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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浪漫罪名
　　作者：刘水水
　　文案：
　　“ai”总裁和他的温柔人妻
　　宋有方x庭云
　　宋有方：我有件终身大事想和你谈谈
　　庭云和宋有方结婚了，宋先生什么都好，成熟稳重温柔体贴，
　　好像很爱自己，又好像是在例行公事
　　不是真“ai”，但是alpha真的有病
　　虚假的总裁文，真实的先婚后爱破镜重圆
　　不生子，也没带球跑


第1章 
　　宋有方x庭云
　　宋有方和庭云结婚的新闻占据了各大媒体的头条。
　　庭云，一个在小公司担任会计的omega，没有显赫的家世，脸蛋一般，智商一般，信息素等级一般，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普通omega。稍微突出一点的优点，无非是够温柔，够细致，可这是大多数omega都有的优点，这样一个omega，却能跟宋有方结婚。
　　宋有方，一个跺跺脚都能让津城抖三抖的alpha，宋家不光黑白两道通吃，掌握着津城的经济命脉，就连宋有方本人，也是拥有顶级信息素浓度的alpha，抛开家世不谈，一个顶级的alpha，足够让omega趋之若鹜。
　　作为人上人的宋有方，不光没有结婚，就连花边绯闻都不曾有过，偏偏在一个稀疏平常的日子里，传出了他要结婚的消息。
　　婚礼在一座岛上举行，据说是宋有方专门买来送给庭云的结婚礼物，岛屿的面积庭云不得而知，只是在签字的时候他注意到了价格那串数字，已经比他的出生年月日还要长。
　　在准备婚礼前，自己的omega说要一切从简，不太希望被外界关注，所以宋有方只邀请了两家的亲朋，他低声询问道：“怎么样？满意吗？”
　　如果说结婚场地需要是一座岛屿，并且到岛上必须要搭直升飞机算是从简的话，庭云觉得那他还算是满意，可能这已经是宋家的底线，他也得为宋先生的面子着想，这大概就是有钱老公给他带来的甜蜜负担。
　　他咽了咽唾沫，脚趾暗暗抓紧了，他知道，宋先生只是在询问他的意见，没有任何的言外之意，“嗯…”
　　他用不着宋先生特意建造这座岛，他自己都能抠出一座梦幻城堡来，真的太羞耻了。
　　这一切，还得从半年前说起。
　　庭云涨红着脸，将填好的表格交到表弟手里，“你帮我去缴费，我自己上二楼找医生。”
　　这是一家宋氏名下的私立医院，医院环境不错，设备也先进，庭云的表弟是个在读高三的alpha，如果不是父母不在家，他也不会让表弟陪他来医院。
　　表弟挥了挥手里的表格，“知道了，我缴完费就上来楼来找你。”
　　庭云耷拉着脑袋往楼梯口走，他觉得太丢脸了，真的会有omega到了二十五岁的年龄，还需要来医院打推迟剂的吗？
　　还真有，那就是他自己。
　　他和表弟聊天的时候得知，表弟已经有了对象，正打算和对象考同一所大学，而他自己，二十五岁了，连alpha的手都没有摸过，他真不知道别人到底是怎么找对象的。
　　在楼梯拐角处，庭云朝表弟的方向看了一眼，表弟正和窗口里的护士说话，表弟身旁有个立牌，庭云有点近视，除了能看到立牌中央有个巨大的二维码以外，其他的文字一概看不清。
　　又见表弟拿着手机在扫码，可能是付款吧，庭云心想，随后他抬脚往楼上走去。
　　打针时，护士对着处方单反复确认庭云的名字，“庭云，二十五岁？”
　　“嗯…”
　　护士小姐姐是个温柔的omega，拍了拍庭云的肩膀，“胳膊漏出来。”
　　庭云觉得更丢脸的大概是自己二十来岁的人了，还惧怕打针，他慢吞吞地撸起袖子，紧咬着牙关，腮帮子发颤，脖子上的青筋鼓起，拳头也捏紧了。
　　护士小姐姐看出庭云的紧张，只能稍微分散他的注意力，“来打推迟剂的，一般都是大学生。”言外之意显而易见。
　　针头缓缓推进，冰冷的液体注入到胳膊里，庭云明显感觉疼痛感比之前增强了不少。
　　护士又道：“年纪大了，药量自然也大了，药量大打针只会更疼。”
　　听了护士的解释，庭云莫名觉得委屈，针头被拔了出来，护士又用棉花将针眼处按住，“今天不能洗澡哦。”
　　庭云吸了吸鼻子，跟护士说了句“谢谢”。
　　护士笑着道：“找一个自己的alpha吧，针头冷冰冰的，只有爱人的胸膛是温暖的。”
　　Omega似乎天生敏感多情，护士的一句话，让庭云眼睛红了，他跟表弟出医院的时候，整个人还抽抽搭搭的。
　　今天天气不错，一出医院大门，眼光有些刺眼，庭云觉得自己太没出息了，只能说点话来缓解自己的尴尬，“那个…多少钱啊…我现在转给你。”
　　表弟摆摆手，“没要钱，好像做什么活动吧。”
　　宋氏名下的服务型行业，费用都贵得要命，庭云之前都是在公立医院打针，也是因为“年纪大”了的缘故，才想着要找一家医疗水平过硬的医院。
　　他不由回头看了一眼，居然还有这种好事。
　　为了打针，庭云还特意请了一天假，被表弟送回家后，他的胳膊酸疼，整个人都恹恹的，父母也不在家，一想到明天还得早起上班，他真是…甜甜的恋爱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他啊。
　　这种时候，如果他有自己的alpha，就该是被alpha抱在怀里温声细语的哄着。
　　庭云从床上爬起来照镜子，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憔悴，他长得也不算难看吧，先前被室友调侃，说他天生长了一副委屈巴巴的脸，他的下嘴唇微微上翘，嘴角下拉，莫名带着苦相，或许是因为这样才不太讨人喜欢？
　　“哎…”庭云将将镜子一扔，正好电话也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是爸爸。
　　他飞快收拾好情绪，接起电话，“爸爸！”
　　“打完针了？到家了吗？”
　　“到了。”
　　爸爸担心庭云的身体，“冰箱里有汤，你不想动的话，就点外卖，我跟你妈妈明天才能回来，晚上早点睡，别熬夜了。”
　　“知道啦。”庭云挂了电话，这会儿他正多愁善感呢，接了爸爸的电话，又觉得自己对不起父母，都这个年纪了，还能让父母这么牵挂，如果有个自己的alpha，他们能稍微放心一些的。
　　命中注定的这个人，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来啊！
　　当天晚上，庭云胡思乱想到了半夜，他不想熬夜，只是失眠了，导致他第二天一早差点迟到，不过还算幸运，踩着点儿打了考勤。
　　庭云在一家小型建筑公司上班，公司规模不大，除了老板和老板的儿子外，还有一位经理，一个行政一个人事，再加上庭云这个会计，和另一位出纳。
　　庭云气喘吁吁地趴在工位上，“累死我了…”
　　“累死你了？昨天才请假，你今天要是迟到，这个月的全勤就没了。”说话的是他们的张经理，张经理是个已婚的alpha，将近四十岁了，“你运气好，老板今天不来，带着人投标去了。”
　　出纳姓董，董大姐一脸雀跃，“今天天气好，要不我们今天早点下班，一块儿去吃个饭。”
　　早饭只喝了点豆浆的庭云一听见吃饭，整个人都来精神了，“好呀！好呀！”
　　“你们找地方吧。”张经理很好说话，打工人谁不想偷点懒。
　　可惜天公不作美，到了中午的时候，天空乌云密布，不一会儿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董大姐接到了孩子电话，说是要买辅导书，张经理临时被老板安排了任务，聚餐的人一下子少了俩，下班后吃饭的事情估计要作罢。
　　就连提前下班，都让庭云提不起兴趣来了，他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锁好大门，磨磨唧唧地搭电梯下楼。
　　一楼大厅的地砖上是踩出来的脚印，雨水溅到门口的地毯上，弄得到处都湿漉漉的，庭云歪着脑袋看向玻璃，还说自己运气好呢，这么大的雨，他连伞都没有一把。
　　“哎…”刚叹气的庭云猛地吸了口，“不能叹气，叹气会把好运叹走。”
　　现在估计不太好打车，从公司门口跑到地铁站，只需要几分钟，问题不大，庭云一出大门，迎面刮来的风夹着雨水，让他打了个寒颤。
　　雷声震耳欲聋，头顶的乌云似乎压得很近，浓雾将远处的景色镀上了一层磨砂，在连成线的雨水之中，庭云隐约看到了一辆车停在路边。
　　他刚想往外跑，那辆车的车门也正好打开了，从副驾驶下来个打着伞的男人，男人往后退了一步，将后排的车门打开，后排好像有人，只见男人弯腰跟后排的人说话，起身后径直朝庭云走了过来。
　　庭云不觉得男人是冲着他来的，他身后的写字楼有那么多的公司，他…
　　“庭先生，请。”男人走到庭云跟前时，将伞挪到了庭云的头顶，庭云也正好嗅到了他身上的信息素，是个alpha。
　　庭云听到了对方对自己的称呼，还不能太确定，他回头看了一眼，又指了指自己，“我？”
　　男人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我们老板在等您。”
　　庭云看了眼男人，又看了眼停在路边的车，雨水啪嗒啪嗒地砸在地上，天都快被雨给下塌了，路上的行人行色匆匆，没人会注意自己的动静。
　　自己想要从一个alpha手里逃走的可能性有多大，几乎是为零。
　　男人似乎看出了庭云的害怕，态度放柔和了不少，“您别害怕，先去车上吧。”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空气中的寒气都裹在了庭云的身上，他靠近车门的瞬间，迎面而来一股温暖馥郁的薰衣草香气，是alpha信息素的味道，身后举着伞的男人扶着车门，看似绅士的动作，彻底断了他想逃的后路。
　　既然逃不掉，庭云只能小心翼翼地朝后座看了一眼，后座的男人靠近另一边车门，手里拿着毛巾似乎有备而来，和他对视时还礼貌地点了点头。
　　男人只是坐在车里，庭云已经能感觉到他挺拔的身量，他的神情和他的信息素一样温和，庭云觉得难以置，这样的alpha居然没给他带来一丝的压迫感。
　　庭云莫名觉得男人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没等到他过多思考，身后的男人轻声催促道：“庭先生，先上车吧。”
　　“外面冷，先上车。”后座的alpha也在这个时候开口了。
　　对方的声音让庭云产生了安稳的错觉，他鬼使神差地坐到了车里，alpha将毛巾交到他手里，薰衣草的香气将他包裹，脸上被alpha的信息素熏出微漾的红润时，他才回过神来。
　　“我们…认识吗？”庭云拿着毛巾没敢擅自乱动，他身边都是普通人，张经理已经算是比较出类拔萃的alpha，而眼前的男人，几乎是庭云接触不到的优质alpha。
　　已经上了人家车，现在才问出这句话，好像一切都晚了。
　　“现在和庭先生正式认识一下。”Alpha坐直了身体，朝庭云伸出了手，“我姓宋，宋有方。”
　　宋有方的手看着宽厚温暖，庭云将他的名字在嘴里反复念了几遍，“宋有方…”
　　他现在不光觉得宋有方长得眼熟，就连名字都…宋有方？这名字在津城响当当，除了办公室的同事和老板爱谈起，庭云昨天才去了宋氏名下的医院打针呢。
　　宋有方的手还举在半空中，有意等着庭云跟他握手，庭云犹豫了片刻，才伸出手。
　　“您好。”宋有方半握着庭云的手指，动作很轻，随即又放开了。
　　庭云脑子里跟不上嘴，手上没了支撑点，才小声回应，“您好…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让庭云想破了脑袋，他也想不出自己能和宋有方有什么交集，他不过是一个小公司的会计，在业务上帮不了什么忙，而且什么事，是需要宋有方亲自出马的？
　　“送你回家，这周六，庭先生有时间吗？”
　　“啊？”庭云脑子宕机了，他听不懂宋有方在说什么。
　　宋有方指了指车窗，不疾不徐，“今天在下雨，不太方便，而且不是节假日，我想你更想早点回家休息，周六庭先生应该有时间吧？”
　　宋有方的每句话都貌似在理，可细细琢磨他并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
　　面对陌生的alpha，庭云有些怯懦，不敢再三追问，余光瞥到窗外，车窗外熟悉的景色在飞速倒退，是这他家的方向，宋有方不但知道他姓庭，还知道他的家庭住址。
　　如果不是为了工作上的事情，难道是他家要拆迁了？他父母宁死不屈，所以才找到他头上来的？庭云晃了晃脑袋，飞快否定了这种荒唐的想法。
　　接下来的车程，安静得有些过分，临下车的时候，庭云还是没问出心里的疑惑，他将毛巾归还到宋有方的手里，“谢谢宋先生，我到了。”
　　庭云手腕上一紧，宋有方郑重其事地交了把伞在他手上，“伞拿着。”
　　不过几步路的功夫，伞显得有点多余，没想到宋有方添了一句，“周六见面的时候再给我，晚安。”
　　薰衣草的香气太能安抚人心，柔软的不像是一个alpha该有的味道，庭云脑子里一团浆糊，他已经捋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答应宋有方周六见面的事情，嘟囔道：“晚安…”
　　庭云打着伞下车，没走两步听到身后有动静，他回头一看，宋有方跟着他下了车，一动不动地站在车门前。
　　“晚安。”
　　庭云眉心一跳，几乎是落荒而逃，他躲进了电梯，飞快按下楼层键，宋有方刚刚是特意下车送他吗？回答他的，只有耳边的嗡鸣声。
　　一听到开门声，父母没料到庭云会这个时候，见他衣服上还有打湿的痕迹，关切道：“不是不回来吃饭吗？怎么这么早啊？”
　　“雨太大了，所以聚餐取消了，忘了给你们打电话。”
　　“哎哟，赶紧去洗个澡，我去给你热点饭菜。”爸爸接过庭云手里的伞，“这是谁的伞啊？”
　　说起雨伞，庭云想起了它的主人，他不知道该怎么跟父母解释他是被宋有方送回家的，只能随口搪塞了过去，“别人借我的…我去洗澡了。”
　　拿睡衣的时候，庭云听到他妈妈说话，“昨天跟你爸参加老同学聚会，山上有个算姻缘特别准的庙，我们替你算了一卦…”
　　庭云没有听完，人已经钻进了浴室，他妈妈在外面又说什么吴叔叔的侄子，这会儿他已经打开了淋雨。
　　不是他对相亲不敢兴趣，是他还沉浸在宋有方的信息素里，还没想明白宋有方找他的目的。
　　洗完澡后，庭云人暖和利索了，索性也不去想宋有方的事情，家里炖了鸡汤，热好的饭菜也端到了饭桌上，他看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肚子也叫了起来。
　　“怎么样？周六跟你吴叔叔的侄子见见面？”
　　庭云刚喝了一口汤，被盖着鸡油的鸡汤狠狠烫了下舌头，他哈着气，“怎么又是周六…”
　　“小心一点啊。”妈妈给他倒了杯水，“怎么，你周六有约吗？”
　　庭云抿着杯口，“我…”他答不上来，他跟宋有方算是有约吗？
　　见庭云吞吞吐吐的，爸爸在一旁解围，“这么着急让他们见面干嘛，加个联系方式，先聊聊，觉得不合适就不用见面了。”
　　吃完晚饭后，庭云溜进了自己的房间，手机搁在床头柜上充电，正好有条消息进来，屏幕亮了，他拿过手机解锁，是社交软件的好友申请。
　　“谁呀？”庭云嘀咕着，不会是吴叔叔的侄子吧，他点开好友申请，申请消息上大剌剌地写着，“您好，我是宋有方”的字样。
　　庭云猛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刚通过好友验证，宋有方的名字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宋有方在守着手机等自己通过好友申请，庭云等了好一阵，宋有方的消息都没有发过来，他只能主动打招呼，“宋先生，您好。”
　　“对方正在输入”这几个字一直没变，庭云等得眼皮子都打架了，他点开宋有方的资料，头像是系统默认头像，朋友圈一条消息都没有，甚至在聊天界面出现了“不要轻易交易”的危险提示，这是个才申请的新号？
　　就在庭云疑惑的时候，白色的对话跳出一大段文字，“不好意思，我不太会用社交软件，打字有些慢，如果方便的话，我希望以后能和庭先生用语音的方式联系，想确认一下，您到家了吗？”
　　语音条的小喇叭就在输入框的旁边，看来宋有方是真的不太使用社交软件，不光打字慢，连语音条都不会发。
　　庭云先回答了宋有方的问题，“已经到家了，谢谢宋先生今天送我回来。”
　　偶尔看杂志，庭云也知道宋有方年近三十了，比自己大了好几岁，被对方一口一个“您”的叫，听着别提有多别扭了。
　　“好，那晚安。”
　　这是今天晚上宋有方第三次跟庭云说晚安，隔着手机屏幕，看着没有温度的文字，庭云实在忍不住了。
　　“宋先生，我有个问题能问您吗？”
　　“请讲。”
　　“周六见面，是有什么事情吗？”
　　庭云没等到宋有方的消息，反而等来了一个陌生电话，看着这串号码，他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隐约觉得，这是宋有方的电话。
　　“喂？庭先生。”果然。
　　听到宋有方低沉的声音，庭云说不上自己到底是胆小还是害羞，暗暗后悔问了多余的话。
　　可很明显，宋有方在等他开口，他只能硬着头发发问：“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吗？”
　　宋有方调查过他，对他的情况一清二楚，可是对其目的，庭云一概不知，他心里难免会七上八下的。
　　电话里安静了几秒，宋有方柔声开口，“是我想庭先生约会。”
　　庭云的手比脑子先行一步，手忙脚乱地挂了电话，真是个怪人，连宋有方送他回家的举动，都心有余悸。
　　手机又亮了起来，是宋有方的消息，“庭先生，虽然很冒昧，还是希望您周六能抽出时间，和我约会。”
　　庭云想删了宋有方的社交账号，手指停在删除键上时，宋有方的消息又进来了，“我们周六见，到时候我去接你。”
　　这人…太自说自话了吧。
　　薰衣草的香味明明那么柔和，为什么宋有方说起话来却咄咄逼人的。
　　庭云没有回复宋有方，将手机扔到了一边，拉过被子蒙住了脑袋，就当今天的事情没发生过。
　　可周六来得很快，庭云一觉醒来，习惯性看了眼手机，这几天没什么动静的宋有方又给他发消息了，“我在楼下。”
　　庭云瞌睡醒了大半，着急忙慌起床，鬼鬼祟祟地朝窗边移动，今天天气不错，他眯着眼睛朝楼下看了一眼，宋有方正站在车前。


第3章 
　　庭云又看了眼时间，早上八点半？宋有方这么早来他家楼下做什么？就算是约会，也不该是这个时候啊，他看不透宋有方的脑回路，生怕宋有方会上楼来，只能先回复消息，“我马上下来，您稍等。”
　　不管怎么样，有什么话，他一定要当面跟宋有方说清楚，这动静太吓人了。
　　庭云手忙脚乱地换好衣服往浴室跑，顺便和在客厅看报纸的爸爸打了声招呼，“爸，我不在家吃早饭。”
　　“今天不是周六吗？你起这么早？”爸爸跟着他进了浴室。
　　像庭云这种没有对象的人，节假日不宅在家里，父母都会觉得事有蹊跷，偏偏他还不能跟父母讲宋有方的事情，“嗯，公司有点事…忙完就回来。”
　　“那也吃了饭再走啊。”
　　庭云飞快地刷牙洗脸，揣上手机和钥匙就往门外跑，“不吃了，我先走了。”
　　搭电梯下楼也就半分钟的时间，一出电梯门，庭云便看到了宋有方的身影，宋有方没有昨天穿得那么正式，端正地站在车前，见到庭云的瞬间，往前走了一步。
　　庭云平复了心情，缓缓朝大门口走去，他是被宋有方的消息给硬生生拽出被窝的，他扑通扑通的心跳，从起床那一刻开始，就没有安稳下来过，血液加速流动的同时，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背后也渗出了一层细汗，整个人缭绕着热气。
　　宋有方很主动，“早，庭…庭云。”
　　称呼的改变让有些急切的庭云不知所措，他甚至忘了自己下来的目的，他咬了咬嘴唇，那些气势汹汹质问的话被他咽了回去，“宋先生早。”
　　宋有方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先上车。”
　　庭云这才注意到，宋有方不光换了车，车上也没有司机和助理，也就是说今天只有他们两个人。
　　“去哪…”
　　“约会，吃早饭。”宋有方等着庭云上车，又问道，“不知道你的口味，去你常去的早餐店？”
　　从宋有方嘴里说出“约会”这两个字已经够离谱了，还得一大清早约会。
　　庭云不想走得太远，“那去…街口的粥铺吧…”
　　今天是周末，早上来粥铺吃早饭的人也少了许多，店面很小，桌子都支了临街的地方，庭云偷摸着看了宋有方一眼，他想宋有方平时肯定不会来这种地方。
　　可宋有方的表情变化不大，看不出他的情绪，真闹心。
　　“宋先生，要不我们换一家吧？”
　　“不用，你喜欢就好。”
　　宋有方说话虽然冷冰冰的，但是又有说不清的暧昧，什么叫“他喜欢就好”，庭云没办法，找了个周围没人的位置，好让两人能说说话。
　　工作日时间紧，庭云没工夫坐在路边吃早饭，也就是周六才有闲暇时光。
　　粥铺的白粥和小笼包都是现成的，他俩到店里就能吃。
　　桌上的早饭冒着热气，庭云刚想伸手拿筷子，宋有方已经将筷子递到了他的面前，他小声说了句“谢谢”。
　　他觉得“殷勤”这个词用在宋有方身上不合适，可他又找不到别的词能形容宋有方给他的感觉。
　　“宋先生这么早叫我出来…”庭云以为，即便是约会，好歹也得是中午。
　　宋有方还未动筷，听庭云说话，他正襟危坐，“我们现在的关系，我晚上约你，不太合适。”
　　乍一听挺有道理的，细品就觉得多少有点毛病，庭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扒着白粥。
　　宋有方又补充道：“等什么时候你对我了解了，我们可以晚上见面。”
　　都什么跟什么啊，他俩为什么要晚上见面，宋有方是在曲解自己的意思吗？
　　庭云泄了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问，你为什么想跟我约会…”
　　“我在追求你，庭云。”
　　庭云手上一顿，他虽然没什么异性缘，但是宋有方这种做报告式的表白方式，着实让他有种在开会的错觉。
　　打从昨天见面，他便觉得宋有方不正常，“我们…见过面吗？”
　　“没有，昨天刚见。”宋有方有条不紊的开始跟庭云做“汇报”工作，“我也是刚了解你，庭云，二十五岁，毕业于A大，目前单身，在景峰建筑公司从事会计的工作的，独生子，父母是普通工人，目前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
　　“等一下！”庭云僵硬地站起身来，他知道宋有方调查过他，可这是不是太过分了，“我们都不认识…宋先生…您调查我父母…是不是过了…”
　　庭云一紧张，原本酸涩的柠檬味信息素，夹杂了一丝苦涩。
　　Omega或许能掩藏好情绪，可信息素的变化，是很难躲过alpha的感知的，宋有方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冒犯了庭云，他只知道庭云想逃，甚至对他起了敌意。
　　“不好意思，我这个年纪，想要追求你是奔着结婚去的，如果让你不高兴了，我跟你道歉。”
　　庭云觉得，不是他没睡醒，就是宋有方没睡醒，大早上的，任谁听了这种话都会觉得窝火，他俩不过是一面之缘，宋有方说要追求他已经是很冒昧了，更别说是结婚。
　　庭云想一走了之的，可宋有方都已经找到他家里来了，他如果处理不好，只会让父母跟着担心。
　　他压着火气质问：“宋先生，我不清楚您为什么会找上我…”
　　“缘分。”
　　庭云瞪大了眼睛，宋有方果然有病，还病的不轻，“我们俩还不认识，不管是追求还是结婚，都太早了一点，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先回去了。”
　　“等一下，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宋有方这人没什么攻击性，可依旧会让omega无法拒绝，“我没有别的办法能接近你，与其去制造一些偶遇，我想我把我的目的提前告诉你，更加合适一些，我没有想调查你，不过是想多了解你一点，你要是不喜欢这种方式，我可以改。”
　　心软大概是omega的天性，宋有方只是稍稍示弱，庭云便站不住脚跟没了自己的立场。
　　加上宋有方的信息素太具有欺骗性，他双手交叉搁在桌前，说话永远看着庭云的眼睛，“现在说结婚还太早，我们慢慢来。”
　　宋有方的慢慢来，节奏真的很慢，在庭云回过神来的时候，宋有方任劳任怨地接送他上下班已经长达半年之久。
　　“想什么呢？”宋有方从浴室出来，见庭云抱着被子在床上发呆。
　　婚礼结束后，两人又在岛上待了几天，眼看着庭云的假日接近尾声，他俩才搭私人飞机回国。
　　庭云摇了摇脑袋，紧接着身边的床垫陷了下去，薰衣草的味道将他紧紧缠绕。
　　宋有方的大手覆盖到庭云的额头，问道：“时差没倒过来？睡不着？”
　　宋有方简直就是一款入睡神器，有他在身旁，庭云压根儿不会睡不着，他只是觉得这一切都不太真实。
　　“先生…”他俩已经结婚，庭云继续称呼“宋先生”就显得见外了，更加亲密的称呼他又叫不出口，“我想明天能为我同事准备一些伴手礼。”
　　婚礼的场地实在太远，庭云的同事都没有到场，他不想太张扬，平时被同事调侃一句他和宋有方的关系都会害羞怯场。
　　“明天我让张助理去办。”宋有方对庭云的要求，向来都是有求必应。
　　庭云没有奢求轰轰烈烈的爱情，他看惯了父母之间的平淡安稳，也向往这种夫妻生活，宋有方的到来，没有搅浑他平静的日子，反倒是慢慢融入。
　　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感觉，庭云挑不出毛病，但是轻飘飘的，就像是踩在云端一般，不怎么踏实，特别是宋有方到现在还没有最终标记他。
　　如果说在岛上那几天是忙的话，现在他俩已经闲下来了，别说是最终标记，宋有方给的临时标记，都舍不得用力咬，到底是心疼自己，还是吝啬信息素，庭云分不太清。
　　“九点了，睡觉吧。”宋有方这要命的生物钟，哪怕是在追求庭云的时候，一到晚上九点，也会雷打不动的跟他说晚安。
　　庭云的作息时间，也在潜移默化中变得养生起来，他钻进被子里，“晚安。”
　　头顶的床头灯被熄灭，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后，被子被掀开，温热的气息像是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有力的胳膊揽住庭云的腰，宽厚的胸膛也一并贴了上来。
　　宋有方不光没有永久标记庭云，就连婚后两人的接触，都特别的“规矩”，搂着庭云睡觉的姿势都没有变过。
　　庭云是一个有心事会瞎捉摸，捉摸不透的时候会提出疑问的性格。
　　他手没有宋有方的手大，不能完全盖住宋有方的手背，“先生，你为什么…不永久标记我？”
　　掌心下的青筋鼓动了一下，就连压在庭云腹部的力量都变重了许多，庭云紧张地等到着宋有方的回答。
　　宋有方深吸了一口气，吐出的气息薰衣草味道更加浓郁，他一本正经，“因为我问过医生，标记omega最佳时期是在你发/情期的时候，发/情期期间，omega的生/殖腔会打开，无论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都比平时更适合标记，另外…”
　　宋有方的“科普”把庭云听得面红耳赤，他在宋有方怀里翻了个身，手忙脚乱地去捂宋有方的嘴，“我…我…我知道了…我…就随便…问问…不用…解释得这么清楚…”
　　庭云这一动，交织在被子里的信息素从缝隙里钻了出来，他的害羞和慌张无处可藏。
　　宋有方握住庭云的手腕，“你提醒我了，虽然我问过医生，但是这始终还是我跟你的事情，我还没询问你的意见，你更希望我现在标记你？”


第4章 
　　作为omega，庭云确实是想被自己的alpha标记，和一个alpha的结合，不光是有法律效益的结婚证，还有生理上的最终标记，没有被标记，始终会觉得差一点什么。
　　但最终标记的主动权在alpha手里，庭云提出来，就好像是他特别的急不可耐，就算是想，也能口是心非的变成不想。
　　他的脸皮在这一刻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按医生说的来吧，我也…不懂…”
　　黑暗中，庭云的手都快挥到宋有方的脸上，宋有方轻声喊道：“庭云…”
　　拖着庭云后背的大手缓缓朝上移动，最后停在了后颈的腺体上，腺体的位置有明显的凸起，omega很好拿捏，宋有方只是拿虎口轻轻摩擦了一下庭云的腺体，庭云当即安静了下来。
　　腺体处传来的酥麻感，让庭云难以自控地颤栗，他双手紧攥着宋有方的睡衣，嘴唇翕动，嗓子里又干又痒，嗅着宋有方的信息素，他没忍住把头埋进了对方的胸口。
　　不管多清高的omega，都没法跟本能抗衡，信息素等级越高的alpha，越是能轻而易举地拿下omega。
　　特别是庭云的脑子里，就没有生过反抗这种念头，他还没跟宋有方做过爱，他期待和憧憬，是一个omega该有的想法。
　　庭云偷偷把脑袋缩进被子里，额头抵在宋有方的胸口，闷声闷气道：“现在…标记也行…”
　　“庭云？”宋有方掀开被子，抬起庭云的下巴将人拖了出来。
　　不管房间里多暗，他俩隔得很近，庭云能看清宋有方的眼睛，和瞳孔里的光，他没怎么谈过恋爱，更是不知道该怎样跟宋有方这样的alpha相处。
　　庭云深知自己不是一个会来事的人，太被动显得无趣，太主动又会让人觉得放荡，即便是面对自己的alpha，庭云还是畏手畏脚的。
　　“我是说…这种事情…不用问医生的…我们已经结婚了…你想标记我，只要你愿意，任何时候都行…”庭云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尾音都快听不见了。
　　宋有方动了动，床头灯也亮了起来，他拿过一旁的手机，确定了时间后才开口，“明天你还有一天的假期，不用早起，伴手礼等助理中午去安排。”
　　“我觉得伴手礼…亲自装会有意义一点…”庭云没有意识到宋有方看时间是为了什么，单纯的因为同事没能参加婚礼的事情遗憾，所以想尽自己的一点心意。
　　“让助理一早准备好，需要我陪你装吗？”
　　庭云有这个意思，又害怕会耽误宋有方的时间，“明天，你不用去公司吗？”
　　“我的假期和你一样，婚假还没结束。”
　　床头灯还没关，宋有方开始慢慢解开庭云的睡衣纽扣，从伴手礼跳跃到脱睡衣，庭云不知道这两者有什么联系，完全没有跟上宋有方的节奏。
　　“先…先生…你现在要标记我吗？”
　　宋有方神色如常，解开最后一颗纽扣后，将手掌覆盖在了庭云的腹部，“嗯。”
　　羞耻是庭云的本能，想要关灯也是他的本能，可他更想好好看看，他的alpha和他第一次亲密接触时候的表情，宋有方会不会在动情的时候有一丝丝的动容。
　　床头灯昏黄，房间里的视线并不好，加上庭云又有一点近视，在宋有方脱掉睡衣后，他只看得清宋有方腹部的肌肉，他的目光再往下移，只看到被窝里一片漆黑。
　　最终标记是件神圣的事情，但宋有方的表情太严肃，就连信息素都没有特别大的波动，不像庭云，从宋有方脱他的衣服开始，他的呼吸就乱了节拍。
　　宋有方捏着庭云的下巴，欺身压了过去，
　　庭云从牵手到接吻，再到上床，都只跟宋有方一个人做过，他没有经验可言，也没法评价宋有方的吻技如何，alpha天生有优势，他们有领导的意识和权利，接吻也是会无师自通的，如果非要庭云讲一下体会，宋有方的吻太“官方”。
　　嘴唇紧贴着，便没有了别的动静，庭云搂住宋有方的腰，舌尖从唇缝中探出，舔了一下宋有方的嘴唇。
　　有一件好笑又难以启齿的事情，宋有方在追求庭云的时候，一开始只会白天约庭云吃饭，后来有一点进步将时间挪到晚上，也会在晚八点将人送回家，九点开始催促庭云睡觉。
　　别说接吻，他俩连牵手的机会都寥寥可数。
　　黑暗给宋有方的眼神渡上了一层朦胧的薄雾，他有些意外地和庭云对视着，庭云不太敢看他的眼睛，只能躲开他的嘴唇，将脸转到一侧，“先生…你之前没有接过吻吗？”
　　宋有方回答的很坦荡，“没有。”
　　庭云也没接过吻，但他至少知道，宋有方该更加热烈一点。
　　宋有方一点也没有作为处男的尴尬，竟然继续道：“我之前问过医生，在身体健康的情况下，正常alpha的性/爱时间，普遍在三十分钟到一个小时，一周三到四天，每次…”
　　庭云臊得身体发烫，隐约还伴随着耳鸣的症状，他来不及思考，奋力将宋有方推到了床上，“这种事情…不用问医生…”
　　他俩之间，庭云觉得还是自己主动一点比较好，不然宋有方事事都能问医生。
　　“以后可以不用问医生…”庭云跨坐在宋有方的腰上，一时间有些骑虎难下。
　　没想到宋有方非但没有动作，反倒还坦率地回答了句“好”。
　　手掌下是宋有方腹肌的触感，摸着很舒服很扎实，庭云忍不住上下抚摸了一下，宋有方没意义，还将他往上掂了掂，无疑是给了他莫大的鼓励。
　　……
　　黑暗里，宋有方的喘息声压过了庭云的抽泣，他像是冲出牢笼的困兽，获得自由的同时，他伴随着轻松的迷茫。
　　他收紧了胳膊，死死地搂着庭云的腰，这种前所未有的体会他很难形容，在两人结合的瞬间，他眼眶一热，很想和自己的omega倾诉一番心里的酸涩和痛楚。
　　永久标记有些疼，宋有方沉重的叹出一口气，他想他的omega会比他更疼，他伸手将庭云翻了过来，“庭云…”
　　庭云想张嘴，被唾液狠狠的呛了一下，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从抽泣慢慢地变成了嚎啕大哭。
　　宋有方喊他名字了，虽然晚了一点，但是只是一丁点儿。
　　庭云抱着宋有方的脖子，把脸上的泪水全蹭到了宋有方的肩头，宋有方意外之余，还是和庭云在被子里紧紧相拥。
　　“弄疼了？”
　　庭云边打嗝边摇头，就连宋有方想要看看，他都舍不得放手。
　　他从没跟宋有方讲过他心里的患得患失，他一边不相信宋有方会喜欢他，一边又得意于宋有方的偏爱，一边不放心他和宋有方的婚姻，一边又渴望和宋有方相守。
　　在宋有方标记他的这一刻，他才能确认，他俩交往到结婚，这一切都是真的。
　　就真的如宋有方所说的那样，自己是他的缘分。
　　作者有话说：
　　省略号关键字“宋有方喊喊他的名字吧”


第5章 
　　庭云醒来时，床上已经只有他一个人，他昨晚才被宋有方标记，睁眼不能第一时间看到自己的alpha，难免会有些失望。
　　他拉过宋有方睡过的枕头，上面还残留着薰衣草的气息，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鼻翼翕动的同时，连后颈也跟着用力，被宋有方咬过的地方隐隐作痛。
　　这股疼痛感在提醒他，昨天晚上的事情，不是做梦，宋有方现在彻头彻尾的属于他了。
　　床上的余温渐渐散去，庭云念念不舍地起床，套好睡衣，趿拉着拖鞋往外走。
　　他和宋有方结婚后，没有和宋家的人住在一块儿，宋有方为了方便庭云上班，他们了搬到了市中心，宋有方一向喜欢清静，家里只有一个保姆阿姨。
　　庭云站到楼梯口时，便看助理在客厅跟宋有方汇报工作，他知道宋有方很忙，他俩假期一样，也不过是宋有方特意抽出时间来陪他。
　　茶几上搁着很大包东西，包装喜庆，庭云不用问，便能猜到这是助理给准备的伴手礼。
　　就在庭云犹豫要不要下楼去的时候，助理抬头正好撞上他的眼神，“庭先生，早。”
　　庭云摸了摸鼻子，被逮个正着，再不下去就说不过去了，“早。”
　　“醒这么早？”宋有方放下手里的文件，朝茶几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看看差什么。”
　　都是纸质的包装，庭云不至于翻得哗啦作响，影响宋有方工作，他将纸袋来开一个口子，天鹅绒盒子上的英文字母，吓了他一跳。
　　庭云虽然英文不太好，对奢侈品也没什么了解，但是这个牌子的手表他还是能认出来。
　　宋有方没有抬头，只是一直没听到庭云的动静，随口问道：“差什么？跟助理说。”
　　手表作为伴手礼最好是送给伴郎伴娘，这么贵重的东西，庭云送出手也怕同事有压力。
　　“嗯？”宋有方等了半晌，还是不见庭云回答，抬头时庭云一脸犹豫，“怎么了？不满意？”
　　庭云摇摇头，“太…夸张了，我以为一开始只打算…送一些喜饼、喜糖、熏香、蜡烛之类的。”
　　助理在一旁接过话，“庭先生说的都有准备。”并且还从袋子里拿出来展示给庭云看。
　　助理长期在宋有方身边，最能明白宋家送什么东西才不会失礼，这倒让庭云觉得自己有些小家子气，抿了抿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幸好宋有方在这方面挺善解人意的，“庭云，你挑一下吧，你觉得不合适的，再换成其他的。”
　　末了他又添上一句，“先吃早饭，别的事情先放着。”
　　庭云不太能吃得惯西式早餐，特别是牛奶面包这一类的，他俩谈恋爱的时候，宋有方就发现，所以宋有方连口味都迁就着庭云，保姆阿姨自然是做了白粥和蒸饺。
　　桌上都是文件，庭云原本想坐远一点的，宋有方叩了叩身旁的位置，庭云只能藏着心中的雀跃坐过去。
　　“伴手礼选完，晚点还有什么安排吗？”宋有方问道。
　　庭云摇头，宋有方又道：“那在家好好休息。”
　　“那你呢？”庭云看着桌上的文件，宋有方婚假这些天，估计堆了不少的事情。
　　宋有方侧头看了他一眼，“我也在家。”
　　正好阿姨将热好的早饭端了上来，庭云安静地坐在一旁吃起了早饭，宋有方将看过的文件顺手搁到了他旁边，他余光瞥了一眼。
　　看这样子像是企划案，庭云没有做过策划，不是很懂，好奇多看了两眼，不由自主地念起了上面的文字，“你的选择…”
　　“这是目前公司准备上线的一款择偶APP。”助理解释道。
　　“择偶APP？”庭云似乎很感兴趣，连声音都拔高了好几个音调。
　　助理看了眼宋有方的脸色，没有异常，他才继续说道：“输入个人资料，会根据各项指标的综合比对，给用户匹配出最合适的异性。”
　　市面上的社交软件五花八门，但又大同小异，都是根据系统的筛选，匹配出最合适的交友对象，这种软件就是没有过多社交的人的福音。
　　“这个APP是跟宋氏医院挂钩的，注册账户后，在宋氏名下的医院看病，也会有折扣。”
　　原来宋氏打算走亲民路线了，难怪上次体检加打针都没要钱，想想那也是自己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宋氏打推迟剂，谁能想到他现在跟宋有方结婚呢，或许真的就是缘分吧。
　　“我上次在你们医院打针还真的没有收钱，我表弟说你们在做什么活动，原来是这个啊。“庭云转头看向宋有方，一笑眉眼都弯弯的。
　　宋有方表情一顿，“嗯”了一声，顺手拿过庭云面前的文件，连通自己手里的一块儿递给了助理，“剩下的，明天去公司再说。”
　　宋有方是个情绪浮动不会太明显的人，可庭云是他的omega，他信息素一丁点的改变，都能被庭云敏感的捕捉到。
　　宋有方似乎有点不高兴，与其说是不高兴，不如说是关于“APP”的话题，他不太想听太多。
　　庭云垂着眼睛盯着碗里，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多事问一句的时候，宋有方开口道：“陪你挑伴手礼。”
　　宋有方是个很有心的人，知道庭云因为同事没能参加婚礼的事情而遗憾，他亲手写了伴手礼里的卡片。
　　第二天还得上班，宋有方很早便陪着庭云回到房间，今天见了助理的缘故，宋有方在家都穿着正装，他脱下西装外套后，又解开袖口的纽扣，见庭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怎么了？”
　　庭云瞳孔一闪，躲开了宋有方的眼神，随后摇了摇头。
　　宋有方没有追问，将脱下来的衣服扔到床位，俯身吻了一下庭云的额头，“先睡吧，不用等我，我洗个澡就来。”
　　庭云胡乱答应了一声，钻进了被窝，脑袋都捂得严严实实的，直到宋有方的脚步声远去，从浴室里传来水流声，他才伸出脑袋张望了一眼。
　　浴室磨砂的玻璃能隐约看到宋有方的身影，庭云起身摸了摸床尾的西装，他刚刚没好意思开口，他想帮宋有方脱衣服。
　　庭云虽然生在普通家庭中，但是父母恩爱，他从小便见过妈妈替爸爸脱穿衣服的模样。
　　在没有遇到宋有方之前，他也幻想过婚后的生活，爱人外出工作后回家，只有脱下西装的那刻，才卸下了一身疲惫。
　　他擅自认为，宋有方表面看着风光无限，可人都不是铁打的，宋有方也会累。
　　或许旁人只知道宋有方从小锦衣玉食，没人知道，他在家都得穿正装吧。
　　庭云想着，明天早上，他一定要和宋先生一块儿起床，帮宋先生扣好纽扣，系上领带。
　　宋有方从浴室出来时，庭云已经睡着了，他站在床前犹豫了片刻，转身出了卧室往书房走。
　　在柜子里抽屉里，放着他和庭云的结婚证，财产证书和庭云的体检报告，以及从APP上下载打印的一份个人资料。
　　宋有方是“你的选择”这款APP的第一位内测用户，他对庭云的印象和感觉都很好，他俩的匹配度测试结果也很合适。
　　但是宋有方心中一直存有一个疑问，在万事俱备的外在条件下，他对庭云的生理反应来得却很慢。
　　快慢是得有参照的，宋有方参照的，是他和庭云的契合度，以数据的合拍程度，他对庭云的冲动，是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辅助，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呢？


第6章 
　　交织的信息素在房间里发酵了一夜，薰衣草的香气包裹着清新的柠檬酸，恬静的味道一点点将冲淡酸涩，宋有方的信息素非常具象，庭云只能嗅到味道，便能感觉到温柔沉静的紫色。
　　他比宋有方先醒，只是不太舍得睁开眼睛，忍不住抱着宋有方的胳膊蹭了蹭。
　　时间还没有到点儿，再过个几分钟，都不需要闹钟，宋有方的生物钟会准时将他唤醒。
　　七点，庭云闭着眼睛静听枕边人的动静，宋有方翻了个身，从他怀里将胳膊抽出，衣服与床单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宋有方的呼吸也会平时沉重一些，深吸了一口气后，发出了一声暧昧的叹喂，紧接着大手覆盖在庭云的额头，宋有方俯身靠了过来，“庭云…”
　　宋有方的嗓音像是被薰衣草的味道缠绕着，连他自己都发现不了，他的嗓音比平时要低沉有力的多。
　　沉睡的身体被宋有方慢慢唤醒，庭云的感官渐渐恢复，腺体处在突突直跳，脸颊也发烫，宋有方的味道太具有诱导性，他别过脑袋，怕宋有方发现他的异样。
　　“早，先生。”
　　“早。”庭云额头一阵柔软的触感，宋有方吻了他一下，随后身边的位置一轻，宋有方起身了。
　　庭云不是赖床，只是不太适应和alpha一块儿起床，他躲在被子里，偷看着宋有方的身体。
　　Alpha天生拥有omega羡慕不来的体格，看到宋有方的腹肌，庭云很难不想到被标记那晚，平时温柔细腻的宋先生，也会被情欲蒙了双眼而露出凶狠的一面。
　　庭云的目光从腹部缓缓下移，内裤下的轮廓，逐渐唤起了那晚的最疼最凶的记忆。
　　庭云觉得自己很没出息，宋有方什么都不用做，他也无法从生理上抵制诱惑，他对宋有方充满了遐想和憧憬，他会不受控制的对自己的alpha产生感觉。
　　性是羞耻的，庭云没有那么放得开，所以他会一边嫌弃自己放荡，一边又对宋有方充满好奇。
　　“看什么？”庭云忘乎所以的目光，被宋有方逮个正着。
　　“没…”他慌张地左顾右盼，余光瞥到宋有方在别袖扣，他猛然想起一件事，“先生…我帮你。”
　　宋有方意识到庭云是想帮他穿衣服，停顿了片刻，没有拒绝。
　　窗帘还没拉开，房间里有些昏暗，庭云光着脚站在宋有方的跟前，手掌下是宋有方结实的肌肉。
　　“今天可能会加班，先生你不用特地来接我了，我晚上自己打车回家。“庭云想说点话，让气氛稍微活跃起来，他想着，宋有方今天估计比他还忙，“先生今天也会加班吗？”
　　宋有方意义不明的“嗯”了一声，不像是在回答庭云的问题。
　　两人一块儿一前一后地出了卧室，阿姨早就做好了早餐，宋有方吃完还会特意等庭云，看样子是准备送庭云上班。
　　他俩现在住的位置，离庭云上班的地方很近，走路也就十来分钟的事情，庭云想让宋有方不用管他，可宋有方在这方面很执着，即便是在两人谈恋爱的时候，对庭云上下班的接送也不会受任何外界因素的推迟。
　　庭云吃饭的速度都变快了许多，宋有方在旁轻声说道：“不着急。”
　　“咳”被拆穿的庭云轻咳了一声。
　　“慢点。”宋有方将水杯推到庭云的面前。
　　庭云抿着杯沿没说话，宋有方面面俱到，他有时候感觉，自己什么都没做，宋有方便帮他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对他的关心和照顾也是事无巨细，他知道宋有方什么都不缺，但他也想为宋有方做点什么。
　　看着桌上的早餐，就连为自己的alpha做顿早饭的机会都没有。
　　到了公司楼下，宋有方原本让助理替庭云把伴手礼拿上楼去，庭云看了眼时间拒绝了，“不用了，我自己上去就行，先生晚上见。”
　　生怕宋有方还有坚持，庭云没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提着东西踉踉跄跄往写字楼里跑，正赶上上班高峰期，在电梯里还碰上了同事。
　　一行人风风火火地进了公司大门，把庭云团团围住，大家你一言我一语。
　　“庭云，我们还等着看新闻呢，怎么连现场报道都没有啊？”
　　“刚刚还在楼下看到宋先生的车呢，宋先生真是没话说。”
　　宋有方追庭云的事情，在公司根本瞒不住，豪车每天定时定点的停在公司楼下，日子久了，还能不知道大老板等的是谁。
　　“庭云红光满面的，一看就是跟宋先生很恩爱啦。”
　　庭云他们小公司，同事之间关系很融洽，说几句调侃的话，他会忍不住害羞，“没有没有。”
　　他赶忙将伴手礼分给大家，“这是我跟宋先生准备的伴手礼。”
　　伴手礼很精致，连常规的喜饼香薰都是最好的，还附赠了宋有方亲笔写的卡片。
　　大家都是普通人，对豪门生活或多或少有些好奇，跟庭云道谢之后，又八卦了起来。
　　“庭云，你有没有卷入豪门纷争啊？”
　　庭云茫然地看着他们，宋先生家里亲戚众多，但是跟纷争挂不上钩。
　　“没有吗？”大家很失望，“都是豪门了，肯定是一大家子人住一起，怎么可能没有财产纠纷呢？怎么跟小说不一样啊？”
　　庭云笑了笑，“我跟宋先生单独在外面住，放假才会回去吧，宋先生家里人是挺多的，不过大家都挺客气的。”
　　宋先生家事过于平淡，大家一下子把话题跳到了别的豪门。
　　“我前几天看娱乐新闻，搞房地产的那位在闹离婚，他那omega分了他一半的财产走了。”
　　同事神情夸张，接过话，“是啊是啊，你看跟有钱人结婚，就算是离婚了，也得捞一个盆满钵满，是稳赚不亏的买卖。”
　　有人捅了捅庭云的腰，“有钱人结婚也会有彩礼吧，宋先生肯定送的不少。”
　　如果非要算起来，结婚的岛，现在住的房子，还有签过无数的文件，都是他的名字，不过这种事情，庭云没那么计较。
　　他在一旁听了尴尬赔笑，这种办公室话题以前也聊过，不过是话赶话，大家没什么恶意。
　　“我觉得…结婚嘛，又不是做买卖，太算计这些不太好。”庭云的恋爱观受父母影响很大，钱赚不完，但是爱人会老，既然选择结婚，肯定是想相守一辈子，虽然人的眼光是该放长远一点，但庭云觉得不包括婚姻。
　　婚姻是情感的延续和递进，里面包含太多的冲动和感性，筹谋算计的是买卖，怎么能和拿真心付出的感情相提并论。
　　“也是也是，宋先生不一样的，再说了你们才结婚，说这些不吉利，呸呸呸。”
　　有人立马岔开了话题，“我们没去成婚礼现场，庭云你一定补偿我们，什么时候跟宋先生请吃饭。”
　　庭云笑道：“回头我跟他说说。”


第7章 
　　宋先生确实很忙，临近下班的时候，他少有的失约，没能亲自来接庭云回家，先给庭云打了电话，“车在楼下，你先回去。”
　　他俩结婚那几天，别说是文件，宋有方连工作电话都没接一个，回来会忙是肯定的，这个时候都不忘接送自己，庭云没那么矫情。
　　“先生，今晚我想回去看看我爸妈。”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庭云回门的话，日子刚好，但是肯定还得在宋有方的陪同下，“等我半小时，我跟你一块儿。”
　　“不不不！你忙吧，我回家也是一个人待着，所以就想去看看我爸妈，你不用特意陪我回去。”
　　庭云比宋有方闲得多，虽然请了好些天婚假，但是公司期间没什么重大经济往来，有的也是一些寻常的流水，又不是月末，庭云有的时间慢慢整理。
　　庭云到楼下的时候，车子已经在等着他了，助理跟他问了声好，“庭先生，宋先生今天比较忙，所以没能来接您。”
　　庭云看了眼时间，这会儿还在忙，宋有方今天还能按时睡觉吗？
　　“那个…宋先生八点前能下班吗？”庭云有时候也会好奇，宋有方的强迫症那么厉害，真要遇上事儿的时候，他还能那么准时吗？
　　助理以为庭云是打听宋有方的行程时间，“怕是不能。”
　　庭云眨了眨眼睛，“那他没法九点睡觉了呀。”
　　“忙的时候，宋先生也不会强求九点睡觉，一般来说，他会提前安排好工作，只是结婚的事情，他没法分心，另外九点睡觉主要还是因为先前怕跟您聊太晚，得给您一个健康的作息时间，其实每晚和您挂了电话，宋先生都还得工作。”
　　庭云脸上一热，慌忙把脸转过对着窗户，结果，还是因为宋有方迁就了他。
　　车停在庭云家楼下，上次被宋有方的车回家时，他俩还没有结婚呢。
　　“庭先生，那明天早上，我再来接您。”
　　庭云点了点头，“麻烦您了。”
　　回自己家，庭云连东西都不用收拾，他事先没跟父母通个气儿，打开门的时候，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父母还愣了片刻，随即站了起来。
　　“怎么回来啦？”往门外一看，只有庭云一个人。
　　庭云嘿嘿一笑，“宋先生还在加班，今晚估计都得待在公司，所以我就回来啦。”
　　庭云这边话音刚落，他爸爸的手机便响了，“哟，是有方。”
　　只见他爸爸回应了几声，“好，他到家了，你忙，得注意休息。”
　　庭云用口型问他爸爸的话，“问我呢？”
　　挂了电话，爸妈赶紧把庭云迎回家门，“问你呢，我看有方这工作也不能安心，随时随地还得惦记你到哪儿了，跟看小孩一样。”
　　“哪有啊…”庭云难为情了，宋先生太贴心了一点，连父母都觉得，他对自己过分迁就。
　　洗漱完的庭云，坐在沙发上吃水果，被父母问及还习惯的时候，他顿了顿，“嗯，宋先生对我很好…家里也不需要我干什么…每天按时吃饭睡觉，就是让宋先生省心了。”
　　庭云突然觉得，宋有方简直就是代替了父母照顾自己，自己真就像个小朋友一样，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照顾。
　　见庭云说话犹犹豫豫的，爸爸问道：“怎么了？觉得不好。”
　　“也不是不好。”和父母分享自己的婚姻，庭云有些害羞，他没什么经验，觉得难以启齿，“就是太好了，我先前以为，我结了婚，也会跟普通的夫妻一样，为自己的alpha做点什么…宋先生家里什么都有，好像轮不上我。”
　　连庭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跟宋有方还有些见外，父母对视了一眼，妈妈开了口，“你俩刚结婚，这谈恋爱和结婚本质上就不一样，对于你而言，就是得融入陌生的家庭，慢慢来，有什么事情，你多跟宋先生沟通沟通，他主动一点，你再主动一点，你俩的距离不就小了吗？”
　　庭云心想，自己是该主动一点，与其去想宋有方需不需要，不如先做了再说，畏手畏脚的，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能为宋有方做。
　　晚上八点半，庭云接到了宋有方的电话，这通电话的目的性很强，照例询问庭云情况，然后督促庭云睡觉。
　　挂电话前，庭云问道：“先生，工作还有很多吗？”
　　宋有方总是答非所问，“我尽快处理完。”
　　“太忙就不用惦记我了，明天早上我自己去上班。”庭云想了想又开口道，“麻烦助理就行了，你不用特意来接我。”
　　麻烦助理是退而求其次的办法，但宋有方是真的抽不开身，答应了，“好，明天早上我再给你打电话。”
　　“晚安。”
　　“晚安。”
　　庭云特别要求助理来接他，无非是为了让助理帮他把饭菜带给宋有方，饭盒是他中学时候用的，颜色粉嫩些，上面的贴花图案有些掉漆了，递给助理时，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您帮我带给宋先生，让他好好吃饭。”庭云抿着嘴又道，“平时宋先生在公司都是吃工作餐的吧？”
　　助理接过饭盒，“我会帮您转达的，不出意外的是，如果是您做的饭菜，宋先生肯定会很高兴。”
　　“会吗？”庭云下意识追问，因为他回想不起来，宋有方高兴是什么样子，总是板这一张脸的宋有方，无时无刻不是一本正经。
　　“会的。”
　　庭云松了口气，“他今晚能忙完吗？”
　　“算是接近尾声了，宋先生这人做事很将就效率。”
　　庭云眼里露出了一丝狡黠，“那今天下班不用来接我了，也不要告诉宋先生。”
　　助理很为难，庭云央求道：“别告诉他，有什么事情，我自己会跟他说的。”
　　“好吧。”
　　今天一整天，庭云都兴致勃勃的，一直熬到了下班的点儿，打了车直奔宋有方公司楼下。
　　宋氏大楼比他们公司气派得多，整栋从上至下都是宋氏的产业。
　　庭云找了大堂的角落坐下，从电梯里出入的白领也看着跟他们不一样，干练匆忙，他瘪了瘪嘴，拿出手机给助理发了消息。
　　他是来接宋有方下班的，就算是忙，宋有方也不能总待在公司，人总是要休息的。
　　助理接到庭云的消息时，正在跟宋有方汇报最后的工作，手机在兜里震动的声音，让宋有方猛地回过神来，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助理，“你怎么没去接庭云下班？”
　　“庭先生他…”助理拿出手机看了眼，“在楼下。”
　　刚好助理的眼神瞥到了搁到一旁的饭盒上，他替庭云将饭盒带给宋有方，转达了庭云的意思，中午也将饭盒热了一遍，宋有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饭菜也没怎么动过，宋有方忙是真的忙，只是…连他这个助理，有时候也猜不到宋先生到底在想什么。
　　偏偏又在听到庭云名字的时候，瞳孔里的光闪了闪。
　　“其他的事情，明天开会再决定。”
　　助理不得不提醒一下宋先生关于饭盒的事情，“宋先生，这个饭盒？”
　　宋有方甚至没有多看饭盒一眼，“东西倒掉，饭盒带上。”
　　“明白了。”
　　助理刚伸手，又听见宋有方道：“庭云为什么会来公司？”
　　桌上是宋有方为“你的选择”提出的几点切身体会和建议，这类APP市面上已经太多了，大多数都是打着交友的名义，干着约炮的勾当。
　　宋有方想做的，是一款精准，且以结婚为目的的软件，做这软件的初衷是为了他自己。
　　庭云很害羞，给宋有方的回应也有限，这是在宋有方掌控范围之内，只是庭云突然来了公司，为的是什么？他该怎么做，才能给他的omega一个合理又完美的反应。
　　“庭先生，早上让我别告诉您，估计是想您了来看看…”
　　宋有方眉头紧蹙，“别有下次。”
　　他先前翻阅过很多恋爱案例，了解分析了每一个阶段该做什么才能促进两人的感情，从追求庭云开始，什么时候该约庭云吃饭，什么时候该跟庭云下一步，什么时候该跟庭云牵手，接吻，拥抱，甚至结婚，都在他合理的计算之中。
　　数据和攻略真的很有效，省去了很多的麻烦，也节约了时间，他和庭云的相处模式，至少现在是让他觉得舒服的。
　　庭云乖巧温柔，他需要的也就是这样的omega，不会太大的改变他现有的人生，对他影响不会太大，更不会出错。
　　庭云刚把消息发出去不久，宋有方便从电梯里出来了，他连忙站起身来，心也开始慌了，他怕自己会耽误宋有方的工作。
　　“怎么过来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宋有方拉着庭云就往外走。
　　庭云看到助理手里的饭盒，“接你下班啊，总是你接我，我也偶尔想接你一回，你好好吃饭了吗？”
　　庭云会想着给自己做饭，会想着接自己下班，这是在宋有方数据之外的东西，他以为给omega的东西越多，omega越会有被爱着的感觉，这是alpha的责任和使命，他从没想过能从omega哪儿得到任何的回报。
　　“吃过了。”宋有方有些苦恼，他该吃吗？他该表现得很欣喜吗？


第8章 
　　看这样子，宋有方昨晚大概是熬夜了，只是一晚上，脸上的疲惫便藏不住。
　　庭云朝前排的司机和助理看了一眼，悄悄凑到宋有方的身边，他拍了拍膝盖，示意宋有方躺下来。
　　宋有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淡，如果不是眉峰微微挑起，庭云都看不出他的疑惑。
　　“先生，你要睡一会儿吗？”庭云说话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
　　宋有方坐着没动，他不像是在思考庭云的建议，倒像是在等庭云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看着很累，虽然工作也要做，但是休息也很重要，你不是每天都督促我早点睡觉吗？怎么轮到自己的时候，就不知道爱惜身体呢？”庭云觉得，宋有方不如平时看着意气风发，“黑眼圈快出来了。”
　　说完，庭云又拍了拍腿，邀请道：“到家了，我喊你。”
　　宋有方看着庭云的脸发呆，第一次有人跟他说“他很累，该休息了”，庭云的长相和他的性子一样温和，不是一个能一下抓住人眼球的omega，说话时总是带着笑意，眉眼弯弯的，很…宋有方的思绪停顿了片刻，他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Omega的身子很单薄，庭云也是，但又莫名的温暖，靠过去吗？宋有方心底有个声音在回荡。
　　车子猛的一个急刹车，宋有方猝不及防，面对着庭云就栽了下去，额头触及到柔软的腹部，庭云小声惊呼，稳稳当当地抱住了他。
　　“不好意思老板，刚刚有人突然横穿马路。”司机赶紧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庭云顺着宋有方的背，宋有方非但没有反抗，还闷声闷气地回答了一声，“没事。”
　　等车子再恢复行驶时，庭云俯身凑到宋有方耳边道：“抱抱你也行。”
　　庭云腼腆，很少会放下矜持去亲近自己的alpha，他知道，他的alpha更内敛，他俩总得有个人主动。
　　宋有方僵硬的不行，他想起身，可庭云身上软绵绵的，靠着很舒服，他潜意识里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庭云柔软的感觉，很吸引他。
　　难道这就是因为alpha和omega缔结后，发生的质的变化吗？
　　“休息一会儿。”庭云已经第三次向宋有方示好。
　　不能拒绝自己的omega，因为自己顺了庭云的意思，他看起来会很高兴。
　　宋有方翻了个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庭云的腿上，他闭上眼睛，静静地嗅着柠檬的味道。
　　车程不算太远，宋有方没有睡着，只是庭云先前说会叫醒自己，所以他没有睁开眼。
　　很快，庭云温声细语地叫他，“先生，到家了。”
　　他俩下车后，庭云从助理手中接过了饭盒，宋有方的目光在饭盒上停留了片刻，关于饭盒的事情，他很想问问庭云。
　　直到回到家，庭云没有麻烦阿姨，打算自己去厨房洗一下碗，随口问了句，“先生，我做的饭菜好吃吗？”
　　“嗯。”宋有方不太记得饭菜的味道，中午很忙，随便对付了两口，既然没有特别的印象，说明饭菜的口味中规中矩。
　　庭云转身进了厨房，饭盒打开的瞬间，塑料的饭盒底部有很明显的油渍，是倒掉饭菜留下的痕迹。
　　正好宋有方跟着他进了厨房，他抿着嘴，试探性问道：“先生，饭菜你都吃光了吗？”
　　宋有方沉默了，厨房里安静了几秒钟，庭云先笑着圆场，他装了不少，就算是宋有方没吃光也情有可原，剩下饭菜肯定是会倒掉的。
　　“嘿，我随便问问。”庭云干笑了一声，低着头洗碗，后颈绷得很直，从耳垂到脖子都是红的，柠檬的味道被水冲散，水腥味莫名加重了些。
　　宋有方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庭云…”
　　“嗯？”庭云抬头看着他，眼神里藏着几分落寞。
　　“今天为什么会特地让助理送饭盒给我？”
　　庭云没想到宋有方问得这么直接，他抿着嘴唇不知所措，宋有方这么问，是因为不喜欢吗？觉得自己做了多余的事情？这种事情哪有什么为什么呢，为自己的alpha做饭，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他想让alpha感受自己的关心，想把自己的心意分享给alpha，但是alpha要是不领情的话，那就是自取其辱。
　　“我…”
　　宋有方不知道庭云在为难什么，事出必有因，他只想知道原因，“为什么？”
　　“你不喜欢吗？”庭云小心试探，“那我以后都不做了…”
　　“不是，你先前没做过。”是宋有方意料之外的事情，他得清楚庭云的目的，才能更好的给出回应，“怎么会突然这么做？”
　　宋有方的语气没什么变化，但庭云却觉得咄咄逼人，他像是一个被老师硬逼着回答问题的学生，偏偏他对答案还模棱两可。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突然这么做？庭云以为这会是惊喜，怎么到了宋有方嘴里，就好像变成了一件…越矩的事情。
　　宋先生到家时脱掉了身上的正装，洗过澡后，换上了睡衣，平时庭云很爱看宋先生穿睡衣的模样，因为脱去那一身西装革履，他会觉得他跟宋有方的距离又近了些，他能看到旁人看不到的宋有方。
　　可宋先生一反常态，少了几分迁就细腻，多了一丝固执己见。
　　“因为…偶尔也想为你做点什么…我…”庭云慢慢放下手里的饭盒，他自知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omega，没法在事业上帮到宋有方，能照顾宋有方的起居，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妥帖的方式。
　　只是因为这种原因吗？宋有方看了庭云几秒，确定庭云没有隐瞒，才放缓了态度，“你喜欢就做吧。”
　　他不太在意这种事情，如果庭云喜欢，他也不强求，毕竟庭云看着快要哭出来了，他没理由拒绝自己omega的好意。
　　“嗯？”宋有方态度的迅速转变，让庭云措手不及，“真的吗…”
　　“太忙的时候就别做了…下次还有别的事情，记得提前通知我。”
　　“哦。”
　　庭云茫然地回应着，宋先生似乎不太喜欢惊喜。
　　就在庭云走神的时候，宋有方又朝他伸出了手，“回房间吧，今天时间还早。”
　　庭云还未完全从患得患失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宋有方的话也听得他一头雾水，时间早的话，宋有方不该有别的事情忙吗？
　　进房间时，宋有方连灯都没开，漆黑的环境，让庭云下意识抱住了宋有方的胳膊，他本来就有点近视加闪光，光线不好的时候，看东西就更不清楚，“先生…你…今晚还…”
　　庭云话还未说完，床头的小夜灯亮了起来，宋有方站在他的跟前，表情也比刚才要温和的多。
　　“干…干什么…”静谧的房间，加上宋有方的沉默，庭云总觉得宋有方会对他做点什么。
　　遽然，宋有方的大手攀上庭云的胸口，将睡衣纽扣一颗一颗的解开。
　　庭云手足无措，双手慌张地捂住了宋有方的手背，“等一下！先生…”
　　宋有方前脚才凛若冰霜的质问了他一番，转头回到房间里，就脱他的睡衣。
　　“嗯？”宋有方一脸疑惑。
　　疑惑的该是庭云，“我们…要做吗？”
　　“嗯，一周性爱间隔时间三到四天。”
　　宋有方做报告的语气太荒唐了，让庭云哭笑不得，他真没法从他脸上看出来想做的冲动。
　　这种事情又不是争业绩，冲KPI，哪有到点了就非做不可的呢。
　　庭云没想过要在这种事情拒绝自己的alpha，他借着光仔细端详着宋有方的脸，生怕看漏了任何一个表情，“先生…你想做吗？”
　　想就是要，要就是想，想做和要做有什么区别，总归是要做的，三到四天，今天一旦不做，又得重新规划时间，宋有方不想打乱自己的安排。
　　自己明明选了一个最好的时间，庭云却犹犹豫豫的。
　　“做/爱能促进alpha和omega之间的感情。”宋有方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解释这么多，大概是真的很想做了，庭云揪着衣领做最后的挣扎，“可是…还有别的方法，也能促进感情啊…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但是…你今天看起来很累，我以为你会想早点休息。”
　　宋有方冷静思考了一下庭云的话，疲惫确实会影响精/子的活跃度，“比如？还有什么办法？”
　　“比如…”宋有方较真儿的性格，有时是真让庭云吃不消，他拖长了音节，挨了好半天时间，朝宋有方张开了双臂，“比如拥抱，还有…接吻…”
　　庭云越说声音越小，他跟宋有方半斤八两，谁都没什么恋爱经验，他也不过是随口胡诌的，愈发觉得难为情，“陪伴就很好啦，每天能看到先生你，我就很开心啦。”
　　宋有方的表情管理渐渐失控，两腮有些收缩，他几次想张口问问，让庭云开心的办法这么简单吗？可他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怎么都发不出声来，最后硬生生憋出来一句，“庭云，你提的要求太多了。”
　　庭云脸上一热，“啊？多吗？”
　　“我记下了。”如果说给庭云刚才提过的要求排一个名词，那做/爱无疑是最大限度的提升两人的亲密度，宋有方以为，省掉中间环节，得到丰厚的回报，才是他想要的结果，但是庭云挺期待接吻拥抱的，因为到现在都还朝他伸着手。
　　宋有方躬起后背，搂住了庭云的腰，鼻腔里都是柠檬的味道，他的omega拥抱起来，比视觉效果上还要单薄一些，但是很柔软，莫名让他有些贪恋。


第9章 
　　周六，宋有方推掉了其他行程，没要助理司机陪同，陪庭云回家一趟。
　　庭云是寻常家庭的孩子，父母也是平易近人，两人在谈恋爱的时候，宋有方来拜访过几次，让他印象最深的就是庭云家很好融入。
　　知道他俩今天回来，父母准备了一大桌子菜，饭菜端上桌的时候，妈妈还在念叨，“哎，说实在的，有方来我们这儿吃过好几回饭了，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宋有方这样的人，没什么东西能称之为他的最爱，不被人轻易看透喜好，也就不容易留下把柄和软肋。
　　他礼貌性的客气了一句，“辛苦爸妈了，我都喜欢。”
　　爸爸也跟着絮絮叨叨的，“也不知道你们平时吃什么，庭云先前在家也很少做饭，就是不知道你俩能不能吃得惯，家里做了点别的菜，回头你们带点儿回去？要吃也容易，热一下就行了。”
　　庭云的性格随了他爸爸，温柔又居家，宋有方想起了庭云给他做的饭菜，他不知道一顿饭在庭云家里意味着什么，吃饭这种事情也值得别人为他惦记？
　　这种只会出现在普通家庭的对话，宋有方是第一次听到，他竟让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庭云咬着筷子嘀咕了一声，“有保姆的…”他偷摸着看了宋有方一眼，他觉得宋先生会不喜欢，毕竟盒饭的事情还是他心中一个结。
　　“哎哟，把保姆的事情给忘了，虽然有保姆，但是…你俩要是想换换口味，就经常回来，想吃什么回来前记得说，我跟你妈妈去买。”
　　“回来”这个词，让宋有方抬了下眼皮，只是在他自己家里，他从未吃过一顿安生饭，每次“回去”都是例行公事，家里人在饭桌上的脸色都不太好，不会像庭云家其乐融融。
　　也从来没有人跟宋有方说过“回家”“下次”类似的话，他瞥着桌上的菜，庭云家的碗筷很可爱，菜碟居然有巴掌大小的，满满当当的装了一整盘，汤汁都快溢出来了。
　　“喜欢炖排骨啊？”爸爸见宋有方盯着排柜看了许久，立马起身将菜碟换了个位置。
　　宋有方还没来得及说话，排骨已经换到了他面前。
　　“自己家里别客气，你喜欢什么就端到面前来就行。”
　　宋有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他算不上喜欢排骨，只是多看了两眼罢了，“谢谢爸。”
　　因为宋有方跟庭云家里人差距太大，每次来能聊的话题都有限，可宋有方只是听着也觉得挺舒服，这种感觉跟庭云单独在一块儿时有细微的差别，如果他和庭云是alpha跟omega之间性的吸引，是伴侣的陪伴，那在庭云家的一顿饭，就是家庭的缩影。
　　“复工没耽误工作吧？”父母没法关心宋有方的工作，只能问问庭云的情况。
　　庭云晃了晃脑袋，“没有啊，最近没什么事，不着急的。”
　　“不着急就好。”爸爸转头又跟宋有方说道，“庭云刚毕业那会儿，才到现在的公司上班，学校学的东西一到实践就傻了，经常熬夜加班，公司人都走光了，好几次都是我跟他妈妈去公司接的他。”
　　一听到父母说自己的丑事，庭云飞快阻止，“不要翻旧账了…”
　　没怎么开口的宋有方，居然接过了话，“嗯，去接过他一次。”
　　他口中的“接过庭云一次”，也是撞上了庭云加班的情况。
　　那是他俩刚在一起不久。
　　宋有方在楼下已经多等了一个小时，车窗外的天都等暗了，他看了眼手表后，才打电话跟庭云确认情况。
　　庭云接到他电话先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忙不迭的跟他道歉，“不好意思，宋先生，我还有事没做完，今天不要再等我了。”
　　“工作的事？”从电话里听来，庭云应该很急。
　　“嗯…我先…”
　　“可是你的同事都已经下班了。”宋有方比庭云下班的时间早一点到楼下，对庭云的同事也脸熟，“你一个人在上面。”
　　庭云叹了口气，“月末轧账，我没算清楚…同事做完事下班了，我还得加班…”
　　他越说声音越小，他们一个小公司，账目往来不是特别复杂，自己跟宋有方抱怨这些，无非是显得自己无能罢了。
　　大厦窗户里的灯光在一盏盏熄灭，电话里停顿了片刻，宋有方说道：“庭云，你用的台式电脑，还是笔记本。”
　　庭云不明所以，“笔记本。”
　　“那你介意我帮你看看吗？你一个人不知道得对到什么时候。”宋有方换了祈使句，“下来吧，我帮你看看。”
　　庭云下意识看了时间，他已经让宋有方等这么久了，“好…好吧。”
　　从写字楼大门小跑着出来的庭云有些狼狈，怀里抱着笔记本，胳膊上还挂着装票据的袋子，另一边还提着饭盒。
　　车门打开后，他坐到了宋有方身边，“宋先生，不好意思，久等了…”
　　庭云额前的刘海被吹得四散，近了看眼睛都熬红了，宋有方很绅士，“没事。”
　　他接过庭云的笔记本，打开的时屏幕亮了起来，界面跳出了密码锁。
　　庭云凑到他身边，伸出纤细的手指输入密码，庭云出了汗，信息素的味道比平时更浓烈一些，更活泼一些，大概是真着急了，宋有方觉得庭云的每一颗信息素因子，都在车里蹦跶。
　　进入到桌面后，表格的界面没有关，直接映入了宋有方的眼帘。
　　庭云从袋子里翻出装订好的单据，小声嘟囔，“我已经对了好几遍，但是就是差几块钱…诶！”
　　他翻动票据的手停了下来，又对着电脑反复确认，欣喜难以掩藏，“这里，小数点好像打错了，我刚刚一个人的时候，怎么都找不出来。”
　　“你对着电脑太久了，疲惫了自然对数字不敏感，下来走几步，能精神点。”
　　庭云改了小数点位置，又重新配平，结果让他很是沮丧，“可是…还是不对啊…”
　　宋有方拿过庭云手里的单据，纸张翻动的声音，在车里被放大了好多倍，庭云觉得自己挺没用的，只能屏住呼吸，陪着宋有方又看了一遍。
　　只见宋有方点了点电脑屏幕，“这个科目下的，你少录了一项。”
　　庭云恍然大悟，拿过电脑重新插入了一行，最后再验算了一遍，这下总算是平了。
　　神经绷紧的庭云突然觉得解脱了，他整个人身子往前跃起，一下子扑到了宋有方的身上，死死将人搂住，“谢谢宋先生！”
　　宋有方全身僵硬，手慢慢地覆盖到庭云的后背上，轻轻拍打着，“只是一些小问题，你太紧张了。”
　　腰上的大手很有力，庭云根本没法忽视，等他回过神时，脸羞得通红，松开宋有方后，又慢慢坐好。
　　庭云他们公司还在用表格做账，宋有方不得不跟庭云提出更好的意见，“你有没有想过换一个公司？你们公司现在还在使用表格？升级证书，然后换一个更正规的公司会更好。”
　　“我们公司业务量小嘛，请了会计，节约成本就没买软件。”庭云抿着嘴唇，“其实我是中级证。”
　　中级证想要找一个更好的工作易如反掌，庭云虽然学历和专业上没什么问题，但他是omega，性别上已经限制了他能从事的工作，好的公司，在同等条件下，肯定是更愿意去聘请alpha。
　　Alpha有先天的优势，他们在职场上，更加受欢迎，庭云现在的工作，已经算是体面的。
　　听了庭云的解释，宋有方向他抛出了橄榄枝，“你也可以来我这儿。”
　　“不…不…”庭云连忙摆手，他有自知之明，他能力有限，是进不了宋有方的公司的，如果借着走后门的权利，之后就算是去了也会平添一些麻烦，办公室恋情，还是跟自己的老板，得有多少的流言蜚语。
　　退一万步说，他俩现在还在谈恋爱，恋人之间，还是保持点距离感，才会更长久。
　　宋有方没有强求，他觉得这个时候该摸一下庭云的头，手停在半空中迟迟没有落下去，直到庭云抬头疑惑地看着他，他的大手才盖到庭云的脑袋上，“先送你回去。”
　　短暂的家庭聚会过后，庭云得跟宋有方回去了，临走前，父母还是给他们装了些做好的熟食。
　　送到门口还不算，爸爸还帮他们按了电梯，等着把两人送上电梯，看着电梯门关上，隔着电梯门，还能听到他的嘱咐，“晚上开车注意点安全。”
　　等到电梯里只剩下他俩独处，庭云才问出心里的疑惑，“先生，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爸爸他们做的这些？吃不惯？”
　　宋有方不知道庭云为什么会这么问，他不讨厌，“没有不喜欢。”
　　“真的吗？”庭云小心试探，“你要是不喜欢，我下次让他们不要做了。”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了一楼，宋有方手里提着东西，示意庭云往外走，“喜欢的，你要是想回来，提前告诉我，我陪你一块儿。”
　　庭云默默松了口气，宋有方或许不是不喜欢，只是…每个人习惯不同，宋先生大概是习惯了做决定，所以事事需要提前知晓，少了点惊喜罢了。


第10章 
　　父母住的小区有些年头了，小区的设计有些老旧，最大的问题是没有直达地下停车场的电梯，车停在车库，人得绕很大一个弯儿走上来才行，路灯也年久失修，这些年时好时坏，跟物业反应过很多次，也不见有人来修。
　　庭云和宋有方朝停车场走，得经过小区花园旁，白天在这儿玩的人多，一到晚上，没了路灯，这片儿显得有些幽深可怖。
　　路灯又不亮了，越往里去看着越黑，偏偏要穿过这条小道，两人才能到车库。
　　庭云掏出手机，打开了电筒模式，小道比较窄，两人没法并肩同行，庭云还没来得说话，只觉得手腕上一紧，宋有方拉着他走在了前头。
　　手机的照明范围有限，庭云近视看不清不说，他还有些怕黑，特别是这种环境，生怕从草丛里窜出什么东西来。
　　宋有方的手很大很温暖，大手渐渐的松开了庭云的手腕，两人改成了十指紧扣，微弱的光芒扫在宋有方的侧脸上，庭云歪着脑袋看得很入神。
　　宋先生虽然很古怪，但是总是在用实际行动告诉庭云，他很认真。
　　庭云没有告诉宋有方，当自己第一次听说，他要追求他的时候，心里是很慌的，他觉得宋有方不像是什么好人，可又找不到宋有方作弄自己的证据。
　　婚前他俩每天见面的时间不多，但宋有方刷存在感的方式实在可怖，每天下班半小时的相处，能整整坚持到两人结婚。
　　那是他俩才认识不久的日子，庭云不想坐宋有方的车，几次拒绝过后，宋有方还是穷追不舍。
　　那天下雨，庭云从写字楼出来的时候，宋有方的车还停在楼下，他赶紧压低了雨伞，想从旁边溜走。
　　宋有方守株待兔这么久，怎么可能注意不到庭云下楼来了，“庭云。”
　　庭云加班的时间不算晚，只是下雨天，天黑的早一些，他急着回家，又不想搭宋有方的车，随口拒绝了对方的好意，撒腿就往地铁站跑，他做梦也没想过，宋有方会跟上来。
　　一到下雨天，地铁站的人流量就比平时大，庭云有公交卡，直接排队过了安检，然后刷卡进站，他只想快点躲开宋有方，因为宋有方也学着他排队。
　　庭云只要搭乘扶手电梯下去，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赶上地铁，宋有方就追不上他了，因为宋有方像是没坐过地铁，连公交卡都没有，被刷卡器挡在了外面。
　　宋有方就这么杵在入口处，排在他身后的人已经开始不耐烦了，下雨天大家都急着回家，怨声载道，“搞什么！快点啊。”
　　他俩无声地对视了一眼，旁边的工作人员正朝着宋有方走来，交涉的了半天，让宋有方去买票，庭云真怕明天会出“宋氏老板地铁站出丑”的新闻，他脑袋一热，从出口的方向绕了出来。
　　“不好意思。”庭云把宋有方拉到旁边，免得挡住了旁人的去路。
　　等到工作人员离开，庭云才小声质问：“你到底要干嘛？”
　　“你想坐地铁？我可以坐地铁送你回去。”
　　宋有方真是大言不惭，他连买票都不会，说什么送自己。
　　地铁站人来人往，宋有方这样的alpha很吸睛，或许是有人把他认出来了，还拿着手机偷偷拍摄。
　　“别人在偷拍了，你不要跟着我。”庭云想着至少能让宋有方收敛一点。
　　结果宋有方压根儿没带在意的，“没事，发不出去，助理会去处理的。”
　　庭云彻底没辙了，他自暴自弃，“随便你吧。”
　　他从旁边的售票机替宋有方买了一张车票，嘱咐道：“你跟着我，别走丢了。”
　　下班高峰期还没过，车门打开的瞬间，别说是座位，就连站的地方都没剩多少，他俩只能靠着车门站。
　　庭云背对着车门，宋有方站在他跟前，鞋尖靠着鞋尖，宋有方举起的胳膊肘，会因为地铁的走停时不时扫过庭云的脸颊。
　　“我都叫你别跟着我了。”庭云别过脸，小声嘀咕。
　　车上的味道很不好闻，除了汗味，还有交织的信息素味道，庭云的味道在这逼仄的车厢里显得势单力薄，宋有方只有低头靠近庭云的肩膀，才能嗅到柠檬稀薄的香气。
　　“宋先生，你真的不要再来了。”
　　“我不用你送。”
　　“你真的…”
　　庭云一直低着头絮絮叨叨的，周遭的人太多，他根本没注意宋有方靠得他很近，等他感觉到耳边的湿热时，回头间，宋有方已经俯身贴得他很紧了。
　　“你…”庭云下意识伸手撑在宋有方的胸口，身后乌泱泱的人群，他没法推动，连胳膊肘都没伸直。
　　宋有方轻声说了句，“抱歉。”
　　庭云慢慢收回手，宋有方虽然对他步步紧逼，自说自话的样子也着实让人讨厌，但是很有分寸，没有过任何肢体上的冒犯。
　　他只能涨红着脸说了句没事，随后在宋有方怀里转了个身，不用面对面的尴尬刚缓解，宋有方的呼吸扫过腺体的位置，让他蜷缩起了身体，他猛地抬头，玻璃上倒映着宋有方的影子。
　　“庭云…别拿腺体对着alpha。”
　　宋有方善意的提醒，庭云一惊，双手捂住了后颈，人潮的涌动，让他径直朝玻璃上撞去，额头触及到柔软的东西，没有他预料之中的疼痛。
　　他抬头看了一眼，是宋有方的掌心。
　　紧接着，宋有方像是朝前走了一步，胸膛贴着庭云的后背，宋有方的大衣刚好将庭云罩住，除了妈妈以外，庭云没跟哪个alpha靠得这么近过，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他已经没有地方可以退了。
　　庭云能站的地方很窄，他很快便坚持不住，慢慢收起了心里的紧张，将身体的重量交给了宋有方，直到两人到站下车。
　　从地铁站再往小区走，庭云几次想让宋有方别再送了，可宋先生很固执，不把庭云送到楼下誓不罢休。
　　小区的路灯又坏了，庭云平时遇上这种情况，都得打电话叫爸妈下来接他，如今宋有方跟他在一起，被爸妈撞见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庭云一直都吊在宋有方的身后，宋有方几次回头，终于明白过来，庭云是怕黑，他尝试着朝庭云伸手，“我牵着你。”
　　当时的庭云只是拽住了宋有方的一根手指，手掌的温度却传递的很快，宋有方这样的人，原来也不是冷冰冰的，他是不是该好好了解一下宋有方。
　　而现在的庭云，能大大方方地牵着宋有方的手，一路走到车库，车库中的照明有些昏黄，冷风穿过车库发出了阴恻恻的声音。
　　庭云的手指在宋有方的手背上按了按，随后两只手将宋有方的手紧紧捂住，宋有方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从兜里摸出车钥匙，又将手里的袋子搁到后备箱里。
　　宋有方替他打开车门，又守着他坐进车里，庭云骨子里是个向往浪漫的人，在这样一个四下无人的地方，他觉得，他有那么一点亲吻自己alpha的冲动。
　　可惜宋先生不懂风情，手撑在车门上，等着庭云系好安全带。
　　“先生…”庭云抓住了宋有方的腹部衬衣。
　　宋有方俯身朝车里张望，“嗯？”
　　庭云的手稍稍用力，宋有方便顺着他的力道往车里钻，嘴里再次发出了困惑的声音，“嗯？”
　　宋先生再三强调，做什么事情前，得提前通知他，接吻这种事情，也得提前打报告吗？
　　宋先生好像会，总是会问庭云，我能吻你了吗？少了点接吻的怦然心动，让庭云多了点手足无措。
　　因为庭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想被宋有方亲吻，直白的话又让他难以启齿。
　　庭云抬起下巴，嘴唇时有时无地擦过宋有方的嘴唇，宋有方没有躲，垂着眼睛像是在继续等到。
　　庭云胆子大了些，张嘴轻咬了一口呆若木鸡的宋有方，舌尖慢慢深入对方的口腔里，反复挑/逗着，后知后觉的宋有方才渐渐给了他回应。
　　这吻持续的时间有些长，庭云下巴都抬酸了，才松开宋有方，他没敢去看宋有方的眼睛，反正自己都先斩后奏了，“想亲你…”
　　庭云低头盯着宋有方的鞋，宋有方一直没有动，良久，他头顶一重，宋有方大手摸着他的脑袋，类似于安慰的抚摸，才让他大胆抬头。
　　有些话，只有到了两人独处时，有着微妙气氛的时候才能讲出口。
　　庭云仰着头，强压着心里的羞耻，“先生，你会不会期待我的发/情期？”
　　不是发/情期的最终标记，真的好像差了点什么，宋有方当初打算在发/情期永久标记自己，是不是在期待发/情期的到来？
　　宋有方眉头紧锁，他向来只关心结果的好与不好，不清楚怎么样才算得上期待，“顺其自然吧。”
　　车门关上的那刻，庭云偏着脑袋靠在车座上，他有那么一点点失望，顺其自然算什么回答。


第11章 
　　周末他俩在家待的时间反而不多，第二天又得回宋家主宅，节假日原本该是助理休息的时候，庭云没想到一大早助理已经来家里了。
　　照庭云对宋有方的了解，宋有方虽然话少，但是对下属还不至于苛待，回主宅算不上什么大事，没必要把助理给叫上，可助理显然是有备而来。
　　“老板，还是老时间来接您二位吗？”
　　宋有方“嗯”了一声，这一打岔，庭云思绪又飘远了，他低声问道：“回家话，需不需要准备什么？”
　　虽然宋家什么都不缺，但是空着手回去好像不太好。
　　宋有方朝助理抬了抬下巴，“准备了。”
　　庭云咋舌，果然有宋有方在，根本不需要自己担心任何东西。
　　去的路上，宋有方一如既往的沉默，只是庭云觉得，宋有方的气息，比平时还要沉闷不少，目光如炬地盯着前方，庭云悄悄捏了捏他的胳膊，他才回过神看了庭云一眼。
　　他俩默契的保持沉默，直到车开进别墅，助理将车停好后，又从后备箱拿出备好的礼物，先下车的是庭云，他主动绕到车后去接。
　　助理在将袋子交到他手上时，神色凝重，“庭先生…”
　　“嗯？”庭云觉得他有话要说。
　　助理压低了声音，“不管老板的父亲要求老板做什么，您都不能拦，您安安静静陪老板吃完这顿饭就行。”
　　只是回家吃个饭而已，又不是赴死，助理这番话让庭云一头雾水，他刚想问为什么，助理越过他话锋一转，“庭先生，东西您拿好，那老板，我先回去了，晚点再来。”
　　家宴的缘故，人并不多，正好宋有方的继母出来迎他们，宋有方的妈妈在生下他没多久便去世了，现在的宋太太，是一个美丽的女beta，宋有方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之前听宋有方讲起的时候，庭云也跟同事一样，会觉得宋有方跟这对母女水火不容，不过，结婚前吃过几次饭，宋太太和宋有方的妹妹都有出席，并没有庭云想象中的针锋相对，反倒是宋有方的父亲，过分冷淡了一些。
　　宋有方跟他父亲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连性格都如出一辙，初次见庭云，只是场面上应付了过去，庭云都以为父亲不喜欢他，可随后，他跟宋有方的婚事却是一点也没耽误。
　　如果非要庭云总结的话，宋家人的脾气，都古古怪怪的，难以捉摸。
　　“太太。”庭云将手里的礼物递给宋太太，因为宋有方是这么称呼对方的，他也跟着叫人罢了。
　　宋太太笑着接过东西，“来的真早，有方，你爸爸在书房等你。”
　　宋有方朝宋太太点了点头，又叮嘱庭云，“一会儿就回来。”
　　别墅里的亲戚，无论是长辈，还是小辈，庭云都有些应付不来，一回头，见宋有心抱着胳膊站在他身后，宋有心就是宋有方同父异母的妹妹。
　　宋有心也是alpha，高出庭云大半个头，和庭云对视的时候垂着眼睛，懒洋洋地打了声招呼，“嫂嫂。”
　　比起那些连话都没说过的亲戚，庭云觉得这个和宋有方有几分神似的妹妹更有亲切感，“有心…”
　　宋有心在沙发旁坐下，庭云也跟着她坐下，宋有心环视了一周，“我大哥去书房了？”
　　庭云实在拘束，“嗯”了一声没了下文，宋有心叫人拿了块儿点心给他，“别紧张，又不是第一次来家里吃饭，待会儿吃完饭我爸就放人，那时候你就能将叫人把我大哥架走了。”
　　庭云意识到宋有心是在安慰他，只是他不是很明白宋有心的意思，“为什么是…架走？”
　　“因为有家宴的保留节目。”宋有心上下打量了庭云一眼，“以后习惯就好…况且你都跟我大哥好好相处，别的还怕适应不了？”
　　宋有心的神情举止跟宋有方有七分像，强调虽然冷冰冰的，但是胜在话多，一说到这儿，她像是打开了话匣子。
　　“平时你跟我大哥相处，也是这样？那你俩在一块儿岂不是连交流都没有。”
　　倒也没有宋有心说的那么夸张，庭云和宋有方单独相处的时候，自己的话会稍微多点，“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宋先生还是很好说话的…”
　　宋有心挑了挑眉峰，“是吗？那我大哥确实比爸爸强点，也是，至少他还会选一个自己中意的人结婚。”
　　庭云脸上一热，他一直不明白对宋有方为什么会选择他，宋有方总是跟他说是缘分，见宋有心这么说，他也就顺着话接了下去，“结婚…肯定是要跟自己喜欢的人啊…”
　　宋有心多看了庭云两眼，“爸爸向来只问结果，大哥到了该结婚的年龄，你就出现了，你似乎很喜欢大哥？”
　　“宋先生很照顾我…”庭云答非所问。


第12章 
　　两人的谈话，也因为宋老爷子的下楼而被打断，席间，庭云坐在宋有方两兄妹中间，家宴的气氛还算轻松，至少宋有心还能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庭云喊了一声爸后，就再也没跟老爷子说上话，他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进餐。
　　直到老爷子朝宋有方瞥了一眼，示意宋有方举杯，宋有方抬起酒杯，庭云刚想要伸手去拦，他胳膊上一紧，宋有心拉了他一把，用口型对他说了两个字，“吃饭”。
　　宋有方脖子上青筋鼓起，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在上下滑动，搁下杯子的瞬间，他一张脸惨白，额头上渗出一层细汗。
　　宋有方是不能喝酒的，一丁点都会过敏，第一次去庭云家的时候，只沾了一点儿，便出现了过敏反应，胳膊上和脖子上起了大片大片的红斑。
　　庭云看向宋有心，又想起了助理的提醒，脸色变得愈发难看，明明众人都知道宋有方酒精过敏，为什么还不拦着，宋有方的爸爸，为什么还会强迫他喝酒？
　　再看看众人反应，像是对这种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喝酒只是家宴很小的一个插曲，没人追着宋有方再喝第二杯，这才让庭云稍微松了口气。
　　他用余光注意着宋有方的动静，捏成拳头的手背上，肉眼看见的出现了红斑，挺括的西装下，能看到胸口起伏的幅度，呼吸也变得愈发急促，过敏反应来得又急又凶，庭云悄悄用掌心覆盖到宋有方的手背上，宋有方转头时，眼白里布满了血丝。
　　庭云掌心被宋有方的体温像是灼伤了一样，火辣辣的，宋有方现在肯定很难受。
　　这场家宴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庭云不得而知，他很想帮他的alpha，“爸爸…”
　　庭云起身的瞬间，宋有方反手将他的手握住，只是已经没力气阻止他说话。
　　众人的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庭云，庭云抿着嘴唇，在桌子下把宋有方的手捏得更紧了些，他从小到大都没受过什么委屈，他不太明白，宋先生的爸爸为什么要这么糟践儿子，他胆子小，同时也气愤，但是握着宋先生的手时，好像又没那么怕了。
　　宋老爷子停下筷子，像是在等他说话。
　　庭云咽了咽唾沫，“我有点不太舒服…我能跟宋先生先回去吗？”
　　厅堂里静得吓人，庭云能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和沉重的呼吸，他一直没等到老爷子的回答，直到头顶的吊顶晃得他眼花缭乱，太太才在一旁接过话。
　　“不舒服就早点回去休息吧。”见老爷子没意见，太太又朝宋有心使眼色，“送你大哥他们出去。”
　　宋有方已经有些喉头水肿，张了张嘴，连声音都不太能发出来，“我们先走了，父亲…”
　　庭云手心一重，宋有方撑着他的手站起身来，他想去扶，宋有方胳膊肘稍微躲开了些，朝他摇了摇头。
　　从厅堂到门口距离不算远，庭云却觉得宋先生这几步路走得特别辛苦。
　　出了别墅大门，宋有方膝盖一软，径直朝前扑去，幸亏宋有心有所防备，疾步跨到宋有方跟前，将人扶起了。
　　庭云一惊，赶紧追上前去，他这才明白过来，宋有心所说“架着出来”是什么意思。
　　还没到约定的时间，助理人还没到，宋有心朝另一台朝努了努嘴，“我送你们。”
　　比起在主宅等家庭医生，宋有心开车将他们送到最近的宋氏医院还更快一些，宋有方直接被送进了急诊。
　　庭云一着急就想给父母打电话，可碍于宋有心还在一旁，只能忍着，宋有心不光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见庭云眼泪汪汪的，还冷笑了一声，“你不会想哭吧？放心，我大哥命硬，死不了。”
　　庭云就没见过这么没心没肺的兄妹，过敏严重是会出人命的，他别过脸，懒得与宋有心争执。
　　见庭云不搭理自己，宋有心怂了怂肩，走到自动贩卖机旁，买了两罐汽水，打开后递给庭云，“喝点？”
　　庭云不耐烦地挥开宋有心的手，宋有心还锲而不舍地用拉罐边缘去撞他的嘴，他盯着宋有心的眼神都透着股难得的狠劲儿。
　　宋有心咧嘴笑笑，“等我大哥醒了，你再哭吧，你现在哭，他也看不到，省省力气。”
　　“你…”庭云气短了，“你们每个人都知道，宋先生酒精过敏，却没有一个阻拦？哪有你们这样的家人？”
　　宋有心一手拿着一个易拉罐，往身后的柱子上一靠，“拦了有什么用呢？我大哥是宋氏的继承人，宋氏的继承人得刀枪不入，酒精过敏算什么？真要是死了，爸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庭云张了张嘴，又无声地闭上，这算什么话，什么叫“酒精过敏算什么”？难道人命在他们眼里一文不值吗？还是自己亲生儿子的性命。
　　“我爸缺的不是儿子，缺的是继承人，如果我大哥没了，宋氏有的是alpha取代他的位置。”
　　庭云心头的怒火在熊熊燃烧，“那个取代宋先生的alpha是你吗？”
　　“当然不是我。”宋有心双手举国头顶，做投降状，“我巴不得我大哥长命百岁，我只想在他的庇护下当个混吃等死的废物，没人劝的时候，大哥只用喝一杯，谁要是敢劝，我爸会让他喝第二杯、第三杯。”
　　庭云手脚发软，他跌坐在椅子上，“人哪有刀枪不入的，总会有弱点的，就算是alpha也是人啊，他也会疼，也会难受啊…”
　　“酒精过敏这种小事，就不能成为大哥弱点，即便是存在，他也得克服，宋氏是他的责任，当宋氏的继承人得全身都是铁的机器人，爸也不过是借着敲打大哥的机会，给其他人提个醒，另外，你也不是爸爸选的，所以不过是给你和大哥一个下马威罢了。”
　　庭云不同意宋有心的说法，也不同意老爷子教育儿子的办法，可他没法反驳，毕竟他没在宋有方的位置上，他只是单纯的心疼额自己的alpha。
　　等宋有心再次将易拉罐递过来时，他没有抗拒，双手捧着罐子发呆。
　　再高级的私人医院，都避免不了消毒水的味道，宋有方迷糊间，能从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之中，嗅到柠檬的酸涩，他想要找寻信息素味道的主人。
　　床边，庭云一脸愁容，眼白有些泛红，瞳孔镀上了一层水汽，他身后的宋有心朝床的方向挑了个眉，一手搁到庭云的肩头，“我大哥醒了。”
　　宋有方喉咙生疼，一张嘴像是有人捏住了他的脖子，强迫自己发声，只能尝到从喉咙深处涌上来的血腥味儿。
　　“先生…”庭云按住他的手腕，“你别动，还在吊水。”
　　头顶输液瓶里的药水在晃动，宋有方瞥了一眼后，目光还是落到了留在庭云肩头的手上。
　　那只手的主人一点也不安分，捏着庭云的肩头，“我大哥人没事，嫂嫂你就别担心了，倒是你自己，我爸回头该说你没规矩了。”
　　庭云一听，这才回过神来，不知所措地看着宋有方，连宋有方都不敢违抗老爷子的意思，自己这么做，会不会惹宋有方不高兴。
　　“也没事，虽然你嫁给了我大哥，但是你又不姓宋，在我爸心目中，你始终是个外人，对你也没那么严格。”宋家人说话都一个德行，压根儿不知道什么叫委婉。
　　“宋有心！”宋有方这一声低吼，听着都血淋淋的，宋有心顺着她大哥手目光低头看了一眼，赶紧将手收回来。
　　她一别嘴，“那我回去交差了。”她也懒得杵在这儿，看人家夫妻恩爱。
　　等宋有心离开，病房里只剩下他俩，庭云替宋有方倒了杯，“先生，喝点水？”
　　宋有方不会安慰人，“哭什么？”
　　庭云眼泪原本只是在眼眶里打转，被宋有方一提醒，眼泪啪的一声砸到病床上。
　　过敏很可怕，宋有方手背上的红点到现在都没消，期间差点还用上了呼吸机，庭云想不通，只是一次普通家宴，为什么会闹到进医院的地步。
　　庭云蹭了把脸颊，“你还难受吗？”
　　宋有方提气，胸口还有堵着的感觉，只是比一开始好多了，“没事。”
　　“什么没事…”宋有方云淡风轻的语气，让庭云很生气，“你为什么不提起告诉我呢？”
　　“提前告诉你也避免不了。”
　　“可是我会担心啊。”
　　宋有方呼吸粗重，语速比平时慢了不少，“担心？我就算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财产的事情，助理会帮你整理好。”
　　庭云有时候真想把宋有方的心掏出看看，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我跟你说的不是钱的事情！”
　　“那是什么？”宋有方看着庭云，想要在庭云的脸上找到答案，细想来，庭云似乎真的没跟他提过钱的事情，“不是钱，那你担心什么？”
　　庭云气急了，“我担心你的人啊…你是我的alpha，我不该担心你的安危吗？”他的alpha，为什么会理所当然的以为，自己担心的会是财产的问题？
　　宋有方没见过庭云这样，一向温顺的庭云，会跟他争执到脸颊涨红，眼里流露出一丝受伤和…恨，信息素的味道也愈发苦涩。
　　“你要是有什么意外…我怎么办…”庭云喃喃道，难道要他守着一堆没有温度的财产过一辈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流量调节器被推到了最大，一股股冰冷的液体注入宋有方的手背，渐渐的痛楚从扎针的地方，往胳膊上蔓延，他眉头紧蹙，后知后觉，庭云担心他？
　　他的手试探性地朝庭云伸去，庭云没有躲开，站得笔直和他对视，眼里的泪水又快要憋不住了。
　　Omega泪腺发达，真的很爱哭，连庭云都不例外，宋有方竟然没有一丝厌烦，他触碰到庭云的瞬间，稍微用力，将人拉了过来。
　　他从没问过庭云的想法，他一直以为，只需要把利益最大化，庭云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可他现在真的猜不透了，庭云到底想要什么？
　　“抱歉。”


第13章 
　　这是宋有方第一次主动拥抱庭云，这种主动，是情不自禁的，是没有询问庭云意愿的，他的omega软软的，能轻而易举的拉到怀里，宋有方这才有种庭云是属于他的感觉，有些事情不需要征求庭云的意见，比如，庭云难受伤心时给予的拥抱。
　　生病时的宋有方怀抱依旧宽厚温暖，庭云跌进宋有方怀里时有些受宠若惊，下一秒，他环住了宋有方的腰，将脸埋进了对方的胸膛。
　　宋有方不懂风情，甚至连追求人的办法都偏执唐突，庭云被他的“笨拙”所吸引，只要宋有方有一丁点儿的进步，自己都欣喜若狂，他给宋有方的回应，也绝对是百分之两百的。
　　让宋有方没料到的是，他没发第一时间出院，他温柔体贴的omega居然会在这种事情上坚持。
　　庭云说什么都要宋有方多休息几天，他顾不上所谓的责任，他至少要让宋有方身上的红斑淡下去。
　　“其实用不了几天，你看你今天吊完水，有些严重的地方，颜色都淡了。”
　　宋有方不太喜欢医院，一味的休息只是在浪费时间，可他喜欢庭云对他说话的态度，算得上是…喜欢，庭云说话的语速不疾不徐，耐心十足，像是在哄小朋友。
　　这…大概就是哄小朋友的模样，宋有方不太确定，他没被人哄过，他也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感受，看着庭云为他着急，医院的消毒水，头顶的药瓶，这一切都变得没那么难以忍受。
　　庭云劝了宋有方十来分钟，都不见对方给他一个答复，只能试探性问道：“怎么样？”
　　宋有方睁开眼睛，“回家休息。”
　　在停在车库，助理知道宋有方要休息几天时，表情有一丝微妙，他看了庭云一眼。
　　庭云心思全在宋有方身上，拧开水杯，眼神专注地注视着宋有方喝药，又从包里翻出药膏，涂在宋有方起红斑的手背上，纤细的手指将药膏推开，边涂还边吹着气。
　　“记下了吗？”宋有方冷冰冰的声音将助理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一抬头，见宋有方眼神凛冽的看着他，他立马收起了打量庭云的目光，回答道：“清楚了老板。”
　　“先回去吧。”
　　助理照理询问，“需要我送二位进门吗？”
　　宋有方没说话，助理愣了愣，逼仄的车厢里，两个alpha的信息素跟打架似的，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多余，“老板，我先回去了，什么事情，您再联系我。”
　　临下车前，宋有方吩咐道：“空调打开。”
　　等助理的身影消失在车库里，车里的温度也有些冷，庭云摸着宋有方的手背，“你很热吗？”
　　现在的天气，哪儿用得着开空调，宋有方手指一抬，按住了庭云的手背，“闷。”
　　在医院的半天里，他摸过最多的，就是庭云的手，他不知道，omega软绵绵的手怎么会有那么大的魔力，被庭云触碰过的地方，比酒精过敏时起的红斑还要痒，还要烫。
　　他刚想要伸手去抓，庭云捂住他红斑的位置，在温热湿润的掌心下，像是痒入了骨髓，自己只需要掰开庭云的手，这种症状就能解除，可宋有方跟着了魔似的，强忍着痒意，等着庭云捧着他的手，轻轻吹气。
　　“别抓了。”庭云真怕自己按不住宋有方，“手上的地方都还好，脸上你要是再抓，真抓破皮，休息两天可好不了，到时候你怎么出去见人。”
　　宋有方没太认真去听庭云说的话，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庭云的嘴唇上，庭云吹气的时候嘴唇会微微撅起，肉粉色的唇肉上沾着一层晶莹的水渍。
　　车内的空气循环异常诡异，裸露在外的皮肉，被冷风一吹，能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可西装衬衣下的肌肤却在冒着细汗，从后背升腾起来的热气，熏得宋有方脖子上又痒又烫，他伸出手指去解开纽扣，领口刚被扯开，他的手也被庭云按住了。
　　“都叫你别抓了。”庭云撩开领子看了一眼，领口处的红斑颜色变深了些，他嘟囔道，“应该在医院多待一天的。”
　　他继续朝宋有方领子里吹气，边吹气边絮叨，“明明都消了一些，你这到底是过敏，还是着急上火啊。”
　　湿冷的气息扫过喉结，宋有方咽唾沫的动作带动喉结上下移动，庭云的手指轻轻揉搓在他的脖子上，这样的举动无疑是火上浇油。
　　庭云指尖下的筋脉在剧烈鼓动，他用余光瞥了一眼宋有方，宋有方阖着双眼，鼻梁挺拔，鼻翼翕张，腮帮子都在用力，薰衣草的香气萦绕在周围，这样的宋有方很迷人…
　　“你知道吗？”庭云脑子一热，不假思索，“我小时候被蚊子咬了…”
　　宋有方睁开眼睛，垂着眼眸等待庭云将话说完。
　　他俩靠得很近，庭云几乎半边身子都倚在宋有方的胸口，他俩都这么近了，说再亲密的话也无可厚非了吧。
　　“不喜欢药的味道，舔一下痒的地方，就没那么痒了。”庭云想说的是涂点唾液，太紧张，话到了嘴边，舌头打了结。
　　宋有方一动不动地看了他好久，就连庭云自己都觉得，这种方式有些脏，也不太适合端庄的宋先生时，宋有方在这个时候开口了，“你试试？”
　　庭云被嘴里的唾液狠狠地呛了一口，他闷咳了一声，咬着口腔里的肉，“试…试试？”
　　宋有方虽然没说话，但是主动抬起了下巴，喉结在皮肉下绷出了弧度，庭云咽了咽唾沫，起身朝宋有方靠近。
　　……
　　两人又在车里接了好一阵吻，庭云光着腿，车里空调开着，冷得他直往宋有方怀里钻。
　　宋有方拿过车上的备用毯子盖在庭云腿上，手摸庭云的额头，惬意地闭着眼睛，“等一会儿，再待会儿。”
　　庭云趴在宋有方腿上，眷恋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独处的感觉整的很好，很满足，就像他俩的世界，就只有车空间大小，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东西。
　　在车上待得太久，庭云不光弄脏了坐垫，还弄到了宋有方西裤上。
　　下车前，他慌慌张张地穿好裤子和鞋袜，弄进去的东西让他不太舒服，一进家门，他急急忙忙地往房间跑，都没顾得上回答阿姨的话。
　　“待会儿再说。”宋有方跟着庭云上了楼。
　　推开房门，房间里已经不见庭云的踪影，脱下来的衣裤掉在地上，浴室里面的灯亮着，隔着玻璃，能清楚地听到水声。
　　“叮叮”两声，宋有方低头去寻声音，最后在庭云的上衣口袋摸出手机，上面的备注是“妈妈”。
　　宋有方拿着电话去敲浴室的门，门没锁，轻轻一碰便开了，站着淋浴下的庭云错愕回头，原本在清理的手也不知道该怎么摆放。
　　“先…先生…”浴室的环境让庭云无处可藏。
　　宋有方将手机递上前，“妈妈打电话来了。”
　　庭云光着身子，手上全是水，他被宋有方盯得脑子也不太灵光，半蹲着膝盖，用耳朵去贴手机，电话没被接起，他翻到被震耳欲聋的铃声吓一跳。
　　宋有方扯下毛巾示意庭云擦手，又接通了电话，将手机递给他。
　　庭云接起电话，背对着宋有方站着，“妈妈…”
　　“嗯，在家呢…”
　　“明天…请假吧…宋先生生病了…”
　　“嗯，现在没事了，不用不用…”
　　“我们…唔…”
　　庭云腰上一紧，宋有方从背后一把搂住了他。
　　作者有话说：
　　省略号关键词“”


第14章 
　　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宋先生格外的粘人，庭云前脚冲出了浴室，连睡衣都还没来得及换上，宋有方跟着他也出了浴室。
　　当着自己alpha的面换衣服，庭云真没法较真，只是宋有方的目光有温度，盯得他背后都发烫，他只能试图岔开话题，“先生，待会儿吃什么？”
　　家里还有父母给他们带的熟食，他俩难得能一块儿在家休息，不赶紧将食物吃光，放一段时间又坏掉了。
　　宋有方的目光都没从庭云身上移开过，从庭云的后脑勺到腺体，从腺体到后背，从后背到屁股，再从屁股到小腿，一寸一寸的，将庭云看了遍。
　　庭云没听到宋有方的声音，穿好衣裤，回头正好撞上宋有方的眼色，庭云的脸更红了些，佯装不太高兴的模样。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宋有方“嗯”了一声，实在猜不透他到底是认真听了还是没听，他身上还穿着打湿的西装，西装沾水后，紧紧的裹在他的身上。
　　一想到宋有方病还没好，庭云又懒得和他计较，担心他病上加病，把浴室的事情放一旁，找到居家服递给他，顺便退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和宋有方之间隔了一张床。
　　“换一下衣服吧。”
　　一直以来，庭云都觉得，宋有方的端庄更多倾向于木讷，比如现在，他能当着自己的面脱个精光，一点也没回避的意思，庭云一看到那傲人的尺寸，就下意识别过了脸，真不害臊，还是说所有的alpha都是一个德行，婚后面对自己的omega就开始破罐子破摔了。
　　布料摩擦的声音格外暧昧，想想宋有方自己都不介意，况且刚在浴室他实在太得意了，再说了这是自己的alpha，看看也没什么吧。
　　庭云稍微觉得理直气壮了些，他刚想偷瞄，宋有方像是有所感应，跟着抬起了脑袋。
　　“不是从爸妈那儿带了东西回来吗？”两人的目光相接，宋有方只穿上了裤子，精壮的胸膛暴露在庭云的视线里，他还目光平淡的继续和庭云对视，像是在询问庭云有什么事。
　　庭云的脸皮略逊宋有方一筹，他本能的想要逃，看着宋有方云淡风轻的表情，他有些不服气，鼓起勇气正视宋有方的目光。
　　撇开别的不谈，他心里有一丝丝的窃喜，宋有方还记得饭菜的事情。
　　“那叫阿姨热一下吧。”
　　宋有方提起床上的衣服，左右端详了一番，随后才发问，“庭云，这不是我的。”
　　庭云这才注意到，那是他的衣服，他没办法，只能重新找好干净的衣服，硬着头皮走到宋有方的身边。
　　居家服是开衫的款式，宋有方穿上后没有扣上纽扣，刚好露出胸口的肌肉，他转向庭云，煞有其事的等着。
　　庭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盯着宋有方的胸口发呆，alpha的有着omega羡慕不来的体格，但宋有方也用不着这么显摆吧，难道说寡言少语的总裁内心里实则住了一个闷骚。
　　宋有方见庭云没有动静，眉心渐渐拧紧，说话都用了命令的口味，“扣上。”
　　“嗯？”庭云一愣，双手有些不受控制地攀上宋有方的胸口，这是使唤人使唤惯了？
　　宋有方低头看着庭云的脸，“让你扣，你会很高兴。”
　　庭云猛然想起他先前帮宋有方穿衣服的事情，他哪有啊，他也只是一时兴起，被宋有方这么直截了当的戳穿，庭云说什么都不会承认，“我…”
　　庭云的一举一动都在宋有方的注视之下，任何细枝末节的表情变化，都逃不过宋有方的眼睛。
　　因为紧张，庭云垂着眼眸，眼皮带动着细长的睫毛在颤抖，手指扣纽扣的动作也略显慌张，他手掌很薄，手背上的经脉也异常明显。
　　宋有方有条不紊道：“你很紧张？”
　　庭云像是被抓住了尾巴的猫，就差跳起来了，有些事情，即便是看穿了，也不要当面拆穿，宋有方是不会尴尬的吗？
　　他咬着牙关抬眼看了宋有方一眼，果然，人家一脸平静，压根儿不知道尴尬这两个字怎么写。
　　庭云索性直接岔开了话题，“我想…邀请我的同事吃饭，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呢？”
　　“你决定好时间告诉就行。”
　　也是这天晚上，宋有方见庭云又接到了父母的电话，通话的主要内容，还是关心他病情，他看着庭云从他的病情，聊到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这才意识到，庭云经常和爸妈打电话。
　　有什么可聊的？宋有方想不通，至少在跟庭云结婚之前，没人会因为这种事情联系他。
　　就在宋有方走神的时候，庭云忽然将手机递到了他的面前，手机上的时间在逐秒增加，通话还保持着畅通着。
　　“有方？”是庭云的爸爸。
　　宋有方“嗯”了一声，爸爸又接过了话，“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啊？过敏可大可小的，搞不好会弄出人命，以后还是得注意点，有什么酒局啊饭局啊，能推就推，小心身体啊。”
　　“庭云有时候也迷糊，他记不住，你自己得放在心上。”
　　宋有方看着一旁无辜的庭云，看样子庭云并没有告诉父母，自己喝酒的真正原因。
　　“嗯，知道了。”
　　挂了电话后，庭云怕爸爸唠叨会惹宋有方厌烦，他留意着宋有方的表情，“爸爸就是这样…你…”
　　“嗯。”
　　因为过敏的事情，庭云有些怨宋有方的父亲，加上到现在都没打过电话来关心一句，他心里就更加不痛快，自己对宋有方的父母也不是很了解，这种情况下，庭云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先生…你父母是怎么样的人…”怎么样的人才能绝情到这种地步。
　　庭云的问题，让宋有方一愣，他对妈妈一点印象也没有，家里也没有一张像样的照片，他只能跳过妈妈，“父亲他…很严肃…”
　　庭云等了好一阵，也没得等到其他的评价。
　　“她只是个很普通的omega…”宋有方省略了“妈妈”的称呼，在他的记忆里，别说是妈妈，就连跟妈妈有关的亲人，都没有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似乎妈妈只给他提供了生命，没有了生命以外的联系。


第15章 
　　当天晚上宋有方做了一个梦。
　　他仿佛回到五六岁的时候，在父母曾经住过的房间，翻到了一张寸照，寸照模糊不清，有些褪色，周边也有破损，相片里是个女人的模样。
　　女人的五官不能完全看清，宋有方还是能感觉到，这个很温柔的女人。
　　这时，房门从外面被打开，他的父亲逆光走了进来，二话不说从他手里夺下了寸照。
　　“是妈妈吗？”五六岁的宋有方在父亲面前很怯懦，说话声如蚊蚋。
　　父亲将手里的寸照随手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神色严肃，“你已经六岁了，不要像个没断奶的婴儿一样，整天就知道找妈妈。”
　　画面一晃，又到了父亲让自己结婚的场面。
　　宋家对omega的要求并不高，一个听话的、温顺的omega，遍地都是，和omega结婚，是人生中必经之路，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才算是圆满的人生，才有资格继承家业。
　　选择权在宋有方手里，他并不知道该怎么和omega相处，他只能把父亲的标准，放到APP里，筛选出众多适合他的那个人，而庭云不过是其中之一。
　　宋有方猛地睁开眼睛，黑暗中，手指能碰到庭云的滑腻的脸颊，他能听到自己轻微的喘息声。
　　庭云就这样来到了他身边，一个有血有肉的omega，就这样躺在自己身边，庭云有着宋家人给不了他的温度。
　　他和父亲筛选配合的方式或许不同，可筛选的标准却是相同的。
　　宋有方用手指小心翼翼地刮在庭云的脸颊上，他在想，庭云会不会有一天也会像妈妈一样，从他生命中消失。
　　一个普普通通的omega，就连消失了都掀不起任何的水花，就好像从没有来过一样。
　　酣睡中的庭云动了动，脸颊蹭在宋有方的手指上，宋有方一直觉得庭云很柔软，他甚至想不到更合适词来形容庭云，触手可及的人，也会有消失的一天吗？
　　宋有方的生物钟，比庭云要更早一些，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庭云还蜷缩在他怀里，搁在床头柜上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是宋有心的电话。
　　宋有方连忙起身，出卧室时顺手带上了房门，“有事？”
　　“嗯…醒了，问问你怎么样了。”宋有方宋有心两兄妹，虽然不是同一个妈妈所生，但是两人之间还算和睦，她带着八卦的口吻，“听说你…在家休息？”
　　连宋有心都知道自己休息，那父亲那儿更不用说。
　　“爸爸对我的小嫂子非常的不满意。”
　　宋有方闭上了眼睛，宋有心对于庭云的称呼，让他听了不太舒服，“别这么称呼他，他比你年长。”
　　电话那头的宋有心笑了笑，“大哥，我想问问你，到了该结婚的年龄结婚，你有什么特别的体会吗？”
　　“跟omega做/爱很放松。”
　　宋有心即便是知道她大哥说话不会拐弯抹角，还是因为这样的回答愣了两秒，“我以为…你至少会说，是你对庭云至少是有点喜欢的。”
　　喜欢？宋有方盯着地板放空。
　　“挂了！爸爸那儿你看着应付吧，迟早跟你说庭云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我肯定中了什么放大假必被锁文的诅咒，呜呜呜
　　求一下海星和玉佩


第16章 
　　庭云醒来时，床边的温度还未散去，他撑起身子，借着从窗帘后露出的光线，在房间里寻找宋有方的身影。
　　当他意识到，房间里只有他自己的时候，这才慢吞吞地下床，他没开灯，仰着脑袋，眯着眼睛，脚尖踩在地上摸索了半天，才找到拖鞋，又拖沓的身子往门口走。
　　卧室的隔音效果很好，他的手放到门把手上，轻轻带动把手下拉，开锁的声音，伴随着宋有方的声音，那句没头没脑的“跟omega做/爱很放松”，让庭云有些云里雾里的，他拉开房门，见宋有方正好挂了电话。
　　“醒了。”宋有方面不改色。
　　庭云嗓子都睡哑了，眼睛嘴巴也不太能张得开，凭着感觉往宋有方跟前走了一步，一头扎进人怀里，拖长了音节，“嗯…”
　　宋有方搂庭云的动作愈发熟练，他低头去看庭云的表情，想知道庭云听到了多少，会有什么反应，只看到庭云脸上的倦色和惬意。
　　“没睡醒就再去睡会儿。”
　　庭云拿额头蹭着宋有方的胸膛，这个时间段醒了，想要再睡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他深吸了一口浓郁的薰衣草香气，手指攀上宋有方的胸口，将领口拉开了些，凑近仔细端详了一阵，“好像…好些了…”
　　“嗯。”宋有方有些意外，庭云人还不算太清醒，但脑子里永远都不会忘记他过敏的事情。
　　庭云的手还挂在宋有方的衣领口上，他仰着脑袋，问道：“你刚刚…在跟谁通电话呢？”
　　能提到omega和做/爱这种词，肯定不会是公事，不是公事，庭云随口问问好像也没关系，一本正经的宋有方，私下里也会把做/爱这种事情挂在嘴边吗？他很难把木讷总裁往那么崩人设的方向去想。
　　宋有方波澜不惊地看着庭云，“宋有心。”
　　如果说宋家兄妹的关系不融洽，那问题一定是出在宋有方身上，宋有心好歹喊他一声大哥，他倒好，连名带姓的喊，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庭云转念一想，宋有方对他的称呼何尝不是连名带姓的，一想到这儿，他忍不住多看了宋有方几眼，真是从宋有方嘴里能听到一些腻歪的称呼，自己还莫名觉得有些恶寒。
　　宋有方能感觉到庭云的打量，却猜不透打量眼神里的深层含义，他别过头，“洗漱了下楼吃早餐。”
　　这一打岔，庭云把自己好奇的事情都抛之脑后，他在宋有方的陪同下洗漱，下楼时，阿姨正准备给他们准备牛奶。
　　“我来吧。”庭云倒好牛奶，将杯子递到宋有方的手上，“先生。”
　　宋有方在家休息也不会消停，过敏已经有所好转，今天在家里看起了文件，看这样子，明天估计得正常上班了。
　　宋有方“嗯”了一声，接过牛奶，“你邀请同事的事情，定好时间，记得告诉我。”
　　婚假回来上班没几天，庭云又请了假，要不是老板好说话，他都不太好意思了，所以，他想着把日子定在周末，不影响大家上班最好。
　　桌上又是些庭云看不懂的文件，他想起之前那款APP，随口问道：“之前那个APP怎么样了？”
　　宋有方以为庭云察觉到了什么，“你很好奇？”
　　毕竟其他的文件庭云也看不懂，正好择偶这种话题，是作为一般人的他比较感兴趣的。
　　“还好啦。”
　　没想到宋有方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岔开，“助理来过？他把文件放到哪儿了？”
　　这句话显然不是问庭云的，阿姨赶忙回答，“放到您书房啦。”
　　庭云没觉得宋有方有什么异样，兴冲冲的自告奋勇，“我去帮你拿。”
　　看着庭云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宋有方还是没将阻拦的话说出口，关于APP的事情，自己不想让庭云知道的太多，是因为有父母的先例。
　　妈妈也是爸爸筛选出来的omega，并且是知道筛选的目的和结果，他俩的婚姻，依旧不能圆满，所以，宋有方以为，说不说出实情，都没法挽救婚姻，至少他和庭云现在算得上是和睦，自己更没有理由让庭云知道APP存在意义，因为他不在意经过，只在乎结果。
　　只是，宋有方还是会惴惴不安，相较于之前，庭云和他的相处逐渐变得随性，这种自然和顺理成章，更让宋有方会担心庭云有朝一日知道真相的反应。
　　庭云害怕自己会打扰到宋有方的工作，所以之前都没怎么来过书房，书房在楼二走廊的尽头，推开房门，书房的装修，一如既往冷冰冰的。
　　死板的办公桌横在墙壁前，一点都没有家的样子，倒真像是宋有方在公司的办公室里。
　　浪漫对于宋先生而言是奢侈。
　　庭云吐了吐舌头，径直朝办公桌前走去，文件袋就搁在最显眼的地方，他伸手想拿，被笔筒旁的两瓶药瓶吸引了注意力，手转了个弯儿，拿起了药瓶，一瓶是维生素，另一瓶没了药品命，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庭云晃了晃药瓶，两只瓶子里面的药只剩下零星几颗，说明宋有方之前是吃过的，还吃了不少，随后他又看了看日期，是好几个月前的。
　　那瓶不知道疗效的药暂且不说，就算是维生素，也没有长期大量服用的道理。
　　庭云觉得自己也是粗心，先前根本没有察觉到宋有方有吃药的习惯，他满腹疑虑，拿了文件往楼下走。
　　接过文件袋后，宋有方说了谢谢，隐约觉得庭云有些心不在焉，抬头一看，果然是在走神，“怎么了？”
　　庭云凑到宋有方的身旁，“先生…你不舒服吗？”
　　宋有方古怪地看着他，“为什么这么问？”
　　“你桌上的药…”庭云欲言又止。
　　宋有方很快便反应过来了，之前看心理医生，给他开过一些维生素和辅助药物，吃与不吃效果都差不多，不过是求个心理安慰，后来因为庭云的缘故，药就停了下来。
　　“已经很久没吃过了，回头让阿姨扔了吧。”
　　庭云还想问问另一瓶没有名字药，可宋有方显然没打算多解释，他只能压下心里的疑惑，既然宋有方没事，自己也不用太担心。


第17章 
　　早上七点，庭云在宋有方的怀里醒来，休息的日子晃得特别快，又到了上班的时候。
　　宋有方起身站在床边换衣服，庭云从被子里钻出来，朝床边的爬去，随后面对着宋有方跪着。
　　“还痒吗？”屋子里信息素的味道还未散去，庭云过分沉溺于薰衣草的恬静。
　　宋有方把人从床上捞了起来，“没事了。”
　　尽管脖子上还有些许的红点，但这不影响他上班，“该起床了。”
　　“早安。”庭云睡糊涂了，他仰着头，翘首以待着宋有方的早安吻。
　　只是这吻迟迟没有落下来，等得心慌的庭云眯着眼睛去偷看宋有方的表情，宋有方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怎么了？”
　　庭云脸上一热，自己的暗示都这么明显了，宋有方怎么还领会不到呢。
　　“我以为…你会吻我…”
　　说罢，庭云的脸颊更烫了，既然宋有方不打算吻他，那他得找点事情做，来缓解一下自己的尴尬，刚想松手起身，又被宋有方按住了肩头。
　　嘴唇上一阵柔软的触感，宋有方吻他了，“早安。”
　　庭云得偿所愿，脸都烧起来了，他耷拉着脑袋用手背蹭了蹭嘴角，余光能瞟到宋有方衬衣的纽扣还未扣好，双手自然地攀上宋有方的领口，娴熟地扣着纽扣。
　　谁知道宋有方云淡风轻道：“这样你也会很高兴？”
　　“这样”是指得早安吻，这个“也”就用的很暧昧，不光包括了早安吻，还包括了庭云替宋有方整理衣服。
　　矜持这种东西，两人独处的时候，就显得那么的多余，但不代表，庭云能受得了宋有方毫无顾及地讲出来。
　　他揪着宋有方的领口，有点生气，更多的是难为情，宋有方怎么就记不住呢？
　　“怎么了？”庭云脸上的红晕引起了宋有方的注意，他摸了摸庭云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烧，“很热？”
　　庭云摇头，“之前不是答应过我…不要说出来吗？”
　　宋有方反应了两秒，刚好庭云的纽扣也扣好了，“我只是想确定清楚，你为什么不喜欢？”
　　也不是不喜欢，庭云没辙了，宋有方怎么就是不懂呢。
　　卧室的门紧闭，窗帘也还未拉开，信息素缠绵地交织在一块儿，或许是独特的环境，让宋有方开了窍，他试探性问道：“会让你难堪？你会觉得不好意思？”
　　庭云看着他，算是默认了。
　　宋有方攥着庭云的手，“在我面前不用不好意思。”
　　Alpha的体温天生比omega高，温度从掌心传到庭云的指尖，他脸上烧得更厉害了，脑子里像是开过了一辆蒸汽火车，汽笛声呜呜作响。
　　“下去吃早餐。”宋有方手上用了点力，示意庭云换衣服。
　　庭云“哦”了一声，只有他和宋有方在的话，好像也没那么难堪。
　　吃过早餐后，两人又一块儿出门。
　　后座很宽敞，庭云之前习惯性和宋有方各挨着一扇车门，一早宋有方的话让他有些得寸进尺，坐到后座时，他特意朝宋有方的位置靠拢了些。
　　他俩大腿贴着大腿，庭云小心搂住宋有方的胳膊，宋有方颔首看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答案来。
　　微妙的姿势保持到车子启动，宋有方意识到庭云是想挨着他坐，他放松了后背，给庭云腾多点位置来。
　　两人能聊的话不是很多，但是庭云软软地靠在自己身上，宋有方觉得感觉不错。
　　等车停到公司楼下，庭云这才松开宋有方的胳膊，“先生，晚上见。”
　　庭云等得是宋有方的道别，宋有方却想起了起床时的早安吻，所以会错了意，他低头吻了庭云一口，“晚上见。”
　　嘴唇上的触感还没消失，庭云的心脏骤停了一下，他下意识看向前面的司机和助理，幸好没人回头，没人注意到宋先生的举动。
　　“我先走了…”庭云整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在想，宋先生也不是那么呆…至少还会偷袭。
　　车还未开走，宋有方目送庭云进了公司大楼后，才将车窗缓缓升起。
　　他抬头朝后视镜看了一眼，“记事本。”
　　助理把一本褐色牛皮封面的记事本递给了宋有方，记事本打开后，中间别着一支钢笔，纸张上的文字密密麻麻。
　　车子慢慢启动，宋有方拔开笔帽，在空白的地方继续纪录着。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一早要去考试，今天比较短orz
　　因为有很多读者可能没看微博，就在作话里发一遍
　　考虑了一早上，我现在能想到最合适的处理办法，就是拆开来写。
　　秉着先来后到的原则，还原了之前的内容，照之前的思路继续更新，今天晚上就恢复更新。
　　不知道这个处理方式，大家能不能接受，如果可以的话，这个事情我们就翻篇
　　其实不用来安慰我，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嘛，不要吵架就行
　　最后再给阅读体验不太好的兄弟们道个歉


第18章 
　　庭云到办公室的时候，还有些飘飘然，他拖着腮帮子在工位上害羞了好一阵，撞上董大姐和张经理一块儿进来。
　　“庭云，想什么呢？”张经理随口一句，“别是在想你老公吧？”
　　庭云还没这么称呼过宋有方，被张经理戳中心事，庭云支支吾吾的，结巴了好半天，才为自己找到了台阶。
　　“不…不是啦，说好要请大家吃饭的，这周六怎么样？不会太耽误放假吧？”
　　吃饭这种事情，大家肯定捧场，“当然不耽误，选好地方了吗？”
　　庭云正想说还没，想问问大家的意见，结果手机先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是他爸爸，只能跟同事说了句抱歉，然后出去接了电话。
　　“爸爸，今天这么早？”
　　每天都有和父母通电话的习惯，这个点儿让庭云稍微有点意外。
　　“到公司了吗？耽误你上班了吧？”
　　庭云回应，“没呢，同事也刚到。”
　　“哎，是这么回事。”爸爸顿了顿，“刚下楼买菜回来，这不正好碰上楼上楼下的邻居，你结婚的事儿，大家都知道，婚宴在那么远的地方，人家来去也不方便，想着能不能在家再办一次酒宴。”
　　有时候真有这么巧，好像所有人都约好了似的，庭云刚想答应，爸爸又开口了。
　　“你和有方也不用琢磨去哪办，你也知道，楼上楼下的叔叔阿姨，最喜欢热闹，我们想着就在楼下大堂吧。”
　　庭云家住的小区，是父母工作时宿舍改建的，周围住得是一个单位的同事，叔叔阿姨都是老熟人，很多红白喜事，都是在楼下的大堂举办的。
　　因为宋有方的缘故，庭云没能从大堂里出嫁，本以为是没这个机会的，父母一提，庭云觉得他的遗憾能补上。
　　挂了电话后，庭云先询问了同事的意思，能在哪里吃饭不重要，重要的是沾沾结婚的喜庆。
　　中午的时候，庭云又给宋有方打了电话，宴会的地点定在小区大堂的事情，大概有点超出宋先生的想象，电话里沉默了得有半分钟。
　　就在庭云因为宋有方不同意的时候，电话才又响起了声音。
　　“好，具体需要我做什么，晚上回来告诉我。”
　　庭云小声嘀咕，“什么都不用做。”
　　宋有方疑惑地“嗯”了一声，庭云又连忙道：“回去再说吧。”
　　在电话里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庭云觉得不管他怎么解释，宋有方都想象不出来，在自己楼下的聚会会是什么样子。
　　庭云的一句“什么都不用做”，让宋有方没什么底，眼看到了周末，两人临出门前。
　　床上搁着宋有方提前叫人准备好的礼服，因为他还是不太放心。
　　庭云又找出了宋有方平时穿的西装，“礼服太过了，你平时穿的西装就行。”
　　如果非要庭云说，就连宋有方平时的西装档次都太高，今天要见的是一个小区的长辈，是自己的同事，普通一点才能拉进大家的关系。
　　车刚驶到小区门口，就能看到悬挂在树上的气球和彩带，先前小区有同龄的人结婚，庭云看着还挺欢喜的，没想到轮到自己的时候，莫名有些难为情，他偷摸着去看宋有方的脸色，宋有方大概是还没反应过来，转了方向往车库开去了。
　　车刚停在车库，一阵喇叭声响彻整个车库，庭云吓得一哆嗦，他朝声源看了过去，停在另一边的一辆车上，宋有心跟她妈妈坐在车里，正朝自己打招呼。
　　庭云愣了半秒，连忙跟宋太太和宋有心招了手。
　　他在普通家庭长大，不管是他父母，还是他自己，都还有最传统最朴素的想法，他知道宋有方和他alpha爸爸关系不如普通父子亲近，有别人不知道的难处，他也不想宋有方为难。
　　但是如果今天没有宋家长辈在场，父母也会不安心，别人看了更会多想。
　　宋有方替庭云解开了安全带，低声道：“我俩之前回来过一次，算是回门，这次既然不算是回门，就当是大家一块儿吃个饭。”
　　“小嫂子！”车库里回音大，宋有心的声音一直在车库里回荡。
　　宋有方眉头都拧在了一块儿，跟庭云解释道：“我没叫宋有心，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来。”
　　庭云没听出来宋有方话里的酸气，吃饭求个热闹，人当然是越多越好，他先喊了人，“太太。”
　　提醒了宋有方，没机会提醒宋太太，宋太太穿着礼服，在这有着积水的地下停车库显得格格不入，可她面上难掩兴奋。
　　“我还没参加过这样的晚会，有方跟我说的时候，我立马就答应了。”
　　庭云想着先给宋家母子仨打个预防针吧，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刚刚接到爸爸的消息，说是好些个同事都已经到了，他只能领着人直接去了大堂。
　　大堂里乌泱泱的一片全是人，在窗口的地方还能看到袅袅的炊烟，地上是一口临时搭建起来的土灶，掌勺的师傅到现在还在忙活。
　　庭云胳膊一紧，宋有心拉着他往土灶前蹭，挤过人群后，彻底把宋有方他们留在了身后。
　　“小嫂子，真新鲜，我还没见过这样的宴会。”
　　“嗯…掌勺的叔叔，以前是我妈妈单位的厨师。”庭云想回头去找宋有方，邻居也接二连三的围了过来。
　　“哟，这是庭云的那谁吧？”说话的是楼上的吴奶奶，吴奶奶九十多岁了，身体硬朗，是小区出了名的寿星，她指着宋有心，“小姑娘长得真俊，就是年龄小了点。”
　　庭云连忙摆手，“不不不…她不是…”
　　一旁的宋有心也不解释，抱着胳膊任由众人误会，就在庭云不知所措的时候，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宋有心的手里拉出去，他脚下一个趔趄，后背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什么东西上。
　　头顶是温热的气息，庭云仰着脑袋去看，是宋有方。
　　宋先生压根儿没看自己，庭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宋家两兄妹正在较劲儿，宋有方是…吃醋啦？
　　庭云嘴角忍不住上扬，他连忙将宋有方介绍给大家，“吴奶奶，这才是我的alpha，宋有方。”
　　吴奶奶眯着眼睛，“哟，这也长得俊，他俩长得真像。”
　　兄妹俩能不像吗？
　　大堂里人来人往，大人忙活着传菜，小孩在人群中你追我赶，宋太太的适应能力格外强，一身礼服丝毫没有妨碍到她的社交，很快便和大家打成了一片，宋有心看什么都新鲜，伸长了脖子跟在小孩身后乱窜。
　　倒是宋有方，他是今天的主角，加上邻居们又热情，他显然不会太应付，说的话题也是宋有方答不上来的。
　　“看着庭云长大的，之前庭云就这么小…”说话的人比划了一个高度，只到膝盖的位置，“时间晃得真快，这都结婚了。”
　　“可不是嘛，吃奶的时候都抱过。”
　　“庭云打小就秀气，之前还说以后得便宜了小区的alpha，这谁都没便宜到。”
　　这种话题是说给宋有方听的，但宋有方又插不上话，把他听得一愣一愣的。
　　庭云原本还想替宋有方解围，却见宋有方目光呆呆的，听得格外认真。
　　入席后，想要来敬酒的人不少，尤其是庭云的同事，多少是想在宋有方面前混个脸熟，可宋有方不能喝酒，被庭云拦了下来。
　　“他不能喝酒的，过敏。”
　　敬酒的人有些遗憾，旁边的宋有心悠悠道：“我大哥喝不了，你替他喝就行了。”
　　“我也不行…我…”庭云脑瓜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了宋有方一眼后，脸就红了。
　　宋有方按住酒杯，给庭云换上了饮料，顺便再眼神警告宋有心，让她消停点。
　　宋太太和庭云妈妈喝了一杯后，立马成为了好姐妹，到下桌的那会儿，很多人都有些醉了。
　　宋有方叫了司机把人送回去，临走前宋太太还念念不舍，宋有心不怕死的又喊了声“小嫂子”，然后飞快钻进了车里。
　　等到众人都散去，今天不算回门的话，他俩不用大半夜的回去，能在这里过夜。
　　妈妈醉醺醺的，爸爸把人弄回房后累得不行，“庭云，我和你妈早点睡了，洗漱的用具，你帮有方找一下。”
　　庭云点了点头，目送爸爸进房间后，他又找到了新的毛巾和牙刷，宋有方穿不了他的睡衣，只能穿T恤和热裤将就一下。
　　洗过澡后，庭云收拾了一下浴室，在门背后好看到他从小用到大的脚盆，他的东西，都被父母整理好搁在家里，一样都没丢过。
　　现在天气凉，照以前的习惯，晚上睡觉前都得泡脚，一想到跟宋有方回家后就没机会了，他打开水龙头接了热水。
　　宋有方在在客厅等庭云，等了好一阵，见庭云端着盆水走来。
　　“泡会儿脚吗？”庭云说着，将盆搁到了沙发前，脱了鞋踩到盆里，又拍了拍对面的位置，示意宋有方坐下。
　　宋有方坐下后，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试试嘛，很解乏的。”脚盆不大，庭云还给宋有方让出了一部分的位置。
　　宋有方慢慢踩进水里，脚背上一重，庭云的双脚搭在了他脚上。
　　细腻白嫩的脚趾不断摩擦在宋有方的脚背，庭云小声问道：“累吗？”
　　宋有方什么都没做，谈不上累。
　　“不累。”
　　“你会不会不喜欢…我爸妈他们提的主意，我也不知道怎么拒绝…”
　　“没有不喜欢。”泡脚确实给宋有方带来了难得的惬意，他放松了身体往后靠，“挺有意思的。”
　　庭云稍微松了口气，脚尖点着宋有方的脚背，反复摩擦了几下，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想着和自己的alpha有些亲昵的接触。
　　庭云是有些怕痒的，宋有方只要一动，痒意从脚心传到四肢百骸，他只能强自镇定，抓起一旁的毛巾，准备擦脚。
　　谁知道，宋有方稳稳地拖住了他的脚跟，顺手接过毛巾，替他把脚上的水擦干净。
　　脚心被一遍遍擦拭，痒意让庭云无处可逃，心跳也飞快加速，他想要靠着说话的方式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我以后…也不能喝酒啦…”庭云酒量本就不怎么好，他也不太爱喝。
　　宋有方接着话问了下去，“为什么？”
　　庭云紧张地卷曲着脚趾，舌尖也情不自禁地舔着嘴唇，一些难以启齿的话，在这种时候很好开口。
　　“我喝酒了…你就不能吻我了…”
　　宋有方没说话，但庭云明显感觉，握着他脚踝的手劲儿变大了，捏得他骨头都生疼。
　　只是宋有方没别的动静，气氛添了几分尴尬，两人洗了个手回房间睡觉。
　　刚推开房门，庭云还没来得及打开灯，宋有方揽住他往里退了两步，门锁咔嚓一声锁上，黑暗中，他被宋有方压在门板上吻住了。


第19章 
　　迎面而来的信息素压得庭云喘不过气来，房间里黑漆漆的，窗外的灯火映射在庭云的眼眸里，他本能地抬起手臂，无意间把自己的弱点全部暴露在了宋有方面前，从腰上传来一阵痒飕飕的感觉，宋有方隔着睡衣，在抚摸他的腰际。
　　睡衣的材质交轻薄，敏感的细腰能捕捉到骨节分明的手指的每一个细节。
　　庭云是个耳根子又软，又怕痒的人，酥麻感从宋有方的掌心渐渐传遍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他膝盖使不上力来，双腿不听使唤地打颤，整个人顺着重力往下坠。
　　幸好宋有方手快，一把揽住庭云的腰，将人按在大力地按在了门板上。
　　后背撞到门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脚跟后踢到了门板，庭云无处可逃，双手慌不择路地搭到了宋有方的肩头，顺势把全身的重量都交给了对方。
　　他俩都算不上接吻熟练的选手，只是宋有方占着先天的优势，还在能压庭云一头。
　　他每一个引导性的动作，能都得到庭云默契的回应。
　　舌尖扫过唇缝，庭云便会微微张开嘴，舌尖勾到舌尖，庭云便会伸出舌头主动吮吸，晶莹的唾液从嘴角流出，在接吻时，庭云不太会用鼻子换气，嘴里的氧气被宋有方掠夺的一干二净，憋气憋到眼前一片玄白，脑子里跟炸烟花似的，最后实在敌不过宋有方的进攻，才别过脑袋，涨红着脸喘着粗气。
　　不知道别的omega是不是这样，庭云没太好意思跟宋有方说，自己很喜欢宋有方信息素的味道。
　　不止是因为温柔的薰衣草味道沁人心脾，庭云作为omega也会有难以启齿的占有欲，在气息交换时，每一口呼吸都是宋有方的味道，能靠宋有方这么近的只有他，这是温顺的omega难得会表现出来的贪欲。
　　贪婪都还不够形容庭云对宋有方信息素的喜欢，说他是沉醉也不为过，在和宋有方相处的日子，他一步步陷进了宋有方的温柔攻势里。
　　只是宋先生表达感情的能力有限，到现在都没对他说过一句“喜欢”，更别说是“爱”了，他喜欢和宋有方独处，喜欢独处时的亲密接触，只有这个时候，庭云心里才是踏实的。
　　庭云歇够了，呼吸也恢复平缓，宋有方有再追上来的势头。
　　一想到这是在父母家，另一个房间还住在长辈，庭云伸手捂住了宋有方的嘴，只是从背后传来了金属声，他低头瞥了一眼，宋有方反锁了房门。
　　“你…”庭云羞赧到说不出话来，宋有方也会急的吗？
　　如果不是他一个人想要的话，那他用不着这么难为情的。
　　……
　　庭云脸上的红潮还未散去，耳边充斥着宋有方呼吸和喘息，他伸手去触碰宋有方的额头，摸到了炙热的温度和细汗。
　　他想说话，但这种时候，好像说什么都显得有些多余。
　　“宋有方…”所以他喊了宋有方的全名，他声音沙哑，还夹杂着说不清的情欲。
　　脱下高档精致的西装，撇下那些累赘的身份和责任，宋有方保留的不过是人类最原始和本质的冲动，他想听宋有方说喜欢他。
　　庭云的手指游走在宋有方的额头，替他擦掉汗水，轻声细语地和他说着最亲密的话。
　　“之前每次问你为什么会和我结婚…”他的手指正好拖住了宋有方的下巴，四目对望，“你都说是缘分…”
　　“缘分”这两个字太虚无缥缈了，侥幸多了一丝，感情少了一丝，庭云觉得，一本正经的宋先生，不会有太多的花花心思，自己也只从他嘴里听到一句“喜欢”。
　　宋有方捏着庭云的手把玩，等着庭云的下文，“嗯？”
　　掌心被宋有方搓得又热又痒，庭云却不想挣开，他手指轻轻点在宋有方的手背上，“宋有方…你都没有…跟我说过…”
　　“喜欢”这两个字，终究不是先听宋有方说的，庭云没什么底气，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
　　见庭云欲言又止，宋有方认真地看着他，“什么？”
　　宋有方的眼神很深邃，真挚到能让庭云轻而易举地说出心里的想法。
　　“你都没跟我说过…你喜欢我…”
　　房间里竟然安静几秒，宋有方的呼吸都迟钝一些，眉头越拧越紧，嘴唇在微微颤动，眉宇间打量庭云的神情也愈发明显，几次都想要开口说话，又像是话到了嘴边，活生生地咽了回去。
　　庭云的笑容渐渐僵在了脸上，宋有方的身体、体温、甚至心跳呼吸，都还触手可及，想要听宋有方的一句“喜欢”，就这么地让他为难吗？
　　“庭云…”宋有方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才喊出庭云的名字，“我…”
　　庭云垂着眼睛看向无尽的黑暗里，他咧嘴干笑了一声，“其实不说也没关系…嘿嘿…宋先生真要是把这种话挂在嘴边…想想也…挺崩人设的…我就随便说说…”
　　情到浓时，会情不自禁，会忘乎所以，庭云想，宋有方比他理智，不管是喜欢还是讨厌，都不会轻易开口。
　　是这样的，肯定没错。
　　庭云掩好身上的被子，侧过了身试图藏起自己的窘迫，“很晚啦，我们该睡觉了。”
　　宋有方刚想伸手，庭云只留给他一个纤细的后背，庭云脸颊上的绒毛在微微颤抖，在月光下看得很清晰。
　　为什么…庭云会突然之间不高兴，只是因为自己没有说喜欢他？一定要说？
　　还未完全消散的温馨，被诡异的气氛碾压按在了地上，宋有方盯着庭云的后背走神，直到睡着。
　　他再醒来时，庭云还保持着背对他的姿势，不知道为什么宋有方觉得，庭云像是还没消气，用这种无声的方式，跟自己置气。
　　他也不太喜欢背对着自己睡觉，有悖庭云温顺的性格，他趁着庭云还在熟睡中，将人翻了个身抱在怀里。
　　从门外传来细微的动静，应该是父母起床了，宋有方低声唤醒庭云，“庭云，庭云。”
　　睡了一觉后，庭云确实把昨晚的事情给忘了，只是看到宋有方的脸后，记忆才一点一点的涌入脑子里。
　　别的倒还好，主要是自己尴尬，他轻声说了句“早”，便挣扎着起身，根本注意到自己睡觉的姿势变了，更不会怀疑到宋有方的头上。
　　他俩换好衣服出卧室，正好撞上父母准备出门。
　　“你俩起这么早，大堂还没收拾，我跟你爸先下去看看，早餐在桌子上，你俩记得吃。”
　　等父母走后，宋有方给助理打了电话，让他叫司机一块儿下到楼下帮忙，二十四小时待命的助理当然毫无怨言。
　　庭云陪他洗漱，又将早餐加热，“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其他的叔叔阿姨也会帮忙收拾。”
　　昨晚的事情，好像就这么翻篇了，这倒是让宋有方松了口。
　　吃过早餐后，他俩又一块儿去大堂，一到大堂门口，垃圾被扫好堆在一块儿，塑料凳子也重叠好了，不少厨房用具，都是从底楼用户家借出来，现在又一一还回去。
　　有人看到了庭云和宋有方，热情地冲他俩打招呼，很多老人根本不知道宋有方家里是做什么的，只是单纯的好客，一个劲儿叫他俩要经常回来玩。
　　人多力量大，不到中午，大堂便收拾好了，庭云和宋有方也到了该回家的时候。
　　别了父母和邻居，他俩才离开。
　　车里，助理将手里文件递到后座，庭云坐在副驾驶背后，顺手去接，只是东西有些多，他一个没留意，一个记事本一样的东西“啪”地砸了下来，随后记事本摊开，他低头想去捡，却被上面的内容给吸引住了目光。
　　这明显是手写的笔记，有明确的时间，还有类似于“心得体会的内容”，几次提到自己的名字，庭云端着记事本看了又看，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宋有方纪录的他的喜好。
　　“你…怎么会记这些…”
　　宋有方从容地接过东西，将笔记本和文件搁到了一块儿，“怕有遗漏的，多了记不住。”
　　庭云先前还因为昨晚的事情闷闷不乐，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宋有方交流，这会儿舌头直接打了结。
　　昨晚的不愉快，似乎不值一提，他很难想象，宋有方是怎么一笔一划地记下这些内容的，宋有方的笨拙，有时候也会显得特别可爱。
　　那些露骨直白的话，宋有方虽然没法表达，但是做的已经够浪漫。
　　作者有话说：
　　无带球跑和生子
　　宋有方记得工作笔记罢了，没有那么甜
　　省略号关键字“”


第20章 
　　今天又是司机来接庭云下班的。
　　庭云和公司几个同事一块儿出的大楼，路边停靠着一辆很眼熟的私家车。
　　董大姐用手肘怼了怼庭云的肚子，“哟，最近怎么不见你家里宋先生？”
　　其实，是不是宋有方接庭云下班很好辨认，如果是宋有方来接庭云下班，宋有方即便是不下车，也会落下车窗，另外如果车里坐着宋有方，庭云早就兴冲冲地朝前跑去。
　　庭云看了眼车的方向，正好司机下车来替他开车门，“最近他挺忙的，有时候很晚才回家。”
　　“有钱人也有有钱人的烦恼。”董大姐挥了挥手，“赶紧去吧，我们还得可怜兮兮地挤地铁。”
　　庭云这才和同事道别，坐到车上后，他掰着手指数了一下日子，宋有方忙了快有半个月了，他俩见面的时间，还不如他和司机见面的时间多。
　　“陈师傅。”司机姓陈，庭云不太好意思打扰宋有方，只能找陈师傅问问情况，“宋先生他最近还很忙吗？”
　　陈师傅只是司机，宋有方工作上的事情，他知道的不多，“看样子还忙吧，听那几个秘书说，有个什么国外的项目，我也不懂，回头您问问助理。”
　　回到家后，阿姨走得早，就只剩下庭云一个人，连吃饭都冷冷清清的，洗漱过后，他又接到了宋有方的消息。
　　“吃饭了吗？”
　　庭云看了眼时间，宋有方估计是真的忙，今天的消息比平时还晚了一些，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想说点废话都怕耽搁宋有方的时间，只能老老实实回答，“吃过了。”
　　宋有方的消息来得很快，“早点休息，别等我。”
　　庭云知道，这是今天聊天的结束语，他恹恹地回了个“好”，随手点开宋有方的头像，朋友圈里依旧没有任何内容。
　　宋有方从不在社交软件上发任何东西，这仅仅只是他和庭云沟通的渠道，庭云也知道，宋有方的社交软件上，除了他，没有其他人。
　　当初还因为这份独宠有些沾沾自喜，现在觉得过分枯燥了，如果宋有方能发点动态，自己好歹也有些念想。
　　庭云有些烦闷，不想胡思乱想，又点开了手机上的短视频。
　　大数据很离谱，他不过是之前看过一两个学做菜的视频，现在给他推荐的全都是美食类内容。
　　一些简单易上手的甜点看着很诱人，庭云看得很认真，很仔细，在心里记下了步骤，还特意保存了视频，可是看这些东西，并没有缓解他内心的急躁，他甚至在每一次思考时，都会想到宋有方。
　　就在看这些视频的时候，他第一个想法，就是得做给宋有方尝尝。
　　“哎…”
　　庭云长叹了一口气，一个翻身，趴到了宋有方的枕头上，上面薰衣草的香味很淡，他像是瘾君子一样，将脑袋深深埋入其中，贪婪地嗅着稀薄的味道。
　　市里已经入秋，到了夜里还有一丝丝凉意，平时裹着被子刚刚好，今天或许是因为庭云心烦，背上渐渐渗出一层汗来，他能明显的感觉到血液加速流动之后的热意，他不得不将被子掀开。
　　他想宋有方了。
　　再没有结婚前，庭云也一个人待多久都没问题，可有了自己的alpha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标记和信息素作祟，寂寞这种东西总在夜里趁虚而入。
　　他挺烦他自己这样的，没法彻彻底底的善解人意，又没法完完全全放下矜持去表达自己内心的渴望。
　　手机上突然跳出宋有方的号码，庭云犹豫了一下，接起的瞬间，他嗓子都是沙哑的，“喂？”
　　电话里先是传来了纸张翻动的响动，紧接着才是宋有方低沉的声音，“庭云，很晚了。”
　　庭云闭着眼睛没有说话，从宋有方的声音还夹杂点电流，虽然听着不太真实，但是太近了，近得就像是宋有方现在正睡在他的身旁。
　　“庭云？”没听到庭云的回应，宋有方又喊了他一声。
　　庭云睁开眼，茫然地盯着天花板，从身体最隐秘角落里，传来一股股无法言说的感觉，他忍不住将自己蜷缩起来。
　　“先生…”庭云咬着嘴唇，他真的很想见宋有方，他拼命为自己找借口。
　　宋有方忙了这么久，只是今天一次，好像也没什么的，他想自己的alpha，这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嗯？”宋有方听出庭云的异常，“不舒服？我让医生…”
　　“不是。”庭云连忙打断，他确实不太舒服，可他要看的不是医生，对omega而言，alpha是最好的良药。
　　宋有方那边很安静，已经完全听不到任何的背景音，像是放下了手头的一切，在等到庭云的回答。
　　庭云声如蚊蚋，“你…能回家吗…”
　　“什么？”宋有方听得不太真切。
　　庭云在枕头里又蹭了蹭，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才将音调提高了些，“我想你了…你能回家吗？”
　　电话里的电流声都消失了，有那么一瞬间，庭云以为宋有方挂了电话，等他看到手机上的通话时间还在流逝，他才明白宋有方没说话，可能是自己的冒失，让宋有方有些难做。
　　就在庭云犹豫要不要挂电话的时候，电话里传来了助理的声音。
　　“老板…”
　　“今天先到这儿吧。”但很快便被宋有方打断了，他第二句话是冲电话说的，“等等我，现在来回来。”
　　车窗外的风景在飞快倒退，冷风直往车里钻，刮得呜呜作响，助理在前排小声提醒了一句，“老板，要关车窗吗？”
　　宋有方拒绝了，他阖上眼睛，往后一靠，心里的感觉，难以名状。
　　这段时间，手头的工作没法放下，他每天晚上到家的时候，庭云已经睡觉了，两人真正相处的时间，只有他早上送庭云上班的时候。
　　除了提醒庭云吃饭睡觉，他俩最近似乎没说上什么话，庭云也只是乖乖的回答。
　　刚刚的电话，也纯属多余，他只是想在庭云睡觉前，再听听庭云的声音。
　　他最近觉得自己很奇怪，会时不时想起庭云，再借着询问庭云近况为由打电话。
　　庭云说想他的时候，他嗓子像是被人一把抓住，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他想回家，想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陪陪自己的omega。
　　这种细微的感觉叫人难以察觉，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才发现，庭云让他分心了。
　　想想他按部就班的人生里，这样的改变是他意料之外的，他很迷茫也很困惑，这是合理的吗？
　　混乱的思绪只维持到宋有方推开房门，浓烈的柠檬酸气息，将他脑子里的想法一扫而空，他借着微弱的床头灯走到床边坐下。
　　庭云还没睡着，双腿夹着被子，睁大了眼睛发呆，在房门打开的瞬间，他顺势坐了起来，视线追随着宋有方的脚步，随后径直扑到了宋有方的怀里。
　　宋有方下意识将人搂住，不止是信息素的味道，就连庭云的体温，也比平时高出不少。
　　他手掌轻拍在庭云的后背上，摸到了濡湿的睡衣，“庭云？”
　　庭云在他怀里扭动，攀住他的肩膀后，换了个姿势靠在他的胸口，嘴里发出甜腻的回应声，“嗯？”
　　庭云和平时不太一样，非要宋有方说话的，像是含苞欲放的花朵在清晨沾上了露水，格外的娇艳欲滴。
　　Omega信息素的波动，无非是荷尔蒙在搞鬼，宋有方拖着庭云的下巴，问道：“你想做/爱了是吗？”
　　庭云一反常态地镇定，他摇了摇头，躲开宋有方的手指，两人四目对望着。
　　他就想宋有方这么抱着他，他心里烦闷，和身体燥热已经得到了缓解。
　　比起大汗淋漓的情/事，这种无声无息的温情，更能让庭云依恋。
　　“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对吗？”庭云跨坐在宋有方的膝头，双腿曲起踩在床单上。
　　宋有方没有正面回答，就是默认了，“没事。”
　　怎么办呢？就算是知道宋有方忙不完，自己还是任性地把人喊回家了。
　　庭云不明白自己是什么心态在作祟，他和宋有方说起了视频事情，“我只是在手机上看到了人家做甜品的视频。”
　　宋有方没说话，示意庭云继续说下去。
　　“做的很精致，一定很好吃，我想到你了，我想试试，做给你吃，你会喜欢吗？”
　　庭云说完后，便恍然大悟，他明白自己是什么心态。
　　他想知道，自己说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宋有方会不会认真地听完。
　　宋有方摸了一把庭云额头上的汗，“会。”
　　不止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庭云还想告诉宋有方，自己在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都会想起他，很想他。
　　“明天做好了，我让助理拿给你可以吗？”庭云揪着宋有方肩头的手收紧了些，平整的西装都被揪出了印子。
　　“嗯。”
　　庭云似乎还没有问完，“不止明天，后天，大后天，我做好的东西，都可以让助理拿给你吗？”
　　“随时都行。”宋有方答非所问，“你想见我的时候，随时都行。”
　　宋有方也不是很呆嘛，居然听懂了自己意思。
　　作者有话说：
　　庭云那个要来了
　　求下海星


第21章 
　　宋有方从外面回来，带着一身的疲惫，他没来得及洗澡，现下抱着庭云更是腾不开手。
　　庭云发热的迹象也丝毫没有得到好转，抵在宋有方胸口的额头不断渗出细汗，渐渐将宋有方的衬衣打湿。
　　宋有方摸着他的脑袋，“你在发烧？”
　　庭云摇头，他说不上来，像发烧又不像发烧，虽然与发烧一样会四肢无力，但是从宋有方到房间的那刻，他拼尽了全力也要往宋有方怀里爬，比起热，更多的是渴望。
　　与其说是发烧，不如说庭云现在像是一只急需安抚的小奶猫。
　　宋有方自然是不信庭云的话，当即就要给医生打电话，被庭云拦了下来。
　　“就是…有点热，可能是暖气开得太高了。”庭云小声嘟囔，“没有不舒服…”
　　他不太喜欢大半夜的把医生叫到家里来，一是太麻烦人了，二是他也不愿意别人打扰他和宋有方的独处时间。
　　宋有方审视着庭云的脸，试图要找出庭云说谎的痕迹。
　　庭云抓着宋有方的胳膊，强调软绵绵的，像是在撒娇，“真的，出了一点汗，再洗个澡就行了。”
　　他大概是热糊涂了，说话不怎么经过大脑，“你要跟我一块儿吗？”
　　脱口而出的话，让庭云有些自惭形秽，他支支吾吾半天，也没为自己找到台阶下，更可恶的是宋有方，居然还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我的意思是…”庭云腮帮子发酸，他的意思是什么呢？他还临场发挥的本事不强，“只是…啊…”
　　庭云惊呼了一声，他身上一轻，被宋有方抱了起来。
　　只听到宋有方低沉声音，“嗯，洗完早点睡觉。”
　　先前信誓旦旦的说自己不想做，等被宋有方抱进浴室后，浴室门紧闭，朦胧的水汽将两人包围，淅淅沥沥的水声，蓬勃的信息素，所有的东西混合在一块儿，氛围立马变得奇妙起来。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庭云也很难相信，一本正经的宋有方，会在浴缸里抱着他，丝毫不问及他的意愿，大手就顺着腹部往下摸。
　　他没法口是心非地拒绝自己的alpha。
　　从浴室出来后，庭云的体温是降下去了不少，人也精疲力竭了，被宋有方放到床上时，他害羞得讲不出话来，只能蜷缩起身子，把自己彻底藏在被子下。
　　宋有方有时候霸道的要命，比如现在，强硬地将人从被子里挖出来，手覆盖到庭云的额头上，“不热了。”
　　这算什么？自己欲求不满，没地方泻火？庭云没脸面对宋有方，刚想翻身，肩头一重，动弹不得。
　　庭云顺着肩头的力量，朝宋有方看去。
　　宋有方发梢还在滴水，他不紧不慢道：“庭云，别背对着我。”
　　庭云的厨艺一般，就算是照着网上的教学，依葫芦画瓢，做出来的东西，无论是口感还是外形上，都天差地别，不过宋有方很赏脸，至少比上一次赏脸。
　　宋有方今晚依旧不能提前回家，但是庭云已经收到了他的消息。
　　“庭云，蛋糕太甜了。”
　　宋有方向来只发文字，没有表情，但庭云只从贫瘠的文字，都能想象出宋有方吃到甜食的表情，眉头一定拧得很深。
　　“是嘛…”庭云内心雀跃，却回复的很敷衍，宋有方的评论，至少说明了他真的有吃。
　　第二天是咸口的点心，宋有方对点心的口味没有点评，“下次换个样式吧。”
　　兔子头磨具压出来的点心，看着实在太…宋有方说不出来个所以然来，只是觉得看到这点心，脑子里会浮现出庭云的样子。
　　桌上的文件，是APP最后的内测结果，宋有方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他想庭云再去做一次身体检查，再做一次信息素匹配度化验报告。
　　当初选择omega的时候，自己特别把信息素匹配度调到一个不算高的数值，百分之七十。
　　百分之七十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比及格线高出了一点，意味着除了庭云外，这世界上有大把大把的omega和自己合适，与其说庭云是最佳人选，不如说庭云是最幸运的那个。
　　当初选择庭云的原因，无非是自己需要一个omega，又不想出任何的问题，可现在他和庭云之间的相处，已经逐渐偏离了预先的轨迹。
　　“老板，这周在A国有个会议。”
　　“知道了。”宋有方答应道。
　　眼看着也到了年末，这次会议结束后，手头的工作也基本进入了尾声。
　　今晚回家的时间也比平时早一些，宋有方进家门时，将手里的饭盒递给了庭云。
　　庭云掂了掂饭盒里的分量，还有剩的，这表明了宋有方是真的有吃。
　　这些日子给宋有方做点心以来，他知道了一件事，第一次的饭菜，宋有方是倒掉了，庭云心里虽然不大高兴，但是也不想翻旧账，顶多算是自己厨艺不精，让宋有方难以下咽。
　　“周末，要去A国，下周才会回来。”宋有方跟庭云报备行程时，心里很微妙，庭云在这些事情上，做不了他的主，对他而言，说不说不重要，但对庭云而言，自己选择告知，庭云会很高兴，庭云高兴的事情，他就乐意去做。
　　庭云低头收拾着饭盒，“哦。”到了年末，他们公司也挺忙的。
　　“开完会回来，就能休假了。”
　　难得从宋有方嘴里听到“休假”两个字，庭云忍不住抬起头，宋有方正看着他，他犹豫了好一阵，才明白过来宋有方话里的意思。
　　能休假，就意味着有时间陪自己。
　　庭云眨了眨眼睛，“那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我们可以去滑雪吗？”
　　“不会。”宋有方停顿了两三秒，“但可以学。”
　　言外之意，就是答应了。
　　宋有方继续道：“去A国有时差，你想我，随时都可以打电话。”
　　庭云不太平衡，怎么就只能是他想宋有方呢？宋有方就不能想他吗？
　　“任何时间都行吗？”
　　“任何时间都行，我和你没时差。”
　　薰衣草的香气莫名带着点儿甜腻，庭云抿着嘴，极力压下嘴角的弧度，原谅宋有方倒掉饭菜的事情好了。
　　作者有话说：
　　阴间做些时间又开始了，控制不住的那种


第22章 
　　“老板，庭先生为您准备的点心，我替您打热一下？”
　　宋有方看了时间，已经到饭点儿了，他大半天没有进食，现在有些饥肠辘辘。
　　之前跟庭云提过不要太甜的点心后，最近几天的点心都是咸口的，甚至有些偏家常。
　　打热过后的点心冒着滋滋的油渍，拿来垫垫肚子正合适，宋有方吃了两口，这是他叫不上名字的薄饼，口感还行，庭云的手艺有进步。
　　助理见状，打算推门出办公室，没想到被宋有方叫住了。
　　“陈助理。”助理姓陈，宋有方搁下筷子，动了动鼠标，“最近的天气，哪些地方比较适合滑雪？”
　　如果不是为了庭云，宋有方绝对不会问这样的问题，陈助理就算是猜到了，表面上也波澜不惊。
　　他又倒转回来，给宋有方列举了几个不错的滑雪胜地，“这几个地方，可以让庭先生选一选。”
　　宋有方眉头紧蹙，他并不是因为被陈助理猜中了心思而不悦，他只是想起了昨天晚上的情形。
　　为了滑雪旅行，庭云一早就做好了功课，陈助理刚刚推荐的几处地方，都是庭云筛选好的，问题也就出现在了这里。
　　用庭云的话来说，他有选择困难症，不同景点有不同景点的优缺点，让他难以抉择。
　　陈助理垂着眼睛，庭云的心思很明朗，明面上说是选择困难症，无非是每个地方都想去，想让老板陪他罢了，这么简单的心思，也就是老板当局者迷。
　　只能轻描淡写道：“庭先生可能都想去。”
　　宋有方诧异地看了陈助理一眼。
　　昨晚庭云来问自己的意见，他向来是迎合庭云的喜好，“你选好了告诉我就行。”
　　庭云瘪着嘴嘟囔了一句，“都想去啊，可是你很忙。”
　　办公室里安静了几秒，陈助理以为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想岔开话题补救，“如果庭先生不好做决定的话，我的建议是去S洲。”
　　宋有方在心里默默记下，又点开了购物网站，全是滑雪用具的小窗口。
　　庭云很看中仪式感，任何一点鸡毛蒜皮的琐事，他都希望和宋有方两人亲力亲为。
　　宋有方朝电脑屏幕抬了抬下巴，语气中有些犹豫，“你觉得…庭云会喜欢哪款？”
　　办公室里再次沉默了，先前替老板调查庭云，陈助理多少还了解一点庭云的喜好，只是比老板还要了解庭云，似乎不太好。
　　他下意识去看宋有方的表情，目光交织的瞬间，他俩异口同音道：“粉色？”
　　两个A在办公室里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觉得庭云很适合粉色。
　　敲定好目的地和滑雪用具，宋有方吩咐道：“把机票订在开会回来后，滑雪用具直接寄到家里。”
　　陈助理在笔记本上记下行程，“老板…您要休假？”
　　宋有方还没回答，被敲门声给打断了，他示意陈助理去开门。
　　门外的人声音不大，还是被宋有方听到了，“宋董事来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宋家父子，网页还没来得及关，老爷子朝电脑桌面上瞥了一眼，“怎么？要休假？你打算去哪？”
　　宋有方回答道：“庭云想去滑雪。”
　　上次过后，自己很久没有回过老宅，父亲突然找到公司来，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您怎么来了？”
　　父亲开门见山，“来跟你谈谈庭云的事情。”
　　“谈庭云的事情，您叫我回去一趟就是了。”
　　父亲冷声道：“我既然来公司了，就是宋氏的事情。”
　　先前宋有心给自己提过醒，父亲不喜欢庭云，今天的局面是迟早的事情。
　　“当初让你自己选omega，是觉得你知道孰轻孰重，心里会有数。”父亲瞥了宋有方一眼。
　　宋有方语速比平时快了不少，“我是按照您的要求找的，一个普通的omega，连信息素都…”
　　“一个普通omega？”父亲厉声打断，“既然这么普通，那外面能替代他的人成千上万，我现在让你换，你肯换吗？”
　　宋有方一愣，垂在大腿两侧的双手握成了拳头，随后又慢慢松开。
　　“可是我跟庭云已经结婚了。”他标记了庭云，庭云是他的omega，永久标记不光是信息素和占有欲在作祟，里面还有一丝不可分割的责任。
　　可当宋有方说完这句话便后悔了，父亲阴鸷的目光扫在他的脸上，连过敏都不被允许，哪儿能允许他在一个omega身上犹犹豫豫。
　　“宋家也不会亏待一个omega，庭云即便跟你离婚，不会有任何的损失，结婚不是借口。”
　　宋有方情急之下喊出了“父亲”。
　　“我现在是在跟你说公事，在公司别这么喊我。”父亲的目光冷冰冰的，让宋有方想起了之前的梦。
　　一个把家业放在首位，冷血商人该有的模样，每每想起都让自己不寒而栗。
　　“你已经忘了我让你结婚的目的，不是让你去谈情说爱，庭云对宋家不会有任何的帮助，我更不能让他成为你的绊脚石，我现在让你选，你是选庭云，还是选宋家？”
　　父亲从来没有让宋有方做过选择，宋有方一直对他唯命是从，向来只有通知，庭云的事情看似商量，实则在父亲眼里，没有回旋的余地。
　　“选不出来？”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庭云在宋有方心里的地位，已经渐渐超过了他的命令，“这就是你说的按照我的标准选出来的omega？跟一个地位卑微的omega儿女情长，还让他成了你的软肋？”
　　宋有方动了动嘴唇，在不知不觉中，后背已经渗出一层细汗来，在父亲面前，他一向谦卑。
　　“我不明白…为什么非要我选…庭云碍不着任何…”
　　父亲的语气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庭云妨碍到了，妨碍到你做决定了，你可以在他身上花时间，花钱财，唯独不能付出感情，被信息素被omega所牵绊，你和外面的alpha有什么不同？没有不同，你的位置，别别人也可以坐，凭什么是你？”
　　Alpha也是分等级的，只有果断决绝的alpha，才能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站到食物链的顶端，他们脚下踏得是棋子，在垒起的层层人墙之中，宋有方能看到他妈妈的身影，是那么的弱小，那么的不堪一击，难怪父亲在丢弃的时候，甚至没有一丝的惋惜。
　　庭云…妨碍到了吗？是他的软肋吗？所以，他也要像父亲一样，踩着自己的软肋睥睨这个世界吗？
　　“选不出来，我可以再给你一点时间，开完会回来，你再给我答案，但是我得提醒你一点，想想你当初是怎么选择到庭云头上的，这世间最廉价最不值一提的就是感情，撇开你那模糊不清的心动再看看，你还剩什么？剩的只有万千alpha和omega都有的信息素和标记，你以为庭云就是你这辈子的追求了？换一个人，换一个和你信息素匹配度更高的人，庭云就不是无法替代了，那个时候你才会明白，你想要的是什么。”
　　连宋有方自己都不明白，他想要什么，宋氏的权利？宋氏的财力？还是庭云这样的omega？
　　庭云是他用数据挑选出来的结婚人选，正如父亲所说，再出现一个更加完美体面的数据，他便不会在庭云身上犹豫。
　　他从小被灌输利益得失的思想，庭云如果不是最佳选择，就给不了他最大的回报，那怎么还能和宋氏相提并论？
　　宋有方眉心渐渐舒展开来，眼神里的迷茫取代了焦急，父亲不动声色地留意着宋有方的表情，语气也相对平缓了些，“你知道怎么选的。”
　　今年的冬天，似乎比以往来得更早些，宋有方从公司大门出来时，迎面而来的寒风，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下车前，陈助理将饭盒递给他，并特意问了一句，“老板，里面的东西要倒掉吗？”
　　饭盒里的东西没怎么吃，还沉甸甸的，宋有方摇了摇头。
　　推开家门，温热的暖气袭来，庭云原本蜷缩在沙发上，一见到他，立马起身，手里拿张单子，“好晚啊。”
　　说罢，替宋有方脱掉外套，又接过了饭盒，饭盒的分量不轻，庭云刚想开口，瞧见宋有方一脸疲惫，话到了嘴边又变了，“很累吗？”
　　宋有方答非所问，“今天忙，没空吃，做这些挺麻烦的，以后别做了。”
　　庭云想说不麻烦，看到宋有方眼下的青痕把话又咽了回去，“那我给放水，你洗个澡，早点休息。”
　　如果说是为了和自己去滑雪，宋有方加班加点的忙，他会更加过意不去的。
　　宋有方盯着庭云的脸看了几秒，余光瞥到了庭云手里的单子，他回过神，边朝楼上走，边随口问道：“这是什么？”
　　庭云像是只勤勤恳恳的小蜜蜂，跟在宋有方的身后，“这是我的体检报告，你不是让我再体检一次吗？”
　　前面的人霍地钉在了原地，庭云一头撞在了结实的后背上，小声嘀咕，“你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你自己去的？”宋有方接过体检报告。“你怎么不告诉我？”
　　庭云摸着鼻子，“你这么忙，肯定又是让助理陪我去，助理他也忙啊，这种小事，我自己去就行了，只是体检啦。”
　　知道宋有方不喜欢自己擅作主张，庭云说话的时候，还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表情。
　　庭云点漆似得眸子，像是受惊的小鹿一般，谨慎又局促。
　　宋有方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太好，“抱歉，再忙也能抽出时间来的。”
　　就算是体检，也得抽血，庭云又怕针又怕疼，宋有方想着，自己怎么都该陪着他的。
　　危机解除，庭云一笑乖巧得不行，他把宋有方往前推了推，“去洗澡啦。”
　　柔软的双手触碰到宋有方的腹部，隔着衣服，他都能感觉到庭云的温度，温热的触感，让他很恍惚，他借着庭云微薄的力量往楼上走。
　　庭云在他身边小声絮叨，“好奇怪啊，我今天去医院，发现你们的活动还在继续。”
　　秉着就算是宋有方打了招呼，也得免费的原则，庭云又扫了二维码。
　　“我就又扫了二维码，它里面有我的体检报告，只是和新出的报告，有几项数值不同。”
　　也不知道宋有方有没有在认真听，他径直朝书房走去，“是吗？”
　　庭云也跟着进了书房，“是呀，就连基础数字都有差别。”
　　照理来说，这种错误是不应该的，庭云以为是app出了问题，但是工作人员没给他解释，连宋有方也一副不咸不淡的语气。
　　他疑惑归疑惑，目光还是追随着宋有方的动作。
　　宋有方拉开柜子的抽屉，顺手将体检报告放了进去，就在体验报告的下方，好像还有好些别的东西。
　　庭云没有细看，他更关心宋有方，他觉得宋有方今天怪怪的，除了疲惫以外，还有些心不在焉。
　　“体检还有别的问题吗？”宋有方关上柜子。
　　庭云不由低下了头，支支吾吾的，“有，但是…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我的信息素浓度过高…”
　　头顶上传来宋有方低沉的声音，“恩？”
　　“我的…发情期快到了…”
　　安静里很安静，庭云抬着眼皮去偷看宋有方的表情，宋有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很复杂，“庭云…”
　　庭云抿着嘴唇，莫名有些害羞，发情期意味着他要和宋有方在一起七天，就算是已经被标记，依旧不妨碍他对发情期的期待，他矫情地扯住宋有方的胳膊，“要是…要是刚好在你休假的时候就好了…”
　　和宋有方出游的日子，就算是没办法的滑雪，两人在被子里相拥，隔着玻璃看着外面的雪景，一定很浪漫。
　　忽然之间，庭云眼前一晃，“哐”的一声，他后背撞在了柜子上，整个人被宋有方死死按住，脖子上传来撕咬的痛感，他闷哼了一声，“嗯…”
　　宋有方下嘴似乎没有轻重，用牙尖不断摩挲着脖子上皮肉，庭云有种错觉，宋有方会咬断他的喉管。
　　“宋…”庭云没喊出来，他腰上一紧，被温暖的怀抱拥住。
　　“你怎么了？”他抚摸着宋有方的后背，“不是很累吗？”
　　很累，宋有方在心里回答道，他想起跟宋有心说过话，和omega做/爱会很放松，所以，omega正如父亲说的那样，一文不值，除了慰藉，没有别的价值，任何omega都一样，是这样吗？
　　庭云侧头看到靠在他肩膀上的脑袋，轻声细语中还藏着一丝雀跃，“那我们回房间吧？”


第23章 
　　庭云拍了拍宋有方的后背，可宋有方非但没有放开他，反而将他搂得更紧，结实的胳膊勒得腰生疼，胳膊的肌肉挤压着他骨头，什么都能说慌，宋有方也能藏起情绪，只有信息素没法作假，庭云能嗅到模糊的苦涩。
　　“宋有方？”庭云试探性地推了推宋有方，力气不够大，宋有方纹丝不动，他还瞥到了宋有方眼角的红润，和瑟缩的腮帮子。
　　他莫名觉得害怕，只能半开玩笑道：“你想在这儿吗？”
　　回应庭云的，是深入他睡裤里的手，宋有方施力把他往地上拉，他借力顺势往下滑。
　　他不知道宋有方怎么了，只是一整晚，他都觉得好疼，宋有方掐他的手劲很大，他越是喊疼，宋有方越是用力，和平时温柔体贴的宋先生判若两人。
　　事后，宋有方又抱着庭云再洗了一次澡，回到卧室后，宋有方先睡着。
　　安静的卧室里，庭云耳边是宋有方低沉的呼吸声，他伸出胳膊，丝滑的睡衣袖子顺着他胳膊往下落，黑暗中，他什么都看不清，但是每一寸皮肤，每一节骨头，都又酸又疼。
　　这是庭云第一次觉得alpha可怖，他们的力量，是作为omega无法估量的，宋有方克制不住力道，无非是心里有事。
　　宋有方会为什么烦恼，庭云很迷茫，他不知道他能做什么，才能帮到自己的alpha。
　　宋有方睡得并不踏实，耳边能隐约听到庭云翻身的动静，他做了一个梦里，梦里是刚刚的情形，他把庭云弄疼的场面都历历在目，他在梦里都没法对自己的omega温柔。
　　信息素在身体里愈发躁动，他知道他把庭云掐疼了，他看到了庭云脸上的眼泪，也看到了庭云胳膊上浮现的红痕，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庭云喊疼，庭云抽泣，庭云发抖，这都证明着，庭云还真真切切存在着。
　　可他不知道，明天一觉醒来，这份温暖的触感，还能不能拥在怀里。
　　他分不清楚，他到底贪恋的是庭云给他带来的温柔，还是正如父亲所说的，他并不是非庭云不可，因为信息素，因为标记，任何一个和他信息素匹配度高的omega都行？
　　可是，既然是这样，父亲让他选的时候，他为什么会犹豫？
　　他好像事事都迁就庭云，事事都征求庭云的意愿，唯独隐瞒了app的事情，如果…如果庭云知道，他俩的婚姻，不过是数据选择的结果，会是什么反应？
　　自己敢让庭云知道吗？
　　他不敢，他打从一开始，就用了最幼稚的手段，这段婚姻，他的出发点不是站在坦诚之上的，他没有筹码能确信庭云能接受，不是百分之百的几率，就有输得可能，权衡得失，他还该选庭云吗？
　　时间再倒推到app结果之前，他和庭云素不相识，他没喜欢过任何人，不知道爱一种什么感觉，他俩连感情基础都没有，何来的爱？所以他对庭云有的只是信息素和标记挟持下的欲望，他还该选庭云吗？
　　种种分析下的答案都呼之欲出，他似乎没有理由，为了庭云去忤逆父亲。
　　出差前，宋有方有很多的准备工作要忙，没什么时间接庭云下班，更别说两人一块儿吃晚饭。
　　正好表弟放假回来玩，庭云下班后，没有回家，直接去了父母那儿。
　　发育期的alpha个子长得很快，表弟的已经高出庭云一个头了。
　　席间，有人问到了表弟和对象怎么样了，表弟咬着筷子含糊其辞。
　　庭云也挺好奇的，追问道：“说说嘛。”
　　毕竟先前还羡慕人家，只是没料到自己能这么快结婚。
　　“分手啦。”表弟不太愿意多说，吃了饭躲到沙发上去玩手机了。
　　庭云最近胃口不怎么好，没吃多少遍下桌了，他坐到表弟身边，本想问问为什么分手，余光瞥到了表弟手机上的软件。
　　“这是在玩什么啊？”
　　看着像是聊天软件，表弟打字飞快，头都没抬，“这你不知道？这不是宋大哥他们公司开发的社交软件。”
　　别的庭云可能不知道，这款社交软件倒是有所耳闻，“你的选择吗？”
　　“对呀，还在内测呢，之前陪你去医院的时候，抢了注册机会，无聊玩玩，结果一直玩到了现在。”
　　社交软件还能玩出什么花来，庭云即便是没用都能猜到，最终都能玩成约炮软件。
　　再和表弟分手的事情一关联，庭云很难不往坏的地方想。
　　“怎么分手了，之前不是好好的？”
　　表弟停下打字的手，看表情似乎并没有因为分手的事情而伤心，瘪瘪嘴，“不合适呗，其实离得太近也挺没意思的，烦人，只要我跟其他的omega说话就疑神疑鬼的。”
　　“所以…你真的跟其他omega联系很密切。”庭云朝手里使了个眼色。
　　表弟没有丝毫的愧疚感，还将手机晃了，把app首页上的文案翻给庭云看，“哥，你看，这个app的文案，‘精挑细选，总有一个适合你的’，我觉得说的挺对的，我这不是慢慢选吗？”
　　庭云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与其说表弟恋爱观有问题，不如说是这句文案让人不太舒服。
　　Alpha和omega之间的确是双向选择，但庭云以为，这种选择是通过双方相处后，才能得出结论，而不是靠着app，通过一些冷冰冰的数据整合。
　　偏偏表弟在这个时候又说，“哥，你看用这种方式，是不是省去了很多麻烦。”
　　庭云眉头紧蹙，所以，设计这款app的人，和表弟的想法是一样的，觉得恋爱是一件麻烦的事情？这种智能又机械化的筛选，不像是找对象，倒是像在菜市场买菜，优胜劣汰。
　　和表弟的谈话算不上愉快，庭云枯坐了一阵，直到兜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拿出来一看，是宋有方的消息，“现在来接你？”
　　回去的路上，庭云没什么机会插上话，宋有方在车上都在听陈助理的报告和行程安排。
　　直到陈助理和宋有方确定了明天的飞机时间，庭云轻声问道：“明天就走吗？”
　　宋有方没有正面回答，“很快就回来了。”
　　他看庭云的目光很深邃，好像有话要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滑雪用具已经到了，就等你开完会回来了。”庭云凑上前去，身子前倾，和宋有方靠得近些。
　　熟悉的味道直往宋有方的鼻腔里钻，酸涩的柠檬在刺激着他的神经，庭云信息素的浓度确实比以往高了许多。
　　他下意识往车门的位置靠了靠，刻在他灵魂深处的，是缔结带来的羁绊，他不想走，他舍不得他的omega。
　　宋有方仔细打量起庭云的脸，他在想，这或许只是永久标记的魅力。
　　第二天是周六，宋有方醒来的时候，庭云还在他怀里酣睡，他没有将人叫醒，轻轻将人放到枕头上，从被子里钻来的信息素，愈发浓郁，比昨晚还有浓。
　　像是一仓库的柠檬在低温下慢慢发酵，那种酸涩味，叫宋有方难以形容，呼吸一口都觉得刮得嗓子疼。
　　庭云醒来时，宋有方已经不在身边，他嗓子里又干又涩，咳嗽中都藏不住声音的沙哑，全身冒着虚汗，濡湿的睡衣贴在身上，很不好受。
　　他摸着脑袋，温度比平时要高，喃喃道：“发烧了？”
　　说罢，庭云想要起身找温度计，奈何连手脚都是酸软的，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坐起身来，床头柜上压着一张字条。
　　是宋有方留给他的消息，“醒了给我打电话。”
　　庭云拱起身子想要去拿手机，从身体深处涌出来的热流，让他一僵，他无暇顾及其他，匍匐在床上，拼命朝手机的方向伸手。
　　他…发情了…
　　车上，陈助理在报告出差安排，宋有方阖着眼睛靠在车后座上。
　　他没大仔细去听陈助理的话，脑子里全是庭云，庭云最近比较嗜睡，早上都喊不醒，也不知道这个时候有没有醒，有没有看到自己留在床头柜上的字条。
　　开会回来后，自己就得做选择，是陪着庭云去滑雪，还是按照父亲的意思和庭云离婚。
　　这个会…
　　“老板。”陈助理的声音打断了宋有方的思绪，“庭先生的电话。”
　　宋有方垂着眼睛，看着手机上庭云的备注，他伸手接过手机时，还能感觉到手机剧烈的振动。
　　“喂？”也挺幸运的，宋有方想着，至少还能在上飞机前听听庭云的声音。
　　眼看着车子驶入机场，机场的车流量很大，着急载客的出租车司机在狂按喇叭，尖啸的喇叭声充斥在宋有方耳边，他连电话的动静都听不大清楚。
　　“庭云？”自己这边实在太吵，宋有方只能捂着手机听筒。
　　似有似无的喘息夹杂的微弱的电流声，庭云的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刮过，他艰难地喊着宋有方的名字，“宋…宋有方…”
　　尾音消失在庭云的呻吟当中。
　　不知道为什么，隔着手机，宋有方都觉得能嗅到浓烈的柠檬味。
　　他鼻子一酸，“庭云？”
　　电话里传来庭云痛苦的轻哼声，“呜…”
　　“老板。”车正好停了下来，陈助理想提醒宋有方到时间该下车了。
　　宋有方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安静，别过头，仔细去听手机的响动，“庭云？！”
　　“呜呜…”庭云啜泣的声音断断续续，“我…怎么办…我好像…发情了…”
　　宋有方心跳猛地加速，随后又骤停了般，沉默了几秒的功夫，他想起庭云曾经问他，有没有期待过发情期，宋有方当时答不上来，现在也答不上来。
　　发情期丝毫不讲道理，也来得不凑巧。
　　一向冷静的宋有方，在这一刻乱成了一锅粥，他该不该选庭云，庭云影响到了他的决定，庭云是否能接受app的事情，所有的问题，在他大脑里盘旋。
　　“宋…宋有方！”现下一分一秒对于庭云来说都是煎熬，庭云带着哭腔的音调，像是猫抓一样。
　　别的问题似乎都没有答案，唯独一样，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庭云很需要自己。
　　宋有方朝助理看了一眼，“回去。”
　　陈助理一愣，反复跟自己老板确认，“现在吗？可是…”
　　“会议延迟。”宋有方掷地有声道，随后又沉声安慰电话里的庭云，“别怕，我马上回来，没事的。”
　　他好像真的成了父亲口中的“普通”alpha，在潜意识里备受信息素的支配，离不开发情的omega，就像是只无力自控的狗一样。
　　他分不清这是爱，是冲动，还是仅仅只是欲望和本能。


第24章 
　　庭云现在的情况，宋有方连电话都不敢挂，他知道，就算是自己的呼吸声，对于庭云来说，都是莫大的慰藉。
　　他左顾右盼，目光最终落到了助理怀里的笔记本上，他朝笔记本使了个眼神，助理会意将笔记本递给他。
　　他一边在笔记本上写上安排，让助理通知阿姨做好饭菜，然后尽快离开，不要去打扰庭云，一边又留意着电话里庭云的动静。
　　庭云的呻吟声，似痛苦似折磨，这种紧要的关头，叫医生是无济于事的，宋有方知道，他才是庭云的良药。
　　电话里变了调的声音，牵动着宋有方的心，透过手机，他能清晰的听见庭云在叫他的名字。
　　庭云以前总是习惯叫他宋先生，即便是结婚后，也只是把姓氏省略了，规规矩矩，出不了任何的错误。
　　从前段时间开始，庭云又改叫他的名字，宋有方，疏离之中又带着点亲密，亲密之中又带着点娇嗔。
　　如今，这句“宋有方”镀上了一层暧昧粘稠的外衣，每一声都让宋有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车子“吱呀”一声停了在了车库，宋有方扶着车门的手有些颤抖，指尖使不上力来。
　　陈助理在宋有方下车前最后一遍确认，“老板，宋老先生那边，您真的不提前告知吗？”
　　提及起父亲，让宋有方冷静了几秒，他怔怔地看着陈助理，最终还是推开车门，稳稳地踩在地上，“所有事情都延后，父亲那儿，我自己会去说明情况的。”
　　市里俨然一副入冬的景象，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带着白雾，湿冷的空气吸进宋有方的鼻腔，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推开家门时，暖流迎面扑来，一楼客厅静悄悄的，看不到阿姨的身影，想必是接到了陈助理的电话，已经打点好一切离开了。
　　嗅觉似乎被冷空气冻得失灵了，直到宋有方关上身后的大门，周身的萦绕着热流，稀薄的柠檬味才渐渐被他捕捉到。
　　庭云的信息素跋山涉水这么远的距离，终于是拼尽了全力，才找到了该依附的人。
　　燥热从宋有方的腹部一路攀升到脖子，他伸手扯了扯领口，人也跟着松了口气，吐出的气息带着炙热的温度，气息通过鼻腔，蒸得他七窍乃至脑袋都晕乎乎的。
　　他将脱下的外套扔到沙发上，刚想往楼上走，从背后传来了敲门声，一阵烦躁袭上心头，作为alpha的领地意识，在这一刻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任何人跨过这道门，都会让他产生危机感。
　　脑海有个声音在不断呐喊，不要开门，不要去管其他的事情，可门又被敲响，似乎比上一次更加急促。
　　宋有方收紧了拳头，深吸了一口气，稍微稳定了情绪才去开门。
　　在开门前，他以为是阿姨落了东西，门打开的瞬间，站在他跟前的居然是陈助理。
　　“老板。”同样是作为alpha，陈助理明白，宋有方现在有多不情愿看到自己，有着良好的专业素养的他，强忍着咄咄逼人的信息素，面不改色，将手里的电话递给宋有方，“宋老先生的电话。”
　　宋有方脑子里当即一片空白，他忍不住审视着陈助理的表情，他知道父亲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也知道父亲在他身边安插了人，可他没想过会这么快。
　　手机上的时间在一分一秒飞逝，陈助理双手托着手机，又催促了一遍，“老板？”
　　宋有方一把夺过手机，眼神死死地钉在陈助理的脸上，他捏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喉结上下滑动，强忍着愠意，对着手机恭恭敬敬地喊了声“父亲”。
　　“这个时候，你该在去W国的飞机上，让陈助理给你订最快的一班飞机，开会去。”
　　父亲能打电话来，肯定是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宋有方解释得再多也没用，可他还是想争取一下，“庭云他…”
　　“你让我很失望。”父亲不疾不徐，却容不得宋有方插嘴，“你明知道这次的项目对于宋氏而言很重要，你张口闭口只有一个omega。”
　　父亲称呼庭云为“一个omega”，其中不止是疏离，还包含着贬义，一个不起眼的omega，无论是对于宋家，还是对于整个社会地位而言，父亲都不会把omega放在眼里，就像是饲养的一只宠物，需要索取时，才会精心呵护起来，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就会毫无眷恋的丢弃。
　　“父亲，不管我用什么方式选择的庭云，他现在都是我的配偶，无论是从法律上，还是责任上，我都该在他发情期的时候陪着他。”
　　父亲冷嗤了一声，开口便是冷嘲热讽，“顾及你omega的发情期，顾及你omega的感受，这个时候你来跟我谈责任，发情期有办法延迟，但是你推迟这次会议，其中变故无数，庭云是你的责任，现在宋家就不是了？我给你时间考虑，是让你自己想清楚，这就是你给我的结果？”
　　宋有方一向对父亲的决定没有异议，只是这一次，他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父亲的无情。
　　“我只是…想要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我早就跟你说过，庭云没你想的那么重要，你现在的模样，就像是条被信息素牵着鼻子走的狗，你选的不是庭云，是信息素！”父亲叹了口气，“两全其美的办法已经摆在你的面前了，你omega的事情，打针就能解决，你出差的事情，一刻也不能耽误。”
　　宋有方脑子里很乱，像是无形中有只手在里面搅得天翻地覆，他找不到话来反驳父亲的观点，宋家是他的责任，庭云也是，这两者孰轻孰重，非得到现在来一较高下吗？
　　发情期的时间确实能延后，生意场上瞬息万变，一旦推迟，只怕是会多生枝节，一番比较下来，父亲的话似乎很有道理。
　　可是…可是什么？宋有方答不上来。
　　父亲由不得宋有方犹豫，甚至连庭云都搬了出来，“你多犹豫一秒，对庭云也是煎熬，现在！马上！去机场！剩下的事情，交给陈助理去处理。”
　　挂断电话的那刻，宋有方朝着二楼方向看了许久，他从没想过，这段路会这么难走，他根本走不到庭云跟前，也没办法回答庭云当初的问题，自己期不期待他的发情期。
　　陈助理确定了最快一班飞机的时间，“老板，庭先生那边，我会先帮您解释的。”
　　宋有方跟庭云说马上回家，让庭云别害怕，可庭云等啊等啊，等啊等啊，怎么都盼不到房门打开的那刻。
　　直到庭云眼前一片玄白，房门从外面被推开，陌生的信息素味道渐渐渗进房间里，他心里雀跃也随之消失。
　　模糊的人影朝他靠近，他能嗅到alpha的信息素，不是宋有方，反抗是他的本能，他将身体蜷缩起来，想要等到他的alpha出现。
　　耳边响起了男人的声音，“庭先生，老板还得出差，您再忍耐一下，医生已经在来的路上。”
　　医生？
　　为什么？庭云侧过脑袋，仔细去辨认床边人的模样，陈助理？
　　宋有方呢？宋有方不是跟他说马上就到，为什么出现的不是宋有方？
　　庭云想要开口问问，细碎的嘤咛声从嘴唇之中溢出，他的羞耻心和永久标记，都不允许他在别的alpha面前失态，他死咬着下唇，双手抱在胸前，指甲渐渐陷入胳膊里，疼痛感让他稍微清醒了。
　　房间里信息素在暴走，平时矜持温柔的omega，在发情期也是头冲出囚笼的困兽，他们惊叫嘶吼，等着alpha的缔结。
　　陈助理没有在房间多待，很快退了出去，徒留冒然侵入的信息素和濒临崩溃边缘的庭云。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被再次推开，医生提着药箱进来，医生是一个beta，即便不受信息素的影响，还是被庭云的模样吓了一跳。
　　床上的omega双眼充血，失焦的瞳孔沾染上了水汽，汗水从额头流下，发梢凌乱得横在额前，嘴唇大张喘着粗气，嘴唇下有一排明显的牙印，胳膊上抓痕见了血，两股战战，湿透的睡衣紧贴在身上。
　　标记是神圣而圣洁的，他们对alpha的忠贞和依附看似浪漫，也不过是披着浪漫外衣的狼狈。
　　“庭先生。”医生嗓音沙哑，“我先给您打一针镇定剂。”
　　被情欲折磨到脱力的庭云，根本无力反抗，瘫软在床上，任由医生扎针。
　　冰冷的针头插入胳膊，药水随着注射器的推入，注入到体内，刺骨的寒冷和剧烈的疼痛，让庭云想起了打推迟剂的日子。
　　护士明明对他说有了自己alpha，就不用受这份苦楚，可是为什么他还是那么疼啊。
　　庭云已经进入了深度发情，镇定剂的剂量很高，药效也发挥的较慢，等他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了医院。
　　装修精致的单人病房，还是有浓烈的消毒水味道，庭云的四肢不像是自己的，他手上输着液，连活动起来都费劲，唯一能动的地方就是脖子。
　　他转动脖子，看向窗外，今晚的月色很美，月亮是淡黄色，透着丝丝凉意。
　　就在这时，护士轻手轻脚地推开病房的门，手里还拿着需要加入的药剂，“您醒啦？”
　　庭云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护士继续道：“您稍等，我帮您叫陈助理。”
　　不是宋有方，是陈助理，所以，这一切都是真的，宋有方并没有回来，陈助理，医生，打进他身体里的针，吊在头顶的点滴，这一切都是真的。
　　“庭先生。”陈助理依旧不苟言笑，“您醒了，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庭云答不上来，每一寸骨头都在奋力挣扎反抗过后的疼，是他没法用语言描述的，他问出了他最想问的问题，“宋有方呢？”
　　陈助理看了眼时间，“这个时候，不出意外，老板应该在开会。”
　　“开会…”庭云闻言一僵，喉咙抽动，让他无法清楚的表达。
　　陈助理答道：“等老板忙完后，会尽快赶回来的，庭先生，您有什么需要，可以先跟我说。”
　　庭云阖上眼睛，硬生生将眼泪逼了回去，陈助理见状，又道：“那您先好好休息。”
　　病房门关上的瞬间，庭云的泪眼也从眼角滑落。
　　他早就知道宋有方会出差，宋有方在这个时候开会，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只是…只是宋有方信誓旦旦地说马上到家，只是宋有方让他别怕，只是他的发情期，他期待已久的发情期，都配不上宋有方的偏爱吗？
　　作者有话说：
　　燃起来了兄弟们！


第25章 
　　“庭云醒了吗？”宋有方打电话来时，是国内的中午，虽然他极度不愿通过陈助理之口了解庭云的状况，但是他更没有勇气，主动联系庭云，这种心虚是他从未体会过的，也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陈助理守在病房外一夜，透过玻璃，他朝病房里看了一眼，今天日头正盛，跳跃进窗户的阳光，怎么都照不到庭云的病床上，他只看到了庭云单薄的后背。
　　“早上醒了一会儿，刚刚打过针，现在估计是又睡了。”陈助理停顿了片刻，没等到宋有方的回应，他想宋有方一定是想和庭云通电话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老板，我替您叫醒庭先生？”
　　宋有方依旧没有给他回应。
　　陈助理在宋有方手下当职有些日子，很清楚自己老板的脾气，他轻轻推开了病房门，压低了声音，喊了句，“庭先生，老板的电话。”
　　床上的人没有动静，唯一能看到的，就是庭云消瘦的侧脸，庭云皮肤白净，借着日光更显惨白通透，脸颊上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
　　无声的等待很漫长，陈助理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他屏住呼吸，注视着庭云的反应，庭云手背上血管凸起，手指紧紧缠住了被子的一角，他知道，庭云没有睡着。
　　可他无法越过宋有方，去揣着庭云的意图，是赌气也好，是耍性子也罢，他要做的，不过是完成老板交代的任务，就在他想要再次叫醒庭云的时候，宋有方开口打断了他。
　　“算了。”宋有方的声音听着很疲惫，这句“算了”里面包含的内容太多，似乎他能猜到庭云在装睡，猜到庭云不愿意接他的电话，“让他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联系我。”
　　从身后传来关门声，庭云才睁开眼睛，阳光很刺眼，他眼角发酸，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
　　他做不到冷静从容地宋有方解释，又或者说，宋有方根本不会解释，一如既往的温柔安慰他，在这一刻，他才恍然大悟，宋有方的温柔不带一星半点的温度，冷冰冰的。
　　七天的发情期，不是一针镇定剂就能缓解的，庭云的点滴没有停过，他早在打推迟剂的时候就明白，药剂用量加大，输入他手臂里的药水就像是刀刃一样，一寸寸刮过脆弱的血管。
　　发情期强行抑制发情，会给omega带来巨大的精神压力，精神崩溃的同时，根本顾不上生理上的情欲，庭云依旧会没有胃口，全靠着吊营养液坚持，就连觉也变得很浅，任何细微的响动，都会将他惊醒，接触他的人都是beta，唯一一个alpha陈助理，都得是喷过大量除味剂，才能进病房。
　　手机铃声很急促，庭云猛地睁开眼睛，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他伸手去抓手机，一看时间并不晚，来电显示不是宋有方，是爸爸。
　　他清了清嗓子，慢吞吞地接起了电话，“爸爸。”
　　可不管他怎么伪装，爸爸还是能听出他的异样，“怎么嗓子哑成这样啊？感冒啦？”
　　一阵心酸涌上心头，庭云抿着嘴唇摇头，强压下哭腔，“没…在睡觉。”
　　“睡这么早啊。”爸爸笑道，“有方不在家，你也变得懒散了，吃饭了没啊？要不然回家来住几天吧，怕你一个人在家嫌无聊，明天就去买你最喜欢的菜。”
　　庭云动了动嘴唇，嗓子像是被人一把捏住，他无声摇头，只想匆匆挂了电话，怕爸爸担心，他将泪水都蹭在了枕头上，“有阿姨做饭呢，现在就起床，别担心我啦。”
　　“真不回来吗？”爸爸还想劝劝庭云，与其说是怕庭云一个人在家无聊，不如说是老两口想儿子了，“我让你妈妈来接你。”
　　庭云咬着牙关，颤颤巍巍地说出最后一句话，“过几天吧，爸爸，我先挂了。”
　　挂掉电话后，他迅速将手机关机，他不知道爸爸有没有听清他的哭声，怕爸爸又打电话过来追问。
　　到时候，他该怎么跟父母解释，宋有方在他发情期的时候，丢下他不管，他现在一个人在医院躺着。
　　他不止是怕父母担心，他还难以启齿，曾经庭云以为，在面对自己alpha的时候，性不是一种可耻的东西，可宋有方的做法，给他迎头一击。
　　他闭上眼睛，昨天发情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他是那样的不堪和卑微，尊严都被碾压到了地上，还得不到alpha一点点怜惜。
　　发情期俨然成了他的噩梦，他是个失败的omega。
　　浑浑噩噩的睡了几天，庭云算不清宋有方什么时候回家了，陈助理带来饭菜都是以清淡为止，庭云看了还是难以下咽。
　　陈助理在一旁宽慰道：“庭先生，多少吃一点，您这样，老板会担心。”
　　庭云像是没听进去陈助理的话，搁下勺子问了句，“我能回家吗？”
　　他问的不是宋有方什么时候能回来，他现在的状况也没办法回自己家，只能蜷缩到宋有方那间陌生又熟悉的大房子里。
　　陈助理本想劝劝，这么多天过去，庭云脸上还是没什么血色，话在舌尖打了个旋儿，“我帮您问问老板和医生的意思。”
　　庭云的发情已经到了尾声，出院回家吊水是没问题的，宋有方的意思，只要庭云高兴，医生说没问题，就让他回家。
　　听到陈助理转达宋有方的话后，庭云心想，看吧，宋先生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
　　家里和离开时一个样，阿姨在厨房忙碌，没事不会轻易上二楼，庭云回到卧室后，找不到那天穿的睡衣，好像他的屈辱连同睡衣一并被带走了。
　　他找了另外的睡衣，随后洗了个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医生也刚好到家。
　　挂上点滴后，他看着陈助理，“不用守着我了，在家没事的。”
　　陈助理现在的工作，就是看着庭云，他不敢擅离职守，“您不用管我，好好休息，我在一楼，有什么事情，您随时叫我。”
　　庭云不想让陈助理为难，不再执意让人离开，只是钻到了被子里，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
　　家里比医院还要安静，整个二楼只有庭云一个人，窗帘拉上后，房间里一片昏暗，宋有方走了这么多天，连信息素的味道都彻底消失了。
　　庭云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来，死死地盯着宋有方的枕头，曾经宋有方躺过的半边床，是他寂寞时最憧憬的地方，他总会滚到床的另一边，霸占宋有方的枕头，等到宋有方回家睡觉，在被宋有方拥在怀里。
　　他伸出手去抚摸冰凉的床单，他和宋有方之间真是发生过得事情，仅仅几天的时间，让他没有了真实感，就连宋有方这个人，都变得好遥远。
　　渐渐的，庭云的意识变得模糊起来，他梦到宋有方，梦到他俩第一次见面的情形，梦到第一次牵宋有方的手，梦到了两人第一次拥抱，第一次接吻，梦到了婚礼现场，被永久标记的那个夜晚，第一次在车上和宋有方做/爱，梦到了发情期宋有方没有回家。
　　然后庭云醒了，四周黑暗笼罩着他，他觉得脸上凉飕飕的，抬起手蹭了蹭脸颊，他好像又哭了，只是手背上没有拉扯的感觉，针头已经被拔下。
　　他睁大了眼睛，适应了一阵黑暗，等到能在黑暗中看到模糊的轮廓后，他才伸手去开灯。
　　他的手机很长时间没有开机，他想看看时间，又怕接到父母关切的消息，只能慢慢起身，往窗边走。
　　窗帘被他拉开了一条缝隙，窗外的天空是灰白色，零星几颗星星挂在远处，路灯也刚刚亮起，看样子时间还早。
　　他胃里空落落的，饥饿感让他萌生出了恶心，可是还是没用进食的冲动。
　　睡了这么久，庭云整个人还是轻飘飘的，他拖着疲惫身体往外走，走到卧室门口的时候，他又犹豫了。
　　阿姨就算不在一楼，陈助理也会在一楼，他已经很狼狈了，不想再把自己的狼狈暴露给任何人。
　　他只能漫无目的地朝走廊尽头走去，在宋有方的书房门口，他停下了脚步。
　　上一次进书房，他是被宋有方抱着出来的，除去发情期，他俩好像甜蜜的密不可分，好到让庭云误以为宋有方很爱他，可是如果爱的话，为什么会开不了口说句喜欢呢？
　　连庭云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想干嘛，他推开书房的门，缓缓朝里走。
　　书房依旧严肃清冷，走到过道上的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他才后知后觉地去开灯。
　　站在书房中央，庭云环顾了一圈，家里没人的这些日子，阿姨还是会打扫，只是书房少了些人气，多待一会儿，他手臂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庭云原本想退出去的，目光落到了一面柜子前，他记得他的结题报告，和结婚证都搁在里面。
　　细想他和宋有方之间的联系，在这间大房子里，好像只有这些盖着章的单据证件。
　　他走到柜子前，拉开那个存放证件的抽屉，压在最上面的，就是前不久才做的体检报告。
　　那天他做体检，医生告诉他，他信息素浓度异常偏高，是发情期要来的前兆，他兴冲冲的将这个消息告诉宋有方，宋有方当时的反应如何？
　　宋有方当的反应很古怪，庭云那个时候就该明白，宋有方并没有那么期待他的发情期，做/爱这种事情，什么时候不能做，在任何地点都行，在床上，在书房，在车里。
　　庭云深吸了一口气，不愿再想那天的细节，他想将体检报告放回原位，鲜亮的结婚证让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他和宋有方结婚，多少是有点压力的，可是父母安慰过他，只要是互相喜欢，他俩之间跟其他的夫妻没什么不同，就像这结婚证一样，都是喜庆的红色。
　　结婚证上的照片，两人中间隔着点距离，那时自己，在心里也和宋有方有段距离，他和宋有方都不是善于表达感情的人，多了些礼貌，少了份亲密。
　　那种小心翼翼，不止是他自己，就连宋有方也有。
　　庭云心情很复杂，输液的这些天，他的情绪连同的发情期一起冷静了下来，他想听宋有方的解释，哪怕是一个非常蹩脚的借口，他都愿意听宋有方解释。
　　或许懦弱是刻在omega骨子里的基因，庭云平复下来后，来不及先舔舐抑制发情的创伤，而是先给宋有方找台阶下。
　　这样的自己，让他莫名觉得悲怆，觉得一文不值。
　　从结婚证下露出表格的一角，抬头末尾几个字是测试结果，庭云将结婚证推开，“你的选择测试结果”映入眼帘。
　　表格的内容是性格、信息素、家庭和其他各项的匹配度，上面的名字是他和宋有方的。
　　庭云的心遽然抽紧，他将测试结果拿起了仔细端详，他不记得他填过这个东西，不是他…
　　蓦地，他想起了表弟，难怪他第二次到宋氏医院做体检的时候，app会自动生成体检报告，两份报告的数据有所不同，很有可能是表弟嫌麻烦，就算是填错了也懒得去修改。
　　就算是表弟填写了自己的资料，可是为什么会出这份测试结果，他看了眼表格开头，是宋有方的名字，很明显，这份测试的发起者是宋有方，测试时间，居然是一年前，也就是他和宋有方认识之前，也就是在宋氏医院打完针之后。
　　你的选择文案上的那句话，赫然出现在了庭云的脑海里，“精挑细选，总有一个适合你的”。
　　精挑细选，那他也不过是像摆在地摊上的菜一样，任由宋有方随便挑选？
　　所以这个软件的意愿和宗旨，是宋有方想要传达的？
　　一阵恶寒袭上心头，庭云不敢再往下想。
　　他和宋有方的相遇太随意，宋有方的出现太唐突，一句“缘分”就将自己搪塞了过去，这就是宋有方口中的“缘分”吗？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休息，后天入v双更，入v就要离婚是我没想到的
　　还有不要叫庭云，云好吗！我每次都会想到步惊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再求一下海星和玉佩，关系到下周的榜单，然后一定要点文章收藏啊！


第26章 
　　出差这几天，宋有方行程安排的很满，繁忙的工作依旧弥补不了他内心的空虚，那种没有底气感觉，甚至还莫名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打从他和庭云结婚，他就享受着庭云的眷恋，他一直觉得庭云是一只温顺的绵羊，蜷缩在他的脚边，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他，做得每一件事，都近乎讨好，满足了alpha的征服欲。
　　庭云会善解人意地等他回家，又会在夜深人静的打电话说想他，他习惯了庭云的嘘寒问暖，忽然之间被庭云冷落，好几天都不曾联系，不曾听到庭云的声音，宋有方竟然会觉得不习惯，会觉得寂寞。
　　冬季是一天比一天冷，宋有方下飞机后，明显感觉到了凉意，陈助理早早的等在了机场。
　　上车后，冷热空气一交换，宋有方觉得鼻子口腔都不太舒服，眉心也一跳一跳的。
　　庭云没来。
　　这些日子里，没人知道，他一直在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了落差，原来庭云的存在感那么强，从庭云不接他的电话开始，他就在心里安慰着自己，等过两天气消了，庭云会肯主动给他打电话的。
　　可他等了一天又一天，一天又一天，别说是主动联系，他连庭云的声音都没听到过。
　　等到出差结束，他想着庭云再怎么气，至少也会来机场接他，就像是之前去公司楼下接他下班一样。
　　惊喜，对，庭云说这叫做惊喜，其实他并没有不喜欢惊喜，至少这一次，他是期盼庭云的出现的。
　　但下了飞机，依旧没有看到庭云的身影，宋有方的一颗心，入赘冰窖，还被沉甸甸的冰渣死死压住，连呼吸都变得费力凄凉。
　　陈助理不是愧疚，他是有作为助理的自觉，他明白宋有方现在想要听什么，不是绝对不是工作上的事情。
　　“庭先生精神状态一直不是很好，所以在家休息。”
　　能听到庭云的情况，确实是猜中了宋有方的心思，只是这并不能缓解他心里的沉重，他知道庭云一直在输液，算日子发情期也过去有几天了，竟然到现在都还不是很好。
　　宋有方低头看着脚尖，“不是很好”这种说法，已经是陈助理美化过后的，庭云应该是很不好。
　　他该怎么办？他该做点什么？他能做点什么？
　　宋有方对讨好伴侣一窍不通，他不可能再去询问陈助理的意见，只能病急乱投医，从兜里摸出了手机，给宋有心发了消息。
　　“Omega生气要怎么办？”
　　这句没头没尾的消息，宋有心乍一眼看还以为是什么奇怪的公众号推送了恋爱鸡汤文学，倒是“大哥”的备注相当的突兀。
　　不过她也不奇怪，对于自己大哥抛下发情期的omega，毅然决然投身事业的事迹是有所耳闻的，可是庭云真的只是生气而已吗？
　　宋有心觉得，这事没她大哥表达的那么轻描淡写，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将一些风月场上的小手段搬出来，“送礼物呗。”
　　宋有方在这种事情上做不到举一反三，宋有心说送东西，他就只能机械的照做，“送什么？”
　　“花，戒指，跑车，房子。”哄小情人不都是这几样吗？
　　车子刚好进过商业区，小商贩蹲在堵路桶里插着满天星，宋有方脑子已经宕机了，他喊了声停车，车挺稳后，径直朝小商贩走去。
　　这一次，他没让陈助理准备，自己亲自挑选了一束满天星，廉价的塑料包装，他竟然觉得挺好看的，他小心将花插到了外套的内兜里，奢求庭云能喜欢。
　　回到车上后，宋有方让陈助理把笔记本递给他，他在笔记本上记上了一笔，生气送花。
　　一路上，宋有方怀着忐忑的心情，他像是小朋友考差怕回家见父母，推开门时，没看到庭云窝在客厅的沙发里，他的一颗心狠狠地摔了一下。
　　“宋先生回来了。”阿姨赶紧放下手头的工作迎上前来，她朝二楼看了眼，表情有些为难，“庭先生最近没怎么出门，我去帮您叫他？”
　　宋有方摇头，手下意识扶着内兜的位置，上楼的时候，他一直在想，待会儿见到庭云，他第一句话该说什么，该怎么样将怀里的花送出手，没等他想明白，人已经站到了房门口。
　　庭云知道宋有方今天回来，陈助理出发前特意询问过他，要不要一块儿去机场接机，他没有回答，后来阿姨也来问他，宋有方回来，需不需要做什么准备，庭云不知道。
　　他像前几天一样，一个人待在房间，先等来的是医生，医生替他输好液，便离开了，他睡不着，只能坐在床上。
　　房门被推开的那刻，他看到久违的宋有方，依旧神采奕奕步履稳健，没有受发情期的丝毫的影响。
　　也是，只有omega才会动物一样无法自律，备受发情期的折磨，alpha主动着这世间的一切，就连omega的发情期都能随意改动。
　　宋有方以为至少能等到庭云的一句“你回来了”，可他先看到的确实吊着药瓶的庭云，庭云脸色惨白，整个人瘦了一圈，他连最后的救赎都没等到。
　　“医生有说过，还需要输多久的液吗？”宋有方的声音有点沙哑。
　　庭云摇了摇头，针是宋有方让他打的，宋有方却事先没有了解过打针强行推迟发情期的后果。
　　宋有方当即就想给医生打电话，内兜里的满天星掉了出来，他弯腰捡起，想要递给庭云，可庭云现在看着很不方便，只能搁到床头柜上。
　　庭云连看都没看一眼，“医生刚走，不要麻烦人家了。”
　　床头柜上，还放着半碗粥，宋有方终于找到了话题，“再吃点？”
　　庭云还是摇头，“吃多了想吐。”
　　如果宋有方会来事点，完全可以关心一下庭云哪儿不舒服，可庭云几次拒绝他，他已经不知所措地僵在了原地。
　　他凭借着这张冷冰冰的脸和信息素浓度，在生意谈判上游刃有余，可他现在想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都难。
　　房间里的气氛很尴尬，庭云铁了心不给他台阶下。
　　“庭云…”宋有方还没想好怎么和庭云解释，只能顾左右而言他，“你电话打不通，爸爸打电话给我了。”
　　庭云能猜到，宋有方肯定找好了合适的理由，帮他应付父母，就连他这么长时间没去公司，也不见有人问一句，也是宋有方帮他安排好的。
　　宋先生做事滴水不漏，庭云都找不出他的错误来，想开口说句恭维的话，嗓子怎么都打不开。
　　“爸爸说，等我回来后，跟你一块儿回去吃饭。”
　　庭云嘴唇蠕动，小声道：“是嘛…”
　　他和宋有方还能一块儿回去吗？宋有方在他发情期的时候抛下他，他可以既往不咎，宋有方半强迫他打针，他也可以既往不咎。
　　他想问问，app测试结果是怎么回事，他和宋有方的婚姻又是怎么回事。
　　“庭云…”庭云漫不经心的态度，让宋有方欲言又止。
　　庭云明明什么都没干，却觉得好累，他吊着水就像是被上了枷锁的宠物，动弹不得，“宋有方…”
　　这是宋有方回来后，庭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不似先前那般娇嗔，他怔怔地看着庭云，总觉得庭云有话要说。
　　“我有点困了。”庭云说道。
　　宋有方扶着他躺下，“睡会儿？我陪着你。”
　　只要庭云还肯躲到他怀里，父亲逼着他做选择的事情，他一定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是非要推开庭云不可。
　　庭云翻了个身，“你刚回来，肯定有很多事要忙吧，不用管我了。”
　　宋有方抓了个空，他没走，静静地站在庭云身后，是不是之前每一天，庭云都是这样安静地躺在房间里，那时的庭云在想什么？有没有想过他？
　　不管庭云有多不想闻到宋有方的信息素，他的身体还是无法违抗本能，他在嗅到薰衣草想起的瞬间，心头的空虚也很快被填满了。
　　真可笑，自己到现在，都还在依恋宋有方的信息素。
　　庭云这一觉睡得很沉，点滴掉完他没醒，到了晚饭时间，他还是没醒。
　　宋有方不忍心将人叫醒，洗漱完后，想抱着庭云入睡。
　　等他的胳膊覆盖到庭云的腹部时，他不喜欢庭云背对着他，他想把人转过来，可庭云在梦里也把胳膊抱得很紧，呈自我保护状态。
　　“庭云…”宋有方这声叹喂里藏着千言万语，他手指摩挲着庭云的手腕，细嫩的肌肤下好像只能摸到骨头，他真的后悔了，他没想过让庭云遭这么大的罪。
　　庭云信息素的味道淡了很多，宋有方不知道，omega的发情期，就像是昙花一现，拼尽了全力在alpha面前绽放，alpha不懂珍惜，没有alpha的滋润，他们就会枯萎。
　　宋有方凑近庭云的后颈嗅了嗅，稀薄的酸涩味是那样的熟悉，让他如痴如醉。
　　他难得强硬地庭云的手脚掰开，像是野蛮入侵的敌人，不由分说将人搂住，怀里的被他进攻性得信息素弄得很不好受，眉头紧蹙，嘴里发出难耐的呼吸声。
　　作者有话说：
　　求一下海星玉佩orz


第27章 
　　窗帘拉拢，看不到星斑从缝隙中撒下，看这样子天应该还没亮，庭云是自然醒，背后温热的触感让他一惊，侧头间嗅到熟悉的味道，是宋有方。
　　他想要去掰开腰上的手，没想到宋有方力气大得惊人，不管他如何挣扎，都纹丝不动。
　　他只能被迫继续躺在宋有方怀里，这强塞给他的温柔，他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这就是alpha的天性吗？
　　撕开温柔的外衣，虚伪的伪装下，是刻入骨髓的霸道和偏执，就连宋有方也不能免俗。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微弱的光线透不过厚重的窗帘布，但窗帘布在阳光的照耀下，颜色变得鲜亮起来。
　　紧接着，身后的人挪动着胳膊，身体和布料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声绵长沉重的叹息，宋有方醒了。
　　庭云没有擅自乱动，他依旧闭着眼睛假寐，他还不知道如何面对宋有方。
　　在温馨的早晨，两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不过是徒添尴尬。
　　划破平静的，是宋有方的手机铃声，铃声并没有响多久，宋有方怕惊醒庭云，接听得很快。
　　他俩的距离很近，电话里低沉雄厚的声音，自然进到了庭云的耳朵里。
　　“回来了？”
　　是宋有方的爸爸，即便庭云和他说话的机会不对，但对这个冷漠又严肃的长辈，印象颇深。
　　宋有方连忙起身，谦卑地喊了声“爸”。
　　说话间，他有意避开庭云，朝床上看了一眼，便起身往外走。
　　房门虚掩，庭云缓缓睁开眼睛，盯着门缝里的光走神。
　　不可否认的是，alpha果然是omega的良药，只是一夜，庭云整个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
　　脑子也清醒了不少，不管他要不要质问宋有方，他都该主动联系父母，都该早点去公司上班的。
　　等洗漱后，他朝着门外走，这几天鲜有进食，整个人轻飘飘的，脚步虚浮无力。
　　靠近房门，他隐约听到了宋有方的声音，宋有方还站在门口，电话还没打完。
　　起初，父亲只是询问了一下这才出差的情况，随后话锋一转，关于庭云，才是他今天谈话的主要目的。
　　“这么久了，你想清楚了吗？”
　　“都已经按照您的意思，先去开会…”为什么还要咄咄逼人，逼着自己再次丢下庭云。
　　“所以，你觉得现在到了和我讨价还价的时候？”父亲冷嗤了一声，“如果你选不出来，就让庭云知道APP的事情，他能帮你选，omega哪儿都有，揪着一个庭云不放，宋有方，你糊涂了。”
　　关于APP的事情，就像是一道催命符，越是和庭云相处，宋有方越是觉得不安，他一门心思都在手机上，根本没注意到身后的房门已经打开了。
　　静谧的走廊上，手机里的对话，庭云听得一清二楚。
　　所以，连宋有方的父亲都知道APP的事情，宋有方发情期丢下自己，也都是父亲的意思。
　　为什么？庭云想不通，到底是为什么？
　　“宋有方…”他没忍住，喊出了宋有方的名字。
　　宋有方心头遽然一抽，背影也僵住了，他慢慢回头，庭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了他的身后。
　　庭云瞥了一眼亮着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电话已经挂断了，他从宋有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难得慌张。
　　“选什么？”
　　庭云的疑问，让宋有方的心也跟着下坠，庭云听到了。
　　宋有方瞳孔闪烁，庭云心想，宋有方居然会有怕的时候。
　　自己该从哪问起呢？细细回味，每一个细枝末节，都很可笑。
　　庭云深吸了一口，脑子里努力将所有的疑问都捋清楚，大概还是要从头问起。
　　“宋有方…你为什么会追我？”
　　一切还要追溯一开始，宋有方接近他的目的。
　　宋有方嘴唇动了动，只是没法说出“缘分”两个字了，他隐约觉得，庭云旧事重提，是知道了什么。
　　庭云等了一阵，也没等到宋有方的回答，索性将问题摊开。
　　“我在你书房看到了一样东西，我和你的测试结果，那是你选择追我的原因吗？”
　　宋有方心头大震，这世界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万般遮遮掩掩的东西，总会露出马脚，总会被庭云察觉。
　　宋有方的沉默，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庭云重重呼出一口气，“宋有方，你别这么对我好吗？我对你坦诚，我也希望你对我坦诚，我以为，我俩至少是婚姻关系，我不是你豢养的宠物，我有知道实情的权利。”
　　宋有方不会撒谎，面对不想回答的问题，他只能选择沉默，可庭云的话深深的触动到了他，他已经瞒不住了。
　　“是的。”
　　庭云眉头紧蹙，那也太儿戏了，他俩是结婚，不是小孩子的家家酒。
　　他至始至终，对宋有方都是真心实意的付出，可宋有方却告诉他，他俩只是APP选择的结果，一句“缘分”哄得他晕头转向，到头来狗屁不是。
　　“是因为我去你们医院打针的那次吗？”
　　“是的。”宋有方艰难开口。
　　庭云鼻翼轻轻鼓动，眼睛上浮出一层水汽，“你为什么一早不说，你为什么瞒着我，你为什么要骗我！”
　　沉默不代表着宋有方没有说慌。
　　宋有方想伸手去触碰庭云，庭云挥开了他的手，他的初衷，他的意图，除了一五一十的交代给庭云，没别办法能得到庭云的谅解。
　　“我没有想过要骗你，我只做了我想做的事情，庭云，我不知道该如何去选择一个omega，但是我需要结婚，除了用软件匹配的方式，找不到别的更合适的办法。”宋有方的一字一句，都一如既往的冷静。
　　庭云带着哭腔道：“我不愿意！你从一开始就没有问过我的意愿！”
　　是宋有方需要结婚，所以他庭云才被选择出来。
　　不是因为宋有方喜欢他，所以他俩才会结婚。
　　这算什么？
　　“所以，就算不是我，也会是别人对吗？”
　　宋有方咬着牙，“是。”
　　“你选择了我，我就该感恩戴德的在你身边是吗？”
　　宋有方眉头拧在了一起，他对庭云的愧疚来自于隐瞒，“庭云，绝大多数人，到了适婚年龄，都是要结婚，我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选择了你，感觉会出错，但是数据不会说慌的，它甚至比所谓的恋爱，收益更高。”
　　眼泪从眼角滑落，庭云抿着嘴，“所以，数据告诉你，我和你的信息素匹配度高，我和你合适是吗？”
　　“不完全是，我们信息素匹配度不算高，匹配度太高，会影响alpha的主观意识。”
　　庭云明白了，所以宋有方要选的，不是一个让他爱的缠绵悱恻的omega，是一个应付结婚，可有可无，就连发情期都能随意丢弃的omega，那不会影响的宋有方的人生，不会影响到宋有方的主观意识。
　　他突然觉得眼前的宋有方好陌生，他一直以为，宋有方只是木讷，不懂风情，他爱屋及乌，就连那些莫名其妙的数据，都觉得有可爱的一面，从未想过，冷漠才是宋有方的本质，他好像从没有真正了解过他眼前的这个人。
　　“我记得，那个APP一直没有上线，为什么？”是宋有方为了给自己找结婚对象，特意做出来的私人APP吗？乍一听还有些可怜的浪漫。
　　宋有方缓缓道：“因为出了一些问题。”
　　问题出在庭云身上，这个普通的omega，已经让自己牵肠挂肚了。
　　“一开始以为是匹配的问题，后来排查后，才发现是初始数据的问题，因为起初的数据，是靠用户手动输入，会有很大的偏差。”
　　所以，庭云体检报告会有区别，所以，他才会阴差阳错的被宋有方选中。
　　庭云自嘲了一句，“那你的记事本，是工作笔记吗？”
　　宋有方没有反驳，庭云干笑了一声，“宋先生真敬业。”
　　不光能在发情期投身于工作，就连APP的内测，都亲力亲为，还兢兢业业地写下用户体验心德。
　　他又猛地想起宋有方和宋有心的对话。
　　“和omega做/爱会很放松。”
　　这不是宋氏兄妹的调侃，是宋有方阐述事实的一句话。
　　一切的一切，起因都是因为宋有方需要，与爱无关，是庭云自作多情，误把宋有方生理上的需要，当成了alpha因爱而生的占有欲。
　　“所以，父亲要你选什么呢？”
　　唾液在宋有方喉咙打转，“选你，还是宋氏。”
　　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吗？庭云想起了宋有方的omega妈妈，撇下一个omega，不是易如反掌？
　　“你选不出来？”庭云明白父亲那句让他帮宋有方选是怎么回事了，可是为什么，他这样一个不值一提的omega，会有资格和宋氏相提并论，他又有多大能耐能妨碍到宋氏，需要宋有方做抉择。
　　宋有方觉得有些东西变了，他不挽回，可能就再也挽回不了。
　　“庭云…”
　　“你为什么会选不出来呢？”庭云很困惑，想从宋有方脸上找到答案，“我帮你选吧，我们离婚。”
　　“庭云！”宋有方不顾庭云的排斥，一把将其手腕握住。
　　Alpha掌心温度滚烫，庭云怔怔看着他，“你不是一向都尊重我的意愿吗？”
　　结婚的事情除外。


第28章 
　　庭云酸涩蚀了宋有方的思绪，宋有方的思绪像是一台生锈的机器，他想要想办法，脑子却怎么都运作不起来，只听到咔咔作响得摩擦声，能看到铁屑簌簌往下掉落，情急之下，他竟然搬出了他父亲那套说辞。
　　“庭云，跟我离婚，对你而言没有好处。”
　　庭云下眼睑在微微颤动，他抿着嘴唇没有开口，似乎在等着宋有方把话说完。
　　“据我所知，标记清洗手术，需要很长的恢复时间，omega能从事的社会工作本就从轻从简，私人公司不会为你长时间保留工位，再者，你提出离婚，我在婚内没有重大过失，即便是离婚，你也拿不到多少赡养费，其次…”
　　宋有方的语速越来越慢，最终停了下来，他在庭云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表情，当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庭云…”
　　“没有了吗？”庭云平静地看着他，这一刻庭云想了很多，他以为宋有方至少会跟他“科普”一下清洗标记后给omega心理和生理上带来的伤害，再不济也会告诉他一句很疼，哪怕是一句虚与委蛇的关心，他都会在心里给给宋有方有点余地，可他还是高估了这场婚姻在宋有方心中的地位。
　　只能就着宋有方的话接了下去，“宋先生以为的拿不到多少赡养费，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很多了。”
　　宋有方想不到庭云的回答会让他无言以对，他想要从这张温柔的脸上找出破绽，却只看到了淡漠，“庭云，你决定好了吗？”
　　这是庭云能决定的事吗？在他帮宋有方做决定之前，这事已经有了结果，他不过是帮宋有方把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他特别想质问宋有方，这个时候为什么把做决定的责任推卸到他身上。
　　但他没有。
　　空气中的信息素有些慌乱，自己认识中的宋有方，一向冷静，这不像他啊，宋有方的慌张，也丝毫触动不了庭云。
　　因为这波动的情绪，到底是因为谎言的拆穿，还是利益的得失，还是对庭云一丁点的眷顾，或许连宋有方自己都说不上来，他根本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和宋有方离婚的手续一大堆，陈助理特别将清洗标记的补偿罗列给庭云看，除了那张离婚协议，庭云别的都不太关心，整理好他的一切，从这间“宋有方为了能让他上班近一点”的房子里搬出去，他发现他没什么东西可带的，带走他自己的衣服，和他的体检报告，和那个与这间房子格格不入，宋有方也不怎么领情的饭盒。
　　临走前，是陈助理来送的庭云，“二位离婚的事情，老板得亲自给宋老先生解释，我送您回去，另外除了离婚证，其他的手续您真的不带走吗？”
　　庭云摇了摇头，其他的手续，是宋有方给他的婚后补偿，关于宋有方和一切与宋有方有关的人和事，他都不想再有瓜葛。
　　可陈助理坚持，“老板交代过，得把您送回家。”
　　宋有方长久以来的“温柔”，庭云突然之间就承受不起了。
　　“不用了。”
　　“老板交代过…”
　　“陈助理！”庭云厉声打断，“不用了。”
　　陈助理一愣，在他印象里，庭云是个温柔软弱的omega，“软弱”一词，对于形容omega不是贬义词，他们对待自己的alpha温顺迁就，这种“软弱”是凌驾于爱之上的，镀上了爱的光辉，才会对alpha百依百顺。
　　“那您路上注意安全。”陈助理尊重了庭云的意愿。
　　当庭云一个人拖着行李站在家门口的时候，父母表情欣喜地接过他手里的行李，一边朝他身后张望，一边问道：“哟，怎么带这么多东西回来啊？有方呢？”
　　手上的东西被父母接走，庭云整个人轻飘飘的，他看着父母关切的目光，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爸爸见庭云脸色很差，追问道：“怎么了呀？一个人回来的？吵架了？”
　　庭云鼻子一涩，一阵心酸涌上心头，眼睛硬生生的被逼红了。
　　“怎么哭了呀？真吵架了？”父母赶紧把庭云拉进门，宋有方和庭云都不算是咄咄逼人的性格，得遇上什么事，才能让庭云收拾东西回家。
　　庭云的行李不多，但是一个人弄回家也挺费劲，他整个胳膊又酸又涨，抑制发情期过去没多久，他身体素质也不算好，回到家已经很累了。
　　他想要蜷缩进沙发里，不想让父母看到自己的眼泪。
　　“庭云，到底怎么了啊？”爸爸俯身拍着庭云的背。
　　庭云不肯开口，只是躬着后背在小声抽泣。
　　妈妈实在沉不住气了，“我给宋有方打电话问问。”
　　“别打！”庭云猛地抬起头，一跃而起，作势要从妈妈手里夺过手机。
　　妈妈往后退了一步，庭云身形不稳，摇摇晃晃往前栽，吓得妈妈一把将人搂住。
　　“你不肯说，我只能问宋有方，到底怎么了啊？”
　　庭云两腮肌肉抽搐，嗓子里不断又唾液涌上来。
　　“离婚了，我和宋有方离婚了。”
　　“什么？”
　　连爸爸都站了起来，“离婚？什么时候的事啊？你怎么不跟我们说说呢？”
　　庭云得跟父母解释，宋有方为什么会没陪他回来，他难以启齿的发情期，和这段糟糕的婚姻，可他开不了口。
　　“别问了…呜…”庭云边打嗝，边想躲进房间，却被妈妈牢牢地拽住。
　　“宋有方是不是欺负你了？我找他说理去！”
　　庭云一着急，脸充血，哭腔都在发颤，“妈！他根本就不喜欢我！”
　　找谁说理？宋有方不过是想结婚，才找他结婚，婚前的追求彬彬有礼，婚内也温柔体贴，任旁人听了还得说庭云一句有什么不知足，他说什么理呢，离婚是他提的，宋有方唯一做错的，不过是发情期没有回家，不是让医生给自己打针了吗？发情没了这次，还有下次，宋有方配偶的位置，多少人虎视眈眈，没了他也有别人，他凭什么不知足。
　　庭云也觉得自己好矫情，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颤抖，“我想…休息一会儿…别找他行吗…”
　　等他休息好，等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捋清楚，他自己能说。
　　爸爸看了揪心，“好好，乖，我们陪你回房去。”
　　不管庭云走多久，他的房间，父母还是会经常打扫。
　　庭云回到卧室的瞬间，脑子里全是他和宋有方在这个房间里的回忆，他捏着爸爸的手不肯放，爸爸拍了拍他的手背，“爸爸不走，陪你会儿。”
　　爸爸转头又朝妈妈的使了个眼色，妈妈只能怏怏地退到门外去。
　　庭云睡不着，他像年幼时一样，躺在爸爸的膝头，闭着眼睛，眼泪也会从眼角往下流。
　　爸爸替他整理好被子，手轻轻拍打着在他的背上。
　　哄睡哄了得有十来分钟，庭云才渐渐平复下来，他没有再掉眼泪，只是声音还是沙哑的。
　　“我一开始也很困惑…宋有方为什么会找上我…”
　　人越是向往什么，越是容易迷失在这份憧憬当中，庭云和很多omega一样，想有一个爱自己的alpha。
　　他慢慢讲述了关于APP的事情，他是宋有方筛选出来的“幸运儿”，只是在宋老爷子眼里，他并不适合宋有方，这段婚姻对于宋有方而言，也不过是对老爷子言听计从的产物。
　　多荒唐啊，婚姻的决定在于APP，在于宋有方的爸爸。
　　庭云拿真心对待宋有方，宋有方还给他的，却是一堆数据。
　　婚都离了，他们家再找上门去，就好像是他们庭云非宋有方不可了，他们家也看不上宋家这种薄情寡义的行事作风。
　　妈妈叹了口气，“没事啊庭云，有什么好哭的，alpha多的是，有爸妈陪着你呢，明天咱们先去医院，该做的手术都做了，跟姓宋的一了百了，妈妈呢先帮你跟公司请假，等事情都处理好了再说。”
　　庭云“嗯”了一声，“不要请假了，请不了假。”
　　宋有方说什么庭云都不爱听，只是工作的事情，他说的没错，庭云发情期的已经请过假，为了洗标记的事情，再拖着公司就说不过去了。
　　“发情期才请过假…我想辞职。”
　　“什么时候的事？”父母大惊，宋有方不是才出差回来吗？庭云发情期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比起荒唐的婚姻，发情期更让庭云心酸。
　　“他出差当天…没有回来…”庭云才止住的眼泪，又往下掉，他把脸埋进了爸爸的腹部。
　　爸爸捏住庭云的手加大了几分劲儿，“什么叫没有回来啊？”
　　眼泪打湿了爸爸的衣服，庭云泣不成声，“他…他让医生给我打针…抑制发情…”
　　他只要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冰冷的针头，大剂量的药水输进胳膊里，怎么捂都捂不热，他盖着被子都还是手脚冰凉。
　　“什么东西！太欺负人了，他对你没意思还来招惹你，还非要结婚，这些都算了，折腾人算怎么回事！”妈妈火冒三丈转身就想往外走。
　　被爸爸低声叫住，“你要去哪啊？”
　　爸爸脸上难得会浮现出愠意，“先把医院预约上，别的事情，以后再说。”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本来昨天晚上说吃完东西回来写，结果我回来的路上，不小心人没站稳，手怼到了墙上，有点扭到，手腕有气（普通话是这么说吗）然后我本来就摸蛆，今天单手操作打字，有点费时间orz
　　庭云：疯狂告状TAT


第29章 
　　从宋家老宅出来，宋有方看了眼站在车旁的陈助理，眉头紧蹙。
　　陈助理太明白宋有方的心意，替他打开了车门，解释道：“庭先生不让我送，执意要自己去。”
　　宋有方没工夫和陈助理计较，又一次不遗余力的完成了父亲的任务，他心里却空落落的，这是种前所未有的体验，就像是丢下发情的庭云，又不太像，比当时的感觉要真实许多，是一切尘埃落定后的无法挽回。
　　最差也就这样了。
　　车上，陈助理将庭云没有拿走过户文件的事情告诉了宋有方，“庭先生只拿走了离婚证，别的东西，他说他不需要。”
　　宋有方搓了搓手，目光越过座椅，落在了陈助理大腿上一堆纸质文件上。
　　庭云没要离婚补偿，在他意料之中，又好像又在他的意料之外，父亲说，离婚也不会让庭云 吃亏的，可庭云连补偿都没拿走，那他俩离婚，庭云带走了什么，带走了离婚证，和等待清洗修复的腺体。
　　这就是庭云落得的好吗？
　　在文件下，是陈助理帮自己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宋有方伸出手，“笔记本给我。”
　　从陈助理手里接过笔记本，宋有方翻到最近纪录的那一页，上面只要四个字，“生气送花”，他从口袋里掏出钢笔，在这四个字后面又添了两个字，“没用”。
　　他落笔很重，笔尖险些把纸张都戳破了，眼看着墨迹浸到下一页。
　　“一般…会什么时候清洗标记？”
　　陈助理眉心一跳，用了一秒钟反应过来，宋有方是在跟他说话，他知道宋有方现在看他不顺眼，他也挺冤的，他算不上宋老爷子的人，他就是个倒霉催的打工人，宋有方给他发工资，照理说他不该背着老板跟宋老爷子有联系，可连老板都顾忌老爷子三分，他还能怎么办。
　　他刚想开口，宋有方大概是不信任他，“算了…”
　　陈助理也没有勉强，“老板，回公司还是…”
　　“回家。”
　　家里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如果宋有方不去更衣室看看的话，真的很难发现，庭云从这里家里离开了。
　　不过是更衣室里少了衣服，浴室的洗漱用具，阿姨还没来得及清理，连床上的被套，都没来得及换新的。
　　宋有方站在卧室里，其实…没什么差别的…
　　清洗标记的手术不是马上就能做，父母找了家有熟人的医院，主治医师是朋友的儿子，是位年轻的alpha，叫梁斌。
　　“你刚过发情期，现在对信息素的依赖度较比低，是最适合做手术的时候。”梁斌说话有条不紊，大概是喷过除味剂的缘故，庭云嗅不到他信息素的味道。
　　这世上的一些事情，矛盾到可笑，最适合omega做清除手术的时候，居然是发情期过后，试问哪一个刚被标记的omega，舍得在发情期跟alpha分开，还真让他给撞上了。
　　“手术是有一定风险的，你自己要决定好，要不要现在做。”
　　庭云已经跟宋有方离婚了，还占着人家的标记就说不过去了，“做。”
　　“既然要做，我提前把注意事项告诉你，清除标记手术是不可逆的，腺体恢复时间也是因人而异，三到六个月。”梁斌看着庭云，一般来说，夫妻关系不到完全挽回不了的地步，没有omega能下地决心来做手术，这种手术是单方面的伤害，也是解脱，“你自己也清楚，这种手术，一辈子只能做一次。”
　　Alpha有无数次选择的机会，可omega却只能反悔一次，不管这社会为omega争取了多少的福利，他们终究没法超越alpha的先天优势。
　　庭云做了一系列检查，一切确定没问题后，梁斌帮他确定了手术时间，随后才住进病房。
　　隔壁床是一个才做完手术的omega，病房里除了喷了除味剂的医生，其他的alpha都不允许探视，只能爸爸陪着庭云进病房。
　　Omega没有陪护，在庭云他们进来前，一直盯着窗外，直到听到响动，才有些迟钝地回头。
　　他面色憔悴，眼睛有些凹陷，胳膊上的青筋清晰可见，皮下像是没有脂肪，只包着骨头，骨节也分外明显，消瘦都不足以形容他，是单薄，就像是一张轻飘飘的纸一样。
　　庭云猝不及防，有些冒失地往后退了一步，回过神时，又低头说了句抱歉。
　　还是庭云爸爸打得圆场，他没问omega的情况，“不打扰你休息吧。”
　　Omega只是摇头，并没有说话的意思。
　　接下来的相处过分的安静了，只有庭云爸爸在整理东西的声音，即便是说话，他也会压低了声音，不影响到旁边的omega。
　　“晚上爸爸在这儿陪你。”
　　庭云看了眼那张坐躺两用的窄椅，硬邦邦的不说，翻身也困难，庭云不想他爸爸这么折腾，“不用，这里也不方便，妈妈在下面等一天了，你们早点回去。”
　　爸爸没有坚持，“那爸爸明天早点来，你想吃什么，做好了明天带来给你。”
　　“都行。”庭云没什么心情，更不愿意父母为自己操劳。
　　爸爸走之前，还替庭云装好了热水，削好了水果，他离开的时候，天色也晚了，病房里只剩下庭云和另外一个omega。
　　期间护士进来给庭云做了一些简单的化验，庭云的注意力全在omega身上，omega的点滴没有停过，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任何的东西，也不见有任何人来看看他。
　　等到护士都离开，omega才转过头，虚弱地问道：“你在看我吗？”
　　庭云慌乱摇头，“没有…不好意思…”一时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否认了，还是间接性承认了。
　　Omega倒也不建议，胳膊肘费力地抵在床上，稍稍坐起身来，庭云想去帮他的时候，他已经坐好了。
　　“你别怕。”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安慰庭云。
　　来清洗科的omega都是可怜人，刚刚在过道上，多得是排队等候看病的omega，他们脸上或多或少都会流露出绝望的神情。
　　多数的omega是不愿意将这种事情告诉父母，不单单只是不想父母担心，父母也会觉得丢脸。
　　庭云比他们幸运一些，撇开抛弃他的alpha不说，他至少还有父母陪。
　　“做过一次手术，以后再选alpha的时候，得更加谨慎了。”
　　听到omega的提醒，庭云刚想说谢谢，没想到omega又开口了，“我就没你那么幸运了。”
　　“为什么？”庭云脱口而出，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或许这不是omega第一次清洗标记。
　　Omega笑得有些勉强，“身体不太好，腺体受损严重，已经摘除了。”
　　Omega云淡风轻的描述，让庭云一愣，不到万念俱灰的时候，omega怎么会动摘除腺体的心思，不管是不是意外，给omega心里上带来的压力，都是远超过清洗标记的。
　　难怪自己闻不到omega的信息素，庭云一开始以为是omega身体虚弱，没想到是腺体摘除了。
　　“其实也挺好的，也不是非要alpha不可，你费尽心思去讨好，人家压根儿不领情，现在想想，可能喜欢的不是alpha，只是羡慕他们身上的自由，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在原地等的时候，人家已经走远了。”omega笑得很费力，“但是你就别这么想啊，你还有的是机会。”
　　庭云心里五味杂陈，他曾经也向往父母那样的爱情，可就像omega说的那样，也不是离了alpha就活不了，过分依附一个人的时候，把他当成了心中天，殊不知他一走，天也跟着塌了。
　　陈助理第三次重复了今天的行程安排，他沉默着等宋有方的反应。
　　宋有方腮帮子上的肌肉紧绷，“下午呢？”果然，他还是没大听进去。
　　办公室里，能嗅到宋有方焦躁的信息素味道，他静不下心来，别说是工作，就连听陈助理做回报都难。
　　陈助理秉着耐心细心的原则，打算重复第四遍，没想到宋老板良心发现，“你刚刚是不是说过了？”
　　“可能是我说没清楚，我可以再重复一遍。”
　　宋有方捏着眉心摆手，下意识朝桌上看了一眼，一把抄起上面的药瓶。
　　这药陈助理眼熟，宋有方有些日子没吃了，他不得不提醒一句，“老板，这药您停了有段日子了，还是得在汪医生的建议下用药。”
　　也不知道宋有方有没有听进去，手上顿了顿，药片从瓶口倒出，在他的掌心转了一圈，“庭云手术做了吗？”
　　“后天。”陈助理也不想整天还留意着庭云的动向，可他老板有事没事都会问一句。
　　宋有方抖了抖，鼻翼翕张，呼吸也在瞬间急促，手里的药瓶没拿稳，倒出药瓶满满一掌心，好几颗顺势还滚到了地上。
　　作者有话说：
　　没有更新都不敢打开长佩爱拍拍


第30章 
　　家里没人等宋有方回家，他回家的时间只会更晚。
　　车上，陈助理那句“后天”让宋有方的心悬了一整天，他拿着手机反复把玩，手机机身在手指间被搓得发烫，有种无法抑制的冲动，在他心头呼之欲出。
　　清洗标记对alpha的影响是生理上，alpha的领土意识极强，比起模棱两可的感情，他们的信息素和标记来得更直接，宋有方不想承认，可不得不承认，他不想庭云清洗标记。
　　他还没摸清楚自己这是什么心态，伴随着解锁手机“啵”的一声，手指点开了社交软件。
　　社交软件对于别人的意义来说，可能更多的是扩大交友圈，而对于宋有方来说，这一方小小的软件，圈住了他和庭云的过往。
　　他手指停留在庭云的头像，软件没有在线离线的提示，根本看不出庭云能不能第一时间看到他的消息。
　　点进头像后，是他出差时，单方面给庭云发的消息，没有得到庭云的任何回复，他们现在的关系，只会比当时更糟，宋有方有理由猜到，庭云还是不会搭理他，况且他也不知道，他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上，给庭云发这条消息。
　　想得再多，都阻止不了手上的动作，他已经凭着本能打下了庭云的名字，消息发出时，在对话框前出现了显眼的红点，他茫然地看着突兀的标志，约摸着放空了几秒，他才举着手机给前排的陈助理看。
　　“这是什么意思？”
　　手机差点怼到陈助理脸上，陈助理扶着眼镜，面不改色地看了眼屏幕，社交软件，备注是庭云的名字，上面的内容他不敢多看，宋有方被拉黑的提示倒是醒目。
　　“庭先生把您拉黑了。”
　　宋有方怔了怔，随后慢慢收回手，重复着陈助理的话，“把我拉黑了。”
　　他只是不太常用社交软件，不代表他不懂拉黑的意义，庭云不想再和他有联系，收不到他的消息。
　　陈助理瞥了一眼后视镜，正好瞧见宋有方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宋有方是机器人，他不是机器人，宋有方情感缺失到要去看心理医生，他情感不缺失。
　　从离婚到现在，宋有方的种种表现，只能证明一件事情，宋有方是在意庭云的，就像是宋老爷子说的那样，庭云影响到了宋有方的心情和判断。
　　好像宋有方能动心，和不能动心，都不是什么好事。
　　也不知道宋有方在想什么，指腹不停地摩挲在手机壳上，眼神有些涣散，突然他抬头看着陈助理，“明天，你把庭云没拿走的证件和过户手续都给他送过去。”
　　陈助理用推眼镜的方式，挡住脸上的变化，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宋有方是想借着这办法让自己去看看庭云的情况，可非得在人家做标记清洗手术前，做出这么恶心人的举动吗？宋有方知不知道感情里的有些试探，只会适得其反。
　　“老板。”陈助理于心不忍，“您确定？”
　　宋有方不怎么上道，丝毫没觉得自己的决定有什么问题，“嗯。”
　　庭云回复完父母的消息，坐在床上开始发呆，一旁的omega看了开口道：“紧张了？”
　　庭云回头看着他，“阿暮，你做的时候害怕吗？”
　　Omega叫阿暮，他瘪了瘪嘴，“忘了，打了麻药，就没什么感觉了，做手术不疼的。”
　　疼得是术后恢复，麻药退去，最脆弱的腺体逐渐恢复知觉，能感觉到上面的伤口在慢慢生长愈合，在这种时候，omega会愈发讨厌这个器官的敏感，快感放大十倍的时候，痛感会放大一百倍一千倍。
　　庭云下意识去摸枕头下的手机，解锁后他愣了几秒，可能害怕的时候，找自己的alpha寻求安慰，是omega的本能，当庭云意识自己想做什么的时候，他如梦初醒，又将手机塞回了枕头下面。
　　或许是看出了庭云的心情，阿暮突然话锋一转，“说不定，等你出院的时候，我还在医院住着。”
　　阿暮来了有一段时间，气色依旧很差，晚上还能听到他时不时的咳嗽声。
　　庭云刚想开口安慰，阿暮原本惨白的脸涨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嘴大张着，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阿暮！”庭云吓了一跳，赶紧按下了床头铃。
　　护士进来看了眼情况，先给阿暮注射了药物，随后又叫来了值班的梁医生，梁医生来得很急，见到庭云的瞬间，他猛地驻足在原地，像是突然想起病房里还有庭云的存在。
　　庭云一脸困惑，他隐约嗅到一股淡淡的水汽，应该是梁医生换了一个牌子的除味剂。
　　梁医生轻咳了一声，“庭云，晚上早点休息，我先带阿暮去其他房间。”
　　打过针的阿暮镇定了不少，他蜷缩在梁医生怀里，庭云就眼睁睁地看着阿暮被梁医生抱走。
　　病房里骤然安静了下来，徒留庭云一个人茫然无措，他挺担心阿暮的状况，等到眼皮子打架，病房门才被推开。
　　“阿暮？”庭云掀开被子，借着过道上的光，他看到了阿暮脸上难得的红润。
　　阿暮手足无措地整理了一下病服，一开口嗓子是哑的，“你还没睡啊？”
　　安静的病房里，庭云连阿暮的呼吸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他又嗅到了稀薄的水汽。
　　“你怎么样了啊？吓我一跳。”水汽的事情庭云没太在意，他更关心阿暮的情况。
　　阿暮坐到床上，蹬了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地上，“我没事啊。“
　　庭云觉得阿暮怪怪的，又说不上来具体是哪儿怪，他忍不住又嗅了嗅，梁医生身上的水汽，真的沾到了阿暮身上，寡淡的水汽像是镀在阿暮身上的一层保护膜。
　　“你身上…有梁医生的味道。”庭云说的很犹豫，毕竟梁医生进入病房，是会喷除味剂的，他也不知道梁医生的信息素是什么味。
　　阿暮的脖子和耳朵出现了不自然的红色，他拉过被子，含糊其辞，“可能是…刚刚离太近了…太晚了，睡觉吧庭云。”
　　清洗手术，要从术前十二小时开始禁食，庭云胃口不怎么好，父母带来饭菜，他中午也没太吃多少。
　　爸爸在一旁劝道：“再吃点，晚上想吃，就得饿肚子了。”
　　庭云敷衍地咬着勺子，“妈妈呢？”
　　“还能在哪啊，楼下等着呗，又不肯走。”见庭云实在没有吃的意思，爸爸才开始收拾饭菜，“我先去把碗筷洗了。”
　　旁边的床空着，阿暮又去做检查了，等爸爸也出去后，病房里只剩庭云一个人了。
　　就在这时，护士小姐姐敲了敲门，“301号床庭云，有位先生找您。”
　　庭云推动小饭桌的手顿了顿，脑子有那么一瞬间是宕机的，宋有方的样子没出现在他的脑海，但是他的呼吸滞了滞。
　　“庭先生。”门口站的不是宋有方，是陈助理。
　　“你怎么进来的？”
　　陈助理为了能进入特殊病房，不光得喷除味剂，还动用了关系，他几乎能预见庭云和庭云家人的反应，可完不成宋有方交给他的任务，他回去也难交差。
　　拿人钱财，有些宋有方该挨得骂，他得受着。
　　“有几样东西，老板托我交给庭先生。”陈助理提着公文包，看不出里面是什么东西。
　　庭云秉着礼貌的原则，站起身来，他想不出宋有方能给他带来什么，是那天他没有接受的满天星？还是说…
　　摆在他眼前的，是似曾相识的纸质文件，庭云心头一坠。
　　陈助理的专业素养让他的声音都沾染上一层机械和不近人情，“老板让我把过户手续和文件带给您，您以后总会用得到的。”
　　庭云的拳头渐渐收紧，抬头瞪着陈助理的眼色变得严肃起来。
　　“这是宋有方让你给我？”
　　这趟浑水，陈助理是躲也躲不过，“对，老板坚持要您收下。”
　　“我说过我不要的，宋有方他害怕我不收他的补偿是另有所图？”
　　庭云的质问，让陈助理无言以对，他不太好去揣度老板的心思，是对庭云的感情的试探，还是怕庭云另有所图，都不是他这个助理能越界去下定论的。
　　他叹了口气，“庭先生，何必跟钱过不去呢。”
　　庭云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宋有方曾经把利益这套搬到他面前，他今天要是拿了宋有方的补偿，不就是坐实了他拿婚姻换了钱财，宋有方能把婚姻当成儿戏，当成以物易物的工具，他不行。
　　他不比宋有方高尚，至少在感情一事上，他不会拿钱来侮辱人。
　　“他为什么要和我过不去呢？”庭云咽下不断从嗓子眼里冒出的唾液，“需要我和他签协议吗？离完婚后，我和他再没有任何的瓜葛。”
　　两人的争执引来了护士，“怎回事？不要影响到其他的病人。”
　　陈助理说了句抱歉，庭云别过脑袋，“没别的事情，陈助理以后就不要再来了。”
　　陈助理本就是两头为难，宋有方只说让自己给庭云把文件送过来，庭云收不收的事情，他决定不了。
　　“打扰了。”
　　病房门一打开，阿暮正站在门外，见着陈助理神色匆匆离开，他说道：“不好意思啊，我…听见里面有声音，就没好意思进去。”
　　庭云摇了摇头，“没事。”
　　“是你的alpha吗？”
　　庭云头摇了一半，又停了下来，陈助理是代表宋有方来的，是不是自己的alpha不重要，重要的是宋有方授的意。
　　“别跟我爸爸他们说。”庭云垂着眼睛，“我怕他们担心。”
　　作者有话说：
　　修改了一下庭云做手术的时间
　　然后我看有读者在问omega腺体是不是凸起的，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已经超出现有医学的探知范畴
　　我也没办法考证，我答不上来，我也是看别的太太这么写，我也就这样写了orz


第31章 
　　对于陈助理没有圆满完成任务，宋有方很不满意，具体表现在他的焦虑增强了，也有可能是他知道明天就是庭云清洗标记的日子。
　　桌上的文件四散在宋有方渐渐收紧的手掌下备受摧残，药瓶的瓶盖没有盖上，陈助理余光瞥到里面的药片所剩无几，他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再一次提醒了宋有方，“老板，需要我帮您预约汪医生吗？”
　　人都抗拒看医生，宋有方还保留着作为人最顽劣的天性，他也不愿意，特别是心理医生。
　　他还在垂死挣扎，直接忽略了陈助理话，“晚上的安排推掉，送我回去。”
　　又…推掉…
　　陈助理觉得自己很难做人，宋老爷子不问他，他不会上赶着打小报告，但这不代表公司就没其他的眼线，到时候宋有方都怪到他头上，他岂不是得不偿失，这不是逼着他辞职吗？
　　“老板，今天晚上…”他话说了一半，宋有方抬头冷飕飕地看了他一眼，他把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有钱就行有钱就行，他又不是庭云，和宋有方又不谈感情，别什么破事都管。
　　自打庭云走后，家里变得格外冷清，之前阿姨还会陪着庭云多待会儿，偶尔还能碰上宋有方，现在是到点儿就离开，宋有方加班到深夜，回到家时，黑灯瞎火的，连个给他留门的人都没有。
　　他站在一楼，地砖上反射着冷冷的灯光，深吸一口气后，鼻腔里冷冰冰的，他闻不到一丁点庭云留下的味道，这种湿冷反倒将他内心的空虚引燃了，熊熊燃烧着，是难以熄灭的焦躁。
　　他看向庭云最喜欢躺的沙发，情不自禁地朝沙发旁走去。
　　皮革的表面冰冷，坐上能陷入其中，宋有方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庭云等他的模样。
　　庭云抱着电脑缩在沙发里，每当听到开门的声音，他都会欣喜地回过脑袋，看到是自己后，立马放下手里的工作，飞奔过来。
　　庭云的眼眶里总是带着水汽，眼神里总是有询问，软绵绵的征求自己的意见，小心又害羞地表达着难以启齿的欲望。
　　西装布料发出暧昧的摩擦声，紧接着是金属拉链的响动，宋有方靠在沙发扶手上，嗓子里又干又涩，舌尖嘴唇都变得干燥，他抿着嘴唇，卡在嗓子里的那声叹喂终于不由自主地喊了出了，“庭云…”
　　湿冷的空气中，薰衣草的浓度升高，宋有方看着自己手上的东西走神，他的欲望并没有随着发泄而消散，是无尽的空洞，是欲壑难填。
　　当晚，宋有方做了整夜的梦，梦里的人像是庭云，又不像是庭云，他明明看不清这人的表情，却觉得这人不会笑，梦醒的那一瞬间，妈妈这个词脱口而出。
　　宋有方猛地坐起身来，手机静静地躺在床头柜上，他的生物钟有失灵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
　　他一把抓过手机，不由分说地拨通了陈助理的电话。
　　“老板？”陈助理的语气略带困惑。
　　宋有方不是一个习惯迁怒于人的人，可这一刻他心里的无名之火在升腾，他对着手机质问道：“你不用上班？”
　　电话那头的陈助理有些迟疑，“老板，您不是交代了我其他的工作，昨天您说今早你自己开车去公司的。”
　　经陈助理一提醒，宋有方气撒到一半卡在了嗓子眼儿里，好像是有这么个事。
　　这边陈助理见他不吭声，只能主动找台阶让宋有方下，“我让司机去接您吧。”
　　老板去晚了，又没人扣他的工资，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无非是找自己撒撒气罢了。
　　“算了。”宋有方顿了顿，脑子里全是梦里的情形，他犹豫再三才问出，“昨天你去看庭云，他怎么样了？”
　　陈助理知道，宋有方不是睡了一觉才想起询问庭云的情况，他是花了一整晚的时间，才憋出他的心里话。
　　庭云的情况怎么样，这要他怎么说呢？庭云还没做手术，相比那些做了手术的omega来说，精神状态还算不错。
　　但谁都知道，过了今天，庭云就得和在医院看到那些omega一样。
　　陈助理没有跟宋有方细讲过进入医院的经历，从清洗科室到住院楼层，那种场面是他一个alpha都有些接受不了。
　　里面的omega因为各种原因要做标记清洗手术，omega原本就纤细的身体，变得皮包骨头，大多数omega是没有陪护的，他们周身围绕着孤独，脸上流露出的表情只有一个，那就是绝望，病态之下根本看不到生命该有的鲜活。
　　读书时，学校安排的生理课，课本上一遍又一遍重复着omega有多脆弱，腺体有多脆弱，alpha的最终标记应该出于责任，源于爱，这么浅显的道理好像谁都懂，alpha也几乎是信誓旦旦的觉得自己会是一个负责任的人，可真当自己身临其境，才会明白自己从来没有感同身受过。
　　陈助理觉得，自己怎样表达都算不上夸大，又觉得自己词穷，苍白的语言不足以表达出自己看到的画面。
　　他觉得他和宋有方没有差别，和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alpha的都没差别，他们还不足够了解omega。
　　“庭先生他…”所以，陈助理不知道该怎么跟宋有方汇报，他只能答非所问，“您需要我帮你预约汪医生吗？”
　　电话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宋有方很认真在思考陈助理的提议，“预约吧。”
　　标记清洗手术很顺利，就像阿暮描述的那样，在麻醉的作用下，感觉不到疼。
　　从手术台下来，庭云的麻醉还没完全过去，他能感觉到病床旁有人走动的声音，做手术的位置，并没有特别的感觉。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麻醉的药效也渐渐过去，逼醒庭云的是心头的焦躁和烦闷，和从后颈处传来的针扎似的刺痛。
　　他睁开眼睛，看着雪白的天花板，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似乎变弱了，只是他稍作用力，鼻腔里能嗅到一股血腥味儿。
　　“庭云…醒了。”说话的是爸爸，爸爸眼睛通红，见自己醒来的瞬间，身子往前一跃，又克制站在原地，手无措地整了一下被角，“醒了就好。”
　　庭云张了张嘴，他口干舌燥，想要喝水。
　　爸爸轻声解释道：“你现在还不能喝水。”
　　说完，爸爸用沾着水的棉签替庭云擦了擦嘴唇。
　　嘴唇上的湿润，让庭云忍不住伸出舌尖去舔，他意识刚刚归位，能看清爸爸的表情，也能听懂爸爸的表述，只自己还没发完整清楚的表达自己的意愿。
　　“之前你还不让陪，手术第一个晚上是不准陪护的，你现在在单独的病房，过个两三天，才能回之前的病房。”爸爸一说便觉得心酸，眼泪也跟着下来了。
　　这个信息素主导的世界，规则就是这么残忍，有些疼非得omega独自去抗，没有人能帮他们分担。
　　庭云没察觉到自己也跟着流泪，他艰难地抬起手，擦了擦爸爸脸上的泪水，他的触感现在很迟钝，直到泪水在他指尖化开，他才感觉到湿濡。
　　等到麻药彻底散去，庭云最先感觉到的是空洞，后颈处包扎着，他不敢轻易去触碰，那块儿地方，就像是随着宋有方的标记，一块被剜去。
　　这种空落落的感觉在心头挥之不去，直到爸爸离开，他一个人待在病房，期间来查房的是个beta医生，随后是给他输液的护士，再就没别的人来过。
　　夜幕降临，庭云手上背上的针头也被拔出，护士离开前嘱咐道：“晚上你会出现呕吐畏寒的情况，有什么问题记得按铃。”
　　医院地处偏僻，透过窗户看不到高楼大厦，只有昏暗的天空，庭云盯着天空看了好一阵，想起第一次见阿暮的时候，阿暮也是这样看着外面天。
　　等到自己也清洗了标记，躺在这张床上，才能体会到阿暮当时感觉，是对alpha的失望，对自己的失望。
　　护士说的呕吐和畏寒来得很突然，庭云上一秒还在走神，下一秒喉咙抽搐，酸水不断往上冒，身体大幅度的抽动，拉扯着后颈的伤口生疼，像是一把锯子活生生将其锯开，将完好的腺体一分为二，将里头搅了个天翻地覆。
　　庭云颤颤巍巍地去按头顶的床头铃，值班护士进来给他打了一针，可庭云畏寒的症状并没有改变多少，只是不吐了，毕竟他手术前没有进食，想吐也吐不出东西来。
　　市里已经入冬，病房里也没有暖气，庭云裹着被子瑟瑟发抖，血液像是凝结成了冰碴，从皮肉之下流过时，刮得他痛不欲生。
　　清洗标记过后，自己信息素的味道也变得稀薄，酸涩中夹杂着说不尽的苦涩。
　　这不比发情期那一晚好受，原来omega想要摆脱alpha，就是在挑战alpha的权威，是要付出代价的，不光经受情欲的折磨，还得接受腺体的惩罚，非得剥一层皮削一层骨下来，他们才有资格跟alpha说诀别。
　　他好恨，恨宋有方擅自闯进他的生活，擅自决定要跟他结婚，恨宋有方对婚姻的态度，恨宋有方在发情期的时候抛下自己，更恨自己的不争气。
　　作者有话说：
　　求一下海星和玉佩orz


第32章 
　　清洗标记手术，对腺体有着或大或小的损伤，腺体受损，omega的抵抗力也随之变低，发烧和腹泻是最常见的症状。
　　庭云在单独的病房，爸爸每天能来陪护的时间也不长，就算是烧得头昏脑涨，他也得在爸爸面前强撑着。
　　他现在的情况，除了流食，别的东西都不能吃，清汤寡水的东西喝下肚，爸爸只觉得庭云人瘦了好大一圈。
　　“等你能吃东西了，爸爸弄你喜欢吃的，这些东西吃了遭罪。”
　　庭云嘴里没味，压根儿也尝不出流食是个什么味，想说点话安慰爸爸，力气全花在了吃饭上，累得嘴都张不开。
　　没有点扎实的东西垫肚子，水一样的食物喝下去越发让人犯恶心，庭云的刚摇头说不吃了，从喉咙深处涌出来的酸楚，让他措手不及，刚吃下去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污秽的呕吐物飞溅，床脚、拖鞋、柜子脚上都是，庭云抿着嘴唇，强压着作呕的冲动，硬生生的将眼睛都憋红了。
　　爸爸一惊，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扶着庭云替他顺背，心疼道：“本来就没吃多少，这又都吐了…”
　　爸爸话没说完，余光瞥到庭云的揪着衣角的手越捏越紧，瘦得皮包骨的人，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没事啊，没事的。”爸爸本就不是抱怨，他是心疼庭云受罪。
　　同作为omega，爸爸最能体会庭云的感受，omega情绪上受alpha的影响，信息素上受alpha的制压，在很多alpha眼里，omega是受信息素控制的动物，人格一词在他们面前就不值一提。
　　这一场手术，也彻底夺走了庭云在宋有方最后的尊严，他狼狈到生活不能自理，他失去的不止是alpha，不止是婚姻，也不止是健康完整的腺体，还有他作为omega最后的倔强。
　　“爸爸…”庭云声如蚊蚋，“对不起…”
　　可爸爸还是听清了，他抱着庭云，“这有什么对不起啊？你跟爸爸还说对不起？”
　　庭云闭着眼睛，泪流满面，“我让…你和妈妈…丢脸了…”
　　“没有的事！”爸爸厉声道，“孩子，你怎么这想啊，我跟你妈妈只想你快点好起来。”
　　庭云在想，他不想父母担心，更不想父母为他操劳，他确实该快点好起来，不止是他的腺体好起来，他也不该再为宋有方的事情伤心。
　　几天后，庭云恢复还算不错，能够正常吃饭，恶心呕吐的症状也有所缓解，也不再持续发烧，他从特殊病房转回到之前的病房。
　　阿暮见着他的时候很高兴，甚至还调侃了一句，“庭云！我说吧，你好了我都不见得能出院。”
　　庭云精神状态好多了，见到阿暮的瞬间，他脑子里跳出了一个词，难兄难弟，自己差点就笑场了。
　　自打进了医院，庭云就再也没跟妈妈见过面，平时也都是视频联系，庭云搬出特殊病房后，妈妈在医生的指导，做好了除味工作，才有机会进一次病房。
　　隔着手机并没有那么直观，妈妈进入病房时，看到活生生的庭云坐在病床上，这些日子看不到庭云的焦急和担心一拥而上，她走到病床边眼泪就下来了，抱着都庭云都没敢用力。
　　庭云靠在妈妈肩头，安慰了一阵，又去掰妈妈的手，试图岔开话题，“这是什么呀？”
　　“这是…我去庙里给你求的平安符…”妈妈边说话边打嗝。
　　庭云笑着把符放到了病服的上衣口袋，“装好了，快别哭了。”
　　妈妈一转头，隔壁床的阿暮正托着腮，一脸笑容地看着他们。
　　“你看让人家看笑话了。”
　　妈妈抹了把脸，想朝阿暮笑吧，比哭还难看，难为情地吸着鼻子道：“我去洗把脸。”
　　目送妈妈出去，阿暮喃喃道：“叔叔阿姨真好…”
　　庭云转过头，“是吧，他俩还是我爷爷奶奶包办的婚姻。”
　　阿暮一愣，旋即一笑，他羡慕庭云父母的感情，更羡慕庭云有父母照顾和理解。
　　父母怕耽误阿暮休息，并没有待太久，阿暮神色倦怠地跟庭云道歉，“不好意思啊，因为有我在，叔叔阿姨待这么一会儿就走了。”
　　庭云摇头，“要不你睡会儿，脸色都不大好了。”
　　阿暮没有客气，他确实有些体力不支了，说了句“抱歉”，便阖上眼睛睡了过去。
　　手机被庭云调成了静音，他坐在床上安静地回复父母的消息，饭盒里装着水果，水杯里的水也是刚接好的，庭云要是想吃什么东西就告诉他们，他们明天带来。
　　庭云心里暖呼呼的，在特殊病房的那些日子，能让他有点盼头的，就是爸爸的饭菜和妈妈的视频。
　　正当庭云回复消息时，有人轻轻敲了敲病房门，紧接着房门被推开，是梁医生。
　　庭云以为是梁医生查房，可身后没有护士跟着，他先小声问了庭云的状况，“恢复得挺顺利的，最近不吐了，能吃饭就尽量吃，少辛辣油腻。”
　　说话间，余光朝阿暮的床扫了一眼，只是这一个小动作，就被庭云察觉到了。
　　不知道为什么，医生对病人上心是职责，阿暮的情况本就比较糟糕，梁医生留心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庭云隐约觉得，不止是留心那么简单。
　　他鬼使神差地说句，“阿暮睡着了，他脸色不太好。”
　　梁医生绕到阿暮的床前，他用手指撩起阿暮额前的刘海，随后整个手掌覆盖了上去，眉头也跟着拧紧。
　　“阿暮…在发烧吗？”
　　“没发烧，畏寒，他这老毛病了。”梁医生无奈地叹了口气，“庭云，你也早点休息，今天我值班，有什么事情，叫我就行。”
　　床上，厚实的被褥将阿暮消瘦的身躯遮挡住了，庭云忧心忡忡地看着阿暮，畏寒恶心厌食低烧等等，他都在特殊病房体验了几天，几乎折磨得他掉了半条命，他不知道阿暮是怎么熬过来的。
　　没一会儿，庭云也觉得困了，抱着被子睡了一阵，下午的时候，多喝了一点爸爸带来的汤，睡到半夜，自己被尿意给憋醒了。
　　庭云睁开眼睛后没有第一时间起床，他最近有些贫血，多躺了一会儿才起身，一转头，旁边的床位是空的，被子被掀开，没看到阿暮的人影。
　　庭云寻思着阿暮或许是跟他一样，睡醒了去了厕所，没有多想，庭云趿拉着拖鞋往外走。
　　厕所里没看到阿暮的身影，庭云又一个人往病房走，经过护士站的时候，他想问问护士有没有看到阿暮，护士正在打盹，就没好意思打扰，他又朝医生值班室看了眼，灯还亮着。
　　隔着门上的玻璃，庭云朝值班室里张望，没有看到人影，只是地上的拖鞋有些眼熟，是阿暮的拖鞋，正好帘子动了动。
　　庭云记得值班室的陈设，在帘子后面就是检查床。
　　阿暮和梁医生在里面，在干什么？
　　是阿暮又病发了，梁医生在给他做检查，可不对啊，病发的阵仗肯定会把他吵醒的，连护士都在打盹，怎么会是病发？
　　直到从里面传来一声阿暮模糊的喘息，“梁医生…”
　　庭云脑子有些迟钝了，他站在门前，一时间不知道该敲门，还是该离开，这声虽然不清晰，但庭云很清楚自己没有听错。
　　那是omega动情的时候才会发出的声音，阿暮和梁医生…
　　庭云没来得及细想，值班室的门从里面打开了，梁医生在扣袖口的扣子，他神色如常，说话也有条不紊。
　　可庭云还是嗅到了浓烈的水汽，水汽的浓度过高，就像是人溺水了一般，还带着咸湿的腥味。
　　“庭云？有事？”
　　庭云张了张嘴，如果明知故问阿暮是不是在里面，那只能大家都尴尬，他生锈的脑子在这一刻被迫飞速运转，最后找了个蹩脚的借口。
　　“啊…是这样的…我刚刚醒了上厕所，经过梁医生你科室门口，我就想着顺便问问…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梁医生干咳了一声，“等做次检查，你身体各项指标都恢复正常，就能出院了。”
　　庭云僵硬的维持笑容，“啊…这样啊，谢谢梁医生，不打扰你了。”
　　虽然庭云不敢大胆猜测阿暮和梁医生在值班室里干嘛，但是知道阿暮没事也就放心了。
　　他还想，他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明天也什么都不要问，免得阿暮难堪，谁知道他刚躺下，阿暮就回来了。
　　病房里没有开灯，阿暮走路没有声音的，可空气中的那股水汽，让庭云沉不住气，心里痒飕飕的，他没忍住翻了个身。
　　“庭云…你还没睡吧？”
　　庭云咬着嘴唇，打算装睡到底，没想到阿暮又开口了，“刚刚你在外面听到了对吗？”
　　庭云没法再装了，掀开了被子的一角，“我…不是故意的…我看你不在。”
　　阿暮蹑手蹑脚地爬上床，人似乎比之前精神了许多，钻进被子的时候，惬意地叹了口气，语气略带取笑，“我真害怕，有天梁医生会因为个人作风问题，被医院开除。”
　　这算是变相成了他和梁医生的关系吗？
　　庭云顺着话问了下去，“你和梁医生…在一起了吗？”
　　“没有啊，他逼我的。”
　　庭云一脸震惊，梁医生不像是这种人啊，他很快将阿暮的遭遇和梁医生是坏人联系在了一起，“你的腺体…是因为他吗？”
　　“不是。”阿暮语气轻快，突然之间把话题引到了庭云身上，“庭云，有过一次不太好的婚姻体验，你还会想着结婚吗？”
　　阿暮最近没见过庭云哭了，清洗标记的时候，该流得泪都该流干了，对上一段感情该放下了也都放下了。
　　被点到名的庭云有些猝不及防，“没想过，现在就想和父母高高兴兴地生活，以后…真要有…”
　　“缘分”两个字卡在庭云嗓子里，他不相信缘分了，“真要是遇到合适的人，再考虑吧。”
　　黑暗中，阿暮目光羡慕地看向庭云的方向，他羡慕庭云的家庭，因为背后有父母，庭云有退路，没有alpha，也有父母疼，自己没有退路，做任何决定都畏手畏脚的。
　　“我是到这个医院后，才认识梁医生。”阿暮缓缓道。
　　他父母离异，跟着妈妈改嫁，从小到大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妈妈和后爸有了孩子，根本没人顾及得到他，后来，只想着快点十八岁，能找到自己的alpha，有自己的家。
　　天不遂人愿，阿暮遇上了一个人渣，再后来，就遇上了梁医生。
　　“梁医生一直劝我，腺体该修复就得慢慢修复，摘除腺体不能一劳永逸，omega跟beta不一样，腺体是omega的重要器官，少了一样器官，并不代表着就能不受信息素影响，反而会有诸多的后遗症，还是会有生理反应。”
　　这时候的生理反应是一种痛苦，阿暮只能躺在床上发抖，“打针吃药，都不如在alpha手里发泄来的有效，真可怜。”
　　庭云听得很认真，没开口打断阿暮的话，这句真可怜，像是阿暮对自评，又像是对所有omega的评价。
　　阿暮说话的时候略带窃喜，自嘲道：“如果我早一点遇上梁医生，我肯定就跟他在一起了，长得帅，又是医生，除了在医院，我根本遇不上的。”
　　可现在不一样，他拖着病痛的身子，跟梁斌在一起，就是拖累，他也不敢冒这个险。
　　作者有话说：
　　还是喜欢晚上更文


第33章 
　　“宋先生，好久不见。”汪医生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确实好久不见，从宋有方打算结婚，到认识庭云后，自己连药都跟着停了下来。
　　他微微抬头，“你说的办法，没用。”
　　汪医生眉头挑了挑，对宋有方的说法不予评价，毕竟宋有方这么久没来，不是一句简单的“没用”就能概括的。
　　“您详细说说。”
　　从小在畸形教育下长大的孩子，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毛病，伴随宋有方童年的是父亲的苛责和严厉，他缺少了omeg妈妈带来的爱和关心，自然对情感的感知很迟钝，对爱对恨，对人在感情里该有的嫉妒心都已经退化了。
　　当时，汪医生的建议和父亲的意思如出一辙，宋有方该找个属于自己的omega，至于该怎么找，去哪找，后来又怎么相处，这不是汪医生能给出建议的，他只不过是个心理医生，又不是恋爱大师。
　　当汪医生听到APP这个东西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宋有方还跟这个omega结了婚，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结局肯定不好，不然宋有方也不会再找上门来。
　　“所以，以APP的形式为开端，是把这场婚姻当成了一场游戏？”
　　宋有方不太喜欢汪医生的说法，他有条不紊且严肃地表达着自己的用意，“我没有当成游戏，数据比我本人的直觉准确。”
　　“再准的数据，结局还是不够好。”汪医生一语中的。
　　宋有方没有说话，似乎是对汪医生话的默认。
　　汪医生想叹气，“宋先生，您的做法，和我的建议背道而驰，我之所以建议您找一个omega，感情这种东西是不能公式化的，是呼之欲出的下意识反应。”
　　APP的存在是因为宋有方注重结局，可恋爱结婚本就是一个强调过程的事情，他一开始没将自己的目的告诉omega，汪医生都不能完全认同宋有方的动机和初衷是单纯的。
　　“你觉得你没有把这场婚姻当成游戏，可它实打实的，在您的引到变成了一场游戏，您好比是这场游戏里的npc，您连玩家都算不上，而这位和您结婚的omega，是被迫参与进来，您根本没给他选择的权力。”
　　宋有方猛地想起庭云的话，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问过庭云的意愿。
　　见宋有方不说话，汪医生又觉得奇怪，故事开端并没有那么浪漫，既然omega肯答应结婚，想必是动了感情，单项奔放或许很累，再差也罪不至死，不至于冒让omega着洗标记的风险离婚。
　　“后来呢？”
　　后来，父亲对庭云不满意，在庭云发情期的时候，自己到家了也没上楼，转头又出国去了。
　　汪医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表达自己内心的震撼，他听说过alpha趁omega发情趁人之危的，没听说过走到家楼下，还能被一个电话给打走的。
　　“发情前的抑制剂，和发情中的强制抑制发情是两个概念，宋先生不会不明白吧？”
　　这不是咬文嚼字的文字游戏，宋有方再明白不过，“强制抑制发情有效，有医生在。”
　　“当然有效，不光有医生在，还有你这个alpha的命令，omega反抗不了。”
　　强制抑制发情，从宋有方嘴里云淡风轻的说了出来，汪医生不信宋有方不知道发情期的omega有多脆弱，宋有方心里或许明白，但没有一个具体的画面，没办法感同身受。
　　汪医生点开手里的平板，问道：“宋先生见过那天晚上omega是什么模样吗？”
　　宋有方摇头，庭云不肯接他的电话，等他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平板上突然跳出了一张照片，光看图片，很难辨认性别，宋有方只觉得图片上的人憔悴的模样，堪比吸毒。
　　“这是omega清洗标记过后的样子。”丝毫看不出半点温柔细腻的影子。
　　宋有方嘴唇动了动，目光一直停留在平板上。
　　汪医生又道：“宋先生今天来我这儿，是为了什么？”
　　如果omega的离开无伤大雅，对宋有方没有任何影响，也就没有今天的对话。
　　宋有方不清楚自己的目的，他是因为睡不着吗？不是吧，如果说omega对他有效，他大可换下一个omega。
　　汪医生顿了顿，“宋先生的omega应该做完清洗手术了吧。”
　　两人连最后的关系都斩断了，汪医生觉得，自己是不该建议宋有方去打扰omega的，可他还是问了句，“宋先生有去看过医院看过omega吗？”
　　宋有方瞳孔里光晃了晃，依旧没有说话。
　　“没去过？”没敢去，至少说宋有方还有着因为内疚而产生的怯懦，“有些问题，在见到omega后，肯定会迎刃而解的，包括您今天来的目的，还有…把现在的omega看一看，或许再让您做选择，结果会有所不同。”
　　回去的路上，宋有方看着窗外倒退的景色发呆，他心底白茫茫的一片，无形中像是有只手揪着他前行，庭云明明已经和他离婚了，现在妨碍他做决定的是什么？
　　宋有方找陈助理拿了笔记本，鬼使神差地在网上搜索起关于omega发情和清洗标记的内容。
　　透过一张张失魂落魄的面孔，他似乎能看到庭云的影子，如果说图片只是具象化，那他一直以来都信服的数据更加直观，omega的身体素质会因为清洗标记大幅度下降，跌破正常omega该有的数值。
　　“老板，现在是回公司吗？”陈助理问了一句。
　　宋有方声音很低，“去医院。”
　　他怕陈助理听不懂，补充道：“去庭云待的医院。”
　　在来医院前，宋有方不知道上omega住院的层楼，有那么多道工序，做好一切准备工作后，他一个人搭电梯上去了。
　　梁医生只是循例来病房查房，庭云却觉得自己挺多余的，他拿了瓶奶，默不作声地退到了门外，坐到墙边的长椅上，算是帮他俩望风了。
　　自从知道阿暮和梁医生暧昧的关系，庭云现在看梁医生都会有点不好意思，两位当事人不尴尬，尴尬的倒是庭云自己。
　　电梯到楼层后，宋有方走到拐角，透过几个单薄的身影，便看到走廊尽头，庭云孤身一人坐在长椅上。
　　庭云耷拉着脑袋，看着地上，手里捧着一瓶奶，身上的病号服又肥又大，一点也不合身，罩着纤细的身体，衬得庭云更加瘦弱。
　　宋有方站在原地没动，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很浓，几乎闻不到任何信息素气息，他也知道，即便是没有消毒水和除味剂，庭云身上，也没有他标记的痕迹了。
　　远处那一抹消瘦的身影动了动，纤细的人蜷起了双腿，脚跟踩在椅沿上，胳膊圈住了膝盖，整个人蜷缩在窄窄的长椅上，一点也不显勉强。
　　不知道庭云在干什么，朝病房张望了一眼，连忙放下双脚，紧接着病房门打开，从里走出来个穿白大褂的人，只是远远的看着，光从这人的身高体型上来看，就能看出是个alpha。
　　庭云站起来和alpha医生说话，他背对着宋有方，宋有方没法看清他脸上表情。
　　庭云一见梁医生就忍不住脸红，还得硬着头皮跟人打招呼，“梁医生…”
　　“庭云。”梁医生大手一伸，将庭云手里的奶给夺了下来，“你手上这是饮料，对补充蛋白质没什么作用。”
　　庭云“哦”了一声，像是小朋友见到老师一样，将双手背到身后，乖乖在原地站好。
　　“等你的检查报告都没什么问题，你就可以出院了。"
　　庭云又说了声“谢谢”，随后灰头土脸地躲回了病房里。
　　病房里，阿暮正悠闲地躺在床上，一见庭云进来，那语气丝毫不难为情，跟没事人一样，“庭云，人家医生查房，你退出去是干嘛？”
　　庭云心说自己这不是给他俩留私人空间嘛，总之就是当事人显得很淡定，他这个局外人瞎操心。
　　阿暮没和庭云计较，略带惆怅，“我听梁医生说，你快出院了。”
　　自己出院的话，阿暮又是一个人住在这病房里，庭云摸出手机，“你给我个联系方式吧，下次见面，就不在医院里了。”
　　这是对病友最大的祝福。
　　阿暮笑了笑没有拒绝，他羡慕庭云，也喜欢庭云，更希望有朝一日，能和庭云一样，能被人爱着。
　　庭云内敛的个性，很少主动跟人社交，拿到阿暮的联系方式，他有些开心，有些话可能会越界，但是现在不说，等自己出院就没啥机会说了。
　　“阿暮。”
　　抛开梁医生不谈，庭云现在知道，摘除腺体，对omega来说并不是彻底解脱，不管阿暮以后会不会和梁医生在一起，又或者跟别的alpha在一起，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对自身而言是没有坏处的。
　　“梁医生不是说你的腺体能修复就尽量修复嘛，不管alpha怎么样，你先把身体养好了，我俩才能在医院外见面。”
　　能真心实意关心自己的人不多，阿暮歪着头多看了庭云两眼，“谢谢，我会好好考虑的。”
　　作者有话说：
　　就庭云家是女a男o之前就提过啦，你们肯定是看忘了


第34章 
　　宋有方没有上前去的意思，他注意到站在病房门口的医生，在庭云进入病房后，并没有着急离开，看似有些犹豫地从玻璃朝病房里看了一眼，随后才将手里的奶盒给扔掉。
　　医生转头的瞬间，他的目光从宋有方身上一扫而过，转身又进了另一间病房。
　　医生从容随意的动作，让宋有方提到嗓子眼儿的心重新归了位，这种提心吊胆的感觉从何而来，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就在他想要朝前走的时候，电梯“叮”的一声停靠在了这一层。
　　脚步声刚靠近，耳边就响起了熟悉的声音，“你还来这儿干什么？”
　　宋有方一回头，是庭云的爸爸，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一时间没想好该怎么开口，“爸…”
　　“你别叫我爸，我不是你爸。”爸爸当即打断，恶狠狠地盯着宋有方，“你还想干什么？”
　　宋有方一愣，在自己印象里，庭云爸爸是个跟庭云一样温和的人，从没见过他说话这么不客气。
　　“你见到庭云了？”见宋有方不答，爸爸立马质问道。
　　宋有方倒是想见庭云，只是走到门口，又鼓不起勇气。
　　两人不大不小的争执，引来旁人侧目，护士也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不要吵到其他病人休息。”
　　爸爸手里提着饭盒，还等着给庭云送饭的，不管宋有方出于什么目的找到医院，他都不想庭云再和宋有方见面。
　　“你赶紧走吧，以后都别来了，我们家里人，不乐意跟你打交道。”
　　说罢，爸爸径直朝病房走去，留下一脸错愕的宋有方在原地。
　　病房里，庭云和阿暮正在聊天，气氛轻松愉悦，看样子是不知道宋有方来过，爸爸松了口气，全然不提见过宋有方的事情，照旧把饭菜都盛了出来。
　　“爸爸。”自己住院，父母也跟着折腾，庭云只想把自己能出院的消息告诉爸爸，“刚刚…”
　　可庭云话说了一半，爸爸只是听到了“刚刚”两个字，手腕一抖，汤都撒了些出来。
　　“爸爸？”庭云连忙接过爸爸手里的碗勺，“你怎么了？”
　　爸爸怕庭云看出端倪来，摇了摇头，硬挤出一个笑容，“你刚刚想说什么？”
　　“梁医生说，我的全身检查要是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宋有方的出现，让爸爸很糟心，庭云能出院的消息，让他还反应了几秒。
　　“爸爸？”庭云心生疑窦。
　　一旁的阿暮见了，打趣道：“叔叔估计太高兴了，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
　　过了几天后，庭云和阿暮、梁医生还有护士道别，在父母的陪同下出院了。
　　家里还是老样子，庭云结婚的事情，就像是一场梦，等到梦醒了，他还是继续生活在他的小房间里。
　　妈妈放下手里东西，将庭云推进浴室，“回到家了，先好好洗个澡，把那些晦气啊都冲掉，等洗完出来，正好吃饭。”
　　不同于医院，家里少了那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庭云深吸了一口气，鼻腔里都是暖烘烘的。
　　浴室灯开着，照得整个浴室锃光瓦亮，庭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除了瘦了些，没别的变化。
　　漱口盅里插着爸爸给他换的新牙刷，牙刷柄上是卡通图案，要不是大小捏着合适，庭云都觉得这是给小孩用的。
　　挂在架子上的毛巾似乎和牙刷正好配套，连毛巾上的印花，都和牙刷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不仅仅是毛巾和牙刷，连篮子里换洗的睡衣和脚上的拖鞋，都是新买的。
　　洗完澡吃过饭，庭云回到自己的房间，床上的被褥枕头也是新换的，家里的床垫比医院的柔软，还能嗅到洗涤剂的清香，他整个人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爸爸妈妈为了接他回家，花了心思，这世界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他不好好的生活，都对不起父母的照顾。
　　宋有方连续几天都去了医院，但都止步于庭云的病房门口，alpha本就不被允许进入那层楼，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次数多了，医院的人也不好交代。
　　他想跟医生了解庭云的情况，医院秉着不能泄露病人隐私的原则，只是告诉他，庭云的恢复状况不错。
　　再后来，宋有方接到了庭云出院的消息，可他还没来得及有下一步动静，就被父亲叫回了老宅。
　　这次回家，宋有方已经预见了父亲的盛怒，父亲对自己的事情了如指掌，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工作的状态，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来了医院偷偷看望庭云。
　　书房里，父亲低头看着棋盘，衔在指尖的黑子不断掉进棋罐中，随后又被拾起，棋子撞击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
　　等到一整盘棋下完，父亲才开口说话，“我以为你和庭云之间，早该在签完离婚协议那刻时结束。”
　　宋有方明知道自己知道他动向，还毫不检点，自己还能坐视不理？
　　父亲抬起头看向他，“自己做出的决定，就该好好遵守。”
　　“我后悔了。”
　　“宋有方！”父亲厉声呵斥道，指尖的棋子被搓得咯吱作响，“你要知道，你想要omega这世界上多的是，一个和你信息素匹配度更高的omega出现，你移情别恋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你那点自以为是的心动能值几个钱，庭云本就没资格跟宋氏相提并论，你凭什么后悔？”
　　宋有方自知他后知后觉的喜欢很廉价，不管有没有别的omega出现，他都忘不掉庭云，一个活生生的人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还在他的记忆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记。
　　父亲总是以“omega”来称呼庭云，那样不值一提，那样轻飘飘的，甚至还带着一丝低看，宋有方真的很想知道，父亲他还记得妈妈的样子吗？
　　“父亲，你对妈妈还有印象吗？”
　　父亲一愣，显然没想到宋有方会这么问，“你想说什么？”
　　“妈妈有在深夜里等您回家吗？您吃过妈妈做的饭吗？您有没有想过她？”
　　宋有方瞳孔里的光跳了跳，他记忆中，有温度的，是妈妈那张模糊不清的寸照，后来，就只有庭云了。
　　父亲眉头紧锁，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沉溺于omega的柔情之中，是被信息素支配的低级alpha才会做的事情。”
　　“如果让我重新选。”宋有方不希望以后庭云只在他脑子里留下一个残缺的影子，最后这点温度，得攥在手心里，才会是暖的，“我想选庭云。”
　　一直以来，宋有方都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所追随是父亲的命令，直到庭云的出现。
　　在宋氏责任的重担下，只有庭云会敞开胸膛，问他要不要拥抱，在每一个和庭云相拥的夜里，omega的柔软和细腻慢慢将他尘封已久的心解冻。
　　当他在医院看到庭云蜷缩在长椅上时，他想过去抱抱庭云，就像当初两人还在一起时那样，他的omega脆弱得像是水晶，摔到地上会支离破碎。
　　现在他知道他想要什么了，他喜欢庭云，他想要回应庭云的爱，他不想等到人生的尽头，找不到一个让自己挂念的人。
　　至于父亲口中的低级，宋有方莫名觉得可怜，“父亲，被自己的omega需要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从来没喜欢过一个人，才可怜。”
　　父亲冷嗤了一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真觉得宋氏非你不可？”
　　“我没有觉得宋氏非我不可，只是我非庭云不可。”
　　父亲冷飕飕地看着宋有方，“你想反悔，你能保证庭云能陪着你重新玩这场游戏？”
　　人人都说他把婚姻当成一场游戏，他和庭云的相识就是一个错误，庭云不该成为他游戏的参与者，不该躺在医院，不该清洗标记，不该为了这场婚姻哭，不该为了自己疼，可这些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他不能保证能得到庭云的原谅，至少他得带着诚意跟庭云道歉。
　　这些日子，宋有方总是在想，如果他将APP的测试结果一早告诉庭云，如果庭云发情期的时候他能往楼上再走一步，就不会发展到今天的这个局面。
　　从书房出来时，宋有方碰上了刚从外面回来的宋有方，宋有心朝书房看了一眼，“大哥！”
　　她还不知道，她大哥给她埋了坑，还傻乐呵。
　　“宋有心，你也是宋家人，不管有没有我在，宋家的责任都有你一份。”
　　宋有心听得云里雾里的，想问问小嫂子的事情，结果宋有方走得太快。
　　不久，宋有方渡让宋氏管理权的消息出现在了各大财经杂志上。
　　宋有心还没联系上她大哥，八卦记者都快把她的电话给打爆了。
　　庭云在家修养，顺便看看网络上的招聘广告，爆了的那条消息让他顿了顿，随后又往下滑动了页面，关于宋有方的消息，他一点也不想知道。
　　庭云觉得自己是幸运的，找工作确实难，但是他和前公司的同事还保持着联系，在大家听说他出院后，张经理告诉他，自从他辞职，公司会计的位置一直都空缺着，在张经理的帮助下，他重新回到了公司。
　　哪有那么糟，除去婚姻外，其他所有的事情，不是渐渐进入正轨，渐渐好起来了吗？
　　作者有话说：
　　更得比较晚，没有不更啦TAT


第35章 
　　宋氏对外宣称宋有方是休假，管理权暂交宋有心手上。
　　宋有心过了她这辈子最正式且严肃的几天，宋氏高层发生改变，她作为主角，不得不出席记者招待会，陈助理给她写的稿子没背熟，只能算是勉强应付下来，她看着这个曾经跟在她大哥身后的陈助理，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她得跟她大哥谈谈。
　　开门的是宋有方本人，看到宋有心的瞬间，他显得一点也不意外，一言不发地往旁边一站，示意宋有心进来。
　　宋有心很少看到她大哥穿着居家服，略带点慵懒随意的模样，越是这么悠闲自在，她心里越是不乐意，凭什么宋有方就能当甩手掌柜，她就得被推到人前去。
　　“大哥，你太不厚道了吧，这烂摊子你就丢给我了？”
　　阿姨做完清洁便离开了，家里只有宋有方一个人，他不急不慢地给宋有心倒了杯水，然后纠正了宋有心的说法，“不是烂摊子，公司交到你手上的时候，没有任何的问题，其次，宋氏的事情，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不管有没有我的存在，你都有一份责任。”
　　这话听着耳熟，宋有心恍然大悟，原来宋有方回老宅那次，就在给自己埋坑呢。
　　“你到底想怎么样啊？”她的好大哥，没有一点作为长子的自觉，家产啊，怎么能拱手让给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呢，她兢兢业业的大哥，对父亲的话唯命是从的大哥，为什么突然变了？除了庭云，宋有心想不到别的答案，“你不会真是为了庭云吧？”
　　宋有方的沉默，愈发让宋有心觉得不可思议。
　　初见庭云，宋有心确实能在他身上看到家的缩影，温暖又极具吸引力，正好又是宋有方所缺失的东西，庭云成为大哥的选择，是因为渴望，是带着些许感情的决定，所以自己才会问宋有方，跟庭云在一起感觉怎么样。
　　可是谁口无遮拦地说了句“跟omega做/爱很放松”，怎么晃眼间，庭云就成了宋有方放弃继承权的理由呢。
　　“你帮我一个忙吧。”宋有方答非所问，“帮我留意一下，庭云现在找到工作没有。”
　　离婚补偿到现在都还自己手里，自己即便是交权，还占着宋氏的股份，庭云不一样，庭云不过是普通人，因为离婚修养辞了工作，即便是有父母在，他也需要有经济来源。
　　宋有心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大哥，“你还真打算把庭云追回来？”
　　宋有方不反驳，就是最好的回答。
　　“这样。”宋有心觉得自己找到了条件谈判，“我帮你，事后不管你和庭云如何，公司的管理权，你都得拿回去。”
　　宋有方不置可否。
　　宋有心心想宋有方没理由拒绝的，善解人意道：“我懂的，如果庭云还没找到工作，我还得神不知鬼不觉地给他安排个工作。“
　　亲兄妹，该有心有灵犀还是有的。
　　幸好，庭云回到了原来的公司，宋有方的罪恶感算不上减轻，至少他欠庭云的没有多添一笔。
　　庭云他们公司不大，但老板到同事都挺有人情味的，大家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是谁都清楚清洗标记的含义，没人故意好奇庭云的遭遇，就连聊天，都会刻意避开宋氏。
　　公司的业务庭云很熟，自己辞职的这段日子，账目拉下不少，他得花些时间才能做好。
　　下班回去的途中，他收到了阿暮的消息。
　　“庭云，我打算做修复手术了，成功的机会一半一半吧。”
　　自从出院后，庭云一直和阿暮都保持着联系，自己和梁医生一样，都希望阿暮能好起来，听到这个消息，庭云自然很欣喜。
　　“那太好了。”只有尝试，才会有希望。
　　“手术在什么时候？我到时候去医院陪你。”
　　阿暮的回复配上了小猫的表情包，“说好的下次见面，是在外面，别老来医院，不吉利。”
　　想想医院有梁医生在，如果不能陪着阿暮做手术，至少自己要接阿暮出院的。
　　“那我接你出院。”
　　阿暮之所以留在医院，不止是身体的缘故，他没有工作，没有住的地方，当初住院治疗，都是妈妈和继父给的钱，钱倒是不少，但医院里用钱如流水，也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妈妈和继父似乎想用那笔钱，彻底和自己划清界限。
　　一旦从医院出来，阿暮就成了一个居无定所的人，他的学历不高，能从事的行业有限，他的处境，比庭云艰难得多。
　　“到时候还得找房子，找工作，还得置办些东西。”
　　这种有盼头的聊天，让人听了都觉得高兴，庭云回得很快，“到时候我陪你去，还有梁医生，对了，你和梁医生怎么样了？”
　　阿暮发了咧嘴笑的表情，“就那样，老样子。”
　　没有进展，也没有退步，身体可以自己做决定，但是和梁医生的关系，他不敢轻易更进一步。
　　他挺没自信的地又回了句，“庭云，这话我只跟你说，我没有想过会和梁医生有以后，出了医院，我和他连医患关系都算不上，也不会有任何的交集，梁医生很好，只是不是我现在能考虑的。”
　　庭云一直觉得，阿暮的性格更开朗活积极些，在医院的时候，也是总是他安慰自己，可每当遇上梁医生的问题，阿暮又显得特别胆小。
　　在人潮汹涌的地铁站，庭云紧捏着手机，耳边全是来来往往的喧嚣声，他安慰着阿暮，“那梁医生的事情就先不考虑，养好身体，才是头等大事。”
　　他刚把消息发送出去，头顶响起了地铁进站的播报声，排在他后面的人开始骚动，跃跃欲试，想要往前挤，门打开的瞬间，他是被人硬生生给挤进去的。
　　“呀！”
　　嘈杂的人声盖过了庭云的惊呼声，在摩肩接踵的车厢里，他脚都没地方放，还未上车的人不想等下一趟地铁，卡在门口拼命往里挤，庭云被身后的人推搡着，脚下也站不太稳，整个人朝着另一边的车门撞了过去。
　　就在这时，他手腕一紧，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住，他想要回头看，抓着他手腕的手，也在这个时候松开了，他身后密密麻麻的人，压根儿不知道是谁拉了他一把。
　　车厢里，信息素的味道交织在一起，压得庭云喘不过气来，经过几个换乘站，车上的人越来越多，他只能在离家还有两个站的地方下车了。
　　Alpha信息素浓度过高的时候，庭云还有些适应不了，出站后，嗅到湿冷空气，他才渐渐缓过劲儿来。
　　冬天天黑得特别早，街上的路灯已经亮起来了，看着川流不息的车辆，庭云没打算打车，因为从这个位置走回家，也就二十来分钟。
　　他顺手从兜里掏出手机，想看看阿暮给自己回了什么消息。
　　“自从你出院后，我一个人在病房还挺无聊的。”
　　庭云回道：“那你到时候租房子，要不要租到我们小区啊，虽然小区旧了点，位置稍微远了点，但是我俩可以一块儿上班，你要是嫌麻烦还能来我家吃饭。”
　　作为独生子的庭云，从小到大都盼望着能有个兄弟姐妹，他和阿暮聊得来，同龄人说话更方便一些。
　　“听你说这些真好，好像我真的能顺利做完手术，然后在医院外面跟你见面。”
　　“当然能啊。”聊了这一小会儿，庭云的手机跳出了低电量提醒，他连忙又回道，“阿暮，我手机快没电了，你早点休息。”
　　庭云刚刚的注意力全在手机上，这会儿抬起头，才发现身边的行人减少，旁边施工的大楼好像烂尾了，里面连盏灯都没有，路灯也不亮，有一截儿路乌漆嘛黑的。
　　“还好前面还有人。”庭云小声嘀咕。
　　可他话音刚落，走在他前面的人，朝右拐了，他当即定在了原地。
　　冷冽的寒风呼呼地挂着，庭云回头张望，身后也没人了，对面街倒是还有一两个行人，只是人家走到拐角，也拐弯了。
　　他趁着手机还有电，打开了闪光灯照明，这才壮着胆子往前走。
　　风卷着地上的石子，石子滚动发出声音，庭云时不时朝身后看一眼，走过漫长的直路，终于等到要拐弯的时候，他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还没有走到有路灯的地方，手机的光灭了，伴随着“滴”的一声，手机也跟着关机了。
　　脚步声渐渐逼近，庭云改用小跑，几次回头，都没有看到有人，昏暗的环境加剧了庭云心中的恐惧，他在想找个有亮光的地方，让身后的人先走。
　　庭云气喘吁吁地跑到有光的地方，也不曾再听到脚步声，来时的方向，也迟迟不见有人来。
　　“听错了？”他撑着腰，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天已经全黑了，自己手机又没电，不快点回家的，父母该担心的，庭云没心思再想别的，过了街就能看到小区的大门。
　　往前走了一段，庭云隐约能听到了音乐声，在看到小区门口跳广场舞的队伍时，他松了口气，走路的脚步也变得轻快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求一下海星和玉佩吧


第36章 
　　“你干什么？” 黑暗中，宋有方一把将alpha 摔到了墙上，温和的薰衣草香气，在他看到 alpha 尾随庭云的那刻起，变得凶狠起来。
　　在地铁里，自己情急之下拉了庭云一把，之后便不敢靠得太近。
　　人头攒动的车厢，信息素交织在一起的味道很难闻，甚至会有图谋不轨的 alpha 肆无忌惮地释放信息素，别说是庭云做完手术不久，就连自己这个 alpha 都会嫌里面的味道反胃。
　　庭云被逼得脸色惨白地下了车，宋有方下意识看了眼站点的名字，随后跟了上去。
　　街上的人不算少，庭云的注意力又一直在手机上，根本没发现宋有方的存在。
　　走到没有路灯的路段，路上的行人也减少，看着漆黑的前方，庭云定在了原地，宋有方知道庭云他怕黑，不敢再朝前了。
　　就在这个时候，宋有方留意到走在他前面的 alpha，这个 alpha 跟庭云在同一个地铁站下车，如果说庭云提前下车，是因为受不了车上的信息素的话，这个 alpha 提前下车就说不过去了。
　　这种僵持没有持续太久，庭云拿出了手机照明，脚步加快了不是，宋有方还是跟在庭云身后，可没走多久，庭云手里的手机灭了。
　　宋有方愈发觉得 alpha 古怪，庭云走，他也走，庭云停，他也停，alpha 和自己的举动如出一辙，自己是在跟着庭云，那这个陌生 alpha 呢？
　　庭云现在是一个没有被标记的 omega，没有了 alpha 信息素的保护，有很多危险，宋有方不敢往深了想。
　　就在宋有方纠结要不要冒冒然上前的时候，能看到前面模糊的光线，庭云小跑了起来，alpha 也作势要追上去，就在庭云拐弯后，宋有方才没有后顾之忧地拦下了 alpha。
　　“关你屁事…”alpha 的后背狠狠地撞击到墙上，就在他看清宋有方的表情，被空气中信息素逼得贴紧了墙壁时，他将剩下的脏话全都咽进了嘴里。
　　宋有方阴鸷般的眼神注视着 alpha，alpha 左顾右盼想要逃走。
　　这种情况，要么报警，要么让庭云注意安全，可 alpha 没伤害性的行为，自己也没证据，贸然报警作用不大，至于提醒庭云，宋有方很有自知之明，他没有跟庭云说话的机会。
　　Alpha 见宋有方没了动作，他人也硬气了起来，掸了掸衣服，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宋有方又往前走了一截儿，没看到庭云的身影，好在过了马路就是庭云他们小区的大门，看这样子，庭云应该是进小区了。
　　庭云气喘吁吁地推开家门，身上还带着股寒气。
　　“怎么跑成这样啊？” 爸爸早就做好了饭，就等着庭云回家吃饭，“你手机也打不通，再见不到你人，你妈该着急下楼去找你了。”
　　庭云简单地描述了一下他丢人的经历，为了掩饰心里的尴尬和恐惧，他小声抱怨，“路灯什么时候才能修好啊…”
　　想想他们小区的路灯拖了那么久都不见人来修，至于那条街上，还真不好说。
　　偏偏那又是庭云回家的必经之路，妈妈一听，不大放心，“晚上回家就打车吧，不行我就到车站去接你。”
　　“回头再说吧。” 他们这片儿偏是偏了点，但还没出过什么事故，庭云想起阿暮的事来，“阿暮打算做手术了，等他出院，租房租到我们这儿来，以后我和他上下班还能个照应。”
　　“这倒好。”爸爸说道，这句 “这倒好” 里面包含了很多的意思，阿暮能想通做手术是件好事，庭云能多个朋友也是件好事。
　　吃过晚饭后，庭云洗了个澡回到卧室，随手在手机上翻了翻最新的民生新闻。
　　现在是法制社会，国家为了保证 omega 的利益，不断完善法律，仍有心怀不轨的 alpha 钻法律的空子，如果说抢劫强奸只是普通案件，有法可依，那在救助站接着志愿者名义做不法勾当的 alpha 就更加可恶了。
　　去救助站的 omega 都是可怜人，没有自己的 alpha，也没有足够的金钱去打抑制剂和推迟剂，还是有心狠的 alpha 去欺骗这种处境的 omega。
　　庭云看得正义愤填膺，手机上端跳出条消息提示，他顺手点开看了眼，是个陌生号码给他发的消息。
　　“庭云，晚上回家注意安全。”
　　这条没头没尾的消息，让庭云的心猛地下坠，他想起了宋有方。
　　和宋有方起初接近自己一样，没有任何的先兆，突如其来的入侵，庭云根本没有拒绝的机会，措手不及。
　　可庭云想到不到宋有方联系自己的理由，只是因为宋先生突发奇想的关心。
　　庭云看着这串陌生号码，再三犹豫回拨了过去，那边接得很快，只是没人说话。
　　“喂？” 庭云试探性道，“您哪位？”
　　电话里还是一片死寂，庭云深吸了一口气，不管对面是不是宋有方，他只能当成变态处理，飞快挂了电话，再拉黑了电话号码。
　　庭云转念一想，能发这样的消息，说明自己先前没有感觉错，就是有人跟在后面。
　　细想一番后，又觉得细思极恐，可自己又没有十足的把握，确定电话里的人就是宋有方，跟父母说了，也只会多几个人担心。
　　宋有方看着来电显示上庭云的号码，那一瞬间，他嗓子都紧了，接起电话后，听到庭云久违的声音，只是短短几个字，都让他欣喜若狂。
　　他知道，不管自己说不说话，都被会被庭云挂电话，所以他只能选择沉默。
　　等他回过神想要再打过去的时候，庭云的电话已经打不通了。
　　宋有方捏着手机，心里百感交集，庭云现在对人有了防备心，不是件坏事，可心里堵得慌，这意味着自己想要接近庭云，只会更难。
　　在不确定庭云有没有把自己的忠告放在心上时，宋有方只能继续陪着庭云下班，一连好几天，都陪着庭云走完那段没路灯的路程，之前那个陌生的 alpha 再也没出现过。
　　今晚也安然无事，就在宋有方怀疑自己是不是误会了 alpha 时，一个拐角过去，庭云站在不远处正等着他。


第37章 
　　晚上的风愈发凛冽，也不知道维修工怎么这么缺德，这路灯只修拐弯过后的这几盏，头顶的路灯锃光瓦亮，蜉蝣萦绕在路灯下，宋有方的影子尴尬地缩成了一团，正好在他的脚下。
　　庭云抿着嘴，眼神中带着些许的防备，似乎在等宋有方给他一个解释。
　　“庭云…” 宋有方以为他这辈子想和庭云再搭上话都难，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措手不及。
　　庭云抱着公文包，往后退了几步，退到了光线之外，站在了他觉得稍微安全的阴暗之中。
　　“宋先生，您跟着我做什么？”
　　庭云的客气让宋有方有些受伤，从 “宋先生” 到“先生”，再到 “宋有方” 这个名字，庭云话费了很大的时间才改口，自作孽不可活，想要再从庭云嘴里喊出自己的名字比登天还难。
　　他俩离得这么远，根本不是能说话的距离，但宋有方只要稍稍有往前的企图，庭云就会慢慢朝后退，退了几步后，宋有方放弃了，站在原地不再上前。
　　曾经信誓旦旦地跟父亲说自己后悔了，要选庭云，如今庭云就站在自己跟前，但是庭云的种种反应，让宋有方没有勇气开口。
　　见宋有方不说话，庭云主动问道：“给我发消息的是你吗？”
　　宋有方不能否认，“是。”
　　“那个跟着我的人也是你，你让我注意谁？”
　　宋有方知道庭云误会了，忙道：“晚上你一个人回家不太安全，之前…”
　　“不太安全，是因为你跟着我对吗？” 庭云毫不留情地打断道。
　　宋有方不知道怎么反驳，他想跟庭云说有图谋不轨的 alpha，可他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图谋不轨，他在庭云心目中的形象也高大不了多少，对于庭云来说，他也是个十恶不赦的 “坏人”。
　　“庭云，真的会有居心不良的 alpha…”
　　“在哪？” 庭云直勾勾地看着宋有方，似乎再问他，这条路上的 alpha，除了他还有谁，那个居心不良的 alpha 还能是谁。
　　宋有方张了张嘴，庭云敏感，对自己的防备心又重，反复逆庭云的意思，气氛只能更僵硬。
　　“可能是我太紧张了，但是晚上真的不安全，我吓到你了，抱歉。”
　　“谢谢您提醒，有事情我会报警的。”庭云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笃定，还重读了 “报警” 两个字。
　　接下来是无尽的沉默，可这种沉默并没有维持太久，庭云没再继续追问宋有方来的目的，转身就想离开。
　　“庭云！” 宋有方一时情急，疾步追了上去，他想拦住他的 omega，就连信息素的味道也变得急切和厚重。
　　巨大的压迫感从背后袭来，庭云被硬生生地逼到紧靠着墙壁，他抱着胳膊，缩起脖子，紧张到呼吸都滞了滞。
　　空气中柠檬的酸涩变得很淡，就像是冲泡过很多遍的柠檬片，变得有些寡淡无味，庭云的腺体，还没有完全恢复。
　　如果说，先前宋有方的信息素对于庭云来说，具有很强的安抚作用，如今宋有方的信息素，就是庭云噩梦的源头。
　　这恬静的薰衣草香气，像是一只狰狞的手，拽着庭云陷入回忆的沼泽里。
　　发情期求而不得的痛，和他破败不堪的尊严，清洗标记后，腺体损伤导致的信息素紊乱，撕心裂肺的呕吐，和持续的低烧，他夜里流的泪，都拜眼前这个 alpha 所赐。
　　宋有方不敢去碰庭云，因为他确信没有拿信息素压制庭云，可庭云的脸色惨白，嘴唇在微微颤抖，稀薄的柠檬苦苦挣扎，拼命想要逃离自己身边。
　　清洗标记过后的 omega，为了自我保护，生理和心理上都会本能的抗拒标记过他的 alpha。
　　宋有方任命往后退了几步，“庭云，你别紧张… 你别怕我…”
　　当 alpha 不是 omega 的保护伞后，他的信息素味道，就犹如洪水猛兽， 让庭云招架不住。
　　“你到底… 要做什么…” 宋有方拦着自己不让走，就表明了他不是心血来潮的关心，可庭云想不到宋有方找自己的理由。
　　宋有方的喉结在上下鼓动，双手握成了拳头，又慢慢松开。
　　“我仔细看过强制抑制发情的病例，很疼，对吗？清洗标记手术也很疼… 庭云，你腺体恢复得好吗？”
　　庭云嘴唇动了动，眼睛一直看着地面，随后才淡淡道：“谢谢关心，跟宋先生没关系。”
　　确实没了关系，没有标记这层关系，alpha 询问 omega 腺体这么私密的器官，就是性骚扰。
　　庭云拒人千里的态度，倒是让宋有方有接话的勇气了，“抱歉，庭云，我为之前所有的事情跟你道歉，隐瞒你的事情，发情期的事情，还有离婚，和让陈助理拿离婚补偿给你的事情。”
　　有些事情，或许是在父亲的推波助澜下做的决定，但是他伤害了庭云是事实，没办法怪到任何人身上。
　　庭云疑惑地看着他，想要从他的脸上找出心中疑惑的答案，可依旧是看不透宋有方，“宋先生是来道歉的对吗？那我接受了。”
　　庭云的坦然接受，并没有让宋有方松口气，因为庭云遭过的罪，吃过的苦，不是自己一句 “抱歉” 就能一笔勾销，当作无事发生的，庭云能回答的这么爽快，无非是对自己不抱有任何的期望，是好是坏，结果都这样了，原谅与否都不重要了。
　　可… 宋有方咬着牙根，他和庭云还有机会重新开始吗？
　　“庭云，你还会给我机会，让我追求你吗？” 宋有方小心翼翼的询问，换来的却是庭云的一声冷哧。
　　“宋先生，您不觉得挺可笑的吗？”
　　当初，宋有方一本正经地说要追求自己，如今还来这一招。
　　“您是不是忘了您自己说过的话。” 庭云好心提醒，“您说，就算不是我，也会有别的 omega，虽然我不知道这次您又想玩什么游戏，又是什么 app 需要您亲自测试，但是和您合适的 omega 有很多，这份幸运留给别人吧，我消受不起。”
　　宋有方连忙否认，“没有别的 omega，庭云，我很想你…”
　　庭云表情波澜不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作何表情，曾经百般讨好，想从宋有方嘴里听到一句喜欢，可 alpha 的嘴硬，怎么都撬不开，庭云以为是宋有方是内敛，是羞于表达，后来才明白，不过是根本不喜欢，所以开不了口，如今听到宋有方的想念，自己心里却泛不起一丝丝的涟漪。
　　“宋先生可能需要一个匹配度更高的 omega，不是我。” 天色不早了，庭云不想和宋有方继续僵持，“宋先生没别的事情，我先走了。”
　　信息素、匹配度、别的 omega，自己统统不需要，宋有方追问道：“庭云，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庭云看了他一阵，确定宋有方不是在捉弄自己，才哑声道：“宋先生，你看过强制抑制发情的病例，也应该看过清洗标记手术的病例，omega 一生只有两次选择的机会，你要是我，会在同一个 alpha 身上浪费仅有的两次机会吗？”
　　宋有方不会知道，发情期的欲求不满，清洗标记后的痛不欲生，比起痛，庭云更觉得自己掉价，在 alpha 面前放低了姿态，回头再看这段经历时，宋有方拿 “温柔” 踩在自己的背上，自己是趴在地上的。
　　“我可以走了吗？” 庭云轻声问道。
　　宋有方挖空了心思，都想不到办法把人留住。
　　庭云临走前，顿了顿，“别跟着我了，宋先生应该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庭云走得很急，在确保宋有方看不到自己后，脚步乱了拍子，几乎是落荒而逃。


第38章 
　　到家时，正好碰上妈妈开门，妈妈见到庭云埋怨道：“怎么越来越晚啊，我都打算去车站接你了。”
　　庭云随口答了句加班，耷拉着脑袋就想往浴室里钻，他敏感的腺体，还是会捕捉到宋有方的信息素味道，还是会在宋有方面前不堪一击。
　　“怎么脸色这么差啊？” 妈妈关切地跟在庭云身后。
　　庭云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拿了睡衣敷衍道：“有点冷… 街上有点冷…”
　　他周身带着寒气，整个人有些微微发抖，这样的理由很有说服力。
　　妈妈放宽了心，没再追着庭云，“晚上降温特别厉害，多带件外套吧，还有庭云…”
　　从浴室里传来了哗哗的流水声，庭云拔高了声音，“什么？”
　　“我今天听楼下几个叔叔阿姨说，小区前面的路段最近发生了抢劫事件，明天起你晚上回家打车吧。”
　　温热的流水似乎也没法抚平内心的躁动，庭云没太听清妈妈的话，只能胡乱答应，“嗯… 好…”
　　玄白的雾气在浴室升腾，镜子上被镀上了一层白雾，庭云能从影子看到自己模糊的轮廓。
　　稀薄的信息素生命力顽强，被水汽冲得支离破碎的，庭云还是能嗅到零星的薰衣草香气。
　　镜子里自己的模样渐渐和宋有方重合，记忆不会像标记一样，因为一场手术就彻底被抹去，只要一星半点的提醒，自己的脑海都会浮现出发情期当晚的情形，有个声嘶力竭的声音在质问，宋有方为什么没回来？
　　哪怕这是一个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庭云还是会在反反复复陷入死循环的漩涡里。
　　花洒里出来的水不知道怎么变冷了，庭云被冻得起了层鸡皮疙瘩，他这才回过神来，想要重新打开开关，想想又算了，扯下毛巾擦干净身上的水。
　　洗完澡，庭云还是觉得疲惫，爸爸原本还想劝庭云吃两口饭，一见他眼睛都红了，“怎么这么累啊，早点休息，晚上实在饿了，爸爸再给你热点饭菜。”
　　回到房间后，庭云裹着被子却怎么都睡不着，闭上眼睛，全是宋有方的模样，宋有方刚刚说的话，说想他。
　　有什么值得宋有方想的？
　　庭云有时又会觉得庆幸，宋有方没看到他发情期卑微的模样，也没看到过他清洗标记后丑陋的样子。
　　黑暗中，庭云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眼睛又干又涩，还是没法入睡，手下意识伸到了枕头摸出手机，按亮手机时，屏幕有条未读消息。
　　又是陌生号码，庭云看着那串数字犹豫了一阵，随后点开消息看了一眼。
　　“今晚的事情抱歉，早点休息。”
　　庭云回了句，“别再联系我了。”
　　随后迅速删掉了这条没有名字，也没头没尾的消息，顺手又将号码拉黑了。
　　后半夜，庭云靠着刷些没什么营养的短视频，才渐渐入睡。
　　头天晚上没有睡好，庭云第二天自然也是浑浑噩噩的，他脑子里有个奇怪的念头，起床后第一件事是去看手机，手机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这并没有让他完全放心下来。
　　吃完早饭推开家门时，他又迟疑了，等到走出小区大门，没有看到宋有方的影子，他悬着的心才归位。
　　他很害怕宋有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又像之前一样，固执地闯入自己的生活。
　　确定宋有方没来后，随之心里是空落落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才不会被宋有方影响到心情，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才不会因为宋有方患得患失。
　　中午，庭云接到了阿暮的消息，手术时间定在了明天。
　　庭云一看时间，明天正好是周五，手术的消息让他有些兴奋，“周六我可以来医院陪你。”
　　“手术顺利你就来吧，不顺利你就别来了，多难看啊。”
　　“这是什么话？” 不顺利阿暮更需要亲朋的陪伴。
　　庭云转念一想，自己的出现，会不会影响到阿暮和梁医生，他纯粹是话赶话，顺手打下来了一句话，“不过我就算来不了，也有梁医生陪你。”
　　“哇，庭云！没看出来你挺八卦的。”
　　“你老关心我和梁医生，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你的个人问题？”
　　“有心怡的 alpha 吗？”
　　阿暮接二连三的消息，让庭云招架不住，一聊起 alpha，他第一个想到的还是宋有方。
　　他晃了晃脑袋，想要把宋有方这个名字从脑子里甩出去，“诶，没有啊，你要是不愿意我提，我不提就是了。”
　　即便是文字，阿暮的回答，都不是软绵绵的庭云能接住招的。
　　“我没有不让你提啊，我可对你言无不尽，庭云你要是遇到喜欢的人，可一定要告诉我啊。”
　　可不管怎么努力，“宋有方” 这个名字，就像是被刻在了脑海中，怎么都甩不掉，阿暮轻飘飘的一句话，又让庭云想起了宋有方的脸。
　　整整一天，庭云都心不在焉的， 下午六点，终于熬到了下班的时候，从大楼出来时，天空灰蒙蒙的，一看就是要下雨了。
　　宋有方很清楚庭云的意思，别再出现，别再联系，很明确地告诉自己，他俩之间不会有任何的瓜葛。
　　他不能在庭云家楼下等庭云，不能陪着庭云一块儿走回家，不能用手机发些多余的关心，可宋有方他没法控制自己，他还是走到了那条没有路灯的街上。
　　天空下起了毛毛细雨，还未拐过街角，就听到了人声，动静还不小，宋有方愣了愣，一拐弯儿，前面的灯柱下围着一圈人，头顶的路灯没亮，人群都举着手机照明。
　　“这路灯早该修了！这么久的没人来修，谁走这儿不害怕啊！”
　　“报警了没有啊，叫没叫救护车啊！”
　　“这 omega 人没事吧？”
　　宋有方耳边嗡的一下，心脏骤然下坠，他拼命往人群里挤，几位大妈大爷不乐意了。
　　“挤什么啊！你认识他不成！”
　　血腥味儿充斥着宋有方的鼻腔，他拨开人群后，看到地上坐了个人，这人看着单薄，袖子上全是血。
　　“庭…” 宋有方只叫出了一个字，就听见有人大喊，“警察来了！都快让让！”
　　大妈大爷的劲儿大得离谱，宋有方刚想往前走，被热心的大妈大爷往后拉了拉：“小伙子，别看热闹了！”
　　“我…” 宋有方想去掰开抓着他衣角的手，一抬头，庭云举着伞，正站在他对面看着他。
　　警察在现场维持着秩序，疏散看热闹的人群，很快救护车也来了。
　　宋有方往后退了两步，刚刚瞬间心跳加速伴随着短促的呼吸，他后背竟然起了一层细汗。
　　庭云绕过人群走到他跟前，“宋先生，我不是让您别来了吗？”
　　回家时见快要下雨，庭云懒得挤地铁，又怕遇上宋有方，才选择了打车，结果车开到这段路时，看到这么多人围着，自己才下车看看情况的，谁知道还是遇上了宋有方。
　　要说是冤家路窄吧，这压根儿不是宋有方顺路的地方，看看宋有方的反应，估计以为出事的人是自己。
　　“庭云… 我没骗你…”
　　庭云看了宋有方一阵，有不法分子又怎么样？宋有方跟着自己是事实。
　　“谢谢宋先生的好意，我想警察会管的，路灯也肯定会有人来修的，宋先生别再来了。”
　　宋有方没说话，不想逼得庭云太紧，又不想答应庭云的请求。
　　庭云没听到回答，只能继续道：“可以吗？宋先生？”
　　周围闹哄哄的，看热闹的人群还未完全散去，宋有方不想回答庭云的问题，憋了好半天，才想出一个蹩脚的话题，“庭云，之前你说想去滑雪…”
　　宋有方不是一个善于活跃气氛的人，这句话已经是绞尽脑汁了。
　　他该怎么告诉庭云，他现在有时间了，不用等他到忙完，只要庭云愿意，他俩随时可以去任何地方。
　　他记得，当初只是计划，庭云都高兴的不得了，会兴奋地拉着自己选目的地，只是简单的滑雪用具，都让庭云欣喜不已。
　　之前的一切明明都那么的美好…
　　庭云眉头紧蹙，他想不通宋有方为什么会提以前，“之前？你说的是我还没清洗标记之前吗？”
　　没清洗标记之前，自己还是宋有方的 omega，没有发情期的耻辱，也没有清洗标记时的痛苦，还自作多情地沉浸在所谓的幸福婚姻里面。
　　曾几何时，宋有方觉得庭云是个有温度的人，跟自己说话时，会有数不清的小动作，会揪着自己的衣角，眉梢眼角都很生动，明明能听得清，庭云还是会靠得很近，自己能感觉到湿热的呼吸，能触碰到柔软的肌肤。
　　庭云的语气没变，还是那么温和，只是眼里看不到之前看自己的那种温度，还会站到自己无法触手可及的位置。
　　宋有方心像是被人拧了一把，庭云可以骂他，打他，别用这么冷冰冰的眼神看着自己。
　　“庭云… 你别这样跟我说话… 别这么抗拒我…”
　　他试图伸手去触碰庭云，庭云后退地动作，让他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中。


第39章 
　　驱散围观群众的不是维持秩序的警察，而是越下越大的雨，庭云不知道该怎么接宋有方的话，他扪心自问，他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呢？礼貌还不够？还得谦卑顺从吗？
　　雨砸在伞面上，水珠顺着伞面往下滴落，庭云挪开伞朝天空瞥了一眼，天上乌云密布，这雨还不知道下到什么时候。
　　他将伞递到宋有方的面前，“宋有方，就这样吧。”
　　当初，宋有方送过自己一把伞，现在自己还他一把伞，他俩也算是两清了，以后他走他宋氏的阳关大道，自己过自己的独木桥。
　　宋有方不肯接，像是不接这把伞，他和庭云之间就不能一笔勾销一样。
　　庭云等了一阵，他不能再跟宋有方耗下去了，顺手将伞放到了地上，“怕一会儿雨下大了，宋先生早点回家吧。”
　　看着庭云远去的背影，宋有方定在原地没去追，直到庭云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他才弯腰将伞拿了起来。
　　他的 omega 还是不肯原谅他。
　　回到家后，庭云又收到了宋有方的消息，内容不多，只有 “晚安” 两个字，他看着这个全新的号码，这才意识到，只要宋有方不放弃，自己拉黑多少号码都没用，他索性不再去管了。
　　明天是阿暮做手术的日子，庭云只是简单的闲聊了几句，便催促阿暮早点休息。
　　自己的感情不顺利，幸运的是，阿暮的手术很成功，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庭云就接到了阿暮的消息。
　　下午他特意请了半天的假，提前下班，兴冲冲地去了医院，到医院楼下时，在水果店里买了好些水果，他把钱付完，大包小包的连他自己都吓一跳。
　　“庭云？”
　　庭云正对着这堆东西犯难，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一回头，是梁医生。
　　“梁医生！”
　　“来看阿暮？” 庭云不知道，阿暮那条消息，就是梁医生代劳的，“买这么多东西。”
　　庭云面对梁医生，就像是学生面对老师一样，有着对医护工作人员的崇敬，他端端正正地仰着脑袋，“不多，我能上去看他吧。”
　　“能。” 梁医生表情挺严肃的，说完这句话，也没给庭云让出路来，明显是有话要说。
　　庭云想走又不能走，“梁医生，你是不是还有事啊？”
　　在水果店门口撑了把大伞，伞下有张桌子，平时过往的行人常在这儿歇脚，梁医生帮庭云把东西都提到桌子旁，“坐。”
　　庭云心里七上八下的，抿嘴乖乖坐下，有话还不能去病房讲，分明是想避开阿暮。
　　“我听阿暮说他打算去你家附近租房子？”
　　其实之前只是提起，阿暮也并没有完全确定下来，庭云不知道阿暮的真实意愿，回答得模棱两可的。
　　“啊… 之前提过一下…”
　　梁医生似乎在叹气，“手术虽然顺利，但是费用不低，阿暮的钱也剩不了多少，我手上正好有一套空余的房，可阿暮不愿意去住。”
　　所以，阿暮就搬出了在庭云家附近租房的借口。
　　庭云欲言又止地看着梁医生，梁医生所谓的 “空余的房” 应该也没那么空余吧，他和阿暮都在找蹩脚的借口塘塞对方。
　　“他想要找工作不简单，手术成功后，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休息，想找一份轻松点的工作更不简单，我不想他为房子的事情发愁。”
　　如果梁医生只是单纯的倾诉的话，庭云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可梁医生的目的显然没那么简单。
　　“你家附近现在有人出售二手房吗？”
　　庭云傻眼了，梁医生这是下了血本啊，父母那片儿是老小区，没什么投资价值，不是学区房，也没有拆迁的可能，梁医生买房子，完全就是为了阿暮。
　　“梁医生，你是打算买房子租给阿暮吗？”
　　梁医生点了点头，“他没什么朋友，你俩能走得近些，没坏处，不过就是麻烦了点，我得先把空着的那套房子给出售掉。”
　　梁医生也是普通人，短时间拿出大笔买房子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要尽快出掉房子，肯定要低于市场价，如果不是为了阿暮，他也不会拆了东墙补西墙。
　　“可是…” 庭云犹豫了，“我不能帮着你瞒着阿暮…”
　　即便梁医生的出发点是好的，可没人愿意被蒙在鼓里，阿暮愿不愿意接受不是自己能做主的。
　　“我知道，但是告诉他，他一定不会答应，阿暮觉得我是在施舍，他觉得有压力，把我想追求他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你只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行，到时候房子交接好，你就说这房子是你帮他找的租房，就算阿暮发现，你只说是邻居介绍的。”
　　不知道为什么，说到最后，庭云还听出点恳求的意味，梁医生用心良苦，自己别的帮不上，这事还不答应好像有点不近人情。
　　“那… 好吧…”
　　见庭云松口，梁医生也跟着松了口气，语气近乎讨好，“我帮你提上去吧。”
　　庭云有点想笑，之前在病房，梁医生严肃得要命，如今为了阿暮的事情跟自己赔笑脸说好话，也是挺难为人的。
　　宋有方看着医院大门的方向，他记得这个 alpha，可他不知道庭云今天来的目的，是为这个 alpha 而来吗？
　　他不允许。
　　他俩刚刚在说什么？值得庭云那么认真地听，庭云后来笑了，自己已经很久没见过庭云笑了，庭云上一次对自己笑是什么时候，宋有方坐在车里，仔细回想，脑子里全是庭云冷冰冰的眼神。
　　他要做什么，庭云才会再对他笑呢？
　　到楼层后，梁医生先喷了除味剂，确保信息素的味道不会影响到病房里的 omega，才陪着庭云去看阿暮。
　　阿暮刚吊完水，护士也正好进来给他拔针，他看到庭云的时候格外兴奋，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润，连声音都洪亮不少，“庭云！”
　　见阿暮精神状态很好，庭云也稍微放心点，自己是个不会说谎的人，怕阿暮看出端倪来，还多余的解释，“我刚刚在楼下碰到梁医生，就… 一块儿来了…”
　　“来，坐啊。” 阿暮拍了拍床板。
　　病房里还是老样子，消毒水的味道刺鼻，阿暮一个人，冷冷清清的。
　　梁医生从护士手里接过阿暮的手，“我来吧。” 之后为了不打庭云和阿暮说话，他便没有再开口。
　　袋子里全是水果，阿暮看了说道：“你怎么买这么多啊？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分给梁医生一些，还有照顾你的护士。” 庭云把水果分好，“这样我给你削个苹果。”
　　有人给自己削水果，还有人给自己拔针头，阿暮往床上一躺，别提有多惬意，兴致一上头，他就最喜欢逗庭云了。
　　“庭云真贤惠，要不是我身体不行，我俩在一起算了。”
　　阿暮说这话的时候，针头刚好拔出来，梁医生用了点力，余留在针管里的药水飞溅到床褥上，阿暮吃痛地 “嘶” 了一声。
　　庭云也不傻，阿暮拿自己当挡箭牌，有意无意和梁医生划清界限，只是自己一个 omega 被迫躺枪，真要被梁医生当情敌，实在太冤枉了。
　　针头拔了，梁医生也没啥理由待在病房，临走前，对庭云说了句，“庭云，有件事情忘了跟你说，之前有人打听过的你病情，但是病人的隐私不能随便透露，他在我这儿吃了闭门羹，你自己应该知道是谁。”
　　庭云削水果的动作顿了顿，“谢谢梁医生。”
　　等梁医生走后，阿暮才八卦起来，“睡呀？”
　　庭云表情凝重，嘴唇蠕动，始终没有开口。
　　阿暮跟人精似的，不用庭云说，都能猜出个七八分，“你之前的 alpha？”
　　庭云手抖了抖，水果皮从中间断开了，这无疑是默认，阿暮用眼神将庭云上下一扫。
　　“他打听你的事为了什么？他想和好？”
　　庭云彻底愣住了，连他自己都想不通，宋有方为什么会想跟他和好。
　　阿暮记得，之前在病房，庭云的 alpha 来过一次，两人闹得不怎么愉快，“是之前来过病房的 alpha 吗？”
　　庭云想起那会儿自己敷衍的回答，让阿暮错把陈助理当成了自己的 alpha，赶紧摇头。
　　“你还喜欢他。” 阿暮用的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随后又补充道，“喜欢，但是不代表可以在一起，这事我最有发言权了。”
　　听着阿暮自我调侃的语气，庭云也跟着放松了不少，“你承认你喜欢梁医生了吗？”
　　“喜欢，当然喜欢啊，这么喜欢还不能在一起，真是遭罪。”
　　庭云被阿暮逗笑了，深吸了一口气，“我的 alpha，在我发情期的时候没有回家。”
　　自己可以不把 app 的事情放在心上，可以不把宋有方接近自己的原因当回事，独独对发情期那晚的事情耿耿于怀。
　　每个清洗标记的 omega 做手术的原因或许各不相同，可扎得刀子都是一样的深。
　　阿暮顿时安静了下来，咬着嘴唇，想要安慰庭云，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干笑了一声，“这可怎么办啊，发情期的仇能记一辈子。”


第40章 
　　“哇！” 宋有心表情夸张，生怕气不死宋有方，“大哥，你别紧张，这梁斌梁医生，不过就是他们医院最年轻的骨干医生，顺带还是我小嫂子的主治医生，未婚还单身，长得帅了点，普普通通，我小嫂子怎么可能看得上他呢？。”
　　要了解一家医院的医生，可比了解普通人来得容易的多，宋有心一听她大哥视梁医生如情敌，她虽然不乐意被使唤，但是又抵挡不住看热闹的心。
　　宋有心捏着梁斌的资料，继续火上浇油，“但是也不一定，毕竟孤 A 寡 O 的，又是主治医生，朝夕相处，再加上我小嫂子刚受了情伤，互诉衷肠，这医患关系融洽，小嫂子还特地去医院看望梁医生，说不定…”
　　如果说眼神能杀死人的话，宋有心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千疮百孔了，避免她大哥日后翻脸不认人，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了。
　　“看这梁医生有点动静啊，听说是要卖房，打算买到我小嫂子家附近。” 人家想尽办法接近庭云，自己大哥现在在庭云面前连话都说不上，真要是让他得逞，大哥那真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那怎么行呢？
　　宋有心捶了捶掌心，“这好办，交给我就行了。”
　　梁斌想卖房子，就让他卖不了，卖不了自然就买不了，买不了肯定就想着租，断了他买卖租赁所有的路不就行了。
　　梁医生没想到房子的事情这么难办，眼看着阿暮的身体好转，他都打消了卖房子的念头，打算先租一套房转租给阿暮，都和房东谈好了租金和时间，等到第二天签合同的时候，人家临时变卦，问题是还不是一次两次。
　　庭云知道这事也觉得纳闷，要说他们那片儿的房子，真没那么抢手，梁医生还特意加了价，还是租不到房，最离谱的是，这次的房东，是自己介绍的，隔壁那栋的，一户姓钱的住户。
　　这天下午，庭云正好遇上了这户人家的老人，“钱叔叔，我想问问，我朋友之前不是打算租你们的房子，为什么后来又租不了了？”
　　租房的事情都是家里的小辈在张罗，老爷子也只是当个耳旁风听了，作为邻居，他也没跟庭云藏着掖着。
　　“庭云啊，这事儿我还真不太清楚，但是听我儿子的意思是，有人加了钱。” 钱叔叔压低了声音，“你这朋友是不是得罪人了啊？我听说他租我们小区的房子一直都租不到。”
　　庭云大惊，是谁跟梁医生有这么大的仇，租个房子而已，还能逼得这么离谱。
　　“您知道对方姓什么吗？”
　　“嘶，这我到不知道，一个 alpha，戴眼镜，穿得西装，看着挺气派的，他给我儿子递了张名片的… 姓…” 钱叔叔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太好，拧着眉心，眉头都快挤上天了，“哦！好像姓陈… 他说他们老板…”
　　姓陈，老板，这两个关键词以及钱叔叔的描述不得不让庭云想起一个人，陈助理，如果说是陈助理的话，那他这个老板，多半是姓宋。
　　可庭云没有确切的证据，他也不可能打着电话去质问，这世界上姓陈的那么多，姓陈的助理那么多，凭什么就是宋有方。
　　“我先不跟你说了，我去兴趣班接孙子。”
　　刚送走钱叔叔，庭云人还没缓过劲儿来，兜里的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是梁医生。
　　“梁医生？”
　　电话里，梁医生微微喘气，似乎有些着急，“庭云，阿暮找过你吗？”
　　“怎么啦？” 庭云一愣，“没有啊。”
　　“他人不见了。”
　　阿暮术后恢复很不错，所以从特殊病房转了普通病房，连见 alpha，都不需要对方喷除味剂，人能自由走动，用不着医生护士随时看着。
　　一时间，庭云脑子里冒出很多个念头，会不会阿暮察觉到了什么，又或者阿暮一开始就打算避开梁医生。
　　“医院你都找了吗？”
　　“找了，没看到人，手机也打了，被挂断了，庭云，阿暮有跟你事先说过什么吗？”
　　庭云下意识摇头，连忙又道：“没有，这样吧梁医生，我跟你一块儿找。”
　　梁医生来得很快，可离了医院，他俩都傻眼了，阿暮没什么朋友，父母亲戚也没什么联系，除了医院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他俩还能去哪儿找。
　　就在两人发愁的时候，庭云的手机响了，“是阿暮！”
　　梁医生踩了一脚刹车，直接将手机夺了过去，可手指迟迟不敢按下接听，随后他又将手机塞给庭云，“你接吧…”
　　庭云挺理解梁医生的，怕阿暮是真的想躲着他，那这电话一接，以后想要找阿暮就真的难了。
　　“阿暮，你在哪儿呢？” 庭云捂着听筒，压低了声音。
　　电话那头先是听到了冲水声，随后才听到阿暮淡淡道：“你是不是跟梁医生在一块儿啊。”
　　庭云偷偷瞥了梁医生一眼，“是，你怎么一声…”
　　“哎哟…” 阿暮长叹一口气，“那你来电影院找我吧，我邀请你跟我一起看电影，不过刚刚的片子要结束了，你们来只能等下一场了。”
　　“啊？” 庭云愣了愣，他不太确定地又看向梁医生，重复着阿暮的话，“看… 看电影吗？”
　　“对呀，我把地址发给你吧，你俩在电影院门口等我出来。”
　　庭云在到电影院前，脑子里也没别的想法，梁医生估计也吓到了，这会儿刚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是处于游离状态，一听说要看电影，他脑子跟缺根弦似的 ，真到收银台前买了爆米花和可乐。
　　“梁医生… 你人还好吧？” 庭云话音刚落，放映厅的大门打开，阿暮就夹在人流里朝他们走来。
　　被纷杂的信息素包围，阿暮显得很从容，一脸笑容地走到他俩跟前，“梁医生，我本来只约了庭云看电影，但是你特意将他送过来，作为答谢，邀请你跟我们一块儿看。”
　　梁医生似乎没有质问阿暮的意思，庭云拉了拉阿暮的衣袖，小声道：“你怎么不打声招呼啊…”
　　“随便走走嘛，又不是小孩，又不会丢，而且你看，这里在招人，要求不高，我可以试试的。” 阿暮递给庭云一个安心的眼神，“我先去买票，你们等我会儿。”
　　庭云在想，梁医生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他心里一定很难受，阿暮云淡风轻地说什么不是小孩，不会走掉，梁医生一定很怕再也看不到阿暮。
　　看这场片子的人并不多，放映厅里零零星星坐了几个人，他们的位置在最后一排，放映厅里静谧幽暗的气氛，加上有人窃窃私语，一切都显得那么隐秘，庭云坐在阿暮的右侧，他渐渐觉得，他压根儿不该出现在这里。
　　自己是不是该找个借口离开，这样的话，梁医生和阿暮才有机会说话。
　　电影开始后，放映厅里安静了下来，庭云没什么心思看电影，他朝旁边的位置瞥了一眼，这一排过去，都没有人。
　　庭云又朝阿暮的方向看去，荧幕的灯光照在阿暮的脸上，他似乎在很认真地看电影。
　　入口的忽然有了光源，庭云好像听到了轻微的开关门声音，人影慢慢朝前移动，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拐角朝座位上打量，旁边还有工作人员随行，工作人员应该是在帮这人找位置。
　　四目相对，庭云表情一顿，是宋有方。
　　庭云迅速低下头，还是没躲过宋有方的眼神，他能感觉到身边有人逼近。
　　宋有方绕了个大圈，坐到了庭云旁边的位置，还顺手将一杯冷饮放到了他手边。
　　冷饮的寒气似乎冻着庭云了，他飞快收回手，顿时如坐针毡。
　　一个 alpha 靠近，阿暮转头看了一眼，隔着庭云，他没大看清，也就在意，只是见庭云低着头，“庭云，你不喜欢这部片子吗？”
　　庭云摇头，他又怕阿暮误会，他没仔细看，谈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只能随口找了个理由，“我… 去下卫生间。”
　　庭云刚起身，身后的人也跟着起身了，他没去管阿暮的轻呼声，径直走到了放映厅外，果然，宋有方紧随其后。
　　“你到底想干什么！” 庭云不愿在外人面前，和宋有方起争执，况且梁医生租房的事情，自己没问过他，他居然还自己找上门来。
　　放映厅外的灯光充足，视线也明朗了起来，宋有方还算从容，只是依旧自说自话。
　　“我想陪你看电影。”
　　庭云眉头紧锁，“你怎么会在这儿？”
　　宋有方一直留意着庭云的动向，可他敢做不敢说，答非所问，“这家电影院，是宋氏名下的。”
　　庭云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又被自己给咽了回去，果然是财大气粗压死人。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梁医生租不到房子，是你做的吗？”
　　准确点来说，不是他做的，是宋有心的做的，可他兄妹俩谁做的没区别，都是自己授意的。
　　“是。”
　　宋有方这么坦荡，反倒让庭云猝不及防。
　　“你为什么… 因为我和你的事情，迁怒别人？”
　　“这不是迁怒，对我有威胁的人，我不能让他这么容易接近你。”
　　庭云恍然大悟，原来宋有方以为梁医生… 他觉得很可笑，不管梁医生和自己是什么关系，宋有方都没有资格做这些事情。
　　“你别要做这么幼稚的事情可以吗？这件事已经让我朋友很困扰了！”
　　宋有方盯着庭云的脸看了一会儿，垂下眼睛，说了句，“好。”
　　“你答应，是因为觉得梁医生对你没有威胁对吗？” 庭云知道，宋有方心不甘情不愿，他压根也不是冲着梁医生去的，他咬着不放的是自己。
　　电影总是有人会迟到，总是有人赶在电影开场后才进场，一个 alpha 一手端着饮料，一手牵着他的 omega，急匆匆冲放映厅门口走来。
　　庭云背对着放映厅门站着，宋有方挡在他跟前，他想让路都来不及。
　　Alpha 很赶时间，omega 还一个劲儿的埋怨，见门口杵着人，他不耐烦地瞪了一眼，伸手将庭云推了个趔趄。
　　宋有方一惊，扶着庭云的腰，将人往怀里搂紧，一手捏住了 alpha 的手腕，拇指作用在他的血管上，捏得他嗷嗷直叫，饮料都撒了一地，不少还溅到了宋有方和庭云的衣服上。
　　庭云一头磕在宋有方的胸口上，眼冒金星，还没等他缓过劲儿来，耳边是 alpha 的惨叫声，他本能地揪着宋有方胸口的衣服，别过脸，“宋有方…”
　　Alpha 的惨叫声引来了工作人员，见宋有方在场，他恭敬地喊了声 “宋先生”。
　　可 alpha 见状不依不饶，“干什么！你们这电影院什么服务态度！”
　　这一嚷嚷，周围的客人纷纷侧目，信息素和议论声交织在一起，如同炸开了锅。
　　宋有方一把甩开 alpha 的手腕，转身将庭云挡在了身后，左手绕到背后，轻捏住了庭云的手腕，“给这位先生重新准备一杯饮料。”
　　“什么！一杯饮料就想打发我！”
　　“您不满意？”
　　宋有方背对着庭云站着，庭云看不到他的表情，可庭云明显感觉到，宋有方丝毫没有跟对方商量的意思。
　　他没料到小小的插曲会惹得这么多人围观，“宋有方… 没事…”
　　正好给 alpha 换饮料的服务生来了，服务生是个女 omega，她将手里的饮料递给 alpha，alpha 非但不领情，还将饮料推开，淋了服务生一身。
　　宋有方是 alpha 不好惹，服务生一个 omega 还不是任他拿捏，他冲服务生吼道：“滚开！他是顾客我不是？怎么！你们这破电影院还看人下菜碟！”
　　服务生吓得一哆嗦，她战战兢兢地拾起地上的杯子，嘴里不停地道歉。
　　庭云从兜里掏出卫生纸递给服务生，刚想开口，宋有方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他。
　　“这位先生，如果你做不到尊重人的话，我想以后宋氏名下的所有产业都不会对您开放，这场电影已经开场半小时了，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开，可以叫工作人员给你做退票处理，前提是给他们道歉。”
　　Alpha 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冷哧了一声，“要我给两个 omega 道歉？凭什么？还宋氏名下的产业，你以为你是谁？你是这儿老板？”
　　宋有方没有承认 alpha 的后半截话，“不管是来消费的顾客，还是拿薪资的工作人员，你都得尊重。”
　　如果只是宋有方和 alpha 僵持，看热闹的人还不会站队，就凭刚刚 alpha 那些话，围观者就又些不满了。
　　“怎么这样啊？”
　　“人话不会说？不能看别看。”
　　看电影迟到已经够糟心了，还得被这么多人议论，alpha 同行的 omega 有些不耐烦了，撒开 alpha 的手就往外走，alpha 没法，饮料没要，票也没退，在众人的嘘声当中追了出去。
　　冲突结束后，人群逐渐散去，服务生还得继续工作，跟宋有方道了声谢，“宋先生，您袖口上，需要去清洗一下吗？”
　　宋有方摆了摆手，服务生会意便离开了，留下庭云跟宋有方独处。
　　这一打岔，庭云的火气也像是被浇熄的炭火，一时半会居然烧不起来了，他又撤出一张纸递给宋有方。
　　宋有方伸手接过了纸，但没别的动静。
　　“不是因为那位医生对我没威胁了，是因为只要你开口的事情，我都会照做。”
　　庭云还未从刚刚剑拔弩张的气氛中抽离出来，宋有方继续道：“但是我不保证，我对他还会不会做出其他的事情来。”
　　他知道这样做很掉价，说不定会让庭云更讨厌自己，可他控制不了。
　　果然，庭云的脸色微变，不太高兴了。
　　“庭云，我没办法看着你走向另一个人。”


第41章 
　　庭云愣了愣，看着宋有方没说话，他在想，宋有方说这话，是出于什么原因，是因为标记被清洗后，alpha 的权威受到了挑战，所以占有欲和征服欲才日渐膨胀？
　　现在来说什么 “没法看着自己走向别人”，很可笑，就好像是一场考试，知道成绩不理想后，才信誓旦旦地说要努力，一切都晚了。
　　外面的骚动已经影响到了放映厅，阿暮和梁医生又见庭云这么久没回来，他们不大放心，一推开放映厅的门，见庭云和刚刚的 alpha 面对着面站在一块儿。
　　“庭云…” 阿暮有些犹豫，看这样子，明显是认识的。
　　梁斌打量着眼前的 alpha，除了样子有些眼熟，就连信息素的味道都…
　　自己和宋有方的关系尴尬，庭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阿暮他们解释，一心想着快点打发走宋有方。
　　手里的纸巾宋有方不肯接，庭云只能硬塞到他手上，宋有方一动，袖口出能看到明显的红块，庭云疑惑抬头，宋有方的脸色很差。
　　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眼睛充血，鼻翼翕张，两腮在微微鼓动。
　　“宋有方？” 庭云觉得这场面似曾相识，他一把握住宋有方的手腕，手忙脚乱地撩起衣袖，袖口下是大片的红色斑块，“你喝酒了？！”
　　宋有方想要开口说话，嘴唇在止不住颤抖，他伸手撑住墙壁，摇了摇头，他没喝酒，但他现在反应，明显是过敏。
　　如果非要说刚刚喝过什么，他猛地想起进放映厅前买的饮料，自己只尝了一口，就在不远处，就是新品饮料的广告牌。
　　庭云顺着宋有方的目光看了过去，广告牌上有一排小字标明着饮料是含有酒精的。
　　一时间，他有些语塞，他知道宋有方可能是无心的，对自己步步紧逼，但没有偏执到拿性命开玩笑，可他还是忍不住对宋有方生气，他和宋有方之间不该有这样的交集。
　　他也不想对宋有方心软。
　　“你让陈助理送你去医院吧。” 庭云撒开宋有方的手，作势打算离开。
　　没了庭云的支撑，宋有方觉得双手有些失重感，手腕上还残留着庭云的温度。
　　“陈助理… 已经… 不跟着我了。” 宋有方声音抖得厉害。
　　庭云没明白什么意思，“没有陈助理，还有其他人，张助理、王助理、李助理都行。”
　　谁都行，那个送宋有方去医院的人，总归不该是自己。
　　宋有方没说话，只是伸手去抓手腕上的红斑，红斑的颜色迅速加深了几个度。
　　一旁的梁医生还是忍不住开口了，“他这是过敏了？”
　　庭云没否认就是变相的承认，梁医生不得不多嘴提醒，“过敏得尽快去医院，耽误不得。”
　　梁医生的话，让庭云没法别扭头离开。
　　见庭云不动，阿暮又道：“去附近的医院吧。”
　　大家搭得是梁医生的车，车子发动前，庭云看着窗外，淡淡地报出了宋氏名下的医院。
　　车子点火后，发动机发出嗡鸣声，蓦然间，梁医生将车上的 alpha 对上了号。
　　到医院后，宋有方神志有些迷糊，将他交给医生后，庭云没有打算留下。
　　就算什么都没说，阿暮还是能将刚刚的 alpha 贴上 “庭云前任” 的标签，他关切道：“就这么走了吗？”
　　正巧梁医生秉着职业习惯说了句，“至少要联系一下宋先生的家里人。”
　　庭云反应了几秒，“梁医生… 你怎么…”
　　梁医生知道庭云想说什么，“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宋有方，偶尔看看财经杂志能看到他。”
　　庭云垂下肩膀叹出一口气，宋有方这样的人，根本不该和自己有瓜葛。
　　“只不过…” 梁医生是话赶话，不清楚庭云和宋有方之间的事情，但他也能猜出一些，有些话，说出来便犹豫了，“他前段时间好像辞去了宋氏的职务。”
　　庭云脱口而出，“为什么？”
　　梁医生被问得一愣，“嗯？”
　　这还能为什么？人家的家事，财产和继承权的问题。
　　“这就不清楚了… 宋氏给出的消息是宋有方想要休息。”
　　“那现在是谁担任宋有方的位置？”
　　“他妹妹吧，他和他妹妹都是 alpha。”
　　庭云木讷地站在原地，原来，宋有方说陈助理现在不跟他，是这个原因，宋有方说他后悔，想要重新选，这就是他重新选择的方式的吗？太荒唐了…
　　“要不要打给他家里人？”
　　当梁医生再次建议的时候，庭云咽了口唾沫，“我打个电话。”
　　这通电话是打给宋有心的，宋有心知道是庭云的电话，声音依旧吊儿郎当的，“小嫂子。”
　　喊完还装腔作势，作出一副说错话的嘴脸，，“不该这么喊了，有事吗？”
　　庭云懒得和她插科打诨，“宋有方在医院，你能找人来照顾他吗？”
　　宋有心心说自己大哥终于有点进步了，甭管什么原因进医院，好歹是和庭云说上话了。
　　她刚想答应，到嘴边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干咳了两声，语气比之前还欠揍。
　　“我可没空啊，一堆事儿等着我呢，宋氏不养闲人，去哪找人伺候我废物大哥，你还当是他说了算吗？”
　　说完，她连给庭云开口的机会都没给，直接撂了电话。
　　“喂！宋有心！”
　　电话里换来嘟嘟的忙音，庭云急了，宋有心为什么会这个态度，他们兄妹俩算不上亲近，但也不至于落井下石。
　　等他再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宋有心那边直接挂断了。
　　庭云没办法，跟阿暮和梁医生交代了一声，“你们先回去吧。”
　　“你呢？” 阿暮有些不放心。
　　“我等他醒。”
　　“我在这儿陪你一块儿吧。”
　　庭云摇了摇头，“你没出院，就还是病人，你从医院跑出来一整天了，也该早点回去休息。”
　　送走了梁医生和阿暮，庭云一个人坐在医院的长椅上，他曾经说过，再也不想和姓宋的人有任何的关系，可他怎么躲都躲不掉。
　　他像是没有带伞的行人，宋有方是从天而降的大雨，冒雨前行，只会淋得全身湿透。


第42章 
　　医院的走廊静悄悄的，庭云置身于消毒水气味之中，清洗标记住院的回忆逐渐涌入脑海。
　　他留下了，并不是想给宋有方念想和希望，有些话，该拿上台面来，一次性和宋有方说清楚。
　　护士轻手轻脚地合上门，柔声提醒道：“宋先生醒了。”
　　病房里，宋有方的面色有些憔悴，脖子上的红斑还未消散，见到庭云时，他忍不住想要起身，带动着手上的针管都在颤动，“庭云！”
　　那种焦急和不安，像是生怕庭云会溜走。
　　庭云顺手带上门，他没再朝前走，语气不带一丝情绪，“你别乱动了。”
　　这样的距离，比那晚还要远，宋有方有种感觉，如果可以逃，庭云早就退到了天边去了。
　　他泄气地坐在床上，手臂上的青筋也渐渐磨平。
　　“我不动…” 庭云的要求，他照做就是了，他不动了，庭云也别退。
　　“我给宋有心打过电话，她不肯叫人来照顾你。” 病房里的光线充足，庭云的表情神态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他无非是在告诉宋有方，他是迫不得已才留下来。
　　庭云顿了顿，“我不知道你跟宋有心之间怎么了…”
　　宋有方一颗心都扑在庭云身上，他不在意宋有心来不来，他只要多听听庭云说话就满足了。
　　灼热的目光，让庭云没法和宋有方对视，“你从宋氏辞职了。”
　　他用的陈述句，不是疑问句，没有询问宋有方辞职的原因，“如果说，这就是你说的重新选择，如果是为了我，请你停止这种愚蠢又幼稚的做法。”
　　宋有方知道，他追求庭云的方式笨拙，对付梁斌的手段也没过脑子，唯独在此去宋氏职务，选择庭云这事上，他不是意气用事，庭云能否定他的一切，别否定他的用心。
　　见宋有方不说话，庭云以为他是认同了自己的话，“宋有方，我不需要你现在来选择我，你现在的处境应该不太好？”
　　这不是庭云想要关心的，宋有方和宋有心的关系再水火不容，也和自己没有任何的关系。
　　“之前，你让陈助理的拿给我的补偿，我觉得我现在需要了，这部分宋氏不能要回去吧，我转交给你，以后我们以后两清了。”
　　宋有方的身体剧烈颤动，他想要几度起身，声音有些颤抖，“庭云，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相信，我是真心的。”
　　什么算是真心，庭云分不清了，他之前也以为宋有方是真心的，换来却是一纸离婚协议。
　　庭云喃喃道：“什么算是真心？从前你只跟我说过利益，现在想想，你在我手术结束后，让陈助理上门硬塞给我的那笔钱，或许也是在为现在做准备，为你自己留后路，今天的过敏也是，你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只有你自己最清楚。”
　　“庭云… 我在你心中就这么不堪吗？” 宋有方知道自己没资格质问庭云，但是他恳求庭云别这么看他，“那笔钱是我考虑不周，我只是… 想让陈助理来医院看看你的情况，我没别的意思… 我只是想补偿你…”
　　所以才找了这么一个蹩脚的借口。
　　他叫陈助理带去的不是一束花，不是一个问候，是一笔钱，庭云跟他结婚，好像图得就是他这一笔钱。
　　宋有方又道：“至于今天，只是个意外。”
　　追人这种事情，他不得章法，庭云不给他机会的时候，他只能手忙脚乱，他不过是想陪着庭云看一场电影罢了，把以前没陪庭云做的事情，都弥补上。
　　庭云没有领情，“意外也好，人为也罢，你不欠我任何东西，不需要补偿我，你时间宝贵，用不着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他们俩之间怎么可能断得这么干净呢？这都是庭云急于摆脱自己的说辞。
　　“在自己的 omega 身上不算是浪费时间。”
　　这句话像是戳到了庭云的痛处，他猛地拔高了音调，“自己的？”
　　宋有方凭什么说这句话？
　　“宋先生，你是站在什么立场上说出这样的话来的？我的前夫吗？” 庭云指着地面，“我今天本就不该站这儿！我一点儿都不想跟你牵扯不清，我不想对你还带着怨带着恨，我不想这辈子都活在你的阴影当中，我想快点从那段失败的婚姻中解脱出来，我要生活，我要重新开始，你为什么要一遍又一遍地打扰我！”
　　曾经，宋有方觉得庭云像是小绵羊一样温顺，从未想过会从庭云嘴里听到这般歇斯底里的话来，他一定失望透顶了，才会用 “失败” 这样的字眼来形容他们的婚姻。
　　也是，他们的婚姻，给庭云带来的，只有痛苦，庭云日后回想起，记忆里或许只有发情期的恨，和清洗标记的疼，没有自己一丁点的好。
　　过了很久，宋有方才艰难开口，“我也想过不打扰你… 可是我做不到…”
　　离婚后，宋有方也以为他能重新再选择 omega，连他自己都没有料到，他还是会想庭云，会在每一个失眠的夜里想着庭云，他重新服用了治疗情感缺失的药。
　　说是药，宋有方心里比谁都清楚，不过是一些既不治标，也不治本的维生素，它们的药效大不如前，他重新看了心理医生。
　　“我找到我想要的了，我想跟我的 omega 有个家，庭云，就算你不理我，抗拒我，我还是想留在你的身边。”
　　庭云低头自嘲地笑了笑，“所以，我现在是宋先生的安眠药。”
　　“不是安眠药。” 宋有方纠正道，“因为喜欢你，才补全了我情感缺少了的那一部分。”
　　喜欢不足以让庭云动容。
　　宋有方缓缓吐出一口气，“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想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是结婚前，还是结婚后，是第一次和你接吻，还是标记你的那个晚上，我期待的是每一次和你独处的机会，现在推开家门，看不到你的人影，什么都好像变了。”
　　每次夜里回家，庭云为自己留灯，两人太久不能见面，庭云会扭捏地打着电话说想自己，宋有方从没有告诉过庭云，那一刻，自己心里是窃喜的，这种窃喜，是宋有方难以表达的。
　　自己的心一直空着，庭云一点点占据了全部的位置，宋有方体会过 omega 柔软的关心，心再次被掏空的时候，就没法忍受那种寂寥。
　　“我是个很糟糕的人，你的身边一旦出现一个温柔体贴的 alpha，我一点胜算都没有。” 宋有方眼里是诚恳，“梁医生的事情，我道歉，我一想到有别的 alpha 靠近你，就自乱阵脚了。”
　　庭云那么好，总会有别的 alpha 发现他的好。
　　“我没什么资格说补偿，跟不敢奢求你的原谅，我只想赎罪，讨你欢心真的一点也不简单，你之前是给我台阶，我才能用些没什么诚意的方式接近你，你现在…”
　　他的小绵羊成了刺猬，扎得他满手鲜血，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抚摸庭云的刺。
　　“我说过，我不会再隐瞒你任何事情，我和宋有心没什么事。” 宋有方跟庭云坦白，他愿意示弱，但是不愿意卖惨，“说说你那位叫阿暮的朋友吧，他在你们来之前，填了一张应聘表格。”
　　庭云眉头微微收紧，宋有方知道，庭云又误会了，解释道：“你别紧张，据他自己所说，他刚做完手术，身体还在恢复期，想要找一份相对轻松的工作，不是件简单的事情，电影院的工作很适合他。”
　　庭云听出了宋有方的言外之意，“你用不着这么做，就算是你卖了我的人情，我也…”
　　“这不是卖人情，这是我应该做的，我找不到别的方式讨好你。” 庭云像是铜墙铁壁，密不透风，一丁点的表现机会，宋有方都不想放过。
　　庭云心里五味杂陈，他想要离开了，对上宋有方专注的眼神，“没有不堪，宋先生你在我这儿，还算得上是正人君子，婚前婚后，宋先生对我都是以礼相待，我的情况，你现在也已经看到了，多谢挂念，我很好，我比所有清洗掉标记的 omega 都要幸运。”
　　庭云顿了顿，“我还能受父母的照顾，还能回到之前的工作岗位，不用受人非议，也不用为了一日三餐奔波，还能过点太平日子。”
　　自己明明是个耳根子很软的人，见不得旁人的示弱，偏偏对宋有方的事情无法释怀。
　　庭云越是描绘的轻描淡写，宋有方心里越是不是滋味，因为没有庭云说的那么轻松，那么幸运，他的 omega 经历了一场无声的浩劫，独自一人从兵荒马乱中活了下来，保全了性命，还有满身的伤，所以连触碰的时候，都会龇牙自我保护。
　　“在你做完手术后，我去过一次医院，遇上了… 爸爸…” 再这么称呼就不太合适了，但宋有方又不知道怎么改口，幸好庭云并没有不高兴。
　　他看着庭云蜷缩在长椅上，身体是那么的单薄。
　　“我很后悔，后悔发情期丢下你一个人，后悔答应跟你离婚，后悔在你手术前没有阻止。”


第43章 
　　病房里很安静，宋有方见庭云没有走，这是他跟庭云说话最好的机会。
　　“要你原谅我奢求，想要你重新回到我身边更是痴心妄想，那些伤害都发生了，我不能装做若无其事，我想为你做点什么。”宋有方瞳孔里像是有什么在闪烁，“我知道错了，庭云。”
　　庭云喉咙喑哑，指尖渐渐陷入掌心，感觉到痛了他才松开。
　　跟着放松的，是他的呼吸，他猛烈地换着气，这一刻，他莫名觉得释怀了，不是宋有方的后悔，也不是宋有方的认错。
　　是宋有方迟来的表白，让庭云对这段婚姻有了交代，至少，他俩都付出了感情。
　　“宋有方，你的道歉，我接受了，但是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没办法再回头，就像是清洗标记的手术一样是不可逆转的。”庭云还有被标记的机会，但记忆不会被抹去，“你没办法什么都不做，我也没办法给你任何的回应，你明白吗？”
　　宋有方点头，苦涩地笑了笑，“不需要回应我，我只是想守着你，如果有一天，你喜欢的alpha出现了，我一定不会再打扰你。”
　　庭云从医院出来时，天全黑了，街边的路灯亮着，医院门口的行人来来往往。
　　宋有方的那番话还在他脑海里回荡，喜欢的alpha，真的还会有自己喜欢的alpha出现吗？
　　手机铃声打断了庭云的思绪，是爸爸的打来的电话，问他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庭云略过了宋有方的事情，“今天和阿暮他们看电影，时间有点晚了，现在在回家的路上。”
　　挂了电话后，庭云着急打车回家，没有注意到远处的闪光灯。
　　今天的一场闹剧，让庭云略显疲惫，他洗漱了一番，便躲进了自己的卧室，一看手机，阿暮给自己发了消息。
　　“庭云，你到家了吗？”
　　庭云叹了口气，“刚到。”
　　手机屏幕的上方，不断闪烁着“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就是不见阿暮的消息过来，庭云猜，阿暮估计很想问宋有方的事情，又怕自己不愿意说，他索性快阿暮一步，“他没事。”
　　消息一发出，“对方正在输入”这几个字顿时安静了下来，阿暮回消息的速度也利索了，“那就好。”
　　“你没事吧？”
　　一来就是两条，庭云心想，他能有什么事啊，婚都离，手术也做了，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有事也迟早变没事。
　　“没事。”
　　“那个宋先生为什么现在才找你？”
　　刚刚回去的路上，阿暮也或多或少从梁斌口中过了解了一下宋有方。
　　前夫招上庭云，一是为钱，二是为情，宋有方这样的人，总归不会是为了钱对着庭云穷追不舍，换个说法就是对庭云还有感情。
　　问完阿暮又担心庭云不愿说，“我就随便问问，早点休息吧。”
　　先前答应过阿暮，有话直说，况且宋有方都是过去的事情，“他怎么想的，也不那么重要了，反正也没以后了。”
　　他没跟阿暮说电影院工作的事情，他比谁都清楚，阿暮找工作不容易，如果宋有方能帮忙，自己也承了他这个人情。
　　跟阿暮聊完后，庭云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路灯从窗户投了进来，暖黄色的灯光看着很有温度，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一小扇窗户外，有东西在簌簌落下。
　　庭云没来得及起身，手机先响了，社交软件的消息不需要解锁，直接显示在屏幕上。
　　是宋有方的消息，内容很简短，“庭云，下雪了。”
　　庭云抓起手机走向窗边，雪下得不大，掉落在房顶上，路灯上的雪花迅速融化，化成了一滩积水，积水随着重力往下滴落。
　　没接到庭云的回信，是宋有方意料之内的，他不想庭云错过任何一场惊喜，迫不及待想要和庭云分享。
　　雪下了一夜，第二天积雪的深度，能到小腿的位置，庭云下楼时，见不少大爷大妈自发在扫雪。路上的车辆很少，搭地铁的人比平时多了不少，庭云兜里的手机反复震动了几下，他没空去看。
　　车厢里，信息素混杂，连空气都变得稀薄，一种沉甸甸的压迫感一直持续到庭云下车。
　　从地铁站出来，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再往前一段儿路，就能看到公司大楼了，庭云这才回过神去看手机的消息。
　　屏幕上有董大姐的未接来电，还有好几条未读消息。
　　“庭云！”
　　“你到哪儿了！”
　　“你别走公司大门。”
　　“实在不行，你赶紧回家吧。”
　　“你有没有看到我的消息。”
　　“走车库都行！”
　　董大姐的消息看得庭云一头雾水，“什么事啊？”
　　回完消息，他一抬头，正好看到公司门口堵着好些人，看那些人的行头，像是记者？
　　正好董大姐的电话也打过来了，“庭云，你先别问什么事，公司楼下全是记者，你先走车库，然后再看看今天的热搜。”
　　乌泱泱的人群，看得庭云后退了一步，他不追星，对于八卦绯闻这些东西也不太在意，只能先绕到车库，再打开热搜看看情况。
　　先映入眼帘的是热搜的标题，“宋有方与路人起争执，疑是为小情人出头。”
　　“宋有方婚变。”
　　“第三者。”
　　热搜里的图片有在电影院的，也有送宋有方去医院的，还有庭云走出医院的，虽然都被打上了马赛克，面貌模糊，但是庭云一眼便能认出热搜里说的第三者，就是他自己。
　　点开热搜评论，庭云才明白这么离谱的消息是怎么来的，当初是自己要求不公开婚礼，有心人就拿着这些内容做文章。
　　加上自己刚清洗完标记，一个没有被标记的omega，自然不会往宋有方的结婚对象上去想。
　　评论分析的有鼻子有眼，说是宋有方隐婚还不肯公开结婚对象，是因为结婚对象是个拿不上台面的普通人，有钱人都一个样，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
　　更有甚者，提起了宋有方爸爸的事情。
　　“谁还记得宋总父亲的瓜，娶了个没什么背景的omega，孩子出生后，她好像生病过世了。”
　　真假参半的谣言最令人相信，特别是有些人对这事还有印象。
　　“难怪，子承父业。”
　　“虽说是人家的家事，但是很难不让人往坏处想，我阴谋论一波，宋家完全不给omega人权，omega是宋家的生育机器？”
　　这条回复点赞量很高，从家事扯到omega权益，微博下一时间愤慨激昂。
　　这种真假参半的谣言，连庭云这个当事人都看傻了眼，也不知道是不是网络不好，下面刷不出来东西，等他退出热搜再进入时，词条已经没有了。
　　“怎么会这样？”
　　他搜索了几个关键字，只有几条姗姗来迟的吃瓜小号外，营销号的内容都被删光了，像是被人撤了热搜。
　　车库静悄悄的，看样子这些记者还没找到这儿来，庭云很顺利地进了电梯，他们公司人少，大家或许好奇，但也没人堵着他吃瓜。
　　到了办公室，董大姐关心道：“那些记者没看到你吧？这怎么回事啊？”
　　虽然大家对体庭云离婚的具体情况不清楚，但是小三这种说法也太离谱了。
　　庭云自己也云里雾里的，这边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响了，看着那串没有备注，又略微熟悉的号码，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接起了电话。
　　“喂？”
　　“庭云，热搜和记者的事情，我会处理的。”
　　宋有方的声音听着很疲惫，言语间带着说不尽的苦涩，“抱歉，如果不是这种情况，你能接我电话，我还挺高兴的。”
　　“你不用道歉，这种事情，也不是你愿意的。”
　　电话里很安静，就在庭云想着要不要挂断的时候，宋有方又开口了，“昨晚看到下雪了吗？”
　　话题跳跃度太大，让庭云一愣，随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看到了。”
　　“那就好。”宋有方像是轻松了许多，“我先挂了。”
　　很快网上又有了新消息，宋家召开了记者招待会，宋有方亲自澄清了庭云的身份，他称呼庭云为前妻，并呼吁广大媒体，不要打扰庭云。
　　楼下的记者散去了，可网上的热度还没下去，特别是有个粉丝不多的营销号，一直以各种刁钻的角度带节奏，甚至还提到，宋有方的前妻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说一句。
　　网上莫名其妙的言论很多，庭云没心情去看，索性关了手机，去做自己的事情。
　　午休吃饭时，庭云为了保险，还是搭电梯去了车库。
　　电梯缓缓打开，庭云按住开门键，伸长了脖子朝电梯外张望，确认车库里静悄悄的，他才打算往外走。
　　眼前一道黑影一闪，两个男alpha冲到庭云的面前，只听到“咔咔”两声，快门按下的瞬间，灯光也在剧烈闪动。
　　其中一个alpha像是举着设备在直播，麦克风几乎怼到庭云脸上，“庭先生，请问您和宋有方先生是什么时候离婚的？当初结婚为什么不选择公开哪呢？是不是和网上传言一样，你们的婚姻，只是一场交易？”
　　“我不认识你们，请你们让开。”闪光灯让庭云没法睁眼睛，他用手挡了挡镜头。
　　可两个记者仗着性别优势穷追不舍，在逼仄的电梯里，肢体上的磕碰在所难免，录像直播设备三番两次地撞到庭云的身上。
　　“庭先生！庭先生！”
　　“您回答一下我们的问题！”
　　记者的声音很刺耳，加上电梯长时间被迫停靠在负一层，发出了“滴滴”的提醒声，庭云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和陌生alpha保持距离，是他下意识的反应，可他们已经侵入了自己的亲密距离，alpha的信息素也给庭云带来巨大的压力，这种带有进攻性质的信息素，让脆弱的腺体突突直跳，反复撞击着手术留下的创伤。
　　庭云只能背过身去，紧咬着牙根，像是一只受惊过度的贝壳，紧紧地将壳合住。
　　记者见到庭云害怕，非但没有停手，还变本加厉，几次伸手去抓庭云的手腕，想要让他面对镜头。
　　两边纠缠之下，指甲在庭云的手腕上留下一道道红痕，庭云躲闪不及，记者将他往镜头前一拉，他眼睛通红，一脸狼狈。
　　有些看直播吃瓜的网友有些看不下去了，“别这样吧，人家不愿意说就算了。”
　　可看热闹带节奏的人不嫌事大，很快被这些微弱的声音，被淹没在其他刷屏之中。
　　记者见状，还为自己辩解，“我们没恶意的，只是问问，庭先生，你用不着这么害怕。”
　　“松开我…”庭云声如蚊蚋，纤细的手指想要掰开alpha的手，可alpha纹丝不动，还仗着背对着镜头，朝庭云瞪了一眼，示意庭云消停点。
　　就在两边僵持不下的时候，一阵尖锐的油门声响彻整个车库，车吱呀一声横在了电梯口。
　　记者还未回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一搡，直播镜头剧烈摇晃，听到“哐”的一声，设备砸到了地上，“你…”
　　“松开他！”低沉的声音和信息素迫使一个alpha松手，他回头看了一眼，宋有方正怒不可遏地看着他。
　　这声命令并不需要记者执行，下一秒，宋有方擒住对方的手腕，在血管处用力，一把甩开记者的手，将庭云从电梯里面拉了出来。
　　熟悉馥郁的薰衣草香气充斥在庭云的鼻腔里，他本能地寻求信息素主人的保护，将头埋进了对方的怀里。
　　宋有方低头去看庭云的情况，正好看到庭云腺体的位置，微创手术留下的疤痕不大，但他还是觉得触目惊心，特别是庭云情绪激动后，整个脖子通红，就连疤痕的颜色都变得深了。
　　自打手术后，宋有方便觉得庭云的信息素浓度低了很多，这一刻，他嗅到了久违的酸涩味，只是其中苦楚，让他心都揪了起来，他忍不住用手覆盖腺体上，掌心能感受到庭云微微的颤抖。
　　寄宿在庭云身体里的标记虽然被清洗掉，但是他最依赖的alpha还是自己，宋有方脱下外套将人罩住。
　　温热的气息，让庭云冷静了下来，只是双手还死死地攥着宋有方腰间的衣服。
　　宋有方的大手顺着庭云的后背，柔声道：“没事的庭云。”
　　记者看清了来人，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掸了掸衣服，哂笑道：“宋先生，怎么有空到这儿来啊？”
　　“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宋有方记得这两人，他俩记者招待会就在，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记者，能跟宋家对着干，背后肯定有人帮衬着，说白了，他们也不过是拿了钱，被当枪使。
　　记者似笑非笑，“我们只是在履行新闻工作的职责，群众买了宋氏的股票，当然想清楚宋氏的情况。”
　　“我已经辞去了宋氏的职务，我的婚姻状况，是我们的私事，你已经冒犯到我的omega了。”
　　宋有方阴鸷的眼神，让记者愣了愣，随后捡起地上的录音笔虚张声势道：“我们听说，二位已经离婚了，方便透露一下什么时候离婚吗？您的omega似乎已经做了标记清洗手术。”
　　关于手术的事情，是宋有方心里的痛，他眉宇间闪过一丝凶狠，alpha的信息素，不光会让omega感到压迫感，对于alpha有同样的效果。
　　记者想要去护地上的设备时已经来不及了，镜头和支架被宋有方踩了个粉碎，手里的录音笔也被一并夺了过去，直播也就此中断了。
　　“宋先生…”记者往后退了两步，说话没了刚才的气势，“怎么？您想动手？”
　　“你以为呢？”
　　记者瞥了眼地上的破败的机器，有着直播宋有方还有所顾及，现在没了顾及，他真怕宋有方动真格的，“您威胁我？”
　　宋有方一改平日的冷静，“我不能威胁你？你已经威胁到我omega头上了。”
　　缓过劲儿来的庭云怕宋有方跟人起争执，到时候还不知道这些记者会怎么写，他抬头轻声道：“宋有方…”
　　陌生alpha的味道让庭云很不好受，继续在这里僵持，只会引来更多的人围观，宋有方只能先带庭云离开。
　　打开车门后，又替庭云系好了安全带，庭云的手微微握着，手背上的爪印很显眼。
　　宋有方拖着庭云的手左右端详，回头又想找记者理论，被庭云揽住，“走吧…”
　　车驶出停车场后，外面的光线，让庭云渐渐找回了理智，他不知道坐着宋有方的车，他能去哪。
　　路上的积雪还未化，交通有些拥堵，车子走走停停，最后停靠在了路边。
　　宋有方叮嘱了一句，“等我一下。”随后便下了车。
　　庭云朝着宋有方的方向看去，远处有一家门诊。
　　等了几分钟，宋有方先从门诊里出来，又转头进了旁边的便利店，手里提着两个袋子回到了车上。
　　“手给我。”宋有方说话的时候，已经握住了庭云的手，冰凉的膏贴在手背上和手腕上慢慢推开，破皮的地方有些刺痛，庭云有缩手的冲动。
　　宋有方柔声道：“药擦了有点疼。”他轻轻朝伤口的位置吹起，时不时抬眼看庭云一眼。
　　这会儿正是午饭时间，庭云下楼来肯定是为了吃饭的，宋有方擦完药后，擦了擦手，又从另一个袋子里拿出刚买的吃的，“垫垫肚子。”
　　庭云没什么胃口，接过食物的时候，说了句“谢谢”。
　　宋有方叹了口气，“我来晚了，抱歉。”
　　危机暂时解除后，两人的独处有着莫名的尴尬，庭云意义不明地摇头。
　　“他不是冲着你来的。”宋有方顿了顿，“怪我，最近太…没有分寸了。”
　　自己辞职的事情，肯定会掀起轩然大波，即便是大媒体不会报道，也有小媒体剑走偏锋，也有竞争公司盯着，是他亲手将庭云推到风口浪尖的。
　　食物的包装纸被庭云捏得哗啦作响，“解释清楚就好了…”
　　“可能会有一点麻烦。”宋有方解释道，“如果他们是要钱，就不会继续出现在你公司楼下。”
　　庭云一听，“那怎么办？他们想要什么？”
　　宋有方也只是猜测，“冲着宋氏来的，冲着父亲来的，宋氏有宋有心，父亲的事…他自己解决，我只是担心，他们还会缠着你不放。”
　　“你可能会不愿意，但是我接送你上下班比较保险。”说话时，宋有方还留意着庭云的表情。
　　果然，庭云脸色一僵，抿着嘴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没别的办法了吗？”
　　“有，公关，引到网络流言风向，可是这些记者，照样会蹲点。”
　　庭云不是很懂这些，他既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车里安静了好一阵，他才开口，“我现在能回公司了吗？”
　　宋有方发动了车子，“我送你。”
　　再回到公司的时候，已经看不到那些奇奇怪怪的人了。
　　庭云不知道宋有方所说的公关，具体是怎么做，只是下午的时候，网上的风向都变了。
　　Omega人权的问题不是热搜话题了，倒是对宋有方和庭云的感情生活比较关心。
　　“宋总和他omega的状态真的是已经离婚了吗？”
　　微博的图片很模糊，是刚刚宋有方和庭云在车库的照片。
　　“结婚没有对外公布，明显是不想自己的omega被打扰啊。”
　　“宋总还挺护妻的。”
　　“小夫妻有点误会闹离婚吧？”
　　“谁小误会会清洗标记啊？”
　　“我磕到了吗？总裁和他的在逃小娇妻？”
　　庭云表情很精彩，网上什么样的言论都有，他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质问宋有方，他截了图，然后给宋有方发了消息，“为什么会这样？”
　　宋有方回他消息倒是挺快的，“公关。”
　　“等你下班再跟你细说？”
　　跟宋有方发消息的同时，庭云还在翻热搜的评论，有不少声讨记者的。
　　“记者采访的方式是不是太野蛮了？”
　　“对一个omega非得这么强势？”
　　“没看到人家不愿意？”
　　除此之外，在众多吃瓜评论下，看了一条不一样的言论。
　　“我再阴谋论一波，真的不是丑事败露，拉着omega演戏吗？”
　　这条评论的点赞也不算低，网上的人说话都很难听，从自己被扣上小三的头衔，到跟宋有方合伙演戏，谣言是越传越离谱，庭云也就没对宋有方提出任何的异议。


第44章 
　　让庭云稍微宽心点的是，父母不太会上网，暂时也不知道网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只是庭云没想到他和宋有方独处会这么尴尬，宋有方是老样子，沉默寡言，不自在的是庭云自己。
　　他只能拿出手机，转移一下注意力，他习惯性地去看最近的热搜，结果网上的言论更让他坐不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网友的脑补能力能这么强，一些无中生有的事情，能被他们描绘的绘声绘色，连庭云自己都觉得像是真的。
　　比如这句，他和宋有方是不是依旧复婚了？
　　一直没说话的庭云不禁捏紧了手机，“真的不用管吗？”
　　“管不了。” 宋有方解释道，“舆论只能引导，没办法镇压，清者自清，只要不是抹黑，不用过多在意，时间一久了，也就没人再关心了。”
　　庭云没法反驳，他觉得宋有方说的算是有理，但是… 他不傻。
　　谁是宋有方又冷不防添上了一句，“如果真的跟网上传言的一样就好了。”
　　原本有些气恼的庭云，突然之间像是蔫儿一般，忙不迭转过头，眨了两下眼睛，自动过滤掉了宋有方的这句话。
　　庭云不肯接话，车里的气氛顿时更加尴尬，接下来的路程，两人都没再说话。
　　宋有方不想让庭云为难，这几次接送庭云，车都只停在小区对街，亲眼看到庭云走进小区后，才会驱车离开。
　　他俩的事情成功地转移了网友的注意力，就连之前偷拍的记者，最近也没看到了，就算是拍到了他和庭云私下接触的照片，对他而言也是利大于害。
　　如果说庭云自己的生活一团糟，唯一能让他欣慰一点的，是阿暮，没有宋有方从中作梗，梁医生租到了房子，阿暮也快要出院了。
　　最近庭云跟阿暮联系的比较频繁，毕竟父母不上网，阿暮会上网，网上的流言蜚语看得多了，还是会找讨庭云问问情况。
　　“网上传言是真的吗？”
　　“连你都这么问！” 庭云没好气，“别人肯定也会这么想。”
　　阿暮意有所指地笑了笑，“宋先生他…”
　　话只说了一半，庭云也明白阿暮的意思，宋有方可没那么单纯，难道他一心只想着平息风波？其实不然，他公关的方式，一举两得，用舆论绑着自己，只是庭云没有更好的办法对付罢了。
　　庭云挺无奈的，“算了，等这件事过去再说。”
　　过两天是接阿暮出院的日子，庭云想着把手头的工作提前完成，眼看到月末结账，公司该收回的账也有很多没收回，给工人打款自然也就耽误了。
　　已经到了下班的点儿，董大姐问庭云要不要一块儿下楼，庭云摇头，“你先走吧，我这里弄完再走。”
　　他们小公司职员不多，时间一到，纷沓的脚步声一过，公司的人就走得差不多了，办公室只剩庭云一个人。
　　备忘录上有一堆电话要打，该录入的流水也好些没录，庭云给宋有方发了消息，“你等我了，今天加班。”
　　消息刚发出去，庭云有种错觉，好像又回到了他俩刚认识那会儿。
　　庭云心里乱糟糟的，他觉得宋有方犯不着接他上下班，反正自己消息已经发了 ，宋有方能不能看到，他不想管了，索性将关了聊天软件，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要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欠款既然拖着，对方就是动了不给的心思，跟庭云对接工作的，好些是些难缠的 alpha，加上老板图省事，跟熟人的交易，根本没有合同，让要账难上加难。
　　庭云跟对方公司的负责人已经磨了快半小时了，这 alpha 总是东拉西扯打太极，“哎呀，现在都下班了，有什么事要不明天再说？发工资也不在乎这一两天啊？”
　　就是因为对方死都不肯给钱，要不然庭云也不会留下了加班，谁不想早点下班，庭云一肚子火，还是得好声好气跟他周旋。
　　“我先前已经跟您发消息确认过了，说好是今天打款的，结果已经这个点儿了，还是没有收到钱，办公室员工的工资可能不急这一时半会儿，但是工人的工资不一样的，你们也是做建筑行业的，肯定明白工人的工资是不能拖的。”
　　对方觉得庭云一个 omega 好欺负，压根儿没当回事，还吊儿郎当的，“你现在找我也没用，反正今天是不行。”
　　电话里传来喧闹的音乐声，庭云恨得牙痒痒，这人估计是在哪个酒吧，“吴先生，您现在是酒吧吗？”
　　Alpha 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怎么？你想过来找我？我们当面谈的话，这事儿可能好谈一点。”
　　对方料定了庭云不敢，还挑衅道：“来吗？”
　　庭云刚想说话，电话里传来滋滋的电流时，断断续续的，像是信号不好，他看了眼手机屏幕，电量只剩下百分之五。
　　“先生…” 庭云低头去摸索充电器，对方竟然把电话给挂断了，“这人！”
　　庭云话还没说完，眼前骤然一黑，整个办公室的灯都灭了。
　　“停电了？” 他起身朝四周张望了一眼，门口的安全通道冒着绿光，过道上昏暗的小灯还发出微弱的黄光，面前的笔记本成了最大的光源，至于手机…
　　正巧手机滴滴了两声，发出了低电量警告，屏幕上有条未读消息，是宋有方的。
　　“我等你下班。”
　　短短几个字，庭云能感觉到宋有方的固执，他趁着手机有电，给宋有方回消息，字还没打完，手机直接黑屏了。
　　夜幕降临，偶尔会从写字楼大门里走出个人，越过大门，大厅的前台早就下班了，就连保安也没看到踪影。
　　宋有方不断重复着翻看手机的动作，还是没有等到庭云的消息，打庭云的电话，也是占线，他好几次都有直接上楼的想法，都硬生生地遏制住了。
　　他从车窗探出脑袋，大楼每一层都有几扇窗户里的灯亮着，庭云他们办公室所在的楼层比较高，就在宋有方用目光一层一层地往上数的时候，整栋大楼的灯霍地熄灭了，他连忙朝四周张望，不止是这栋写字楼，就连相邻的几座大楼都停电了，他再次拨通电话，庭云的手机已经处于关机状态。
　　电一停，从写字楼大门到街边的这段路上，只能看到树影摇晃，宋有方赶紧打开车门，径直朝大楼走去。
　　他掏出手机照明，在大厅确定没看到保安的人影，这才推开逃生楼梯的门。
　　或许再等一阵，就算电力没有恢复，也会有备用电，可宋有方一刻也等不下去了，庭云可能在办公室还没下来，还有可能被困在了电梯里。
　　他顺着楼梯一层一层地往上爬，每隔两层就会去敲一下电梯的门，时不时还能遇上结伴下来的陌生人，宋有方无比希望能看到庭云下楼来，可始终不见庭云的身影。
　　越往上走，宋有方的脚步声和敲击电梯声都会在逃生楼梯不断回响，推门敲门爬楼的动作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他扬起手机，光源照射在楼层数上，28 楼了。
　　庭云坐在办公室很纠结，一般大楼停电是不会持续很久，一是有备用电，如果时间太长，会出通知让他们回家，这会儿已经下班了，谁来给他出通知。
　　桌上的笔记本也进入了省电模式，右下角的时间显示，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与其无尽地等待，庭云想着，还不如走下楼去，出了公司大门，安全通道绿色的荧光照得整个过道阴森森的，在那紧闭着的逃生楼梯大门后，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扑出来，静谧之下，似乎还夹杂着沉重的脚步和呼喊。
　　庭云刚在工位上做的心理建设瞬间瓦解，他不敢去推那扇门。
　　“咚… 咚…” 模糊的脚步声变得愈发清晰，愈发接近，庭云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从门背后的声音逐渐逼近，他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转身跑进了办公室，随后将办公室的门反锁。
　　黑暗之中，一丝光亮都显得格外明显，从门缝中透进一抹亮光，脚步声似乎是朝着办公室这边来的。
　　谁？难道又是那些记者？
　　庭云顾不上其他，蹲下 / 身躲到了桌子上。
　　“咚咚。” 这两下敲门声不疾不徐，庭云却没敢回应。
　　“咚。” 外面的人又敲了一下，这声变得短促了些，庭云捂着嘴，生怕外面的人听到了动静。
　　“庭云？你还在里面吗？”
　　是宋有方的声音。
　　庭云愣了几秒，紧闭着眼睛，唤了几口气，才开口回答，“宋有方？”
　　门外的宋有方似乎也松了口气，紧接着，从办公室传来挪动椅子的声音，几秒过后，门才从里面被打开，庭云抿着嘴，看到宋有方时，如释重负。
　　可没等庭云放松，他看到了宋有方脸上的汗水，他这才意识到，电梯不能运作，宋有方是走上来的。
　　“你…” 庭云磕巴了，“你走上来的？”
　　办公室在三十五楼，甭管是谁一口爬上来，都得气喘吁吁，借着手机的灯光，庭云看到宋有方狼狈的模样，额前的刘海一片凌乱，豆大的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滴落，眼睛涨得通红，鼻翼翕张，嘴唇在微微发抖，外套早就被宋有方脱下拿在了手里，里面衬衣被汗水浸湿了。
　　“我… 不是让你别等我了吗？” 庭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没什么底气。
　　宋有方刚想开口，倒吸一口凉气，被呛得剧烈咳嗽了起来。
　　庭云一惊，拉过椅子让宋有方坐下，又倒了杯水递给他。
　　宋有方摆了摆手，说话断断续续的，“我打你电话… 一直… 占线，就没走… 我见停电了，你们保安又不在…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电，又怕你… 被困在电梯里…”
　　短时间内神经高度紧张，再加上运动，宋有方肌肉发酸，嗅着庭云的信息素味道，五官被刺激得不受控制，眼睛干涩，鼻腔也一紧，每一口呼吸都像是要命，空气刮得他嗓子生疼，胸腔的震动，像是每一根骨头都被狠狠撞击过。
　　庭云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轻声道：“你先喝点水吧。”
　　黑暗中，宋有方咽水的声音震耳欲聋，别提有多失态，庭云还好心问了一句，“还喝吗？”
　　几杯水下肚，宋有方花了几分钟的时间，呼吸才归于平缓，两人隔着黑暗说话，似乎还没那么尴尬。
　　庭云解释道：“我还有点事情没处理完… 刚刚在打电话催账，我以为你看到我的消息就会离开的。”
　　“我没看到你人，怎么可能走？”
　　“那你也用不着走楼梯上来。” 庭云不想受宋有方的人情。
　　“你们保安不在楼下，连备用电都没有，走楼梯确实是一个蠢办法，但总比我在下面干等着强。”
　　“你怕黑。”
　　庭云听了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他知道宋有方在讨好他，可他是个心软的人，就算没办法接受宋有方对他的好，他还是会心软。
　　莫名的尴尬并没有持续太久，头顶的灯闪了闪，没等两人有反应，办公室里的灯亮了起来。
　　他俩离得挺近的，庭云能感觉到宋有方身上的热气，他往后退了一步，说了句废话，“来电了…”
　　宋有方脸上的红晕还未散去，他将手里的水杯搁到桌上，“忙完了吗？现在回家？”
　　既然来电了，庭云就用不着宋有方陪着他，“还没，要不你…”
　　“我等你忙完。” 宋有方气息还不算特别平稳，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像小孩闹脾气。
　　庭云给手机充上电，想要再给对方的负责人打个电话。
　　就在这时，宋有方问道：“什么账这么难要？”
　　手机刚充上电，还不能立马开机，庭云有些泄气，“一些没签合同的账。”
　　小公司就这样，老板的酒肉朋友多，签合同就像是能伤了和气。
　　“老板前几天还跟对方公司的老板吃过饭，饭桌上答应的好好的，说我这个月底要肯定给，其他公司的欠款都给了，就欠着我们的。”
　　宋有方不解，“为什么？”
　　“因为我是 omega，又是打工的，人家在老板面前答应的爽快，不会把我当回事儿的，能拖一天就是一天，实在没得拖了，就打一部分钱意思一下，项目的钱不打给我们，我们也没法给工人发工资。” 小公司就是账面往来看着体面，实际资金恨不得是拆了东墙补西墙。
　　庭云说完，就打算打电话，宋有方提醒了一句，“用办公室座机打。”
　　号码刚播完，宋有方又朝庭云伸手，“我帮你问问？”
　　庭云犹豫了片刻，宋有方宽慰道：“我要不回来，你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庭云现在太晚了，你这个时候还在追账，时间上其实不太合适。”
　　听筒交到宋有方手里时，他又问道：“没有合同，总有确定还款的聊天记录吧？”
　　庭云把跟对方的聊天记录翻出来给宋有方看，上面确实有时间和金额，对方也给了确定答复。
　　“对方姓什么？”
　　“姓吴。”
　　接电话接通的那刻，从里面传来刺耳的音乐声，宋有方眉头紧蹙，随后又克制住了情绪，“吴先生，您好。”
　　“喂！喂？”
　　“您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听电话吧。”
　　“你哪位啊？”
　　宋有方看向墙上的会计手册，报出了庭云公司的名字。
　　那边吴先生正好也换了个地方，一听到这名字，立马不悦，“啧” 了一声，“不是说了嘛，今晚没空，再等等不行吗？”
　　“吴先生，您先前已经跟我们会计通过电话了，就算是没有合同，也有聊天记录，如果协商不成，我们是不是该考虑一下走法律途径。”
　　庭云吓了一跳，双手攀住宋有方的胳膊，想要阻止，宋有方反手按住庭云的手背，示意他安心。
　　对方一听走法律途径，立马换了副嘴脸，“你不是刚刚给我打电话的吧？之前也不是你跟我交涉啊？”
　　座机开着听筒模式，庭云抿着嘴，看着宋有方，宋有方也抬头看了他一眼，面不改色道：“我是庭会计的助理。”
　　“助理…” 吴先生冷笑了一声，一破会计还能有助理，听这口气像是 alpha，“用不着这么咄咄逼人吧？我现在想打款也不成啊，人不在公司。”
　　宋有方继续道：“您回一趟公司打款，应该不为难您吧？”
　　“都下班了，谁他妈这个时候…”
　　宋有方打断道：“您看我们这个点儿也还在公司。”
　　对方顿时哑口无言。
　　确实没有大晚上打款的道理，但是钱不到账，始终会有中途变卦的可能。
　　宋有方没有不依不饶，态度也和善了不少，“我们会计也是听老板的话才来要账的，之前你们也答应了，您老板那边都松了口，您还压着钱不肯放，会计要不到钱，回头跟老板反应，不都是做事的人里外不是人。”
　　吴先生笑了笑，“行行行，这都要走法律程序了，还能不打吗？”
　　“您别这么说，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打官司，决定权在您手上，早点打完款，大家都好早点下班。”
　　“你们可以现在就下班，我这就回公司。”
　　“不着急，这么晚了，不差这一两个小时候，我们等您。”
　　挂了电话后，庭云憋着的一口气才吐出来，“他真的会打款吗？”
　　“会打，说走法律程序他还是害怕的。” 宋有方说道，“你们早该走正规途径了。”
　　要账是个技术活，软磨硬泡都不行，不得想想硬招？
　　庭云瘪着嘴，“也不是没想过，只是… 是老板的熟人… 不好撕破脸皮。”
　　“协商不成，又不想因为起诉伤了和气，完全可以委托律师法律师函，中小企业都不愿意应诉的，特别是小企业，诉讼成本高，他们自然会主动打款。”
　　“至于你们老板，那边不打款，是老板默许的，饭桌上的承诺，你们老板心里也清楚，让你要，能要到没有功，要不到是你的错，只要不闹得双方下不来台，你用什么方式要都行，老板又不会跟钱过不去，他俩该有的合作，以后还会有。”
　　话音刚落，吴先生给庭云发了消息，“钱打过去了，你看看。”
　　庭云看到钱那刻松了口气，手指攥着宋有方的衣袖，将衣袖都揉得皱皱巴巴的，喃喃道：“他真打款了。”
　　“现在能回家了吗？”
　　还有些账没有录入，庭云想着还是明天再来弄，刚想开口，头顶的灯又灭了。
　　黑暗中，两人面面相觑，良久，庭云才说道：“怎么又停了？”
　　“刚刚可能是用的备用电。” 宋有方不知道庆幸，还是说他俩倒霉，电梯估计又停了，他俩幸运的是没被困在电梯里，不幸的是得走着下楼。
　　庭云嘀咕道：“得走下楼吗？”
　　“嗯，现在搭电梯也不太安全。”
　　陪着庭云收拾完东西，他俩一块儿朝着逃生楼梯走去，过道上安全通道的灯亮着，旁边的电梯发出滴滴的声音，推开逃生楼梯门的那刻，黑暗和压抑铺面而来，一丁点的响动，都在这狭窄的空间被放大很多倍，庭云下意识地往宋有方身边靠紧。
　　宋有方在想，其实他应该算是是幸运的，电梯的运行速度太快，走楼梯的话，他还能跟庭云多待一会儿，还能卑劣得靠得庭云更近些，只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能牵到庭云的手了。


第45章 
　　逃生楼梯里的光线并不好，每一层都有一盏灯，但是因为停电的缘故，灯光晦暗，聊胜于无，宋有方只能拿出手机照明，手机的闪光灯，成了楼道里最明亮的光源，他的一举一动，任何细枝末节的表情，都被照得清清楚楚。
　　这是庭云第一次见宋有方这么的狼狈。
　　宋有方的袖口和领口都是解开的，外套拿在手上，袖口稍稍编起，领口也拉扯的较大，每次拐过楼梯拐角的时候，庭云站在台阶上，都能看到宋有方的锁骨。
　　豆大的汗珠从宋有方的额头，一路流到了脖颈，脖子上鼓起的青筋，加上回响在楼道里模糊的喘息，都像是在告诉庭云，宋有方上下楼费了很大的劲儿。
　　Alpha的后颈不同于omega，后颈微微躬起，线条流畅，没有腺体那种器官。
　　几度转过楼梯拐角，庭云打量的眼神，便被宋有方察觉。
　　可他俩还未说话，“哐”的一声，安全通道的大门被暴力推开，门板重重地撞在墙上，宋有方把庭云往身后一挡，拿着手机照向大门，门口正站了个男alpha。
　　男人也没料到这个点儿还能在楼道碰上人，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自说自话，“嗐，你们也加班呢？”
　　一栋写字楼那么多公司，男人和庭云压根儿不认识，跟别说是和宋有方了，无非是没话找话。
　　孤A寡O的走在一块儿，男人觉得自己出现有点多余，摸了摸后脑勺，“我们这班还没加完，到楼下去拿点资料。”
　　男人见他们只是点头，也没说接个话，他也只能识趣地闭上嘴。
　　楼道里平白无故多出个人来，一时间大家都还挺不自在的，宋有方和庭云在等着男人先走，男人在等着他们先走，场面一度很尴尬。
　　几秒钟过后，宋有方压低了声音，对庭云说了句，“走吧。”只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隔着袖口握了一把庭云的手腕，将庭云拉到了自己跟前。
　　他确实是幸运的，这世界上，还有比“心想事成”更美的词了吗？
　　庭云也没注意到宋有方的拉他的举动，只是跟着这股力，凭着本能，走到他信任的人跟前。
　　男人是个话篓子，嘴不太能闲得住，借着宋有方的光跟在后面，絮絮叨叨的，“说停电就停电，先前连个通知都没有，保安也是刚刚才接电话，说什么在抢修，你抢修就抢修吧，好歹把备用电先给发上啊，一年交那么多租金，办事效率这么低。”
　　宋有方惜字如金，庭云又不太擅长跟人打交道，整个楼道里，只有男人的声音荡气回肠。
　　宋有方不太能听进去男人说的话，庭云走在他的跟前，柠檬味的信息素在汗水的发酵下，变得愈发浓郁，他的感官和嗅觉，都被庭云深深吸引这，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庭云的后颈。
　　他手里的手机稍微举高一些，灯光会恰好扫在后颈的位置，手术留下的细微创口早就结痂了，有一道凸起的痕迹，他知道，伤口的位置，现在触碰不会疼了，但是他还是贪恋地想摸一摸凸起的疤痕。
　　幸好男人并没有跟着他们走太久，下了几层后，又客气了一句，“我到了，你们慢走啊。”
　　男人一走，气氛似乎比刚刚还有尴尬，宋有方的眼神有着炙热的温度，险些把庭云灼伤，庭云就算是没有回头，也知道宋有方一直在盯着他看，就像是有一双手，在一层层地剥离身上的遮羞布。
　　庭云想要重新跟到宋有方身后去，可又没办法开这个口，把后背交给alpha，有种强大的安全感，庭云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宋有方是除了妈妈意外，自己最信任的alpha，即便是他心理上不愿意认同，但身体下意识放松的条件反射，是没办法骗人的。
　　从刚刚在办公室里，知道门外的是宋有方那刻起，庭云觉得松了口气，楼道的阶梯不光陡，连左右宽度都比较狭窄，在这样的环境，有别的alpha侵入，除了宋有方以外，他没办法相信任何人。
　　两人陷入了奇怪的僵持之下，头顶的灯光也在这个时候剧烈闪烁，随后猛地变得锃光瓦亮，紧接着，从逃生楼梯的门外传来电梯运作的声音。
　　庭云抿着嘴，提醒道：“好像来电了。”
　　他的潜台词在明白不过，他俩可以去搭电梯，尽早结束这无尽的尴尬。
　　谁知宋有方纹丝不动，余光朝旁边一扫，似乎在思索什么，最后憋出了一句，“刚刚也来过电…不知道是备用电，还是抢修好了，万一不太稳定，被困在电梯里更麻烦。”
　　宋有方说的有道理，头顶的灯也在这个时候闪了闪，似乎在认同他说的话。
　　庭云妥协道：“好吧…”
　　有了灯光之后，接下来的楼梯变得好走了不少，他俩直到下到大厅，也没见灯灭。
　　保安正在大厅吃宵夜，见庭云他们下来，为了显示自己没有擅离岗位，说道：“来电了来电了，走下来的吧。”
　　庭云没搭腔，一口气从楼下走下来，膝盖现在又酸又软，小腿肚子在发胀发热，上气不接下气，人还没缓过劲儿来，哪儿都不对劲。
　　一想到宋有方走来个来回，估计比自己都难受，庭云不至于那么不识好歹，指着旁边的沙发，“我们坐会儿。”
　　虽然宋有方没喊一声累，但是长期坐办公室的人，谁有空去锻炼，就算是alpha，一上一下已经是极限了。
　　庭云垂着脑袋，有点吝啬自己的关心，“回家之后，你泡泡脚吧，会好受点。”
　　谁知一旁的保安这么聒噪，见没人搭理他，他还能主动凑上前去说话，“哟，几楼下来的啊？”
　　“这是你男朋友吧？”
　　“这么晚来接你，累得够呛。”
　　“光泡脚有什么用啊。”
　　“你给他捏捏。”
　　保安说的每一句话，都让庭云答不上来，停电的事情，已经够窝火了，这几句话更是恼羞成怒。
　　没等庭云开口，他膝头一热，宋有方压着他的膝盖，示意他别生气，转头对着保安道：“停电这么久，一点没有任何的抢救措施，如果电梯里关了人，你还有空现在这儿和我闲聊吗？”
　　这不是大晚上的，能偷懒就偷点懒，保安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谁知道这么晚还有人啊。”
　　“不然留你值夜班是为了什么？楼上到现在都还有在加班，怎么会没有人？”
　　宋有方训人习惯性用反问句，保安理亏也答不上来，只能灰溜溜地躲到一旁去。
　　作者有话说：
　　前几天在上课，有时候还有晚自习，时间上来不及，今天放假了，可以更文了


第46章 
　　保安的几句话，让庭云很被动，他不想关心宋有方太多，可宋有方今天怎么说，都算是帮了自己，他还真没法拉下脸面给宋有方脸色看，索性回去的路上也不怎么说话。
　　车已经没有开进小区，下车前，庭云还有些犹豫，手覆在车门上，看着宋有方欲言又止。
　　宋有方猜不透庭云的心思，总觉得对方有话要说，“怎么了？”
　　不对视还好，一对视，庭云的目光撤得飞快，连打开车门都没再犹豫，“今天晚上谢谢你。”
　　庭云的反应，在宋有方的意料之中，只是他还是有一点点失落，庭云对他只有感谢，少了关心，以前从庭云这儿得到关心，是一件很容易，也平常的事情。
　　“晚安。” 宋有方点了点头，僵硬地笑了笑。
　　庭云连 “晚安” 都没有回应，“我先走了。”
　　宋有方的微笑，让庭云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宋有方不擅长，也不合适微笑，非得牵强附会的迎合，会显得很滑稽。
　　到家时，庭云还在想宋有方的事情，打开家门的瞬间，父母双双站在他的跟前，他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你… 你们… 怎么没… 还没睡？”
　　“打你电话关机，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闻言，庭云从兜里掏出电话，刚刚充了那点电，不足以支撑他回家，手机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关机了，他解释道：“今天本来加班，又遇上停电，手机没电，又耽误了会儿，忘了提前给你们打电话。”
　　“你电话没电，也拿同事的电话打给我们嘛。”
　　庭云大概是做贼心虚，猛地提高了音量，“是和同事啊！加班肯定是和同事啊！”
　　这一嗓子，把父母都喊懵了，半晌妈妈才回过神，“知道是和同事，你喊什么啊？”
　　庭云不太会撒谎，脸颊跟着烧得通红，脑子里也热烘烘的，像是有一辆蒸汽火车在里面打转，“我… 下次… 记住了，下次打。”
　　父母还跟着庭云身后，问他吃饭了没，庭云没什么心思，把父母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
　　“这孩子，问你吃饭了没，你怎么加个班加得心不在焉的啊？”
　　庭云怕父母看出端倪来，一心只想着快点躲进房间去，他只能随口说了句，“吃过了，有点累了，想睡觉。”
　　洗过澡后，小腿有明显的酸软，庭云已经能预见明早起来，全身酸痛的情形，他想着亡羊补牢，拖出了脚盆，和父母用来养生的足浴盐。
　　浴室里水汽还未散去，头顶的暖气开着，庭云穿着单薄的睡衣，还不算冷，他弯着腰，额头靠在膝上，手不断的按摩着小腿肚子，热水加速了血液流动，双脚涨涨的，难得有一丝惬意。
　　上次也是在家里，也是这个脚盆，是宋有方陪着自己一块儿泡脚的。
　　以为从那栋房子里搬出来后，自己就找不到宋有方存在的痕迹，殊不知，连自己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都被宋有方占领了。
　　大冬天的，只穿着睡衣坐在浴室里，疲惫和寒冷很快让庭云回过神，他不再去想宋有方的事情，擦了脚，躺床上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宋有方最近出现的太频繁，庭云梦里都是刚刚在公司楼道的情形。
　　伸手不见五指的楼道像是一个天然的音箱，低沉的喘息声在楼道里不断回响，声音很熟悉，名字几乎到了庭云的嘴边，可他眼前黑漆漆的一片，“宋有方” 的名字就卡在了他的嗓子眼。
　　喘息声渐渐逼近，从遥远的回响，变成了萦绕在耳边，甚至有湿热的气息，附着在庭云的耳朵上，他不由一个颤栗，想要回头，觉得腰上一紧，被人用胳膊紧紧搂住，温热的体温缠绕着他，他几次挣扎，仔细辨认黑暗中那个模糊的影子。
　　“宋有方！” 庭云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不知道怎么回事，被子裹在身上，将他死死地箍住，额头后背渗出一层细汗来，他做梦了。
　　被宋有方骚扰到梦里的事情，庭云还来不及计较，他坐起来的瞬间，头晕目眩，全身像是散架了一样，想要抬腿下床，膝盖都没法正常弯曲，双腿没有一处是不酸软的，看来昨晚的泡脚收效甚微。
　　庭云在床上多坐了一阵，脑子清醒了不少，对身体的疼痛也感知的愈发明显，他拖着酸痛的身子慢慢吞吞地下床，看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时，他想起了宋有方。
　　自己再怎么不情愿，还是给宋有方发了消息，“你还好吧？”
　　接到庭云消息时，宋有方有些受宠若惊，如果非要他回答，他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那种酸痛硬咬着牙也能挺过去，但是不动光是坐着，都觉得四肢无力。
　　他给庭云的回复也很微妙，既不是好，也不是不好，回了个模棱两可的 “没事”。
　　“没事” 意味着，他其实是有点事的，只是还能熬，他今天想要去接庭云下班估计是没机会了，别说是开车，就连坐着，腿都会时不时的不受控制地抖动。
　　虽然足浴盐的疗效聊胜于无，庭云还是提醒宋有方泡脚的事情，“你可以让阿姨帮你买。”
　　庭云手机都没放下，宋有方的消息就回过来了，“我现在是一个人住。”
　　言下之意就是没有替他买东西的阿姨。
　　宋有方的回答，也让庭云惦记了一上午，他不想欠宋有方的人情，人情就像是雪球，不在第一时间化开，雪球只会随着时间，越滚越大。
　　午休的时候，庭云锁好抽屉，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刚好董大姐要出去热饭菜，他小声道：“姐，我出去一趟，要是没按时回来，老板问起，你就说我去税务局开会去了。”
　　从公司出来后，庭云先是去买了足浴盐，又去了快餐店打包了盒饭，提着东西站在车站时，他给宋有方发了消息，“你现在在家？”
　　宋有方从这条消息里，隐约嗅到点特别的意思，“嗯。”
　　他的消息发出去后，顶部出现了 “对方正在输入的…” 的提示，只是等到提示消失，都不见庭云的消息发过来。
　　他飞快打下了几个字，“怎么了？”，失落和患得患失迫使他又给删除了。
　　在卧室待了一阵后，水杯里的水也没了，宋有方拿着水杯朝楼下走，在下楼梯的时候，他的动作稍微有些慢，就在这个时候，从门口传来了一阵敲门。
　　宋有方愣了一秒，手指不由将水杯捏紧了些，他不太相信庭云还愿意踏入这间房子，可除了庭云，他想不到第二个人。
　　宋有方一着急，膝盖又开始发抖，连手里的水杯都没来得及放下，就直接开门去了。
　　可门打开时，他眼里的欣喜顿时消失，门口站着的不是庭云，是小区的保安。
　　保安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宋有方，“宋先生，这是别人托我拿给您的。”
　　宋有方说了声谢谢，回头再去看手机的时候，庭云给他发了消息。
　　“我让保安帮忙给你送了点东西。”
　　庭云已经走到楼下了，可他不愿意上这个楼。
　　“既然现在已经没什么事的话，你以后，不用来接我下班了，这段时间谢谢你。”
　　宋有方只觉得手里的东西沉甸甸的，让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庭云做的任何事情，只是为了和他尽快划清界限。
　　舆论八卦的重心现在全在宋有方父亲身上，不过还是会有博流量的营销号同步宋有方的消息，标题也起得很暧昧，什么 “前妻现身宋有方公寓，疑是复婚有望。”
　　标题已经让庭云退避三舍，完全没有点进去看的欲望，他点开聊天软件，正好阿暮给他回了消息。
　　“马上下班，换好衣服就出来了。”
　　宋有方没有食言，阿暮现在在电影院工作，虽然谁都没提这件事情，大家都心照不宣，连阿暮本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
　　两人今天出来的目的，是阿暮要给梁医生送礼物，商场里人头攒动，阿暮瘪着嘴，那些抱怨里有藏不住的甜蜜：“梁医生提醒了我三次，他生日要到了，你说怎么会有这种男人，就按头要礼物的。”
　　庭云听了想笑，梁医生平时看着挺严肃的，但在某些方面特别坦诚，阿暮迟迟不肯松口，两人的关系处于止步不前的境遇，梁医生会想方设法地从阿暮身上得到一些 “特别” 对待。
　　“你和梁医生，是不是已经算是在一起了？”
　　庭云这么问是因为，阿暮的腺体还处于恢复的状态，是很脆弱的，但在电影院那种人流密集的地方，只要被 alpha 的信息素刺激，就会假性发情，所以阿暮和梁医生的联系，比在医院还要密切。
　　阿暮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庭云一眼，“那得看在你心目中，在一起的标准是什么了，如果说说上床就算的话，那我和他在一起已经很久了。”
　　阿暮的豁达和随性是庭云羡慕不来的。
　　用阿暮的话来说，他可以跟送梁医生礼物，可以跟梁医生保持暧昧的情侣关系，可以跟梁医生上床，可一旦到了要标记的是，他就会犹豫，梁医生想要结婚，他却暂时提不起结婚的勇气。
　　比起长远和未来，阿暮现在考虑跟多的是眼下的快乐，“跟他在一起，开心就好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反正一切顺其自然嘛。”
　　阿暮突然用手肘捅了捅庭云的肚子，神神秘秘道：“那你呢？真的和八卦说的一样吗？”
　　庭云反应了几秒，随后摇了摇头，就像是阿暮推脱不了梁医生一样，庭云也甩不掉宋有方。
　　“照理来说，宋先生帮我解决了工作的问题，我应该向着他说话的。” 阿暮顿了顿，“但是，我还是站在你这边的，如果你实在拿他没办法，又不想给他机会，干嘛不跟其他人试试呢？”
　　庭云没接话，要遇上一个能发展成情侣关系的人不容易，一个适合自己的更是难上加难，宋有方的事情，让本就对恋爱没什么经验的自己更畏首畏尾。
　　阿暮朝庭云挑了挑眉毛，将选好的领带递给了导购，“就要这个，麻烦帮我包起来。”
　　晚上回去后，庭云又收到了宋有方的消息，都是一些生活琐事的分享，几张露水的照片，最后一条，是询问庭云周末有没有时间，“有一家新开的餐厅，你能跟我一块儿去吗？”
　　“没时间。” 连庭云自己，都数不清这是多少次拒绝宋有方，他将手机扔到一旁，裹着被子沉沉地睡了过去。
　　阿暮的嘴像是开了光一样，眼看到了年末，是公司最忙的时候，董大姐家里出了点事，在这个时候请假，庭云不得不把出纳的工作暂时接过来。
　　偏偏张经理还给他带来了一个人，“庭云啊，给你个人让你使唤。”
　　庭云一回头，张经理身后站了个高大的 alpha。
　　张经理拍了拍庭云的肩膀，俯身耳语道：“这是老板的侄子，这不大学放假了嘛，在家没事，就来体验生活。”
　　紧接着又放大了声音，“汪洋，这是我们会计，你跟着他就行了，叫庭云，你喊哥就行。”
　　庭云笑得有些勉强，歪着脑袋去看汪洋，这人个子比张经理还稍了一点，长相也偏凌厉，看自己的眼神也不太和善，自己哪能使唤得动他啊，喊哥自己可担待不起，况且在职场里，最麻烦的下属，就是老板的亲戚，最最麻烦的下属，就是初出茅庐的 alpha。
　　跟张经理客套完，财务室就剩汪洋和庭云两个人，庭云不善交际，也不知道跟年轻人相处，他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话，倒是汪洋先开了口。
　　“我坐哪儿？”
　　财务室就两个工位，除了会计就是出纳，但是出纳那边有公章，庭云只能拖了把椅子，“你坐我旁边吧。”
　　汪洋倒是不客气，老大的个子，坐到庭云身边，连信息素都很冲，像是高浓的白酒味儿，年轻人甚至不知道收敛，这压迫感让庭云无所遁形。
　　“汪洋是吧…” 庭云说话有些磕巴，“你… 你是… 财务专业的吗？”
　　“是。”
　　庭云稍微松了口气，这种 alpha 毕业后即便是不会从事自己这种简单繁琐的底层财务工作，但至少对工作流程还是清楚的。
　　正巧庭云在装订凭证，他们办公室的凭证装订机是手动的，每次和董大姐合力操作，得费好大的劲儿。
　　庭云指了指桌上的东西，用着商量的语气，“也没别的事，要不你帮我装订一下？”
　　庭云在工作上遇到过太多目中无人的 alpha，导致他对汪洋也有点偏见，但汪洋做事到没什么怨言，alpha 力气大，只听到胶管咔咔的声音，几叠装订好的凭证摞在了庭云面前。
　　庭云确定了一下没有问题，又看向对面的柜子，“把这些放到最上面那层就行了。”
　　他们公司不大，工作量自然不多，财务该做的事情做完后，庭云平时也就偷闲看看网页，可汪洋杵在他旁边，当着人家的面看，似乎不太好。
　　他也不知道怎么跟不熟的人聊天，汪洋话更少得离谱，有时还会为了缓解尴尬，问些问题，汪洋倒是回答，只是回答过后，又是一沉沉默。
　　这种焦灼尴尬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了饭点儿，庭云看着电脑右下角的时间，觉得松了口气，“你自己带了饭没？”
　　汪洋，“没。”
　　“那现在点外卖也来不及了，你要不下楼去吃吧？”
　　“你呢？”
　　“我自己带了午饭的。”
　　汪洋没说话，转身就出了办公室，等人走后，庭云才愁眉苦脸地往张经理办公室跑。
　　“张经理…”
　　“怎么了？这个点儿该吃饭了。”
　　庭云抿着嘴，不太好开口，还是张经理善解人意，“跟汪洋相处不好吗？”
　　“没有不好… 就是我也没有能教他的东西，他跟着我…”
　　庭云话还没说完，张经理打断道：“他跟着你，就是为了混时间，老板的亲戚，你又不能派他去工地，正好专业也对口，最多也就到放假前，你坚持一段时间。”
　　张经理压低了音调，“我先前也让那几个跑外勤的带过，你也知道，几个年轻的 alpha 在一起，谁都看不上谁，几句话不对付，很容易起矛盾，几个员工还能一块儿孤立他。”
　　“你吧，像是什么开会的事情，你就让他代你去就行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庭云就算是不想答应也不行。
　　一出办公室，汪洋正靠着墙站着，庭云吓了一跳，他刚刚进办公室前好像没关门。
　　“你怎么… 还没去吃饭啊？” 庭云尴尬得恨不得遁入地中。
　　汪洋瞥了庭云一眼，“你没跟我说几点上班。”
　　“两点。” 庭云叹了口气，不管汪洋在他们这儿能待多久，既然交给自己了，自己好歹也得尽到责任，“我没带饭… 我跟你一块儿吧。”
　　汪洋没表态，庭云当他是默许了，“那你等我一下，我拿手机。”
　　手机亮着，一看就是有消息进来了，庭云边点开消息，边朝外面走，是宋有方发的。
　　“你周末没时间的话，我打包了一些饭菜，中午给你送来。”
　　庭云刚想叫宋有方别来，谁知宋有方的消息又来了。
　　“我不上去，你能下来吗？”
　　来不及了，宋有方人已经到了，这招先斩后奏，庭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汪洋还在门口等着，庭云把人叫了回来，“要不然咱们还是点外卖吧，晚点就晚点，反正也没什么事。”
　　下去就会跟宋有方撞个正面，每次都用这招，真是惯得他。
　　用餐高峰期点外卖，等外卖得花点时间，庭云随便点开当下最火的综艺节目打发时间，期间他时不时会看手机一眼，手机自始至终没有消息或者电话进来。
　　“你在等电话？” 汪洋随口问了句。
　　“没有啊。” 庭云连忙否认，否认完又多此一举解释道，“我看我们外卖什么时候来。”
　　等了快一个小时，只听到综艺里嘻嘻哈哈的，庭云完全不知道演了什么，心不在焉的，直到外卖小哥找到办公室来。
　　吃饭时，汪洋居然主动开口了，“你用不着觉得烦，我待不了多久。”
　　还在走神的庭云，把这句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反应过来，估计刚刚自己跟张经理的对话，又加上自己现在的反应，让汪洋误以为自己烦他。
　　“啊… 不是，我只是觉得… 我没什么能力教你，比起待在办公室，你跟其他跑外勤的同龄人，应该更有话题。”
　　像汪洋这样的 alpha，出身社会，加上自己家里有条件，肯定会从事管理层的工作，现在跟着自己算怎么回事，一想到张经理说汪洋被孤立，庭云又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补救道，“你跟着我也行，就是别嫌无聊。”
　　汪洋眼皮一垂，没说话，算是对庭云的话没有意见。
　　他俩刚吃完饭，办公室的座机响了，庭云接了电话，是税务通知下午开会的。
　　他不可能真让汪洋一个人去开会，“那你跟我一块儿去？”
　　收拾完桌上的外卖，庭云又从抽屉里翻出笔记本，目光最后还是落在了手机上。
　　都这么久了，宋有方等不到自己的人，应该回去了吧。
　　要说庭云没看手机，汪洋是不信的，“你在等人？不方便去开会？”
　　庭云慌忙摆手，将手机揣进兜里后，说道：“公司离税务局挺远的，现在过去时间差不多，走吧。”
　　在电梯的时候，庭云还在犹豫，是直接下车库，还是走大楼正门，他没意识到，他真的很怕遇上宋有方，这种害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鉴于去税务局要打车，庭云还是习惯性在一楼大厅下了电梯，透过玻璃，他能看到街边停了辆眼熟的车，宋有方还没走。
　　见庭云不走了，汪洋顺着庭云的目光看了过去，视线的终点处有辆车，正好车窗缓缓下降。
　　“你等的人来了？”
　　什么叫来了，人家压根儿就没走，庭云这会儿想反驳，都没了底气。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庭云都觉得宋有方已经看到他了，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朝外面走。
　　Alpha 的占有欲惊人，只是有了梁医生的前车之鉴，宋有方不敢对出现在庭云身边的 alpha 擅自有敌意，他一遍遍安慰自己，可能庭云和 alpha 不认识，又或者不太熟，可 alpha 一直跟在庭云身后，两人一块走到了自己跟前。
　　可庭云在眼前，宋有方顾不上别的，“庭云… 你没回我消息…”
　　没回消息，是宋有方给自己找的借口，庭云没拒绝，他就有等的理由。
　　庭云又恨又气，宋有方现在很会示弱，很会装无辜，没回他消息，他就能眼巴巴地等到现在。
　　“我还有事。”
　　宋有方没有让开，“去哪？我可以送你。”
　　“不用了，我们打车。”
　　Alpha 急于表现的模样，像是一只斗志激昂的孔雀，庭云真想大声呵斥住宋有方，叫他安分点。
　　宋有方察觉到了庭云的不高兴，连说话的音量都压低了不少，“这个时候，不好打车，我只是想送你。”
　　要说宋有方有更过分的举动，庭云还真没想到，宋有方只是想送送他，多委屈啊，不让送就好像是自己的错一样。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汪洋突然开口了，“我开摩托车来的，就停在地下车库。”
　　“那骑摩托车吧。” 庭云连招呼都没跟宋有方打一声，便跟着汪洋折了回去。
　　到了地下车库庭云还气哼哼的，只听到汪洋漫不经心道：“你是宋有方前妻？”
　　庭云一愣，张了张嘴，又因为没组织好语言，默默把嘴给闭上。
　　“之前看过热搜，难怪觉得你有点眼熟。” 汪洋说话一个调调，不带有任何情绪，“看来和热搜传言不符，你没打算跟他复婚。”
　　从税务局开完会，已经要到下班的时候，庭云懒得回公司打考勤，打算直接回家。
　　人刚从出租车上下来，宋有方早在小区门口等着他，他被宋有方拦了下来。
　　“庭云，我们谈谈。”
　　庭云头痛欲裂，在自己小区门口，真要跟宋有方起了争执，迟早传到父母耳朵里。
　　“你想谈什么？”
　　宋有方示意他上车，车并没有启动，只是安静地停在原地。
　　“庭云，这些日子，我以为我在你这儿，能稍微有一点机会了。”
　　这何尝不是庭云害怕的，他和宋有方走得太近了，只要一丁点的机会，宋有方便会无孔不入。
　　“今天那个 alpha…”
　　庭云开口打断他，“今天那个 alpha，跟我一起从公司出来，算是我的同事，他是老板的侄子，交给我带的新人，这些都告诉你了，有什么用呢？你还记得你说过，如果真有一天，我喜欢的 alpha 出现，你就不会打扰这种话吗？”
　　“记得。” 宋有方有些泄气，记得有什么用，那些说出来坦荡荡的话，都是屁话，他没安全感到只有个异性在庭云身边，他每根汗毛都会竖立，可他还是徒生出一丝窃喜，至少他这一刻是松了口气，“但是你要我放弃你，我做不到，庭云，我喜欢你，就会有危机感，就算你不属于我，我也会害怕你被人抢走。”
　　庭云有种说不上来的疲惫，就像是一只吐丝的蜘蛛，一层层地将他俩包裹起来，恨不得要同归于尽。
　　宋有方死缠烂打的同时，他也害怕自己内心的动摇，他的生气和愤怒，都是来自对宋有方的上心，他还在意着宋有方这个人，他要是觉得没所谓，彻底死心话，宋有方做什么都不会影响到他的情绪。
　　而宋有方呢，似乎也看准了他的死穴。
　　庭云咬着牙根，宋有方很厉害，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为达目的想方设法，自己无论何时都是处于一种被动的状态。
　　如果他俩换把凳子，宋有方真要是切身体会过自己感受，他还有脸面站在自己面前求和吗？
　　庭云对宋有方一点儿招都没有，他到底…
　　气从庭云的胸腔一点点往上冒，像是一汪咕噜咕噜沸腾的岩浆，当热气到达一定值，怒气直冲庭云的头顶，他脑子里一片空白，都没来得及思考，抓起宋有方的胳膊，一口咬在了虎口的位置。
　　“嘶” 猝不及防的动作，让宋有方倒吸一口凉气，可庭云没给他反应的时间，迅速打开车门，朝着小区里跑去。
　　庭云这一口用力十成的力气，一圈血红的牙印，还有破皮的地方，血珠都在往外冒。
　　宋有方想去追的时候，庭云已经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用手指按了按牙印的地方，只感觉到了微微的刺痛。
　　庭云从回到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他是气急了，才会咬宋有方的，等气消了之后，又觉得自己的举动很不可理喻。
　　夜里又下起了第二场大雪，庭云从被窝里钻了出来，拖了把椅子坐到窗前，凉风拂在脸上，让他头脑清醒了不少。
　　雪很快在窗台上积起薄薄的一层，躺在床头柜上的电话发出了 “叮” 的一声，庭云回头看了一眼，等了几分钟，才起身去看消息。
　　那条没有备注姓名的消息让他心头一沉。
　　庭云以为宋有方又会说些想要见面的话，没想到是一张图片，庭云点开一看，背景是卧室的落地窗，一个巴掌的雪人立在那里。
　　紧接着，才是一条文字消息，“气消了吗？”
　　宋有方打不走，骂不走，早干嘛去了。


第47章 
　　宋有方的手实在上不算巧，庭云放大了图片仔细端详，如果不是有两颗红豆做眼睛，一时间还真不容易分辨出雪人的头尾。
　　他退到聊天界面，想要回复，又不知道回什么，打好的文字又给删了。
　　“对方正在输入……” 的提示一直在闪动，宋有方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却迟迟不见消息进来，他先沉不住气了，“还没消气。”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庭云莫名觉得好笑，他很难想象，宋有方是用什么样的表情打下这几个字的。
　　什么消没消气，什么还没消气，这种又幼稚，又近乎讨好的话，怎么会从宋有方的嘴里说出的。
　　庭云没有回答宋有方的问题，就这窗台上的积雪，也捏了一个雪人，手边没有现成的东西做眼睛，他直接拍了照给宋有方发了过去，顺便问了一句，“你手怎么样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宋有方一点也不客气，“挺疼的。”
　　庭云心想，活该，他甚至没有接着宋有方的话说下去，关上了窗户，直接上床睡觉了。
　　宋有方守着电话等了十来分钟，这次竟然连 “对方正在输入……” 都没有等到，他又去看了一遍宋有心给他发的消息，装可怜这招，一点用都没有。
　　带着汪洋并不麻烦，对于庭云而言，多个人帮他，他还落得清闲，只是宋有方格外的躁动。
　　又到中午饭点儿，汪洋没有带饭的习惯，向来都是空手来公司，到点儿就下班，庭云有时候带饭，会客套地问汪洋一句，要不要一块儿吃，汪洋倒是一点儿也不客套，什么饭菜都好打发。
　　庭云接到宋有方消息的时候，汪洋就在旁边看着，这送饭又送到公司楼下来了，庭云只能回了句不要。
　　“为什么不要？” 汪洋问得挺坦然。
　　“为什么要？” 瞎子都看得出来，自己在有意回避宋有方。
　　汪洋指着手机上的消息，一本正经，“这个餐厅要预订，而且没有外送服务。”
　　听到这个理由的时候，庭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谁知道汪洋不紧不慢地又开口了，“不知道你俩会为什么会离婚，至少你现在拒绝的态度，对他一点儿效果都没有，他反而越战越勇，你接受看看，说不定过两天他就腻了 。”
　　庭云张了张嘴，汪洋平时话挺少的，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语出惊人，还会有自己的恋爱经。
　　“你… 怎么知道？”
　　“alpha 都这样。”
　　不得不说，汪洋说得挺有道理的，alpha 有很强的征服欲，这是一种刻在基因里的本能，有时候，连他们自己都没法区分，这些执着到底是出于爱，还是本能驱使。
　　庭云歪着头问了一句，“你也这样？”
　　一直都挺坦荡的汪洋，突然之间躲开了庭云的眼神，“你要的话，我下去帮你拿。”
　　这一躲，庭云明显感觉到了异样，他没有追问，比起让宋有方在下面傻等，不如照汪洋说的办，“那你去吧。”
　　接到庭云的消息时，宋有方还挺高兴的，只是高兴的情绪并没有维持太久，只维持到汪洋从写字楼大厅出来，径直走到他跟前为止。
　　“庭哥让我下来拿东西的。”
　　宋有方还指望着中午能见上庭云一面，没把庭云盼来，把这个楞头小子盼来了。
　　他又不能质问庭云，只能将打包的饭菜递到汪洋的手里。
　　汪洋体面地说了句 “谢谢”，宋有方就没那么体面了，刚想问问庭云怎么不来，见汪洋转头走得飞快，像是在躲谁一样。
　　宋有方眉头紧蹙，从车窗往外看，看到对街一个和汪洋年龄相仿的男孩，正朝着这边跑来，看体格和样子，像是 alpha。
　　“诶！” 宋有方再看向写字楼的时候，已经没找到汪洋的身影了，他只能摸出手机给庭云发消息，“那你好好吃饭。”
　　随后，便开着车离开了。
　　原以为汪洋自告奋勇下楼去拿饭菜，回来后应该会吃得很香，没想到他吃了两口后，就放下了筷子。
　　庭云以为他跟宋有方起了冲突，问汪洋未果，只能给宋有方发消息，看宋有方的口气，明显他俩没什么矛盾。
　　“小汪？想什么呢？”
　　汪洋看着庭云，眼里似乎有些挣扎，“没什么，想什么时候放假，今年冬天，正好能去隔壁省滑雪。”
　　说起滑雪，庭云脑子里一闪而过宋有方的样子，如果没有这些糟心的事情，自己也该跟宋有方在某个下雪的地方度假了。
　　“之前本来也打算去滑雪的…” 庭云苦笑了一声，“现在计划取消了。”
　　汪洋有些急切，没问庭云为什么有变，“那你现在还想去吗？”
　　其实，庭云很想出去走走，抛开他和宋有方之间的一切，散散心也好。
　　见庭云欲言又止的模样，汪洋脱口而出，“我们可以一块儿去。”
　　“啊？我跟你？”
　　“嗯，正好有时间。”
　　这哪儿是时不时间的问题，一个 alpha 邀请 omega 单独出游，庭云也不比汪洋大太多，怎么看都不太合适。
　　从中午下了趟楼回来，汪洋就怪怪的，魂不守舍不说，还坐立不安，到下午下班的点儿，坐在凳子上不愿意起身，庭云提醒道：“到下班时间了，你还不走？”
　　“今天不用加班吗？”
　　庭云心想这不是缺心眼吗？怎么还有主动询问加班需求的，“不用，早点回家吧。”
　　他刚想走，汪洋霍地冲到了他前面，“我们… 一块儿走！”
　　庭云往后一仰，年轻人的情绪起伏也太大了一点，一激动信息素的味道都变得很冲，“你不是骑车来得吗？你摩托车不要了吗？”
　　大概是摩托车还算汪洋的心爱之物，他面露迟疑，片刻后，像是下了莫大的居心，“我今天不骑车回去了… 我跟你一块儿走。”
　　如果庭云没记错的话，他和汪洋并不顺路，最让他心烦的是，这边汪洋的事情还没解决，宋有方也跟掺合进来了。
　　庭云兜里的手机一震动，是宋有方的消息。
　　“我送你回家。”
　　庭云这个当事人还没回答呢，汪洋居然开了口，“我能坐他的车，跟你们一块儿走吗？”
　　车上，宋有方特意买了一枝花，想着和庭云说话也能方便点。
　　只见从写字楼大厅出来个熟悉的身影，是庭云，可庭云身后还跟着个尾巴，汪洋这小子怎么阴魂不散啊。
　　走到车前，还能看得出庭云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硬着头皮对宋有方说道：“顺道把他也捎上吧。”
　　宋有方张了张嘴，心里再怎么不痛快，对庭云的话还是不敢有任何的意见。
　　场面很是尴尬，宋有方和汪洋都不是会来事的人，汪洋见宋有方没意见，迅速钻进了后排，庭云不太好意思跟着坐后排，那不是把宋有方当司机使唤。
　　汪洋挺急的，直到车子缓缓发动，他才稍微松了口气。
　　“汪洋，你去哪？”
　　汪洋报了个小区名，他一改平时的沉默寡言，说话时向前探出脑袋，“庭哥，最快能什么时候放假？”
　　“最快也得一周啊，年前至少要结清工人的工资。” 庭云回头看了汪洋一眼，“你很急？”
　　汪洋支支吾吾的，说了个连庭云都不信的借口，“想早点… 去滑雪…”
　　可他为了增加借口的真实性，还补上一句，“你真不跟我一起去吗？隔壁省的雪景真的不错。”
　　行驶的好好的车，猛地朝前一倾，车轮在路上摩擦后，发出刺耳的声音，汪洋差点栽到前座去，幸好他手快扶住了车椅。
　　庭云抬头一看，正好是红灯，胸口被安全带勒得生疼，他不由又看了宋有方一眼，怎么会突然急刹车啊，正好，宋有方也直勾勾地看着他。
　　宋有方的眼神很受伤，像是在质问庭云，汪洋说的是不是真的，他俩为什么会一块儿去滑雪？
　　庭云知道宋有方是误会了，他不想解释太多，可又坐着人家的车，幸好信号灯跳转成了绿色，他岔开话题，“可以走了。”
　　宋有方不甘心，但还是老实照做，只是一路上，这突如其来的醋劲儿让信息素的味儿不对劲了，庭云齁得嗓子眼儿里又干又涩，腺体也突突直跳。
　　车里的暖气充足，庭云的脸很快便被熏得通红，呼吸也变得湿热缓慢，宋有方隐约察觉到庭云的异样，偷偷收敛起信息素，又将车窗稍稍露出一条缝，庭云这才好受了些。
　　车最后停在了一片儿矮层前，汪洋下车后说了句谢谢，这句 “谢谢” 也不知道是冲庭云说的，还是冲宋有方说的。
　　庭云头疼，请神容易送神难，能送走一个算一个。
　　汪洋人都消失在视线里了，还不见宋有方发动车子，庭云知道他有话要问，索性也跟着耗。
　　只听到发动机嗡嗡的声音，车子是发动了，却不见往前走，又等了一阵，宋有方才扶着方向盘问道：“你们要去滑雪？”
　　庭云觉得自己不该跟宋有方解释太多，可余光正好瞥到宋有方手背上的咬痕，那圈结痂的牙印颜色偏深，很醒目，难听的话到嘴边，又被庭云给咽了回去。
　　“没有的事。”
　　宋有方没接话，明显是不信的。
　　庭云无奈道：“我不知道他怎么了，年轻人一天一个想法，或许他就是一时兴起，没人跟他一块儿，所以他才问我的。”
　　“那我问你，你会答应跟我去吗？”
　　庭云想起汪洋说的话，alpha 越战越勇，反复试探。
　　“他还叫你庭哥。” 挺亲热的，关系总比自己跟庭云亲近。
　　还得寸进尺，庭云心想。
　　宋有方不会聊天，越是这种时候，他越是像情窦初开的高中生，嫉妒心和占有欲一览无遗。
　　刚刚有汪洋在，花不太好送出手，等到只有他和庭云独处的时候，他才将花递给庭云。
　　老掉牙的这套，宋有方倒是用得得心应手，庭云搓着花杆组织语言，还没开口，宋有方又将手机递给他看。
　　“什么？”
　　手机屏幕上是一张照片，照片上又是雪人。
　　“照着你堆的雪人堆的，这次好点了吗？”
　　上次庭云给宋有方回了消息，宋有方以为，庭云是嫌他雪人堆得太难看，今天这出是跟庭云交作业呢。
　　要说，宋有方的动手能力真的奇差，庭云实在没看出来，这有什么进步。
　　“嗯。” 庭云的回答模棱两可，分不清到底是不忍心伤害宋有方，还是敷衍。
　　宋有方只好给自己找台阶下，“没事，今年冬天还长，总会有你喜欢的。”
　　年关将至，公司里该结的账，该竣工的工程，都在陆陆续续的收尾，老板让庭云提前将这个月的工资和奖金下发给工人和员工们。
　　他们公司没有花里胡哨的团建和年会，老板象征性地给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包了红包，大家互说了几句吉祥话，上完今天的班，大家都能回家过年了。
　　董大姐到现在还没上班，之前有汪洋跟自己一块儿还没感觉，最近也不知道汪洋出了什么问题，自此那天过后，他隔三差五的请假，这几天，直接没有看到人影，办公室里冷冷清清的。
　　庭云从老板手里接过红包的时候，特意问了一句，“老板，怎么不见汪洋啊？”
　　“嗐。” 老板手里多出两个红包，一个应该是给董大姐准备的，另一个估计是给汪洋的，“这小子，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先前也是他自己非要来，来两天又没个定性，年轻人都这样，最近也麻烦你了。”
　　庭云连忙客气，“不麻烦，不麻烦。”
　　可能真就像老板说的那样，年轻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新鲜劲儿过来，也就不想来了，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庭云又给汪洋发了消息。
　　“你今天不来红包可没你的份儿了。”
　　汪洋消息倒是回得快，“要放假了吗？”
　　这得亏是老板亲戚，给人打工的，要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上班，什么时候放假，那还要不要干了。
　　庭云还没回复，汪洋的消息又进来了，“我摩托车还停在公司的停车。”
　　“我今天晚点来拿吧，就你下班的时候，正好可以请你吃饭。”
　　庭云没有拒绝，两人好歹也算是共事了几天，吃个饭也是应该的。
　　其他同事没什么事的可以提前下班，庭云这个会计得等到最后一刻，确定所有事情都处理好后，他才收拾起东西准备下楼。
　　汪洋做什么事都挺准时的，庭云这边刚收拾好，便接到了他的消息，“我在车库了。”
　　摩托车被遗忘在车库落了好些灰，庭云走出电梯的时候，看到汪洋在拿着纸巾擦拭。
　　“我还以为你不打算要这车了。”
　　汪洋拍了拍机身，神色似乎很匆忙，“走吧，去哪吃饭？”
　　庭云从汪洋手里接过头盔，随口问了一句，“你最近在忙什么？来几天就觉得没意思了？”
　　“躲人…”
　　“什么？”
　　话音刚落，汽车引擎的声音响彻整个车库，他俩同时转头，看着一辆车堵在了车库入口处，从车上下来个年轻男孩，年龄跟汪洋相仿。
　　“汪洋！” 男孩扯着嗓子嚎了一声，回音震耳欲聋，神态和动作说不上来是兴奋、激动还是生气，总之只见他朝这边奔了过来。
　　这气势吓庭云一跳，他转头问道：“你… 认识？”
　　“神经病，别理。” 作势就要拉着庭云离开，很明显，这就是汪洋在躲的人。
　　来人速度太快，庭云还没有跟上汪洋的脚步，就被他拦了下来，一个气势汹汹的 alpha，足以让庭云停顿半秒。
　　男孩死死地盯着汪洋的手，然后猛地一把将两人扯开，“你干嘛躲着我？”
　　庭云手腕被拉扯得生疼，这话听着酸溜溜的，他忍不住多打量了男孩一眼，不难分辨，这也是一个 alpha，怎么 alpha 都扎堆了。
　　“我找你那么久。”
　　“我在这儿等你几天了，你就是不来拿车。”
　　男孩蓦地指向庭云，“他是谁？”
　　这男孩和汪洋完全是两个极端，几句话的功夫，已经能看出他性格急躁，汪洋却能面不改色，一言不发。
　　庭云莫名品出点争风吃醋的意思，再待下去好像也不太合适，“要不… 我们改天再…”
　　“不用，上车。” 汪洋刚想跨上摩托车，被男孩一把抱住，两人顺势滚到了地上，男孩怎么都不肯放手，汪洋一挣扎，扭打成了一团。
　　“诶… 你们…” 庭云给看傻眼了，他想劝架又上不了手，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
　　男孩几次占了上风，拳头都没舍得下去，他一走神，汪洋可不手软，两拳就把人干趴在地上了，男孩脸上直接见了血。
　　“松手！” 汪洋也急眼了，眼睛涨得通红，双手死死地箍着男孩的脖子。
　　男孩犟得要命，气都喘不上了了，哑着嗓子，“不放！”
　　随后还恶狠狠地盯着庭云，“我是他男朋友，你给我离他远点，别以为你是 omega 我就不敢动手揍…”
　　男孩话都没说完，脸上 “啪” 地挨了一巴掌，这一把巴掌给他脸都打歪了。
　　两个 alpha 动手，扇巴掌就有点让人下不来台了，男孩愣是愣了半分钟，直到汪洋从他身上起来，他才回过神来。
　　见过争风吃醋的，没见过这样争风吃醋的，庭云无端躺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也不能跟一个毛头小子计较，况且人家刚刚还挨了一耳光。
　　汪洋戴好头盔，跟庭云说了句 “走吧”，男孩在后面可怜巴巴地追了两步，他硬是一个眼神都没给过人家。
　　这一通折腾，谁都没心情吃饭了，汪洋直接把庭云送回了家，下车时，庭云见汪洋脸色不太好，臭得不是一般，看这样子，刚刚那男孩说的十有八九是真的。
　　Alpha 和 alpha 谈恋爱，不是没有听说过，只是极少数，能抛开信息素的吸引不谈本能，谈得更多似乎是感情。
　　“你俩…”
　　“他不是我男朋友。” 难得能听到汪洋爆粗口，“那是个有病的傻逼。”
　　庭云想起之前汪洋给自己的建议，“你不是说迎合 alpha 两次，他就没兴趣了吗？你躲着他干嘛？”
　　“他跟宋有方不一样。” 汪洋一直盯着地面，怎么都不肯抬头，“他就是个疯子，没宋有方那么斯文。”
　　一时间，庭云竟然分不清汪洋是在夸宋有方，还是损宋有方。
　　他伸手拍了拍汪洋的后背，“别生气了，回去的路上开慢点。”
　　宋有方的车停在一盏坏了的路灯下，从庭云从摩托车上下来的那刻起，他的目光便移不开了，他看着庭云和汪洋亲密地说着话。
　　汪洋背对着自己，看不清表情，只见庭云安慰性地拍着汪洋的背，也不知道他俩说了什么，后来汪洋的摩托车离开，庭云才转身进了小区。
　　自己软的硬的都试过了，庭云从一开始的抗拒，到现在的不为所动，如今多了个汪洋，他俩之间像是走进了死胡同里，没有了任何的进展。
　　庭云跟宋有方说过，他和汪洋之间没什么，只是对自己的感情，也不做任何的回应。
　　可宋有方比谁都清楚，喜欢这种事情，不是嘴上随便说说，就能作数的，朝夕相处，没感觉都能变成有感觉。
　　感情一旦有了突破口，就像是洪水猛兽一般，一发不可收拾，那时候，自己在做什么都是徒劳。
　　可他现在能做什么呢？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放任庭云和别人在一起，眼睁睁地看着庭云走到别人的身边。
　　放假的头一个晚上格外轻松，庭云洗漱完后，拆开老板给的红包，给得还不少。
　　父母在一旁见了，问他放假有没有什么打算，“别老是待在家里，趁着放假多出去走走，约上阿暮一块儿去玩几天。”
　　其实，汪洋提过隔壁省滑雪的活动，挺让庭云心动的，假期时长以及存款走太远不太实际，但是隔壁省的话，还是绰绰有余。
　　回到房间后，他给阿暮发了消息，阿暮答应的挺爽开。
　　庭云又想了梁医生，“你跟我出去玩，丢下梁医生一个人是不是不太好啊？”
　　“你难不成还想带上他吗？等什么时候你有对象了，我再带上他吧，我怕你看了嫉妒。”
　　庭云吐了吐舌头，想反驳又不知道怎么反驳。
　　阿暮悠悠道：“梁医生得回老家过年，别担心他了。”
　　听到阿暮这样说，庭云才稍微松了口气，“那我就先看看高铁票和酒店了。”
　　这个时间段，正是高峰期，高铁票格外紧俏，庭云连站票都没抢到一张，只能转头和阿暮商量，去看机票，翻来覆去地查找班次，才找到深夜的一班飞机。
　　订好机票和酒店后，庭云看了眼时间，已经不早了，他盯着空荡荡的手机屏幕发呆，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
　　他随手点开了聊天软件，宋有方的头像已经被刷到了很下面，今天晚上，宋有方好像还没给自己发 “作业” 呢。
　　不发了吗？
　　庭云想，汪洋的办法有效果了，搭理宋有方几次后，他便没了兴趣，alpha 的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被宋有方死缠烂打这么久，突如其来的松懈，倒是让庭云有些不自在了，像是踩在云端一样，轻飘飘的，没什么真实感，心里也跟着一紧，紧接着是说不上来的空洞。
　　挺好的，日子一久，他和宋有方的事情，就能烟消云散了，宋有方这个人，也像是他人生中的一位过客，再谈起的时候，只希望自己能云淡风轻一些。
　　因为要去的地方不远，庭云和阿暮收拾行李起来也比较简单，一切事情都准备妥当了，就等着搭晚上的飞机，阿暮居然在这个时候去不了了。
　　原因不是因为别的，梁医生的父母听说了阿暮和梁医生的事情，非要来看看阿暮。
　　只是谈恋爱的话，阿暮还算是游刃有余，一说到要见家长，他整个人紧张到了发梢，庭云都舍不得让他为难。
　　“你别管我了，先去见梁医生的父母要紧。”
　　“你一个人行吗？”
　　庭云哭笑不得，自己只是出去玩，有什么不行的，“这句话该我问你，你见梁医生的父母，别有太大的压力。”
　　阿暮深吸了一口气，耸肩道：“见就是了，有什么大不了的，要是长辈对我不满意，到时候就不是我不肯和他在一起了。”
　　宋有方已经连续几天，不给庭云发消息，不出现在庭云面前，他像是在等着一场无声的审判，等到自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那他吊在胸腔里的那口气，才能彻底的吐出来。
　　偏偏宋有心在这个时候给他打了电话，起初只是抱怨了一通，说什么怎么这么久了，还不见他把庭云追回来。
　　宋有方没心思挺宋有心插科打诨，敷衍了两句，便要挂掉电话。
　　谁知宋有心吊着嗓子，不紧不慢道：“你知道我小嫂子买了张去隔壁省的机票吗？你说他是一个人去的呢？还是跟别人一块儿去的呢？如果是别人同行，这个人会是谁呢？”
　　宋有方整个人一顿，呼吸都变重了些，强忍着没有接话。
　　没得到自己意料之中的反应，宋有心不甘心，还添油加醋道：“半夜的飞机，到隔壁省也是半夜，酒店的房间，订的是双床房，你说他要是一个人，订什么双床呢？跟谁一块儿啊，有这功夫去散心。”
　　如果是别的城市，宋有方还能自我安慰一下，隔壁省他已经有些坐不住了，宋有心还得刺激他。
　　电话 “哐” 的一声被挂掉了，宋有心举着手机，叹了口气，“真难。”
　　庭云到隔壁省的时候，天全黑了，隔壁省的温度，比他们那里还要低不少，微微一喘气，眼前是白茫茫的雾气，他订的酒店还是山上，只能打车才能上山。
　　安排好入住后，他拖着行李箱进了房间，推开门的瞬间，能嗅到木屑的味道，房间里全木的家具，屋内的灯光也是温暖的橘黄色，虽然暖气刚刚打开，他还是能觉得暖洋洋的。
　　他跟父母报了平安，又将行李整理了出来，刚刚被风冷吹得凉到了骨子里，洗了个热水澡人才缓过劲儿来。
　　此时，落地窗外的下起了雪，庭云赶紧拿起手机拍了照片，翻了一下联系人，居然没有能分享的对象。
　　阿暮这个时候跟梁医生在一块儿，说不定还在烦恼见家长的事情，父母为了等自己的电话，已经熬得很晚了，这会儿估计都睡了，再说汪洋，汪洋自己的事情还没解决，况且他和汪洋还没熟到，能分享这些事情的地步。
　　还有谁呢？还有谁值得他深夜打扰，说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呢。
　　庭云存了两张照片，一种失落感袭上了心头，他将手机扔到了一旁，裹紧睡衣，将窗户打开了一条缝。
　　风夹着雪吹得呼呼作响，刮到脸上，很快便觉得有些疼了，屋子里也凉飕飕的，他赶紧关好了窗户，蜷缩到了床上。
　　庭云自己没有带滑雪用具，也懒得租，别人三五成群的结伴出来滑雪，他就在一旁看个热闹，顺着滑雪场的公路往外走，路边有位卖糖炒栗子和烤红薯的大爷。
　　这两样东西在冬天，还没吃到嘴里，已经能尝到香甜味，只是看着，都能感觉到热烘烘的。
　　大爷的小摊子生意火爆，哪怕是比平时高出一倍的价格，游客也大排长龙，等排到庭云的时候，糖炒栗子已经卖光了，就连红薯都被挑得所剩无几，下一锅新鲜的，还得等一会儿。
　　庭云没过到嘴瘾，买了点红薯，一个人走走停停的，半天的光阴就这么耗过去了，等他回到酒店的时候，外面的路灯也亮了起来。
　　一个人的旅行，略显寂寞，回到房间后，庭云能做到就是翻看了一下今天拍的照片，和父母分享一下今天拍的景色和食物。
　　“下次，我们可以一块儿来。” 庭云跟爸爸正在视频，房门在这个时候被敲响了，他和爸爸说了再见，才跑去开门。
　　敲门的是酒店的服务生，服务生递给他一袋东西，“庭先生，这是为您准备的。”
　　庭云还没来得看是什么东西，服务生说了句 “打扰了”，便离开了。
　　纸质的袋子摸着有些烫手，庭云一捏，还有些软绵，他扯开袋子一看，迎面扑来一股香甜，味道格外的熟悉，是烤好的红薯。
　　庭云想到道谢，可服务生已经不见踪影了，刚送完红薯没多久，又有人来敲门，这次换了个服务生。
　　庭云接过袋子，特意看了眼，这次是糖炒栗子，“你们酒店，还会送顾客零食吗？”
　　他不过是随口一句感叹，服务生有些为难的表情，让他察觉到了不对劲，这不是酒店赠送的。
　　服务生没有过多解释，“庭先生，您慢用。”
　　看着桌上两袋来路不明的东西，庭云没敢吃，他找了一下，里面没有留任何的卡片和纸条，如果不是酒店送的，他想不到还能有谁。
　　还能有谁，这答案不是呼之欲出吗？
　　可是… 不可能的… 宋有方不是都已经放弃了吗？
　　房门第三次被敲响的时候，庭云抿着嘴犹豫了一下，他想着，这一次一定要找服务生问清楚，谁门一打开，一股冷冰冰的薰衣草香气，让庭云手腕发软。
　　宋有方正有些狼狈的站在门口。
　　他头顶和肩头上全是雪，铮亮的眸子在发光，脸颊被吹刮得泛红，呼出来的白气，能看出他呼吸有些急促，他将手里的热饮递到庭云的面前。
　　庭云没伸手去接，他心脏骤然一停，然后剧烈地跳动着，那种鲜活，像是会从嗓子里眼儿蹦跶出来一样。
　　“庭云。” 宋有方叫了他的名字，两人又无声地沉默了一阵。
　　像是对他俩沉默的惩罚，庭云眼前一黑，只有标志着安全出口的绿灯还亮着，下一秒，他的手腕被人捏住，宋有方的温度和味道，很快将他包裹了起来。
　　紧接着，各个房间的客人都拿出手机来照明，整个走廊都闹哄哄的，很快从走廊尽头传来了扩音器的声音。
　　说是电缆被风雪压断了，明天一早才有人来维修，这一片儿都断了电，请大家尽量不要外出走动。
　　服务生边通知，边给每个房间派发蜡烛，发到庭云他们跟前的时候，宋有方替他接过了蜡烛。
　　“不好意思，给您带来了不好的体验，请先回到房间，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我们。”
　　客人都陆陆续续进了房间，服务生也走远了，留下宋有方和庭云面面相觑，空气中慢慢发酵起微妙的尴尬。
　　庭云掰开宋有方的手，“你快回自己的房间吧。”
　　“我…” 宋有方把热饮递到了庭云的手里，“还没订到房间。”
　　临时订房间，确实不容易订到，可庭云知道，只要宋有方想订，就没有订不到的。
　　他完全可以拆穿宋有方的谎话，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都哪根筋打错了，鬼使神差地进了房间，没有拿过蜡烛，也没有关上房门。
　　等了几秒，才听到关门的声音，宋有方也跟着进来了，他在门口站了一阵，房间里黑漆漆的，他根本找不到庭云的位置。
　　“我帮你把蜡烛点上。”
　　蜡烛的力量很强大，摇曳着的烛光，很快将房间点亮，庭云也看清了站在不远处的宋有方。
　　宋有方身上的雪已经化了，外套上能看到深一块儿浅一块儿的痕迹，头发也被雪水打湿。
　　“你把外套脱了吧。” 庭云从浴室拿出毛巾，“擦一下。”
　　宋有方接过毛巾后，庭云又往后退了一步，两人保持着局促的距离。
　　桌上的红薯和糖炒栗子都没动过，塑料包装上凝结了一层细小的水珠，纸质的包装纸也被蒸软了。
　　“你来干什么？”
　　宋有方举着毛巾，似乎在很认真的思考，可答非所问，“我看你排了那么久的队都没买到，所以才自作主张帮你买的。”
　　宋有方也知道是自作主张，可自己问的根本不是这个问题。
　　“我今天刚到。” 宋有方又没头没脑道，似乎很害怕庭云找到理由把他给撵出去。
　　“你来干什么？” 庭云又问了一遍。
　　房间里的暖气停了有段时间，脱了外套着实有些冷，宋有方嘴唇动了动。
　　“我想知道… 你是不是一个人来的。” 宋有方有很多办法知道，可他就想自己确认。
　　庭云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来，“我要是不是呢？”
　　宋有方紧攥着毛巾，“那我就克制一点，别让你知道我来过。”
　　庭云飞快地眨着眼睛，他眼神在房间里四处乱瞟，最后抓起宋有方买给他的东西，靠着床边坐在了地上。
　　宋有方将毛巾放下，走过蜡烛前，烛光晃动了一下，连通墙上的人影也晃动着，他慢慢坐到庭云的身边，如释重负地说了句，“还好你是一个人来的。”
　　庆幸之情，溢于言表。
　　宋有方意识到庭云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他这才开口。
　　“一开始想，如果有人陪着你一块儿，我真的就不打扰你了，后来看着你一个人的时候，我想了很久，到底是偷偷跟着你，还是直接出现在你面前，我还是忍不住。”
　　“我在想是不是天在给我机会呢？我还是有机会，陪你想去想去的，所以才敢和你见面。”
　　宋有方这句话说得很暧昧，到底是天在给他机会，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还是庭云在给他机会。
　　房间里很静，能听到烛火燃烧时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庭云蜷缩起双腿，将下巴搁到了膝盖上，目光久久地盯着窗外的雪。


第48章 
　　糖炒栗子的包装纸被宋有方翻得哗啦作响，他从里面拿出一颗慢慢剥开，然后掰开庭云的手，放到掌心里，糖炒栗子的温度还未完全散去，庭云下意识地合拢了手指。
　　“每次遇上你都能停电。” 庭云感叹了一句。
　　没等宋有方说出 “缘分” 这两个字，庭云又不咸不淡的添上了一句，“真倒霉。”
　　幸好房间里的光线不够充足，宋有方的难堪还能藏得住，他剥栗子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又不动声色地继续。
　　他俩的相遇，对于庭云来说，确实算不上是幸运，只是宋有方在想，他想努力做好，能替庭云遮风挡雨的港湾。
　　宋先生奇差的动手能力，不止是体现在堆雪人上，连剥栗子他都显得尤为笨拙，庭云手里几乎没有完整的栗子肉，都是被掐成了好几瓣，甚至有些细碎的颗粒。
　　庭云尝了一颗，和记忆中的味道差不多，栗子被炒得很干很扎实，多吃几颗，还有些噎得慌，剩下的，被他攥在手心里都镀上了一层汗水。
　　对宋有方抗拒得多了，如今安安静静的待在一块儿，却不知道该怎么相处了，宋有方是他默许进房间的，这个时候，再把人撵出去，就说不过去了。
　　连庭云自己都要扪心自问一句，他是不是在给宋有方机会。
　　隔着窗户，听不到凌冽的风声，雪景格外的安详宁静，说不上来的美，庭云却没有心思欣赏，他将脑袋埋进了腿间。
　　房间里，任何细微的声音都能被放大很多倍，所以，当宋有方停下剥栗子的动作时，庭云就算不去看，也能从声音上分辨出来。
　　他不知道能和宋有方说些什么，只能将头偏到一边，余光正好能瞥到墙上的影子，宋有方和他并排坐着，他俩的影子重合在了一起，亲密得像是只有一个人。
　　他动了动抱着小腿的手，手指的影子灵巧的在墙面上舞动，他渐渐的将身子抬起，和宋有方的影子交叉，完全看不出人形，在墙面上呈现出奇怪又好笑的形状。
　　“庭云？” 布料摩擦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宋有方觉得有些奇怪。
　　庭云没有回头，“你知道手影吗？”
　　宋有方莫名恍惚，他觉得庭云的腔调很熟悉，那种软绵绵的缥缈，让他无法抓住，就像是之前在车里，庭云告诉他口水能止痒一样。
　　庭云将手里的栗子肉搁到了纸上，双手交叉后，手指凹出形状，影子在墙上正好是一只小鹿。
　　“我爸爸教我的。”
　　能听到宋有方 “嗯” 了一声，“没人教过我这些。”
　　庭云回头看着他，将他手里的栗子都拿了出来，然后又展示了一遍手指该怎么摆放。
　　宋有方照做，只是他怎么弄都不对劲，手指有些僵硬到没办法弯曲。
　　“不是这样的。” 庭云还是高估了宋有方在这方面的理解能力，他掰着宋有方的手指，轻声细语指导，“放松。”
　　宋有方放松不了，这是他俩离婚后，庭云第一次主动和他有肢体接触，庭云信息素的味道，就像是他俩刚认识那会儿一样清新。
　　庭云的专注力全在宋有方的手上，他嘴唇一张一合的，在告诉宋有方该怎么做，可宋有方压根儿没听进去。
　　宋有方像是一只提线木偶一样，任由庭云摆布，只是难以克制的笨拙，让他的关节，就像是年久生锈的齿轮，被迫运作起来时，发出刺耳难听的声音，像是随时都能坏掉。
　　庭云的手指穿梭在宋有方的指缝里，每一处被庭云抚摸过的皮肤下，血液都在加速流动，宋有方几次三番，都有握住庭云手指的冲动，可他无法蜷缩的手指，让他像块儿木头一样一动不动。
　　“怎么这么笨啊？” 庭云对他说道，语气里带着浅浅的取笑。
　　庭云的话，让宋有方无法反驳，他在庭云这件事上，确实挺笨的。
　　墙上的影子看着四不像，庭云努力过，他实在纠正不了宋有方，只能放弃了。
　　“你只适合简单的。” 庭云语气轻快，还带着难得的狡黠，“胳膊缩回去，然后正对着我。”
　　宋有方跟中了邪似的，对庭云言听计从，他不太在意墙上到底是什么样影子，只是见庭云笑得很开心，几次回头，眉眼都笑得弯弯。
　　“这种… 简单的… 适合你…” 庭云用手背挡了挡脸颊，以免自己笑得太失态，“像… 王八…”
　　估计宋有方这辈子都没人跟他说过 “像王八” 这种话，他整个人呆呆的，还保持着原有的动作没动，庭云转过身来，肩膀剧烈抖动，脸颊也笑得发烫，眼眶里也有些湿润了。
　　可宋有方没有笑，庭云只能渐渐收敛起笑容，房间里的气氛也变得奇妙了。
　　宋有方的眼神停留在自己身后的墙壁上，庭云拿不准，他到底是生气了，还是在仔细打量到底像不像王八。
　　“你…” 宋有方的沉默，让庭云有些迟疑，该不会真生气了吧，正当他想回头去看的时候，被宋有方轻声制止住了。
　　“庭云，别动。”
　　Alpha 低沉的嗓音很有魔力，庭云顿时僵在了原地，“怎… 怎么了？”
　　“像其他的东西。”
　　宋有方没头没脑的话，让庭云反应了片刻，“像什么？”
　　“你转过头就没有了。” 不知道为什么，宋有方的语气有藏不住的侥幸，有独占这份恩赐的喜悦。
　　因为庭云笑的时候影子也跟着颤动，宋有方贪婪地盯着影子重合的位置，就像是两人在拥吻一样，庭云窝在他的怀里，仰着脑袋，每次 “接吻” 都是庭云主动的。
　　静谧的压抑感，在薰衣草香气的加持下，让庭云的呼吸愈发困难，宋有方的那句 “别动” 像是一句咒语，可他还是敌不过内心的好奇心，他想回头看看。
　　他回头的幅度不大，尽量保持原有的动作。
　　影子重叠在一块儿，身后的宋有方似乎在缓缓地低下头，庭云嘴唇扫过自己的额头，然后顺着鼻梁到达鼻尖，在鼻尖上停留了良久。
　　庭云明白像影子像什么了，像他俩在接吻。
　　心脏一阵悸动，庭云本能往后靠，后背抵在了床沿上。
　　确定庭云无路可逃，宋有方的心在狂跳，他尝试着继续低头，墙上的影子朝庭云嘴唇的位置靠近，在要贴到嘴唇的时候，庭云抱着胳膊，转身背对了他。
　　这个 “吻” 戛然而止，宋有方那颗剧烈跳动的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庭云后背微微躬起，脑袋埋得很深，晦暗之下，看不到他腺体处的疤痕。
　　“庭云…” 宋有方声音沙哑，“不要拿腺体对着 alpha。”
　　这句话很耳熟，庭云连忙伸手将后颈捂住，他的防备不堪一击，宋有方只是掰开了他的手指，便轻而易举地将他击破。
　　宋有方将人转了过来，攥着庭云的手都没什么真实感，他又捏了捏庭云的手心。
　　“庭云…”
　　没能吻到庭云的影子，宋有方贪心地想要吻庭云的嘴唇。


第49章 
　　作者有话说：总裁冬天穿不穿保暖内衣啊？
　　---
　　宋有方的影子像是黑暗中的一头巨兽，他霸道地将身后的光线挡住，一点点朝庭云靠近。
　　撇开信息素的安抚疗效不谈，它更为主要是作用，是对 omega 心里上的暗示，和生理上的压制。
　　面对宋有方试探性的接近，庭云的理智在叫停，可无法做出任何的反抗，从他的肩头传来一股力量，宋有方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熟悉的信息素味道逼近，占据了他的每一口呼吸。
　　人在信息素和契合度面前是渺小的，庭云有很多事情都没考虑清楚，他要不要就这么原谅宋有方，他俩要不要重新开始，他要不要再一次被宋有方标记。
　　漆黑的房间，燃烧的烛火，契合的信息素，步步紧逼的 alpha，都让他无暇思考，他能感觉到有柔软的东西扫过他的嘴唇，舌尖撬开他嘴唇的那刻，似乎他和宋有方恶劣的关系，也该顺理成章地缓和。
　　庭云的心紧了，呼吸也跟着不顺畅了，他手在地毯上胡乱摸索着，触碰到了宋有方给他剥好的栗子上。
　　就在宋有方扣住庭云的后脑勺，打算加重这个吻时，庭云倏地一低头，抓起栗子，一把塞进了宋有方嘴里。
　　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又尴尬，又好笑，庭云额头抵在宋有方的肩头，手指按住栗子，指尖还塞在宋有方的嘴唇里，湿热柔软的触感从指尖传到他的心里，他拔出来也不是，不拔出来也不是。
　　“宋有方……” 庭云不肯抬头，紧闭着眼睛，艰难地喊着宋有方的名字，“我…… 还没有原谅你……”
　　没听到宋有方说话，但庭云明显感觉到宋有方缓了口气，紧接着他手腕一紧，从指尖传来轻微的痛感，宋有方咬了他一口，咬的不重，很快便松开了他的手。
　　只听到从头顶传来叹息声，宋有方将嘴里的栗子拿了出来，“我知道，不能就这么便宜我了。”
　　宋有方掰开庭云的手掌，将手指插进庭云的指缝，“对不起。”
　　他这句抱歉包含的意义很多，除了为了自己的冒失道歉，还对先前的总总道歉。
　　庭云还停留在他的胸口，没有任何的反应，他又大着胆子将人往怀里搂了搂，庭云整个人蜷缩在他胸前，他跳动不已的心跳，能完全传达给对方。
　　“一句对不起肯定不够。” 宋有方靠在庭云肩头，轻声询问道，“一句不够，五句？十句？对不起，对不起……”
　　庭云的心口在发烫，脸颊也在发烫，脑子里被烧得晕乎乎的，外厉内荏的理智不堪一击，他手忙脚乱地伸出手，捂住了宋有方的嘴，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不要再说了。
　　宋有方明明听到了他的央求，却在不肯退让一步，吻了吻他的掌心，继续追问，“一百句？一千句？一万句？”
　　一直处于被动的庭云，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机会，“少说大话了。”
　　宋有方欣喜若狂，“一万句！庭云，一万句，你就原谅我。”
　　荒诞的求和方式，让庭云措手不及，他手抵在宋有方的胸口，嗓子里像是梗了东西。
　　“只是嘴上说说，太便宜我了。” 宋有方捏住庭云的手指，“就这一次，我知道错了，我一定长记性。”
　　胸口的手推拒的力量小了不少，宋有方知道庭云动摇了，庭云的迟疑，就是他的机会，他得寸进尺将人紧紧抱住，胸膛贴着胸膛时，他才能确定，庭云是真实的。
　　炙热的温度，和熟悉的信息素，让宋有方鼻子酸了，眼睛也猛地眨了几下。
　　体温和颤抖是那样的清晰，庭云手攥着宋有方腰间的衬衣布料，几次想要挣扎，手却不受控制地抱住了宋有方的后背。
　　无尽的黑夜，和肆意的温情，让两个寂寞的人都毫无防备，庭云心里乱成了一团，可又异常的平静，他很久没有被宋有方拥抱过，很久没有感受过 alpha 的怀抱。
　　他是在猎人手上吃过亏的麋鹿，还是会相信猎人的温柔。
　　庭云能感觉到掌心下的颤动，单薄的衬衣有些濡湿，他抬头看了眼宋有方，这才意识到房间里的温度降低了不少。
　　他想从宋有方怀里挣扎出来，宋有方却怎么都不肯松手。
　　“你…… 你先松开我…… 你没带行李吗？”
　　宋有方收紧了胳膊，“没有。” 他来得太匆忙，什么都没有带。
　　自己的衣服宋有方穿不了，庭云将目光投向了床那头的毛毯，“没有衣服借你，拿毛毯将就一下吧。”
　　确定庭云不会走，宋有方才将人放开，拿过毛毯后，宋有方得了便宜还卖乖，将自己和庭云都裹紧了毯子里，以防庭云拒绝，他还刻意地说了句，“庭云，有点冷。”
　　庭云心软得一塌糊涂，没有什么比可怜更管用了，他不知道能为宋有方做什么，只是在毛毯下，悄悄搓了搓宋有方的手背，滚烫的温度能暖到宋有方的心里。
　　耳锅上有湿热的气息拂动，宋有方在吻他，这吻模糊不清，每一下都点到为止，是情不自禁，是情难自控，从耳朵到后颈，他敏感地缩着脖子，宋有方立马停了下来，深吸了一口久违的信息素。
　　“庭云，我很想你。”
　　窗外的雪下了一夜，这样一个寒冷的夜晚，唯有和爱人相拥，才是这冬夜最温暖的事情。
　　第二天醒来时，电路还是抢修，宋有方不负众望的感冒了，嗓子肿痛，头脑发昏，咳嗽还伴随着流鼻涕。
　　庭云从行李里翻出备好的感冒药，让宋有方吃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修好……”
　　因为断电的缘故，不少旅客没了出游的兴致，一大早就是收拾行李打道回府。
　　“要不然，我们也回去？” 宋有方说两句话，肺都能咳出来。
　　庭云有些担心得地看着他，“你这样能走吗？”
　　在宋有方的坚持下，他俩赶在年二十八回了家，庭云陪着他看了医生，又将人送回了家安置好。
　　“药你记得吃，我先回去了。” 庭云说道。
　　宋有方固执地握着庭云的手，酒店之行就像是一出童话故事，他不想回到家里，梦就醒了，“我可以去找你吗？”
　　庭云抿着嘴没给宋有方承诺，“你先好好养病吧。”


第50章 
　　庭云比预计的早一天回家，父母难免会询问一下情况。
　　“风雪太大了，酒店停电挺麻烦的，所以就提前回来了。”
　　本以为自己简单的解释能敷衍过去，爸爸竟然随口问了一句，“最近的票不是很难买到吗？你怎么换到票的啊？”
　　正在整理行李的庭云手上一顿，他当然没有办法弄到票，这场旅行当中，有个重要人物，他没在父母面前提起。
　　“嗯…… 运气好，刚好换到了。” 庭云撒谎没什么经验，生怕父母看出端倪来，说话的时候连头都没敢抬，幸好父母信任他，没再过多的追问。
　　过年一点也不清闲，父母不但要置办年货，还得张罗年夜饭，用不着庭云掌勺，但他也得跟着父母忙活。
　　宋有方倒是很消停，除了晚上给庭云发了消息外，没别的动静。
　　医生给宋有方开了两天的药，庭云估摸着药该吃完了，他顺嘴问了句，“你感冒好了吗？”
　　宋有方居然没有正面回答，以庭云对他的了解，没有回答，就是没有好。
　　“你是不是没好好休息啊？再去医院看看吧，别把感冒拖到明年，多不吉利啊。”
　　宋有方只发了个 “嗯” 实在看不出他有没有当回事，后面还紧跟了一条，“明天要先回家一趟。”
　　庭云知道，宋有方说的回家，是指得回他父亲家，年三十回家是理所应当的，他礼貌性地回复道：“帮我跟叔叔阿姨还有宋有心说声新年快乐。”
　　今晚的聊天就该到此结束的，没想到宋有方来了句，“那我呢？”
　　庭云一愣，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没跟宋有方说新年快乐。
　　可他还没来得补上，宋有方又发了条，“不要说，晚安。”
　　这结束语 “晚安” 都出来了，庭云一头雾水，只好回了个“晚安”。
　　宋家的家宴留到了晚上，饭桌上相安无事，下了席宋有方才被他父亲叫回书房。
　　“任由你胡闹这么久也够了，你打算在一个 omega 身上浪费多少的时间？” 父亲可能把宋有方反常，当成了迟来的 “叛逆期”，日子一久，他对庭云的执念，也该放下了，作为父亲能主动拉下脸面是最大的妥协和让步，宋有方该明白自己的意思。
　　宋有方站得笔直，他咳嗽还没好，嗓子也还哑着，“父亲，结局显而易见，却一意孤行执意改变结局的做法，才是浪费时间。”
　　“怎么？” 父亲不屑道，“你和那个 omega 的事情有结果了？”
　　宋有方叹了口气，“我选庭云时就没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他将庭云的名字重读，他不想庭云在他父亲心里，一直都是以 “那个 omega” 来称呼。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父亲不怒反笑，“他进宋家的门不是不行，你和他复婚，也能堵上网上这些看戏人的嘴。”
　　前段日子，父亲一直在应付网络上的流言蜚语，这与狗崽爆料完全不同，在这个网络发达的年代，想要堵上的狗崽的嘴轻而易举，想要阻止网友议论，却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这些流言对宋氏或多或少都影响，父亲心里即便是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为了宋氏也得站出来说出冠冕堂皇的话，但他声明再多，都不如宋有方和庭云复婚有用。
　　一个 omega 而已，宋有方喜欢，他们家又不是接纳不起。
　　换而言之，如果不是出了这事，父亲永远不会接受庭云，就像是对待妈妈一样，有用时则利用，没用时就能轻易抛弃。
　　父亲的冷血和无情，让宋有方分外想逃离这间屋子，他因为庭云牵动了感情，他的心就再也没法跟父亲一样硬。
　　“婚姻是平等的，庭云不需要进宋家的门，他不是工具，不是 alpha 想发泄时就能挥之则来的宠物，他是个有温度的人。” 自己让庭云吃了不少苦头，对庭云只有后悔和补偿，绝对不是父亲口中高高在上的态度，“他能原谅我，对于我来说是一种恩赐，庭云是以伴侣的身份回到我身边，父亲，您知道什么是伴侣吗？”
　　感受不到爱，也不会付出感情，这辈子除了自己以外，旁人在父亲眼里好像只分 “有用” 和“没用”两种。
　　父亲恼羞成怒，“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了！我不懂什么是伴侣？你以为信息素产生的感情就是爱了？”
　　“别人是不是我不知道，但是我很爱庭云，在您眼里，克制不住信息素产生的感情就是懦夫，我以为这是让我找到庭云的捷径，我喜欢庭云不是一件自私可耻的事情，父亲，您对我的期待，是像您一样，活了一辈子，婚姻名存实亡？”
　　“宋有方！”
　　“选择题是您让我做的，但是我没忘记我身上的责任，宋氏是我的责任，庭云也是。” 宋有方深吸了一口后，态度才软化下来，“庭云让我跟您说新年快乐。”
　　父亲一愣，讥笑道：“怎么？显得他大度？”
　　“和他结婚的人是我，他不是一个迁怒于人的人，他要怪也只会怪我，对父亲您，他没有任何的抱怨。”
　　窗外的雪没停过，再晚了宋有方不知道还能不能走，他态度恭敬道：“很晚了，我先回去了。”
　　书房门一打开，宋有心一头撞进宋有方怀里，她手忙脚乱地站好，干笑着掩饰尴尬，“大哥…”
　　她这偷听了老半天，也没听见宋有方说起重新接管宋氏的事情。
　　宋有方点了点头，径直便往楼下走，宋有心紧跟在他身后絮絮叨叨个不停。
　　“怎么样啊？你和父亲说得怎么样了？”
　　宋有方没说话，下楼时碰到了宋有心的妈妈。
　　“今晚不住家里吗？”
　　“不了，还有事。”
　　太太忙叫人端了杯温水，“我刚听你咳得厉害，叫人备了点药，药吃了再走吧。”
　　宋有方说了声 “谢谢”，又想起庭云的话，“庭云托我跟您说声新年快乐。”
　　太太一脸温柔，像是猜到了他和庭云的事情，“那你帮我谢谢他，你父亲他… 你和庭云别怪他。”
　　这世界上温柔的人不少，自己妈妈是，宋有心妈妈也是，可父亲就是感觉不到。
　　宋有方摇头，他怪不了任何人，所有的决定，都是他做的，与人无尤。
　　一直被无视宋有心大惊，“你和我小嫂子和好了？你先前答应我的事…”
　　“我没答应过你任何事情。” 宋有方面不改色地打断道。
　　宋有心张大了嘴巴，没想到宋有方还留了一手，“你怎么玩赖的啊？”
　　“你早就能独当一面了，用不着我。” 宋有方犹豫了一下，伸手拍了拍宋有心的肩膀，“宋有心。”
　　被叫到名字的宋有心有些茫然，只听见宋有方说道：“你也新年快乐。”
　　宋有心被这句 “新年快乐” 弄迷糊了，等宋有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她才回过神来，“凭什么啊，他就能去找他的 omega，一句话就把我打发了？”
　　太太小声劝慰道：“行了，你爸爸跟你大哥谈话不愉快，你上去看看他。”
　　从家里出来时，天已经全黑了，寒风刺骨，宋有方看了眼时间，他必须在十二点以前见到庭云。
　　副驾驶上放着之前做纪录的笔记本，牛皮材质的封面将厚厚的纸张遮盖住，看不到里面写了什么内容。


第51章 
　　自打庭云工作后，每逢过年，都用给弟弟妹妹发红包的方式，逃过了表演节目的命运，他也算是跻身与 “大人” 行列了。
　　刚给亲戚家的几个弟弟发了压岁钱，团圆夜这种场合，长辈们难免会聊起小辈的婚事，庭云离婚的事情，不得不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话题。
　　大姨也没明面绕过了宋有方这个人，拐着弯的问庭云有没有相中的 alpha，“庭云还年轻，再找一个不是难事，大姨有认识的，条件都不错，回头给你介绍介绍？”
　　妈妈立马打断了大姨的好意，“也不是非得结婚不可，结婚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宁缺毋滥，庭云自己喜欢就再找，不喜欢就跟我们住一块。”
　　庭云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凑到妈妈身边，揽住妈妈的胳膊，偷偷将脑袋靠了过去，妈妈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拍了拍他的后背，他更不知道该怎么和父母说他和宋有方的事情。
　　大家没执着于给庭云找二婚的事情，转头又说起了弟弟妹妹的学习成就，庭云这才松了口气，他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兜里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抿着杯沿，心也跟着颤了颤，不知道为什么，他能肯定，是宋有方给他发了消息。
　　庭云鬼鬼祟祟地朝客厅看了一眼，大家在热火朝天地聊着天，没人注意到他这儿，他拿出手机偷瞄了一眼，果然是宋有方的消息。
　　“庭云，我在你家楼下。”
　　庭云像是被下了蛊一样，想要越过客厅的阳台朝楼下张望，走到电视机前的时候，才意识到客厅看不到小区楼下的位置，他又折回了卧室。
　　卧室门关上的那刻，他小跑着奔向窗边，半截身子越过窗户，他们这栋楼外的路灯又坏了，黑漆漆的一片，隐约能看到一个人影，没法看得真切。
　　“庭云？” 爸爸敲了庭云的房门，“你一个人躲在卧室干嘛？”
　　“啊？” 庭云脑子在飞速运作，连他自己都没料到，这谎话能说得这般顺口，“我换衣服，去看看阿暮，他一个人在家。”
　　房门打开时，庭云穿戴整齐，准备直接出门了，爸爸跟他身后，“叫阿暮来我们这儿吧。”
　　“家里人太多了…” 庭云转过头，一脸为难，“不方便吧…”
　　年轻人哪儿愿意跟长辈待一块儿，又有好些不认识的人，不自在能理解，爸爸又想装点熟食让庭云带过去。
　　撒谎果然不是庭云能干的事情，实在找不到理由，只能强硬地拒绝，“爸，真不要。”
　　爸爸没办法，“那待会儿去江边看烟花，我给你打电话，你把阿暮也叫上。”
　　自从过年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后，江边成了唯一一个还能见到烟火的地方。
　　说这句话的时候，庭云已经出了家门，门关得严严实实的，也不知道他听没听到。
　　大过年的，人人都在家里，电梯倒是不用等，电梯下降的时候，庭云的心也跟着下坠，莫名其妙的紧张和激动，让他浑身血液加速流动，后背竟然生出了一层细汗。
　　他想不明白，他心跳加速是为了什么，总不会是因为宋有方吧？思来想去，他终于说服了自己，肯定是撒谎怕被父母看出来，慌的。
　　直到电梯 “叮” 的一声停在了一楼，庭云猛地吸了口气，他屏住呼吸，没有将这口气呼出去，等着电梯慢慢打开时，他的呼吸才随着开门的速度，渐渐恢复平缓。
　　大厅的灯不算亮，庭云站在电梯口没往外走，透过灯光看外面都是雾蒙蒙的，雪花下落的影子时隐时现，想要看清外面有没有人，得再往前走几步。
　　庭云咬了咬嘴唇，小声喊道：“宋有方…”
　　大厅里空荡荡的，回音大得离谱，把庭云吓了一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在害怕什么。
　　宋有方想回应庭云，一开口吃了满嘴的冷风，嗓子里又涩又痒，咳嗽声止都止不住，他边咳边往里走，进到大厅里，咳嗽声震耳欲聋。
　　“庭云？” 宋有方下雪没有打伞的习惯，次次都弄得很狼狈，他掸了掸身上的雪水，急忙走到庭云跟前。
　　庭云的眉头不由蹙在了一起，“你感冒还没好吗？”
　　无论是从宋有方不断的咳嗽，还是从他沙哑的声音来说，他都没法睁着眼睛说瞎话，只能默认了。
　　庭云没想到宋有方的感冒能拖这么久，还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三十晚上想找个地方看病本就不是个容易的事情，就算是能找到，谁能挑这种日子去医院，那不是缺心眼儿嘛。
　　见宋有方手里拿的笔记本挺眼熟的，庭云刚想问问，电梯运行的声音，让他毛骨悚然，他的注意力立马被吸引了过去。
　　当电梯停靠在一楼时，隔着电梯门能听到里面的交谈声有些耳熟，庭云脑子里顿时警铃大作，他来不及解释，拉着宋有方一同钻进了一旁的逃生楼梯里。
　　逃生楼道的门被庭云关上，他将宋有方按在了门板上，宋有方刚想开口，他一把捂住了宋有方的嘴，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门板背后的声音愈发清晰。
　　“怎么不见庭云啊？” 好像是大姨。
　　“找他朋友去了，我打电话叫他们下来。” 说话的是爸爸。
　　庭云手忙脚乱地去关手机的声音，手机刚静音，爸爸的电话就打来了，这么近的距离，他不敢接，只能和宋有方面面相觑。
　　门外闹哄哄的，父母他们还没离开，庭云却见宋有方的表情不对，鼻翼翕张，脖子到脸颊都涨得通红，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
　　庭云在心里无声的尖叫，赶忙又捂住了宋有方的嘴，生怕他咳出声来。
　　宋有方紧咬着牙关，嗓子里像是有羽毛在拂过，嘴唇触及到庭云的掌心，他便很难再注意到嗓子里的干涩，他忍不住抬起了下巴。
　　庭云一心去听门外的动静，忽视了宋有方的举动，只是觉得掌心热热的。
　　“怎么不接电话啊？” 爸爸嘟囔了一句，大概是怕亲戚等急了，“算了算了，让他们年轻人自己去玩。”
　　门外的声音远去，庭云缓了口气，掌心下的湿热，让他注意到宋有方铮亮的眸子。
　　“你…” 庭云捏得宋有方的脸都变形了，他怕宋有方厥过去，但不知道脑子里是哪根筋不对，居然没有松手。
　　雪水浸湿了宋有方的衣服，庭云能摸到上面的湿气，“你感冒没好，又淋了雪。”
　　宋有方眨了眨眼睛，当做是回答了。
　　庭云知道，自从他和宋有方离婚，宋有方就保持着不进小区的习惯，为得是不给父母添堵，今天也一样，站在外面等自己，已经是越界了。
　　“你今天不在家待着没问题吗？”
　　宋有方摇头，憋着声音干咳了一声，庭云这才大发慈悲将他松开。
　　“不是跟你说，感冒不要拖到过年嘛。” 庭云余光瞥到了笔记本，他想起来这笔记本是用来做什么的了，是他自作多情的证据，是不怎么愉快的回忆，所以他连发问都显得不怎么高兴，“你拿的什么？”
　　宋有方没法再点头摇头了，握住庭云的手，“道歉。”
　　“什么？” 庭云听得一头雾水，正好宋有方的将笔记本塞到了他的手里。
　　笔记本沉甸甸的，庭云打开了看了一眼，前面几页还是宋有方写的 “工作笔记”，他心里不是滋味，抬着眼皮瞥了宋有方一眼，再往后翻，“工作笔记” 断了，是大篇大篇的“对不起”。
　　“在酒店说好的，一万句对不起。”
　　庭云压根儿把这事给忘了，听到一万这个数字的时候，他瞳孔瞬间扩大，“你…”
　　“庭云，宋有心给过我一份恋爱宝典。”
　　宋有方说的一本正经，让庭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里面说，要想跟对方求和，你得感动对方，这办法对我而言不太起作用，我就算是想为你做一些事情都办不到。” 因为庭云离开了自己，同样能过得很好，不像自己，每一个夜晚醒来，都在极度渴望庭云的爱，“既然不能为你做什么，至少我道歉的态度要最端正，写下来比嘴上说说要诚恳。”
　　宋有方笨拙的像是一个小朋友，表达爱意和道歉的方式又直白又幼稚。
　　“你写了多久？” 庭云看着宋有方，宋有方的每一份作业，都是认认真真的完成了。
　　宋有方回答道：“从到家后开始写的。”
　　“我说你这几天怎么这么安静，感冒还拖到了现在。”
　　“感冒的事情能拖到明年，但是跟你道歉的事情不能拖到明年。” 宋有方看了眼手表，“还有几分钟的时间，过完这几分钟，我们重新开始。”
　　宋有方挺大方的，还给庭云留了几分钟反悔的时间，只是庭云的手腕被他抓得牢牢的，行动上似乎没那么坦荡。
　　“你…” 庭云动了动手腕，果然，宋有方抓得更紧了，他失笑道，“你这样算不算作弊？”
　　宋有方哪儿顾得上公正，用无声的方式和庭云耗着时间，这一分一秒他都过得无比的煎熬。
　　他俩挤在光线不足的逃生楼道里对视着，庭云躲不开宋有方炙热的眼神，眼里渐渐多了一丝笑意。
　　静谧之中能听到从楼上传来的骚动，即便是城市里不准再燃放烟花爆竹，也没法消磨大家过年的喜悦。
　　庭云看了眼宋有方的手表，提醒道：“零点了。”
　　庭云话音刚落，他手腕一松，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宋有方紧紧地将他抱住，他还能感受到宋有方的颤抖。
　　“你还没跟我说新年快乐，我想听你当面跟我说。”
　　庭云轻轻戳了戳宋有方的腰，难怪昨晚的 “晚安” 发的那么痛快，等着今天跟自己一并讨回去。
　　“新年快乐，满意了没？”
　　宋有方将脸埋进庭云的颈窝，自己跟庭云说过太多的对不起，他想把遗憾和抱歉都留在昨天。
　　“我爱你。”


第52章 
　　他俩对视着，宋有方的严肃，让庭云先笑了场。
　　宋有方不甘心，他以为他的虔诚不足以打动庭云，双手按住庭云的肩膀，面色更加凝重道：“我爱你。”
　　庭云的肩膀被宋有方捏得生疼，他轻轻按住肩头的大手，“听到了。”
　　宋有方有些泄气，这不是他预料之中的回答，不依不饶地看着庭云。
　　“怎么啦？” 庭云装做没看懂宋有方的意思，明知故问。
　　“你…” 宋有方顿了顿，随后才大胆地说出了心中的想法，“你不该跟我说，你也爱我吗？”
　　庭云歪了歪脑袋，脸上带着笑容，故意端着架子，“不要。”
　　“庭云。” 宋有方有些急了，他往庭云面前凑，庭云没有躲开，鼻尖抵着鼻尖，似乎不用说这句 “我爱你”，也算是默认了他接下来的所有动作。
　　逃生楼梯是声控灯，许久没有声音，昏黄的灯光也熄灭了，宋有方微微抬起下巴，嘴唇似有似无地触碰在一起，他能感觉到庭云的呼吸都慢了下来。
　　信息素的浓度也愈发厚重，久违的柠檬味格外的清新，宋有方心里却莫名生出了一种想要反扑的冲动，这是他的本能，omega 的信息素越是主动，alpha 隐藏在内心的征服欲越难以控制。
　　他俩的接吻也只是嘴唇贴着嘴唇慢慢磨蹭，庭云有些疑惑睁开眼睛，宋有方正好在这个时候松开了他。
　　“我感冒了。” 宋有方意犹未尽，“会传染给你。”
　　“假惺惺…” 庭云之所以说宋有方假惺惺，是因为停留在他腺体的大手，一直在温柔地抚摸着。
　　庭云怕痒，从腺体到后背的脊梁骨格外的敏感，宋有方一摸他，他忍不住想往后退，可身后是墙壁，无路可逃。
　　对腺体的爱抚是一种性 / 暗示，比接吻、拥抱，还要亲密，还要隐晦，就像是透过窗户纸的烛光，一点即破。
　　这些日子持续降雪，楼道里也是潮湿的，咸腥的湿气不太好闻，幸好有宋有方的信息素，也不算太难熬。
　　没有接吻，两人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庭云拿着笔记本，轻轻抵在宋有方的胸口，问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废话。
　　宋有方的回答也很黏糊，总是用 “嗯” 这种方式来敷衍庭云，整个楼道里都回荡着他低沉的嗓音。
　　这种感觉太亲密，太难分难舍，嘴上说着不能接吻，宋有方还是表里不一地亲吻庭云的脸颊。
　　庭云会凑近宋有方的胸膛轻蹭，这举动无疑是无声的鼓励。
　　打断他们的是庭云的手机，屏幕亮起来的时候，光线透过了外套的口袋，庭云看了眼来电显示，不是父母，是阿暮。
　　他扶着宋有方的肩头，微微侧过了身，把后背留给了宋有方，轻声道：“我接个电话。”
　　宋有方看不到庭云的脸，只能贴着庭云的后背，手也环住了人家的腰，正在打电话的庭云，默许了他的动作。
　　“喂？” 薰衣草的味道让庭云很放松，他忍不住靠着宋有方的胸膛。
　　楼道里很静，电话里的声音宋有方听得一清二楚。
　　“庭云，叔叔刚刚给我打电话，说我俩在一起，你的电话打了没人接，他才打给我的，你人在哪呢？”
　　庭云一惊，不由地抓紧了腰上的手，“那你怎么说的？”
　　“我还能怎么说，我肯定帮你先瞒过去啊，你跟哪个野 alpha 在一块儿呢？”
　　阿暮的感情经历比庭云丰富，对这种事情的敏感度也极高，庭云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阿暮口中的 “野 alpha”。
　　宋有方表情变化不太明显，只是鼻梁微微耸起，垂着眼皮。
　　见庭云没有说话，阿暮立马又道：“你真跟 alpha 在一起？你大过年的不在家，你在外面干嘛？”
　　什么都没干的庭云，被阿暮一说，竟然别扭了起来，还真觉得自己跟宋有方干了什么。
　　电话里阿暮变得啰嗦了起来，告诫庭云他做了清洗手术，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疼，对 alpha 的选择要慎重，不能再遇人不淑了。
　　庭云大胆地看着宋有方的脸，连眼神都变得意味深长。
　　宋有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忍不住拿过庭云的手机，怏怏地挂掉了阿暮的电话。
　　“你干什么呀？” 庭云失笑。
　　宋有方还能干什么，他被说到了痛楚，不能让阿暮继续说下去，万一给庭云说动摇了怎么办。
　　他信誓旦旦道：“不会再遇人不淑了。”
　　庭云愣了愣，眉眼忍不住弯了起来，摸着宋有方的手背，褒奖道：“进步不小了，宋先生。”
　　两人从楼道里出来的时候，庭云给爸爸打了个电话，爸爸说他们在回来的路上。
　　宋有方的车停在了小区对街上，庭云将他送到了门口，他舍不得走了。
　　“我爸他们快回来了。”
　　躲躲藏藏的，让宋有方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他知道，庭云现在很难跟父母交代，总之都是他自作孽，他也不能强求庭云太多。
　　庭云的手腕都被宋有方捏疼了，他捏了捏宋有方的手指，往前走了一步，主动吻在了宋有方嘴唇上，柔软的触感转瞬即逝。
　　“这下能走了吧？”
　　这个吻像是一枚定心丸，宋有方 “嗯” 了一声，等着庭云进了小区大门，他才开车离开。
　　阿暮住得位置离车库稍微有点远，梁医生停好了车，绕了一个大圈，打算上楼，夜色里的身影有些眼熟，好像是庭云。
　　没等他叫住庭云，庭云身边的 alpha，让他打消了喊人的念头。
　　宋有方。
　　他俩走得有些匆忙，直到出了小区大门，才停了下来，又在路边的一辆车旁逗留了许久，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只见庭云踮脚亲了宋有方一口。
　　庭云回到家时，脸上还是热的，等他洗了个澡后，这才想起阿暮来。
　　手机屏幕上有好几条消息，“你还敢挂我电话？”
　　“到底是哪个 alpha？”
　　这两条消息过后，时隔十来分钟，下面又有一条。
　　“宋有方？？？” 光是看这个三个 “？”，足以见得阿暮的震惊。
　　庭云往床上一趟，阿暮这是能掐会算吧，怎么这都能猜到。


第53章 
　　大年初一，庭云先后接到了阿暮和汪洋的问候短信，阿暮看样子要跟梁医生回趟老家了，用阿暮的话来说，他和梁医生算不上是修成正果，只是前路漫漫，他得和梁医生一块儿走下去。
　　至于汪洋，听说他新年是在医院过的，住院的人当人不是他，是当初胡搅蛮缠的 alpha，汪洋被 alpha 烦得失去了理智，一失手将人揍进了医院，如今根本没法脱身。
　　感情这回事，好像不是你有情，我有意，我俩就能安安稳稳的在一起，也好像不是，我是针尖，你是麦芒，我俩就水火不容。
　　其实庭云最先接到的是宋有方的消息，宋有方的新年问候简单直白，庭云也不强求他能说什么感天动地的问候词来。
　　“新年快乐。” 庭云回复道。
　　桌上搁着宋有方的笔记本，笔记本交由庭云暂时保管，说是等他俩能堂堂正正的在一起的时候，再物归原主。
　　宋有方的消息倒是回得快，只是庭云没机会看，房门就被敲响了，从门外传来爸爸的声音。
　　“庭云，你醒了吗？”
　　庭云忙不迭地放下手机，“醒了。”
　　爸爸进来时，顺手将房门带上，见庭云睡眼惺忪的模样，他柔声道：“家里来客人了，你换好衣服就赶紧出来。”
　　新年头一天，亲朋好友串门的多，庭云知道懒觉是睡不成了，怎么都得出去见人的。
　　谁知他刚想换衣服，爸爸又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是杨叔叔带着他家儿子杨毅来了。” 杨叔叔他们家住在最靠小区大门的那栋楼。
　　庭云敏锐地察觉爸爸话里有话，果不其然，“之前他家里就托人来问过你的事情，只是你后来又跟宋有方…”
　　说到宋有方的时候，爸爸顿了顿，“算了，不提他，后来离婚了，人家又来问了几次，都被你妈妈给拒绝了，主要是觉得这孩子不太靠谱，谁知道人家这么有毅力，今天又找上门来了，人你见一见，不愿意的话回头再拒绝人家就是。”
　　小区里看着长大的孩子，父母心里都有个数，父母嘴里的不靠谱，是真的不太靠谱，杨毅先前也有过一段婚姻，还带着个孩子，脾气有点倔，有点倔也只是委婉的说法，毕竟他前妻就是被他的脾气给气走的。
　　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父母也不太好太下人家的面子，庭云点了点头，只是见个面而已，还是父母都在的场合，问题应该不大。
　　庭云换好衣服出去洗漱，经过客厅时看到了杨毅，杨毅今天打扮得挺精神的，身上的衣服一看就是新的，头发也干净利落。
　　两人目光交汇时，杨毅猛地站起身来，目光灼灼地朝庭云点头，庭云礼貌性地笑了笑，随后猫进了浴室。
　　等到没人的时候，庭云才敢给宋有方回消息，只是一摸口袋，里面空荡荡的，他这才想起来手机还在床头柜上充着电的。
　　庭云不能在浴室磨蹭太久，只能硬着头皮出去见客。
　　杨毅这急性子，估计是等着急了，面前的茶水都喝得见底了。
　　庭云跟杨毅也不算熟，只能先跟长辈打了招呼，“杨叔叔，过年好。”
　　“好好好。” 杨叔叔见了庭云也欢喜，话题立马调转，变成了回忆庭云小时候的事情。
　　父母跟着附和，聊了几句后，杨叔叔话锋一转。
　　“庭云现在也是单身，我家杨毅也是单身，这不才想着让两个孩子见一面。”
　　他没提被庭云妈妈拒绝的事情，大家面子上也不算太难堪。
　　“你妈妈老是说，你现在没这个打算。” 只是没打算，又不是有心仪的人了，“两个人相处要慢慢磨合的，之前就是没抓住机会，让别人捷足先登了，杨毅也是长情，一直对你们庭云都念念不忘。”
　　这话一说，不光父母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就连庭云本人，都不知所措。
　　庭云别过头，把自己的诧异都藏了起来，他和杨毅虽然从小到大都一直同校，但是交际真的不深，他真不知道，杨毅对他还 “念念不忘”。
　　“我们家是 alpha 嘛，主动些没有坏处…” 后面说的什么内容，庭云没太留意听，他没和杨毅对视，也能感觉到杨毅的眼神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
　　那种感觉说不上来，太热烈和迫切了，他不太喜欢这种充满目的性的眼神。
　　把父子俩送出门前，杨毅爸爸还特别交代了一句，“你们又不是没有联系方式，多联系。”
　　当着长辈的面，庭云没法说别的，只能敷衍的答应了下来，“您慢走。”
　　目送俩父子进了电梯，庭云赶紧关上门，父母看他这反应就知道是没看上。
　　“不喜欢用不着硬来往。” 爸爸安慰道。
　　妈妈接过话，嘀咕了一句，“就是怕跟宋有方一个德行，追人的时候死缠烂打的。”
　　庭云偷偷吐了吐舌头，宋有方真是躺着也中枪。
　　宋有方特意给庭云送来了水果，人已经到庭云家楼下了，还不见庭云回消息，他不敢上楼，又怕庭云这会儿正忙，只能干杵在电梯门前。
　　电梯 “叮” 的一声停在一楼，从电梯里出来俩男的，他们瞥了宋有方一眼，一看是陌生面孔，两人旁若无人继续说着话。
　　年长些的人漫不经心道：“omega 都装矜持，经不起死缠烂打的，这不是给足了他们家面子嘛，你主动两回，看他还能矜持到几时。”
　　年轻男人附和了一声，“要是他一直不答应怎么办？”
　　“二婚没那么讲究的。” 年长那人一副过来人的口味，“结婚嘛，反正是软硬兼施，软的不行来硬的，你和他真要有个什么，他就算不同意，也拿你没办法，没几个 omega 能把这种丑事说出去的。”
　　宋有方听得眉头紧蹙，俩男人越走越远，直到走出了这栋楼。
　　就在这是时，庭云的消息也来了，“你在楼下？”
　　“嗯。” 宋有方没将男人们的话放在心上。
　　“我马上下来。”
　　庭云又是拿阿暮当借口，急匆匆地下了楼，他从宋有方手里接过水果。
　　“我爸妈看到了，肯定会问是谁给的，我只能说是阿暮。”
　　宋有方点头，“谁送的没关系，你喜欢就好了。”
　　现在倒是挺会说话了，庭云没将杨毅的事情告诉宋有方，心想着反正自己跟他也不会有任何的发展。
　　不知道宋有方从哪摸出来了一张广告，“趁你还在放假，什么时候我们一块儿玩？”
　　庭云看了眼广告内容，是恐怖游戏，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宋有方解释道：“以前没试过。” 所以，他想把没体验过的东西，和庭云一起都体验一回，最最主要的是，这广告下面有一排小字，适合情侣。
　　“去哪玩啊？” 看着广告的内容，不像是线下场所。
　　“家里，是游戏机。” 宋有方之心，简直路人皆知。
　　庭云 “哼哼” 了一声，“你想得可真好。”


第54章 
　　庭云屡次拿阿暮当借口，出门都神色匆匆，已经让父母起疑了，这趟下楼回来，手里还提了不少的水果，爸爸不得不多嘴问一句。
　　“你这？你自己买的？”
　　庭云刚想点头，想起水果都是礼盒包装的，他们小区附近的水果店，不会卖这种看着昂贵，实则跟普通水果没什么两样的高档货，如果说是超市买的，先不说时间上来不及，这里面也没个小票。
　　他含糊其辞道：“别人送的。”
　　“谁送的啊？” 爸爸狐疑地看着他，似乎想从他的表情看出点蛛丝马迹。
　　庭云抿着嘴，支支吾吾，“阿… 阿暮…”
　　“你不是说阿暮跟梁医生回老家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爸爸冷不防的提问，让庭云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他咽了咽唾沫，眼神已经开始闪躲了。
　　“你是不是…” 爸爸顿了顿，“最近认识其他朋友？”
　　其他朋友这种说话很委婉，爸爸几乎就想明白地问庭云，是不是认识了 alpha。
　　“刚刚就想跟你说杨毅的事情，结果你跑得那么快，你要是有新认识的 alpha，杨毅就不用考虑了，干嘛还跟爸爸遮遮掩掩的，只是怎么都得爸妈帮你把把关，什么样的人啊？”
　　爸爸大概是对宋有方的事情有了阴影，对庭云的交友也变得异常敏感，庭云愈发没有勇气提起宋有方了。
　　“等… 以后… 再说吧…” 现在时机还不算成熟。
　　开年两天实在忙，庭云和宋有方将见面时间约到了假期最后一天，这些天基本上靠着手机联系。
　　庭云刚回复完宋有方的消息，手机上端又跳出来条消息，杨毅的名字看得他很头大。
　　起初他俩相互只有电话号码，是没有社交账号的，只是小区有个业主群，老住户都在这个群里，杨毅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加到自己的社交好友的。
　　“杨毅，我俩不太合适，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你都没跟我试过，你怎么知道不合适。”
　　庭云觉得，自己拒绝的话说得已经够明白，够直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杨毅太过自信，他完全不把庭云的话当回事。
　　如果他只是给庭云发一些日常问安，庭云也就忍了，可是杨毅的性格过于自我，说话的方式很不讨喜，时常给庭云发些社会新闻。
　　比如，alpha 利用信息素压制，强迫 omega 的新闻，杨毅会截图发给庭云，然后再附上一条叫人看了不太舒服的话。
　　“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不能说 omega 就没有问题，信息素和契合度这种事情，一般人怎么能克制呢？如果害怕遇上危险，就找个自己的 alpha，不然就别出门。”
　　见庭云不回复他，他还一个劲儿的发。
　　“而且 omega 本就是依附于 alpha 生存的，弱肉强食，从古至今不都这样？”
　　“一个优质的 alpha，不知道多少 omega 主动送上门去，不就是看对方条件不好吗？”
　　“庭云，你前夫不就是吗？他家的那点新闻我前段时间有关注，他老子把他妈当成了生育机器，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你跟他离婚，是不是也是这个原因？”
　　这句话庭云不知道杨毅是点他，还是点宋有方，不管是针对谁，都让庭云听了冒火，要说杨毅直的话，至少这方面没那么直，说三道四的功夫倒是挺厉害的。
　　庭云还没回复他，他的消息倒是接二连三的。
　　“我没记错吧？是宋有方吧？上次你的回门宴我不在家里，所以就没赶上。”
　　“我都是听我爸妈说的。”
　　“庭云，和那样的 alpha 离婚，你能拿到不少的财产吧？”
　　听到这里，庭云才明白杨毅的目的，他觉得有些可笑，别说他没从宋有方手上得到一分钱，就算是有，也和杨毅没有任何的关系。
　　庭云憋着火气给杨毅回了消息，“杨毅，我的话已经说够清楚了，我们俩不合适，没必要浪费彼此的时间，至于我的上段婚姻，那是我的隐私，你当玩笑话说出来，实在不怎么礼貌。”
　　这一大段文字打过去后，庭云不想再看到杨毅的消息，直接拉黑了删除好友。
　　杨毅这人的脸皮厚到了一定的程度，他居然在小区的业主群里直接 @了庭云，还大模大样地问：“庭云，你怎么拉黑我了？”
　　业主群里平时都风平浪静的，一有风吹草动，大家都出来看热闹了，庭云看得头大，索性连群都退了，自然是不知道杨毅在群里说了什么。
　　当爸爸将杨毅在群里的发言拿给庭云看得时候，庭云吓了一跳。
　　有好事的邻居问他俩怎么了，杨毅回答的口气就好像真跟自己有什么一样，说是自己跟他闹脾气，哄哄就好了，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他俩关系不简单。
　　爸爸见庭云脸色越来越难看，提议道：“我去跟杨毅家里说说。”
　　本以为父母间把话说开了，这件事情就能轻描淡写的过去，庭云和宋有方约着见面的日子也到了。
　　今天庭云出门前，没好意思再拿阿暮当借口，只是跟爸爸打了声招呼。
　　爸爸照例询问他几点回家，“这个时候出门，估计得晚上才能回来吧？”
　　要说宋有方没点小心思是假的，一改从前一大早约庭云出去见面的习惯，现在学聪明了，下午两人才见面，随随便便吃个饭，这时间都能晃到傍晚。
　　庭云抿着嘴唇，“大概吧…”
　　妈妈刚从厕所出来，没听到他俩的前言，只看到庭云匆忙的背影，“庭云怎么这个时候出门？跟谁呀？”
　　爸爸神秘地看了她一眼，“你儿子他保密呢。”
　　出门正是饭点儿，庭云走得也有些急，刚走出小区花园，迎面和一个人撞上，他没来得及道歉，头顶传来一声冷嗤，语气听着有些耳熟，他抬头一看，是杨毅。
　　杨毅的信息素味道不算好闻，有股刺鼻的油漆味儿，庭云不知道父母是怎么跟他家里说的，他觉得他俩就算是成不了，也是缘分不够，杨毅这种态度对待自己，挺掉价的。
　　庭云转念一想，既然人家态度都这么恶劣，自己没必要上赶着解释什么，说了句 “抱歉”，就想往大门外走。
　　谁知杨毅不依不饶，一把扯住庭云的胳膊，“庭云，你有对象了不早说，非得看我腆着脸找你？让我下不来台你高兴？”
　　庭云在想，杨毅不光大男子主义，还失忆了，是谁大过年的贸贸然带着亲爹找到自己家里来，先不说自己和宋有方的关系有没有必要跟一个外人说明，他已经很明确的拒绝过杨毅很多次了，不管有没有宋有方，自己的态度都很明白，他也从来没有要求过杨毅腆着脸找自己。
　　一个 alpha 的力量大得惊人，隔着厚厚的冬衣，庭云都觉得胳膊都快被杨毅给捏折了，情急之下，他一脚踩在杨毅的脚背上，杨毅疼得龇牙咧嘴的，吃痛才松开了他，他捂着手腕，飞快朝大门外跑，回头间，还能看到杨毅恶狠狠地看着他。
　　宋有方还是一如既往的守规矩，车停在了离小区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见庭云捂着胳膊，神色凝重地朝自己跑来。
　　“庭云？” 宋有方牵过庭云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胳膊怎么了？”
　　庭云摇了摇头，“刚走得有点急，撞门上了。”
　　“我看看。” 冬天的衣服很厚实，这怎么看啊，庭云不想在小区附近逗留太久，催促道，“我没事，先走吧。”
　　杨毅追出来的时候，只看到庭云跟着一个男人上了车，他有点近视，连男人的样子都看不大清楚，只是觉得车子看着不便宜。
　　咬牙切齿道：“呸！在我面前装矜持，哪有那么值钱？”


第55章 
　　家里没了阿姨，除了必要的打扫和整理外，其他的事情得宋有方亲力亲为，先前庭云见惯了宋有方被人伺候，如今看了宋有方烧水泡茶，盛点心，感觉还有些微妙。
　　“看什么？” 宋有方顺手将冒着热气的茶杯递给庭云，正好撞上庭云专注的眼神。
　　庭云接过茶杯，抿着嘴唇，“没什么。”
　　他朝四周张望了一眼，宋有方的自理能力也顶多算个差强人意，厨房估计是很少进出的地方，看着还算整洁，就是客厅里投影仪和游戏机没来得及收拾，数据线都缠绕在了一块儿。
　　一想到宋有方为了自己和亲爹的关系弄得那么僵，庭云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也有些扯淡。
　　“你……” 庭云顿了顿，委婉道，“一直在家？”
　　神奇的是宋有方居然听明白了，“嗯，休假。”
　　“以后…… 公司的事情就不管了？”
　　“我想换点事情做，至于做什么，等休假结束，再来想，现在…” 宋有方的目光投向客厅，“想试试那款游戏。”
　　既然是休假，自然就不用多谈工作的事情。
　　庭云瘪了瘪嘴，看客厅凌乱的程度，估计宋有方一个人在家的时候试玩过，随口道：“有那么好玩吗？”
　　说话间，庭云坐了下来，他发誓，在看到游戏画面前，他真没把这所谓的恐怖的游戏当回事，他对游戏的涉猎比较狭窄，在他的的印象里，游戏都该是动画类的样子，当他看到真实场景的那刻，他下意识咽了咽唾沫。
　　画面上是一个有些陈旧的楼梯拐角，方块瓷砖上布满了血迹和青苔，整个滤镜都是暗色调。
　　“你…… 怎么想…… 着玩这种游戏？”
　　宋有方察觉到庭云说话断断续续的，特意问了一句，“你害怕？”
　　庭云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又添了一句，“都是假的，只是做的逼真。”
　　害怕的话都到了庭云的嘴边，被宋有方这句话硬生生的给堵了回去，庭云垂着眼皮，“没有…… 就随便问问。”
　　宋有方是个秤砣心，庭云说不害怕，他就当了真，“宋有心给我的，她说适合我和你。”
　　这种鬼话，也就宋有方会信，庭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强装镇定，余光都没敢瞥到屏幕上。
　　只听到手柄按动时，发出滴滴的声音，选择模式时，是水滴声，确定键按下时，会发出尖锐的金属声，让人毛骨悚然。
　　“之前试了一下，有好几个模式，但是玩的时间不长，没有走出来，第一次玩，也不知道要存档。” 宋有方调节游戏模式时很专注，说话也有条不紊的，丝毫听不出有任何的情绪浮动，像是还能心平气和地写出十万字的试玩体验，“你试试？”
　　看着横在自己面前的手柄，庭云鼻翼翕张，嗝已经到了嗓子眼儿，但被他憋了回去，宋有方目光挺真诚的，庭云只能强迫自己去接手柄。
　　“绿色的键确定进入。”
　　庭云木讷地跟随宋有方的指导，按下确定键的瞬间，“咚” 的一声，震耳欲聋，紧接着初设页面一跳，直接进了游戏里。
　　“右边是方向键，左边是任务物品拾取和使用。”
　　画面里黑漆漆的，像是在一条很长的走廊里，只有屏幕中间有团聚光，是第一视角，庭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拨弄了一下方向键，画面也跟着往前移动，脚步声逼真得就像是有人在客厅里行走，听得他寒毛竖立。
　　“其实挺简单的，一层有好几个教室，进教室找……”
　　这套房子的隔音效果很好，根本听不到外面的动静，家里也只有庭云和宋有方两个人，庭云不愿开口，几乎屏住呼吸，只有宋有方像是个机器人一样，冷冰冰的跟他讲解游戏的玩法。
　　他俩坐在屏幕前，后背空荡荡的，唯一能让庭云有安全感的，就是身边的宋有方，他只能偷摸着朝宋有方靠拢，胳膊也暗戳戳地贴着宋有方的胳膊。
　　“教室有前后门，进去后门都会关上，只有找到线索后门才会打开……” 从胳膊上传来颤栗的动静，宋有方停了下来，不解风情地问了句，“庭云你冷吗？”
　　庭云不指望宋有方能这么机灵，会主动拥抱自己，但好歹给能自己披件外套，“有点……”
　　谁知宋有方当即站了起来，将家里的暖气又调高了几度。
　　庭云死心了，咬着牙继续强撑。
　　不知道是因为不够熟练，还是因为害怕，庭云控制不好方向键，人物走动时，画面抖动得特别厉害。
　　宋有方这个时候上道了，手环住庭云的腰，稳稳地扶住了手柄，“多用一会儿，习惯了就好。”
　　从后背传来宋有方胸口的温度，庭云跟着松了口气，他想要松手将手柄不动声色地塞到宋有方的手里，宋有方的大手却死死地将他握住。
　　这间教室的陈设有些奇怪，人是从前门进来的，讲台却是在后门的位置，课桌的方向也是反，两个人操作也不比一个人更灵敏，视角依旧晃动，人物跌跌撞撞的，撞击到课桌时发出很大的响动。
　　很快便找了一张裁剪不怎么整齐的纸，纸上的铅笔字字迹扭曲，大致内容是，曾经有个女学生在这个教室自杀，游戏主角和她是同班同学。
　　耳边是宋有方机械的声音，他一字不落地将纸上的内容都读了一边，冷飕飕的空气直往庭云耳朵里钻，他蜷缩起双腿，手指也渐渐抠着宋有方指腹。
　　庭云的指甲不长，宋有方感觉到疼时，他轻声喊了庭云的名字，庭云手一抖，视角猛地朝前，人物一头撞在了讲台上，紧接着画面天翻地覆，从讲台下掉出一个破败不堪的娃娃，娃娃悬吊在讲台下，脏兮兮的，有颗眼珠子都脱了线，深色的液体也跟着垂下来的 “发丝” 往下滴落。
　　庭云 “哇” 的一声叫了出来，手柄也跟着飞了出去，他惊慌失措地在宋有方怀里转了个身，脑袋死死地抵在人家的胸口。
　　在极度恐惧下，信息素浓度骤然变得稠密，宋有方被信息素熏得放空了两秒，随后抱住了庭云的腰，怀里的人在微微颤动，他才后知后觉，庭云是害怕了。
　　他伸手抚着庭云的后背，还腾出一只手将游戏存档退出，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之间明白了宋有心为什么会说这款游戏适合他和庭云。


第56章 
　　“可惜笔记本在你那里。” 宋有方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听得庭云一头雾水，他忍不住在宋有方怀里抬起了头，宋有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只是语气中有着藏匿不住的窃喜，“这个游戏，挺有效果的，可以记下了。”
　　庭云一时间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宋有方总是改不了一副做工作报告的态度，他没忍住掐了宋有方的腰一把，“你… 有完没完？”
　　宋有方拿不准庭云是真生气，还是装生气，乖乖的没有犟嘴，整个脸埋在了庭云的肩头，深吸了一口。
　　周遭恐怖的气氛，骤然变得暧昧起来，浓郁的柠檬味刺激着他的嗅觉，让犬齿也蠢蠢欲动，他不由地将胳膊收紧，大手深入毛衣内，隔着单薄的秋衣抚摸着庭云的背脊。
　　庭云怕痒，手掌每挪动一寸，他都会不受控制地挣扎，像是搁浅到岸上的鱼，翻不起大风大浪，因为会被渔夫轻而易举地擒住。
　　酥麻感也随着宋有方的手，从后颈一直往下延伸，庭云紧张到肩膀怂起，寒毛竖立，他咬着嘴唇，嗓子里又干又涩，心里不断地在叫停。
　　宋有方的抚摸没有持续太久，手掌停留在后腰的位置，就没有再越界往下了。
　　庭云被自己憋得头昏脑涨，随着宋有方动作的停止，他也跟着松了口气，呼吸到新鲜空气时，眼前一片白茫茫的。
　　客厅很静，宋有方喉结滚动的动静，像是子弹上膛一样，能听到他来自胸腔深处的叹喂，良久才开口说话，“庭云，你什么时候能留下来？”
　　庭云脸上一热，周身血液都在加速流动，额头在不知不觉中渗出一层汗水来。
　　信息素太具有欺骗性，也太能够蛊惑人了，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宋有方。
　　宋有方问的方式也很巧，把主动性交到了庭云的手上，看似让庭云掌握了主动权，实则是步步紧逼。
　　“不知道…” 庭云像是一株含羞草，拼命想把自己藏起来，他推了一把宋有方的胸口，没有推开。
　　宋有方却穷追不舍，呼出的热气，都拂在了庭云的耳垂上，“不知道… 那是什么时候？”
　　都说不知道了，庭云怎么答得上来。
　　谁知，又听见宋有方略带失望地说道：“今天是不是也只能把你送到小区门口？”
　　不知道为什么，庭云特别想揉一下宋有方的脑袋，想跟他承诺点什么，又怕自己是夸下海口，无法兑现，“再等等，我得让我爸妈他们有个心里准备。”
　　宋有方不太甘心地捏了捏庭云的后背，“嗯。”
　　“你松开我一点… 勒死我了…”
　　“嗯？” 宋有方明明听清楚了，还跟他耍赖。
　　庭云手撑着宋有方的脸颊上，宋有方想吻他还吻不到，嘴唇只能含住他的手指。
　　客厅的气氛黏糊糊的，庭云手机震动的那刻，他俩都还愣了一秒，看着亮起来的屏幕，宋有方极其不情愿地将人松开。
　　庭云看了眼来电显示，用口型跟宋有方说了句，“是我爸爸。”
　　爸爸打电话也不为别的，只为了问问庭云什么时候回家，庭云一看时间，已经这么晚了，难怪爸爸会特地打电话来。
　　跟爸爸说话也不太方便，跟宋有方说话也太方便，庭云莫名压低了声音，就连爸爸也受了他的影响，神秘道：“你俩还在一块儿呢？”
　　“爸爸…” 庭云无奈道，“我马上就回家了。”
　　宋有方凑到手机旁，能隐约听到爸爸的声音，他内心占有欲在作祟，用力把玩着庭云的手心，随后又吻在了庭云的脸颊上。
　　一门心思在敷衍爸爸的庭云，没将这个吻放在心上，仍由宋有方胡闹去了，只是脸上湿热的感觉，从脸颊蔓延到了鼻尖，眼前一黑，又到了眉心。
　　庭云这才回过神来，他匆忙和爸爸道别，“我马上回…”
　　挂了电话，他蹭了蹭脸颊，手背上都是粘腻的触感，“我要回家了。”
　　“我送你。”
　　车停在小区门口，宋有方很守规矩，替庭云解开了安全带，“我送你进去？就到楼下。”
　　庭云摇头，刚路上又接到了爸爸的电话，万一父母不放心，下来接他，那岂不是撞个正着。
　　宋有方没有强求，“到家了给我打电话。”
　　两人互道了晚安，庭云才轻快地朝大门跑去。
　　路灯只有小区门口的几盏是好的，在往里就漆黑一片，天色太晚，也没人在小区里散步，除了飒飒的风声，几乎听不到其他的声音，庭云猛地想起刚在宋有方家里玩的游戏，鸡皮疙瘩从脚心冒到了头皮。
　　正好爸爸的消息又来了，庭云匆忙回复了一句，“在楼下了”，消息刚发出去，宋有方的电话也跟着来了。
　　“到家了吗？” 宋有方还在小区门口没走，庭云走了不过一分钟来，他只是找个借口主动打电话罢了。
　　“哪有那么快到家啊？” 庭云抱怨归抱怨，听到宋有方的声音，莫名觉得很有安全感，“你走了吗？”
　　“等你进电梯了我就走。”
　　怪黏糊的，庭云不由放慢了脚步，走得太快，进了电梯就没信号了，虽然到家了还能跟宋有方通电话，但是不影响他现在舍不得挂断。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庭云心里的恐惧，也随之褪去，远远的能看到从他们那栋大厅发出的亮光。
　　“我快要到了。”
　　话音刚落，庭云眼前一道黑影窜了出去，他倒吸一口凉气，惊呼了一声。
　　“怎么了？” 宋有方立马追问。
　　庭云捂住胸口，能摸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小区里的野猫，吓我一跳。”
　　宋有方缓了口气，“这小区周边配套设施不齐全不说，位置也稍微有一点远，之前 alpha 尾随你的事情，弄得我心有余悸。”
　　庭云 “噗嗤” 一声笑了出来，打趣道：“是 alpha 尾随我，还是你…”
　　宋有方等着庭云的取笑，可声音在电话里戛然而止，他等了一阵，才回过神来，“庭云？”
　　电话里没人给他回应，他又喊了声，“庭云！”
　　回应宋有方的，是电话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第57章 
　　滴滴的水声在空旷的车库里，被放大了很多倍，庭云眼前一片模糊，后颈处也疼痛难当，像是被重物重击过，他眼前的重影终于重叠。
　　“杨毅？”
　　杨毅蹲在他跟前，脚边还有根棍子，“庭云，你知道我为什么跟我前妻离婚吗？”
　　庭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听小区里传言，是杨毅性格的问题，但是这跟他庭云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们 omega 啊…” 杨毅拖长了音调，“都是一个样，他跟你一样，看着矜持，背地里瞧不起我，但凡有个条件稍微出众点 alpha，你们就跟发情的狗一样，拼了命的倒贴，看不起是我吧？我跟我爸都亲自上门了，你还想怎么样？让我难堪？”
　　庭云紧靠着身后的墙体，试图和杨毅拉开距离，杨毅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想反驳，可现在刺激杨毅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所以… 你想怎么样呢？我们俩本来就没什么关系吧？就算我是爱慕虚荣，又能怎么样？”
　　“怎么样？你们这样的 omega，就真该你们一点教训。” 杨毅笑了笑，手抚在庭云腺体的位置，“你们 omega 不就是靠着腺体发浪吗？你做过一次清洗手术了，你说我现在要是把你标记了，你还能怎么办？是不是该死心塌地跟着我了？”
　　庭云瞪大的眼睛，用尽全力撇开了后颈上的手，吼道：“你疯了！”
　　杨毅提了一口气，“我挺讨厌你们 omega 的信息素的，腺体那个东西，那么脆弱，alpha 随随便便就能捏碎，但是… 我真要那么做，我得坐牢的啊，标记你就不一样了，你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还是得因为信息素依附我，你说… 你们 omega 贱不贱？”
　　杨毅的话让庭云不寒而栗，他的目光扫了一遍周遭没有看到人影，他除了自救，别无他法，唯一有战斗力的，就是杨毅脚边的棍子，作为 alpha 的杨毅在 omega 面前还是太过自信，庭云趁他说话分神的片刻，一把夺过了棍子。
　　宋有方打了好几次电话，都无人接听，只能先选择报警，刚穿过有灯的位置，隐约听到熟悉的手机铃声，他匆忙朝前跑去，庭云的电话就这么掉在路边的草丛里，只是手机屏幕碎了，无法再使用。
　　地上有明显的拖动痕迹，宋有方顺着痕迹往前走了一段，小区不算大，这方向是通往车库的。
　　先前来过车库几次，这老式小区住户也大多数是中年人，车库一到晚上阴森恐怖，基本上没什么人，他本能地朝车库走去，刚走到就听到了庭云声嘶力竭的尖叫声。
　　车库的回音效果震耳欲聋，宋有方没敢第一时间回应庭云，他顺着声源往前走，又传来结实的两声敲打声。
　　柱子前，一个男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因为光线不够充足，宋有方看不太清对方的动作，男人声音沙哑，“你他妈敢… 打我？”
　　说罢，作势就要往前扑，宋有方疾步冲上前，一把扯住男人的后领，将人往后一摔，庭云举着棍子，缩在柱子前瑟瑟发抖。
　　“庭云？！” 宋有方强硬地将庭云拉了起来，期间庭云还有挣扎，“庭云，是我！”
　　宋有方的声音将庭云拽出了深渊，棍子 “啪” 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庭云死死拽着宋有方的衣袖，“宋有方…”
　　“你伤到哪呢？” 庭云叫那么大的动静，宋有方急得上下打量，只在手上找到点儿伤。
　　“我…” 有宋有方在身边，庭云渐渐放松下来，后颈被打了一棍子，还隐隐作痛，刚拿棍子打人，用力过猛，现在手腕还是麻的，“我… 没事…”
　　警车的声音很快引起了小区的骚动，就连下楼在找庭云的父母也听到了，不明所以群众跟着警察找到了车库。
　　杨毅捂着脑袋躺在地上，庭云脚下的棍子还沾着血。
　　“这是怎么回事啊！” 妈妈吓了一跳，都不顾上宋有方为什么会在这里，先看了看庭云的情况。
　　警察都出动了，这警察局不进都不行，庭云在父母和宋有方的陪同下在警察局做了笔录。
　　从警局出来后，宋有方坚持带庭云去了趟医院，确定没有其他的伤后，几人才放心。
　　“这事我会叫人来处理的。”挟持威胁 omega 的罪不轻，即便是未遂，宋有方也会让人特意 “照顾” 杨毅的。
　　“折腾一晚上…” 宋有方不是个会来事的人，说这种话也会舌头打结，“爸妈，我们一块儿去吃个饭？”
　　“吃什么饭？谁是你爸妈！” 妈妈是个急性子，早就按捺不住心里的火气。
　　这回答在宋有方意料之中，他只能退一步，“那我送你们回去。”
　　“用不着！” 妈妈拉着庭云就要走，出租车也来的这么巧。
　　宋有方想上前去拦都不太敢，庭云上车前偷偷给他挥了挥手，被妈妈发现后，重重地摔上了车门。
　　车上的气氛很沉重，连话多的司机师傅都没有开口，庭云也乖乖的假装看风景，直到回到家，妈妈才厉声问道：“你怎么会跟宋有方在一块儿？”
　　庭云没想过他和宋有方的事情，会以这种方式被父母知道，所以一点准备都没有，他举着手，“这里有点疼…”
　　“你还知道疼！” 爸爸难得会生气，骂归骂，还是捏着庭云的手，左右端详，似乎想透过厚厚的纱布看清伤口的情况，“杨毅那小子，也太混账了。”
　　“宋有方也差不多！” 妈妈接过话，“这些 alpha，一个两个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庭云暗暗咂舌，妈妈怎么连同她自己一块儿骂了。
　　“你俩联系多久了？什么时候的事啊？你忘了宋有方是个什么人了吗？”
　　庭云耷拉着脑袋，他俩联系多久了，打从手术做完，他俩的联系就没断过，他俩好上是最近的事，至于宋有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想到手术的事情，就会让自己恨不得对他抽筋剥皮，可又经不起他软磨硬泡地示好。
　　妈妈也不等庭云回答，“反正我跟你爸不同意，说什么都不同意，你赶紧给我回屋去。”
　　庭云简单地洗漱了一番，回到卧室，一摸口袋，这才反应过来，手机丢了，他想给宋有方发了消息都成了难事，只能恹恹地躺到床上。


第58章 
　　手里损坏的手机，让宋有方有些懵，他愣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他今晚没法联系庭云，所以，他选择一大早出现在了庭云家门口。
　　宋有方来得早，庭云父母也刚起床，只听到从防盗门里传出来爸爸的声音，“谁呀？”
　　宋有方赶紧整理了一下衣着，下一秒，门就打开了，“爸，是我。”
　　他强迫自己微笑，腮帮子都忍不住在抽搐。
　　爸爸扶着门框，已经懒得纠正他的称呼，当即就要将门关上。
　　“爸！” 宋有方情急之下掰住门框，手指被门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爸爸连忙扶住了门，像是怕宋有方碰瓷一样，“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 宋有方手里还提着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来寻仇的，这种时候，最多算是来拜年的，“我来看看你们。”
　　这么大动静，连在厨房的妈妈也惊动了，本以为是邻居敲门，出来一看，居然是宋有方。
　　妈妈这暴脾气，可不像爸爸一样，会跟宋有方轻言细语地说话，举着手的锅铲，火冒三丈地撵人，边骂还边将宋有方往外面赶。
　　“你还敢来！昨晚跟你说的话，你当成耳旁风是吧？还敢找上门来，真当我们家里人好欺负！”
　　宋有方没本事胡诌，找了个最蹩脚的借口，“不是的… 我给庭云送手机来了。”
　　说着，他从袋子里拿出庭云摔坏的手机，解释道：“摔坏了，不能用，我给他买了个新的。”
　　妈妈一把夺过庭云的手机，对宋有方的好意丝毫不领情，“谁稀罕你买的手机，我家是买不起吗？”
　　就在这时，听到动静的庭云，打开了卧室门，妈妈推搡了宋有方的一把，像是怕他俩见到面一般，可惜庭云还是看到了。
　　“妈…” 庭云要拦，妈妈的动作更加迅速，“哐” 地一声将门关上。
　　一向温和的爸爸，这次居然也跟妈妈站在了统一战线，庭云本来想找爸爸求助的，一看爸爸的眼神，只能乖乖地闭上嘴。
　　手机屏幕损坏，没法正常使用，他依旧没办法跟宋有方联系，父母也不让他出门，他只能软磨硬泡，想要换一个新手机。
　　“爸爸，我都这么大了，你们怎么还用这种方式限制我的自由啊，况且马上就要开工了，我没有手机，怎么跟同事联系呢？”
　　可爸妈似乎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新手机硬是拖到了庭云上班的前一天才买。
　　宋有方还是每天来，每天来，每天吃闭门羹，见到庭云已经不是他的首要目的，他现在必须要庭云的父母接纳他。
　　开工的前一个晚上，妈妈守在庭云的卧室门口，庭云长这么大，妈妈还是第一次这么严厉跟他说话，“你也别想着上了班，我跟你爸爸就管不了你了，我跟你爸都退休了，送你上下班的时间还是有的。”
　　“妈！” 庭云有些奔溃，他本以为上班后情况会好一点，没想到愈演愈烈，被同事撞见了，他该怎么说，那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看笑话也好，把庭云当小孩也罢，这事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好歹是拿到手机了，庭云气鼓鼓地回到房间，插上手机卡，然后开机，宋有方的消息一条接一条的进来。
　　不多不少，知道自己没手机，正好是这几天每晚的 “晚安”。
　　庭云叹了口气，默默给宋有方回了消息，“知道我没手机，你还发。”
　　“换手机了！” 宋有方用了感叹号，看得出来很欣喜，随后又紧跟了一条，“总会看到的。”
　　别的不说，宋有方在毅力和坚持这方面，还是让庭云挺佩服的。
　　“我爸妈要送我上下班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你就别来了。”
　　“中午呢？我们一块儿吃饭？”
　　庭云看着宋有方的回复，这种时候倒是机灵了，挺会钻空子的，“中午倒没说，那中午见。”
　　第二天一早，庭云的生物钟还没完全调整过来，妈妈来敲门时，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洗漱吃完早饭。
　　“妈，你真要送我去上班？”
　　“少废话。”
　　在父母的监视之下很难熬，庭云去了公司，才稍微松了口气。
　　午饭时间，宋有方到点儿给庭云送饭，他俩没去食堂，宋有方陪着庭云在车上吃饭。
　　饭菜的样式精致，但庭云看着胃口不佳，捧着饭盒都没怎么动筷。
　　宋有方手抚在庭云的头顶，关切道：“开工第一天，是不是不习惯？”
　　今天工作不少，但庭云还能应付，特别是忙碌起来，还能把烦心事抛在脑后，他摇摇头，“我爸妈盯我太紧了。”
　　一切事情的起因都是因为自己，宋有方跟庭云说了声 “抱歉”，“不着急，慢慢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这边话音刚落，庭云的手机跟催命符似的叫了起来，他一看来电显示，是他爸爸。
　　“估计是来查岗的。” 他憋着嘴，示意宋有方不要出声。
　　电话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先是问庭云的位置，又问他跟谁在一块儿，有没有好好吃饭，庭云都敷衍着。
　　爸爸叹了口气，“你别不耐烦，我们这都是为了你好，杨毅爸爸刚刚又来了，被你妈妈撵了出去，就他儿子那样，还有什么救？能被抓起来，也算是件好事。”
　　他们静静地听爸爸唠叨，杨毅的事情搁到谁身上都不会舒坦，他渐渐握住庭云的手。
　　手心传来的力量，让庭云跟宋有方对视，随后他终于肯露出笑容了。
　　挂了电话后，庭云说道：“杨毅的爸爸来家里几次，想让我帮杨毅求情。”
　　自己的求情，对量刑有一定的影响，但是不会改变杨毅犯罪的性质，强迫一个 omega，就是对社会上所有的 omega 有威胁，有宋有方的 “帮忙”，量刑只会从重。
　　要宋有方说，就以杨毅父子那天在电梯里的对话，定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不必同情这样的人，没等他说话，庭云又开口了。
　　“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吧，你也别插手了。”
　　宋有方尊重庭云的想法，“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有件事情，你也必须得答应我，以后遇到这种事情，应该提前告诉我，就算你没有危险… 我也会有危机感，我怕会有更好的 alpha 出现，我也得知己知彼。”
　　幸好杨毅跟优秀不沾边，但宋有方一旦想起，杨毅跟庭云发那些有的没的，嫉妒谈不上，愤怒是有的。
　　“知道啦。” 庭云放下筷子，答应道。
　　“不吃了？”
　　庭云抿着嘴，“饱了，最近吃什么都没啥胃口，过年吃太腻了吧。”


第59章 
　　中午吃得不多，下午两三点的时候，庭云就因为空腹产生了想要呕吐的冲动，只是饥饿感已经很明显了，他还是提不起胃口来，就连下午妈妈来接他下班，他都没有过多的精力去拒绝。
　　车上，妈妈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庭云，庭云脸朝着车窗，看着怏怏不乐，“庭云，妈妈知道你不高兴，你还年轻，你和宋有方的事情，你考虑得不够多。”
　　庭云没什么精神，他想跟妈妈说，他并不是因为宋有方的事情不高兴，况且他也没有不高兴，他理解父母的想法，但也想兼顾到宋有方。
　　他和宋有方之间，不是一句幼稚的喜欢就能总结的，喜欢是一时冲动，这里有依赖，有习惯，有陪伴，有信息素的加持… 信息素…
　　庭云不由皱起了眉头，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车里很闷，脸颊也在发烫，妈妈信息素的味道很具有攻击性，他忍不住将车窗摇了下来。
　　这才开春不久，风还夹着冬日的湿气，拂到脸上温度正好，让庭云觉得很惬意。
　　风往车里猛灌，呼呼作响，妈妈提醒了一句，“冷风吹多了不好。”
　　庭云敷衍地 “嗯” 了一声，并没有关上窗户。
　　只听到妈妈唠叨着，“这孩子…”
　　到家后，庭云的情绪依旧很低落，晚饭没吃两口，就放下了碗筷。
　　妈妈看着起身的庭云，“这就不吃了？”
　　庭云觉得全身黏糊糊的，呼出来的气息都是滚烫的，说话、吃饭、走路都很累，“我有点困了，想睡觉。”
　　眼看着庭云拿了睡衣进浴室，爸妈就是心软，嘀咕道：“这是跟我们闹绝食呢？刚回来的路上就不高兴，宋有方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
　　爸爸久久地盯着浴室大门，“我怎么觉得庭云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啊？”
　　浴室的水蒸气在升腾，疲惫像是从皮肉渗透进了骨髓里，眼下庭云就一个想法，他只想快点躺到床上。
　　从浴室出来后，他脸颊因为热气变得红润，气色也好了不少，爸爸捎带问了句，“庭云啊，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啊？”
　　庭云摇头，“才上班，还不太适应吧。”
　　和父母道了晚安，庭云才回到房间。
　　身体嵌入进柔软的床铺，庭云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喊着酸痛，不到片刻意识便开始模糊了起来，他脑子里还想着要给宋有方发条消息，手摸到手机时，人就已经睡了过去。
　　整晚庭云都昏昏沉沉的，时不时能听到窗外的动静，只是眼睛怎么都睁不开。
　　第二天一早，他是被爸爸叫醒的，爸爸手里拿着体温计，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爸爸？” 庭云一开口，嗓子里又干又涩，声音也是哑的。
　　爸爸按住他的肩膀，“这么大的人了，连自己发烧都不知道吗？”
　　正巧妈妈端着水杯和药进来，扶起庭云让他吃药，“我跟你爸爸原本今天有事要出趟门的，你发烧了，就留你爸在家照顾你。”
　　“不用… 你们忙去吧，我吃了药，睡一觉就行了，发烧也不是什么大毛病。”
　　妈妈絮絮叨叨的，“昨天叫你别开窗吹冷风你不听，这下发烧了吧。”
　　“行了，让他睡觉吧。” 妈妈念叨了两句，就被爸爸制止了，一想到他们中午就能回来，爸爸也就没有坚持，“那你好好休息。”
　　等父母出门，庭云又想着跟经理请假，手机一打开，全是宋有方的消息，他这才想起来，昨晚到现在，他一直没有回复过宋有方。
　　他刚给宋有方解释了一番，宋有方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喂？”
　　“发烧了？” 庭云猜想，宋有方估计等了一晚上，所以才会这么急，“看医生了吗？”
　　面对父母的时候，庭云作为晚辈，总想着不让父母担心，自然是喜欢逞强，但是面对宋有方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心里作祟，委屈来的莫名其妙。
　　“吃了点药，睡一觉就好了。” 他嗓子哑了，鼻子也堵了，声音软绵绵的，带着淡淡的鼻音，听着格外的可怜。
　　电话里头，宋有方像是叹了口气，“要看医生…”
　　他叹气是因为庭云父母在家，他无能为力，除了口头上关心，并不能为庭云做实质性的事情，谁知庭云又道：“我爸妈出门了…”
　　言外之意几乎呼之欲出，宋有方不假思索，“我马上过来。”
　　宋有方的 “马上” 一点也不含糊，庭云只觉得自己闭着眼睛没大一会儿，就听到了敲门声。
　　开门时，宋有方手里还提着粥和药，迎面扑来的薰衣草味道刺激着庭云的神经，他忍不住想要被宋有方拥抱。
　　他主动往前一步，双手揽住了宋有方的腰，“来这么快？”
　　宋有方将手里的东西放到鞋柜上，抱着庭云往里走了几步，顺手带上了身后的大门，怀里的人温度稍高，还不算烫手，柠檬的味道也比平时更加酸涩。
　　“没吃早饭吧？先吃点东西？”
　　宋有方去抬庭云的下巴，可庭云怎么都不肯抬头。
　　被庭云拥抱是一种恩赐，宋有方心里是一千个，一万个舍不得打断这种主动，但庭云身上只穿了单薄的睡衣，他不得不狠心把人推进卧室。
　　“带你去看医生？” 宋有方替庭云捻好被子，“先把东西吃了。”
　　正当他想折回客厅拿东西的时候，他手腕处一紧，一股微弱的力量将他牵制住了，他低头一看，庭云扯住了他的袖口。
　　“宋有方…” 庭云说话的音调比平时还要奶，他觉得他肯定是鬼迷心窍了，别的他什么都不想，他就想宋有方能陪着他，不要被任何人打扰。
　　庭云的手指轻点着床单，“你陪我… 一会儿…”
　　宋有方的心都被庭云牵动了，连忙坐到旁边，一手握住庭云的手指，一手撩起庭云额前的头发用手心感受额头的温度。
　　庭云不安分地起身，被子顺势滑落到了腰上，他蹭了蹭宋有方的手心，温顺的像是一只粘人的小猫。
　　很快，这种隔靴搔痒的肢体接触，已经无法满足庭云心里上的需求，他靠在宋有方的肩头，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全都交在了宋有方的怀里。
　　宋有方怕他冻着，用被子将他紧紧裹住，“生病了才这么爱撒娇。”
　　“嗯…” 这声叹喂很黏糊，不像是在回答宋有方的话。
　　爸爸怕庭云受冻，特意将窗户关上了，信息素的味道也被关在了房间里，这一剂浓郁的柠檬香，怎么都散发不出去，这香气像是一只活泼俏皮的精灵，围绕在宋有方的身边。
　　宋有方对天发誓，他想标记庭云，想和庭云做 / 爱，但他想和庭云做的事情，不单单从性出发，他能感觉到庭云的信息素三番两次的暗示，可庭云现在的状态，不太合适。
　　他大手挪到庭云后颈的位置，微微用力，虎口摩擦着腺体，庭云难以自持地叫了一声。
　　久违的声音，让宋有方滞住了，他猛然发现，他的恶劣藏得这么深，他居然很想趁着现在欺负庭云。
　　庭云眼前一片白茫茫的，脑子里也在嗡嗡作响，腺体只是被宋有方抚摸了一下，就酥酥麻麻的，身体不断出汗，甚至某个难以启齿的地方，也在发生着微妙的改变。
　　这种改变，让庭云后知后觉，他… 发 / 情了？
　　可是，这跟他之前发 / 情不一样啊…
　　他霍地睁开眼睛，眼前被湿气笼罩着，“宋有方… 我…”
　　宋有方已经察觉到了庭云的不对劲，手换了个位置，托住了庭云的后脑勺。
　　“我…” 庭云将宋有方腹部的西装抓得皱皱巴巴的，“我好像… 发 / 情了…”
　　庭云的发情期来得一点也不凑巧，不管是庭云的身体状况，还是父母的态度，还是他俩的关系状况，当下都不是一个最适合标记的时期。
　　标记这个想法，只是出于最原始的冲动，在宋有方脑子里一闪而过，他抓过庭云的衣裳，“我们先去医院。”
　　信息素的变化并不似之前那次那般强烈，宋有方心头的担心，远超过了标记的本能。
　　经过医院一系列的检查，庭云这不太寻常的发 / 情期才找到了原因。
　　照理来说，标记清洗手术一年后，omega 的发 / 情期才会恢复，但腺体这种性 / 器官，是会因为受到信息素的刺激而发生改变的，被想要亲近的 alpha 反复刺激，还是出现提前发 / 情的情况。
　　自己是庭云想要亲近的 alpha，这一点足够让宋有方狂喜，但一想到庭云提前发 / 情是自己造成的，宋有方还是会有愧疚感，他担心庭云的身体。
　　可他不敢轻易延迟庭云的发 / 情期，上一次的事情已经给过他教训了。
　　医生建议道：“因为他腺体还处于脆弱期，所以信息素浓度的改变不够明显，也不是深度发 / 情，为了他身体着想，是可以推迟发 / 情的，另外，推迟发 / 情的时间不会太长，下一次发 / 情或许也就是十天半个月后，有你陪着他，他暂时情况还比较稳定，你们可以先考虑考虑。”


第60章 
　　这事不光要跟庭云商量，还是得跟庭云的父母商量，当父母接到电话，一听是宋有方的声音时，他们第一反应是挂电话。
　　听到宋有方解释起庭云的情况，电话里沉默了，良久，才听到爸爸说道：“庭云在哪家医院？我们现在就过来。”
　　病房里，庭云打了针睡得很沉，父母和宋有方说话都刻意压低了声音，他们心平气和地听了宋有方转述庭云的病情，随后妈妈才开口，“是你带庭云来医院的？”
　　这句话没头没尾的，宋有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能照实说：“是，庭云现在情况还算稳定，尽快在医院治疗，才是最好的办法。”
　　妈妈怔怔地看了宋有方一阵，破天荒的没有发脾气，也没有急于将宋有方撵出病房，只是叹了口气，“等庭云醒了，问问他的想法。”
　　宋有方看了眼手表，这会儿刚好是午饭时间，他提议道：“爸，您和妈先去吃饭吧，庭云得有人看着，等他醒了，我再叫你们。”
　　大家心里清楚，宋有方比任何人都适合陪着庭云，父母心中哪怕是有犹豫，还是没有将拒绝的话讲出口。
　　父母离开没多久，庭云便醒了，打针过后，他嗓子里泛苦味，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宋有方要水喝。
　　宋有方将人扶起，一勺一勺地给庭云喂水，顺便耐心跟庭云又复述了一遍他的病情。
　　在说到打针时，宋有方明显感觉到庭云嘴唇抿紧，喝水的动作都滞了一下，上次的经历给庭云带来的心理阴影颇深，他的身体会下意识抗拒打针。
　　“这是医生给的建议之一。” 宋有方俯身靠得更近，声音也更加温柔，“还有第二个选择，就是标记你。”
　　庭云抬头看着宋有方，眼里的水光晃了晃，嘴唇蠕动着，似乎有话要说，可迟迟都张不开嘴。
　　宋有方手扶在庭云的额头上，眼神专注且认真，“庭云，标记你的 alpha，只能是我，我不会让其他任何的 alpha 接近你，但是，你现在是发 / 情期，能冷静思考的可能性不大，我怕你会冲动，发 / 情期过后会后悔，标记这件事，打针延迟发 / 情期，给你一段时间的考虑，我觉得会更好。”
　　不管宋有方语速有多缓慢，理由有多充分，庭云能接到的信息有限，现在的他，只在乎他会不会宋有方标记，只有能与不能。
　　过多的解释，只是会徒添 omega 的心慌和难受，他尚存一丝理智，他知道宋有方的顾虑，可他也敌不过发 / 情期对 alpha 的渴望，矛盾的情绪在脑子里汇集，最终只能逼出他无用的泪水。
　　“打针…” 庭云呜咽着，“跟上次一样… 对吗？”
　　宋有方放下碗，将庭云搂紧怀里，“不一样，不一样的庭云。”
　　他生怕他说的太慢，庭云会误会，“我会陪着你，我哪儿都不去，陪着你，打针不止是让你有考虑的机会，你的腺体还是脆弱期，它还没有完全恢复，怪我，是我不好。”
　　自己是庭云的灾难，不管是结婚时也好，离婚时也好，还是如今两人重新在一起也好，他有意无意的，给庭云带来了很多的疼。
　　宋有方不禁收紧了手臂，将庭云搂得更紧，手指不停的抚摸着庭云的手背，庭云在他怀里颤动不停，他只能尝试着给出第二个选择，“或者，我现在能标记你？”
　　就像宋有方说的那样，现在的庭云没办法去思考这个问题，他揪着宋有方的衣摆，颤颤巍巍地摇头，“我不… 我不知道…”
　　宋有方不想给庭云任何的压力，他轻轻按住庭云乱动的手，安抚道：“不用你知道的，庭云，我们顺其自然，我们选一个你能接受的方式，不急于这一时，我陪你慢慢考虑。”
　　信息素的效果很明显，宋有方安慰和陪伴比任何的药剂都要管用，庭云的情绪稳定不少。
　　父母从吃过饭回来时，庭云刚好输上了营养液，他们知道庭云现在吃不下东西，还是带了饭菜来，即便是庭云不能吃，宋有方不也还饿着。
　　病房里的气氛很微妙，父母没有急着推门进去。
　　庭云手上插着输液管，他靠在宋有方怀里，得宋有方低声哄着才肯喝一口水。
　　原本消瘦的庭云，一到发 / 情期更显单薄，手背的上青筋鼓起，不知道他在和宋有方说什么，指着扎针的位置，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
　　宋有方一手端着碗，一手扶着庭云的腰，像是哄小孩一样，认真端详着庭云手指的位置，或许是他给了庭云一个满意的回答，庭云这才肯张嘴喝水。
　　药里有镇定的成分，庭云很快便觉得困了，宋有方守着庭云睡着了，才从病房里出去，他早就察觉到了庭云父母回来了，可能是觉得不方便，才没有进来。
　　“爸，妈。” 宋有方顺手带上的病房门。
　　爸爸将打包来的饭菜递给宋有方，“你先吃一口吧。”
　　难熬的不止庭云一个人，宋有方也难熬，庭云的信息素对他影响也大，和庭云共处一室已经让他很是疲惫，他接过打包盒，说了句谢谢，就是不见吃上一口。
　　“庭云怎么说啊？”
　　“打针有点不情愿，听医生的吧。”
　　父母做得再多，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因为 omega 天生是需要 alpha 的，他们没办法，也没能力，更没理由去阻挡庭云依赖 alpha。
　　大家似乎都默认了推迟庭云发 / 情期的作法，只是庭云这个当事人，对打针一事比较抗拒，每每提起的时候，手都紧抓着宋有方的胳膊，似乎想央求点什么，却怎么都没法开口。
　　打针的事情不能一拖再拖，在跟庭云父母确认后，医生确定了打针的时间。
　　这天下午，护士在反复核对庭云的名字和药剂后，才着手准备针管。
　　尖锐的针头插进玻璃药瓶里取药，护士戴着口罩，语速有条不紊，有些公式化的冰冷，“庭云，药效起作用后，会有点疼，推迟发 / 情的时间也不等，一般在一周到半个月之间。”
　　护士推出针筒里多余的空气，一滴晶莹的药水挂在针头上，这针比一般的针头要粗要长一些，扎进肉里，可想而知会很疼。
　　宋有方莫名想起上次强行推迟庭云发 / 情的事情，那次他没在庭云的身边，没有亲友目睹针扎进庭云胳膊的场面，这锐利冰凉的东西就要注射在苍白的皮肤之下。
　　在压脉带的束缚之下，庭云整个胳膊都是麻木的，他想要缩手，却被护士一把握住了手腕，护士为了让他放松，半开玩笑道：“可不能乱动，当心针断在里面。”
　　庭云呜咽了一声，将头埋进了宋有方怀里，胳膊上传来凉飕飕的感觉，是棉签蘸取了酒精在消毒，针还未扎下，他胳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那晚的疼，像是潮水一样，一浪超过一浪。
　　尖锐的疼痛迟迟没有到来，庭云只觉得胳膊一热，擦过酒精的地方被温热的大手捂住了，从头顶传来了宋有方的叹息声。
　　这真的算是顺其自然吗？宋有方扪心自问，庭云在害怕啊。
　　“等一下。” 宋有方说话时，胸腔都在震动，“等一下…”


第61章 
　　作者有话说：现在变严格了，那个东西不让写，也不让发，就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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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场的人齐刷刷地看向宋有方，宋有方下意识的动作没经过思考，他脑子里根本没想好 “等一下” 是等什么。
　　“宋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护士一脸疑惑，连忙跟宋有方确认。
　　短暂的停顿，对于庭云来说是一种煎熬，没有落下的针头悬在半空，他畏惧这没有温度的东西，在宋有方怀里不住地打颤。
　　Omeag 在受到威胁时，会本能向 alpha 求助，宋有方接受到他 omega 的信号，读懂了信号里的哀求，给予 omega 安全感，是一个 alpha 的本职，他用身体将庭云和护士隔开，把那威胁到庭云的针头隔在了结实的身躯之后。
　　“爸，妈…” 宋有方一开口能尝到舌根处散发出来的苦涩，“我们再谈谈，好吗？”
　　几分钟后，庭云在宋有方的安慰下，慢慢镇定了下来，只是庭云躺在床上不肯睡觉，牵着宋有方的手也不肯松开，宋有方只能站在床边跟父母说话。
　　“我知道二老对我不满意，但是庭云提前发 / 情是因为我的原因，如果可以话，延迟发 / 情的罪我愿意替他受，但是没有这种如果，一旦打针，我帮不了庭云任何事情。”
　　“做错事的是我，该受惩罚的也是我，别折磨庭云。” 宋有方顿了顿，手掌一紧，庭云在捏他的手，他拍了拍庭云的手背，继续道：“这种事一次就够了…” 一辈子一次都嫌多的。
　　妈妈眉头紧蹙，“洗标记的事情，一辈子一次也够了，宋有方你觉得你在我们这儿，还有多少的可信度？打针疼一阵子，让你标记庭云，就是在拿庭云后半辈子冒险，我们暂且相信你现在是认真的，日子久了，发 / 情期过了，你对庭云的感情还能剩下多少？”
　　父母是过来人，理解庭云作为 omega 依赖 alpha 是天性，他们心疼庭云难受，也不得不为庭云以后打算。
　　宋有方凭什么啊？一个辜负过庭云的 alpha，只是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想轻而易举让他们将庭云交给他。
　　“妈妈…” 庭云想要起身，却被宋有方制止了。
　　宋有方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后才开口，“爸，妈，我实话告诉你们吧，除非庭云亲口跟我说，他有喜欢的 alpha，否则我就不会从他身边消失，我已经失去过他一次了，我不想再失去第二次，我承诺再多，保证再多，跟你们说我有多爱庭云，都无济于事，我能做的，只有花一辈子来补偿他。”
　　“我还是相信缘分，从我和庭云第一次见面，在我心里，他就和别的 omega 不同了，或许我是运气好，受上天眷顾，对我而言，这何尝不是一种机会？”
　　这确实是宋有方的机会，但凡宋有方有一星半点的歪心思，趁人之危标记了庭云，他们拿宋有方也一点办法没有，可他没有这样做，这也是妈妈现在能心平气和跟宋有方说话的原因。
　　宋有方考虑了庭云的想法，考虑了庭云的身体，标记不是宋有方的最终目的，他是在设身处地的为庭云着想。
　　“抑制发 / 情不是顺其自然，我不想再重蹈覆辙，庭云他是不愿意的，我不想他难受。”
　　庭云出院了，在父母和宋有方的陪同下办理了出院手续，记下医生的嘱咐，又收拾好东西，宋有方开车送他们回去。
　　庭云只是回家简单地拿点东西，他不用在家待着，他得有宋有方的陪伴，他的发 / 情期快要来了。
　　要带的东西不多，一些衣服和日常用品，准备好一切，父母把他和宋有方送下了楼。
　　庭云坐在车里，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出嫁的错觉，明明和第一次跟宋有方结婚的感觉不一样。
　　“记得吃饭。” 爸爸摸着庭云的脑袋。
　　宋有方接过话道：“爸，妈，那我们先走了。”
　　在父母眼里，没有临时标记这种说法，他们肯让庭云跟宋有方走，就是变相地接纳了宋有方。
　　从医院出来时，宋有方已经叫人去做了打扫，还准备了庭云发 / 情期间会吃的营养剂，家里干净整洁，就等着庭云这个主人归来。
　　到家后，宋有方将人推进了浴室，“洗个澡，要我陪你吗？”
　　宋有方说得挺正经的，庭云脸上一热，慌张摇头。
　　“洗完出来吃饭。” 宋有方揉了一把庭云的脑袋，眼神示意庭云进浴室。
　　庭云一把抓着宋有方的手腕，支支吾吾的，不让他离开。
　　“怎么了？” 宋有方耐着性子。
　　“我想… 穿你的衣服…”
　　宋有方当然不会拒绝庭云的要求，他求之不得，“我去给你拿。”
　　热水澡冲洗掉庭云身上消毒水的味道，也冲掉了一身的疲惫，宋有方的睡衣大了一圈，肩膀的位置都掉了他的大臂上，宽松的衣服和宋有方的味道让他感觉到了惬意和轻松。
　　他慢吞吞地朝楼下走去，宋有方刚好端着碗筷出来，碗里是加热过的营养剂。
　　营养剂的口感不好，味道微甜，庭云吃了两口，就咽不下去了，他生怕宋有方的劝他吃，脑子转得飞快，“你尝尝。”
　　宋有方 “听话” 得要命，庭云一连给他喂了好几勺，他很快便反应过来了，捏住庭云的手腕，无奈道：“庭云…”
　　被当场拆穿的庭云有些难为情，乖巧了几分钟，喃喃着，“发 / 情期… 会什么时候来呢？”
　　宋有方从背后抱住庭云，将下巴搁到庭云的肩头，柔声道：“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一直陪着你，别怕。”
　　等待是一场没有终点的旅行，发 / 情期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突然降临。
　　宋有方不想给庭云压力，他绝口不提发 / 情期的事情，他陪着庭云将之前通关的游戏继续玩了下去，庭云还是会害怕，会缩到他怀里捂住眼睛，又会因为好奇心，从指缝里偷看。
　　他陪着庭云看老掉牙的爱情片，看着看着，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两人在沙发上接起了吻，电影成了背景音，没人在乎接下来的剧情了。


第62章 
　　发情期来临那天是个寻常的日子，庭云说想看看宋有方以前的照片，可翻遍家里各个角落，只找到了几张规规矩矩的证件照。
　　宋有方怕庭云失望，解释道：“照得比较少。”
　　即便是在宋家老宅，也没有自己多少的照片。
　　失望谈不上，庭云更多的是遗憾，回忆是珍贵的宝藏，是无法复制的。
　　“没关系，我们可以以后照。” 庭云安慰他，“以后” 这种话题充满了希望，任谁听了都会高兴，庭云多问了一句，“你还有其他想做的事情吗？等… 发… 情期过后…”
　　说到发 / 情期时，庭云难为情的声如蚊蚋，他想陪着宋有方，把没有做过的事情，都统统补上。
　　他俩窝在沙发里，宋有方的嘴唇刚好贴着庭云的额头，有一下没一下地亲吻着，“想先办好结婚证。”
　　额头上柔软的触感，让庭云忍不住拿手去抚摸，他抬头看着宋有方，“还有呢？”
　　“然后… 想你陪我去看看我妈妈…” 这个念头在宋有方脑海里闪过无数次，可他都没有勇气独自面对，alpha 没有那么的坚强，他们也需要 omega 的鼓励和陪伴。
　　庭云觉得宋有方这一刻很需要安慰，他拖着宋有方的下巴抚摸了一阵，认真道：“好，还有吗？”
　　“还有… 想把蜜月补上。” 自己亏欠庭云的太多，光是蜜月这一件事，早在之前就该做好的，他低头朝庭云示好，“抱歉…”
　　庭云的手指往上挪动，轻轻按在了宋有方的嘴唇，“宋有方，以前的事情我原谅你了，以后都不要跟我道歉了可以吗？”
　　打从他决定和宋有方重新开始，那之前的事情就该翻篇了，庭云不想总记着宋有方的不好，不想总觉得宋有方是欠了自己的，也不想宋有方面对他时，愧疚感大于了一切。
　　宋有方轻咬了一口庭云的手指，他也不想把时间花在忏悔上，他对庭云说喜欢的次数都还不够。
　　“我爱你。”
　　两人的姿势也在不知不觉中从依靠变成了侧躺，沙发的位置有限，他俩几乎胸口贴着胸口，庭云枕着宋有方的胳膊，手指戳着宋有方的嘴角，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有进步了，越来越熟练了。”
　　宋有方怕庭云觉得自己油腔滑调，不是真心的，他一把抓住庭云的手指，表明自己的态度，“真心的。”
　　说话时呼出的热气裹着宋有方的信息素在不断膨胀，庭云渐渐觉得被信息素的味道压住了胸口，每一口呼吸都沉甸甸的，又累又热。
　　欺压着庭云的信息素逐渐将他包裹，腺体处突突直跳，整个后颈都酥酥麻麻的，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引导着他放松身体，将自己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宋有方的面前。
　　潜意识里的放纵，和他破败的矜持在纠缠着，“宋有方… 我…”
　　庭云他自己可能没发现，他说话时不由自主地抬起身子，他想要和宋有方的接吻，他想要和宋有方有亲密的肢体接触。
　　只有人体温度，才是对他最好的安抚。
　　宋有方察觉到庭云的变化，没有刻意为难他，俯身让他好靠近，“我知道，别怕。”
　　庭云的发 / 情期来了。
　　发情期不是束缚 omega 的枷锁，是天赐给他们的一场浪漫，宋有方无比虔诚的希望，这七天能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第七天的时候，情 / 欲明显减弱，庭云早就体力不支，任由宋有方摆布。
　　他俩一块儿站在淋浴下，宋有方低声耳语，帮他回忆了一下这七天的经历。
　　庭云听得耳朵发烫，他挣不开宋有方的怀抱，手脚也使不上力来，只能用手肘抵着宋有方的胸口，佯装生气，小声抗议道：“你还说…”
　　花了七个日夜，宋有方补全了对庭云的遗憾，以后的日子，他只想加倍加倍的对庭云好，就想庭云说的那样，不要再道歉了，告诉庭云自己爱就够了。
　　庭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刚和宋有方认识的时候，梦到第一次被宋有方标记，标记后醒来没有看到宋有方时，自己特别的失望。
　　梦里的场景变化得很快，又到了第一次发 / 情期，当时疼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庭云不由打了个寒颤，再是医院，再是手术，他和宋有方彻底撇清了关系。
　　“庭云？”
　　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声音是那样的熟悉，庭云的委屈一拥而上，是宋有方。
　　宋有方为什么不早一点喊住他，在他做手术前。
　　“庭云！”
　　庭云猛地睁开眼睛，宋有方撑着身子躺在他的旁边，神色凝重。
　　“宋有方…” 庭云一开口是可怜兮兮的哭腔，他不假思索地扑进宋有方的怀里。
　　宋有方牢牢地抱住了他，大手不停地抚慰着庭云的后背，“做噩梦了？”
　　“我怕… 醒来看不到你…” 庭云答非所问。
　　宋有方想起第一次标记庭云后的那个早上，他确实没等着庭云醒来，他答应过庭云不再道歉的，保证道：“以后每天，我都会守着你醒来的。”
　　哄好一个 omega 很简单，庭云乖巧地在宋有方的怀里蹭了蹭，简简单单的就原谅了他。
　　又听宋有方问道：“现在能告诉我，做什么噩梦了？”
　　庭云不知道那算不算得上是一场噩梦，他只知道，以后都不要再做这样的梦了。
　　“你咬疼我了…” 庭云仰着头，气鼓鼓得地看着宋有方。
　　就算是噩梦，叫醒他的，还是宋有方。
　　宋有方一听，按住庭云的脑袋，非要检查他的后颈，“给我看看。”
　　后颈处那圈暗红色的血痕已经结痂了，情到浓时，自然是难以自控，宋有方已经无法回忆起，自己是不是下嘴太狠了。
　　他朝着咬痕轻吹着气，随后低头吻了吻，“我错了，你要我做什么才会消气呢？”
　　两人在床上腻歪了好一阵，才依依不舍地起床，他俩待在一起七天，没有任何人的打扰，发情期过后，第一件事就是陪着庭云回家一趟。


第63章 
　　答应父母中午会回家吃饭，他俩在床上再怎么腻歪，到点儿了也该起床了。
　　临走前，庭云还犹豫着要不要将带来的衣服带回家去，宋有方哪儿肯啊，庭云人都留下了，东西凭什么拿走啊。
　　“阿姨会洗的，干嘛拿回去那么麻烦？”
　　庭云正收拾东西呢，没体会到宋有方的意思，“那我睡衣总得拿走吧。”
　　“你晚上不跟我回来？” 宋有方大惊。
　　庭云脸上一热，他压根儿没想那么多，抿着嘴，“我没说不跟你回来啊，拿回家… 以后回家住的时候总得穿啊…”
　　一听这话，宋有方才放心下来，他让庭云等一下，去了一趟书房后，两人才一块儿出门。
　　从自己到庭云父母家这段路程，宋有方烂熟于心，他想起了第一次陪着庭云回门，当时的心情和现在有相同之处，也有微妙的不同。
　　那个时候的他，憧憬是有的，但更多的是迷茫，现在的他才明白，和庭云一起回家的意义。
　　“你刚刚去书房干嘛了？” 庭云随口问了一句。
　　宋有方微微侧过头，目光还是注视着前方，庭云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认真地听。
　　“拿点东西。”
　　这么模糊不清的回答，更是引得庭云的好奇，那个书房，藏了宋有方很多秘密，每每让庭云回想起来，都恨得咬牙切齿。
　　“什么东西？”
　　趁着红灯的空档，宋有方转头看了庭云一眼，他刚想开口，从后面传来急促的喇叭声，红灯也跳成了绿灯，他没办法，只能发动车子。
　　“先回家。”
　　父母在家准备好饭菜等着他们，一进家门，爸爸就招呼他们赶紧洗手吃饭，妈妈追在他俩身后，态度格外热情，“一接到你们的电话，你爸特意去菜市场买的新鲜的黄花鱼，就等你俩了。”
　　宋有方受宠若惊，低声说了句，“谢谢爸妈。”
　　连庭云都觉得有些诧异，照爸妈之前的态度，对宋有方是一百个一千个不满意，就算是接纳了宋有方，这转变也太巨大了。
　　他偷偷去看爸爸的表情，爸爸跟平时那副温和的样子没有两样，他刚想凑到厨房跟爸爸说两句。
　　爸爸将碗筷递给了他，“先拿出去吧。”
　　席间的气氛也很温馨和谐，庭云仿佛看到了宋有方第一次来家里吃饭的场景，父母待人热情周到，一听说是自己的对象，除了简单的询问家庭背影以外，就是嘘寒问暖了。
　　爸妈对发 / 情期和宋有方标记自己的事情只字不提，饭后家里的娱乐节目，也只是一家人其乐融融地看看电视。
　　桌上摆放着削好的水果，电视机里的播放的节目不那么有趣。
　　一直默不作声的宋有方，打破了这种宁静，“爸，妈。”
　　庭云莫名觉得心头一震，他回头看向宋有方，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宋有方牢牢握住了，那一瞬间，他像是猜到了宋有方在书房里拿了什么东西。
　　电视里正好在放一支没有台词的广告，连声音都变小了许多。
　　“我想跟您二老要一样东西。” 宋有方顿了顿，“庭云的证件，现在时间还早，我想今天跟庭云把登记手续办了。”
　　客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是电视的背景音，宋有方的目光很真诚，态度却很坚定。
　　良久，妈妈才絮絮叨叨地重复宋有方的话，“庭云的证件… 我找找啊，庭云的证件。”
　　说着，妈妈一个人进了卧室，庭云看着妈妈的背影，忍不住想追上去，他拍了拍宋有方的手背，示意宋有方松开他。
　　进卧室时，庭云顺手将房门虚掩着，妈妈从衣柜里翻出了一个盒子，大大小小的证件都放在里面。
　　“在这儿呢。” 还有离婚证，她一并递给了庭云。
　　庭云接过证件，余光正好瞥到了盒子下方的一本相册，“妈妈，这里面是什么时候的照片？”
　　“这啊… 你一两岁前…” 妈妈搁下盒子，将相册拿了出来。
　　里面的每一张相片，都是庭云还在襁褓的时候，难怪他对这本相册没什么印象。
　　相片的右下角都有小黄字标注时间，妈妈慢慢回忆，居然能想起每一张照片的拍摄地点。
　　庭云安静地听着，时不时会回应上一两句。
　　“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 妈妈感叹道。
　　成年了，又上了大学，又大学毕业，自己找到了工作，又认识了宋有方，两人结婚，又离婚，现在兜兜转转，又走到了一块儿。
　　庭云扶住妈妈的胳膊，小声问道：“妈，你们是不是在怨我？”
　　“怨你什么？” 妈妈抬头看着庭云。
　　庭云不太敢和妈妈对视，“太任性了，又和宋有方在一起。”
　　只听到妈妈叹了口气，“先前的事情，又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要怨你，只是感情这回事啊，谁也说不清，你喜欢的，在你眼里，他怎么样都是好的，和谁结婚，和谁过后半辈子，终究还是你的事情，管得住你的人，管不住你的感情，我和你爸，也只想高兴、幸福，你不要觉得对不起我们，你想和宋有方在一起，爸妈支持你，有一天宋有方对你不好了，家庭和父母就是你退路。”
　　“妈妈…” 庭云靠在妈妈的肩膀蹭了蹭。
　　从门口传来了敲门声，宋有方在门口站得笔直，“妈，打扰到你们说话了，本来想问问要不要陪庭云一块儿去登记。”
　　“行啊，跟你们一块儿去。”
　　宋有方郑重其事道：“妈，没有那么一天的，我会一直对庭云好。”
　　妈妈拍了拍庭云的手背，“好，我们就再相信你一次。”
　　在父母的见证下，庭云跟宋有方复婚了，复婚意味着庭云和宋有方又得住在一起，家里的东西来来回回的搬很是麻烦。
　　宋有方给庭云置换了新的生活用品，庭云只是将一些日常常穿的衣服带来过去。
　　陪宋有方去看他妈妈是在三天后，宋有方妈妈是独女，宋有方的外公外婆也去世的早，自然是没人跟家里的亲戚来往。
　　去的早上，他俩买了鲜花，宋妈妈被葬在一处公墓。
　　从公墓的入口进去，很好分辨出，哪些墓地是常有人祭拜的，因为不少墓碑前摆放着新鲜的菊花。
　　宋有方和庭云被工作人员领导靠边缘的一座墓地前，“就是这儿了，宋先生。”
　　墓前干净，有工作人员时常打扫，墓碑上的照片和宋有方见过的寸照一样，更加清晰，妈妈的温柔也更加深刻，只是少了些生气，和这死气沉沉的墓地相得益彰，宋有方将手里的鲜花搁下，他矗立在墓前，喉结上下蠕动，迟迟都发不出声音来。
　　“妈妈”对于他来说，陌生又熟悉，想要喊一声 “妈妈” 格外的艰难。
　　庭云察觉到宋有方的难堪，他轻轻捏了捏宋有方的手，“我们以后可以常来。”
　　慢慢来。


第64章 
　　三个月后，宋有方和庭云蜜月归来，提着不少的礼物回庭云父母家，刚到门口，对门的邻居也正好出门，几人相互打了招呼。
　　“庭云，回来啦？” 对门住的，是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妻，比庭云父母还长了几岁。
　　邻居这大包小包的，看着也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
　　庭云喊了声叔叔，“这是要去哪啊？”
　　叔叔回头拍了拍门板，“我儿子在隔壁省买了套新房子，我们打算把这老房子给卖了，这不把剩下的东西都收拾一下。”
　　和邻居道别后，两人才进了家门，庭云说起对面邻居搬家的事情，“怎么之前没听说啊？”
　　“他家的儿子工作在隔壁省，找的对象也是隔壁省的，两人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舍不得俩老的，非得接过去同住，也就是前一两个月的事情。”
　　宋有心知道她大哥和小嫂子复婚了，她可不能再让她大哥这么清闲，打电话的时候，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叮嘱宋有方该把庭云带回家一趟，“不管父亲对你俩是什么态度，总不能老死不相往来吧？你回来跟父亲认…”
　　后面的话，宋有方没大仔细听，只是宋有心前几句话在理，他应该带着庭云回家一趟的。
　　为了迁就庭云上班的时间，他俩选择了周末回家，提前跟太太通了电话。
　　宋太太很高兴，安慰宋有方道：“有方，你也别跟你父亲斗气了，回家父子俩好好谈谈，你俩也好久没见面了。”
　　回老宅那天的天气不算好，从中午开始天空灰蒙蒙的，又闷又热，眼看着就有场大雨，宋有方想着改时间，“反正回家吃饭也不着急，等天气好了再去？”
　　庭云虽然在某些观念上，和老爷子不和，但是礼数这个东西，作为小辈不能丢掉，说好的是今天回家，不能因为一场大雨就不回去了。
　　“就今天吧，挺好的，太太都准备了我们的饭菜，我们临时不回去，不太好。”
　　这场家宴，就庭云而言，没有之前的那种小心和谨慎，担忧多少是会有的，还是怕宋有方跟他父亲起争执。
　　来门口迎接他们的，还是只有宋太太和宋有心，宋有心一如既往的热情，看到庭云的瞬间，比看到亲哥还亲。
　　“小嫂子！” 哪能不能亲呢，宋有心拼命挤上前，想要挽住庭云的胳膊，被宋有方给生生拦了下来，她吐了吐舌头，“可算来了。”
　　宋太太还是那么平易近人，在一旁给宋有心台阶下，“她一大早就来了，就是为了等你们。”
　　没想到，非但没等到宋有方的夸奖，还听到宋有方冷冰冰的来了一句，“你很闲？”
　　宋有心很得牙痒痒，宋有方翻脸无情，“真是无情。”
　　宋有方没有搭理她，“父亲呢？”
　　“在书房。”
　　原本宋有方打算带着庭云上楼，没想到他们刚进门，父亲就从楼上下来了。
　　宋有方恭恭敬敬地喊了声 “父亲”，庭云也跟着喊了人，父亲的态度算不上恶劣，只是没给两人回应，“不是说吃饭吗？”
　　宋太太赶紧打了圆场，“吃饭，是吃饭，大家先入席吧。”
　　席间的气氛还算和谐，除了宋有心活跃气氛外，只能听到碗筷的声音。
　　饭还未吃饭，雷声震耳欲聋，没过几秒钟，瓢泼大雨哗哗地下了下来。
　　宋太太 “哎呀” 了一声，轻轻拍了怕手，“这么大的雨，今天要不你俩留在家里过夜吧，等明天雨停了再走，反正是周末，庭云应该不着急上班吧？”
　　说罢，宋太太还俏皮地朝庭云眨了眨眼睛，庭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招，说话也吞吞吐吐的，“嗯… 对… 明天… 不上班。”
　　“那你们就留下吧？” 宋太太也不冲着宋有方说话，都只是询问庭云的意思。
　　庭云侧头去看宋有方的表情，宋有方的眼神似乎在告诉他，让他拿住主意，面对宋太太殷切的眼神，他实在没有办法拒绝，“那… 好… 好吧。”


第65章 
　　作者有话说：正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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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势越来越大，雨水打在玻璃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
　　太太笑道：“我叫人把有方之前的房间打扫出来，你俩就安心在家里住一晚。”
　　有宋有心调节气氛，父亲也没怎么表态，这顿饭吃得还算顺利。
　　因为两人是第一次在老宅过夜，庭云也是第一次住到宋有方小时候住过的房间。
　　房间一看就是平时有人在收拾，不像是临时打扫出来的，宋有方解释道：“太太会定时叫人打扫。”
　　在很大程度上，宋太太算是弥补了宋有方缺失掉的一部分母爱，虽然他们不算特别亲近，但宋太太能做的都做了。
　　光是看房间的装修和陈设，就知道宋有方的喜好是单一又执着的，老宅的卧室和现在的房子风格极为相似。
　　两人独处时，庭云的神经才稍微了松弛下来，他在房间里四处张望，一拉开衣柜的门，里面整齐地挂着小孩的衣服。
　　“小时候的衣服，以前… 搁在杂物间。” 以前，得追溯到宋太太还没到这个家来之前，宋有方顿了顿，“后来太太叫人把我以前的东西都整理了出来，一直都放在现在的房间里。”
　　Alpha 一直以高大的形象示人，庭云看着这些小号的衣服，莫名觉得亲切，他拿着衣架在宋有方胸前比划了一下，滑稽到有些可爱。
　　他毫不吝啬自己的 “赞美”，“挺可爱的。”
　　宋有方眉头不由拧紧，可爱这种形容词，向来是不会用在 alpha 身上，违和感陡然而生。
　　庭云的取笑还没有完，一想到小版的宋有方穿得这么可爱，他不依不饶，“原来你小时候也会穿短裤和短袖，我以为你从小到大都这么一本正经呢。”
　　这种轻松的气氛是短暂的，庭云收起宋有方的衣服，叹了口气，“爸爸他是不是还是不肯接受我？”
　　宋有方轻握住庭云的手腕，omega 天生感性敏锐，特别是庭云，很在意别人的看法，这个 “别人” 还是宋有方的父亲。
　　“别多想，父亲对我们留下来没意见，不就是变相的接受了。”
　　“真的吗？” 庭云将信将疑。
　　宋有方安慰道：“真的，再说了，不是有我陪你一块儿吗？”
　　看长辈脸色的，也不是庭云一个人，听到宋有方这么说，他才稍微松了口气。
　　傍晚，雨还淅淅沥沥下着，庭云洗过澡，有些口渴，房间里的茶水也被喝光了，正好他也想走动走动，“我下楼倒水。”
　　太太见雨小了，晚饭过后，便约了牌友，不到深夜不会回来，一楼只有保姆阿姨在。
　　庭云跟阿姨要了杯热茶，透过窗户，能看到窗外院子里的植物，他忍不住往院子走走。
　　院子里的几株山茶躺在雨里，旁边是没有种植植物的坑，不知道是刚挖好的，还是刚拔出来的，庭云蹲下 / 身去，仔细端详着山茶的根茎部分。
　　雨声之中，他隐约听到了脚步声，一回头，宋老爷子手里拿着铲子，正站在他身后。
　　“爸爸…” 庭云赶紧站起身来，让出了位置站到了一旁。
　　老爷子像是为了种花，特意换了一身居家的衣服，比起平时的严肃，此时的他，在庭云心里，更像是家楼下输了棋，臭脾气的怪老头。
　　“您自己种的花…” 长辈给脸色不说话，庭云作为晚辈，还得主动抛出话题。
　　本以为老爷子会一直沉默以待，没想到赏脸回了庭云一句，“怎么？你懂？”
　　庭云受宠若惊，甚至愣了几秒，连忙摇头，又意识到老爷子背对着自己看不到，“我不懂…”
　　这雨跟闹着玩似的，几句话的功夫，又下大了，庭云连忙放下手里的杯子，他四下张望，找到了花盆旁的雨伞，撑开伞后，大着胆子走到老爷子身后。
　　“不懂你还看半天？” 老爷子说话倒是一点也不客气。
　　庭云脸上一热，解释道：“我爸爸也喜欢… 种花，偶尔看他弄弄…”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只听到了雨落在伞上的声音。
　　良久，老爷子突然开口道：“怎么？你这是觉得你赢了，到宋家来耀武扬威来了？”
　　庭云觉得自己挺冤的，这从何说起啊，他经历了一场抽筋剥皮的清洗手术，宋有方也一条腿踏出了宋家大门，怎么看都不该是他赢了吧？
　　“爸爸，我没这么想过。” 庭云说话轻言细语的，却站得笔直。
　　老爷子冷哼了一声，“你没这么想，那就是宋有方这么想呢？”
　　“他也没这么想。” 冤枉的不止自己一个，宋有方也跟着躺枪。
　　老爷子回头看了庭云一眼，“觉得先前的事情是在宋家受了委屈？”
　　先前的事情，自己和宋有方已经翻篇儿了，庭云正视着老爷子的眼神，“宋有方不让我受委屈的话，还不算委屈，再说您是长辈，我作为晚辈，怎么样都不能叫委屈。“
　　“哼。” 老爷子上下打量着庭云，“先前还没觉得你是个牙尖嘴利的。”
　　庭云没有反驳，不知道宋老爷子什么时候进屋，他也不能独自进去，只是站在一旁乖乖地撑着伞。
　　“听说你俩去看了宋有方的妈妈？”
　　雨声太大，庭云实在听不出老爷子的语气，只能实话实说，“嗯。”
　　本以为接下来又是一阵冷嘲热讽，没想到老爷子没再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庭云突然之间觉得，好像真如宋有方所说，爸爸用沉默的方式，在慢慢接受。
　　宋有方在卧室等了好一阵，也不见庭云回来，家里庭云不算熟，宋有方有些不放心，下楼去看看。
　　刚到楼梯拐角，透过窗户，便看到了庭云打着伞，和父亲一块儿在院子里，两人都背对着他，他看不出他俩在做什么，直到走近，才看到了地上的工具。
　　关于 “妈妈” 的话题聊得不多，宋有方等到两人都不再说话，他才开口，“天色晚了，雨也大了，父亲明天再弄吧。”
　　两人听到宋有方的声音，双双回头，父亲将手里的工具一扔，庭云下意识就想去扶，接触到的瞬间，老爷子还有些僵硬，迟疑虽然明显，但是只是一瞬的事情。
　　老爷子起身后，拍了拍手的泥，“你也休息够了吧。”
　　这句没前没后的话，庭云反应了一下，明白过来是在跟宋有方说。
　　宋有方恭敬的 “嗯” 了一声，两父子话都不多，好像一切尽在不言中。
　　谁知宋有心不知道从哪儿窜了出来，“我能功成身退了吗？”
　　“你也别太闲着。” 父亲头也没抬，回了她一句。
　　宋有心倒是心大，掰着手指跟她大哥商量，“这样好了，大哥呢忙上半年，我就忙下半年。”
　　她想着她怎么着都得先卸下重任，下半年谁还能找到她的人啊，话到了这个份儿上，还是当着父亲的面，宋有方不该谦让一下？
　　宋有方也没跟她客气，“不行，还有点事情没处理。”
　　拒绝得太干脆，宋有心朝她父亲投去求助的目光，只听到父亲淡淡道：“你俩自己商量。”
　　宋有心没办法，挽着她大哥胳膊套近乎，“能有什么事啊？婚也结了，蜜月也度了，你也休息够了。”
　　宋有方并没有说的很明了，“房子的事情，还没处理清楚。”
　　宋有心思想跳跃，追着她大哥问：“怎么？你打算搞房地产？”
　　追了一路，把她大哥和小嫂子都送进了卧室，也没得到一个准信，她在卧室门外大声嚷嚷，“不说算了，有什么了不起，我还不稀罕知道呢。”
　　卧室里的俩人听了，对视了一眼，庭云没忍住先笑了场，忐忑了一整天，终于能把心放回肚子里了。
　　外面没了动静，他扯了扯宋有方的衣角，“你别欺负宋有心了，我看她挺想近亲你的，倒是你，有时候跟她说话一点也不客气。”
　　自己对宋有心说话客不客气，宋有方还真没特别的感触，只是一听庭云帮她说话，自己还真想不客气一回。
　　“宋有心的性子，你对她客气点，她容易得寸进尺。” 宋有方怕自己语气不好，说话时还特意拍了拍庭云的手，这份温柔和小心翼翼，是宋有心永远都体会不到的。
　　关于房子的事情，不光宋有心好奇，就连庭云也好奇，他都没听过宋有方提过。
　　“什么房子呀？”
　　本就是随口一问的话，宋有方还神神秘秘的，“还是秘密。”
　　这份秘密也吊起了庭云的胃口，他俩从老宅回到自己家，宋有方还是不肯说，非得说是等到周一，等到板上钉钉，才能告诉庭云。
　　周一上班这天，宋有方将庭云送到公司楼下，临走前他轻声对庭云说：“今天下班，我就带你去看那个秘密。”
　　原本有些恹恹的庭云一听来了劲，“你说的啊。”
　　庭云心里惦记着 “宋有方的秘密”，今天一整天工作都心不在焉的，眼看熬到下午下班，他的好奇心驱使他一刻也不能耽误，打了卡赶紧搭电梯下楼。
　　宋有方的车就停在老地方，见到庭云时，他越过副驾驶，替庭云打开了车门，“今天下班挺早的。”
　　庭云哪儿有心情跟宋有方墨迹，“现在能告诉我了吧？”
　　发动机发出轰鸣声，车子缓缓启动，宋有方不紧不慢道：“带你去看我们的新家。”
　　“新家？” 庭云愣了愣，“你没跟我提过要搬家啊…”
　　宋有方听出了庭云语气里的茫然，他用余光留意着庭云的表情，解释道：“我们不搬家，也不完全算是新家。”
　　车窗外的风景在飞快倒退，这条路线也格外的眼熟。
　　庭云脑子转不过弯儿来，嘟囔道：“这是去我爸妈家的方向…”
　　宋有方轻笑了一声，没有做过多的解释。
　　等到车驶入小区的车库，庭云确信这就是他家的小区，他更不明白了。
　　“你没说今天要回来啊…”
　　宋有方这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宋有方将车停好，又示意庭云下车，两人又朝着车库外走去。
　　进大楼前，庭云特别留意了一下单元，没错，就是他家的单元，连电梯门口的小广告都一模一样呢。
　　宋有方不疾不徐的模样，让庭云有些急了，“宋有方！”
　　“来嘛，我们先上楼。” 宋有方按住电梯按钮，目光邀请着庭云进电梯。
　　庭云没办法，只能跟上前去，被按亮的按钮也是他家的层数，他只能当宋有方拿他寻开心了。
　　“爸妈知道我们回家吗？”
　　“不知道。”
　　电梯到楼层后停了下来，庭云径直朝着自己大门走去，他手腕一紧，被宋有方拉了一把。
　　宋有方说道：“是这边。”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了钥匙就要开门。
　　庭云大惊，宋有方要开的，是隔壁邻居家的门，“啊？”
　　“你忘了？” 门还是老式锁，打开时咔嚓一声，“这家住户要跟儿子去隔壁省住，这房子要卖…”
　　“所以你就买了？” 庭云都会抢答了。
　　“嗯。”
　　门一推开，里面明显是重新装修收拾过的，连家具都换了一水全新的。
　　小房子跟大别墅不同，多了一层家的意味。
　　庭云跟在宋有方身后往里走，“干嘛买在这儿啊？”
　　他们这小区，没什么投资价值，这房子的升值空间，还不如将钱存在银行里来得多。
　　庭云恋家，一颗心都分成了两半儿，一头牵挂着父母，一头牵挂着宋有方。
　　“你想回家的时候方便，不用特意等有时间，出了这扇门，就能到爸妈家。”
　　庭云心口涨涨的，他什么都不说，宋有方也能猜到他心中所想，能悄无声息的为他打算。
　　“其实… 家里住得下的…”
　　这边庭云还没感动完，宋有方一本正经道：“住爸妈家，我俩不方便。”
　　“嗯？” 庭云一愣，旋即脸颊有些发烫，白瞎了自己的感动，“等你回公司… 这里上班，是不是太远了…”
　　宋有方把庭云往跟前拉了一把，“不远。”
　　如果非要宋有方说，他只觉得，和庭云分开的那段时间，是最远的，远到怎么都触碰不到庭云，至于上下班的这段路，他巴不得再远一点，他俩待在一起的时间就能更长一些。
　　宋有方轻声问道：“喜欢吗？”
　　“喜欢呀。”
　　喜欢这间房子，喜欢宋有方的秘密，也喜欢宋有方。
　　庭云动情地踮脚，想要亲吻宋有方，呼吸刚纠缠在一起，又听到开门的声音，他俩还没来得松开，妈妈的声音响了起来。
　　“哎呀！你俩怎么回来了？先前怎么没说一声？”
　　“你俩怎么在隔壁啊？还没吃饭吧？赶紧进屋来。”
　　庭云手撑着宋有方的胸口，脸上都烧了起来，他回应道：“知道了，我们马上就来。”
　　妈妈给他们留了门，庭云朝门口的方向张望，小声道：“是挺不方便的…”
　　宋有方搂着庭云的后背，沉声发问：“还亲吗？”
　　这种难为情的事情，宋有方怎么就能口无遮拦地说出口呢？庭云也不甘示弱，“亲，为什么不亲？”
　　嘴唇相依时，柔软的触感触及到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庭云没敢和宋有方厮磨太久，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先回家啦。”
　　宋有方所期待的，不过就是庭云的这句 “回家”，如今他得偿所愿，他能做的，是用余生加倍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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