑后,“小浩宇,欢迎日后去我家玩,你姐姐就交给我二人了,你就放心吧。”   秦晚瑟实在不喜这般叫人催人泪下的离别场景,转过身去,侧目睨着二人。   “你二人还要待着?那我可先走了。”   “哎!这就来。”   两人相继送了秦浩宇礼物,而后追上了秦晚瑟的步伐。   秦浩宇喉头被火炭梗着,眼底被烟雾熏扰,水气模糊的视线。   正前方,秦晚瑟漫步在前,龙鱼跟杜鹃跟在左右,不再形影单只,不再身旁总围绕着淡淡的孤寂。   他将手中的木盒攥的紧紧地,仰头深吸了口气,将泪水逼回。   秦晚瑟等人刚走,楚朝晟便紧跟而上。   经过秦浩宇身旁时,被他伸手拽住。   方才还像是只会哭闹的鼻涕虫,眼下他眼底尽是凌厉与火气。   “楚王要作甚?”   楚朝晟看了一眼他拽着自己衣衫的手,抿了唇,“本王有话与她说。”   “楚王想说,可姐姐未必想听,我记得先前警告过楚王,若要她伤心难过,我必定不会放过你。”   他朝前迈出一步,虽比楚朝晟矮了半头,但气势却分毫不输给他。   “两年前在乌庭的雨夜,想必楚王该还有印象吧?”   他刻意压低了嗓音,除却他二人之外,没人听得到这番话。   楚朝晟眉心一拧。   两年前他在乌庭暂留,在一间客栈遇刺。   变故来的太快,守卫都来不及反应,他腰腹被刺伤,现在还那处还留着一个疤痕。   看楚朝晟脸上表情变化,秦浩宇便知他记起了,哼了一声,神色更加冷漠。   “我刺杀的了你一次,便能刺杀的了第二次,可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莫要再去骚扰姐姐,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   言以至此,多说无益。   楚朝晟抿着唇,一言不发。   对于秦浩宇的怪责,他没有半点好反驳的。   但……   “本王自知罪孽深重,但要本王什么都不做,任由她离本王越来越远,本王做不到。”   “你……”   “若你气不过,便再来刺本王两刀三刀,本王绝不还手,但唯独不靠近她这点,本王做不到。”   说完,大步追着秦晚瑟而去。   秦浩宇拧着眉,眼色深沉,好一会儿,才拉着魏淑,入了国公府大门。   钱文柏也跟在身后,快步追赶秦晚瑟的步伐。   秦晚瑟三人一路走出了秦浩宇的视线,秦晚瑟这才停下脚步,口中轻叹一声。   “后悔刚刚没多说几句?”杜鹃调侃。   秦晚瑟扫了她一眼,杜鹃笑嘻嘻的闭嘴。   “现在去哪儿?”龙鱼上前。   虽然秦晚瑟说自己有去处,但是她能去哪儿?   在京都以前楚王府跟国公府算是个居所,但也只是居所。   如今连这两个居所都没有了。   “回魔兽森林怎么样?冬暖夏凉,还有新鲜空气,充足的灵气!”   秦晚瑟开口道,“事情还未解决,寻处客栈落脚。”   接下来,要解决钱丰岚……   所以她急着离开国公府,不想牵连秦浩宇那小子。   “那事情解决了回魔兽森林如何?那么大一片森林,二哥他们还给你二人建了寝宫呢,多好?日后你二人再一人选个哥哥嫁了,简直亲上加亲!”   “闭嘴吧你。”   “晚瑟!”   几人前行几步,被身后一道声音叫住。   杜鹃回眸一望,看楚朝晟沉着面容疾步赶来,口中啧啧两声,“都说了那么多了,这王爷竟还是不死心?”   还待要说什么,看到跟在楚朝晟身后一声朱红长袍的百里流云,两眼倏地一眯,到了嘴边的话戛然而止。   秦晚瑟眉心敛起,不想回头继续朝前走,手腕上却猛然传来一股向后的力道将她拽住。   “跟本王聊聊。”   他容貌一如以往的俊美无俦,但眼底的青色沉痕跟眉心拢聚的风霜,召显着这些年他过的也不甚如意。   秦晚瑟声音冷如冰珠,“我与楚王,无话可说。”   这回答,他心中早有预料。   但饶是如此,心头还是仿佛被尖锥刺了一下,血珠冒出。   紧扣着秦晚瑟手腕的大掌轻微收紧。   “你与本王无话可说,可本王与你有话要说,跟本王去个地方。”   “我今日哪儿也不去,放手。”   “本王不放。”   “我叫你放手!”   秦晚瑟双眉沉下,已然动了怒气。   楚朝晟仍旧攥着她手腕,没有丝毫要松手的意思。   “再不放手,别怪我不客气!”   楚朝晟立在原地,似是被钉进地底的木桩,目光坚定的凝着她双眼。   “任打任骂,本王也绝不放手。”   “你!”   察觉到秦晚瑟眼底的杀气,杜鹃一把拽着龙鱼飞身后退。   就在这刹那,秦晚瑟身上武气“嘭”的爆发。   浓艳的绿,如同翠绿的林海,吹的她发丝裙裾肆意飞舞,连同朝这边走来的百里流云都被殃及。   那强猛的气浪,楚朝晟更是首当其冲。   他完全不运起武气抵御,任由那如同蛮横犀牛般的武气朝他胸腔冲撞而来。   喉头一声闷哼,脸色白了一层。   秦晚瑟眼底怒气不减分毫,冷笑一声,“楚王莫不是在使苦肉计?”   “若于你管用,那便用。”   他双目真挚,不掺杂丝毫杂色。   可越是如此,越让秦晚瑟心头火冒三丈。   那天雨夜,他也是摆出这么一副什么都不知道,局外人的模样,用这般眼神说出了令她肝胆俱裂的话!   楚朝晟,你撇开的好轻松!   她身上武气如同此刻胸腔怒气般沸腾翻滚,“最后警告你一次,放?还是不放手?”   楚朝晟深吸了口气,“直到你肯与本王说话为止,否则本王绝不放手。”   秦晚瑟右手化掌扶波,武气在掌心下逐渐凝聚,一掌朝楚朝晟肩头拍去。   杜鹃龙鱼嘶了一口气。   “我的天……来真的?” 第四百六十五章 敬王爷一杯酒   掌风呼啸,强大的压迫力朝楚朝晟迎面冲去。   他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攥着秦晚瑟的手,依旧没有半分松开的意思。   秦晚瑟面色冰冷,但看他浑然不躲,两条秀眉当即皱起,掌风错了位置,落到他肩头。   砰——   楚朝晟脚下往后踏了一步,堪堪止住身形,唇角溢出粘稠的血液。   手臂稍微一滞,而后抬起,轻描淡写的擦去嘴角的血。   “为何不躲?!”   以他的修为,即便不躲,运起武气防御也不至于受伤。   他是故意的。   “苦肉计于我无用,楚王还是省省吧!”   手腕用力,但男人的大掌好似枷锁,她竟无法挣脱分毫。   “本王知……”   她为人冷清,若真待你好,必定将你事事放在心上。   若与你陌路,即便死在她眼前,她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苦肉计这种东西,自然跟她无用。   只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他抬眸,喉头艰难滑动一下,“你当初不也没躲……这是本王欠你的。”   秦晚瑟瞳孔微张,唇紧绷成刀刃。   “现在,可与本王借一步说话?”   他满眼企盼,正如那日秦晚瑟苏醒之后,赶往京都急着见他那般。   可终究等来的,不如所愿……   “即便我满足楚王,跟你借一步说了,又能改变先前发生的什么?”   她声音淡漠,听不出有丁点情绪起伏。   好似静谧的秋,被微风拂来,悄无声息的掉落一片枯黄的树叶。   “即便再给王爷一次机会,王爷不还是一样会犯同样的错误?”   “在王爷心中,最重要的,是叶灵夕……不是吗?”   她嘴角勾着嗤笑嘲讽,用了浑身力气,一寸一寸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抽出。   落入溶骨渊后,她才明白一件事。   叶灵夕在楚朝晟心里的份量,远远比她想的要重要的多。   以前她觉得人都有过去,只要过去真的过去了,那便没有什么。   可是,所有事并不都像她想的那般简单。   他完全信任一个已死之人的妹妹,甚至连被她设计迫害都浑然不觉。   一个要与她白头终老的人,命却束缚在其他人手里。   在秦晚瑟看来,是对她的不负责。   既然断不干净,那便不断了。   她断干净便是。   楚朝晟仿佛被施展了定身术,浑身僵硬,脑海中空白一片。   等掌心温度完全消失,他才蓦然回过神来。   “晚瑟,不是那样的,晚瑟……”   秦晚瑟面上情绪又恢复如初,拍了拍手上莫须有的灰尘,负在身后。   心念一动,旁边多了个丫鬟,手中端着托盘。   一壶琉璃清酒,两只金樽盏。   秦晚瑟缓缓抬手满上,一杯递给楚朝晟。   “相识一场,也算缘分。”   她声线很稳,很淡,比此刻头顶天空飘着的几丝云彩更要淡上几分。   楚朝晟看着递来的酒盏,心似文火慢烧,焦灼的难受。   有种预感,喝了这杯酒,他二人,就真的桥归桥,路归路了……   手似撑山,有万钧之重,不敢抬手去接。   “相识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敬王爷三杯。“   她仰头,将一杯饮尽。   冰冷的酒水顺着纤细的喉咙滑落,在腹中化成火。   “第一杯,谢王爷与我庇护。”   “第二杯,谢王爷救我性命。”   “第三杯,谢王爷曾与我三千宠爱,黄粱一梦……”   三杯酒水干脆利索的落入腹中,秦晚瑟只觉腹中火气冲上眼眶,烧的眼有些微热酸涩。   楚朝晟愣在原地,看着她毫不犹豫的将三盏酒水饮尽,心头文火慢烧忽然腾起火焰,将他双目灼的通红无比。   抬手甩袖,劲风将秦晚瑟幻化出来的丫鬟击的粉碎,酒水打翻在地。   “谢完如何?谢完要与本王桥归桥路归路?你若心中不忿,怒气难消,便打本王骂本王,甚至可以一剑杀了本王!本王绝无二言!”   他脸色通红,脖颈一条粗筋挣现,“秦晚瑟,本王知道错了……”   眼眶一红,有泪在眼尾打转,他深吸了口气硬生生咬牙忍着。   “你要本王如何都可以,但是要本王离你远远的,跟你桥归桥路归路?除非本王死……”   秦晚瑟垂眸。   楚朝晟伸手要拉她,她却蓦然后退一步,连一片衣角都未曾给他碰到。   他伸出去的手仿佛被荆棘刺中,瑟缩了一下,到底收了回来。   仰头,深吸了口气,将眼底的水光倒回。   “便任你躲罢,你日日躲,本王便日日寻,即便是本王一厢情愿便就一厢情愿了,本王说到做到。”   说完,阔袖一甩,转身离去。   迎面撞上跟来的钱文柏,他眉心一敛,深看了他一眼,越过他离去。   周遭冷风萧瑟,几只寒鸦自头顶呜咽飞过。   秦晚瑟仰目望着灰蒙蒙的天,面上无喜无悲。   三盏酒,她已饮下,便是咽下了与楚朝晟相识的酸甜苦辣,结束过往。   这点,她清楚,楚朝晟心里更是清楚。   只是清楚归清楚,他做不做得到还是另一说。   不过,已与她无干了。   “秦姑娘。”   儒雅的嗓音响起,扯回秦晚瑟的思绪。   收回视线一看,钱文柏立在她面前。   深蓝色的袍,收拾干净的脸,除却眉眼中少却的几分盛气凌人,便是从前秦晚瑟熟悉的他。   “侯爷?”她意外一扬眉,“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这幅装束了。”   钱文柏来了许久,方才见她与楚朝晟在争吵,便远远地看着,没有上前。   本以为她会情绪低落,但这一刹那,她脸色如常,浑然瞧不见有丁点颓靡之色。   他沉吟了片刻,道,“借一步说话。”   “好。”   秦晚瑟回头看向一旁站着的龙鱼跟杜鹃,龙鱼还没回话,杜鹃就冲着她挥挥手,示意她先走。   她也不多言,转去旁边街道,寻了处最近的酒楼。   等秦晚瑟走远了,杜鹃才将摁着百里流云脑袋的手松开,侧身让开身子,眯起两眼,一副似笑非笑带着几分威胁的表情看着他,缓缓俯身凑到他耳畔。   “你一直跟着我干什么?要是昨天晚上的事被旁人知道,小心我要了你的命。”   百里流云身子一僵,他好心好意前来问她身子有无大碍,想给她把脉看诊,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被这女人给反威胁了?!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亏他还想负责来着!   百里流云咬牙冷笑了一声,“是啊,在下昨天夜里以为遇到一小偷,谁知是个强盗!在下觉着跟姑娘倒是有几分相似!但愿是看错人了!”   哼了一声,双手握扇一欠身,大步流星追上楚朝晟。   才过拐角,猛然间眼前人影一花,忙刹住脚。   楚朝晟背靠红墙,一手紧攥成拳垂于身侧,一手抬手掩面,仰着脖颈,凸起的喉结显得十分明显,艰难晦涩的上下滑动。   一时间,天地黯然失色……   “她跟钱文柏走了,是吗?”他哑声问。 第四百六十六章 止步于此吧   看着他这幅样子,百里流云不知该如何回答。   自己胸腔里此刻还是一团晦气,一手抖开扇子,大冷天扇的呼呼作响,几步走到楚朝晟面前,与他同靠在墙头。   “兄弟之前跟你说什么了?你做的那些事,后面准得后悔,看吧?”   “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拦住我?”   百里流云“啪”的将扇子合上。   “这说的什么话?我当时拉也拉了,拦也拦了,能做的都做了,可你什么修为,我什么修为?你真想做什么我又能如何?更何况还有那光明殿的人老明里暗里监视我,能时不时跟你见上一面,已是难得了!还指望我替你破了这玲珑棋局?我丹心房那会儿都自身难保了……”   楚朝晟只觉喉头梗的难受,说个话都十分困难。   手指留出个缝,猩红的眼望着天。   “本王……该怎么办?”   刚刚话说的狠,但对上秦晚瑟那淡漠如生人的眼神,他即便是座火焰山也会被那眼神浇灭。   他怯了……   百里流云叹了一声,“我且问你,能看她跟别的男人成亲生子吗?”   楚朝晟掩面的手倏地落下,眼带杀气的朝他扫来,“她要跟谁成婚?”   “得,”这是压根忍受不了。   百里流云身子往后一靠,手不疾不徐的摇着扇子,“还能怎么着啊?受不了她跟别人成亲生子,那就去死缠烂打,你方才那豪言壮语不也说了?她躲你一日,你便日日去寻,赎你的罪孽,总有朝一日金石所致金石为开。”   楚朝晟抿了抿唇,“她非寻常女子。”   “那你还有其他什么办法吗?”   “没有。”   “那不就得了?”   百里流云说着又想起刚刚杜鹃在他耳边说的威胁话,心头顿时烦躁起来。   怎么这女人,跟那天晚上娇软声细的女子根本判若两人?   当真就穿好裙子不认人呗?   “走吧,咱俩喝一杯去,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冷风过境,吹落枝头雪。   秦晚瑟视线从飘飞的雪花上收回,眼前多了一缕热气白雾,钱文柏温了茶水递到她面前。   她接过道谢,却没有喝。   “侯爷重回钱府,意欲何为?”   如今她跟钱府势同水火,是必定要你死我活的。   钱文柏这个节骨眼上回去,实在古怪。   “我不想与侯爷为敌。”   她先前说过,钱府人虽无恶不作,但也有分得清是非的好人在。   钱文柏便是一个。   “不管如何,我终究是钱府中人,身上流淌的,是钱家老祖给的血脉……”   秦晚瑟掀起眼皮看向他。   “不过你别误会,我不会与你为敌。”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话锋一转,“霜儿……如何了?”   于他,秦晚瑟还是直言不讳的。   “被殷丰带去了荒芜之地。”她顿了顿,指尖绕着茶盏,看着上面冒着的热气。   单嗅这味道便知,煮茶的火候差了几分。   “魔种的居所。”   “原来她还活着……”他似是松了口气。   秦晚瑟头也未抬,“终有一日,她会死在我手里。”   钱文柏舔了舔干燥的唇,苦笑一声,“我知……”   “若你今日来是劝说我,那么大可不必,我与她,终有一战。”   “我深知你与霜儿矛盾不可调和,甚至势同水火,我也知你故意放她一马,故意放我爹钱进一马,都是为了还我恩情……可她毕竟是我妹妹,再恶也是我妹妹,听到她还活着的消息,当哥哥的心里……难免会有窃幸。”   秦晚瑟不说话了,抬头正视他,忽而想起,头一次见他之时,他在宝光阁门口,牵着钱霜儿下马,眸光温柔宠溺,是她羡慕不来的温情。   可如今,她注定要让那温情的目光从这个男人身上消失了。   “对不起……”她道。   钱文柏微愕启唇,抬手点了点眉心,没有看她。   “这些事,没有对错,只求在我手里,能将仇恨终结。”   他站起身,身下椅子被推得发出“吱呀”刺耳声响。   “钱府作恶多端之人,几乎被你斩杀殆尽,如今只剩下老祖一人了吧?”   秦晚瑟“嗯”了一声。   他故作轻松的望向窗外,“老祖野心极强,若是他未曾归来,或许钱府与你,便不会走到如今这一步,我也……”   他也什么,他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将话头断于此处。   “老祖修为高深,这些年服用魔兽内丹,又有所精进,不好对付,你小心。”   他说完,快步走到门前,掀开珠帘的手动作戛然而止,侧眸又看向坐在窗前一身素衣的女子。   喉结上下艰难滑动,眼底浮起一抹难懂的光泽。   “秦晚瑟……”   他好似还是头一回这般叫她,秦晚瑟有些惊讶的回头看向他。   “我们日后……不会见面了吧?”   秦晚瑟垂下眼帘,掩住万般滋味。   她杀他堂弟,杀他娘亲,杀他二叔,后又要杀他亲妹,根本就是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毫无转圜余地。   日后如何见面?   “……就止在此吧。”   钱文柏紧绷的肩头忽然松懈下来,他仰头吸了口气,“止步于此最好,你便不必送了。”   “祝侯爷鹏程万里,日后不要遇到我这样的人。”   珠帘晃动,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显得包厢内空旷寂寥。   秦晚瑟看着面前凉透的茶,终究还是没拾起饮上一口。   不必尝也知,定是十分苦涩的。   起身,负手立在窗前。   外面竟又落起了雪。   “这冬日,还很长啊……”   她手伸出窗外,看着三两片雪花在掌心融化成水。   “钱府的事情解决之后,你会如何对小光?”   空旷的包厢内,突然凭空多出一人。   不,不能说是人。   她身上散发着荧荧之光,虽有五官身子,却没有实体。   模样,却是与站在窗前的秦晚瑟一模一样。   “你又私自跑出来了。”秦晚瑟头也没回。   原身咬了咬唇,“能不能不要跟小光为敌?他不清楚真相,他只是被那些人哄骗了……算我求你……”   这个女人的成长速度,超乎她的想象。   原以为能等她魂魄虚弱将她一并吞噬,但她想错了。   这个女人不光肉身强悍,连魂魄精神力都超乎常人。   尤其是被击落悬崖后的五年。   这五年间,她与她朝夕相处,秦晚瑟经历了什么样的苦难,她一清二楚,旁人别说根本做不到,就连想都不敢想。   秦晚瑟回头,不见神色波澜起伏,回了她两个字。   “不能。” 第四百六十七章 炮灰   “为什么?”原身急了。   秦晚瑟慢悠悠转过身来。   “于你,他是不清楚事实受人蛊惑,但于我而言,他是真的想要杀了我。”   即便她曾视他为亲友,即便她曾想圆他一个梦……   “我求你,算我求你!”   原身说着就要跪下,但她身子轻飘飘的,像是没有线拉拽的风筝,跪在地上也于旁人毫无重量可言。   “你求我作甚?你该求的是他……”   秦晚瑟眯起双眼,“我不认为他回来之后,会改过自新……”   原身不说话了,心里不知酝酿着什么。   秦晚瑟从袖中掏出一枚玉佩,朝她踱步走去。   “不要动不该有的心思,你该清楚,你不是我的对手,即便玉石俱焚,我也不怕你,我在这世上没有留恋,而你不同……”   原身抬起头来,空洞的眼望着她,“你当真没有留恋?”   秦晚瑟一顿,摇了摇头,“没有了。”   先前有,如今,没有了。   “你不要自欺欺人了!好歹我也跟你朝夕相伴这些年,对你还是有些了解,你若真没有,方才为何停顿?”   “聒噪。”   秦晚瑟抬手,玉佩敲在她脑袋上,一阵柔光闪过,原身的魂被收了回去。   “给你养魂让你能单独出来,可并非让你随意行动,下次再若如此,我可不给你养魂了。”   玉佩内安安静静,毫无光泽。   秦晚瑟摩挲着玉佩,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夜里,杜鹃跟龙鱼到客栈来寻她。   “秦兄,你知道吗,刚刚唔……”   杜鹃死死捂住了她的嘴,不让她说话。   秦晚瑟眼风朝二人飘来,在杜鹃脸上打了个转,带着似笑非笑,像是看穿了她,却又什么都没说。   等到龙鱼不再挣扎,杜鹃才拉着龙鱼走到桌前。   不顾她吹胡子瞪眼,将手上提着的纸袋子拆开,铺在桌前。   “喏,新鲜出炉的荷叶鸡,专门给你买的。”   “还有这个,我给你买的,玉露琼浆。”   看着桌子上满满当当一大堆,秦晚瑟道,“你们两个哪儿来的钱?”   先前出门一直是她掏腰包买账的。   “这你甭管,没有银两,我们还有其他东西,赶紧吃吧。”   所谓玉露琼浆,便是马奶酒。   没有烈酒的辛辣,但后劲也够大。   秦晚瑟这五年中周游四方曾喝过。   几杯下肚,秦晚瑟脸颊两侧便显现出了微微红晕。   掌握不清力道,酒盏“啪”的落在桌上,把其余两个姑娘吓了一跳。   “醉了醉了,快把门关上。”   杜鹃轻车熟路,拍了龙鱼起来关门关窗。   “给我站住,我没有醉。”   她一手拉着一个,险些将自己从椅子上拽倒。   “好,你没醉,但是先说好,不许唱歌。”   毕竟五年,她二人跟秦晚瑟也喝过不止一次酒。   头一回是恶作剧,想看看这个平日里冷静清冷的女人喝醉了会是一副什么光景,但是后来……   总之就是十分后悔。   秦晚瑟张口一嗓子,阴乐自唇齿间洋洋洒洒而出。   旁边住户直接敲门,“喂喂喂,家里死了人可不能在这儿办席啊。”   杜鹃一手捂着秦晚瑟的嘴,示意龙鱼去打发门口的人。   好好的一顿饭,吃的闹腾无比。   楚朝晟也醉了酒,晃晃悠悠踱步到楼下。   借着月色的光,寻了一棵树倚靠着,   手中拎着个酒壶,行走之间有酒水洒出些许。   听到楼上传来女子熟悉的声音,他唇角勾起。   起初是笑的,但是后来声音暗哑,笑声也变了味。   杜鹃捂着秦晚瑟的嘴,实在按不住,只好一记掌刀将她劈晕过去。   “都叫你不要买什么玉露琼浆了。”   “又给我甩锅?是你说看秦兄心情不外露憋得怕是难受要她喝酒的。”   杜鹃眯眼,笑的渗人,“胡说,分明是你。”   “你还贼喊捉贼?”   两人争执不下之时,本该晕过去的秦晚瑟晃了晃脑袋,清醒了过来。   “别吵了,该去做正事了。”   龙鱼跟杜鹃二人当即傻眼。   这酒醒的未免也太快了。   “你酒醒了?”杜鹃还是抱着怀疑态度,坐在她面前,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这是几。”   “三。”秦晚瑟翻了个白眼给她,起身便要走,被龙鱼给按了回去。   “你真没醉?”她问。   “当然。”   “那你愿不愿意……当我二嫂?”龙鱼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好似求婚的是她一般。   “不愿意。”   秦晚瑟拒绝的干脆利索。   龙鱼一拍桌,“酒还没醒,送到床上休息吧,正常人是说不出这话的。”   “龙鱼……”   秦晚瑟无奈的揉了揉眉心。   她是醉酒了,但是昏迷之后,镇龙就会自动清除体内毒素,包括酒精。   所以她才醒的这么快。   “好了,别浪费时间,钱丰岚是个老狐狸,指不定早做准备了,咱们动作慢上一步,可就不好对付他了。”   钱文柏刚刚也告诉他了,钱丰岚不好对付。   幸好喝酒之后杜鹃劈晕了她,否则要耽误大事。   起身直接走到窗前,脚下一点,凌空飞出。   眼角余光瞥见地面上似乎有个熟悉的影子,却也没在意,直奔钱府。   龙鱼跟杜鹃自然也紧随而上。   天色漆黑,碎雪纷纷扬扬而下。   秦晚瑟三人穿梭其中,雪花落在脸上、脖颈上,点点冰凉。   等到了钱府,眼前却是黑乎乎一片。   灯笼不见挂一个,就连下人也不见几个。   秦晚瑟敛眉,不知想起了什么,口中呼道,“糟了。”   飞身下落,一手掐诀,想要召唤她放在这四处的监视器,但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丝毫回应。   一旁有脚步声靠近,杜鹃直接飞身过去,抓过来一个下人。   “钱丰岚何在?这府上的人呢?”   那下人吓得直哆嗦,“我不知,我什么都不知道。”   看他表情不似说谎,秦晚瑟便张开魂力,瞬间包裹整个钱府。   周围房内,聚满了人,只不过,全都是下人丫鬟,没有一个钱府的侍卫。   这些人,还全都是被绑起来的,表情痛苦惊恐,像是正在经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   秦晚瑟觉得不对,仔细清扫了一番,这才发现,每个人身上都绑了炸.药!   她瞳孔倏然睁大,恍然大悟。   钱丰岚这是打算抛弃这些人,让他们拉着自己一起陪葬! 第四百六十八章 再见叶天雨   秦晚瑟急忙抬手,掌心下寒风夹杂冰晶如气浪瞬间朝四面八方激荡而去。   那些被捆绑的下人身上携带的炸.药,在即将炸裂的前一瞬间,被冰晶冻结。   “咔”的一声,随冰晶碎裂成粉末消散在空中。   一眨眼的功夫在鬼门关走了一趟,那些人有些吓得背过气去,有些则通红着两眼,惊叹上天降临的奇迹。   “没想到,那老贼竟然逃了。”   龙鱼不解道,“他可是青阶啊,竟然会逃?这简直……简直不合常理!”   若她如今是青阶实力,必定睥睨四方,总得拿出高手该有的态度来。   绝对不会跟钱丰岚一样,竟然当了缩头乌龟,真是有损青阶强者的颜面。   “实力强悍,并不代表不怕死啊……”   秦晚瑟淡淡开口,没有管钱府剩下的仆人丫鬟,飞身跃起,立在屋檐尖上,朝着某个方向眺望。   没有人规定,强者就该正大光明的战斗,就该不畏生死。   “那现在怎么办?”杜鹃活动了下手脚,眼底透着冰冷萧索的寒芒,“监视器被毁了,上哪儿去找他人?会不会去找花崇那个畜生了?”   提起花崇,杜鹃眼底的杀气不由自主的涌了涌。   即便有龙鱼跟秦晚瑟帮她疗愈五年,可她还是抹不去心底的仇恶。   她对小时候的事印象模糊,唯一能回忆起来的,便是每日被花崇用各种酷刑摧残。   起初他对自己这特殊的体质十分好奇,会时不时切断她的手臂或者手指,坐在一旁看着她重新生出手臂断指,似是看杂耍一般鼓起掌来。   后来他的好奇心过去,本以为她能好过些,可是却被他抽走了本命根源,成为了他手底下的一条猎犬。   但有不服,便是长达十几日的酷刑,直到他消气为止。   她恨花崇,恨得发疯,甚至因他厌恶每一个男人!   “可能会去找花崇,但是还有个人的可能性更大……”   “谁?”   “光明殿主,风无殇。”   今日来秦国公府上,高调开场,但眼见她杀了钱嵩,也没有再出手,反而悄无声息的离去。   秦晚瑟有些搞不懂那个男人究竟想干什么。   “传闻光明殿就在京都,可见过府邸的人却无二三,咱们该上哪儿去找?”   秦晚瑟手中翻出明珠,淡淡的光辉照亮了她的两眼。   冷风拂过落于额前的发丝,她淡声道,“有个人一定知道,看来,免不了一场故地重游了。”   明珠光芒一亮闪过,秦晚瑟三人不见了踪影,只空中一颗散发着暗淡光芒的珠子穿过长空,径直朝着楚王府方向而去。   在她身后,一道宛若白鸟的身影紧紧跟着。   看清她要去的方向时,身形猛地悬停在空。   方才直冲脑海的酒劲儿瞬间被浇了个清醒,急忙追上。   明珠一路掠过长空,在黑夜中拉出一道淡淡的毫光。   穿过楚王府大门,停在虚空。   秦晚瑟张开魂力感应了一下,脸色比方才冷了一分。   “怎么了?”龙鱼问。   “无事。”   秦晚瑟说完,运着明珠朝缀锦园行去,入了原先追月住的耳房。   无人察觉。   才进门,一股恶臭就扑面而来,熏得龙鱼连连作呕,“莫不是走错地儿了?进了茅房?”   明珠光芒一亮,秦晚瑟三人凭空出现在房中。   广袖一挥,桌上的灯烛被点亮,光芒驱散黑暗,露出房间的本来面貌。   龙鱼一手捏着鼻子,“这房子……怎么比茅房还臭啊?我不行了,我们嗅觉比人类要灵敏几十倍,我要先出去透透气了。”   秦晚瑟没有说话,允了。   杜鹃倒是觉得无甚,她被囚禁的那段时间,住的地方,可比这儿的环境还要差上不少。   她抬了抬下巴,望向床上躺着的人。   头发乱糟糟一团,甚至有些地方打了死结,看不清脸,四肢被人用粗麻绳缠紧了,绑在床柱上。   手腕脚腕早已磨破,出了血之后结痂,再如此往复。   杜鹃眯起双眼,脑海中灵光一现,想起眼前这人是谁来,旋即笑嘻嘻的看向旁边的秦晚瑟,“这不就是你先前折磨的那个小姑娘嘛。”   秦晚瑟面上如平波秋水,无喜无怒。   踱步到床榻前,脸上的光影微微变化,半张脸掩在黑暗之中。   只扫了一眼床榻上的人,确认是叶天雨无误,手便一挥,手术台重现,重复那天雨夜她做的事。   开颅,取出压制芯片,缝合伤口,而后一粒上品养息丹扔进她口中,坐在一旁等待她苏醒恢复。   杜鹃一手撑着下巴,看看她,再看看叶天雨。   桌前烛火噼啪炸裂一声响,床榻上的人呼吸由深沉变得轻快急促,秦晚瑟眼皮一跳,但没有回头。   心念一动,一只通体雪白的蜘蛛听令爬到叶天雨头顶,随时准备扎进她的头皮。   许是意识回笼较慢,叶天雨躺在床榻上,像是被抽去了灵识似的呆呆的盯着穹顶望了一会儿,刹那之后,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恐怖叫声。   “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杜鹃吃吃笑了一声,“看来她对那天雨夜,还是记忆犹新啊?”   听到有陌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叶天雨叫声戛然而止,旋即本能驱使要戒备防御,但动了一下,缺发现四肢被束缚,根本动弹不得。   “还是留点力气回答我问题的好。”   秦晚瑟的声音一出,叶天雨便像是见了鬼般,蓦的偏头使劲朝桌前看来。   桌前坐着的女子,如五年前一般,一身素色衣裙,只是不同的是,眉眼少了点温和,冷的像是冬日凝结的冰。   “秦……晚瑟……”   那天雨夜的恐惧感深深烙印在心头,看到秦晚瑟的一瞬间,便开始声音发颤,脸色惨白。   “五年了,你还叫的出我的名字,真让我有些感动。”   秦晚瑟起身,缓步朝她踱来。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不管她如何喊叫,秦晚瑟的脚步都未曾停下分毫,直至立在她面前。   秦晚瑟背对着光,面朝向她。   脸上光影不在,唯有那双眼散发着瘆人的冷芒。   “叶天雨,这五年……你过的可好?” 第四百六十九章 活着也是刑罚   她嗓音清冷,比之冬日里山涧凝冰的泉水还要冷上几分,瞬间流入叶天雨心头,激的她脑海中一个灵醒,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脸色惨白,唇色惨白,垂着眼帘遮住眼底的恐惧,不敢看秦晚瑟。   这五年,她忘记了所有的事,只剩下身为魔种的警惕本能。   所有接近她的人她都会视为敌人,跟一条被人常年虐待的狗一般,一看到人就开始吠叫,连同她的姐姐叶灵夕。   整整五年,没有一天能放松神经。   脑海中的神经像是钢丝一般,被人反复屈折,几近崩溃。   而且自失去记忆的第二日起,她就再也没见过楚朝晟。   五年,他一次都未曾来看过她。   后来,叶灵夕似是也累了厌倦了,也不来看她,每日差下人给她送来吃食,其余随她去。   她浑身是伤,伤口溃烂,无人处理,在死亡边缘徘徊。   可这时,秦晚瑟来了,还让她记起了所有。   “你、你还想对我做什么?”   她偏开头,但秦晚瑟还是能清楚的看到她发颤的唇跟不安蜷缩起的手指。   “我这五年过的如何,你不是看的很清楚吗?看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我,应该很解气吧?”   不同五年之前,她在秦晚瑟面前还敢高声叫嚣。   眼下即便心中再不满、再如何的恨,她都不敢拔高音调,在秦晚瑟面前喝喊,如同待宰羔羊。   “解气?”   秦晚瑟眼底没有分毫同情怜悯,眼尾朝上牵起,口中发出一声嗤笑。   “我还另有要事,没空跟你废话叙旧了。”   打了个响指,一直趴在叶天雨额头的蜘蛛开始行动。   尖细的爪子刺入她的头皮,几只大小不一的眼开始亮起光来。   叶天雨痛的“唔”了一声,要挣扎,可四肢被绑的紧紧地,一挣扎,旧的伤口被撕裂,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   “你先前去过光明殿的吧?怎么去的?”   秦晚瑟一边说着,一边整理着衣袖褶皱,闲适自若,好似来故友家串门一般,丝毫没因为这儿是那个男人的王府而感到不自在。   她一问,叶天雨就不由自主回想起当时去光明殿的情形来。   秦晚瑟定睛仔细看着,意外的抬了抬眼皮。   “怪不得京都光明殿神龙见首不见尾,一个农户院子,谁能想到,是光明殿的老家?”   手抬起,蜘蛛消失,手术台重现。   叶天雨看着这熟悉的场景,猛然想起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慌乱惊恐。   “你想对我做什么?还要剥去我的记忆让我变成以前那样吗?”   秦晚瑟一言不发,挑选着器具。   她越是如此淡然,叶天雨脸上越是恐惧。   不顾身上疼痛剧烈挣扎起来,手腕脚腕勒出血色,淡淡的腥气在空气中弥漫。   秦晚瑟仿佛看不到她脸上的恐惧,镇定、麻醉,接二连三给她注射进去。   叶天雨感觉四肢逐渐失去力气与知觉,眼底光芒逐渐绝望下来。   泪水顺着她早已被毒腐蚀的面目全非的脸颊滑落,她痛苦的轻声求饶,“算我求你,不要剥夺我的记忆……杀了我,杀了我吧……只要你放过我……”   秦晚瑟没有丝毫反应,手上动作干脆利落,浑然没有被她的话干扰。   锋利的手术刀朝她伸来,叶天雨心底最后一点防线轰然瓦解。   “秦晚瑟!你若恨我便直接杀了我!这样折磨我有什么用?只要我一息尚存,就会一直让你想起以前那些难堪的事,让你在痛苦中度过余生!你杀了我啊!来啊!”   嘶声怒吼,如同穷途末路的野狼。   秦晚瑟掀了掀眼皮,看向她。   “我的过去不难堪,即便一直记着也无妨,倒是你,一心求死?我偏不让你死,既然热衷于抹去人的记忆,那么我便成全你,你就在失忆的彷徨无措中了结余生吧。”   麻醉起了效果,叶天雨感觉眼皮重的抬不起来,一阵阵困倦之意如潮汐般朝她一波波涌来。   “不、不要……”   好不容易从孤独的苦海中爬上岸。   她在这世上并非孤身一人,还有亲人,兄姐……   可这些,只要她睡着再醒来,就会被完全剥夺。   她又会沦为脱离狼群的幼崽,面对陌生的环境,潜伏在暗处的凶兽,每时每刻都提心吊胆,夜不能寐。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了,放过我……不,杀了我吧……”   秦晚瑟面若冷石,快速结束了手术。   冲洗干净双手,扭头看向坐在桌前茶已经喝完一盏的杜鹃。   “走吧。”   “我头一回见识到,活着也是一种刑罚……”   秦晚瑟抿着唇,一言未发。   举步出了门,龙鱼正在院落种来回踱步,打量着她曾经与秦晚瑟住过的这院子。   眼角余光瞧见门前烛光泄出,移眼朝二人望来。   “结束了?”   “嗯,我们走吧。”   秦晚瑟翻手取出明珠,正欲掐诀,拱月门前,一人疾步迈入。   “晚瑟。”   四目相对,院内微风轻轻起。   秦晚瑟颔首,“叨扰了。”   一句说完,指尖武气缠绕,明珠散发光芒。   楚朝晟见状伸手,一股强大的吸力将秦晚瑟手中明珠掠走。   秦晚瑟蹙起双眉,不悦的看向他,“楚王这是何意?”   “无人知光明殿内部如何,你只身前往,无异于前往龙潭虎穴!”   他自然不会以为秦晚瑟是来找他的。   他了解秦晚瑟,可以料到她下一步要做什么。   钱府被收拾的差不多了,接下来便是光明殿……   秦晚瑟眼底掠过一丝异色,眨眼恢复正常。   “我既能从溶骨渊那种不见活物的地方活下来,区区光明殿又算的了什么?”   “晚瑟……”   “不要那样叫我,”秦晚瑟低喝一声,眉心压下。   顶着那张脸,还如以前一样唤着她,就好像这五年是个笑话,什么都没发生。   “楚王日后还是如他人一般,唤我一声‘秦姑娘’吧,你我并不熟。”   明珠被他抢走,秦晚瑟也不打算要回。   脚下凭空生出飞行器,朝着王府高墙飞去。   楚朝晟上前一步就要去追,身后却传来叶灵夕的声音。   “朝晟?你终于肯回来了?”   楚朝晟回头瞥了她一眼,“这是你的府邸,本王路过罢了。”   再望向墙头,秦晚瑟早已不见了踪影,他眸底光泽褪去,掉头离开了楚王府。 第四百七十章 左阳煦的消息   “朝晟!”   她紧追慢赶,脚下不小心踩到青石板上的一层薄雪,摔倒在地。   膝盖上霎时间传来一股尖锐的刺痛,襦裙上缓缓渗出血色来。   王府宅邸很大,如今只她一人在院中,显得更加宽敞,甚至可以说是空旷。   晚来风萧瑟,一直吹进她心底。   她留不住人,也留不住那人的心。   夜空中,一点幽蓝光芒如流星般平稳快速的在空中划过。   秦晚瑟站在飞行器上,左右跟着掐着御风诀的龙鱼跟杜鹃。   龙鱼看看秦晚瑟,又看看左右风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秦晚瑟一直望着前方,目光深沉,如同一潭静止的湖水,让人摸不清她此刻心中在想什么。   龙鱼看她这幅表情,自然也不敢开口,一直憋着,憋得脸色都有些发红。   杜鹃瞥了她一眼,而后对秦晚瑟道,“还去光明殿吗?”   秦晚瑟脚下飞行器戛然而止。   龙鱼面色一变,冲着杜鹃连连做噤声的手势。   跟秦晚瑟认识这些年,她对秦晚瑟已经很是了解。   她心情越是不好的时候,越是沉默。   可杜鹃却视而不见,两眼望着秦晚瑟,等着她的回答。   空气压抑的可怕,仿佛深陷一池泥浆,淹过三人胸腔,被淤泥前后包围,喘不过气来。   “姐姐!”   正巧这时,秦晚瑟袖中传来一声清朗的嗓音。   是秦浩宇。   秦晚瑟眼皮一跳。   “姐姐?”秦浩宇不确定的声音传来,口中嘟囔道,“不是说这东西能联系到你吗?不会是骗我的吧……”   秦晚瑟叹了一声,取出袖中的一条腕带。   三指宽,折射着特殊金属的光泽。才靠近手腕,就自动戴在了手上,与手腕完美贴合。   指尖在腕带处轻轻一敲,空中弹射出一个清晰的荧幕,秦浩宇放大的脸就在眼前,像是在捣鼓什么。   “敲两下试试。”   声音一出,秦晚瑟才察觉他身后还站着一人。   身形瘦削,玄衣劲装加身,如同挺拔的劲松,两手抱剑在胸前,一条手臂,竟是金属所制。   “敲坏了,程序错乱可是会噬主的。”   秦晚瑟的声音冷不防的响起,把秦浩宇吓了一跳,身子急忙往后一仰,撞到了狗子胸前。   “嘶……疼。”   “你撞得我,你疼个什么劲?”狗子揉了揉胸膛,嘴里嘀咕着,“这人什么造的脑袋啊……”   看着原来两个不大点的少年如今生的玉树临风,个子嗖嗖往上长,秦晚瑟心下一舒,有些欣慰。   方才胸腔里憋闷的浊气也跟着消散了些许。   “寻我何事?”   秦晚瑟的容貌从机甲胸前的荧幕显现出来时,狗子有一瞬间愣神。   听她说话,一回神上前就准备跟秦晚瑟回话,却被秦浩宇一手拽住。   “方才说好的,我先说。”他眉宇中有几分好胜。   狗子回看向他,气势也不输给他,“什么说好了?方才是你单方面说的,我可没点头答应。”   这两个人……还是跟以前一样互不相让。   秦晚瑟揉了揉眉心,“浩宇等等,让狗子先说吧。”   秦浩宇立马伸长脖子看向荧幕,眼底尽是不甘跟委屈,“姐姐……”   狗子扬唇一笑,挣脱秦浩宇拽着自己衣襟的手,快步走到机甲前。   方才还意气风发,好似有一肚子的话要跟秦晚瑟说,可到了跟前,耳尖却逐渐发红,那滚烫的趋势一直朝脸颊两侧蔓延而去。   秦晚瑟莞尔一笑,“几年不见,你长高了不少,也俊了不少,可有心仪的女子了?”   “秦小姐莫要拿我打趣了……”   一句玩笑话,让狗子紧张的心放松了不少,脸上绯红也褪去了不少。   神色一正,站的笔直,两手拱起,恭恭敬敬的冲着荧幕行了一礼。   “未能相见,便在这儿道谢了,多谢秦小姐赠礼,还有……”   他伸手入怀中,摸出一锭金子,“欠小姐的,我凑齐了,不知如何能送到小姐手上。”   五年前,秦晚瑟救了他们一行小家伙,看他们住的地方简陋,吃了上顿没下顿,便给狗子“借”了一锭金,未曾想要他还,不曾想他还记在心上,还凑齐了……   “你收着吧,改日见面,请我用膳即可。”   “只一顿饭?”狗子蹙起眉来,有些不满意,他想给秦晚瑟更好的来着。   秦晚瑟回眸看了一眼龙鱼,笑意冲上眉眼,“一顿饭可没那么好请。”   狗子还欲再说,却被秦浩宇压着脑袋摁出荧幕外。   他两眼闪着光,“改日见面?我也去!”   秦晚瑟哑然失笑,“闲话说完了吧?找我到底什么事。”   时辰可不早了,若非什么急事,秦浩宇不会这个点找她。   说到这儿,秦浩宇脸上笑意收敛。   “姐姐要去光明殿吧?”   秦晚瑟眼皮一跳,面色沉了下来,第一反应便是楚朝晟去寻了他,要他来当说客。   “谁告诉你的。”   秦浩宇不知她脸色为何突然难看,解释道,“钱丰岚跑了,姐姐要寻他,必定会先去光明殿。”   “你又如何得知?”秦晚瑟面上表情越来越狐疑。   “这五年我并非无所事事,姐姐的仇人,自然是我的仇人,我每日除却精进修为,还布置了自己的情报网,钱府……也有我的眼线。”   秦晚瑟释然。   原来不是楚朝晟告诉他的。   话说回来,能在钱府布下眼线,他的本事倒是不小。   “我确实是要去光明殿,你是来劝我不要去的?”   “瞒不过姐姐,正是如此。”   “原因。”   “我的情报网先捕捉到了消息,南荆国太子入了京,但是过去数日,都不见他进宫,那么姐姐猜,他眼下会在何处?”   秦晚瑟眼皮都不眨一下,“你是说……光明殿?”   “正是。”   京都中,最大的势力,便是钱府跟光明殿。   钱府才出事,南荆国太子定然知晓,转而去光明殿。   “南荆国太子来,与我去不去光明殿有何干系?”   “姐姐难道忘了,当初那个安王左阳煦?京都一战结束之后,他迅速离京,逃往的,正是南荆!” 第四百七十一章 阴谋会   提起安王左阳煦几个字,秦晚瑟明显感觉怀中那块玉佩的温度滚烫了一下。   垂眸扫了一眼,沉吟片刻,她回道,“我知晓了。”   “姐姐,光明殿此刻武力集结,不宜前去。”秦浩宇怕她不听劝说,急忙道,“报仇不急于一时,我们五年都忍过来了,还差这几天吗?”   秦晚瑟笑了,若秦浩宇在跟前,必定要抬手在他脑门上弹一下。   “你真的长大了,反倒管教起我来了。”   “姐姐……”秦浩宇有些无奈,又有几分撒娇的味道。   “你姐姐我像是那般为了复仇莽撞行事的人吗?”   秦浩宇舔了舔唇,跟狗子对视了一眼,“这可……不好说,万一呢?”   “臭小子……”秦晚瑟眼皮一跳,“你可有追月的消息。”   追月那丫头,跟了她这许久,是她初来乍到时的唯一慰藉。   来京都时,知晓她也被通缉了,但未曾跟秦浩宇跟魏淑在一起,希望她不会有事。   秦浩宇蹙起眉来,“追月……战乱之后,原先是跟我们在一起的,但后来,留了一封书信便走了,至于去哪儿,我现在还未查到。”   “书信?”秦晚瑟眼皮快速一跳。   秦浩宇挽唇一笑,眉梢跟着扬了扬,“书信就在我手里,姐姐改日回府来看吧。”   他知道秦晚瑟跟魏淑不对盘,所以不想在府上住,但两个毕竟都是他的亲人,而且魏淑这些年也改变了很多,若是两人能和睦相处,同居一个屋檐下,那便美满了。   秦晚瑟瞧着他一脸要诱拐人的表情,白了他一眼。   虽然不想回国公府,但追月留下的信,她想看,无奈,只得道,“改日寻你。”   秦浩宇眼底顿时涌出激动之色,“我定给姐姐准备一桌子你爱吃的菜色!”   秦晚瑟浅淡一笑,指尖敲击腕带,荧幕消失。   回头一看,龙鱼跟杜鹃正一瞬不瞬的望着她,等待她的后文。   “走吧,回客栈。”   ……   京都边缘,一处农户院落中,几个衣着各不相同的妇人在院中来回踱步。   手臂上挂着个篮子,一把接一把的往外撒苞米粒,引得鸡群抢食。   远远地,有轻微脚步声传来,黑暗中,逐渐显出三抹身影来,两高一矮。   “什么人!”   只这点动静,立马引得院落几人警觉,空气瞬间紧绷,一触即发。   一人领先在前,一脚踏入屋檐前油灯亮起的光芒范围内。   黑色掐丝软靴,赭石红的束腰长袍,外披一件纯白兽毛大氅。   满头黑发倏地齐整,以金钗固定在脑后,眉眼如玉,肤若凝脂,含着一股雌气,即便是女子看了都自愧不如。   “几位护法,莫要激动,赫连瑾前来拜会光明殿主。”   赫连,乃是南荆国国姓。   几个护法对视了一眼,“令牌。”   赫连瑾拂开大氅,如羊脂玉般白皙修长的手指握着一块金镶玉令牌展现在众人面前。   上面浇铸的“太子”二字分外显眼。   几个护法瞳孔一缩,没想到真是本尊来了。   视线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的二人。   一个蒙面的男子,还有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   “这两位是何人?”   赫连瑾回头扫了一眼身后,淡声笑道,“此二人,在你天武现如今怕是已经人尽皆知,若露面,怕是会引起骚动,就先不告知了。”   能在天武人尽皆知,还会引起骚动,除了通缉犯还能有谁?   护法在那丫鬟脸上扫了一圈,果然,这女子长得跟画像上那个叫追月的丫头一模一样。   那另一个蒙面的男子,身份自是不必说。   顿了顿,几人掐诀设成阵法,将通往光明殿的入口打开。   “几位,请。”   光明殿金碧辉煌,只四个角落燃着灯,便被金灿灿的墙壁映照的灯火通明的既视感。   厚重的大门开启,赫连瑾带着二人走了进来。   上位坐着两个人,一人是风无殇,另一人便是钱家老祖钱丰岚。   一个姿态散漫随意,一个脊背端的笔直,不怒自威。   两人的视线齐齐定在开启的大门上,无形的压迫感铺满了整个大殿。   赫连瑾走了进来,望向上位二人,缓缓颔首,便微抬起下巴。   即便威压在前,脸上仍旧不改一丝半毫,清盈浅笑。   “天武不愧是天武,这是要以武待客?”   说话之间,气息沉稳。   然他身后二人却没那么从容自若。   追月唇色已微微发白,饶自用定力苦苦支撑着,旁边蒙着面的男子脚下也有些不稳,咬牙强忍着。   风无殇含笑眯起两眼,一手撑着下巴望着台下几人,视线从赫连瑾面上绕到他身后二人,再又绕回到他脸上。   “太子莫要恼怒,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难为你大老远还带回两个天武人,定是累了。”   手一抬,旁边一张椅子便从空飘起,落在赫连瑾身旁。   “请坐。”   赫连瑾也不客气,转而坐下,抬眼,望向钱丰岚。   “这位便是钱家老祖了吧?如传闻中一般,是个叫人瞧着都生畏的主……只是,我来时怎么听说钱家老祖逃了?府邸都不要了?”   听出他话语中的几分调笑,钱丰岚脸色一沉。   “逃?这片神州大陆上,还从未有能让本座落荒而逃之人,不过是不想被那些愚民骚扰,明日本座便去金銮殿上朝,谁又能耐我何?”   赫连瑾笑笑,转而看向风无殇,“我还听说,现如今楚朝晟已想起了一切,殿主心下可有危机感?毕竟……当初害他跟他那王妃的,可有殿主在其中……”   钱丰岚冷哼一声,“我当初就说了,合该一剑刺死他,以绝后患!”   风无殇朝他瞥了一眼,“我自有我的考较,楚朝晟要死,但还不是现在……”   “考较?不就是想牵制本座?风无殇,你与本座才是一条船上的!”   风无殇压根没把他的话听进耳里,“好了,秦晚瑟现如今归来,身边一个魔种实力不祥,一个龙族的小丫头,貌似是黄阶高段……楚朝晟必定帮她,我们几人还是好好商议一下,如何是好吧?”   “哼!人还未到齐,急什么?”   话音刚落,厚重的金门开启,从里面走出一人来。   深蓝色长袍如翻飞水浪,黑发落于肩头两侧,面如冠玉,正是钱文柏。   钱丰岚眯起两眼,“不是叫你去请花崇?人呢?”   钱文柏一拱手,“二皇子说他的目的已然达到,无需再跟钱府合作。”   “什么?过河拆桥的东西!”   “不来也罢,我等……开始吧?” 第四百七十二章 如影随形   秦晚瑟三人回了客栈,龙鱼跟杜鹃沾了枕头便睡了,她一人躺在床榻,睁眼望着穹顶,不知在想什么,直到外面梆子敲过四下,才闭眼入睡。   没过一会儿,便听到小二上来敲门。   “姑娘,早膳到了。”   秦晚瑟才睡着,这会儿被吵醒,犯了起床气,用脚踹了龙鱼一下,“你叫的早膳吗?赶紧去拿。”   龙鱼迷迷糊糊胡乱应答了一声,口中砸巴了下,像是做梦在吃什么东西,应了一声之后便没了动静。   “杜鹃……”敲门声还在继续,秦晚瑟不耐烦的捂住双耳,“好杜鹃,你去开门。”   杜鹃摆了摆手,跟花崇对刚了一次,耗费了不少精气,这会儿也乏的很。   “不是我叫的,谁叫的谁去。”   这两丫头,一个都指望不上……   秦晚瑟深吸了口气,睁开双眼。   下一道敲门声响起的瞬间,她干脆利落的翻身下床,拉开门。   店小二谄媚讨好的笑脸顿时出现在眼前,将手中托盘往前一送,“姑娘,你的早膳,请慢用。”   秦晚瑟扫了一眼道,“我们仨人没人叫早膳,是不是送错了?”   “姑娘误会了,这是咱们小店送给姑娘的。”   “只送我一人?”她房里可是有三个姑娘。   秦晚瑟盯着那小二的双眼,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猫腻。   那小二被秦晚瑟盯得眼神开始闪躲,帕子往肩头一搭,就往后退去。   “姑娘若有什么需要,再叫我啊。”   秦晚瑟看着手中的托盘,三个小蛊,盖着盖儿,不知里面是什么。   揭开其中一个嗅了嗅,她眉心倏地一沉。   这竟是药膳,无毒。   即便这家客栈装修华贵,但还不至于到给客人赠送名贵药膳的地步。   再看看其他房门,并没有打开的痕迹。   想起方才那小二说的话,她眉心蹙的更紧。   假装什么都没有察觉,退回一步将房门带上。   门发出一声轻响,走廊拐角处,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秦晚瑟倏地将门重新打开,端着托盘,冷眼凝着虚空,没有去看拐角。   “出来吧,堂堂王爷,可不适合做这种偷偷摸摸的勾当。”   楚朝晟肩头一僵,从拐角处走出。   一如既往的一身白袍,只不过不像以前整洁大方,衣服上多了许多褶皱,脸色也看着憔悴消瘦了几分。   看到秦晚瑟的瞬间,他面上罕见的出现几分拘谨,将双手背负在身后。   秦晚瑟没能看到他手上被烫起大大小小的水泡,以及各种红痕。   她手上绿光一闪,风扶托盘送到楚朝晟面前。   楚朝晟见状急声道,“你从溶骨渊上来,体内必定积聚了不少瘴气,这药膳……”   “我觉得楚王比我更适合这药膳,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打断了他的话,不管楚朝晟接不接,抽回武气,托盘失了支撑直直往地面坠落。   楚朝晟眼疾手快,急忙将托盘接下。   “晚瑟……”   秦晚瑟跨入门的脚步一顿,侧目睨他,“王府那么大的宅邸,空着不大好,楚王还是早些回去,莫要在这小客栈屈尊了。”   “本王五年未曾回去,也不在那府邸住了。”他语速极快,又补了一句,生怕秦晚瑟进了门就听不到他说话,“今后也不会回去。”   秦晚瑟偏头看他,“与我何干?”   一步跨入门,将门反手关上。   “砰”的一声,还在沉睡中的龙鱼跟杜鹃瞬间被惊醒。   “走,换地儿。”   秦晚瑟脸色煞是难看,二人也就没问,随意收拾了一下,便跟着秦晚瑟离开。   出去之时,楚朝晟还在转角站着,看着要出去的几人,垂下眼睑,挡住眼底暗淡的光芒。   秦晚瑟毫不犹豫的从他身旁越过,身上那甘苦的药香钻入他鼻腔,此下竟闻不到一丝甜味,满是苦涩。   龙鱼在他身侧停留了一下,想说什么,但看了看秦晚瑟的背影,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杜鹃才不管那么多,双手环在胸前,挑了他一眼,“何必呢?就当什么都没想起,好好跟你那白月光过日子不好吗?别来招惹晚瑟了,若惹她生气,我说不定会替她杀了你。”   最后一句话轻飘飘的,但楚朝晟从中听出几分认真来。   他抬眸,漆黑的瞳如同深沉的海,眉眼之间竟无一丝恼怒之色。   “这五年,有你二人这样的挚友伴她身旁,万幸……”   杜鹃怔了一下,用一种“阁下好似有病”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抬脚跟上秦晚瑟的步伐离去。   “退房。”秦晚瑟将银锭子推上桌前。   “退房。”   旁边响起男人低磁的嗓音,同样推了一个银锭子到掌柜的面前。   秦晚瑟蹙眉,眼底分明清晰的写着不悦,朝楚朝晟扫来。   楚朝晟眼观鼻口观心,脸上没有丝毫波动,只眼底飞快的掠过一丝心虚,快的谁也没有捕捉。   秦晚瑟深看了他一眼,终是什么都没说,搞定便带着二女往外走。   楚朝晟紧随其后,亦步亦趋。   秦晚瑟快他便快,秦晚瑟慢他便慢,但始终保持着三步的距离,甩也甩不掉。   实在受不了,她停住脚步,深吸了口气,强行按捺着心底喷涌的火气。   龙鱼在一旁瞧着,嘴角掩不住的往上翘。   她见过曾经恩爱的秦晚瑟跟楚朝晟,也见识过楚朝晟待秦晚瑟的好,她觉得,他二人在一起也未尝不可。   “楚王究竟想要如何?”秦晚瑟蓦然回头,迫的楚朝晟脚步一刹,停顿下来。   他神色认真道,“不如何,本王只是随便转转,京都就这么大点地儿,凑巧跟你走了一条,也不可吗?”   秦晚瑟深深的、深深的吸了口气,额角甚至有青筋跳起,咬咬牙冷笑一声,“自然可以。”   手腕一翻,又一颗明珠在手,迅速掐诀,三人身形顿时凭空消失,只余一颗珠子以光速朝着远处飞掠。   楚朝晟早就料到她会如此,照旧翻出颗珠子,跟在她身后。   一直到了京都边缘处,秦晚瑟才停下。   三人落地,杜鹃舒展了下身子,“老这么躲着也不是个办法,不如我们早点解决了那些老东西,再去周游四海如何?还有那个白云之巅,听名字是个不错的地方。”   秦晚瑟蹙眉,沉默了一会儿,“好。” 第四百七十三章 龙墨前来   听到秦晚瑟的回答,龙鱼心下“咯噔”一声,“方才浩宇所说,光明殿集结各方势力,就是在等你自投罗网,眼下过去,实在不是明智之选!”   “这几年你倒是跟着我们学了不少,还知道自投罗网、明智之选?”杜鹃戏谑一笑。   龙鱼双眉竖起,“这些年可是我一直陪着你读书的,我怎么不知?”   “集结势力又如何?这五年,我也不是白过的。”   秦晚瑟说完,眼底一抹精芒掠过,因楚朝晟而瘀滞的胸腔闷气排空了不少,“你二人想要个什么样的家?”   “什么样的家?”   龙鱼二人开始认真思索起来,片刻后,龙鱼道,“要有个超大厨房!”   “你呢?”秦晚瑟看向杜鹃。   杜鹃笑笑,“要高楼阁,看不到狗男人的高度。”   “好。”   秦晚瑟闭眼,身上绿芒如水波浮动,魂力张开,数不清的机甲凭空出现,按照秦晚瑟所思所想开始平地建楼阁。   施工速度极快,被炸毁的钱府就是她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恢复原貌的。   这楼阁不一会儿的功夫,便也成了。   与这地方格格不入的现代风格,轻快简约的颜色线条,高高的阁楼,落地雾窗,以及各个角落隐藏的探照头。   即便见过秦晚瑟用这招,但是如今看到,还是让杜鹃跟龙鱼惊叹了一番。   秦晚瑟并没有收回机甲,下了指令,“若有陌生人靠近,杀无赦。”   人形机甲发出刻板的机械音,“了解。”   三人入了房。   龙鱼饿了,缠着家政机器人给她做饭。   杜鹃躺在柔软的水床上,双手枕在脑后,看着站在落地窗前思索着什么的秦晚瑟。   “百里流云是什么样的男人?”   秦晚瑟顿了一下,偏头看向她,“你不是最讨厌男人吗?突然问起一个男人作甚?”   杜鹃收回视线,看着明亮的穹顶,白色的墙上还有模拟海洋,各式各样她从未见过的鱼在畅游。   她舔了舔唇,“只是想知道,有没有必要做掉他……”   声音很轻,但还是落入了秦晚瑟的耳廓。   “杜鹃,”秦晚瑟神色认真严肃,“他是我同门师兄。”   杜鹃一拍脑袋,“差点把这茬忘了,别往心里去,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秦晚瑟无奈的揉揉眉心,被她这么一打断,完全没了思考的兴趣。   正巧这时,外面传来警报。   “有陌生人入侵,有陌生人入侵,履行指令,杀无赦。”   刻板机械的电子音传了进来,继而便是震天响地的轰炸声。   秦晚瑟心下“咯噔”一声,脑海中莫名浮现出楚朝晟的身影来。   不会是……   当即飞身出门,一眼就看到了在激光骤雨中左右闪躲的男子。   黑色玄衣,肩头有白色绒羽。   龙墨。   不是她预想中的人。   秦晚瑟眼中光芒快速闪烁一下,抬起一手,“停。”   机甲进攻动作当即戛然而止,乖乖退回了原地。   龙墨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呼出口气,朝着秦晚瑟径直走来,望着她身后奇怪的建筑。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临时起意弄的住所,要不要进去看看。”   龙墨额上沁出了薄薄汗珠,在月色下折射出动人的光泽。   只跟她的机甲战斗了没一会儿,是不会累出汗的,想来定是有急事,赶路着急。   果然,他摇了摇头,“不了,就是来看看龙鱼跟杜鹃……”   说着话,眼神飞快在秦晚瑟面上扫过。   秦晚瑟打趣道,“好歹认识了六年,就不看看我?真是叫人伤心啊。”   龙墨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然的侧过身,只用眼角余光看她。   “你不是普通人类,比起担心你,还是担心另外两个小鬼来的更切实际。”   秦晚瑟抿嘴笑笑。   她这些年修武实力大幅度增长,已经强到可以不用让旁人挂心的地步了。   分明是好事,但她总觉得心里有些寂寥。   看她神色有些苍凉,龙墨眼底光芒虚闪了一下,道,“这段时间……在京都如何?我来时听说你把钱府的人都快杀光了,心中可舒坦些了?”   秦晚瑟深吸了口缓缓吐出,仰头望着漆黑苍穹,勾了勾唇,“自然舒坦了不少。”   最后一个字落地,她勾着的唇角落下,长而卷翘的睫毛下,眸光淡淡的萧索。   兜兜转转,好似又回到了上一世。   整日为如何杀人、争夺而殚精竭虑,甚是无趣……   “可是遇到什么头疼事?需要我帮忙吗?”   秦晚瑟愣神了一下,“魔兽森林与世隔绝,不插手凡间事,凡尘亦不干扰魔兽森林,所以,有龙鱼帮我已经足够了。”   “互不干扰?”龙墨脸色忽然一冷,微抬起下巴,又恢复了那个她初次见时那头如高岭之花的龙。   秦晚瑟觉得他还有后话,但是不知为何没有说。   龙墨岔开话头,“龙鱼那傻丫头呢?她哥哥来这么久了还不出来接一下?”   秦晚瑟无奈,“许是在吃东西呢。”   “龙鱼!”   一声怒吼,厨房方向顿时锅碗瓢盆叮当乱响,龙鱼慌慌张张的从厨房跑出,看到面色铁青的龙墨,讪笑一声,“二哥,你怎么来了?”   “来了许久,也不见你出来迎接,怕是那些吃的比自己亲哥哥还要重要。”   “怎么会呢,这个给你吃哥哥,刚烤出来的,有点烫,你小心。”   龙鱼将那个叫蛋挞的玩意儿送到了龙墨跟前,眼巴巴的看着他接过,顿时咬紧了唇,心狠狠揪起。   不舍两个字大大的写在脸上。   龙墨不觉有些好笑,还有些无奈,将东西放了回去,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犹豫了一下,试探性的问道,“要跟哥哥一块回去吗?”   “啊?”   还不等龙鱼回答,龙墨打断了她的话,“算了,没事,你就跟着晚瑟,多学点东西,多长点本领,日后是一条成年龙了,不要一出什么事都叫哥哥给你出头买账。”   “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让哥哥们出头了……”   话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脑袋缩回了脖子里。   龙墨呼出口气,转而看向秦晚瑟,“龙鱼就交给你了,我还有事要回去。”   秦晚瑟嗯了一声,“路上小心。”   龙墨抬脚便走,才踏出一步,回头看向她。   秦晚瑟以为他有话对自己说,站直了身子,没料想他就直接那么走了。 第四百七十四章 前往光明殿   龙墨走后,秦晚瑟立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看了许久。   连龙鱼都禁不住问她,“是不是想对我二哥移情别恋了?”   秦晚瑟摇摇头,“不是。”   她喜欢龙墨,非男女之情,只是欣赏他的为人,即便身为魔兽,也比有些人要强上很多。   他是龙鱼的哥哥,她也一直拿他当自己哥哥看。   她站在这里,只是在思忖龙墨刚刚的神情与话语,较往日有些反常。   会不会魔兽森林出了什么事?   这个想法才从脑海中闪出,就被她摇头否定。   魔兽森林这些年无人敢动,并非魔兽强悍。   再如何强悍,也抵不过人类的奸诈狡猾,就如龙墨最初讨厌人类的理由一模一样。   那片森林真正无人敢碰的原因,乃是地形。   如同迷宫般扑朔迷离的小径,还有那些天然的陷阱,毒沼瘴气、高山落石,毒虫蛇蚁,让人防不胜防。   她可以断言,若是天武组成军队朝魔兽森林进发,还未进入森林腹地,军队就会折损一半。   这才是那些人类不敢对魔兽森林轻易出手的原因,而非那个什么约定。   秦晚瑟对那片森林里的人跟魔兽都抱着感激之情。   她无处可去之时,是那片森林接纳了她,扶她重振,让她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地步。   看到龙墨方才的神情,不禁让她脑海中开始纷杂起来。   不会有事的。   她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   但她第六感一向很准,准得让她有些厌恶。   旁边龙鱼叹了一声。   即便早有所料,但听到秦晚瑟说不是之时,龙鱼心头还是有些天公不作美的怅然。   “外面冷,我们回去吧?”   “龙鱼,”秦晚瑟叫住龙鱼,“要不……”   想让她回去看看,但又想起刚刚龙墨让她留下,说不定是有什么事不想让龙鱼知晓。   怕她弄巧成拙,又放松肩头,“没事,回吧。”   几人回了屋中。   那与烛光不同的灯光,分外明亮,如同天上月,光芒一直散到几十米外。   楚朝晟立在树杈上,天神镌刻的容颜被光芒映照的明灭不定,浓墨重彩。   两眼望着秦晚瑟几人方才站过的地方,脑海中一幕幕回放着秦晚瑟跟龙墨单独立在院中聊天时轻盈浅笑的模样。   扶在树干上的五指却收紧,关节发白,那干枯的树皮被他硬生生扣下来一片,露出里面白白的皮。   他嫉妒。   嫉妒的快要发狂。   一想起那样的笑容,他原先也有的,心头又化开细密的酸楚疼痛来。   喉结艰难的上下一滑,就这么立在树杈上,一守便是一夜。   他夜夜难以入眠,从前只觉十分痛苦,但眼下可以透过那透明的窗看到秦晚瑟的身形,竟也觉这样睡不着,远远地一直看着她,心下也是极满足的。   一夜过去。   太阳出来的一刹那,秦晚瑟那古怪的建筑里的灯光也跟着灭了。   守在门口的机甲还是如同一座座小山般,站好自己的岗位,不知疲倦。   身影一晃,有人到了门前,楚朝晟眼皮一跳,急忙闪身离开。   若要她知道他一直跟到此处,怕是又要搬家了。   秦晚瑟拉开门,一阵凉风迎面而来,吹的面颊清醒。   抬眼一望,不远处的树杈上有积雪正簌簌下落,像是有什么原先在那,离开时震落了下来。   她没有放在心上,看了一眼还在睡的两个姑娘,孤身一人离开。   杜鹃昨天晚上有句话说的很对,既然不想见到楚朝晟,那么直接解决完事情,周游四海多好?   若是一直呆在天武,总还是有能跟他碰面的机会。   她不想看到那张脸。   尤其是想起叶灵夕在她跟前得意的说,楚朝晟替她养魂十余年,就是为了等她复活的这一日……   眸光一暗,再亮起时,里面盛了一层薄冰。   飞行的速度越来越快,在一处农户庄园前停下,旁若无人的走了过去。   四个妇人当即并成一排,仔细盯着她看了一眼,忽而瞳孔圆睁,“秦晚瑟?!”   秦晚瑟浅笑,“没想到一户农妇,竟然也识得我的面孔,看来……此地确实是光明殿无疑了。”   她笑得灿烂,像是找到猎物的狐狸。   四个妇人见状不妙,当即化剑朝她攻来。   秦晚瑟眼中光一凛,身形如鬼魅般在人群中穿梭。   只听“咔咔”几声响,那几个妇人脑袋已经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到一旁,重重倒地失了呼吸。   秦晚瑟踩着其中一个妇人的胸口,留了她一口气。   “给我开启通道我便饶你一命,如何?”   那妇人恶狠狠瞪了秦晚瑟一眼,竟咬开口中毒囊自尽。”   “性子倒是烈的很。”   秦晚瑟喃喃一声,打了个响指,眼前多了几个与她一模一样的人偶。   “伸手。”   几人掌心相连,秦晚瑟将自己的武气分渡给众人,而后注入一丝魂力。   人偶鲜活了起来,就如同她的分身,肉眼根本辨别不了真假。   她回想了下先前在叶天雨那里看到的画面,模仿着那几个妇人结印的手法,试了第二次,眼前便出现一个旋涡状的门,里面黑黢黢一片,周围倒是散发着金光。   秦晚瑟眉心一扬,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   在入口即将关闭的刹那,一道身影迅速跟了进去。   许是结印出了点问题,这通道,没有将秦晚瑟送到叶天雨记忆中的地方。   她缓慢的在漆黑的甬道中走着,张开魂力探查周遭了一切。   感应到身后有个人跟着她时,她眉心一拧,暗暗留了心,当做没有察觉,继续往前走。   甬道尽头,是一条分岔路口。   魂力先行一步探知,竟听到无数野兽的怒吼咆哮声,还有声声哀鸣。   秦晚瑟本能的联想到昨日龙墨古怪的神情,快步走上前去。   分岔路口后,是一条长长的隧道,关押着成百只魔兽,看起来有些品阶还不低。   四处弥漫着鲜血腥臭,令人作呕。   秦晚瑟朝前踏出一步,忽而感应到前方有人来,脚下后撤一步,躲在拐角处,听着那两人对话声传来。   “这南荆国太子出手倒是大方,这么多高阶魔兽,到时候挖出来内丹让殿主服下,修为还不蹭蹭蹭往上涨?到时候那个钱丰岚又算是什么东西?”   南荆国太子…… 第四百七十五章 战风无殇!   跟秦浩宇带来的情报一样,南荆国太子果然来了光明殿。   听完那两人说话,秦晚瑟打了个响指。   其中一个人顿时双眉紧蹙,摆出戒备架势,“什么……”   “人”这个字还未出口,二人便被冻成了冰雕。   秦晚瑟款步踱了出去。   两侧皆是厚实的铁门,只有一拳宽的栅栏,可以看到铁门后面的情形。   秦晚瑟身上有龙鱼给的鳞片,散发出来的熟悉气息让一众魔兽嗅到,从一开始的绝望嘶吼,变成了被打的小狗看到主人时的呜咽声。   手腕一翻,激光.枪在手,超高温将铁门瞬间融化,里面的魔兽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   随手洒出一把疗伤丹药,她垂眸看着众魔兽,“吃了丹药便逃命去吧。”   这些本就是一群高阶魔兽,有些甚至生出了灵智。   吃了秦晚瑟的丹药,不出一刻便有了行动能力,谢过秦晚瑟之后,顺着路口四散逃去。   魔兽体型巨大,如此数量的魔兽跑动起来更是让整个甬道都跟着震颤起来。   秦晚瑟却浑然不以为意,张开魂力的刹那,锁定了钱丰岚等人的所在,心念一动,身上素色衣裙变成了蓝白相间的轻铠,面前也多了一辆轻甲摩托。   轮胎折叠,化为喷射器,幽蓝的火焰蓦的喷出,她整个人化为一道流光,朝着正殿飞射而去。   与此同时,京都郊外的龙鱼跟杜鹃悠悠转醒,看到了秦晚瑟留在桌上的纸条。   “帮我护好浩宇跟师傅。”   简短的一行字,龙鱼跟杜鹃同时沉下眉来。   这女人,孤身一人去闯龙潭虎穴了。   “怎么办?去找她还是……”龙鱼素来拿不定主意,只得把目光转向杜鹃。   杜鹃眉心紧锁,脸上头一回不见了那没心没肺的笑容。   钱家老贼退入光明殿,南荆国太子也在光明殿,秦晚瑟此时去,必然是羊入虎口。   虽然她足够强悍,但以一人之力对付那么多老狐狸,最后难免会落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下场。   但秦晚瑟不是个没主意的,她选择这个时间去,必定有她的打算。   一时间,杜鹃也觉脑海中混乱无比,不知该如何是好。   龙鱼烦躁的抓着脑袋,“早知道昨天夜里不睡那么晚了,连她离开都不知道!”   “别吵!”   杜鹃低喝了一声,反复看着那纸条,似乎想透过这上面的字,读出秦晚瑟的真实想法来。   忽而,她面色大变。   “糟了!”   龙鱼呼吸一滞,看向龙鱼。   “她是要解开封印了!”   解开封印,离开天武,前往白云之巅!   “什么?!”   光明殿内。   魔兽隆隆的脚步声传到了正殿当中。   “怎么回事?”钱丰岚警惕的看着四周。   风无殇慵懒的坐在位置上,手中捏着两颗珠子盘着,宽大的兜帽下传出一声嗤笑。   “还能怎么回事?那个女人的动作,可比你我想象的还要快呢。”   听到这句话,在赫连瑾身后站着的追月眼皮倏地一跳,叠放在身前的手也逐渐发紧。   钱丰岚怒叱道,“这可是你光明殿内,竟然让那个女人如此来去自如?看来你培养的那些个护法使者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即便是乌合之众,也没让人家一剑一颗脑袋啊?”   风无殇丝毫不生气,戏谑一句,便让钱丰岚脸色迅速黑沉了下来。   “那些毫无长进的东西……死了也罢!”   “看来殿主接下来有要事要忙,我等不方便在此多留,就先走了。”   赫连瑾放下茶盏,慢悠悠的起身,冲着风无殇稍稍颔首。   风无殇给一旁使者递了个眼神,便有人上前带他从后门离开。   钱丰岚见状跟着起身,“本座有事,也先走了,文柏,我们走。”   “先前说好的,一要楚朝晟无法行动,二要秦晚瑟那个女人左右臂膀分散开来,若达不到以上两点,我光明殿便不会出手帮忙,可记下了?”   “记下了!”钱丰岚怒哼一声,颇有一种屈居人下的憋屈感。   才从后门离开,就听到金殿前厚重的门发出滴滴怪响。   下一秒,“砰”的一声巨响,那扇门被炸的粉碎,碎片飞溅,烟尘四散,朝着风无殇迎面飞射而来。   他偏头,略微一侧,将那锋利的碎片避了开来。   抬手准备驱散尘埃,却见一片雾蒙蒙当中,几十道红光闪烁。   他面色微变,武气连同荆棘将自己里三层外三层牢牢护住。   激光眨眼便至,穿透了他的武气,碰到荆棘时,上面生出数不清的小气旋,将激光吞噬。   安然无恙。   “秦小姐孤身一人闯我这光明殿,我真不知该夸你勇敢,还是心急?”   尘埃散去,秦晚瑟一身轻铠,骑着飞行轻甲,直直的朝风无殇望去,眼神冰冷,寒气中夹杂着弥漫的杀气。   余光左右一扫。   除却风无殇之外,还有另外三张椅子,桌上倒着的茶,上面还冒着三两热气。   她还是来迟一步。   “想杀的人没到齐有些遗憾是吗?那要不要先取我项上人头……助助兴?”   他满嘴嗤笑,举手投足依旧散漫,恍若站在他面前的女子,还是如同五年前一般弱不可击。   “也未尝不可。”   秦晚瑟从轻甲上踱步走下,右手幻化冰魄,左右两指并剑一点眉心,一缕冷白色的火焰被抽出,缠绕在冰魄剑周围。   刹那间,空气温度骤降。   她手中剑缠绕的火焰,好似万千灰白的蛇,朝前方蔓延,喷吐蛇信。   风无殇缓缓眯起双眼,眼底噙着旁人看不懂的笑意。   “我可否问你个问题?”   秦晚瑟拧着眉,“若要留遗言的话,可以。”   风无殇完全不听,“换成是现在的你,可能灭了整个神州大陆的修武者?”   秦晚瑟哼了一声,“我只灭你这等恶贼!”   脚下蓦的朝前踏出一步,右手遍镀武气。   莹莹绿光,如松涛海浪,翻滚不熄。   “破神!”   口中低叱一声,一剑挥出!   强劲的剑气裹着幽冷的火焰以及那浑厚的武气,散发着毁灭的气息,一路摧枯拉朽的朝着风无殇激射而去! 第四百七十六章 该收网了   剑气掀起的风浪,将整个正殿中摆放的物件连根拔起,朝着上座的风无殇一并砸去。   他宽阔的兜帽被风吹的鼓起,落了下来,露出一张带着木质雕刻的羚羊面具。   两个角上有如同竹节般的凸起,朝上方蜿蜒盘旋,顶端尖如针。   面具下的两眼凝重的看着朝他迎面而来的剑气。   那剑气浓郁到他甚至看不清对面不过十几米外秦晚瑟的面容。   他手中化出长鞭,缠绕武气,如同纯绿的蟒蛇,朝着那道剑气凌空劈下。   砰——   两道雄浑的气息碰撞,瞬间像是炸开一道晴天悍雷,“轰隆”一声,穹顶上簌簌落下灰尘与碎石。   秦晚瑟轻哼一声,“不自量力。”   话音将落,她挥出剑气上缠绕的灰白色冷焰,便像是突然有了生命般,张口将风无殇长鞭上的武气吸走吞噬。   与此同时,那冷白的火焰体积又壮大了一倍,灵蛇般反将风无殇团团围住!   秦晚瑟一手提着剑,剑尖划过那金砖,发出刺耳的嗤啦声,面上毫无表情。   没有即将手刃仇人的快感,也没有对杀人的厌恶,有的只是冰冷。   “给你个选择痛快死法的机会,”她细长的眉梢略微扬起,带着几分倨傲,“钱丰岚在哪儿?”   风无殇环绕一圈四周,看着将他包围的沧溟鬼火。   距离如此之近,他能清晰感觉到鬼火上散发出来的恐怖毁灭气息。   上次一战,他可是领教的这东西的威力,沾上一点,不及时祛除,就会被烧的灰飞烟灭。   这次一见,秦晚瑟对这鬼火的控制好像越发得心应手了。   他盯着冷白色的火焰看了一会儿,忽然哈哈大笑出声。   “五年不见,你竟能一招将我钳制,真可谓是进步神速……”   他回答的牛头不对马嘴,甚至全然没有面临死亡的恐惧与焦虑,让秦晚瑟不禁眉心高高拢起。   “最后一遍,钱丰岚在哪儿?”   风无殇神色微正,一甩长袍,将身上褶皱抚平,“此番前来的客人,都是我棋局上重要的棋子,所以……无可奉告。”   “那便死吧。”   秦晚瑟朝前伸出手,口中正要喊出“绞杀”二字,就见虚空中被鬼火包围的风无殇眼尾上扬,笑了。   “我认可你的实力了,秦晚瑟,你也将成为我棋盘上的一环,眼下,我就先不奉陪了,用不了多久,我们还会见面的。”   秦晚瑟意识到了什么,双目一凌,“哪里走!”   五指瞬间收拢,但还是迟了一步。   他身子突然化成一堆绿色的藤蔓,松松散散的掉落在一地衣袍上,还有那个雕刻着羚羊的诡异面具。   秦晚瑟快步走了过去,看着散落在地上的衣物,心里咒骂了一声“该死”。   这人从一开始,就没放真身在这。   连跟钱丰岚等人见面都未曾用真身……好深的城府。   头顶,金砖“咔”的一声,开始有了松动。   这个地方要塌了。   秦晚瑟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底的不甘,转身骑上轻甲,一拧把手,轻甲喷出幽蓝色的火焰,腾空飞起。   出了那厚重的大门,穿到甬道,秦晚瑟瞳孔骤然一缩。   满地的尸骸,全都是穿着宽阔袍子的光明殿使者。   死法各不相同,或被抹了脖子,或被一剑穿心,但伤口统一只有一处,可见来人手法极其犀利,修为深厚。   她眉心沉下,没有深想,加足火力,瞄准了厚重的墙壁,按下把手上一个按钮。   一枚炮.弹从轻甲两侧飞射而出,秦晚瑟身上轻铠升起透明的面罩。   几秒之后,碎石飞溅,烟尘四起。   她双眼紧眯,加速穿过尘埃,一跃至清朗上空,垂眸扫了一眼地面上华丽的城堡。   心念一动,松开把手,两手中多了一个重型武器。   瞄准了地上的建筑,蓦的扣下扳机。   巨大的弹头直冲地面而去,撞上建筑物的刹那爆炸。   火焰四起,燃烧出滚滚浓烟,高温直冲云霄,连带着空气都被烧的有些扭曲。   秦晚瑟一点耳畔通讯器,“连线龙鱼。”   机械冰冷的电子音回了一声,“收到”,紧接着便是滴滴的等待音。   第三声时,那边传来龙鱼急切的声音。   “秦晚瑟你在哪儿!”   早有预料到如此,秦晚瑟事先调低了音量。   “你跟杜鹃在哪儿,我过去找你们,见面再说。”   轻甲发动,掠过长空。   她回头又看了一眼地面,好似看到了一抹白影闪过。   蹙了蹙眉,逼着自己没有深想,再次提速。   国公府。   饭香阵阵,飘出院落几里之远。   一辆世人从未见过的诡异飞行器从天而降,惊得国公府的丫鬟下人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一个。   秦晚瑟翻身从轻甲上走下,点了下耳侧,面罩收起,身上轻铠也褪去,变成一声素衣长裙。   收起轻甲,朝着花厅迈去。   “姐姐!”   秦浩宇一眼就看到了她,起身快步朝她迎来。   身后狗子唇翕动了一下,看样子是想说什么,抬手搓了搓鼻尖,又忍住了,没有跟上秦浩宇的步伐。   “今日来了,便不走了吧?”他双眼明亮,像是冲着秦晚瑟摇尾微笑的柴犬,让人有些不忍拒绝。   秦晚瑟莞尔一笑,避开了他的话,“龙鱼她们呢?”   秦浩宇眸光暗淡下来,指了指里面,“在用膳。”   不知是不是怕秦晚瑟不自在,魏淑在秦晚瑟出现的时候,便起身悄无声息的走了。   花厅内,只剩下龙鱼杜鹃,还有狗子三人。   一扫见秦晚瑟进来,龙鱼便放下了手中的鸭腿,嘬去指头上的油脂,擦了擦手,抬眼朝她看来,坐直了身子,双手环在胸前,一副质询的表情。   “你要扔下我们自己走?”龙鱼哼了一声,“分明先前说等我突破一起的。”   杜鹃道,“带你怕是要等到猴年马月,但是不带我就太不够意思了?”   “抱歉。”   “所以,你现在还在这里的原因,人没解决?”   “去晚了一步,”秦晚瑟眸光闪烁了一下,反复琢磨着刚刚风无殇说的话。   他似乎在下一盘大棋,所有人皆为棋子。   如今连她也算在其中,究竟是想干什么?   她沉吟片刻,而后道,“杜鹃,该收网了。” 第四百七十七章 悬赏招募   这五年,她不是一直在魔兽森林度过的。   走南闯北。   她去过北狼,也去过南荆,甚至还有夹杂在这几个大国中间的小国她也去过。   之所以去这么多地方,自然不是单纯为了周游四海,还有为了修行,以及对付钱家。   杜鹃双手抱在脑后,应了声“好”,旋即笑眼看向龙鱼,“你可得加紧突破了,若是突破不了,我们就先行一步前去白云之巅,到时候我们会写信给你,哦,前提是神州大陆能收到的话。”   “杜鹃!”   一句话,燃起了龙鱼的焦虑。   抓起面前的鸭腿,紧张的吃了起来。   几人说话之间,没有察觉秦浩宇出去了一下,在前院跟一个年纪跟她相差无几的少年碰头低语了几句,旋即面色凝重的走了进来。   “出什么事了。”狗子率先出声。   秦浩宇皱眉抿唇,脸色看着不大好,瞥眼看向身旁的秦晚瑟。   “刚刚收到消息,钱府在招兵买马了。”   虽然钱丰岚无恶不作,害的京都百姓罹难,遭得百姓痛恨,但这丝毫不妨碍有些亡命之徒为了钱财灵石加入钱府麾下。   秦晚瑟冷笑一声,“这是手头实在没有人手了,竟想出这么个办法,呵……”   “姐姐,招募令一出,必定有不少散修高手加入钱府,不可大意。”   “我没有大意,既然他们招兵买马,那我们也招便是。”   贿赂人的手段,秦晚瑟敢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毕竟她身上的天材地宝,可是多少人都眼红羡慕的。   随便扔出去一件,便可叫天下为之疯狂。   “浩宇,用一下你的情报网,帮我散点消息。”   “姐姐尽管说。”   次日,丹心房丹心圣手招募各路豪杰的消息广而散之。   来者皆送一颗三品丹药。   若是旁人散出的消息,世人必定不信。   三品丹药,足以让稍有家底的家庭一朝破产。   而且还是每人一颗!   可这话出自丹心房丹心圣手,以丹心房雄厚的资本,这消息真实度至少有八分!   宝光阁楼上,一老头跟一女子正在窗前对弈。   “一人一颗三品丹药,这话老夫还真没胆量说出口,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你这丫头有这胆量了……”   一子落下,满头花白发不修边幅的云安抬眸看向对面坐着的女子。   秦晚瑟紧跟一子,“我敢做,但世人未必信,还是借了师傅的名头。”   “哈哈哈,你这丫头舌灿莲花,真是会哄老头子我开心。”   他起身,在书桌上快速书写了什么,吹干墨迹,附上自己的手印之后,将纸交到秦晚瑟手中。   “这个你拿去,贴在宝光阁门前。”   秦晚瑟接过,扫了一眼,暗吸了口气,“师傅这是要与丹心房决裂?万万不可因我如此!”   云安止住她后面的话,“非因你如此,也有我本人的原因。”   他手背在身后,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楼阁林立,眸光逐渐加深。   “我与钱府的纠葛,是因他们伤我徒儿开始,但这几年过去,我与他们的仇,早已从你身上,转变到我本人身上,我师兄百里秋不想丹心房参与战争,只想潜心研习丹药,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要钱府当道,丹心房将荡然无存……与其那般,不如我来当这个恶人,将丹心房一分为二,总该会有一支留存下来。”   他越说眉心拧的越深,“你发出招募令,我师兄必然会亲自出面澄清,你带着我的亲笔信贴在宝光阁门下,便可让众人信服。”   “师傅……”   秦晚瑟面色复杂的看着云安,最终深吸了口气,冲着云安缓缓跪地。   拜入师门那日她都未曾下跪,如今,算是真正的拜师礼。   “才入师门,还未曾孝敬师傅,却给师傅带来无数麻烦,晚瑟……”   “起来丫头,”云安板着一张脸将她扶起,旋即面上化开一抹和蔼的笑容,“你是我云安的关门弟子,我不疼你谁疼你?”   秦晚瑟心中一动,一股暖意自胸腔中化了开来。   虽无父无母,但何其有幸,这一生让她有了师傅、朋友。   “想做什么,只管放手去做,为师虽武气甚微,但人脉还是有的,若有需要,只管开口,为师带领的丹心房,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秦晚瑟手中握着那信纸,只觉其有千斤重。   纸如鸿毛,而上面云安写的每个字,皆是出于对她的爱护,那字,便有千斤……   “多谢师傅。”   “不必谢,当师傅的应该做的。”他面色和善,这些日的休养,脸色恢复了几分红润,笑起来像是年画上粉嫩和蔼的老头,掏出一本册子,交到秦晚瑟手中,“这个给你。”   书册上,写着“丹药全记”几个字。   “这是为师毕生手记,你定要将之熟记于心,无论你去何处,都不可忘记学习医术。”他握住秦晚瑟的手腕,力道有些大,但秦晚瑟感觉不到疼,只有一种被托付的沉重感。   “杀该杀之人,救有缘之人,丫头,无论遭遇了什么,做人该有些温度……这亦是为了自己。”   万不能像现在这样,一条冰冷的路走到黑。   两眼所见皆黑暗,手指触碰皆鲜血……   秦晚瑟抿唇,垂下眼帘遮掩住眼底复杂的神色。   “晚瑟记下了。”   出了云安的门,秦晚瑟便将他亲笔的书信贴在圆柱前,片刻便引来数不清的人围观。   “真的,这竟然是真的!”   兴奋激动的声音此起彼伏,眨眼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她回头看了一眼热闹的人群,又望了望钱府的方向,眼中冷光更甚。   抬脚离了原地,坐在飞檐上的杜鹃准备跟上,手腕蓦的一紧,被一人一把拽住。   “怎么又是你?阴魂不散!”   她两眼杀气凛然,但抵不过钱文柏猛然一拽的力道,落下了屋檐。   人海中,楚朝晟一袭白衣立在街头,望着秦晚瑟离去的身形,垂眸挡住眼底的一抹暗色。   翻手取出一颗明珠,注入武气,嗓音沉沉。   “夜雨,准备一下,要行动了。” 第四百七十八章 布网   是夜,楚王府一辆马车趁着夜色匆匆外出。   行至一家偏僻巷子的酒馆前停下,车内走下一人,绒帽遮掩面容,大氅掩盖身形,左右瞥了一眼,匆匆进了酒馆大门。   踏入酒肆的一瞬间,就被一片绿色的武气包裹,扫过全身之后,武气褪去,任由她迈入。   酒肆不大,一共摆了四桌,却只坐着一人。   不见掌柜,不见小二,安静的有些诡异。   那人摘下兜帽,褪去大氅,露出本来面容。   脑后三千鸦色发,面若淡色点桃花。   眉眼中隐着几分焦色,在看到独自饮酒的男人时,眉眼舒展开来,朝他快步走去。   “要见你一回,可真不容易。”叶灵夕坐下,叹了一声,扫向他面容,“今日换的这张脸皮,倒是俊朗了些。”   对面坐着的男子一杯酒饮下,自顾自的给她也倒了一杯。   “府邸被秦晚瑟那个女人炸了,自然不好找了些,多担待。”   叶灵夕瞳孔微张,放在身前的手指攥紧,“秦晚瑟那个女人,现在如此强悍?竟毁了你的府邸。”   “强悍?”风无殇笑了一声,“单用强悍这个字眼,恐不能够。”   他一手托着下巴,似是在寻合适的形容词,“如今的秦晚瑟若是动起真格来,怕是你那楚王爷也要惧上三分。”   叶灵夕红唇蠕动了一下,眼底的震惊之色毫不掩饰。   “所以,你此番来找我办的事,怕是行不通了……”他重新执盏,凑到嘴边一饮而尽,“我无暇顾及你那儿女情长,更何况你那一饼之恩,我已经还过了,上回便是最后一次了,我应当说的很清楚。”   “风无殇!”   叶灵夕忽然拍案而起,瞳孔怒睁。   “嗯?”   风无殇撩起眼皮看她,不喜不怒,噙着玩世不恭的浅笑。   叶灵夕的气焰莫名就萎了下来,重新坐下,一手扶额,挡住眼底的慌乱茫然无措。   “求你了……”   风无殇叹了一声,将给她倒满的酒推到面前,“就看在你我相识多年的份上,就最后帮你一次吧,这一次,当真是最后一次。”   他眼底一闪而过一道冷绝的精芒,可叶灵夕没有看到。   叶灵夕停了一帧,听到他这话,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当真?!”   风无殇一手执着酒盏,看着酒水落入杯中。   “钱丰岚已走投无路,这最后一次博弈,便是跟秦晚瑟的最终一战,也是我的最后一战,”他拾起酒盏,在手中摇晃着,看着杯中透明的液体转旋,“再强悍的人,也没有三头六臂,双拳难敌四手……”   叶灵夕坐直了身子,直截了当,“要我怎么做?”   “再过不久……便是除夕了啊?你难道就不想让楚朝晟留在王府,好好陪你一夜?”   叶灵夕瞳孔一缩,沉下眉心,“我知道了。”   披上大氅,戴起兜帽,出了酒肆,上了马车。   车轮碾过青石板地面,逐渐隐入黑暗当中。   风无殇坐在桌前,看着手中还满着的酒盏。   “最后饮一次酒,须得尽兴啊……”   话音落罢,蓝色的遮帘后走出一人。   佝偻着背,面上尽是沧桑。   “客人,不能再饮了,这酒初尝淡,但后劲极烈。”   一开口,那声音也是蒙上了一层重重的沙哑。   “无妨。”   话音落罢,老朽退去。   京都郊外,别具一格的建筑里,灯火通明。   秦晚瑟立在屋顶,望着正前方。   不一会儿,便有几道黄绿之光朝她的方向激射而来。   屋前机甲黑暗的瞳孔亮起冷光,锁定了前来的光芒,手中亮出武器。   “放下,自己人。”   秦晚瑟从屋顶翩然落下,正好与那几道光束碰头。   前来一共四个男子,一人身着广袖团花长袍,身后跟着三个男子,皆一身黑衣箭袖,面色冷肃。   领头的男子一见秦晚瑟,便要勾肩上前,被秦晚瑟两根手指一弹手背,吃痛缩了回去。   “叫你来一回可真是不容易。”   “才捉到花崇那小子的踪迹,费了点时间。”   “我早都告诉你花崇在丹心房了,你居然还费了这么长的时间,你这个盟友,究竟可不可靠?”秦晚瑟怀疑的瞥了他一眼。   “哎,话不能这么说,我做事慢,但是精细啊,绝不会出错。”   花崇看向她身后亮着灯光的别样建筑,眼里顿时起了兴趣,“不请我进去坐坐,边聊边吃?”   “女子闺房,男人勿入,”秦晚瑟神色一正,看着星空,“边境军队如何?”   花荣眼里虽有失望,深吸了一口气,眼底失望之色便荡然无存。   “我办事你放心,万无一失。”   “你与南荆国太子可有联系?”   秦晚瑟这跳跃式的对话,让花荣有些错不及防。   “好端端的问起别的皇子作甚?有我一个皇子帮你还不足够?”   “不是,”秦晚瑟好看的眉蹙起,拢着几分忧色,“我这几年四处周游,与南荆太子曾有一面之缘。南荆国乃礼仪之邦,而那位太子,是十足的书痴,绝不是会主动参与他国内政的类型,可此番却来了天武,还与风无殇等人联系,我觉得实在蹊跷。”   “先前情报不是说了吗?左阳煦在南荆,难保不是他挑唆。”   “一个逃命的王爷,真的能挑唆动一个书痴吗?”   秦晚瑟认真的看向花荣,眼里满是疑问。   花荣仿佛被什么烫到,眼神瑟缩了一下,看天望地,“这我怎么知道?许是他舌灿莲花,就给说动了呢?”   “花荣,这理由不足够,里面定另有玄机。”   她思考的专注,浑然没有注意到身旁男人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   好一会儿,秦晚瑟都没思索出个所以然。   总觉得漏掉了一个关键信息,但怎么也想不起来,无奈,长叹一声。   “时辰不早,京都近来也不安全,你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哎!你这人,我大老远跑来,你就一句话把我给打发了?”   “慢走不送。”   秦晚瑟头也没回,迅速回了屋。   花荣不甘心要往里追,却被门口守着的机甲拦下。   “闲杂人等,禁止入内。”   “我是盟友!盟友懂不懂!我可不是什么闲杂人等!”   “劝阻无效,强制驱逐。” 第四百七十九章 荒芜之地的传说   到了后半夜,杜鹃回来了。   看秦晚瑟在床上睡着,心下暗暗松了口气,回到自己的房间。   “去哪儿了?”   床上冷不防传来秦晚瑟的声音,杜鹃心弦顿时紧绷,回头朝她看来,却发现秦晚瑟一手撑着额头,浅笑着看她。   “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这些日子,她跟百里流云之间的别扭她看在眼里,只是一直没说而已。   杜鹃眼底扬起明媚谲艳的笑来,“你想听我说什么?我说给你听。”   秦晚瑟目光定在她脸上,一言不发。   她一直看着,杜鹃便一直笑着,看似无懈可击,实则眼底有一闪而逝的慌乱。   然,秦晚瑟莞尔一笑,“日后再若晚归,可得注意安全,再过十天便是除夕之夜,那般热闹,想必有些人早已蠢蠢欲动。”   杜鹃肩头放松,应了一声,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敢在秦晚瑟面前提起百里流云的事,像是做了错事,怕被家长发现一般。   分明她之前无惧无畏,眼下这样,让她有些恼火。   心里对百里流云又记恨了一层,但……   她下意识的摸上自己的小腹。   那个男人给她把了脉,说她有了他的孩子。   这里,酝酿个小生命。   也不知是真是假,兴许是那个男人诓她的,毕竟,男人嘴里有几句真话?   她当初年幼,便是被花崇骗了之后囚禁了十几年。   两眼逐渐眯起寒芒,手从小腹上移开。   即便肚子里真有了个孩子,她也不允许自己生下来。   推开门,又看向床上侧躺着的秦晚瑟。   “睡了?”   “没有。”秦晚瑟的声音清晰传来。   “龙鱼那丫头呢?”   “出去修武了,说是怕飞升那日,我把她丢下。”   她说话之间,分明还噙着笑意跟无奈。   若要离开的话,她想一个人离开。   龙鱼在此地有家人,杜鹃有了百里流云,而她孑然一身,去白云之巅看看新的风景也不错。   杜鹃顿了顿,如同羽扇般的眼睫颤抖了一下,想起那日她在荒芜之地门口的经历。   手才注入魔气在那巨大的爪子上,下一秒那爪子便裂开了。   那东西,说不定跟她有缘。   “怎么了?”   听她许久不说话,秦晚瑟转了个身,朝她看来,依旧笑口吟吟。   杜鹃扶在门框上的手紧了紧,而后才开口道,“那日那个荒芜之地,有一把剑跟一个巨爪模样的山,你还记得吗?”   “嗯。”   “这两座山的由来,你可曾听过?能否给我讲讲?”   说着,举步朝秦晚瑟身边走去,坐在床前,靠着床柱。   秦晚瑟漫吸了口气,“这也是我走南闯北才知道的,也不知是否为真,当成民间话本子听听也罢。”   传闻百年之前,魔族队伍庞大,比人类要强大百倍,饮人血啖人肉,肆意侵略为祸人间。   但乱世出英雄,名为绝真的一人横空出世,一把诛天剑在手,把魔族杀的片甲不留。   以一人之力将魔族的队伍硬生生削减三分之二,本欲赶尽杀绝,但天道不许。   划出一片寸草不生、毒瘴蔓延的地儿,将剩余的魔族赶去那地方赎罪。   “后来,绝真怕魔族重返人间,握剑驻扎荒芜之地,久而久之,肉身陨落,诛天剑化为高山,而那巨爪,乃是魔族之长的兵器。”   魔族族长的兵器,为何会与她产生共鸣?   她先前分明见殷丰画了阵法,没有起任何反应,但她动手就……   “怎么忽然想听这个?”   杜鹃笑容诡谲,带了分神秘,“你说,那剑跟巨爪,若是在等待下一任主人的话,会不会是你我二人?你实力强大,而我,正是魔族中人。”   秦晚瑟不以为然的摇摇头,“那日见了,确实是两座石头山,传闻终究是传闻罢了。”   杜鹃却两眼熠熠生辉,“万一是的话,宿命使然,你我二人,说不定会变成敌人……”   秦晚瑟笑笑,困意来袭,打了个哈欠,拍了拍她,“早些睡吧,明日还有事。”   外面,月明星稀。   一缕风吹过林间,顿时冷的人瑟瑟发抖。   密林中,时不时有绿光闪过,如同流星般起起落落。   龙鱼落地,收势,盘膝而坐,开始吐纳。   肉眼可见她吐出的气体中有轻微杂质,但随着吐纳时间变长,呼出的气体越来越纯净透明。   她两手抬起,中间一块黑色的石头跟着悬浮而起。   四周风向转变,从各个方向朝她掌心聚拢,携带着灵气,争先恐后的进了那石头当中,而后转化为精纯的灵气,被她吸入体内。   聚灵石。   当初送了秦晚瑟一块,秦晚瑟一分为二送给了秦浩宇跟狗子。   这东西在世间异常罕见,但是在物资充足的魔兽森林,虽然量少,但她身为龙母唯一的宝贝女儿,自然得有一块。   灵气吸的充足,她身上绿色光芒又加深了一分。   忽而,风中夹杂着一丝烤肉的浓香味朝她飘来。   腹中适时响起一声打鼓似的长鸣。   她饿了。   收起双手,吐纳归元,那块黑色的石头顺势落入掌心,她一收,旋即飞身循着烤肉的香气,一路到了几里之外。   不得不说,龙的嗅觉,一流。   一团篝火中,两个人席地而坐。   其中一人黑巾蒙面,只看得见双眼,另外一人穿着华贵,鸦色发丝打理的齐整,有序的垂落在肩头两侧,如玉的面容被橘红色的火光印照,越发显得没有敌意起来。   他手指纤长,均匀有致,就连那不起眼的木棍在他手里都显得高雅了不少。   龙鱼不在乎美人的脸,两眼一瞬不瞬的盯着木棍上串的野鸡。   看那鸡肉被烤的外皮金黄,油脂外溢,便觉腹中馋虫又饥饿了不少,肚子又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烤肉的那人唇角不着痕迹的化开一丝笑意,提了个水壶扔到蒙面人怀中,吩咐道,“去打些水来。”   蒙面人离去,只剩下那华贵公子一人。   龙鱼犹豫再三,悄无声息的飞身下落,绕到那人身后,抬起手刀。   正准备往下劈,却听那人开了口。   “想吃的话我烤给你吃。”   一句话出,龙鱼羞愧的收了手,走到那男人对面席地而坐。 第四百八十章 遇赫连瑾   “真的?”   龙鱼不确定的看向男子。   她出门修武,换了衣服,身上什么都没带,否则也不会想着劈晕他,吃饱喝足之后回来给他放点银钱了。   “自然。”   那男人眼尾荡开笑意,一瞬间,让人感觉冬雪融化,春暖花开。   龙鱼微微睁大了眼,头一回觉得看好看的男人比吃美食要有趣的多。   看鸡肉烤的差不多了,男人慢条斯理的取出匕首,卸下来一条肥腿递到龙鱼面前。   “有点烫,小心些。”   龙鱼想起杜鹃说的话。   陌生人给的东西,绝对不能吃。   但是,眼前这个男人,她感觉不到任何恶意,而且这肉是烤给他们自己吃的,也合该不会有毒。   一番天人交战之后,她小心翼翼说了声“谢谢”,接过后委婉的看了男子一眼,而后便不顾形象的大快朵颐起来。   “哇……好吃!”龙鱼惊艳男人烤肉的技术,嘴上不肯停,边吃边问,“你叫什么名字啊?怎么会在这里?已经很晚了,你不怕遇到危险吗?”   她连珠炮弹似的问出一堆话,看的对面男子朗笑出声。   “慢点,吃完了再说不迟。”   伸手取了木棍,将火焰挑的更高,又架起一只野.鸡,不断翻转烤着。   一条鸡腿,龙鱼眨眼进肚,旋即看着他手边烤好的肉发呆。   男人意会,将肉全部递到她面前,“现在应该不烫了,给你。”   龙鱼接过,正准备吃,又犹豫了一下,撕下一条腿给他。   “我没有钱,这是你的东西,你也吃点吧,我待会儿回去给你拿钱过来。”   男子盯着她看了片刻,眼底笑意忽然暗淡下来。   垂下眼帘,将眼底复杂的情绪掩盖。   “你怎么了?”   “没事,”男子伸手将鸡腿接过,“有没有跟你说,你这般毫无防备,容易被旁人欺骗?”   “自然有,”龙鱼嚼着肉,“杜鹃那丫头经常骗我,美名其曰让我多长记性,但是见着陌生人就抱着防备,神经一直紧绷着,那也太累了,更何况,我已经观察过你了,你是个好人,不需要防备。”   男人愣了一下,唇角泛起丁点笑容,看着有几分牵强。   垂眼看了手中的鸡腿,张口咬了下去。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男人抬眼,舔了舔唇,“我叫赫连瑾,你可以叫我赫连,我不是天武国人,迷了路,所以在这儿将就一晚。”   “原来如此。”   龙鱼“哦”的拉长了语调,总觉得“赫连瑾”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冷风一吹,身上顿时激起了不少粟米粒,抓着热乎的肉咬了几口。   吃饱喝足,龙鱼一抹嘴,站起身,“你在这儿等着,我回去给你拿买肉钱去,出来着急,什么都没带。”   “不用了。”赫连瑾开口。   “这怎么行?”龙鱼还在为刚刚想劈晕人家感到羞愧,一脚在地上画着圈,“你等着,我掐御风诀,来回很快的。”   正准备走,肩头忽然落了只大掌,拍着她暖暖的。   “不必了,萍水相逢,这算是我请你,若有缘再见……”他顿住了话,后面的话像是梗在喉头,没有说出来。   龙鱼不听,御风诀掐出,朝着住所飞去。   赫连瑾孤身一人立在原地,看着龙鱼飞远的方向,眸光敛起。   “说什么有缘再见,希望你再也不要遇到我了……”   “太子。”   身后,那蒙面人去而复返,手中水壶已经打满。   顺着他的视线朝前望去,“为何不对她下手?眼下是最佳机会。”   赫连瑾垂眸,不知在想什么,许久之后缓缓吁出口气。   “我自有我的打算,走吧……”   等龙鱼再回来的时候,地上除却那团快熄灭的篝火,已经不见了二人身影。   “我钱还没给呢……”   摊开掌心,孤零零躺着一粒碎银。   她叹了一声,转身回了房。   次日一醒来,便追着秦晚瑟问,“你可认识一个叫赫连瑾的人?我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就是想不起来了。”   “赫连瑾?”秦晚瑟放下手中物件,一脸正色朝她看来,盯着她的双眼,“南荆国太子赫连瑾,你问他作甚?”   “啊?他就是南荆国太子?”   秦晚瑟察觉不对,一把抓住她胳膊,“你是不是见过他了?”   龙鱼点点头,“昨晚修武结束之后,碰到了,他请我吃了烤肉。”   啪——   杜鹃一巴掌拍到她后脑勺上,“不是告诉过你了,不要吃陌生人的东西吗?”   这一巴掌可没收劲儿,龙鱼痛的龇牙咧嘴。   “下死手啊你?我听你说的了,观察了他好久,觉得他不像坏人才吃的,而且,我修为也不低,这天底下能打的过我的可没几个。”   “人心不可测,你日后要吃大亏的。”杜鹃警告她。   秦晚瑟抬手点上龙鱼眉心,仔仔细细让镇龙搜索了一番,不见有异常,这才放下心来。   “昨日在哪儿见到他的,带我去。”   龙鱼“哦”了一声,带着秦晚瑟二人朝昨天夜里吃烤肉的地方赶去。   秦晚瑟没有急着落地,而是看了看此地距离她三人住的地方,距离不远不近,刚好在她监测范围外。   而且这地,京都边缘,一般人不会来这儿,更何况是异国太子。   他单独引龙鱼前去,究竟是想做什么?   秦晚瑟心下越发不安,蓦的想起昨日爆破光明殿时,那两个守卫说的话。   那些魔兽,是赫连瑾抓来给风无殇的。   而龙鱼的身份特殊,他靠近龙鱼,说不定是为了她身上的内丹。   秦晚瑟落地,将光明殿听到的事告诉了龙鱼。   “他抓魔兽是为了内丹,而你正好的魔兽龙族,内丹更为珍贵,该听杜鹃所言,日后莫要与陌生人接近为好。”   “什么?”龙鱼震惊,完全想象不来昨日那个风光霁月的男子抓了魔兽取内丹,眼底显出纠结之色,“那他昨夜为何不对我下手?”   “我不知,许是怕闹出动静引我二人前来,总之,日后小心他。”   龙鱼拧着眉,感觉心头闷得有些难受,有种被人欺骗的感觉,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   双手垂在身侧,两手紧攥,又泄气的松开,好一会儿才道。   “我知道了……” 第四百八十一章 不见的好   龙鱼掉头离去,秦晚瑟略微担忧的望着她的背影。   “还是不放心?”杜鹃道。   秦晚瑟漫吸了口气,放松肩头,“龙鱼自小被哥哥娘亲护着长大,来到人间时日也不多,心性纯良,说真的,我确实担心她。”   “不必担心,我会看好她的,她心性纯良,我刚好与她相反,”她笑得有几分瘆人,“人类的那些手段,我可算是炉火纯青。”   这炉火纯青又从何而来?深究也是一片心酸。   “我要出去一趟。”   “尽管去吧,有事联系。”   秦晚瑟踩着飞行器,行至京都闹市,钱府附近。   钱丰岚虽然走了,但是钱府还在,钱文柏应该会回来。   虽然上次说不再见面,但有些事情,还是得见面再说。   比如,反常的赫连瑾。   本来是潜心书籍文雅公子,如何能变得如此飘忽不定起来?   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依旧是五年前的那个茶摊。   茶摊未变,老板未变,但不同的是,先前是夏天,眼下是深冬,她从前蒙纱掩面,如今大大方方往这一坐,即便等来的是钱丰岚,眼底毫无惧意,唯有战意。   “这位姑娘,您看着,好似有几分眼熟啊。”   秦晚瑟要了一壶清茶,那掌柜的站在她身边却是不走了,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琢磨着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女子。   她道,“许是与我身段差不多的姑娘来的多了,掌柜的记混了。”   “不不不,五年前有个喜欢戴薄纱的女子时常来,旁人都不戴,我便多留意了一下,有好几年没见她了,如今见姑娘,觉得眉眼与先前那位姑娘倒是有几分相似。”   秦晚瑟闻言,正面看向他。   “现在看,还像吗?”   她眼黑白分明,光亮动人,只不过眼神带着几分凉薄,看的多了,便觉脊背有些发凉,不敢跟她继续对视。   那掌柜的往后退了一步,“好像又……不太一样,冒犯姑娘了,对不住。”   五年时间,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她是她,却又不是从前的她。   等了一会儿,茶水上来,一杯还未倒满,她眼角余光一闪,见钱府门口,一抹蓝色身影径直朝这边走来。   行至一半,钱文柏看到了她,脚步倏地一顿,停在了人流当中。   秦晚瑟正想招呼他过来,却见他掉头就往回走。   步伐之快,好似瞧见了什么洪水猛兽。   “哎!”掌柜的望着钱文柏的身影喊了一声,但没有叫住,“这侯爷怎么回事?每日都来的,怎么今日来了又走了?”   “许是没带银两吧。”有旁人笑道。   “那可是侯爷,即便没带银两,这一壶茶才值几钱?更何况距离钱府这么近,随时不就叫下人送来了……”   “那许是喝腻了,掌柜的,该搞些新玩意儿出来了。”   “没了贵人,我往后生意可怎么做啊……”   掌柜的一声声哀叹,尽落入秦晚瑟耳中。   她敛起眸光,看了一眼茶盏中昏黄的茶水,似是懂了什么。   是不该再见的。   留下一锭银两,悄无声息的抽身离去。   走了一半,忽然感觉一束视线定在自己身上,蓦的回头一看,却又不见丝毫可疑的人影,收回视线,转而离去。   要见赫连瑾,便只有等他进宫面圣的时候了。   身为一国太子,微服进京,不面见皇上,只这一点,便可以成为两国交战的导火.索,所以他不会不去。   在宫门口洒下义眼,秦晚瑟这才又回了房子。   一路上,那束停留在她身上的视线一直挥之不去。   每次她回头寻人的时候,那视线又消失不见。   只是一直跟着,没有散发出对她的丁点敌意。   回了房中,杜鹃被龙鱼拉去修武,只她一人在房中。   她抽出一张纸,在纸上开始圈画起来,梳理清楚目前所有事情的线路,紧接着,联系了秦浩宇。   滴声才过一秒,秦浩宇就立马接通。   画面上显示出他的脸,还有跟着的狗子,二人正行走的回廊上。   “姐姐!”秦浩宇惊喜的看着她。   “你跟狗子在商量什么?”   “方才接到情报,钱丰岚已经招到了不少人,正在琢磨应对之策。”   “无妨,丹心房也招了不少人,”秦晚瑟眼底精芒亮起,“比他们还要多。”   秦浩宇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姐姐。”   “国公府最近可有异常?”   钱丰岚要她的命,而她自身足够强大,无从下手,便只能从她身边人下手。   秦浩宇便是最好的选择。   “有!”秦浩宇两眼湿漉漉的看她,“最近老有黑影在国公府附近晃悠,很有可能是冲着我来的,姐姐你在哪儿?我搬去跟你一起住好不好?”   看他这幅可怜模样,秦晚瑟便知,这句话有一半是假的。   前半句是假的,后半句是真的。   “你如今是国公,怎能轻易离府。”   “皇上不理朝事,国公又如何?不过是个头衔罢了,这个王朝只要武气高便能混的风生水起,姐姐不也很清楚吗?”   确实如此。   官职高,还得武气高,如此才会受人尊重。   秦晚瑟想了想,揉起眉心来。   “机甲若被损毁,我会接到信号赶过来,里面还有个防御阵法,损毁之后会启动,是我亲自布下的,你跟狗子这五年不是没有闲着吗?正好这个时候看看你二人修习如何。”   她迟早是要前去白云之巅的,这小子只要她在便想着依靠她,那怎么能行。   “追月的信你不读了?”秦浩宇又扔出鱼饵,眼神深沉,竟有些腹黑的意思。   秦晚瑟倏地坐直了身子。   险些把这茬忘了。   追月忽然失踪,只留下一封信。   她左思右想,追月是跟她一同从水念庵到京都国公府的,能去的地方根本没有。   唯一跟她有联系的,便是小光,也就是安王左阳煦。   她隐隐觉得,追月现在很有可能跟左阳煦在一起。   若是得了那封信,说不定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左阳煦,以及赫连瑾。   “可以啊,懂得掐人软肋了。”秦晚瑟哭笑不得。   秦浩宇略微得意,“遇到不听话的,总得使些小手段,姐姐,我在府上等你。” 第四百八十二章 过去无法改变   秦晚瑟熄灭腕带,坐起身子,走到墙头按下一个按钮。   墙头弹出一个探头,射出光线对秦晚瑟进行面部扫描。   秦晚瑟给龙鱼二人留了言,将房子调试成防御模式,而后骑着轻甲火速赶往秦国公府。   御风诀虽然好用,但是完全没有轻甲给她的安全感高。   而且消耗武气,也会消耗体力,轻甲就很好的解决了这一点。   不出片刻,人便到了秦国公府上空。   心念一动,轻甲收回,自己落地朝府门内走去。   “秦晚瑟……”   身侧,忽然传来一道略微急切紧张的嗓音。   前一个字音分明是重的,但当秦晚瑟闻声回头看的时候,最后一个字却细如蚊呐,几乎要重新咽回肚子里。   秦晚瑟回头,看向来人,意外的扬了扬眉。   不远处那个站在人群中,身穿玄色长袍,肩头绣着威猛雄鹰的男子,不是睿王李星霖却又是谁?   这人平日厌她如蛇鼠,恨不能绕道避行,今儿个倒是天上落红雨了,主动找上门来。   怕不是他府上那位娇滴滴的王妃与他置气,跑到她这儿来给她撒气来了?   “有事?”跟他多说一个字都觉烦。   李星霖眼底眸光快速闪烁了一下,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箭袖下的双手紧握成拳,抬头直视秦晚瑟。   “可否……换个地儿说话?”   “没时间。”   “半个时辰,不,一刻钟就好。”   他语速极快,眼底光芒瑟缩,生怕秦晚瑟毫不留情的拒绝了他。   “若是这青天白日的不能说,那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睿王回吧。”   说完,她举步便往国公府内走。   “等等!”   李星霖突然拔高的声音,把过往路人吓了一跳,纷纷回头看他,但一见是睿王,又垂下眼匆匆离开。   秦晚瑟顿住脚,眉眼拢起不虞来。   “睿王有话不妨直说,如此扭捏,倒让旁人觉得,你我二人很亲近似的……”   大战之时,他未曾出手,又或者因陈雨柔所累没能出手,但他当初因陈雨柔射她一箭,多人面前退她婚,侮辱于她,字字句句,她可都记在心间。   如今他上门来,还用那副表情约她换个地方说话,搞得好像当初那些事情都如过眼云烟,不作数了一般。   秦晚瑟冷冰冰的一句话,似是一桶冰珠朝他兜头浇下,整个人脸色一白,剩下的话梗在喉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睿王?”秦晚瑟声调愈发冷了。   李星霖两手在身侧一紧,盯着地面某处,没有抬头看秦晚瑟。   深吸了口气,他挺直脊背,淡看向秦晚瑟。   “本王无话可说,你就当本王未曾来过吧。”   最后一个字还未落地,秦晚瑟抬脚进了国公府,连多看他一眼都嫌浪费时间。   李星霖站在原地,左右人流穿梭,平白显得落寞。   他一手从身后抽出,摊开掌心,里面孤零零的躺着一只翠玉耳环。   多年之前他被山匪埋伏受伤,两眼入了毒,短暂失明,其余五感也被毒腐蚀的逐渐削弱。   他只知道,是一个女子救了他。   他看不到那女子面容,听不大清那女子声音,只她某日照顾他时,滑落了一只耳坠,他便小心收起,再睁眼时,面前的女子便是陈雨柔。   问起耳环之事,她说,“当时丢了一只,以为再也找不到了,索性把另外一只也给扔了。”   他没有怀疑。   给陈雨柔赎身回府,毅然决然退了国公府的亲,迎娶陈雨柔。   但是这五年的时光,让他某日偶然听到陈雨柔跟她丫鬟的对话。   救他之人,并非是她。   他蓦然想起先前楚朝晟跟他说的话,一个舞姬,如何能凭空出现在那种乡下?早有预谋罢了。   醍醐灌顶,一朝恍然大悟,几番纠结之下决定跟秦晚瑟当面道个谢,但她一句话,便将他打回了现实。   阴差阳错,误打误撞,他认错了人,伤错了人。   但伤过了,便不能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他眼尾化开一抹讥嘲,连连摇头。   今日此举,在秦晚瑟眼里,该有多么好笑?   又或许从一开始,他在她眼里就是个笑话。   他深吸了口气,掌心武气一催,那翠玉耳坠变为齑粉,在指缝中滑落。   一颗心仿佛随着翠玉耳环的碎裂,而冻结起层层冰霜。   通红的眼尾温度迅速冷却,他掉头,脚下如飒沓流星,风风火火回了睿王府。   陈雨柔正准备出门寻他,却跟他在门口打了个照面。   “王爷……”   李星霖将她一把打横抱起,直入厢房,一张脸冷的可怕。   他越是如此,陈雨柔越发感到不安,“王爷你怎么了?”   “没怎么。”   话虽这么说,但眉眼之间的浓云几乎要滴出墨来。   一脚踹开门,将陈雨柔扔在榻上,紧接着他便欺身而上,悬在她上空,盯着她的眉眼。   “当初救本王的,就是你。”   陈雨柔心下“咯噔”一声,唇角勉强化开一抹笑,“自然……自然是我,除了我还能是谁呢?”   李星霖眸光一暗,顺着她的话喃喃道,“对,除了你,不会是别人了。”   长臂一挥,纱幔落下,直奔主题。   没有往日的温柔缠绵,陈雨柔俨然成了他发泄情绪的工具,一场云雨结束,便毫不留情的抽身离去。   彼时,陈雨柔还不知道余下的日子,等待自己的究竟是什么,还在为自己掩盖过了过去的谎言而感到庆幸。   秦晚瑟对李星霖身上的转变一无所知,也没有兴趣知晓。   人入了国公府大门,被秦浩宇跟狗子缠着先是吃了顿饭,然后便要拉着她上街采购,美名其曰马上过年,得置办点东西。   秦晚瑟知晓他心思,想着距离离开的日子无多,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容易等到两个小子回了府,天色又完全暗了下来。   “追月的信在何处?”   “姐姐今日留在府上一夜,我便告诉你。”   秦晚瑟心念一动,掌心多了一副半透明的眼镜。   “扫描。”   话音落罢,眼镜上亮起射线蓝光,将秦浩宇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她用的非是透视人体的眼镜,但是能看到这人身上带了什么东西,轻而易举找到了信,抬手从秦浩宇腰身抽出。   不由分说,直接拆开信封一看,里面追月熟悉的字体落入眼中。 第四百八十三章 孩子亲爹上门   “追月是小姐带来京都,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魂,国公府落魄,少追月一人,可减轻不少负担,少爷保重,追月有自己想做的事,生死无需来寻。”   最后一个字,笔锋犀利,可见书写人下了多大的决心。   秦晚瑟捏着信纸,唇抿成一条直线。   旁边秦浩宇说,“看到这信时,我曾去寻过她,可惜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搜寻无果。”   秦晚瑟没说话,两眼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信上的字。   她生是小姐的魂,死是小姐的鬼……   国公府如何?   她只认秦晚瑟一人。   追月是她重生睁眼之后,唯一一个真心待她好的人,即便是以为她是原主,那善意,她也接受。   以她对追月的了解,基本猜的到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浩宇,我得走了。”   秦晚瑟面色凝重,甚至有些难看,瞧的秦浩宇跟狗子心下一沉,丝毫不敢怠慢。   “姐姐,可要我帮忙?”   “不用,看好府上,除夕前后,必有骚乱。”   “我知。”   秦晚瑟一刻未停,快步出了府门,骑上轻甲,直往皇宫。   她在宫门四处布下义眼,想等赫连瑾主动入宫,但是她现在等不及了。   承德殿前,两个太监守在门口,里面传出欢声笑语、丝竹之乐。   不必进门,都能想象到里面是如何的纸醉金迷。   “我要见皇上。”秦晚瑟上前。   两个太监连忙抬手拦下,指着她鼻子怒声道,“大胆!当今逃犯,竟然堂而皇之入了皇宫,还直言要见皇上?可把这律法宫规放在眼里?来人!给我拿下!”   秦晚瑟抬手扣住那太监的手腕,“你这太监消息倒是闭塞的紧,我非逃犯,事实早已昭告天下!没了逃犯身份,你还得尊称我一声德阳郡主!给我让开!我要面见皇上!”   她气势骇人,那太监被吓得呆在原地。   秦晚瑟一把甩开他,举步就要往里走,恰巧门被人从里面拉开,走出来一人。   白衣胜雪,黑发如缎。   微冷的竹香随风飘向秦晚瑟,她瞳孔一缩,继而眉心沉下。   四目相对,竟一时无言。   楚朝晟看着她,眸光柔柔,却带着几分晚秋的哀伤。   见秦晚瑟率先错开视线要往内走,他这才收回视线,手扣住她手腕。   “皇上明日召见南荆国太子。”   秦晚瑟踏出的脚步蓦的戛然而止,挣了挣,抽出自己的手腕。   “多谢楚王告知,只是下回,莫要碰我。”   一言罢,头发一甩,转身便走。   楚朝晟立在原地,仿佛化作了木桩,视线黏在她身上,直至她消失在眼前,都未曾回神。   “楚王爷……”旁边太监见他神色不对,出声唤了一句,将他从恍惚中拉回。   楚朝晟回过神来,扫了一眼太监,抬脚离去。   他走后,身后两个太监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哎,看楚王这模样,那传言是真的了?”   “什么传言?”   “楚王记起了……”   失忆时休的妻,如今后悔了。   出了宫门,秦晚瑟骑着轻甲返回。   寒冬腊月,天气极冷,穿过空中迎面而来的风更是如同冰刀。   秦晚瑟却浑然不觉,眉心笼着烦躁,径直朝着边缘地带开去。   眼看着要到住所,她却忽然刹住,悬浮在空中。   一双好看的眉蹙着,在轻甲虚拟的键盘上快速敲了几下,发送出去一条消息。   等了一会儿,便收到一条回信。   “钱丰岚派人与花崇接触,增兵赶往京都中,光明殿暂无异动。”   看到上面的消息,秦晚瑟舒展眉心,犹豫了一下,回了条消息,“万事小心。”   两手一转把手,轻甲启动,幽蓝色的火焰猛地喷射,在空中一个漂亮的旋身,朝住所奔去。   夜幕降临,可杜鹃跟追月还没回来,秦晚瑟倒是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影。   “师兄?”   她从空降落,收起轻甲,朝站在门口看着机甲发呆的百里流云快步走去。   他一身朱红长袍,天如此之冷,手里还握着一把描金骨扇,看着自带一股风流之气。   见秦晚瑟回来,百里流云似是瞧见了救星,朝她迎上。   “晚瑟你来的正好,那个姑娘呢?穿着红色骑马装的那个。”   “你是说杜鹃?”   “对对对!”百里流云显得十分激动,“杜鹃现在何处?”   “你找杜鹃何事?”   想起这些时间他与杜鹃之间的不寻常,秦晚瑟笑得慧黠,举步上前,支开机甲,引着百里流云入内。   “我……”   百里流云想说什么,一句话梗在喉头,先闹了个大红脸。   秦晚瑟打了个响指,家政机器人从暗处滑出,端着两份饮品走了过来,放在桌上,静静的退了出去。   “你还不知道杜鹃的名字,找她作甚?”   “我……”百里流云手中扇子一合,直敲自己脑门,“孽缘啊孽缘……”   悄悄地瞄了秦晚瑟一眼,清了清嗓子,凑近了秦晚瑟,压低声音,“她怀了我的孩子……”   “什么?!”   秦晚瑟端起面前的饮品正准备喝,听到他这话,两眼登时睁的浑圆。   她设想过这二人之间定然发生了什么桃色,但是没想到竟然如此之快!   抬手啪啪拍了两下,沙发上自动生出手臂来,将百里流云手脚困住。   她眯起两眼,威胁意味十足。   杜鹃非寻常姑娘,身份特殊,经历特殊,十分厌恶男人。   百里流云当真做了这种事,说不定杜鹃会杀了他。   怪不得那日杜鹃冷不防跟她打问百里流云的事。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好师妹,我当然知道,我也万分头疼,谁知道就那么一次,就中了……而且还是她强迫我!本来事后我要给她处理一下,谁知道她掉头就走,后面再见面也不搭理我,甚至威胁我要取我性命,可那孩子……哎呀!若非如此,我也不能腆着脸亲自上门!”   他大声控诉着杜鹃的行径,越说越委屈起来,看的秦晚瑟眼尾逐渐扬起了笑意。   “那你想怎么办?让她拿掉孩子?”   “怎么可能拿掉,那毕竟也是条生命!”他垂下眼帘,“自然……是要生下来的。”   “你会对她负责?”   “当然!”   “好,此事交给我。” 第四百八十四章 孩子给你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屋内灯光闪烁,那扇机械的门有流光闪过,自左右两边自动拉开,杜鹃跟龙鱼走了进来。   “秦兄秦兄!你猜我如今是什么修为?!”   光看她闪着星光的眼,就知道她定然又突破了一段。   秦晚瑟偏偏没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青阶?”   龙鱼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   她距离青阶,还有好长一段距离呢。   一句话点起她的伤心事,龙鱼耷拉下脑袋,恹恹道,“你们聊,我去修武了。”   走到自己的房前,蓝光扫过她双眼,自动开启了门。   龙鱼进去,门自动关上。   杜鹃抬了抬眼,定在百里流云面上,眼底淬了冰,脸上却荡起灿烂的笑容来。   “你来这里作甚?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百里流云只觉被她视线盯上,好似被针扎一般,不敢对视,但又不想在秦晚瑟面前掉了面子,咬牙撑着。   秦晚瑟喝了口饮品,前倾了身子将之放在桌前,“能说的都说了,他说要对你负责,也就是跟你成亲的意思,你愿意吗?”   “不愿意。”   “那孩子要生下来吗?”   “不要。”   简短的回答,干脆利落。   “她这么说的,”秦晚瑟解开了百里流云的束缚,“都听到了吧。”   “你!”百里流云梗红了脖子,但看杜鹃两眼逐渐眯起,又凑到秦晚瑟跟前压低了嗓音,有些咬牙切齿道,“你不是说交给你吗?”   “嗯,交给我,我来问,问完了,杜鹃不愿意,”她眼风飘向百里流云,“感情这事可勉强不来。”   百里流云咬着唇,“那好,我不勉强你,那孩子呢?”   “你确定要这孩子?”杜鹃一挑眉,笑得格外妖冶,让人莫名心头狂跳,有些瘆得慌。   “再小也是条性命,还是我百里流云的种。”   砰——   杜鹃身上黑红缠绕的武气瞬间爆发,桌上摆着的物件瞬间被掀飞,溅到落地窗玻璃上,玻璃分毫未毁,那些杯子之类却撞得粉碎。   脑后束发绸带跟着炸裂开来,满头黑发肆意乱舞,整个人如同一头从黑暗深渊中爬出来的厉鬼。   浓郁的魔气,压迫的百里流云有些呼吸不畅。   看着他逐渐放大的瞳孔,杜鹃这才收回魔气,抬手扎起长发,“不出意外,我应该是魔族,人类痛恨的魔族,你想要一个有魔种血脉的孩子?然后让他长大,任世人打骂如过街老鼠吗?”   百里流云微张着唇,但一句话都没说,眼神飘忽不定。   似是早已预料到他如此反应,杜鹃笑容越发明艳,但却像是一片荒漠中唯一盛放的花,略显孤寂凉薄。   “你走吧,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为妙。”   言罢,对着秦晚瑟道,“我去泡个澡。”   转身就走,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在百里流云身上多留。   世上有种昆虫叫螳螂,母螳螂怀孕之后会杀死自己的丈夫,她说不定也会做出这种事来。   尤其是那种没有骨气的男人,令她愈发厌恶。   “哗”的一声,身侧男子猛地站起身,一个箭步上前扣住杜鹃手腕。   “我百里流云虽非正人君子,但家有祖训,即便是露水姻缘、阴差阳错,即便你不愿嫁我,即便孩子生下来是魔种血脉,我也会负责,定倾丹心房上下之力,绝对护他一生平安。”   他目光专注认真,散发着光芒。   若不是他扣着杜鹃的手腕掌心都被汗湿透,只怕旁人要以为他信心十足。   杜鹃凝着他。   他生的虽非惊人之姿,但容貌也为上乘。   面皮干净,眼里毫无杂色,干净纯粹。   没有她讨厌的心机深沉,亦没有那令她恶心厌绝的原始冲动。   在这个男人身上,她没有看到有丁点花崇的影子。   被他扣着手腕,心头也没有产生反感想要甩开的心思。   “好,孩子给你。”   忽然之间,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当即回过神来,连自己都不敢置信自己方才说了什么。   百里流云一愣,“当真?!”   杜鹃拧眉,“现在就给你。”   “什、什么?!”   杜鹃抬起双手,两指并剑,指尖魔族气息缠绕,一点小腹,闷哼一声,用武气引着腹中之物缓缓向上。   百里流云一双眼瞪得浑圆,“这!怎么能从这儿出来?!”   这不对啊!   简直超乎他一个大夫的常识!   秦晚瑟禁不住想笑,但忍住了。   片刻之后,杜鹃掌心托着一个红色的肉球,上面有柔和的红光包裹着,看着倒没有那种恶心的感觉。   “喏,给你。”   百里流云眼角肌肉抽搐。   这就是……他百里流云的种?   但还是伸了手去。   “我魔族的孩子与你们寻常人不同,每日以武气或以天材地宝滋养,等他吸收够了,就会化人出世。”   “以你的武气……”杜鹃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估计吸个三五载就差不多了。”   百里流云应下,将“孩子”小心翼翼抱在怀中。   “孩子给你了,你可以走了。”   百里流云还准备说什么,但看怀中一团红光逐渐暗淡了下去,脸色急忙一变,忙不迭的跟秦晚瑟告别离开。   等他走远,秦晚瑟才笑道,“你何必逗他。”   “我没逗他啊,那确实是他的孩子。”   “什么?”秦晚瑟也震惊了。   看来魔族的体质确实与常人不同。   “你急匆匆的出门,可是有什么突发事情?”   与龙鱼修武时,她在空中看到了骑着轻甲离开的秦晚瑟。   “嗯。”便将追月的事情跟钱丰岚的动作都告诉了她。   “你安插在钱丰岚身边的间谍,居然能潜伏五年之久,倒是有几分本领。”   秦晚瑟往沙发上一靠,便有触手伸出,自动给她按起眉眼脖颈来。   “非是本领,他本来就是钱家的人,钱丰岚怀疑谁,想必都不会怀疑到他头上,我跟他,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有趣……我倒有点期待大战那天早些来临了……”   “是吗?”   秦晚瑟幽幽睁眼。   大战来临,可就意味着她要离开了……   虽对这里无甚牵挂了,但真正到离开的时候,心下还是有些许落寞。   不知这里的人会有多少记得她,又或者能记住她多久? 第四百八十五章 本宫想要你   翌日。   东方天还未出鱼肚白,秦晚瑟便骑上轻甲,直奔皇宫。   落在宫门口的刹那,旁边一辆马车“吱呀”一声停下,马儿打了个响鼻,车厢内走出一人。   白衣如月华,面容似神君。   秦晚瑟瞟了他一眼,先行上前。   “德阳郡主,进宫面圣,开门。”   楚朝晟跟在她身后,“楚王楚朝晟,进宫面圣。”   话跟她说的一般无二,叫人心头莫名不快。   秦晚瑟只是轻皱眉心,却未回头看他。   等门开了,便率先入门,一路前往承德殿。   楚朝晟紧步跟上,没有与她并肩同行,却能让她眼角余光扫到他翻飞的衣摆。   “若是寻到左阳煦,不要急着与他单独见面。”他道。   秦晚瑟脚步一停,“楚王府事务繁杂,我怎么做,楚王就莫要操心了吧?”   楚朝晟看着她,“若本王不当这王爷,便可操心了吗?”   “楚王。”秦晚瑟站的笔直,神色认真,朱唇紧抿着。   可楚朝晟却突然像是怕了她这幅模样,怕那好看的嘴吐出来的话如冰刀子刺他心脉,也怕过往他做的那些事,重新揭开二人伤疤。   偏头不再看秦晚瑟,快步朝前走去。   “你不要说了,本王先走便是。”   秦晚瑟到了承德殿,却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想来是怕碍她的眼,识趣的岔开了时间。   这次入殿,门口的两个太监没有阻拦,直接唱报一声,“德阳郡主到……”   秦晚瑟款步迈入,见一抹明黄立于上位,一人身穿湖绿锦绣暗纹长袍居于左侧。   微低着头,手中把玩着一块玉佩,看不清他具体模样,但单看他露出的侧脸,是极其俊俏的个美人。   秦晚瑟收回视线,冲着殿上行了一礼。   “秦晚瑟见过皇上,”直起腰身,大大方方、毫不避讳的看向旁边的赫连瑾,似是想从他身上找到点不同寻常的蛛丝马迹来,“这位,想必便是南荆国太子吧?”   皇上一手撑着额头,靠在龙椅上。   这些日子的纸醉金迷,他整个人看着发福了不少,两眼没有初见时的矍铄神光,慵懒的看着她。   “嗯,正是。”   “晚瑟虽未见过太子,但常闻南荆乃礼仪之邦,当朝太子更是饱读诗书,文采飞扬,今日一见,果然觉太子气度不凡。”   她是见过这太子的,她故意说没见,便是想试他一试。   总觉得,龙鱼口中描述的,与她曾见过的南荆国太子,并不是同一个人。   只见赫连瑾把玩着玉佩的手一顿,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眼底亮起微微光来。   “姑娘虽未见过我,但我倒好像是曾在哪儿见过姑娘一样……”   秦晚瑟眸光一敛,面上却不动声色,“哦是吗?太子殿下可记得是在何处见的?”   “这倒是记不清了,”赫连瑾笑着摇了摇头,面上有几分愧色,“兴许是姑娘生的貌美,与书中洛神神女有几分相似,叫我与现实混淆了几分。”   这回答,模棱两可,但也像是赫连瑾能说出的话。   若是他记得清清楚楚,反倒更加让人怀疑。   一个读书人,几年过去了,怎能将她这一面之缘记得如此清楚?   “南荆太子莫不是见德阳郡主貌美,才想出如此搭讪方法?”皇上笑道。   赫连瑾急忙站起,冲着皇上一躬身。   “赫连并无冒犯姑娘之意,只是实话实说,若姑娘觉得不适,赫连在这儿赔礼了。”   举手投足,满是读书人之气,与印象中,并无多少出入。   又坐了一会儿,观察着赫连瑾与皇上对话的神态举动,仍旧没有找到丝毫破绽。   或许是她想多了,秦晚瑟不由得升起这样的想法来。   但此番前来,并非只为试探赫连瑾虚实,还有追月。   坐了许久,皇上打了个哈欠,眼中冒出些许水光。   “朕累了,你二人也回去歇着吧。”   秦晚瑟起身恭送。   皇上回头,深看了她一眼,转了转眼眸,什么都未说,从帘后离开。   再一扭头,赫连瑾已先行一步,并无与她继续聊天的意思。   秦晚瑟疾步跟上,“难得与太子一见,晚瑟想多了解些南荆风俗民情,不知太子暂居何处,可否去太子府上一坐?”   赫连瑾蹙起眉头,似是头一次见她如此主动的女子,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往后退了一步,跟她保持了些许距离。   “这……回府之后,怕是要怠慢姑娘,在下还有书卷要阅。”   秦晚瑟上前一步,“那太子的意思是,有话在这里直说?那我不妨就问问,太子去光明殿……所谓何事?”   赫连瑾瞳孔一缩,不着痕迹的掩盖了去。   “姑娘知道的倒是不少,只是在下十分繁忙,只能请姑娘暂留片刻。”   “无妨,足够了。”   秦晚瑟双手负在身后,眼神示意赫连瑾在前方带路。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宫门,上了马车,朝着某个方向前行。   赫连瑾坐在秦晚瑟对面,抬手斟茶与她。   “姑娘如此放心坐陌生人的马车?”   “天武国境,太子能做什么?”更何况,以她如今的修为,该不放心的人是他。   赫连瑾笑笑,不言语。   没一会儿,马车便停了下来。   住的地方偏离中心些,但也不算太远,很清净的个园子,石壁上刻着梅兰竹菊,别有一番诗情画意。   秦晚瑟一踏入院门,便张开魂力,覆盖整片园子,搜寻着追月的影子。   才穿过影壁,迈入正园,迎面就走来一女子。   “太子殿下……”   声音怯怯软软,一落入秦晚瑟耳中,便叫她心神瞬间一紧,一声“追月”梗在喉头,险些叫出口。   追月抬头,看到秦晚瑟的刹那,也是当即一愣。   “不必如此,我知你二人相识。”   赫连瑾发话,秦晚瑟也不遮掩,上前便握住追月手腕,“太子既然知晓,必然也知晓我二人关系,她是我的丫头,今日便从太子这里讨了她去。”   “我养了她五年,姑娘就这么直接问我要走,恐怕不太合适吧?”   秦晚瑟知道不会这么容易,直接了当的开口,“太子想要什么。”   赫连瑾双手负在身后,“南荆国看似平稳,实则不然,本宫缺一位强有力的贤内助,姑娘修为高深,头脑聪慧,正是本宫想要的人选。” 第四百八十六章 龙鱼告别   秦晚瑟听完一声冷笑,握着追月的手一紧。   “太子妃我不当,人我却要带走。”   手一挥,地上多出金银无数,还混有不少上等成色的灵石。   “这些,应当足够给追月赎身了。”   赫连瑾垂眸扫了一眼地上的东西,视线转向追月,“你想带她走,我就算同意了,只怕她……也不想走。”   秦晚瑟压根不听,哼了一声,拽着追月就往门外走,但是手一用力,身后那人却似是石雕一般僵着一动不动。   “追月?”   追月低垂着头,看不清她眼底神色。   秦晚瑟拧起眉来,“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如今我已经回来了,无需你做什么,我自会将所有事情解决,护你一世周全。”   追月将手从她手中抽出,缓缓扬起脸,眼圈通红着,冲她展颜一笑。   “追月看见小姐归来,心下甚是欢喜,只是追月这五年,多亏太子殿下帮扶,否则早已死了,追月想留下来继续伺候太子殿下,小姐,你就允了吧……”   秦晚瑟不敢相信。   那信上分明说生死皆是她秦晚瑟的人,如今这般说,根本是自相矛盾。   “追月,莫要做傻事,今日我便带你走!谅谁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追月却直接往后退了一步,将手背在身后。   “小姐……”   她眼含泪光,看着秦晚瑟的神情中满含悲切,声音嘶哑,“就让我留在这儿吧……”   秦晚瑟伸出去的手僵在空中,机械的缓缓收回。   “……我知道了。”   秦晚瑟缓缓转身,面对南荆太子赫连瑾。   忽的,两眼一凛,身上武气爆发,强猛的威压,好似巨人之锤从天而降!   赫连瑾神色一肃,才要运起武气抵抗,脚下青石板就应声而裂,整个人下沉了半寸。   秦晚瑟点到为止,收了武气威压,面色恢复平和。   “待追月好点。”   一句话说完,回头又看了一眼追月,方才骑上轻甲离去。   追月站在原地,一手捂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两腿早已无了气力,蹲在地上,双肩止不住的颤抖。   赫连瑾从碎裂的青石板中走出,回头扫了一眼地上自己深陷的脚印,踱步到追月身边。   “不跟她回去,真的可以吗?”   追月用力咬了下唇,抹去眼泪,深吸了口气,“太子于我有恩,追月报恩之后,再离去不迟。”   赫连瑾垂眸睨了她一眼,“去备些浴汤来,我待会儿还要出门去见一人。”   “是。”   沐浴完毕,他坐上马车前往迎宾楼。   一楼人三两,二楼被清空,他一踏上拐角楼梯,就被两个大汉抬手拦下。   赫连瑾扫了二人一眼,视线越过二人,径直定在一人脸上。   “何意?”   桌前,一人背靠椅子,两只脚.交叠起来搭在桌上,一派放浪形骸。   似是才瞧见被篮下的赫连瑾,忙收回脚,坐起身来,哈哈大笑。   “哎哟,阿那史,图烈,你二人好大的胆子!连南荆国的太子都敢拦?还不赶紧让开!”   花崇脸上堆着笑,嘴上那么说,神情可没有丝毫尊重可言。   赫连瑾面无表情的抬脚迈上前,肩头一沉,被花崇扣住。   “身为堂堂南荆太子,出门护卫都没带一个?”   赫连瑾勾唇一笑,眼底泛起了冷色寒芒,与秦晚瑟在承德殿前见到的人完全不像同一个人。   “只有实力低弱,没有安全感的人才会带护卫,不是吗?”   花崇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黑了下去。   扣着赫连瑾的五指倏地发力,一点点扣入他的锁骨。   赫连瑾面色浑然不变,身上武气“砰”的一震,花崇当场手臂发麻,松开了他。   带来的两个护卫当即抽刀相向,却被花崇抬手拦下。   “没想到传闻中的文弱太子,竟有如此实力,”花崇眯起眼,将他重新上下打量了一遍。   “传闻不可尽信,二皇子莫不是没听过?”   赫连瑾抬脚踱步,一撩袍角自顾自的坐在桌前,笑看花崇,“希望今日你我二人对话顺利,达成合作。”   花崇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在他对面,“能合作自然好,毕竟,你我二人有共同的敌人……”   两人相视一笑,阴谋的气息在其中悄然化开。   天色渐暗,夕阳落下,将云彩染成纯金。   秦晚瑟的轻甲落在房子前的一刹那,杜鹃跟龙鱼从屋内走了出来,龙鱼肩头还背着包裹。   “这是做什么?”秦晚瑟上前。   “我要回去了。”龙鱼蔫头耷脑,眼里满是不舍,“刚刚收到鹰卫消息,说是我母亲病了,要我即刻返回。”   “龙母病了?我同你一并回去。”   “不行,京都最近不太平,万一你走了,钱丰岚那些人忽然冒出来找浩宇他们麻烦,可就糟了。”   “义眼在搜寻钱丰岚的下落,若有消息,会第一时间转达给我。”   龙鱼还是摇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就留在这儿吧,若是实在不行,我再给你传信。”   她说的不无道理,但是秦晚瑟在魔兽森林时,龙母待她极好,如今病了,她有一身本领,却不能回去,实在令人担心。   “放心,龙书哥还在,他这些年不是跟你学了许多吗?我娘的病肯定能好。”   偏偏在这节骨眼上龙母病了,秦晚瑟总觉心下有些不安。   “杜鹃,你跟龙鱼一同去吧。”   “她跟我一块回?你还是饶了我吧,我娘病还没好,她就该把我气病了,我如今修为增幅不少,绝对不会有事的,你们就放心吧!”   杜鹃抬手弹她眉心,“你倒是想让我跟你一起回,我还不愿意呢,小心,莫要跟不认识的人搭话,叫人给骗了。”   她留在这儿,刚好有点事情要办。   秦晚瑟左思右想,最后交给龙鱼一个人偶。   “这不是你的分身吗?给了我,你的实力会被抽出几成的。”   “无妨,若遇到难事,一滴精血,注入武气,便可化为人形帮你。”   “那我就收下了,省的你担心。”   挥手跟二人告别,掐起御风诀便朝着魔兽森林方向前进。   秦晚瑟看着她没心没肺的笑脸,无奈的叹息一摇头。   “一百多岁的人了,还是一点都长不大啊……” 第四百八十七章 战钱丰岚   另一边,与花崇的谈判桌上,赫连瑾举起酒杯正要庆祝二人合作愉快,忽而眼皮一跳,伸出去的酒盏也停在了半空,有酒水溅出去了些许,引得对面花崇不满。   “反悔了?”花崇两眼一窄,一脸不悦。   赫连瑾笑笑,将酒盏再次推了出去,自顾自与他在空中一碰杯。   “非也,只是觉得,距离你我二人合作,恐怕要比我想的时间来的还要快……”   花崇满意一笑,跟他重新碰盏,“合作愉快。”   赫连瑾仰头将杯中酒一口饮下,起身颔首,“我有急事,先行一步,要不了多久会有人给二皇子传信,二皇子便可行动。”   “好。”   看着赫连瑾转身离去,花崇坐在原位,将杯中酒朝身后一泼,脸色冷了下来。   “二爷,这小子说的话,能信吗?”   “就是啊,那小妮子可没那么好抓,这是想借我们的手除掉一个祸害。”   花崇脸上冷色更甚,“你二人能看出来的事,本殿下瞧不出来?可是本殿下偏偏不可缺了那妮子,他就是算准了这点,才敢孤身一人上门来谈合作的……好一个赫连瑾,倒是我小瞧了你!”   “那二爷,我们现在怎么办?”   “按兵不动,等他递信儿,若是有半点差错,便直接跟他动手,不必顾忌,区区南荆,我北狼还不放在眼里。”   “是!”   时间一晃,便过去几日。   距离除夕之夜,只剩三日有余。   送走龙鱼,这偌大的房间显得空旷寂寥了不少。   秦晚瑟每日勤查义眼汇报情况,钱丰岚那边一旦有风吹草动,便出去巡视一番。   与花荣等人联系也愈发密切,明眼人都能感觉的来气氛紧绷。   而杜鹃也是早出晚归,不知在做什么。   她不愿说,秦晚瑟也就没问。   相比龙鱼,杜鹃让她放心不少。   今日,她安插在钱丰岚身旁的卧底传来消息,钱丰岚出动,秦晚瑟便忙不迭起身准备出门。   “杜鹃,我出去了,你一人在家小心。”   杜鹃躺在床上,两眼闭着假寐,听到她声音,随意挥了挥手,“注意安全。”   秦晚瑟骑着轻甲,一路直奔卧底所说的位置。   京都外,城隍庙。   几公里内外不见人。   秦晚瑟骑着轻甲落地,看着某个方向,“出来吧。”   从那废旧的城隍庙后先走出来的人,是钱府——钱进。   紧接着,便是满头花白发的钱丰岚。   钱丰岚一手掐着钱进的脖子,几乎是将他整个人脚不沾地的提了出来。   秦晚瑟看到这一幕,并不惊讶。   来之前,她便魂力覆盖了这片地方,除却钱丰岚与钱进二人,这城隍庙周围,已经布满了钱府的精锐。   她脸上毫无惧色,冷然的看着对面的钱丰岚,“叫你的人都出来吧,天这么冷,藏在那些地方想来够冷的。”   钱丰岚瞳孔微微一缩,脸色阴沉下来,掐着钱进的脖子,狠狠甩到秦晚瑟面前。   “你是个聪明人,怎么想起利用这么个废物当间谍?”   钱进滚落在地,吃痛不停揉搓着胳膊,对着秦晚瑟连连道,“救救我,救救我,我被他发现了……”   秦晚瑟脸上没有丝毫变化,手掌心浓绿的光芒一闪,冰魄握在掌心。   “救你?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钱进一愣,“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可都是为了帮你啊!”   “帮我?”秦晚瑟嗤笑出声,“是为了帮我,还是为了钱财跟钱府的地位,你心知肚明!”   听到她如此说话,钱进一张脸顿时变得难看无比。   “秦晚瑟,你!”   运起身上仅存的武气朝秦晚瑟气势骇人的攻去。   秦晚瑟乜了他一眼,“跳梁小丑,本可多活几日,偏偏选择抄近道去阎罗殿……”   手中冰魄毫不留情的一挥,钱进人头落地。   她手腕一震,甩落冰魄剑刃上的血渍,冷凝着对面讶异的钱丰岚。   “利用完就下如此狠手?秦晚瑟,老夫倒是有几分欣赏你的手段了……”   “放心,这狠手,也会用在你身上。”   秦晚瑟脚下蓦的一踏,地面上碎石顿时腾空飞起,朝着钱丰岚激射而去。   “我以为你会一直缩着脑袋,直至边境开战,没成想你如今倒自己送上门来!”   钱丰岚修为不低,他若想走,她也没有十全把握将他留下。   但是如今不同。   钱府满门精锐皆在此处,钱丰岚也在。   她孤身一人,没有软肋。   边境她已跟花荣布防好,京都有那个男人守着,即便有突袭,也会迅速平息。   她眼下无所畏惧!   完全可以放手一搏,就此飞升白云之巅!   钱丰岚广袖沾染武气,如同一个坚固的盾牌,将那些石子尽数挡去。   瞧见秦晚瑟身上不断攀升的气息,他盯着看了许久,忽然露出一抹奸诈的笑容。   “这是要解开封印,毫无念想的离去,前往那个地方?”   秦晚瑟直言不讳,“正是!”   “可你当真在这神州大陆上没有留恋了?”钱丰岚两眼如冷烛,诡谲的看着秦晚瑟,“你身边那个龙族丫头,叫龙鱼……是吗?她早都该到魔兽森林了吧,可是一连几日过去,为何都没有给你传信?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吗?”   秦晚瑟浑然不听他这派胡言乱语。   龙鱼虽心性纯真,但实力却是不俗。   更何况魔兽森林内部更是高手如云,哪儿那么容易出事?   剑刃缠绕武气,正面朝着钱丰岚冲撞而去。   钱丰岚站在原地不动,自有左右侍卫不要命的挡在他面前,但结果都可想而知。   血花与残肢断骸一并在空中飞舞,只一个眨眼,这片空荡干净的地方,就多了一座尸山。   “这五年,你实力果然进步飞速,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钱丰岚游刃有余的看着秦晚瑟在人群中砍杀,一手捋须,眼带笑意。   “秦晚瑟,你身上武气修为虽强大,但是到了那个地方,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倒不如与本座联手,一统这神州大陆,做这片世界的神?如何?”   “痴人说梦!”   秦晚瑟一剑了结最后一个人,两指并剑点上眉心,引出一缕沧溟鬼火包裹剑刃。   一脚后撤一步,摆出进攻姿态。   “破神!”   钱丰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眯眼盯着她。   “这许久了,你也该感觉到了才对。” 第四百八十八章 到此为止吧   秦晚瑟没听清他说什么,一记强劲剑气带着开山裂地之势,摧枯拉朽朝着钱丰岚冲去。   地皮整个被那强猛的劲气掀起,一时间飞沙走石,满目黄尘。   钱丰岚的身影隐匿在黄尘之中,忽而青芒绽放,驱散尘埃雾霾,大掌如蒲扇开合,将那剑气夹在掌心,咬紧牙关,掌心不断朝中心压迫,试图将那剑气击散。   缠绕在剑气周遭的沧溟鬼火嗅到他身上绝佳的武气,顿时兴奋起来,顺着他的双手一路朝他身上缠绕包裹而去。   钱丰岚眼疾手快,迅速抽手,反手挥出一道风刃武气,将后续残留的剑气击溃,跟鬼火拉开距离。   秦晚瑟一刻不停,一道剑气被摧毁,继而接连三四道再次朝他轰去,紧接着提步欺身而上,手中冰魄寒气森然,朝他脖颈处劈下!   她还未释放全部实力,钱丰岚还算如鱼得水。   只是额头上出了些许汗珠,召显着他此刻并不如他表现的那般轻松。   手中幻化风刃,抬手格挡住秦晚瑟这突如其来的一剑,冷笑一声。   “现在还如此强硬,看来你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秦晚瑟拧眉,手上不断发力。   冰魄剑嗡鸣一声,钱丰岚手中风刃化剑“咔”的一声,裂开了一道口子。   钱丰岚双目黯沉,恼怒之意浮上眉梢。   “魔兽森林已亡,你那个好姐妹,怕是回不来了!本座劝你莫要不识好歹!”   “胡说八道!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鹰卫传来消息,龙母病重,让我速速回去。”   钱丰岚开口,说的话竟与龙鱼当日并无两样!   秦晚瑟瞳孔圆睁,错愕的盯着钱丰岚。   “你……怎么会……”   “你有没有听说过,傀儡印这个东西?”   “不可能!若龙鱼身上有傀儡印,我必定能察觉!你撒谎!”   秦晚瑟勃然大怒,两手掐诀。   脑后发丝无风自动,衣裙猎猎作响。   周遭飞沙走石,如怒龙卷地,低吼、咆哮!   头顶阴沉沉的天,浓厚的云竟仿佛被她身上暴走的气息所牵引,逐渐形成个旋涡状。   密密乌云当中,沉雷穿梭翻滚,时不时炸裂开来,骇人的紧。   钱丰岚被狂风刮得睁不开双眼。   心头暗自惊骇秦晚瑟隐藏的实力可能比他想的还要强悍,一边从袖中取出一个木偶来,在秦晚瑟面前一晃。   “你看,这是什么?”   秦晚瑟定睛一看。   只一个呼吸,全场狂风倏然静止,她脑后黑发落下,裙摆停止翻飞,头顶乌云又恢复原状。   京都城中,楚朝晟行至街道拐角,与一黑衣人正在低声交谈。   “如何?”   “兄弟们潜伏这些年,并未被察觉,就等王爷一声令下,便可里应外合,杀他个措手不及。”   开口说话的男子抬起头来,正是夜雨。   “你跟兄弟们潜伏这么多年,辛苦了,马上就要结束了。”   “王爷言重。”   当初一战,楚朝晟叫铁律众散,众人以为是真的要解散,只有夜雨明白他其中深意。   安排弟兄们改头换面,加入光明殿中,潜伏这么些年,一点点掌控住光明殿的主脉。   话说完,他担心的看着楚朝晟。   “王爷早都记起,为何不好好跟王妃解释?她会明白王爷苦心的。”   楚朝晟苦笑一声,“那个女人……即便知道了,也不会那么轻易原谅本王的。”   五年前,秦晚瑟心硬如石,纵身一跃溶骨渊,硬生生将封印他记忆的符篆冲破裂痕。   自那之后,他脑海中时不时就会出现当初与秦晚瑟在一起的片段。   但他记忆中,从未有过这么一号人,所以,每次发作之时,便撑着痛苦,以雷电为书,记录下来,存在体内。   这五年过去,与秦晚瑟的记忆早已被他记录出厚厚一叠。   即便记忆中无她,知道了这些过往,也重新爱上了她。   不知风无殇留他的目的,也为躲避钱府的明枪暗箭,他维持原状,提出镇守边疆。   风无殇跟钱丰岚见他并无异样,也巴不得他早点离去,方便他们动作,于是放他离开。   期间,他派人四处搜寻秦浩宇等人下落,得知她与秦浩宇的五年约定,五年后,他归来。   未曾想入京第一日就遇到了她,天知道他是如何按捺住心底激动翻涌,才忍住不与她过多交流的。   世人只知他当时只看了她一眼,却不知从瞧见那一抹熟悉的素衣时,他眼角余光便容不下旁人。   忽然,头顶风云际变!   楚朝晟抬头一看,心下顿时升起不祥的预感。   这是雷劫之兆。   “那个女人,果然狠心……”   他苦笑一声。   五年前她能狠心以一死报复他忘记她,五年后,又要扔下他一人,独自前往白云之巅。   脚下步子很急,正要赶往那中心眼,头顶乌云却又消散恢复如常。   他脚步一顿,浓眉紧蹙,“怎么回事?”   思虑片刻,准备赶去。   “朝晟。”   楚朝晟眉心一敛,脚下一顿,身侧夜雨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叶灵夕朝他快步走来,拉住他衣袖。   “马上便是除夕夜了,我今日买了许多菜,你想吃什么?我今日便做给你吃好吗?”   她眼底满是紧张,生怕自己这一松手,楚朝晟就会立刻消失在她视线当中一般。   楚朝晟没有看她,望着方才天色变化的方向,眉眼中担忧不减。   “朝晟?”她又唤了一声,脸上笑容已经有些绷不住了。   “你要装她到什么时候?”   楚朝晟忽然开口,叶灵夕一怔。   “你、你在说什么啊?”   “本王说,”楚朝晟回头看她,一双眼沉如墨渊,“你不是她。”   “朝晟,你糊涂了吗?你用玉石给我养魂,还用永安的血帮我施展了禁术,我就是灵夕啊……”   “玉石?养魂?”楚朝晟呵的笑了一声,“那玉石中的魂,早都消散了。”   “什么?”   “灵夕自己消散了,她不会回来的,”他看着所谓叶灵夕的双眼,“本王很感谢你,让本王对着她的脸,说出了抱歉,但是……也该到此为止了,永安……” 第四百八十九章 杀钱丰岚   永安?   两个字眼落入叶灵夕耳中,她瞳孔倏然睁大,暗吸了口凉气,强行掩住面上的慌乱,唇角扯开笑来。   “朝晟,你在说什么,什么永安?”   楚朝晟视线定在她脸上,浓黑的瞳仿佛直达她眼底,看穿了她的灵魂。   “一直做别人,连自己姓甚名谁也忘记了?”   迎面吹来的风又猛了些,楚朝晟不再浪费时间,留下一句“好自为之”便朝着那方向赶去。   衣摆一紧,被叶灵夕拽住。   “你要去哪儿?要去找她?”   这句话,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她两眼盯着楚朝晟,泪水沿着眼眶绕了一绕,眼尾通红,攥着他衣角的手不松反紧。   “她已经忘记你了,她不问你为何会不记得她,不问大战时你独自一人苦苦支撑时都经历了什么!离开时那般狠绝,回来时对你视若无物,她根本没有那么爱你!”   楚朝晟脸色难看了下来,“本王与她的事情,轮不到旁的人来断言。”   “你根本就是自己骗自己!”   她闭上双眼,声音尖锐,似乎想要以此来屏蔽楚朝晟的声音。   “她没那么爱你,至少……她没有我这么爱你!”   她一手点在心口,泪水顺着眼眶不住滑落。   “你以为先皇的义女那么好当?你以为我饱读诗书学琴棋书画那么容易?!你以为我放弃自己本来的名字那么简单?我拼死拼活到这份上,全都为了离你近点!”   周遭的风越来越大,仿佛在配合她此刻激动的情绪一般。   狂风扬起她的发丝,露出哭的凄美的脸。   “你知道用那禁术剥去自己的脸皮重生成另一个人的脸有多痛吗?呵呵……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做的任何努力你全都熟视无睹!你究竟要我如何?变成叶灵夕还不够吗?需要我再变成秦晚瑟吗?”   “永安,你疯了,别执迷不悟。”   “我就是疯了!疯了一样爱上你!”她怒声咆哮着,全然抛弃一切都不要了,只想把眼前的男人狠狠的、牢牢地绑在自己身边。   “留在我身边,算我求你……”   楚朝晟抬手,扣住她的手腕,将她一寸寸从衣襟上拉下。   “这世上只有一个秦晚瑟,其余人无法替代,即便你变成她,你也成为不了她。”   永安看着他将自己坚定不移的从衣角上拽下,眼底倏地浮出焦急紧张之色。   “不、不要……你到底还要我怎么做!我为了你都变成这幅模样了你还要我如何!”   “那个女人,她容不下叶灵夕,她眼里容不下沙子,但是我可以,我真的可以!我不介意你心里还有另外一个女人!只要给我一点位置,让我怎么样都行!”   看着她这幅已然疯魔的模样,楚朝晟眼底光色深沉。   “你不是她,做什么都感动不了本王,为自己活吧。”   远处天际边,云层开始逆转。   楚朝晟再不停留,撇开她紧攥着的手,手中掐了御风诀,朝着秦晚瑟所在方向飞掠而去。   看他要走,永安面上显出狠戾之色,身上亮起武气,“你休想去那个女人身边!”   一剑凝化,就朝楚朝晟后背刺去。   楚朝晟头也未回,一道风刃便朝她迎面激射而来。   哪知永安见那风刃不闪不避,反而扔了手中剑,闭眼张开双臂,任由那风刃贯穿了脖颈。   她坠落在地,脖子上鲜血涌成泉,口中吐着血沫,望着楚朝晟离去的方向,脸上逐渐化开一抹凄然笑容来。   那年被他救于马下,只觉那日艳阳高照,他也如那烈阳一般,耀眼的紧,在她心上烙下印来。   她用尽浑身力气扑向那烈日,却不觉被那炽烈的光烧的体无完肤。   一生努力,走错了方向,终究是飞蛾扑了火。   撕破了最后一点遮羞布,她连待在他身旁的理由都没了。   日后再不能相见,倒不如就这般了结。   罢了罢了……   楚朝晟未曾回头,不知身后发生了什么。   只一个劲的朝那风云变化处赶去,眼看着那云层越来越诡异扭曲,一颗心也跟着越来越沉。   城隍庙前。   尸山血海,浓郁的腥臭味在四方随风纵横,令人作呕。   一记剑气劈开大地,钱丰岚跳跃闪开,那剑气直直撞上一棵百年槐树,瞬间将几人环抱的树劈成两半。   “那东西,你从何而来!”   秦晚瑟眼底沁出血色,脸上神情怎一个暴怒了得。   身上武气几乎燃烧成火,连同缠绕周身的沧溟鬼火也跟发了疯似的,燃烧的噼啪作响。   她单是立在那里,就如同一个觉醒的杀神,叫人不寒而栗。   钱丰岚身上已经出现了几道血色,方才跟秦晚瑟硬撼了一掌,整条手臂都在不住的发颤,没有回过劲来。   一时间不禁有些后悔,不该提前引这女人出来,或许一直苟着才是上策。   “说话!”   秦晚瑟心念一动,手中出现一把微型枪,武气随之镀上,瞄准了钱丰岚,食指接二连三扣下扳机,仿佛弹.药不要钱一般。   钱丰岚早已见识过她这招,急忙运起风墙抵挡。   那激光包裹了武气与风刃,以光速倏地朝钱丰岚射去。   触碰到风墙的刹那,竟然毫无阻碍的进入,穿透了钱丰岚的肩胛。   他闷哼一声,仅剩的一条手捂住肩头伤口,眼神震惊略带惊恐的看着对面的女人。   她分明还未解开封印,怎么就有如此实力?   秦晚瑟见他还不开口,身上武气再次炸裂开来,脚下一踏,身形如同鬼魅一般眨眼便到钱丰岚面前。   一手掐着他的脖子,一手用枪抵上了他的脑袋。   “老东西,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这东西,你从哪儿来的!”   秦晚瑟拼命抑制着想要将他就这么一枪了结的冲动,胸腔剧烈起伏着。   钱丰岚喉头艰难吞咽一下,额上一滴冷汗顺流而下。   “有话好好说,我会告诉你,但是你先把这星器放下好吗?”   嘴上这么说,一手却不着痕迹的落下,掌心开始酝酿武气。   “你的机会用光了。”   秦晚瑟耐心耗尽,抬手,扣下扳机。   身上沧溟鬼火随之迅速出动,吞噬了钱丰岚掌心的武气,继而将他整个人包围。   一声凄厉惨叫,刹那响彻苍穹! 第四百九十章 刺杀行动   钱丰岚浑身被冷白的火焰包围,如同一个会动的火球,人虽死,但是神经还未完全死透,还在那里为主人挣扎。   秦晚瑟冷眼看着他,瞧见他衣服被烧毁,后背露出一个火红的印记。   如同烈日一般,烙印在后背,那般清晰明显,不知是什么东西。   上前拾起掉在地上的木偶,仔细辨认了一番,确定是她当日给龙鱼的没错。   魔兽森林……真的出事了。   她一刻不停,翻身坐上轻甲,在面板上快速敲击几下,上面当即弹出秦浩宇、花荣、百里流云、杜鹃等人的面容。   “听着,龙鱼出事,我现在要赶往魔兽森林,不排除调虎离山之计,诸君警戒,若有危急时刻,便拿出我给你们的木偶,一滴精血,一丝武气,我便可现身帮忙。”   胯下轻甲启动,发出隆隆之音,她腾空而起,迎面而来的疾风将她发丝吹的在脑后狂舞,清冷的面庞坚定冷静,如同智珠在握。   挂断之前,她深看了一眼秦浩宇。   “浩宇,护好自己,千万。”   若说这世上她还有什么软肋,便是这个送她四叶草的傻小子。   若他受伤濒死,她怕是会被动摇心神,大开杀戒。   修武之人,最忌讳心神波动,一旦如此,就会被心魔趁虚而入,堕落成魔,嗜血成性,不受自控。   当初楚朝晟楚阎罗的名号,便是因此而来。   那头,秦浩宇两眼凝望着她,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焦急。   龙鱼出事,她的修为有多高他心里还是有数的,这世上能动她之人无几,而且魔兽森林里面凶兽极多,实力不可小觑。   饶是如此,还需要秦晚瑟亲自去一趟,发出如同严肃的通告,可想而知魔兽森林的情况不容乐观。   他更担心的,是孤身前去魔兽森林的秦晚瑟。   秦晚瑟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切断了画面。   “姐姐……”   秦浩宇看着机甲胸前的荧幕,口中低声喃喃。   旁边狗子也听到了秦晚瑟方才的交代,脸色阴沉,身子站的笔直如标枪,紧握手中剑。   “魔兽森林出事,必定有光明殿、钱家的手笔,该下命令了。”   秦浩宇“嗯”了一声,站起身来,眼底肃杀之气如风云涌动。   “行动吧。”   狗子听他说完,快步走出门外,从袖中抽出信号.弹,朝天空一射。   鲜红的烟火在空中瞬间炸裂开来,爆.炸声响彻整片京都。   一处山脚下,几十间茅草屋,密集站着身穿深蓝色长袍的人,肩头统一绣着金色铜钱,四处张望着,等待着什么。   此地,乃是钱府残部的哨点。   “不好了!”   尖锐短促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一个与他们服装相同的男子飞奔而来,速度之快,竟然卷起了地上的尘土。   “不好了!”   那人到了跟前,又喊了一声,旋即上气不接下气,脸上只余焦急之色,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什么不好了?老祖宗呢?咱们还等着下令呢!”   “哎呀!你别光顾着喘,你倒是赶紧说啊!”   方才天边风云诡异变化,他们心中都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眼下看出去的探子回来,越发的着急。   “老祖……老祖他死了!”   一句话出,众人停了一帧,恍惚间回过神来,开始笑骂带信儿的人。   “我看你是吃米糊把脑袋一块糊了!老祖可是这神州大陆顶尖的高手,谁能要他性命?开玩笑也打打草稿。”   “我是说真的……”   带信儿的人脸上满是绝望,若非亲眼所见钱丰岚的尸首,只怕他也不信。   那个顶尖的高手,竟然会死的那么惨。   “我亲眼看到的,是秦晚瑟那个女人,一把火烧毁了老祖的肉身,面目全非,若非旁边还倒着许多钱家的人,我怕是都要认不出来了!”   这番话说出来,在场众人静默无声,恐惧、愤怒,种种情绪在人群中悄然扩散。   “秦晚瑟那个女人……她是回来复仇的!府上几位爷都死了,现在连老祖都死了!接下来就该是我们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忽然喊了一声,像是一把火,瞬间点燃了那不安情绪的导火.索。   众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愈发骚动起来。   “连老祖都能杀,我们这些人又算的了什么?赶紧跑路吧!”   “跑什么!那疯女人真的要报仇,你们跑到哪里都无济于事!老祖还招兵买马了,你们忘了?”   说完,他们看向上方。   山脚上方不远的密林当中,住着的,是钱丰岚招兵买马来的人,有不少有能耐的散修。   散修脾气古怪,所以分散开来住着,还有专人伺候。   空中,一道红色的烟火炸裂开来。   密林中,有人推开木门,望了一眼空中的焰火,敛起眸光,落下挽起的袖子,遮住胳膊上的淤青红肿,装作若无其事的重新返回房中。   “二丫,你还在门口杵着作甚?!快来给本大爷捶背!”   叫二丫的女子垂下眼帘,应了声“好”,转身走向桌前坐着的彪形大汉。   绕到他身后,悄无声息的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没有散发出半点杀气。   那彪形大汉毫无所觉,剔了剔牙,不耐烦的催促,“快点啊你!是不是又皮痒了?!”   二丫不理会他,身上橙色武气蓦的爆发,镀了匕首,稳准狠的从后面刺穿了男人的脖颈。   剧痛化开,男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二丫抽出匕首,又补了几刀,直至男人没了声息。   她脸色冰冷,抬手抹去溅到脸上的血迹,抽出匕首,冲出院落。   与此同时,那几间木屋当中,也发生了同样的事。   这些平日里任打任骂、任劳任怨,不起眼的小人物,在这一刻突然反水,将这些钱丰岚招来的人刺杀。   没有人反应的过来,也没有人能躲得过。   这些人没有别的本事,就是忍字诀。   隐忍多年,为的就是这么一天!   二丫从袖中抽出信号.弹,冲天一射。   砰——   烟火炸裂开来,浓浓的烟在空中经久不散。   她口中低声喃喃,脸上带着喜悦的光。   “任务完成!” 第四百九十一章 魔族出   此刻,城隍庙。   楚朝晟赶到之时,秦晚瑟已经离去。   地上满是尸骸,还有一具无法辨认的尸体,从残留武气上看,应当是钱丰岚无疑。   他目露惊诧之色,朝着秦晚瑟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   她竟然强了这么多……   还未解封,就能能击杀钱丰岚。   “王爷!”   怀中,一颗明珠忽明忽暗。   楚朝晟忙敛起神思,将明珠取出。   “夜雨,如何?”   “光明殿倾巢出动,前往魔兽森林,京都内,花崇带着一支队伍四处破坏,边境传来急报,北狼大军压境!”   真真正正,内忧外患。   楚朝晟眉心一拧,“边境有破军守着,暂且不会有事,先平定内患,你继续跟着花崇,本王前去魔兽森林。”   “是!”   明珠光芒暗了下来。   楚朝晟将东西收起,掐了御风诀准备走,却觉西边升起浓浓的红黑之气。   “魔气?”他脚下步伐倏然一顿,“怎么会……”   气息浓郁,几乎将半边天染之变色!   红黑之气凝成一股,浓的似是化不开的墨块,缓慢却坚定不移的朝着京都方向压了过来。   他在京都这些年,还从未见到如此壮观诡异的景象。   “难道封印被破坏了?”   关于魔界的传说,如今还在大街小巷中流传。   寻常人或许不相信,但是他相信。   他曾去过那诛仙剑屹立所在,能清楚感应到那山里面蕴藏着的能量。   那绝对不会只是一个传说。   看着西方天边,又看看魔兽森林。   他眉心一拧,还是掐诀先往魔兽森林赶去。   此刻。   荒芜之地入口。   一剑一爪相对而立。   剑刃冲天而起,剑意纵横,离得近了,好似能感觉到数不清的细针从四面八方朝自己扎来,不敢直视。   兽爪身后,往常浓浓的白雾,此刻变成了灰黑色。   鬼影曈曈,仿佛有什么东西如同洪流般正朝这边涌来。   风起,浓雾被吹淡了些许,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着黑甲的女子,身后跟着一个与她同样装扮的男子。   女子两眼猩红,好似烧红的血液,看着便摄人心魄。   她抬起双手,满意的欣赏着自己纤长的手指、手臂,感受着浑身上下充满的力量,整个人陶醉又痴迷。   “秦晚瑟……我钱霜儿带着礼物回来看你了,”她舔了舔发干的唇,“真期待你看到礼物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殷丰从一侧走上前来,微笑着看着他带回来的女子,此刻生机勃勃的模样,眼底有丝丝宠溺与欣赏。   他喜欢钱霜儿这样的女人,野心勃勃,满是心机。   这样的女人,才能笑到最后,才符合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   “霜儿,我们出发吧,族人们已经等不及了……”   钱霜儿身上魔气一震,那双眼又变得猩红了些许。   “族人们,去人间一雪前耻吧……有个叫秦国公府的地方,那家的先祖,可是曾经参与讨伐我魔族的罪魁祸首!”   一句话,轻易点燃了这些被驱赶至这不毛之地魔种的怒火。   如同猛兽般的吼叫响彻九霄!   迷雾退散,整个魔族显现出真实形态。   兽首獠牙,浑身漆黑,有不少幻化成人的形态,双目猩红,里面血气翻腾,杀意滚滚。   数量众多,从高空瞭望,如同一片密密麻麻的黑色洪流,浩浩荡荡的朝京都淹去。   最后一个魔种走出了迷雾,整个荒芜之地的入口变得安静无比。   忽然,一道慵懒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要避开天罚之眼,真是不容易啊……”   迷雾之中,又走出两人。   皆身穿宽松长袍,眉心一点金纹,身上充斥着浓郁的灵气,仿佛自带柔光一般,将环绕在周身的魔气都冲散了不少。   “这些魔种,身上散发出来的臭味简直要熏死人了!”   一个男子捏着兰花指挡在鼻前,挥着广袖试图将缠绕在周身的魔气赶走。   旁边男子睨了他一眼,“魔种的味道再熏人,也是男人的味道,不像某人。”   “温钧,你什么意思!骂谁娘娘腔?!”   温钧哼了一声,“又没说你的名字,你吵吵个什么劲儿?”   “你倒是叫我名字再说一次!”   温钧一张脸顿时比吃了死苍蝇还难看。   让他吃真苍蝇都行,可千万别让他叫这娘娘腔的名字。   “温钧,你就叫我一声,好不好嘛?”   温钧额上清晰可见的跳起一条青筋,“任务。”   温暖知道,他眼下说的是“任务要紧”,一旦他生气的情况下,话就会变得短小无比。   “不就找聂家遗落在外的孩子吗?线索都已经有了,找起来容易的很,你就叫我一声呗?”   他每说一句话,温钧额上的青筋就暴起一条,唇也抿的更紧。   背负在身后的手指节捏的啪啪作响,随时都有一拳打死他的可能。   两人朝前踏去,分明还有好长的距离,但却见他们迈了几步,便走的不见了人影。   暗处,一双猩红的眼看着这一幕,忽然咧嘴一笑,眼底光芒越发熠熠生辉。   “可怕可怕……幸亏刚刚多留了个心眼,没有着急出去,那两个人,可不好惹啊……”   京都城内亦不安宁。   接到秦晚瑟的消息,百里流云快速去见了云安。   “晚瑟前去魔兽森林,国公府必定有缺口,立即召集人马,前往国公府。”   云安说着,一手捋须,“晚瑟那丫头,当初想必用三品丹药做引,打的也是这个主意,真是聪慧……”   “是,流云这就去办。”   调集所有人,如约给了众人先前约定好的丹药,百里流云站在台上高声道。   “今日,我代表丹心房,代表我师父,对诸位英雄道声谢,感谢诸位鼎力相助,京都内乱,边界动荡不安,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京都危矣!北狼人狼子野心,若被他国破城,我等皆为阶下囚!诸位说,我们该如何是好!”   “共御外敌!”   百里流云往后退了一步,冲着众人深深一躬。   “请诸位即刻前往秦国公府,与现任小国公一同守住京都!我丹心房能力微薄,但会竭尽一切所能,无限量给诸位供应丹药!与诸君同进退!共生死!”   一番发言,慷慨激昂,如同火炬般,点燃了每个人胸腔中的热血。   豪气激荡!   京都,最终开战在即! 第四百九十二章 找到龙鱼   三日前。   龙鱼告别了秦晚瑟与杜鹃,孤身一人前往魔兽森林。   手中掐着御风诀,没一会儿就到了近魔山。   按照自己脑海中的记忆,落下近魔山,朝着那片深密林中走去。   因着灵气充足,即便是冬日,此地也依旧树林丛茂,让人恍若仍旧身处夏日。   行至一半,便觉腹中有些空荡荡的,从包裹中拿出一个秦晚瑟给的便盒,拆了开来。   本以为小小的,里面装不了多少东西,谁知打开来却是另一番天地。   “请说出你想吃的食物名称。”   荧光屏幕上,跳跃出来个女仆模样的女子,冲着她一躬身。   “嗯……烤肉串、闻香下马,还有……烤鸡!”   “好的主人,即将为您奉上。”   荧光屏幕消失,那空荡荡的便当盒中便出现了她想吃的食物,香气逼人。   “哇塞!”   龙鱼两眼瞬间大亮,顾不上拿筷子,直接边走边用手抓着吃。   吃到烤鸡时,不免想起了那日见到的赫连瑾。   “这鸡肉的味道比他烤的倒是差了点,不过还是很不错啦!”   左右风景万分熟悉,她吃的开心,心情极好,口中哼哼起小曲儿来。   吃饱喝足,将便当盒宝贝似的揣起,往前又跨出一步,脑海中倏然一片空白。   “嗯?我为什么要回来来着?”   刚刚辞别时跟秦晚瑟好像说了什么,但是她都忘记了。   “管她呢,刚好回来,去看看二哥娘亲他们。”   一点小插曲之后,又愉快的朝前走去。   左右两旁密林之中,有魔兽闪烁着幽冷光芒的双眼时隐时现。   龙鱼眼角余光瞥见,手一指,“插翅虎,你过来。”   黑暗中,那幽冷的光芒一颤,掉头就准备跑,龙鱼一跃上前,直接骑上虎背。   “你,送我去娘亲那里。”   身长几米的花斑猛虎,一副威猛之姿,此刻像是见到了自己姑奶奶一样,耷拉着脑袋,从暗处走出,振了双翼,正准备飞身而起,忽然爪子拍地,蓦的调转过身子,冲着身后某处低吼咆哮。   “怎么了插翅虎?”   龙鱼坐在虎背上,眯起两眼朝着前方望去,见一道黑影隐匿在暗处,冷声道,“出来吧,看到你了。”   那黑影躲在暗处,毫无动静。   龙鱼翻身站起,竖起三根手指,“我只数三声,你若是还不出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一、二……”   左右藏匿的魔兽越聚越多,两眼散发着凶光,开始低声咆哮,时刻准备着。   只待小主人一声令下,便一拥而上,将那人撕成碎片吞食。   数到“二”了,那人还是没有要出来的意思,龙鱼心下发了狠,最后一个字音要脱口而出的刹那,那黑影从暗处绕出。   一身广袖团花长袍,黑发如瀑,唇红齿白,分明一副雌相,却又带着几分阳刚之气。   在他身后,跟着两个黑衣蒙面男子,一左一右的吊在他身后,朝龙鱼踱步走来。   龙鱼胯下插翅虎朝前踏出一步,巨大的爪子把地面拍的深陷下一个爪印,低吼咆哮一声,周遭树摇草动,惊起数不清的鸟雀。   “是你啊?”   龙鱼拍拍虎头,安抚了一下插翅虎,从虎背上跳下,“你怎么在这里?”   她眼带疑惑的看着赫连瑾,可没有忘记上次秦晚瑟跟她说,下次见着他,不要跟他来往,也不要跟他说话。   但是人就在眼前,不说话貌似不太好。   所以,她虽开口,却并未抬脚上前,只是站在插翅虎身旁,远远地看着他三人。   赫连瑾冲着她微微一笑,颔首一礼。   “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你不会想说这是巧合吧?”   进入魔兽森林的路,可无人知晓。   这赫连瑾带着两个黑衣人鬼鬼祟祟的跟在她身后,肯定是早有预谋,她得提防着点。   看她如此戒备的模样,赫连瑾眼尾落下,有些微失望落寞之色。   “自然不是巧合,在下是特意跟着姑娘前来,上次在树林当中,也并非迷路,也是为了引姑娘前来……”   他倒是坦诚,把所有话都告诉龙鱼了。   龙鱼一手叉腰,另一手指着他的鼻子,“果然跟秦兄说的一样!你是有阴谋的!我劝你早点离开,不要打魔兽森林的主意,否则下场可会很惨!”   赫连瑾笑笑,“姑娘吃了我跟护卫的晚膳,就准备这么对我二人?”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龙鱼喉头一噎,忙不迭的从包裹中摸出几锭银子,隔空朝赫连瑾抛了过去。   “喏,这些钱,足够你顿顿吃鸡吃一年了!这下可不欠你了,赶紧走,别怪我待会儿不客气!”   她自然是吓唬,并不想真的对这个男人动手。   左右魔兽陆续从密林中走出,尖牙利爪的狼、满身尖刺的猪獾,还有身上花纹五彩斑斓的毒蛇。   赫连瑾身后两个黑衣人眉心一沉,抬脚上前,一手按在剑柄上,随时准备动手。   气氛空前紧张。   龙鱼看这两人不识抬举,竟然要对她的宝贝部下动手,哼了一声,身上爆发出绿色的武气。   虽然颜色比秦晚瑟的略微逊色,却也不差多少。   “你二人想干什么?我奉劝你们一句,早点离开,否则我哥哥他们来了,可没你们好果子吃!”   那两人面色复杂的回头看向赫连瑾。   赫连瑾眼底光芒一闪,抬手示意二人退下,自己一人径直朝龙鱼走去。   “你干什么?站在那儿别动!原地掉头回去!”   赫连瑾像是没听到,嘴角噙着浅笑,仍旧缓缓举步朝她走去。   地上一条毒蛇发出“嘶嘶”预警,整个身子团成一团,做出进攻姿势,可赫连瑾仍旧熟视无睹。   “太子!”身后其中一人心头捏了一把汗。   忽而,那毒蛇如同离弦之箭,一口咬上赫连瑾的小腿。   一击中,迅速后撤,扬起上身,朝着赫连瑾嘶吼。   “喂!”   龙鱼心下“咯噔”一声,万万没想到赫连瑾竟然不听劝告还在往前。   而且咬伤他的毒蛇,可是这次丛林中出了名的剧毒,解药生在悬崖上,在魔兽森林腹地。   “你疯了你!”   龙鱼站在原地急的大叫,“这么不怕死!”   赫连瑾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铁青发黑,嘴角堪堪挽起一丝浅笑。   “我家中有一记挂之人,病入膏肓,所需一味药,只有魔兽森林才有,来时,我就没想着活着回去……” 第四百九十三章 你怎么回来了   龙鱼站在原地,又气又急,像是抓耳挠腮的猴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眼看着对面赫连瑾脸色愈发难看,甚至连呼吸都成问题,一咬牙,快步上前,抬手便在那毒蛇脑袋上拍了一下。   “谁让你真咬啊!”   这男人虽然有问题,但是当时烤鸡还是很好吃的。   烤鸡那么好吃的男人,她不想让他就这么死了。   毒蛇委委屈屈,缩成一团,趁龙鱼不注意,一溜烟跑不见了身影。   龙鱼双手环胸,就在刚刚,她想出了一个主意。   她看向赫连瑾身后的两个黑衣人,“我带你们主子进去找解药,你二人退出魔兽森林,在外围等着,等你家主子毒解了,我便将他送出来。”   “哼,我等如何能知你是不是在骗我们?那可是我南荆的太子!身份尊贵无比!若是他出了什么事,你们就等着南荆大军压境吧!”   龙鱼“呸”了一声,“什么太子不太子的,本姑娘还是这魔兽森林的主人!若非你家主子烤鸡烤的不错,本姑娘还想再尝一次,眼下早把他扔在这里,等着当魔兽的粪便吧!”   “你!如此粗鄙之语,竟然用在太子身上,简直放肆!”   龙鱼哼道,“你家太子就快不行了,你二人赶紧做决定,不然就在这儿化为一具枯骨吧。”   她可是算好了,这个太子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此刻又中了毒,只要这两个侍卫不跟着,那她带他进去拿了解药,就送他离开,也不耽误事,说不定他还感激涕零的要报答自己,给她再烤一次肉呢。   心里算盘打的噼啪作响,嘴里不知不觉嘿嘿怪笑了起来,看的有些瘆人。   赫连瑾已然说不出来话,身后两个侍卫一番纠结之后,对龙鱼满是威胁道,“三日,三日之后,若是我二人见不到太子回来,便立即回南荆调兵压境!”   “好好好,三日就三日,你家太子待在我家我还觉得不自在呢。”   龙鱼说着,把赫连瑾一只手扛起放在肩头,像是扛着一麻袋米似的,朝插翅虎走去,看的身后两个侍卫眼角肌肉直抽筋。   哪儿知方才还驮她驮的好好的插翅虎,见她走来,连连往后退去。   她上一步,它退三步。   “嗨呀,小猫崽子,还敢不听话是不?”   插翅虎抖了抖身上的皮毛,挥着翅膀跑了。   龙鱼无奈,看向旁边的一匹狼。   那狼呜咽了一声,连连后退,最后撒脚丫子跑了。   “都不愿意带你一程,唉,最后还是只能靠我自己了。”   龙鱼扛着他,边走边说道,“提前告诉你啊,给你解了毒你就立刻离开,一秒都不要多留,否则让我二哥看见了,一定会杀了你。”   赫连瑾已经没了意识,脸色乌青肿胀。   龙鱼不敢怠慢,掐了个御风诀在树林中快速穿梭,没有去自己的住所,掉头去了距离腹地略远的一处洞穴。   她虽然接触人类甚多,知道人类有像秦晚瑟那样真心待她好的,但也有跟钱丰岚那样的恶人。   这个赫连瑾吧……她觉得是个好人,但是秦晚瑟跟杜鹃都觉得他居心不良,还是留心一些,毕竟秦晚瑟跟杜鹃二人不会害他,一个才认识的厨子,哦不,南荆国太子,她信谁根本不必衡量。   将他安置在石床上,龙鱼还觉不太安心,用一旁延伸下来的藤蔓将他整个人绑在了床上。   做完这一切,才松了口气,拍了拍手,看着躺在床上毒素蔓延不成人样的赫连瑾。   “我可是好心带你来解毒,你可别给我惹事啊。”   说完,这才前往断崖去采石花。   她走后不久,赫连瑾肩头一道金光开始忽隐忽现。   最终,光芒倏地一亮,一道阵法凭空出现,从中跳出一个人来。   宽松的兜帽白袍,脸上戴着木质鬼面,看了一眼是床上的赫连瑾,闷闷的声音从面具下传来,染着点点欣赏的笑意。   “对自己都这么狠,想不成大事都难,可惜……”   可惜不为江山,只为美人,终究是目光短浅了些。   没有理会中毒的赫连瑾,他在自己身上画了隐身阵法,身形消失在原地,朝外围走去。   龙鱼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一路艰难往悬崖上爬去。   石花这东西,生存条件十分艰难苛刻,为了躲避天敌,便在危耸的悬崖上生存。   稍微有武气波动,就会折损它们,药效大打折扣,所以龙鱼只能徒手爬上去。   悬崖上的石头尖锐无比,个个像是巨兽的利齿, 她手抓上去,难免会被划拉出些许细小伤口。   咬着牙,一步一步朝上攀岩。   这一爬,便是一日一夜。   第二天,晨光熹微。   龙鱼方才到了石花跟前。   花朵不过指尖大小,小小一簇,生了三朵,颜色各不相同,看着甚是好看。   龙鱼腾出一手,小心翼翼的将花连根拔起。   “终于成了!”   她脸上笑容还没化开,脚下一滑,整个人朝下坠去。   手里捏着石花,不能用武气掐诀,她索性两眼一闭,任由自己下落。   反正自己皮糙肉厚,摔一下痛几天,没什么大不了。   耳侧衣袂破风,淡淡的墨香扑入鼻腔,她身上一紧,停了下落趋势。   睁开眼一看,竟是龙墨。   “二哥!”   龙墨浓眉紧锁,“好端端的跑到这无名崖作甚?不要命了?”   二人落地,龙墨还待要继续说她,却见她手上捏着石花。   “你爬上去,就是为了采药?要这药作甚?你被毒蛇咬了?”   “没、没有,就是看这花好看,所以拿下来玩玩。”   “玩玩?我的好妹妹,你是有多无聊啊……”   旁边,又走来一个男子。   满头银发无拘无束的垂落下来,同色银袍加身,上面有如同龙鳞般的纹路,散发着淡淡光辉。   “龙书哥哥,你怎么也在……”   龙书两眼一眨,竟连睫毛也是白色的,清水出芙蓉的美人一般。   “近来魔兽森林不太平,有不少魔兽失踪,所以出来巡逻巡逻。”   “什么?!”   龙鱼本来心虚,听到这话更是面色突的一变。   “你怎么了?”龙书看她脸色不大好,抬手覆上她额头,“可是不舒服?” 第四百九十四章 计起   龙书医术不错,又跟秦晚瑟交流切磋了这么些年,她有没有不舒服伸手一探便知。   龙鱼心里记挂着中了蛇毒的赫连瑾,想早点把他送出去以免节外生枝,于是便往后退了一步。   “我吃的多长得壮,没有不舒服,我才回来,还没有去给娘亲请安呢,我先走啦哥哥们!”   边说边往后退着,冲着龙墨龙书使劲的挥手。   “哥哥们,等我忙完了就帮你们巡逻!”   龙墨深吸了一口气,从鼻腔中无奈吐出,“这傻丫头……”   “哎,伤了手还没上药呢!”   龙书想叫住她,但龙鱼早都跑远了。   龙墨看了他一眼,“不必担心她,跟着那个女人这么些年,她也有了些长进,不会优势的。”   “那个女人?”龙书笑眼瞧着龙墨,“你方才跟龙鱼说的‘她’,眼下又是那个女人,说的到底是谁啊?”   龙墨眼底闪现出几缕窘迫,冷着面将这异样的情绪压了下去。   “一个人类罢了,还值得我叫她的名字?”   龙书“唉”了一声,“龙鱼是‘傻丫头’,我看你也是个‘傻小子’。”   “说什么呢你?”   “没什么,无妨,一起单着也挺好,咱俩就是这样的命……”   “谁跟你一样的命,赶紧巡逻吧。”   两人说着,一前一后朝前走去,在森林中来回巡逻。   龙鱼一口气飞到洞穴口,拨开上面垂落的藤蔓,快步走到石床前。   赫连瑾还好好的被绑在石床上,连绳子打结的方式都没有变过。   龙鱼放下心来。   看他唇色越发的黑,整个人好似在墨汁里泡过一般,连指甲都开始发黑,心下“咯噔”一声,急忙上前扯开他的裤腿。   手上亮起绿光,在蛇牙处切开十字刀,紧接着便用武气吸毒。   乌黑的毒血先开始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点一滴的往外渗,龙鱼眼底滚起焦色。   若是毒血抽不出来,那这人必死无疑。   加大了武气吸力,那毒血像是突破了什么阻碍,“哗”的激射出来。   好在龙鱼躲得快,那黑色的血箭飞射出一米落在地上,发出“嗤嗤”之声,灼起一缕白烟。   如此强猛的毒性,得亏赫连瑾自身有修为护体,否则换成普通人,此刻怕是早已魂归西天。   毒血不断往外流淌,过了一会儿,颜色逐渐转红。   直至颜色正常,龙鱼才收了武气,从怀中掏出那石花来,取了蓝色的那朵挤出汁液,滴入伤口,而后将剩下的花朵揉成泥,覆在伤处。   剩下一朵黄色与红色,则走到赫连瑾跟前,将汁液滴入他口中,剩下的觉得扔了有点浪费,也揉成泥塞进他口中。   “这样说不定药效会更快点呢。”   龙鱼“嗯嗯”两声,十分满意自己的杰作,坐在赫连瑾身旁,等他醒来。   可她左等右等,都不见赫连瑾有醒来的迹象。   “啧……该不会用错了吧?或者是黄色的敷伤口?这可怎么办……”   赫连瑾这条命要交代到这里,她到不怕南荆国找上门来,主要良心过不去。   虽说人家是故意接近自己,但也是为了亲人不得已而为之,若是她哥哥也病重需要某处的一味药才能治好,换做是她也会不计一切代价去搞到手。   而她的蛇却把人家给咬死了,那他家中的妹妹也会死,一下没了两条活生生的性命,他家里其他人一定伤心死了。   “怎么办怎么办?”   龙鱼急的站起身,咬着手指原地来回踱步。   “不然叫三哥过来?”   “咳咳……”   话音刚落,石床上的男人虚弱的咳了两声,悠悠转醒。   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很模糊,他在努力适应、回忆。   龙鱼万分惊喜,跳到石床前,突然放大的脸把赫连瑾吓得才恢复了点血色的唇瞬间一白。   “你醒了!”   “姑、姑娘……”   看他倏地瞪圆的瞳孔,龙鱼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抬手挠了挠脑后勺,“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所以……”   赫连瑾视线落在她满是细小伤口的手上,目光一沉,“你的手……”   龙鱼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满不在意的笑笑,“没事,那石花娇贵的很,不能见武气,我就徒手爬上去了,被石头割破了点,问题不大。”   赫连瑾垂下眼帘敛起眸光,准备起身,才一动,手腕处就传来一阵禁锢力。   回头一看,这才惊觉自己手脚都被藤蔓绑了起来。   双眉竖起,不解的看向龙鱼,“这是何意?”   龙鱼干巴巴的哈哈一笑,“这……我怕你从石床上掉下来,所以才出此下策……”   这么蹩脚的理由,连她自己都不会相信。   硬着头皮上前给他解开,不敢看他的眼睛,“现在好了,你毒解了,我送你出去。”   龙墨他们刚刚说了,魔兽森林最近不太平,尽早送这小子出去的好。   赫连瑾坐在床上,看着龙鱼,有些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问题吗?”   “舍妹……”   龙鱼恍然大悟,“哦”的的拉长了语调,“你家妹妹要什么药?我这就去给你采,不过提前说好,药一拿你就得立刻离开魔兽森林,多留一秒都不行。”   “好。”   龙鱼满意点头,“说吧,什么药。”   “佛芝。”   “佛芝啊?这玩意儿确实还是只有我家才有,你在这儿等着,不要随意走动,没有我在身边跟着,那些魔兽可不认你,小心伤到你。”   这话有关心,也有提醒。   外人来魔兽森林,若是随意乱走,可是很危险的。   赫连瑾“嗯”了一声,对她道了声谢。   龙鱼转身离去。   佛芝距离此处不远就有,倒也没好意思把赫连瑾再绑起来。   一个飞掠,不一会儿便到了一处清泉前。   石头缝里长满了两只手合起来模样的肉芝,就好似佛祖的手幻化而成。   龙鱼不知道他要多少,索性采了一兜子,毕竟魔兽森林别的不多,药材可遍地都是。   返回了石洞,可是却不见了赫连瑾的身影。   “厨子?厨子!”   不管她如何叫,赫连瑾都没有回应。   龙鱼心下焦急,开始在洞穴四周寻找,仍旧不见赫连瑾。   正准备问问周遭魔兽,却听到腹地深处传来一声炸裂。 第四百九十五章 我来助战   “那方向……是龙宫……”   龙鱼原地愣怔片刻,脑海中思绪被下一道轰炸声猛地拉回。   顾不得那赫连瑾,运起武气朝着龙宫方向一路飞掠。   地面上,数不清的魔兽被那突如其来巨大的声响吓得怒吼咆哮着四处奔逃,如同数不清的纤细河流,朝着四面八方扩散。   龙鱼越看眉心锁的越紧。   从高空望去,那龙脊所做的宫殿此刻一股浓黑的烟雾盘旋直上青空,如同一条不祥的黑蛇,随着火焰升空,越发壮大。   龙鱼心下愈发不安,身上绿光再亮一层,朝着那龙宫方向飞速前进,身形几乎化作一条残影。   有几个哥哥在娘亲身边陪着,应当不会有问题的。   她心里默默道。   轰隆——   接二连三几道轰鸣,在魔兽森林四个不同方向传来,紧接着,龙吟嘶鸣。   龙鱼身形蓦的一滞,盯着那浓烟滚滚处,瞳孔瞪得浑圆,目眦欲裂。   “怎么会……”   这段时间魔兽森林不太平,我等在巡逻。   龙墨才说过的话,在她脑海中适时回荡。   她双手蓦的一紧,指甲深陷进掌心,刺的腥甜的气息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龙鱼!快离开魔兽森林!”   怀中,一只形状颜色怪异的蜜蜂飞了出来,胸前红光闪烁,龙墨焦急带着低吼的声音传出。   “哥,怎么回事!”   龙墨的声音一出,龙鱼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咬紧牙关,急声问道。   “来不及解释,魔兽森林里有人类!我们里应外合设计了,你快走!”   人类……   龙鱼脑海中轰隆一声,一道晴天悍雷在耳畔瞬间炸裂开来。   猛地想起赫连瑾来。   可是那个人分明被她绑在石床上,离开跟回来时并没有任何区别。   “龙鱼!你听到没有!”   远处龙宫,轰鸣声如疾风骤雨,接二连三的不断响起。   她好像看到龙母腾空而起,跟一道身形在空中缠斗。   “哥,娘亲有危险,我得去救她!”   魔兽森林危难之际,她身为魔兽森林的一份子,哪儿能就这般抛下哥哥娘亲抽身离去?   “蠢丫头,别胡闹!这些人是光明殿的,实力不可小觑!”   “二哥,我已经不是那个只会打架斗狠的小丫头了,你放心,我绝不会给大家拖后腿的,你撑住,我去帮了娘亲,就来帮你。”   切断通话,她一刻不停的朝着龙宫方向赶去。   身如疾风,脑后银白的发丝被风吹的呼呼作响,她双眉紧蹙,眼中光泽一点点的黯沉了下去。   龙宫乱了,赫连瑾恰好不见了,让她不由得将二者联系在一起。   千万不要是她想的那样……   思及此,她浅金色的瞳眸倏地变成竖瞳,一股冷酷狠戾的气息在眼底肆意纵横开来。   脚下猛地一踏,见到一圈高高的天然围墙,一棵几十人环抱的古树屹立在高墙之上,瞧见她来,急忙摇晃着叶子枝条。   “小鱼儿快走!别回来!龙母遇到个难缠的家伙!”   龙鱼落在它枝干上,脚尖蓦的一点,身形轻盈跃起,如同离弦之箭,朝着战斗方向猛地冲去。   “我来助娘亲一臂之力!”   “傻鱼儿,快走!龙母被下了毒,内丹被窃,不是他的对手,你来了也无济于事!等几个少主一块前来另做他想!”   树叶摇的直颤,抖落了不少,可龙鱼没听到他说话,双目锐利如锋刃,凝着空中与龙母交战的身影,远远地,好像要将之烧穿个洞来。   二人距离越来越近,她已经能清晰感觉到战斗中掀起的灼热气浪,还有那凌厉的剑刃风啸。   龙母悬浮在空,小腹上有大片血迹,染红了浅金色的长裙。   她唇角溢着血,眉眼骄矜狂妄,仍旧有一股不将天下万物放在眼中的睥睨之色。   “哼!所谓的光明殿殿主,就这点本事吗?”   风无殇身穿宽袍广袖,兜帽下还戴着一张木质的面具,没有人能看透他的真面目。   只那双露在外面的双眼,噙着丝丝玩世不恭的浅笑。   “没点本事,怎么能掏走魔兽森林霸主的内丹呢?”   “没有内丹,本座也照样取你性命!”   龙母身上罡风旋起,身上广袖衣袍好似气球般迅速膨胀。   下一瞬,数不清的金色箭矢朝着他疯狂射去。   风无殇眉梢一扬,勾起唇,身上绿光亮起,数不清的藤蔓将自己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包裹。   金色箭雨从天而降,将那藤蔓斩断。   但斩断瞬间,那藤蔓却像是蚯蚓般又再生重组。   一场箭雨落下,竟然没将他伤到分毫。   “雷神步!”   龙母口中低叱一声,脚下如踏雷电,瞬间闪掠到风无殇面前。   一拳灌注浑身武气,光芒亮到看不出颜色,只觉头顶红日直逼眼前,迫的人睁不开双眼。   瞄准了风无殇小腹,狠狠轰去。   拳头还未挨到他小腹,他整个人却像是被无形的空气挤压到要害,身形痛苦的弓起,“噗嗤”一声闷哼,一口血箭在面具内喷出,顺着下颌缓缓流淌。   龙母这一拳打到实处,风无殇只觉肋骨“咔咔”两声,竟是被这一拳的力道硬生生打的肋骨双排断裂!   钝痛在肺腑中翻腾化开,断裂的骨头插进肺中,稍微喘口气,便觉痛的难以自拔。   风无殇身形不受控制的往后退,才堪堪止住身形,就觉脑后一道罡风又要逼近。   龙鱼一拳绽放绿光,这一次,瞄准的是他的脑袋。   她力大无比,完全遗传了龙母的所有血脉。   若是这一拳打实了,必定叫他脑袋开花。   风无殇眼底露出惊骇之色,才一动,肺中痛的他身形一滞,慢了一拍。   龙鱼眼底精芒闪现,“再见了,老东西!”   一拳就要落下,忽然手臂遇到一股强大的阻力,整个人像是落入淤泥塘中,挥出去的这一拳力道速度硬生生被削减一半。   风无殇得空,快速脱离到安全地带。   龙鱼恼恨,额角青筋狂跳,回头一看,不远处虚空立着一人。   广袖团花长袍那般显眼,像是一团火般灼痛了龙鱼双眼。   “赫连……瑾?”   赫连瑾立在对面望着她,双目半阖,像是没有丁点情绪,又好似万千情绪藏在眼底,叫人看不清、摸不透。 第四百九十六章 从见你第一面起就在骗你   对面,赫连瑾与她遥遥相望,女子般阴柔的五官此刻如被薄雾笼罩,隔绝了他真实的神情。   龙鱼一怔,嘴角扯了扯,而后绽放出一抹有些惨淡的微笑,将怀中拢了一怀的佛芝掏出,捧在双手中。   “喏,给你找了这么多,应该足够救你妹妹了,你快走吧,我家现在有点乱。”   对面的赫连瑾视线落在她满手的佛芝上,眼皮轻轻一跳,眼底光芒似是有丁点波澜荡开。   只这一瞬的变化,他面上又恢复了方才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凉薄。   “喂……”龙鱼瞳孔微微一紧,唇角勉强维持着方才的弧度。   捧着佛芝的双手,十指紧绷起,微微发颤。   “你别一直不说话啊,东西我都带来了你拿着快走吧。”   龙鱼试图上前把佛系递给他,却见他广袖一挥,疾风迎面而来,将她双手中的佛芝尽数打翻碾碎。   同时碾碎的,还有龙鱼的心。   她垂眸,看着不断朝低空坠落的佛芝,似是被施了定身术般,两手还悬在空中,好像还捧着那些佛芝。   “魔兽森林内乱,跟你没有关系……对吧?我娘亲内丹被挖,也跟你没有关系……对吧?”   他的随从在魔兽森林外守着,进入魔兽森林后,她将他绑在石床上,没有动弹的痕迹。   这一切,应该是没有他参与的。   赫连瑾没有说话,只听“咻”的一声,一道金光从空中飞掠而过。   身后龙母两眼圆睁,惊呼一声。   “鱼儿!内丹!”   龙鱼倏然回神,伸手就要去抓,前方一道强猛的吸力凭空而来,将即将到手的内丹硬生生抢走,落入了一只白皙修长的大掌之中。   那内丹上还沾染着血液,散发着金灿灿的微光,将那手掌心染的微红,还有点点金芒映衬,显得整只手越发白皙的瘆人。   龙鱼倒吸了口气,看向那只手的主人。   “赫连瑾,把我娘亲内丹给我!”   龙族的所有生机与修为,全都凝聚在一颗内丹之中。   修为越加深厚,内丹就会越发圆润有光泽。   龙族躯体强悍,内丹被挖走,短时间内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生命还是会逐渐枯竭。   龙鱼一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   四周轰炸乱斗声此起彼伏,震的她一颗心越发不安与焦躁。   朝着赫连瑾伸出手,一步一步朝他踏去,赫连瑾不为所动。   一旁,逃出龙母攻击范围内的风无殇放肆冷笑一声,满满的嘲讽。   “还等着让他还你内丹呢?殊不知,这一切的计划,可都是出自他之手……”   “你……什么意思?”龙鱼喉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倏的攥紧,喘不上气来。   胸腔里,心脏砰砰狂跳。   血液流动加速,拼命朝胸腔内灌去,叫她喘不过来气,连带着心脏都要炸裂开来。   “什么意思?魔兽森林前段日子有魔兽屡屡失踪,龙母身边几个得力子嗣被分散开来巡逻,龙母孤身一人,赫连瑾跟随你入魔兽森林,然后我从他提前设置好的阵法中脱离……”   “够了!”   龙鱼两眼已然紧缩成一条竖线,身上绿色武气如同火焰般烧的呼呼作响。   她两眼紧盯在赫连瑾身上,竖瞳里迸溅的火焰几乎将他整个人烧穿两个洞来。   “我只问你一句,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骗我?”   她根本不懂男女之情,只知道那天夜里赫连瑾递给她的烤肉是她吃过有史以来味道最好的,那张脸,也是她见过最好看的。   一想到眼前这个人从一开始接近她就是为了欺骗,利用她,心头就仿佛被淬毒钝刀反复切割,伤口燃烛。   她两眼刻在赫连瑾面上,唇用力到颤抖,等待着那两张薄唇说出答案。   “是。”   他一句话说出,龙鱼只觉耳畔四周所有声音瞬间寂灭,茫茫天地间,只剩下对面那个穿着广袖团花男子凉薄冰冷的容颜。   “你竟然……你胆敢……”   龙鱼脸颊两侧咬肌凸显发颤,牙关紧咬,齿缝中有血色缓缓蔓延出来。   “利用我、欺骗我,伤我魔兽子民,剖我母亲内丹……赫连瑾!”   最后一声,嘶声力竭,仿佛尖锐的长剑,直直刺破云霄!   她手中寒光一闪,朝着自己脸上蓦地划下!   “鱼儿!”   龙母体内精气随着内丹离体时间久远而逐渐溃散。   再加上刚刚强行催动武气,导致精气消散加速。   此刻唇瓣苍白如纸,一动小腹抽痛的她浑身绞紧。   可是这一喝,已经迟了。   龙鱼下巴上鲜红的血液汇聚成一条,滴滴答答从高空坠落。   硕长的伤口,从右脸鼻翼边划到左边唇下。   她痛的唇不受控制的轻颤。   这一切,都源于她贪吃。   若非如此,就不会遇到赫连瑾,也不会接过他手中的食物,也不会牵连魔兽森林……   都是她的错!   她便毁了这张嘴!   “还愣着干什么?龙母虚弱!赶紧了结了她!”   风无殇一声喝,赫连瑾眉心一跳,咬破手指,在虚空快速画起符篆。   每多画一笔,符篆的光芒就会更亮一分,最终光芒大绽!如同烈阳临空!   龙母立在不远处,被那猩红的光照到,身上精气仿佛受到了什么指引,朝着那符篆争先恐后的飞去。   身后是龙母痛苦的闷哼声,前方是赫连瑾没有波澜的一张冷面。   炽红的血色不断从龙鱼下巴往下滴落,看着他那张脸,每多看一眼,她身上武气就陡然暴涨一丈!   “赫连瑾!”   一声嘶吼,唇上伤口再次挣裂,血流更猛!   她手中幻化出一把一人高重剑,在手中挥舞的呼呼作响。   武气缠绕,火龙加持,朝着空中那符篆凌空劈落!   空气,仿佛被瞬间扫荡开一条透明通道。   赫连瑾面前符篆一抖,眨眼溃散成虚无。   他面色微变,手上动作再次加快,一道符篆眼看要成,龙鱼身影蓦地出现在他身后。   重剑一横,正中他后背!   “噗!”   一道血箭当即从口中喷射而出。   风无殇在一旁看着,嘴角噙着看好戏的笑容。   “什么赫连瑾,他是左阳煦啊……” 第四百九十七章 号令百兽   这喃喃一声,随风落入龙鱼耳中。   “左……阳煦?”   她眼中光芒明灭不定,一双英气的眉拧的死紧。   看着赫连瑾从空中坠落又翻身稳住的身形,她脚下蓦地一踏,朝他俯冲而去。   手中重剑一提,剑锋钝刃,却在俯冲下坠时与空气摩擦迸溅出火花。   “你是……左阳煦吗?”   龙鱼脸颊两侧咬肌显现,双目锐如冷电。   赫连瑾双臂一展,如同一只灵雀在空中利落一翻身,脚下武气喷涌,身形后撤。   “哪里走!”龙鱼金色瞳仁亮起寒芒,提剑就追,“把我娘亲内丹还来!”   一道藤蔓突然从一侧伸出,将她去路拦住。   龙鱼双手提起重剑,一剑斩断藤蔓。   一剑才断,密密麻麻的藤蔓好似无数条绿色的蛇,争先恐后的涌来。   被斩断,又重生,周而复始。   龙鱼额角青筋暴起,剑刃火蛇突然喷涌,将生出的藤蔓一次性烧了个干净!   火苗溯源,顺着藤蔓朝着风无殇扑去。   龙鱼一刻不停,双手握剑一个旋身,火热的气浪如同高山倾轧,朝着赫连瑾方向重重压下!   赫连瑾手中握着内丹,被迎面而来压来的威能迫的胸腔沉闷,肋骨几乎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要支撑不住断裂开来。   龙鱼的修为,比上次见要精进不少,可以完全压制他。   魔兽森林四方轰炸声逐渐变小,风无殇带来的人已经快被镇压。   这五年,刀尖上行走,与魑魅魍魉共舞,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步,决不能就此停下。   他垂眸看着手中的内丹,心一横,仰头将内丹一口吞下!   龙鱼瞬间目眦欲裂,两手紧攥重剑剑柄。   “吞龙!”   重剑横出,火焰缠龙!朝赫连瑾怒啸飞腾!   火焰所过之处,空气也被燃烧的一并沸腾!   火龙张开巨口嘶鸣,将赫连瑾一口吞下。   风无殇在一旁看着,口中“啧啧”两声。   “就到此为止了吗?你可是我比较满意的一枚暗棋呢……”   “风无殇!”   龙鱼那边压制住赫连瑾,龙母撑着残存的精气,脚下雷电如蛇形蔓延,人眨眼便如鬼魅般到了风无殇身后。   “密语。”   她口中低声一念,身上武气如同雾气般忽然消失,紧接着将风无殇整个人包裹在内。   风无殇身上藤蔓伸出,可那雾气无孔不入,将他一张脸完全罩住,细密的雾气源源不断进入他的鼻腔、耳廓。   风无殇只觉凉意无孔不入,不出片刻,脑海中便出现了一堆悉悉索索嘶嘶之音。   他双目不能视,只觉周身好似有数不清的毒蛇朝他爬来,密密麻麻,好似五彩斑斓的地毯,叫人看了直头皮发麻。   本以为只是一场幻觉,谁知下一秒腿上蓦然一痛,紧接着浑身上下仿佛被万蛇撕咬,一块块肉被硬生生撕裂开来。   风无殇咬紧齿关,可还是有痛呼从口中溢出。   痛过之后,他开始哈哈大笑,“不愧是魔兽森林的王者,没了内丹,还能有如此实力……就是不知道,你还能支撑多久?”   龙母冷哼一声,吃力的抬起一手。   雾气倏然扩散,将风无殇整个人包裹在内,颜色逐渐加深,最终变成浓郁的黑。   黑色的雾气才碰到风无殇的衣袍,就发出“嗤”的一声尖叫,继而被腐蚀的无影无踪。   落到皮肤上,转眼便将皮肤融成血水,可以轻易看到白骨。   风无殇痛的齿关打颤,但唇角仍旧上扬,露出病态疯狂的笑容。   “痛,真痛啊……这才是活着的感觉,这就是被人掌控生死的感觉!”   龙母两眼沉沉的看着这个疯子,腹中再次传来锥心刺骨的痛,指尖力气瞬间被抽走,整个人身子不受控制的朝下坠落。   “娘亲!”   龙鱼转身收剑朝龙母追去,拽住她的手将她稳稳接住落地,就见虚空那燃烧的火龙被风一吹即灭。   赫连瑾重新从火中显出身形来。   满头墨发披散,中间夹杂着龙族特有的银发。   那双眼,竟然为变成了淡淡的浅金,有纹路在眼底一明一暗闪烁发光。   身上广袖团花长袍无风自动,地上嘶吼的魔兽忽然齐齐噤声,朝着他所在方向俯首称臣,低鸣长啸,像是在恭迎新的君主。   “怎么会……”   龙鱼两眼瞪的浑圆。   人类吞下魔兽内丹,会支撑不住爆体而亡。   赫连瑾刚刚吞下的,可是她母亲,魔兽森林霸主的内丹!   竟然什么事都没有,还让魔兽归伏!   手上一紧,她垂眸紧忙看向龙母。   “娘,你不要说话,保存精气,我这就夺回内丹给你服下!”   龙鱼松了手就准备起身,反被龙母握的更紧。   “你不是他的对手,快走,不必管我……”   龙鱼急得眼圈发红,“这全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会解决好,娘亲在这等我,我一定会取回内丹的!”   一句话说完,在龙母身边布下阵法,朝空中飞掠而去。   “赫连瑾,不,左阳煦!我最后说一次,内丹给我!”   赫连瑾抬眼看向她,并没有否认她刚刚叫自己的那个名字。   “内丹我会还你,但不是现在,我要内丹还有大用。”   “你觉得我还会信你?满嘴谎言的家伙!”   左阳煦却并不理会她,看向地面的魔兽,一抬手。   “随我前去京都。”   地上魔兽引颈长啸,开始浩浩荡荡朝他手指方向奔去。   龙鱼再不废话,手中重剑猛地抛掷高空,双手合十掐诀,脑后银发忽的冲天而起,她眼底金色纹路闪耀,身形转眼化龙。   张口一声龙吟,地上奔跑的魔兽硬生生刹住脚步。   “谁胆敢离开魔兽森林半步,便诛灭全族!”   对王者血脉的恐惧,深刻入所有魔兽骨髓。   龙鱼一句话出,再无魔兽动作。   “抢了我娘亲内丹,得了她的力量,你便真以为自己是魔兽森林的主宰了?我告诉你,还差的远呢!”   龙身缠火,张口一道火柱朝赫连瑾扑去。   灼热炽烈的温度,将半个魔兽森林的照的通明,地面郁郁葱葱的树木眨眼被蒸干水分枯萎了去。 第四百九十八章 魔兽森林的密宝   左阳煦立在虚空,一手并剑朝着迎面而来的火龙挥下。   动作轻松随意,仿佛走马观花般,随手折下一只赤焰玫瑰。   “呼”的一声,空中好似裂开一道无形风刃,将那条狰狞火龙一剑劈斩成两段。   灼热的气浪仿佛一同被劈开,整个魔兽森林上空,一团烈火分散成两团,而后眨眼消失。   龙鱼化身成火龙,穿梭云雾,将庞大的身形隐匿,时不时从浓云之下露出满是流光溢彩的龙鳞,好似珍宝般等待人去探寻。   两人强大的气息在空中碰撞,立刻引来了四周人的注意。   “龙墨!快看!是鱼儿丫头!”   龙书手中一把软剑,将一个光明殿的人斩于剑下,倏的回头望向空中,瞳孔骤然一缩。   龙墨一脚踹飞涌过来的人,朝着龙书望的方向一看,双眉当即倒竖而起。   “这个傻丫头!”   光明殿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好似地底蚁穴中源源不断爬出的工蚁,毫无惧色的冲上来,甘愿当炮灰,为后面的人用血肉开出一条路来。   “你先去,这里交给我来!”   龙书一剑挡下几人攻击,白净的面皮微微发红,似是有些吃力。   “娘被算计,内丹被夺,天下格局动荡,鱼儿心性不稳,很容易会血脉暴走,千万别让她受到刺激!”   龙书口中快速说着,龙墨听的额角青筋狂跳。   “我当然知道!”   他们几个兄弟,之所以一直守着龙鱼,不让她出魔兽森林,不让她接触这世界的黑暗,都是有原因的。   一个只有龙族王者才知道的秘密……   世人皆说魔兽森林遍地是宝,所有人野心勃勃,对这片大地虎视眈眈。   但其实对他们而言,那些天材地宝根本算不得什么,龙鱼才是这片森林真正的密宝。   “你撑住,我送龙鱼离开后马上就来!”   龙书不擅长战斗,满身药香。   他的手指纤细,平日里采药都会受伤,更不用说今日握剑战斗。   “不必担心我这边,几个兄弟里我实力最弱,可并不代表我连一群人类也拿不住。”   “撑住。”   龙墨留下这句话,便朝虚空厚重的云层飞掠而去。   云层中,龙鱼不停翻滚,环绕她的云雾开始不断扩散下沉,将左阳煦团团包围。   “万象气炎!”   龙鱼一声高喝,雾气中突然生出无数红色火星。   如同平静的温泉水中,岩浆突然从水底涌出,瞬间席卷整片雾气!   爆炸开来!   灼热的火舌朝四周疯狂扩散,所到之处,地面大片树木染上火势,开始熊熊燃烧!   整个魔兽森林,顷刻间变成一片汪洋火海。   魔兽惊恐逃窜,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知该往何处奔逃,场面混乱一团。   龙鱼猛地从云层中俯冲下来,体积虽庞大,但身形速度却丝毫不慢,电闪般冲到火雾之中,金色的瞳仁光芒一亮,尖锐的龙爪直朝左阳煦小腹刺去。   龙爪还未深入几许,忽然前方传来一股强劲的阻力。   雾气逐渐散去,便见一柄三尺长剑与她龙爪相抵,一寸寸的将她从内逼了出来。   她力气本就奇大无比,变成龙身力量更是暴增数倍!   可左阳煦面色没有丁点变化,手背青筋都未冒起,轻松就在这场对峙中占了上风。   “左阳煦!”龙鱼齿关咬的咯吱作响,“你设计伤害秦兄,让她在大战中惨败!害楚朝晟被剥离记忆,让秦兄这五年吃够了苦头!如今你披着另一张皮回来接近我,剖我娘亲内丹,毁我魔兽森林,你究竟想做什么!”   一番怒吼,本来面上平静无波的左阳煦,听到“秦兄”二字,额上忽然胀起几道青筋。   “我设计害她?!我从未有过害她之心!我不过是让一切归于原位!不过是想要回本该属于我的人!”   他染上金芒的瞳仁逐渐被寒冰凝结。   “本想留你一命,现在看来,没有那个必要了……”   他手臂一震,金色的鳞片瞬间包裹整条手臂,如同坚硬的铠甲,又带着削铁如泥的强悍。   一手化为龙爪,蓦地朝虚空龙鱼方向一划。   “鱼儿小心!”   龙鱼化龙身子庞大,这迅猛一击,她根本反应不过来。   地面上,正在养息的龙母纵身跃起,替她抗下左阳煦一击。   三道利爪印记,将她整个后背划破。   伤口道道深可见骨!   血液几乎在瞬间流干!   “你这丫头……如何能叫娘……放心的下啊……”   龙母望着化龙的女儿,染血的手轻轻抚过她的脸庞。   龙鱼眼角余光瞥见她脚下血如溪流,她唇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下去,身形“砰”的变回人身,握住龙母的手。   “娘亲,你不必替我挡的,我已经换过龙鳞了,龙鳞坚硬,不亚于娘亲的铠甲……”   “鱼儿……”   看着往日严厉的娘亲露出如此慈爱的一面,好像要张口给她交代余生所有的事,她连连摇头。   “娘亲别说话,你的伤秦兄一定会有办法的,我这就联系她!”   “鱼儿,不必了……”   “娘!求你别说了!你不会有事的,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龙鱼双眼通红,旁边风声一响,龙墨穿着黑袍立在她身旁。   “二哥!你来的正好,快带娘亲去找三哥,暂时止一下血,秦兄马上就来!”   她飞快的说着,从怀中摸出联络秦晚瑟的蜜蜂。   龙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两眼深沉,薄唇紧抿的看着龙母。   龙母此刻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她身上还中了毒,内丹被剖还能坚持到这个地步,足以见其肉身如何强悍。   只是她能感觉到,她的生命在被什么一点点抽走。   看了看龙鱼,又看向龙墨,龙墨当即会意,眼尾瞬间泛红,上前将龙母身形护住,不让龙鱼去看。   “别担心傻丫头,娘亲没事,我这就去带她找龙书。”   龙鱼看着他,视线落在他腰侧,龙母无力垂落的手上,视线瞬间呆滞。   整片魔兽森林上空,空气倏然凝滞。   仿佛变成了一整片淤泥荷塘,叫人憋闷的喘不过气来。   “傻丫头?!”龙墨看她眼神不对,急忙出声。   龙鱼却好似听不到了,瞳孔紧缩成一条竖线,意识完全放空。   地底开始震动。   好似有什么东西要撕裂土地,从里面爬出,大杀四方…… 第四百九十九章 突破绿阶   头顶天空,一片昏暗。   但放眼望去,整片神州大陆的天,只有魔兽森林上空如同墨染过的黑。   云层一团团内旋而起,那旋涡中心,对准的便是悬在空中清明一点点崩溃的龙鱼。   “傻丫头?!喂!”   龙墨两眼瞪得浑圆,眼睛都几乎要突出眼眶。   大地晃动,比先前愈发剧烈,好似有什么东西完全被唤醒,正用尽浑身的力气想要挣脱原本的束缚,破土而出。   百兽伏地,齐声哀鸣。   一时间,整个魔兽森林哀鸿遍野,好似成了人间炼狱。   左阳煦悬在虚空,不知发生了什么,看着对面龙鱼,眉心深锁。   一旁的风无殇两眼闪过诡谲的光,“没想到,没想到啊……那传说中的东西,竟然在这儿……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给找到了……”   好似有灾难即将降临,空气中的风都夹杂着厚重的血腥味,嗅的龙墨胃中一阵翻滚,想要作呕。   而这场面,他小时候曾经见过一次。   大哥死的时候,龙鱼看到了他的尸骨,便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想起当时地底爬出来的东西,至今想起都叫他脊背发凉。   如今龙母逝世,龙鱼引发的气象变化,比上一回更加令人生畏。   若是叫地底下那东西完全爬出,那别说魔兽森林,整片神州大陆都必将被倾覆……   “傻丫头,傻丫头……”   他深吸了口气,脸上挂出笑来,强行掩盖住眼底的湿意跟才失去母亲的痛楚,对着龙鱼笑道,“傻丫头,你哭什么呢?娘好好的,娘只是昏过去了,我这就去叫龙书过来。”   不论他说什么,龙鱼两眼呆滞,清明崩散,凄厉的哭声响彻整个森林。   身上武气全然暴走,从正常的绿光,一点点加深,竟然要往青阶靠拢的迹象!   满头银发被如同烈火的武气吹的根根竖起,身上白袍浅金纹路似是要活过来一般,不停地流转,纹路顺着她的血脉,一直朝脸上开始扩散蔓延。   龙墨脑海中“嗡”的一声,心下大乱。   “龙书!”   一声怒啸,尖锐带着丝丝恐慌,声震千里!   龙书浑身浴血,白皙的面皮上也溅了血色,像是绽放的血莲,平白多了丝妖冶邪魅。   听到这声音,回头一看,瞧见龙鱼身上暴走的武气,当即明白了什么,面色大变,一剑刺穿一个光明殿的人,不管不顾,朝着虚空龙墨方向奔去。   “龙墨!鱼儿……”   他眨眼便到,伸手想去触碰龙鱼,但手还未碰到那武气,便觉好似遇到强劲的气流,冲的手指生疼,再要接近,怕是指骨都要跟着断了去。   龙书咬着牙,想要将龙鱼从那其中拉拽出来,手指碰到武气的瞬间,“噗嗤”一声,血液飞溅。   龙墨急忙将他手拽回,幸而手指无事,只是伤了皮肉。   “龙墨,这……”   龙墨扣着龙书手臂,不让他说出接下来的话,脸上强撑着笑容,对着龙书笑道,“龙书,你医术极好,从不误诊,你快给娘亲看看,是不是只是昏迷过去了。”   龙书看着龙墨扣在自己手臂的大掌。   五指紧紧收拢,指节都开始发青泛白,力道不断收紧,轻颤着,所有情绪随着那只手的温度,一并传到了龙书心头。   他垂眸看向龙墨怀中的龙母。   容颜依旧如往日般威严盛放,只是如烈火般嫣红的唇此刻惨淡无颜色,总是充满力量的手软软耷拉在一旁。   他根本不必断脉探息,便知人已经去了……   但看着一旁理智逐渐崩塌的龙鱼,他咬了咬牙,将眼尾荡了一圈的泪光硬生生逼了回去,抬手切上龙母手腕脉搏。   触手冰凉,他心尖一颤,才逼回去的泪水又是一涌,没忍住,泪水直接顺着脸颊滑落。   他飞快侧脸抹去泪水,回头冲着龙鱼勉强扯开一丝安慰的笑。   “鱼儿,母亲失血过多,昏迷过去了,三哥现在要去采药给母亲疗养身体,你跟、跟三哥一起去吧……”   说话之间,嗓音都有些发颤,硬是将话音儿里的苦涩给吞了下去。   他朝着龙鱼伸出手,可龙鱼还是方才那般。   远处,又是两道流光朝这边激射而来。   一阵风过,两个身形瘦削,容貌看着不到二十的男子,将龙鱼团团围住。   与龙墨龙书一般,皆是银发金瞳,相貌也有几分神似。   视线定在龙母面上时,二人皆是一怔,而后眼眶通红。   瞧着暴走的龙鱼,心下顿时明了。   “鱼儿,哭什么呢?娘昏迷过去了而已。”龙战上前一步,伸手想要拉龙鱼,被旁边的龙啸拉住。   “鱼儿不哭,快看四哥。”   龙啸两手拉开眼尾,做起鬼脸来。   他眼尾通红,还闪烁着泪光,做着鬼脸,笑容比哭都难看,怎么看都有些诡异。   令人心碎。   “五哥给你唱童谣,唱完你就不许哭了啊。”   龙战一手掩面,深吸了口气,两手打起拍子。   “出了城门往正东,一片森林郁葱葱,地底宝物千千万,青龙化人……”   龙战喉头哽咽,忍不住要大哭出来,旁边龙啸回头瞪了他一眼,接着他的童谣继续唱了下去。   几个哥哥强忍悲切哀痛唱的童谣,似乎传入了龙鱼耳中,尖锐凄厉的哭声有削弱的迹象,地底震动声逐渐变小。   左阳煦在空中凝着这一幕,垂下眼帘,准备退离。   龙墨见有戏,再也忍不住,一手掩盖住早已被泪水覆盖的双眼,肩膀抽动,无声的哭泣。   “你娘已经死了,失去内丹,又被左阳煦吞下内丹后发出的杀招打中,怎么可能还会活?你不是亲眼看到了吗?”   旁边,风无殇阴恻恻的声音传出。   龙墨心下恍如刀割,将龙母交给龙书,反手抽出龙脊鞭朝着风无殇方向抽去。   “闭上你的臭嘴!你们这些该死的、人类!”   他咬牙切齿,双目已然如血般赤红。   眼底,只有无边的恨意与痛楚!   恨不能将所有人类屠杀殆尽!   手中龙脊鞭舞的呼呼作响,风刃直割人脸!   风无殇桀桀诡笑一声,身形往后,踏入一个阵法,瞬间不见了人影。   天地昏暗,不知过了几日。   才刚安定下的龙鱼,身上武气如洪水破堤,汹涌不绝!   竟然转变成了淡淡的青!   霎时间,风云变色,审判之眼开始出现。 第五百章 失控的龙鱼   “鱼儿……”   风无殇不见了踪影,龙墨怒极、气急!   正要回去强行将龙鱼拉出,地面上突然震动强烈,连空气都跟着一同震动,悬在虚空的他身形都开始跟着不稳。   轰——   一只大手从地底伸出,顿时土块翻飞,扎根在地上的树木被轻松掀起。   那五指由巨石拼接,根根分明,指缝中流淌着似血岩浆,灼热赤红。   一落地,发出“砰”的巨响,黄尘乱飞,指缝岩浆淌落,将地面腐蚀的发出“嗤嗤”之音。   在那巨手下,龙墨等人的身形好似缩小成蚂蚁,微如粉尘,只需那只手稍微掀起些风浪,就可以将之瞬间摧毁。   “啊!”   龙鱼脸颊已经完全被那金色的纹路覆盖,满头银发怒而散开,束发的玉带瞬间崩裂。   头发如魔而乱舞,抬手指着左阳煦所在方向,脸上泪痕纵横,杀意凝为实质。   “杀了他!”   地底伸出的巨手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猛地一拍地面,地面瞬间陷落一个大坑。   一个庞大无比的身形从地底瞬间飞跃而出,同时身下出现一个坑洞,数不清的魔兽与植株被那坑洞瞬间吞没。   转瞬间,内部涌出炽热鲜红的岩浆,散发出来的温度、光芒,比正午日光还要滚烫、刺目。   那石头拼接而成的巨人怒吼一声,朝着左阳煦猛地挥去一掌。   地面瞬间平地起罡风,折断千年古木,速度极快,一掌将左阳煦拍落地面。激射到地面,射穿一个人形坑洞。   巨人暴走,只跨一步,便到了左阳煦落地的方向,高高抬起一脚,就要往下踩去。   行走之间,身上岩浆不断滚落,化为条条溪流,朝四面八方开始扩散。   “傻丫头!快住手!再这样下去会毁了整个魔兽森林!”   龙墨飞身到龙鱼身边,但她依旧是她的模样,那双眼却全然无光,只充斥着冲天的杀气。   脑海中,龙母当年说的话再次响起。   龙族长子遇难之后,龙鱼受到刺激,地底这个怪物才露出一只眼,便叫魔兽森林被火焰岩浆吞没了一半。   “鱼儿心性不稳,不够坚强,日后再若遇到如此刺激,不必管其他,定要先安抚鱼儿情绪……”   话虽这么说,但他们能用的办法都用了,还能用什么?   天色昏暗,根本不知过了多久。   好似只过去了一个时辰,却又好像过去了一个世纪,他陷身在其中,无法走出。   他握着龙脊鞭的手青筋狂跳,掌心被那鞭子凸起的刺扎破,鲜血不断往外流淌。   忽然,他眼神一定,身上冒出绿色光芒,朝着龙鱼方向冲去。   龙书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双瞳猛地放大,张开双臂猛地冲出,将他硬生生拦下。   强猛的冲撞力,险些将二人一并送到龙鱼周身。   龙鱼身上不断攀升暴走的武气,灼痛了龙书后背,痛的他双眉顿时拧紧。   “你疯了!你刚刚莫不是想牺牲了自己让鱼儿冷静?!你这样只会让她更加崩溃!”   “那你说怎么办?魔兽森林都要陷落了!那些该死的人类……”   啪!   龙书甩手便是狠狠地一巴掌。   “龙墨!你清醒点!你觉得秦晚瑟也是该死的人类吗!”   龙墨眼中蔓延的怒火忽然停滞,面上显出复杂之色。   龙书深吸了口气,“先想办法解决那石怪,龙鱼突破绿阶,到达青阶,若是雷劫到来,她扛过雷劫,就会前去白云之巅了,时间来不及了!”   龙墨双拳紧握,齿关紧咬,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审判之眼已然出现,开始寻找锁定龙鱼。   那石怪追着左阳煦,即便他吞下了龙母的内丹,眼下还是被完全压制,毫无还手之力。   石怪所到之处,魔兽森林纷纷塌陷。   郁葱葱的森林,此刻变成一片汪洋火海,数不清的魔兽殒命在这魔兽乐园当中,其余在拼了命的奔逃。   “封仙阵……”龙墨看着地面惨状,口中喃喃一声。   龙书听到,惊了一下,“封仙阵,可要内丹为祭……作为阵眼的那个人,会修为全无……”   “我做。”   龙墨双目认真的盯着龙书,“只要鱼儿平安,娘守护这些年的魔兽森林平安,没了修为又如何?”   修为没了可以重修,内丹没了可以再聚,但家不在、家人不在,那他就什么都没了。   看龙书还犹豫不决,他直接飞身下落,站在围绕龙宫的那棵槐树精身上,双手掐诀,逼出内丹,作为阵眼。   龙书回头看向龙战龙啸,几人交换了下眼神,颔首一点头,瞬间四散在魔兽森林几个角落。   落定瞬间,几束绿光齐齐射出,朝着龙墨所在方向,汇聚在他内丹当中。   庞大的屏障从高空降落,将整片魔兽森林包裹在内。   头顶审判之眼忽然开始急速旋转,像是迷惑了一般,寻找不到龙鱼的位置。   左阳煦被那巨人紧紧追赶,无论怎么反击,攻击到了那石怪身上,就好似切到了生硬的铁皮,纹丝不动。   他逐渐紧张,眼看着头顶要落下屏障,心下蓦的提起。   “我还有事要做,就不陪你们玩了!”   当下咬破手指,血光随指尖而动,画出一个四方印拦下石怪动作,旋即画出传送阵法,自己一脚踏入,转眼消失不见。   龙鱼没了意识,脑海中只留存一个要杀了他的强烈执念。   见左阳煦离去,脚下猛地一踏,整个人好似一颗炮.弹,凭空弹射而出,脚下竟然生了烟。   “哪里走!”   那石怪随之追出,脚一落地,地面瞬间开裂,岩浆滚滚而出。   龙鱼紧随其后。   一人一怪,冲破屏障,朝左阳煦追去。   屏障被破,龙墨被反噬,一口精血喷出,脸色瞬间白了一圈,身形不稳的半跪在地。   “龙墨!”   龙书迅速赶到他面前,抬手给他口中塞了一颗药丸,满眼忧虑的望着龙鱼离去方向。   “阻止不了了……”   手腕一紧,被龙墨扣住,“快通知那个女人,龙鱼最敬重她,或许,她有办法……”   龙书愣了一下,“秦晚瑟?” 第五百零一章 钱霜儿出现   天边,秦晚瑟骑着轻铠一路飞驰。   离得近了,她便能看到魔兽森林上空齐聚的阴云,里面竟然逐渐显现出了审判之眼。   “谁在突破渡劫?”秦晚瑟心下暗吃一惊,“该不会……”   若是龙鱼,那情况就糟了。   先前替她检查身体时,她能感应到龙鱼体内蕴藏着一股强大的能量。   那能量若是被抽丝剥茧的释放出便没什么问题,若是一次性全部释放,怕是她的龙身都承受不了。   渡劫的要是龙鱼,那她该是遇上了如何强悍的对手,将她逼迫到了如此境地?   她一颗心仿佛沉入深海,被那海底暗流翻来覆去的冲刷,心下越发焦躁。   眉心狂跳,总觉得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当即一拧把手,火力再提两倍,整个人与轻铠化为一道流光,瞬间消失在天际。   龙鱼,等我,马上就到……   此刻,魔兽森林,天地昏暗,不分昼夜。   龙墨等人根本不知过了多久,身上武气早已消耗超了负荷。   龙书龙墨前去追龙鱼,龙战龙剑留下处理混乱的魔兽森林。   “龙墨,要是追不上……怎么办?”   龙书咬紧薄唇,看着龙鱼的身影,面上纠结难耐。   若是控制不住龙鱼,先不论雷劫之事,大面积牵连人类,会加剧魔兽森林与人类的关系,而且,先前与魔兽森林签订契约的那些人,虽然隐居已久,不管世事,但若龙鱼出来做了这种事,必定不会不管不顾。   到时候,人类跟魔兽森林,必定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而龙母不在,只他们兄弟几人,怕是难以抵住如此压力。   龙墨心下自然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事情一件接一件,根本来不及让他们悲伤思考,他深吸了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眼底神光闪烁,手指摩挲了一下。   现在唯一的希望,便是秦晚瑟。   但是通讯蜂找不到了,他眼下只希望,那个女人能感知到什么……   石怪一脚跨出魔兽森林,开始四处寻找左阳煦的下落。   龙鱼立在他肩头,好似一个渺小的黑点,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她的存在。   近魔山被那石怪一脚摧毁,附近鸟兽惊散。   地面震动,传至京都。   前往京都的魔族察觉异动,暂停移动,朝着魔兽森林方向望去。   “看来魔兽森林也有‘好事’发生啊……”殷丰幸灾乐祸的笑着,侧目看向钱霜儿,眼底带着眷恋。   钱霜儿轻哼一声,嫣红的唇绽放开妖冶的笑容。   “即便没发生什么,我待会儿也要去给她加点什么……”   当初,那个叫龙鱼的女人,可也同样让她吃了不少苦头,她如今满血归来,岂能饶她?   “你这话倒是点醒我了,魔兽森林出事,秦晚瑟必定不会坐视不理,你带着这些人先去国公府,我去魔兽森林。”   殷丰有些担心,“你一个人会不会……我跟你去!”   钱霜儿抬起一只手,握了握,掌心黑红武气缠绕,随意朝后一抛,瞬间炸裂,几个魔族被炸的四分五裂,哀嚎都没来得及发出,就没了声息。   “若我这样还能输……不,我绝不会输!”   她眼底精光闪烁,眉飞色舞。   先前或许估量错了秦晚瑟的实力,但一败之后,她苦心修武,经受了旁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就算是为了她吃过的那些苦,她也决不能输!   “小、小姐?”   前方一个身穿蓝袍的人,看到魔族人群中的钱霜儿,完全呆愣住了。   钱霜儿眯起双眼,“你是……钱童?”   确定了是钱霜儿无疑,那钱家人满眼激动,上前一步朝着钱霜儿半跪在地。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若是没个主心骨,咱们钱家真的要覆灭了!”   “什么意思?”   “前方传来消息,说老祖已经被秦晚瑟杀死,之前招的兵、买的马,忽然被以前买来的仆人反水杀死,只剩下我们一帮人,不知何去何从,还好今日遇到了小姐你!”   “老祖死了?!被秦晚瑟杀死的?!”   钱霜儿有些震惊,不过一瞬之后,脸色就恢复了常色。   “也罢,那老东西自从被楚朝晟削去了一条手臂之后,实力就大不如前了,再说人都老了,能派上什么用场?死了便死了,我会替他报仇的。”   钱霜儿回眸望了一眼魔兽森林方向,“剩下的人在哪儿?带我去,我钱霜儿在,那钱府必定也在!”   那人激动的点头如捣蒜,“小姐这边请!”   钱霜儿眼瞥向殷丰,示意他带人继续朝国公府前去,她孤身一人跟着那人去了钱府残部所在。   到了据点,却见前方簇拥起一堆,一个个都穿着蓝色长袍,肩头绣着钱府的辉腾。   听到脚步声,那些人纷纷回头。   人群中央站着的,是她的哥哥,钱文柏。   本该是兄妹见面,分外眼红,可眼下,这二人视线对上,冷漠如水。   钱文柏似乎早已料到她会变成这副模样,看着她一身黑裙,浓艳的妆容,以及身上不祥的黑色纹路,眼底没有丝毫意外。   他看着钱霜儿,没有开口。   过了一会儿,还是钱霜儿先张了嘴。   “这么长时间不见,哥哥竟是不想念我,以前可是会跑过来摸摸我的头的……”   “我说过了,我钱文柏,从今往后,没有你这个妹妹,你也不必再叫我哥哥。”   他声音冷漠果决,听的钱霜儿美目一瞪。   “你……”   身形一闪,冲到钱文柏面前,掐住他的脖颈,将他轻松提起。   “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话!以我现在的能力,要杀死你,简直轻而易举!”   钱文柏垂着眼眸,眼底没有丝毫波澜,“要杀便杀吧。”   身后,那些钱府的残部忽然抽出配剑,直指钱霜儿。   “放开主公!”   钱霜儿扫了一眼他身后的那些残部,心下顿时明白过来,冷笑一声。   “钱文柏,我当你为了秦晚瑟那个女人,抛弃了钱府,不会再回来了,没想到我倒是小看了你,你如今回来,莫不是要为了那个女人,收整钱府势力,不再给她添乱?” 第五百零二章 秦晚瑟赶到   钱文柏看着她,双眼如同平静湖泊,不起半点波澜。   无论她扣着自己咽喉的手收的有多紧,他也没有开口有求饶的意思。   生与死,在他这里,好似根本算不得什么。   钱霜儿见他这幅模样,掐着他脖颈的手又是一紧,直至他骨节摩擦发出咯吱难听的声响,才咬牙停手。   “那个女人,杀了爹娘,还险些杀了我!钱府因她一人而溃散!你竟然还执迷不悟至此!你究竟是谁的哥哥!”   钱文柏目光垂落在她面上。   昔日那个聪明伶俐的妹妹已经不见,眼前这个女人眼底皆是勃勃野心,还有让他厌恶的黑暗。   她情绪激动,满是对他的控诉与不甘。   “……要杀便杀吧。”   他无话可说。   从打算回钱府的那天起,他就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他如今所做的一切,并非是为了那个女人。   不用钱霜儿说,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他跟秦晚瑟绝无可能。   他能做的,便是延续钱府一脉,把剩余的人引至正途,这也是他选择回来的原因。   “你!”   钱霜儿眼底凶煞之色尽显,“你别以为的不敢杀你!”   钱文柏闻言缓缓闭上了双眼。   “钱文柏!”   钱霜儿气的眼底猩红之色如同岩浆般涌了涌,猛地一用力,将他整个人甩了出去。   “你就窝囊的活一辈子吧!”   双臂一展,当即离了山脚,朝近魔山方向前行。   钱文柏被重重甩在地,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   剧烈咳嗽了几声,被身后人簇拥着扶了起来。   “侯爷,您有没有怎么样?”   钱文柏摇了摇头,深望着钱霜儿离去方向,落下眼帘。   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近魔山。   眨眼被夷为平地,火海四起。   秦晚瑟架着轻甲一路飞驰,猛地一刹,车轮在空中摩擦起一阵青烟。   望着前方一座行动的“巨山”,瞳孔紧缩。   那巨山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与龙鱼十分相近。   她先前心里冒出不祥的预感,成真了……   “龙鱼、龙鱼在哪儿?”   她心念一动,手腕一翻,一条细丝镜框落在眼前,手指在某处轻点,虚拟的屏幕亮起,在那“巨山”上搜寻龙鱼的踪迹。   嘀嘀声急起,眼镜锁定了巨山肩头,镜头不断被拉近放大,龙鱼的身形清晰出现在她眼前。   浑身武气转变为青,浅金色的瞳仁已经泛白,脸上显出的浅金色纹路,似是血管一般,源源不断的将她体内那股暴走的那股能量输送给那移动的巨山。   她心下“咯噔”一声,“糟了。”   正准备冲上前,见龙鱼后方有两个黑点不断急速朝龙鱼靠近。   定睛一看,正是龙墨与龙书。   龙墨身形不大稳,像是受了伤,龙书飞掠速度也慢了些许,像是体力不支。   两人还未到龙鱼身边,先被那石怪感应到,流淌者岩浆的掌心一挥,随意掀起一阵罡风,将二人掀翻直退。   岩浆四溅,又引起一片火海。   龙鱼没了意识,石怪敌我不分,俨然将龙墨龙书也当成了敌人,调转方向,朝着二人追来。   秦晚瑟眼神倏地一凌,脚下一踏轻甲,直接掐起瞬身诀。   石怪的拳头大如倒扣苍穹,朝着龙墨二人轰落。   岩浆从指缝滴落,如同硕大的雨滴从空坠落,啪的一下四溅开来,落到一旁树上。   “轰”的一声,火焰瞬间起,将那棵树烧成一根焦黑的木炭。   龙墨手握龙脊鞭,纵身而起,迎上那石怪一拳。   手腕猛地用力,武气与强风席卷。   有岩浆落在龙脊鞭上,被鞭子上缠绕的强风瞬间吹散。   一拳一鞭还未碰上,便出现两道无形的风墙在空中对抗!   有落石夹在二人中间,竟硬生生被那强猛的劲气压成齑粉!   咻——   鞭子眨眼便至,狠狠击中那石怪拳头。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那石怪拳头应声而裂!   断裂处一直延伸朝上,将那石怪半条手臂直接崩毁。   伤口处,岩浆如火山喷发,倾盆而落。   龙墨手中鞭子还未收回,转身便躲,但那岩浆面积太大,他根本避无可避。   “龙墨!”   地面上,龙书大喊一声,飞身便要前来,身上武气透支太多,一运气,身上武气竟然没有出现。   千钧一发之间,龙墨收回龙脊鞭,在头顶上挥舞盘旋。   那岩浆不知究竟是何物,碰到龙脊鞭的瞬间,竟然将龙脊鞭腐蚀的嗤嗤作响,白烟直冒。   龙墨脸色倏地一变,趁着龙脊鞭抵住的空挡,松开鞭子掐起瞬身诀闪到一旁。   地面上,龙书慢了一拍,身上武气再次振作,朝龙墨方向飞来,却正好入了岩浆下落范围。   千钧一发之间,一股寒气迎面而来。   仿佛从七月流火瞬间入了腊月寒冬,大雪纷扬,冰晶散落。   下落的岩浆在龙书瞳孔中瞬间放大,只一个呼吸,迅速凝结成玄冰,不再下坠。   与此同时,一道素色身影凭空出现,一手拽了龙书腰带,将他迅速带离原地,放至安全区域。   “你体力耗尽,最好不要靠近这里,这儿就交给我了。”   来人正是秦晚瑟。   她从怀中摸出一个白玉瓷瓶,抛到龙书手中。   “恢复体力伤势的丹药,能吃多少吃多少。”   “龙书……”   龙墨紧随而至,看龙书无恙,抬眸看向秦晚瑟。   她面容白皙,额上布着细密的汗,呼吸微喘,正望着那石怪所在方向。   他犹豫片刻,启唇道,“那石怪实力非比寻常,是封印在地下的怪物,龙鱼是开启他的关键,只要唤醒龙鱼,他就会消失了。”   “我知道。”秦晚瑟观察着龙鱼的情况,一刻也不想耽搁,飞身朝高空掠去,“照顾好自己,我去去就来!”   玄冰封住了石怪的动作,不出片刻,玄冰开始溶解,化成雾气四处蒸腾。   龙鱼身上武气开始减弱,这是被那石怪过分榨取的结果。   头顶浓云内,审判之眼一转,锁定龙鱼,紧接着便是一记天雷降下!   咔嚓——   黑压压的魔兽森林,瞬间亮如白昼,叫人睁不开眼。   正中龙鱼! 第五百零三章 龙鱼飞升   银光一闪而逝,秦晚瑟清晰的看到,那石怪竟然抬手帮龙鱼挡了这一击。   雷劫固然威力强悍,但击打在那石怪手背上,只冒起一股青烟,留下一团焦黑,其余什么都没有留下。   一道天雷过后,审判之眼又开始酝酿。   见龙鱼没了威胁,那石怪朝着秦晚瑟攻来。   秦晚瑟双眼一眯,口中低念一声,“瞬步。”   脚下风声汇聚,仿佛两个小型旋涡停在脚下,带着她的身形在空中闪躲,好似凭空闪现出来一般,看得人眼花缭乱,完全跟不上她的动作。   石怪体积庞大,就算两眼跟上了秦晚瑟的动作,手上动作却完全追不上她。   秦晚瑟手腕一翻,抽出一个人偶,挤出一滴精血,一丝武气注入,那人偶如同被吹起的气球一般,迅速膨胀,化为她的模样。   青丝三千,素衣飘飘,与她本尊没有丝毫分别。   两人身形在空中飞速呼唤,下一秒,消失了一个秦晚瑟,留下一人吸引着石怪的注意。   他身上岩浆不断掉落,所到之处火海燎原。   秦晚瑟朝外飞掠出一段距离,双手掐诀,眼底一抹流光闪过。   “冰封。”   地面寒冰瞬起,如同夏日瞬间进入腊月寒冬,平静的湖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结冰,朝着远方不断蔓延。   火焰被瞬间冻住,还保持着燃烧的形状。   石怪肩头,一抹素衣凭空出现,停在龙鱼身边。   “龙鱼!”   她身上武气如热气蒸腾,还没靠近,就灼烧的她面颊发红。   而龙鱼此刻的情况,也比她好不到哪儿去。   脸颊似乎比先前消瘦了不少,是精气被丁点抽干的表现。   秦晚瑟眸色一沉,当即两指点上眉心,抽出一缕沧溟鬼火,指向龙鱼。   她身上强盛的武气与外泄的灵气,是沧溟鬼火的最爱。   一遇到那武气,鬼火立即兴奋的跳跃起来,将龙鱼包裹,大口大口吃起她的武气。   但饶是如此,她身上武气还是源源不断,不见分毫减少。   “行不通!”   这样反而会加剧龙鱼的内耗。   秦晚瑟收回鬼火,抬起一手,缠绕武气,眉心一拧,便朝着龙鱼身上探去。   强烈的阻力立马袭来,越往内深入,阻力越强,逐渐转变成尖锐烧红的刀剑,朝着她手掌四面八方刺下。   刺痛传来,手上血色瞬间蔓延。   秦晚瑟吃痛,眼底也燃起怒火。   “一点事情都承受不住,如何磨练心性与我同去白云之巅?!”   低喝一声,手上猛地用力,不管手上皮肉几乎被撕裂的痛,直接深入到内部,扣住龙鱼肩头。   “给我醒一醒!看看你把自己的家变成了什么模样!”   一记巴掌,狠狠打在龙鱼脸颊。   龙鱼被打的脑袋一偏,呆滞无神的两眼,逐渐有神光聚拢起来。   秦晚瑟屏住呼吸,看着龙鱼眼中变化,面上顿时浮起惊喜之色。   “龙鱼、龙鱼,看看我是谁……”   听到了秦晚瑟的呼唤,龙鱼一怔,缓缓看向她。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气息,顷刻间如洪水涌入脑海,理智回归,将暴走的气息压制。   “秦兄……”   身上武气暴涨的气焰落了一半,龙鱼的面容清晰呈现在秦晚瑟眼中。   她双眼通红,泪水几乎流干,肿的如核桃。   嘴边,一条硕长的伤口,如同蜈蚣般蜿蜒横在嘴上。   光是唤了两句“秦兄”,伤口便再次崩裂,鲜血徐徐涌出。   轰隆——   秦晚瑟脑海中炸开一道晴天霹雳,“你的嘴怎么了?!谁干的!”   她与龙鱼相识最早,比谁都清楚,这丫头对美食的向往。   这伤势走向,分明像是自己划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她自己动手毁了自己?   龙鱼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但眼泪早已流干,半点都挤不出来。   “噗通”一声跪在石怪肩头,“救救我娘亲,求你了……这世上只有你能救她了……”   “龙母?!她怎么了?”   她来的急,只看到龙鱼暴走,并不知发生了什么。   龙鱼五指重重掐入掌心,头顶是闷声炸响的雷云,地上的被冰封的火海。   “若没有遇到左阳煦就好了,若没有遇到赫连瑾就好了!若我不贪吃就好了……一切皆因我而起!我要他给我娘亲偿命!”   她双目睁裂,竟淌下两行血泪。   “龙鱼,你在说什么?”   左阳煦、赫连瑾,为何牵扯到他二人?   头顶闷雷滚滚,一道银龙狰狞的在厚重的云层中穿梭,又是一道天雷降下!   龙鱼开口,说了一句话,秦晚瑟双眸倏地瞪大,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赫连瑾,便是左阳煦!”   她抬手攥住秦晚瑟衣袖,“秦兄,我现在还不能离开天武,我要找到那家伙,我要杀了他给娘亲报仇!”   咔嚓——   天雷正中她人,身上肌肤被瞬间劈的焦黑,转而又逐渐恢复原本的颜色。   她痛苦的五官紧皱,但硬是没哼一声。   心头的痛,远远要比这雷劫还要痛!   秦晚瑟蹙起眉来,凝向龙鱼。   “留在天武,还是救龙母……你选吧。”   她有办法救龙母,但是会耗费她大量的精气,届时就不能帮她承担雷劫。   龙鱼眸色一滞,攥着她裙摆的手逐渐发紧,最后,又无力的松开。   “救……娘亲吧……”   她抬起头,眼眶里又有了泪水打转,唇扯开一笑,又苍凉、不甘,也有娘亲得以重生的喜悦。   “娘亲的内丹被左阳煦吞下,也拜托你了……”   秦晚瑟瞳孔微缩,面色眨眼恢复正常,点了点头,双手在阔袖下悄然攥紧。   “你放心,我会替你报仇,会帮龙母夺回属于她的东西,也会将你的家恢复原状,你先去白云之巅,在我去之前保住性命,等着我来见你。”   龙鱼泪水连成一线,在下巴处汇聚成一滴,摇晃了一下,重重落地。   她唇角勾起,连带嘴上淌血的伤口也看着温柔苍凉了几许。   “好……我等你。”   她张开双手,身形不受控制的朝空中飞去。   厚重的雷云颜色不断加深,从灰黑变成了浓黑。   那云已经不像是云,而是一块浓的化不开的墨块。   轰隆——   内里,银龙翻滚,呼啸着朝龙鱼击落,仿佛要将她肉身灵魂一并击溃!   银光闪烁,一连九道。   道道劈落她身,她咬紧牙关,一点痛苦声音都未曾发出。   秦晚瑟看着最后一道天雷击落,龙鱼咬牙扛了过去,在阔袖下的手早已攥紧,沁出血来。   左阳煦,你终究还是回来了。   如我所料,并没有迷途知返。   当年设计她经历剥魂之苦,害她京都大败,害她与楚朝晟分道扬镳,如今欺骗龙鱼,害死龙母,毁了龙鱼的家……   这桩桩件件,我定要与你清算!   给我洗干净脖子等着! 第五百零四章 救龙母   九道天雷落罢,天空中忽然云开雾散。   一束纯净的光从天空降落,厚重浓黑的云层颜色褪去,化为一道天梯,将龙鱼迎了上去。   龙鱼扛过天雷,身上肌肤有不少被龙鳞所替代。   她召唤出来的庞然大物,化为光点消散,飞向她的手腕,凝聚成一个鲜红的圆点,有些灼热。   龙鱼回头看向悬浮在空的秦晚瑟,许久,移开视线。   “傻丫头!”   “鱼儿!”   龙墨等人飞身而至,齐声高喊。   天梯甚高,他几人飞掠至空,却好似永远无法触及一般,怎么也到不了龙鱼身边。   方才情绪稳定的龙鱼,此刻眼眶不禁又是一红。   “龙鱼闯祸良多,不听哥哥们劝诫才导致魔兽森林今日局面,龙鱼无颜面对哥哥们跟娘亲,若娘亲醒来,代我替她道声歉,龙鱼再不会惹她生气了。”   龙墨遥望着她,眼尾荡着一抹红,唇瓣翕动几下,深吸了口气,展颜笑道。   “替哥哥们去看看,白云之巅是什么模样,若有机会,哥哥们会前去寻你,你修为甚高,届时……”   喉头梗了一块火炭,难以言喻,他顿了顿,调整着声线情绪,继续开口将后面的话说完。   “届时若哥哥们被欺负了,你可要替哥哥们出头啊……”   “一定!”   龙鱼深看众人一眼,转头之际,一滴泪从眼尾落下,头也不回的朝天梯尽头奔去。   不一会儿,龙鱼的身影消失在空。   那道天梯,也逐渐消失。   云开雾散,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远处,楚朝晟正在赶来的路上。   看渡劫天梯出现又消失,飞升之人是龙鱼而非秦晚瑟,心下狠狠松了口气。   还准备继续朝前赶,忽然,一道浓郁的魔气飞速逼近。   光那味道,就令他极为不适,体内武气都有些不受控制的开始翻腾。   咻——   一记暗器从身后飞射而出,上面缠绕着不祥的魔气。   楚朝晟眉心一凛,稍微一偏头,那暗器贴着他额头飞掠而过,削落一缕发丝。   对面,钱霜儿穿着一身黑裙,站在树枝上,跟他隔空相望。   她似乎没有料到对面站着的人会是楚朝晟,眉头稍微一扬,有些意外。   “我还以为是魔兽森林的小喽啰,没成想,竟然是咱们天武的战神……楚王爷啊?”   她故意拉长了语调,看向楚朝晟的眼神满是轻蔑。   楚朝晟看着她,唇角落下。   “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本王倒是险些认不出你来,钱霜儿……”   说着,朝前踏出一步。   钱霜儿看着他的动作,撇了撇嘴,双手环在胸前。   “你不会是想在这儿拦着我,不让我去找秦晚瑟那个女人吧?”   楚朝晟看着她,一言不发。   钱霜儿抬起一手,看着自己尖利的鲜红指甲,似乎很满意。   “楚朝晟,与上次大战一样,你做个选择如何?”   “何意。”   他站在那儿,渊渟岳峙,漆黑的眸子古井无波。   “我从荒芜之地来……”钱霜儿笑得如同绽放的罂粟,“你若是听说过那个传说,就该知道,那地方……住的全都是魔族。”   “所以呢?”   “难道你就没有感应到,整个京都的魔气重了许多吗?”   楚朝晟眸光一凝,沉心静气感受了一下,果然感受到了一股冲天的魔气,正在远处纵横朝前。   看到他严肃下来的一张脸,钱霜儿哈哈大笑。   “看来刚刚是太过担心秦晚瑟那个女人,以至于忘了感知周围其他啊……”她笑着,望着天梯消失的方向,“秦晚瑟在这儿,那国公府此刻必然只有秦浩宇那傻小子一人,你说,若是这会儿,那些魔族大军前去国公府,会是一番什么光景?”   楚朝晟额角一条青筋瞬间暴起,身形一闪,整个人便消失在原地,出现在钱霜儿身侧。   钱霜儿一动不动,丝毫不被他这惊人的速度所威胁。   “楚王这是准备跟我在这儿打斗,重新博取秦晚瑟的欢心?”   楚朝晟冷哼一声,“你永远也赢不了晚瑟……”   钱霜儿面上表情瞬间僵硬,手背青筋冒起,正要揪住楚朝晟,他却整个人身形一闪,朝着来时方向急速飞掠。   他不打算拦她,并不是跟秦晚瑟感情淡薄,而是坚信她不是秦晚瑟的对手,所以选择掉头回去国公府去帮秦浩宇。   钱霜儿气急,一拳打在树干上。   三人环抱的树瞬间从中间裂开,轰然倒地。   “我赢不了她?一个两个都在替那个女人说话,真是令人作呕!今日我便赢给你们看!”   脚下一踏,身形暴起,如同一条流线,消失在树林当中。   近魔山,被夷为平地。   与魔兽森林衔接的那片森林,变成了一片焦炭。   秦晚瑟挥手破冰,火焰消失,被冻结燃烧的树木,化为冰屑融进土地。   她飞身下落,直奔龙墨。   “龙母现在何处?”   方才答应了龙鱼,要救活龙母,她确实有办法,只是拖延不得时间。   龙墨看了看她,而后带着她,朝前方飞掠。   龙母被放在那巨大的龙骨颅骨中央躺着,四面八方灵气汇聚,她脸色还如生前一般栩栩如生,气色不改。   秦晚瑟只扫了一眼,当即倒抽了一口冷气。   怪不得龙鱼会暴走。   龙母小腹几乎被掏空,后背三条伤痕,深可见骨。   “这样……还有办法吗?”   龙墨垂下眼帘,不忍看。   秦晚瑟眼底光芒虚闪,一咬牙,“三成把握。”   她当初从溶骨渊纵身一跃,本该一死百了,但是龙母先前给她的丹药起了作用保了她一命。   后来她被通缉,也是魔兽森林收留了她,给她提供庇护修炼之所,让她得以重生。   龙母于她,可谓再生父母,她绝不会见死不救。   即便只有三成把握,她也要尽全力,将那三成化为九成。   “你先出去吧,叫龙书进来帮我,不要其余人打扰我。”   “好。”   龙墨顿了顿,似是有千言万语憋在喉头想说,但看了她一眼,终究什么都没说,扭头走了出去。   秦晚瑟踱步走到龙母面前,掌心一翻,爬出几只色彩斑斓的蜘蛛。   “修复。”   一声令下,那些蜘蛛便爬向龙母破损的身躯,如同织网一般开始吐丝。 第五百零五章 钱霜儿追到   龙书一进来,便看到这些诡异的蜘蛛在吐丝,而龙母的身子,也在肉眼可见的被修补。   他大气不敢出一个,小心翼翼走到秦晚瑟身边。   “我要借你身上东西一用,”秦晚瑟扭头看着他,“会很疼。”   龙书武气几欲耗尽,吃了秦晚瑟给的丹药,白净的面皮恢复了些许血色。毫不犹豫的点头。   “要什么只管取,只要能救活母亲。”   “躺下。”   龙书照做,银丝铺了满地,比世间最好看的女子还要美上几分。   秦晚瑟拿着一个喷雾,冲着他鼻尖喷了两下,渐渐地,龙书便感觉脖子以下失去了知觉。   紧接着拿出手术刀等工具,轻轻划开龙书的肚皮,银针挑取些许内脏细胞,装在一个古怪的器皿当中。   一边是灵魄晶石,一边是从龙书身上取下的细胞。   灵魄中的灵息被迅速提取,导入那细胞当中,肉眼可见的那细胞开始分裂、生长。   做完这一切,将龙书的伤口缝合,抹上纯白的药膏,清凉止痛,将剩下的放在他身旁。   “每日三次,不会留疤。”   龙书看着她,“有几成把握?”   秦晚瑟头也不抬,一瞬不瞬的盯着培育细胞的器皿。   “三成……”   龙书眼中光芒暗淡了下来,舔了舔唇。   三成……   认识秦晚瑟五年,这五年中,还从未听她口中说过低于五成的事。   因为,低于五成的事情,她从来不做。   有充足的准备之后,她才会着手一切。   “我会将胜算提升至九成。”   心下萧索之时,秦晚瑟的声音再次响起。   龙书飞快看向秦晚瑟,她面色不变,盯着器皿中培育东西的变化,黑白分明的双眼沉稳、冷静,没有丁点紧张之色。   光是看着她,就让人仿佛吃了定心丸一般,心下一安。   活死人、肉白骨,这话先前听着多么荒唐,但他却相信秦晚瑟能做到。   秦晚瑟不断的往器皿中加灵魄,最后取出一个玉盒来。   是当初龙鱼离去之时给她的东西,说是她娘留给她护身之用,但转手送给了她,报她日日餐食之恩。   就是这玉盒里的东西,让她跳下溶骨渊时,保住了她性命。   五年的时间,她学着配了一遍里面的丹药,只留下这一颗最满意的。   打开玉盒的瞬间,药香瞬间溢满四方。   龙书单是吸了一口,便觉身上知觉恢复了大半,伤口处有些隐隐作痛,却还在接受范围。   看着她捏着龙母下颌,将丹药放入,他抿了抿唇,问道,“这事,龙墨也可以做,为何你不叫他?”   他跟秦晚瑟学习医术五年,知道她在做什么,若说取细胞培育与龙母匹配的器官,龙墨比他更合适,但是秦晚瑟却找了他。   秦晚瑟看着丹药在龙母口中化为金色液体滑入喉中,掌心运了武气引导着药力游走龙母全身。   闻言,手上动作稍滞,浅浅一笑。   “龙墨总是不好意思,眼下要脱衣,他只怕会更难为情,相比之下,还是你更好配合些,不是吗?”   “龙墨他是……”   龙书急的坐起身,有些话龙墨说不出口,他想在背后推一把。   可就在此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爆裂之音,震得龙骨上堆积的灰尘簌簌下落。   龙书心下一提,望向外面。   一人浑身魔气高涨,手中握着一柄通体漆黑的剑,正在跟龙墨几人搏斗。   “魔气?”   秦晚瑟心下“咯噔”一声,快步走到龙骨前朝外望去。   一女子穿着黑色长裙,被龙墨龙啸龙战三人团团包围,手握漆黑长剑,竟以一人之力,压制住了龙家三兄弟。   那面容,她再熟悉不过了——钱霜儿。   方才,她还以为是杜鹃回来了。   那魔气浓郁程度,竟然不亚于杜鹃。   “魔族?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龙书强忍着痛,走到她身边,循着她的视线朝外望去。   “来找我的。”言语之中,没有丁点慌乱,似乎早都料到钱霜儿会回来,会找她。   “我出去帮他们。”   “不必去,对付她,还用不了这么多人。”   秦晚瑟转身回到龙母身边,有条不紊的做着准备事宜。   培育器皿中,被灵气滋养的内脏,此刻已经初具雏形,形状良好,活性良好。   再过一刻钟,大抵就完全培育好,可以放入龙母体内进行衔接。   抬手换掉一颗即将耗尽的灵魄,秦晚瑟负手立在器皿旁,两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器皿中内脏的变化。   成功率能不能高,关键就在于此。   外面刀剑碰撞声不断,时而风声,时而水声,好似突然让人来到了雷雨交加的夜,聒噪的难以入睡。   龙书站在龙骨前,紧张的看着外面一幕。   但是他不能出去帮忙,万一那个魔族的女子突破了龙墨等人,那他这里便是最后一道防线。   秦晚瑟还需照看龙母,她不能出任何差错。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龙战与龙啸处理光明殿的余部时体力消耗太多,率先被钱霜儿击飞在地,口中喷出血箭,脸色霎时间白了不少。   龙书一颗心猛地提到嗓子眼,一手啪的扣上龙骨,手背上青筋直跳。   秦晚瑟丝毫不受外面影响,仿佛这龙骨内已俨然成了专属她的一片空间。   看着服下丹药,皮肤逐渐恢复正常颜色的龙母,她眉心略微舒展。   轰隆——   龙骨承受了一道剑气,上空震动,秦晚瑟放置的器皿也被震动一下,里面内脏一颤,险些跌落出来。   “秦晚瑟!我回来找你了!你为何不见我?!是要当缩头乌龟吗!”   外面,钱霜儿疯狂叫嚣,一剑接连一剑朝着龙骨方向劈去,像是逗弄老鼠的猫一般兴奋。   秦晚瑟脸色瞬间阴云密布,快步走上前将器皿扶住,身子一动不动的看着器皿里内脏的变化。   脏器略微受损,但损伤不大,还可以使用。   她后背冷汗直冒,确认之后,高提的心徐徐落地。   一刻钟到,脏器成型,秦晚瑟急忙用武气包裹脏器,送到龙母体内。   那些蜘蛛停了动作,看着秦晚瑟将脏器放入,乖乖的等在两旁,等待秦晚瑟的下次指令。   “秦晚瑟!出来啊!跟我决斗啊!你不是很嚣张吗?怎么今日要做缩头乌龟了?你再不出来,你弟弟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秦晚瑟才戴上无菌手套的动作一顿,眼底杀意尽显。 第五百零六章 借龙脉   这话,不光秦晚瑟听到了,龙墨龙书等人也听到了。   龙墨担忧的望了一眼龙骨方向,龙书直接回头看向动作停滞的秦晚瑟。   “晚瑟……”   秦晚瑟一眨眼,将眼底情绪掩盖,继续起手上动作。   她给秦浩宇留了人偶,若是有异常情况,秦浩宇用了人偶,她定然会有所感知。   钱霜儿突然出现在这里,定然是看到了魔兽森林异变,知道她要来魔兽森林帮忙,所以故意过来扰乱她的也不无可能。   “专心看着四周,我要进行手术了。”   这一步,是重中之重,若是中途被干扰,那便是功亏一篑。   钱霜儿必定不会让她安心完成手术,其余的事,都要龙书来做。   她面色严肃沉稳,龙书心下一定,咬破手指,快速在空中画起阵法来。   “喝”的一声,阵法光芒大亮,迅速升至头顶张开,将秦晚瑟与龙母笼罩在内,不受外面影响。   秦晚瑟心无旁骛,手上动作又稳又快,小心翼翼取出培育好的脏器,放到龙母体内,看向一旁待命的小蜘蛛。   “缝合衔接。”   蜘蛛闻言,原本拳头大小,缩小至小拇指盖大小,爬入龙母体内,将培育出来的脏器缝合。   秦晚瑟也没闲着,双掌酝酿武气,不知疲倦似的一遍遍吸出灵魄内蕴藏的灵气,输入到龙母体内,渡遍全身。   龙书在一旁看着,紧张的掌心冒汗,唇色发白。   他还从未见过,秦晚瑟如此严肃认真过。   以往就算是认真,却也带着几分玩笑味道。   今日,即便被钱霜儿在外挑衅,她也全神贯注,不是不能分心,而是不敢分心。   将三成希望提升至九成,他也是医者,比谁都清楚这其中有多难。   轰隆——   一道剑气激撞龙骨,巨大的龙骨左右摇晃,有些许骨头碎片掉落下来。   “秦晚瑟!出来见我啊!”   钱霜儿飞升至空,哈哈大笑,手中剑左右劈砍,剑气一道接一道朝着龙骨激射!   风声呼呼,伴随着剑气炸裂开来的巨大轰鸣声,交缠在一起,震得人耳嗡鸣作响。   龙墨力竭,咬着牙透支体力,一手化为龙爪,硬生生接下钱霜儿几道剑气。   “这里是魔兽森林,轮不到一个外人来为所欲为!”   手臂上鳞片炸开,摩擦碰撞发出金石之音。   他仰头一声长啸,满头银发如魔乱舞。   声音好似形成了肉眼可见的实质,可以看到一圈圈的声波朝着四面八方不断扩散。   所有听到声音的魔兽,像是被摄住心神般,鬼使神差的停下慌乱奔逃的步伐,两眼逐渐变得鲜红如血。   “所有魔兽听令!”龙墨两眼金芒一闪,语气冷如碎冰,“诛杀入侵者!”   最后一个字话音落下,四面八方传来震天咆哮低吼声。   一头六阶插翅虎从天而降,“砰”的一声降落在地,压得地面陷落几寸!   伸长脖子,露出尖牙冲着钱霜儿低吼一声,口中腥风呼啸,凭空掀起一阵狂风。   钱霜儿半眯眼眸噙笑,扫了一眼将自己团团包围的魔兽大军,乜向气息明显不稳的龙墨。   “不过生了灵智的畜生,当年是我魔族遗留在人间的坐骑,几千年过去,如今竟然欺负到主人头上来了?”   “魔兽森林的主人从古自今,便只有龙族!你们魔族?”龙墨冷笑一声,“吸了几口荒芜之地的魔气,就拿自己当魔族了?”   一句话,毫不留情撕破了钱霜儿的脸皮。   “眼下这情况,你激怒我可没有丁点好处。”   钱霜儿恼羞成怒,双手掐诀,浑身黑红魔气飞速旋转,齐聚双手结印处。   “召魔!”   地面上,忽然出现数不清的黑色阴影,转瞬之后,阴影处爬出来数不清的魔族。   皆一身黑色铠甲,尖嘴獠牙,瞳孔或通红或漆黑,看着甚是可怖。   浓郁的魔气汇聚做一处,魔兽森林内部浓郁的灵气受到污染,跟着一点点的发黑,侵蚀土壤,树木吸收那魔气之后,迅速枯萎腐败。   入眼一片灰白,此地,俨然成了第二个荒芜之地!   龙墨一张脸凝重深沉,心头压着一座高山一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龙啸龙战已然负伤,咬着牙站起身,与龙墨并肩而立。   口中发出一声嘹亮龙吟,二人身上瞬间遍布坚硬龙鳞,双手弃剑化爪,蓦的腾空跃起,朝中心的钱霜儿抓去。   二人跃起的同时,围拢在四周的魔兽低吼着,受到鼓舞般,黑压压一片朝中央疯涌而入!   魔族、魔兽,刹那间绞做一团,血液横飞,残肢遍地,怎的一个人间惨状可言。   钱霜儿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在龙骨内阵法中的秦晚瑟,一双美目瞬间紧紧眯起。   看也不看朝他袭来的龙家兄弟二人,背后忽而生出黑色双翼,将她整个人包裹在内。   锵——   龙家兄弟二人坚硬的爪子碰到她双翼的瞬间,竟然迸溅出星点火花。   那被人类打磨成利器的爪子,竟然连她的双翼都穿不透。   “怎么会……”   龙啸口中一句话还未说完,钱霜儿娇叱一声,双翼“砰”的打开,一股内劲瞬间爆发,气流直撞二人胸口,将二人撞的横飞出去。   龙墨眉心一压,飞身跃起,将两个兄弟接住放在地上,再看向钱霜儿,已然提剑朝着秦晚瑟方向走去。   阵法光罩内,秦晚瑟手上动作飞快,一刻不停,浑然没有注意到身后发生了什么一般。   龙墨脸上怒气逼显,“休要放肆!”   一脚猛地踏地,地面颤动,数不清的碎石飞跃而起,在空气中震动起来。   他两手掐诀,眉心逐渐显现出一道浅金色的纹路,如同星光般一明一灭。   四周,风向凝成旋涡,争先恐后的朝着龙墨飞去。   “那是……”龙书瞪圆了眼睛,暗吸了口气,“借龙脉!”   魔兽森林所在,灵气旺盛,乃因此地下有一条龙脉,使得魔兽森林久盛不衰。   借龙脉会使得地底龙脉虚弱,魔兽森林的灵气会日渐稀薄。   太平盛世下,魔兽森林也十分安定。   他们龙族如今只靠灵气修武,已经不再借龙脉。   如今龙母情况危急,他们几条龙又经历了一番车轮战,此刻体力已剩寥寥无几。   要对付钱霜儿,只有这个办法。 第五百零七章 你是她什么人   有阵法隔离,秦晚瑟完全听不到外面发生了什么。   只有眼角余光能时不时看到簌簌落下断裂的龙骨,猜也知道,外面战况如何的惨烈焦灼。   她呼吸不乱,手上动作一刻不停,万分小心的一遍一遍的给龙母身体通灵气。   额上早已铺满了细密的汗珠,如此寒冷的天,后背也早已湿透。   整条手臂僵硬,逐渐没了知觉,全凭着一股毅力咬牙支撑着。   “心脏修复归位。”   龙母体内,小蜘蛛一明一暗,发出与镇龙相似的电子音。   “肺叶修复。”   “肾脏修复……”   ……   好消息一个接一个的传来,但是秦晚瑟两条好看的眉依旧紧拧,没有半点松开的意思。   内脏修复是一大难关,要让龙母完全醒来,又是一大难关。   她眼下做的事,像是翻山越岭,一山还有一山高。   外面,天色黑白转变。   魔兽森林中掀起飓风,从四面八方朝龙墨席卷而来,在他头顶汇聚。   他衣袍猎猎飞舞,肩头上的白羽更是被吹的肆意乱舞。   深吸一口气,胸腹瞬间扩张,好似被吹起的气球,只一下,将头顶汇聚的灵气吸入,迅速消化。   身上,龙鳞显现,炸裂开来,好似指甲划过锁子甲般发出噼啪之音。   双手合在身前,缓缓拉开,掌心竟凭空出现一把铁脊剑。   刀刃并不似寻常刀剑锋利,如同脊柱一般凹凸不平,但却散发着幽冷的寒芒。   龙墨额上生出两只蜿蜒的角,面容白净,如高岭雪山,不容人靠近。   金色的眸底,一缕暗纹忽闪,四周飓风瞬止。   庞大的威压好似青天塌下,压迫的人喘不过气来。   就连正在死斗的魔兽与魔族,都不由自主停下了动作,纷纷抬眸看向悬在虚空中的男人。   他一手握着铁脊剑,整个人散发的气息与方才完全不同,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只见他慢慢抬起手,朝着地面魔族聚集的地方,随意一划。   咻——   一缕金光如日光般刺眼,一闪而逝,下一秒,在魔族堆中刹那炸裂开来!   残肢断骸漫天飞舞,像是炸开了人体烟花。   地面开裂出深深的沟壑,有些未受伤的魔族冷不防落入那黑暗的深渊,惊恐的尖叫着,再也没有爬上来。   只这随意一挥剑,便有如此强大的威力!   钱霜儿立在魔族中央,看着地面开裂的沟壑,细长的秀眉蹙起,眼底头一次出现了一抹凝重之色,嘴上却仍旧不饶人。   “没了主人,你们这些畜生野蛮生长,倒也生出了几分本事,不过……还是不足入眼!”   她冷哼一声,手握漆黑铁剑,脚下蓦的一踏,腾空飞起,一剑携裹劲风,穿透长空,毫不留情的朝龙墨胸口刺来!   龙墨立在原地,两眼仿佛凝成寒潭,没有丁点波澜起伏。   手中铁脊剑直至地面,一动不动,任由她一剑刺向胸膛。   铛——   一声金属碰撞之音清脆传出。   钱霜儿惊诧的睁圆了眼,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剑尖抵着龙墨胸口的位置。   那不像是人类的躯体,倒像是一剑刺到了玄铁冰石之上,坚硬无比,她这把吹毛理短的利器,竟然无法前进分毫!   钱霜儿空中一个鹞子翻身,跟龙墨迅速拉开距离,还不死心,手中剑刃遍渡武气,再次朝龙墨袭来。   龙墨悬浮在空,身位都不曾有半点变动,任由她这一剑刺来。   锵!   剑尖火花迸溅,将龙墨胸前衣襟挑破,露出里面黝黑发亮的龙鳞。   “就这点本事,也敢来魔兽森林找事?!”   龙墨怒哼一声,身上气息蓦的一震,握剑的手一紧,使出七成力朝着钱霜儿头顶劈下!   漆黑的剑芒仿佛吞噬了虚空一般,在空中划开一个缺口。   钱霜儿两眼圆睁,愣怔了一下,待到那寒冷迫人的剑气几乎割裂头皮,慌忙掐诀召魔,寻了个替死鬼给自己挡了一剑,急忙飞身后退,跟龙墨拉开到安全距离。   落地瞬间,刚好见那魔族被龙墨一剑从中劈开,中间的躯体,好似被什么吞噬了一般,不见了踪影。   钱霜儿眸色如湖深,心底的轻视之意逐渐消失。   虽从未跟魔兽森林打过交道,但瞧见龙鱼,便觉魔兽森林也不过如此,便生了轻视之心。   殊不知,龙鱼是他们一辈年纪最小、修为最差,最不谙世事,被宠大的小丫头罢了。   她身后的哥哥,才能称得上是魔兽森林的强者。   “你若是不进攻了,那就轮到我了!”   龙墨两眼倏地一窄,身形瞬间移动。   钱霜儿分明还未眨眼,但就是不知在哪个瞬间,突然捕捉不到龙墨的身影。   心中大骇!   双手当即结印,召魔围绕在自己四面八方。   “太迟了点……”   龙墨如同鬼魅的声音,忽然在钱霜儿耳侧响起。   声音幽幽然,如黄泉之水瞬间灌入钱霜儿耳廓,叫她浑身寒芒直竖!   身体几乎是下意识的做出反应,提剑横档。   砰——   龙脊剑剑锋不利,甚至可以说是钝刃,但却沉重无比,好似灌注水泥了一般,一剑敲击在钱霜儿手中格挡长剑,震得她虎口开裂,整条手臂麻的几乎要握不住剑柄,咬牙死死撑着。   “就这幅德行,还想跟她动手?”   龙墨怒哼一声,手上挥剑速度越来越快,几乎在空中化为残影。   钱霜儿看的眼花缭乱,拼命去接,每一剑都格挡住了,但却挡的十分吃力。   “她?秦晚瑟?”   钱霜儿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额角跳起青筋,冷笑一声,“难道你也对那个女人有意思?连她名字都不敢叫?”   龙墨薄唇抿成刀锋,一言不发,而钱霜儿却发现,他耳尖微微发红。   验证了心中所想,她眉眼怒气褪去,笑得越发邪恶灿烂。   “你魔兽森林不是最讨厌人类?难道还想娶一个人类回去?你现在跟我大呼小叫替那女人报复,你以什么身份?她的男人?亲人?友人?”   龙墨脸色越发难看,手上动作开始毫无章法。   钱霜儿哈哈大笑。   “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的东西,却腆着一张脸张扬的要给她报仇?你不觉得可笑,我都替你害臊!” 第五百零八章 成为传说   钱霜儿一张嘴皮上下一碰,说出来的话似是刀剑碰撞溅了冷光,直往龙墨心头扎。   龙墨脸色紧绷,脑海中更是紧绷的一根弦,此刻被拉拽到极致,滋滋作响,好似下一秒就要崩断。   “她值得,我心甘……情愿!”   他低吼一声,身上突然爆发出浓黑的武气,缠绕龙脊剑,好似将头顶漆黑苍穹一并吸入。   武气随行而动,直接掀起地皮、树木,拧成一个旋涡,山呼海啸般朝钱霜儿心口激射!   这一击,运足了他十成功力。   龙角下,青筋暴起,蜿蜒如蚯蚓,双眉倒竖。   高喝一声,手中如同拉动一座高山,浑身肌肉虬起。   “去!”   地面隆隆作响,空气也仿佛跟着震颤哀鸣。   钱霜儿召唤出来的魔族,有品阶低的,还未正面迎上那道剑气,竟然如同初雪遇上骄阳,整个被融化的无影无踪!   钱霜儿急忙落地,一手握剑挡在身前,但龙墨这一击太过恐怖,她两脚深陷地面,还是被那强猛的剑气逼的不断朝后滑行深陷。   眼看着整个人就要被地面掩埋,身上护体武气突然爆裂,龙墨挥出的剑气发出刺耳龙吟,一口将她吞噬!   云开雾散,树静风止。   头顶日头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轮明月,淡淡的银光照耀在地面,为所有的凄惨血腥镀上一层淡淡的薄纱。   龙墨盯着被黑龙吞噬的钱霜儿,从空中缓缓降落。   落地瞬间闭上双眼,包裹全身的龙鳞消退,头顶龙角跟手上的龙脊剑也跟着消失。   他身形一个趔趄,口中吐出黑色的淤血。   他实力不足,强行借龙脉,损伤身体。   “二……哥……”   龙啸倒在地上,伤势重加上疲惫过度,动一下手指都十分费劲。   转了眼珠子,看着龙墨,颤颤巍巍的竖起一根大拇指。   “辛、苦了……”   一旁龙战,早已陷入昏迷,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   若非光明殿的喽啰一番车轮战,他们岂会输的如此惨?   幸好,龙墨守住了。   否则龙母醒来,他们人与颜面尽失……   龙墨一手撑着树干,重咳了几声,抬眸望向龙骨中的秦晚瑟。   他视线开始模糊,看不清秦晚瑟在做什么,但见她安然无恙,嘴角不着痕迹的跟着朝上挽了挽。   她无事,那么龙母必定会醒来。   大哥死去,他便是魔兽森林的长子,也算是……不辱使命……   外面战斗暂告一段落,龙书心下狠狠一松,一双美人眼微微发红,回头看向还在忙碌的秦晚瑟。   她悬在空中的手臂微微发颤,分明力竭,但还在源源不断的往龙母体内灌注武气。   帮龙母衔接内脏的蜘蛛已经尽数跑出伤口,身形又恢复原先拳头大小,帮龙母一下下缝合伤口。   龙书能感觉到秦晚瑟进行到了最关键的一步,大气不敢出一个,一手捂住嘴,怕自己影响到她,退居在一侧,心惊胆战的看着。   外面,龙墨体力不支,身形摇晃着倒地。   魔族全灭,战斗结束,魔兽纷纷退回原位,守在四周。   “剩下的,拜托了……”   眼前彻底黑暗,他没了知觉。   一旁,黑龙缠卷成一颗球,不断缩小,看不到钱霜儿的影子,也感受不到她的呼吸。   忽而,黑球如同心脏搏动般,突然膨胀。   一刹那之后,又缩回到原来大小。   再次膨胀、缩小,但再也没有缩小到原来的大小,反而在一次次收缩中不断变大,像是里面有个什么东西正在飞速生长,想要破体而出一般。   龙啸垂着眼看着,瞧见这一幕,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想要开口提醒,但奈何实在榨不出丁点力气,嗓子仿佛黏了滚烫的液体,怎么也张不开。   眼看着那黑球收缩越来越快,黑龙嘶吼的声音也变得刺耳尖锐。   他用力一咬舌尖,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硬生生撑着双臂从地上爬起,拾起自己的配剑,渊渟岳峙的立在原地,一双虎目盯着黑龙,双手握剑,身上武气光芒开始闪烁,越来越亮。   从一开始萤火之光,最后亮至残烛光芒,倔强不屈。   “今日天不佑我魔兽森林,与你同归于尽又如何?来!”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般,缠绕钱霜儿的黑龙瞬间爆裂!   武气震裂的刹那,冲出的气浪将百米之内的残骸树渣荡的一干二净!   钱霜儿身上遍布大小伤痕,像是被坚硬的龙鳞来回绞杀留下的伤口,有些深可见骨。   她满眼愤恨,火气激荡。   若非她提前运起魔气防御,加快身体伤势愈合,方才被那黑龙吞噬之后,就成了他腹中餐!   “该死的畜生!”   她呼哧呼哧喘了口气,深吸了口弥漫着血腥的空气,美目四处一扫,龙墨昏迷,对面立着一个人,好似垂垂危矣的朽木,光是站着都费尽了浑身力气,手里还握着一把剑想与她一战。   她放声大笑,抬手舔去指尖的血迹,身上伤口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速度虽不如杜鹃那般快,但也依然可观。   不出片刻,她身上黑裙破烂,但破烂处的伤痕已然消失不见,恢复的如先前一般。   龙啸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将自己残余之力酝酿成最后一招。   “万千雷动!”   手中剑脱手的瞬间,竟然引来万千雷电,粗壮如蟒,朝钱霜儿飞射。   “强弩之末,不自量力!”   钱霜儿双目倏地紧眯,身上忽然弥漫出浓黑的雾气,整个人身形消失其中。   雷电穿过,竟好似没有打中实质般,没有丁点闷哼声传出!   “这怎么回事……”   龙啸眼瞪如铜铃,下一秒,胸前一痛。   一缕黑气好似头发丝细小的蛇般,穿透了他的胸膛。   黑气逐渐汇聚,化成钱霜儿身形。   穿透他胸膛的东西,化为了她的一根手指。   倏地抽出,血从伤口喷溅而出。   “龙族?传说中的东西,还是归于传说吧……”   她甩了甩手指,望向龙骨中,锁定了秦晚瑟的身形,再次化为黑雾,朝着秦晚瑟悄然靠近。 第五百零九章 龙母苏醒   黑雾如流水,从地面朝龙骨内蔓延渗透。   龙书第一时间察觉,但看秦晚瑟进行到关键时刻,光洁的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衣裙早已湿透,甚至顺着边缘不断的嘀嗒下落,将地面也打湿了一片。   他身上武气所剩无几,根本敌不过钱霜儿,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加固保护秦晚瑟的阵法。   心思电转,当即咬破手指,飞速在虚空画起符篆。   饶是手速飞快,还是被钱霜儿抢先一步。   黑气弥漫,将他还剩最后一笔的符篆瞬间吞噬,雾气似是生了根的藤蔓,将他四肢捆住,捂住唇齿,朝着秦晚瑟快速靠近。   秦晚瑟全然无觉一般,手上动作如常,用武气冲刷着龙母的身体。   突然,龙母的手指好似动了一下。   她心下“咯噔”一声,眼底喜悦还未来得及化开,后背倏地一痛,仿佛被尖利的匕首刺穿了一般。   低头一看,几缕黑气像是活跃的毒蛇一般,穿过她的胸膛,嚣张的发出嘶嘶叫声。   钱霜儿凝聚成人形,得意的轻声笑着。   “没想到吧,你也会有这天?”   她蓦的将黑气抽回,秦晚瑟身形一颤,口中溢出粘稠的血液,双手还是源源不断的往外输送着武气。   龙母开始复苏,若是这时停下,必将功亏一篑。   钱霜儿看着手指上沾染的秦晚瑟的血液,笑得花枝乱颤,指尖绕上她的伤处,猛地用力朝里按下。   秦晚瑟痛的浑身发颤,但还是咬着牙一声不出,坚持渡气。   “你还记得当初,你在大街上是怎么羞辱我的吗?逍遥仙……你倒是会换名头……”   最后一个字话音落下,手上猛地一用力,往秦晚瑟的伤口一压。   秦晚瑟浑身战栗,寒气从四面八方直往伤口内钻涌,但仍旧没有停下动作,没有回应钱霜儿一字半句。   钱霜儿十分不满她的反应,从她身后绕出,瞧见床上躺着的龙母,顿时明白过来秦晚瑟要做什么,细眉一扬。   “活死人?肉白骨?秦晚瑟,你真以为自己是什么旷世神医了吗?”   她越是沉稳镇定,钱霜儿看着她越是不爽。   漆黑如墨的魔气涌动起来,松开了环绕的秦晚瑟,反而将石床上的龙母包裹。   “你说,我的魔气跟刚刚一样,钻入她的七窍,会怎么样?”   秦晚瑟胸腔蓦的一震,怒火暴涨!熊熊燃烧!   从钱霜儿进来到现在,她才头一回撩起眼皮,定在她已然有些变化的面容上。   “你敢!”   满是威胁的语气,充满杀气的眼神。   终于有了情绪波动,钱霜儿十分满意,甚至笑得前俯后仰,眼泪花都直往外冒。   笑声止住,她眼神狠厉下来,“你倒是看我敢还是不敢!”   手指一勾,那些纯黑的魔气便朝着龙母七窍靠近。   龙母身体还未全部唤醒,若秦晚瑟停下手上动作跟钱霜儿搏斗,便会功亏一篑。   她眼睁睁看着不断靠近龙母的魔气,眼中怒火迅速膨胀。   “钱霜儿!”   “我听得到!你叫那么大声做什么?害怕了?不妨现在跪下来求我,就像当初在大街上,你羞辱我那般……”   秦晚瑟咬紧牙关,浑身肌肉紧绷,脑海中飞速旋转,想着对策。   但无论双手不能停下灌注武气,她便被绑在了此地,什么都做不了。   “秦晚瑟,给我跪下!”   钱霜儿蓦的高喝一声,头顶已经开裂的龙骨竟被这一声震得灰尘簌簌下落。   她耐心耗尽,催动魔气缓缓钻入了龙母的鼻腔。   秦晚瑟目眦欲裂,双眼蓦的紧闭,“等等!”   钱霜儿唇角勾起喜色,“考虑清楚了?”   秦晚瑟抿唇,看着龙母的身体。   手指又是一动,胸腔有了些微的起伏。   只是钱霜儿注意力全都在她身上,并没有发现龙母身上这些细微的变化。   秦晚瑟双肩落下,悬浮在空的手收起武气,垂落在身旁两侧。   僵在空中许久,手臂早已麻木,眼下已放下来,皮肉下像是生了无数只蚂蚁,啃咬着她,微微刺痛。   “考虑清楚了,”秦晚瑟浅浅呼出口气,如释负重一般。   钱霜儿看着她的反应,一双秀眉轻轻敛起,感觉哪里有些不对。   但龙母都在她手中,她也不怕秦晚瑟翻出什么花样。   “既然考虑清楚了,就赶紧给我跪下!否则这老不死的会变成什么模样,我可不敢保证!”   “老不死的?”   秦晚瑟撩起眼皮看向她,“你确定要这么叫龙母?”   “叫了又何妨?一个死人罢了,我今日就算是毁了她的尸身,谁又能奈我……唔!”   话还未说完,原本躺在石床上没了声息的龙母,蓦的抬起一手,一巴掌扇的钱霜儿倒飞出去,脖颈都发出“咔咔”之音。   “骂本座老东西?小女娃,活腻味了!?”   才刚苏醒,身体各项机能还没有完全恢复,扇钱霜儿的一巴掌,才不过用了三成力道。   钱霜儿整个人倒飞出去,飞出一段距离,堪堪稳住身形,脑袋偏了些许,自己用力掰回。   抬手一抹嘴角溢出的些许血迹,两眼发冷的凝着对面二人。   龙母起身就要再教训钱霜儿,却被秦晚瑟抬手拦下。   “您身体还未恢复,还是暂且休息的好,我答应了龙鱼,要照顾好您。”   提起龙鱼,秦晚瑟面色跟着一沉。   龙母张了张唇,想关心龙鱼,到嘴的话却变成了一声冷哼。   “那蠢丫头人呢?该不会不争气,让光明殿的那些小崽子杀了吧?”   “飞升了。”   “什么?”   “具体的待会儿再说,我的‘老友’好像有许多话要对我说,先失陪一下。”   秦晚瑟抬脚朝前迈去,身后被钱霜儿暗伤的地方,伤口早已愈合。   “钱霜儿,此地不宜施展手脚,有种的,跟我来。”   她心念一动,骑上轻甲,幽蓝的火焰喷射,眨眼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原地。   “怕你不成!”   钱霜儿怒哼一声,两眼被复仇的怒火占据,身形化为浓黑的魔气,朝她快速追去。   她一走,被禁锢的龙书立马恢复自由身。   “娘!”   他剧烈咳嗽了一声,急忙上前帮龙母检查身体,确认她身体无恙,旋即快速走出龙骨,挨着替几个兄弟把脉。   除却龙啸伤势最重之外,其余二人伤势稍轻,但仍需疗养几月。   龙母一看满地倒着的孩子,眉心敛起。   此番魔兽森林受创,皆是因为她平日里管教太严,不许他们出门,没有学习到人性的诡诈多端。   双手合在身前,一掐诀,地面上突然冒出无数荧光,源源不断的冒出,钻入龙墨等人的身体。   “娘,您刚恢复,别乱动。”龙书劝道。   龙母缓缓睁开双眼,望着秦晚瑟的方向,“敌人未必不会去而复返,最起码,不能再给那孩子拖后腿了。” 第五百一十章 对阵,钱霜儿!   头顶天空如海水倒扣苍穹,闪动的星光似是游动的水母,美不胜收,可却无人有心情看这美景。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穿过长空,最后悬停在一处人烟罕至的山谷空地之间。   秦晚瑟松开拧着的把手,轻甲幽蓝色的火焰逐渐熄灭,平稳落地。   她翻身落下,心念一动,轻甲消失,飞扬的发丝跟着落在肩头两侧。   肤若凝脂,唇红齿白,恍若深山中静静开放的空谷幽兰。   明亮的双眸望着前方黑云落地,凝化成钱霜儿的模样,她眼神温度逐渐冷却。   “呼”的一声,裙摆浮动,周身仿佛自动释放出一股冷风,寒气逼人。   对面,钱霜儿身上多余魔气被风吹散,发丝一扬落下,迎上她的视线,与她针锋相对。   “我们又见面了。”   秦晚瑟眉梢微扬,“很可惜,是最后一次了。”   “是最后一次不错,不过是你死,我活。”   钱霜儿右手一震,掌心凭空多出一把漆黑铁剑。   秦晚瑟站在她对面,手中幻化出一柄通体雪白的长剑。   剑身不过两指宽,通体透亮,如同被月华清洗过一般,熠熠生辉。   二人相对而立,如同两边对立的山。   一黑一白。   一个魔气汹涌,蠢蠢欲动,一个一身素白,巍然不动,好似平静湖泊。   “天魔乱……”   钱霜儿口中低语,剑身缠绕起数不清的黑气,一剑出,黑气瞬间四散开来。   每团黑气好似一个面目狰狞的骷髅头,飞行呼啸之间,仿佛有凄厉的哀嚎声,如若百鬼夜行。   几只乌鸦拍打着翅膀飞过,挨到那黑气的边缘,羽毛当即发出“嗤啦”一声,冒出一缕白烟,直挺挺的坠落在地,再不动弹。   秦晚瑟看在眼里,眉头轻微一动。   这黑气,是魔气加瘴气,还有浓郁的毒气……怪不得有如此效果。   只不过,她纵身一跃溶骨渊,不怕瘴气,更不怕毒气,是她天然的克星。   “冰火燎原。”   秦晚瑟一指点上眉心,抽出一缕沧溟鬼火,冰魄剑寒气四溢,与毫无温度的沧溟鬼火竟完美契合。   一剑挥出,冰火迅速前行,冻结地面,火势蔓延。   在半道,跟钱霜儿的魔气轰然相撞。   冰晶将魔气瞬间冻结,转眼被挣脱,沧溟鬼火趁机缠绕而上,幻化出一张大嘴,将魔气一口咬下,吞咽进腹中。   似是极其不满意这魔气的味道,竟如人类般“呸”的一声,把吞下去的魔气吐了出来,怒气暴涨,形成一张巨大的火网,将魔气烧的丁点不剩。   魔气中痛苦的哀鸣声此起彼伏,一阵尖叫之后,彻底消散在空气之中。   钱霜儿瞳孔骤然一缩,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   “不过靠着天材地宝罢了,若没有那沧溟鬼火,你早都不知死在我手里多少次!”   她怒极气极,心中万分妒忌秦晚瑟的好运气,脚下蓦的用力,地面瞬间开裂,一手握剑朝秦晚瑟迎面刺去。   “我即便不用沧溟鬼火,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秦晚瑟手指一勾,沧溟鬼火重回眉心,摆出进攻架势,脚下猛地一蹬,正面跟钱霜儿一剑激撞。   铛——   两把剑碰撞瞬间绽放火树银花,光点落在二人手臂上,浑然无觉般,漆黑的瞳眸只剩下燃着的怒火与对方的倒影。   每次看到秦晚瑟冷静淡然的脸,钱霜儿心头燃烧的怒火就仿佛被浇上了一瓢热油,烧的更加汹涌,仿佛连同她的魂魄也一并燃烧!   “你比不了我,不过是个异世魂魄,不过区区一缕幽魂罢了!”   秦晚瑟握着剑柄的手逐渐发力,白皙的手背几根青筋冒起,指节开始发白。   “我是幽魂又如何?总比你活的似行尸走肉要强得多!”   手上猛地一震,钱霜儿脚下朝后连连倒退,手中剑一插地面,当即止住身形,再次欺身而上!   手中一剑接一剑朝着秦晚瑟身上劈砍而下,每一剑都携带着她滔天的恨意,皆往秦晚瑟要害处招呼。   “你杀我娘亲,害我族人,为什么那些人还处处都向着你!除了楚朝晟、左阳煦也就罢了,龙族都能被你蛊惑!连同我那个傻哥哥,竟然也被你用手段迷惑!秦晚瑟!你就不该活在这世上!你是个祸水!”   她攻势很猛,每一剑都用了十成力道,震得秦晚瑟手臂发麻,虎口阵痛。   抬起一脚,朝秦晚瑟心口踹去。   秦晚瑟眼疾手快,手臂交叉挡在身前,接下她这一脚,身形不住往后滑退。   钱霜儿见自己占据上风,看秦晚瑟狼狈的模样,心中出了口恶气,脸上重新展现笑颜。   一手提剑朝她猛地冲去,口中放声狂笑。   “方才来时路上,你猜我碰到了谁?可是休了你的那个楚王,楚朝晟!”   听到“楚朝晟”三个字,秦晚瑟眉心不可见的敛了敛。   方才给龙母疗伤,手臂保持了几个时辰一成不变的姿势,接了钱霜儿几招,手指灵活度才开始逐渐恢复。   只需再过片刻,就可完全恢复。   “他本来要找你,一听我派魔兽大军前去围剿国公府,就忙不迭的离开了,你二人缘分已尽,你猜他会不会去国公府去帮秦浩宇?”   她笑得邪恶肆意,“你这些年不在京都,我不妨再告诉你个鲜为人知的消息,你那个蠢货弟弟,几年前孤身一人去刺杀楚朝晟,竟然被他得手,楚朝晟被重伤,恨他都来不及,怎么会去救他?”   秦晚瑟冰冷的心,被她一句话点燃一簇火焰。   火势越来越大,引得身上武气“砰”的爆发,怒发冲冠!   “你当真带了魔族去了国公府……”   钱霜儿笑颜如花,“不然你觉得,殷丰为什么不在我身边?去干嘛了?”   秦晚瑟原以为是钱霜儿方才为了故意激怒她,让她迎战的说辞,但现在看来,好像是真的。   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沉下去,收了冰魄剑,双手掐诀,满头乌发无风自动。   身上绿色武气光芒闪烁,“帐落!”   头顶,一道天幕张开落下,山谷中的风吹的越发放肆。   钱霜儿两眼野心勃勃,同样双手掐诀。   “帐!” 第五百一十一章 你没机会悔过   二人所落“帐”中,一方风雪呼啸,冰天雪地,一片素白,一方魔气汹涌,地面遍生刀剑,剑身浓黑,如同此刻的苍穹夜空,丁点光芒都透不进去。   一黑一白,互不相容,争锋相对!   钱霜儿扫了一眼领域内,上一回与秦晚瑟在街头对阵,她即便张开了领域,还是被秦晚瑟完全压制。   但这一次不同,她的领域,狰狞凶猛,占据了上风。   她心下不由得得意起来。   秦晚瑟那个女人用了五年才逆袭,可她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孰优孰劣,高下立判。   “我道你是个无欲无求的,没想到,你也有担心的人啊?秦浩宇那个傻子,对于你就那么重要?”   她眼神轻蔑,语气满是不屑讥诮,每多说一个字,都像是在秦晚瑟心头化开一条口子,让里面酝酿的岩浆翻滚沸腾。   “废话少说!”   秦晚瑟口中冰冷的吐出四个字,手中凝化冰剑,脚下蓦的一踏,冰面瞬间碎裂开来,冰晶溅开。   整个人化为一只白鸟,低空飞掠之际,周身风雪呼啸,好似雪山之巅,所到之处顷刻变为一片冰原。   似乎感受到主人身上凛冽的杀意,秦晚瑟手中冰魄忽而光芒大亮,仿佛日光照水,刺的人双眼都无法睁开。   “破神!”   左脚朝前踏定,双手握剑,一剑横扫!   呼——   剑气携裹呼啸风雪,朝着钱霜儿凌空斩去!   恐怖的剑气,有灭神破佛之势,一剑出,连领域都被削的扭曲!   钱霜儿眼中有着灼热的兴奋,见这一剑气息浑厚,眼底更是跳跃起了兴奋的火光。   一手从地上抽起一把剑,旋身一挥,地上插着的千百支剑顿时嗡鸣颤动起来。   “去!”   伴随着一声高喝,钱霜儿一剑斩出,地上的剑咻的飞起,随着那一剑一齐飞射而出。   漆黑的魔气缠绕,好似一团浓重的云雾,暗藏杀机。   冰霜与魔气碰撞瞬间,白雾瞬间四散蒸腾。   飞行在前的魔气与剑刃刹那被冻结成冰,后面的剑刃与魔气争先恐后的涌来,压破坚冰,推挤着冰渣残骸,轰隆隆不断的朝前碾压。   秦晚瑟一剑挥出,一刻不停,眯起两眼,提剑朝钱霜儿飞掠。   左手一翻,激光枪在手,遍渡武气,锁定了钱霜儿方向,连扣扳机。   激光如骤雨激射,钱霜儿灵活的翻身躲过,口中狂笑,“就这点本事吗?你也不过如此……唔!”   话音刚落,方才还在几十米之外的秦晚瑟,瞬间出现在她面前。   白皙无暇的面容在她眼里瞬间放大,没有丝毫情绪起伏的双眸,却让人心中莫名产生无边的恐惧。   如此近的距离,她能清晰感觉到她自身携带的寒气,好似数不清的冰虫,争先恐后的,直往她骨头缝里钻。   “冰封。”   秦晚瑟朱唇张启,身上寒气忽的扑向钱霜儿,将她整个人瞬间包裹冻结。   从出手到拿下,不过三个呼吸!   钱霜儿被冻在厚重的冰晶中,眼中恐惧之色还未消退,就被完全控制住了行动。   秦晚瑟毫不犹豫的利落拔剑,冰魄直接朝她脖颈削去!   千钧一发之间,钱霜儿瞳孔紧缩,身上魔气不断收缩外放,在冰魄剑锋要斩断冰晶的瞬间,提前破冰,双臂一展,连连后退。   等跟秦晚瑟拉开安全距离,口中才开始呼呼喘气,脊背寒意久久未曾消退,口中不停地喃喃自念,“这怎么可能……”   她张开的领域分明跟秦晚瑟有了抗衡的资本,但是眼下秦晚瑟展现出来的实力,根本不是她肉眼能够跟上的。   一瞬间,心底产生了丁点怯意。   意识到自己怕了,她双瞳瞪大,怒火与仇恨再次涌出,说出来的话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秦晚瑟听。   “你杀了我娘,摧毁了钱府,害了我哥哥!你无恶不赦,竟然还如此春风得意,真是老天不开眼!”   她怒吼着,每说一句话,身上气息就朝上攀登一层,就连她张开的领域都受她影响再次扩大一倍!   “秦晚瑟!你罪该万死!”   她双臂一震,在虚空一拉,掌心所对的方向,数不清的长剑听到指令般,直立飞起,形成剑阵,朝着秦晚瑟包拢围剿。   每一把剑都缠绕着魔气,瘴气加毒气连空气都开始腐蚀发出滋滋作响之音,可那剑身却浑然无变化,泛着幽冷的光芒不断追捕着秦晚瑟。   “我十恶不赦?罪该万死?若非你心中贪欲,谋取国公府家财不够,还暗中谋害国公一双儿女,你娘也不会死,钱府也不会消亡,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你自作孽,不可活!”   秦晚瑟全然不顾身后不停追赶她的剑阵,身形如飞鸟,快速穿梭在魔气当中,转眼便朝钱霜儿欺身而至。   手中冰魄横劈竖挑,剑气凌厉,一下比一下快,看的人眼花缭乱。   心神一动,一个两米高的机甲凭空出现,手中握着巨剑,挡在秦晚瑟身后,一剑挡下剑阵!   铛——   钱霜儿接下秦晚瑟一剑,虎口震裂,寒气顺着她手中的剑不断朝着她手掌攀来。   “你做了诸多错事,但是千不该万不该,再次对浩宇出手!”   秦晚瑟两眼眯成一线,杀气迸溅,“你已经没有悔过的机会了,下地狱去忏悔赔罪吧!”   国公府眼下情况不知如何,秦浩宇刺杀了楚朝晟,也不知楚朝晟是否会帮忙。   她只留下两个机甲,虽可以抵挡一时,但是魔族这东西诡异非常,被赶往荒芜之地还能生存繁衍到如此数量,再加上对人类的仇恨,必定出手狠毒。   秦浩宇能撑多久,她心中根本没有估量的勇气。   越往下想,出手越是狠辣。   不想跟钱霜儿再多耗费时间。   一剑挥出,震开钱霜儿,翻手握着一瓶喷雾,朝着身上一喷,素白的长裙褪去,化为蓝白相间的一身轻铠。   背后,羽翼般的喷射器散发着幽蓝的火焰,她悬浮在空,手握冰魄,好似从天而降的仙君使者。   “在你死之前,不妨给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剑阵!”   秦晚瑟两指并剑,指腹抹过剑身。   身上寒气如潮水喷涌,漂浮在周身,如同一片云海气浪。   心念一动,冰晶凝化成剑,密密麻麻的冰剑,遮天蔽日! 第五百一十二章 最后一次见面   钱霜儿仰头看着那声势浩大的一幕,无数冰剑剑锋犀利,清一色全都对准了她。   呼吸一滞,心头那股倔强傲气又涌了出来。   身上魔气尽数释放,整个人融入魔气当中,根本找不到本体在何处。   “我轻易杀不了你,你要杀我,同样没那么容易!无需半个时辰,再过一刻钟,国公府必将被魔族夷为平地!你就在这里被我耗着,等时辰到了,过去看秦浩宇被啃得只剩白骨的尸首吧!”   钱霜儿已然疯了,张狂的声音从魔气中传出。   “我什么都没了,你也什么都别想剩!你在乎秦浩宇?我今日便要秦浩宇死在你眼前!我尝过的痛,吃过的苦,都要印刻在你骨子里!我要你给我娘亲陪葬!”   “封魔阵!”   秦晚瑟手指斜指地面,数不清的冰剑从天而降,疾风骤雨般源源不断的往地面落下。   眨眼间,地面遍插满了锋锐的冰凌,瞬间化为一片冰原,无处落脚。   冰凌落入那一团好似沼泽似的魔气当中,像是落入了棉花地里,没有丝毫击打的实质感。   “哈哈哈!”钱霜儿嚣张狂笑,“我说了,你要杀我没那么容易!咱们就这样耗着,看谁能笑到最后!”   秦晚瑟眼底火光燃起,面容比地面冰晶释放的寒气还要冷上几分。   胸腔里被她压制的急躁与怒气,在这一刹那瞬间爆发。   身上武气不安的躁动燃烧,将她整个烧的通明,好似悬在高空中一轮绿色的月。   手中掐了瞬身诀,身后羽翼幽蓝色火焰同时喷射而出。   只一个呼吸,身形从高空立即冲入魔气当中。   钱霜儿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   “我没去找你,你倒是主动送上门来了!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秦晚瑟一闭眼,身上轻铠解除,手中冰魄随之消失,竟然摆出一副毫无防备的模样。   潜伏在暗处的钱霜儿疯狂大笑,笑声癫狂,从四个方向同时响起。   “秦晚瑟,你疯了吗!你确定要丢了这些保命的东西?”   “别废话,我急着送你去阎罗殿……”   秦晚瑟牙关紧咬,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指骨捏的噼啪作响,纤细的脖颈不知何时也紧绷跳起一条粗筋。   杀气,在周身几乎凝为实质,钱霜儿幻化出的魔气竟然有些犹豫,不敢靠近。   “来啊!你莫不是怕了?”   四周魔气,全都是钱霜儿的气息,听到秦晚瑟一声怒吼,魔气好似深海怒涛般汹涌翻滚起来。   秦晚瑟孤身一人站在其中,手无寸铁,像是随波漂浮的一叶扁舟,随时有被浪拍翻的可能。   “这是你自找的!”   魔气被风吹的涌动,钱霜儿所在的领域万物,皆都化为她的魔气,黑沉沉的压卷过来,将秦晚瑟团团包围。   “变成土地的养料吧……秦晚瑟,结束了……”   秦晚瑟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看着魔气将她完全吞噬包围,入眼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摸不到。   时不时有气息在魔气中快速穿梭,秦晚瑟却浑然不觉一般,站在原地巍然不动。   “嗖”的一声,魔气翻涌,一柄泛着幽冷光芒的漆黑铁剑从暗处探出,瞄准了秦晚瑟后背,猛地朝前一刺。   原本还站在原地几乎化为一尊雕塑的秦晚瑟,蓦的手伸入黑色的魔气当中,捏住了钱霜儿纤细的脖颈,五指寸寸发力,捏的她咽喉骨头错位发出的咯吱难听声响。   “抓到了……”   她眼神幽冷,身着素衣,整个人像是从地府中爬出来的杀神,没有丝毫属于人类的情感。   手臂一用力,将钱霜儿硬生生从地上提起,从一团魔气中拉拽出来。   “就这点本事?还想拖住我一刻钟?”   她红唇勾着讥诮,“若非浩宇此刻情况危急,我倒是不介意再跟上回一样虐杀你一番……”   五指收紧,钱霜儿痛苦的五官都变了形,握剑的手开始抽搐痉挛,竟是使不出半点力气。   “为了杜鹃的身世,我特意放你一马,又给了你一次机会,可是……你还是不中用啊……”   “怎么样?被我区区一个异界魂魄碾压的感觉如何?想替你心术不正的娘报仇?想给你钱府一窝豺狼虎豹正名?不好意思,或许换做是别人,还真能被你报仇雪恨,但杀他们的,不是别人……”   秦晚瑟眼神淡漠,眼里神光好似变成了一束冰冷剑光,再被周围散发的寒气一冻,凝结成冰。   “是我,秦晚瑟,你这辈子都赢不了的——秦晚瑟!”   看着她痛苦愤恨、不甘的眼神,秦晚瑟眼里没有丝毫怜悯。   也不知她哪儿来的力气,忽然抬手扣住秦晚瑟手腕,尖锐的指甲往她皮肉里扎去,丝丝缕缕的魔气注入。   秦晚瑟冷眼睨着,没有阻止。   钱霜儿得逞,咧唇一笑,露出染了血的牙齿,看着十分瘆人。   “我就算是死,也要拉你当个垫背的……咱们去地府再分个高下!”   秦晚瑟嗤笑一声,心念一动,镇龙开始运转,她注入的那点魔气,被尽数逼出。   看着她手腕伤口处漆黑的魔气往外蒸发,连同她刺破的伤口竟然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钱霜儿像是忽然失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你还是自己去地府吧!”   秦晚瑟不再废话,手上猛地一用力,直接掐断了她的脖颈。   鲜血喷涌,她竖起冰墙,将自己完全包裹,那些温热的污血便尽数落在了冰墙之上,热意将冰墙略微融化了寸许,便不动了。   秦晚瑟松手,钱霜儿头颅落地,插在满地冰凌上。   手上冰晶覆盖,再次破裂开来,冰晶带走了温热黏腻的血。   她垂眸扫了一眼,“我说过了,是最后一次见面……你的价值,已经用尽了……”   头顶,属于钱霜儿的“帐”忽然咔的一声碎裂开来,秦晚瑟漫吸了口气,缓缓吐出,那帐竟然瞬间碎裂,化为点点星光消失。   “不堪一击……”   即便她不用轻铠,不用冰魄,只用武气,也可以轻松将她击败。   她这些年,能走到如今,靠的不光是星器,还有那日夜沁血的汗。   她一路走来,并不容易,怎能用“运气”二字轻松概括?   不再原地逗留,骑上轻甲,朝着国公府方向迅速飞掠。 第五百一十三章 京都业火   京都城内,此刻烽火燎天!   数不清的魔兽大军从城门堂而皇之涌入,遇人杀人,遇将杀将。   所到之处,血流成河,尸骸遍地。   这些青面獠牙的魔军铁骑,如长虹贯日,势不可挡!   朱雀街前,李星霖带人守在城门,两眼盯着领头身高八尺的魔族,胯下骏马扬蹄嘶鸣一声,大掌用力握紧了三尺青锋长剑。   “给本王守住,不许这些东西再踏入京都半步!”   “是!”   身后将士齐声怒喝一声,前排为盾,后排为箭,迅速形成一个方阵,以肉身将身后道路堵死。   领头的魔族手中握着一把重剑,剑柄处挂着一颗人头骷髅剑穗。   朝前踏出一步,脚掌如人半条手臂般长,脚趾呈黑色,如兽爪般朝前弯曲抓地。   只这随意一步,便激起地面不少尘埃。   自身携带强大的气势,吓得站在最前方的士兵心下一颤,下意识的就要往后退,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士兵,自己惊叫一声,出了一身冷汗。   李星霖胯下骏马也受了惊,长嘶一声,不安的躁动踏步,想要逃走。   李星霖拧着一双浓黑的眉,用力将马缰拽紧,一脚踢了马肚,警告一声,胯下的马才稍稍安分了些许。   那魔族猩红的眼俯视对面矮小的人类,才朝前踏出一步,就引得人类反应如此剧烈,眼里不禁一阵鄙夷。   “给你们三个数,立刻把路让开。”   他瓮声瓮气的开口,说话的声音,好似与胸腔一并共鸣一般,嗡嗡作响。   李星霖驱马上前,一言不发,握紧了手中剑,抖出一个剑花,作为回答。   “哼!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大掌提起狼牙棒,猛地往地上一砸。   地面瞬间开裂,裂缝直逼前方举盾士兵脚下。   顷刻间,地动山摇!   身后魔族士兵在荒芜之地被禁锢许久,好不容易出来,心中的兽血开始燃烧沸腾,兴奋的呼喊着,朝前方士兵疯涌碾压。   魔族皆身高八尺有余,跑动起来风声呼啸,身上魔气缠绕,猩红的眼闪动着。   一眼望去,画面恐怖,直接冲击着李星霖部下的视觉感官。   原本鼓起的勇气,在魔族士兵毫无惧色、兴奋癫狂的表情下被瞬间摧毁。   眼看着魔族士兵要冲到眼前,前方士兵不知是谁带着哭腔喊了一声,扔下手中盾牌,不顾阵型,掉头就跑。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李星霖甚至还没有回过神来。   阵型已乱,被冲上前的魔族洪流瞬间摧毁。   胯下骏马长嘶,完全不受控制,即将把李星霖给撂下马背,李星霖一掌猛拍马背,震得马匹口中吐出淤血,倒地不起。   他整个人腾空飞起,在空中锁定了率先逃跑的士兵,手中凝聚风诀,朝着那士兵脖颈猛地挥下。   风刃呼啸,一刀直接削落了那士兵的脑袋!   但军心溃散,再如何杀鸡儆猴都来不及。   李星霖孤身一人持剑在前方与魔族搏斗。   接连斩杀数人之后,魔族数量丝毫不见少,被他砍倒在地的人残肢断骸竟然开始逐渐愈合,从地上挣扎着爬起。   他双瞳骤然紧缩至针眼大小,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幕。   若普通的魔族士兵都可以被斩杀后自行恢复,那他这番争斗,只是白费力,徒劳无功罢了!   一股浓浓的绝望感,从心底涌起,脚下猛地一踏,飞身就要往后撤离。   领头的魔族眼明手快,一把拽住了他的左手。   “方才阻拦的气势去哪儿了?你现在这是……要逃?”   魔族冷笑一声,腥红的眼似是嘲笑他一般,“人类,渺小又无能……”   那眼神、语气,像极了当时他去国公府门口拦住秦晚瑟时,秦晚瑟的模样与语气。   嘲讽他、满眼不屑。   分明从前是她入不了他的眼,可是不知什么时候,这个事实却完全翻转过来。   现在看不起他的,是秦晚瑟。   若是他当初没有认错人,没有将跑来见她的秦晚瑟羞辱一番后离开,事情或许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心头、血液,如同在火炉上加热一般,开始迅速沸腾。   身上淡淡的绿芒绽放,旋身一脚夹带风刃,朝着那魔族的脖颈削去。   那魔族两眼一窄,身上魔气喷涌,抬起一手,竟硬生生防御下了他这愤怒一击。   “人类的将领,如今只有这点本事吗?”   他似乎有些败兴,对李星霖失去了兴趣,手上蓦的用力,像是拽掉了一只节肢虫子的爪子,将李星霖的左臂硬生生拽断。   李星霖痛的喉头嘶吼一声,一张脸迅速充血,脖颈青筋直暴。   一咬牙,自己拽断了手臂,全身武气灌注右脚上,朝着那魔族咽喉处猛地一踢。   那魔族不闪不避,皮肤硬如钢铁,这一脚,换做平常人早已头身分离,可他却只是闷哼一声,连连后退,口中溢出一丝血迹。   站稳身子,抬手抹去嘴角乌黑的血,其余什么事都没有。   李星霖眼底升起一抹惊恐,不顾自己手臂的伤口,转身飞逃。   魔族看到这一幕,当场哈哈大笑,“没用的东西!”   “蝼蚁终究是蝼蚁,今日,就让人间再次成为千年前我魔族的娱乐场!小的们,给我继续往前冲!”   前方,还有未来得及逃走的臣民百姓,被呼啸而至的魔族大军抓住,便是一阵撕扯,饮其血,啖其肉,恐怖的尖叫声遍布整个上空!   人间,完全成了魔族的肆意屠宰场。   皇宫禁卫军、李星霖的部下,见李星霖一击被打败逃走,如同五雷轰顶,失去了主心骨。   拿着手中三尺青锋长剑,跟一群无法战胜的对手做着最后抵抗。   民房内,孩童啼哭,女人尖叫。   魔气滚滚,浓郁的汇聚成一条河流,随着魔族的前进,不断朝前涌去。   不少人吸入口中,浑身水分像是被瞬间抽走,皮肤快速干瘪衰老。   上了年纪的人直接衰老致死。   一妇人衣衫褴褛,抱着在怀中已然死去的婴孩,绝望的仰头望天,声音嘶哑。   “神啊……谁来救救我们……”   就在这时,头顶一道浓郁绿光划破漆黑夜幕,一把银龙长枪携着雷霆之力,一击贯穿准备朝那妇人袭击的魔族。   正中心脏! 第五百一十四章 国公府戒严   银枪瞬间贯穿那魔族胸口,缠绕的雷电将那魔族身体击的焦黑。   瞬死!   根本没有给他愈合的机会!   身穿白袍的男子“砰”的双脚落地,以一人之躯拦在街道前,渊渟岳峙,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周围在扑杀百姓的魔族被这从天而降的人类使出的杀招震慑,纷纷停下了手中动作,不约而同朝着这边望来。   那些满心满眼被恐惧占据的百姓,亦朝这边看来。   “楚、楚王!是战神楚王!”   人群中,不知是谁声音含着几分恐惧,兴奋的惊叫一声。   一声传遍整条街道,像是黑暗中突然亮起的烛火,希望之光瞬间照亮了所有角落,温暖、抚慰了所有人的心。   街道中央站着的男人,熟悉的白袍黑发,熟悉的银枪雷电,剑眉倒竖,眼神冷厉,俊脸阴沉。   平日那个令人恐惧生畏的楚阎罗的形象,此刻在众人眼里变得万分高大!   没有丁点恐惧,反而觉得分外亲切!   整条街道散发的恐惧,随着这个男人的出现,瞬间被驱散。   “所有人,就近退去楚王府!自有人会保护你们。”   一声落下,手一抬,从那魔族胸口毫不留情的将银枪拔出,稠黑腥臭的血液溅脏了他月光白的袍角。   转眼一扫,有几个身穿侍卫铠甲的人也跟着百姓掉头就跑。   楚朝晟脸色难看了下来,手中掐出“缚”令,将那些人如数抓回。   “身为士兵,吃百姓上供的官粮,紧要关头却不尽职责,要你们何用!”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现在想着逃命,等到天武亡国,他们也难逃一死。   缠绕着那些士兵的藤蔓猛地甩出,士兵登时被扔到前线,滚落在地。   身后,传来楚朝晟一声冷哼,“要么战,要么死!”   那些士兵面面相觑,前面是面目狰狞的魔族,身后是堪比魔族的楚阎罗。   进,拼死一搏,或许有活下来的可能,退,一定会死!   权衡之下,心中恐惧的弦被挣断,一个个抽出腰侧配剑,身上武气压榨到极限,甚至有些人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破!   楚朝晟眼底冷冽光芒缓和了几分,看着大批涌来的魔族,脸色又阴沉了下去。   他还要赶去国公府,没时间可以浪费了。   绿阶武气,毫无保留,全面爆发!   强猛的气浪,如山崩地裂般气势浩大。   正前方的魔族,被他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强劲气息直接掀飞,楚朝晟一脚朝后撤了半步,摆出进攻的架势,身上响起雷电爆裂的噼啪之音。   “速战速决!”   话音将落,瞄准了领头的魔族,整个人电闪飞射而出!   速度之快,一瞬间竟然让人感觉原地还留着他的残影。   片刻之后,原地的残影消失,他人已然到了领头魔族的上空!   “穿云!”   一声高喝,手中长枪雷电灌注,发出龙吟嘶鸣之音,刺入人耳膜,震耳欲聋!   长枪直指那魔族头顶,雷电与枪诀武气憋到临界点顷刻爆发!   好似决堤洪水,眨眼冲破坚固堤坝,爆发出强猛的力量,好似千万雄狮齐头并进!   轰——   雷电炸裂,一瞬间地面亮如金乌陨落,刺的人双眼无法睁开!   楚朝晟薄唇紧绷,能察觉到那魔族气息还在,手中长枪一收,转而便朝他心口刺下!   若要彻底杀死一个魔族,必定要将其瞬间毙命!   否则魔族强大的恢复力,只会让他陷入车轮战。   铛!   枪尖刺到那魔族胸口时,竟然发出一声金属般的清脆激撞声,火光四溅。   楚朝晟眼皮一跳,抬眼朝那魔族看去。   距离近了,才越发觉得魔族高壮,皮肤黝黑,泛着青,如同青铜一般,寻常刀枪不入。   他方才一记“穿云”,让他浑身皮肤变得焦黑,长着獠牙的嘴一张,青烟冒出。   被那强猛的雷电击中,大脑还有些空白,垂眸跟楚朝晟四目相对,一时间竟没有动作。   “你这人类,倒是有几分真本事,只不过,还差点火候。”   他一开口,声音仿佛从胸骨发出,落在人耳中自带压迫感。   “差点火候?”   楚朝晟冷哼一声,一掌拍向枪柄,枪身迅猛旋转,朝着那魔族心口急速钻入。   火光四溅,枪尖雷电过度,温度升的更快。   一息之后,“轰”的一声,那魔族身上火光四燃。   楚朝晟掌心猛地一拍枪柄,朝里狠狠一送,“噗嗤”一声穿透了那魔族心脏。   一击爆破,他转手收起银枪,右手虚空一握,长剑在手。   利落的割破手指,擦拭剑身,身上浓绿武气流转,整个人腾飞在空。   “神避!”   口中低喝一声,手中蓦然挥出一剑。   剑气浩荡,仿佛向天借力,一击坠地!   轰隆——   整条街道瞬间从中劈成两半,中间地面凹陷,两侧翻起,发出低吼声,不断的将两侧魔族人朝断裂处灌入。   “风雷斩。”   楚朝晟深吸一口气,一剑在周身画圆。   挥舞之间,风雷之力随之而动。   越挥越慢,仿佛那一剑加注着万钧之力。   “喝!”   手中长剑一指地面,风雷齐声怒吼,狮虎交加,咆哮奔腾落地!   咔嚓!   雷电炸裂,风刃搅碎。   还准备挣扎着爬上来的魔族,被瞬间碾为齑粉,毫无反抗之力!   只一击,整条街道上的魔族,瞬灭!   楚朝晟看也未看一眼,掉头急忙赶往国公府。   钱霜儿所说不错,魔族确实入侵了京都。   这条街道情况尚且如此严重,那么被点名的国公府,情况只会更糟糕。   心下紧绷,一刻也不敢放松,连武气都未解除,抄近道赶往国公府。   此刻的国公府,戒备森严。   秦晚瑟招募的散修,以及这些年培养的亲卫,全都站成一线,里三层外三层,将国公府围的严严实实。   魏淑孤身一人站在房里,被秦浩宇护着,却仍然心里不安的来回踱步。   屡次要出门看看情况,却被守门的人拦了回来。   “咳咳咳……”   房内,突然金光一闪,竟凭空多出一个人来。   魏淑心头蓦的一惊,猛地回头看去,看到一身穿广袖团花长袍的男子坐在圆桌前轻咳。   张嘴准备叫人,下一秒,喉头一紧,被人隔空掐住,提着寸寸靠近了那陌生男子。 第五百一十五章 去赎罪吧   “你,你是什么……人?”   魏淑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提起,两脚离地,不断的朝那陌生的男子靠近,张大了嘴呼吸喘气,但仍旧是进气少,出气多,眼底恐惧之色越来越浓。   坐在桌前的男子重咳了一声,丁点猩红血梅在桌上绽放,他唇色肉眼可见的白了一层,有丁点血色映衬着,显得越发妖冶魅惑。   “我是什么人?”他呵的笑了一声,“我换了身体,你确实是认不出来了,不过也不需要你认出来,你只需知道一点,我为是晚瑟讨个公道而来!”   晚瑟?   秦晚瑟?   魏淑瞳孔骤然紧缩,剧烈挣扎了起来。   “为她讨公道?我又没对她做什么,我还养育了她这么些年,呃……”   话没说完,扣在她脖颈那只无形的大手倏地收紧,指骨仿佛要刺入她的脖颈一般。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左阳煦顶着赫连瑾的那张阴柔的脸,瞳孔中射出凶恶狠毒的光,如同暗处吐信的毒蛇般令人生怖。   “国公病重不管府上事务,她尚且年幼,你却将她孤身一人扔到水念庵,一扔就是数年,到她长大成人,可以嫁人之际,你又觉得有利可图,便派人将她接回,要她嫁给睿王以重振国公府,她被李星霖一箭射伤,你不顾她身上伤势,要她立即返回,甚至不给她看病疗伤!”   他每说一句,眼底就多一道猩红的血丝,放在桌上的手更是攥紧到发颤。   “若非她懂点医术,只怕眼下早已成为亡魂一缕!”   他猛地停住,只震怒的定在魏淑脸上,咬肌轻颤,恨不能现在直接扭断她的脖子。   “她不嫁李星霖,你便听信钱霜儿魏芳煽风点火,威逼利诱,让她无路可走,让她被迫嫁给楚朝晟!刚出火坑,又入虎口!她从始至今吃过所有的苦,遭过所有的难,皆都是因你而起!你当着我的面,竟还能厚颜无耻的说出‘没对她做什么’、‘养育她这些年’的话来!”   他气的齿关都在发颤,方才被龙鱼暴走留下的伤,此刻又开始死灰复燃,撕扯的他胸口生疼。   看他竟然知道的这么清楚,魏淑眼底一瞬间的恐惧之后,垂下眼帘,掩盖住眼底的愧色。   当初秦晚瑟战败跳下溶骨渊,害的国公府被连累通缉时,她确实又怨恨过秦晚瑟。   但是五年时间,她从当家主母高位一落千丈,过了与秦晚瑟年幼时一样的日子,吃过糠咽菜,吃过发霉的窝窝头,已经能体会到秦晚瑟当初那么小被她扔到尼姑庵的酸楚。   她不怨恨秦晚瑟了,甚至得知她归来之时,第一件事便是履行五年之约,帮她夺回国公府,扶正秦浩宇的位置,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感激……   此刻左阳煦的话如利剑般直接剖开了她的内心,将她的所有不堪全都暴露在阳光下,让她直面。   “国公那般大义凛然,找了你这样的夫人,简直是丢尽了他的颜面!”   嗡——   魏淑脑海中撞钟似的一声响,心头仿佛被人重重抡了一锤,一个激灵,瞬间清醒。   眼前,仿佛出现了国公临终前用力握着她的手,交代后事。   “护好儿女,看好国公府,莫要白费我心血……”   过往如秋风瞬间迎面吹来,她心尖一颤,鼻尖酸涩起来。   国公交代的话,年岁久远,她只记得后半句,忘了前半句。   要她护的,并非只有秦浩宇,还有秦晚瑟。   莫要白费他心血,现在想想,那心血或许并非是一手所建的国公府,而是他拼死拼活从荒芜之地护着回来的秦晚瑟。   她备受国公宠爱,否则也不会从商贾之家一跃成为国公府主母,掌管诸多事宜。   而她本想替国公死死守住这个府邸跟秦浩宇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路走的偏了,什么都没有做到,甚至把国公的交代给忘了。   她眼角泪滑落,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挣扎了起来。   用力咬了唇,垂眸看向坐在桌边的男子,眼神坚定绽出几分精芒。   “我不是什么侠女正义,但国公他铁骨铮铮!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我所做的事皆只代表我魏淑一人,与国公无干!莫要将我做过的错事,安在国公头上!”   左阳煦冷笑一声,脸色比先前好看了几分。   手中打了个响指,魏淑被一股无形的大力抛到门口,重重撞在门框上。   “既然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我想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办吧?自己了结,我不想杀你脏了我的手……”   魏淑后背撞得生疼,剧烈咳嗽了一会儿,感觉喉头都有血气翻涌。   “夫人?!”   方才左阳煦跟她对话,张开了结界,无人知晓左阳煦在此,也无人知晓里面发生了什么。   魏淑这一撞,出了结界撞上了门,立刻就引起了外面的注意。   “我没事!只是不小心撞到了头。”   她快速的说着,时不时飞快的瞟向左阳煦。   门口守着的这两个男子,都是与秦浩宇狗子二人共度了五年时光的生死之交,决不能让他二人进来送死。   她虽不知道眼前的红袍男子究竟是谁,但是能大抵能猜到他的身份。   他看起来受了伤,但实力,也绝非寻常人能比。   此刻的魏淑,眼底没有丁点恐惧之色,反而有种即将赴死的决心。   轰隆——   外面突然传来什么东西崩塌的轰鸣声。   魏淑眉心一跳,起身打开门就要往外走,被门口的两个守卫拦下。   “夫人在房内好生待着,我二人会尽全力护您周全!”   说完就把魏淑往房门里塞,魏淑力气敌不过这两个年轻力壮的男子,门被重新关上,还反手上了锁。   左阳煦眯起的两眼射出冷芒,身上缓缓亮起武气光芒,广袖对准门框猛地一甩,劲风如炮.弹,瞬间击破房门!   门口两个守卫一左一右倒在两边,已经昏迷过去不省人事。   “去!”他低喝一声,催促着魏淑赴死。   外面,魔族纵横,冲破了散修的第一层屏障,打破国公府的院墙,已然如浩荡洪水般涌了进来。   魏淑往外一望,掺杂着血气的腥风瞬间迎面扑来。   她深吸了口气,抬脚朝外迈去。 第五百一十六章 秦浩宇之威   左阳煦坐在圆桌前,看着她走了出去,又是剧烈一声咳。   血色喷溅在桌上,从刚开始的两三滴变成了一滩浓郁血色。   手指微颤,拉开了胸前衣襟。   一个巨大的拳印,占据了整个胸膛。   通红发黑,有地方还有淤血阻塞,必定伤及了内脏。   即便他吞下龙母的内丹还未完全消化,但实力与肉体的强悍程度已经拔高了一截,却仍旧是没能抵挡下龙鱼暴走的一击。   那个地底下爬出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来头?   砰!   外面武气轰炸,府邸都开始左右摇晃,头顶那坚固的穹顶已然开始簌簌落灰。   他抬眸扫了一眼,浑然不在意,张开一个结界,在结界内疗伤起来。   来国公府,他可不是为魏淑一人而来。   魔族大军会来,他早已知晓,而且,他还知道,楚朝晟也一定会来……   “你在这儿好好休息,我去外面观战,顺带添一把火……”   胸前,有阵法光芒闪烁,风无殇的声音从内传了出来。   左阳煦没有回话,紧闭两眼,开始全神贯注的疗伤。   双膝盘起坐定,才运行一个小周天,忽的感觉脑海深处一阵刺痛。   仿佛有人拿着尖锥硬生生从脑内往外刺去,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想要将他的颅骨捅破。   “呃!”   他一手扣住脑袋,五指用力到指骨都在咯吱作响。   脸色瞬间落了雪般,白的令人心惊。   两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好似落入了无尽的深海,黑色的海水潮涌,一波接一波,想要将他整个人吞没。   他用力一咬舌尖,鲜红的血从唇齿中溢出。   “你别挣扎了!在我没有做完该做的事情之前,这身体……绝不会还给你的!”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他却像是榨干了身上每一个细胞的气力,浑身痛到痉挛发颤,胃中开始翻滚作呕,被他咬牙硬生生忍了回去。   两眼瞳孔开始涣散,灵智一点点的被抽走,他仍旧咬牙汇聚着灵台一点清明。   砰!   府邸门前一堵墙瞬间崩毁,落下来的碎石将晕倒在地的两个男子掩埋。   左阳煦耳朵嗡鸣一声,才要溃散的灵智被召回。   反应过来,两手迅速掐诀,身上武气光芒一亮,将他脑海中的刺痛一并压了下去。   他头上豆大的汗珠连成一线,脸色如金纸。   沉沉的吸了几口气,终于稳住气息,重新开始疗伤适应内丹。   法阵外面,武气、刀剑碰撞声接二连三,国公府院墙早已被毁的一干二净。   数不清的魔族从四面八方用来,跟服装各异的人在战斗。   魔族身体强悍,且恢复速度异于常人,那些无名修士已经扛不住,军心涣散。   已经没有反抗的力气了……   力量的差距,方才他们已经见识过了。   这么许久,不见国公府的人出门帮忙。   他们散修,被安排在最外围的时候就该想到了!   “我们被抛弃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哀鸣。   这声音乘着风,转眼落入每个散修的耳中。   为了一颗丹药,他们把命压在了这里,真是愚蠢!   似乎是察觉了这些散修绝望的心,那些魔族越发兴奋。   大手伸来,一把抓住一个丧失斗志的散修,两指径直戳进他的小腹,拉出一颗不规整的珠子,口中嗤笑着,“又是一个废物……”   扔垃圾一般,将那人的尸体随手一扔,腥红的舌头舔着干燥的唇,两眼精光闪闪,寻找着下一个猎物。   “你好像不错啊……”   一个魔族士兵盯着一个修士,眼前瞬间一亮,伸手朝他抓来。   “咻”的剑光一闪,那魔族的手臂被瞬间切下。   秦浩宇平稳落地,一手握剑,削瘦的身板挺得笔直,眉眼似剑。   看着这些肆意滥杀、践踏他国公府的魔族,握着剑柄的手又是一紧,身上武气光芒流转,纯粹的金光,比野火炼金还要精纯几分。   “水龙车。”   口中低念一声,身上金光中逐渐泛起水蓝色的柔光。   那光芒凝成实质,化为清澈流水,缠绕他全身,龙尾裹住手中长剑。   两眼精芒蓦的溅出,整个人身形化为一道残影。   水龙怒吼咆哮,随着他手中剑尖而动,一路穿过第一批冲上前的魔族。   剑刃犀利,却又饱含水的柔情,割破那些魔族的皮肉,斩断他们的骨头,他们却不知疼痛一般,还在继续挥舞着刀剑朝前行进。   挡在最前的修士方才战斗产生的燥热冲昏头脑,忽然感觉两三点雨滴落在脸颊,温凉的湿意顿时将燥热冲散,整个人仿佛淋了一场三月的春雨,没有丝毫不适,还通体舒泰,紧绷的神经得以喘息。   凉意一闪而过,眼前高大的魔族身形再次出现,身形遮挡月光,巨大的阴影压在人头顶,手中还染血的刀剑朝他们头顶劈下。   下一秒,只听“噗嗤”一声,那些魔族士兵身上突然血液爆溅。   或手臂被整条切断,或小腹被直接划开。   在冲锋的动作中,瞬间肢解!   温热的血液,喷溅在呆滞的众人脸上。   他们一愣,看着噗通倒地的魔族,眼中神光汇聚,爆发出激动的光。   “秦浩宇在此,与诸君共进退!”   衣袂翻飞,国公府飞檐上,秦浩宇一身漆黑长袍,边缘绣金,肩头那同色的“秦”字在月光下如同烈火般闪闪发光。   底下一众散修完全看呆了眼。   秦浩宇不过黄阶修为,但却能在一瞬间重伤如此数量的魔族,而且仔细去看,那些魔族恢复的速度竟也慢了下来!   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那些散修的眼神,从绝望无助、愤恨,到现在对秦浩宇的好奇、崇拜。   秦浩宇掏出空间珠,将之在空中一抛,两指并剑,武气注入,里面登时散落出数不清的“石头”。   “此乃家姐所留杀器,将之装点于星器之上,重伤魔族之后,可延缓魔族的恢复速度。”   秦晚瑟炼制的丹药那些散修已经吃过,药效如何,他们心知肚明,否则也不会留下帮忙。   眼下一听又是秦晚瑟所出,急忙在地上疯捡。   秦浩宇站在高处,能看到浩浩荡荡朝国公府涌来的魔族,手中剑不自觉的又紧了紧。 第五百一十七章 诛敌模式   当日,杜鹃令秦晚瑟放跑钱霜儿,搜寻魔族栖息之地时,秦晚瑟便料定钱霜儿会策反魔族对国公府下手。   根据杜鹃的体质,连夜赶制了这些“毒石”。   刺伤那些魔族之后,恢复伤势的能力会大打折扣,而且还会不断的侵蚀魔族的身体。   有了这些毒石的助阵,一帮散修再次士气大振。   秦浩宇一马当先,从高空俯冲而下,口中低念一声“生生流転”,右手握剑开始不断挥动。   剑身水流源源不断,从一开始的涓涓细流越聚越多,宽如桥梁!   水流气势恢宏,俯冲如魔族群中,瞬间炸裂开来。   秦浩宇脚下猛地一踏,以右脚为圆心,猛地抡剑一转。   水流化刀,一击将朝他围拢过来的魔族统统砍翻!   刀刃不停,身法不停,水流不停。   他似是穿越高山的长河,永无休止,在魔族群中左右穿梭。   每一剑,必定掀起一阵腥风血浪!   腥臭的血,将他眉眼略微的稚气洗去,眉眼漆黑,锐利如刀锋,杀意浸出。   身上纯黑的袍子看不到血色,袍角却在他一飞一掠之间,溅出多余的血液。   先前被他重伤的魔族,竟然无一人再起来!   每次被他重伤的魔族倒地后,都会再次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若仔细留意,就会发现,地表下,像是有一块流动的液体,在飞速不断的追随秦浩宇的动作。   所到之处,皆是魔族倒地之处。   眼看着大批魔族被秦浩宇打倒,那些散修隐藏在体内的热血被点燃,握剑的手激动的发颤。   “诸位,疗伤丹药!”   后方,身穿朱红色长袍的丹心房弟子,在百里流云的指挥下,将药囊抛给众人。   每一个药囊中,都有数量可观的疗伤丹药。   那些散修与国公府的侍卫吃了丹药,精神一震,手握改造好的星器,扑入魔族群中。   人类修士结的丹对于魔族是大补之物,但魔族产生的魔核、本命之源,对于人类修士来说,也同样具有致命的诱惑!   眼下有利器在手,还有丹心房后方补给,他们岂能放过这个更上一步的机会?!   一剑奏效,那些修士尝到了甜头,两眼燃起兴奋狂热的光,杀的越发疯狂!   两两配合,形成了一股默契。   一人刺伤魔族,一人偷袭直取心脏,夺取魔核。   不一会儿,便有了累累战果,越加催发了他们的战斗热情!   “人类,千年过后,你们比之前又狡猾了不少啊……”   低沉的嗓音,超然的压迫感。   风,从地面凭空吹出,吹的人脊背发寒。   先前还如潮水汹涌的魔族,此刻自动分成两列,乖巧的好似学堂内被夫子教诲的学童。   低垂下头,半跪在地,大气不敢出一个。   秦浩宇察觉气息不对,急忙停下动作,旋身飞掠到高墙上,稳稳站定,举目朝前方看来。   魔族队列尽头,一个身高八尺有余的魔族款款迈步而出。   猩红的瞳眸,如血般纯正,身上不是青黑色的皮肤,如人类般细腻白皙,脸上虬髯遍布,不怒自威。   手中没有任何武器,一步一步朝前方踏来,每走一步,左右两侧的魔族头便低的更深一分。   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   风息止,头顶飘动的浓云似乎也跟着停了动作,生怕被这个男人发现了自己。   秦浩宇眉心敛紧,身旁风声一响,狗子凭空出现在他跟前。   “来者不善,小心。”   “我知。”   两人不约而同的握紧了手中剑,脚下发力,墙头“咔”的一声,当即碎裂!   削瘦的两道身形,一左一右,无所畏惧的朝那魔族冲去。   “毛头小子,也来参战,人类无人了?”   那魔族脚下未停,扫了一眼秦浩宇跟狗子的动作,无视了他二人不断变化的行进轨迹,一边自说自话,一边朝前继续行进。   空中,秦浩宇手中剑水刃缠绕,速度越来越猛,旁边狗子剑上风势加急,个个都拿出了十成十的实力,手中掐诀,忽而交换了身形,一前一后朝那魔族包夹而去。   “铛铛”两声,剑尖分明刺到了那魔族皮肉上,却无法再进分毫!   “这般年纪,若是被毁了,真是可惜了,但是……”   那魔族两眼垂落,扫了一眼秦浩宇刺向自己胸口的剑尖,撩起眼皮,定在他面上。   “非我族类,必杀之……”   方才没有分毫的杀气,此刻轰然外放!   秦浩宇满头黑发瞬间被荡起,两眼被强风吹的睁不开,正欲飞身后撤,手腕忽然一紧,被那魔族大力攥住。   他大掌如同蒲团,这么一握,秦浩宇的手腕在他掌心如若一条细细柳枝,只需稍微一大力,就能将之折成两段。   身后狗子,同样被抓住了手腕。   只不过抓住的是秦晚瑟送他的钢铁手臂。   他脸上没有丁点痛色,侧目对着手臂冷声快速道,“瞄准!射击!”   只听“咔”的一声,钢铁手臂弹出一个瞄准镜,对准了那魔族的眉心,“砰”的一道闪光激射而出!   超高的温度,如此近的距离,只一刹那,狗子一张脸就被烧的通红。   如此近的距离,百分百必中!   狗子咬紧牙关,盯着那魔族。   光束消失,那魔族整个脑袋被浓黑的烟雾包裹,烧焦的气味随着风四处蔓延。   左右半跪在地的魔族,皆瞪大了一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一幕。   他们的族长,竟然被人类的两个毛头小子给……打伤了?!   旁边的散修同样看着这一幕,震惊之余心血沸腾。   谁都看得出这个魔族非同凡响,但是秦浩宇二人完美配合下,竟然能将之打伤!   人群中,瞬间沸腾!甚至有人高呼起必胜的口号!   但是秦浩宇,紧锁的双眉没有丝毫放松。   因为那魔族扣着他手腕的大掌,力道没有半点松动。   他头上浓烟被风吹的晃动一瞬,秦浩宇忽然瞪大双眼,撕心裂肺的吼出一声。   “狗子!快逃!”   但还是迟了一步。   那魔族手上一用力,拽着狗子的机械臂,腾空扬起,将之重重摔落在地,沙包大的拳头朝着他头颅毫不留情的砸下!   秦浩宇心脏骤停!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机械音迅速由远而至。   “主人受伤,开启诛敌模式!” 第五百一十八章 熟悉的气息   机械刻板的电子音,饱含着冰冷的杀意,叫人不禁头皮一麻,脊背爬上寒意。   魔族族长擎苍眯起猩红的眼,看着手持宽刀从空中急速飞掠而来的东西,模样古怪,有棱有角,感受不到丝毫武气,但那杀意却无比浓郁。   机甲身后幽蓝发白的火焰喷射,转眼到了擎苍上空,手握半米宽的长刀,突然光芒电镀,发出刺眼的光芒,甚至叫人看不清那长刀本身模样。   一个俯冲而下,瞄准了擎苍的头顶,狠狠劈下!   擎苍随手扔了秦浩宇,抬手接住机甲全力一击。   他皮肤如人类般白皙,但是却刀枪不入,这半米宽的长刀被他握在掌心,竟然也没有丁点伤痕。   秦浩宇被扔在地上,后背生疼无比,剧烈咳嗽两声,急忙翻身爬起往狗子身边赶去。   擎苍那一击实打实,狗子口中溢出发黑的鲜血,看着赶来的秦浩宇安然无恙,张口想说话,却被鲜血呛得连连咳嗽,到最后,竟咳出三两块碎肉,吓得秦浩宇面色倏地苍白。   “别说话,别乱动!流云哥、流云哥!快来看看狗子!”   在后方指挥的百里流云听到这声喊,探头看来。   见秦浩宇一人手足无措的扶着狗子,心急无比,急忙拨开众人朝这边赶来。   “少主不可!前线危险,魔族族长已出,若少主遇险,我等该如何是好?!”   丹心房门下有人阻拦,百里流云却顾不了那么多。   “若我出事,一切听从我师父指挥!”   他很清楚秦晚瑟对她这个弟弟有多看重,在她心里,已经将秦晚瑟当成了自己亲妹妹看待,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秦浩宇出事。   不顾众人阻拦,护好怀中杜鹃给他的一团“红肉”,一路疾奔到秦浩宇身边。   “咻”,不知从何处发出一声淡淡的声音,擎苍斜眼一挑,一枚细小的子弹从身后激射而来。   他眼神轻蔑,“半米宽的刀都伤不了我,小小暗器,我岂会放在眼中?”   另一手伸出,要挡住那枚小小的子弹。   子弹穿空过,“噗嗤”一声,穿透了他的掌心。   血液与子弹一同喷溅而出,直朝着他心脏突去。   擎苍瞳孔微微一缩,身上黑红魔气如狂风平地而生,瞬间护住心口。   那子弹前冲的势头被硬生生遏制,“吧嗒”一声掉落在地。   他看着掉落在地上的小玩意儿,旋即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被穿透的掌心。   怎么也想不通,地上那一截不过半截小指长短的暗器,竟然能穿透他的掌心?   想弯腰下去捡起那小东西好好研究一番,忽然,手中握着的宽刀“咔哒”一声,竟然凭空消失,强猛的气流不断朝着后方汇聚,回头一看,那机甲手掌一道光芒急速积聚挤压。   掌心全然成了个小型太阳,高温高热,连擎苍这铜筋铁骨都感觉燥热的有些难受。   眯起眼的瞬间,光芒忽然绽放,不过半米的距离,朝着他的脑袋猛然释放。   强大的光束能量,爆发瞬间,四周风压急剧上升,将地面青石板压得轰然碎裂!连那些魔族都被掀飞十几米!   与此同时,另一个机甲腾空飞起,手中架起重型武器。   “锁定目标,锁定目标,现在发射粒子光束,摧毁目标。”   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一束光从枪口蓦的激射,准确无误的击中擎苍,“轰”的一声炸裂开来,刹那间,四下变成一片汪洋火海。   擎苍站在其中,俨然是一个烧着的火人,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悬浮在空的机甲手掌开始变化,五指消失不见,变成一个剑柄,“咔”的一声强光闪烁,双手握起激光剑,朝着燃烧的擎苍头颅砍下。   一剑下落,毫无变化的擎苍突然伸手,握住了那柄激光剑。   高温烧灼着他的掌心皮肤发出“嗤嗤”之音,白烟袅袅冒出,但他丝毫没有痛感一般,冰冷的声音从火焰中传出。   “倒是有几分本事,但只是如此,还不足以打倒我……”   “呼”的一声,魔气如风缠绕全身,他浑身火焰被尽数吞没。   除却发丝胡须被烧焦了许多,面上皮肤几乎没有损伤。   他斜目定在机甲毫无表情的脸上,抬起另一只手,掌心伤口早已消失不见,握起拳头,朝着那机甲肩膀猛地砸下。   一拳将机甲一条胳膊打的完全断裂,数不清的精密线路露出,电流混乱发出滋滋之音。   机甲两眼光芒开始闪烁,“系、系统故障,即将开启主人设定狂暴模式。”   “系统?”   擎苍站在原地,听着那奇怪的电子音,眼中疑惑越来越深。   刚刚那一拳打过去,完全没有打中人类的肉感,这家伙,究竟是什么新奇物种?   “把他扶起来,我要尽快给他疗伤!”   旁边,传来百里流云焦急的声音。   擎苍眉心一跳,朝那百里流云望去。   他一身朱红色长袍,肩头绣着丹心房的标志。   擎苍确定那是个人类,但是不知为何,总能在他身上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心下一动,举步朝百里流云迈去。   秦浩宇才将狗子扶起,见擎苍不顾两个机甲,掉头朝他二人走来,一颗心猛地高高悬起。   迅速将狗子扶在百里流云背上,一手抽出插在地上的剑,翻身一跃,挡在百里流云面前,拦下不断朝前的擎苍。   “要从这里过去,先踏过我的尸体!”   擎苍看都不看他一眼,目光远远的落在百里流云身上,眼中有深思,有怀念,还有一点秦浩宇看不明白的哀伤。   但敌人便是敌人,魔族族长一死,魔族大军便是溃败河堤,不攻自破。   心下一动,另一架完好无损的机甲飞身绕到擎苍身后,抓捕枪在手,瞄准了擎苍,蓦的扣下扳机,一道纳米电网瞬间将擎苍抓捕,迅速收紧。   “狂暴模式,启动。”   被擎苍打断一条手臂的机甲亮着光的两眼变得猩红,身体开始变形重组,不一会儿,身上生出数不清的枪口,瞄准了四面八方。   激光子弹与炮.弹一齐发射,落入魔族队伍中,瞬间炸裂。   没来得及用魔气护体的魔族,当即被炸的四分五裂,丢盔弃甲! 第五百一十九章 他是无敌的   巨大的炸裂声在上空回荡,擎苍皱眉回头,见方才被他轻易毁了一条手臂的机甲发疯了似的在不停的狂轰乱炸,手下人被炸的遍体鳞伤,脸上电闪雷鸣,手中幻化出一把长剑,劈开了将他困住的电网,旋即瞄准了机甲猛地投掷而出。   轰隆——   机甲瞬间爆裂开来,高温的金属碎片朝四方飞溅,仍旧伤了不少魔族。   他站起身,冲着魔族一声怒吼。   “没用的废物!都给我打起精神!”   说话之间,残存的一架机甲从空中飞掠而来,似乎察觉自己不敌,直接开启了自毁模式,身上燃成一个火球,直接往擎苍身上撞去。   “飞蛾扑火,不自量力!”   擎苍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双手魔气缠绕,与那高速飞行的机甲硬撼!   嗤——   两手迅速冒起白烟,强猛的冲击力恍若高山倾崩,震得他肺腑一颤,血气翻涌,喉头腥甜。   手上魔气再次一震,粗壮的手臂肌肉虬起,口中发出一声类似野兽的低吼咆哮,两手猛地一用力,那机甲身上竟然出现道道裂痕。   竟然单凭蛮力,将机甲撼碎!   魔族族长,恐怖如斯!   轰隆——   机甲身上光芒越发明亮,到达临界点直接爆裂开来!   如此近的距离,那被高温烧灼的铁片径直飞射进擎苍体内,从后背穿透而出,鲜血迸溅。   他站在一片废墟黑烟之中,身形依旧没有半点摇晃,口中“呸”了一声,不屑的吐掉一口血水,举步继续朝百里流云迈去。   秦浩宇震惊的看着机甲被毁的一幕。   秦晚瑟留给他的这两个机甲,方才帮他拦下了数不清的魔族士兵,实力可见一斑,但是如今,竟然被魔族族长三两下打成一堆废铁……   此刻,看着眼前这个身高八尺的魔族,他脑海中只余下两个字。   强悍!   以他目前的能力,根本无法匹敌。   但身后就是受伤的狗子,还有他的亲人好友,他决不能后退半步!   他一双剑眉竖起,扔掉了手中长剑,双手掐诀,身上武气全开!   榨干了每一个细胞中的武气,仿佛要将明天的份一并挤压出来。   “嗤”的一声,上身衣服被武气肆意冲撞炸裂开来,露出精壮的上身。   “尽管放马过来吧,跟你同归于尽这种事,我还是做得到的!”   一句话,终于让一直看着百里流云的擎苍拉回视线,落在他那张坚毅雕刻的面上。   “同归于尽?倒是有几分骨气,可是并没有什么用,这个世界,实力为尊,骨气什么的,根本不值一提。”   擎苍右手握紧,魔气缠绕,“看在你有点硬骨头的份上,就让你死的不那么痛苦。”   秦浩宇咬紧牙关,身上武气竟凭着一股狠劲儿又往上攀升了一层!   紧绷的皮肤渗出了血色,再这样下去,必定会先爆体而亡。   “浩宇不要!你做的已经足够了!快逃!你不是他的对手!”   百里流云急的在身后大喊。   “不是对手也要战斗,就算是死,也不能让你们死在我前面!”   他口中一声大喝,掐诀的手指用力到颤抖。   还未念出法诀,口中忽然喷出一口鲜血,武气暴动,逐渐开始不受他控制。   一滴精血渗进腰间,触到了秦晚瑟给他的木偶。   木偶忽而一亮,最后好似日出东方般忽然光芒大放。   晃眼的白光过去,一道素色身影凭空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素色衣裙飘飘,满头黑发随风而动。   手握一把两指宽雪亮长剑,单是站在那里,便如霜花绽放,浑身寒气渗人,令人无法忽视。   正在往魔兽森林赶来的秦晚瑟,忽然心头剧烈一跳,身上武气被抽走了三成。   “糟了……”   武气被抽走,说明秦浩宇还是用了木偶。   他遇到了自己无法解决的强敌。   那个男人……没有去帮浩宇吗……   秦晚瑟眉心拧的更紧,逼迫自己不再胡思乱想,再次提速。   “姐姐……”   秦浩宇眼里恍惚了一下,看到眼前站着的人手中握剑并非冰魄,这才回过神来,这突然出现的,只是秦晚瑟的替身罢了。   他本不想用这提升木偶的,即便是木偶,他也不想看到秦晚瑟受伤的模样,而且,木偶被毁,秦晚瑟本体也会受到反噬。   “师妹?”   百里流云惊喜的看着人偶,暗吸了口气。   “秦晚瑟?这个女人是秦晚瑟?”   四周的散修、侍卫,听到百里流云的惊呼,纷纷议论起来。   “六月飞雪红衣染,一剑霜寒十四州的那个秦晚瑟?!”   “恐怕不是……她手里的不是冰魄剑!”   当初秦晚瑟那惊天一剑,早已传遍整片神州大陆。   这些前来的散修,除却为了丹药,还有为了一睹傲雪凌霜秦晚瑟的风采!   虽只是一个分身出现,但却像是一支定海神针,稳住了在场所有人慌乱的心。   “浩宇,退下!”   这分身,有秦晚瑟的意志,开口低喝一声,身上开始散发光芒。   淡淡的绿光,没有秦晚瑟本体的光芒灿烂,但在这些武修、侍卫当中,也是拔尖的存在。   “斩月!”   握剑的手一用力,一道强劲的剑气瞬间脱手而出。   剑气夹杂冰渣冷气,配合这腊月寒冬的冷空气,所到之处,竟然将地面上流淌的鲜血一并冻结!   擎苍两眼一窄,缠绕魔气的拳头朝前一轰,凭借强悍的身躯硬生生接下秦晚瑟分身这一剑!   咔嚓!   剑气如冰面碎裂,在空中瓦解。   分身提步欺身而上,速度快如闪电,冲破剑气,手中剑尖直取擎苍心脏!   擎苍抬手去拦,她的身形却突然在空中变了方向,凌空一跃,剑尖划向他的脖颈。   鲜血的气味瞬间在空气中四散开来。   那个强大的魔族族长,被一个分身刺伤了!   满座哗然!   人类这边,发出惊天的欢呼声,而魔族那头却是震惊的倒抽气声。   族长受伤,还是前所未有的罕见画面!   比魔族圣器重出还震撼心神!   擎苍立在原地,抬手挠了挠脖颈。   看着指尖沾染的血液,眼中光芒逐渐黯沉下去。   “能伤我的人,这世间实在罕见……”   他大手虚空一握,一把镶嵌骷髅的漆黑长剑握在手中。   “但,既然要比,还是让你的真身前来更有诚意一些。”   长剑蓦然一挥,一道黑色的剑气朝着秦晚瑟分身狠狠压了过去。   所到之处,连空气都被吞噬! 第五百二十章 认亲现场   一剑出,连地面上尸体碎石都被一并吞噬剿灭!   神挡吞神,佛挡灭佛!   秦晚瑟的分身见势不妙,侧身要躲,但那剑气,如同一个黑洞旋涡,靠的越近,吸力越强。   分身躲不过,手中挥动剑刃,接连几道斩月使出,强劲的剑气竟也被那黑洞吞噬。   她如秦晚瑟一般的两眼目光一沉,单手掐诀,“冰封!”   四周寒气聚拢,将那月牙形黑色剑气瞬间冻住。   擎苍意外的看着这一幕,没想到区区一个分身,竟然也能挡下他一记噬空。   握紧了手中剑,腥红的眼中出现了跃跃欲试的光。   眼前人影一花,秦晚瑟的分身凭空出现,白皙的手握着三尺剑刃在夜空下散发着寒凉秋水光泽,横着朝他脖颈削去。   铛!   剑刃仿佛切到了一块金属铁块,无法再进半寸。   擎苍一抬手,扣住剑刃,封住分身动作。   “佛指。”   两指并剑,瞄准了秦晚瑟的胸口,连点几下。   红黑的魔气激射而出,瞬间在秦晚瑟身上绽放几个血洞!   她口中溢出的不是血,而是飞散的武气,还有点点精气。   擎苍眼角余光注意着百里流云的动作,眼看着他就要消失在视野当中,心下猛地一提,握着秦晚瑟剑的手一用力,将剑身当即折成两断。   一记冲拳,穿透分身小腹。   “我还有要事要做,你该退场了。”   收手,脚下猛地一踏,飞身拦下背着狗子不断朝府邸内奔跑的百里流云。   身后的秦晚瑟分身,所有伤口,武气争先恐后的朝外流泄,几个呼吸之后,衣袍一空,里面的芯子变为一个人偶,掉落在地。   人偶身上破了不少洞,与方才擎苍伤分身的位置完全相同。   “唔……”   远处,不断朝国公府赶来的秦晚瑟闷哼一声,唇角溢出丝丝血迹。   “分身被毁了……”她口中喃喃念道。   要知道,她留给秦浩宇的分身,是可以继承她实力最多的一个分身,但是从被唤出到现在被毁,过了还没有一炷香的时辰。   秦浩宇面对的敌人,实力可见一斑。   她越发心急如焚,恨不得后背生出双翼,一个眨眼就冲到国公府去。   “姐姐!”   看着破碎的人偶,秦浩宇心揪痛一下,冲过来将地上的人偶拾起,拍去上面灰尘,小心翼翼的收入怀中。   蓦的抬头,眼底杀气狠意显现,望着朝百里流云追去的擎苍。   凭空出现的擎苍,好似当空落下的一座小山,一个猝不及防,险些让百里流云心脏骤停。   迎上那双如血浇灌的双眼,他背着狗子的手一紧,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喉头艰难上下一滚。   怀中放着的那团“红肉”忽然感应到了什么一般,有些兴奋的跳跃起来,甚至还幻化出小孩手指样的东西,拨开百里流云的衣襟要往外看。   擎苍两眼一瞬不瞬的盯着百里流云,看着他的五官,视线缓缓下移,过脖颈、胸膛、腰身。   似乎是要将他此刻的模样牢牢印在脑海中,丁点都不肯放过。   “你叫什么名字。”离得近了,他越发清晰感受到流云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与他的孩子,几乎完全相同。   百里流云愣了一下。   他不敢相信,这个大开杀戒的魔族族长,飞身一跃拦住他去路,只是问他姓名。   眉心一沉,冷声道,“与你何干?”   “你若不说,我就杀了你背上那个小子。”   擎苍抬手一指,身上杀气纵横。   百里流云被气的冷笑一声,“若我告诉你名字,你就会帮我救活狗子,放过我们这些人吗?”   擎苍凝着他,抿着唇,不说话。   他面容粗犷刚硬,但百里流云,竟然在他眉眼之中,搜寻到了点点的愧色温柔?   到底怎么回事……   心里隐隐觉得,若是他早点发现这温柔为何,或许,真能拯救这场中几百条性命。   忽然,怀中一痒。   他垂眸一看,一向安分一动不动的肉团,此刻竟然幻化出来两只婴儿似的小手,拔开了他胸前衣襟,探头望向对面身高八尺的擎苍。   肉团中央,似是还幻化出来一张小嘴,惊诧又或者是其他,小嘴张的浑圆。   恐怖中又带着点点可爱。   百里流云脑海中“嗡”的一声响,像是打开了任督二脉一般,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   抬手先护住怀中,将肉团往里挡了挡,旋即将狗子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不让他二次受伤,上前一步,直面擎苍。   “你要知道我姓名?在那之前,我倒要先说几句。”   他脊背挺得笔直,在擎苍面前虽然矮了一头,但是气势却不输一丝半毫。   “身为魔族族长,只顾着处理族中事务,连自己的血脉也不管不顾!任自己的血脉在外漂泊,吃尽人世间的苦难!你算什么父亲!”   擎苍沉下眉,鼻孔微张。   任谁都看的出,这个强悍无比的魔族族长,此刻十分生气。   百里流云面上淡定,但是心里,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难道他赌错了?   没有说到点子上,反而惹恼了这个族长,他们这帮人,今日真的要亡了……   就在所有人屏住呼吸的时候,擎苍忽然伸手,朝百里流云头顶探去。   百里流云倏地紧闭双眼,下意识的双手护住怀中。   就算是他死了,也不能让擎苍发现他怀中的小家伙。   头顶传来重量,他一颗心跌落冰冷谷底,凝成冰。   “孩子,你受苦了……”   就在百里流云以为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擎苍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放在他头顶的大手,轻轻拍了拍。   诶?   百里流云赶忙睁开双眼。   眼前擎苍的面容不再显得恐怖,看着他的眼神,反而有种人类父亲面对自己孩子时的温情。   他脑海中飞速旋转,心下一定。   赌对了!   但戏还是要继续演下去的。   他急忙抬袖掩面,在擎苍看不见的时候,手指在眼尾点了“风泪”。   风泪清凉,碰到眼睛时会蛰痛无比,刹那流下泪来。   衣袖落下,擎苍看他通红两眼挂着泪,诧异了一下,目光越发柔和。   本该继续进行下一步认亲环节,但百里流云那一声“爹”卡在喉咙,怎么也叫不出。   擎苍见他这样,抬手又揉了揉他的脑袋。   “好孩子,我不逼你,慢慢来……”   这边正上演着温情戏码,那边等候的魔族却看不下去了。   一个同样生着暗红的瞳仁的男子,从魔族群中走出,不悦的高声喊道。   “族长莫不是跟人类嬉戏上了瘾?产生了感情?别逗了好吗,我魔族死了这么多人,被人类驱赶至不毛之地艰苦了这些年,这次出来,就是要跟他们不死不休!!还请族长,以复仇为重!” 第五百二十一章 内讧   一声带着愤怒气焰的高喝,引来了魔族众人振臂高呼。   他们一个个没有眼白,纯黑的瞳孔,燃着火焰,迫切的想要尝尝仇人的鲜血,连带着望向擎苍的眼神也带着憎恨与怒火。   若是擎苍再不动手,只怕这些魔族的人会反噬。   听着那呼天喝地震耳欲聋的喊声,擎苍眼神坠入深渊,不着痕迹的上前一步,似有意无意的将百里流云护在身后。   “都给我住口!”   红黑武气如狂风巨浪,朝着魔族众人汹涌压去。   顷刻间,山呼声不见。   “砰砰”几声,叫嚣的最厉害的几个魔族,方才还在嬴稷身后站的好好的,此刻竟然齐齐跪在地面。   饶是有着强悍的身躯,但这一跪,还是双膝破裂,血液徐徐不断往外涌出。   一个个面露痛苦之色,紧咬牙关,不敢发出丁点痛苦之声。   嬴稷回头扫了一眼,身上魔气一震,包裹了身后几个部将,几人脸上的痛苦之色当即缓解。   “族长莫不是要为了区区人类,对同族下手?”他暗红的双瞳像是盛满了血浆,折射着冰冷妖冶的光泽,“在那不毛之地,我魔族靠着同心协力才存活延续至今,若有内斗者,群起而攻之,族长也要走这条路?”   他长眉高挑,两眼一窄,分明写着挑衅与沉怒。   “嬴稷,你不必说这话激我,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族长当真知道?那就杀了这几个人类!否则我嬴稷,今日便不认你这个族长!”   身后支持者高举剑刃,齐声呼喊,“杀了他、杀了他!”   秦浩宇提剑举步想上前,被百里流云看到,慌忙沉下双眉冲着他摇了摇头。   魔族内斗,对他们而言是个绝佳的机会。   但擎苍现在是想保护他们,应当先静观其变,若情形有变,再动手不迟。   擎苍看着自己的族人,一个个眼中满是复仇的怒火,仅凭他一人之力,竟然有些压制不住。   身上魔气环绕,朝前再踏出一步,高昂头颅,渊渟岳峙。   “我魔族已经攻占京都,无需赶尽杀绝,再者……”他目如雷电交闪,凝着嬴稷面容,“什么时候,我做事,轮到你指手画脚了,嬴稷,摆正自己的身份……”   他嗓音低沉,拉长了音调,更是如阴云压城,叫人喘不过气来。   嬴稷脸色迅速黑了下去,身上魔气开始加速流转。   “族长要保这些该死的人类,那便是站在我嬴稷的对立面!你们,还有谁要保人类?现在一并站出来!以免我杀错了人!”   最后一个字话音落下,手中赫然出现一把方天画戟,“咚”的落地,底下青石板瞬间四分五裂。   擎苍右手一握,骷髅剑再次出现,用力一甩,嗡鸣一声。   “要将人类抹杀殆尽,嬴稷,我看你是怕了!”一双虎目朝四周一扫,“若要与我擎苍为敌的,也尽管站在嬴稷身后,待会儿我会看在同族的份上,给你们一个痛快!”   魔族大军面面相觑,最终竟然分裂成两派,一支队伍站在嬴稷身后,一支站在擎苍身后。   放眼望去,嬴稷的人马要比擎苍的多一倍。   被人类驱赶至荒芜之所这些年,仇恨并没有随着时间被消灭,反而愈演愈烈。   除却擎苍几个衷心的部下,其余人全部倒戈。   嬴稷冷笑一声,“擎苍,你大势已去!”   擎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百里流云站在他身后,看着追随他寥寥无几的部下,心下一动,朝前踏出一步。   “站那儿别动,我还无需你担心。”   他话语冷硬,却在不经意间回眸看了百里流云一眼,竟染着三两点笑意。   百里流云心下一愕,同时唇角也缓缓朝上挽起。   他不是冲着擎苍笑,只是在替杜鹃开心。   那个狡诈心狠的女子,如同独闯天涯的孤狼,也是有惦记、对她好的人在。   擎苍收回视线,目视前方。   秦浩宇趁魔族内乱,抬手打着手势。   近战队撤下,四周高墙飞檐上多出了不少搭弓射箭的士兵。   箭矢冰冷,瞄准的是以嬴稷为首的魔族队伍。   嬴稷高举手中方天画戟,猛地往下一挥,身后魔族如千万黑蚁,瞬间冲出蚁穴。   擎苍一马当先,一道“噬空”挥出,灭掉先锋部队,一跃几丈高,朝着嬴稷俯冲而下。   耳畔风声呼啸,甚至开始刺耳,他两眼紧眯,杀气纵横。   以前为了魔族事务,丢了自己的孩子,眼下重新找到,岂能让他再次蒙难?   嬴稷举起方天画戟横挡,跟擎苍四目相对。   “擎苍,你以前不是这样的,难不成那个人类,于你有特殊的意义?”   打斗之间,他斜眼飞快瞟了一眼百里流云。   相貌算是上佳,武气感应也不是很强,但仔细感应,竟然能感觉到丝丝纯粹的魔气。   他眼底精芒一闪,忽而恍然大悟。   “擎苍,你不会以为,那个人,就是你丢失的孩子吧?”嬴稷哈哈大笑,“愚蠢至极!你丢的那个孩子,可是个女婴……”   擎苍心神一动,手上动作迟缓,被嬴稷抓住破绽,一下劈到肩头,伤口深可见骨!   虽然伤口会愈合,但是受伤的时候还是会痛,痛的他眉心几乎拧死,额上有青筋冒起。   反手扣住嬴稷的手臂,恶狠狠道,“我儿是个女子,你如何知晓?!”   他一直以族中事务为重,妻子一人养育孩子,二人还未见孩子化形,就寻不见了孩子,他们根本不知男女。   “我儿是女子,你是如何知晓的?!”   嬴稷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自己说漏了嘴。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你那孩子,初初化形,我就在跟前,看她长相甚是可人,便带她去入口兜了一圈,但是她玩心太重,没有回来……”   擎苍越听越怒,如人类般白皙的肤色逐渐染上青黑之色。   “嬴稷!”   横出一剑,“砰”的一声,嬴稷接下,感觉双臂被瞬间震麻,知觉跟不上。   “竟然是你……害死了月儿!嬴稷,今天我就要将你碎尸万段!给月儿报仇!”   “你给她报仇?老家伙,中了我的毒牙……你觉得自己还是我的对手?”   嬴稷往后一撤,那方天画戟还挂着温热的血液,血液落下,露出锋锐的尖刺,上面泛着幽绿的光泽。 第五百二十二章 楚朝晟救场   毒素飞快走遍擎苍全身,他魔化的躯体不受控制的一点点变得浅淡,最终又恢复成人类肤色。   身上魔气也随着肤色变淡而飞速减少。   嬴稷哈哈大笑一声,走上前来,方天画戟直指擎苍心脏。   “擎苍,你老了,早都该退位了……魔族交到我手中,我一定会不负众望,将他发扬光大的。”   眼看着那方天画戟就要刺进擎苍心脏,秦浩宇一抬手,高喊一声,“放箭!”   箭雨声“嗖嗖”,穿破夜空,刺鼻的火油味在空气中弥漫散开。   不停地有魔族中箭倒地,传来痛苦的闷哼。   也有魔族迅速反应过来,身上运起魔气,阻挡了空中箭雨。   秦浩宇站在飞檐上,不慌不乱,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张弓,一手捏着一支箭矢,尖端在火堆中引燃,搭箭上弦,用力拉满,瞄准了嬴稷,猛地射出。   嬴稷不屑的蔑视秦浩宇一眼,“小子,解决了擎苍,待会儿我自会找你,别急。”   略微一侧身,避开箭矢。   正欲取擎苍性命,身后“轰”的一声,顿时亮如白昼!   痛苦的嘶吼声此起彼伏,如同尖锥般要刺破苍穹。   嬴稷猛然回头,这才发现,那些人射出来的箭都是事先计划好的。   那些火焰,不是正常的橘红,而是红中透着丝丝冷白的光芒。   呈圆弧状,将他的部下圈禁其中。   有人试图出来,才一碰到那火焰,立马被那火缠上身,痛的在地上打滚,仍旧灭不掉那火。   尝试用魔气抵御,可那火焰,却像是以魔气为食一般,不疾不徐的蚕食着魔气,不受分毫影响。   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嬴稷猛地回头,怒目而视。   “你做了什么!死小鬼!”   秦浩宇唇角勾起一道冰冷的弧度,“如你所见,放了把火而已……魔族以躯体强悍著称,可眼下见,也不过如此……”   他紧绷的肩头缓缓放松,心里默念,“幸好姐姐还留下了一缕沧溟鬼火,终于用上了……”   “你、找死!”   嬴稷气的要死,不顾已经中毒的擎苍,朝秦浩宇径直飞射。   这个人类算是这些乌合之众的头领,杀了他,此地也自然不攻自破!   他眼神凶狠,俨然化成了一头暴戾的凶兽,手中方天画戟飞速旋转,如同枪刺,势不可挡!   秦浩宇身上运起水流,将自己完全包裹。   这是他剩余全部的武气,但他心里很清楚,跟嬴稷实力差距太过悬殊,尽管如此,还是护不住自己。   “浩宇!”   魏淑跌跌撞撞的从人群中跑出,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高墙上面临危险的秦浩宇。   秦浩宇万万没想到魏淑会突然出来,双瞳蓦的放大,“快回去!这儿不是娘该来的地方!”   左右忙上来丹心房的人,将魏淑死死架了回去。   不管她如何拼命挣扎,喊的如何撕心裂肺,丹心房的人都没有松开她,将她硬生生塞进了后方炼丹房中。   秦浩宇一颗心放下,回过神来,那犀利的杀招已然而至。   他脸上挂笑,身上防御阵法陡然一变,凝化水枪,用尽最后力气,直面迎上嬴稷!   “就算是死,也要拉你一起!”   就算杀不了他,也要尽最后的力气伤他一回!   “小子,站在原地别动!”   空中,不知何处突然响起一道低磁的嗓音。   秦浩宇下意识的身子一僵,动作戛然而止。   几乎是同一瞬间,眼前一花,一抹白影衣袂翻飞,猎猎作响。   刺目白光亮起,秦浩宇无法睁眼,只听到一声雷鸣之音,紧接着便是嬴稷的一声“闷哼”。   等光芒过去,他再睁开眼,眼前多了一道伟岸挺拔的身影,而嬴稷,早已不见了踪影。   “是你?”   秦浩宇皱眉。   眼前的男人一身白衣迎风飘扬,黑发如瀑,手握三指宽长剑,宽肩窄腰,光是站在那里,仿佛一座山岳从天而降,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   “嗯。”   他淡淡的回应了一声,没有回头。   垂眸扫了一眼地面情况,横尸遍野。   站在这儿几个呼吸过去,他胸腔里砰砰狂跳的心还是没有恢复正常。   完全不敢想象要是自己再来晚一秒,会是一番什么情景。   “退回去疗伤,此地交给本王。”   楚朝晟手中剑一挥,一剑挥出,从楚王府围墙外围地面瞬间裂开,将魔军跟国公府割裂开来。   “唷,真是热闹了……”   暗处,风无殇悄悄探出头来,瞄了一眼突然杀出来的楚朝晟,一手搓着下巴,若有所思。   “秦晚瑟那个女人回来都对他不闻不问了,居然还跑来帮忙?呵……真是一往情深,令人艳羡啊……不过,要相聚,只能是下辈子了。”   他隐入黑暗之中,人出现在距离国公府不远处。   手中掐出阵法,猛地一拍地面。   绿色光芒流转,像是血液在血管中流动一般,朝着东西两方飞速流淌,转眼便将整个国公府包裹在其中。   绿光所流之处,在国公府四个方位又亮起阵法,穿着宽松白袍的光明殿使者出现,继续在魔军外围又围上一层。   “魔族的头领,我等乃是京都光明殿,愿在此处,助诸位魔君一臂之力,共同剿灭这些人类武修!”   风无殇高声喊话,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楚朝晟一记眼刀扫来,“又是你,风无殇……”   “哈哈哈,楚王对我印象倒是深刻,在下倍感荣幸,叙旧还是待会儿吧,楚王眼下看着,好像很忙呢……”   嬴稷被楚朝晟一招击落在地,胸腹上一条手臂长的伤口狰狞外翻着。   这片刻的功夫,恢复如初。   听到喊声,抬头望向风无殇,眼底阴暗光芒一闪而逝,冷笑道,“若要合作,便拿出点诚意来。”   突然出现的这个男人实力跟刚才那个毛头小子简直天差地别,是个难啃的硬骨头。   要是有人肯上去帮他磨一磨,管他是人类还是魔兽,他自然乐意之至。   风无殇脸带笑意,一点没有被算计的愤恨。   抬手一挥,光明殿众使者听令,飞身跃过开裂的地面沟壑,站在国公府围墙上,手中铁锁挥舞的呼呼作响。 第五百二十三章 神秘人到来   “为显示魔族与光明殿交好,如此诚意,魔君可还满意?”   风无殇悬浮在空,离战场甚远,底下的人只能看到上空有个人影,连他什么模样都看不清。   嬴稷抬头扫了一眼,唇角挽起笑,道,“本君十分满意。”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还在暗暗防备着风无殇。   能舍弃自己部下的人,绝非善茬。   眼下合作于他有利,风无殇是什么目的他不在乎,权且先站在一条船上。   风无殇满意一笑,眯起两眼,抬手往下一压。   “杀。”   一声令下,光明殿的众人蝗虫般争先恐后的往国公府内跃去。   下一秒,砍杀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楚朝晟立在高空,一动不动,冷眼睨着下方的砍杀。   秦浩宇站在他身后,还没有离去。   听到砍杀声还见他无动于衷,心下一股火气冲上脑门,身形一动就要下去帮忙。   “别动。”   “你……”   “看仔细点。”   秦浩宇气恼这人自己不帮忙,还不让他去帮忙,心下正恼,听到他又说了一句,低头往下看去。   光明殿的人,竟然内斗起来。   其中一道身影下手毫不留情,抽剑一招致命,行云流水。   夜晚冷风吹落他的兜帽,露出一张刚毅冷峻的面庞。   不过霎时间,光明殿的人就少了半数。   “这是怎么回事?”他可不认为,光明殿的人会跟魔族一样意见不和而分裂。   “那是本王的人。”楚朝晟淡淡回答道。   铁律众散的那日,夜雨孤身一人将其整合,而后将之分散部署。   渗透最多的,便是光明殿。   风无殇站在高处,看着地面上这突生的变化,眉尾一挑,眼里有些意外,却没有失去部下的心痛愤怒。   “不愧是铁律之主,高瞻远瞩,在下佩服……”   地面上,光明殿反抗者皆被斩于剑下。   夜雨飞身一跃,立在楚朝晟身旁,双手一抱拳,“王爷,夜雨回来复命。”   “辛苦你了。”   楚朝晟掀起眼皮,望着虚空中的风无殇。   “你的部下都死了,想要剿灭所有武修者,还得你自己亲自动手,本王说的对吗,风无殇,亦或者,本王该叫你……封褚?”   听到封褚两个字,风无殇眼皮倏地一跳,平日里清盈浅笑、淡然无锋的模样瞬间荡然无存。   “你……叫我什么?”   他嗓音跟着沉了下去,清晰浓郁的阴狠。   楚朝晟站直了身子,“封褚,生于天武江南鱼米之乡,本该富足殷实的过完一生,可天降灾祸,洪水泛滥,淹了你所在村庄,逃难之际,遇上了修武的强盗土匪,父亲被修武者所杀,母亲被奸污自杀,姐姐为逃出修武者魔爪,跳入悬崖,尸骨无存……”   风无殇站在虚空,脸上带着那张木质面具,没有丁点回应与动作。   唯有风时不时吹起他的衣袖长袍,让人觉得他是个活人,而非雕塑。   楚朝晟眯起两眼,继续说了下去,“你憎恨所有修武者,机缘巧合之下修为大涨,收买昌信,他买卖孤儿,你收买孤儿,培养他们成为心腹,成立光明殿,明面是打击魔族魔兽,实则是在扑杀修武者……本王说的对吗?”   风声呼啸,吹的风无殇宽阔的衣袍被风鼓起又瘪下,浑身缠绕着一股肃冷之气,衬的那张木质面具越发诡异。   半晌,他忽然抬手,摘下了那张面具。   那是一张伤口遍布纵横的脸,伤口早已愈合,如同一条条白色的蚯蚓拱起身子巴在脸上。   双眸明灿温和,嘴角噙着淡淡浅笑,但不知为何,看着就让人脊背发凉。   手中木质面具一扔,他抬手有节奏的鼓起掌来。   “不愧是铁律之主,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能被你挖的一清二楚,说是前往边疆驻守,这五年,你实际上是去查我的底细了吧?”   楚朝晟不予置否。   “本想多看你们玩一会儿的,但目的暴露,只怕也没人肯心甘情愿给我卖命,还是我亲自来吧。”   他身上燃起绿色光芒,暗吸了口气,两手掐诀。   “封魔阵。”   嗓音低沉,好似恶魔低语一般,身上所有武气一股脑全部倾泻而出。   地面上他事先布好的法阵呼应般亮起光芒,四面八方有光柱冲天而起,光罩将国公府内外尽数封锁。   所有武修、魔族,全都被困在其中。   有不少武修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冲出这牢笼,但那阵法如同一座大山般牢不可撼,无论他们如何挣扎,都不过以卵击石。   风无殇身上武气耗尽,从空中落下。   他呼吸微喘,却带着兴奋的调调。   “这封魔阵,我可是布置了好几年的,别白费力气了……每过一炷香,封魔阵就会朝内缩一米,有那些武气,不如留着多杀点敌人,给自己多争取些存活的空间。”   他话音刚落,理智本就在崩溃边缘徘徊的一帮散修瞬间崩溃,不顾一切的朝着阵法冲去,那如同墙壁般的阵法突然变化,无数刀剑刺出,将那散修穿成了刺猬。   “哈哈哈……”风无殇没心没肺的笑着,笑得眼泪花都要冒出来的,笑得前俯后仰花枝乱颤,“你们武修不就喜欢打打杀杀吗?今日我便成全你们,来啊……热闹起来吧!”   那阵法像是感应到了他此刻欣喜若狂的心情,光芒明灭变化,好似黑暗中亮起的灯塔,等着朝它扑来的飞蛾。   黑暗空中,两道身穿白袍的男子从远处飘来。   眉心一点金纹,身上自带一股淡淡柔光,若离远了看,还以为是两个会移动的星。   “那些人都说有个叫秦国公的在荒芜之地捡了个孩子,会是聂家的孩子吗?”   一人绕着自己垂落在肩头的发丝,偏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男子,冷着一张脸,几乎要凝结成霜,没有要回答他的意思。   温暖自讨了个没趣,撇撇嘴。   迎面而来的风里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魔气,熏得他抬手掩住鼻尖,朝气味飘来的方向望去。   一座阵法当中,黑压压一片,尽是魔族。   “这些恶心人的东西又出来作乱了,我要下去教训他们。”   手腕一紧,被旁边的温钧拉住。   “天罚之眼。”依旧是简短到不能再简短的话。   顿了顿,又蹦出来四个字,“渔翁之利。” 第五百二十四章 为女一战   黑色夜空下,封魔阵法散发着荧绿光芒,忽明忽暗。   嬴稷回头四望,看这阵法封锁了他们的所有退路,不怒反喜。   他们数量庞大,且身体强悍,封锁了他们,也是封住了那些人类的所有退路,这不是斗兽场,而是他们单方面的屠宰场。   “给我杀……杀敌最多者,奖励人类修为上品结丹!”   魔族瞬间兴奋起来,无所畏惧的朝前方冲去。   “王爷……”夜雨蹙起双眉,看向楚朝晟。   楚朝晟一剑劈到阵法上,剑尖磨出了火花,可那阵法仍旧纹丝不动。   毕竟风无殇几年精心布置,若是让他这么轻易破开,几年心血岂不是白费?   “想办法找到阵法薄弱地带,破开先带秦家人出去,这些魔族,本王来挡住。”   夜雨扫了一眼那数量庞大的魔族,好似一条汹涌的黑色河流浩浩荡荡朝这边奔腾涌来,心下略微有些担心。   但楚朝晟已然倾身而下,一人一剑拦在秦国公府门口,面容冰冷,铁骨铮铮。   “你身上的气息很好闻啊,不知道结丹的味道如何……”   一个瞳孔为红色的魔将看到孤身一人挡在前方的楚朝晟,心下一喜,舔了舔发干的唇,高举铁锤,朝着楚朝晟头顶抡下。   楚朝晟两指擦过剑身,剑刃割破手指,殷红的血液流淌剑身。   身上武气流转,缠绕剑身,双目沉冷如墨玉。   一剑挥出,地面青石板被瞬间掀起,将冲在前方的魔族掩埋。   “风雷引。”   头顶无形雷动,一道惊雷从天而降,随着楚朝晟手中长剑而动,正中地面魔族。   犀利的雷电化为刀剑,不过一个呼吸就将那些魔族切的四分五裂。   只一人一剑一招,便将魔族气势汹汹的势头给打的荡然无存!   身后,百里流云看着身上毒发的擎苍,犹豫了好一会儿,一咬牙,上前将之扶起,从怀中摸出颗解毒丹,塞进了他嘴里。   “解毒的。”   “你不是我的孩子。”擎苍眼神冷了下来。   “但是我敢保证,你若是杀了我,你会后悔的。”   百里流云说着话,手上动作一刻不停,扣上他手腕脉搏,查看他伤势。   怀中衣襟蠕动了一下,伸出一个肉粉的手指来,小心翼翼的碰了一下擎苍粗壮的手臂。   擎苍定睛一看,脑海中好似过电一般,瞬间空白一片。   百里流云怀中的小家伙,竟然是他们魔族的后裔!   而且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跟他的月儿一模一样!   “人类小子,这是……”饶是见过诸多大场面的魔族族长,此刻还是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是我跟杜鹃的孩子。”百里流云面不改色,给擎苍看诊的手微微一紧,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   魔族研制出来的毒药,毒性更强,而且攻克了他们族人本身的愈合速度,在飞快破坏他们的内脏器官。   以他的能力,怕是无法解这毒。   “杜、鹃?”   擎苍似是呓语般口中喃喃重复了一遍,忽然哈哈大笑,“好土的名字!”   “哪里土了?”百里流云有些不高兴,哼了一声,松开了他的手腕。   “能走吗?我师父在里面,我让他给你瞧瞧。”   擎苍收回手,活动了下手腕,站起身来,那高大的身躯散发出来的气势,让百里流云有些喘不过气来。   即便是中了毒,魔族的族长,依旧是魔族的族长。   “我无需你们人类救治,吃你小子一颗药,也是看在你身上熟悉气息的份上。”   他要保他,并非是因为他放下了与人类的仇恨纠葛,只是因为,那气息让他想起了亲人。   百里流云又气又无语,好心救他性命,他竟然还拒绝?!   “若不是看在杜鹃份上,你以为我想救你?”   百里流云气呼呼的起身,看他一言不发,又朝战场中央走去,“你……”   “照顾好那丫头,时隔这些年,我也该尽一尽当爹的职责了。”   他心里很清楚,魔族弱肉强食,虽然在荒芜之地不允许内斗,但并不代表魔族骨子里没有这种血液。   他今日若死,嬴稷必定也不会放过杜鹃。   在他死之前,得先把这些反叛势力连根拔除。   朝前大跨一步,人已经站在了楚朝晟身旁。   “小子,实力不错,若非时间紧迫,我还真想跟你切磋一下。”   他看了楚朝晟一眼,收回视线,低喝一声,双脚地面开裂,周围碎石腾空飞起,悬停在空。   时间好似在这一刹那静止不动,唯有他身上的魔气在不断的飞速飙升。   对面,嬴稷看到这一幕,瞳孔大震!   “擎苍,你疯了!自己死还要拉着所有同族陪葬吗!”   擎苍咧嘴一笑,“我为族人鞠躬尽瘁这些年,尽职尽责,如今族长卸任,想为自己的女儿做点什么,横刀相向所谓的族人,有何不可?”   “疯子,你真是个疯子!”嬴稷气的骂不出话来,腥红的两眼几乎要瞪出眼眶,看擎苍没有要收手的意思,怒声喝道,“所有人,防御!”   冲锋在前的人被硬生生叫回,聚拢成一团,用魔气铸造出一道防御高墙。   擎苍哈哈狂笑,身上魔气成型,双目沉下,露出一排森冷的牙齿。   “噬骨!”   漆黑的圆球脱手而出,穿空而过。   速度很慢,但在这狭小的空间中,却令人避无可避。   黑球所到之处,地面、空气、残肢、血渍,无一例外,全部被吞噬!   堵在前方的魔族士兵吓得两腿发软,嘶吼了一声,将自己全部魔气全都灌注在防御阵上。   黑球压来,众魔合力铸造的防御阵法坚持了片刻之后,“咔”的一声,裂开一个缺口。   抵在前方的魔族“啊”的叫了一声,声音颤抖的不像话。   仰头死死的盯着那缺口,眼睁睁看着那黑球压下……   啊——   凄厉的嘶喊声刺破苍穹!   诡异的是没有丁点血气泄露,被那黑球接触到,便是神魂俱灭,连丁点残渣都留不下!   “都给我顶住!”嬴稷急的大喊,望向还咧嘴冷笑的擎苍,“你这该死的!给我等着!你死后我要把你的尸体抛进无间地狱!” 第五百二十五章 魏淑被挟持   事到如今,擎苍才根本不在乎这些。   即便这些族人想办法将他复活日日折磨他,他也全不在乎。   虽为魔族,但他也是一个父亲。   漫长的岁月奉给族人,一条命赔给女儿。   毒素在身体内快速蔓延,他眼前视线开始模糊。   高大的身形前后晃荡了一下,有些摇摇欲坠。   受到影响,他抛出去的黑球体积也缩小了些许。   他咬紧牙关,一脚往后退了一步,再次站稳。   楚朝晟眼角余光看到他这模样,心中有些触动。   “本王还是头一次见,杀族人的魔王。”   “我也是头一次见,没有军队的人类王爷。”   楚朝晟一怔,随后发出一声轻笑。   “若你能活下来,本王不介意与你堂堂正正一战。”   擎苍呼哧呼哧喘着气,身上血管开始爆裂,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   但他身子仍然站的笔直,站不住了,便召出骷髅剑,撑住自己的身体,绝不让自己倒下,望着还在继续朝前碾压的黑洞。   “擎苍!你这该死的!”   前方抵挡的魔族在接连不断倒下,嬴稷的位置靠前,眼看着就要轮到自己,气的嘶声怒骂。   身上魔气一震,手中方天画戟在虚空画出个圆,腾飞在空,不断的用魔气轰炸那黑洞。   不管消耗多少魔气,都尽数被黑洞吞噬。   他恶向胆边生,调转手中方天画戟,直接朝擎苍攻击泄愤。   楚朝晟朝前踏出一步,君子剑在手,一记剑气挥出,跟魔气迎面相撞。   “轰隆”一声巨响,余波震荡,冲击的周围人身形不稳倒地。   擎苍闷笑两声,忽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黑血喷溅而出。   “我不需要人类帮我,让开吧。”   楚朝晟哼了一声,“本王是在帮自己。”   手中剑幻化消失,双手掐诀,头顶黑云汇聚,一念风雷动。   “红枫!”   雷鸣滚滚,炽白的雷电,竟然逐渐转变为枫叶红,拧成一股,蓦的从天而降。   轰——   正中魔族军队。   顷刻间烟雾与被肉身被烧焦的味道迅速弥漫。   那些魔族一声惨叫都未发出,就被炸的四分五裂,完全没有愈合伤势的机会。   楚朝晟站在高空,牵引着一道道落雷从天而降,瞄准了魔族部队,全方位打击。   空中,两个男人仙气飘飘,与黑暗的夜色完全不契合。   “雷属性?主神家到处扑杀雷属性的人,我好久没看到雷属性的人出现了……这人的雷属性,还不弱的样子……”   温钧沉着剑眉,两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在法阵虚空悬浮的楚朝晟。   温暖在旁边盯着他脸上表情变化,贼兮兮的笑了一声,“人家绿阶就有如此实力,可比你当初强多了……是不是一时技痒,想上去切磋两招?”   温钧“哼”了一声闭上双眼,不再看底下情形。   “哎呦呦,说到某些人的痛处了……”   “杀。”   温钧闭着眼眸,简短的吐出一个字,温暖撇撇嘴,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一步。   看底下魔族已经死伤过半,还没有要结束的意思,等的有些无聊,俯冲落到国公府后面,手指在风无殇布置出来的阵法上轻轻一划,当即出现个缺口,他旁若无人的走了进去。   迎面走来个穿着朱红长袍的丹心房弟子,温暖“哎”了一声准备问问哪个是秦国公,那丹心房的弟子却突然目露惊恐之色,张嘴就要叫。   柔柔的风迎面而来,那丹心房弟子只觉脖颈一痛,整个人便没了知觉。   温暖一手抹额,“呼”了一声,“问点话而已,莫要声张啊……这可怪不得我。”   他说着,四处望了一圈,挑了个最大的府邸,走了过去。   既然是国公,有头衔的,那么住的房子,必然也是最大的。   只是外面打的这么激烈,也没见他出来,定然是个贪生怕死之辈。   原来还觉得他能从荒芜之地带走聂家的孩子,必然是个英雄人物,看来是他想多了。   温暖一捋肩头乌发,“嗤”了一声,在心里已然将秦国公的形象转变为一个大腹便便满脑肥肠的狡诈之人。   转眼走到府邸侧面,手指在墙壁上又画了个拳头大的圈。   墙壁凭空开了个洞,他朝里面望去。   见旁边便是个衣着华丽的妇人,除却她一个,其余全都是清一色朱红长袍,低头如蚂蚁般忙忙碌碌。   这妇人身份高贵,说不定是这府上的女主人,她一定知道,秦国公跟聂家孩子的下落……   温暖心里这么想着,手指破开墙壁,双手伸出,一手捂着魏淑的嘴,将她悄无声息的从炼丹房中拽出,拉到无人的偏僻角落。   手一松开,快速点了魏淑身上几大穴道。   她不能动,不能说,只能立在原地,满眼惊恐的看着突然出现的陌生男子。   “现在本君问你什么,你便说什么,别想呼救,别想逃跑,否则你动一下,我就斩断你一根手指……”   温暖如女子般柔情似水的面上,突然变得阴狠肃戾,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气。   “若是听懂了,就眨眨眼,不要动什么歪心思,我就解开你的穴道。”   魏淑接连眨眼,温暖满意一笑,“这就对了。”   抬手“啪啪”两声,解开了她的哑穴。   魏淑果然没有乱喊乱叫,两眼警惕的盯着他,“你是什么人?究竟想干什么?”   “我还没问你问题,你倒反问起我来了,不过没关系,我大发慈悲告诉你,希望你也痛快的回答我的问题。”   温暖换了个站姿,“我从白云之巅来,寻一个叫秦国公的男人,听说他多年前从荒芜之地带走了一个孩子……”   他说话之间,盯着魏淑脸上表情,不放过丁点变化。   在提到“孩子”两字时,明显看到她瞳孔缩放,他话语一顿,扣住魏淑的脖颈。   “你知道那个孩子的下落,是吗?”   他说的那个孩子,是秦晚瑟。   魏淑怎么也没有想到,国公捡回来的个孩子,多年之后,会给国公府带来祸端。   她被掐的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在生与死的纠结中,她本能的想要告诉这个男人一切,换取自己一条命。   “我是知道,你、你松开我……”   温暖眯起两眼,有些厌恶的又看了魏淑一眼。   他还没怎么用力,这个妇人这么快就妥协了,有些无趣。   果然下界的人,都是没有骨头的贱民。   手稍微松开了些许,他声音冷淡了下来,“给你机会,说吧。” 第五百二十六章 告诉我实话   脖颈的禁锢一松,大量的新鲜空气涌了进来,魏淑拼命地喘着气。   瞧见她这般狼狈丑陋的模样,温暖眼神里透着厌恶。   “别浪费时间,赶紧说,我这双眼睛,只能看美好的人和物,多看你一秒,都是对我双眼的侮辱,丢人……”   魏淑肩头一颤,如同被电击一般,脑海中蓦然回想起方才左阳煦说的话来。   “国公倒是个英勇人物,娶了你这样的夫人,真是丢尽了他的脸面!”   心头猛地一震,她紧咬牙关,直起腰身来。   才清醒了一下,面对死亡的恐惧,她竟险些又忘记了。   她是秦国公的夫人,国公死后,她代表的就是秦国公府的门楣脸面。   需放下千金大小姐的骄纵、任性、怯懦,维护国公一生荣光,维护……国公拼死带回来的孩子。   她看着对面站着的温暖,他身上灵气醇厚,单是看上一眼,就知道自己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恐怕此刻这国公府内,也鲜少有人是他的对手。   她忽然笑了。   那笑容刺眼,看的温暖十分不爽。   “你笑什么?我问你话呢,那荒芜之地来的孩子,现在何处?”   魏淑眼神明亮坚定,嘴皮子上下一碰,吐出四个字来。   “无、可、奉、告!”   “你耍我?!”   温暖大怒,一手掐住魏淑的脖子,将她从地面硬生生提起,“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说,还是不说?!”   魏淑被掐的喉咙生疼,脸上迅速充血,面色由正常的白转变为青紫之色。   她痛的眼泪在眼眶内打转,眼底恐惧迅速升起,但是咬着牙,就是不让自己说出半个求饶的字。   “我这一生,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做过的错事良多,但这一回……我自认为做对了!我不后悔,你要杀便杀,我什么……都不知道!”   温暖气的七窍生烟,不知道这个胆小的妇人忽然之间从哪儿来的勇气,竟然跟他唱起了反调。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温暖面露凶悍之色,像是暴怒的狐狸,准备一口咬碎猎物的脖子。   魏淑不再说话,哽咽着深吸了口气,闭上双眼,挤落眼眶内一滴泪水,静静的、满怀恐惧的,等待着死亡。   “不识抬举!”   温暖手上一用力,“咔”的一声脆响,松开手,魏淑便像是没骨头一般,倒在了地上。   那头,夜雨找到了阵法薄弱处,带着秦浩宇等人朝这边赶来。   没想到,一眼就看到了这一幕。   “娘!”   看到倒在地上的魏淑,秦浩宇浑身血气瞬间冲向脑海!   理智的弦瞬间断裂,沦为被愤怒驱使支配的猛兽,根本不管不顾敌我实力差距,手中化剑便朝着温暖冲去。   “娘?”   温暖扬了扬眉,嘴角化开笑意。   夜雨抬起手,在秦浩宇冲出去的瞬间死死拽住了他。   “冷静点!你我不是他的对手!”   温暖浑不在意夜雨说了什么,脚步轻快的朝秦浩宇走了过来,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你叫她娘?她好像是这府上的女主人,那你便是这府邸主人的孩子?”   这模样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若是温家丢失的孩子还活着,岁数应当与他差不多。   他看起来满脸喜色,让本就杀气满溢的秦浩宇愈发愤怒。   用力一挣,如同蛮牛一般的力气,夜雨都险些按不住他。   眼看着温暖靠近,夜雨情急之下要抬手劈晕秦浩宇,手才一动,忽然腕间一痛。   那人速度比他更快,直接隔空封住了他的动作!   要知道身为楚朝晟的左膀右臂,他的实力也不可小觑,可是在眼前这个陌生男子跟前,还未动手就高下立判!   心中登时骇然,从未有过害怕感觉的夜雨,此刻脊背上升起一丝丝寒意。   “你说话啊?你爹是不是秦国公?又或者,你是不是秦国公从荒芜之地捡回来的?”   “荒芜之地”四个字,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在秦浩宇头顶,让他丧失的理智,瞬间回笼。   他警惕的看着眼前跟女子一般秀气的男子,身上杀气收敛。   温暖笑得更加灿烂,“看来你也是知道的……”他反手指了指已经躺在地上的魏淑,“我劝你最好实话实说,否则就是刚刚那个妇人那样的下场,懂了吗?”   秦浩宇看向魏淑,心中又是一阵抽痛,“你找荒芜之地的孩子作甚?”   温暖笑得如狐如狼,“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干,你只需要回答我,你是……还是不是就行了。”   秦浩宇心跳如擂鼓。   脑海中只反复出现几个大字——来者不善。   娘亲已经遇害,他现在不能让秦晚瑟也遭遇危险。   冷静下来之后,他开始权衡利弊,分析局势。   眼前这个男人的实力,他看不透。   恐怕只楚朝晟还要高……   他完全没有奇袭成功的可能,说不定,还会把夜雨等人搭进去。   脚下不着痕迹的往侧方退了一步,跟夜雨拉开了些许距离。   “你先告诉我,你找那孩子的目的是什么,我才能告诉你,我知道的。”   “跟我谈条件?你这小子倒是聪明,不过,谈条件需要双方在同等位置上,你现在可没有这个权利。”   他说着,竖起一根手指朝天上指了指,“趁我现在脾气好,若是待会儿来了个臭脾气的,我可不敢保证他会对你们做出什么残忍的事来。”   还有同伙……   像他这样强大的人,竟然还有一个?   秦浩宇心中近乎绝望。   “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要放了我的朋友们!”   温暖笑,“放了他们?得看你表现如何。”   秦浩宇发了狠,“你若是不放了他们,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自杀这种事,我还是做得到的。”   说着,缓缓抬起了握剑的手,对准了自己的脖颈。   温暖这才发现,这小子竟然不知什么时候,跟他拉开了些许距离。   不被他察觉,距离却又恰到好处的不能被他第一时间冲过来摁住。   好机灵的个小子,他心里不禁赞了一声。   “好好好,我放过你的朋友,但是你最好保证你说的是实话,否则这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得死……” 第五百二十七章 杜鹃归来!   夜雨被锁定,浑身不能动。   想要冲破被封锁的穴位,却发现他并非是被点了穴,而是被武气凝化的牢笼给困住了。   他的修为,在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听到秦浩宇说话,他拼命转动两眼示意他不要做傻事,快跑,但是秦浩宇完全没有看见,一手握着剑柄架在脖颈,两眼一瞬不瞬的盯着温暖。   “你能进来,必然已经打开了这法阵,出去,我再告诉你。”   温暖眯起两眼笑着,倒也不怕这小子欺骗他,耸了耸肩,一手绕着肩头发丝朝打开法阵的入口走去。   秦浩宇跟在他身后,回头深看了夜雨一眼。   “保重。”   他不知温暖找秦晚瑟的目的是什么,只知道温暖杀了魏淑,便是他的杀母仇人。   出去之后,他会找机会复仇。   而复仇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   夜雨咬着牙,想冲破这禁锢,但无论他如何汇聚武气,禁锢他的武气就像是千年玄铁所制的锁,他怎么也无法打开。   秦浩宇不再留恋,快步追上了温暖。   带温暖离开之后,有了他打开的这个缺口,秦国公府的其他人还可以活着走出去。   国公府门口,怒雷滚滚,声音嘈杂,谁也没有注意到,从后门跟着温暖离开的秦浩宇。   魔军死伤过半,但如地底爬出的蚂蚁般,还在不断的从四面八方涌来。   数量众多,砍杀不尽。   楚朝晟悬在空中,额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再一看,方才擎苍放出的一击杀招,此刻已经被消磨的差不多。   嬴稷抓到机会,手中方天画戟转的呼呼作响,直取擎苍心脏。   “临死也不让人省心的老东西!”   怒骂一声,眨眼人已经到了擎苍上空。   擎苍身上气力被榨干,全靠着手中一把骷髅剑撑着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狼狈的倒下。   看着满脸怒容的嬴稷,口中如同破旧的风车般,呼哧呼哧喘着气。   等到他靠近,猛地一伸手,抓住了他的方天画戟,用力一掀,将嬴稷重重摔在地上,大掌摁着他的脑袋,不让他挣扎半分。   “魔族,谁都能活,但是嬴稷你,嫉妒嗜杀,还是跟我一起下地狱,让这世上清净点吧!”   他用尽了身上最后的力气,五指都开始发颤。   另一手抛掉骷髅剑,掌心汇聚纯黑的魔气,越聚越大,最后形成足球大小,完全成型。   魔气内似乎潜伏着数不清的毒蛇一般,不断发出嘶嘶的风声,将空气一并吞噬。   嬴稷剧烈挣扎起来,但是魔族族长拼死一招,直接将他锁死,根本无法动弹。   他猩红的眼中化开点点恐惧,声音发颤,语调软了下来。   “擎、擎苍……不,族长!魔族胜利就在眼前,我不过是心急一时犯了大错而已,族长,你就原谅我吧。”   “你怕我对那个人类下手是吗?我不会的,我发誓!我若违背誓言,天打五雷轰!”   擎苍不发一言,呼哧呼哧喘着气,手腕一动,汇聚的魔气朝他头顶砸下。   “擎苍你这个老不死的!自己死就算了,还要拉着我一起!我才当上族长!还没一统人间,我还不想死!”   嬴稷手上有了力气,握着方天画戟猛地朝前一刺,将擎苍胸腹桶了个对穿。   擎苍喉头发出“唔”的一声痛苦闷哼,源源不断的粘稠血液从口中流淌而出。   手中魔气消散,身形摇晃了一下,再也没有重新提起拳头的力气。   嬴稷吓得浑身发颤,急忙从地上爬起,飞身后退,跟擎苍拉开安全距离,生怕他拼着最后一口气再来个反扑。   呼吸开始变得冰凉,每次喘息,都好像是有冰刀子在切割他的伤口。   毒素已经攻入心脉,他视线开始模糊,五感也开始丧失。   “喂!你再坚持一会儿,杜鹃她马上就会来了!好歹撑到她看你一眼!”   耳畔,好像传来了谁的声音,但是擎苍已经听不清了,也不想再耗费力气辨认究竟是谁在说话。   身形摇摇欲坠,眼看着就要倒地,伴随了他一生的骷髅剑像是起了什么感应,主动飞来,撑住了他高大的身子。   楚朝晟开始疲倦,从高空飞落在地。   看着数量没有丝毫减少的魔族,眼底出现了点点凝重之色。   难道非逼着他开启封印……   他望向魔兽森林的方向。   还没来得及见那女人最后一面,就这么离开了,他心里有些不甘……   但……   魔族浩瀚如海,恍若奔腾的江海倒灌进入海口,将堤岸冲的瞬间崩溃。   散修跑的跑死的死,秦国公府的侍卫几乎全部阵亡。   仍旧在战斗的,是他的暗部。   嬴稷看战况又开始朝他那边倾斜,“哈哈”大笑一声,手握方天画戟朝楚朝晟冲来。   “你方才有擎苍那老东西撑腰,好像很嚣张啊!”   他的目标很明确,解决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其余人自然不攻自破。   而且,要制衡这个男人,十分简单。   一招袭来,楚朝晟准备还手,他身法迅速一变,转眼将一个人类按住,方天画戟抵着那人类的脖颈。   “快点求救,这个男人,好像是‘救世主’呢,你呼救,他一定会救你的。”   楚朝晟暴怒无比,“本王最讨厌被人要挟……”   “因为无可奈何所以才讨厌,不是吗?”   被挟持的那人被吓得混乱做一团,口中磕磕绊绊说不出一句话。   正当这焦灼的时候,西面方向,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仿佛天塌了一般,西方的天出现一片纯黑的窟窿,比周围其他的天色还要浓郁。   仔细看去,黑中还缠绕着丝丝缕缕的暗红。   如同血液与墨色搅作一团,诡异妖冶。   所有魔族停下动作,朝着西面方向望去。   嬴稷也不例外。   看到那天空变了的颜色,他眼皮倏地一跳。   “那是……荒芜之地的方向?!”   荒芜之地寸草不生,只入口有一座似是兽爪般的高山。   能引起那般动静,必定是山崩塌了……   可是,只是山崩,怎么会引起天色异变?   想法还未落下,就瞧见远处天空,一个黑点在不断的飞速靠近。   速度堪称恐怖!   不出片刻,就能看到那黑点变成了人形。   一身朱红骑马装,发丝肆意在脑后飞扬,本该是女子温柔的脸,此刻却露着一排白森森的牙齿,笑得兴奋、瘆人。   更让嬴稷震惊的是,那女子的双瞳,竟是魔族最纯净的红! 第五百二十八章 真正的魔女   嬴稷还未震惊过去,忽然胸腔一痛,楚朝晟不知何时摸到了他身后,一剑穿透了他的胸膛。   “跟本王对战,还不到可以悠哉看向别处的地步吧?”   楚朝晟说完,手上又是一用力,把剑再次往里一送。   嬴稷口中鲜血狂流不止,运起魔气要修复伤势,楚朝晟剑刃忽然爆发出无数雷电,强大的能量从内部炸裂开来,将嬴稷轰的四分五裂。   “杜鹃!”   百里流云看清空中飞来的人,激动的高喊一声,拼命朝她挥手。   擎苍还残存着一口气,视线听觉即将消失的刹那,看到了从天空中飞来的杜鹃。   她骑马装迎风猎猎,英姿飒爽,模样,与她娘亲十分神似。   这回他确定了,这确实是他擎苍的女儿。   眼前被黑暗吞噬,最后一点光明还在时,看到杜鹃手中一抹紫红色的幽暗光芒一闪而过。   他意外的睁大了眼,想要再看清楚些,视觉已经完全丧失。   不过他没有惊慌,十分平静。   虽然只一眼,但是他已经看清了。   杜鹃手里握的,是初代魔族族长留下来的圣器——陨魔爪。   趁着嗓子还能发声,他开口道,“小子,运起武气,点我心下三寸。”   百里流云听到他说话,忙蹲下身子。   不知他要干什么,还是照做。   “心下三寸,点到了,然后呢?”   感受着百里流云微弱的武气,擎苍嘲讽的道,“想跟我的女儿在一起,就这点武气,可没法保护她,难不成,你想跟着月儿吃软饭?”   百里流云被“软饭”两个字刺激到,但擎苍即将身陨,也不想跟他争执什么。   “心下三寸,然后呢。”   “用力,手指穿透。”   擎苍声音越来越弱,若不凝神去听,百里流云甚至听不清他的话。   “用力,穿透……”   百里流云刚准备去做,手一动,才发现事情不太对。   “你会死……”   “你不动,我也会死,快点动手!我死后,魔核精粹会开始消散,你若想跟月儿在一起,保护她,就听我的,拿走我的魔核。”   百里流云眼中满是纠结,耳畔,擎苍一遍一遍的催促,急的声音发不出,呼吸越发短促。   若他能好好活着,必定不能同意这门亲事!   身后抵着他的骷髅剑感应到了主人心意,急的嗡鸣一声。   直接飞起,剑刃抵在百里流云脖颈,若他再慢一点,就会直接割破他的喉咙。   百里流云紧咬牙关,再不犹豫,眼睛一闭,手上一用力,手指穿透擎苍腹部,摸到了魔核存在,将之取了出来。   “吞……下……”   擎苍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最后声音如云烟,淡淡的飘入百里流云耳中。   最后两个字说完,缓缓扭过头,似是追随着空中杜鹃飞行的轨迹,直至体内最后一点力气流干。   高大的身躯屹立在原地,化为了一尊雕像。   即便身死,也未曾倒下。   百里流云感觉不到他的呼吸,心下跳停了一拍,看着手中刚挖出来的魔核,如同精魄一般光华流转,心一横,将之吞下。   看他喉头上下一滑,骷髅剑像是达成了主人的夙愿,从百里流云脖颈挪开,安安静静的立在主人身旁,也不动了。   “那是什么!”   杜鹃飞过高空,手中陨魔爪散发着幽冷诡异的气息。   所过之处,所有魔族莫名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身上魔气竟然有要被抽走的迹象。   刚过国公府上空,她垂下眸,一眼就看到了中央屹立着个高大的身影,一动不动的站在百里流云身旁。   总觉得气息有些熟悉,但脑海中却没有半点印象。   察觉到百里流云望着她的视线,她下意识的抵触蹙眉,旋身一转,落在国公府屋脊。   看着满地狼藉,尸体遍地,她带笑的面容逐渐凝冰。   “你们还真是敢……把晚瑟的家搞成这副模样……”   嬴稷身死,魔族群龙无首,许多贵族早已眼红族长位置,分裂成几派,朝着国公府内逼近,望着立在屋脊上的女子。   “你是魔族谁家的野丫头,少管闲事!”   “魔族家?”杜鹃眉心一挑,笑得有几分阴冷,“我没有家人,更没有魔族的家人,我的家人,只有龙鱼晚瑟二人。”   “我管你的家人是谁,立刻滚开!不要挡路!”   杜鹃咧开嘴,不跟他们废话,直接俯冲而下,朝说话的魔族冲去!   原本如人类般的五指,此刻跟魔族的爪子一模一样,轻轻在那魔族身上一划,当即皮肉爆裂,将他们身上的魔气也一并抽走!   她身上的魔气越来越浓郁,将她整个人笼罩。   杜鹃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兴奋与舒心,发出悦耳动听的笑声。   可那笑声落入魔族耳中,却成了催命魂歌。   眼看着杜鹃轻松解决了几个贵族头领,其余魔族全都怕了,单膝跪地,俯首称臣。   杜鹃傲立虚空,抬手舔了舔指尖流淌的血液。   被月光映照的苍白的脸孔,上面溅着点点血花,让她整个人看着愈发令人生怖。   “所有魔族,方才手上染了秦国公府人血液的,全都给我……原地自杀。”   一语出,不容置喙。   她不管那些魔族是不是跟自己同族,什么看在同族的面上?统统狗屁!   方才说了,她认可的人,只有秦晚瑟跟龙鱼,其他人在她眼里,与行尸走肉一般,生死与她无干。   地面上的魔族躁动起来,杜鹃却没有丁点惧怕之色。   “若那些人不动手自杀的话,那今日在场的所有魔族,都得死……我说到做到……”   没有人敢怀疑她这句话的真实性。   这个悬浮在虚空的女人,比魔族要凶残百倍!   更可怕的是,她没有同族自相残杀的观念,要杀,就动手。   素来嗜血好战的魔族,头一回产生了恐惧感。   面对一个不过人类二十出头的女娃子,产生了恐惧。   “方才谁杀人了,快动手啊!不然大家今天都得死!”   一时间,厮杀声再次响起。   只不过这一回,是魔族内斗。   杜鹃立在虚空,笑得灿烂。 第五百二十九章 夺秦浩宇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疯狂嗜杀的魔族大军安定下来。   不断的从四面八方用来的魔族望着悬浮在空的少女,纷纷停下了步伐,眼底满是茫然。   杜鹃立在虚空,身上的魔气空前绝后!   风吹的她脑后发丝狂乱,颇有种上位者君临天下的霸气。   “从现在起,我便是你们的新王。”   她嗓音清脆,聚而不散,传之千里。   前排魔族纷纷单膝下跪,“见过新族长!”   后面的人紧跟着跪下,高呼声山呼海啸。   “见过新族长!”   杜鹃微抬下巴,“我不是你们的族长,我是你们的王……”   族长只是一群人的领袖,还要为这群人谋福祉。   她要当的,是这群魔族的王。   掌握生杀大权,主宰他们的生死!   天上天下,唯她独尊!   话音落下刹那,身上滚滚魔气忽然大放!   手中陨魔爪绽放出紫红色不祥的光芒!   刺的底下魔族双目不可视物,骨子里的恐惧被硬生生拽了出来,摁着他们俯首称臣。   高呼声响彻云霄。   “见过吾王!”   楚朝晟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下压了一块石头般,有些错愕的看着空中的女子。   她一手扶额,在放肆的大笑着。   笑得双肩狂颤,笑得如魔似狂。   他听的出来那是她发自心底的狂喜。   一眨眼的功夫摧毁了万千性命,她却笑得那般开心。   好似对世间万物全无所谓,仅凭自己心情做事。   “疯子……”他得出结论。   身形调转,准备前往魔兽森林,却被身后夜雨的声音叫住。   “王爷!秦少爷他被一个陌生男子带走了!”   地面上,夜雨终于冲破束缚,一张脸苍白无比,看来冲破那人随手一道束缚,耗费了不少气力。   “你说什么?”   “那人身穿白袍,眉心有一道金色纹路,看着不像是神州大陆的人。”夜雨语速极快,阐述了方才发生的事,“此人实力非比寻常,说是前来寻找一个遗落在荒芜之地的婴孩,秦少爷为了救我等,孤身一人随那人离去。”   实力非比寻常?   要知道,夜雨虽不如他,但实力在天武国也算是数一数二。   能让他用那般严肃凝重的神情说出“非比寻常”四个字,此人的实力可见一斑。   楚朝晟当即闭上双眼,仔细感应了一番。   远处高空,有一道气息若隐若现,没有丝毫移动的意思,已经不知在那停了多久。   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掩藏气息站这么久,此人实力不可小觑!   提了口气,武气“嘭”的炸开,熊熊翻滚,雷电绕器身,一剑蓦的挥出。   剑气澎湃,“轰”的一声冲破法阵,将之击的四分五裂,残余剑气如同长虹贯日,势不可挡,斩破云层,直冲那道气息!   温钧立在云层中,看着朝他横冲直撞来的剑气,瞳孔倏地放大。   完全没想到,方才还在跟魔族战斗的人,会突然转变方向来袭击他。   他自认为将气息隐藏的极好,那人是如何发现他的?   身子一侧,急忙闪避。   那剑气从他身侧呼啸而过,穿破长空,竟将天幕劈开一道剑气形状!   温钧心下暗吸了口冷气,眼底是掩不住的震惊。   这下界的人,竟有如此实力……   若他刚刚正面接下那一招,只怕也不能全身而退。   杜鹃望着天空被劈开的一块,透着湛蓝的色彩,眉心一跳,朝楚朝晟望去。   “你也在?”   怪不得刚刚飞过来的时候,见魔族都被挡在了国公府入口,原来是这个男人在。   虽然不喜他,但对于他的实力,杜鹃还是认可的。   最起码,比花崇那个人渣强。   再望向虚空,浓云后跳出一个人影来。   身穿丝绸而制的白袍,衣袖边用金线缝制,眉心一点金纹。   自带仙气飘飘,板着一张脸,无喜无怒,是杜鹃最讨厌的道貌岸然类型。   “又冒出来个伪君子……”   楚朝晟面色微沉,“你留在这儿,守着其他人,他交给本王。”   “你是王,我如今也是王,我这个王还要比你高一等,凭什么听你号令?”   杜鹃并不买账。   身侧忽然风响,手腕一紧,她回头一看,竟是百里流云那小子。   “拿开你的脏手……”她对男人甚是抵触,即便是为了解毒有肌肤之亲的这个男人也不例外。   她虽是笑着,眼底却起了杀气。   百里流云神情肃然,眼底沉着墨块般,“有个人,我觉得你见见比较好……”   不管她是否挣扎,拉着她,飞身落地,站在已经死去,却未倒下的擎苍面前。   楚朝晟运气,脚下在虚空一踏,像是踩在地面一般,蹬出些许飞尘。   一手握剑,仿佛与剑融为一体,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朝空中那道身影直直刺去。   温钧站在空中,周身风肆虐,他的衣摆、发丝却纹丝不动。   身上灵气浓郁,似是白雾般附着在他周身。   往那儿一站,好似一尊神邸。   看着直面朝他袭来的楚朝晟,两眼微微眯起,身形一侧,轻松避开了楚朝晟的剑技。   楚朝晟心头一凌,手上速度越来越快,但每次都眼看着要刺中那人,却被那人又在节骨眼上避了开来。   一眨眼的速度,二人过了几十招,楚朝晟气息开始不稳。   “方才见你甚是神勇,没想到只有这点本事?叫我甚是失望。”   若是温暖在此,必定要大跌眼镜。   温钧还从未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   “该我了。”   他眼神冰冷了下来,抬起一掌,指若无骨,如风轻柔,旋转几下,一股绵力朝着楚朝晟拍去。   看着速度很慢,但是出掌的刹那,风如利刃,掌压如山,正中楚朝晟胸口,“噗嗤”喷出一口血来。   身形在空中直线飞退,好不容易才止住身形。   温钧看着他,眼里已经没有了最初的兴趣。   不见温暖身影,一手掐诀,凑在唇边,“回来,耐心。”   “这就来!温钧,你猜怎么着!我找到聂家的孩子了!”   法阵那头温暖声音聒噪无比,温钧直接掐断法阵,又看了楚朝晟一眼,转身朝着温暖的方向赶去。   任务完成,他该回去了。   “站住!”   楚朝晟深吸了口气,重新直起腰身抬起头,一双漆黑的瞳没了光彩,满是战意!   “把秦浩宇那小子送回来,否则,今天别想踏出天武一步!”   弃剑,两手掐诀。   强劲的武气横空爆发!   他眉心金银纹路缠绕交错,两只漆黑的瞳也开始发生变化。   一金一银鸳鸯眼!   封印全开! 第五百三十章 双开封印   头顶漆黑的天幕,雷声滚过,银蛇快速穿梭。   楚朝晟一袭白衣染血,迎风猎猎。   发丝微微凌乱,在脑后肆意飞舞。   一金一银的双瞳,不含人类七情六欲,平静的凝着对面的温钧。   浑身气势陡然一变,与方才判若两人。   若说刚刚在温钧眼里,他只是强,那么现在,就是绝对强悍!   温钧强掩着眼底的震惊之色,看向他身上缠绕着的武气光芒。   双瞳骤然一缩!   浓色的青!   青阶高段!   在这下界,竟然还有隐藏的青阶?!   温钧心底震撼接二连三,脑海中嗡嗡作响,身上沉寂的血液,久违的开始躁动起来。   “本王再问你最后一次,交、还是不交?!”   温钧才要开口,身侧突然人影一晃,温暖提着已经昏迷过去的秦浩宇突然出现。   楚朝晟眼皮一跳,当即挥剑。   “神避!”   一剑横出,剑意铮铮!   四下风向被硬生生扭转,朝着温钧二人狠狠压去!   “你走!我断后!”   温暖出现的极不是时候,温钧额角青筋跳起,推了他一把,当下祭出长剑,主动拦下楚朝晟的攻击。   手中长剑与楚朝晟挥出的剑气迎面相撞,双臂仿佛被巨锤砸中,强猛的冲击力,骨头仿佛硬生生压迫在一起,骨头激撞几乎碎裂!   不敢再怠慢,急忙运起武气。   淡淡的蓝光,萦绕全身。   不似楚朝晟那般发散,反而随他意志凝化,似是盔甲般包裹住他的双臂。   “飞燕斩!”   脖颈憋起一条粗筋,口中猛地爆喝一声,手中剑光芒大亮,硬生生将楚朝晟一记神避劈成两半。   剑击继续朝前飞行,被楚朝晟侧身躲过,直接削向后方山头。   轰隆一声,山头倾崩!   楚朝晟眉心金银纹路忽闪了一下,提剑再次冲来。   头顶,闷雷滚滚,开始出现一个旋涡。   天罚之眼又要出来了。   一个青阶、一个蓝阶,引发的天色异变比以往都要壮观!天罚之眼出来的也比任何一次都要迟,像是也在憋着一个大招,准备横空出世时,给予那渡劫者当头棒喝。   温暖还没搞清楚状况,方才一个绿阶怎么突然变成了青阶,还跟温钧打了起来。   “温钧,这、什么情况啊……”   温钧盯着对面楚朝晟,两眼一眨,对面那男人的身影竟凭空不见。   “快走!”   他又急又怒,一张脸变了颜色,手中持剑在温暖身后一挡。   铛——   火树银花炸裂开来!   楚朝晟一手握剑抵着温钧,武气虽跟他差了一段,但是势头丝毫不差。   温钧心下甚至有些怀疑,若是这个男人方才没有对阵魔族,没有消耗那般数量的武气,恐怕此刻他也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   温暖见势不妙,终于回过神来,一咬牙,“剑痴子,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再渡雷劫就是!”   温暖不再废话,任务要紧,旋即头也不回的拎着秦浩宇朝着荒芜之地冲去。   “放、心。”   他跟楚朝晟一剑相抵,剑刃碰撞摩擦发出咯吱难听的声响,他回答的异常艰难。   “雷动。”   楚朝晟身形如雷电无形,竟神不知鬼不觉的绕过温钧,化作一道流光,猛地朝温暖追去。   他速度极快,如同雷电穿过铅云,在空中留下道道残蛇之影。   温暖没有回头,但是能清晰感应到身后急速靠近的气息。   手上当即掐了缩地诀,一步一丈,不过几个呼吸就跟楚朝晟拉开了距离。   可谁曾想,心下还没安定,那气息,竟然又追了上来。   “雷闪。”   楚朝晟低于一声,手中君子剑忽然发出噼啪雷电爆开之音。   头顶雷云响应,一道雷电裂空而至,楚朝晟一剑直指温暖。   咻——   银光穿破长空,温暖几乎是瞬间感觉到后背要被烧熟了。   “引天雷!有没有搞错!怪不得主神家要扑杀雷属性修武者!”   温暖口中怒骂,恨不得最讨厌的主神家此刻从天而降,把楚朝晟一块扑杀了去!   只是青阶高段而已,剑技要不要这么变态?   风声呼啸,温钧凭空出现在温暖身后,方才整整齐齐的衣着发丝,此刻变得略微凌乱,稍显狼狈。   单手掐诀,武气再次变化,凝成盾牌,挡在那雷电剑击前。   轰隆!   雷电激撞,焦烟四起。   温钧手中凝化盾牌被消融,只剩下薄薄一层,雷电消散。   他呼哧呼哧喘了口气,又准备叮嘱温暖一句“快点走”,回头一看,温暖不光掐了缩地诀,还用了御风诀跑的飞快。   温钧:“……”   “红枫!”   看秦浩宇距离自己越来越远,楚朝晟发了狠,火力全开。   手指破血,染过剑身,朝天一指,当即雷鸣四动!   数不清的雷电如银蛇倒挂,朝着温钧接连不断的击落。   趁此时温钧行动受限,再次提速朝着温暖方向猛追。   地面上,杜鹃瞧见这一幕,脸上瘆人的笑难得收敛消失,甩开百里流云的手,身形一展,双手掐诀同样解开封印。   “杜鹃!”百里流云喊了一声,但却阻止不了她。   准备追上去,腹中忽然传来一阵绞痛,他吞下去的魔核开始消化。   四处乱撞的魔气几乎要撕裂他的血脉。   褐色的双瞳时红时褐,身上开始出现淡淡的青色纹路。   杜鹃全然不顾百里流云发生的一切,身上冒出淡淡的青光,不如楚朝晟那般璀璨绚烂,但同样叫人可望不可即。   这下界的天空,百年未出一个渡劫者,今日却一次性出现了三个!   头顶,雷声滚过漆黑的天,巨大猩红的天罚之眼出现。   与先前每次出现的不同,这次的天罚之眼,外边一圈漆黑,只有那竖瞳是鲜艳的红。   锁定武气超乎下界的三人,竖瞳开始紧缩,周围雷云如同烧开的水沸腾起来。   咔嚓——   一道天雷落下,击打的却是楚朝晟。   前方落雷接连不断,封锁的温钧的动作,杜鹃趁机绕道,朝着荒芜之地奋起猛追。   但温暖跑的生快,无论她怎么努力,都只能看到他光点大的身影。   追到荒芜之地入口,巨大的魔爪山已然崩塌,剑山还在傲然挺立。   “卧槽……魔尊的山竟然塌了……”   看到这一幕,温暖不忘怪叫一声,旋即带着秦浩宇,一头扎入了荒芜之地。   杜鹃步伐未停,直接跟着闯入了荒芜之地。 第五百三十一章 左阳煦动手   楚朝晟看杜鹃去追,心下略微放心了些。   毕竟那个女人虽然疯狂,但对秦晚瑟的事情十分上心,且实力不俗。   轰隆——   闷雷滚过,一道粗壮的闪电从天而降,再次朝他劈下。   楚朝晟悬浮在空,一动不动,以肉身硬生生接下了这道劫雷。   “你们是什么人?”   秦浩宇下落放心,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打听这些人的身份了。   温钧哼了一声,“扛过雷劫,入了白云之巅,你自会知晓。”   白云之巅的人?   前来寻找多年前秦国公从荒芜之地抱回来的孩子?   难道晚瑟与白云之巅的人有关系?   方才那个女魔头追温暖而去,温钧心下有些担心温暖大条误事,转身便也朝荒芜之地赶去。   前方剑气呼啸,拦下他的去路。   “礼尚往来。”楚朝晟双目阴沉,提剑而上。   手中剑光纵横,地面上的人已然用肉眼捕捉不到他二人的动作。   只看到空中时不时有冷光炸裂开来,心不禁跟着高高提起。   “白云之巅的人找荒芜之地的孩子作甚?那孩子原本来自白云之巅吗?”   楚朝晟每问一句,手上便挥出一剑。   一剑比一剑沉重,震得温钧虎口手臂直发麻。   心下沉气,武气流转,凝化双臂,护住双手,突然力道猛增,反压制楚朝晟。   “与你无干!”   堂堂蓝阶,竟然被一个青阶压着打,温钧感觉脸上有些无光。   一击震退楚朝晟,双手合十放在胸前。   身上淡蓝色的武气像是被风吹动一般,开始膨胀、拉长,最终在他身后,化成了一个手持利剑的巨人。   风浪停,头顶雷鸣闪烁,轰隆就是接连三道雷电劈在他身。   劫雷的威力楚朝晟尝过,此次劫雷的威力比他上回还要强悍不少,可打在温钧身上,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让身上的蓝光变得加深了几许。   “快看!那是什么东西!”底下人沸腾了起来,惊呼声倒抽冷气声接连不断。   “蓝阶……这神州大陆上竟然出现了蓝阶武气战魂!”   温钧面不改色,没有释放出武魂的骄傲,平静的凝着楚朝晟。   那双不变的眼底,能看见些许跳跃的战意火焰。   “现在,没了干扰,好好战一场吧。”   温钧两眼冷淡的看着楚朝晟,提剑后撤,他头顶那高大的武魂也摆出了同样的姿态。   还未动,楚朝晟便感觉头顶剑意凌然,仿佛尖锐的锥子要从他头顶刺下。   “破山斩!”   温钧口中低喝一声,一剑落下。   身后如铁塔般的武魂也挥剑落下。   地面民房建筑,瞬间土崩瓦解!   一道剑形的气息扑在地面,朝左右两面迸发,将破碎的民房残骸吹起。   方圆几里,原本栉次鳞比繁华的京都街道,转眼变成了一片荒无人烟的空地!   楚朝晟抬剑渡气横档,运起浑身武气,脚下还是被那股霸道的力道压得节节退后。   温钧看着,眉心却不可见的皱起。   这一剑他凝化武魂,用了六成武气,可竟然没有将这男人压垮……   鸳鸯瞳,雷系体……   温钧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主神家世代的传言。   想法还未完全冒出,就被他给否定。   “怎么可能。”   白云之巅的浩劫,怎么会是一个下界来的人掀起的?   而且他现在,解开了封印,也不过青阶而已。   在白云之巅,青阶多如牛毛,他根本算不得什么。   忽而,前方传来男人低沉的怒喝声。   武魂全力一击被打散,楚朝晟旋身一道神避再次挥来。   他似是被惹怒的雄狮,怒发冲冠,提剑穿过落雷之地,肆无忌惮的朝他迎面冲来。   方才全力抵挡,双臂肌肉被拉伤,臂骨有些微骨裂,胸腔更是正面受了那剑气,肺腑受伤,喉头泛起腥甜。   久违的痛感……   没有打压他的士气,反而让他兴奋了起来。   轰!   一道劫雷泛着淡淡的紫色,正中楚朝晟!   他身形丝毫不停滞,眼底金银纹路反而闪烁了一下,变得更加明亮。   “无需渡过雷劫,无需前往白云之巅,本王现在就要让你把所知道的秘密全部吐出!”   “风雷聚!”   旋身横扫一剑,风裹雷电,如万千毒蛇嘶吼,朝温钧张开嘴撕咬而去。   温钧停在原地,手中剑金光一闪,在空中画了个圆。   “惊天剑!”   一剑刺入圆心,剑气瞬间被放大数倍,正面跟楚朝晟对撼!   砰!   剑气相撞,楚朝晟的剑气被完全吞噬,温钧的剑气势如破竹,继续朝前推进,被楚朝晟又是一剑斩破。   两人打的难舍难分,平整的地面被摧毁,再次捶打恢复原状。   劫雷接连不断的落下,两人均受了七道,但丝毫没有对两人的动作产生影响。   正在二人打的酣畅淋漓时,地面国公府内,一道青色光芒穿破屋顶,紧接着身穿团花广袖长袍的男子穿空而出。   身上气息似魔似人,两条手臂被龙鳞覆盖,额上正中生出一支尖角,给那张阴柔的脸上平添了分霸气。   粗略一扫四周,魔族开始退散,满地皆是死尸。   空中打斗声此起彼伏,抬眸一看,一眼锁定了楚朝晟。   眼里逐渐生出猩红血气,也不管楚朝晟在跟何人打斗,脚下一踏,府邸屋脊瞬间碎裂,身形拔空而起!   楚朝晟跟温钧战的难舍难分,突然感觉身后劲风袭来,回头一看,只觉眼前一花,劲风撕裂空气,他的脸上跟着一痛,瞬间出现几道血痕,嫣红的血不住的往外涌出。   温钧朝后一跃拉开距离,看着突然冒出来的诡异人物。   身上披着鳞甲,分明是魔物才有,可一个人类却长出了这玩意儿,怎么看怎么……恶心。   轰隆——   劫雷再次劈在他身上。   颜色浓的发紫,雷劫已然快结束了。   他飞升至高空,垂眸扫了一眼楚朝晟。   “若要战,来白云之巅。”   留下这句话,他主动靠近劫云,引劫雷往自己身上劈落。   八道、九道……   雷劫结束,浓黑的天空出现一个光明的缺口,天梯落下,温钧双臂一展,直接飞升。   留下楚朝晟凝着对面突然出现的男人,漆黑的瞳眸一缩。   “南荆国的太子?对本王出手,可是做好了思想准备?” 第五百三十二章 谁杀了秦浩宇   听到他称呼自己“南荆国太子”,左阳煦“呵”的冷笑一声,一甩手中剑,站直了身体。   “这五年,倒是独你过的好,连我都认不出了……”   这神态语气,莫名的熟悉。   左阳煦眯起两眼,嘴角勾着嘲讽,“你说是吧……二哥?”   一声“二哥”,好似头顶那劫雷在楚朝晟耳畔炸响,轰的他脑海中空白一片,短暂嗡鸣。   眼底一阵惊愕之色变幻之后,楚朝晟有些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阳煦?”   大战结束之后,他曾派人找过左阳煦,只知道他逃往了南荆国,但他不便在南荆活动,所以就此罢手。   万万没想到,左阳煦竟然换了一张脸重新出现在了他面前。   “你为什么顶着南荆国太子的脸?”他沉眉。   左阳煦手中剑随意在指尖旋转,散漫笑了一声,“你满脑子都是一个死人,不顾活着的人,还关心这些?”   “你……”   又是一道劫雷落下,劈中楚朝晟。   他武气接连被消耗,身体强度开始下降,这一道劫雷,劈的他肺腑中血气翻涌,险些一口血喷出。   “这是第几道了?第八道?”左阳煦逐渐摆出了进攻的架势。   “时间紧迫,没必要叙旧了……”   楚朝晟看他如此,也动了怒。   昔日两个兄弟,从东西两方快速逼近,杀气一个比一个浓厚。   “当初京都一战,为何要对晚瑟出手!”   楚朝晟怒吼,一剑劈下,震得剑刃嗡嗡直鸣。   “我不过是要晚儿回来,拿回本该属于她的一切而已!”   “原本的秦国公府嫡女秦晚瑟已死,说我满脑子惦记一个死人,你又如何不是惦记着一个死人!”   两个兄弟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   一个魔兽森林主宰的内丹加身,一个封印全开,一时之间竟然不分上下。   “你给我住口!晚儿她没死!她的魂魄还在那具身体里!而叶灵夕早已死了,神魂俱灭,肉身也早已腐化成白骨!”   “一缕幽魂,如何不是已死?!”   锵!   剑刃相撞,火光迸溅,两个男人双目火光闪烁,满是怒气。   “我跟你不一样,楚朝晟!你没资格说我!你放着活人在身边不珍惜,说要护着秦晚瑟,结果自己弱到被风无殇永安算计失忆,最后还把秦晚瑟逼着跳下溶骨渊!若是我守在她身边,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楚朝晟伤疤被血淋淋的揭开,痛的他眼中火光再次暴涨!   “你守在她身边?可别忘了,京都战败,就是因为你先用剥魂之术对付晚瑟!”   左阳煦瞳孔骤然一缩,薄唇紧抿,再说不出一句话,唯独剩下用挥砍剑刃发泄怒火。   地面上,风无殇双手负在身后看着虚空一幕,忽而惨笑出声。   他踱着步,如癫似狂,走入了破损的国公府大门。   遍地是武修的尸体,虽然没能达成夙愿,将所有的武修都杀死,但如此战绩,他已经很满意了。   接下来,他要挑选个最佳的观战地点,看着象征天武最强悍的武修者陨落。   另一头,马蹄声嘚嘚,花崇带着一队人马姗姗来迟。   一看天上二人打斗,面色一变,当即调转马头就准备离开。   “准备去哪儿啊?”   身后,一人打马缓慢走出,拦了花崇人马的路。   马背上的人,身穿丝缎华服,镶嵌珠宝,在黑夜里闪闪发光。   冷峻的面容,如刀锋般的薄唇,耳畔有人鱼飞耳挂饰,垂下几颗南海明珠,分外华丽。   即便过了五年,但花崇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这个男人。   销声匿迹五年之久的翼王——李君凌!   只见李君凌两眼眯起,满是厌恶的眼神看着他。   “北狼国的杂种……”   若非花崇乱来,他岂会被无缘无故的通缉流落在外五年?   这笔账,他可是等着清算了好久。   “李君凌,你说什么?!”   两人气氛瞬间紧绷,一触即发。   花崇沉怒,“你如今可不是什么王爷了,小心你的脑袋!”   李君凌从身后抽出长剑,满目不屑,“谁会被家畜杀死?尽管放马过来!”   花崇回头看了一眼空中打的焦灼的二人,段时间内不会分心来管他的事。   “不知死活!”   一掌拍在马背上,腾空而起。   天上天下,战斗不停。   风无殇站在屋脊上观战,战斗爆发的轰鸣声,俨然成了为他奏的美妙乐曲。   他身上武气全部用来布置法阵,眼下恢复了一点,却聊胜于无。   只沉浸在这美妙的“乐曲”中,就算死去了也没什么遗憾。   “只是这战斗,少了个人啊……若是她也来了,那便精彩了。”风无殇眼底透出几丝遗憾。   话音将落,远处一道奇怪的星器坐骑散发着幽蓝的光芒如同流星般眨眼即至!   “是她……来了!她来了!老天待我不薄!”   所有棋子到齐,只等最后引爆的刹那!   秦晚瑟翻身跳下轻甲,直奔国公府。   满地狼藉,遍地尸骸,魔族、人类,都有!   “浩宇?浩宇!”   她张口高声喊着,忽然看到倒在地上一脸痛苦的百里流云,忙一个箭步上前。   百里流云一张白净的脸,此刻出现了不少青色纹路,有点像……魔族。   “百里、百里!醒醒!”   抬手按在他眉心,抽出灵魄中的灵气注入他眉心。   “没用的,他吃了魔族族长的魔核,身体消化吸收不了,短时间内不会醒来的。”   风无殇跳在墙头,看着地面的秦晚瑟。   “风无殇?”   虽不认识这张恐怖的脸,但是秦晚瑟记得这个声音。   眼底顿时腾起杀气,身形一闪,扣上了风无殇的咽喉。   “这一切,都是你做的?浩宇人呢!”   “你没必要逼迫我,松开,我都告诉你。”   秦晚瑟才不信他的话,掐着他脖子的手再次收紧。   “说!”   “你是国公从荒芜之地抱回来的那个孩子,是吗?”   风无殇没头脑说出来的这句话,叫秦晚瑟脸色又难看了些许。   “说浩宇在哪儿!”   风无殇被掐的几乎喘不过气来,咧了咧嘴,刚刚一瞬间,脑海中蹦出个更有趣的想法来。   “头顶上争斗的那两个人,其中一人杀了秦浩宇,你猜……是谁?” 第五百三十三章 楚朝晟离开   秦晚瑟双瞳睁大,蓦的抬头望向虚空。   那缠斗中的两道身影,她都万分熟悉。   一个才害的龙鱼险些家破人亡,孤身一人飞升白云之巅的左阳煦,一个……她至今不想再见面的旧爱,楚朝晟。   他二人中,有一人杀了秦浩宇……   四下无旁人,只风无殇一人还活着,怕秦晚瑟不信,他继续忽悠。   “秦浩宇刺杀过楚王,而那个疯子左阳煦,眼下是要给他的青梅竹马‘秦晚瑟’报仇,先杀了魏淑,后面便是秦浩宇,接下来,就是楚朝晟了……”   他说的话真真假假,混在一起,让人越发难以分辨。   秦晚瑟盯着上空缠斗的难舍难分的二人,沉吟片刻,而后看着风无殇,手上力道不再增加。   “浩宇已经不在京都了,是吧?”   她魂力感知了一圈,没有秦浩宇的尸首,也没有他的气息。   而且风无殇刚刚莫名提了一句“荒芜之地抱回来的孩子”,还有来时路上,又有一道飞升的天梯。   她本以为是楚朝晟,但是楚朝晟还在这里,且开了封印,必定是遇上了连他也觉得棘手的对手。   那个棘手的人,带走了秦浩宇。   带走而不是杀死,说明秦浩宇还有利用价值,短时间内不会有危险。   风无殇一愣,看着她的侧脸,那双眼明亮,散着锋锐的光。   天地万物,星罗棋盘,尽在她掌控中般,自信笃定。   他忽然笑了一声,“若我最初选出的棋子是你的话,说不定今日夙愿,终能达成……”   “棋子?”   风无殇眼底带着几分得意,“头顶那两个兄弟,是我最满意的杰作。”   “我满足了他们的愿望,为楚朝晟复活叶灵夕,为左阳煦放出秦晚瑟还活着的消息,然后在他们愿望即将成真的时候……戳破,哈哈哈!你猜怎么着?左阳煦立刻就崩溃了,一心想要复仇,竟然利用寄魂之术借着赫连瑾的身子重生,夺了他所有修为,但是楚朝晟那家伙,貌似是你给了他一丝希望,没有走上歧途呢。”   “或许我不该复活叶灵夕,该直接当着楚朝晟的面杀了你……或许效果会更好一些,”他啧啧叹息,仰头又看了一眼争斗的兄弟二人,“怎么还没死啊?我都等得不耐烦了……”   轻描淡写的话语,如同火星落入油锅当中,让秦晚瑟胸腔瞬间烧的熊熊作响。   “咔”的一声,冰凉的寒气顷刻间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将风无殇整个冻结成棍,只留下个脑袋。   “你的夙愿,便是用他人做棋子,拿他人的人生开玩笑,然后让京都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是吗!”   风无殇只觉浑身寒气仿佛千万根针般刺入他的骨肉,不断蔓延,将血液逐渐吞噬冻结。   稍微一动,五脏六腑,包裹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哀嚎嘶鸣。   “是……”他嘴角咧开笑容,眼底是犀利狠绝的光,“你们这些修武者……都该死!”   秦晚瑟两眼一眯,尖锐的冰晶再次朝上延伸。   冰刺扎破了他的脖颈,鲜血顺流而下,还未流出一滴,就被再次冻结,好似脖颈上开出了一圈血色花朵。   他却不知疼痛一般,面目越加狰狞。   “你们追求极致、追求力量,却把不满发泄给无辜的人!害的无辜之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若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你们,便是万世开泰!你们都该死!都该为曾经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在没有修武者出现的时候,天武难道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恶的是人心!不是修武者!说修武者连累无辜的人,那今日死在这里的人又有多少无辜,你跟那些极恶的修武者又有什么区别!”   风无殇呼吸一滞,而后脸上雷电交加,“别把我跟你们混为一谈!是你们先把我弄成如今这副模样,我不过是复仇!让你们尝尝同样的苦痛罢了!是死了很多人,可是没有一个人是我亲手杀的!都是你们这些修武者的邪恶一面,导致了如今的惨状!”   “你是没杀他们,但是他们全都因你而死!把他人的苦难当做玩乐……风无殇,你简直让我喘不过气……”   秦晚瑟暴怒非常,身上寒气随着最后一个字话音落下,身上寒气蓦的爆发。   冰封千里!   冰柱突然窜天而起,形成一道墙壁,蓦的在左阳煦跟楚朝晟之间隔开。   瘆人的寒气,整个京都在眨眼之间变成一片冰原……   秦晚瑟一人立在冰原之上,衣裙被风吹的猎猎作响,紧贴于身。   满头乌发被吹在脑后,露出被冰霜覆盖的一张脸。   楚朝晟当即停下动作,低头一看,竟是秦晚瑟。   一金一银的双瞳里有暗纹明灭亮起,眼底满是惊喜。   想张口去喊她一声,但他又怕她故意无视自己不回应,一声“晚瑟”卡在喉头,嘴里满是苦涩。   左阳煦垂眸一看,见是秦晚瑟,眼底波澜荡过,握剑的手越发的紧。   秦晚瑟手一握,眼前被完全冻结的风无殇化作点点碎片,瞬间崩毁。   她扭头望向虚空,第一个看向左阳煦。   那顶着赫连瑾的脸孔,陌生冰冷的眼神,早已经不是她印象中的那个人。   咔嚓——   一道劫雷从天而降。   银光闪烁,边缘却散发着浓郁的紫,紫的发黑,毫不留情的朝着楚朝晟劈下!   楚朝晟闷哼一声,头顶玉冠瞬间碎裂,满头黑发炸裂开来,随风肆意飞舞。   口中溢出一点猩红,眼底金银纹路疯狂闪烁,身形缓缓朝高空漂浮而去。   夜雨以及一干暗部立在地面,仰头望着这一幕,双拳紧攥,喉头艰难的吞咽了一下。   早知道有分别这日,但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王爷……”他单膝跪地,一手抵在地面,不想抬头目送楚朝晟离开。   漆黑的天空似是破开了一个洞,天梯缓缓降落。   但那劫雷却像是不肯放过楚朝晟一般,一道比一道粗壮的劫雷,还在接二连三往他身上劈落。   每劈一次,他身上就金光一闪,再劈一道,又化为银光一闪。   他回头,扛着劫雷分裂躯体的剧痛,望着秦晚瑟的方向。   “不必担心秦浩宇,本王会帮你把他毫发无伤的带回来!还有……”   他唇动了动,不知说了什么,一道劫雷轰隆降落,将那声音完全掩盖。   秦晚瑟站在原地,阔袖下的手倏地一紧。 第五百三十四章 你有什么脸成魔   “想走?”   左阳煦握紧手中剑,浑身武气倾注,猛地朝着楚朝晟的方向投掷飞去。   长剑速度飞快,竟是比雷电速度还要快上一分。   楚朝晟身子不断的往天梯口靠近,察觉到身后飞剑偷袭,双眉一沉。   一道劫雷轰然落下,正巧劈到那长剑身上!   武气瞬间溃散,势如破竹的长剑当即变成了一截废铁,从高空坠落,插入地面,发出一声无力的嗡鸣,剑身跟着暗淡了下去。   天际金光散开的入口,逐渐闭合。   楚朝晟立在当空,沉如墨玉的双眸望着悬浮在空的那一抹素白倩影,唇瓣翕动了一下。   方才那话也不知她有没有听到,但他已经没有了再重复一遍的勇气。   金光闭合,天地恢复一片昏暗,不见了楚朝晟的影子。   “该死的!楚朝晟,就算到了白云之巅,我也会找到你!亲手取下你的脑袋!”   “你可能……没机会去白云之巅了。”   身后,秦晚瑟的声音淡淡响起,在这黑暗寂静四下的夜里,显得十分突兀。   左阳煦双肩一紧,缓缓转过身来。   细长的双眼,眼尾朝上翘着,此刻遍布阴霾,好似一条毒蛇。   “你不要插手,我不想跟你动手。”   “不想动手?”秦晚瑟没忍住笑出声来,“话说的真是冠冕堂皇,上回京都一战,我不就险些死在你手上?”   左阳煦喉头一梗,说不出话来。   天上,忽然飘起了雪花。   宛若棉絮般的雪花簌簌下落,秦晚瑟伸了手,接住一片。   雪花在她掌心凝而不化,仿佛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温床。   她眉眼飞起,眼底却是一片冷意,“左阳煦,你我恩情,早已在五年前的那天化为灰烬,今日你毁了魔兽森林,害龙鱼险些家破人亡,生夺龙母内丹!这一笔笔帐,我定要与你算个清楚!”   声音落下,雪花冰晶竟从脚底朝上空冲起!   她抬手虚空一握,冰魄在手,划破指尖,一滴血凝珠腾空飞起,聚而不散。   忽而亮起暗红色幽光,没入了她的眉心。   光芒倏地刺目,将她身形完全遮掩。   一息之后,光芒褪去,整个上空坠入冰原,秦晚瑟的真容重新显现。   银白的发,有些许冰晶挂在发尾,垂落在后背。   黑白分明的眸子此刻同样染上银霜,素净的脸蛋此刻如玄冰雕刻,美的令人窒息。   那冷白色的沧溟鬼火如同一条蛇般缠绕全身,衬的其越发冰肌玉骨,叫人舍不得挪开眼去。   她身上的武气由绿色不断开始攀升变化,最终停在青阶!   六段!   短短五年时间,从黄阶一路攀升,竟然跨过两个阶!   这是多少修武者想都不敢想、做梦都不敢的!   可秦晚瑟做到了!   左阳煦恍若没有看到她急速攀升的实力,两眼直勾勾的定在她面上。   眼前这张天使般冷艳的脸,与记忆中女子的面容十分神似,但又有微妙的变化。   他瞳孔微张,旋即牙关紧咬,浑身肌肉紧绷,双肩都开始颤抖。   “你用着别人的身体,在肆意妄为的做什么!”   五指猛地一张,坠落在地的剑突然感应到了什么,倏地冲天而起,重回他手中,毫不留情的朝着秦晚瑟冲了过去。   秦晚瑟两眼陡然一眯,冰魄剑在手中抖出一个剑花,朝着正前方一指,冰霜突刺!   左阳煦似是丧失了理智,盯着那张脸,“给我变回从前的那张脸!”   秦晚瑟哼了一声,身形骤然一闪,周身冰霜雪花肆意飞舞,如同护身的使者。   “变不回去,她早已死了!”   手中剑寒芒闪烁,每次出招,必定伴随冰晶雪花。   寒气随身,挥舞穿刺之间,四周温度越发冰寒!   “她没死!还在那身体里!若不是你跟楚朝晟联合压制她,她早都来了安王府!成了我安王妃!你跟楚朝晟一样,为了一己私利,你们都该死!”   昔日那点交情,被左阳煦那嘶声力竭的吼声撕扯的粉碎!   秦晚瑟两眼寒气上升,满头银色白发肆意飞舞,出手越发不留情。   剑招狠辣刁钻,沧溟鬼火如盾牌般护着周身,她几乎是眨眼间就占据了上风!   “秦晚瑟之死,是我跟楚朝晟一手造成的吗!”   “秦晚瑟用禁术寄魂,是我跟楚朝晟逼迫的吗!”   “秦晚瑟如今回不了她的躯体,是我使劲手段不让她回吗!”   秦晚瑟每说一句,身上武气就强盛一层,手中剑舞的呼呼作响,时而如同切开冰晶般发出清脆嗡鸣。   “禁术之所以为禁术,便是有极大的副作用,而寄魂之法的副作用便是被身体抛弃!只能成为这身体的寄生虫罢了!”   “我不信!我不信!你们都骗我!”   左阳煦旋身一转,身上属于龙母内丹的气息陡然一变,竟然从淡青色的光芒,变成了青红交加。   魔气!   秦晚瑟脑海中“嗡”的一声响,旋即双眉压下,眼底火光跳跃的愈发暴躁!   “银月!”   口中娇叱一声,一剑挥出!   银霜冰晶凝为剑气,沧溟鬼火一路保驾护航,朝着左阳煦呼啸奔腾!   不等剑气击中左阳煦,她口中低念一声,“踏云。”   身法诡异,如同一片轻飘飘的云,迅速欺身而上,紧随剑气而至!   左阳煦双手握剑,高举过头,狠狠朝下一劈,将剑气斩破。   沧溟鬼火爬杆而上,迅速缠绕住他全身,困住他的行动。   “噗嗤”一声,秦晚瑟手握冰魄,刺入他的肩头。   “秦晚瑟之所以死,是因你懦弱无能!你本该离开之后如约回来寻她,本该得知她返回国公府的消息后立刻接她回府,你本可以亲手阻止一切悲剧,但是你没有!你只是胆小懦弱的远远望着她,直至她身陨,都未曾来看她一眼!”   她双目冒着火花,“你在这儿怨天载地,口中说替她报仇夺回一切,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可笑的愧疚心!”   秦晚瑟气的握剑的手开始发颤,想起飞升时的龙鱼,胸腔怒火再次炸裂开来。   “不过一切都为了自己,你有什么脸面堕落成魔?!” 第五百三十五章 左阳煦死   她嗓音清脆,如碎裂的坚冰,字字句句,用力刺入左阳煦的心脏,在他耳畔不停回荡。   “不、你胡说……我没有!”   肩头被冰魄刺穿的地方,冰晶不断飞速生长,要将他全身覆盖。   他虎躯一震,玄冰碎裂,强劲的气息朝秦晚瑟正面撞去。   秦晚瑟早有所觉,长袖一甩,如一堵墙般护住身形。   “我胡说?”她脚下一定,再次提剑朝左阳煦冲去。   “那你倒是告诉我,她身死之时,你在何处!她被钱霜儿欺辱之时你又在何处!你怪我,怪楚朝晟,为了复仇波及龙鱼!龙鱼做错了什么?她不知你险恶用心,救了你、帮了你,你却毁了她的家,生剖她娘内丹!她孤身一人度雷劫,咬着牙一声未吭!她被你害至此,都没有堕落成魔,左阳煦,你究竟有什么脸面成魔!”   她的话,似是利剑般,硬生生剖开了左阳煦的胸口,将那血淋淋的心展示在世人眼前。   “住口!你给我住口!别说了……”   他身上魔气肆意汹涌,挥舞着手中剑,从一开始的犀利剑招,变得逐渐软弱无力。   秦晚瑟旋身一脚踢中他手腕,手中剑当即飞出。   轰隆——   雷鸣滚滚,发紫的劫雷带着恐怖的气息从天而降,正中左阳煦。   一阵光芒闪过,他身上团花广袖长袍冒起黑烟,裂的丝丝缕缕。   “嗡”的一声凤鸣,寒气如针尖般抵上了他的咽喉,秦晚瑟清冷的双眸,毫无温度的盯着他。   左阳煦一怔,旋即开始低声笑了起来。   他唇齿有血,笑起来格外瘆人。   秦晚瑟眉心不可见的轻蹙一下,指着他咽喉的剑尖寸步未移。   刚准备发问,却见他眼尾渗出了晶莹的泪光。   秦晚瑟还道自己看错了,下一秒,泪滴顺着他削瘦的脸庞快速流下。   他抬手,一手半掩面,似是不想让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被秦晚瑟那双眼看了去,笑声渐哑,好似吞了一口热沙般,磨得嗓子生疼。   “你说得对……我怪你、怪楚朝晟、怪魏淑、怪钱家!怪来怪去……其实是怪自己无用罢了……”   他似哭似笑,大掌掩盖的面容之下,削瘦的下巴泪滴汇聚,连成一串,接连不断的朝下滴落。   秦晚瑟两条好看的眉皱着,看着眼前这个昔日被她当做朋友的男人。   犹记得初见时,少年意气奋发,一双眼明亮无比,璀璨若星辰,看着她俯身前倾笑道,“安王?看来你是真不记得我了?你先前是叫我煦哥的。”   沧海桑田,命运弄人。   她与他已成死敌,手中剑,终是不会收回了。   “……动手吧,我这条贱命,本早该死在襁褓中的。”   他苦笑一声,深吸了口气,落下掩面的手,张开双臂,闭上双眼,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被周遭的冷空气冻结成冰,稍微一动,便掉落下来。   秦晚瑟面色一冷,魂力张开,锁定了龙母内丹所在,手中剑毫不犹豫刺了出去。   “不要!”   她袖中,一道幽光闪过,玉佩坠落在地,半透明的人影冲出,张开双臂拦在秦晚瑟与左阳煦之间。   秦晚瑟未曾收手,冰魄剑穿过了她半透明的躯体,刺入左阳煦小腹,用力一挑,龙母散发着淡淡金光的内丹染着血被挑出,她伸手接住。   左阳煦小腹当即血流如注,头顶劫雷还未结束,接连两三道轰落,他的身体却已经承受不住。   内丹被收回,他身上武气快速跌落,从青阶一路跌到黄阶,只保留了淡淡的微黄。   那缕幽魂惊叫一声,“小光!”如同一片薄淡的云,朝着左阳煦追去。   秦晚瑟站在虚空,收好手中内丹,垂眸看向地面。   原身没有实体,眼睁睁看着左阳煦重重坠落在地,将结了冰的地面砸出一个大坑,口中当即喷出浓郁粘稠的血,原本就惨白的脸越发惨白。   “小光、小光……”   她口中接连呼唤着,可惜除了秦晚瑟以外,其他人听不到她的声音,也看不到她的存在。   左阳煦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他两眼迷离茫然,看到了还在虚空的秦晚瑟。   银发素衣,眼神冷漠的望着他。   他唇角逐渐扯开,喃喃一句,“我好羡慕……楚朝晟啊……”   同样是私生子,楚朝晟活的坦荡,想要就去争,受了欺负就打回来,而他却似是过街老鼠,每日都被人冷嘲热讽,幼时甚至连太监都能玩弄打骂于他。   等他再从皇宫出来时,心头那点自信傲气早已被磨的干干净净,已经没了去风风光光去接秦晚瑟的勇气……   秦晚瑟说的不错,他胆小、懦弱,才导致了如今的一切。   一句话说完,他开始剧烈咳嗽,肺腑在坠地瞬间损伤,这一咳,竟连同碎裂的脏器跟着咳出。   眼皮越来越重,即将闭合。   恍惚之间,好似看到了当初秦晚瑟的身影。   很模糊。   但无论神态还是身段,都与他初初跑到秦国公府偷看时见过的一模一样。   知道自己大限将至看到了幻觉,左阳煦却笑得十分满意。   “我这次……没有害怕,大胆的去找你了……”   他微微一笑,缓缓阖上双眼。   原身趴伏在左阳煦身上,双肩不住的轻颤,似是在哭,但她两眼空洞,一滴泪都流不出。   秦晚瑟从高空缓缓飘落在地,立在原身那一缕幽魂身后。   “这结果,你可还满意?”   原身轻颤的双肩缓缓停下,抬起头来。   秦晚瑟凝着她,“若当初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可给你重塑肉身,虽费时了些许,但却能跟他郎情妾意,不必受相思之苦,他也不用走到如今这步,龙鱼也不会遭如此劫难……”   提起龙鱼,她手又是一紧。   “我如今知道错了,可又有什么用?”   原身空洞的五官似是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幽淡的魂魄开始逐渐消散。   “就让一切都重来吧……谢谢你,最后的最后,让我见到了他……还有,对不起,让你一个异界魂魄孤身一人来了这地方……”   魂魄消散,左阳煦气息已绝。   四下寂静无比,唯有头顶雷鸣滚滚依旧。   身后蓦的一道杀气靠近,秦晚瑟看也没看,唇畔张启,一声“冰封”,身后靠近的人便化为了冰雕。   是殷丰。   没心情跟他浪费口舌,秦晚瑟五指一握,他便化为了碎片消亡。 第五百三十六章 秦晚瑟前往白云之巅   天雷滚滚,几道劫雷接二连三从高空降落,正中秦晚瑟肉身。   脑海中镇龙飞速旋转,金光流泻,竟将那天雷尽数吸取,没有对她本身造成丁点伤害。   她垂眸,心念一动,一个机甲凭空出现。   将龙母的内丹放入机甲体内,她下了指令。   “亲手交给龙母,任务完成之后驻守魔兽森林,不得离开半步。”   说完,机甲两眼光芒闪烁,脚底下幽蓝色火焰喷射而出,朝着定好的路线飞行而去。   秦晚瑟视线在左阳煦尸首上停留片刻,而后抬眸望向远处。   一片冰原上,四处可见的是修武者的尸体、魔族的骸骨。   这场争斗,谁都没有赢。   风无殇那番言论,是完全错误的吗?   不见得。   没有修武的普通人固然有坏人,但是,得到力量的修武者,野心会愈发膨胀。   这跟她经历过的那个世界没什么区别。   她无法改变这个世界,也无法改变他人,她能做的,只有变得更加强大,保护自己身边的人,不再发生类似今日的悲剧。   胸腔忽然一荡,浊气尽数排空。   脑海中仿佛瞬间通阻,紧皱的眉心跟着舒展开来。   数不清的灵气从四面八方疯涌而来,似是要将地底的灵气都一并榨干献给主人一般,争先恐后的汇聚在秦晚瑟的头顶,形成漩涡,任由她索取。   冰原融化,除却雷鸣滚滚,唯有风声呼啸。   躲难的武修以及平民百姓,纷纷露出头来,看向空中那一幕。   女子满头银发,如冰晶般折射着璀璨光芒,身上素衣飘飘,双臂伸展,发紫的劫雷从天而降,劈在她身,她却浑然不觉,身上散发出来的青色光芒愈发绚烂夺目。   “那、那是谁……九天玄女降临吗?”   人群中,有人发出一声惊呼。   不怪他发出如此感叹,只是头顶阴云密布,一只巨大诡异的眼睛拨开云层俯瞰地面,而秦晚瑟却像是一束光,悬浮在空中,荡涤了世间污秽浑浊。   “这、怎么回事?!”   忽然,有个武修口中发出一声错愕的呼声,紧接着,恐惧的呼声越来越多。   他们分明没有运转武气,但身上却不自觉的亮起武气光芒,灵气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抽出,汇入朝秦晚瑟奔腾的灵气河流当中,成为秦晚瑟的一部分。   “我的武气!”   “噗通”一声,有人跪在地上,神情悲戚绝望,“我修了整整二十年才修到了橙阶!就这么点武气也不给我留吗?!”   皇宫内,皇帝登上高台,望着修武者身上接二连三消失的武气,汇聚在一人之身,眼底满是惊愕。   “王公公,你帮朕看看,那在空中的女子,可是德阳郡主?”   旁边一个太监赶忙上前,仔细望向高空,还觉看不清楚,又揉了揉眼,“哎呀”怪叫一声,“皇、皇上!那好像……确实是德阳郡主啊!只是不知头发怎么变白了?”   “德阳……好哇!好一个德阳!”   皇上眼底满是惊喜,看着劫雷不断的朝下落去,不觉双手背负在身后,替秦晚瑟捏了一把汗。   若她扛过雷劫,带走所有修武者的武气,那便天下苍生平等,不再以武为尊!他这个皇上才能重有威信,才能重振信心,治理天下。   那太监在旁边看着,口中也是连连吸气。   “都说国公家的嫡女是个胆小无能的废物,可谁能想到,这个‘废物’,竟然做出了如此惊天动地的事……”   头顶虚空,秦晚瑟灵气吸收完毕,身上青色武气再次浓了一个度。   青阶,七段!   灵气还在从四面八方涌来,不过比先前要稀薄了不少。   秦晚瑟睁开双眼,停止吸收灵气。   若将这地方的灵气完全吸干,她必定能直接突破青阶,但是这片神州大陆,将不复存在。   那靠灵气生存的魔兽,将接二连三的死去。   朝中心汇聚的灵气四散开来,没有回到那些武修者体内,而化为天地的一部分,漂浮在各处。   地面,武修者的哭声哀嚎声不断,更有甚者以头抢地。   但也不乏平民百姓欢呼雀跃,庆祝这没有武气的时代到来。   咔嚓!   头顶又是一道银龙呼啸而过。   劫云似是浓的化不开的墨块,翻滚着,酝酿着最强一击。   “镇龙,休眠。”   秦晚瑟解除了身上冰霜覆盖,收回了沧溟鬼火,主动飞上高空,迎上劫云。   嚓!   银光闪耀,一头巨龙从天而降,张口将秦晚瑟吞噬。   秦晚瑟只觉浑身瞬间麻痹,每个细胞都仿佛被针扎一般,呼吸一下都无比疼痛。   先前劈落的劫雷都被镇龙吞噬,天罚之眼极其不满似的,要将所有的怒火一股脑全都发泄出来。   劫雷一道接一道,片刻不停。   已经劈落十八道天雷,但天梯还未出现。   秦晚瑟眉心一拧,漂亮的眼底浮现出些许怒气。   手中冰魄现,朝着那天罚之眼便是一记斩月。   “这天也会破坏法则吗?若天规无用,要这天罚之眼又有何用?!”   她立在原地,双目一沉,身后蓦的出现一架无人飞艇。   如同悬浮在空中的一座小山,巨大的黑影投在地面,衬的地面上众人蚂蚁大小,叫人喘不过气来。   “瞄准,最强火力。”   声音将落,身后飞艇正前方刺目的光束开始不断汇聚压缩,瞄准了空中天罚之眼,猛地射出一道宛若千年古树般粗壮的光束。   没有武气、没有系列术法防御,她的未来武器,可以说是最强。   天地,在光束发射的刹那,瞬间大明!   仿佛昼日长悬于空,刺目灼热。   天罚之眼转动,看向那光束,下一秒,就被狠狠击中。   轰隆——   浓黑的云雾在天罚之眼上腾起,将那巨大的眼遮掩了三分之一。   云雾被风吹散,肉眼可见那天罚之眼痛苦的、没有章法的飞速旋转。   底下人倒抽了口气,立于空中的秦晚瑟都清晰可闻。   渡劫飞升了这么多人,还是头一次见有人跟天罚之眼动手的……   不知会有什么后果……   秦晚瑟丝毫不慌,抬起一手,正准备再次落下。   那天罚之眼竖瞳紧成一条线,天边,金光漏出,通往白云之巅的天梯落下。   秦晚瑟轻哼一声,收起飞艇,朝着天梯飞掠而去。   身影消失在天边时,天武云开雾散,迎来了新的时代。 第五百三十七章 入白云之巅   秦晚瑟攀上最后一截天梯,纵身一跃,轻飘飘落地。   眼前,白茫茫一片,折射着太阳光,刺的人睁不开眼来。   垂眸往脚底一看,那白色的东西,是无数细小的白色沙粒。   蹲下身抓了一把,凑在鼻尖嗅了嗅,没有任何味道,像是某种散碎的沙粒晶体,若是仔细感受的话,能感觉到里面有十分微弱的灵气。   “这就是白云之巅吗?连脚下的沙粒也蕴藏着灵气……”   这东西若是放在神州大陆,只怕是也会被争抢的头破血流吧。   试想当初钱霜儿为了那带着灵气的簪子跟她各种耍心机,就可以想象了……   “快点挖!听到没有!”   忽而,前方传来喝骂声,其中还夹杂着鞭子抽打的咻咻声。   “你们几个,去那边!”   秦晚瑟眉心一紧,望着前方。   脚步声越来越近,没一会儿,就看到几个衣衫褴褛,被打的浑身是血的人从坡底走了上来。   他们脚上还拴着铁链,连在一起,若是一个人逃脱,有其他人拽着,也逃不掉。   看到秦晚瑟的刹那,走在最前面的老头儿先是一愣,而后小心翼翼侧头看了一眼身后,干裂苍白的唇做着口型。   秦晚瑟看的清楚,他说的是“姑娘快走”。   只是她刚从神州大陆来,此地又是一望无际,她能走哪儿去?   老头儿脚底下的铁链晃动,发出哗啦啦沉闷的响声,又有几个人从坡底走了上来。   有年轻的汉子,也有十几岁的少年,眉眼间看着有几分相似。   他们看到秦晚瑟的第一反应,都是一怔,眼里露出诧异错愕之色,与那老头儿一样,纷纷做着口型让她快走。   “你们几个!还杵在那儿干什么?!活腻味了?信不信我打断你们的腿!”   方才那个令人生厌的刺耳声音再次传来,“啪”的一声,鞭子在空抽一下,如同炮竹炸开。   像是唤醒了这几个人骨子里的惧怕,鞭子炸响的那一刻,三人皆是身子一紧,然后佯装无事,硬着头皮朝着秦晚瑟举步而来。   经过她身旁时,那年轻的汉子压低了声音,“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走,让那些禽兽发现你就走不了了。”旋即低头开始用双手挖沙子。   秦晚瑟初来乍到,也不知这儿究竟是什么情况,不想多管闲事,听了那汉子的话,没有应答,转身准备离去。   临走时,眼角余光瞥见那年长的老头儿,脚腕缠绕铁链的地方被磨得血肉模糊,行走之间血水顺着铁链滴落在沙粒上,当即将那些晶体染得鲜红。   身后,一个穿着软甲的男子快步追了上来,高举鞭子,面色狰狞凶煞,照着老头儿后背就是狠狠一鞭子。   啪的一声,顿时抽的老头儿身上本就褴褛的衣衫瞬间开裂,皮开肉绽!   老头儿一声哀呼都没出来,当即摔倒在地。   “爹!”   “爷爷!”   惊呼声未落,脚上铁索当即收紧,爷仨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爹你怎么样!”   壮汉当即起身,要查看老头儿伤势,冷不防手臂一痛,被那人抽出一条血痕。   “贱民!贱民!”   那侍卫紧咬着牙关,手上挥鞭子的力道一下比一下重,看壮汉挡在老头子身上,一脚将之踹到一边,狠狠的抽打着老头儿。   “你那肮脏的血弄脏散星了,给三少爷呈上去的时候混进去一粒,老子就要被问责了!你是不是诚心害老子!老不死的东西!老子今天打死你!”   他手中鞭子一下接一下,完全不知停歇。   老头儿刚开始喉咙里还有丁点呻.吟,十几鞭子下去,已经躺在地上不动了。   青年从地上爬起,见状不对,瞪大了眼惊呼一声,“爹!”   猛地冲上去,如蛮牛般将侍卫撞了个四脚朝天,趴下身小心翼翼摇晃老头儿。   “爹……爹?”   “爷爷……”   父子二人,两眼通红,谁都不敢上前去试探老头儿的鼻息。   侍卫从地上爬起,顾不上拍身上灰尘,恶狠狠的瞪了跪在半死不活老头儿身边的二人。   从怀中摸出个哨子,用力吹响。   哨子声音尖锐,在这片空旷的地面迅速传递,刺耳突兀。   脚步声急促,铁链声叮当作响,从前方迅速赶来。   “怎么回事?”跟那侍卫同样装束的人走上前来。   先前的侍卫朝前踏出一步,收起手中鞭子,拔出腰侧佩剑,对着围拢来的奴隶高声道。   “你们还记得,跟看守动手,是什么下场吗!”   奴隶们哑然不语,纷纷提着心望着倒在地上浑身是血的老头儿,眼里有同情,有担忧,还有愤怒……   他们敢怒不敢言,自有看守应和,“跟看守动手,一次斩去双手,两次砍去双脚,三次投入斗兽坑!”   “这二人,第一次跟看守动手,今日就当着你们大家的面,斩去他们的双手!以儆效尤!”   说完,手中剑寒芒一闪,朝着青年男子的双手用力斩下!   呼——   寒风呼啸,这灵气充足四季如春的散星矿场,竟凭空吹来腊月风雪。   那看守握剑的手跟剑柄冻在一起,半分都动弹不得。   “这、这是怎么回事?!”   左右看守也愣住了,全都一头雾水,不知这好好的天,怎么会突然变了。   风雪尽头,迎面走来一个女子。   黑发素衣,素衣上还染着点点已经干涸的血迹,像是装点衣裙的红梅。   她嘴角噙着浅笑,眼底却冷淡如这呼啸的风雪。   貌如新月,却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否问一下,此地是何处?”   声音轻如溅玉,眉眼流转,定在手跟剑柄冻结在一起的守卫脸上,眸缩了缩。   场中静默无声,看着这个凭空出现的女子,脑海中空白一片。   还是方才那个守卫被冻得受不了了,怒火中烧。   “哪儿来的妖女!老子的手是你冻的吧?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擅闯严家地盘,给我杀!”   看着数不清的守卫如蝗虫般提着刀朝她冲来,秦晚瑟眼里眯起一道危险。   “问个路而已,这么大火气,那可怪不得我了……”   脚下朝前踏出一步,落地瞬间,冰雪如白狮般朝前扑去。   那些守卫,一个个全部被冻成了冰雕。   拍拍手,冰雕碎裂,与散星融为一体。 第五百三十八章 你从下界来   吓——   一切发生的太快,方才几十个守卫被瞬杀,那些奴隶全都呆愣在原地,大脑卡的死死的,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   等回过神来,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震天的欢呼声。   秦晚瑟抬手点向他们脚下铁链,打了个响指,将铁链摧毁。   “是去是留,你们自己选择。”   这里说不定还会有其他守卫追来,放走这些人,打乱那些守卫的节奏,她更方便行动些。   那些人面面相觑一眼,有些人一咬牙掉头就跑,有些人则留在原地,看着不知生死的老头儿。   秦晚瑟脚尖一转,朝方才跟他搭话的青年走去,蹲下身。   “你叫什么名字。”   那青年已经傻了,回过神来看那宛若天仙的女子就在自己眼前,吓得身形朝后一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秦晚瑟不急,抬手点上老头子的眉心,叫镇龙查看伤势。   等那青年回过神来,重新站定,才磕磕巴巴道,“我、我叫居山……那是我儿子叫居良,还有我爹……居寿……这些,都是我们一个村庄的村民们。”   看秦晚瑟在自己爹脑门上点来点去,居山显得有些紧张,时不时回头看向地上已经变成碎片的守卫,犹豫了几次,终于开口。   “姑娘……”   “这里是什么地方?”   才开口,话就被秦晚瑟打断。   杀了那么多严家矿场的守卫,她却丁点都不慌乱,连语气都没有丁点变化,原来是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不知杀的那些人是什么人……   “啊?”居山再一次傻了。   “我帮你医好你爹,你带我离开这里。”   她孤身一人,得先找个落脚点,然后寻龙鱼他们。   有个当地人引导,再好不过。   一听能医好自己的爹,居山几乎想都没想,直接点头,一口应下。   “好!”   旁边的村民却不干了。   “居山,你疯了?这女人可是杀了严家的人,严家的人用不了多久就会追来,而且他们用不了多久就会找上咱们村子,带着这个女人,咱们村子……可就危险了!”   “是啊,你不能为了救你爹,就把我们所有人给卖了吧!”   居山浓密的眉一拧,怒气涌上头。   “这姑娘只是救了我爹,没救你们吗?若是她没有解开你们的铁链,你们现在还在这矿场做连牲畜都不如的苦力!你们逃不掉,等严家其他人来了,你们也难逃一死!”   “这……我们又没求她解开铁链……”   人群中,一个年轻男子口中小声嘀咕了一句,四下如此安静,自然清晰落入了旁人耳中。   居山怒眼圆睁,“居祥你……”   “好了,别吵了。”   秦晚瑟开了腔,清冷的声音瞬间让热气上头的众人瞬间降了温。   “这铁链,我再还给你就是。”   手上打了个响指,冰霜所做铁链,重新缠绕上居祥的双脚。   冰冷沉重的触感,跟方才那铁链一模一样。   居祥惊了一跳,“这……我不要!我不要啊!快给我去了它!”   秦晚瑟没理会他,看着众人,“这是我跟他的交易,与你们其他人无关,还想要铁链、留在这里的,可以再知会一声。”   也不听众人再说什么,回头看向居山,“你可确定好了?”   居山用力点了点头,双拳在身侧紧握,“你治好我爹,我带你出去!”   听得村民重重的吸气,他又道,“我们不回居家村,会离居家村远远地,这下你们可放心了?各自散去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些村民又不好意思了起来。   想跟居山再说几句留点情面,却被居山挥手打断,“各位好自为之,承蒙这些时日照顾,不远送了。”   村民们互相看了一眼,怕严家人赶来,唉了一声,急忙逃窜离去。   居祥脚上套着冰锁链,跑不快,落在众人后面,用力追赶着。   原地,秦晚瑟一手点上老爷子眉心。   他气息微弱,但对于秦晚瑟而言问题不大。   镇龙金光流转,从她指尖而出,替老爷子疗伤。   居良跟居山在一旁看着,从没见过如此古怪的疗伤手法,都有些疑惑,但都默契的没有开口。   没一会儿,老爷子咳了一声,幽幽转醒,但还是很虚弱。   “可以了,先寻个安全的地方,给他找点吃的补补身子,过几日就没大碍了。”   “好!”   居山一把将老爹背起,望着前方漫无边际的矿场,眼底露出一抹愁容。   只这一个关卡便有几十个守卫,再往前,守卫越多……   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咬牙道,“良儿跟上,我们也要赶紧离开这吃人的地方。”   这矿场一望无际,秦晚瑟看他几人身上都有伤,走不快,而且还会留下血迹被其他人追踪。   心念一动,一架小型飞艇出现,她先上去,然后落下扶梯,对着居家父子三人道,“上来。”   居山从未见过这奇怪的座驾,愣了一下,拉着居良快速上去。   “你坐在前面指路。”   飞艇启动,平地升入高空,潜入云层。   “朝这边走,前方是严家主场,有空中防御阵法,触发之后我们就完蛋了。”   秦晚瑟调整方向,朝他指的方向飞行。   一路上,居山开始跟秦晚瑟将白云之巅的情况。   这白云之巅,跟神州大陆不同,没有国,只有家族。   主神凤家为尊,占据云中一带,其余云东、云西、云南三个方向,被严家、聂家、温家,三个庞大家族以及各自门下的小家族分据。   北边则是被一些古老的种族占领,从不出世。   秦晚瑟方才出现的是严家采散星的矿场,位于云东。   严家家主是出了名的严苛暴戾,四处抓壮丁,已经折磨死了不少,男丁都变得稀少起来。   “姑娘方才杀了严家守卫,以严家家主的脾性,必定会追杀姑娘到天涯海角,那些村民常年被支配,恐惧已经深入骨髓,才会说出那些话,其实心都不坏,姑娘莫要见怪……”   “无妨,”萍水相逢,也不指望那些人会对自己掏心掏肺,秦晚瑟继续道,“你可知除白云之巅之外,还有其他几个大陆?比如……荒芜之地?”   居山“嗯”了一声,旋即看向秦晚瑟,“姑娘莫不就是……从下界来?”   他急声补了一句,“在这里,姑娘千万别说自己从下界来!” 第五百三十九章 秦晚瑟的亲生父母   “下界?”秦晚瑟冷笑一声,“到哪儿都有将人分成三六九等的,连住的大陆也被划分了个上下?”   居山一愕,察觉自己说错了话,脸色稍正。   “抱歉姑娘,此地便是如此称呼其他大陆的,在下并无冒犯之意。”   “无妨,为何不可说我是从别处来的?”   居山神色严肃,“在白云之巅,有三不可为,姑娘务必牢记心中,否则将会引来灭顶之灾。”   “第一,不可称自己为下界来,在白云之巅,从别处来的人便是贱民,命不如蝼蚁,第二,不可与三大家族冲突,第三,不可踏入主神领域。”   “神?白云之巅有神?”   方才就听到居山说主神凤家,如今又提了一次,难不成这个神跟她想的神,乃是同一个?   居山知道秦晚瑟在想什么,苦笑一声。   “此神非彼神,凤家实力雄厚,其开创凤家的家主又曾帮白云之巅所有生民抵御过一次灭顶危机,被当时民众称为创世神,自此,凤家便成了这白云之巅的神……”   “神之容颜,凡人不得窥视,神之领域,凡人不得踏足,否则便是诛灭家族之罪。”   秦晚瑟“呵”的笑了一声,“原来是自封的神……”   不再说什么,朝前方望了一眼,底下是连绵起伏的山脉,但山上树稀少,看着有些光秃秃的。   “就落在这儿吧,这儿距离严家有一段距离,且山脉连绵,短时间内他们找不到咱们的。”   秦晚瑟“嗯”了一声,“降落。”   飞艇熄了火力,缓缓从高空降落。   山上地势不平,飞艇却伸出两个爪子平稳降落,丝毫不用担心。   秦晚瑟率先下来,观察了一下四周。   树木果真稀少,跟在高处看的没什么区别。   “白云之巅灵气如此充足,为何此地树木却如此稀少?”   “本来云东也是富饶的,但是严家家主这些年放肆搜集灵矿,地底的灵气已经很稀薄了,不然,他们也不会抓壮丁来在散星矿里筛选灵魄。”   “原来如此。”   咕——   一旁,居良不合时宜的响起一声长鸣。   见二人都移眼朝他看来,第一反应羞愧的低垂下头,“对不起爹爹……我没忍住……”   秦晚瑟不明白,为什么饿了,还要开口道歉。   直到居山上前,搂住居良拍着他的后背,“好孩子,以后你都不用道歉了,咱们已经不在那个地狱矿场了……”   居良鼻头一酸,用力埋进了居山怀里,用力的“嗯”了一声。   秦晚瑟恍然大悟,看着干瘦的爷仨,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给。”   居良还在哭着,听到秦晚瑟的声音,迅速擦干眼泪,探出头来。   见秦晚瑟那白皙的手递来一个白面馒头,两眼瞬间一亮,却又咬着牙将眼底的艳羡渴望压下,用力摇了摇头。   “这稀罕东西,还是姑娘吃吧,我再忍忍。”   秦晚瑟错愕。   在天武都算不得是稀罕物件的馒头,眼下在这白云之巅,在这个少年眼里,却是可望而不可求的。   看来那些个修武者向往的美好世界,也不过空有华丽外表罢了……   “吃了先垫垫,饭还需一刻钟才好。”   “还有饭?”居良眼底亮起光芒。   秦晚瑟笑笑,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只圆滚滚的机器人,头顶冒着白色雾气,咕嘟嘟的响,飘着米粒的香气,时不时口中还发出电子音来。   “再等等,饭菜马上就好,再等等……”   居良攥着居山衣衫的手一紧,“爹……”   居山眼尾发红,推了儿子一把,“快谢过姑娘。”   “谢谢姐姐!”   这一声姐姐,倒是让秦晚瑟想起秦浩宇来。   楚朝晟飞升之时说会将秦浩宇完好无损的带回来,那么秦浩宇此刻应该是在白云之巅。   不知他是被什么人带走的,眼下又如何……   还有龙鱼、杜鹃,她们此刻又怎么样?   龙鱼那丫头,刚遭遇了这么多事情,又是孤身一人先到的此地,该有多无助?   越想,越是坐立难安。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   看着一个馒头分成三份还吃的香甜的爷仨,秦晚瑟终是开了口。   居山立即停下,被噎的一句话险些没说出来,用力捶打了胸口才缓过气来。   “姑娘要问什么,尽管问。”   “从其他大陆而来的飞升者,都只有这一个入口吗?”   居山摇了摇头,“入口有很多,毕竟天意难测。”   秦晚瑟点点头,“第二个问题,你可曾听说过,有什么人前往其他大陆,寻找遗落在荒芜之地的婴孩吗?”   居山嚼了嚼口中的馒头,用力咽下。   “这个……”   “若是不方便说,可以不说。”   “不是,这个事情我也只听说过传闻,所以不知道该不该给姑娘说。”   秦晚瑟心一提,“传闻也没关系。”   “那我就说了啊,”居山清了清嗓子,“传闻,聂家大当家曾跟夫人有个孩子,但是家族内斗,那孩子被牵连,有说孩子已经死了的,还有说孩子被送到其他大陆的……”   秦晚瑟听着,广袖下的手不由得攥紧。   这是……这身子的亲生爹娘?   “若说有人去寻的话,只怕几个家族都可能会派人去寻,不为别的,就为聂家大当家的实力高深,若带这孩子回去,既能跟聂大当家打好关系,还能拉拢一个盟友,别看几大家族各占一方,但明争暗斗不断,都想着吞并对方,实力弱的,还要想尽办法自保。”   “哦对了,聂家与温家还有婚约来的,若生的孩子都为女,则义结金兰,若一男一女,便喜结连理,温家娘子生了龙凤胎,就是不知聂家的婴孩是男是女……”   秦晚瑟大概明了,望着虚空,喃喃道,“也就是说,这孩子若是落入其他人手里,不会有性命危险,对吗?”   “那可是跟聂家拉好关系的金勃勃,不会有事的,但凡事总有万一,还是小心为上……”   “我知晓了。”   要找到秦浩宇,得先去一趟聂家的领地。   貌似是云西…… 第五百四十章 严家严复   这边吃着聊着,那边严家却炸了锅。   “报——”   穿着黑色铠甲的侍卫惊慌失措的冲入大殿,看都不敢看上位坐着的人,扑通一声跪地磕头。   “启禀家主,散星矿场那边出事了!”   座上,中年男子身穿红底黑袍,双手放在膝上,盘膝打坐。   闻言,眼皮一跳,鹰眼缓缓睁开。   “你说什么?”   声音不咸不淡,但那通报的侍卫却明显感觉喉头一紧,空气被压缩,他渐渐喘不过气来,脸色憋得通红。   “散星矿有……有不少守卫凭空不见,那些奴隶也都从缺口跑了……”   “凭空不见?”严旸彪两眼一瞪,那侍卫脸色霎时间变为猪肝色,喷出一口血,瘫软在地不动了。   左右守着的丫鬟侍卫像是早已见惯了这场面,面无表情的上前,将地上的尸体拉了下去,把现场清理了个干净。   “我严家的守卫,还不会这般没出息,丢下奴隶凭空消失,”他眉心皱了皱,重新闭上眼开始打坐,“传我命令,叫严复去矿场看看。”   “是。”   时间一晃,入了夜。   这白云之巅的夜晚跟白天一样,让人感觉不到丝毫冷意,气温适宜。   秦晚瑟不想展露太多本领,便找了个合适的树,半倚在树上假寐。   脚步声靠近,踩断了一截树枝,令秦晚瑟眉心一跳。   “什么事?”   “姑娘……若是要去云西,路上不可再用方才的东西,还有,这个给你……”   秦晚瑟睁开眼,却见居山粗糙的掌心托着一个玉牌,上面雕刻个“居”字。   “实不相瞒,在下原本也是个小家族的家主,只不过最后被严旸彪吞并,落得如此下场,我在云西有故友,姓韩名关,在当地应当小有名气,姑娘去了之后人生地不熟,可以找他帮忙。”   提起那位故友,他眉飞色舞,眼里都放着光,对那位故友甚是赞赏。   秦晚瑟看了看他手中玉牌,犹豫了下,还是伸手接过。   “我明日便走,严家说不定还会找到你,可要与我同去云西,投奔你的友人?”   居山苦笑一声,“不了,若要韩兄看到我如今这副模样,必定要帮忙,我不想麻烦他,更何况,我在这儿还有一些村民要管,他们虽被严家打怕了,但平日里人还是不错的。”   不是什么不想麻烦他,只是要那韩兄帮秦晚瑟的忙,不好再“忙上加忙”,所以自己便不去了,让秦晚瑟去。   秦晚瑟定定看着他,从树上跳下,“多谢。”   “姑娘不必谢,我们爷仨,已经很久没吃过今日这么可口的美味佳肴了……多谢姑娘一饭之恩。”   秦晚瑟唇角朝上挽起,看着眼前这个淳朴老实的汉子,是来此地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了。   看他身后居良扶着居寿走了过来,愣神了一下。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居山答道,“准备回村子了……倒不是怕姑娘连累,只是担心他们……毕竟我爹还是村长,村里出个什么事平日里都会互帮互助的。”   秦晚瑟心下暗叹了一声,“路远,我送你们吧。”   “这……又要麻烦姑娘了。”   秦晚瑟召出飞艇,按照居山的指引,赶往了居家村。   但有人却比她还要快一步。   夹在两山之间的穷困山沟内,一串火把如火龙般迅速闯入,将小小的村庄围了起来。   橘色的火光映照,分列两队,从中走出来个男子。   头戴金冠,身穿红底黑袍,阔袖束在手腕间,看着甚是精干。   两只眼一单一双,眉心充斥着暴戾阴险的气息。   “严家人……严家人来了!”   距离村口最近的一户人家听到动静探出头一看,顿时惊呼一声,慌忙又缩回脑袋去,门窗紧闭,吹灭灯烛。   严复瞧见,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竖起一条手臂,指着前方往下一压。   “给我把人都轰出来!”   “是!”   严家侍卫持着火把,挨着走到民房前,粗暴的一脚将门踹开,顿时像是黄鼠狼入了鸡窝般,鸡飞狗跳。   不一会儿,大多数村民都被轰了出来,瑟缩着脑袋被压着跪在严复面前。   “少爷!这儿有个戴脚镣的!”   一个侍卫提着脚上带着冰霜凝化脚镣的男子,快步走到严复面前。   严复垂眸在他身上扫了一眼,视线落在他脚上的铁索。   调查矿场的时候,他发现场中还残留些许冰晶,倒是跟他脚上的冰脚镣联系到了一起。   旁边,有人搬来一把椅子,严复坐下。   “小子。”   才一开口,居祥就吓得怪叫了一声。   “你脚上的这东西,是谁弄得?”   他漫不经心的说着,抬手露出手腕上的一串玛瑙玉,轻轻的擦着。   居祥吓得心如擂鼓,脑海中被抽空了一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忽而,膝弯一痛,被身后侍卫一脚踹倒在地。   “该死的东西!少爷问你话呢!”   抽出鞭子就要往他身上抽,严复抬起两根手指,那侍卫便识趣的退了下去。   他双手合十放在身前,前倾了身子,两眼锁定了居祥的双眼。   “只要你实话实说,今日我保你跟你的这些村民无事……”手一伸,捏住了居祥的下巴,“说,矿场上的那些守卫,是谁杀的?此人现在何处?”   居祥下巴痛的几乎要碎裂,但是咬紧了牙关没有说话。   “不说?”   下巴上又是一痛,严复的指甲刺入了他的皮肉,血色蔓延出来。   “唔……”   “敬酒不吃吃罚酒?”   严复眉心一挑,一把甩开他,看向跪在地上的村民。   “生在我严家的地盘,吃我严家的,住我严家的,却不知道感恩……你们这些贱民,继续留在这片土地上也不过是浪费我严家的资源罢了。”   他双眼逐渐凶狠阴沉,上下嘴皮子一碰,吐出个冰冷的字眼。   “给我烧死!”   “是!”   侍卫应答声震天响,有人当即搬来柴火,扔到那些村民身上。   孩子妇人惊恐的哭声此起彼伏,蜷缩成一团。   严复伸手接过手下人递来的火把,毫不留情的朝人群中抛去。 第五百四十一章 逼问   秦晚瑟坐在飞艇上,看着导航上突然多出来的一片火光,眼皮一跳,下巴抬了抬,问居山道,“这儿起火了,该不会是你的村子吧?”   居山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嘴角忽然不可察觉的僵了一下,快速坐回了位置,故作轻松道。   “不是,只不过快到了,姑娘还是就将我三人就此放下,我们自己走过去吧,白日里那情形,我怕……”   秦晚瑟垂下眼帘,眸光稍微暗了暗。   “好。”   发出指令,飞艇原地降落。   一下飞艇,居山便将居寿背了起来,拉紧了居良,冲着秦晚瑟又是一声道谢。   “姑娘,他日若有机会见面,居山必定报答姑娘恩情。”   “不必,我治好你爹,你送我出矿场,你我已经两清了。”   居山楞了一下,忽然憨厚的脸上化开一抹笑来。   “姑娘是个妙人,祝姑娘早日找到想找的人,今日就此别过。”   说罢,转身便朝着漆黑的前方快步走去,一刻也不肯多留。   秦晚瑟看着他父子三人的身影逐渐没入黑暗,口中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声,随着这夜里的风消散在了空气中。   “势单力薄,即便回去了,又能如何?”   喃喃一声,收起飞艇,悄无声息的跟在了居山三人身后。   居山脚下越走越急,夜色漆黑,他背着父亲拉着儿子走的飞快。   居良好几次要绊倒,咬着牙硬撑着。   他抬头看了看自己的父亲,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   “爹,刚刚为什么要撒谎?那着火的,明明就是我们的村子……”   居山额上冒出了汗,呼吸也开始变得粗重急促,两眼仍旧目视前方,恨不能身后生出双翅,直接飞到村子里。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那个姑娘虽然很强,但是人家已经救过一次我们性命了,不可再奢求其他,还有,今日村民们是如何说人家姑娘的,你也听到了,即便开了口,人家也未必会帮忙。”   “可是……我怕……”   前方,已经出现了那熊熊燃烧的火光。   居山顿住脚步,一眼望过去,尽是严家的红底黑袍的装束。   他攥紧了儿子的手,喉头一滚,“别怕,这么些年过去了,早该有个了断了,总不能这一辈子,让我们的子子孙孙都给严家当牛做马。”   居良重重“嗯”了一声,抬袖擦去了眼尾的泪。   “放我下来吧。”一直被居山背着的居寿开了口,站在地面,双手负在身后,佝偻的身形此刻挺直了些许。   “走吧。”   三人并肩前行。   啊——   前方,惊恐的尖叫声如同指甲划过青石板一般,贯穿双耳。   居山瞪圆了双眼,目眦欲裂。   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严家的守卫将火把抛到了村民中,正正砸在一个妇人面上。   村民们惧怕火蛇开始躁动的往外跑,却被那些守卫打断了腿再次丢进火圈。   “这些畜生!”   居山双手紧握成拳,一用力,身上竟然亮起刺目的黄色光芒。   脚下用力一踏,地面开裂。   他整个人如同一座小山般弹跳而起,一跃冲入火海,抓起燃烧的火把朝悠闲地坐在椅子上的严复砸去。   严复两眼一眯,丝毫不慌。   身前自是凭空多出一道屏障,将那火把拦下,悬停在空中,狠狠的朝居山摔了回去。   居山侧身躲避,还是被那烧的通红的火焰灼痛了肩膀,燎起火泡。   “居山?村长!”   村民们惊喜的看向凭空出现的居山,但是一瞬间的欣喜过后,眼神又暗淡了下来。   严复在这儿,即便居山来,也不是他的对手,只是死的稍微迟一点罢了。   “蚂蚱成堆,还有情义一说,倒是叫本少爷意外了些。”   严复翘起二郎腿,往椅背上一靠,翘起来的脚搭在居祥的脑袋上。   “刚好,你回来了,本少爷省心了……”他两眼跟着窄起,恍若有毒蛇冒出,盯着居山,“跟你一起的,除了这一老一小,应该还有一个人吧……”   居山错愕,旋即愤怒的看向居祥,“你都说了?!”   居祥肩头一颤,两眼通红的朝他望来,恐惧中带着委屈,“我、我没有!”   似乎不满自己的宠物这般大呼小叫,严复脚一抬,在居祥脑袋上重重落下。   “扮演好你的角色,狗是不会说话的。”   居祥被这一脚震得重重趴在地上,满嘴黄土,脸上被混在土里的石头划破,流出来的血跟泥土混在一起。   严复眉心压着阴霾,两眼冷光凝针,刺在居山面上。   “本少爷没有耐心,三个数。”   竖起三根手指,连数都没数,先落下了一根手指。   左右守卫拔出佩剑,身上亮起或黄或橙的武气,将居山团团围住。   “各位村民,咱们被严家压迫了这么久,永远也看不到明天的光明希望!”   一句话还没说完,严复三根手指已经完全落下。   方才虎视眈眈的侍卫早已抽刀从四面八方朝他劈砍而下!   刀剑如网,叫他无处可逃。   还没还手,身上已经多出了几十道纵横的伤口,鲜血汩汩流出。   他双臂武气缠绕,手无寸铁,凭着肉体拦下剑网,粗重的喘息着。   “一直身处黑暗,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倒不如殊死一搏,带严家人也去看看地狱的风景!”   “说的不错!”   他的话,感染了村民,燃起了村民的斗志。   山谷中,风纵横。   那火光映照中,村民们身上也亮起了光芒。   大多数的橙色光芒,夹杂着少量的黄色。   “跟他们拼了!”   毫无恐惧,愤怒掩盖痛觉,无畏的跟那些守卫拼杀起来。   秦晚瑟坐在半山腰一棵树上,鼻梁上挂着一条细线,有光幕弹出,替她放大底下的情形。   看着奋起反抗的村民,她眉心轻跳,视线转向一直坐着的严复。   他冷眼看着这一幕,完全不慌。   秦晚瑟舔了舔发干的唇,摇了摇头。   “人太弱了,有时候连生死也不能选择……”   话音将落,就见坐在椅子上的严复抬起一根手指。   手指萦绕着浓郁的青色光芒,轻轻一点,那些反抗的村民身上瞬间起了火,唯独居山身上什么都没有。   “说,那个杀守卫的人,现在何处……” 第五百四十二章 我是秦家的   居山浑身被刀剑相抵,半分动弹不得。   稍微一动,便落的被剑锋割伤的后果。   他咬紧牙关,一句话都不说。   严复扫向在火中痛苦翻腾的村民,“他若供出那人,说一个字,本少爷就给你们其中一个人灭火……”   村民痛苦的喊叫着,声音都开始暗哑。   火焰烧灼在皮肤上,皮肤立马紧皱,要被烧化成油。   居山眼尾闪着泪光,唇被咬出了血。   “大山!不要说话!就让我们就此了结!火烧有什么可怕的?总比每日都要提心吊胆鞭挞刑罚来的痛快!”   居寿苍老的声音像是一根定海神针,将众人动摇惧怕的心再次稳住。   他身上火焰燃烧着,须发早已一并燃烧。   只见他晃晃悠悠站起身,口中气息开始出现间断,艰难却坚定的开口。   “白云之上天无明……”   那些村民身子一僵,扬起身子咬着牙,双眼愤恨的同时望向严复。   “百年破晓迎东升……”   严复瞳孔一缩,眼尾勾起讥诮,“一帮蠢货,不过一个民谣传说,竟拿来当宝了……”   村民们却不管他说什么,口中继续念着。   “怒龙啸、暗影飘,风雪一出山河变。”   “神之巅、雷震天,神之一剑破苍天!”   他们口中齐声念着诡异的民谣,那民谣像是给了他们某种力量,声音汇聚成一股,竟有种震慑人心的力量。   居寿气息聊胜于无,颤着手指指向严复,“严家……终将到头……”   “你说什么?老东西!”   居寿最后一个字话音落下,身上再无丁点力气,直挺挺的倒地。   “爹!”   居山从胸腔中发出一声悲鸣,不顾围着他的刀剑,双手用力往前一推,硬生生冲出人群。   严复“噌”的从椅子上坐起,身下好好的椅子当即四分五裂炸成碎片。   他眼里怒气几乎化为实质,凌迟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全都给我处死,一个不留!”   “是!”   喊杀声震天,完全成了单方面的屠杀,唯有居山还在奋力反抗。   严复冷哼一声,掌心一用力,居良腾空飞起,被一股强劲的吸力送入他掌中。   五指收紧,居良当即痛苦的闷哼了一声。   “小子,喊你爹救你,我就给你活下去的机会。”   居良咬紧牙关,脸色憋得通红,眼泪一个劲的打转,张了嘴,说的不是求饶的话,而是一遍遍念着方才的民谣。   严复被彻底激怒,高举起居良,手中青色光芒亮起,下一秒火势从掌心喷涌而出,将居良瞬间包裹!   “儿子!”   居山回头一看,心神惧裂!   呼……   不知是不是错觉,原本被火焰灼烧而燥热的空气,此刻凉了些许。   一片雪花平白无故的出现,在空中一荡一荡的往下落。   在碰到缠绕在居良身上的火焰时,刹那将那火焰冻结,“咔”的一声碎裂。   居良平安无事。   严复一愣,愕然看着自己手中凭空消失的火焰。   还从没有人,能如此轻易的灭了他的火……   可这一片雪花居然……   他凝起双眉,开始留心四周。   眼前突如其来的变化,叫还被火焰卷着的村民看的眼睛都直了。   “是、是……”   居祥用力仰起头,看着飘落的雪花,口中“是”了个半天,没有将剩下的话说完。   雪花越下越多,落在火苗上,没有被火焰吞噬,反而将火焰挨着冻结、破裂。   落在那些守卫身上,先是让他们行动迟缓,他们没有察觉,等雪花越落越多,在肩头堆积起来,便生出冰晶将他们胳膊冻结。   严复发现不对,当即高声呼道,“都给我运起武气罩打起精神!”   侍卫闻言,急忙照做。   有了武气罩抵挡,那雪花总算是被挡住,没有继续恶化。   严复肃声道,“在下严家严复!不知阁下是何人,为何要插手我严家之事!”   四下空气,死寂一片。   唯有落雪发出的簌簌声,跟风吹过山谷的呼啸声。   倏而,一道光束蓦的从暗中射出。   严复两眼一凌,手中火龙喷出,直直与那光束对上。   轰隆!   空中炸开一片火海。   火浪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可严复却觉得身后有冷风袭来。   回头要动手,握着居良的掌心却一空。   他心中大骇!   如此近的距离,从他手中抢人,好本事!   冷气褪去,他定睛一看。   一片乌烟瘴气中,多了一道纤细倩影。   素色衣裙加身,裙摆不知是血迹还是绣的梅花,三千黑发如瀑,用一支不起眼的木簪挽起。   脸色白净,一双眼仿佛被灵泉清洗过般,黑白分明。   立在那里,风拂起她的长发,恍若吹动了一朵旷谷幽兰,暗香四散。   看到她,不光严复跟村民震惊意外,就连先前在矿场跟秦晚瑟起了摩擦的居祥都激动的要哭出声来。   她手上一用力,将居良抛给居山。   “好好接着。”   居山当即回神,接住居良,粗略检查了一下,没有伤痕,急声道,“姑娘为何回这是非之地?!”   “你先前说,这白云之巅每个家族都有可能去找寻那孩子,我正愁怎么去严家找个人问问,这不有个现成的?”   手中化出冰魄,指向严复鼻尖。   长这么大,严复一直被众星捧月,身份尊贵,何曾被人用剑尖这么指着?   心中怒火燃烧,咬牙切齿的看向对面女子。   “你是哪家的?”   秦晚瑟答,“在下姓秦。”   “秦?”严复嘴角化开笑来,只要不属于几大家族,他都可以随便杀……   “准备好受死!”   身形一展,青色武气缠绕双臂,朝着秦晚瑟迎面一拳。   秦晚瑟勾唇一笑,方才在暗处她可是留意了下他的实力。   青阶三段,火系与风系双重术法。   跟她刚好是天克呢……   秦晚瑟身上武气同时一震,手中一剑刺出。   行动之间,雪花飘摇,冰晶散落,如同冰天雪地中舞动的精灵,美不胜收。   居山看着二人交战,不知想起了什么,瞳孔一紧,口中喃喃念起方才的民谣。   “怒龙啸,暗影飘,风雪一出山河变……风雪……” 第五百四十三章 动手杀了   秦晚瑟一剑斩月横出,跟严复拉开距离。   她冰克火势,但严复也非善茬,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   脚下站定,两眼盯着对面严复,话却是对着居山说的。   “带着你的村民们先走,”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老地方,你知道的吧。”   居山双手一紧,“我留下帮姑娘。”   “你一个黄阶连他身都近不了,怎么帮我?还不快走?”   方才在树上她看的清楚,这个严复,跟北狼的花崇相差无几,同样卑鄙凶恶的性子,只不过眼前的严复比花崇实力强悍,遇到自己拿捏不了的事才会用非常手段。   这些村民们继续呆在这里,只会成为她的累赘。   居山一咬牙,背起已经死去的父亲,带着村民朝秦晚瑟来时的反方向速速跑去。   秦晚瑟唇勾起,心道,“这人还算有几分聪明。”   见人走,严复也不去拦。   罪魁祸首就在眼前,带她回去就够了。   至于那些村民,跑不出严家的领地。   “现在宽敞了许多,阁下不必束手束脚,放开战吧。”   敢瞧不起他?   严复额角青筋暴起,双手掐诀,武气凝魂。   一个巨大的青色影子悬浮在他身后上空,如同山岳般气势骇人。   秦晚瑟还是第一次见这东西,眉心微蹙,心下微微紧绷。   手腕一翻,一把小型激光枪在食指飞速旋转,停在掌心。   瞄准了他,毫无顾忌的开枪。   砰砰砰——   激光接二连三的射出,严复眼底光芒深沉,两手啪的合起,再次张开,一个巨大的火球出现在掌心。   头顶那高大的虚影做出了同样动作,甚至也凝出了火球,比严复手中的火球还要大上几十倍!   不好!   秦晚瑟急忙飞身后退。   下一秒,待过的地面被火球砸中,出现一个燃烧烈火的深坑。   严复脸上怒气交加,手中火球不断的朝她投掷而去。   “方才趾高气昂的气焰呢?!怎么没了!放出你的武魂别束手缚脚的跟本少爷一战高下啊!”   秦晚瑟滑如泥鳅,每次快打中的时候,就会奇迹般的脱逃。   严复耐心彻底磨光,俨然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到处狂轰乱炸。   秦晚瑟面色微肃,冷静的躲避着他的攻击,分析着他身后那巨大的武魂。   除却复刻严复的动作,将之放大之外,似乎没有其他用途。   耳廓内,一个微型耳机闪烁了两下光芒,电子音传来。   “准备完毕。”   秦晚瑟好看的唇朝上勾起个欣慰的弧度,不再躲闪,手中紧握冰魄,一跃落在严复正对面。   “蹦跶够了?跳梁小丑!”   秦晚瑟做出进攻姿态,浑身上下包括手中剑刃都被青色武气包裹。   脚下猛地一踏,身形如离弦之箭射出。   “十二点方向,瞄准。”   她一边朝前冲,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严复不懂她说的是什么,锁着眉凝化出剑准备全力接她2一招。   咻——   激光如剑雨,朝着严复后背径直射来。   严复察觉风声,下意识的躲避。   前方秦晚瑟一剑提起,从下而上劈砍,他胸腹当即被化开一条口子。   “唔……该死!”   严复反应过来,秦晚瑟又如鬼魅般变化了身法。   “六点方向,启动。”   与方才一样,如法炮制。   严复躲得了前躲不了后,身上再添一道彩。   两次之后,他算明白了。   这女人有同伙在远处发暗器,她方才嘴里嘀咕念着的,就是发射的暗号。   “你这连身份都没有的贱民,竟然也敢戏弄于我!若落到我手里,必将把你送入我的宠兽坑当饵食!”   “烈火燎原!”   他口中低喝一声,身与武魂齐动。   风火同出,朝四面八方飞速奔腾!   山上为数不多的树木顷刻间被烧成焦炭。   焦烟四起,无一处落脚之地。   朝前逃亡的居山等人忽然感觉身后热浪汹涌,回头一看,火势滔天,眼看着就要追上他们。   “快跑!”   咬紧牙关,所有人朝前冲出十几米,身后大火“呼”的一声猛地朝前一扑。   “趴下!”   所有人紧闭双眼趴倒在地,火蛇巡逻一圈之后,悄无声息的退回。   居山站起身回头一望,他们的村子、赖以生存的大山,全都被夷为了平地。   “秦姑娘……”   山谷中,火光映天。   突的一串冰刺破火而出,硬生生开辟出一条冰冷的道路。   秦晚瑟脚下踏冰飞掠而出。   方才黑发变得纯白,散着冰晶的光芒。身上灰白色的火焰缠绕,散发出恐怖慑人的气息。   “灭神!”   斩月挥出,沧溟鬼火缠绕剑气,紧贴地面朝严复飞射而去。   所到之处,地面火焰被尽数吞噬。   严复双手掐诀,“风火漫天!”   两手猛地朝上一掀,火光冲天而起!   下一秒,火焰被拦腰斩断,那强劲的剑气缠绕着诡异的火焰朝他心门射来!   严复大骇,双手包裹武气,想将那剑气硬生生拦下。   手才接触到剑气,上面灰白色的火焰突然活了起来,将他手臂上的武气张口吞噬!   没了防护,就两条血肉所做的手臂,当即被那剑气斩过!   噗嗤——   血液飞溅!   如同泉涌!   两只断手落地。   严复口中发出一声杀猪似的凄厉喊叫。   这一声,仿佛动用了浑身武气,声传千里。   秦晚瑟眼里寒冰凝结,手握冰魄从远处踏空飞来。   “霜凝!”   剑气融合冰系术法,要将严复冻结。   原本不会动的武魂此刻张开大掌,将严复完全包裹在内,硬生生抵了这一击。   剑气破碎,冰霜消解。   秦晚瑟秀眉倒竖,口中一声“踏云”,速度陡然暴增!   严复痛的脑海中空白一片,没法掐诀,什么都做不了。   只觉眼前人影忽然一闪,那抹素影凭空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寒气迎面扑来,冲的他脑海瞬间清醒。   只是已经迟了……   嗤——   冰魄准确无误的刺入了他胸腔心脏,剑尖透出后背半截,滴答滴答往下淌着血。   那黑白分明的眸子冷静、冰冷,不含一丝感情。   仿佛做惯了这种杀人的活计。   严复脑海中“嗡”的一声。   他一个青阶三段,竟然就这么败了……   耳畔不由得响起方才那些村民念得民谣,两眼睁的浑圆。   “风雪……难道、你……” 第五百四十四章 转移阵地   不等他话说完,秦晚瑟手上用力往外一抽。   冰魄收回,一甩剑身,沾染在剑身的血如同水珠般被轻松甩落在地,重回剑身洁净雪亮。   秦晚瑟长长的呼出口气,抬手擦去额上沁出的汗珠。   此人应当是才入青阶没多久,对武魂掌控不是很熟练,否则即便她修为高,只怕也要落败。   她也得加紧修炼才是……   手一伸,隐匿在暗处的机器被收起。   没敢多做停留,直接御风朝着居山等人追去。   她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人赶来了山谷。   “少、少爷……快去禀报家主!”   秦晚瑟赶到时,居山果然带着幸存的村民在原地等候。   一见她归来,急忙迎上前。   “姑娘!”   她素色衣裙满是血迹,发丝也有些凌乱,分明是经历了一场恶斗。   “我没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尽快离开。”   方才严复发出的那一声凄厉喊声,他们隔得这么远都听到了,严家家主修为那般高深,必定也听到了。   继续呆在这里,只有等死的份。   居山上前一步,忽的双膝跪地,给秦晚瑟重重磕了一头。   身后的村民亦是如此。   “在矿场时,姑娘让我带姑娘出矿场,这回换我求姑娘,带我们出了严家领地。”   他双手用力握紧,不经意间连同地上的砂石一并攥起,磨得掌心皮肉开裂。   “今日血仇,我等必报!还请姑娘带上我们,我们一定能派上用场的!”   秦晚瑟垂眸,能看到居山本来被晒得发黑的脸庞,因愤怒而有些发红。   他手背青筋冒起,说出这番话,不知下了多大的决心。   “你们所有人,都是如此想法?”   除却居山,其余村民同时抬起头来,包括居祥,再重重一叩首。   “拜托姑娘!”   秦晚瑟望着前方一片黑暗,沉吟片刻后,漫吸了口气。   “好,但是丑话说在前头,我最讨厌背叛,倘若你们其中有人背叛了我,今日我如何杀严复,便如何杀你们……”   那些村民异口同声应了声“是”。   “都起来吧。”   居山说聂大当家修为高深,却未曾说人如何,若到时候浩宇被送去,发现不是他的孩子,不知道会不会有变。   多了这些人,到时候说不定真能派上用场。   “姑娘,我们现在去哪儿?”   秦晚瑟看了一圈众人,全都衣衫褴褛,蓬头垢面。   若出严家领域,必要过城,他们这群人打扮如此显眼,走不了两步路就会被抓了。   随手一挥,衣物落地。   “你们先各自找个地方把衣服换上,我们边赶路边说。”   趁着夜色,飞艇再次腾空而起,一路前行。   “要出严家领地,走这条路。”   秦晚瑟靠在松软的椅背上,看着居山在屏幕上指着的路。   “不,我们不出领地,去他领地边界。”   “这是为何?”居山不解。   “你们几大家族占地辽阔,却能治理的这般好,跟密切的联系有很大关系,严复已死的消息必定引得严家家主震怒,从而快速封锁边境,我们赶过去的速度虽然快,但是比不上他们联系的速度快,要出边境只会刚好撞在枪口上……”   倒不如在边境暂住,也好让她有时间好好了解一下这白云之巅,打听浩宇龙鱼他们的下落。   居山恍然大悟,“不愧是秦姑娘,是我疏忽了。”   “无妨,你最熟悉严家情形,你觉得,咱们在哪里落脚比较好?”   居山犹豫了一下,“去博罗镇。”   “好,那便去博罗镇。”   目标明确,飞艇隐入云层,全速前进。   而此刻,严家城堡中,灯火通明。   数不清的下人密密麻麻跪了一地,前头空了一片地,地上淌着的血还是温热的。   严旸彪坐在高位,两手紧握扶手,鹰眼睥睨下方,眼底猩红血色不曾因杀戮而消退,反而愈发强盛。   “啪”的一声,手下黄金打造的扶手瞬间断裂,他后槽牙磨得咯吱作响。   “我儿……死了?”   底下放着的尸体盖着白布,他分明看的见,却一遍又一遍的问着下人。   丫鬟仆人侍卫跪了一地,个个瑟瑟发抖,更有心里承受不住的,屎尿失禁。   “是谁杀了我儿!”   兀的怒喝一声,上方穹顶瞬间炸成齑粉,惊得人心头猛地一跳。   “回、回家主的话,”前方,一个侍卫瑟瑟缩缩的爬上前来,低垂着脑袋,连连磕头。   “现场发现了许多冰雪,杀少爷的人应当是个使冰系术法的人。”   “冰系术法?”严旸彪两眼陡然一窄,杀气森森,“立刻用传音珠通知边界各个城镇,但凡使用冰系术法者……统统给我抓起来!”   “是!”   “即刻召集所有炎火,给我布下天罗地网去搜!我要亲自将之碎尸万段!”   怒火熊熊,他头顶仿佛出现了白雾,随着他的动作越加浓郁。   命令一出,殿下其余人一秒不敢耽搁,当即爬起来躬身飞快离开。   有双腿失去知觉的,便被旁边的架起胳膊一并拖走。   场中散了个干净。   严旸彪从高位上站起,脚步沉重的走下台阶。   看着地上盖白布的尸体,深吸了几口气,才咬牙伸手,猛地将白布掀开。   浓重的血腥臭味当即扑面而来,严复手腕下空空如也,一双手不翼而飞,再定睛一看,那手齐齐整整的被放在他脑袋旁边。   如此触目惊心的画面,似是一把利剑,狠狠刺入了严旸彪的心脏。   他身形一个踉跄,胸腔气血翻腾,一口血喷了出来。   严复青阶三段的修为,竟被人杀了个片甲不留!   此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严旸彪双手紧攥成拳,指骨捏的噼啪作响。   周身空气忽然开始扭曲,严复原本身上有玄冰,都莫名其妙开始融化流淌。   仔细一看,却是他身上冒出了无形无色的火焰。   “该死的东西,若要落在我手里,必定将你挫骨扬灰,以祭我儿在天之灵!”   愤怒的吼声,恍若猛虎啸山,响彻了整个严家城堡。   所有人脊背跟着一寒,吓得呼吸一滞。 第五百四十五章 我是千金大小姐   飞艇行驶了整整一天一夜,待到天再明时,居山轻轻叫起秦晚瑟。   “姑娘,再往前怕是要引人注意了,我们需先找个地方修整一下,步行进城。”   秦晚瑟应了声“好”,指令飞艇降落。   靠近严家的边境地带,灵气越发稀薄。   树木没有多少,沙石遍地,有不少奇形怪状的风凌石凸起,周围可怜兮兮的巴着几根蔫黄的草。   一村子的人,幸存者只有十几人。   女子更是少的可怜,就两人,其中一人带着出生不久的孩子,另一个女子看起来不过十七八的年纪,眼神中有些紧张胆怯,还有对新世界的好奇与期待。   稍作修整,一行人开始朝城门进发。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平坦的戈壁滩上,一座城门屹立,石牌上雕刻着“博罗城”三个字。   城门紧闭,还有不少守卫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处,秦晚瑟一行人已然被发现,有两个守卫交头接耳不知说了什么,一人便走了。   秦晚瑟两眼微微眯起,沉声道,“先前说好的,你们都还记得吧?”   居山上前,蹙着眉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姑娘放心,我们都记得,保证万无一失。”   “嗯。”   秦晚瑟举步上前,身后一行人紧紧跟着,昂首挺胸,像是随从跟着小姐出游。   吱嘎——   一道难听的声音从城门传出,一队守卫骑马鱼贯而出。   领头的人身穿铠甲,手握红缨长枪,将秦晚瑟等人团团围了起来。   马蹄嘚嘚,溅起尘土砂石,发出嘶鸣声,越靠越近,吓得年轻的女子叫了一声。   秦晚瑟皱眉,抬手将那女子护住。   居山上前,对上领头的那人。   “这位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领头那人没说话,倒是直直望向他身后的秦晚瑟,两腿一夹马肚,绕着秦晚瑟转了一圈。   这女子身穿素衣,料子倒是不错,只不过没有多余首饰,头上发簪也只是一根木簪,看不出家室如何。   “你们是什么人?”那人开口。   居山沉声道,“我们从孟宿来,陪小姐游玩。”   “孟宿?离博罗可是有一段距离,你们就这么走过来的?”   那人两眼已经眯起,眼底透出了怀疑之色,但是看秦晚瑟被前呼后拥,有几分家族小姐的模样,没有动手。   提起这事,居山露出气愤之色,“被流窜的马贼夺了车,这才一路走来,准备在博罗城歇歇脚,传信给府上来接。”   他语调一转,看着马背上坐着的人,不满的哼了一声。   “没想到好不容易走到博罗城门口,就被你们给拦住,到底是什么意思?!”   严家多马贼流窜,倒也是真。   马上的人抿着唇,视线未曾在秦晚瑟面上移开。   秦晚瑟见状给旁边胆小的女子使了个眼色,“我们舟车劳顿,还望将军行个方便,若有什么特殊情况,将军做不了主,可让我去见见这博罗城主,我亲自对他说。”   身旁的女子适时从怀中摸出一颗明珠,上前双手捧着递上前。   那人伸手接过,抽出一丝武气探入明珠内一查,里面有不少灵魄。   这才将秦晚瑟的大家小姐的身份相信了几分,脸色也跟着和缓了些。   “不知是孟宿哪个家族的小姐?我也好给城主通报一声。”   居山抢答道,“孟宿甘家。”   他先前是个小家主,对孟宿的情况也有所耳闻。   孟宿确有个甘家,也不怕他去查。   “甘家?”那人喃喃一声,“实不相瞒,昨日收到严家主命令,禁止任何人出关,小姐稍安勿躁,在此等我去通报一声。”   秦晚瑟道,“我前来游玩而已,不出关,将军先去通报,我在这儿候着。”   那人眉心又舒缓了些许,掉头打马飞快入了城门,只是留下先前那队人马,还在原地守着他们。   这地方燥热,饶是秦晚瑟修为深厚,此刻也感觉口干舌燥。   一只粗壮的手伸来,居山给她递来一个水壶。   “小姐,喝点,再忍忍就能进城歇息了。”   这些人还在旁边守着,做戏得做全套。   居山给秦晚瑟递水,居祥趴在地上给秦晚瑟当板凳。   秦晚瑟不想坐,但眼角余光一扫,城楼上有人鬼鬼祟祟的盯着他们这边,还是坐了下去。   方才那受到惊吓的丫头踱步上前给秦晚瑟扇风按摩肩膀。   暗中盯着这边的那人终于走了,秦晚瑟松了口气。   这算是,过了第一道关卡。   待会儿到了城主那儿才是重中之重。   “甘小姐,我们城主有请,开城门!”   城楼上一声喊,厚重的城门被缓缓放下,落地瞬间,激起无数黄尘。   秦晚瑟起身,围拢着他们的马队分列两侧,夹着他们朝城门内走去。   “甘小姐,这边请。”   先前那穿铠甲的人做了个请的姿势,将准备跟秦晚瑟上去的居山等人拦下。   “我们城主只叫了甘小姐一人,其他闲杂人等去一旁候着。”   居山目露担心,“小姐……”   秦晚瑟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放心,你们在外面等候,我去去就回。”   “请。”   秦晚瑟跟着那人,一路朝下走。   阶梯层层,越往下,越是阴凉,将秦晚瑟方才热的躁意都冲散了不少。   “就是此处,甘小姐请。”   面前是一扇漆黑的木门,上面嵌着虎头金饰。   秦晚瑟抬手叩门,“孟宿甘家前来拜见博罗城主。”   里面久久没有回应。   难道没人?   不可能。   再次抬手叩门,将方才的话又高声重复了一遍。   好半晌,才听到里面沉沉的传出一句,“进来吧。”   秦晚瑟抬手推门。   木门厚重,稍微用了力,才将其推开。   才露一条缝,猛然惊觉一股灼热火浪正朝自己飞速而来。   下意识的要发动冰霜,但心念一动,咬牙硬生生忍住。   门开的一瞬间,火浪迎面扑来!   秦晚瑟感觉发丝被烧焦了些许,皮肤也被灼痛。   就在她忍耐不住想要反击时,正在这时,火浪气势变小,悄然后退。   房间上位,坐着一个穿着黑袍膀大腰圆的中年男子,一手正在缓缓收回。   看秦晚瑟瞳孔微张,他蓦的哈哈大笑,一手捋了一把络腮胡。   “方才认错人了,甘小姐,别往心里去。” 第五百四十六章 联系杜鹃   认错了人?   他根本就是想试探一下她是不是有冰系术法罢了。   看来如她所料的那般,严旸彪早已将消息传达到了严家领地各个地方,方才忍住没有出手是正确的。   她忍住火气,抬脚走到房中央,冲着城主一礼。   “小女见过城主。”   城主往后一靠,肚子上的肉跟着颠了颠,两眼眯起,落在秦晚瑟面上,有些贪婪的舔了舔唇。   “这回你是一人来博罗的?你家哥哥呢?”   这人跟甘家认识?   秦晚瑟心下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镇定自若。   来时路上居山跟她大致说了甘家的情况,只听说有一女,并未听说还有兄弟姐妹。   一咬牙,只能赌一把了……   她不紧不慢的抬起头,双眸波澜不惊,“城主说笑了,我没有哥哥,倒是万分希望有一个陪着我。”   话音落下,身形紧绷,阔袖下的手攥起,随时准备唤出冰魄一战。   严牛脸上挂着笑,两只眼睛被肥肉挤得只剩下一条缝,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神情。   空气沉寂了许久,不知哪儿来的一缕风吹得左右烛台一晃,光影发生了些许变幻。   秦晚瑟巍然不动,脸上表情都未曾变化一毫。   “哈哈哈,开个玩笑,许是我记错了……”   秦晚瑟心下骤然一松。   赌对了!   手腕一翻,又是一颗明珠在手。   “临行前,我爹交代我给城主带些见面礼,毕竟我许是要在博罗城中多叨扰几日,还望城主行个方便……”   严牛一见这明珠,两眼倏然一亮,嘴上说着“这怎么好意思”,手上却伸出武气,凝化成一只手,远远地将秦晚瑟手中的明珠给取走了。   伸进武气一探,里面灵魄颇多,他高兴地开怀大笑。   毕竟严家领地灵气匮乏,有这么多灵魄可以收,换谁都开心。   看着他笑的两眼睁不开,秦晚瑟心下有些肉疼。   为了坐实她大家小姐的身份,一天出手了两次灵魄,这可是她从天武带过来的,剩下没多少了。   “不愧是甘家,出手阔绰!甘小姐在我这博罗城中就放心玩吧,若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尽管跟我开口!”   一手忙着擦那储物明珠,一边高声道,“来人!立刻给甘小姐安排住处,好生伺候着,不得怠慢!”   还给她安排住处?   这还是要监视她的意思。   看来要想短时间内离开这里,还没那么容易。   “多谢。”   离了那地下宫殿,秦晚瑟随着仆从一路往上,重回了地面,却不见居山等人的身影。   她眉心一蹙,“与我同来的人呢?”   旁边有人答道,“甘小姐别担心,城主先前吩咐,诸位舟车劳顿,先安排那些仆从用膳去了。”   用膳……   秦晚瑟眼底光芒倏然一沉。   这严牛,好深沉的心思!   对于一帮刚解困的奴隶来说,眼前突然出现了美味佳肴,必定会禁不住食指大动狼吞虎咽,由此便可以拆穿他们的身份。   来博罗镇路上,居山等人虽然饱餐了几顿,但口腹之欲还远远没有达到满足的地步。   秦晚瑟担忧的轻叹了口气,希望他们没有露馅……   “小姐!”   等候了一会儿,居山的声音忽然从前方传来。   秦晚瑟眼前一亮,见居山领着众人完好无损的走了出来。   “小姐可无事?”   “无事,你们可吃好了?”   “天热不饿,未曾多吃。”居山憨厚的脸上化开笑容,其中深意二人心下自明。   秦晚瑟满意一笑,侧头看向带路的人,“还请前方带路。”   这严牛似乎是怕秦晚瑟不满,并没有将她安排在城主府上住,安顿在了博罗城中的一家客栈里。   “甘小姐,这是博罗城中最好的客栈,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掌柜的开口,我先回去复命了。”   “有劳了。”   等那人离去,秦晚瑟不急着开口说话,抬手挥出一道隔音结界,风尘仆仆赶了一路的一行人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居祥一屁股坐在地上,“哎呦”叫了一声。   “吓死我了,刚刚差点没憋住露馅了,”他说着,舔了舔唇,“好想尝尝那水晶灵肘是什么味啊……”   居山踹了他一脚,“没出息,方才要是误了复仇大事,连累了姑娘,我可不会救你了!”   居祥委屈,“我那不是又缩回来手了吗……怎么这么凶……”   “好了。”   刚刚二人斗嘴时,秦晚瑟闭眼清点了一下手中灵魄剩余。   虽拿了近魔山一个矿,但是五年她修炼吸收耗费了不少,刚刚贿赂又出去不少,如今只剩几千块。   住这客栈,一个人一天一块灵魄,而他们有十五人。   也不知何时才能出了这博罗城,总不能一直只进不出。   到时候没了灵魄交易,身份自然不攻自破。   想来那严牛安排她在这儿也安的是这个心。   “我手里灵魄有些紧张,也不知何日能离开这博罗镇,我们需想想办法多搞点灵魄了,而且……”她看向居山,“你们要复仇,灵魄也是必不可少的。”   可自己修炼,还可用来招兵买马。   居山闻言当即神色一正,“我们出去住,能省不少,姑娘帮我们良多,不能再给姑娘添麻烦。”   “你们出去住,是正中严牛下怀,就住这儿,灵魄紧张了些,但是撑一时半会儿还不是问题,这段时间内,我们一起想想办法,必须得让你们在博罗镇扎根下来。”   这么一大堆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她离开云东之后,总不能一直带着。   这里距离严家中心很远,很适合他们自身发展,把他们留在这儿是最好的选择。   “今日就先说到这儿,大家赶路几天都累了,各自下去歇息,注意言辞,不要留下蛛丝马迹。”   她说这话时,特意盯着居祥看了一眼。   居祥有些羞愧的低垂下头,小声喃喃了一句,“知道了……”   众人离去,房内只剩下秦晚瑟一人。   怀中摸出传讯蜂,试图联系杜鹃。   红光忽闪忽闪,那头许久未传来回应。   就在她想传讯蜂是不是坏了,亦或者出其他什么事的时候,红光倏然转变为绿光。 第五百四十七章 千金硬碰硬   “喂?杜鹃?!”   秦晚瑟急切的心情几乎从传讯蜂内溢出。   龙鱼的传讯蜂坏了,还未来得及给她一个新的,她便飞升。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打给杜鹃,没想到竟然通了!   “杜鹃?我不是杜鹃,我是小麻雀~”   传讯蜂那一头,传出一个奶里奶气的声音,听得秦晚瑟脑海中仿佛上了发条,卡的死死地。   什么情况?   杜鹃的孩子已经长大了?   不对啊,百里流云分明还在天武,孩子是跟着他的,   回过神来,她小心翼翼的诱导道,“小姑娘,你手里蜜蜂的主人现在在哪儿,你知道吗?”   “主人?我不知道,是麻雀刚刚在地上捡到的,就是麻雀的。”   秦晚瑟眼底光芒暗淡了去,复又问道,“那你能告诉我,你是在哪里捡到这个东西的吗?”   “在我家呀~”   “那你家在哪儿?”   “唔……”那一头,小麻雀犹豫了好一会儿,秦晚瑟能清晰听到她纠结的咬手指的声音,“娘亲说了,不能随便把家在哪儿告诉陌生人的。”   秦晚瑟汗了一把,这丫头,防备心……真不错。   “那这样你看怎么样?我们交换一下秘密,我告诉了你之后,你也同样告诉我,这样你也知道我的秘密,就不怕我骗你了,怎么样?”   “可是麻雀不想知道你的秘密哎……”   秦晚瑟:“……”   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秦晚瑟经历最多的是阴谋诡计与杀戮,跟小孩子相处……最小的就是秦浩宇了。   拿这几岁的小鬼头,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   “我娘亲回来了,不跟你说了,再见~”   蜜蜂绿光熄灭,无论秦晚瑟怎么呼唤,都没了回应。   看着手里的蜜蜂,秦晚瑟嘴角勾起笑来,五指却在不断的收紧。   无奈且气。   她上斗天罚之眼,下杀奸佞之人。   如今遇上一个几岁的小女娃,却有种深深的无力与挫败感……   好一会儿,缓过劲儿来将蜜蜂收起。   杜鹃就慢慢找吧,她比龙鱼经验老到,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   此刻,云之南一片茂密的丛林中,树洞里钻出一个粉嫩的女孩,小肚子将身上的花豹皮撑得圆滚滚的。   “小鬼头?你在干什么?”   看着迎面走来穿着朱红色骑马装的女子,小麻雀眼睛一亮,张开粗短似是藕节的手臂朝她奔了过去。   “娘亲……你看我捡到了什么。”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杜鹃。   看到麻雀手里捏着的传讯蜂,眸光一暗,快速摸了下身上,果然不见了。   “我可不是你娘亲,小鬼头,别乱叫,小心我掐断你这细细的脖子……”   “娘亲好凶……”   杜鹃眼里杀气一闪而逝,看到她纯净的双眼,杀气逐渐逼回。   将她手里的传讯蜂一把收回,举步继续朝前赶路。   秦晚瑟心情郁结,呆在房中更是感觉憋闷的慌,撤去屏障,出了客栈到四处走动。   正庆幸严牛没有派人监视她的行动,却突然发现一个事实。   这博罗城的人,穿着宽袍大褂,头上盖着一块花纹各异的布,将脸也遮住些,抵挡这灵气稀薄地方干燥的风。   秦晚瑟的装扮与他们格格不入,很快就引起了旁人的注意,根本不需要派人监视。   心里暗暗道,下回出来必定要先变幻模样。   手腕一翻,掌心多出一条细丝,别在发丝上,与发丝融为一体。   “开始记录。”   低声念过,那细丝发出一点幽光,针眼般的探头,清晰的记录着秦晚瑟走过的每个地方、每个细节。   走着走着,眼角余光瞥见路边摊上卖着一些她先前从未见过的小玩意儿,便踱步走了上前。   一眼看到摊位上两根簪子,一支雀儿振翅欲飞,一支龙蛇缠纹,不由得就想起了杜鹃跟龙鱼,心下微动。   “这两支簪子多少钱?”   摊主道,“姑娘好眼力,这两个簪子我家夫人就做了两支,被姑娘相中也算缘分,两支簪子,给十灵璧即可。”   这白云之巅通行的货币为灵璧、灵魄、灵玉。   一百灵璧等于一灵魄,一百灵魄换一块灵玉。   灵玉又分寻常灵玉,金灵玉、紫灵玉,颜色越深越值钱。   秦晚瑟手上有灵石、灵魄,却没有灵璧,掏出一块灵魄递到那摊主面前。   摊主吃了一惊,“姑娘,咱们小本生意,可没那么多灵璧找你……不如这小摊上物件随你挑选……”   秦晚瑟看了一眼,摊位上那么多东西她也无用,便道,“不必找了,这样吧,日后我若瞧见你摊上喜欢的物件,再来拿就是,帐先记下。”   “好好好,多谢姑娘!”   秦晚瑟拿着两支簪子,翻来覆去在手里瞧着。   龙鱼跟杜鹃两个丫头性子都有些飒爽,也不知喜不喜欢这小玩意儿。   正想着事情,前面人影一花,冷不防一人撞了上来,秦晚瑟手中簪子掉落在地。   来不及看那女子,秦晚瑟忙低头将簪子捡起,检查了一番,有一根断裂开来,眉心当即一拧。   还没开口说话,就听到耳边炸裂开一道尖锐的声音。   “啊!我送给磊哥哥的玉璧!都是你这个不长眼的女人,你赔我!”   秦晚瑟还没问罪,那肇事者倒是先大吼大叫起来,掀起眼皮一看,对面站着个女子,一身轻薄纱裙,跟博罗城民众的装束不同,肉眼可见的贵气。   此刻正双手叉腰,一脸愠怒的瞪着她。   “这位小姐,是你自己撞上来的,而且,还弄断了我的簪子。”   月依依心下一虚,飞快的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簪子,见不是什么上好的料子,心下顿时一安,双手环在胸前,趾高气昂了起来。   “呵,不过是路边摊几灵璧买的破簪子而已,碎了就碎了,怎么跟本小姐的玉璧比?你知道我买这玉璧花了多少灵魄吗?花了整整五十个!把你卖了怕都不止这个价!”   “破簪子?”   秦晚瑟双目一沉,怒气在眼底清晰可见。   “不是破簪子是什么?”   月依依得寸进尺,朝前逼近一步,两根手指点上秦晚瑟肩头,朝后用力一推。   “你还想跟我较劲不成?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第五百四十八章 我管你是谁   “我可是月家的小姐,你是什么东西!识相的给我……”   每说一个字,就在秦晚瑟肩头推搡一把。   话还没说完,秦晚瑟面色一寒。   手快速一伸,扣住月依依的手腕朝反方向一扭。   “啊!”   月依依疼的大叫一声,另一只手挣扎着还想往秦晚瑟脸上扇去。   秦晚瑟手上力道再次一重,月依依痛的躬起了身,大气不敢出一个,两眼早已浮上了泪花,咬着牙狠声道。   “疼!你这贱民,我可是月家的小姐,你得罪我不会有好下场的!还不快放开我!”   秦晚瑟冷着一张脸,寒声道,“我不管你是谁家的小姐,弄坏了我的簪子,还一口一个贱民?道歉!”   “就你那两根破簪子,我凭什么……”   秦晚瑟手指一用力,月依依立马萎靡了下来。   “我道、我道歉就是了……”   秦晚瑟这才松开她的手,谁知她立马往后退了一步,掌心亮起绿色武气就朝秦晚瑟肩头拍来。   秦晚瑟早有预料,侧身一躲,顺势勾起她脚。   月依依站不稳,当街来了个一字马,疼的嗷嗷直叫,滑稽模样看的左右围观众人哄堂大笑。   秦晚瑟垂眸看了一眼手中断裂的簪子。   这是她给龙鱼杜鹃选的,才选的就断裂,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你、你这个贱民,竟敢让我当众出丑?!”   秦晚瑟抬眸睨向她,“那又如何?”   “我……”   方才一招,月依依就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对手,不再轻举妄动,两腿并在一起,缓解方才一字马撕裂般的痛。   “不就是两根破……”   准备说“破簪子”,被秦晚瑟眼神一扫,说出来的话又硬生生噎了回去。   “我赔你的簪子!但你也要赔我的玉璧!”   气呼呼的从袖中摸出一个灵魄,不屑的往秦晚瑟怀里一抛,眼神中有些得意。   “你怕是这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吧?不用找了。”   月依依正想着怎么拿她,就见秦晚瑟抬手将她的灵魄又扔了回来,砸在了她的额角,痛的她“哎呦”惨叫一声。   “你的玉璧,五十灵魄是吗?”   “你这女人……”月依依恨得咬牙切齿,但打不过,又不能直接动手,只能暂且忍着。   下一秒,见秦晚瑟眼皮都未跳一下,反手一挥,地面上掉落五十个灵魄。   “五十个,还你了,现在该清算我簪子的帐了。”   “呵……灵魄我给过你了。”   “我不要灵魄。”   月依依皱眉,“那你要什么?”   “我要……”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打在月依依脸上。   秦晚瑟吹了吹打的自己发热的掌心,“这样,就算两清了。”   一巴掌,打的月依依发懵,脸颊高高肿起,秦晚瑟毫无顾忌的转身离去,留下傻愣在原地的月依依,还有地上的五十个灵魄。   五十个灵魄!   在这灵气稀薄的博罗城可能保普通人肆意挥霍一年!   围观的人两眼瞬间大亮,有胆大的一拥而上,开始哄抢起来。   月依依被人群挤压推搡着,直接摔出了人堆里。   “你们这帮贱民,那是本小姐的东西!还不快停手!”   法不责众,再说这么多人,谁能认出他们的脸孔?   不管月依依如何怒吼,都没有人听,仍旧闷头抢灵魄。   秦晚瑟连头都未回一下,掉头回了方才的小摊,将断裂的簪子递给了摊主。   “这个,有办法修好吗?”   摊主瞥了一眼哄闹的方向,伸手将秦晚瑟的簪子接过,看了一眼断裂的缺口,点了点头,“可以修。”   “那就麻烦你帮我修一下,明日我来拿。”   要付钱,被摊主抬手拦下。   “姑娘,不必给了,方才一灵魄还在账上,修簪子也费不了多大事,只是……”   他有些不好开口,抬手掩住半张脸,前倾了身子压低声音对秦晚瑟道,“姑娘,方才那个是月家的小姐,出了名的难缠,而且他爹跟严城主还有关系,你……没关系吗?”   “无事,放心。”   说罢,跟摊主说了来取簪子的时间,没了逛街的心情,返回了客栈。   原地灵魄被哄抢的一干二净,人群做鸟兽飞散,只留下月依依一人在无能狂怒。   远处,一支身穿相同服装的侍从模样的人飞快赶来,张头一望看到月依依,急匆匆的赶来。   “小姐!”   月依依见自家人这才到了,气的抓狂跺脚,“你们怎么才来!”   一帮侍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小姐发脾气,有些摸不着头脑,“方才小姐人多,小姐跑的又快,属下跟丢了小姐,这才……发生什么事了吗?”   “发生什么事?发生大事了!”月依依抓住那人衣领,狠狠的咬在他肩头,直至见了血,出了气才松口。   被咬那人整张脸都痛的变了形,但是大气不敢出一个,硬生生扛着。   “去给我查一个女人,穿着一身素衣,长得……长得还算有那么几分姿色!我要让她跪在我面前,日日夜夜给我磕头祈福!”   一群人面面相觑,满脸茫然。   穿着素衣,长得有几分姿色……这么广泛的条件,让他们上哪儿去找啊?   但是看自家小姐这么生气,也不敢追问,急忙低头应了声“是”,分头四散开来,留下肩头受伤的倒霉小伙陪着她。   月依依气的接连深吸了几口气,抬脚想走,身下撕裂的痛感再次传来。   “本小姐走不动路了,你抱我回去!我要重新给磊哥哥挑个玉璧,给他当生辰礼物。”   “啊?”   肩头才被她咬伤,血都从衣服里渗了出来,还要抱着她?   这条手臂怕是要废。   “你有什么意见?”   “小人不敢!”   咬着牙硬生生抱起月依依,朝着方才买玉璧的店走去。   秦晚瑟回了客栈,天色渐暗。   一上二楼,就见居山在门口候着,手里端着什么。   “找我有什么事吗?”   “啊姑娘,”居山回过神来,快步朝秦晚瑟走来,“我想着时辰不早了,特意弄来点吃的给姑娘。”   秦晚瑟垂眸扫了一眼,托盘里的吃食简单粗糙,怕是他们平日里自己攒下来的。   “村民们都吃了吗?”   “都、都吃过了,”居山不擅长撒谎,一说话略微黝黑的脸就泛了红,“姑娘不必操心我们,常年都那么过来了,少吃一两顿也饿不死。”   “叫所有人来我房里集合。”   “这……夜深了,我们大多都是汉子,不太合适吧……再说万一那些个毛手毛脚弄乱了姑娘的房间……”   “我像是介意这些的人吗?去叫他们,我有事要说。” 第五百四十九章 拿下博罗城   秦晚瑟在房中等了一会儿,不见居山带人过来。   片刻之后,便听到门口有悉悉索索的小动静传来。   “敲门啊,你敲……”   “干嘛让我敲啊?你怎么不来?”   他们刻意压低了声音,揣着紧张与不安,殊不知秦晚瑟听得一清二楚。   “居山吗?都进来吧。”   外面默了默,传来居山的声音,“姑娘,叨扰了。”   门被由外推开,居山等人陆续走了进来。   初来时进过秦晚瑟房间,眼下这些人还是有些拘束,低着头,眼睛不敢乱瞟。   秦晚瑟唇角一弯,张开屏障,包裹整个房间。   “都落座吧。”   居山带头应了声“是”,抬头一看,却见这房中床榻柜子都不见了踪影,换成了两张透明的圆桌,桌上有两个巴掌大的圆形机器人。   看到众人之后,身形一转,眼里射出光线,将众人扫描了一番。   “扫描到客人十四名,欢迎莅临圆桌捞星,请就坐。”   两个机器人在透明的桌上滚动,在某个角落一按,椅子分散开来,便人落座。   不止那些村民,就连居山也愣住了。   早都知道秦晚瑟神通广大,没想到再一次的震惊了他。   房间内,不乏惊喜的倒吸气声。   “哇……这都是什么术法?我见都未曾见过……”   “啧,你小子别乱碰,弄坏了怎么办?”   机器人在桌上滚动,弹出一个光幕,“请客人们点餐。”   那个世纪的文字居山他们看不懂,但好在上面有放大的图片。   “牛肉吗?我要这个这个!”居祥兴奋的要命,看那图片甚是逼真,舔了舔唇,伸手朝盘子里捻了一片。   光幕一暗,切换到了下一个菜目。   “啊这……怎么不见了?”   秦晚瑟提醒道,“选中菜品之后自动进入下一个,不喜欢可以划走,灵魄储备虽然不够,但是吃食永远都够。”   这是她的习惯。   那胃病发作起来可是要她的命,现在修为高了,身体强健了不少,仍旧会给自己储存吃食,毕竟放在镇龙内也坏不了,长久保鲜。   早都饿的头重脚轻的众人,七手八脚的点起餐来。   居山在一旁看着村民们这争先恐后的模样,低头不知思索了什么,扭头复又朝秦晚瑟看去。   秦晚瑟冲着他颔首点了点头,示意他安心。   居山憨厚实诚的脸上这才化开笑意,往后退了一步,看着村民们点餐。   “点餐完毕,立刻给客人们上菜,请客人们落座耐心等候。”   鸭蛋似的机器人滚回圆桌中央,“咔哒”一声嵌入位置。圆桌边缘光芒亮起,有菜品从底下升了起来。   “我的天……居然真的出来菜了!”   “若我会这本领就好了,修武有什么用?又填不饱肚子。”   居祥脑袋上被人拍了一下,“赶紧坐下,姑娘还有话要说呢。”   “无妨,边吃边说,不急。”   秦晚瑟跟着落座,在桌上一点,光幕在每个人面前亮起。   有红光、黄光、白光。   说太麻烦,直接亲自示范,架起一片牛肉放进红光里。   像是被火炙烤了一般,肉色开始变化,散发出阵阵香气。   “三个光幕,三种味道,大家试试。”   看着这新奇玩意儿,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不敢动手,还是居山带头先尝试了一下。   看着居山一口肉送入口中,众人不自觉的跟着张开了嘴,等他吃完,忙问,“如何?”   居山放下筷子看着秦晚瑟,“不愧是姑娘,能文能武,还能下厨,味道好极了。”   秦晚瑟汗了一把,扯了扯唇,笑的尴尬。   这可不是她的厨艺啊,都是未来科技……   看一帮人久未果腹,吃的筷子都舍不得放下,秦晚瑟打消了谈话的念头。   吃饱喝足,拍了拍手,方才沉睡的圆滚滚醒了过来。   “上酒水。”   “了解,根据客人性别、年龄,制定了适合每个人都饮品,请查收。”   桌子一角再次陷落,众人右手边,都出现一支高脚杯,里面盛着颜色各异的液体。   成年男子是酒水,女子是果汁,居良一人是酸奶。   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有些为难的压低了声音道,“爹,这奶好像……坏了……“   居山一听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平日里一粒米都见不到,好不容易能吃饱饭,你倒挑剔起来,不许浪费粮食,喝干净!”   居良有些委屈,但不敢反驳,又喝了一口,感觉味道好像……还不错?   吃到一半,不光居山,连村民们也不约而同停下了筷子,看向秦晚瑟。   “都吃好了?”秦晚瑟问。   居山开口,“姑娘先前说还有话要说,等我们这帮人吃饱,怕是时辰都不早了,姑娘早些说吧。”   秦晚瑟笑笑,“那好,我这有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你们先听哪个?”   居山看了众人一眼,“对于我们而言,能活下来还能吃饱饭,已是想都不敢想的万幸,这世上对我们而言,已经没有什么坏消息了,姑娘直说无妨。”   经历过生死的人,哪儿还有什么值得惧怕的?   秦晚瑟抿了抿唇,“今日上街,我打了月家大小姐。”   一句话出,居山眉头稍微皱了一下,脸色便恢复正常。   “姑娘是想说,要是我们其中有害怕之人,先行离开?”   秦晚瑟但笑不语,没有否认。   被严家打怕的人,怯懦怕是从骨子里扎了根。   与其让这些人日后被威逼利诱背叛自己,不如眼下就吓唬他们,让他们胆小的先行离开。   居山正色站起身,“我等皆是死过一回的人了,那漫天火海,若是没有姑娘前来,我等早已被烧成一片灰烬,在座的,全无贪生怕死之人,我等是要与严家作对的人呢,若是此刻就怕了个小小的月家,我居山,从此绝口不提复仇二字!”   听到他这番言辞,秦晚瑟心下微震。   “说得好!既要与严家为敌,又岂能怕了小小月家?”   居山深吸了口气,“姑娘,方才说的坏消息,那好消息呢?”   秦晚瑟微微一笑,“我决定让你们留在博罗城,三个月的时间,取代严牛,成为博罗城新的城主!”   什么?!   三个月?!   村民们一时之间竟分辨不出到底哪个才是好消息了! 第五百五十章 夜探月家   昨日圆桌捞星会议结束,秦晚瑟待众人散去,没有急着睡觉,反而趁着夜色变化模样,悄悄离开了客栈。   月家小姐找一个没有身份头面的人或许难找,但是她要找月家门第,那可轻松太多了。   到了夜里,这博罗城中风沙越发的大了,像是被困在笼中的猛兽,此刻偷偷溜了出来,准备作祟人间。   秦晚瑟面上蒙着薄纱,眯起两眼,还是能感觉到风吹起的砂石砸在面前微微的疼。   她如同一片没有重量的云,在屋檐上起起伏伏。   很快,看到前方一座豪华的府邸,门前牌匾高高挂起,上面金笔写着“月府”两个字。   “找到了。”   淡淡的月色下,她双眸淌过一丝精光,张开魂力,覆盖整个月府。   府中路线、布局,巡逻分布,如同星罗棋盘般栩栩如生的显现在她脑海中,还顺带找到了月依依的所在。   红唇朝上一翘,算着巡逻走过的时间,轻轻一跃,落入月府院中,径直走向了花厅。   裙摆随行而动,落脚无声,若不是亲眼看到这院中凭空多了个人,恐怕谁也无法察觉她的存在。   花厅门口紧闭,看不到里面人。   秦晚瑟脚下轻点,落在花厅屋檐上,闭眼张开魂力,探入房内,观察着花厅内的情形。   月依依站在地上,噘着嘴看着坐在圆桌前的中年男子。   “爹!为什么不帮我?女儿在大街上被人给欺负了,脸上被打的红印子现在都没下去呢!”   月昌一脸苦相,“爹不是不帮你,只是等等调查清楚再帮你报仇嘛!你都报上名号了,那女子还敢打你,分明就是有靠山,万一踢到了铁板上,咱们一家都得跟着完蛋。”   “怕什么!不是还有城主干爹吗?她再有靠山,还能把干爹给拿下?说白了就是爹你太胆小!所以娘才会跟别人……”   “你给我住口!”   月昌勃然大怒,身上亮起青色武气光芒,“啪”的一掌拍在桌上,桌子连掉落在地上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变成了一堆粉末。   在屋顶上的秦晚瑟眼皮一跳,心里暗道,“青阶五段……倒也是有几分本事,怪不得能在这博罗城站住脚跟。”   月依依被他爹的暴怒吓了一跳,两眼瞬间通红变成兔子眼,咬着唇泪珠吧嗒吧嗒掉。   掉着掉着,索性变成了嚎啕大哭。   “娘不管我,你也不管我了,不如直接让我死了算了,我活着有什么意思?走到哪儿都被人欺负,什么月家大小姐,连个街头乞讨的贱民都不如……”   一咬牙,手上亮起绿色武气光芒,就朝着自己咽喉点下。   下手的前一秒钟,眼神飞快瞟了一眼自己老爹,看他神情忽然紧张,便毫不犹豫的下手。   手指眼看着要刺入咽喉,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道给硬生生拦下。   她脸上还装着无辜可怜,看向坐着的月昌。   “爹你还拦着我做什么?让我死了一了百了,以后就没有人给你添乱了!”   “你这臭丫头……”月昌无奈的叹了一声,“好好好,我现在就派人去找打你的女子,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她做掉,做的干净点,即便她背后有靠山,也查不到咱们父女俩头上。”   月依依脸上瞬间阴雨转晴,奔过去抱住自己亲爹,使劲儿的蹭。   “这才是月儿的好爹爹。”她眼珠子一转,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声道,“爹……月儿还有个小小的请求……”   月昌十分享受父女二人和谐温暖的时光,闭上眼优哉游哉道,“还有什么请求,一并说吧,只要爹能满足你的。”   “放心吧,这个请求,我的好爹爹一定能满足我的!”   “卖了半天关子,快说吧。”   “这不马上是磊哥哥生辰了吗?我那玉璧也被那个该死的贱民摔碎了,翠玉轩里也没有其他好看的了,所以我想问爹爹要了那烈火圣果,送给磊哥哥当生辰礼……”   “你!”   月昌气的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五指紧攥着胸口,将月依依推开,好不容易缓过来一口气,才颤抖着手指着自己的好女儿。   “你被严磊那小子迷得晕头转向,现在连你老子的命根子都要送出去,你……你简直要活活气死我!”   “爹,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要把你老子我气死,还说为我好?”   “哎呀爹,你好好想想,磊哥哥可是未来的城主,若是我得了他欢心,那日后我就是城主夫人,还怕没有爹的好日子过?”   这一句话出,月昌脸色神色和缓了不少。   “容我想想……”   “还想什么啊?磊哥哥生辰在即,就差一点突破绿阶到达青阶,咱们这会儿送上烈火圣果,就是帮了他大忙,他哪儿有不记我们好处的道理?”   月昌一想,是这么回事。   这些年严家在博罗城能站稳,也有他月家背后出力,两家若能亲上加亲,那更是再好不过。   但心下还是有些犹豫,毕竟那烈火圣果,可是当年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留在手里的。   这些年被严牛搜刮了不少,多亏他隐藏的好,才没被严牛拿走。   “今日休息,明日我考虑好了再告诉你结果,反正距离那小子的生辰还有段日子呢。”   说罢,手负在身后起身出门。   拉开门的一瞬间,面色微变,脚下猛地一踏,一跃到院中央,朝屋顶飞檐上望去。   空空荡荡,偶有三两只乌鸦稍作停留,又振翅飞过。   难道是他刚刚感觉错了?   分明察觉到一丝陌生人的气息……   抬手唤来巡逻,沉着脸色问道,“可有发现什么可疑之事?”   守卫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未曾发现可疑事情,家主,可是出了什么事?”   “无事,提高点警惕,最近可不太平。”   “是。”   众人散去。   秦晚瑟轻飘飘的落在屋檐后方,隐匿在墙头。   两眼似是猫的眼睛般,在黑暗中闪烁着点点精锐光芒。   她口中低声喃喃道,“烈火圣果……听起来,是个好东西啊?” 第五百五十一章 你的宝贝我拿了   魂力张开,再次覆盖整个月府。   整座宅邸没有一处可疑的房间。   也是,若是那般重要的东西,自然不可能摆在明面上,会小心看管。   秦晚瑟沉吟片刻,思索着,若她是那月昌,如此重要的东西,会放在何处?   答案显而易见——放在自己身边。   没什么东西比放在自己眼前更有安全感的了。   魂力一转,锁定了月昌的位置,一路跟着他,直至他进了房。   夜色越来越深沉,风也越来越大了。   原本吹在脸上砸的面颊生疼的风沙,此刻吹打在她身上,甚至能发出轻微的响声。   秦晚瑟眉心一沉。   那月昌警惕性极高,这声音在旁人耳里算不得什么,但是被他听到,铁定会暴露她的位置。   她倒不怕,只是会牵连出来居山等人。   还一步未迈出,就被截断在此,得不偿失。   心念一动,以冰晶覆盖全身。   风沙吹打在身上,便如打在墙壁一般清脆,而不是打在人柔软的皮肤上发出的轻微噗噗声。   先试探性的接近月昌的房间,看他没有反应,便又往近靠了靠。   魂力伸进房间,探了探四周,房内设施简单,不像是能开设机关的。   “难道……”   秦晚瑟一蹙眉,忽而脑海中灵光一闪,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好个老狐狸,怪不得能在贪婪的严牛手底下站这么久……”   刚刚那思路没错,但那是绝大多数人第一时间会想到的。   月昌就是利用了这点,偏偏反其道行之。   东西贵重,他不放在自己身边,那就只能有一个地方。   秦晚瑟眼底慧黠的光芒闪烁,身形一动,转而朝月依依的房间飞掠。   要从月昌手里拿东西若说有些困难,从月依依手里拿东西,可就轻松简单多了。   这府上地形她早已熟悉,很快就摸到了月依依的房门前。   香风阵阵,不用进门,便能嗅到。   屋内亮着灯,可以看到女子的身影被烛光投在了窗上,一个丫鬟立在她身前,给她拆卸着头上的发饰。   不一会儿,便见丫鬟作了个揖,恭恭敬敬从门内退了出来。   屋内灯烛未灭,月依依还在屋内来回转圈,像是有什么开心的不得了的事。   秦晚瑟耐心的守在门前,但发现这小妮子完全没有要睡的迹象,心念一动,一只微型蜜蜂飞了出来,穿过门缝,钻了进去。   “一、二、三……”   秦晚瑟口中低声数着,“三”字落下,魂力往里一探,月依依已经似是一具尸体般沉沉的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她抬脚踱步上前,推开房门,旁若无人的走了进去。   月依依的房间,比月昌的要复杂花哨不少。   入眼尽是香帐软绡,各色古董书籍,那上等灵木做的家具自是不必说。   房间宽敞,放了这么多东西,仍然不觉得拥挤,反而觉得奢贵。   秦晚瑟踱步挨着这房间走了一圈,最终视线落在了一个灵牌上。   上面写的是“亡妻婉容之位”。   单纯的灵位自然不会引人怀疑,可秦晚瑟刚刚听了这父女二人的对话。   他老婆还没死呢,只是跟人跑了而已。   人没死立个灵位在这儿,就很奇怪了。   秦晚瑟毫不犹豫的走了过去。   灵位高供在红绸布盖的桌上,前面摆着三盘贡品,一炉香。   秦晚瑟伸手将那灵位取了下来,又在桌上挨着摸索过去。   没有机关所在。   贡品下面也翻了翻,仍旧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难道她想错了?   绝无可能。   若要像她这般,有镇龙这么大的储物空间,自然不必另辟藏宝阁,但不是人人都是她。   普通绿阶的储物空间,不过一间房子大小,这还是她在魔兽森林那些年跟龙鱼偶然聊天才知道的。   秦晚瑟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灵位发呆。   忽而,眼角余光瞥见跟前的香炉。   等等!   她进来有多久了?   为何这香炉里的香,只见燃,不见烟,也不见缩短?   心头开始砰砰狂跳,她试探性的伸手,将那三根香从香炉内拔出。   “咔”的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秦晚瑟飞快抬头,见放着灵位的桌子后面的墙壁缓缓朝一侧缩去。   她眼底精芒闪烁,“怪不得要用这么大张供桌,原来背后的墙也有猫腻……”   准备直接进去,临走时不太放心。   再怎么说月依依也到了绿阶,只刚刚那蜜蜂一丁点昏睡药,怕是支撑不了多少。   她翻出一颗自己炼制的昏睡药,走到床头,捏开月依依的嘴,塞了进去。   丹药入口即化,也不怕她咽不下去。   做完这一切,才放心的入了那机关。   里面黑黢黢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拳头大的萤火虫凭空出现,飞在半空,巴在头顶墙壁上,路灯一般,照亮了整条甬道。   脚下是一条朝下的台阶。   秦晚瑟刚动脚,就听到底下传来一声类似野兽的低吼声,下落的脚倏然停下,掌心一翻,一条细小的蛇出现在掌心,飞快游下台阶。   不一会儿,便听不到那野兽的低吼声了。   秦晚瑟安心下楼。   每走一截,头顶萤火虫就会再朝前飞一段,提前给秦晚瑟照亮路。   连下七层,总算没了烦人的台阶。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铁笼,里面困着一头如同小山隆起的猛兽,在它身后,是成堆的宝物,散发着璀璨炫目的光。   似狼似虎,头顶有尖角,尖牙伸出,如同成年人的手臂般粗壮锋利。   看到秦晚瑟来,它艰难踉跄的想从地上爬起,喉咙里发出警告的低吼,但才一动,身形立刻垮了下去。   秦晚瑟垂眸扫了一眼它的爪子,高高肿起,脚边还有她刚刚放出去的蛇,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堆机械碎片。   那蛇毒牙里是她亲手调制的毒药,能迅速麻痹神经直至死亡,这猛兽竟然还能站立,真是厉害。   秦晚瑟浑无畏惧之色,两眼一瞪,方才威风的猛兽就成了一座冰雕。   没了猛兽,这牢笼对秦晚瑟而言更不是威胁。   两手用力,将铁笼硬生生拉弯,探身走了进去。   眼前,大量的灵魄,珠宝,还有秦晚瑟从未见过的玩意儿。   在一堆宝物中央,围着一抹绿意。   只一条枝丫,上面结着一颗鲜红的果子,光是靠近,都能感觉到阵阵热息。   “果然是个好东西。”   秦晚瑟眼底光芒大亮,手掌朝前伸出,所有宝物统统进了镇龙。   手指在那猛兽身上一敲,冰晶碎裂,猛兽却未死。   再次看到秦晚瑟,又准备低吼,秦晚瑟一抬手,吼声变成呜咽声。   “你的仇人不是我,等时机成熟,记得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手一抛,一颗解毒丹药落入那猛兽口中,清扫了地上冰晶与蛇尸,她悄无声息的离去。 第五百五十二章 月家人找上门   悄无声息回了房间,客栈内的人全都熟睡着,剩下还在看店的小二,坐在桌前一手撑着额头,两眼还微微睁着,脑海中早已会周公去了。   秦晚瑟轻手轻脚的关上窗,照例张开屏障,盘膝坐在床榻,两眼一闭,立即坐定沉入识海。   镇龙在识海上空旋转,金光流泻,底下积聚的金色水,已经有一个湖那么大。   秦晚瑟抬头看着第四层亮着的光,心念一动,第四层落下金色台阶,她抬脚迈上。   五年修炼,突破至青阶,她才打开了这第四层。   这一层,是一片空地,地上不是识海空间的金色地面,而是一片发黑的土壤。   一进去,药香阵阵飘来,还有瓜果蔬菜的清香。   个个长势喜人,甚至果实上还凝聚着淡淡的灵气。   秦晚瑟手捧着方才那烈火圣果。   这东西被月昌用灵魄的灵气滋养着,这才在地下那么久还挂着果实。   她种在这灵气园内,再合适不过。   小心翼翼的将那烈火圣果种在药材园里,根还未落下,周遭的药材却突然像是被炙烤了一般,叶片卷曲起来,有要枯死的迹象。   秦晚瑟心下暗暗吃惊,忙抱着那果子站起身。   “没想到,你是个不合群的。”   无奈,抱着这果子到了一方还未开垦的土地,将之种了下去。   移植的动作稍微慢了些,这果子吸收不到灵气,竟然掉了一片叶子,秦晚瑟吓得心都跟着揪起了,好在果子没事。   这园内还没有什么稀罕的药材,秦晚瑟种下之后就没有管,现在有了这烈火圣果,不敢怠慢。   想着种东西总要浇水的,这镇龙内又无法引水进来。   犹豫了下,去金池边掬了一捧水,绕着烈火圣果浇了一圈。   这一浇之后,这枝丫上剩下的两片叶子全都掉了。   连同那颗圣果也掉落在地。   秦晚瑟急忙伸手去接。   热气虽强烈,但奇怪的是,掉落掌心却感觉不到烫手,反而有些温温热热,十分舒服。   “糟……”   正要抱怨自己草率了,下一秒,那快要枯死的枝丫突然冲天而起,变成一棵粗壮、枝叶繁茂的大树,上面结着满了青色的果子,开始一点点的转红。   “一整棵的烈火圣果?”   秦晚瑟被自己误打误撞养成的圣果惊喜的眼里闪烁星光。   “太好了……拿下博罗城有望!”   秦晚瑟眼底闪烁狐狸般的精芒,一个计划在脑海中逐渐成型。   翌日,太阳照常升起。   狂猛的风沙重新被关进了牢笼般,安静了下来。   今日日头比较大,晒的人皮肤生疼,街道上的人都少了些。   但是,一个小道消息,却从这些寥寥无几的行人口中传了出去。   “都听说了吗?月家有反心,私藏了一颗烈火圣果准备自己升阶,把严城主取而代之……”   “严城主就是火系,这烈火圣果对他大有裨益,可月家窝藏了这么多年就是不给,你说说,是不是有猫腻?”   “我可还听说了,这月家家主跟杀了严复的人有勾结,准备来个里应外合把博罗城一锅端了呢!”   谣言愈演愈烈,如同一点火星,瞬间引燃了博罗城这干燥的柴。   秦晚瑟坐在房中饮茶,一个年轻的女子坐在她身后给她捏着肩。   屋内清凉,人瞧着也精神。   叩叩叩——   秦晚瑟眼皮一跳,“进来。”   身后的女子停下捏肩的动作,前倾了身子,翻起茶盏,挨着满上几杯。   “小姐,我先退下了。”   秦晚瑟瞧着她,这些日子也熟络了,知道她叫居英,是个聪颖手脚伶俐的,“嗯”了一声,目送她出门。   门打开,居山从外面走了进来,跟居英迎面对上。   “哦,英子啊,在这儿伺候小姐呢?”   居山做这博罗城中男子打扮,赤着上身,头上盖块两寸宽的布匹,从两侧垂落,遮住胸前敏感,露出腹上几块结实的肌肉。   英子扫了一眼,飞快低下头去,连应答都无,直接从人群中钻了出去,跑得飞快。   “这英子,今儿个怎么了这是?”   身后居祥等人附和道,“谁知道呢,许是尿急了?”   “你这小子,不许说姑娘尿急。”   “那姑娘们就不上茅房了?”   秦晚瑟一手撑着下巴,看着这些人打闹笑而不语。   还能是怎么,那女子都脸红成那样了,还不足以说明一切?   察觉秦晚瑟的视线,居山忙神色一正,反手关上门。   秦晚瑟顺势张开屏障,“散播的如何?”   居山等人上前落座,“都照姑娘所说,不用到午时,就会满城皆知,月家老头估计会坐不住,立刻奔到严牛那证明清白。”   居祥喃喃开口,“只是我有一点不明白,散播谣言,为什么要跟姑娘你扯上关系,万一真被他们查到了,你岂不是危险了……”   “问的好,”秦晚瑟笑看着他,往日那点不痛快早已烟消云散,“你最近长进了不少。”   被她夸奖,居祥傻呵呵的直乐。   “谣言与谎言如出一辙,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说的太过夸张可能有些人就不信,但跟夸张的糅合对比之下,那些稀松平常的,就会容易让人相信。”   “后面勾结的谣言,只是为了让严牛相信烈火圣果一事为真,对吗?”   “嗯,”秦晚瑟道,“严牛不信也不怕,我此举目的,只是让他两家心生嫌隙罢了,矛盾种下,日后可是很好引.爆的种子……”   居山听完,呼吸跟着急促了起来,两眼神光奕奕,“姑娘果然是妙人!”   秦晚瑟笑笑,将桌上的茶盏往他面前推推,“尝尝这茶,专门倒的。”   居山不疑有他,一本正经的将茶水仰头一饮而尽,抬手粗犷的一擦嘴。   “味道如何?”秦晚瑟笑的有些诡异,如狐狸般。   居山咂咂嘴,“有些苦,有些涩,但是很解渴。”   秦晚瑟禁不住发笑,抬手摆了摆,“好了,你们退下吧,有事我再叫你们,晚膳记得过来我房里用。”   看她没由来笑的这么开心,居山一头雾水,楞了一下,开口道,“姑娘今日心情不错,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就不打扰了。”   才走,客栈门口就进来一行带刀之人。   “掌柜的,我且来问问,你这客栈里有没有个身穿素衣,模样不错的女子?” 第五百五十三章 严城主再请   “素衣?这穿素衣的女子可太多了,模样甚佳的可是有一个,但人家可是孟宿甘家的小姐。”   领头那人一听还是个有头面的,抬眼望了望二楼,没有上去。   “那跟我们找的可能不是一个人,多谢掌柜的,我们先走了。”   “哎,你们月家找这姑娘作甚?”   领头的人脸色沉了下来,“跟掌柜的你可没关系,还是好好做自己的生意吧。”   言罢,一行人掉头离去,急匆匆的直奔月府。   敢打月依依的人,必定有头面,若发现有可疑的,先不要轻举妄动,这是月昌交代的。   秦晚瑟在房内,还不知自己已经被盯上了,用过茶水之后盘膝坐在床上,又入镇龙去看她种的那株烈火圣果。   经过一夜,那圣果还是一如昨日,只是果实又红了点,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收获了。   “小姐?!小姐!”   外面,急促的敲门声将秦晚瑟从识海中拉出。   她蹙眉睁开眼,勾了勾手指,门开了。   居英满脸焦色的从外面疾步走了进来,“城主、城主的手下又来了,说让小姐去城楼,居山大哥正在下面拦着!”   秦晚瑟眉心舒缓下来,从床榻走下。   “不过是叫我去城楼罢了,不必这般草木皆兵。”   “可是……”   “无妨,就算在城主那跟月家的人碰了面,他们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整理了下衣袖褶皱,从容不迫的下了楼。   居山跟严牛的人正在热络的攀谈,但是对方脸上早已出了不耐之色,再这样下去,说不了两句就要动手了。   听到脚步声,居山回头一看,“小姐。”   “我都知道了,你回去吧,我跟他去见见严城主。”   前来的人立马神色放晴,“甘小姐爽快,今日天气燥热,外面备了马车,请甘小姐上车。”   “小哥有心了。”   翻手便是一灵魄,送到了那小哥手里。   毕竟不是自己的,花起来不心疼。   那小哥眼底一亮,嘴角掩不住的笑意,对秦晚瑟越发恭敬。   “请。”   秦晚瑟上了马车,直入城楼。   太阳很大,仿佛那城楼起火了般,空气都开始有些扭曲。   秦晚瑟不想暴露修为,硬生生扛着,才片刻,额上已经见了香汗。   “甘小姐,到了,进去之后会有人引路。”   秦晚瑟道了声谢,朝前迈出一步,眼尾光芒微闪,侧目佯装不经意的问道,“来的匆忙,也未曾换件衣裳,不知严城主可有宴客?莫要让我丢了甘家的脸面才是。”   那小哥笑道,“倒是来了月家的人,但是甘小姐不必惊慌,即便身披麻布,小姐也是一等一的绝色,尽管放心去吧。”   秦晚瑟假意有些不好意思,垂下眼帘掩盖住眼底稍纵即逝的精芒,“那我就放心了。”   随着领路人迈入地宫,越到底下,越是热,全然不同上次的凉意。   漆黑的木门前,秦晚瑟还未来得及抬手叩门,就听到里面传来月昌惊慌的求饶声。   “城主明鉴啊,我月家为城主当牛做马这些年,只要是府上有的,全都给城主送来了,府上没有的,也想尽办法给城主弄来了,天地良心,我月昌若是私藏那烈火圣果,必定天打雷劈!”   旁边,月依依惊呼一声,“爹!你胡说什么呢!”   若是换做旁人,必定以为月依依是心疼自己老爹。   但是秦晚瑟听过他父女二人夜里谈话,那烈火圣果是月依依准备送给城主儿子当生辰礼的。   月昌这话一出,这礼就算烂在手里,也不敢送出去了。   月昌怕月依依没有眼色,说出什么胡话,急忙道,“月儿乖,爹没事,只要能证明清白,城主让爹做什么都可以。”   月依依咬着唇,一言不发。   严牛坐在兽皮椅上,肥胖的手指撑着脸盘,听着月昌表明忠心,百无聊赖的移开视线,落在门前,“甘小姐可是到了?进来吧。”   秦晚瑟故意没有隐匿气息,就是要被他发现。   听到他叫自己,秦晚瑟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一进门,就感觉一束灼热刺目的视线定在自己身上,恨不能将自己身上戳出来两个洞来。   秦晚瑟面不改色,从容不迫的款款走到殿中央,冲着严牛一礼。   “见过城主。”   秦晚瑟话音一落,月依依便忍不住指着她怒声惊叫起来。   “干爹!就是这个女人,大街上让月儿出丑,甚至还打了我!”   她“扑通”往地上一跪,哭的梨花带雨,装着弱小无助,“还请干爹给月儿做主啊!”   严牛没急着开口,反而问秦晚瑟,“甘小姐,这是怎么回事?月儿可是我的宝贝干女儿,我可不允许有人欺负于她。”   不过是客套话罢了,秦晚瑟听不出来真实的怒气。   而且她前日才给他塞了那么多灵魄,即便看到那灵魄的面上,也不会这么快跟她翻脸。   秦晚瑟答道,“与月小姐先前有些小小误会,没想到月小姐竟还记在心上,我险些忘了。”   她说着,轻笑着,眼尾瞟了月依依,在只有她能看到的角度,挑了挑眉。   “你!”   月依依气急,仗着自己亲爹干爹都在这儿,站起身一个箭步上前就要朝秦晚瑟脸上扇去。   秦晚瑟一动不动,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一般睁大了两眼。   眼看着那巴掌就要落在她脸上,一股无形的火拦在了她跟月依依中间。   “哎,月儿不可胡闹,再怎么说也是甘家的小姐,是我的客人,甘小姐方才不也说了,小误会罢了,你就大度一回,将此事揭过吧。”   有那火焰拦着,月依依下不了手,依稀看到秦晚瑟勾唇一笑,那笑容落在她眼里那般的刺眼。   秦晚瑟却不管她,微微前倾身子,冲着严牛一颔首,“多谢严城主。”   “干爹!这不是小误会,这个女人当街甩了我一巴掌,扭伤了我胳膊,还……”   还怎么样,她脸色憋得通红,怎么也不好意思将身下也撕扯受伤的事说出口。   秦晚瑟淡声开口,跟月依依那尖锐撒泼的模样形成鲜明的对比。   “月小姐,不管你我如何,但城主都已开口劝和,你我不如就放下那点误会,握手言和,否则会拂了城主的面子……”   说着伸出手,下一秒,却被月依依狠狠拍开。   秦晚瑟不怒,反而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低垂眼眉,嘴角掠过一丝笑意。 第五百五十四章 让我儿子带你去玩   “谁要跟你握手言和?!你动手打了我,占尽便宜,还想言和?孟宿甘家又如何?这里是博罗城!是我的地盘!你算哪根葱!”   啪——   月昌猛地跃起,一巴掌狠狠抽在月依依的脸上。   “混账东西!你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吗?!这是城主的地盘,你再口不择言,我今日就把你逐出家门!”   月昌一番话,夹枪带棒,把月依依的理智硬生生拉了回来。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月依依哭的更加可怜。   “干爹,月儿刚刚只是一时生气说错了话,再说您都是我干爹,咱们是一家人,月儿说这样的话,您老人家不会生气的,对吧……”   方才严牛眼底一闪而逝一道阴沉,秦晚瑟看的清楚,眼下两眼眯起,将那点心思隐藏了去,看不出喜怒。   “小丫头犯错,我自然不放在心上,起来跟你爹先退下吧,我跟甘小姐还有话要说。”   月昌如蒙大赦,连连点头,“是。”拽着自己女儿忙不迭的走了。   秦晚瑟立在原地,等着严牛开口。   “叫甘小姐见笑了。”他笑了笑,“我忽然想起,甘小姐自从来到这博罗城,我还未曾尽一尽这地主之谊,带甘小姐四处转转,今日犬子刚好有时间,就让他代我去吧。”   这是准备给自己儿子牵红线啊。   前脚挂着月依依,后脚还准备拉着她?   真是贪心不足。   秦晚瑟心下冷意绽开,面上却是丁点不变。   “最近天气燥热,只怕严公子也不喜这天,还是改日吧。”   “就是啊爹,我可没答应你要陪什么甘家小姐逛街……”   门口,晃悠进来一人。   穿的花里胡哨,一张脸油头粉面,比那花楼里的女子更有甚之。   举步走到秦晚瑟身边,隔了一段距离,秦晚瑟都能嗅到那刺鼻的香粉味,强忍着才没有打喷嚏,不着痕迹的往旁边让了让。   “你就是那甘家小姐?转过脸来叫本公子瞧瞧。”   好死不死,他手里还捏着一把折扇,故作风流的扇着,香粉都簌簌下落,朝秦晚瑟脸上扑去。   秦晚瑟广袖下的手紧紧攥起,强忍着想要拿个刷子在他脸上狠狠磨几下的冲动,缓缓转过脸来。   明眸皓齿,发丝如瀑,纤腰盈盈一握。   虽不是令人一眼震惊的绝色,但却如明珠般,不断的散发着淡淡光芒。   “正是。”   声如一泓清泉,在山涧缓缓流淌。   严磊方才轻蔑眯成一条缝的眼,在看到秦晚瑟的瞬间,睁圆了一倍。   手中折扇忘了摇,唯有脸上香粉还如尘土般下落途中飞舞着。   严牛十分满意儿子的这个反应,不急着开口催促,等着他自己开口。   “甘、甘小姐好……”   他双手抱拳,朝前一作揖,粉尘又掉落了不少。   秦晚瑟干笑一声,不着痕迹的又往后一退,心里喃喃,“好母啊……也不知那月依依看上他什么了?还一口一个‘磊哥哥’?都可以义结金兰了……”   “你今日可有时间带甘小姐出去转转?”   “爹你问的什么话?孩儿在城楼除了修武整日无事,怎么会没时间呢?”   转眼就忘了自己一进门说了什么。   严牛哈哈大笑,“甘小姐,犬子若是有什么不对之处,尽管提点,你二人去吧,我要歇息了。”   秦晚瑟强忍着心下难受,只好应下。   严牛挥了挥手,她转身便走。   真是一秒都不想多闻那刺鼻的香粉味了,到了外面兴许会好点。   严磊见她走,急忙快走几步跟上,肩头甚至还贴上了秦晚瑟,那香粉味更重了。   秦晚瑟拧着眉,直至出了城楼,才往后撤了一步。   “严公子,天气燥热,你我还是保持些距离的好。”   “小姐怕热啊?早说。”   他一催武气,身上冒出淡淡的灰白冷火,不灼烧人,甚至温度很低,将秦晚瑟四周的温度都降低了下来。   这火焰出来的一刹那,秦晚瑟眉心蓦的一烫。   素来听话的沧溟鬼火,此刻竟有些不受控制要跑出来的冲动。   她连忙抬手按住眉心,一个劲儿的催动灵气安抚鬼火。   灵气催动太多,她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严磊见状,心道机会来了,赶紧上前一步站到秦晚瑟面前,给她挡住阳光,趁机伸手要落在她肩头。   “小姐怕是中暑了,我知道个好地方,保证让小姐立马恢复……”   脸上笑的恶心,秦晚瑟不必看就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我没事,让公子担心了。”她笑笑,好奇的看着严磊身上冒出来的火,“这是什么火?我从未见过,好神奇啊,竟然是凉的……”   严磊本来还有些不快,看她崇拜的眼神,立马眉飞色舞起来。   “小姐倒是慧眼,火分热火跟冷火,热火外焰温度高,而冷火焰心温度高,外焰是冷的,我这是九月冰火,可吞噬灵气武气,可不是一般的火。”   九月冰火……   秦晚瑟嘴里跟着喃喃念了一句,能吞噬灵气武气,倒是跟她的沧溟鬼火十分相似,不会是同宗同源吧……   眼角余光扫到严磊的咸猪手又从一旁探了过来,她快步朝前一迈。   “我感觉好多了,公子走快点。”早点逛完早点结束。   严磊心下不快,在这博罗城里,还从没有女子能拒绝他呢。   不过,这也同时点燃了他的征服欲。   这女人可比那月依依好多了。   长得好看,脾气也好,身段也好,人也看着就聪明,坐他未来的城主夫人再合适不过了。   迈步上前,追上了秦晚瑟。   “既然热,那本公子带你去个水多的地儿,如何?”   秦晚瑟心下一动,“博罗城这般干旱,哪儿有水多的地儿啊?”   严磊冷笑一声,“只是贱民不配用那么多水罢了,我们这些有身份的人可不同,你就乖乖跟我走就是了。”   她原以为这地方干旱,是灵气稀薄的原因,但是眼下来看,是另有猫腻。   说不定,今日从这严磊口中,还能得知点别的东西……   秦晚瑟不着急了。   难闻那就忍一忍,总不会伤及性命。 第五百五十五章 下水吧你   “请。”   严磊停在一辆马车前,侧身让开一条路,冲着秦晚瑟微微欠身,一副绅士有礼的模样。   秦晚瑟上前,这才发现拉车的并非马,而是一种跟马长得很像的兽。   四肢粗壮,鬃毛更厚,看着威风凛凛。   见秦晚瑟看的出神,严磊得意的一挑眉,背负双手,走到她身后,刻意往她身上贴近。   “这是辟风马,整个博罗城只我一人有,日后你若成了……”   “辟风马?受教了……”   秦晚瑟不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说完,抬脚上了马车。   先占据了有利位置,以免严磊上来把她挤到逼仄。   严磊嘴角抽了抽,强忍着憋闷之气,跨步上了车。   “去避暑山庄。”   马车动了起来,跟天武那些寻常马车有些不同。   走这满是砂石的路,竟然四平八稳,如履平地,没有丝毫不适,连桌上的茶水都没有荡起丁点涟漪。   “甘小姐,尝尝博罗特有的茶饮。”   严磊伸手递来一个茶盏,送到秦晚瑟面前。   秦晚瑟这次倒没有拒绝,伸手接过,浅饮了一口。   严磊一直盯着她的动作,亲眼看到她喉头滑动,垂下眼帘,遮掩住眼底的一缕暗芒。   殊不知,秦晚瑟唇角同样勾起,眼底满是不屑。   一点下三滥的手段,也配入她的眼?   前倾了身子,放下手中的茶盏,将严磊面前的茶水端起。   手指绕了杯盏一圈,淡淡的粉末落入杯中。   若是仔细瞧去,就会发现,那些淡淡的粉末,个个生着四肢与脑袋,一入水,便飞快的潜伏在茶叶里,隐藏了自己的身形。   “这茶水甚是不错,公子也喝点,以免天气燥热,中了暑可就得不偿失了。”   她笑颜如花,看的严磊心猿意马,忙不迭的伸手接过茶水,仰头一饮而尽。   方才那些小玩意儿,一并跟着他进了肚。   秦晚瑟笑的越发深邃,一言不发的看着他,“有没有感觉憋闷的慌?”   严磊一手扯着衣领,眼前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听到秦晚瑟问话,如木头人般喃喃答道,“有。”   “那我开个窗吧?”   在这封闭的环境里,一直嗅着那刺鼻的香粉味,她早已到了极限。   听到严磊迷糊的应了声“嗯”,素手抬起,朝着车厢轻叩一下。   “咔”的一声,上好的精木化为碎片,消失不见。   好端端的马车,只剩下二人坐的位置,四下通透,风迎面而来,吹散了那让秦晚瑟几近窒息的香气。   眼下已经出了博罗城中心,四下鲜少见建筑住宅,前路一望无际,入目满是光秃秃的砂石。   右侧是一条被水冲击出来的河滩,但早已干涸,只剩下干巴巴的河床。   河床边有不少枯骨,有人的,还有猛兽的。   秦晚瑟红唇抿成一条线,看着这一幕不发一言。   严磊整个人迷迷糊糊,浑身使不上劲儿,嘴里不清不楚的说着什么,秦晚瑟都没有理会。   辟风马调转方向,朝着凸起的丘陵另一侧翻去。   秦晚瑟看着,发丝上别的细细的针闪烁着幽光,记录着路线。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迎面吹来的风有了点点水汽,温度明显降了下来。   秦晚瑟抬眸望去,前方凹陷处,有一片浩瀚的湖,四周绿意盎然,光是看着,都让人觉得身心放松了不少。   辟风马翻过高墙,在铺了青石板的地面上平稳停下。   秦晚瑟轻松跃下,仔细打量起眼前一幕。   前方高处有堤坝阻拦,水流飞溅而下,形成瀑布,源源不断流入这深湖之中。   四周亭台楼阁水榭,应有尽有,比之王公贵族的府邸还要奢华几分。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严磊体内的毒素已被稀释的差不多。   视线恢复正常,也不再言语不清。   想不起方才发生了什么,只觉自己刚刚十分困倦。   眼下看秦晚瑟站在前方,如玉柳之姿,让他心动不已。   朝前踏出一步,伸手就要揽她纤腰,秦晚瑟却朝旁边跨了一步,一脚将他绊进湖水。   严磊瞳孔猛地一震,咬牙稳住身形,可下一秒不知从哪儿来的一股强猛的风,将他硬生生推入了湖水中。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秦晚瑟忙往后退了一步,以免那水花溅到自己身上。   “救、救我,我不会水……唔……”   秦晚瑟看着在水里扑腾的严磊,目露惊慌之色。   “我、我也不会水,我现在就去找人救你!”   说完,飞奔离去。   “哎,甘小姐,别走……咕噜噜,甘小……”   秦晚瑟权当听不到,一阵风般跑不见了踪影。   等确定严磊看不到她之后,便在四处转了起来。   什么都没有发现,飞身一跃,落在了那堤坝上。   眼前,是一条恢弘宽阔的河流。   源源不断的朝下流涌去,但下游却丁点水花未见,沿途尽是渴死的枯骨。   严牛是拦了这条河,给自己做了个乐园,全然不顾其他人的死活。   水声如涛,仿佛拍打在了秦晚瑟的心房,跟着一并激荡。   她旋身一转,直接离开了这所谓的避暑山庄,回了客栈。   一进门,就看到居山带着几个人往外走。   “做什么去?”   看到回来的秦晚瑟,居山脸上亮起神光,“姑娘?严城主可有为难你?”   秦晚瑟摇了摇头,“你们做什么去?”   “客栈的水用光了,掌柜的要我们帮忙去买水,给小费。”   “买水?”   “嗯,”居山神色有些愤懑,“一桶水五十灵璧,真是够黑心的……”   秦晚瑟来这几天,还是头一回听说水是用买的。   想起那避暑山庄被截断的河流,她勾唇冷笑一声。   “不必去买了,晚上自然会有水。”   “姑娘此话怎讲?”   秦晚瑟没有细说,回了房间。   烈火圣果颜色还在不断加深,但是生长速度没有先前加了金池水快。   秦晚瑟不敢再加,怕它生长过猛,把其他的药材给烤干了,就让它这么慢慢自己成熟。   时间一晃到了夜里。   严磊如何她并不关心,带着居山悄无声息出了客栈,直奔白天那避暑山庄。 第五百五十六章 预言轮回   前方,水声涛涛。   还未到跟前,就觉一阵湿润的凉风迎面扑来,就连这多日晒得紧绷的皮肤都跟着舒服了不少。   秦晚瑟手臂一横,将居山拦下。   “稍等,前方有人守着。”   指尖一转,一把远程无声轮转麻醉.枪赫然在手。   这么远的距离,闭眼,魂力锁定方向,“噗”的连扣几下扳机。   对面高墙上站着的人,随着扳机扣下,接连倒地。   “走。”   看着秦晚瑟再次朝前飞掠,居山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博罗城素来干旱,这水……姑娘是如何发现的?”   秦晚瑟唇角泛起一抹讥嘲,“这还是多亏了严城主。”   居山不太懂,但想来跟白日里严牛叫秦晚瑟前去有关系。   不再多问,随着秦晚瑟一路飞掠到那避暑山庄。   壮阔气派,丝毫感受不到外面那燥热的空气,感觉身心如眼前平静的湖水般,惬意放松。   居山一时忍不住,快步走到湖水边,掬起一捧水朝脸上泼去。   冰凉的感觉瞬间让脑海中一个激灵,无比舒适。   “姑娘,该把居祥他们一起叫来,多带些水回去,有这么多,带走些不会被人发现的。”   秦晚瑟摇摇头,“我带你来此,还有其他事情。”   说着,手腕一翻,一颗鲜红无比的烈火圣果出现在掌心。   像是一颗凝聚的岩浆心脉,在黑暗中散发着炽热的光芒。   “这是……”   居山眼睛都看直了,他距离秦晚瑟有几米远,但是那圣果散发出来的强大能量,他都能感知的一清二楚。   “若要坐这博罗城城主,光有一颗野心还不够,你还需有实力。”   秦晚瑟看向居山,“这烈火圣果可助你拔高实力,但你体内只有风属性,并无其他属性,强行将其吞下,很可能会有性命之忧,我会尽全力在旁辅助你,但是,难保不会有万一,你可愿意?”   居山神情一正,没想到秦晚瑟带他一人前来,竟然还有这么一层意思。   当即面向秦晚瑟站定,蹙眉沉吟片刻,重重点了点头。   “还请姑娘助我一臂之力!”   他要跟严旸彪对着干,除却自身的实力,还需有同袍,占据城池,蚕食严旸彪的领地,等他回过神来,说不定那时居山已经有了跟严旸彪抗衡的资本。   秦晚瑟脸上化开笑来,“放心,我会尽全力保你万无一失。”   手一抬,居山上前接过那烈火圣果。   圣果自身散发出来的灼热光芒将居山的面庞映照的明明暗暗。   一咬牙,仰头就将那圣果吞了下去。   本来触手温热的圣果,一入喉头,瞬间像是岩浆炸裂开来,迅速腐蚀他的五脏六腑。   他胸腔前,一道橘色光芒几乎要破体而出,光芒越来越盛,将他的血管肺腑都照的一清二楚。   秦晚瑟双眉登时一竖,双手掐诀,风势圈起居山,将他放入湖水中央。   还未接触水面,瞬间有大量水汽腾空而起,白茫茫一片,迷了人的眼。   好在夜色漆黑,此地离博罗城也有些距离,秦晚瑟不担心旁人察觉。   “调整呼吸,整理灵气,游走筋脉!”   中央湖水已然沸腾,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下降。   居山喉头艰难的发出一声嘶吼,紧咬牙关,两手掐诀,借助秦晚瑟的风势盘膝坐定。   秦晚瑟指法当即一变,冰霜凝聚,将居山层层包裹。   只那湖水降温完全不够,只能用她的冰晶。   让她没想到的是,她素来引以为傲的冰晶,此刻竟然也在被那烈火圣果散发出来的温度给侵蚀的迅速融化。   一层融化,她便再加一层,如此往复,直至居山身上那灼热的光芒一点点暗淡下去。   湖水位肉眼可见的下降了好大一截,蒸腾起来的水汽漂浮在空,凝聚成云,随着风,朝着博罗城上空飘去。   居山听着秦晚瑟指令,运转灵气。   身上黄色的武气光芒,颜色逐渐开始加深转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秦晚瑟额上沁出了颗颗汗珠。   湖水中央居山不见停,她便一刻都不敢放松。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终于,居山胸腔内的光芒散去,身上的武气光芒颜色也不再加深。   秦晚瑟指尖一转,风势拖着居山重回地面。   她漫吸了口气,稳了稳心跳,看向还在盘膝打坐的居山,等他缓慢的睁开眼。   “如何?”   居山   迅速从地上爬起,“多谢姑娘,绿阶三段!”   “打一掌试试。”   居山闻言,当即运起武气,朝着湖面就是一掌。   火势漫天,瞬间拂过浩瀚湖面,蒸起不少水汽。   居山倒吸了口气,一脸惊愕。   没想到这烈火圣果竟然有如此威力。   秦晚瑟满意的点点头,“控制的还不是很好,这几日好好练练,过不了多久就要用上了。”   居山知道秦晚瑟要做什么,面色严肃的点了点头。   “走吧,再不回,怕是有人要起疑心了。”   秦晚瑟双臂一展,飞落在高墙上,阔袖中爬出来数不清的微型机器人,蚂蚁大小,朝着先前被她麻醉的那些守卫爬去,在他们脖颈上一咬。   方才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会全都遗忘,当成梦一场。   二人先后朝博罗城飞掠,看着笼罩在博罗城上空的一片浓云,皆是不约而同的露出一抹笑意。   “百年未曾落雨的博罗城,今日下雨了,多亏了姑娘……”   “也多亏了你。”   看着秦晚瑟脸上淡色,居山心下一动,“姑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姑娘还记得那日在居家村里,我爹死前念起的民谣吗?”   秦晚瑟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眸色暗下,“记得。”   “白云之上无天明,百年破晓迎东升,怒龙啸,暗影飘,风雪一出山河变,神之巅,雷震天,神之一剑破苍天……”   居山口中喃喃念着,眼里亮起了点点光芒。   “这预言,是白云之巅德高望重的时雨大人被杀之前所说,百年破晓……今年,距离时雨大人被杀,刚过百年,而百年之后,姑娘到了这片大陆,我觉得,不是巧合……” 第五百五十七章 真假甘小姐   秦晚瑟眼尾荡开一抹嘲弄,轻轻地叹了一声,“你想说,我是拯救这片大陆的预言之子?”   居山喉头艰难滚动了一下,不是想这么说,而是这么肯定。   秦晚瑟眯起眼抵挡风沙,望着前路,神色淡淡,“我只不过是这广大苍生中的一员罢了,来白云之巅,也只是寻我那傻弟弟跟我的朋友们。”   拯救苍生,逆转乾坤?   没想过。   等找到秦浩宇跟龙鱼杜鹃,她便可以在这片土地上开启逍遥模式。   居山没有深问,继续朝前飞掠。   漆黑的夜色衬托的他双目越发深邃,还夹杂着坚定的光芒。   “无论姑娘信与不信,这世间万物,因果轮回,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即便姑娘不愿,命运的齿轮还是会推动这一切按照轨道前行。”   秦晚瑟付之一笑。   两人回了博罗城。   街道不同以往寂静黑暗,两边灯火通明,不少男人小孩光着膀子赤着脚在雨地里欢喜的蹦跳,如面对神明般,虔诚的望着空中不断下落的雨水。   地上摆满了任何可以接住雨水的器皿,老人们坐在屋檐下,张嘴接住那接连下落的雨滴,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笑声悦耳,目光所至,所有人都热泪盈眶。   欢喜的气氛蔓延开来,无形之中感染了悄无声息落在地面的二人。   秦晚瑟伸出手,接住下落的雨滴。   “不知浩宇龙鱼杜鹃他们那里下雨了没……”   可惜了,这干燥炎热的地方,一场凉雨只有她淋到了……   “姑娘说什么?”居山没听清楚。   “无事,回房吧。”   两人穿过热闹的街道,回了客栈,无人察觉。   城楼中,严牛在手下簇拥中踏上城墙。   放眼望去,头顶阴云雾蒙蒙一片,并不像是正常积聚形成的雨云那般漆黑。   一群人在这雨水中狂欢,聒噪的他额角青筋胀起。   “这是怎么回事?博罗城怎么会下雨!”   一声低吼,身后侍卫被吓得一个激灵,脑袋上的头盔都戴不稳了。   “城、城主!属下也不知晓啊!”   老天要下雨,他们有什么办法?   要是有那神通,还跑来这博罗城当个小小的侍卫伺候你?   严牛气的鼻腔重重呼气,看着那些人还在地上接雨水,一拳砸在了城墙上,一道粗壮的裂缝瞬间蔓延向下。   “今日落雨蹊跷,立刻派人去给我查!”   “是!”   身后人连滚带爬的忙不迭离开。   雨水仍旧不停,底下百姓的狂欢便不停。   有了雨,他的水便卖不出去,会少一大笔灵魄。   那些人笑的越灿烂,严牛脸上表情越是愤怒狰狞。   “这些人还在干什么,已经到了宵禁时辰了,还不统统给我滚回去睡觉!”   身上怒火喷涌,热浪自掌心喷薄而出,直直击向阴云,一掌将那云击的四分五裂。   雨水渐停,城中欢声笑语跟着销声匿迹。   严牛怒哼一声,看人群散去,眉眼顿时舒展开来。   “磊儿人呢?今日出去一整天,怎么还不见回来?”   身后随从答道,“少爷晌午便回来了,说是身子不舒服,歇着了。”   “早上才出去,晌午就回来了?”严牛十分诧异,旋即拉下脸来,“这没用的东西,给他安排了个女人,居然没留下过夜,晌午就回来了,难道那甘小姐瞧不上他?”   嘴上又是一声骂,扭头回了城楼去。   城楼下,严磊的房中,亮着颗颗明珠。   他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苍白的脸,一个劲的瑟瑟发抖。   “那个该死的女人,居然丢下我一个人跑了?!混账东西,整个博罗城还没有人敢这么耍我!”   床榻前,下人丫鬟跪了一排。   一个个低垂脑袋,不敢抬头多看严磊一眼。   严磊双眼猩红,眼底满是怨毒,恨不能亲手杀了秦晚瑟一般。   但是想起秦晚瑟的容貌与身段,不知比那月依依强了多少,眼里的火气又逐渐熄灭。   底下的奴才看着自家主子脸色一会儿晴转多云,一会儿又雷电交加,心下直敲边鼓,更不敢开口。   好一会儿,严磊闭着眼深吸了口气。   “那甘小姐是从孟宿来的对吧?”   底下人不明所以,应了一声。   “我这就联系孟宿甘家上门提亲,我要那女人天天侍奉床榻,日日折磨她!看她还敢做这种事!”   心思打定,他眼神一凌,“立刻去给我拿联络孟宿城主的明珠。”   “是!”   跑出去的人去而复返,手中俨然多了一颗明珠,双手奉上。   “少主,给。”   严磊伸手接过,手指擦过明珠,丝丝武气注入。   明珠明明灭灭,不一会儿,便长亮起,那头传出一个老气横秋的嗓音。   “严小侄儿?这会儿找我,是什么要紧事啊?”   “叔叔,严磊多日未联系叔叔,甚是想念,今日特意来慰问一下叔叔。”   “得了吧,你小子什么心思,你爹不清楚,我可清楚的很!说罢,又想要什么宝贝了?”   严磊讪讪一笑,不再拐弯抹角,“侄儿这回不想要什么宝贝,想要个……女人。”   “女人?女人那就更好办了,说吧,是哪家的小姐?”   “叔叔那儿有个甘家,可对?”   明珠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叫严磊心头莫名打鼓。   “是有个甘家,前些日子被你叔叔我给满门灭了,你若是要那甘家的小姐,我怕只能去地府给你拉个魂儿回来了,哈哈哈!”   严磊心头猛地一震,“叔叔……说什么?甘家一家都被叔叔给杀了?”   “嗯,甘家老头儿没有眼色,敢跟老子抢东西,直接杀了没商量,怕他儿女报仇,一并宰了。”   甘家小姐已经死了,那……博罗城中的这个“甘小姐”,又是谁?   “严磊小侄儿?怎么不说话?”   严磊恍然回过神来,心砰砰狂跳。   “叔叔,我爹方才传唤我了,我先告辞,改日再跟叔叔联络。”   “你这小兔崽子……”   严磊将明珠收起,眼底光芒闪烁不定。   “好啊……不光对本少爷见死不救,现在连身份都是假的……甘小姐?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什么人……” 第五百五十八章 多谢你自己送上门来   昨夜下了雨,到了白日也依旧凉爽。   秦晚瑟难得多睡了一会儿,就被楼下嘈杂的声音吵醒。   “你们这住了个姓‘甘’的女子可对?本小姐要见她!要她立刻出来,否则本小姐今日就砸了你的店!”   骄纵蛮横的声音如同尖锐的针一般刺进秦晚瑟耳膜。   她眉心蹙起,一手揉了揉眉心,没有睁眼,先是叹了一声,心里暗道,“昨日应当张开结界再睡的。”   才一翻身,门口就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姑娘,是我!”   是那个主动伺候她的小丫头。   “进来吧。”她坐在床头,一手按着太阳穴,面上有几分乏累。   昨天帮居山进阶,可耗费了她不少灵气,仅休息这么几个时辰,还没恢复,就被月依依尖锐的声音吵醒。   不爽。   “月家小姐找上门来了,是吗?”   居英一愣,“嗯”了一声,在原地站定,两手乖巧的放在身前。   “我来问问小姐,是要居大哥去处理……还是小姐想亲自处理?”   秦晚瑟闻言撩起眼皮,笑看着眼前的女子。   居英立马低垂下头去,咬着唇,看着有些局促,却带着淡淡的倔强。   “你是怕居山帮我出头?还是怕他受伤?”   居英眼底光芒变幻了下,咬着唇,小声的回了句,“怕居大哥……受伤……”   她似是怕秦晚瑟误会,飞快抬起头来摆着两手。   “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太过了解居大哥,他对女子素来温柔,前来的是月家小姐,我怕他、怕他心软不肯出手吃了亏,仅此而已……”   秦晚瑟站起身,朝她举步踱来,嘴角噙着清浅的笑意,如同盛开的广玉兰花,看的居英不自觉的声音越来越小,垂下脑袋去,有些自惭形秽。   “你若是不解释清楚,我还当真要误会了。”   秦晚瑟嘴角笑意不改,看居英猛地抬起头来,眼底一闪而逝的慌张,抬手落在她额头,食指帮她拨去有些凌乱的刘海。   “就像喜欢一个人,要尽早说出口,他若拒绝,便及时止损,他若恰好欢喜,你二人不是早一天享受那份欢喜?”   居英用力抿着唇,嗫喏道,“难道就不能将这心意按在心里吗……”   秦晚瑟摇了摇头,“那你就等着看他与旁人成亲生子吧。”   说完,举步绕出门去。   客栈楼下,门口挤满了人,闹哄哄一片。   掌柜的被几个带刀的堵在柜台后,满脸苦色,祈求的眼神望着坐在桌前被人伺候着喝茶的月依依。   “月小姐,我是个做生意的,行有行规,我万万不能透漏客人的消息啊,你就饶了我吧,等你说的那位姑娘出了这客栈的门,你们再解决自己的恩怨,如何?”   月依依“哼”了一声,放下茶盏,扭头轻蔑的朝掌柜的看来,“就你有规矩,本小姐是个没规矩的,今日便照本小姐的方法做事,给我砸了这店!我不信那姓甘的小贱人不出来!”   “是!”   手下人齐声一喝,抽出刀剑在桌上劈砍,更有人跑上二楼,准备挨着客房检查。   砰!   伴随着哀嚎声,一道人影从二楼直接飞了出来,重重落在地面,口中喷溅出血来。   月依依见状,面色大骇,倏地起身朝二楼望去,“什么人!好大的狗胆!竟然敢打伤本小姐的人!”   一抹素衣裙裾翻飞,从楼梯拐角处走出一道倩影。   秦晚瑟笑意嫣然,不疾不徐的从楼梯上走下,见到月依依时,佯装诧异。   “原来是月小姐的人,那般横冲直撞没教养,我还以为是一群野狗来了……”   她半眯起眼,眼底有精锐锋芒射出。   “你!”   那日当着严牛的面让她出糗,还让严牛误会了她月家一片忠心。   她早都想过来找秦晚瑟算账了,好在派出去打听的侍卫有了下落,她立马就赶过来。   没想到刚碰面,就又被秦晚瑟给怼了。   月依依气的七窍生烟,不再废话,直接抬手朝前一压,“给我打!一条伤一个灵魄,折断手脚给一百!取了她性命给灵魄一万!”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万灵魄,彻底点燃了这些人狂热的血液。   秦晚瑟眼底一道杀气一闪而逝,原地站定,睥睨从四面八方朝她冲来的侍卫。   神色冰冷如石,朱唇轻启,“风缠藤。”   抬脚下了一个台阶,场中突然狂风起!   风仿佛凝成千万条绳索,将那些侍卫的手脚捆住,稍一动弹,就被风刃切开皮肉,鲜血直飞。   “啊……小姐救我!”   场中形势,只一息便逆转。   月依依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她为了报仇,带来的可全都是月家精锐,最次的也是黄阶!   这么多人,连秦晚瑟一根头发都没碰到,就全军覆没……   “这怎么可能……”   “什么怎么可能?”   耳畔兀的响起一道清亮的女子嗓音,月依依被吓得一个激灵,身子朝一侧倒去。   秦晚瑟笑颜如花,一挑眉梢,看着月依依的狼狈样。   “一条伤一个灵魄,折断手脚一百灵魄,取了性命灵魄一万……”她喃喃重复着方才月依依说的话,虽然是笑着,但眼底光芒却愈发的寒冷,看的叫人不禁脊背汗毛之竖起。   “啧啧啧,不愧是月家,出手就是阔绰,我近来倒是缺灵魄的紧,不知月小姐,可否割爱?”   听到她缺灵魄,月依依一下来了底气。   怕什么?   有钱能使鬼推磨!   看来这甘家小姐也不过如此。   月依依当场气焰嚣张起来,高抬下巴,双手环胸。   “想要灵魄?简单,只要你现在跪下,从这爬到街上,见人便说我对不起月小姐,我就赏给你一万灵魄。”   “赏?”秦晚瑟眯起两眼,嘴角笑容越扩越大,“不必了,我自己拿……”   手上武气一转,强猛的吸力袭来,月依依顿时感觉身体不受控制,自动朝秦晚瑟飞去。   纤细的脖颈落入了秦晚瑟掌心。   秦晚瑟手上逐渐发力,看着月依依脸色逐渐通红发紫,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眼皮一跳。   “哦对了,有件事我忘记告诉你了,你家的那点灵魄,我都拿走了,多谢你自己送上门来,让我好进行下一步计划……”   手腕一用力,“咔嚓”一声,月依依在惊恐之中绝了气息。   秦晚瑟打了个响指,缠绕着那些侍卫的风藤,突然变成毒蛇般,割裂了那些侍卫的脖颈,全部毙命。 第五百五十九章 三日后娶你   好好的客栈,一下子变成了停尸房,十几具血淋淋的尸首,包括月家大小姐。   掌柜的说了句“完了”,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场中再无其他人,秦晚瑟见状手一伸,“冰封。”   冰晶凭空而出,将地上尸首血液一并冻结,五指一握,冰晶“啪”的一声碎裂成粉尘,消失不见。   除却倒下的桌椅,其余所有痕迹全都被抹的一干二净。   居英在上面看着这一幕,望着秦晚瑟的眼神满是震惊与羡慕。   秦晚瑟掀起眼皮看到了她,“去叫居山过来。”   “好,我这就去。”   居山才吃下烈火圣果,武气力道控制的还不是很好,一大早天未亮就跑出去自行修习去了。   其他人或许不知他在哪儿,但是居英一定知道。   居英前脚刚走,不一会儿,秦晚瑟便听到了身后轻微的脚步声。   心下微动,没有急着回头。   “甘小姐……”   这声音,是严磊……   这是跟她秋后算账来了。   秦晚瑟转过身来,明亮的眸子望向迎面走来的男人。   “原来是严公子,”她佯装担忧的快步走上前,顺势将他挡在客栈外,不让他进门看到里面的狼藉,“公子身体如何?公子落水,我一时着急,竟然忘了自己并不识路,一通乱跑没想到迷了路,怎么也找不到公子,后面误打误撞才回了博罗城……”   说话之间,已经将严磊逼出了客栈门前。   她垂下眼帘,嘴角落下,仿佛还心有余悸一般,实则眼角余光观察着街道两侧还有没有月家的人。   严磊瞧着她这模样,心下直冷笑。   若不是知道她并非真正的甘小姐,只怕这番说辞他要信了。   “是吗?那倒是让甘小姐也跟着受惊了……”   秦晚瑟听他语气隐隐透着一丝不对,还以为他是看到了刚刚她杀人的模样,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跟他拉开点距离,抬头盯着他双眼。   “公子既已无碍,那便是万幸……只是不知公子身子才好,来找我所谓何事?”   “没什么大事,只是我听说甘家要不了多久就会派人来把小姐你接走,我心下甚是不舍,想跟甘小姐待着,一刻也不想分开……”   他说着,手一伸,就要扣住秦晚瑟的手腕。   秦晚瑟早有所觉,两手一转,背在身后。   “公子夸张了,即便我回了孟宿,也依旧可以再来博罗不是?”   啪啪啪……   严磊忽然鼓起掌来。   秦晚瑟眸底光芒逐渐加深,意味不明的看着这个男人。   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杀,还是不杀?   严磊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秦晚瑟的必杀名单上了,朝前俯身,凑近了秦晚瑟耳畔,笑得诡谲。   “甘小姐不光模样漂亮,演技还甚是精湛,本公子越来越为你心动了……”   秦晚瑟脑海中“嗡”的一声响,脸色迅速肃郁下来。   “严公子这话什么意思?”   严磊“呵”的笑了一声,抬手要勾秦晚瑟下巴,却被秦晚瑟偏头躲过,只指尖划过了她下颌肌肤。   细腻的紧。   他有些恋恋不舍的搓了搓指腹,意犹未尽的道,“甘小姐是个聪明人,就不要再装了,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这儿是我严家的地盘,不管你是谁,都翻不起风浪,不如识相点,做了我严磊的妾,日后吃香的喝辣的,少不了你……”   秦晚瑟瞳孔缩成针眼大小。   这人知道了她不是什么甘小姐!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秦晚瑟便镇定了下来。   他虽然知道她不是甘小姐,但也不知她真实身份,否则眼下也不敢馋她美色。   毕竟,她可是杀了严家家主严阳彪儿子的人,谁敢要她?   她娥眉颦蹙,一副愁怨模样,“妾?公子心里可还是惦记着那个月依依?”   严磊看她态度立马软了下来,两手负在身后,“月依依再不济,也是有家庭背景的,你要是有个强悍的背景,我便娶你当夫人……”   在严磊心里,已然将秦晚瑟看成了没有身份的贱民。   为了进博罗城,才不得已装成了大小姐。   他压根没往严阳彪发布的追杀令上想。   因为严牛曾经测试过秦晚瑟,修为一般,也并不是冰系术法。   可惜啊可惜……   秦晚瑟唇角不着痕迹的朝上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眼睛光芒流转,抬手勾起严磊肩头的一缕发丝,在指尖绕了绕。   只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让严磊心猿意马。   “我真是羡慕月小姐,有身份有气派,我什么都没有,家里穷,差点被爹娘卖给别人做丫鬟,幸好我逃了出来,遇到了公子你……做妾就做妾吧,总比我再流亡的好……”   严磊哈哈大笑,“算你识相,三日之后,我便来娶你。”   秦晚瑟眼底精光一闪而逝,“……好。”   严磊心满意足,转身便走,准备筹备婚庆事宜。   秦晚瑟立在原地,风吹起她的发丝裙裾,脸上神情越来越清冷,最终似是敷了一层寒霜。   “来的一个比一个及时,这不……背锅的找到了?”   秦晚瑟回头睨了一眼杂乱的桌椅,勾起好看的唇。   “小姐,英子说你找我。”   居山满头汗的从一旁走来,望着方才严磊离去的方向,眯起双眼,“那是严磊?”   “嗯,不必管他,我找你来是想告诉你,明日带着这个,去找严牛。”   秦晚瑟手腕一翻,从掌心多出来一个冰玉盒,递到居山手中。   那盒子半透明,居山定睛一看。   竟然又是一颗烈火圣果!   “姑娘要我把这东西给严牛?”居山震惊不解,“这样只会增长他的修为,届时我们……”   秦晚瑟抬手打住他的话,“你不能一直跟着我,我要你用这个,投奔严牛,懂了吗?”   居山脑海中灵光一闪,当即恍然大悟,明白过来秦晚瑟的用意。   将冰玉盒立马收起,冲着秦晚瑟一躬身。   “姑娘一番苦心,居山记下了!”   “你是个聪明的,是做大事的人,事情结束之后,一切就只能靠你了。”   居山用力“嗯”了一声,“他日姑娘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秦晚瑟展颜一笑,“放心,我会的……告诉村民们,三日后,开始行动,我没时间了……” 第五百六十章 挑拨离间   月依依整整一天一夜没有回去,月昌早都坐不住了。   只是秦晚瑟有些诧异他竟然如此沉得住气,都第二天日上枝头了也不见月昌派人来找她。   一杯茶还没下肚,秦晚瑟起身推开门走出了客栈。   脸上是春风得意,脚下步伐更是轻快。   走到先前给龙鱼杜鹃买簪子的地方,又挑选了几样看着很喜庆的手势,然后,就感觉到有气息在身后一直如影随形。   秦晚瑟唇边不可见的微微翘起一点弧度,拿了东西,有意无意的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即将拐过一个巷子,里面突然伸出来一只手猛地扣住她的肩膀,将她拽入了偏僻的角落。   “别出声!否则我现在就拧断你的脖子!”   光线昏暗,秦晚瑟略微适应了一下,看清了月昌满是红血丝的眼。   垂下眼,扫了一眼他抵着自己脖颈的胳膊肘。   “放开我。”   月昌满脸狠意,“要我放开你可以,你先告诉我,我的月儿现在在哪儿!”   “砰!”   秦晚瑟眉心一沉,蓦的朝上一个膝顶。   月昌吃痛弓起腰身,秦晚瑟趁势朝上一抬脚,正中他下巴,将他踢翻在地。   “月家主跟人说话,通常都是这么摁着威胁的吗?”   她细长的柳叶眉高高挑起,眼底的冷意从眼眶中蔓延了出来。   月昌从地上爬起,心里惊骇这个女人动作如此之快,他虽然察觉到了,但是以他的反应速度竟然完全阻拦不下来。   他抬手抹去嘴角溢出来的血色,两眼满是深沉杀气的看着秦晚瑟。   “月儿在哪儿?我只问你最后一遍。”   秦晚瑟失笑,“我若不说,月家主准备将我如何?”   月昌两眼似是毒蛇般,阴狠的盯着秦晚瑟。   “孟宿甘家,早已于上月被城主满门抄斩,你这个甘小姐,是从何而来?你若是不告诉我月儿的下落,我现在就去把你的身份告诉严牛!”   秦晚瑟沉默了。   原来是被满门抄斩了,怪不得她这么快就暴露了……   不过这身份也用不了多久,早点暴露,事情就早些解决。   只是没想到,不过两天,会有两个人用同样的借口威胁她。   把她的身份告诉严牛?   不好意思,严牛也活不了几天了,大家都得死……   月昌见她久久沉默不语,道她是知道怕了,冷哼一声沉下脸来。   “月儿在哪儿?!”   秦晚瑟眼皮一跳,然后手指摩挲着方才买的血色镯子。   “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我昨日倒是见过月小姐,但是……”   “但什么?”月昌一颗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但……她听到严公子跟我提亲的消息,就发了疯似的跟严公子打了起来……”   “什么?!严磊跟你提亲了?”   秦晚瑟蹙起眉,“我也不愿,但……严公子他似乎也知道我的身份了,若是我不嫁给他,他就把我的身份告诉城主……可惜,月小姐不同意严公子娶我,结果被严公子当众辱骂,还打了月小姐……”   “这严磊,竟然敢打我的女儿!”月昌已经气得双肩都在颤抖了,“后来呢?!”   “后来?我不知道,我看场面太乱,就先走了,看月家主这么着急,难道……月小姐还没回来?会不会两个人吵上头,严公子动手给……”   话没说完,但是意思二人心下皆明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他严磊怎么敢……我的月儿那么喜欢他,我月家为了他严家当牛做马,他怎么敢!”   秦晚瑟笑容深邃,“月家主有空在这儿跟我喊,不如直接去找严公子问问,博罗城戒严,我人又走不了,若问了之后与我有关,月家主再来找我就是。”   月昌此刻已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二话不说,食指指着秦晚瑟,“你给我等着,若是然我知道是你做的,我必定将你碎尸万段!”   秦晚瑟目送他离开,笑容越来越冷。   “前提是要你能回得来……”   手中掐起瞬身诀,当即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出现在了城楼附近。   时间紧,她手腕一翻,一个喷雾在手,对着全身一喷,整个人立马与四周景物融为一体,形成视觉上的隐身。   穿过人群,直奔严磊房间所在。   才到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不可描述的声音。   秦晚瑟取出耳塞堵了两耳,一脸烦躁的立在门口,等着里面结束。   谁知一只耳塞才戴上,另一个正准备戴,里面就传出一声低吼。   她头一回觉得,严磊身上还是又优点的。   快,不必她多等,也不用多污染她的耳朵。   “公子,你后日真的要娶那甘小姐吗?那我呢……我可是等了你这么长时间了……”   严磊冷漠讥诮的声音传来,“你就是给本公子暖床用的,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乖乖的,日后本公子还需暖床了,还会叫你过来的。”   秦晚瑟心下一阵无语。   不一会儿,听到门开了,一个女子衣着凌乱的走了出来,手忙脚乱的整理着自己。   路过门口时,忽然嗅到一股淡淡的甘苦药香。   想循着那味道仔细闻一闻,前面突然来人,吓得她急忙跑了。   秦晚瑟心下“咯噔”一声,急忙走到一旁,往嘴里塞了一颗药丸,将身上的药香暂时敛起。   倒是被这女人给帮了一回,她险些忘了自己身上还有药香的事。   否则待会儿就这么潜入严磊的房间,就算是没被严磊察觉,也会被月昌那个老狐狸察觉。   暴露了身份,她扯得谎也就不攻自破了。   终于,月昌急匆匆的从外面赶来。   不等通报,直接推开门大步跨入。   秦晚瑟趁机跟着走了进去,挑了个合适的角度站好。   “严公子,我女儿月儿现在何处?”   严磊看他不等通报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进来,还这般目中无人的质问他,脸色迅速冰冷阴寒了下来。   屈起一条长腿坐在床榻上,随意将垂落在肩头的发丝拨到脑后,拍了拍衣袖上的褶皱。   “见了本公子不行礼?月家主,你最近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啊……” 第五百六十一章 我帮了你   月昌现在为寻月依依下落急的怒火中烧,哪里还管什么少城主不少城主的。   看严磊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还跟自己说什么礼数,登时怒火蹭蹭往上冒!   抬脚朝前踏出一步,眉心架起三道沟壑。   “我再问你一遍,昨日,可有见过我女儿?她……现在何处!”   严磊撩起眼皮,细长的眼底清晰的写着愠怒。   放下搭在膝上的手,起身下榻,举步朝月昌走来。   秦晚瑟双手环在胸前靠在墙上看着这一幕,朱唇缓缓勾起,如同清泉水清洗过的双眸荡开一抹讥诮的笑。   “月昌,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说话之间,严磊已经赤着脚走到了月昌面前,怒哼一声,忽的腾空一脚正中月昌胸腹,踢得他整个人弓起身,一张脸血色上涌,连带着眼底的狠意也跟着涌了涌。   “老灶子,你的女儿本少爷见过如何,没见过又如何?什么时候轮到你跑到本少爷面前大呼小叫?”   他越说越怒,眼角肌肉都跟着抽搐起来,猛地一个手肘下落,正中月昌后背。   月昌被强猛的力道震得趴在地上,被他一脚踩住了脸,狠狠的碾压。   “本来本少爷还想娶甘小姐的那天,连你女儿一并娶了,但今日,本少爷改主意了……后日,单娶甘小姐一人!什么月家?本少爷不需要一条不听话的狗……”   月昌趴在地上,五指紧紧收拢成拳。   “你当着月儿的面,也说了这番话,是也不是?!”   怒火,似是沸水般,在他胸腔内还在不断的加热。   严磊眯起两眼,不知道月昌今日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敢跟他用这般质问的语气,心下愈发不快,安了要教训他的心,脚下又是一用力,直接踩得月昌吐了血。   “本少爷当着你的面都敢说,更何况你那个牛皮糖一样难缠的女儿?!”   他的一句话,像是一粒火种落入烧滚的热油当中,瞬间引.爆!   月昌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身上武气刹那爆发,严磊没有提防,猝不及防之下被那强猛的气流冲的连连后退。   “还我女儿命来!”   月昌如同暴怒雄狮,朝着严磊虎扑而来,双手化爪,招招直逼要害,毫不留情。   他双目气的猩红,几乎要凸出眼眶。   “月儿她竟然为了你这样的畜生,要将烈火圣果拱手相让!如今落得如此下场,真是苍天无眼!我要你下九泉陪我女儿!”   严磊一听“烈火圣果”四个字,当即眼前一亮,连月昌后面说的什么都没听进耳里。   “烈火圣果?你这老灶子,果然私藏了宝贝!瞒而不报,今日我便替我父亲清理门户!”   两人修为相差不多,打的难舍难分。   秦晚瑟怕其他人涌进来打扰了这二人的酣战,早已提前布置好了屏障,即便房子塌了也不会有人察觉。   她好整以暇的看着狗咬狗,本以为很快就会结束,没成想严磊使出了九月冰火之后,月昌竟然也丝毫不落下风。   眼底光芒流转,缓缓眯起,心下暗道,“愤怒能让人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这话一点没错。”   眉心开始发烫,蕴藏在内的沧溟鬼火又开始蠢蠢欲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喜爱的食物般,迫不及待的想跑出来狠狠尝一口。   秦晚瑟抬手按在眉心,这次没有阻止,抽出一丝火焰,由着它在空中飞速朝严磊奔去。   那一缕冷白的火焰,像是一根白头发丝似的,飞速靠近了严磊。   二人双掌在空中激撞,掌风几次将鬼火分身震退,但那火焰还是坚持不懈的继续朝前爬。   终于让它逮到一个空隙,一下子巴到严磊身上,水蛭似的直接钻进他肤下。   这轻微的刺痛,在打斗中的严磊根本没有察觉。   手掌运起一掌,身上近乎透明的火焰在掌心齐聚,正要对着月昌脑袋一掌拍下,下一秒,却惊觉身上火焰竟然被风吹走了似的,瞬间消失不见。   “怎么回事?!”   他瞪圆了一双眼,眼底错愕清晰可见。   只这么一愣神,就被月昌抓住了破绽,手中凝化一剑,穿透了他胸腹。   秦晚瑟清晰的看见月昌握剑的手用力到发颤,他凑在严磊耳边近乎恶魔低语,“下去陪我女儿吧!”   “嗤!”   剑猛地从严磊体内抽出,血液喷溅了月昌满身满脸。   严磊口中闷哼一声,来不及感受胸腹被利剑穿透的痛感,身形如柳絮般朝地面倒去。   啪啪啪——   暗处,稀疏的掌声响起。   月昌刚杀了严磊,此刻如惊弓之鸟,瞬间绷紧身形,“什么人!”   原本空无一物的房间,突然有一道墙壁凸起,逐渐幻化成一个女人的身形。   衣着、发丝、五官,越来越清晰,是他才在街上见到的“甘小姐”。   待看清秦晚瑟的容貌,月昌脑海中“嗡”的一声响。   这个女人,是什么时候站在那儿的!?   “怎么会是你……”   秦晚瑟唇角噙着清盈浅笑,眉眼弯弯,并不作答,反而道,“月家主方才好魄力,连少城主都被你斩于剑下。”   素手朝前一伸,从严磊身上跑出来一缕头发丝细的火焰,重回到她手上。   方才离开她眉心时是灰白色,此刻颜色变得淡了些,温度也更加低了。   但是秦晚瑟能清晰感受到里面蕴藏着的恐怖能量。   “你、刚刚是你?!”   震惊愕然的声音从一旁传来,秦晚瑟幽幽掀起眼皮,看向对面一脸混乱的月昌,他两眼圆睁,正盯着她手里的一丝鬼火。   “是,我刚刚帮了你一把,开心吗?”   “你帮我?”   月昌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看看地上躺着已然死去的严磊,再看看秦晚瑟手里的冷焰,忽然想到了什么,醍醐灌顶,身形不可抑制的前后摇晃。   “月儿她……”   秦晚瑟已然没了跟他废话的心思,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上的冷焰,“我杀的,我不便暴露身份,所以借了你的手,杀了严磊……”   裙裾摇摆,她举步朝月昌走去。   “跟这废物虚与委蛇太过费神,若是月依依不送上门来,我还正愁怎么悄无声息的做掉他呢。”   “居然是你杀了我的月儿……你也去死吧!”   “不好意思,我还要找我弟弟跟朋友,不能死在这儿,还是你先去吧。”   秦晚瑟两眼冷漠无感情,心神一动,沧溟鬼火猛扑到月昌身上。   看的烧的差不多了,便将鬼火收回,撤了结界,悄无声息的离开。 第五百六十二章 突入城楼   另一边,严牛门前,一个魁梧的汉子面色凝重的站着,盯着脚尖,不知在想什么。   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拉开,他眼皮一跳,快速回过神来,抬头朝前迈出一步,眼巴巴的看着从里面走出来的侍从。   “如何?”   侍从不屑的将居山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你什么身份,我们城主什么身份,你家小姐来见我家城主还差不多,你来算什么?赶紧走赶紧走。”   “这位大哥,我今天必须要见到城主,我有非常重要的东西,一定要亲手交到城主手中!”   居山脚下生了根似的一定,那侍从拉了半天感觉跟拉着一堆铁块一般,怎么也拽不动,脸色阴沉了下来。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快滚!”   抬起一脚就朝居山膝弯踹去,居山侧身一躲,不顾阻拦直冲严牛房门,以肉身硬生生将门撞开。   砰——   严牛正闭眼假寐,听到巨响,轻敲着腿的手指倏地一停,眉心拧起,两眼阖开一条缝,瘦蓦的伸出,无形的火焰刹那将居山包围。   烈火烧身,他在严牛面前,像是毫无还手之力的蝼蚁。   居山觉得两眼发黑,濒死的绝望毒草般迅速爬满心头。   “我的寝宫,也是你这等下贱人能进来的?”   严牛眼神狠辣,手上又是一用力。   空气中,传来骨头错位的“咔咔”声,“咣当”一声脆响,一个冰玉盒从居山怀中掉了出来。   “嗯?”   那冰玉盒成色绝佳,可不是居山这样一个下人能有的。   掌心发出吸力,下一秒冰玉盒便到了他手中,顺势松开了居山,研究起了那冰玉盒来。   居山半跪在地,剧烈咳嗽。   好在刚刚用武气抵挡了一下严牛的火焰,否则现在的他,只怕是命都没了。   他强忍着疼,僵硬着双手做了个抱拳的姿势。   “城主,这是草民趁月家主不在,从月家偷出来的烈火圣果,特前来献给城主,望城主看在这烈火圣果的份儿上,收留我。”   严牛打开冰玉盒一看,里面沉睡着一颗红色果实,如同岩浆凝练而成,一打开盒子就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灼热气息。   这是货真价实的烈火圣果!   心下一动,他“啪”的将冰玉盒收起,坐直了身子,正色看向地上跪着的居山。   “我记得,你是甘小姐身边的人……怎么,不伺候甘小姐了,跑来我这儿求位置?”   居山跪倒在地,“小姐毕竟只是个女子,跟着她我不能出人头地,若是跟着城主,说不定还有晋升的机会。”   严牛哈哈大笑,“是个有野心的,我喜欢……那从今日起,你就留在我这城楼吧。”   居山面色一舒,冲着座上又是一叩首,“谢城主!请允许我回去收拾一下东西,跟小姐告个别。”   “嗯,且去。”   居山起身,躬身离开。   眼看着要到门前,严牛声音兀的再次传来。   “你叫什么名字?”   居山心下“咯噔”一声,如此突兀的问话,下意识的就要答真姓名,话到了嘴边硬生生改口。   “秦山……属下名叫秦山……”   “秦山……”严牛眯起眼喃喃念了一句,盯着居山又看了一会儿,摆摆手,“你去罢。”   居山离开。   临出门时眼角余光瞥见严牛将冰玉盒再次拿了出来,而后起身急匆匆朝里间绕去,八成是要去修炼了。   出了城楼,没有急着回客栈,抬头望着空中,看到某个方向有光芒闪动,双臂一展,追了过去。   “小姐。”   前方,立着一人,素衣飘飘,墨发如缎。   纤腰如柳枝盈盈一握,闻声转头,裙裾摇摆,如风拂过水波面。   “事到如今,我们算是成功了一半,那严牛可有为难你?”   “出了点小插曲,不过无妨。”   居山苦笑一声,眉头舒展,笑得开怀。   只要能达到目标,他一个人受点苦算的了什么?   秦晚瑟抿抿唇,“村民们可都就位了?”   “全都按照小姐吩咐,一早就到了避暑山庄。”   “很好,”秦晚瑟笑容淡淡,“接下来,等夜深吧……”   她仰头望着天色,已然黯沉了下来,几颗碎星在忽闪着,静等着夜幕完全降临。   “都退下,没有我的允许,擅闯者,杀无赦。”   地宫内,严牛屏退左右,阴冷着一张脸,看着左右一个接一个出去,才放心走上软垫,盘膝而坐。   在他面前,是个巨大的圆形水池,中央高空吊挂着火炉,将整个地宫映照的通明。   盘膝坐定,迅速掏出那烈火圣果来。   充沛的灵气,浓郁的能量,无一不让他心动不已,眼底精光满绽。   但那居山来的蹊跷,他可没那么容易上当。   将果子从中间掰开,火红的汁液当即淌了下来。   见内部并没有什么猫腻,严牛忙将那汁液一并舔了去。   汁液入喉,体内灵气突然发了疯似的开始流窜。   他大喜,将果肉仰头一口吞下,双手急忙掐诀引导灵气。   额上汗珠滚滚,脸色憋得通红,前方水池中的水,已然开始冒起热气,逐渐沸腾起来。   “不好了!城主不好了!”   才进行了还没有一炷香的时间,外面突然传来嘈杂的喊叫声。   严牛眉心一沉,不做理会,继续引导体内灵气。   “城主!少城主他……他死在了房中!跟月昌一起!”   轰隆——   仿佛一道晴天悍雷,蓦的在严牛耳边炸响。   心神乱,灵气乱,直攻心脉,他反应极快,迅速封住了自己的主要穴道,还是不可避免的口中喷出一道血箭。   两眼血色充斥,忽而正常,忽而又变成野兽一般,已然走火入魔,眼底尽是嗜血之气。   秦晚瑟与居山守在一旁,听到城楼里突然传来杂乱的喊叫恐慌声,神色一正。   “时间刚刚好,居山……”   “是,姑娘!”   居山站起身来,与秦晚瑟一前一后朝城楼中飞掠而去。   一落地,便见地上尸横遍野,浓郁腥臭的血铺了满地。   严牛一手掐着一个守卫的脖子,单用蛮力将那守卫脑袋揪了下来,血液喷溅。   听到动静,他抬眼,缓慢的定在了秦晚瑟二人身上。 第五百六十三章 斩杀严牛   秦晚瑟下意识的绷紧身子,还没开口提醒居山小心,对面那人,脚下石块突然崩裂,如同炮.弹般朝他二人迎面冲撞而来。   “冰封!”   秦晚瑟高声喝一句,冰晶蓦的平地而起,将严牛整个人瞬间包裹,凝化成一座冰雕。   沙包大的拳头悬在她眉心前,莫大的压迫感叫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姑娘!”   居山看有惊无险,立刻从地上拾起一把剑,瞄准了严牛的心脏,狠狠刺下!   剑尖还未到凑到严牛跟前,“嘀嗒”一声,玄冰融化成水,有豆大的一滴落在了地上。   秦晚瑟双眼圆睁,一手扣住居山的手腕,将他往城楼下扔去,身子顺势一斜,翻身跟着跳下城楼。   咔——   玄冰完全破裂,严牛一拳朝前方轰去。   无形的火焰顺着拳风朝前冲去,瞬间将过道烧成一片焦黑。   居山震惊的看着城楼上的一幕,不敢想象刚刚要是自己没被秦晚瑟推一把,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   “打起精神,此人实力非比寻常,眼下走火入魔,总有破绽,仔细留意……”   秦晚瑟呼哧呼哧喘着气,两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城楼上的严牛。   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蓝光,无形无色的火焰缠绕全身,将周身空间烧灼的扭曲。   一击未中,他满眼恼怒,搜索到秦晚瑟二人的身影,沉下眉来,身上火焰再次暴涨一倍!   好似豹子似的猩红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秦晚瑟,像是要将她撕成碎片。   见状,秦晚瑟站直了身子,两手并剑点上眉心。   “看来,他的目标是我,居山,你先退下吧……”   指尖抽出沧溟鬼火,缠绕全身,冷白色的火焰在周身跳跃散发光芒,将她的一张脸也映照的更白皙了几分。   右手祭出冰魄剑,不过两指宽的剑身,如同被月华清洗,清澈透亮,无尽的寒气凝化成肉眼可见的实质,朝着四周喷吐着寒息。   身上浓郁青色武气亮起的刹那,城楼上的严牛攀上高墙,做虎扑状,朝着秦晚瑟猛地激射而来。   他速度极快,秦晚瑟肉眼根本无法捕捉他的行动,张开魂力,才堪堪捕捉到他的行动轨迹。   蓦的握剑一抬手。   铛——   秦晚瑟瞳孔倏地睁大!   那严牛,竟然赤手空拳接了她这一剑!   原本破武气的冰魄,此刻像是砍到了石头上,无法前进半分!   怎么会这样?!   脑海中空白一片,耳侧风响,秦晚瑟迅速震剑后退,跟严牛拉开距离。   轰隆!   严牛一拳直砸地面,方圆几米地面当即塌陷,土块飞起,挡住二人之间视线。   “斩月!”   一道剑气缠绕沧溟鬼火,冲破翻飞的土块,朝着严牛直面飞去。   严牛猩红的眼微张,肥胖的身子在空中灵活一跃,将那剑气轻松避开,一掌撑地,速度再涨一倍,朝秦晚瑟冲来!   好快的速度!   秦晚瑟来不及思索,当即用沧溟鬼火包裹全身防御。   严牛虽走火入魔,但拳头即将碰到沧溟鬼火之时,还是犹豫了一下缩了回去。   秦晚瑟趁这空挡,立马双手掐诀。   满头乌发仿佛褪色般,由上而下,变为冰霜似的颜色。   呼——   博罗城中吹的风沙,在这一刻停止。   秦晚瑟发丝不动,裙裾不动,身上缠绕着的沧溟鬼火燃烧跳跃,散发着恐怖森冷的气息。   在她重新睁开双眼的瞬间,场中风再次刮起。   这次刮来的,不是风沙,而是暴风雪!   鹅毛似的雪花随着暴风穿过博罗城,眨眼间,屋上瓦片、地上青砖,全都被雪覆盖,入眼白茫茫一片。   居山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呼吸一滞,环顾一圈四周之后,瞳孔轻颤,缓缓的落在秦晚瑟身上。   白发素裙,她若从天而降的九天玄女。   居山眼眶突然一红,情绪激动了起来,口中再次念起了流传了百年的预言。   “白云之上无天明,百年破晓迎东升。怒龙啸、暗影飘,风雪一出山河变……”   他颤抖着伸出手,漫天纷飞的雪花落在掌心,冰冷的触觉告诉他,这一切并非梦境。   “风雪已出,山河将变……”   秦晚瑟握剑的手一震,剑刃上似乎有雪花飘落。   一脚朝前迈出,脚步落下的瞬间,冰雪丛生,瞬间席卷整个地面。   头顶雪花飞舞,脚下是冰川境地。   方才温暖的天,此刻寒风刺骨,如坠冰窟。   “冰系……武者……”   对面严牛看到这一幕,眼底猩红似乎褪去了些许,口中低声喃喃。   “原来通缉的是你……”   “是我,”秦晚瑟面色冰冷,没有丝毫温度,“你吃下去的那颗烈火圣果,我给的,加了点料,不知你觉得味道如何?”   严牛脸色瞬间阴沉,抬手覆上肚子,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异常。   秦晚瑟勾唇冷笑,手中冰魄注入武气,朝着他小腹一指。   奇怪的事发生了……   严牛肚皮上,突然开始结起冰霜,越来越多,越来越厚,迅速朝着四肢百骸开始蔓延。   “冰凌。”   秦晚瑟眼底掠过一道危险的气息,只听“噗嗤”一声,一道冰柱竟从严牛腹中刺了出来!   上面挂着粘稠的血液还有不知名的碎块,看着十分令人作呕。   剧痛被寒冷所镇压,严牛没有感觉到疼。   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滴到了脚下,垂眸一看,才看到了自己被穿透的肚皮。   秦晚瑟手握冰魄,吐字如冰珠,“寒牢!”   “咔”的一声,玄冰所做牢笼凭空出现,锁链扣住严牛四肢,如同囚禁野兽一般。   秦晚瑟一脚后撤一步,握剑的手一紧。   “灭神!”   沧溟鬼火与剑气融为一体,猛地离剑而出。   森冷的火焰将冰雪地面照亮,玄冰不融,反而愈发寒气肆意。   严牛见状,拼命在牢笼中挣扎起来。   但是腹中化开的冰晶,侵蚀了他的血脉,四肢僵硬,武气流转不畅,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带着恐怖气息的剑气将他吞噬!   轰——   剑气炸裂!   严牛整个人拦腰而断!   还残留丁点意识,口中吐着血沫,转了转眼珠子,看向秦晚瑟。   “对了,临死前让你知道个真相,你那儿子,也是我杀的……黄泉之下,你们很快就要见面了。”   话音落下,严牛气绝。 第五百六十四章 静候归来(大结局)   哗——   洪水汹涌,从博罗城边呼啸而过。   风沙沉淀,干燥的空气中夹杂着水汽,一呼一吸之间,感觉干涸的嗓子仿佛也得到了滋润。   “什么声音?”   一片漆黑的民宅,烛光盏盏亮起,人们悉悉索索的走了出来。   “快看那!”   有人爬上了屋脊,望着远处原本干巴巴的河滩,上面一条宽阔的河流源源不断的朝着前方激荡。   “水,是水!我们有水了!”   喜悦欢呼声震天响,快乐的氛围充斥着这座城的每个角落。   秦晚瑟满头银发光泽点点褪去,变为原先的纯黑。   收起手中冰魄,望向居山,“事情结束,接下来就看你的了,我该走了,还有,原先答应我的事,别忘了……”   说完只身一人上轻甲,朝着漫无边际的天空前行。   底下侍卫后知后觉,从四面八方赶来,拔出手中佩刀直指站在高墙上的居山。   “什么人?!还不快快下来束手就擒!”   “那边还跑了一个,快追!”   居山一记火焰掌拍了过去,拦住去追秦晚瑟的侍卫。   从高墙跳下,割下严牛的头颅。   “严牛已死!从即刻起,我便是这博罗城的新城主!”   侍卫们面面相觑,但看他手中提着严牛的头颅,无可奈何,下跪齐呼“见过新城主”。   居山站在原地,望着天空飞速离去的光点,眸光深邃。   姑娘,多谢……   命运使然,有朝一日,你必定会深陷旋涡,届时,居山必定鼎力相助!   “城、城主!家主那边来信儿了!”   一旁,一个侍卫手里捧着一颗明珠飞快跑来,面带惊慌恐惧之色,复杂的看着居山,又看了看他手中严牛的头颅。   居山眼底掠过一丝慌乱,没想到严阳彪竟然这么快就来联系,一点准备都没有。   很快,他呼吸一定,目光沉稳,伸手接过明珠,武气注入,明珠亮起,那头,传来了严阳彪的低沉嗓音。   “严牛,如何?边境可有异常?”   “我不是严牛,是博罗城新城主……”   周围人顿时倒抽了口冷气。   这人、这人竟然如此大胆!   摆明了说自己叛乱?   届时家主大军压来,他们全都会死……   明珠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再次传出来的声音,仿佛寒冰毒蛇般,仿佛下一秒就要穿透明珠,扼住居山的咽喉。   “新、城主?小子,你杀了严牛?”   居山双眉倒竖,身形挺得笔直,“不错!严牛治下不严,四处敛财,民不聊生,即便今日我未曾叛乱,他日博罗城也必将大乱,我不过是将叛乱提前,也算是帮家主你稳住了边境!”   “帮我稳住了边境?”   尾音上扬,严阳彪好似十分讶异,旋即哈哈大笑。   “很好,小子!只要你别无二心,臣服我严家,我便承认了你这城主身份。”   居山眼尾通红,额角青筋狂跳,攥着严牛头颅的手背甚至也有筋骨冒起。   “愿为……家主效劳!”   他一咬牙,望着远处天空,“启禀家主,昨日发现有冰系术法者,我等不敌,让她逃脱,但,画像、名字,均已在录。”   “什么?!”   严阳彪呼吸开始不稳,“那人叫什么名字?是男是女?画像立刻发来!”   居山喉头艰难上下滑动了一下,抬眼望着深邃漆黑的天穹,“此女名为,秦晚瑟……”   说出这番话时,他五指倏地收紧。   “画像待会儿传送到家主手中,还请家主发布笼雀令,昭告整个白云之巅,尽快……”他深吸了口气,“尽快抓到此女!”   严阳彪急的声音都开始发颤,“好、很好!来人,立刻发布笼雀令!我倒要看看,这个女人能逃到哪里!”   “这次事情做的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明珠那头,传来严阳彪的问话,居山眼前仿佛重现了那日大火燎天,严家人狰狞嚣张的面容,恨意被那火焰一并焚去。   “我,秦山!”   从即日起,他便是秦晚瑟的家臣。   即便秦晚瑟还未点头,但他心里已然这么认为了。   “很好,秦山,下次上供灵魄时,我在严家城堡等你。”   明珠光芒熄灭。   居山看着手里暗淡的明珠,口中喃喃道,“即便你不等着,我也会去找你的,严阳彪!”   看居山应付过了家主,并且被家主承认城主身份,一帮侍卫皆是大眼瞪小眼,完全没有料到事情会如此发展。   “还愣着作甚?立刻清理城楼,稳固河堤,帮百姓做点实事!”   “是!”   身边人尽数退散,居山立在原地,随手扔了严牛的头颅,望着天际方向。   “姑娘,你让居山做的,居山全都照做了,前路艰险,务必小心!”   三日后,云之南。   云雾缭绕,高山流水,宛若仙境。   那和缓的山中,随处可见琼楼阁宇,有身穿白袍的人坐在白鹤上飞行而过,在一处房门前落下。   “诶?温钧!”   在院前折花的男子眼角余光瞥见从白鹤身上款款下来的男子,当前两眼一亮,拿着手中花奔了过去。   “家主可想通了?是不是要解了我这禁足?”   温钧冷冷的扫了一眼男子巴着他手臂的手,“放。”   温暖撇撇嘴,“你不说,我就不放!”   “不放,加令。”   “你!!”   被温暖松开的一瞬间,温钧眉心舒展,脸色好看了些许。   “那小子如何?”   温暖臭着一张脸,手中花枝一转方向,指了指身后,“在里边呢。”   温钧举步上前,两指亮起光芒,在门上画了个阵法一点,门自动开启,抬脚入门,一眼就看到被阵法困住的青年男子。   一声黑袍,肩头绣着一个篆书的秦字。   瞧见他的瞬间,两眼倏地沉下,紧抿着唇,五指收紧。   此人正是,秦浩宇。   “又是你,今天又想问什么?我已经说过了,你们要找的人,就是我。”   “就是你?可你身上,并没有聂家的家纹啊?”   温钧面无表情的走上前,手中绕着一颗明珠,坐在桌前,与秦浩宇四目相对。   “你不想说?没关系,因为,我们已经找到另一个姓秦的了……”   他手指一点明珠,秦晚瑟的画像便从明珠中亮起,光光点点印在虚空。   秦浩宇呼吸蓦的一滞,收拢的五指紧扣掌心,掐出深深的月牙印来。   “看来……好像是为了找你,才故意招惹了严家人,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蠢。”   他起身看着秦浩宇道,“有你在手里,不愁那蠢女人不上门,好生待着吧。”   说完,抬脚离去。   房内光芒暗下,秦浩宇被困在阵法当中,看着方才温钧放过明珠的地方,牙关紧咬。   “姐姐……你怎么也跟来了,不该来的……”   你要是来了,那替了你的我,算什么?   到头来,又是被你保护了……   ……   严家笼雀令,三日内传遍整个白云之巅。   温家领地内,一穿着朱红骑马装的女子,戴着兜帽,走在大街上,身后跟着一个穿兽皮的小丫头。   女子脚步忽的一顿,高空中凝聚不散的明珠投射画面。   “晚瑟……”杜鹃两眼倏地睁的浑圆,兴奋的光芒闪烁不停,“来了啊……”   云之北,浓郁丛林,奇形怪状的鸟兽在森林中狂奔。   偶尔还能瞧见背后生双翼的人在空中飞舞。   “严家笼雀令!都来看看啊!”   一棵大树角落里,一满头银发的女子缓缓抬起头。   浅金色的眸子暗淡无光,在看到明珠内投射出来的画像时,似是被唤醒了,亮起点点光芒。   “晚、晚瑟……”   兀的冲过去,抢过明珠,盯着那画像久久不挪开视线。   “你来了……就说明,我娘他们……安好?对吗!”   云中……神之巅。   七彩尾巴的怪鸟在一片怪石嶙峋中旋转搜寻着什么。   忽然,有人从一旁飞来,口中高呼,“严家笼雀令,捉拿一个叫秦晚瑟的女子!”   “秦、晚瑟……”   一块大石后坐着的白衣男子,眼皮倏地一跳,一跃而起。   手中一道雷电脱手而出,正中那高呼之人,身如离弦之箭,快速过去,将明珠接住。   里面人的容颜,确实是他那个朝思暮想的女子……   “抓到了!雷系术法的男子在那!”   楚朝晟眼底阴云密布,回头冷声道,“聒噪!本王心情才刚好了点……”   瞬息之间,横尸遍野。   他一身白袍脏污,立在怪石上,望着前方辽阔的天。   “晚瑟……等本王带着安然无恙的秦浩宇去找你,在那之前,务必照顾好自己。”   “在那!那雷系术法武者!”   身后,不和谐的追杀声再次响起。   楚朝晟眉心一沉,眼底杀气丛生。   再次厮杀……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uwa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