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伤疤》作者:九真   详细文案   倪路左眉骨有道划断眼角和眉梢的疤,是张禹城心口上永不愈合的伤。   简介:   十九岁的倪路离开村子去大城市上大学,遇上了权贵出身又聪明绝顶的张禹城。   张禹城起初只当倪路是个陌生人,后来厌恶他。   突然有一天,他发现他收不回来落在倪路身上的目光。   受:倪路   攻:张禹城   配角:闲忻……(待加)   狂洒狗血,不费脑甜文(自诩) 第001章 离巢   院里的公鸡刚叫第一声,倪路就睁了眼。   翻身坐到床边,看一眼窗外鱼肚白色的天空,倪路穿上拖鞋走出房间。   “咳、咳咳……”   隔壁的屋子传来咳嗽声,倪路掀开门帘,往昏暗的屋里看去,看见躺在床上的人影翻个身后接着睡了,才退出来。   在烧得黑黝黝的土灶前添柴点火,打开米缸盛出一碗米淘干净倒锅里装水放灶台上,再添两把干柴,就进了后院。   小菜地里的小白菜绿油油的还挂着露珠,倪路拔了一把往地上一放,朝鸡舍走去。   “咯咯咯咯咯——”   唯一的一只公鸡跳了起来飞到鸡舍上,三只母鸡满地乱走,倪路拍开大公鸡,掀开鸡舍的盖子,从稻草搭的鸡窝里拿走还带有热气的三枚鸡蛋。   回到厨房,倪路伸手取下挂在房梁下的一个竹篮,把刚拿进来的三枚鸡蛋放进去。里头已经放了二十来个鸡蛋,拿到镇上卖了又是一笔小进账。鸡蛋上用一块破衣服剪下的碎布盖好,竹篮又挂回去,倪路开始洗刚摘回来的小白菜。   炒锅烧热倒油放拍碎的蒜炝锅,再倒入择洗干净的小白菜,正翻炒的时候,黄翠兰走了进来,还没说话,先咳嗽了两声。   “家里的鸡今天下了几个蛋?”   倪路说:“三个。”   “咳、咳咳……”黄翠兰越咳脸色越苍白,“越下越少了。”   黄翠兰走到一边,取下装鸡蛋的竹篮,从里头数出五枚,洗干净了走到灶台前。   灶台一边正炒着菜,另一边的粥已经翻滚,掀了锅盖继续熬着,黄翠兰正要往锅里放鸡蛋,倪路叫了一声:“妈!”   黄翠兰手上的动作没停,开口说话显得格外费力气,“煮好了,你带上,在路上吃。”   “我不用。”倪路正说着,五个鸡蛋就全被下了锅。   黄翠兰擦干净手,往一个装汤的大盆里倒入玉米面,洒点盐加点糖。倪路这边正把炒好的菜盛出来,“妈,一会儿我来弄。”   黄翠兰往玉米面里一边倒水,一边用筷子搅拌成面糊,“妈做的你最爱吃。”   油绿带着蒜香的小白菜烧好了放在桌上,旁边还放着一小碟咸菜,粥装出一小盆放桌上等凉,吃进嘴里才不会那么烫。倪路坐在灶台旁,不时往灶膛里添一两根小干柴,让火慢悠悠烧着,在黄翠兰时不时传来的咳嗽声中,玉米面糊倒入擦了油的锅里摊开,一点点烘干煮熟变成了香脆的玉米薄饼。   汤盆里的面糊都变成了摞在盘里的玉米薄饼,母子俩这才坐下开始吃早饭。   黄翠兰:“咳、咳咳——东西,都收拾好了?”   倪路:“收拾好了。”   黄翠兰:“被子要带两床,一床厚一床薄……咳咳……”   倪路:“带了。”   黄翠兰:“衣服也是……太远了,回来一趟不容易……都得备齐……”   倪路:“知道的。”   “翠兰!”   院子外传来声音,黄翠兰压下喉咙里的痒意,“你二婶来了。”   倪路放下碗筷站起来,“我去开门。”   额上覆着一层汗珠,有些喘气的二婶怀里抱着一大袋东西,一见倪路就说:“就怕你走了,二婶一路走得急。这是二婶一大早起来给你蒸的包子和馒头,里头还有几罐酱菜辣酱。包子馒头你在路上吃,酱菜辣酱留着什么时候吃都行。”   “谢谢二婶。”倪路接过她怀里的袋子,包子馒头是刚蒸好没多久的,抱在手里隔着薄薄的几层塑料袋,仍有些烫手。   “谢什么,一家人。”二婶抬脚走得院里,“你妈呢?”   “在吃饭。”   见到二婶,黄翠兰放下筷子和碗要站起来,“你吃了吗?”   “吃了。你坐着吧,别折腾了。”二婶撸起衣袖,“小路,跟二婶说,你还有什么要收拾的,二婶来弄。”   黄翠兰拿起筷子,“小路都弄好了,你别忙活了。”   “小路从小到大甭管做什么事从没让大人操心过,太乖了。”二婶看到灶台上放着的玉米薄饼,走过去,“这是给小路准备的吧?我找个袋子装起来吧。”二婶找到袋子,把仍带热气的玉米饼薄装进去,又看见从锅里捞出来正放在凉水里泡着的五个鸡蛋,“这鸡蛋煮过了?”   黄翠兰:“煮好了,给小路的。”   二婶:“那我一块装了。”   说着找来一块布,把鸡蛋从水里取出来一个个擦干了装进袋子里。   坐下来的倪路就着咸菜咽下嘴里的米粥,说:“二婶,我留两个就行了。”   二婶就跟没听见一样,五个鸡蛋全给装进了袋子里。   二婶:“还有什么吗?”   倪路:“没了。”   二婶:“你包袱还在你屋里吧,我把东西给你装进去吧,要不然一会儿给忘了。”   说完二婶拎起她抱来的大袋子往厨房外走。   黄翠兰咳了两声,对倪路说:“小路,吃完了去看看你二婶。”   倪路看一眼他妈,两三口吃完碗里的粥,放下碗筷就走了,“妈,你别弄,一会儿我来收拾。”   一回屋,倪路就看见二婶正往他的背包里塞东西。   “二婶。”   二婶若无其事拉上拉链,“东西我都给你放进去了,还有什么需要的,一定要跟二婶说,知道吗?”   倪路把背包放到床上,拉开拉链,取出二婶刚塞进去的东西——一个用手帕包着有些分量的一小沓,都不用打开,他知道是什么。倪路把东西递给二婶,“二婶,真不用,我妈知道了会骂我,你和二叔也不容易。”   二婶把这东西往倪路手里塞,“你怕你妈生气,就不怕我和你二叔生气?二婶没去过大城市,但知道,在那里花钱的地方可多了。你身上要不带点钱,做什么都不方便。”   倪路就是不肯要,“我有。”   “你有?”二婶压根不信他,见他不收,一把拿回来直截了当往他裤兜里塞,“你有个屁,别以为二婶不知道,这趟车钱还是你前些天帮人搬东西挣回来的,你二叔到镇子上干活看见了。”   倪路不说话了,裤兜上装东西的地方沉甸甸的。   等倪路回到厨房,黄翠兰把碗筷都洗干净了。   二婶塞过来的钱倪路趁二婶不注意递给了他妈。黄翠兰肯定会把钱还给二婶。   黄翠兰看一眼倪路,慢慢接过钱,“小路,到了外头……”   “妈。”倪路知道他妈想说什么,“放心,我能挣钱,药你一定要按时吃,不能断,我挣钱了会给你寄。”   黄翠兰红了眼,“不用,你顾好自己就行,别委屈自己。妈这边你不用担心,妈能照顾自己,再说,还有你二叔二婶呢。”   倪路视线落在黄翠兰苍白枯瘦的脸上,点了点头。   阳光洒满一院子的时候,倪路要走了。   黄翠兰和二婶送他到村口,三轮车开出一段路,倪路还能看见立在村口的那两个离他越来越远的,熟悉的身影。   三轮车开到小镇上,倪路又背又扛,带在身上的行囊看着比他人还重。在镇子里,他坐上开往省城火车站的汽车。七个多小时后,汽车在火车站里停下,倪路在火车站里接开水吃下两个馒头一个包子,坐了快两个小时,他要搭乘的火车到站了。   倪路第一次坐火车,找座位用了不少时间,坐下时,车窗外的天色漆黑如墨。   火车咔嚓咔嚓往前开动,在车身的晃动中,坐没多久倦意上涌,倪路趴在桌板上,睡了。   这一觉睡不安稳,车灯一直开着,旁边座位上说话的人,过道上走动的人,让倪路总陷在半梦半醒间,浑浑沉沉,模模糊糊,分不清哪一边是真哪一边是假。   当阳光洒入车窗,照在他的脸上,刺痛他的眼睛,倪路彻底清来。   睁开眼望向窗外,一个晚上,不知道火车把他带到了什么地方,眼前空旷一片,稻田连绵不绝,太阳悬在远处的山顶上像一个发光的大灯泡,阳光四射,照得整个车厢一片金黄。   倪路看着看着,眼神渐渐有些空茫。   眼前的画面熟悉又陌生。   火车仍在往前行驶,他知道火车将带他前往何处,可这个何处他不曾涉足,不知其貌。   恰如他乘上了开往未来的车,可这个未来,根本无法预料。   幼鸟离巢,埋藏好心中的恐惧,奋力展开仍旧稚嫩的翅膀,迎向风迎向雨,迎向未知无垠的世界。   *************************   九真:心血来潮,忽然想写无脑小甜文,实在忍不住又开了个坑。桃树不结李暂时放一边,有感觉了再接着写。 第002章 舍友   将近二十平米的小小空间,挤进了来自五湖四海的学生。对新舍友的好奇,对大学校园生活的期待,包裹着这群青春洋溢的新生,不断滚动的兴奋因子在寝室之中弥漫。   “你是哪里人啊?”   “我?晋城的。”   “哇靠,面食之城啊,我超级爱吃刀削面!”   “你呢?”   “雾都。”   “我知道,鸳鸯火锅!”   “什么鸳鸯火锅,我们当地人的最爱是九宫格!为了迁就你们这些不吃麻不吃辣的才弄出个鸳鸯火锅!”   “这位帅哥,你又是哪里的?”   “我比你们近点,我魔都的。”   “哇哦,经济大城啊。”   “啊啊啊,有大闸蟹和小笼包的地方!”   “喂喂,你这话我不爱听了,知道大闸蟹最有名的产地是哪里吗?阳澄湖。知道阳澄湖在哪吗?就是我姑苏城!而且我们那的小笼包名气一点也不比魔都低好吗?”   “哈哈哈,我没说你们那没有啊!”   随后四个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角落里正在铺床的那个人身上。   来自雾都的李密同学一张口:“麋鹿!”   铺床的人动作一停,纠正他:“倪、路。”   来自晋城的许健柏同学一巴掌拍到他背上,“丢人,N、M不分!”   李密一脸不服气,“那你来念!”   许健柏笑眯眯看向角落里的人,“小路,你是哪里人啊?”   说完招来李密一记白眼,“作弊。”   许健柏回以白眼,“这叫亲切。”   倪路朝他们抿唇,笑了笑,“我来自滇城。”   李密眼睛一亮,“彩云之南,过桥米线!”   许健柏忍不住又在他背上来了一巴掌,“我可看出来了,你就是个吃货!”   李密摆出一个恭恭敬敬地请,给许同学让出舞台,“你来你来,看你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许健柏装模作样轻咳一声,看向倪路,张嘴:“哇,还挺远。”   李密同学弱柳扶住床杆,笑得浑身打抖。   来自魔都的暨辰说:“是挺远,我以前去玩过,坐飞机都要四个多小时。”   倪路:“我是坐火车来的。”   来自姑苏城的纪鹏云不免有些好奇,“坐火车?坐飞机都得四个多小时,那坐火车得多久啊?”   倪路:“将近45个小时。”   四个人的眼睛不由瞪大了一圈,李密表情更夸张,“哇哦,这么长时间,干嘛不坐飞机啊?”   倪路笑了笑。   暨辰说:“45个小时算什么,也就是在车上睡两三个晚上。知道吗?就有人专门坐火车旅行呢,价格还不便宜,图的就是那气氛。”   “你说的就是那种豪华列车吧?”纪鹏云说,“我在旅游节目上看过,有小单间还有大套房,专门的全景天窗,吃住都在车上,沿途都是美景,可爽了。”   倪路没说他不是在火车上睡过来的,他买的是硬座票,45个小时一路就这么坐过来的,没必要。   随后五个人报了各自的年龄,十九岁的倪路是五个人当中年纪最大的,李密最小,再过两个月才满十八岁。另外三个人都是十八岁,月份不同而已。   在舍友们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倪路铺好了床,他从家里带来的东西放进了属于他的柜子里。   李密望着宿舍里仅剩的一个空床位说:“这都快到吃晚饭时间了,咱们宿舍还有一位同学没露脸呢。”   许健柏说:“明天就正式开学了,今天肯定会出现的吧。”   “没到就没到吧,反正早晚总会见到的。”暨辰从自己的床铺上跳下来,“我饿了,学校食堂还没开,我们出去吃吧,我请客。”   “哇哇哇!”李密兴奋得几乎要扑上去,“暨辰同学可真豪气,我要抱你大腿!”   纪鹏云笑笑,“还是AA吧,毕竟头一天认识,还是得矜持点。”   许健柏转脸面向正在摆弄书本的倪路,“路哥,走吧,咱们一块出去吃。”   倪路摇摇头,“我不去了,我带了吃的,你们去吧。”   四个人没有继续劝,肩搭肩走远了,李密抓一把自己的寸头,小声说:“倪路有些不合群啊。”   许健柏拍拍他的肩,“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咋咋呼呼,没心没肺啊。”   李密甩开肩膀上的手,“我这叫开朗阳光!”   许健柏哈哈笑,“行行行,你开朗,你阳光,你天真又可爱。”   嘻嘻哈哈的四个人一离开,寝室瞬间安静下来。   倪路一个人留在寝室里,确定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拿起陪自己快十年的饮水杯,走出寝室。   在校园里晃荡到夜幕降临,去开水房接了一杯开水,倪路回到寝室。   出去吃饭的四个舍友还没回来,空着的那张床仍旧没能迎来他的新主人。   倪路从包里翻出他妈煎的玉米煎饼和剩下的两个鸡蛋,沾着二婶给的辣酱,就着还有些烫嘴的开水,吃了下去。   吃了七分饱倪路不吃了,刚把剩下的玉米煎饼放回包里,寝室门口被人推开,他那四位舍友吃饱喝足回来了。   “今晚这一餐太可以了!价格实惠又对我胃口,我已经把这家湘菜馆列入我的美食名单,以后在校外吃饭请客我一定选他家!”   还没见到人,李密的声音就已经传了进来。   最先进来的是嘴巴明显肿了一圈的纪鹏云,“你们口味也太重了吧,这么辣还吃得这么欢。”他扭头望向身后的暨辰,“你真是魔都银嘛,居然这么能吃辣?”   暨辰发完一条消息,食指一抬在手机侧边一按,亮着的屏幕顿时变黑。暨辰把手机往裤兜里一塞,说:“我从小就跟我爸妈一块走南闯北,这不吃那不吃,那不得饿死啊。”   “走南闯北?”许健柏的视线在他偏白的皮肤上扫了一圈,“暨少爷,世界各地到处旅游度假不叫走南闯北,这是给到处闯荡讨生活的人用的。”   暨辰一脸你不要计较太多:“反正意思差不多。”   李密看见坐在桌前看书的倪路,凑上来,“路哥,你吃了吗?”   倪路点头,“吃了。”   李密:“路哥,你吃辣吗?”   倪路:“吃的。”   李密:“那太可惜了,你没跟我们出去,这家湘菜馆的菜味道真的好。”   倪路笑了笑:“下次有机会我会去尝尝的。”   许健柏的视线在空床位上扫了一圈,“咱们的这位舍友到现在都还没来啊?”   倪路也跟着看了一眼,“没。”   “咚咚咚。”   倪路话音一落,敲门声传来。寝室里的五个人同时看过去,只见寝室门口被人从外头推开,门外站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大包小包拎着不少东西,一见他们咧嘴就是一笑。   “同学们好,我是给你们同寝室的闲忻送东西过来的,哪个是他的床铺啊?”   李密伸手指指唯一的空床位,“这里就是。”   “谢了,同学。”   年轻人提着东西就走了进来,他先把东西往桌上一放,东西摊开,爬上床开始铺床。   李密等人面面相觑。   许健柏好奇问道:“你是闲忻的哥哥啊?”   年轻人满脸笑容,“我只是他们家的司机。今晚他有事来不了,我先过来放东西帮他把床铺了。”   哦,懂了。   暨辰胳膊肘捅捅许健柏:看见没,人家这才是真正的少爷。   许健柏笑了一声,爬上自己的床铺舒舒服服一躺,掏出手机开始刷。   李密眼睛一亮,赶紧掏出自己的手机,“我们宿舍建个群吧,你们都加我好友,我拉你们,群名就叫302宿舍群,还有一个没来的同学等他来了再拉他进来。”   其他舍友没什么不同意的,纷纷掏出手机加李密好友再等他拉进群里。   除开还没露脸的那位闲忻同学,李密数一数发现还少一个人,他坐在椅子上刷着手机头也不抬,“路哥,你手机号多少,我加你好友。”   倪路的声音清清淡淡传来,“我没手机。”   李密不由抬头,对上倪路不见什么情绪的脸,半晌“哦”一声,抬手在头皮上挠一挠,“那等你有手机了跟我说一声,我拉你进咱们的宿舍群。”   倪路笑笑,点头,“好。”   年轻人铺好了床,爬下来,整理弄乱的衣服,对他们笑得还挺客气:“闲忻的床我铺好了,没什么事我先走了,闲忻头一回住学校的宿舍,等他过来麻烦你们多照顾一下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这么客气,李密他们也一个劲地客气。   “会的会的!”   “你绝对放心,我们不吃人!”   “哈哈哈。”   年轻人笑着走了。舍友们吃饱喝足闹腾一会儿也渐渐安静下来,该洗的洗,该休息的休息,睡不着就躺床上刷手机。   等寝室的灯一关,漱洗完毕的倪路爬上床。他双手握在一起放在身前,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听着其他人不时或翻身或抓挠传来的窸窸窣窣声,慢慢闭上眼睛。   全然陌生的环境,没有熟悉的虫鸣蛙叫,也没有熟悉的散发着一丝苦涩味道的空气,眼睛闭着,睡意却久久不来。   夜深人静时,还在玩手机的人床上都有一团蓝白的光,还未睡下的人过了许久许久,翻了个身,面向墙壁。   ********************************   九真:所有地名和现实无关,不要地图炮哦,因为实在是懒得想地名了,嗯。。。 第003章 初遇   李密和自己的床缠绵缱绻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挣扎着忍痛坐起,揉开还打算相亲相爱粘在一块的眼皮,落入眼睛中的便是斜对角叠得整整齐齐,就跟没睡过人似地床。   李密扶着床拦,上身探出去,“路哥人呢?”   纪鹏云刷完牙正好从里头走出来,“不知道,我起来就没看见他人。”   许健柏把枕头一掀,拿起压在底下的手机,“咱们四个还没起呢就走了,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知道。”   李密一伸腿,身上的被单便被他踢到了角落,“他这人挺独来独往的啊。”   已经洗漱完毕穿戴整齐,一脸公子哥模样靠在桌子前的暨辰看一眼手机,“你再不抓紧点时间,去食堂只能吃白稀饭了。”   “马上!”   吃货李密顿时化身渣男,果断抛弃他曾经最爱的床,一门心思只想奔赴临幸新欢学校大食堂。   大学校园之大,大到能装下三个食堂!   “据说北边的校食堂晚上有宵夜,提供烧烤和各种口味的小龙虾。”李密说着说着口水就流下来了。   纪鹏云补了一句,“就是离咱们宿舍楼有点远。”   这对李密而言压根不是问题,“那不正好么,吃完宵夜走回来正好消化干净了,不用担心吃了长胖。”   说着四个人走到了食堂门口,许健柏拨开软玻璃门帘,冷气从里头飞窜出来。还不到八点,九月初的太阳就能烤得人心浮气躁,冷气一吹出来,四个人精神一振,往食堂里迈去的脚步谁来拦都不管用。   这个时间段,食堂里的人不少。李密头一回来,压根没有半点陌生感,只见他的视线在偌大洁净且明亮的食堂里一扫,直接就锁定了一个方向,“有面,而且是牛肉面,我必须得尝尝,我早上一定要吃面,还得加辣子加香菜,除非没得选。”   听得辣椒,纪鹏云不由提肛,早上起来上厕所他险些猛男落泪,现在菊花都还传来隐隐约约的火辣。“我喝粥。”纪鹏云义无反顾走向另一头,决定和白粥咸鸭蛋来个唇齿相依。   暨辰视线扫了一圈,手机揣兜里径直往前走,“我来碗豆浆配根油条就行。”   许健柏来自面食之城,反倒对面食不怎么偏好,三个方向都看了一眼,最后跟上暨辰的脚步,“那我吃豆浆包子。”   烫面的地方排了不少人,李密刷着手机等近十分钟轮到他了,拿起饭卡“滴”一刷,抬头朝正背对他烫面的人喊:“来碗牛肉面,麻烦香菜给我多放点。”   “好。”   等人一转身,李密的眼睛瞪大了一圈,“路哥!”   透明式的防飞沫口罩后面的嘴巴轻抿,倪路朝他点点头。   “我操!”李密还没反应过来,“路哥,你怎么站里面去了!”   倪路弯弯眼睛,说了四个字:“勤工俭学。”   昨天下午倪路可不是在校园瞎晃荡,但也没想到南食堂正好缺人手,对来校学生参与食堂工作还挺欢迎,工资不高,提供伙食,只一个要求,必须要有健康证明。   倪路还真有。暑假在镇上的某餐厅打工,老板免费统一给员工办的,倪路赶了个巧。   李密难掩兴奋,“路哥路哥,那可以给我多加点面吗?”   “可以啊。”倪路说着就夹了一筷子面放进烫面的笊篱里。   李密都快手舞足蹈了,他忍不住搓搓手,“路哥路哥,牛肉能不能也多放点?”   倪路笑笑,往烫好的面加料的时候,果真多舀了一小勺卤牛肉进碗里,看得李密身后的校友一阵眼红。   李密看倪路的眼睛就似看见了亲人!   待倪路往面里加汤的时候,李密的嘴就跟机关枪开火一样嗒嗒嗒个不停,“路哥,你一大早起来就是来食堂干活吗?要干几个小时啊?不会影响上课吧?中午下午你也在吗?”   倪路把面放进托盘里摆到桌上,扣掉李密卡里的钱,回答的速度既快又清晰,“是。两个半小时,八点半下班,我可以提早十分钟离开。不会,赶得及的。现在没什么事,所以中午下午也会在。”   “哦哦,我知道了。”李密收回饭卡,端起托盘,没立刻走人,“路哥,我跟暨辰他们说一声你在这。”   倪路笑着点头,“好啊,你们来,我给你们多加点面。”   这个意外实在是令人兴奋,要不是怕面洒出来,李密能一路飞奔过去告诉其他舍友这个消息。   除了李密,其他三位舍友对这件事的反应称不上激动,不过吃完后离开食堂前还是过来跟倪路打了声招呼,并说下次会来光顾他的“生意”。   早上第一节 课的时间是八点三十分,倪路八点二十离开食堂赶过去时间是不太够的,他只能抄近路紧赶慢赶。近路是昨晚从食堂出来后晃一圈找到的,他昨晚决定来食堂干活时已经想到今天这个状况了。   这条近路相当于一条一般人不会走的路,相当隐蔽。要走过一幢建筑后面的小道,翻过矮围墙,穿过一片小树林,再往前走一百来步,就能到大路了。不出意外的话十分钟赶到教室刚好够。   没想到还真出现了意外。   翻墙对倪路而言根本没难度,今天也和昨天傍晚一样,找准位置往墙上蹬两脚攀上墙沿,往前跨腿再一翻,落下后就能踩到铺满厚厚一层枯叶的草地。昨天倪路走这条路全程连个鬼影都没看见,今天他双脚重重碾压枯叶发出的沙沙声响惊动了前方正抱在一块的一对鸳鸯。   不远处原本贴在一块的两个人快速分开,没想到这种地方居然会有人出现,一个立刻背过身去,另一个脸色难看地望向突然冒出来的倪路。   倪路默默收回目光,仿佛什么都没看见,埋头只顾往前走。   可走没几步就被人掐住肩膀硬给扳了过去,倪路一抬眼,就对上男生阴沉冰冷的目光,不等对方说话,倪路开了口,“我什么都没看见。”说完甩开对方的手,继续往前走。   这次没有人再来拦他。   高大的男生站在原地,盯着倪路快步走远的背影,在他身后,一道声音响起,“城哥。”   男生回头,抬头在比自己矮一个头的男生脑袋上揉了揉,安抚道:“没事,有我在。”   “嗯。”   被揉脑袋的男生难掩脸上的不安,却仍是点点头。   倪路前脚刚迈进教室,上课铃声就响了。他们班的导师已经等在教室里,倪路不敢耽搁,扫一眼教室,看见哪里有空位走过去坐下来,没想到刚好就在李密的后面。   全班都是第一天上大学的新生,兴奋的劲儿还没过,上课铃声更像是伴奏,而不是提醒学生们上课的号角。   倪路一坐下,李密便转头看他,“路哥,我还以为你赶不及呢。你一路跑过来的吧,脸上都是汗。”   气还没喘匀的倪路点点头,“比预计的晚了点。”   讲台上的导师扫了一圈教室里的学生,抬起手看一眼腕表,说:“同学们静一静,已经上课三分钟了,不要继续交头接耳了,人生漫长有的是时间聊天交友不急一时。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们的铺导员,姓范,你们叫我范老师就行,以后不管是生活上还是学习上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今天还没有正式开始开课,今天的这节课主要由我来讲一下你们新生入学需要注意的一些安全知识,九点四十举行新生入学典礼,你们需要提前去学校大礼堂找座位坐好。入学典礼结束后是自由活动时间,是参观学校还是参加社团或做点别的可以自行选择。明天开始为期十一天的军训,你们要做好准备。现在,我开始点名,看看你们班人数到齐了没……”   “钟鑫磊。”   “到。”   “廖芮丽。”   “到。”   “扈彬彬。”   “到。”   “纪鹏云。”   “到。”   ……   念了一圈,被点到名字的学生全都在场,毕竟是开学头一天,大家的积极性还是很高,可以说逃课的意识还没敢出现在他们此时的小脑袋瓜里。   念到倪路的名字,听见他喊到,范老师的视线自他身上收回落在学生名单册上,又喊说一个名字:“闲忻。”   没人应。   范老师视线扫过整个教室,又喊一遍:“闲忻。”   停顿一下,正待喊下一个名字,便听教室门口传来一声:“到。”   教室里所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移向门口,看着那白衣如雪,眉目清柔的男生。   教室里传出一阵阵吸气惊呼声,倪路前头的李密都不由惊叹道:“我靠,这是男生吧,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说好看有些笼统了,准确来说是精致又矜贵,带点不近人间烟火的仙气,让人惊艳又不敢亲近。   “抱歉,老师,我迟到了。”吸引众人目光的男生看向范老师,眼睛一弯。   范老师回以一笑,点点头,“没事,进来吧,你家人跟我提过你会晚点到。”   “谢谢老师。” QQ?2⑻623096⑦0   男生像是感受不到同学们纷纷投注在身上的目光,脚步没有丝毫凝滞,找了个空座位,平静自然地坐下。   倪路收回视线,左手食指不自觉扣弄拇指指甲旁边的硬皮。   即使只有一眼,这样出色的人也很难被错认。这个闲忻,就是小树林里被倪路撞见后惊慌失措背过身去的那个男生。   ***************************** 第004章 再遇   闲忻没看见倪路,教室宽敞,他坐前边倪路坐后面,他不需要往后看,更何况倪路跟他不一样,闲忻是鹤立鸡群里的鹤,倪路是鸡群中的一只,钻进人群就会被淹没,引不起旁人注目。   一节课也就四十五分钟,结束后没多久就要去礼堂参加入学典礼,从教室这边过去还快些,所以很多同学都留在教室里没离开,不少人围到范老师身边问一些问题。   “路哥,闲忻跟我们一个宿舍的,我们去打声招呼吧!”一下课,李密便兴奋地邀请倪路。   倪路犹豫一下,摇头,“你们去吧,我一会儿找范老师说点事情。”   李密没多想,“行吧,反正到了宿舍你也能见着他。”说完李密拉上纪鹏云许健柏去找他们总算露脸的舍友闲忻,没叫暨辰是因为人离闲忻近,早先他们一步过去跟人聊上了。   出色的人身边总不乏追随者,也就一小会儿功夫,除了302宿舍的李密等人,闲忻身边已经聚集七八个人。跟一个小团体一样围在一块说说笑笑,中间不知道聊什么,李密往倪路这边指指,刚好倪路在低头翻书,闲忻没看见他的脸,即使看见也不知道能不能认出他,毕竟在小树林里只是匆匆一瞥。   时间差不多,围在一块聊天的人走出教室向礼堂的方向移动。   找范老师问问题的同学也少了,倪路在范老师走出教室前追上去,“范老师,我还有事。”   范老师扭头看一眼他,“你是……倪路,是吧。”名字挺特别,所以记得深。   倪路点点头,“是的,范老师。”   倪路:“我找您,是想问助学贷款和助学金的事。”   范老师明白,刚才也有不少学生在问,但两个同时申请的目前就眼前这一个学生,“你手续资料都齐了等入学典礼结束到办公室里找我要申请表,按要求如实填表交给我就行,没什么问题的话,基本都能通过。”   倪路:“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范老师:“时间不多了,快去学校礼堂吧。”   倪路:“好。”   虽说是新生入学典礼,但全校师生基本都来了,偌大一个礼堂挤满了人,很是热闹。倪路来得相对晚,他们大一的座位都快坐满了,李密他们旁边已经没了坐位,闲忻坐在他们中间,倪路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不管是哪个学习阶段,学校的入学典礼基本都是鼓励学生们积极向上,展望未来,努力拼搏。大学入学典礼也不例外,比较不同的大概是大学的入学典礼更加务实和激情吧,因为他们学校不止校长教授上台演讲,还请了几位他们学校出去的已经在社会上拼出名堂,经常在电视上露脸的校友回来给他们这帮学生打鸡血灌鸡汤,听得台下学生,尤其是大一新生一脸激动,握紧拳头,只觉得出了校门自己就能干出一番大事业。   已经开始实习的大三大四学生则淡定许多,激动归激动,到底是在社会上混过被捶打过,明白社会就是金字塔,越往上竞争越惨烈,能留下的人就越少,优秀还不够,还得有运气,有运气也不行,很多时候出身就已经决定了一切。虽然残酷却也是事实。但依旧会抱有一分希望,留下一分激动,毕竟说不好哪天就走狗屎运了!   校友们演讲完轮到今年的优秀新生代表,完后轮到学生会主席上台,相当于总结陈词。毕竟前头已经听这么久了,学生们的积极性已经不高,有的已经百无聊赖,坐没坐相只等散会离场。   可一等学生会主席上台,已经有些散漫的学生们似又被打了一管鸡血,整个会场气氛抖然一变,突然热络起来,尤其是女生中间,眼睛都在盯着舞台发光,不少已经在捂胸口直跺脚简直要坐不住冲上去!   “天啊,我们学校竟然有这么帅的学生!”   “呜呜呜,能考进来这里实在是太好了,光是这张脸我就能原地升天。”   “看看他那双腿,好长好直!”   “这就是活生生的脖子以下全是腿吧。”   “还是学会生主席呢,这么优秀还这么帅,简直完美!”   “他笑了他笑了,好好看!怎么办,我的心脏要受不了了,啊啊啊!”   比起大一新生,其他年级的学姐激动归激动,但好歹是有心理准备的,所以看见大一女生激动的快要昏过去的样子,还能冷静自若地笑笑:太好了,你们终于能体会我们第一次见到主席时心脏按捺不住狂跳的兴奋心情了!   倪路看清台上的人后,视线收回来不由落在侧前方的闲忻脸上,看见闲忻眼睛弯弯含笑凝望台上那人的样子,默默垂下眼帘。   “昨天正式入学的各位大一新生,你们好,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叫张禹城,担任学生会主席一职,也是你们的学长……”   台上的人言笑晏晏,看起来儒雅亲和,在他干净清透的声线中,倪路却想到他被捏住肩膀时看见的那张凝沉冷漠的脸。   倪路心想:这两人,站一块的时候,挺般配。   入学典礼一结束,倪路就去找范老师领了两张申请表,回南食堂削了半个多小时土豆皮开始分餐。中午到南食堂吃饭的学生没早上多,听食堂阿姨话里的意思,基本上只要学生们没什么课上,他们大多数会选择到校外解决。一是在校外逛街顺便吃点东西;二是以后天天都得在学校吃,再好吃也会腻,有机会还是会想吃点别的,而且还能和同学聚餐喝酒——学校食堂禁饮酒。   倪路他那五个舍友大抵是去校外吃了,中午倪路没看见他们,不说微信群,他连手机都没有,无从得知消息,自然也不知道他们上哪了。   倪路习惯了独来独往,不觉得这有什么。   一点半,倪路离开食堂回到宿舍,打开门口一看,宿舍里一个人都没有。   倪路拿出他领回来的两张申请表,坐下来认认真真填写完毕再三确认无误才仔细收好。   倪路没有午睡的习惯,闲着也没事,坐在椅子上看看窗外头的绿意盎然,他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块板子,自笔袋拣出一支用了大半截的2B铅笔,拉出椅子换个方向,打开板子夹层取出一张普通的A4白纸,用夹子固定,面对窗户下笔画了起来。   笔袋是他自己缝的,画板也是他自己做的,都是独一份,根本不比外头卖的差。画板他已经用了五年,木制的薄板边缘已经被磨得光滑圆润。   倪路有个习惯,只要是他能做的,就不会花钱买。有的人觉得这是种情趣,倪路只是能省则省。   倪路是个不论做什么事都能很快进入状态的人,画画亦是。此时只剩他一人的宿舍恰好也给了他能够专注的氛围。拿起笔的那一刻,他就钻进了自己的世界里,302宿舍外,其他宿舍同学们的嬉笑说话声,走动打闹声,都被他隔绝开来,如同两个空间。   他的眼睛,他的世界里,只有面前的纸,眼中的画面。   就连呼吸,都悄无声息。   只剩铅笔芯在纸上摩擦发出的沙沙声。   倪路喜欢画画。   时间过得飞快,倪路在纸上画出眼前画面的整个轮廓,就已经过去两个多钟头。   倪路停下笔,打算有时间再接着画。   用过的东西都放回原处,离开宿舍,把填好的申请表交上去,到图书馆逛了一圈,借了两本与专业相关的书,往食堂方向去的时候,走上另一条没走过的路,刚好看见各大社团在摆摊招募新社员。   学长学姐们都很热情友好,社团种类繁多,舞蹈、摄影、书法、辩论、吉他、美食、绘画等等。摆满长长一条绿荫道,一眼望不到边。   即便是美术社,倪路照样目不斜视走过去。   “哇靠,居然连理发社都有!”   “怎么样,小学弟,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理发界响名当当的Tony老师的队伍,成为一名掌握别人脑袋的真男人?”   “额,我再想想……”   理发社学长左手梳子,右手剪刀,笑眯眯地咔擦咔擦,“只要加入社团,大学生涯都能免费理发哦!”   “……是提供自己的脑袋免费给其他社团成员练手吧。对不起啊学长,我对我这颗独一无二的珍贵头颅还是很爱惜的。”   “诶诶诶,别走啊学弟,咱们理发社今天还有特别活动,只要进来都能免费理发!”   倪路停下脚步。   学弟一听,走得更快,深怕慢一步自己一头浓密的头发变成狗啃过的西瓜,“不用了学长,谢谢了学长,我走了学长!”   伸出尔康手,看着学弟飞速消失的理发社学长发出惋惜地重重地一声叹息:“害!”   又跑了一个练手的。   转头,看见停在他们摊位前的男生,理发社学长再次目露凶——咳,友善的光芒,他笑眯眯地,人畜无害地,“这位同学,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理发社呀?”   倪路笑笑,朝手拿剪刀的学长走去。   **************** 第005章 军训   晚上快八点,倪路回到宿舍,302寝室的其他人已经回来了。   李密嘴里咬着根棒棒糖,带着耳机盘腿坐在椅子上用笔记本电脑看视频,扭头看见推门进来的倪路,立刻把耳机摘了,取出嘴里的棒棒糖,“路哥,你理发了?”   倪路点头,“嗯。”   倪路现在顶着一头板寸,比李密的圆寸还短上几分,看起来干净清爽。   李密看他,像是今天才第一次认识他,上上下下重新看了一遍,“可以啊路哥,换个发型整个就像变了个人,变帅不少。你之前头发太长了,看起来……嗯……有点内向……”   李密其实想说阴郁,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   倪路把从图书馆里借回来的书放到自己的桌子上,“明天就军训了,头发剃短方便些。”   听到这话李密一阵哀嚎,“不要提醒我关于军训的任何话题,我不要早起,我不要晒黑,我讨厌训练!”   躺床上玩手机的暨辰哼笑一声,“今天上街你不是买了一堆防晒霜,都快能泡进去洗澡了,还怕晒黑?”   正在鼓捣自己那台台式电脑的许健柏抬头看一眼,说:“你们不懂,对李密而言有问题的是会晒黑吗?真正有问题的是军训本身!”   “嗷!”   李密整个人一蔫,倒在桌子上。   倪路抓一把发痒的脖子,上头有没处理干净的头发茬子,“厕所里有人吗?”   李密有气无力说:“纪鹏云刚进去。”   倪路拉开椅子坐在书桌前,拿起刚借回来的其中一本书,问他旁边的李密:“怎么没看见闲忻。”   拿起挂在身前的耳机,正要戴上的李密动作一顿,“他中午就走了,说有事,晚上暂时也不会在宿舍里睡。”说到这,李密一脸羡慕嫉妒恨,“羡慕死我了,闲忻还不用参加军训!”   暨辰的眼睛从手机前移开落在他身上,“闲忻是因为身体原因才不用参加军训,他前不久才手术完从医院出来,这你也羡慕?”   李密没心没肺点头,“只要不用参加军训我宁愿代他动手术进医院。”   暨辰一脸你没治了继续玩手机。   李密又把耳机丢开,一脸兴奋往倪路那边凑,“路哥路哥,你知道吗?闲忻中午是和张禹城离开的。张禹城你知道吧,就是今天上台演讲的学会生主席,大我们一届的学长,他一出来所有女生激动得滋哇儿乱叫的那个!”   倪路面若止水,点点头,“哦。”   李密八卦之心熊熊燃烧,“据说他们是一块儿长大的,亲如兄弟。一个帅一个好看,站一块实在是养眼。闲忻要是个女的,说他们不是一对都没有人信!”   倪路翻过一页纸,手指在书页上点点,没说话。   他们还真是一对,男的也能和男的在一块,就是不太容易被普通人接受。   倪路能理解被他看见时他们为什么会这么紧张。   李密继续说:“这位主席一出来,女生们叫成那样我还觉得她们肤浅,后来才知道,张主席是真的牛逼。别看大我们一届,年纪和我差不多,比路哥你还小一岁。人是天才、学神,直接保送上来的,一路斩获不少学业和非学业上的奖项,简直全能,之前收到国外一堆名校邀请却来了咱们学校。学习这么忙管着学生会还能游刃有余,而且性格还特别好,别说女生,咱们学校不少男同学也拿他当偶像。”   说性格好时倪路翻书的动作停了一下。   倪路实在不是一个好的聊天对象,跟他说什么都平静如水,除了点点头应一声连个表情都没变,李密说着说着自己就没劲了,戴回耳机接着看一直在追的美剧。   纪鹏云洗澡有些磨蹭,等他出来已经是二十分钟后了,倪路等了一会儿没见其他人要用厕所,便取了干净的衣服去洗澡了。   明天六点就得起来,今晚没有一个人敢超过十一点睡,都是灯一熄就上床培养瞌睡虫,手机都不怎么玩。   经过昨晚,今晚倪路适应了些,闭上眼睛没多久,睡了。   大学军训比高中军训难多了,是个人都得脱层成皮,新长的皮肤绝对会比原来的深几个色号。等李密明白他就算泡在防晒霜里也只能保证不晒伤,不能保证不晒黑后,眼泪都要流下来。   大太阳底下站军姿一个小时,教官一宣布休息,李密就挂在了许健柏身上,“又晒了一天,我现在已经不敢照镜子了。堂堂302舍草变成一块黑炭头,是何其之惨烈悲壮的事情!”   许健柏晒得满头大汗,还得拖着人形挂件往前走,“你什么时候就成302舍草了,我怎么不知道。”   李密一脸忧伤,“舍我其谁。”   许健柏不是不泼他冷水,以免他太过张狂,“不说闲忻,你把暨辰放哪儿去?”   李密安排得明明白白:“闲忻是舍花,暨辰眼光长远看中的是系草一职,小小舍草,他还不放在眼里!”   许健柏服气,“行,你牛,你有理,我说不过你。”   许健柏:“舍草大人,你能从我背上下来不,够热了你贴上来还跟火炉一样。”   李密一听,挂得更稳,“不行,你舍草大人脚不听使唤了,走不动……舍草大人我也热,口渴,想喝水,冰水!”   坐在树荫下用帽子扇风的暨辰听见他嚷嚷,咽了咽口水:“我请客,咱们班的都有份,问题是谁去搬水。”   真是闻者伤心,一大早起来跑完三千米,停止间转法训上两个小时又站上一小时军姿,现在谁都抬不动腿了。   沉默中,刚坐下的倪路站起来,“我去吧。”   “路哥!”李密看向倪路的眼中几乎要盈泪,“路哥,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   倪路一走,李密直接倒在草地上,“通过这几天的军训,我看出来了,咱们班体能和耐力最好的就是路哥。”   他这话说出来,其他人是真心服气。倪路就是人看着瘦,有点弱不禁风,可甭管教官安排什么训练,都能完成得又快又标准,而且这么多训练下来,他看起来还仍有余力,除了一脑袋的汗水,脸不红气也不怎么喘,教官已经拿他当训练标兵让其他同学向他看齐了。   好比现在,一早上的训练刚结束,每一个人累得双脚打颤,站都快站不起来,倪路却能若无其事去搬回两大箱瓶装水,经过出钱的暨辰允许后,并取出逐一分发给休息的同学。李密看他的眼睛都在冒光,接过冰镇过的水打开猛灌几口,他忍不住问:“路哥,你体力怎么这么好?”   倪路笑笑,“从小干活练出来的。”   那是李密不曾经历过的生活,所以他不免好奇,“都要干些什么活?”   “很多。”多到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砍柴,放牛,种地,收稻谷……”很多很多,从记事起,他就绕在大人的脚边有样学样。说着说着,倪路不说话了。   他手里握着最后剩下的一瓶水,看瓶身上的水珠滴下来淌湿他的手。慢慢回忆过去的日子,他意识到,这不是干活,这是他的生活。   “哇。”李密眼睛发亮,“好玩吗?”   倪路侧头去看李密,过了一会儿,笑了一下,“不无聊。”   因为没有时间无聊。   倪路说:“我从小学起,每天走一个多小时山路去上学。”   李密:“为什么?”   倪路:“因为我们那村子太小,没学校。”   李密:“你体力就是这么练上来的吧,难怪你跑三千米下来都不见怎么喘。”   倪路:“是啊。”   倪路的经历和李密的生活距离太过遥远,完全就是李密知识的空白区域,所以他问了倪路很多很多问题,倪路一一回答,为他解惑。   他们周围坐着不少同学,一时间,除了李密的问话声、倪路的回答声,就没了别的声音。   军训期间再怎么鬼哭狼嚎,熬过去了也就好了。   结束会操表演,即将与教官们告别的那一天晚上,在唱军歌比赛的时候,曾对军训抱怨最多的李密唱着唱着就红了眼睛,唱到最后变成了吼,吼到嗓子都哑了也不肯停。   这就是青春,恣意、张扬,不计后果,厌时坦坦荡荡,离别时也要发泄个痛痛快快。   军训一结束,大学生活就要回归正常了,李密还没从终于脱离军训的兴奋中回过神来,就又迎来了一个恶耗。   “什么,下周有美术考试?”   李密双手捧脸,嘴巴张得如爱德华·蒙克作品《呐喊》里的人物。   “我不明白,我一个工科生为什么要参加美术考试!”   暨辰幽幽斜了他一眼,“建筑系大一素描是必修课啊,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李密:“知道是知道,但怎么才开学就要考试啊!我完全没准备啊,我整个高中生涯别说素描,涂鸦都很少画啊!一上来就玩这么大,我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   纪鹏云趴床上,探出脑袋来安慰他:“放心,我问过了,都知道咱们是理科生,对咱们的绘画水平要求不高,就画点静物,别把圆的画成方的都能过。”   李密晃晃悠悠坐倒在椅子上,突然趴到桌上大声哀嚎:“可我对我的绘画水平没法放心,就剩四天了,临时抱佛脚我能画成什么样啊我!”   许健柏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我有一个好办法。”   李密抬头,双眼都是希望的光芒,“什么好办法?”   许健柏手指天上,“求神拜佛,让他们赐与你一夜之间拥有天才般的绘画能力。”   “滚!”   李密一脚踢开他。   ******************* 第006章 考试   在李密“难道我堂堂七中学霸刚上大学就要面临挂科重考”的哀嚎声中,正在翻书的倪路不由转动起了手中的笔。   他也是今天才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之一,心底没有表面看起来冷静,他喜欢画画也经常画,但他从未参加过绘画考试,也没有系统的学习过绘画,纯粹是个人爱好,不知道在老师的眼中,又是个什么水准。   倪路心中难免忐忑。   还好,正如纪鹏云所说,知道他们这帮刚上大一的建筑系学生基本没怎么接触过绘画,所谓的美术考试更像是一个摸底,大略清楚他们的绘画水平而已。通过的门槛很底,就是素描几何体,只要能画出形状来,都会给过。   说是这么说,毕竟是以考试的名义,还是能让人紧张。   李密这个几乎没怎么接触过画画的人趁着军训结束第二天就是周末,上街买回画板,素描纸,画画用的铅笔和橡皮,要不是许健柏拦着他连石膏制的几何体都要往宿舍里搬。   李密说自己是曾就读的某高中学霸这件事虽然无从考证,但李密的行动力和学习能力是有目共睹的,何况能考到他们学校的人学习能力都不会差到哪儿去。因此临考前,李密翻书看视频教程临时抱佛脚学素描画了三天几何体,还真能一天一天看出显著的进步来。   李密一开始连条直线都画不直,后来他连球形都能画出来了。   可能是有考试这个压力在,连平时看着最懒散的暨辰也都捧着画板练了一天素描。   倪路也练,不过因为他还在南食堂工作,练习的时间比李密他们少,都是等他们午睡了或临近熄灯前才开始画。李密凑上来看过,但以他的水平真看不出好坏来,只知道看起来比纪鹏云他们画的顺眼一些纸面看起来干净一些,而且线条比他自己画的直。   一周过去,星期一早上的必修课上,整个军训期间没露过脸的闲忻来上课了。   倪路仍旧是踩着点赶到的教室,他脚迈入教室门口,一抬头就看见正往侧着脸跟人说话的闲忻,他这人实在太醒目了,坐的位置也醒目。倪路稍稍把视线一移,才知道坐在闲忻旁边正和他小声交谈的人是暨辰。   要上课了,倪路加快脚步走入教室,坐在教室里的李密笑着向他挥手打招呼,倪路点头示意,在靠后一点的地方落坐。   从头到尾,闲忻和暨辰都没往倪路这边看一眼。   当天中午倪路没有回宿舍,明天就是美术考试了,反正回宿舍也是练习素描,又想争分夺秒,所以倪路从南食堂出来,背着画板打算就近找个安静的地方画画。   其实他曾经路过的那个小树林是个能让人静下来的好地方,人少偏僻,但经过上一回的意外,倪路再没走过那条小路。   还好现在是午休时间,校园里的行人少,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并不难。倪路走到一个长满凌霄花的长亭子里,坐在绿荫底下,从夹层里抽出白纸,捧着画板,握着笔开始画了起来。   正午太阳很晒,厚厚一层植被底下,自有一股宁静的清凉。不时有微风徐徐而过,枝叶摇动的沙沙声和画笔落在纸上的声音混在一起,就似一首能让人沉寂下来,心如止水的乐章。   很安静,心全在画上,周围的一切皆无法入耳了。   “今天不能回去了……”   一道清透柔和的声音突如其来,就这么钻进了倪路的耳蜗,他正落笔的力道重了,灰影部分多了一道深色的粗线条,格外突兀。   倪路换左手握笔,右手拿起用了不知多久,已被磨去原来模样几乎要变成一个球形的橡皮擦去在纸上多出来的这道粗线条。   “嗯,对,忙不完……又和教授说了点事情……不用等我了,我已经吃过了,你在家要好好吃饭,别饿了,乖……”   声音越来越近,倪路抬眼望去,看见他们的学生会主席张禹城左手插兜,手臂与腰之间夹着几本书,右手握着手机贴着耳朵正往他这边走来。   看见倪路的时候,原本挂在张禹城嘴边的笑意一点一点敛去,唯有说话的声音依旧轻柔,“好了,快两点了,赶紧吃饭吧……嗯,好。拜拜。”   张禹城停在倪路跟前,倪路垂下眼帘,眼角的余光穿过画板边缘,落在张禹城的两只脚上。白色的看不见污迹的低帮板鞋,鞋带缠得整整齐齐,两根绳子不是常见的系在一起再打个结,而是在两边各系了一个结,九分的小脚裤子只伸展到脚踝往上一点,露出凸起明显的两侧脚踝骨和清晰可见的血管。   看起来很清爽又很精致。   空气在无声的流动,在倪路眼前的这双脚停留了大概五秒,便迈开步子走了。   倪路抬眼,看颀长的身影渐行渐远,很快收回目光,放下橡皮,右手拿笔,仿佛不曾被惊扰,没过多久又回到了那个只有自己的世界里。   倪路晚上回到宿舍才知道闲忻并不在,他的视线在那张铺好却至今没睡过人的空床上多停留几秒,暨辰的声音响了起来,“闲忻在校外租了房子住。”   倪路看过去,暨辰正盘腿坐在床上,对着笔记本电脑,说话时双手正在敲键盘,头也不抬,“没什么事的话,他都会在校外住。”   “哦。”倪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李密脑袋上盖着条毛巾走出厕所,身上只穿一件背心和一条宽松的短裤,一见倪路就咧开了嘴,“路哥回来了,我刚好洗完,到你洗澡了。”   “好。”   倪路说着放下画板和手中的几本书,转身去取换洗的衣服。   第二天下午三点开始就是他们大一建筑系的美术开学考试,用时90分钟,铅笔、橡皮、修笔刀、画板自备,八开素描纸学校统一发放,考场是美术教室,考试对象是两个几何形体组合写生。   这次倪路是和李密他们一块到的美术教室,快开考时闲忻姗姗来迟,戴个鸭舌帽,背着画板,鼻尖沁出些许薄汗,皮肤又白又干净,比起李密这些临时抱佛脚捧画板学画画没几天的粗人,他看起来就是个为绘画而生的艺术家。   还是个长得很好看的艺术家。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还有不少人见他出现,便起身招呼,“闲忻,坐这儿,这里有位置。”   和倪路不同,闲忻明明才来上课没多久,军训也没参加,在同学中的人气却很高,似乎人人都知道他。而倪路,除了302宿舍的几个人,班上很多人可能连他名字都喊不出来。也许倪路哪天不去上课,班上同学也没有几个人会注意到吧。   闲忻嘴角微扬,眼睛弯弯,朝监考老师点点头,视线在教室里扫了一圈,走到暨辰旁边。暨辰在闲忻过来前把他放在旁边凳子上的背包拎了起来往地上一放。   开始考试了,因为是很初级的素描考试,所以监考老师也没让他们画多难的几何体,就拿了一个正方体,一个圆锥体摆在教室正中的小方桌上让他们画。   时间一到,教室里顿时无人说话。   开学没多久就突然来一个美术考试,别的不说,威慑力足够了。   整个教室一时间只有笔落在纸上的沙沙声。   监考老师本身就是美术老师,还是个大概清楚这帮一年级建筑系学生什么绘画水平的美术老师,他没在角落里站多久,便背着手穿梭在一个个学生中间,看他们下笔,看他们描线,看他们对着几何体比划,不时指出他们错误,指导他们应该怎么画,很有耐心,也很亲和,渐渐地,起初的那种压抑感逐渐散去,已经有同学开始低声交谈了。   美术考试没其他考试那么严肃,尤其今天考试的多半都是绘画初学者,老师们对他们要求不高,而且绘画这种东西,就算是照着画也会有个人的风格,些许的差异,根本不会出现抄答案这种情况。只要不打扰到别人,你看看我画得怎样我看看你画到哪了,根本不是问题。   也许是监考老师看了不少打稿一团糟、连线条都描不好,更别说什么排线、透视,时间过去快半个小时,连个雏形都没出来的作品,等他站到闲忻身后看了他画的东西时,眼睛不由微微瞪大了些许,“你学过?”   老师声音不大,闲忻也轻声回:“是的,老师。”   监考老师满意地点点头,“不错。”   尤其看过一堆歪瓜裂枣,一看眼前这个,顿时觉得眼睛像是重新洗过了一遍。   闲忻抿了抿唇,幅度不大,但看得出来是开心的。   监考老师站在闲忻后头看了好一会儿,感觉就像是真的在洗眼睛,然后才接着往其他学生那边看去。   指导了今天参加考试的不少绘画初学者,又看了一圈下来,时间已经过去差不多四十分钟。倪路坐在比较角落的位置,不甚起眼,默默无声画画。今天美术教室人多,监考老师抬起头扫了两圈才注意到这儿还有个考生,于是抬脚往他那走去。   监考老师走到倪路身后,一站就将近十分钟,双手背在身后,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看着。   ******************* 第007章 成绩   学没学过素描,完全是能看出来的。   系统学习过素描的人,都知道素描自有一套基本和必须的画法步骤。   以素描几何体为例,在下笔之前就要确立构图,就是所画的图形须以一个合适的位置呈现在纸上,让整幅画看起来舒服和谐;二是拉长直线找出形体的大概结构,拉长直线能更好对比角度,通过透视关系画出准确的形体结构,这就是打稿也叫打型;三,形状画好后就开始用线条由浅至深来表现明暗层次,让几何体呈现出更好的画面效果。   这几个步骤,也可以说是素描的入门技巧,能将错误降至最低,可以让初入这个领域的新手们更快迈过素描这个门槛,学好素描。也是未来在绘画道路上越走越远的基石,毕竟不少绘画,起初都少不了这个过程。尤其是在建筑设计方面。   基本上只要掌握了这几个步骤,再做细节调整和改善,差不多就能画出一幅完整的素描作品了。   画得好和画不好的差距,只在于练习的时间,以及一定的天赋。   闲忻一看就是学过的,有较深的绘画功底,两个几何形体组合写生对他而言轻驾就熟,他的水平和监考老师带了两三年的专业美术生不相上下,甚至还要好些,监考老师是以专业的目光说出“不错”这两个字。   监考老师来时,之所以陷入长久沉默,是因为倪路的画所呈现出来的极度矛盾。   第一眼看过去,会觉得倪路画得不错,可再一看,他竟然根本不按素描的基本步骤来画。   监考老师站在倪路身后时,他已经在铺调子了,但他铺的只有正方体的调子,也就是不同明度的黑白层次,考试到了这个时间这个时间这个进度是合理的。可仔细一看,除了正方体已经用铅笔铺出亮灰暗三大面外,正方体投射在桌面上的阴影部分他一笔都没画;紧挨在正方体旁边的圆锥体,还仅仅只是勾勒出圆锥体形状的线条,同样的别说排线,连打型的线条都没有。除此之外,整张八开的素描纸看不出其他的痕迹存在。   据监考老师推断,这个学生极有可能完全略过打型这一步骤,直接画出正方体和圆锥体,然后对照实体画正方体在光线的影响下呈现出来的明暗层次,暂时把圆锥体完全丢在一边不管。   监考老师大概能猜出这名学生接下来的打算,肯定是先铺完正方体的调子再接着铺圆锥体,最后才开始把两个几何体投影在桌上的阴影部分给画出来。   这在监考老师看来,根本就是乱来,简直就是完全没学过素描的人随心所欲乱画才有这样错误。   是不是不打型直接画形体这个还不好说,毕竟他不是从头到尾看着这个学生画的,但这种铺调子的方式实在是不可取。   这要是放在别人身上,监考老师早已经指出错误让他重新画了。毕竟这种绘画方式是致命的,尤其是对新手而言,这样画很容易出现铺调不均,排线混乱、明暗模糊等诸多问题,要想在这么多问题的前提下画好一幅画很是不易,即便真克服困难画出来了过程也会很吃力。为了学生着想,最好是把问题指出来让他改正,可监考老师在倪路这里沉默了。   因为倪路现在画出来的效果让他挑不出毛病。   比例、结构、透视、三面五调,仅从那个快画好的正方体上看,都能看出来是较高的水准,甚至可以与方才他所见的那位有专业绘画水平的学生媲美。   这就是矛盾之处,用非常不可取的方式,居然画出了还不错的效果。   看眼前专注于自己的世界中的学生,监考老师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出声指出问题。   在倪路身后站了良久,这位老师还是背着双手走开,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   90分钟很快过去,对专业美术生而言,90分钟两个几何形体组合素描写生时间绰绰有余,但对新学者而言,就不一定了。   当监考老师宣布时间到的那一刻,美术教室里传来不少“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我还没画完”的哀嚎。   不管怎样,结束就是结束了,交试卷吧。   也不是什么很严格的考试,当场就可以批复,过关的可以离开,不过关的需要重考。众学生交上自己的画后也不离去,就围着老师看他评分,不少人心中忐忑,不断交头接耳,问对方画得如何。   这时候,这帮建筑系大一新生有没有学过素描,水平如何参差不齐很明显就能看出来。   正因为清楚,所以老师的要求很低,只要不是错误得太离谱,能看得出来画的是什么,结构基本准确,统统60分,实在不行最低也只会打个59分——不及格,重考。   除此之外,70分至90分的不少,上100分的成绩直至轮到闲忻才出现。   在闲忻把自己的画交上来的时候,监考兼打分的老师就已经看见了他完成后的作品,目露满意。此时拿起签下闲忻名字的素描作品,老师抬头看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闲忻,目光又落在手中的画上,片刻后才执起笔,打上133分。   周围的同学一阵惊呼声。   打完分,老师没有把闲忻的画递回去,而是起身把他的画挂到身后的黑板上,然后转身对还未离去的同学们说:“这就是范例,接下来你们就照着这个目标努力,我期待在接下来的这一两个月里,你们也都能有这样的成绩。”   同学们看向闲忻的目光满是惊叹,羡慕,被同学们包围的闲忻嘴角一贯的微微上扬,看似波澜不兴。   继闲忻之后,又连续出现了几个百分的成绩,算闲忻在内,他们302宿舍就有三个百分的成绩,暨辰是103分,纪鹏云107分,这两个人以前都接触过素描。   他们的成绩出来后李密缩起脖子拉过许健柏往人群后面躲。   “看来我妥妥是拖咱们宿舍后腿的那一个了。”   许健柏被他勾住脖子往前扯得脚下一个趔趄,“你觉得自己会拿几分?”   李密抬抬眉,颇有自知之明地说:“70分上下吧。这是我根据老师给之前那些同学打分得出来的一个评估。你呢?”   许健柏耸肩,“肯定比你好点,71。”   李密朝他龇完牙,视线一扫,看见坐在后排的倪路,拽着许健柏就过去了,“路哥,你觉得自己能有几分?”   倪路望向窗外的视线移过来,“不知道。”   “李密,你成绩出来了,71分!”   倪路话一落,围在前排看老师打分的纪鹏云扭头嚷了一嗓子。   李密朝他摆摆手,“知道了。”   李密凑近倪路,“我刚看了闲忻的画,觉得路哥你画得也不差,应该也能上百。”   倪路心里却不确定。   他低头,把画画时拿出来的铅笔和橡皮塞回笔袋里。   许健柏把李密弯下去的身子拉起来,手往他肩膀上一搭,给李密使了个眼色,让他别太上赶子讨好对方。   倪路性子太沉了,302宿舍里也就李密能和他聊起来,还是单方面的聊,人家听没听进去都不知道。   这种性格非常不讨喜,不合群。   李密直接用胳膊肘捅一下许健柏。   李密并不觉得倪路是阴沉,他觉得倪路只是慢热,或者说本身就是少言寡语的性子,人其实是好的,从当初在食堂让他多加面多加牛肉半点不犹豫就能看出来。   画是从后往前交上去的,倪路坐在最后一排,所以他的成绩迟迟没出来,许健柏成绩也出来了,比他预计的多二十分,引来李密一记白眼。   许健柏捏捏他的肩膀,笑嘻嘻说:“哥是逢考试必爆发型。”   李密郁闷得不行,他肯定是他们宿舍垫底的那一个了,比倒数第二名少二十分的垫底。   曾经的学霸一上大学就成垫底的了,要多惨有多惨。   就在大家都觉得尘埃落定,闲忻肯定以133的最高分成为此次开学考试素描成绩最好的那一个纷纷散了时,改分老师终于拿起倪路的画。   过程重要还是结果重要?   改分的老师拿着倪路的画看了很久。   如果说重视过程的原因就是为了有一个最好的结果,那当结果是优秀的时,过程还重要吗?   评分老师又站了起来,把手中的素描作品挂在闲忻那幅作品的前面。   正往回走的人脚步一顿,仔细往黑板上一看,眼睛都快瞪圆了。 QQ+286②3096⑦0   135分   倪路   教室里忽然沉寂下来,倪路不由得站了起来,呆呆望着黑板上,自己的那幅画。   李密最先反应过来,他一把抓住倪路的手臂,“路哥,你是135分!”   倪路扭头看一眼替他高兴的李密又看回黑板,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   李密的声音响起后,所有人的目光不由望倪路这边望来,包括闲忻。没有人察觉到,闲忻一直挂在嘴边的笑收敛了几分,他转身看向站在李密旁边的倪路,迈开脚朝他走去,距离只剩一步时站定,对倪路微笑道:“倪路,我是闲忻,我们一个宿舍的。你画得很好啊,学素描学多久了?”   倪路收回视线,安静地落在闲忻脸上。   他说:“没学过。”   *************************** 第008章 火锅   闲忻脸上的笑凝了片刻。   其他同学看似特意压低却能听得真真切切的声音不时传来,“哇,好拽。”“135分说没学过,谁信啊。”“显得自己特别牛X呗。”   闲忻像是什么都没听见,只笑了笑,“你真会开玩笑。有机会我们可以相互探讨一下。”   倪路看着他,点点头。   闲忻又站了一会儿,见他没打算再说什么,转身拿起自己的东西,走出美术教室。   “闲忻。”   暨辰很快跟上来。   “你接下来要去哪?”   闲忻侧过脸看他,微弯的眼里有让人不禁溺进去的光,“回家啊。下午没什么课必须上,明天还有其他考试,我想回去多看会儿书。虽然考的都是高中的内容,但我有段时间没学了,心里总没底,所以想再复习一下。”   暨辰:“那我送你到校门口吧。”   闲忻笑着婉拒:“不用啦,我有车,住得又近,不需要送。暨辰你也赶紧回去复习吧,开学考试对以后分班有一定影响,所以还是要注意一下。”   于是,到了美术教室楼下,闲忻便和暨辰分道而行了。   闲忻一个人走到没什么人的地方后,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城哥!”   “嗯,我这边考完了。”   “133分。”   “嗯,不是很开心,因为不是班上最好的成绩。”   “城哥,我不想回去,没你在我一个太无聊了。我可以去找你吗?不会打扰你吧?”   “真的吗?”   “那我现在就过去!”   闲忻放下手机,开心得眼睛眯起,往学校深处走去的脚步越发轻快。   “倪路。”   在学生陆续离开教室时,美术老师把倪路留了下来。   待这位瘦高的学生站在面前时,美术老师说:“你刚说你没学过素描?”   倪路双手垂在腿侧,食指指甲不自觉抠理拇指上的硬皮,“是。”   美术老师:“可你画得不错。”   倪路的视线落在自己的鞋子上,“我喜欢画画。”   美术老师:“自学吗?”   倪路点点头,“嗯。”   美术老师:“我看了你画画的过程,画法有不少问题,步骤也是错误的。”   “我知道,老师。”倪路轻轻抬起眼帘,看向美术老师,“考试前我有看过素描相关的一些教材,基础进阶的都有看。我试过按教材上的步骤来画,一时有些适应不了。因为是考试,我想稳妥些,才会按以前的习惯来画。以后我会努力改掉这些不好的习惯。”   美术老师愣了愣。   原以为他不知道自己的错误,又或者知道不肯改,才想着要不要劝解一下。没曾想,这位学生的态度这么好,也肯改,只是已经习惯了曾经错乱无章的画法,一时改不了。   过了一会儿,美术老师平缓的声音再度响起,“你说喜欢画画,为什么不考美术专业呢?”   仅凭自学能画到这种程度,这孩子有这方面的天赋。   才停下不久的抠指甲的动作又开始了。   倪路的视线不知落在何处,没有回答这句话。   喜欢,又能怎样呢?   纯美术类专业求职范围窄,就业压力大,走这条路太难了。   像现在,能考上一个可以学画画,学成以后也能用上的专业,足够了。   老师不再说什么,起身拿过一本书,递给倪路:“这本教材你拿回去看,对提高你的绘画基础有铺助作用。你自学能画得这种程度是值得肯定的,背后肯定下过一番苦功夫,但学好基础,能让你在这条路上少走不少弯路,也不会那么辛苦。”   倪路接过书,翻开一页,看见发黄的书页上手写的大量注解,指尖一颤,他合上书双手抱在胸前,朝老师深深鞠躬。   开学考试一结束,上课时间基本能够按课表来走了。倪路抽了个时间,第一次把晃荡的范围从校园扩大的学校周边,买了些生活用品学习用品,同时还给自己找了份工作。   白天在食堂上班,夜晚上火锅店打工,中间若有闲暇就再做点兼职,发传单替人跑腿搬东西,能日结的工作都做。上课时间就认真上课,没课上就干活赚钱,碎片时间用来复习画画。倪路不会让自己闲着。   这样导致倪路在宿舍的时间极短,早上六点左右离开,晚上经常不到熄灯时间不会回来,回来也不过是睡个觉,和302宿舍的其他人,除李密外,基本是零交流。还是李密自己凑上来才能找倪路聊上几句。   “路哥,今天也这么晚啊?”   李密侧身躺在床上,一只手握着还在发亮的手机,探头往底下看,借头外头模糊的路灯光芒,只能依稀看见一个瘦高的身影。   “嗯。”   宿舍已经熄灯,倪路摸黑走到桌子前,放下书包,脱了鞋子赤脚踩在地板上。虽然知道宿舍其他人都没睡,但他说话还是尽量放轻。   李密:“不是说九点半下班吗?怎么每天都这么晚?”   倪路:“客人没走完不能下班。”   李密:“店里生意很好啊?”   倪路:“还行。”   李密:“你上班的地方在哪里啊,吃什么的?哪天有空我和老许他们过去吃东西啊。”   “火锅。”倪路拉开背包的拉链,从里头抽出几张火锅店的宣传单,走到李密床边递给他,“这个月有活动,满188打九折,还能领代金券,很实惠。”   听见是火锅李密直接坐了起来,接过宣传单打开手机手电筒仔细一看,“还行,不远,两站路就到了,滇城特色菌汤火锅,我还没吃过,看起来很好吃啊!”   倪路补充:“有辣的和不辣的,可以选。”   “那我肯定选辣的!”李密的手机灯光往床底下一照,“路哥,又洗冷水澡啊?”   熄灯前半个小时就没热水了,这天气不洗澡又难受,所以倪路回来只能洗冷水澡。   倪路从柜子里取出干净的衣服,“嗯,简单洗洗。”   厕所里传来水声,李密躺回去,在302宿舍群里发消息:“兄弟们,这周末去吃火锅!”   纪鹏云:“这么热的天气吃火锅?=_=”   李密:“以热攻热!=w=”   暨辰:“不去,这周末我有事。”   李密:“@许健柏老许,吱一声儿!”   许健柏:“吱。”   李密:“=_,=”   李密:“吃火锅去不去,我都快一个月没吃火锅了,身为火锅城出生长大的娃子,没得火锅不痛快!”   许健柏:“你的最爱不是又麻又辣的九宫格嘛,滇城火锅能满足你?”   李密:“有辣的嘛!”   纪鹏云:“菌汤火锅我可以考虑,九宫格就算了,我的菊花已经没办法承受更多。”   李密:“看见没,老许,少数服从多数!”   许健柏:“=_,=”   李密:“去不去去不去去不去去不去……”   许健柏:“去。”   李密:“=3=”   纪鹏云:“=3=”   许健柏:“。。。”   倪路以为李密只是说说,没想到没过两天就真在火锅店里看见他和许健柏纪鹏云。   李密他们找了张桌子坐下来就招呼倪路:“路哥路哥,推荐一下你们店里的特色火锅啊。”   倪路给他们递菜单,从制服的胸袋里抽出圆珠笔摁一下笔帽弹出笔尖,在点菜单上写日期、桌号和他的工牌号,“现在店里在推杂菌锅,客人反馈不错,而且价格适中,你们三个人点中锅就够了。”   和许健柏凑在一块的李密抬头,“那就杂菌锅吧。”   其他两个人没意见。   倪路写下“杂菌锅,中”。   倪路:“纪鹏云吃不了辣,杂菌锅里要放辣椒吗?还是在火锅调料里加?”   纪鹏云有些意外,“你知道我不吃辣啊?”   倪路冲他笑笑,“之前听你说过。”   也就是刚开学那晚纪鹏云和李密他们去吃湘菜回来后提过一嘴,没想到倪路听进去了,还记下了。   李密说:“老纪吃不了辣,那就要个不辣的吧,调料我自己调,想吃多辣吃多辣。”   倪路写在点菜单上。   之后李密他们又点了好几个火锅菜,肉多菜少,这三人个个无荤不欢。   杂菌锅鲜香嫩滑,光是喝汤都是一种享受,再把肉和青菜放进去烫,好吃得连舌头都要吞进肚子里。   李密他们还叫了三瓶啤酒,一人一瓶,一边聊一边喝,刚开学要适应和学习的东西太多,难得有这么惬意的时候。   一锅汤烧得快见底的时候,倪路给他们上了两小碟泡菜,脆酸爽口,解酒的。   许健柏以为是要花钱的,结账的时候才发现倪路压根没写在点菜单上。纪鹏云叫来倪路,悄悄说:“两碟泡菜你是不是忘了写了?”   倪路嘴角微微一抿,背弯下来,也小声说:“那是我送你们的。”   两碟泡菜不值什么钱,倪路跟老板娘说这桌客人是他一间宿舍的同学,特意上这来吃火锅,他想送他们两碟泡菜,钱从工资里扣。老板娘一听,大手一挥,扣什么钱,直接送。   出了火锅店,许健柏长臂勾住李密的脖子,“倪路性子是闷了点,人还可以哈。”   李密胳膊肘在他胸口上来了一下,“是吧,路哥就是话少。”   纪鹏云说:“我高中的时候班上也有个家境很一般的同学,特别敏感,不管人家说什么总觉得是在看不起他,敏感得要死,动不动就发火生气,我就怕跟这种人打交道。我一开始以为倪路也这样,现在发现并不是。”   李密一边胳膊一个,搂住他们的肩:“咱们可是要一个宿舍住五年呢,关系搞好住得才舒心嘛!”   许健柏抬手在他脑袋上捋了一把,笑骂:“就你事儿多。”   ******************** 第009章 遇见   李密他们走后,又过了快三个小时倪路才下班。   在员工休息室里换下制服,水杯塞背包里背上,跟老板娘打一声招呼,倪路走出火锅店。   倪路有一块电子表,不超过二十块的地摊货,平常干活不方便戴只塞在背包侧袋里,现在他找出来看一眼时间,离最后一班车进站还有二十多分钟。   倪路加快脚步往公交车站走去。   停下红绿灯时,一辆车停在路口。可能是夜深人静,风也清凉的关系,这辆车前排的车窗开着,倪路的眼睛随意一扫,下一秒收回视线。   车里坐着的人正是他们的学生会主席和他那从未在宿舍睡过一晚上的舍友,红灯停下,两个人说说笑笑。   人行道上的绿灯亮起,倪路犹豫一秒,还是决定停在原地。   走上人行道势必要走过停在路口的那辆车前面,倪路不想让这两个人看见他。   绿灯亮了,等在路边的人却一动不动,有些反常的举动让一只手握着方向盘的张禹城微微抬眼,余光投过去。   闲忻第一时间察觉,停下说话,顺着张禹城的视线扭过头一看,“那不是倪路吗?”   张禹城:“小忻,你知道他的名字?”   闲忻回头看他,说:“他跟我一个宿舍,虽然我连宿舍楼都没上去过。美术开学考试,素描的成绩他比我高两分。我最自信的一门学科就是美术,毕竟我学了十几年绘画,又师从名家,没曾想被他比了下去。我后来问他学了几年素描,想知道自己到底输在哪,他却说他压根没学过。城哥,你说气不气人,没学过能画这么好,骗鬼吗?”   张禹城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揉,“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不值得小忻生气。”   闲忻被对面这人一哄马上就开心了,冲他笑得甜蜜。   绿灯亮起,张禹城把车开出去,把后头路边那人远远抛下后,张禹城望着前路,小幅度转动方向盘:“小忻还记得开学那天,在小树林里看见的那人吗?”   闲忻痴恋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张禹城在路灯光芒照耀下,忽明忽暗的脸上,“记得啊,不过当时只是匆匆一瞥,那人头发又那么长都快盖住脸了,我不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子。”   张禹城说:“他就是你刚刚看见的那个舍友。”   闲忻眼中的错愕一闪而过。   第二天上午的课上完没多久,开学以来连大一新生宿舍楼大门都没迈进过的闲忻出现在302宿舍里。和暨辰一块上来的。   反应最夸张的当属年纪较小又活泼的李密,他本来正要往床上爬拿东西,一见闲忻进来,东西不拿了,人直接从爬梯上跳下来。   “闲忻,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闲忻温和地笑笑,“我今天回去不方便,所以中午过来休息。怎么,是不是不方便啊?”   李密忙不迭说:“哪有什么不方便,你也是302的一份子,你什么时候想来都行,你的床位一直给你留着呢。”   闲忻出现,许健柏电脑游戏不玩了,纪鹏云也从床上下来了,都围上来和闲忻打招呼聊天。彰显302宿舍舍友间的热情。   闲忻视线在宿舍里扫了一圈,发现少一个人,“怎么不见倪路啊,他人呢?”   纪鹏云说:“他啊,不是在打工就是在打工的路上,中午很少回来,晚上不熄灯不回来。”   闲忻点点头,走到一边,“这是我的床吧?”虽然没来过302宿舍,但床上被褥的颜色和样式都是他喜欢的。   暨辰说:“对。你家司机来铺好后就没有人上去过。”   闲忻看向相邻的另一张床,然后对李密微笑,“我旁边这张床是你的?”刚才他看见李密从这张床上跳下来。   “是啊!”李密指向与闲忻相邻的另一张床,“那张床是老纪——就是纪鹏云的。”   李密还把剩下三张床的主人都说了,“暨辰的床在你对面,许健柏的床是这张,最角落的床就是路——倪路的。”   闲忻的视线在倪路的床上多停留了两秒。   “对了,我给你们都准备了礼物。”闲忻取下自己的背包放在桌子上,打开掏出几个小盒子,“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是我自己动手做的手机挂件。”   李密接过闲忻递过来的小盒子,欣喜地说:“闲忻你也太好了吧,还给我们带礼物。”   闲忻把小盒子一个个分出去,嘴角噙着浅浅的笑纹,“我以前身体不好老住院静养,没事就喜欢动手做些小东西打发时间,就随便做做,做得不是很好,希望你们不要嫌弃。”   暨辰打开不过拇指大小的礼盒,往掌心里一倒,出来一串陶泥做的星星小吊坠,不是很精致,一看就知道是手作的。看得出来暨辰很喜欢,当下就掏出手机剥了手机壳挂上,同时对闲忻说:“不会,做得很好,我喜欢。”   对于诚心送出的礼物,没几个人收到后会不开心。李密等人亦如此,他们纷纷打开小盒子,倒出来的挂坠有小月亮、小葫芦、小熊脑袋,都用行动表示他们挺喜欢,也都挂到了手机壳上。   送出四个,闲忻手里还剩一个,李密主动接过来,“这是给倪路的吧,他说不准什么时候回来,要不你交给我吧,等他回来我转交给他。”   闲忻笑笑,没有异议地交给李密,“那就谢谢你了。”   闲忻从背包侧袋里拿出手机,说:“上回你们说要加我进咱们的宿舍群,当时我还没有注册,所以没加你们。我前几天刚注册了一个帐号,也大概知道怎么操作了,你们把我加进咱们的宿舍群里吧,以后有什么事情也方便沟通。”   这件事暨辰比李密还积极,都没等李密反应过来,他已经加了闲忻的好友并拉他进群,与闲忻头对头极是耐心地告诉他怎么操作。   进群没多久,闲忻先发了个表情:“(=^_^=)”   闲忻:“大家好呀!”   暨辰:“热烈欢迎!\(n_n)/”   李密:“开心开心!(*^O^*)”   许健柏:“列队欢迎!(^_^)”   纪鹏云:“欢迎欢迎!(^m^)”   李密:“可惜路哥不在群里,要不然咱们宿舍群里人就全了。”   这话李密是发在群里的,闲忻看见后不由抬头看他,说:“路哥?倪路吗?他为什么没在群里啊?”   暨辰解释:“别说加群了,他连手机都没有。”   闲忻颇为讶异地抬了下眉,片刻后,若有所思“哦”了一声。   这年头,没钱不奇怪,没手机才奇怪。   只一个中午,闲忻和四个舍友的关系拉近不少。   闲聊时纪鹏云都说,闲忻一看就知道出身富贵,是个公子哥,看着离他们挺远的,不好接近,没曾想闲忻为人这么随和。   中午闲忻没等来倪路,晚上倪路回宿舍,闲忻并没有回来,他们两还是没在宿舍里碰见。   虽然他们上课都在一个教室,却一直没什么交集。   课前课后,闲忻总有不少人簇拥,倪路则习惯坐于角落,一个人呆着。   晚上熄灯后倪路赶回来,李密就把手机挂件给他了。倪路打开看一眼看见是个迷你的彩虹棒棒糖便收起来了,他没手机可挂。   而闲忻也就在宿舍里出现了这么一次,但他有在302宿舍群里,群里聊天开玩笑他也能跟上,半点架子也没。比起天天早出晚归的倪路,似乎和李密他们的关系还好些。   那天晚上红绿灯前的遇见,倪路只当是一场意外,并没有放在心上,不曾想没过几天,他又意外撞见了张禹城和闲忻。   和倪路一块在火锅店打工的一位同事给他介绍了一份活,在离学校有一段距离的CBD发传单,在大热天里穿玩偶服发传单,一小时60块。   这种天气,穿着厚重的玩偶服站在室外极容易中暑。穿着个小鸭子玩偶服的倪路讨了个巧,站在某家专门卖奢侈品的商场门口,吹着从玻璃门缝吹出的丝丝冷气,一边给进出的人递传单。   其实也没多大效果,除非真能进到商场里头吹冷气,不然还是很闷热。只是站上一会儿,倪路闷在玩偶服里的身体就被汗水浸得像是泡了个澡,还是热水澡。   站在商场门口,更多还是心里安慰,总比站在大太阳底下好。   倪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见到的张禹城和闲忻。两个人从商场里头走出来,张禹城手上提着几个纸袋,袋子上印着某个奢侈品牌的LOGO,好像是专门卖男装的。   闲忻和张禹城贴得有些近,手抓着他袖子,微微歪着脑袋望向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张禹城,长长的睫毛盖住眼睛,嘴角明显的上扬,正在和张禹城说话。   张禹城脸上的神情和那晚在路口倪路所见到的那样,很放松,随意。看得出他面对闲忻的时候,是很自然,甚至带着些宠溺的。   旋转门自动转出来,不止送出来一丝清凉,张禹城和闲忻也走向了站在路边的倪路。   张禹城早就看见了站在门外,有一身嫩黄颜色,看起来憨萌憨萌的玩偶鸭子,等他与闲忻走出商场门口,这只捧着厚厚一沓宣传单的鸭子似是才发现他们,顿了一下才递过来一张宣传单。   张禹城礼貌地笑笑,拒绝了。   走过这只鸭子时,闲忻回头看了一眼,又不以为然接着与张禹城说话:“城哥,就前头不远的那家咖啡店,里头的甜点很好吃……”   张禹城:“小忻,你不能吃太多甜的。”   闲忻:“放心,我就吃一点点,剩下的城哥你帮我吃好不好?”   张禹城:“你吃不了我也只能帮你吃了。”   闲忻:“城哥你最好了!”   两个人渐行渐远,憨萌的鸭子接着给路过的人发宣传单。   *****************************   张禹城: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倪路:……?   张禹城:亲爱的我说的不是你! 第0010章 手机   倪路在商场门口又发了半个多小时传单,实在闷得不行,走上步行街,找了个人少阴凉的地方摘下鸭子的大脑袋,长长呼出一口浑气,再把玩偶的衣服脱下去半截,一直背在身上的背包取下掏出小方巾和水,渴得不行拧开盖子猛灌一大口,才用小方巾擦被汗水浸透的脸。擦完一头的汗,小方巾湿得简直要拧出来水来。   倪路坐在小花坛边的长凳上休息时,闲忻就在对面二楼的一家咖啡店里。   本来说要去的那家咖啡店,不曾想今天不营业,难得能和张禹城出来逛,闲忻不想这么快回去,在附近绕了一大圈来到现在这家环境相当不错极有情调的咖啡店。   坐下来后,闲忻和张禹城都点了咖啡,因为身体原因,闲忻点的是咖啡含量较少的拿铁,除此之外,还点了两块小蛋糕。   点好的东西还没端上来,张禹城因为有点事拿起手机出去打电话。他一走,闲忻钦慕的目光无处安放,脸上的笑也收了起来。闲着无聊,他支着下巴扭头望向窗外,然后看到了坐在不远处,下半截身子还套着嫩黄玩偶服的倪路。   闲忻眉间微微一拢,想起什么,拿起桌上的手机镜头朝向窗外,拍下一张照片。   302宿舍群——   闲忻:“看看我今天在街上看见了谁?”   闲忻:“图片”   李密:“哇,是路哥吧?”   闲忻:“是啊,好巧呢。”   暨辰:“闲忻,你在CBD附近的步行街上?”   许健柏:“倪路怎么这身打扮?他不是去打工吗?”   李密:“老许你是不是傻,路哥明显就是在打工啊,应该就是穿这身发传单吧。”   纪鹏云:“哇靠,看着就好热。”   闲忻:“是啊,在喝咖啡。”   暨辰:“一个人?”   闲忻:“没哦,和一个朋友。”   暨辰:“哦,那好好玩。”   许健柏:“大热天穿这一身发传单,啧,这是要钱不要命了吧?一天得多少钱啊?”   舍友们还在聊,闲忻已经放下手机。因为他们点的东西端上来了,张禹城也结束了电话坐到了闲忻的对面。   等服务生一走,闲忻就迫不及待地伸手指向窗外,说:“城哥,你看看那边。”   张禹城侧过身看过去,过一会儿转回来,脸上神情冷淡,“又是这个人。”   闲忻说:“我们离开商场时,在门口看见的那只鸭子不会就是他吧?”   张禹城拿起面前的咖啡抿了一口,“是他。”   这家咖啡店距离那家商场很近,而且被倪路放在身边的鸭子脑袋极有特点,想认错都难。   闲忻拿起小勺子在咖啡里轻轻搅拌,视线从窗外移到面前的咖啡上,“城哥,你说怎么这么巧,每回我和你在一起,都能碰上这个倪路。”   张禹城手指在咖啡杯上轻弹,没跟闲忻说他在校园里也碰见过倪路一次,尽管对方已经剪短头发,人也晒黑不少,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可能就是巧合吧。”闲忻放下小勺子,自说自话说完,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上唇就留下了一圈浅咖啡色的奶印,他看向对面的张禹城,眼里的光芒藏也藏不住,笑得柔软又甜蜜。   张禹城莞尔,抽出纸巾递到他面前,“擦擦,嘴巴上都是奶渍。”   闲忻没接纸巾,而是放下咖啡杯,把脸朝他那边凑过去,意思非常明显。   张禹城没有犹豫,像是做惯了,也宠惯了,屁股离开皮椅,一只手撑住桌沿,一只手伸长,细心又轻柔地为闲忻擦干净嘴巴。   下午的课四点二十就能上完,翘掉晚间自习课,五点以前倪路就能赶到火锅店,一直待到火锅店的客人走完,所以回到宿舍的时间不一定。最晚的时候,倪路末班车都没得坐,走路回学校,差不多凌晨一点才能回到宿舍。   这也没办法,目前最适合他这个大学生课业之余打工兼职的工作,也只有在这家火锅店当服务员。   今天倪路也是差不多五点到的火锅店,在员工休息间换制服时,同事包承平走了进来,一见他也在,便凑上来,说:“小路,我看你一直没手机,为什么不买一个啊?”   “因为没必要。”倪路把换下的T恤稍稍一折放入个人储物箱里,取出制服的上衣。   “哦。”包承平用钥匙打开自己的储物箱,把包放进去,开始脱身上的衣服,“我觉得你有必要买一部手机,不用多贵,二手也行,只要能上网。发传单的活不是天天有,现在都是网上接单帮人送快递送外卖,什么时候有空上线就能开始,不想做了就关了,又稳妥又方便,来钱还快。”   倪路换上制服扣扣子的动作停顿一下,他稍稍抬眸瞥了身旁的包承平一眼,“送外卖肯定需要电摩托吧。”   包承平笑了一下,“你不是附近大学的学生吗,现在的学生做什么都嫌麻烦,你在网上接你们学校的单子跑跑腿估计都能挣不少。”   倪路若有所思。   包承平看他动摇了,总算说出真实目的,“哥我前两天刚换了部新手机,旧手机刚好不知道怎么处理,咱俩同事一场,算便宜点卖给你。”   说着,包承平从储物箱里拎出自己的包,从里出抽出一部手机递到倪路面前,“就这个,你先看看。功能齐全,能上网,我也就用不到三年,内存还大,随便你拍照录相下什么软件。我买的时候差不多小三千,你要是想要,五百块拿去。”   倪路拿过手机先前后看一遍,按下开机键,稍等待后手机屏幕亮起,略一翻看,知道包承平已经事先恢复出厂设置了,手机里头干干净净,多余的软件都没有。这么一来,手机看着的确顺畅不少。   粗略一看没什么问题,倪路没说什么,直接进入设置翻找手机的配置和出厂时间,看到出厂时间是五年前的时候,倪路看了旁边的包承平一眼。   包承平脸上有些尴尬,只说:“我真是三年前买的。”   倪路神色淡淡,不置可否说:“那你买贵了,这款手机出厂时间过一年少一千,两年后买不会超过一千五。”   包承平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倪路,“你对手机挺懂啊?”   看这小子连部手机都没有,还是来自偏远的西部农村,包承平便以为他肯定没什么见识,唬一唬就能过去了。   倪路说:“我在手机店打过工。”   包承平觉得头皮有些痒,用一根手指挠了挠。   倪路盯着手机配置,“运行内存4G,手机内存32G,出厂时间是五年前,一百块我要了。”   包承平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脸色来,半天才找回声音,“不是……你这砍价也太……”   倪路看他这样,把手机递还给他,“你拿去手机店都不一定能卖到一百。”   包承平看着这部手机,想接又不想接,他抬头看看倪路,“小路,你再加点吧,你看,这手机虽然用挺久了,但还算好用,我用这么久没修过一次,对了,拍照效果也挺不错,当初我就冲着这个买的这部手机。”   倪路收回后打开照相机,对着储物箱里他的水杯拍一张照片,翻出照片看一遍,说:“最多加二十,再多我不要了。”   包承平犹豫十几秒,终于摆摆手,无奈道:“给你给你给你。”   花掉一百二十块,倪路终于有了一部手机。   有了手机还得去办卡,这才是倪路一直不想买手机的真正原因,手机卡是长期消费,而他实在没什么需要联系的人。   但包承平说得对,现在这种社会,有手机赚钱的来路会更多。   倪路抽空去办了张手机卡,选号没费什么心思,哪个顺眼用哪个,选套餐就差没拿出计算机来算,选来选去,在最便宜的套餐里选了个最划算的。   倪路手机里别的没有,什么送外卖,跑腿,打工的软件一大堆。唯一例外就是李密知道倪路有手机后,非要让他下载注册的聊天软件。加上倪路好友,再拉他进302宿舍群。   倪路一进群,李密就在群备注写上:咱们宿舍六个人终于全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炎夏拖着脚步将留不留,秋风轻悄悄窜上枝头,稍不注意,也许就错过了。   倪路还在火锅店打工,其他时间在网上接单跑外卖或是同城快送,一开始跑的是学校以及附近的单子,后来找人租了辆电摩托,送单的范围渐渐扩大。半个月下来后,倪路开始考虑买辆便宜的二手电摩托。一天只跑四五小时,运气好能赚三四百,不用半个月都能买辆二手电摩托了,何况以后用不上了还能转手卖出去。而电摩托,租一天都要好几十。   今天是周末,倪路跑了一上午的单,中午蹲在路边一棵树下,啃完两个馒头一个包子外加一杯豆浆,想再休息半个小时,手机传来“咕噜噜”声,来活了。   打开同城快送一看,是附近的单子,帮人送东西,不算远。跑完扣抽成,他能拿10块钱。倪路没有犹豫,手指飞快,一秒不到就抢了这笔单子。   *****************************   九真:又要遇上小攻了。 QQ+286②3096⑦0   PS:不要觉得张禹城对闲忻好,他对倪路才是真正的好。毕竟人家才是真爱,嘿嘿。 第0011章 平行   99朵玫瑰,一个八寸生日蛋糕,送到鑫华园,程小姐收,祝她生日快乐。   进入到小区转了好几圈,倪路不得不给发件人马先生打了个电话,“马先生,鑫华园里头太大了,您给的地址地图定位有误,我找不到程小姐的具体位置。”   马先生:“你现在在什么位置?”   倪路一只脚撑在地上,一只手扶住车把手,抬头看了一圈,“我这附近有几幢别墅,还能看见一条河。”   马先生:“什么鬼?别墅、河?你跑哪去了?”   倪路不由低头再确认一遍地址:“是鑫华园啊,我进来后一直在里头绕,就绕到这儿来了。”   马先生:“鑫华园里有别墅还有河?你肯定是跑错地方了吧。”   倪路:“我是照着地图定位找进来的,小区大门写的是鑫华园没错。”   马先生:“我也有点弄不明白了,要不你拍几张照片传给我,我看看你究竟是在哪。”   “行,您稍等。”倪路先挂电话,开始任劳任怨拍照片,一连拍好几张,四面八方都拍下来通过同城快送软件传给马先生。   马先生直接在同城快送里给他发消息:“看到了,你跑错地方了,河对面那几排高楼才是我女朋友住的地方,你过去再仔细找找,应该就在最后面那几幢,还是找不到再给我打电话。”   倪路:“好。”   后来倪路才知道,鑫华园分两个区,河一边是普通公寓楼,另一边则是别墅区,两个区不互通,各有出入口,他进了别墅区,还得先出去才能进入另一个区。   玫瑰花和蛋糕总算是顺利送到程小姐手上,倪路一结束这个单子立刻又接了一个跑腿的活,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   他不知道的是,他一走,就在他曾停下来的地方,不远的一幢别墅里,站在窗户前的闲忻脸色有些沉,他放下手中的油画笔,脱下围裙,离开画室,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拿起正在充电的手机,翻出张禹城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   不过张禹城没接电话。   虽然才大二,身为理学院的一员,张禹城是真的忙,毕竟他的能力和成绩摆在那,所以现在导师已经带着他跑项目和搞研究了。比起同阶段的同学,他就跟坐火箭直接往天上窜一样,别人都快连他的尾影都看不到了。   前段时间他又参与了一个项目,虽然不大却极有挑战性,张禹城投入了不少心力,大半时间都窝在学校里,周六周日也是早上九点不到就离开,不到凌晨一两点不会回来。   知道他忙,尤其是在认真工作的时候,都是直接把手机静音,稍有空闲才会查看电话。所以他不接电话闲忻并不觉得奇怪。   闲忻没有继续拨打过去,他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翻开聊天软件,却没有打开302宿舍群,而是给通讯录里的好友暨辰发了一句话:暨辰,我刚在我家外头看见倪路了。   暨辰很快回:倪路?   闲忻:是啊,还拿着手机一直拍,我家外头有条人工河,景色的确挺好的。   暨辰:在你家外头拍照片?   闲忻:对。而且我之前只要一在街上就能碰见他,现在我在家里也能看见他,这也太巧了吧。   暨辰:他现在还在你家外面?   闲忻:没有啊,拍完照片就已经走了,我都没来及和他打声招呼。   暨辰:他说他在打工,一天到晚几乎不见人,天天神神叨叨的。如果对你造成困扰了,等他回来我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闲忻停顿片刻,做出一番深思熟虑的样子后回:你别问,他没对我造成什么困扰,我只是觉得我和他实在有缘,上哪都能遇见他而已。而且这种事情一个弄不好,会影响室友之间的关系,不好。   暨辰:你不用担心,我会看着办的。   结束完对话,闲忻握着手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走回画室,继续方才中断的绘画。   张禹城临近凌晨一点才开车离开学校。   下午的时候,他看见闲忻打来的电话,打过去一问闲忻说并没什么事,只问他晚上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回去吃晚饭。   连着一两个星期,张禹城中饭晚餐都没回去吃,都是在学校里随便解决掉了,要么叫外卖,要么吃食堂,怎么方便怎么来。他学习能力比同年级的学生厉害得多,理论知识早已经掌握,他现在需要的是大量的实践过程来积累经验,所以只要有研究和项目他都会积极参与。   会成为学生会主席,表面上是学生会内部的投票他的票数最高,但最重要的原因是他能通过该职位的便利收集各大学院的一些数据,建立数据库,用以研究开发一些软件。等他觉得忙不过来或付出与收获不能成正比了,估计二话不说就卸任了。   这个时间段,学校大门肯定已经关闭,张禹城想要开车出去,只能等门卫注意到他然后打开电动伸缩门。   大一的时候张禹城还住在学校的宿舍里,大二之所以跑外头住,主要还是因为闲忻。虽然闲忻现在的身体已经和普通人无二,但刚出院没几个月就和好几个陌生人一块住一间宿舍,怎么想都让人没办法放心,为照顾他,张禹城才有了这个决定。不然以他对学业的重视程度,住在学校还方便省时一些。   在等待伸缩门开启的过程中,有一个人从旁边给行人出入的小门走了进来。   张禹城就这么看见了倪路,倪路应该是察觉到了车里的人的注视,抬头看过去,然后对上了张禹城的视线。   张禹城坐在车里,一只手扶着方向盘,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车门旁边的扶手上,目光很是闲散地看过来,落在倪路身上时,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   本来对方就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对视的时间也许就一秒,甚至可能不到一秒,然后错开,你开你的车,我走我的路,好似两条无法相交的平行线。   大门终于开启到合适的大小,张禹城轻踩油门,车子开出校外。倪路手扶在背包带子上,借着路灯昏黄的光,安静地走在路上。   回到宿舍,这个时候李密等人差不多都已经睡了,没睡的也只是躺在床上玩手机,没有一个人说话。   倪路和往常一样,动作尽量放轻,甚至不穿鞋,只为不发出声音打扰室友休息。   拿着干净衣服路过暨辰的床铺时,原本躺在床上玩手机的暨辰放下手机翻了个身面向倪路,压低声音问:“倪路,今天也是这么晚?”   倪路停下脚步,借着夜色看向暨辰,点点头,回答的声音也很轻:“嗯,没赶上末班车,走回来的。”   暨辰:“火锅店的工作辛苦吗?”   倪路:“还行,习惯了。”   暨辰:“一个月能有多少工资?”   倪路:“差不多两千。”   暨辰:“这么少?”   倪路:“因为不是上的全班,会比正式员工少一些。”   “光是干这个那应该不够每个月的花销吧?”暨辰双手撑在床上,稍稍抬起上半身,“你是不是还在做别的?”   倪路如实说:“白天没什么事还会打零工。”   “具体都做些什么?”暨辰看着倪路的脸,眼睛在外头灯光的折射下闪着一点点如星火般的光芒,“我有个朋友情况和你差不多,也想出去打工贴补些生活费,我帮他问问。”   倪路不觉得有什么需要隐瞒地,“发传单,送外卖,接单跑腿送东西,只要有收入,合法,什么都干。”   暨辰:“是不是要到处跑?”   倪路:“对。”   暨辰:“今天都跑了什么地方?”   “很多。”倪路想了下,“今天基本把附近这一圈跑了一遍。”   暨辰:“你做的这些,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比如需要拍照之类的。”   倪路摇头,“不需要。”   暨辰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说:“好的,我知道了,谢了,你去洗澡吧。”   “不客气。”倪路笑笑,“那我去洗澡了。”   倪路进了浴室,暨辰躺回床上,听到浴室里隐约传来的水声,半晌,拿起手机,本想给闲忻发条消息,已经输入几个字,可一看时间,怕打扰对方休息,又一个字一个字删去,想着等明天找个合适的时间再告诉他。   倪路出来时,暨辰已经睡了,背着走道侧躺在床上。   因为很少在宿舍里待着的缘故,他平日很少和暨辰说话,暨辰也不是那种会主动与人攀谈的性格。   今晚暨辰一反常态主动和他说这么多话,问他关于打工这方面的事,倪路一开始也有些讶异,但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有什么说什么,只当对方真有个朋友想打工赚生活费。虽然暨辰这位一看就知道没为钱烦恼过,出手阔绰的少爷有个生活拮据的朋友挺让人费解的。   ***********************************   九真:吓我一跳,还以为今晚也更不了文…… 第0012章 一天   天还没亮,倪路就睁了眼。从枕头底下抽出电子手表按亮看一眼时间,五点二十一。倪路没接着睡,从床上坐起来,轻手轻脚整理床铺,下床洗漱,收拾今天上课要用的课本,十分钟不到,背着一个包开门走出宿舍。   宿舍里,其他人还在熟睡。   一路小跑来到南食堂,还不到六点。   “小路来了呀。”   “嗯。”   “先吃早餐吧。”   “好。”   和食堂里的其他工作人员打声招呼,坐下来随便吃点东西,洗干净手穿围裙戴手套口罩,就开始动手帮忙。炒炸烹煮还轮不上他,倪路只负责把东西摆上取餐窗口后头。   馒头包子从热气腾腾的蒸笼里取出一屉屉摞放整齐,浓稠奶白的米粥分装到碗里盖上盖子搬到外头,大骨炖了一晚上的面汤锅盖一掀,整个食堂香气腾腾。   还差几分钟整七点,已经陆续有学生走入食堂。   张禹城七点准时起床,随便套了件宽松的T恤和运动裤下楼,打开跑步机,先慢步走十分钟,便加速跑了五公里,下来后满身大汗,回到房间就进了浴室,出来时一身清爽。   七点三十,李密还夹着被子睡在床上,许健柏打着哈欠走入浴室,听到动静的暨辰拧着眉拿起手机看一眼时间,嘴里念了句什么,不爽地翻过身闭上眼,接着睡。纪鹏云坐在床上,双手用力搓脸,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五分钟左右,许健柏从浴室出来,纪鹏云紧跟着进去,许健柏看一眼就没动过的李密,爬上去一把抽出夹在他双腿中间的被单,“再不起床就赶不上吃早饭了!”   李密艰难地翻了个身,眼皮还粘在一起,说话声有气无力,“老许,帮我带碗面回来。”   许健柏没好气的在他头发半长的脑袋上薅了一把。   闭着眼的李密嘴角微翘,“老许,记得放辣。”   许健柏下来扭头一看同样躺床上没动的暨辰,凑上去问:“爷,您今天这是?”   暨辰眼睛懒洋洋半睁,抬手递过来一张饭卡,“两笼小笼包,一袋豆奶,一份八宝粥。这顿我请,随便吃什么。”   许健柏认命又狗腿地接过饭卡,“爷,您好好歇着,小的一定照办。”   说完扭头朝浴室叫唤:“老纪,赶紧地,两位爷还等着咱们伺候!”   纪鹏云不敢耽搁,尖着嗓子回:“来了!”   七点五十,闲忻穿戴整齐下楼,在厨房里看见正在煎鸡蛋的张禹城,不由加快脚步,由身后一把抱住他。   “城哥,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等你到十二点困得不行就先睡了。”   张禹城从架子上取下研磨瓶,洒入玫瑰盐,平底锅一颠,一面煎得金黄的鸡蛋便翻了个面落回锅底。   “一点多。不是说了不用等我吗?困了你直接睡。”   闲忻双手抱着他柔韧有劲的瘦腰,脸颊贴在他背上,嘴角高高翘起,“就是想等你。”   张禹城眼中有不明显的笑意,“先去椅子上坐着吧,早餐马上就做好了。”   “好。”闲忻乖巧地应了声,却抱着他的腰久久不舍得放。   八点二十,暨辰、李密、许健柏、纪鹏云陆续走入教室,倪路背上书包,从南食堂里出来一路飞奔。   八点二十七分,额上附着一层薄汗的倪路在楼梯间看见了闲忻。   闲忻听见脚步声回头,一见是他,嘴角一扬,“早啊,倪路同学。”   倪路点点头,“早。”   倪路:“手机挂件,我收到了,谢谢。”   闲忻笑笑:“不客气。”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入教室,闲忻坐在前头,暨辰为他占好的位置上,倪路在后头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   铃声一响,老师走入教室。   一天开始了。   周一下午只用上一节课,张禹城又忙,回去也是一个人,所以闲忻接受了暨辰的邀请,和他一块出去吃点东西,顺便到书店逛逛。   在书店里,暨辰看见闲忻抽出一本名家油画收录的书后,忍不住问:“闲忻,你学画画挺长时间了吧,我看你也蛮喜欢画画的,那为什么要来建筑学院学习呢?”   闲忻翻开手中8开大小的厚重彩页书,抬头对暨辰笑了一下,视线又落回手上的书页上,“我的爱好是画画,以前身体不好什么事都做不了时,画画是为数不多能让我不间断去做的事情之一。学建筑设计,是因为我想帮家里人的忙,我家就是建房子的,以前是没办法,现在有能力了就想学一学,以后肯定能用得上。”   只是说建房子真是小看闲忻家里的情况了,就暨辰知道的,闲忻口中所谓的建房子,已经是在国外囤地建城区的地步了。   闲家的地产公司,在国内不说数一数二,前十肯定没跑了,国内外响名当当。   这些闲忻没有告诉同学和室友,包括暨辰,是暨辰自己琢磨出来的。   暨辰肯定不会说出来,他也怕会给闲忻惹麻烦。   暨辰家里是做生意的,生意铺得还挺大,只是没闲忻家这么厉害。当然,暨辰接近闲忻并不是因为闲忻的出身,是因为别的,是某些不宜宣之于口的小心思。   暨辰双手插进裤兜里,看向比他矮半个头的闲忻,看他垂落于光洁额头上的几缕发丝,看被他长长密密的睫毛半遮挡之下一双清澈的眼,心中不由想: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一个人。   无关乎性别,就是好看。   暨辰就这么看着他,说:“你想做的一定会成功的,你有这方面的天赋。”   闲忻再次抬头,冲暨辰笑弯了眼睛。   “谢谢,你也是。”   暨辰看得有些愣了。   书店没逛上半个小时,闲忻的手机响了。   “妈妈?”   “是,我现在不在学校。在书店,和同学。”   “好,我知道了,让司机过来接我吧。”   挂断电话,闲忻对暨辰说:“抱歉,暨辰,不能陪你逛了。我家里有点事,司机一会儿就来接我了,我得回去一趟。”   “没事。”暨辰一脸无所谓,“我们可以下次再约。”   闲忻说:“这次是你请客,那下次我请你吃饭吧。”   暨辰求之不得,但脸上没表现出来,“可以啊,到时候约个时间。”   闲忻点点头,“好。”   二十多分钟后,闲忻坐上来接他的车走了,暨辰回到书店,把闲忻方才看过却没买的书一一从书架上取下,拿去柜台付款了。   闲忻坐在后排车座上,想起什么,拿起手机给张禹城发了一条短信:城哥,今晚我不在家里吃饭了,我妈叫我回去吃晚饭,晚上不一定回来睡。   张禹城终于舍得从学校研究院的电脑面前坐直身子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同在一个研究院里的学姐送过来的外卖都已经凉了,冰镇过的饮料用手一摸,饮料的温度已经接近室温。   张禹城没有半点嫌弃,拎起这份外卖走到外头的空桌子旁坐下打开,掰开一次性筷子随便夹了一筷子土豆丝放进嘴里,另一只手掏出手机翻看有没有未读消息和电话。   还不少,有学生会的,有同学朋友的,还有闲忻的。   张禹城最先翻看闲忻发来的短信,看一遍后,回了句:知道了。   之后才开始回其他人的消息或电话。   越冷越油腻的快餐张禹城吃不到一半吃不下去了,收拾收拾丢垃圾桶里,没回到电脑面前,跟同一项目组的伙伴打声招呼后离开研究院,前往学生会处理一些别的事情。   下午五点过半快六点时,夕阳变成黄澄澄的一轮挂在半空,金黄的阳光从窗外洒入室内。再有一个月就是校庆,这时候学生会事情少不了。统筹、布场、拉赞助、费用走向、节目安排、联系各班级负责人等等,各部门的干部聚在一块开会商量校庆的事宜,不知不觉就谈到了现在。   谈得差不多了,时间也不早了,学生会主席张禹城一声令下:散会。   于是所有学生会干部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张禹城才走出会议室,办公室的部长林清艺抱着一沓申请表叫住他,“张主席,等等,这是从各系辅导员那收上来的,是咱们学校学生明年的助学金以及助学贷款的申请表,你这几天有空看看,没什么问题盖个章就交上去了。”   张禹城接过她交过来的申请表,同时掏出手机看一眼时间,“我一会儿回办公室看。”   “别啊,又不急,还有好几天时间呢。”林清艺抬手轻撩了一把披在肩上的长发,笑眼盈盈道,“你老是这样不按时吃饭,让那些爱慕你的人知道了得多心疼啊。”   张禹城的手在厚厚一沓申请表上翻一翻,不以为然道:“就这么点,我半小时就能看完了。”   林清艺忍不住捂住胸口,一脸左右为难的痛苦,“不行,我不能对不起我男朋友,不能因为张主席你比他帅比他聪明比他有本事还比他有钱就移情别恋!”   张禹城没和她贫,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这沓申请表往他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申请表分两份,一份是助学金申请,另一份是助学贷款申请。两份申请都需要通过各方面的审核,前者比后者要麻烦点,要求也多点,学生家庭必须相对贫困,对学生的品德和学习成绩也有比较高的要求。   基本上能通过各系辅导员的手交上来,初审就差不多过关了,学生会只是个过场,但少了学生会这一关,申请就不可能通过。   张禹城先看助学金申请,他先快速翻阅一遍。看起来就是不入心的用眼睛随意扫一扫申请表。没过多久,他快速翻动纸张的手指蓦地一顿,手指在一张申请表上点点,便抽了出来。   申请表上有照片,有名字,有该学生的详细情况,住址,还有申请理由,并没有用什么很煽情的,能催人泪下的词语,只是很平淡的陈诉自身的情况。   倪路。   一个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   张禹城认真地看过一遍,并没有从中看出什么问题,正待放回去,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   九真:有空就多写写……务必让这两个陌生人快些在一起…… 第0013章 照片   一看来电显示,张禹城颇感意外,但他还是拿起手机接听了这个电话。   “许姨。”   手机里头传来一道声音起伏不大透着一丝干练的女声,“禹城吗?”   “是我。”   “你在忙吗?”   张禹城继续一页一页翻面前的申请表,“不忙。许姨,有什么事你说。”   “哦。”女声停顿片刻,状似很自然地提起,“禹城,要是没什么事,晚上到许姨这里来吃饭啊。”   张禹城停下翻动的手,过了几秒钟,说:“好的,许姨,我现在就过去。”   许姨,许君兰,张禹城母亲的闺蜜,闲忻的妈妈。正因为有这层关系在,所以张禹城和闲忻的关系才会这么好,打小就认识,两个人在一起快十五年了,说是亲密无间也不为过。   一个多小时后,张禹城赶到闲家,一进门便看见坐在客厅里喝茶的许君兰,不见下午就告诉他已经回来的闲忻和闲忻的父亲闲成弘。   许君兰一见他便放下茶杯,笑着伸手招呼他,“禹城来了呀,再有一会儿就吃饭了,先过来和我坐会儿,聊聊天。”   张禹城走过去,坐在许君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许姨,闲叔叔和小忻呢?”   许君兰拿起干净的杯子给张禹城倒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笑道:“你闲叔叔是个大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星期能回来两天算不错了。忻忻在屋里呢,说累,要休息一下,一会儿我就让人叫他下来。”   张禹城礼貌地拿起茶杯喝一口冷热适中的茶水,放下茶杯,看向许君兰,笑笑,“我好像有一两个月没和许姨你们吃饭了。”   许君兰点点头,“是啊,都忙。我这边是操心事业和小忻的身体,你那边是学业繁重,不过我和你妈还是时常通电话,偶尔也会约上见一面。你和忻忻不也是么,在我们都不知道的地方,肯定也是经常见面的,毕竟你们两个关系这么好。”   从一个多小时前接到许君兰的电话起,张禹城就隐约猜出她是有什么话要说,叫他过来吃饭不过是个幌子。现在听见到她这番话,尤其是后面这一句,张禹城不久前冒出来的这个想法得到了证实。   张禹城说:“许姨和我妈的关系亲如姐妹,我和小忻也是如此。”   许君兰十指相交轻靠在翘起的膝盖上,嘴角轻抿着,眼中含笑看向张禹城,“是吗?”   这两个字许君兰说得很平,没有什么起伏,却让张禹城一时陷入沉默。   “妈妈?城哥?”   闲忻从楼上下来,看见客厅里坐着聊天的两个人,脸上满满的惊讶。   “城哥,你怎么也来了?”   许君兰站了起来,笑盈盈地看着她的独子,“忻忻,是我把禹城叫过来的,妈妈不止想你,也想禹城这孩子了。算一算时间,我和他快有两个月没见过面了。感觉禹城高了不少,也越来越帅气了,在学校肯定很受欢迎。”   “那当然!”闲忻一脸自豪,一走近,不是去缠许君兰,而是很自然地凑到张禹城身边,像往常一样一把抱住他的手臂,抬头一看,笑得弯弯的眼里全是张禹城的模样,“妈妈,城哥可是我们学校的校草!长得帅又聪明,在学校里就没有人比得上城哥,喜欢他的人估计能绕学校好几圈。”   许君兰的视线在毫无所觉的闲忻脸上绕了一圈,最终落在张禹城身上,意味深长地说:“禹城,忻忻真是喜欢你啊。”   话音一落,许君兰又道:“小忻你下来的正好。我们去餐厅吃饭吧,我让阿姨准备了一大桌你们爱吃的菜,现在应该差不多都弄好了。”   许君兰理理身上的小披肩,先一步朝餐厅走去。   张禹城低头看一眼几乎挂在他手臂上的闲忻。   闲忻对上他的目光,“城哥?”   张禹城最终什么也没说,带着闲忻跟在许君兰身后。   闲忻从小就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尽管在餐桌上,许君兰和张禹城看起来和往常无二,但闲忻还是敏感地察觉出了什么。   许君兰今天对张禹城客气的有些不正常了,而张禹城则过于沉默。   闲忻夹在他们中间,看看许君兰,又看看张禹城,最终忍不住放下筷子,目光落在许君兰身上,“妈妈……”   许君兰笑着打断他:“忻忻,吃完饭再说。”   闲忻不得不再次拿起筷子,同时看向身边的张禹城。   张禹城夹起一只虾子,剥掉壳沾酱放在闲忻面前的小碟子上,“吃吧。”语气轻柔,和平时一样,像一个疼惜弟弟的大哥哥。   闲忻默默夹起虾肉吃进嘴里。   今晚这顿晚饭好不容易吃完,许君兰也不卖关子了,领着他们进了书房。   一进入书房,许君兰就对张禹城说:“禹城,你坐吧,我和忻忻先说几句话。”   张禹城找了张沙发坐下来。   闲忻走过去握住许君兰的手,讨好,也似撒娇地轻轻摇了摇,“妈妈,你想和我说什么啊?”   许君兰微微抬头,看比她略高一些的闲忻,用另一只手轻抚他白皙的脸,眼中掠过一丝严厉,“忻忻,你不会让妈妈失望,对吧?”   闲忻不由一愣。   “妈妈,到底怎么了?”   许君兰抽出手,绕过书桌打开抽屉,“有人往你爸爸的邮箱里传了份东西,妈妈发现不对把它从你爸爸的邮箱里删掉了,还和发邮件的人取得了联系。对方不肯说是谁让他这么做,但妈妈开的价钱足够他把原文件彻底清除,不会再有其他人看见。”   许君兰从抽屉里取出来的是一个U盘,她插入笔电的USB插口,打开后转到闲忻面前,示意闲忻过来看看。   U盘里存放着上百张照片,闲忻走到书桌前随意点开一张,紧接着又点开下一张,再下一张……   越往下看,闲忻的脸色越是难看。   许君兰看着儿子说:“忻忻,以前你心脏不好,能活多久没个定数,只能你能活下来妈妈就满足了。可现在不一样了,你换了一颗健康的心脏,你能和普通人一样活到八九十岁,那么你就不该像从前那样活一天是一天。”   “你该多想想你的未来,也别忘了你在闲家的身份,你是闲家正正经经的少爷,不是你爸养在外头的女人生的那些就等着你死好继承闲家的私生子。”   “妈妈觉得,你才刚十八岁,才成为一个正常人没多久,是该让你轻轻松松过你想过的生活一段时间。所以,你想在国内上大学,想搬到宿舍去结交朋友,想学点别的,妈妈都答应了。”   “可昨天妈妈让人去你们学校一打听,才知道,你的东西是在宿舍里不假,可你人却根本没住那。”   闲忻一抬头,看见的便是许君兰眼底的失望。闲忻心里一慌,张口就道:“妈妈,这些照片根本就是捕风捉影,我和城哥只是单纯的关系好。”   许君兰没说话,只是静静打量儿子的神色。   闲忻让她看得心中越发慌乱,“妈妈,你也知道,我和城哥从小到大都是这么相处的啊。”   许君兰说:“你搬出校外和禹城住这件事,为什么没告诉我?”   闲忻背上开始冒冷汗,他知道张禹城就坐在他后面,可能正在看着他,可他已经顾不上他。许君兰的眼神似洞悉了一切,而他不敢让他的妈妈对他失望。   “我去过宿舍一趟,发现自己还是接受不了这样的群体生活,所以才跑去和城哥一块住。我没觉得这有什么特别的,所以才会没第一时间告诉你。”   许君兰翻过笔记,找出一张照片,点对闲忻看,“这张照片是怎么回事,你们是在接吻?”   闲忻有些无措地急忙解释:“不是的,妈妈,这是角度问题。我只是想亲城哥的脸,小时候我也常这么干啊。”   许君兰叹一口气,“忻忻,你已经长大了。”   闲忻捏捏拳头,才发现掌心里都是湿汗。   许君兰说:“长大了,就该知道什么是分寸了。”   许君兰转回笔电,又看了里头的几张照片,“你有没有想过,你爸爸要是看见这些照片,心里会怎么想?当初知道你可能活不到十八岁,他就在外头找女人给他生孩子,要是让他知道你的心思在别的上面,你觉得你在闲家还有立足之地吗?”   “妈妈……”   “忻忻,”许君兰抬头,“妈妈现在对你抱了很大的希望,也在你身上倾注了很多的心血。以前妈妈在外头只能忍,你想让妈妈以后在外头,也只能看人脸色吗?”   闲忻再说不出话。   张禹城这时站了起来,走过来说:“许姨,我能看看这些照片吗?”   “看吧。”许君兰示意他看。   张禹城弯腰,一只手撑在桌面上,另一只手不断翻页。半晌,他抬起身,“许姨,照片的确没P过,看着很亲密的几张都是角度问题。”   许君兰于是问他:“禹城,你老实和我说,你和忻忻真没什么?”   张禹城摇头:“我从来只把小忻当弟弟。”   闲忻不由看向站在他身侧的张禹城。   “弟弟?”许君兰的视线自闲忻身上收回,移到张禹城脸上,“既然是弟弟,那你肯定是想他好的,是不是?”   张禹城点头,很快回答:“是。”   许君兰似松一口气:“那就好。”   许君兰说:“禹城,你是好孩子,我知道。这事我没和你妈说,不必让更多人知道。我只想找你们过来问清楚,既然是误会就再好不过,对吧?”   张禹城面不改色:“对。”   许君兰又说:“以后还会有类似的照片吗?”   张禹城没有犹豫:“放心,许姨,不会有了。”   一旁的闲忻脸色有些发白。   ********************************   九真:张小攻真没撒谎,他是把闲忻当弟弟…… 第0014章 转学   许君兰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儿子。   张禹城说:“许姨,和你联系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知道。”许君兰摇摇头,“从头到尾都是在网上联系。不过对方想必不会再做什么了,聪明点的人都知道适可而止。”   张禹城的目光垂落在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许姨,能让我查查吗?”   许君兰顿了一下,“对啊,禹城你好像就是学计算机这方面的吧。可以啊,你想查就查吧,不要节外生枝。”   张禹城让她放心,“我知道。”   闲忻这时忽然一个激灵,他想到了什么。   “城哥!”   九点多钟,张禹城从闲家大门走出来,刚到院子,闲忻就追了出来。   张禹城转身,双手插进裤兜里。   闲忻小步跑向他,停下来时有些气喘。他身体才刚好,跑几步就踹,和普通人还是不太一样,这也是张禹城一直忍不住想照顾他的原因。   闲忻没等气喘匀,一伸手就扯住张禹城一边的衣袖,这些一见他就粘上去的小动作小习惯,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   “城哥,我知道,知道照片是谁发的。”闲忻好不容易站直身子,用一双小猫一般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张禹城,“是我班上的倪路。”   倪路?   傍晚才看见的名字现在被闲忻提起。张禹城眼中的意外一闪而过。   “一定是他。”闲忻很笃定地说,“城哥你还记得吗?只要我一和你上街,就能遇上他。而且,我还看见过他在我们住的房子外头拍照,可能是察觉被我发现了,他立刻就走了。”   张禹城的眉间微微耸起:“他在我们住的房子外头拍过照片?”   刚才在许君兰笔电里看见的照片,的确有不少是在他们住的房子外头拍的。   闲忻点点头,“而且,就我知道的,倪路非常缺钱,他可能是收了别人的钱才一直跟着我们。现在我妈妈开价更高,他一定也会为了钱毫不犹豫把照片转卖给我妈妈。” QQ?286②3096⑦0   过一会儿,张禹城说:“我知道了,我会查清楚的。”   说完张禹城要走,一转身才知道闲忻拽他衣袖的手拽得很紧。张禹城侧身去看他,只看见闲忻脑袋上乌黑的头发。   “城哥,你和我妈妈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张禹城沉默。   闲忻猛地抬头,眼中隐约可见水光,“城哥,你答应过我,只要我手术成功,你会试着和我交往!”   张禹城眉间不由得又拢了起来。   “我不是故意说那些话的。城哥,你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我不能让妈妈对我失望。”闲忻拽着张禹城衣袖的手用力得指节发白,“妈妈只是现在不答应,等以后……等我有足够的能力了……就可以……城哥,你等等我……”   张禹城终于开口:“小忻,我是答应过和你试试。现在我可以告诉你,试过之后,不行。我没办法对你更进一步,我把你当弟弟。即便没有今晚这件事,也许过不久我也会说出来。只是,不会这么直接。”   眼泪顺着闲忻的脸颊安静地滑落,他无措又迷茫地看着张禹城,看得张禹城习惯性地伸手,想为他拭去眼角的泪,可手伸到一半便默默收回去。   如许君兰所说,他们都长大了,该掌握分寸了。   既然不可能,那就不要留一丝希望。   张禹城从闲忻手指间扯出衣袖,转身离去。   眼泪不再有人为他擦拭,闲忻只能用手背一遍一遍擦。张禹城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闲忻盯着草地的双眼泛红,似在看一个仇人。   “倪路。”   两个字,咬牙切齿。   闲忻连续三天没来上课,暨辰给他发消息,不回,给他打电话,不接。   熬过第四天,第五天依旧联系不上闲忻,暨辰心里打算上午的课一上完就去学生会找明显和闲忻关系比较好的张禹城问问。最后一节课上到大半,闲忻终于回消息了。   闲忻:暨辰,我要转学了。   闲忻:我不能在国内上大学了。我家人要送我出国。   暨辰:怎么回事?   暨辰:这么怎么突然?   过了将近十分钟,闲忻才回:因为有一些不好的事传到我家人耳朵里了,我妈妈认为我在学校不务正业,担心我学坏了,不肯让我继续留在学校。   暨辰:什么不好的事?   闲忻:就是传我……在学校和男同学乱搞关系……   暨辰脸上一沉:什么?   半晌,闲忻传来一条语音,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听起来似才哭过:“有很多照片……学校里,学校外,甚至是我住的地方都有照片。只要我和男生在一块说话,互动的,看起来很亲密的照片都传到我家人的邮箱里,让我家人误会我……”   戴蓝牙耳机的暨辰听完,拿起手机,快速发了一条语音:“是不是倪路干的?”   闲忻:“我不知道……我妈妈说这人是冲钱来的……我妈妈花了很多钱才把照片买下来……”   闲忻:“暨辰,我以前因为心脏不好几乎没上过学,我以为上学是件很开心的事情,能认识很多人,能结交新朋友,我也充满了期待。我曾以为真心待人,别人也会友好相待,现在才知道,是我太天真了,我把人想得太美好了。”   声音无助又凄凉。   语音发完,闲忻又回了几条消息:虽然只有短短两个月,但认识你们真的很高兴,舍不得你们,但也没办法,我不想让爸爸妈妈伤心。   闲忻:你不用担心,我只是换了个环境学习而已。   闲忻:真的,很高兴认识你,只是认识的时间太短了。   闲忻:就这样了,拜拜,暨辰。   闲忻:麻烦帮我和班上的同学说一声。谢谢。   闲忻说完似乎就下线了,任暨辰怎么发消息都不再回复。   一下课,暨辰就站了起来,快步朝坐在教室后方的倪路走去。   彼时,倪路正在收拾课本和笔,上午最后一堂课上完,他要赶着去打工,一般不会在教室里待太久。   刚把课本塞进背包里,倪路只觉眼前一暗,下一秒衣襟一紧,他让人硬拽着胸前的衣服拖离座位,头才抬起来,本欲是看清拖拽自己的人,却正好让这人迎面送过来一拳,打在左脸颊上。瞬间,倪路只觉得眼冒金星,人也往后倒去。   “暨辰!”   “倪路!”   “你们干什么?!”   离倪路最近的许健柏最选冲过来,一把隔开煞气十足的暨辰。李密扒开围上来的同学,看见倪路萎身靠在后边的课桌边,左脸颊肿了一块,一条细细的血丝顺着嘴角滑落,还未看清,就被倪路一把抹去。   许健柏推了暨辰一把:“暨辰,你发什么疯,上来就打人!”   暨辰狠狠地瞪着倪路,手指过去,“倪路,你干的好事!”   李密赶紧去看倪路:“路哥,你做什么了?”   倪路一张口便先咳一声,嘴里一股锈腥的味道,他口腔黏膜被牙齿磕破了。“我干什么了?”他不止在问暨辰,也在反问自己。   暨辰冷笑出声:“你干什么了你心里明白!”   倪路垂下眼帘,他在认真思索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让暨辰恨不能杀了他的事,可在暨辰眼里却成了心虚的逃避。   暨辰指着倪路,一字一句说:“倪路,你给我记着,以后在学校,有我暨辰一天,你一天就别想好过!”   放下让人惊愕不已的狠话,暨辰转身走人。   李密凑到倪路面前,不明所以地问:“路哥,你到底哪里得罪他了?”   舌尖顶上口腔破皮的地方,刺痛感传来,倪路的眉间多了一道皱纹,“我不知道。”   他与暨辰虽然同一间宿舍,可他早出晚归,也许一天都不能和对方说上一句话,他到底哪里得罪他了?   暨辰突然弄这一出,不说别人莫名其妙,倪路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下午,有个同学在班级群里喊了一嗓子,于是倪路班上的同学就这么知道了闲忻转学的消息。   倪路也在班级群里,不过他屏蔽了群消息,还是李密单独发了一条消息给他,他才知道了这件事。   李密:我们宿舍,暨辰和闲忻的关系最好。闲忻一走,暨辰就发疯?路哥,这两者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倪路抽空回复:我不知道。   李密:如果是因为闲忻,那暨辰干嘛上来就揍你?   倪路:不知道。   李密:唉,暨辰下午课没上,宿舍也不回,我和老许他们想找他问清楚都见不着人。   李密:放心吧,路哥,也许是什么误会,说开了就行。   倪路:嗯。麻烦你们了。   李密:客气。   对于中午暨辰上来就给他一拳这事,倪路并没有放在心上,或者说,没那功夫放在心上。   脸上的红肿用冰块敷一会儿,稍稍去肿后,倪路便坐上租来的电摩托接着送外卖,现在一天,他只有早上还在学校南食堂里分餐。别的时间都是跑腿送外卖,时间比较自由,收入相对稳定,只要干活就有钱拿。   可就是这么一件在倪路看来,只是个小误会,等李密他们问清楚解开了就行的事情,却给他原本忙碌又充实的校园生活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天中午,暨辰在揍了倪路一拳后,直接上学生会找张禹城去了。   ***********************   九真:本来昨天就想更新了,不过作者后台出问题打不开,只能拖到今晚更。   最近开始犯拖延症了,得想办法改一改。 第0015章 巧合   张禹城刚好就在学生会。   最近一段时间,因为校庆将至的原因,学生会事情多,需要张禹城拍板定夺的事情也多,所以他每天至少得在学生会露一次脸,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三天打渔两天晒网。   暨辰进来时,张禹城正在和文艺部的部长商量校庆那天的舞台节目安排。这次校庆学生们异常积极踊跃,报上来的节目多到在有限的时长内根本挤压不下,文艺部部长不得不找张禹城讨论。   张禹城看过上报的节目表,把庆典时长延长半个小时,相同类型的节目从中删除一个,或是让底下部门的干部去动员,让两个节目融合一块表演,再不行就减少一些表演时间较长的节目。   七分钟的节目压到五分钟,五分钟的节目压到三分钟。   文艺部部长是个才貌双全的女生,有多年的舞蹈基础,气质极佳,对张禹城是司马昭之心,利用这次校庆事务繁忙,即便张禹城不在学生会也千方百计主动找上去,鸡毛蒜皮的事情也找他。就是尽可能的想和他多接触,看看能不能与这位学生会主席擦出些火花。   节目表的事情谈得差不多,文艺部部长抬起纤纤玉手,看一眼腕上精致的链表,笑盈盈说:“主席,你看,事情一谈完正正好就是午饭时间,劳烦你和我谈了这么久,午饭我请你吧。”   张禹城拿起笔帽盖上,笔头朝坐在一边的暨辰点点,“我这还有点事,你去吃吧。一会儿我还得去研究院一趟,到时候顺便点份外卖送过去就行。”   张禹城态度一贯的温和有礼,却像把软刀子似地干净利落,不留余地。   “那好吧。”文艺部部长是个聪明人,也不强求,拎了自己的单肩挎包站起来,“下次有机会再请你吃饭。”   走到暨辰面前的时候,文艺部部长回眸一笑,对张禹城,“真是物以类聚,主席这么帅的一个人,认识的男生也都这么帅。”   张禹城笑笑。   文艺部部长一走,张禹城收拾桌上的东西,看向朝他走过来的暨辰,问道:“你是?”   暨辰报上来历:“暨辰,闲忻班上的同学。”   张禹城表情没变,收拾东西的手慢慢停下来,“你找我,和小忻有关?”   暨辰看他的眼睛,“他跟我说,他要转去国外念书。”   张禹城一边的眉梢微抬,“是吗?”   张禹城是真不知道,自五天前那天晚上离开闲家,为避嫌,张禹城再没主动和闲忻联系过,闲忻那边也一直没什么动静,他只知道闲忻这几天没来上学,其它的就不清楚了。   “你不知道?”见他眼中透露的意外,暨辰反倒奇怪,“闲忻说你们从小一块长大,他把你当哥哥。”   身为哥哥,怎么会不知道弟弟的去向?   张禹城多看了暨辰一眼,“你和小忻是上学才认识的吧,看起来关系不错。”   暨辰的身体轻轻贴到张禹城面前的那张桌子前,居高临下,态度却挺谦和,“张主席,他要转学了,做为朋友,想当面和他说些道别的话。”   水性笔在张禹城指间转了一圈,他嘴角微扬,说:“这是你和小忻之间的事情,我觉得你应该直接去问他。”   暨辰与张禹城对视数秒,终是收回目光,点头:“明白,我自己联系闲忻。”   张禹城道:“还有什么事吗?”   暨辰耸耸肩,“没了。”说完要走,却似想起什么,停下脚步转向张禹城,“张主席,闲忻一直被人跟踪,你知道吗?”   张禹城眉头微拢,“跟踪?”   暨辰说:“我们班的,一个叫倪路的人,跟踪到他住的地方去了,还拍过不少照片。”   张禹城:“小忻跟我提过这件事。”   暨辰审视着张禹城的表情,“闲忻突然转学这事情,好像就与这件事情有关。”   张禹城点头:“我知道了。”   暨辰又道:“张主席不打算做些什么?”   张禹城面色如常:“我会先调查一下。”   暨辰表示明白地点点头,他后退两步,说:“不过我觉得调查结果,不会有什么改变。”   说完,暨辰转身,背对张禹城挥挥手,“再见,张主席。”   门口被走出去的暨辰关上,张禹城坐了一会儿,从抽屉里取出两张申请表,一张助学金,一张助学贷款,申请人皆为一个人,正是暨辰方才提到的倪路。   早该交上去的申请表被张禹城扣了下来,却迟迟没有下一步。   通过许君兰的笔记本电脑,张禹城已经查出与她联系的那个人的几个IP地址,都来自于大学城附近的一家网吧。   知道是家网吧,张禹城已经对找出这个人不大抱希望,除非这人有恃无恐,觉得不会有人找上门来,根本不打算换新地方继续出现在这家网吧里。   他打算今天晚上十点左右过去看看,看能不能查到些什么。因为这人总共与许君兰联系过三次,每次时间都约在晚上十点半。   “小路。”   倪路换好衣服,刚走出员工休息室,就被火锅店老板娘叫住。   “你回去的时候顺便把这两份外卖送到对面‘超时空’”   倪路走到老板娘所在的收银台前,“是这两份吗?”   老板娘点头,“对。看好单子,别送错人了。”   “明白。”倪路提起外卖,“那我走了。   老板娘嘱咐:“小心点。”   “好。”   今天火锅店客人走得早,晚上十点一过倪路就下班了。“超时空”是火锅店对面不远处的一家网吧,规模不小,里头多的是熬夜通宵的人,现在才点外卖的人不少,晚上在火锅店上班,倪路往里头送过好几次外卖。   挂好两份外卖,倪路跨坐上电摩托,戴上头盔,用钥匙开锁,电摩托开了出去。   现在这辆电摩托是倪路前两天刚买来的二手车,在同城二手市场上淘的,开价1200,让他杀到780,开了两天没发现什么问题,他颇感满意,没买亏。这车好好保养,即便再开两三年,800以上卖出去不成问题。   要不是这种事情可遇不可求,且比较耗费时间精力,倪路真有可能干得出来低价买进,高价卖出这事儿。他能以这么低的价格买进来主要是对方着急卖,而且嘴笨说不过倪路。倪路平常话虽少,可一遇上和钱有关的,他能就商品本身一针见血提出各种毛病,往往只需要两三句,就能堵得对方无言以对。   他的火锅店同事包承平对此深有体会。   说是对面,但火锅店与网吧直线距离都有五六百米,过马路再往前开个一千米左右,加起来大概有两千米,加上等红灯时间,就算开电摩托也得小十分钟。   十点十七分,倪路把电摩托停在“超时空”门外,摘下头盔,拎着火锅店的两份外卖走上台阶,推开玻璃大门走入其中。   倪路不知道的是,有一辆停在路边的车里,张禹城就坐在里头,他刚来不久,眼看见倪路从电摩托上下来,轻车熟路推门而入。   至此,张禹城觉得自己没有下车的必要了。   一次两次可以说是巧合,如此多的巧合之下,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整件事情与倪路有必然的联系。   张禹城并不是不相信闲忻的话,他只是需要确定。   不管倪路跟踪他与闲忻拍下照片的原因到底是什么,这件事情既然他做了,他就该料想到可能会有的结果。   看见倪路进入网吧,没过多久,张禹城收回目光,发动车子,把车开到路上。   十一点不到,倪路回到了宿舍,这时候宿舍还没熄灯,看他能在熄灯前赶回来,李密还挺意外。   “路哥,不多见啊,你能赶在熄灯前回来。”   虽然是赶在熄灯前回来,不过都这时候了,李密他们基本都已经躺在床上准备要睡了。   李密就是躺在床上把脑袋探出来和倪路说话的。   倪路把背了一路的背包放在桌子上,揉揉被压酸的肩膀,“今晚客人走得早,所以下班时间也早了。”   倪路注意到一边的空床位,还不等他开口问,李密就已经说道:“闲忻的东西都已经收走了,就我们吃晚饭的时候,还是当初那个来铺床的司机收的。”   倪路愣了一下,“闲忻是真的要转学?”   竟然真就这么走了。   上一秒还在刷手机的纪鹏云忍不住插了一嘴,“太突然了,而且一声不吭的,都不知道是为什么要转学。”   302宿舍群里,闲忻曾经偶尔还会冒个泡和他们几个闲聊几句,这几天则是彻底见不到了。李密今天@闲忻好几回,想向他确认转学一事,他也没有回复。   许健柏看一眼时间,关了电脑,正往床上爬,“暨辰这家伙今天一下午不见人,到现在也没回来。”   倪路这才知道暨辰不在宿舍。他刚以为暨辰在浴室洗澡。   李密说:“而且怎么私聊他都不回。所以路哥,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暨辰为什么突然发疯打你。”   “没事,不急。”   倪路走向自己放衣服的柜子,打开取出干净的衣物。既然没人用浴室,那他就得赶在熄灯前洗澡,他有挺长一段时间没洗过热水澡了。   浴室里隐约传来水声,各自躺在床上刷手机等熄灯的李密等人在这时候分别被一下午不见踪影的暨辰拉进了一个新的聊天群里。   除倪路和闲忻外,四个人都在。   确定他们都进群了,暨辰直接在这个新群里发消息:倪路回宿舍了吗?   李密:回了,正在洗澡。怎么了,暨辰?   暨辰:我新建这个群的事不要告诉倪路,也不要拉他进来。   纪鹏云:?   许健柏:搞什么鬼?你打算孤立倪路?   李密:暨辰,这不好吧,咱们毕竟是一个宿舍的。   暨辰:你们知道闲忻为什么转学吗?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揍他吗?   暨辰:还想做朋友你们就别把这事告诉倪路。   暨辰:我会告诉你们闲忻为什么转学,他是不得不转学,都是因为倪路。   *****************************   九真:无巧不成书啊~~小路的大学生活不好过喽~~~不过很快就会甜的~~嘿嘿~~ 第0016章 谣言   倪路洗完澡出来时宿舍已经熄灯,他摸黑走到自己的床边,头发半干带着湿气,因为家人总念叨湿头睡觉易患偏头痛,所以他不着急睡,只是在床上坐下,打开手机手电筒,翻看压在枕头底下的专业书,也是明天要上的《建筑力学》。先预习一遍,课堂上老师讲得比较快,稍不注意课后就得花大量时间补习。   因为课余时间都用来打工,所以用来学习的时间倪路会让自己很快进入状态,绝对专心致志。   倪路专注于书本里,并没有察觉到宿舍里的气氛平静到不正常。   暨辰:倪路有段时间一直跟踪闲忻,拍下不少他很私人的照片,让闲忻的家人对他产生误解,让他转学。   李密:不是吧,路哥不是一直在打工吗?   许健柏:倪路为什么要这么做?   暨辰:他说是打工,可他在外头具体做什么你们知道吗?   暨辰:因为倪路缺钱,闲忻家有钱。   暨辰:倪路用他拍的照片从闲忻家人那换了不少钱。   纪鹏云:倪路看着不像是这种人啊,而且他真拿了一笔钱,怎么天天还老是早出晚归的?   暨辰:一个之前连手机都买不起的人突然开始花钱大手大脚,难道不会引人怀疑吗?倪路有这么笨吗?更何况他早出晚归是干什么事谁知道?   暨辰:再说了,最近倪路又是买手机又是买电摩托,他钱哪来的?   李密:可那都是二手的啊。   暨辰:可他刚来学校时是为了省下三餐的伙食费甚至在学校食堂打工的人!   许健柏:暨辰,凡事讲究个证据。   暨辰:证据有,闲忻在校外住的房子有监控录像,拍下来倪路蹲在他家外头拍照的画面。我今天下午联系上闲忻了,他给我看过,但因为会透露他的隐私,不方便公开。   许健柏:既然有证据,为什么不直接报警?   暨辰:闲忻家里不想节外生枝,他们这样的家庭最讲究颜面,怕引人非议。   李密:……   许健柏:这……   纪鹏云:额。   暨辰:我知道你们还不相信,我也不强求,毕竟我们是一个宿舍的,我只是告诉你们一声,倪路这种为钱不择手段的人,总有一天会露出马脚的。   暨辰:总之,闲忻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暨辰:这段时间我先在外头住,要不然看见他,我就会想打他。   李密:别啊,暨辰,有什么事情放开了说不好吗?如果真有证据,当面问路哥原因也好过这种相互猜忌,针对。   暨辰:天真。   李密他们还想说什么,但暨辰说完这两个字就不再回复。   当晚的宿舍,暨辰一不在,似乎没有人在熄灯后还有聊天的兴致,就默默躺在床上,或深思,或发愣,又或是倪路这般,靠坐在墙边,埋头苦读。   一夜寂静。   倪路是个对周遭环境并不敏感的人,或者说他专注于自己的事情到无暇他顾,而且他不会花时间在交际上,同班同学至今能叫得出名字的没几个,每天都来去匆匆,回宿舍就是为了休息睡觉的他在宿舍里都像是个隐形人,更何况是在教室里。   倪路并没察觉出来,他出现在教室里时,同学们不时投注于他身上的探究的目光。   闲忻突然转学是倪路造成的这个说法,在同学间不知怎么传开来。   和倪路不同,闲忻仅仅入学两个月,别说在班里,甚至在整个建筑学院,仍至学校,都有不低的人气,在校园网站上甚至能与校花一争高下的存在。   校园论坛上,讨论闲忻的颜的帖子现在仍一直挂在首页。有此殊荣的张禹城算一个,自他入学以来帖子一出现人气至今望尘莫及。不过帖子里讨论闲忻的重点在颜,而张禹城则是全方位的,长相、身高、才识、性格、家境等等,无死角。   知道他转学,为学校痛失这么一个神级美颜小鲜肉的男男女女哀嚎不休,校园生活的美好至此少了一部分。   身为透明人一个的倪路,他的名字就这么在学校里逐渐传开来。   倪路自己虽然不敏感,但不代表不会有人主动和他提,李密就是那个肚子里藏不住话的人。   自己在一边纠结半天后,李密趁下课摸到倪路座位旁边,今天的专业必修课连着两节上,下一节课还在这间教室。   倪路面前摊开课本复习本和笔记本,根据老师上课时讲过的内容写例题记重点。李密摸过来时,他只抬头淡定看一眼,又埋头写写记记。   看他这样,李密甚至有插不进去话的困扰。   李密指甲抠抠课桌的边缘,“路哥,能说几句话吗?”   倪路头也不抬,“你说,我听。”   李密难掩好奇把脑袋凑过去一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因为他看见倪路在复习本上写好的例题,分明是上课节老师才讲过的内容,正在写的部分甚至是打算下一节课才开始讲的。   哇靠!   李密再看倪路时眼神又不一样了。   李密自诩是个学霸,但碰到建筑力学这种能够让自己怀疑高中三年物理都学了些什么的课程,也只有挠头抓耳的份。倪路做起来居然一点停滞都没有!   “路哥,你天天打工,怎么学习进度比我和老许老纪这些经常去泡图书馆的人还快?”   下一道例题比较难,倪路不得不中断一下思路,“正因为我学习的时间少,所以更需要合理运用时间来学习。”   但人与人还是不一样的吧。好比说同样的学习时间,可能有的人在学习上领悟理解的就更透更容易,有的人就往往不得其门而入摸不着头脑直接卡壳。   就像是在一抓一大把学霸的大学校园,李密面对建筑力学这门功课,学到现在已经有些吃力,可倪路却看起来得心应手?   李密掰手指头算,“路哥,素描你画得好,建筑学,高等数学方面你好像也不吃力,难道就没有你不拿手的功课吗?”   “有。”倪路坦然道,“英语。这个学期要过英语四级,我还不知道怎么办。”   看美剧英剧都直接看原音不带字幕的李密一时反应不过来,“啊?”   倪路说:“我听力口语都不行。以前没那个条件。”   偏远城镇的高中英语老师口音都有些重,所以英语听力口语方面是倪路的弱项。高考英语还能靠死记硬背,要考级仅仅死记硬背行不通了。   李密抓抓头皮,“这简单,我推荐你几部美剧,你多看看就行。也可以多听听英文歌。口语麻烦点,必须要经常开口说。”   “再说吧。”建筑系大一英语是必修课但每周只有一节课,仅利用课堂时间是远远不够的,而看剧、听歌都需要时间。他只先能想想办法,反正四级必须一次过。   倪路垂下眼帘,视线落在做到一半的例题上。“你就是要和我说这些?”   “啊,不。”李密这才想起他坐过来是干嘛来了,“是和闲忻有关。是这样……”李密忽然抬头看一眼周围,见没人注意他们这边,便压低声音,眼角的余光同时落在暨辰所坐的位置上,“暨辰昨天不是突然上来就打了你一拳么。听他的意思,好像是因为闲忻转学,和你有关。”   倪路眉头微微夹起一条纹路,“和我有关?”   看他一脸莫名的样子,李密又往他那边凑近了些,“说是你做了一些事情,导致闲忻不得不转学?”   倪路的眉间又多了一道皱褶,“我做了什么?”   李密仔细看他的表情,张嘴,近乎无声地说出四个字:“跟踪拍照。”   倪路保持凝眉的表情看了李密好一会儿,说:“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密无声说出一个字:“钱。”   倪路顿了一下,嘴角抿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原来我在你们心中是个为了钱什么都能干出来的形象。”   李密着急得直挠他的圆脑袋,“也不是,主要是暨辰说证据确凿。”   倪路无所谓地继续看他的课本,“那就让他拿出来证据来,不然一切都只是造谣中伤。”   李密看他仍旧不愠不火的样子,有些惊讶:“路哥,你都不生气吗?”   一般情况下,被误解的人不都是脑袋冒火跑去找人对质吗?   倪路淡淡道:“在证据出来前,一切都只是谣言。谣言又有什么值得生气的。如果他们真有证据,在证据面前,我又有什么可生气的?”   李密看倪路的眼神,就像在看他的偶像,两只眼睛都在冒光。   这反应,这觉悟,这气度,简直了!   倪路没注意到李密看向他的不明觉厉的目光,注意到了他也不会解释他实际上只是懒得去生气,去在乎。正如他所言,没有证据,怀疑再多也只是怀疑,他阻止不了别人的怀疑,却能让自己不去计较,也没那功夫去计较。   他觉得,像这种没有根据的谣言,久而久之,逐渐就会消失无踪。   可倪路没想到的是,对于此事,他不在乎,他认为清者自清,也觉得没必须澄清。可在某些人眼里,这一件事,与他脱离不了干系,根本不可能轻易就这么揭过去。   这次的事情,对他造成的影响,比倪路自己所预料的严重得太多太多。   *************************   九真:小路把事情想得简单了,把校园生活想得太单纯。 第0017章 审讯   一节课上到一半,倪路被叫了出去。在教室外看见他们系的范铺导员,他身边跟着两个倪路没见过的人。   见他过来,其中一个说道:“你就是倪路?”   倪路:“我是。”   “那跟我们走一趟吧。”   倪路:“去哪?”   另一个说:“派出所。”   倪路眉头一蹙:“你们是?”   最先说话的陌生人掏出证件:“警察。”   倪路不由抬头看一眼一旁的范辅导员,再看向他旁边的两位警察,“为什么要找我?”   两位警察相互看了一眼,出示证件的警察合起警员证塞回衣兜里再扣上纽扣,说:“有人报警,说你入室偷盗,还企图强奸。”   倪路被警察带走的时候,学校网站上出现了一条帖子:惊!建筑系有位一年级的学生上课的时候被警察带走了!   内容:如题。   1楼:建筑系一年级的?   2楼:被警察带走?   3楼:掐指一算,事态严重。   4楼:不用楼上掐指都能知道事态严重,因为我们系的辅导员下来时脸色都青了。   5楼:哇靠,看起来很严重啊?被带走的那人是谁啊?有人知道吗?   6楼:弱弱举手,我知道是谁。不知道能不能说。   7楼:有什么不能说的,估计从楼上下来,一路上不少人看见了。   8楼:还是在上课期间被带走的,一个教室里的人应该都知道这件事了。 QQ?2⑻623096⑦0   9楼:我是在一楼看见的那学生是被俩警察带上了警车。   10楼:到底是谁啊,楼上能给个准话不?   11楼:很不凑巧,就是我们班的。   12楼:求爆料。   13楼:求爆料。   14楼:求爆料。   ……   21楼:我是10楼。常混学校论坛的应该有听说过这人,被警察带走的人就是我们班上的倪路。   22楼:有点耳熟。   23楼:耳熟+1   24楼:耳熟+2,有人指路吗?   25楼:我来指路。就是八卦区,颜值即正义系列,常挂在首页的其中一张帖子,本来很有望成为建筑学院院草,却突然转学去国外的闲忻同学的那一楼。   26楼:已经看回来了。难怪耳熟,是这个倪路啊。   27楼:这人最近出镜率挺高啊,还都是因为坏事出镜。   28楼:懒得出去逛了,有哪位好心人能说一下具体什么情况吗?   29楼:回楼上。就是建筑学院有个大一新生,叫闲忻,长得非常好看,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刚来学校没多久人气一直居高不下,后援会都有了。却在上个星期突然转学,大家痛哭学校损失一个大美男之余都想知道原因,然后有人爆料说,闲忻转学就是这个倪路害的。只是那楼都水了快三百楼了,实锤还没出现。   30楼:上次是因为闲忻同学,这次是被警察带走,这个倪路,啧,不简单。   31楼:他为什么会被警察带走啊?   32楼:会不会和闲忻同学的转学有关?   33楼:我和楼上的猜测一样。   34楼:仅仅只是转学能严重到被警察带走?   35楼:也许是有我们想不到的内幕呢。   36楼:观望中。   37楼:不着急,反正到时候肯定会有大神出现爆第一手料。   38楼:建筑系的铺导员姓范吧,他还是建筑学院的主任呐,能让这位脸色都变了,看起来问题严重啊。   39楼:吃瓜围观等消息。   40楼:+1   没一会儿功夫,这张帖子就有了一百多个回复,热度还挺高,也让倪路的名字在全校师生脑海中淡忘之前,再一次出现于众人眼前。   此时的倪路并不知道这件事,他这个时候正坐在派出所的审讯室里。   坐在他前边的其中一个警察问:“交代一下吧。昨天,也就是10月13号的下午四点以后,你都做了什么?”   倪路双手放在小桌板上,十指相扣,右手拇指自虐般一直抠弄左手虎口,这处皮肤已经被他掐出一个个指甲印。   倪路从来没想过他会来这种地方。   不止他家,他们那个村子,几十年来都没听说过有人进来这种地方。普通小市民,尤其是见识少怕惹事安分守己的乡下人,下意识觉得派出所即衙门,对这种地方莫名犯怵,觉得只要一进来这里没事也成没理的了。倪路深受影响,即便他念了快二十年书,更不远万里来到这个父母一辈从未踏足过,却耳熟能详,无数人魂牵梦绕的地方读书。   倪路难以控制的紧张,面上却根本看不出来。   听到警察的问题,看起来很冷静的倪路渐渐陷入回忆,掐虎口的动作也停顿下来。   昨天下午他没课,照例出去接单跑腿,四点左右,接了个跑腿的单子,要送东西到大学城附近的一幢公寓楼里。   那一区域的楼房都很高,倪路要去送东西的那幢楼总共有33层,这是他进电梯后知道的。倪路按下21层,电梯门一开,正对一堵铺了仿木纹瓷砖的墙面,墙面上一个金色的圈里有一个反光的数字21。   为什么他会记得如此清楚,因为接下来发生了一件事情,一件让他至今记忆犹深的事情。   倪路很快找到了他要送东西的那一家,站在门外发现门口只是虚掩着的,他敲门都不敢用力,就怕一不小心把门敲开。等了好一会儿不见有人应,倪路只得开口出声。   “您好,有人在吗?我是同城跑腿的送货员,您的包裹我已经给您送过来了。”   “有人在吗?”   “田小姐?”   又是几分钟过去,倪路摸出手机看一眼时间,他已经站在门外快十分钟了。对于他们这种接单跑腿的人来说,时间就是金钱,如果对方能第一时间收货,这节骨眼他肯定已经接下另一单在跑腿的路上了。   但他手上这单送不出去,他没法接下一单。他跑的这单是一对一送货,收费比较高。   不得已,倪路稍稍把门推开一些,只往里头探入视线,脑袋都不敢伸,他提着嗓子对着巴掌宽的门缝喊:“有人在吗?您的东西送到了,请尽快验收。”   这一看,倪路看见正对大门的客厅沙发扶手处露出来一条手臂。   手臂白皙细致,明显是女生的手臂,这条手臂一动不动。倪路又喊了几声,手臂的主人都没有反应。   倪路心里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他犹豫一下,掏出手机,给收货人田小姐打了电话,不久,屋里传来手机铃声,听声,手机应该就放在客厅里。   倪路叫了许久手臂的主人都没反应,手机铃声倒是引来沙发上的人些许动作。只见这条手臂稍稍动弹一下,手指也蜷了蜷,就仿佛是主人想起来去接电话却在竭尽全力之后不过只是动了动手指。   “嗯……”   倪路耳边敏锐地听见了一声细弱无力的呻吟。   犹豫不过半分钟,倪路终于推开面前这扇门,抱起他要送的一个包裹走入屋里,“是田小姐吗?对不起,您一直没回复,我进来看看。”   他的话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倪路把东西放在门边,特意没关门,眼睛一直盯着沙发扶手上露出来的那条手臂,小心翼翼脱鞋,脚底板还在裤脚上分别蹭干净,才迈入屋中。   “田小姐,你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叫救护车?”   倪路走近了才嗅到空气中弥漫的酒味,绕过背对大门的沙发一看,躺在沙发上的人一身轻薄的家居服,纽扣没系好,露出大片雪白的皮肤,隐隐可见深长的乳沟,两颊泛红一身酒气,沙发前面的茶几上,地板上,放置着好几罐喝过没喝过的啤酒。   倪路视线不敢在躺在沙发上的人身上多瞄,知道这位田小姐明显醉得人事不省,他望着茶几上的几罐啤酒,眉间微拢。   倪路现在有两个选择,立刻放下东西关门走人,当作什么都没看见;还有一个就是查看这位田小姐的情况,看要不要帮她叫人或是叫救护车,她现在的样子看着醉得厉害,让人有点不放心。   而就在倪路犹豫是走是留的时候,醉躺在沙发上的人睁开了眼。   “你终于来了……”   田小姐一看见立在沙发边上的清瘦身影,发红的眼睛瞬间盈满了泪。   “我给你打了这么多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田小姐艰难地想从沙发上坐起来,试了几下没成功,便朝倪路伸手臂,挂在眼眶里的眼泪流了下来,“你为什么不理我……你就真这么绝情?不爱了,连句话都不肯和我说?”   倪路不由后退一步,让对方伸出的手落了空。   “田小姐,你认错人了。”   “田小姐,我是给您送东西的送货员,有一件货品需要您查收。”   田小姐突然崩溃了一样放声痛哭,“王八蛋!你明明说过会一直爱我,现在却装不认识我!那女人到底有什么好,啊!我拿她当最好的朋友啊,她抢我男朋友!你们背着我开房去旅游,说什么只是聚会,放他妈的屁!一男一女聚哪门子会!”   看她这样,倪路不得不掏出手机,“田小姐,我帮你叫辆救护车吧,你喝太多了。”   “你是不是要给那贱人打电话?”田小姐一见他掏手机,不知道打哪来的力气,疯一样挣扎起来,朝倪路扑上来,“你不准给她打电话,你敢给她打电话,我立刻死在你面前信不信!”   醉酒的人身子沉得厉害,动作又没轻没重,她这么一扑,直撞得一时不防的倪路不得不后退一步,手机也从手里震落,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   九真:病了快两星期……ORZ 第0018章 嫌疑   娇软温热的身子一贴上来,倪路全身上下瞬间起了鸡皮疙瘩,掉落在地上的手机都顾不上了,双手举高,深怕不小心碰触到不该碰的地方,“田、田小姐,你真认错人了,我真不是你男朋友。你先松开,松开好不好?”   田小姐把脸埋在他胸前哭,“我不松开,不松开,我一松开你就跑去找那个贱女人了!”   这位田小姐一副根本听不进去的样子令倪路无奈,也毫无办法。他试过双手搭在她肩上把她推开,结果田小姐像是被抢走心爱的宝贝,哭得更凄惨不说,抱得也更紧了。倪路又不敢使劲,最终只能双手尽量不接触对方,任田小姐脸埋在他胸前一个劲儿哭诉,索性等她哭累了再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是哭累了,这位田小姐的哭声减弱,双手也有松开的迹象,胸口湿了一大片的倪路心知对方这个状态什么都听不进去,便只能捺着性子哄:“哭这么久,渴不渴,我给你倒杯水好不好?”   田小姐睁着一双哭肿的眼睛瞪他:“你是不是想趁机跑掉?”   倪路道:“不是,我只是去厨房给你倒杯水。”   田小姐狐疑地看了他一会儿,渐渐松开手,嘴里还威胁道:“你要是真敢走,我就跳楼,上吊,吃安眠药。”   倪路:“放心,我真不走。”   倪路趁她松懈下来,双手轻搭在她肩膀上,扶她坐到沙发上,“你先在这坐一会儿,我给你倒水。家里有蜂蜜吗?有的话,我加点蜂蜜进去,这样酒醒得更快些。”   田小姐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脸上,目光有些痴有些散,仿佛倪路真是她那脚踏两条船的男朋友,她哑着声提要求:“冰箱里还有柠檬,我要喝柠檬蜂蜜水,你以前经常给我泡的。”   倪路只得道:“好,那你等一会儿。”   在客厅里看了一圈,倪路朝疑似厨房的方向走去,路过掉在地上的手机时,他迟疑了一下,可落在他背后的目光有如实质,怕身后好不容易平静一些的田小姐又崩溃抓狂,他还是没有捡起手机。   蜂蜜和柠檬都在冰箱里,蜂蜜柠檬水做法简单,何况打工这么多年,又经常在酒吧餐厅工作,区区蜂蜜柠檬水,倪路信手拈来。   只不过地方不熟,光是找东西就花掉不少时间。   但田小姐却没喝,她接过去先闻一闻,正要喝时想起什么,眯起红肿的眼睛看向倪路:“你是不是也给那贱女人做过蜂蜜柠檬水喝。”   倪路默了一下。他深知面前恐怕有个雷,一跳上去铁定要炸,想了想,谨慎地说:“没有给她做过。”   “你犹豫了!你骗我!”田小姐“啪”放下杯子,“你每次一要撒谎都会先犹豫一下才说话!”   倪路:“……”   他觉得头疼。   眼见她又要跳起来,心有余悸的倪路先伸手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回沙发上,“你先别急,那不喝蜂蜜柠檬水了,我给你弄点别的喝吧,红糖姜汤好不好?”   “我不喝,我不要!你就是个王八蛋!说谎精!说什么专门为了我学会蜂蜜柠檬水,结果也给那贱人做了!那贱人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汤药,让你宁愿背叛我,我们在一起都这么长时间了。我们说好了要结婚要买房,要生两个宝宝的好好照顾他们长大!结果呢!哇!”   好不容易冷静一些的田小姐再次放声大哭。   倪路太阳穴上的青筋一阵鼓动,疼的。   老办法,只能让她先哭,哭干了,说累了,自然就停下来了。   这位田小姐这回是真哭累了,倪路一直安静陪在她身边,她哭着哭着就没声了,倪路低头一看,原来是睡过去了。   倪路不由松了一口气。   倪路在客厅找了张薄毯盖在她身上,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纸和笔,留下一张字条,大概意思是他是一名送货员,来这看见田小姐醉迷糊了,怕她出事进来看了一眼,还使用她的厨房给她泡了杯蜂蜜柠檬水,怕她感冒又盖了张薄毯,配送的货品放在门口,叫她醒来记得查看一下。   弄完这些,倪路走出去锁上门,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距离他来到这儿到出来,已经过去将近一个小时。   尽管因为这么一件事浪费掉他一个小时时间,但倪路还是尽快调整了一下心态,在手机上确定客户已查收,迅速结束这个单子,很快抢下下一单。   之后倪路又接了好几个单子,都是很正常的接单送货,细节他记不太清了,差不多五点,他就去了火锅店,一直待到十一点下班,期间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大概就是这些了。”   等倪路说完,坐在他面前的两位警察对视了一眼。   警察:“你说你在屋里待了多久?”   倪路:“差不多一个小时。”   警察:“差多少?”   倪路:“差个五六分钟。”   警察看着他,眼睛透着探究,“记得这么清楚?”   倪路:“因为对我们这些跑腿送货的工作人员来说,时间无疑就是金钱。所以会对时间相对敏感。”   警察:“既然这么看重时间,你却耗费一个小时在一个陌生女人身上?”   倪路坦然地抬头看他:“警官,钱再重要也没有人命重要。我当时真以为田小姐是昏迷或者生了什么重病。”   警察:“一个小时就听她在那抱怨痛哭,什么都没做?”   倪路交代:“我还进厨房泡了蜂蜜柠檬水,找了张毯子给她盖。”   警察:“毯子是哪里找来的?”   倪路:“就挂在旁边放置的一张椅子靠背上。”   另一位警察手中的笔在纸上点点,“你说这位田小姐一直在跟你哭诉男朋友的背叛,那你应该有听见她男朋友的名字吧?或者说,她怎么称呼她男朋友?”   倪路顿了下,摇头:“她一直都用王八蛋来代替。”   警察又道:“你说你还给睡过去的田小姐留了张纸条说明情况?”   倪路:“是的。”   两位警察不再说什么,其中一个负责记录,另一个看着倪路,眼中的光别有深意。倪路被他看得心里一阵惴惴。   倪路不由问道:“警官,到底出什么事了?为什么有人报警说我入室偷盗,还……企图……”   后面两个字倪路说不下去。   看着他的警察说:“你说的,和报案人说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倪路:“什么?”   记录的警察说:“报案的人就是田小姐的男朋友,他俩的关系看起来并不是你说的正在闹分手。”   倪路还是两个字:“什么?”不过这次的“什么”,更多的是对自我的怀疑,怀疑自己听错了。   记录的警察放下手里的笔,拿起旁边的一个文件夹翻了翻,“田小姐说她放置在房间里的手镯戒指和耳环、项链等名贵首饰不见了,不少还是她男朋友送的,她非常爱惜,且价值不菲。这些首饰发票收据大都还留着,所有被盗的贵重物品加起来超过七万,另外还有五千多块现金也被盗了。”   这位警察合上文件夹,“你刚才提到,你进屋时田小姐是穿着家居服醉倒在沙发上。她的口述里,她昨天睡过去前并没有穿家居服,醒来才发现自己换了身轻薄的家居服。且衣冠不整,内衣内裤都没穿。当时屋里就她一个人。”   倪路脑子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她是不是记错了?她昨天喝了不少酒,醉得连人都认不清了。很有可能,她记错了……”   警察说:“田小姐承认她昨天是喝了不少酒,但她说她确定自己醉之前穿的是什么衣服。”   倪路茫然地摇头:“不是我做的,我看见她时,她的确穿着一件粉色的家居服。”   警察忽然掀起眼皮,“粉色的,记这么清楚?”   倪路想说昨天在21楼那间公寓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他都记得清楚,甚至茶几上啤酒的摆放他都记得,可他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警察说:“盗窃公私财物十万以下,十年往上,猥亵妇女,重则五年,两罪并罚,你大好的年华基本就在监狱里度过了。”   “如果你坦白或主动交出所有赃物,认罪态度良好,就能从轻处罚。”   倪路十指相扣,指甲都抠进了肉里,他的视线与说话的警察对上,面色沉静:“我没做。”   警察:“田小姐住的屋子走廊外头有监控,在她进屋在家,到她男友找上来报警的这段期间,只有你进出过她家。”   过了一会儿,倪路的声音响起:“我没说谎。”   倪路这边已经问不出什么来,派出所方面只有一段倪路进出过田小姐家的监控记录,证据不足。   因为倪路是嫌疑人,他们依法带着倪路对他的所有物品进行过搜查,宿舍里的,包括他常去打工的火锅店,那个小小的储物柜也打开翻过一遍,别说贵重首饰,带金属的东西都没怎么看见。倪路的收入消费记录也被查了,线上线下都被搜查得彻底,根本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折腾了将近一天,倪路被放了,但身上还背着入室盗窃、猥亵妇女的嫌疑人身份。   学校的网站上快爆炸了。   有人第一时间爆出与这件事有关的料,详细得如同亲临现场。   甚至还放出一小段监控拍下的视频。   不甚清晰的视频里头一道清瘦的身影,视频内容被调整到以1.5倍速播放,看起来十分鬼祟的潜入门口没有关严的某户人家。   **************************   九真:emmm………………小路要一无所有了........ 第0019章 视频   公交车最后一排座位,倪路坐在靠窗的位置,视线穿过车窗玻璃看着外头的车水马龙。   捏在手里发烫的手机连响带震了一下,倪路回神打开,是李密给他发来消息。   李密:路哥,学校网站上的帖子你看了吗?   李密:你去看看吧。链接发你了。你看之前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李密:路哥,你这几天最好先不要回宿舍。   倪路点开李密发给他的链接,用了多年的二手手机打开浏览器有些慢,还卡顿,好不容易打开,网速也不理想,图片视频无法显示,帖子打开速度慢得像蜗牛在爬。   倪路就这么跟着龟速运转的手机一楼一楼地翻看评论。   主题:你们等的后续瓜来了。大一新生倪路被抓是因为利用跑腿送货之便入室偷盗,还猥亵了屋里喝醉酒的女生。   内容:附视频。   1楼:我靠,这也太……丧尽天良了吧。   2楼:偷东西也就算了,居然还对女生下手,我们学校居然有这种人。   3楼:这种事传出去,我都不好意思说我是在哪个学校上学了。   4楼:楼上,已经传出去了。微博上已经有博主在说这件事了,楼主的视频十有八九是从人家那里扒来的。发微博的人应该是受害人比较亲近的人,第一时间知道警察把人放了,正气得到处求人转发扩散这件事情。   5楼:啥玩意儿,警察把人放了?   6楼:警察脑子里有坑吧?视频里显示得清清楚楚,这都能把人放了?   7楼:这种东西不立即进行物理阉割,留着继续祸害下一个女生吗?   8楼:没想到我们学校会以这种事情再次出名。   9楼:气人,学校的名声要被这种人败坏光了!   10楼:大学四年,眼见老夫就要毕业了居然就遇上这种事,要是对我日后找工作造成影响,老夫一定一日照三餐咒他出门被车撞,吃饭被噎死,上厕所掉坑里!   11楼:想到和这种人一个学校的,我中午的饭都要吐出来了。   12楼:求这个烂人的高清个人照片,我以后见了肯定要朝他身上吐口气!   13楼:求扒这个人的身份信息,有他的手机号码最好,敢做这种事,我要把他骂得后悔活在这个世上。   14楼:对,人肉他!让他在学校里待不下去!   15楼:出现这种事情,难道校领导不出来处理一下吗?   16楼:这会儿学生会肯定知道了。不知道他们那边怎么说。   17楼:这件事情继续发酵,有可能会影响校庆的举办吧?   18楼:啧,要真影响校庆举办,我跟姓倪的没完,为了这次校庆我和姐妹们可是很早之前就开始准备了节目。   19楼:现在就等处理结果了,学校肯定不会放任不管。   20楼:等处理结果+1   ……   倪路按下侧键,手机黑屏,他抬头,视线没有焦点地落在车窗外。   他没有继续往下看,因为网页打不开了。   可能是网站同时间内涌入的人太多造成服务器崩溃,也可能是他的手机实在太老旧出现问题了。   公交车到站停下,倪路没有下车,而是继续坐在车上,等待这趟车把他送往他们学校附近的公交车站。   李密叫他暂时不要去学校,那他还能去哪儿呢?   公交车还在往前开,倪路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一个陌生的号码,他没多想滑向接听,手机凑到耳边:“喂?”   “倪路是吧,偷了这么多钱是拿来买棺材的吧?对人女生动手动脚不怕屁股生疮鸡巴烂吗?”   倪路没再说话,直接挂断。   不过三秒,又一个电话,依旧是陌生号码。   倪路迟疑一下,接听。   “你好,我们这里是疾控中心,你在我们这查的艾滋病经检测确诊为阳性,我们全体医护祝您早日被艾滋病毒战胜,人间少一个祸害……”   挂断。   又响。   还是陌生号码。   接听。   “我有一件事实在想不明白,所以想问问你,为什么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去当畜生呢?”   挂断。   关机。   世界瞬间安静。   反正他手机里的联系人少,关不关机影响不大。   公交车还没开到他们学校附近,沿站上车的不少大学生模样的人对坐在后排车座上的倪路指指点点。   看来他的照片和联系方式,乃至详细的信息已经被人肉出来,挂在网上,任人观瞻了。   想到他的个人信息极有可能被人扒个一干二净挂在网上,倪路原本看不出什么变化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拿起手机按下开机键,不等手机开机却又收回手指。   到站前一站,倪路走下公交车,找到路边一家便利店,用店里的公用电话拨出一个熟记于脑子里的手机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听,熟悉的声音经过听筒有些微的改变,“喂?”   “二叔……”   “小路?”   倪路一开口,对方立刻准确地叫出他的名字。   “是我。”   “怎么忽然打电话了,你刚到学校的时候不是才打过来报平安?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山里人,基本都有一副大嗓门,二叔的话里还带着浓重的乡音,外地人听着格外费力,倪路听得胸口微微发涩。   “没事,就是看看快两个月没联系你们了,想问问家里的情况。你和二婶还好吧,我妈身体咋样?”   二叔:“好,我和你二婶都好着呢,你妈啊,唉,还是老样子。”   倪路:“二婶跟我妈呢?”   二叔:“她们进山里采蘑菇去了,去一天了,还没回来呢,城里来人说收干蘑菇,给的价钱还不错。放心,有你二婶在,你妈不会有啥事,带足了干粮去的。”   倪路:“二叔,谢谢你和二婶帮我照顾我妈。”   二叔:“你这孩子,说啥傻话呢。你要不晚点再打个电话过来?天黑前她们指定能回来了。”   倪路:“不用了,知道你们都还好好的就行了。”   二叔:“也行。长途电话贵,省点钱。我跟你妈说一声你往家里打过电话。”   倪路:“嗯,谢谢二叔。”   二叔:“你在外头也要照顾好自己。别让家里人担心,你妈一直记挂着你呢。”   倪路:“嗯。”   二叔:“要好好的。”   倪路:“嗯,我会好好的。”   两家人,就倪路二叔有一部手机,他们那偏僻的山村信号本来就不是很好,尽管有贫困户补助,话费相对便宜,但因为需要用电话的机会少,也想着能省点是点,所以就没人愿意多留一部手机。倪路他二叔还是因为三不五时要去城里给人送农产品,方便联系才买的手机。   虽说如今是智能时代,但对偏远农村的人来说,影响不大。   挂断电话,离开便利店,走没两步倪路又回到店里,从货架上取下两个巴掌大的麦香面包,走至收银台,付款。   “你好,一共是5块2。”   扫码枪“嘀、嘀”扫了两下,说话间年轻的女收银员偷偷看了倪路好几眼。   倪路当什么都没看到,付完钱走人。   就剩一站路,倪路没坐公交车,靠自己的两条腿走了将近五公里,特地绕开人多的正门,从学校人比较少的南门进去。   虽然一路上人相对较少,但还是有人认出他来,不是纷纷避开,就是投以嫌恶、看臭虫的眼神。倪路头一回这么受关注,个中滋味实在一言难尽。   走到宿舍楼时天已经黑了,但这却是倪路这一个多月来头一回这么早回寝室。   这个不早不晚的时间段,在校学生不是在食堂吃饭就是在宿舍里消磨时间,刻苦些的已经早早去图书馆占座了。   所以这个时候,一整栋建筑学院的男生宿舍楼里来来去去的人还不少。   一楼到三楼,每个看见倪路的人,正在交谈的不约而同停下说话,正在做事的赶紧往旁边一缩,深怕打他身上沾上什么不好的东西,有些不怕事儿的朝倪路吹口哨,发出看不起的啧啧声。   倪路视若无睹,脚步一如既往。   至少没有人真幼稚到主动上前挑衅,倪路顺利地走入302宿舍。   宿舍里亮着灯,却不见其他人身影。   倪路把买回来的面包往自己桌上一放,拿起水杯走进洗手间冲洗干净,拎起两个空保温壶去开水房接开水,回来的时候宿舍里有了人。   李密的笔记本电脑摆在桌上,屏幕里不知道正在播放什么,电脑外放的声音嘻嘻哈哈笑得格外夸张。笔记本旁边放着一份快餐,李密手里握着奶茶杯,另一只手捏着吸管正往杯盖上戳。   看见走进来的人,李密的眼睛瞪大了一圈。   “路哥,你怎么回来了?”   倪路走进宿舍,把装满水的保温壶放回原来的位置上,“躲不是办法。”他看了李密一眼,然后拿起自己的水杯往里头灌开水。   因为惊讶,李密手里的吸管都快戳断了,都没能成功插进杯盖里。   “路哥,视频里那个人真是你?”   “是我。”倪路神色淡淡地看着冒着热气的开水一点一点装满他的水杯,“我没做网上传的那些事情。”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倪路放下保温壶,有些疲惫地长长呼出一口气,“我也不知道。”   李密一使劲,“啪”终于把吸管戳入奶茶盖里,“路哥,我相信你。”   李密没跟倪路说,自他的事情在网上传开后,他们302宿舍的其他人也受到了波及,无数人千方百计想从他们这打听倪路更多的情况或是联系方式。李密被烦得不行,晚饭都不去食堂吃了,叫了份外卖躲回宿舍吃。   关于倪路的事情,李密自己是什么都没说,也跟许健柏和纪鹏云约好了守口如瓶,至于其他人,他们是真没办法了。   倪路多看了李密一眼,他问道:“怎么就你一个,其他人呢?”   “老许他们社团有活动,活动结束还有聚餐。老纪加入学生会了,校庆快到了,事儿多,说是忙着布置场地呢,他是新人,干的多是些搬东西,拉横幅的体力活儿。”   “暨辰就不知道了,他最近总神出鬼没的——”   真是白天不能说人,半夜不能说鬼,一说就准到。李密话都没说完,暨辰就推门走进了宿舍,吓得刚把奶茶杯盖戳出个洞眼的李密手一抖把奶茶挤喷出来。   不过暨辰没搭理他,可能也是没听见李密刚才还在说他。暨辰一进来视线就落在倪路身上,双手插兜,眼神沉黯,一股暴风骤雨将至的低气压。   倪路就算没看他也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和别人义愤填膺的嫌恶不同,暨辰的愤怒是有针对性的,从头到尾没变化过。   从开学到闲忻转学,满打满算也就两个月,倪路没想到暨辰和闲忻的关系就能这么好了。   倪路本身就是个情感慢热的人,他实在想象不出来,但他也知道,就如李密这种自来熟的人,闲忻离开也不过一声婉惜才是正常的反应。   *********************** 第0020章 俗事   暨辰看着倪路往握着装满开水的杯子走回自己书桌前坐下,又从抽屉里取出一瓶二婶亲手做的辣酱,打开盖子用勺子挖出一些抹在面包上,一口咬下去。 QQ?286②3096⑦0   李密忍不住咽口水。   那辣酱李密尝过,味道可香了。山里采的蘑菇晒干了和辣椒一起炒,再加入碎花生白芝麻,色泽诱人,光看着就馋。晒干的蘑菇口感和肉干差不多,所以虽然没放肉,却能吃出肉的味道来。辣度适口,咸香多汁,吃上一口,让人还想吃下一口。   李密放下压根没喝一口的奶茶,打开快餐饭盒,腆着脸把塞满饭菜的饭盒往倪路那边递,“路哥,分我一点你家里做的辣酱呗。”   倪路嘴里塞满面包,也不说话,用勺子挖出满满一勺放在李密一次性饭盒里的白米饭上。   李密分给倪路一只鸡腿,“这家饭馆的鸡腿味道不错,路哥你尝尝。”   倪路略一迟疑,还是接过李密放在快餐盒盖子上递过来的鸡腿,“谢谢。”   李密拿起一次性勺子,就着诱人的辣酱挖了一大勺米饭,正要往嘴里塞,看见暨辰盯着自己,不由停下:“暨辰,你也要吃?”   暨辰“嗤”笑出声:“不吃,我怕腥。”   李密快速往倪路那边看了一眼,“不会啊,很好吃的。”   “你装什么傻。”暨辰毫不留情戳破他,“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学校网站上传得沸沸扬扬,我不信你不知道。”   暨辰的视线有些懒,有些冷地落在倪路身上,“李密是个和稀泥的性子,我可不是,这间宿舍不是你一个人的地盘,你的行为已经影响到我们了,你有脸走进来不代表我会全盘接收。在没闹得更难看之前,要点脸,自己主动搬走。”   倪路没什么反应,李密已经皱了皱眉,“暨辰,没必要这样吧。”   暨辰睨了他一眼:“怎么,今天被人骚扰得还不够烦?”   李密一噎:“躲、躲开就是了。”   暨辰一脸嘲弄:“你能躲。许健柏能躲?纪鹏云能躲?”   李密又是一时失语。   他懒,有点宅,没参加什么社团,又不爱上图书馆,看剧看电影打游戏可以窝好几天。可宿舍里其他人可不一样,许健柏摄影系的,纪鹏云学生会的,都得到处跑到处见人。   视线从李密脸上收回,倪路就着热水两三口吃完两个面包,该洗的洗了,收拾收拾课本拎起背包站起来。   “路哥?”李密看他。   倪路把背包挂在肩膀上,“我出去看会儿书。”   说完就往宿舍外头走,路过暨辰时,听他自鼻子里轻轻哼出一声,倪路脚步一刻不停,就跟没听见一样。   倪路一走,李密吃饭都没什么心情了。   暨辰在他后边说:“倪路必须得走人,让他搬出宿舍这事我已经跟辅导员提了。”   李密拿起奶茶正要喝,听见这话人直接站了起来,一脸错愕:“暨辰,你这也太过了吧?”   暨辰懒洋洋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打开抽屉拿出笔记本电脑,翻开:“我这不叫过,不过是面对一个渣滓的正常反应。”   李密不爽他的语气,“又没有确切证据证明就是路哥做的。”   暨辰像是听见了个笑话,“世上的人千千万万,所以倪路成为嫌疑人被警察带走是因为他运气特别好呗?”   “倪路的事情现在全网皆知,惹上就是一身腥。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避开,我不过是顺势而为。李密,你想做烂老人没人拦你,可302不是你一个人的,别把我也拉下水。”   他这话李密真不好反驳,坐下来拿起奶茶气鼓鼓地啜了一口,不知道为什么,满糖的奶茶喝起来没滋没味的,高高堆在米饭上的辣酱也没之前吃着香了。   这根本不是李密想象中团结友爱,积极向上的大学校园生活。   学校那么大,找一个清静没人的地方看书真不是什么难事。   倪路躲了个清静,一晚上差不多四个小时,难得地全用来学习了,调成飞行模式的手机播放下载的一段英语短文朗诵,戴上十块钱买的耳机边听边记同时跟着读出来。   火锅店那边今晚请了假,一有时间,倪路不可能用来浪费。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心里门儿清。   网上关于他的事情传得再怎么沸沸扬扬,骂得再怎么恶毒难听,网络一断,世界清静。红尘俗事,他计较才叫事,他不理会就是耳边风。   夜深人静,整个校园都静下来的时候,倪路才起身往宿舍楼走去。   路灯昏黄,寂静的路上偶尔还能看见一两个学生,但不甚明亮的夜色模糊了路人的容颜,再没人往走在路上的倪路投来鄙夷的眼神。   已经过了熄灯时间,整栋宿舍楼一片黑暗。倪路往常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回到这,今天之所以选这个时间,是因为这个时间住校的学生差不多都已经睡了,他能尽量避开人群,避免被人关注。   还没走到302宿舍门前,在走廊上倪路就看见门口上贴了什么,走近一看,借着走廊上的灯光,贴在寝室门口上的好几张纸条分别写着:“注意,里头住着禽兽!”“偷鸡摸狗、猥琐下流,学校之耻!”“姓倪的,快点滚出学校,别留下来丢尽我校师生的脸面。”“A normal person!”“302的,你们宿舍的一垞屎喷出来熏臭了整个学校,麻烦快点清理干净!”……   倪路一张一张撕下来,揉成团,捏在手里。   倪路手扶上门把手,旋转着推门却纹丝不动,试了两次都是如此,倪路才意识到,面前这扇门被反锁了。   往常知道他晚归,李密他们都会给他留门。头一回遇上这种情况的倪路站在门外愣了愣,又试了几次后,他抬起手本能地想敲门,可手指落在门板上却压根没发出丝毫声响。   在门外又站了一小会儿,倪路转身,如来时一般,悄无声响地走了。   路过垃圾箱,手里的纸团滚了进去。   一楼舍管那有整栋宿舍门口的钥匙,可倪路路过时却跟没看见一样,径直走了过去。   正好打了个哈欠的舍管只觉得眼前飘过什么,还以为眼花。   倪路无处可去,他在学校里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在一张长椅子上,于微凉的夜风中发呆,然后借着昏黄的路灯光芒看书,倦意翻涌,头枕着背包蜷缩在椅子上,就这么睡了。   可能就睡了一小会儿,他被巡逻的保安叫醒了。   “小伙子,怎么睡这了呢,你哪个系哪个班的,怎么不回宿舍睡?”   被推醒的倪路坐起来,揉揉眼睛,“我建筑系大一(一)班的。”   保安大叔的手电筒灯光照在他脸上,“你叫什么,学生证带了吗?给我看一眼。”   倪路眯起眼避开刺眼的光,从包里翻出学生证。   保安大叔翻开倪路的学生证,手电筒照一遍,又照回倪路脸上,“哦,你就是倪路啊。”   “怎么睡这了呢?”   倪路:“宿舍锁门了。”   保安大叔:“叫舍管给你开门啊。”   倪路没说话。   保安大叔把学生证还给他,“别睡这。”   倪路接过学生证放回包里,背上,站起来,“好。”   走没几步,保安大叔叫住他,“你等会儿,我跟你一块回你宿舍。”   倪路停下脚步,侧过身看向保安大叔,“我不回宿舍。”   手电筒的光打在倪路身上,“不回宿舍你要上哪?”   倪路垂下眼皮,须臾掀起,“随便找个地方打发时间,室友都睡了,回去会打扰他们。”   “别乱跑。”保安大叔抬起手腕看一眼时间,“这都快两点了。”他看了眼苍白手电筒光芒下站得笔直的瘦高青年,说,“你要没地方去,跟我到保安值班室里歇会儿吧。”   过了一会儿,倪路说:“好。”   保安值班室里还有一个保安,见同事领进来一个人,不由站起来说:“老周,这谁啊?”   老周把手电筒关了随手一放,“夜不归宿的学生,说不想回宿舍,又没地方去,我让他来这儿歇歇。”   说完,往里头的一间房走去,“倪同学,你来。”   倪路跟上去,等老周把门口打开,他看见里头有个小房间,靠窗位置放着一张简陋的铁艺上下铺,床边还有个小柜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老周说:“你就在这儿歇会儿吧,上下铺你想睡哪都成。”   倪路说了声谢谢,走入小房间,坐在底下那张床铺上,背包放上去,人就躺了上去。   老周看他睡了,关了灯,再把门关上。   值班室里隔音不怎么样,老周关了门,倪路还能隐约听见老周和外头的同事说话。   “……有点眼熟。”   “就那个……”   “就他啊。”   “怕他乱跑……”   “也是,得放眼皮子底下看着……”   小房间里能嗅到一股淡淡的生石灰的味道,似乎不久前才新刮过一层腻子。   倪路翻身仰躺在床上,睁着一双眼睛,良久也没能养出一丁半点睡意。   ******************   九真:小路挺高的,177cm 就是瘦,身形单薄,单拎出来看会觉得他有些矮。   张禹城比他高半个脑袋左右,189cm 第0021章 谈话   快四点钟倪路才睡着,睁眼时刚过五点半,窗外的天色蒙蒙亮。   不论睡得多晚,强大的生物钟总能准时把倪路从睡梦中叫醒。   倪路坐起来时觉得太阳穴鼓涨得厉害,两只手的拇指抵上去揉按几下,这才坐到床边穿鞋。   拎起自己的包去开门,老周已经巡逻回来,正坐在外头的椅子上歪着脑袋打盹。倪路犹豫一下,上前推推他,待老周迷迷糊糊睁眼,倪路说:“我要走了。”   “走?”困顿中的老周大脑正在缓慢开启中,视线也有些模糊,“上哪去?”   “我在南食堂打工,六点之前得赶过去。”   老周抓一把夹杂银丝的头发,拿起放在一边的保安帽子戴上,站起来,“我跟你一块过去,差不多到吃早饭的点了,我顺便拿点吃的回来。”   于是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保安值班室。   路过洗手池,倪路停下来双手掬水漱口洗脸,简单收拾一下自己,然后用衣服下摆擦去脸上的水珠。   老周看他洗脸刷牙都只是用水冲冲,在他走过来时问:“真不回宿舍一趟?”   倪路摇头,“时间不够。”   够也不回去,门锁上了,要进去势必要吵醒这会儿肯定还在熟睡的其他人,何必。   老周提了把别在腰侧的钥匙,走在前头。   不用问,看也知道,这姓倪的孩子十之八九被同寝室的人排挤了。   走进南食堂,老周看着倪路熟门熟路走入后厨,这才去拿吃的。   还有人和往常那样跟倪路打招呼,是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大婶,估计不怎么上网。大婶在食堂专门包包子做馒头,手艺很好,她挺喜欢话少手脚勤快的倪路,经常和倪路说话,偶尔教他怎么把包子馒头做得漂亮好吃。除去这位大婶,其他人的态度就很怪异,不主动招呼,又时不时偷偷看过来几眼,都没法专心做事了。   负责南食堂这块的张大哥走进来,看见倪路,抬手招呼他过去。   走到一边,张大哥说:“小倪,你看这事闹的,昨晚咱们食堂网上的投诉页面和电话都被刷爆了,学生们对于你在这里工作意见很大。”   倪路双手贴在腿边,垂首不语。   张大哥看着自来南食堂工作一直勤勤恳恳的学生,眼中透出些许婉惜,还是把话说了出来:“这实在安排不下你了,这架势从来没有过,哥我顶不住啊。你也知道,食堂来来往往的都是学校里的学生,他们这么反对连校总务处那边都没办法。所以从今天起,你不用再来这里干活了。这个是你这些天的工钱,你拿着吧。”   倪路的视线落在张大哥递过来的一个信封上,顿住几秒,才伸手接过,“我知道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倪路回去拿背包,大婶奇怪:“这是要走了?今天不用上班?”   倪路对她抿起嘴角:“嗯,我以后不来了。”   大婶一愣:“啊?”   倪路朝她走过去,“婶,给我两个菜包子两个馒头,我出去吃。”   大婶完全状况外地分别夹了两个菜包子和馒头。   倪路在外头刷了饭卡,接过装好的包子馒头。   “真走了?”   倪路侧身回头,对她露出一笑,摆摆手,走了。   大婶看他走出去,提起蒸笼往桌子上一放,嘴里还念叨:“怎么就走了啊,也没说清楚。”   不久有人凑上来,把网上的事情跟大婶说了一遍。   大婶皱眉,把竹夹子往蒸笼盖上一放,“小路不是这样的人!”   还有人要说,大婶转身走了。   “我不听,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大婶不听,架不住有喜欢八卦的,只要一闲下来,就凑在一块一件事情来来回回反反复复添油加醋地说,好似他们在现场两只眼睛看得真真的。   最后也不知道谁啐了一声:还是咱们学校的学生呢,学习好顶屁用,人不行。   大婶一天没搭理他们。   “我靠,昨晚谁把门反锁了!”   李密在许健柏大嗓门中翻身坐起来,迷迷糊糊揉眼睛,“什么反锁了?”   许健柏咔嚓咔嚓把小锁打开,“咱们宿舍的大门,这是谁给锁上的?”   “不是我。”纪鹏云在洗手间里探出脑袋喊,手里还捧着湿毛巾。   “我说开个门这么费劲,扒拉半天开不开。”许健柏一把拉开大门,“谁啊,这么矫情,男生宿舍睡觉还锁门。”   说完许健柏想起什么,一抬头看向倪路的床铺:“我还以为倪路是一大早出去的,这门上锁了,那意思是昨晚上他一晚上没回来?”   李密睁开睡意惺忪的眼,也看向倪路整齐得像没动过——不,的确一晚上没动过的床铺,“路哥一晚上没回来?”   许健柏拍拍木制的大门,“这门锁上了肯定进不来吧。”   李密的睡意这会儿全跑光了,视线在寝室里绕了一圈,“门是谁锁的?”   “我锁的。”   暨辰在他床上坐了起来。   李密不由皱眉:“你锁门干嘛!”   暨辰双手抱胸,懒洋洋的靠在床头,“你们昨晚没听见外头的动静吗?”   “动静?”   李密目露迷茫,看向许健柏,他也一头雾水。   暨辰:“可能我听力过人吧,昨晚熄灯后外头一直窸窸窣窣,前后不知道来过几波人,也不知道想要干嘛的。现在今非昔比,咱们宿舍出了倪路这档子事,看不惯他的只多不少,我怕有人趁我们睡熟干点出格的,为了咱们的安全,就起来把门锁上了。”   李密一瞪眼:“你把门一锁,路哥不就进不来了。”   暨辰不以为然地轻哼一声:“他是傻子吗?想进来不会敲门吗?再不济找舍管拿钥匙开门啊。他没回来,无非是他不想回来。”   李密无以反驳。   李密刚从床上爬下来,倪路就走进了宿舍。   这时候宿舍里没人在说话,各忙各的,可倪路的身影一出现,整个宿舍忽然呈现一种诡异的安静。   李密像是没感觉到宿舍里的异样,走下扶梯穿上鞋子就朝倪路靠近:“路哥,你昨晚上哪睡了?”   倪路走到自己的桌子前,放下背包拉开拉链,往里头塞今天上课要用上的书本,听见李密的话动作稍一顿,“就在外头随便找了个地方。”   李密凑上来,探头看他的脸色,“学校外头的小旅馆吗?是因为咱们宿舍的门锁了你才上那睡的?”   “没有啊。”倪路稍抬头与他对视一眼,脸上神色如常:“昨晚宿舍锁门了?”   李密说:“昨晚暨辰锁的门,说是外头动静大,怕吵,所以把门锁上了。”   怕吵跟锁门并没什么直接关系,但倪路明显不想深究,只点点头,“哦。”   李密又说:“路哥,你要回来晚了门又锁上了直接敲门就是。”   倪路仍旧点头:“我知道了。”   这时候暨辰从厕所里出来,一见倪路“啧”一声,懒懒倚在扶梯旁,说:“看来宿舍里得留个人看着,要是都走了去吃早餐,宿舍里指不定就少什么东西了。”   这话别说李密,许健柏都听不下去,T恤往脑袋上一套再一拉,上前推一把暨辰,“暨辰,你怎么说话呢。”   暨辰被推歪了身子,却只移开视线扫一眼许健柏,“你们都不想做恶人,那只有我来。”说着耸耸肩,一副大度的样子,“别告诉我知道这家伙干过什么事后,你们还能心平静气跟他住一个宿舍,我不信。”   暨辰说我不信的时候目光一个一个扫过去,等他话音落下,一时间宿舍里没有人说话。   暨辰毫不意外地哼笑出声。   “刺啦”一声,倪路塞好书拉上背包拉链,声音划破宁静。   在同寝室的室友们投过来的目光中,倪路背上背包,“我就回来拿几本书。”话音一落,倪路走出宿舍。   所有人哑了一样,没有人追上去。   李密气不顺地踹一脚跟前的椅子,许健柏苦恼地耙耙一头微卷的发,纪鹏云整理好他的床铺,一边往下爬一边说:“今天学生会要开会,肯定会提倪路这件事。”   暨辰站直身子,走到桌子前拿出镜子整理仪容。   “学生会?”镜中,他的嘴角微微勾起,“有好戏看了。”   上午的课上完后,他们系的辅导员范老师把倪路叫到他的办公室。   “我跟派出所那边通过电话,大概情况我已经知道了。”范老师坐在椅子上,手指在书桌上敲敲,“学校方面就一个意思,不会错怪无辜的学生,也不会姑息犯错误的学生,这件事要真不是你做的,你配合警方调查,等事情水落石出就行。”   倪路垂在腿侧的手抠着指甲边上的硬皮,垂着视线,落在脚尖上,“那些事不是我做的。”   范老师轻叹一口气,拿起水杯喝一口茶水。   “现在这情况,学校也不好做什么,就看学生会那边怎么调和安抚同学们的情绪了。”   “还有就是开学那阵你上交的两张申请,助学金和助学贷款,都还在学生会那,本来没什么,基本都能过,但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儿,具体还得看学生会的意思。你要没什么问题,最好去学生会一趟,毕竟现在都还只是怀疑,态度恳切一些,助学金没办法,助学贷款能通过申请下来也行。”   倪路点头,“我知道了。”   范老师放下水杯,认真看一眼站在面前的学生,说:“现在和室友的关系怎么样?”   倪路不由停下抠指甲的动作。   范老师:“昨天下午你们宿舍的暨辰找我,说要给你换一间宿舍。我想问问你什么意思,如果你不想换,可以不换。”   倪路抬头,目光落在范老师脸上,“我可以换。”   范老师沉默下来,手指继续在桌上轻敲,须臾,他开口:“倪同学,如果跟你一间宿舍的同学矛盾不大,其实我是建议你不换。其他宿舍的确有空床位,可里头都有人住,我不能保证换间宿舍,新的室友对你没意见。”   “我住哪都可以。”倪路看着范老师,说,“仓库可以,楼梯间也行,只要能躺下来睡觉就行。老师,别人怎么看我我都无所谓,我只是不想因为我的事影响到其他室友,也不想让他们为难。”   他的态度不似作伪,范老师苦笑一声,“哪能真让学生睡仓库睡楼梯间。”他摆摆手,“行,我知道了,我想想怎么安排你这事吧。”   ******************   九真:下章小路终于要和张小攻见面了。   主动找上门去,嘿嘿 第0022章 无关   倪路从范老师那出来,看一眼时间,转头往学生会的方向走去。   学生会正在开会,会议是昨晚临时决定要开的,等人到齐花了点时间,张禹城掐着点儿走进用来开会的教室里。   因为正是午饭时间,张禹城进来时教室里还能嗅到一股饭菜的香味。   学生会最近事儿多,大部分学生会成员都是争分夺秒吃饭,张禹城进来时不少人才放下筷子把饭盒往桌肚里塞,还留下满嘴油,一中午连口水都没喝的张禹城权当什么都没看见。   知道大家的时间都很紧张,张禹城也不啰嗦,确定人差不多都到了,站在自己的位置前说道:“校领导今天找我谈话了,眼下没什么比校庆的成功举办重要。”   然后点名宣传部的部长:“学校网站那块你们有负责,昨天关于倪路的那几张热门帖子,想办法把热度给降下来。”   正用纸巾擦嘴角饭粒的宣传部部长瞪大眼,“啊,主席,这、这不好吧?”   张禹城把手上的文件随手扔在桌上,拉开椅子坐下来,“怎么不好?”   宣传部部长三两下擦去饭粒,纸巾揉成团捏在手心里,“那几张帖子现在火成什么样了,最热门那张帖子,就一晚上,就有上万回复,硬要撤下来,肯定会引起强烈反弹。”   张禹城:“没让你撤,就是想办法把这事冷下来,弄些别的能引起学生们关注的消息上传,尽量分散他们的火力。”   宣传部部长头疼地撇撇嘴:“我觉着目前也就主席您公布恋情能引发相同的热度了。”   他的话音一落,会议室里传来好几道忍俊不禁的噗嗤声。   张禹城没接他这茬,只道:“反正这块由你们负责,要怎么弄你们自己想。学校领导对今年的校庆很重视,不想这节骨眼上出什么岔子。你们也不想学生会筹办了快两个月的校庆就这么泡汤了吧。”   “啊啊啊!我摊上的这是什么事儿啊!”宣传部部长觉得头都要炸开,双手插进头发里用力地抓。   “主席,就算学校里的热度能下来,那学校外头怎么办?受害人的亲友现在恨不能闹得全世界都知道。”人群里,有人提出问题。   张禹城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那是学校总务处的事情,我们学生会管不着。学生会只需要负责全校的学生,让同学们安下心来把校庆举办好。”   端多大的饭碗管多大的事儿,张禹城可不会自找苦吃,僭越为学校领导操那份不该他操的心。   “主席,那我们这样算不算助纣为虐?”人群里,又有人说话。   张禹城终于抬眼,看向说话的人,“助什么纣,为什么虐?”他神色一贯的平和,说这话时嘴角还微微向上轻抿,看着似在笑,被他看的人却觉得像有一把无形的刀子扎进了心口。   说话的人有一丝不服气,“偷东西还对人家女生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影响校风,败坏学校师生形象,难道不该千夫所指万人唾骂?你还让我们降下热度想办法吸引火力,把这件事情压下去,冷处理,让大家逐渐淡忘这件事,不继续追责有罪的人,不是助纣为虐是什么?”   张禹城双手交叠于胸前,嘴角又上抿些许,连一双清亮黢黑的眼睛都弯了弯。   “同学,你大三了吧?最基本的法律懂吧?知道什么叫嫌疑人吗?就是有犯罪嫌疑的人,是侦查机关的侦查对象或者被侦查线索初步确定的怀疑对象。记住,只是怀疑。犯罪嫌疑人是无罪的,你这话听起来怎么就跟倪路已经被定罪了一样。别跟我提什么视频,别拿自己当神探,别把警方当成吃干饭的。查案定罪,当然还是要交给专业人士来办,我们这些吃瓜打酱油的老实等结果就是。你知不知道,你现在针对倪路所说的话包括网上的每一句恶言都是诽谤?”   张禹城一席话说得众人皆默。   张禹城接着道:“既然现在倪路是无罪的,我们就该按无罪来处理。降热度,删过激评论,安抚学生的情绪,该怎么办怎么办,校庆必须如期举行。即便最后查出来这件事确实是倪路做的,也轮不上我们来审判,派出所会定罪,校方会处理。时间宝贵,身为学生我们做好我们的本分,何必浪费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倪路站在门口外,把张禹城的话都听了进去。   会议还在继续,接下来谈的是别的事情,倪路没继续站下去,他转身下楼,蹲坐在角落的墙脚下安静地等。   张禹城从会议室里出来,又到学生会主席办公室处理一些事情,等下楼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   张禹城快步下到一楼,一抬头就看见站在前头的倪路。张禹城没想停下脚步,可等对方的目光望过来,他慢慢停下来,不动声色道:“找我?”   倪路点头,“是。”   张禹城:“什么事?”   倪路顿一下,说:“关于我的助学金和助学贷款,辅导员让我过来问问。”   张禹城似才想起来,转身上楼:“哦,这事,正好,你跟我上去拿,免得又得找人派发下去。”   倪路跟着他一块上去。   这时候学生会其他成员走得七七八八,但还是有一些,看见他们的主席和热门事件的主角一前一后走上来,纷纷露出一双看八卦的眼。   张禹城径自推门走入办公室,走到桌子前拉开抽屉,从中取出两张申请表,递给同样走进来的倪路。   “你的吧,拿走吧。”   倪路接过两张申请表,空白处多了两行端正遒劲的字:该生品行有待考察,暂不通过。   然后落了学生会的章。   倪路看了许久,张禹城问:“有问题?”   倪路过一会儿,摇头:“没有。”   张禹城道:“还有什么事?”   倪路慢慢从纸面上抬头,“没了。”   张禹城看一眼墙上的挂钟,“那我先走一步。”   说完不再管办公室里的另一个人,拿起自己的手机和资料书越过站在原地的倪路,拉开门就要走出去。   “不是我做的。”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张禹城停下脚步,转过身。倪路侧过身向他看来,两个人对上视线的那一刻,张禹城抿唇一笑,映着窗外明艳阳光的眼中带着一丝沁骨的清冷,“是不是你做的,不需要告诉我。”   “与我无关。”   丢下这一句,张禹城头也不回走了。   留在原地的倪路再看一遍两张申请表上多出来的一行字和盖章,认认真真对折,再对折,折成合适大小,收入包里。   电摩托停在路边,倪路坐在石墩上,啃着早上留下来的一个馒头,关闭手机飞行模式,连上网络。   在手机里一堆未接电话的消息中,倪路打开同城跑腿的APP,点开之前就有心理准备,果不其然他的帐号已经无法登陆,用以登记的身份证也被锁定,无法用同一张身份证进行再次注册。   无法登陆,就代表之前还未提现的跑腿费根本没办法取出来,还不少,小一千。   倪路找到该APP的客服,提供帐号后,客服很客气地说:“抱歉哦,我们这边是接到大量的客户投诉,才对您的帐号进行的封禁操作。派出所那边的进展我们会持续关注,如果警方查明此次事件确实是您所为,我们保有向您追讨平台损失的合法权利。”   言下之意,别说提走帐号里头的钱,因为你这件事情造成的损失,我们还会向你追讨。   倪路放下手机,吃完馒头和凉了后有些腻的菜包子,喝几口水,开上电摩托走了。   下午上完课,倪路没去火锅店,而是给老板娘打了个电话。   老板娘:“哎哟,小倪,你手机今天怎么一直打不进去啊。”   倪路:“我关机了。”   老板娘:“是这样,小倪,你先不用来上班了。你也知道,我这火锅店做的就是附近大学生的生意,网上关于你的事儿传得厉害,我这店今天一天都受了影响。订餐和外卖生意都做不了,一接电话都是来骂你的,唉。你也知道,我这小本生意的,经不起折腾。”   倪路:“老板娘,我知道了,谢谢你前些日子的照顾。”   老板娘:“知道你不容易,前些天的工钱该给我照给,不少你的,你看什么时候方便,过来把钥匙和制服交接一下,我顺便把工钱结给你。像你这么吃苦肯干的孩子如今没几个,让你走我也舍不得,唉。”   “晚点吧,打烊之前我赶过去。”   “行,我等你过来。”   倪路抬头,看见天边被夕阳染红的晚霞,“老板娘,谢谢。”   老板娘似乎又叹了一口气,“谢什么,有什么可谢的,不论发生什么,这都是你应得的。就这样了,我这边开始忙了,挂了。”   电话挂断没多久,倪路站起来跨坐在电摩托上,戴上头盔扣紧,用钥匙开锁,启动车子,开出小道,安静无声地驶向大街,像一只小小的蚂蚁,并入渐渐拥堵的车流,驶入华灯初上,越夜越繁忙的城市之中。   *******************************   九真:下面张小攻的出场会越来越多,两个人的关系是循序渐进的,嘿嘿。 第0023章 撞车   倪路从家里拿来,专门用来装被褥的大布袋终于有了别的用处。   天色暗下来,路灯亮起的时候,于闹市之中,人来人往的天桥上,一块防水布摊开铺在地上,打开布袋口,几个塑料袋分别拎出,一个一个打开,里头的东西都是从批发市场淘来,或bulingbuling或可爱精巧的发圈发饰钥匙扣,也有各式各样热门手机的手机壳手机挂件。   倪路戴着口罩把袋子里的东西一个一个摆上,发圈发饰钥匙扣摆一边,手机壳手机挂件摆一边,整齐干净,款式新颖,很有让人停下来多看一眼的冲动。   摆完,还有一个大袋子没打开。   倪路从自己的画板里抽出一张A3大小的白纸,先用铅笔描一遍,再用彩铅仔细上色,然后夹在画板上摆在自己的小摊铺旁,只见上头写着六个美化处理过的大字:专业手机贴膜。   完事打开一张简易的折叠凳,坐上去,从背包里掏出一本书翻开,借着路灯的光,一边翻看一边等生意。   晚上七点快八点,晚饭时间一过,街上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在天桥上做生意的人也多了,倪路夹在中间并不显眼。   一个小时过去,在倪路的小摊子前不知道停留过多少人,却只做成一笔生意,卖出一个10块钱的发饰。   倪路并不着急,他是流动式摆摊,如果这地方生意不好他随时能换。   结果半个小时不到,他又做成三笔生意,卖出一个手机挂件一条发带和一个小发夹。收入29块8。利润在40%上下。没租金,无其他扣除,纯利润。所以倪路打算继续在这摆摊。   手机贴膜可自带手机膜来贴,收5块手工费,也可从他这里买,型号还挺全,买他的手机膜贴不收手工费。   没有跑腿送外卖赚得多,但也没跑腿送外卖辛苦。摆摊的同时还能看会儿书,练会儿素描。   快九点的时候,不知道谁吼的一句“城管来了”,天桥上摆摊做生意的就跟被猫追的老鼠似地,等同于条件反射皆以最快速度三两下收拾东西扛起来就跑。倪路动作更快,长臂一扫再一抱,防水布上的东西就进了袋子里,且什么东西收回哪个袋子里根本没乱,折叠凳一收最后统统往大布袋里塞,抄起画板和背包,拎着个巨大的袋子人就跑了。   丝毫不拖泥干水,熟练得就跟被追过百八十回。   城管上来天桥时,除了行人和在地上随风飘来不及清理的塑料袋,啥都没看见。   下了天桥,顺着路边走几百米,就是倪路停放电摩托的地方。大布袋子往电摩托脚踏板上一放,跨坐上去,并不急着开走,而是等一等看看天桥上什么情况,如果城管只是来瞅一眼就走,那他还可以接着回去摆摊。 QQ?2⑻623096⑦0   毕竟城管也是需要下班的。   倪路坐在电摩托上,掏出手机看一眼时间,再从包里摸出耳机,打算听一遍英语练练口语,这时前边走过一个女生,长发飘飘,及膝的黑底小白花连衣裙,脚踩高跟鞋,一手拎着精美手包,一手握着手机正在与人通话。翩然而过,花香般的淡雅香水味随风飘至倪路鼻尖。   “我快到了,就在万里街的天桥附近,你在哪呢?”   倪路猛地抬头,朝那个女生看去,仅仅只是一张侧脸,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对方。   声音不会忘,脸也难忘,即便化了妆穿得柔美娇艳,跟扑到他跟前哭诉男友劈腿好友背叛时判若两人。   从事情发生至今,倪路尽管心里有无数问题,也从未想前去找人并质问或解释,一是相信警方会证明他的清白,另一个原因就是避嫌。身为嫌疑人还主动去接近受害人,即便他没有任何害人的意图,可谁会相信?若是被拍照拍视频一番操作发到网上,他是真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今天意外碰见,倪路原也没想做什么,只是眼睛忍不住一直盯着看。   看这位“田小姐”妆容精致,穿得花枝招展,戴小碎钻耳环,手腕上挂着一条铂金的手链,手上拎的小包还是名牌。牌子倪路认识,是很有名的奢侈品品牌,它家的衣服包包动辄上万,甚至几十万,可仍旧令众多女性争相追求趋之若鹜。   打电话的田小姐嘴角含笑,眼睛微弯,步履轻快,看得出来心情不错,看不出来是数天前曾被入室偷盗还被人趁醉猥亵的受害人。   和个人信息被人肉完全曝光于公众眼皮子底下,只能戴口罩把脸挡住出来摆摊的倪路不同,从整件事情在网上流传至今,“田小姐”被捂得严严实实,别人只知道有这么一位姓“田”的女生喝醉忘关门让人溜进去偷光家中钱财不说,除了没进行最后一步,人都被摸光了。   有视频为证,看见的人无不义愤填膺,为这位“田小姐”发声,恨不能用唾沫星子淹死倪路。   即使“田小姐”的信息没有公开,但没有人好奇,甚至不约而同默认这是对险些遭受性侵的受害人的保护。   有这层保护,田小姐的生活不至于受多大影响,可在险些被性侵的受害人这个前提下,也才过去三四天,就无事人一般一个人走在大街上,还精心打扮赶去赴约,让倪路再怎么不愿多想,也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   一辆车停在路边,车窗拉下来,坐在车里的一个女生对走到路边的人伸手招呼:“田田,田小妞,这边这边,快上车。”   碎花黑底连衣裙的女生脸上的笑容更甚,加快脚步,踩着将近十厘米的高跟鞋向这辆车子靠近,“还以为你没到呢。”说话间,人拉开车门坐上车。   人一上车,车窗便关上了,倪路再看不见坐进车中的那个女生。   等车一开到路上,倪路用钥匙启动屁股底下坐着的电摩托车,很快跟了上去。   半夜十一点多,张禹城开车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之中。   前段时间他们共同开发的某款程序在国内知名的计算机程序设计比赛上获得一等奖,消息一出来,团队成员包括带领指导他们的教授高兴得不行,加上这段时间又有一个项目在赶,大家忙得都快忘了坐在餐桌前正经吃饭的滋味。教授一高兴,一拍脑袋,痛痛快快领着大家出来一块吃大餐。   在饭店吃喝完,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趁着高兴劲,续摊续到了KTV包厢里,又唱又跳连带吃喝,日夜埋首研究两耳不闻窗外事头顶快熬成地中海的理工科男女们一撒起欢来,那叫一个叹为观止,跟疯了没两样。   张禹城因为有车,主动揽下送人这活,滴酒不沾,全程只喝水和饮料。   散场的时候,学长学姐们能坐着的都没几个,更别说能站起来走几步。张禹城经常锻炼,身体素质挺可以了,可扛几轮死沉死沉的醉鬼上车后,气都有些喘不匀了。   住校的学生,教授叫来朋友,一辆商务车就给拉走了,剩下的三位在校外居住的学长学姐由张禹城负责送回去。   张禹城开车先送女生回去,再送住得比较远的一位学长,一来一回估计得绕两个城区,好不容易把住得比较远的这位学长送回了家,一看时间,都快半夜十二点了。   回去的时候又绕回他们唱歌喝酒的那片区域,这一带基本都是酒吧、KTV、夜总会,越晚车辆来往得越多,过了凌晨四五点车流才会逐渐减少。张禹城车开到里最热闹的一条街上,车速放缓,眼见车开到车流较少的路口,前方绿灯亮起,便轻踩油门加速往前开。   偏就是这节骨眼,人正放松的时候,一道黑影忽然从路边窜出来,直接就往张禹城的车头上撞。   张禹城下意识踩刹车,本来车子已经加速往前滑出一段距离,这一猛踩刹车导致坐在车里的张禹城,包括醉倒在后排座位上的那位学长猛地往前一撞,学长更是摔落在脚垫上,发出一阵难受的呻吟。   张禹城的反应已经够快了,即便如此还是撞翻了忽然冲到他车前的那辆电摩托。   系着安全带的张禹城只是猛地往车窗前冲了一下便被稳稳拉回座位上。意识到自己撞了人,心跳都来不及平复,第一时间便拉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下车查看情况。   被撞翻的电摩托倒在他的车前,车手似乎打了个滚摔了出去,张禹城下车时,车手已经翻过身,撑着双手从地上坐起来。张禹城借着车前的灯光一看,撞倒在他车前的竟是个熟人。   张禹城的眉头微微一拢。   正以为对方是想碰瓷,却见这人以最快速度站起来,看也不看身上都摔出什么伤,人一起来就去扶倒地的电摩托。   “对不起。”扶起电摩托的人不止动作快,说话速度也快,“你车磕哪了明天我会去学校找你,现在来不及了。”   话音一落,后面传来车子的引擎声和人的喧嚷声,“妈的,那小子就在那!”   “跑得真溜!”   “赶紧拦住他,千万别让他跑了!”   “前面的,把人给拦住,那小子是流氓、盗窃犯,被发现了就跑!”   “胆子够大,还敢找上门来想对人家女生做什么!”   “看今天打不死他!”   眼见后面的人追上来了,顾不上多说,倪路跨上电摩托埋头就往前冲。可惜后面追的人开的车马力大,他又被撞耽误不少功夫,就在张禹城的视野范围里,刚摔过一轮的电摩托这次直接被后头追上去的汽车撞飞出去。   这次张禹城是看着倪路从电摩托上滚出去的,滚了好几圈才勉强停下。这次他没能立刻站起来,可等撞翻他的那辆车上下来人的时候,倪路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拨腿飞奔往旁边的小巷子里钻,追他的人气势汹汹地跟了上去。   光是看倪路被直接撞飞的画面,张禹城就知道追他的这些人今天肯定不会善了。   等人都跑没了,张禹城坐回车里,拿起手机正准备做什么,后头传来的呻吟声令他动作一顿,手机便又放回搁板里。   “学长,你还好吧?”张禹城扭身看向后头。   学长扶起歪到耳朵边的眼镜,挣扎着从脚垫上爬起来,瘫坐回位置上,“还、还行……就是有点想……”   “想”字刚出口,学长突然捧胸。   张禹城赶紧把为了送三位醉鬼早准备好的套了垃圾袋的折叠垃圾桶给他递过去。   “学长,吐这。”   学长接过桶,脸直接埋了进去。   紧接就是一连串呕吐声。   密闭的车里传来一股酸腐臭,张禹城立刻打开窗发动车子把车开走,当下满脑子只想赶紧把后头的醉鬼送走。   ******************   九真:十点半,差点以为今天也更不了了…… 第0024章 惩罚   张禹城凌晨三点才躺床上,七点多钟就被宣传部部长发过来的无数个消息给吵醒了。   睡的时候头发微湿,导致从床上坐起来的张禹城一头碎发张扬肆意得很,微长的浏海散落到又浓又密跟刷子似地眼睫毛上,半遮去在素日里分外清明并因此显得有些清冷的双瞳,又顶着一头乱发,让这个十八岁多点的大男孩凭添几分稚气。   张禹城没什么起床气,被吵醒也不见什么情绪,坐起来后先打开床头灯,再拿起自几分钟前就一直嘀嘀嘀响个不停的手机。   一直在路上:主席,这个倪路,简直了!   一直在路上:这两天好不容易才让他的热度下去一些,没想到今天又弄出个更劲爆的消息。   一直在路上:你说我跟他什么仇什么怨啊,为他这事我都好几天没能睡好觉,有点时间就想着控评降热度,结果咧?   一直在路上:我简直要哭死在床上了。   一直在路上:主席你赶紧去看看吧,我现在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地址我发你了。   一直在路上:算了,我还是直接跟你说吧。   一直在路上:倪路昨晚让人给打了,伤得很重,人直接是被抬上担架送上救护车拉走的。   一直在路上:如果只是这样还没什么。据说这个倪路被打是因为他跟踪那位田小姐,也就是之前报警说倪路偷东西猥亵自己的那个田小姐被发现了。打他的人是田小姐的朋友,追着倪路打了一路,打得人快不行了路人发现不对报警,要不然被打死都有可能。   张禹城看到这里时轻触手机屏幕的手指一顿,没有继续往下翻。   他想到了昨晚看到的画面,那个被车撞飞出去的身影。   一直在路上:那位田小姐的朋友,也就是打倪路的人也在网上发消息了,说他们是不得不这么做,是为民除害。   一直在路上:真的被打得很惨,我看照片,一脑门都是血。害,主席,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一直在路上:因为打人的人说倪路跟踪田小姐是意图不轨,所以才会气愤之下下手这么狠。也因为这,网上都是一边倒地帮他们说话,都说打得好。   一直在路上:看见这条消息我头都要炸了,睡是肯定睡不着了,大清早的不知道大家怎么起这么早,这帖子发出来没两小时,评论快上千了。   一直在路上:我估计再过一个小时大家都醒了,这帖子又会成为新一轮的热帖,引起轰动。   一直在路上:主席,要不以画面过于血腥为由直接把帖子锁进后台里?   张禹城手指往回翻,点进宣传部部长给他发的那条链接,页面跳转,一打开就是一张一个身上血迹斑斑的人躺在担架上被抬上救护车的照片。   这张照片不知道是谁拍的,看起来像是路人视角。   再往下是一张脸上全是血的全身照片,最大的伤口位于额角处,很明显一道裂口,人坐倒在地上,眼睛闭着,脑袋微垂。   张禹城周身的气息显而易见的沉了下来。他盯着这张照片看了数秒,一抬手指,点了关闭。即便知道下面肯定还有别的照片,连视频都有,但他却不想接着看下去了。   张禹城给“一直在路上”回消息:多找几个人,人手不够就买水军,费用由学生会经费里出。尽量把事情歪到对方动用私刑,用暴力泄愤到底对不对的舆论上,分散些注意力。   一直在路上秒回:OK,有你这话我知道怎么做了。   一直在路上:主席,是不是吵到你睡觉了。   张禹城很直接:是。   一直在路上:嘿嘿,那你接着睡?   张禹城关了手机屏幕随手一放,却不是躺下继续睡觉,而是掀开薄被下床。   看见倪路昨晚被人追,虽然猜到他被追上可能不好过,可张禹城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   张禹城没去想昨晚上他没有放下手机而是打电话报警会是个什么结果,已经发生的事情,想再多也不过是浪费时间。   日常五公里跑完一身是汗,张禹城闭上眼睛站在花洒底下,享受温暖水流包裹周身同时冲刷走黏腻汗液的舒畅感。细小的无数水柱从顶上落下浇透他一头黑发,一部分顺着后颈滑过他肌肉紧致线条性感的背,一部分淋湿他轮廓分明俊美不凡的脸庞。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禹城睁开眼睛,被水浇透微湿的眼睛深处是微不可察的无情。   要真是个路人他肯定不会犹豫直接报警。   一切不过是他咎由自取。   倪路身上的伤实际上没网上传的这么离谱。   他不傻,懂得自保。打不过就跑,跑不过就护好重要部位尽量保护自己,因为他长年跑来跑去打工干活体力不错,甚至还能还击,只不过对方人多,他到底还是被打了好几下。   他脑袋在之前被车撞翻后不知道磕到哪了,导致脑袋晕沉直犯恶心,要不然他有可能不会被追上,甚至被打。   也因为脑袋晕沉,他反应速度变慢不少,也不知道是谁一棍子砸他脑袋上,他察觉时已经避不开,生生挨了一下,结果这根棍子砸在他脑袋上断成两截不说,断开后带尖刺的裂口还在他额边眼角剌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血液飞溅,很快染红了他的前襟,也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格外凄惨,甚至有浴血的效果。   也是这时候有路人发现情况不对吓得直接掏出手机报警。   等警察来之前,倪路又捱了好几下。   警车和救护车是前后脚来的,倪路因为脑袋沉得厉害瘫坐在地上,医生说什么都只是缓慢地点点头或摇摇头,看起来虚弱无力,医生初步检查后怕他脑出血什么的,二话不说,一个担架把人抬走了。   后头警察则把打人的那几位拉上了警车。   倪路上救护车之前依稀还听他们叫嚣他们是为民除害,伸张正义,保护亲友。   也不知道是谁在这时喊了一句:为民除害伸张正义那是警察的事儿!   后头倪路就不知道了,救护车门一关,事情刹时安静下来。   倪路疲惫地闭上眼睛,再看不见蒙着一层血雾的世界。   在医院接受治疗和检查,倪路身上基本都是皮外伤,一部分软组织挫伤。有轻微脑震荡,这也是他一直觉得恶心想吐的原因,静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最严重的就是自额角延伸至左眼角的伤口,长约三公分,缝了十几针,消毒上药纱布再一贴,半只眼睛都被挡住了。   医生说,伤口要再深一点就伤到眼睛了,左眼都有可能失明。   倪路这边治疗一结束,警察过来问话。   警察:“打你的那几个人说你跟踪他们的朋友。”   倪路靠坐在病床上,点点头:“是吧。”   警察:“说说,你跟踪的谁,为什么跟踪她?”   倪路:“就那位田小姐,我是在街上意外碰见她的。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像,又觉得不像,想观察清楚一些。”   警察:“什么意思?什么像又不像。”   倪路:“我第一次见她时,看她难受得像要活不下去了,可今天再见她,却又不是那么一回事。脸像,声音像,可感觉完全不一样,就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警察:“你一路跟了她多久,都跟到了什么地方。”   倪路:“有一两个小时吧,我没太注意时间。我看她和朋友先去了一家叫天河的会所,因为是会员制我就在外头等,他们出来后又去了金钱豹酒吧,我这才跟了进去,没多久他们就发现我了。”   警察又问了一些问题,倪路都老实答了。   倪路去的这些地方都有监控,一查的确和他说的一模一样,金钱豹酒吧里头的监控显示,戴口罩的倪路进入酒吧没多久,还在人声鼎沸的酒吧里左右扭头找人,就有几个男的围上来对他推推搡搡,甚至一把扯下他的口罩,认出是他后直接上手,倪路没有硬杠转身就跑,这几个人一路辗着追,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这件事情,倪路没有对任何人进行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田小姐的朋友的的确确动手了,警察于是各打五十大板,倪路被警告不准再以任何形式接近尾随对方,田小姐的朋友接受罚款,并赔偿医疗费等。他们还特别不服气,但打人致伤是事实,不交罚款就老老实实蹲几天拘留所。   医生建议倪路留院多观察一两天,可是倪路在医院待了一晚上,觉得身体基本没什么大碍,第二天就自己离开了医院。   一出医院,倪路先去了他昨天扔下电摩托的地方。   这车他买来才开不到二十天,尽管心里已经猜想车肯定被什么人弄走了,但还是想去看一眼,万一呢。   事实证明他真没什么运气,昨晚车子被摔出去的地方空空如也,别说电摩托,电摩托的零部件都不见一个。   倪路没有立刻离开,就坐在路肩上发愣。   车没了,从批发市场淘来的近六百块的货在跑路的过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没了。同样不见的还有他自己做的画板,和里头的画纸和画。   倪路剩下的就只有陪了他快六年的背包,里头有几本书,以及塞在书包里,经过昨晚的摔摔打打,屏幕裂成蜘蛛网的老旧手机。   上课用的书本都挺厚实,安静躺在背包里帮他抵挡了不少拳打脚踢,本来只是显旧发白的背包,现在多了些许血迹和裂口,看起来更具沧桑感。   倪路从背包里拿出手机,尝试打开,没想到这五年前的便宜货挺结实,屏幕都碎成一块块了,居然还能用。   除了画面和点触有点影响,打电话和接电话都没问题,倪路把手机放回包里,根本不打算换一个。   等倪路坐上回学校的公交车,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   ***************************   九真:小路的伤疤就是这么来的。   对小路的伤害已经到底了,再往下会慢慢好转,接下来重点是张小攻和小路的感情发展,嘎嘎!   放心吧,欺负小路的人张小攻都会欺负回来的! 第0025章 赔偿   倪路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前襟沾染不少黑红的血迹,顶着路人怪异的眼神回到学校,在校门口还被保安拦下盘问一通。总算进入学校,他去的并不是302宿舍,而是离建筑学院的宿舍楼有一段距离的老宿舍楼。   他们学校建校将近百年,老宿舍楼的历史和建校时间相当,总共也就两层,处于半封闭待翻修状态。这种有年代感的老建筑学校是不舍得拆的,打算过段时间翻修一新充当设备室或另有他用。   当辅导员说要暂时把倪路安排到这住时,倪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即使辅导员明说了老宿舍楼不提供热水,要洗澡只能去学校澡堂,倪路也点头说没问题。   “老宿舍楼条件比较差,你也只是暂时住一住,等你那些事情解决了,还是要搬回去住。”   辅导员后来又补充了这么一句话。   老宿舍楼现在完全没有人住,倪路是老宿舍楼空置将近两年后头一个住进去的人。要不要让他住进去辅导员也犹豫了许久,但这是目前唯一能让倪路一个人住一间宿舍的地方,于是辅导员最后决定问一问本人的意思,见他确实没问题才把钥匙交给他。   住老宿舍楼有一个好处是,倪路有钥匙,宿舍楼没有人管,他想什么时候进出都可以。   倪路是昨天中午才搬过来的。   老宿舍楼的确老了,就像一个耄耋老人坐在树影幢幢的林子里安静的休息。裸露的青砖布满岁月的痕迹,顶上的灰瓦长着枯黄的杂草,青苔爬上长年照不到阳光的墙根处。   老宿舍楼的窗还是木格子加一块块小玻璃组成的双开门窗,人站在外头看,一扇扇窗户就像一只只深不见底的眼睛,冷冰冰又无声无息地注视着每一个外来者。   若是别人,有可能会觉得这处地方,这两层小楼有些阴森,倪路莫名就觉得喜欢,甚至熟悉。   也许,是因为他初中住校的时候,宿舍楼约莫也是这个样子的吧。   那是他爸爸还在世的时候,也是他难忘的一段轻松美好的时光。   昨天第一次过来时,倪路就在心里想着哪一天有时间,一定要把这幢老宿舍楼画下来。   倪路住进二楼靠近楼梯的一间宿舍,老宿舍楼是八人一间,但现在除了倪路并没有其他人住在这里,所有床位都空着,倪路自然选了最好的一张床位。   有床,有灯,有水,还能自由出入,不必担心打扰他人,已经没有比这还要更好的了。   倪路很满意。   倪路把他一晚上没换的沾血的衣物脱下,用毛巾沾水把身体仔细擦一遍,脸避开伤口也擦干净,换一身干净的衣服,脏衣服加点洗衣粉用水先泡着,打算晚一点再回来洗。   掏出仍在工作中的电子表看一眼时间,倪路很快背起洗得发白的背包,走出宿舍,用钥匙锁门,下楼。   一下午张禹城都有课,他除了必修课还有不少选修课,都是他挺有兴趣的课程,所以别看他已经在跑项目参加竞赛搞研究,实际要上的课不少,加上又是学生会主席,他就跟一个小陀螺似地,一天到晚不停地转,生活过得异常充实。   今天下午最后一节课上完,他没像之前那样直接跑向研究室,而是转头去了学生会,离校庆也就剩不到十天,最近要让他主持安排的事情越来越多,他不去一趟,学生会的人能翻遍学校每一个角落把他逮出来干活。   为了消停些,他这段时间只能每天至少保持有一两个小时的时间待在学生会。   张禹城走到学生会附近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橘黄的阳光覆盖大地,一束束穿过茂密的树梢照在地上,像散落了一块块碎金箔,格外好看。   “张主席。”   张禹城迈着长腿正要走入一楼正门,听见有人在叫他。停下脚步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树影斑驳之中慢慢走出来一个瘦高的身影。阳光洒在这人身上,照得他连脸上的绒毛都像是在发光。   张禹城的视线在对方眼角蒙着的纱布上扫过,心里闪过一丝讶异。   看网传照片他躺在担架上被抬上救护车,原以为他至少好几天不会出现在学校里,没曾想才一晚上他就出现在自己面前,除了鼻青脸肿,眼角蒙了块纱布外,一身清爽竟像个没事人一样。   “有事?”张禹城一贯地简明扼要。   站在张禹城两步之距外,倪路说明来意:“昨晚撞了你的车,怕你找不到我,所以我过来问问你,都磕哪了,需要赔你多少钱。”   尽管昨晚对方闯红灯撞上来是不对,但张禹城是真没想到人跑了后还能主动找上来说要赔偿。   再次压下心中的惊讶,张禹城想了一下,坦承道:“不严重,就磕掉点漆。损失应该不大,但具体要你赔多少钱需要让4S的人评估后才能知道。我这几天都没功夫去弄这件事。”   回去后他检查过,磕掉的漆还没指甲盖大,他完全不当一回事,又没有强迫症,反正车子能开就行,就是一代步工具,不想开了转手送人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其实倪路就算不赔,张禹城也不会过多放在心里主动去找人算账,就当是被脏东西蹭到了身上,恶心完后,以后再遇上,有心情有功夫可能会给对方下点绊子让他日子更不好过罢了。   好比助学贷款和助学金这件事,闲忻被逼转学,他明面上什么都没做,但利用职权把对方暂定为品德有待考察的学生,其实就是公报私仇了,就这六个字,就能让倪路社会信用评价降低,在至少一年内再想申请相关的资助,包括奖学金甚至参加比赛申请交换生之类的,都将会被排除在外。   倪路沉默片刻,说:“麻烦张主席记一下我手机号,等你评估出来损失随时可以联系我,多少钱我都会赔给你。”   张禹城稍稍抬起眼皮,目光落在对方脸上,“我事先说明,虽然的确是只磕掉点漆,但我那车不便宜,真要补回来,不低于五千。”   倪路没有犹豫,翻包拿出自己那屏幕不知道裂成多少块的手机,“多少我都赔。要不你说一下你的手机号吧,我给你打过去。”顿一下,又补充,“但我可能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能分期给吗?”   张禹城双手插进兜里,看了倪路一会儿,确定他是认真的,才道:“加我微信号吧。”   手机号比较私人,张禹城不想给。微信号他是专门用来给其他人发消息和处理工作的。   “好,你微信号是多少?”倪路打开手机,费劲地在自己蜘蛛网手机屏幕上点开聊天软件。   张禹城说了,但倪路那手机屏幕现在能显示都算是很不错了,点触基本是半荒废状态,怎么也加不进去,看倪路在他面前捣腾那破手机半天,最后还是张禹城看不下去掏出自己手机加了他的微信号。倪路的微信号也就是自己的手机号,还是原来那个,没换。通过他的手机号找上来骂他的人他全都拉黑了,所以聊天软件上安静得很。   加进来才知道,聊天软件上,倪路用的就是“倪路”,他的本名,头像还是默认的无头像状态。   对此,张禹城并没说什么,确认把人加上,就把手机塞回裤兜里,“还有什么事吗?”   倪路轻轻摇头,“没了。”   张禹城双手插着裤兜,转身走进一楼大门。   与此同时,一张帖子出现在他们学校的网站上。   主题:昨晚在金钱豹酒吧目睹了倪路被打前的一些事情,感觉有些奇怪啊(附视频)   内容:昨天晚上和朋友刚好去金钱豹酒吧嗨,发现骚乱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拿出手机录下来。今天打算发布出来和大家分享,发布之前给朋友看了一遍,朋友一眼认出视频里出现过几次的,和她一个学校的某个女生,而这个女生,刚好就是姓田。   大家可以看见,在视频的1分06秒里,出现在人群外围的那个长发黑底碎花裙的女生就姓田。   视线的7分21秒里,倪路已经跑出酒吧,几个男的追了出去,这田姓女生转头就拉了一个人走进舞池里跳舞,跳得很开心。   我记得,昨天是传倪路是跟踪某田姓小姐才被人追着打的吧,由此可推,视线里出现的这位田姓女生极有可能就是报案说倪路偷盗猥亵自己的人。   事情也就过去四天吧,一个被偷盗大量钱财,还险些被强奸的人,居然就无事人一样到酒吧里又唱又跳,玩得比谁都嗨?   1楼:楼主什么意思?是过来给倪路给洗白的呗?   楼主回复:我是合理提出疑问啊。   2楼:先不说你只是怀疑,也许人家姑娘只是通过喝酒跳舞来疏解心情。   3楼:这视频不就是倪路跟踪人家的铁证吗?楼主这是洗白还是来加深大家对倪路的负面印象的?   4楼:看到楼上的回复快笑死了,楼主不会是收钱办事的吧,事情办成这样钱能收得心安理得吗?   楼主回复: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说了我只是合理怀疑。我朋友说了,这田姓女生在他们学校风评并不好。   5楼:啧,楼主这是洗白不成开始泼脏水?   6楼:哈哈,我有一个朋友系列出现了。   楼主回复:爱信不信!   在楼主因为这帖子被骂了将近三十楼,把楼主气跑后,出现一个赞同楼主的回复。   41楼:我知道视频里这个女生,的确姓田,舞蹈学院的,风评的确不怎样。传得最难听的大概是她一直被人包养吧,要不然一个家境普通的学生,怎么天天穿名牌戴名表名链的。   42楼:楼上的,姓田又怎样,谁说就是同一个人了。再说不管人家人品如何,难道人品不好被偷东西被猥亵就不算是犯罪了?   ……   49楼:我就是41楼。你们随便骂,但在想到“田小姐”可能就是视频里的那个女生后,我就对倪路有没有偷东西并猥亵这件事产生了怀疑。我觉得倪路极有可能得罪了她,才会被这么整。   50楼:楼上,我看她是得罪了你吧。   51楼:有些人,看人家长得漂亮,羡慕嫉妒恨,想中伤人家吧。   52楼:我觉得像是男朋友喜欢上人家不喜欢她了才会这样恶毒。   又出现一个被骂跑的。   不过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在后面的回复里,多了不少认出视频里那位身穿黑底小白碎花裙的女生的人,从他们发表的回复里,可以知道这田姓女生的确是舞蹈学院的,人长得漂亮,分外讨男生喜欢,与众多同班乃至同校女生的关系却很一般,甚至交恶。   某一楼的回复一语中的,这位田姓女生传闻曾抢人男朋友,这也是为什么不少女生与她交恶的原因之一。   *******************************   九真:两个人终于有彼此的联系方式了,还是小路主动要的!   嘿嘿,虽然现在张小攻挺冷淡的,谁能想到以后最经常联系小路的人反而是他呢。 第0026章 风评   二楼宣传部办公室里头挺热闹,张禹城走过去的时候,看见他们宣传部的人都围在一台电脑前,乍乍乎乎也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宣传部部长眼睛尖,一看见他连忙招呼:“主席,你来得正好,咱们学校网站上多了张帖子,你过来看看,挺有意思的。”   “什么帖子?”张禹城兴趣不大。想随便应付几句就去自己的办公室,下一秒宣传部部长的回答让他改变主意,掉头走进宣传部的办公室。   “跟倪路昨晚被打那张帖子有关的。有人发帖质疑整件事的真实性,说倪路是因为得罪了那位‘田小姐’才会被她这样整。”   张禹城一走近就有人自动让位。他一只手撑在电脑桌上,一只手扶住宣传部部长所坐的那张椅子的椅背,上前微倾,看向正在工作中的电脑显示屏。   张禹城问:“为什么会这么怀疑,是有什么证据吗?”   宣传部部长如实道:“有力的证据还真没看见,只说这位‘田小姐’的为人不怎样,是会干出这种事的人。就这张帖子,楼主还发了昨晚在金钱豹里头拍的一个视频。”   宣传部部长滑动鼠标主动拉回主楼,然后松开鼠标让张禹城看看。   张禹城没有犹豫,用撑住桌子的手握住鼠标,一目十行地往下拉,顺便还打开了楼主发的视频。   现在的手机功能强大,即便是在昏暗的环境下视频也能拍得格外清晰,楼主的视频尽管因为上传的缘故被压缩过略显模糊,但仍能通过视频看清里头的每一个人。   张禹城的记忆力非同一般,可谓是过目不忘,视频一开始那几个推搡戴着口罩的倪路的男人,的确就是开车去撞倪路的那几个人。   至于楼主专门提到的那位“田小姐”,张禹城通过视频仔细观察她的表情。   对于一个入室偷盗并且猥亵过自己的人,正常情况下的人一般会是什么反应,即便相信身边的朋友会保护好自己不去害怕,那第一反应也会是憎恨或愤怒吧。   可张禹城注意到这位“田小姐”的反应很微妙,她看见被人围住的倪路时,不像是憎恨也不像是愤怒,更像是“看好戏”,甚至在倪路不得不逃出去的那一瞬间,她还飞快地冲身边的一位朋友笑了一下。   真的很快,几乎是不死死盯着看就会错过。   莫怪乎楼主提出“合理怀疑”,这位田小姐的反应的确有些不正常。   楼主被骂跑后,陆续还有不少通过该视频认出“田小姐”的人出现回复,张禹城快速看一遍,有说这位田小姐为人不行,也有帮她说话的,知道大概是什么内容后张禹城直起身。   张禹城说:“这帖子可以好好利用。”   宣传部部长忙不迭点头,“时机太好了,我正发愁该发什么样的帖子才能更多吸引大家的火力。这帖子出现简直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我肯定不会让它轻易掉出首页,只要这件事没有定论这张帖子就会一直挂在咱们学校的网站上。”   旁边有个女生不甚苟同地皱了皱眉,“现在只是楼主的猜测,都没有证据证明视频里的女生就是报警的‘田小姐’,我们利用人家来引战,会不会不太好。”   张禹城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这时宣传部部长开口道:“这事要从头到尾看,倪路是跟踪‘田小姐’一路去了金钱豹,又被她的朋友打了出来。视频里的女生明显和打人的几个男人认识,又被这么多人指出她的确姓田,怎么想她都是报警的那位田小姐。”   女生又道:“那又怎样。眼见不一定为实,也许就是单纯的巧合,人家刚好姓田又路过。更何况就算她是本人,你们就这么把人家的视频和信息发在网上不好吧。”   她这话一出来不服气的人多了,“喂喂喂,这你就双标了吧,倪路身份信息从头到尾都被扒光了发网上,他的照片也不知道在网上挂多久了,也没见你说这种话。”   “这不一样啊。一个是受害人,一个是嫌疑人……”   “怎么,仅仅只是怀疑就能把人钉死在耻辱柱上任人唾骂了?”   听见眼见不一定为实的时候,张禹城的视线在面前的电脑屏幕扫了一圈。他见没什么事了,手在宣传部部长肩膀上拍拍,离开了宣传部办公室。   李密抱著书上公共教室上晚自习的时候,意外地发现正坐在教室里的倪路。   公共教室虽然大,但架不住所有人都避开倪路坐,偌大一间教室坐了不少人,就他周围空出一圈位置来,即便人坐在角落,但反而因此更显眼了,李密这才一眼就看见了这位几乎不上晚自习的人。   李密是一个人过来的,一看见倪路,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避嫌的一路走过去,一屁股坐到倪路身边。   许是没想到有人会坐在自己身边,埋首于书本中的倪路很快抬头。   李密朝他露齿一笑,“路哥,你很久不来上晚自习了吧,我刚看见你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呢。”   倪路从来不会无视对自己笑脸相对的人,只是反应一般不太热烈,只静静道:“嗯,晚上没什么事,想着还是不要翘太多晚自习所以就来了。”   李密的视线在他身上上下看了一遍,最后停留在他眼角的纱布上,“路哥,你受伤的事情都传网上了,我看见你又是躺担架又是上救护车的,还以为你要在医院住好些天。”   倪路轻轻笑了笑,“没看起来严重,连骨头都没伤到,处理好伤口就能出院了。”   李密看他云淡风清地笑了,尽管很浅也很淡,几乎转瞬即逝,但的确淡化了他对倪路伤势的一些不好猜想。   李密:“身体没大碍就行。”   其实李密真挺好奇倪路是不是真如网上所传跟踪“田小姐”才会被打,他又为什么要跟踪“田小姐”,但看见倪路又专心于书本,快到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李密翻开自己的书和今天上课记的笔记,过一会儿想起什么,他又凑到倪路身边,把他的笔记也推过去,“路哥,你今天没来上课。这是我写的笔记,老师讲的内容我基本都记下来了,你可以看看,应该能补上一些。”   倪路抬头,有些深地看了李密一眼,没有推辞,轻声道:“谢谢。”接过了李密推过来的笔记。   李密开心地笑了。   李密又说:“还有,下午的素描课,老师说下回上课要去室外写生,就在咱们学校里,具体要画咱们学校的哪幢楼还不知道,但要准备好画板和纸笔。速写本最好也带上。”   想起自己已经弄丢的画板,倪路顿了一下,点点头,“我知道了。”   李密从昨天知道倪路搬出302后就不舒服极了,看暨辰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他知道肯定是暨辰做了什么倪路才会搬出去。   李密问倪路搬到哪去了,倪路一说出来李密眼睛都瞪大了,“哇靠,那幢宿舍楼比我爷爷年纪都大了,不会连水电都没有吧?”   倪路说:“是挺久了,但改造过几回,水电不缺,就是没有浴室,洗澡不太方便。”   李密:“那是不是得去澡堂洗澡?”   倪路点点头,“不怕冷的话用冷水擦一擦也行,想洗热水澡只能去澡堂。”   李密双手捧住脑袋,一脸震惊,“我完全想象不出来没有浴室的宿舍是怎样的。我们建院的宿舍都够老了,新宿舍楼最差都四人一间,我们都还住六人间,没想到你现在住的宿舍老到连浴室都没有。”   倪路轻抿嘴唇,无所谓道:“我上初中高中,学校宿舍的条件差不多都这样,习惯了。”   李密不能像他一样无所谓,尤其看他脸上的伤和淤青,张张嘴,最后说:“路哥,要是住着不方便,你还是回来住吧。别管暨辰,老许和老纪他俩对你其实没什么意见,真的。”   倪路没说什么,笑了笑,握笔继续抄写李密的笔记。   倪路把一张厚瓦楞纸板裁成合适大小,刷上几层牛皮纸垫平,再配一个山形票夹,一块简易的画板就做出来了。   倪路手工活做得细致,仅从外表看,和市面上卖的画板几乎没什么分别,就是一遇水准完蛋,也怕折叠。不过倪路并不打算长久用,应个急而已。   他打算花点时间找一块大小合适的木板子,自己动手磨光滑,亲自制作一块能长久使用的画板。一是他能静下心来做这些手工活,二是能省下钱,即便一块普通的画板也不过三四十块钱。   倪路就是用这块简易画板参加他们班的素描写生课。 QQ+286②3096⑦0   这次他们室外写生的对象是计院的实验楼,是国内外享誉盛名的一位建筑师的设计。这幢楼自建成起,基本上建院的学生要出来写生或学习,总免不了跑到这幢楼来瞻仰,带着崇敬的心情来描绘、记录。   所以老师说他们要来这里写生时,班上的学生并不觉得特别意外。   所谓写生也并不是找个地方对着一幢楼就开始画了,美术生重在景物,他们建筑系的学生是得把每一幢建筑研究透了再画下来,所以在开始画之前,得先逛一遍这幢实验楼,在老师的讲解下看里头布局和结构,和设计者的奇思妙想等,有了自己的理解和体会才能开始动笔画。   实验楼三楼及以上楼层是非公开区域,有许可的实验人员才能进入,所以倪路他们也只是在一二楼参观,再如何吵闹也影响不到楼上的人员,甚至他们有没有来过,专注于验算中双耳不闻窗外事的那些个计院的学生也不会知道。   张禹城是把脑袋从计算机屏幕前抬起,揉揉发酸的脖子,起身去咖啡机前给自己泡了杯咖啡端到窗户前一边喝一边往外头看,才知道又有其他系的学生来他们这幢实验楼写生了。   ************************ 第0027章 玉兰   “是建筑系的学生。”   张禹城都不用转身,听声音就知道是同一个实验室的学长,上回喝醉还是他给送回去的,博士在读,比他大七岁。   “大一的。”   学长走到他身边,张禹城冲他挑挑眉。   学长轻笑一声,下巴往落下某个方向抬起,“看。”   张禹城朝他提示的方向看过去,在一楼角落树荫处,看见了某个形单影只的身影。和其他正三三两两找最佳位置坐下来开始对着目标物写生的其他学生形成鲜明对比,都不用特意去找,一眼就能看见。   张禹城落在学长身上的目光带着些许意外。   学长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在意外什么,笑着摘下眼镜,非常自然地掀起T恤衫的衣摆擦拭镜片,“我是高度近视不假,但怎么说我也是有四只眼睛的,看见个人不难。”   张禹城跟着笑了一声。   “学长也知道这个人?”   长年搞研究的,都有一种喜欢待在特定的小圈子里自我隔绝于俗世外的本事,除了自己的专业,一般对其他事物都不太感兴趣。   虽然说学校网站这块就是他们计院搞出来的,安全防护一块也都是他们在做,但说真的,实际运作他们压根不管,就等于是他们做出一个商品,卖出去了就是别人的东西了,有问题才会出面解决,相当于是售后服务。   所以尽管倪路的事情在学校网站上传得沸沸扬扬,但在他们研究室里却掀不起多大风浪,张禹城这段时间出入这里,压根就没听谁提起过。除了学术上的交流,聊点网络热门事件这帮醉心学术的学长学姐们都是一副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完全听不懂的茫然脸。   就这个前提下,他这位学长能知道这件事就很不错了,而他居然还能认出倪路来。张禹城不惊讶都不行。   学长戴上眼睛,嘴角浮现一丝无奈的笑,“我有个刚上高一的妹妹,这件事刚传遍网络那阵就不断给我发消息,让我去黑咱们学校的学生档案库,把倪路的个人信息挖出来公布到网上。”   张禹城:“……”   学长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取出一颗喉糖塞进嘴里,很快在颊边鼓起一个小包,“我用了快两小时才让她知道我的专业虽然是计算机,但我和黑客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另外,入侵学校的档案库是犯法的。”   “因为是父母的老来子,又是姑娘,家里宠得不行,所以想法过于天真了。”说这话的时候学长眼里却不见多少埋怨,反而是笑意多些,估计平日里也没少宠妹妹。   “我就劝了她一句别太较真,尤其是网络上,有很多东西,我们所看见的,往往都是别人让我们看见的,真真假假还真不好说。结果我妹就跟我较上劲儿了。非说什么视频都拍下来了这还能假。”   “她笃定这件事是真的,为了让我相信网上说的那些事都是真的,这段时间我妹没少给我发相关的消息企图让我转变想法。前两天倪路被人打伤送去医院这事她更是第一时间告诉我,要是她人站我面前肯定一副鼻孔朝天的得意样。意思就是看吧,这个倪路就是个心术不正的人,他能犯一次错,他还会再继续犯错。”   说到这,学长不由抱怨起来,“一大早的非要发信息给我,那天我刚好宿醉得厉害,头疼得不行,还得捺着性子跟她分析疑点,结果这丫头非但不领情,还骂我木头脑袋冥顽不灵。”   是货真价实的理工男的反应了。   张禹城忍不住轻扯嘴角,怕学长看见,赶紧借喝咖啡的动作掩饰。   “哦,对了。”学长不知道想到什么,抬起手,中指推推眼镜,坚硬的喉糖被舌尖推撞在牙齿上发出咯咯的声音,看着树荫底下的那个人问道:“你觉得他长得如何?”   张禹城配合地微眯起眼仔细看一会儿,说:“还行。”   在张禹城嘴里的还行其实已经比普通人高出一截了,倪路属于五官并不突出,但呈现在一块就觉得挺合适挺顺眼十分耐看的类型。虽然张禹城对倪路印象分不高,但这并不影响他对他长相的判断。   学长:“我妹前天不知道从哪翻到倪路一张照片,一板一眼跟我分析说,他眼暗无光眼睛浑浊,嘴唇偏薄颜色淡,总之怎么看怎么像心思龌龊的鸡鸣狗盗之辈。”   张禹城:“……”   学长呵呵笑了一声:“说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张禹城喝了一口温热的咖啡,苦涩回甘的味道在唇齿间弥漫,“学长怎么看这件事?”   “怎么看?就打发时间的看呗。要不是我妹,这事恐怕尘埃落定了我都不会知道。”学长双手插入衣兜里,往前又走了小半步,身子轻倚在窗台上,“分辨真假需要确切证据,或是有大量有效且准确的数据支持,我们做编程开发软件的不都讲究这个吗?目前我所掌握的信息都是别人告诉我的,我也没那功夫也没必要去求证真相,所以像我们这种与事情无关的吃瓜群众只要保持理智客观看待,耐心等待专业机构给出权威结果就行。”   “我妹无非是受网上的舆论所影响,先预设立场,认定对方是坏人,才会怎么看都觉得他像坏人。”   “人往往都是很主观的,而容易影响每个人判断的因素很多。比如人容易被情感影响,比较容易信任亲近的人;在强者和弱者之间,会倾向同情弱者;同时遇上好看与不好看的人,第一时间会更愿意接近那个长得好看的人。”   学长开始咬含在嘴里的喉糖,嘎巴嘎巴响,“虽然我妹很积极,但我对信息度不高或比较平面的事情始终保持一个比较冷静客观的心态。所以即便我妹指着人家的照片说怎么看怎么一副猥琐之相时,我还是没法昧着良心附和,不得不反驳一句:没有啊,就挺正常的一张脸啊,而且还长得蛮不错的。虽然结果是把我妹气得一天没理我。”   “今天一看到真人,嗯,更加确定我没说错,他看着比照片上还顺眼,是不是啊,学弟?”   学长说完一笑,抬手拍拍张禹城的肩膀,眨巴眨巴眼睛,伸着懒腰走了。   “休息够了,接着干活去喽。”   受主观意识影响?   学长走了,张禹城若有所思留在原地。   仔细一想,他对倪路的印象由路人转负,是从闲忻告诉他,倪路跟踪他并拍下照片传给他母亲换取一笔钱开始的。   他有明确证据认定这件事是倪路做的吗?   没有。他只是看见倪路走进那个超时空网吧而已。而那是一个只要是成年人都能进入的地方。   正因为相信闲忻,有先入为主的负面印象,在心里已经判定他有问题,所以看见倪路走入那家网吧,就认定这件事与他有关。   他这样,和学长的妹妹,与网上那些只是看见一个视频就给人定罪的那些人又有什么分别?   张禹城手里握着咖啡杯,视线不由落在楼下的某个身影上,像是第一次看见一样认真去看,手指在杯身上一下一下轻弹,待回过神来,咖啡杯里的液体已经彻底凉透。   倪路完全不知道有人站在楼上一直在看他。   他坐在角落里,此刻,在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不远处的建筑和眼前的画板,以及手中的笔。   随着笔尖落下,一道道线条出现,画纸上缩小比例的建筑的渐渐成形。   倪路的眉目随之逐渐柔和。   轻风拂过,树梢沙沙,树叶的影子吻过倪路左眼角揭去纱布后留下的正在慢慢愈合的伤口。   秋天的夜里忽如其来一场大雨,让在路边露天摆摊的小贩们纷纷忙乱起来。有伞的直接架起来,没伞的只能赶紧收摊,找地方躲雨。   倪路提着个看着挺沉的大黑色塑料袋跑到天桥底下躲雨时,人已经被雨水淋得半湿。   大雨来得突然,灯光昏暗的天桥底下躲着不少没有带伞的路人。倪路的突然加入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倪路往人较少的角落走去,刚靠近鼻尖便嗅到熟悉的淡淡花香,不由抬头望去,不远处,一位老婆婆守在两个箩筐旁边,坐在一张小木凳上,借着暗黄的路灯光线,正用一朵朵还未绽开的白玉兰串起来做成手链。簸箕上,放置着不少还未串起来的白玉兰。   白玉兰在倪路的家乡很常见,他家门前就有一棵玉兰花树,每逢春夏,满院飘香。   倪路的脚不由自主地朝老人迈去。   感觉到有人站在面前,串手链的老婆婆抬头,一看见是个年轻人,笑了笑,又低头继续串手链。   倪路靠近了才知道,老婆婆不止卖白玉兰手链,她也把茉莉花串成手链或扎成小花束来卖,另一个箩筐上摆着的就是一小束一小束的茉莉,以及几串茉莉花手链。   就这么两种不起眼的小花,让昏暗的天桥底下飘满了清甜怡人的香。   倪路放下手中的大袋子,蹲在老婆婆的箩筐前。   老婆婆抽空笑看他一眼:“喜欢啊,就买串回去。”   倪路小心拿起一串白玉兰手链,“婆婆,一串多少钱?”   老婆婆说:“五块一串。”   倪路小时候也上树摘下白玉兰,亲手穿成串给他妈妈戴在手上,让妈妈走到哪儿,都是一身清香。老婆婆的手艺比他儿时毛手毛脚穿起来的好得多,戴在手上不会过一会儿就掉下一两朵花。   倪路没有什么犹豫,掏出五块钱给了老婆婆。   买了却不戴,老婆婆以为他买了是要送哪位心仪的姑娘,其实倪路是想家了。   玉兰花香却有时。   知道花会枯萎,也送不到母亲手上,倪路想了想,掏出他那台还在坚强运作的手机,努力半天,终于成功拍下摊在掌心中的这串白玉兰花手串。   *****************************   九真:我也没想到会间隔这么长时间才更新……本来打算是隔天更,结果一事连着一事,拖到今天。   上周最大的事应该是持续咳嗽腹痛上医院,医生眉头一皱,让我验核酸,心惊胆颤等结果,还好是阴性……快吓死了…… 第0028章 伤疤   大概一个小时后,雨渐渐小了,等不及的人已经冒雨跑出去,天桥下躲雨的人眼见的减少。   卖玉兰花手链的老婆婆这时候收起了小木凳,取出雨伞,用扁担挑起两个箩筐,一手撑起雨伞,准备走入雨幕中。   蹲在一边的倪路站了起来,“婆婆,怎么不等雨停了再走?”   老婆婆回头冲他笑了笑,“这些花时间一长就蔫了,再不卖就卖不出去了。”   倪路没再劝,眼看着老婆挑着扁担撑着伞走在雨中的佝偻身影渐渐走远。   倪路没带伞,又担心自己的货品被雨水淋湿,所以又多等了一会儿,雨差不多停了才走出天桥底下。倪路没想到他又遇上了这位卖鲜花手链的老婆婆。   雨刚停,地面都是湿的,倪路从街尾走到街头,想找一小块比较干净些的地方摆摊,然后就在街头路口处看见了老婆婆。   因为下雨的关系,素日里人来人往的商业街里冷冷清清,倪路在不远处站了好一会儿,老婆婆都没卖出一样东西,甚至连个停下来看一眼的人都没有。   老婆婆只能一遍一遍调整串好的鲜花手链,似乎把它们再摆放整齐一些,才能让路人停下来多看一眼。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雨停后秋天的夜里更为寒凉,老婆婆缩在自己的小摊子前,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   倪路终于走上去。   老婆婆很快便发现了他,还未等他靠近就已经咧开嘴笑了,他一过来便眯着眼睛笑道:“是你啊小伙子,是还要买手串吗?”   倪路摇摇头,老婆婆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减,反倒拿起一小束茉莉花递给他,“看来今晚是做不成生意喽,这花拿回去也是浪费,送你吧小伙子,趁花凋谢之前送给你喜欢的人。”   倪路接过茉莉花,对老婆婆说:“婆婆,我能给你拍几张照片吗?”   老婆婆不解:“什么?”   倪路说:“我给你和你的花拍几张照片,传到网上,也许刚好有人在附近,也许刚好就需要您的花和手串,只是不知道在哪里。我拍照片传送上去,他们看见了说不定会过来买。”   说完,又轻声补充一句:“可以吗?”   老婆婆一听,笑得眼睛弯了起来,眼角的皱纹一道一道清晰的浮现,“可以啊,有什么不可以的,有人需要那真是再好不过。告诉他们,花不贵,婆婆就在这里等他们。”   于是倪路又翻出了他那台顽强的破烂手机,操作半天,挑挑选选,终于凑够了五六张还过得去的照片。   倪路原是想重新注册个号发到学校网站上,但仅仅只是输入ID名称就足够为难他这台触屏已经大半失灵的手机,无奈之下一向不愿意麻烦别人的他点开微信找到李密的号,给他发了条语音。   倪路:李密,能麻烦你一件事情吗?   李密一向是不到熄灯时间不上床,这个点不是在看视频就是在玩游戏,所以回复得很快。   李密:客气,路哥你说。   倪路:有个卖鲜花手串的老婆婆,这么晚了,她的东西再卖不出去就只能扔了,我就想在网上发张帖子让更多人看见,帮她能卖一点儿是一点儿。但我这边不方便上网,所以想麻烦你帮我发张帖子传到网上。   李密:没问题啊,路哥你发几张照片过来,老婆婆摆摊的位置也发过来,我帮你发。另外帖子内容你有什么要特别交代的吗?   倪路:没什么特别要交代的,别把这事和我联系上就行,我怕给老婆婆惹麻烦。还有,老婆婆的玉兰花手串和茉莉花手串都是五块一串。   李密:OK。我知道了。弄好了我给你发链接。   倪路:好。   倪路把他拍的照片传过去,连同他在天桥底下拍的那一张。   倪路原以为李密只会把照片放在学校的校园论坛上,结果李密不止发在学校的网站上,微博发了,朋友圈发了,还@了认识不认识的只要是在通信录里的人,特别热心,特别积极。   每个微信群李密都发了好几遍,也不管群里的人是不是在当地,反正只求让更多人看见。   有认识李密的在朋友圈消息底下回:哇靠,你这会儿不是在宿舍里打游戏吗?怎么一眨眼就跑街上帮人卖花了?   李密:帮朋友转发的。是朋友的就帮转发一下。   某朋友:……   李密还专门翻了室友纪鹏云的牌子:老纪,你学生会的,人脉广,来来来,学生会内部群里也转一下。   纪鹏云:行。   于是学生会的内部群里出现了这么一则消息和连接:帮扩。东门商业大街路口,老婆婆雨夜摆摊,鲜花手串再卖不掉就只能扔掉了!   这则消息底下是一串照片,有年迈的守在摊子前的老婆婆,有串得精致的白玉兰手串和茉莉花手串,衬着雨夜萧条清冷的街道,轻易就能勾起大家的同情心。更何况鲜花和手串也实在漂亮,不少人看着都心动了。   回复1:哇,手串看起来真好看。   回复2:还是真花呢,而且也不贵,才五块钱,虽然戴的时间不长,但戴在手上肯定很香。   回复3:想帮帮老人,可惜人在学校,赶过去至少都得一个小时。   回复4:有没有哪位同学在附近的,要不咱们想买的凑钱让附近的同学一块买了送回来?   回复5:好办法!   回复6:谁在附近?   这时候某位学生会干部跳了出来:我知道,有一个人,他住的地方离东门大街很近!   回复7:谁?   回复8:那个人是谁?   回复9:快快如实招来!   这位学生会干部卖够了关子才说道:就是咱们的张主席。   于是聊天框里出现了整齐划一地:   成员A:@张主席   成员B:@张主席   成员C:@张主席   ……   张禹城刚好把车开入车库,手机响个不停,他车一停稳解下安全带就拿起手机翻看起来,于是看见了这么一溜@他的。   张主席:什么事?   他一冒头,学生会内部群里激动得不行。   成员1:主席出来了!   成员2:主席帮帮忙!   成员3:主席,听说你住在东门大街附近?   在一堆无用内容里,张禹城回了个问话的:是。   很快便有人异常积极地在他的回复底下发了同样的一个链接包括那几张照片。   成员4:主席,我们有不少人想买老婆婆的花,想帮帮她。我们凑钱,能麻烦你过去一趟把手串和花买下来吗?   张禹城点进链接快速看过一遍,一出来看见这句话,迟疑了一下,回复:行,我现在过去。   学生会群里大家激动得满屏只见撒花跪谢。   然后群主出来主持了一下:别让主席专门跑一趟出钱又出力啊,现在我搞个接龙,想买手串的留下名字,格式是名字/手串/数量,到时候由我统一收钱交给主席,截止时间到主席赶到老婆婆那结束。   学生会里头大家坑谁都不敢坑张主席,所以真正想买鲜花手串帮老婆婆的人都纷纷接龙,不一会儿功夫就已经有九个人接龙,共计茉莉花手串4串,白玉兰手串7串。不止女生买,男生也买了好几串。   张禹城放下手机便把刚解开的安全带系上,倒车驶出车库,往东门大街开去。   难得有一天能回来得早一些,没想到还不等进家门就遇上这事,张禹城倒不觉得有什么,毕竟不是多麻烦的事儿,开车过去顶多五六分钟。   而这时候倪路已经走了。   在确定李密已经把帖子发到网上后,倪路就跟老婆婆说他要走了。   倪路:“婆婆,你在这摆摊的事儿我已经传到网上了,我也不确定能帮上您多少忙。”   婆婆连连摆手,“没事儿没事儿,你能帮忙想办法我就很高兴了,谢谢你啊小伙子。”   倪路:“婆婆,那没什么事儿我先走了。”   老婆婆:“去吧,你也是要摆摊的吧,别耽误了,赶紧去吧。”   倪路手上提着个大袋子,一看就知道是要摆摊做生意的。   倪路转身走没几步,老婆婆拿着送他的那一小束茉莉花叫住他,“小伙子,花你忘了拿!”   倪路回头朝她挥手,“婆婆,您留着卖吧!”   老婆婆追不上他,只得把花留了下来。   倪路一开始并没有走远,他站在老婆婆看不见的地方,直至有两个姑娘走到老婆婆的小摊前询问的时候,他才默默离开。网上消息传开,也许会有更多人过来,他就更不可能留在这里。   张禹城找到老婆婆的摊子时,老婆婆已经卖出好几串鲜花手链。生意突然好了起来,每个过来买花和手链的人都说是在网上看到消息过来的,老婆婆笑眯眯感谢每一个特地过来的客人。   看见张禹城这位高大帅气的小伙子站在自己的摊子前,老婆婆笑着问:“年轻人,你也是看到网上的消息来买手串的吗?”   张禹城礼貌地半蹲在老人的摊子前,“算是吧。”他看一眼老婆婆摊子上的东西,“婆婆,您要卖的东西全在这儿了吗?”   老婆婆点头,“对啊,就这些了。”   张禹城:“总共多少钱啊,您算一下,我都要了。”   说这话时张禹城并没有看群里的接龙,他在看见消息时其实心里就已经打算把东西全买下来,然后往学生会一放,谁想要就要,反正不值什么钱。   “你全要?”老婆婆一脸讶异。   张禹城点点头,“对,我朋友多,他们在网上看见了都想要,可是赶不过来,我帮他们拿的。”   老婆婆一下理解了,“哦,原来是这样。”   老婆婆于是赶紧数了一下,东西不贵,也不多,张禹城全部买下来也才一百来块钱。   老婆婆帮找了个袋子给他装上,张禹城递钱过去的时候,发现老婆婆留下了一小束茉莉花。注意到张禹城的目光,老婆婆对他笑道:“我是留给那个帮了我忙的小伙子的。”   “对了,年轻人。”老婆婆拿起这串花,“你应该认识他吧?”老婆婆对网络不太了解,总觉得倪路所谓的传到网上,应该和打电话发短信联系朋友差不多,“要不是他帮忙把消息传到网上,我这些花今天可能都剩下只能扔了。帮我这么大忙,连束花都不收。小伙子,你要认识他,能帮我把这串花给他送去吗?就当我谢谢他了。”   张禹城道:“婆婆,他叫什么?”   老婆婆摇头,“不知道,和你年纪差不多,比你矮些,挺瘦的。哦,还有,他左边眼角有道疤,很显眼。刚好把眉毛和眼角划出一条道,看着挺深的伤口,可惜了,多好的一个孩子,脸上留下这么一道疤。”   ******************** 第0029章 送花   张禹城想了想,拿起手机打开进入学校论坛,点击八卦版前三热门帖子中的一个,翻到倪路的一张半身照片,打开放大,然后给老婆婆看。   “婆婆,你说的是这个人吗?”   老婆婆仔细一辨认,指着照片开心得连连点头,“没错,就是这个小伙子!他这张照片上眼角还没有疤,看着也年少些,不过我这老婆子还是能认得出来。”   她把手里的那一小束茉莉递给张禹城,“年轻人,既然你们认识,那老婆子我就麻烦你帮我把花给他送去了。”   看见张禹城手机里有倪路的照片,老婆婆就认定他俩认识了。   张禹城迟疑片刻,看着老婆婆期待的目光,终是收回手机接过老婆婆手里巴掌大的茉莉花束,“好。”   见他接过小花束,老婆婆想到什么,又道:“你来的时候这小伙子还没走多久,他人应该就在这附近,你给他打电话问问,没准能见到。”   张禹城应了,说会联系他。   回到车上,张禹城看一眼被他放置在副驾驶座上的茉莉花束,手指在方向盘上轻点数下,打开微信进入通信录找到倪路的号,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这会儿倪路已经找到合适的地方摆地摊,和之前一样,卖小首饰、手机壳手机链,给手机贴膜。   货品都已经摆放出来,倪路正在翻包拿纸笔,和之前一样,他打算写几个字,让人知道他这里能给手机贴膜。   以前在手机店里打工,倪路学会了给手机贴膜的手艺,技术还不错,这些天找过他贴膜的客人个个满意而归。   正从背包里掏出笔袋,放在包里的手机就震了一下,屏幕随之亮了起来。   这段时间根本不会有什么人主动联系他,还以为和之前一样是广告垃圾信息,倪路顺手拿起手机刚想摁掉,却看见破裂的手机屏幕上出现一个人名,以及后面带着的三个字。   张主席:你在哪?   倪路第一时间想到是张禹城那辆被他磕破漆的车损失结算出来了,所以才会主动联系他。于是点进去,给他发了一条语音:是补漆的费用出来了?我要赔多少?转帐还是现金?   看见倪路回的语音,张禹城挑挑眉,想起倪路那天在学生会楼下手持一部完全可以报废丢弃的手机费半天劲也打不了一个字,导致眉毛微微蹙起的画面,嘴角不自觉地抿了抿。   补漆这事儿张禹城一直没去弄,主要还是因为太忙,更何况掉的漆也就指甲盖大小,一眼扫过去看都看不见,又不影响车子正常使用,所以张禹城打算忙过这一阵再说。既然倪路说他要赔钱,那这钱肯定会让他补上。   张禹城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又问道:你在东门大街附近吧,报个位置,我去找你。   这边倪路看到他的回复,一时有些纳闷张禹城怎么知道他在东门大街附近,却也没多想,只当他是有关车子报修的问题需要当面和他谈一谈,害怕语音交代不清楚,又没办法输入文字,索性直接给张禹城发了他的定位。   张禹城这边收到消息,打开地图一看倪路的位置,离他还真挺近,步行过去也就七八分钟。   带上车钥匙和手机,拿起副驾座位上的茉莉花束,张禹城再次下车。   根据地图上的定位指示,张禹城来到附近的地铁站出口。   这附近有几条比较热闹繁华的商业街,人流往来相对密集,所以这条线路上的地铁停运时间相对较晚,凌晨23:30才停运。因此即便现在都快十一点了,地铁站出口仍有不少人进进出出,好几个小商贩在两边摆摊兜销各种商品。   张禹城并没有看见倪路,找了两圈眼神开始冷下来,他怀疑自己被对方耍了。   张禹城拿起手机给倪路发了条信息:我到了,你人呢?   消息确认发送。   就在张禹城斜前方,一个守在自己的小摊子前,正捧着一块纸板认真专注地埋首写写画画的小贩停下笔,自倚放在脚边的背包里取出手机,打开看一眼,忽然抬头,一眼就看见了不论在什么地方都是人们目光焦点的张禹城。   小贩放下纸板,站起来,在自己的小摊子后不大不小喊一声:“张主席。”   张禹城听见声音看过去,看见的就是这名戴着白色布口罩的小贩。小贩抬头朝他看来,暴露在口罩外的上半张脸,左侧眉骨处,一道划断眉梢和眼角的疤格外明显。   张禹城站在原地没过去。   倪路以为他没认出自己,手指勾住口罩边缘往下一拉露出完整一张脸后,说:“是我。”   张禹城不知道倪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附近,但他根本想不到倪路是在这里摆地摊。   所以他找人的时候,根本没留意在地铁站出口两边摆摊兜销各种商品的小贩,这才会一直没发现对方。   张禹城抬脚朝倪路走过去。   走近了,也看清了倪路摆在地上卖的都是些什么。   约一米二长的防水布上,一边摆着或精致或可爱的发带发饰,摆在一块看着很吸引人;一边是一个个整齐排列的手机壳,图案都是最近很流行的风格。倪路站起来前随手一放的纸板上写着手机贴膜四个字,其中三个字已经上色,剩下的一个“膜”字只涂了一半。   “主席,你找我,是——”   不等倪路把话说完,张禹城抬起右手,朝他递过去一束巴掌大的茉莉花束。   倪路的声音顿住,视线停留在张禹城手中的那一小束花上。   张禹城说:“卖鲜花手串的那位老婆婆让我给你的。”   倪路看向张禹城,眼中难掩惊讶,“你也买了?”   张禹城略一点头,“花和手串我都买了。”顿一下,又补充,“学生会不少人想要,我是帮他们买的。”   倪路嘴角微微向上抿起,“谢谢。”他视线落在这束小巧可爱带着怡人香气的小白花上,双手接过,指尖不经意地与张禹城的手接触,只觉得微凉。   倪路的这声谢,不知是谢张禹城专程来一趟替老婆婆送花,还是谢他买下老婆婆所有的花。   花被接过,张禹城的右手垂落回身侧,被倪路碰触过的指尖微微一颤。   张禹城后退一步,“我走了。”   看他就这么走了,倪路忙道:“那车子的事——”   张禹城停下脚步,深深看他一眼,“我还没时间处理这事,等结果出来我会联系你。”   倪路自是点头:“好。”   张禹城走出一段距离后停下来,转身,往来时的方向看去,目光所及之处,倪路已经坐下来,拎起背包放在膝盖上,巴掌大的花束被他妥善地放在背包侧袋处,纯色的一团小花露在外头,倪路伸手在小白花上温柔地摸了摸,放下来,拿起纸板继续为未完成的简易广告板加工上色。   张禹城原来打算送完花就开车去学校一趟,把买来的手串和花给学生会的人送去。   可等他再次回到车中,把车开出去,黑色的汽车驶向的却是另一个方向。   有些事,他需要确认。   闲忻的母亲许君兰花30万买下他和闲忻在一起时看似亲密的那组照片,如果这笔钱真是倪路拿了,他何至于沦落到摆地摊?还用那么破烂的手机?   之前看倪路用这么破烂的手机张禹城还未多想,只当手机坏了他没来得及换,可今天再把这件事与他落魄至需要摆地摊两者加在一起,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张禹城把车停到了超时空网吧门外。   上次连车都没下,这次张禹城很快下车,走入超时空网吧的大门。   见到网管,张禹城刚提了倪路的名字,对方就连连摆手,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道:“倪路这人我真不熟,他只是对面滇城火锅店的员工,来我们这里送过几次外卖,话我都没和他说过几句。我什么都不知道,别问我。”   看这位网管这样,大概是这段时间没少有人前来询问倪路的事情。   张禹城目光一沉,问道:“他只是来送外卖,没在你这开过机上网?”   网管摇头,“根本没有,进来都是来给客人送外卖,送完就走了,机子都没摸过。真是的,也不知道你们打哪打听到的消息,他也就送过几次外卖你们都能找到这里来。你真要想打听,还是去对面的火锅店问,他曾经在那打过一阵子工。老板娘知道的肯定比我多。”   张禹城走出网吧,站在车旁,看向隔一条公路的对面那家火锅店显眼的正不断闪烁的LED灯招牌。   张禹城没有去火锅店,因为没必要。   知道倪路根本不曾在这家网吧上机就足够了。   开车回学校的路上,路边的灯一盏一盏飞过,坐在车里的张禹城脸色深沉。   ********************* 第0031章 风衣   再、再说一遍什么?   两名男生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暗中使了个眼色。   “张主席,我们没说什么啊。”   “是啊,我们是在聊游戏。”   “对对对,游戏里有个人特别气人,嘴臭还乱砍人,我们就一块把他身上的装备都扒了。”   “没错。”   “那没什么事我们先走了。”   “走!”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往后撤,距离差不多了,两个人转身就走。说是走,却脚底生风,脚步快得没影,一眨眼功夫就消失在张禹城眼前,仿佛动作再慢些就会被后头的人逮住。   活似老鼠见了猫。   莫怪乎他们会如此。学生没犯事时学生会的作用就跟居委会大叔大妈差不多,维持校园生活的平静美好,不时还负责调解学生之间的纠纷;一犯事,一旦被同样维护学校风纪的学生会干部抓住,轻责口头警告,重则上报校方记过处分甚至可能被退学。   而且张禹城还是学生会的头头,犯事还被他当面撞见,谁不怕?   这两个男学生虽然心底觉得他们是为民除害,出一口恶气,可也知道这种行为有些过了,说严重点就是校园欺凌,要是真追究起来他们肯定讨不了好,不溜的是傻子。   张禹城没有追上去,微微眯起眼望着远去的两道身影。   这两个人说的鬼话张禹城一个字都不信,从他无意中听见的那些话中,他提取的信息无疑指向一个人。   姓倪的。   在网上还挺有名。   听他们说话的语气,似乎很看不起他们口中的这个人,若是其他人一般不会引来旁人如此大的恶意。   站在原地的张禹城摸出手机,找到聊天软件上倪路的名字,点进去,给他发了一条消息:在哪儿? QQ?2⑻623096⑦0   发出去后等了快五分钟,对方一直没回复。   张禹城看一眼已经变黑的手机屏幕,手在屏幕上摩挲几下,手机就又揣回兜里,没有继续往宿舍的方向走去,而是掉了个头。   等张禹城来到学校澡堂大门外,已经是凌晨十一点半,澡堂里头一片漆黑。   张禹城从没来过澡堂,他没记错的话,澡堂是十一点停水停电。澡堂现在只有大门处的灯亮着,门口没有上锁,只是虚掩着。保安会在巡逻结束后锁上大门。   站在澡堂外头,透过玻璃窗看着没有一丝光亮的澡堂内部,这种情况,澡堂里一看就知道没人。张禹城有点后悔自己的举动,不明白为什么仅凭两个陌生男生的几句话他就特地绕路来这里一趟。   张禹城转身要走,脚都迈出去了,可最终还是收回来,收起伞往门边一放,打开手机电筒光,拉开虚掩的大门,走入澡堂里。   既然人都来了,他还是想去看一眼。不管有没有人,总要确认一下。避免再犯如超时空网吧那样的错误。   澡堂里头分男女浴室,张禹城用手机照亮墙上男女浴室的标识,往左则男浴室的方向走去。   现在还没有到集中供暖的时候,澡堂里的温度一停热水便直线下降,张禹城进来时觉得里头的温度比外头暖和一些,但时间再长一点,整个澡堂的温度并不比外头好到哪儿去。   如果真让一个一丝不挂的人在这待一晚上,冻发烧都是轻的了。   关灯后的澡堂除了黑还很安静,张禹城脚步不由得放轻,轻得都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男浴室外的更衣间还有道门,走近了,张禹城听见里头隐约有什么声音,把门推开,里头传出的声音才终于清晰一些。   黑暗中,有人在念诗,一首英文诗。   The time that my journey takes is long and the way of it long.   I came out on the chariot of the first gleam of light, and pursued my voyage through the wildernesses of worlds leaving my track on many a star and planet.   【译:我旅行的时间很长,旅途也很长。天刚破晓,我就驱车起行,穿遍广漠的世界,在许多星球之上,留下辙痕。】   是泰戈尔的《旅行者的天堂》。   张禹城只听一小节就听出来了。   要不是声音听着耳熟,张禹城会以为放的是广播,念诗的人字正腔圆得有些可爱,仿佛是跟着播报新闻的人一个词一个词复制下来的。   或许是手机的灯光惊扰了正在念诗的人,张禹城往里走没多久,里头传出的声音便停下来了。不久,他看见了光着身子蹲着在更衣室角落的人。   他在看他,对方也在看他。   许是觉得冷了,蹲着的人双手环抱小腿蜷缩成一团在取暖,下巴支在膝盖上,稍稍瞪大了眼看着举着手机的张禹城。手机灯光有些刺眼,一开始,他看见的只是一个高大的轮廓。待眼睛渐渐适应了光线,才终于看见光芒背后的那个人。   倪路松开抱膝的双手,想站起来人却摇晃一下险些栽倒,手撑在地面上才终于站了起来。   腰间只围条毛巾,除此之外一丝不挂。   站在手机白色光芒里的人看着瘦,但脱下衣服却能看见皮肤底下一块块结实的肌肉;腰细,却有着明显的人鱼线;腿直又长,像两根竿子。   “张主席?”倪路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说这话时眼中的惊讶藏都藏不住。   张禹城有些不自在地把另一只手插进裤兜里,他解释:“我看到那两个拿走你衣服的人了。”   “哦。”倪路了解了地点点头,“那你知道他们把我的衣服弄哪里去了吗?”   张禹城皱皱眉,“我没看见,只听他们说丢垃圾桶里了。”停顿一下,又补上一句,“肯定不能穿了。”   倪路脸上浮现一丝可惜,“我知道了。”   一站起来,散热面积大了,倪路很快觉得身上发冷,双手不由得在两边手臂上搓搓。   张禹城略一犹豫,脱下身上的及膝风衣递给倪路,“先穿上吧。”   倪路没有接,张禹城递过来的风衣一看就特别贵,“不用,谢谢。”   张禹城心里头莫名冒火,递出去的手没有收回,“所以你是打算一晚上就这样待在澡堂里吗?”   倪路说:“保安会过来巡视,到时候我再……”   张禹城打断他:“要是保安没来呢?”   倪路摇头,“不会的,他们每晚都会过来巡逻一趟。”   张禹城语气冷硬:“假设他们今晚不来,你怎么办?”   终于意识到他的不悦,倪路有些不解地抬头看看他,口里还是说道:“总会有办法的。而且,你不是来了吗?”   他这话说完后,两个人之间忽然陷入一阵沉默中。   倪路以为自己说错了话。难不成张禹城出现不是来帮他的?不对啊,他刚不是说看见那两个拿走他衣服的男生才找上澡堂来的吗?   倪路却不知道,在他出说你是不来了吗这句话后,张禹城心里的那股莫名之火突然熄了,一点火星都不剩。   他看着面前的人平静地说:“是啊,我来了。”说完他又把外套往倪面前一递,“那你怎么不穿上?”   倪路看他始终没有收回去的那件浅灰色的长款风衣,不得不说:“很贵吧。”   一瞬间,简直了,张禹城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生气。   张禹城咬着牙根,说:“人重要还是钱重要?”   倪路身上冒出一粒粒鸡毛疙瘩,不知道是冻的还是被张禹城的低气压给闹的,他不由得搓搓手臂,声音也放轻了些,“我还欠着你的补车漆的钱。”要是再把这件风衣弄脏弄破,不知道得赔多少,多久才能还清。   张禹城沉默一瞬,记起来上回见他正在摆地摊,又见这人冷得身子都不住的哆嗦了,索性上前一步,拉起他的手把手机往手里一塞,摊开风衣直接盖在他身上。   张禹城的身高在学校里排得上前几名,穿在他身上堪堪及膝的长风衣穿在倪路身上直接盖过了膝盖。   把风衣套在倪路身上的同时,张禹城说道:“穿上,这件外套你就算丢了我也不会找你算钱。”   这是倪路头一回与张禹城靠得这么近,首先而来的是对方身上传来的淡淡的,说不出来却好闻的清冽味道,倪路正忍不住想靠近一些细嗅,同样的气息便覆上他的身体,把他整个人包裹起来。   倪路愣了愣。   张禹城的这件风衣虽然长,却是很薄的料子,穿在身上起不到什么保暖的效果,顶多挡点风,但覆在身上的一瞬间,倪路却觉得全身上下都暖和起来。   倪路抬头看一眼面前比他高大半个脑袋的张禹城。   张禹城拿回刚塞在他手里的手机,抬抬下巴示意:“把风衣穿好。”   倪路这次没再说什么,低头乖顺地系风衣上的双排扣,再把腰带绑个结。若是不看裸露在空气中的小腿和脚上的拖鞋,这件风衣穿在他身上竟没有半分违和。   衣服穿好后,在张禹城的打量下,倪路手脚有些不知道怎么摆,也怕不小心把人家的衣服弄脏弄破了。   倪路说:“张主席,衣服我会洗干净了再还给你。”   张禹城不以为然道:“随便什么时候都行。”   倪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那我们出去吧。”   张禹城一挑眉,“你就这样出去?”   倪路低头看自己一眼,“是哪里不妥吗?”   张禹城想起外头又湿又冷的天气,说:“外头很冷。”而建院的宿舍离这有段距离。   张禹城退后一步,视线落在他没被风衣盖住的半截小腿,和踩着夹脚拖鞋的两只脚上。   倪路顺着他的视线一看,十根脚趾头不由蜷缩起来又摊开,他笑笑,“没事,我躲这没出去主要是没穿衣服,这点温度我还受得了,而且跑几步身上就热起来了。”   正想着要不要他出去一趟把车开过来接人的张禹城看他一脸认真,便没再说什么。   不久之后,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澡堂大门。   ***********************   九真:要不是你们一天天提醒时间,我真不知道已经这么多天没更新了……ORZ   时间过得真快。 第0030章 校庆   筹备数月的校庆终于到来,因为是每十年才办一次,所以搞得特别隆重。特地邀请好几位社会知名人士和荣誉校友,同时给学校捐赠不少器械财物。   这次校庆,学生会一直做的统筹的工作,校庆当天则完全退居幕后,成员几乎没什么人上台露脸,不知道的还以为学生会压根没参与进来。一开始学生会倒是想着要不要他们也出个节目,参与一下,还设计了几个节目,结果呼声最高的竟然是让学生会主席张禹城代表学生会上台唱歌。   这事拿到张禹城面前一说,好嘛,人家连眼皮子都没抬直接给否了,还用的是他不会唱歌这种说出来谁听都只觉得是借口的理由。   他们的老大都如此态度,底下的人个个也没了兴致,更何况一忙起来脚打后脑勺,吃饭都得挤出时间,且上报的节目单多得根本排不下,学生会成员们就彻底歇了这份心思,老老实实做他们的幕后统筹工作。   不过校庆当天张禹城还是代表学生会上台和学生们互动了一下,就说了几句话,三分钟不到,相当于露个脸就下来了。   底下的学生,尤其是女学生们意犹未尽的挽留声久久不息。   从台上下来,张禹城就出了礼堂往研究室里钻,他们组最近接了个项目,给某大公司专门做一套适用于他们公司特殊情况的人脸识别系统。生物特征识别虽然近几年宣传得沸沸扬扬,但却是技术有待进一步完善的新东西,尤其人脸识别并不是单纯的2维转换,而是3维立体动态转换,仅是需要提取录用的各方面数据都是一个大工程,再加上这家公司的需求很特殊,相当于他们曾经使用的一套模版需要重建,算法也要有所改变,导致工作量巨大。   无疑是从无到有。   不过他们在学校接的项目报酬从来不是首要目的,当然也得有,毕竟很多事情尤其搞研究需要资金支持,但更看重的是挑战。他们教授接下这项工作,就是因为难度大。   甲方也知道他们要求高,所以时间相对宽松。因为是新的挑战,同组的成员们积极性很高,恨不能一直泡在研究室里直至把东西搞出来,张禹城也是如此,他不怕困难,战胜困难会让他获得强烈的满足感。   越是困难的东西出现,他就越兴奋,也越投入。   十年一度的校庆活动往往持续一整天,学校举办的舞台表演结束后,就是热热闹闹的游园活动。   比当初社团招募还热烈,校园的几条主干道都摆满了摊子。学生们满脑子稀奇古怪有趣好玩的点子,各种各样吃的喝的还有玩的出现在众人眼前,与外头的闹市夜市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可以说从头逛到尾都不带重复的。   吃撑了就玩些新奇的消消食,逛累了坐下来休息不仅能用通币买些学生自制的手工小玩意儿,消费到一定金额还有赠品,连吃带拿好不容易逛一遍,太阳都要落山了。   对不少学生而言,这一天实在过得尽兴。不用上课,还能吃喝玩乐,怎么能不尽兴。   不过这些与倪路无关,他今天压根就没出现,连为校庆举行的难得一见的大型歌舞表演都没去看一眼。   他现在的情况,压根就不适合往人前凑。所以他很有自知之明的摆地摊去了。   知道今天不用上课,早上七点不到离开学校,晚上十点过半回到校园。   难得这么早是因为下雨了,一场雨从晚上七点开始下,十点都不见止势,且温度一降再降,白天出太阳时还秋高气爽,一下雨,气温骤降十几度,衣服穿少一些都能冷得牙齿直打颤。   也因为这场雨,原计划持续到晚上九点半的游园活动不到八点就结束了。   下雨还能忍,结果还冷,导致大家都冷得只想跑回宿舍钻被窝,也没什么心思在外头逛了。   秋天到了尾声,真的是一场秋雨一场寒。   不止学校如此,在外头的人也如此。虽然倪路知道现在晚上冷多备了件衣服,可抵不住风夹着雨直往衣服缝里钻,多加的一件衣服就跟没穿一样,冷得他直哆嗦,熬不住,加上街上已经没人,倪路只能提前回来。   倪路没有备伞,雨又一直下,冒雨回来给浇了个透心凉。回到宿舍时嘴唇冻得发紫,倪路用毛巾草草擦了一下头发,找了干净衣物,往脸盆里扔洗漱用品,提起来就往澡堂赶去。   这么冷的天,又淋一身雨,不洗个热水澡倪路都怕自己身体撑不住,明天一准生病。这个时间,赶一赶还能在停热水前痛痛快快洗完澡。   因为新建的宿舍浴室已经是标配,所以现在已经没什么学生去澡堂洗澡。即便有,现在离澡堂停热水的时间仅剩十来分钟,所以等倪路赶到时,偌大的整个澡堂,一眼望去根本看不见什么人。   冷,加上时间所剩不多,倪路没怎么耽搁,在更衣室里脱了湿透的衣服和裤子往盆里一扔,腰间围条毛巾拎着洗发水香皂走进洗澡房。   和外头的澡堂不同,学校的澡堂不会出现可供多人泡澡的大浴池,基本都是隔间带个淋浴头,有时候隔间都没有,就一排淋浴头过去,学生们赤身露体站在热水里头洗。人多的时候你看我我看你,洗得多了都忘了什么是害羞,还能站在热水底下一边搓一边跟左右聊得热火朝天。   倪路学校的澡堂环境好点,毕竟是名校,都是单间带门,走进去一反锁,就是一个并不逼仄的密闭洗澡间了。   在外头看不见人,走进来才听见说话声。   倪路习惯去角落里洗,不过说话声就是从他要去的那个方向传来,倪路犹豫一下,正要换个方向,就有两个人勾肩搭背从里头走出来。   看见站在过道里的倪路,两个人皆是一副意外的样子。   其中一个吹了声口哨,眉毛一挑,“哟,看着眼熟啊。”   另一个更加阴阳怪气,“可不眼熟,人家的照片天天在学校热门贴子里挂着呢。”   “名人啊!”   “全网皆知。”   倪路没搭理他们,跟没听见一样换个方向往深处走去。   人一走,这两个人想寻衅都没对象,顿时觉得没趣。   “啧,跑得真快。”   “他心里有鬼,慌得很,哪敢跟我们对上,肯定见人就躲。”   “也是。”   浴堂的临时存放柜不配锁,需要上锁需要自备,用完还得带回去。学生来洗澡基本就放需要换洗的衣服,贵重物品往往自己看护,所以一般都懒得再多带把锁。   两个男学生走到自己放置衣物的存放柜前取出干净衣服换上,其中一个男学生刚把一件长袖T恤往脑袋上套,就被身边的朋友捅了下腰。   把衣服往下一拉露出脑袋,只见他这位朋友先朝他使个眼色,然后手指向另一边某个明显被打开过却没锁上的存放柜。   两个人目光一对,不约而同露出要搞事的笑。   十来分钟后,腰间依旧围着条毛巾,顶着一头湿发的倪路走入更衣室。   临时存放柜的柜门被打开,走近一看,里头空无一物,倪路不禁一愣。   自温暖的室内一走出室外,张禹城被夹着湿气迎面而来的寒风吹得忍不住皱了皱眉。   气温骤降,虽然已经提前知道消息,但这样大的温差仍不可避免地让人感觉不适。   雨水比刚下时小了不少,张禹城撑开伞走入夜色中。   他停车的地方离计院实验楼有段距离,但他这会儿却不打算去开车,而是走上另一条道,往计院宿舍楼的方向走去。   虽然他在校外住,但在学校仍旧留了床位,忙起来,尤其要晚睡早起的时候,还是住在学校里方便些。   现在已是凌晨十一点半,他明天六点不到就要起来。去外头住来回一趟都要一个多钟,还不如睡宿舍省点时间。   原本这个时间段校园里还是能看见不少人,不过因为天气原因,今天的这个时间,撑伞一路走来,张禹城就没看见除他以外的人。校园里头清冷得让人有些不适应。   也因为如此,这时候但凡有些什么动静,肯定能听得清清楚楚。   在张禹城前头不远的一条岔道上走出来两个人,说话声没特意隐藏,张禹城撑着伞,黑夜中,一把撑开的伞把他的脸掩了大半。   “刚你把东西都丢垃圾桶里了?”   “对,怕脏,还专门洗了把手。”   “你说,他出来找不着衣服一身光溜溜会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要么憋在澡堂里不敢出来,要么在学校裸奔丢人现眼呗。”   “那姓倪的那种事情都敢做,他还怕丢人现眼?他这种人估计让他裸奔他还觉得兴奋呢。”   “哈哈,你说,咱们要不再回去一趟?”   “干什么?”   “拍他裸照上传到网上呗,让他再红一把。”   “欸,有道理啊!”   “咱们走?”   “走!”   说着要走,可没走两步就被人挡住去路。两个人疑惑,正待出声质问,眼前的一把黑伞慢慢上移,露出张禹城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路灯并不明亮,但张禹城这张好看得过分的脸在学校里绝不会有人认错。   “张、张主席?”   张禹城双眸颜色深沉:“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再说一遍。”   *********************   九真:没想到会拖这么久,实在是这段时间太忙了,忙到我都没什么时间概念了,泪 第0032章 伞下   雨还在下。   一走出澡堂,倪路禁不住一个哆嗦。   不开玩笑,确实冷。   没一会儿脚趾头都冻麻了,只想赶紧回宿舍缩进被窝里。   倪路除带进洗澡间的香皂和洗发水没被拿走,连伞都被那两个男生拿走丢弃了。   要是平常倪路还真不在乎这点雨,但眼下,他穿的是张禹城的衣服,一件一看就很贵的长款风衣。   张禹城看出倪路的窘境,一言不发打开雨伞走入雨中,回头:“过来,我送你回去。”   这次倪路没再犹豫,很快走入张禹城撑开的伞底下。   一把伞的面积有限,两个人高马大的男生挤在里头,除非彼此的手臂贴在一块否则总有一边肩膀会被雨淋。   倪路刚跑到伞下时下意识想与张禹城保持一点距离,可看见对方把伞往他这边倾斜,另一侧肩膀大半露在伞外,没一会儿就湿了一片时,便默默移回来,伸一根手指推推伞竿,让雨伞往张禹城那边斜一些。   张禹城看了他一眼,伞没有再往倪路那边移。   天气很冷,他们贴的很近,相贴的地方不断传来对方的体温,陌生却又奇异的没什么排斥感。   脱去风衣,张禹城身上只有一件连帽卫衣和一条长裤,看起来单薄,倪路没问对方冷不冷,因为这明显就是句废话。   两个人一开始没怎么说话,直至走到一条岔路,张禹城要往左,倪路却往右。   张禹城不解地看他,“建筑学院的宿舍不是走这边吗?”   倪路说:“我搬出来了。”   张禹城沉默一瞬:“搬到哪了?”   “前美院的老宿舍楼。”   张禹城挑眉,惊讶地道:“那幢老楼不是已经封了吗?”   倪路:“我在住。”   张禹城没问为什么搬,在倪路说出他已经搬出原宿舍的转念之间,他就猜到了原因。   舆论一边倒的偏向女方,倪路在人们眼里和罪犯无二,以至于已经对倪路的日常生活造成了极大的影响。仅从那两名男生理所当然地偷走倪路放置在更衣间里的衣物丢弃这个行为来看,就足以知道,倪路现在的处境有多尴尬。   仅是偷盗这项罪名就足以让同宿舍的其他人把他当贼来防,所以倪路无非是被同宿舍的人排挤,只能搬出来,住进准备封闭翻修早已经不住人的老宿舍楼里。   要不然水电暖气都有的新楼不住,非住什么都没有的老楼,找虐吗?   往老宿舍楼去的路上,于淅淅雨声中,张禹城忽然开口:“网上传的那件事,警方那边有什么进展吗?”   两个人站得很近,倪路的左臂紧贴张禹城撑伞的右手,他说话时,低沉和缓的声音就近似于在耳朵响起,倪路只觉得左边的耳朵有些烫。   不愧是全校票选最出色完美的男生,连声音都这么好听,宛如轻轻拨动大提琴琴弦发出的声音,由左耳传入,心尖都微微发颤。   倪路忍不住抬手摸摸发烫的耳朵,压下这怪异且陌生的感受,“警方那边说有什么进展会联系我,让我保持手机畅通,但我一直没有接到他们的电话。”   听他说起手机,张禹城记起来一件事,他给对方发消息却没等来回复。   “你手机也被丢了?”   倪路摇头,“手机我没带去澡堂,放宿舍里充电了。”   张禹城的视线稍稍垂落,轻易便看见身边人眼角的那道疤,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才知道这道疤有多触目惊心,长约三公分,直接划断眉毛,甚至贯穿了上眼皮和下眼皮,这么深这么长,搞不好左眼就失明了。   过去这么些天,伤口已经愈合长出新肉,颜色与其他的皮肤差异明显,于是留下这么一道长得像蜈蚣的丑陋的疤,留在倪路脸上,破坏了他原本清润的五官,让他的脸看起来多了一份凶恶。   容易给人留下不好的第一印象。   张禹城知道不是这样的,一旦摈弃偏见,每次对上倪路的眼睛,他总觉得像是看见了一潭清澈见底的湖水,湖面波光鳞鳞,湖水平和纯净,湖底下是让人欲一窥究竟的内敛浩瀚。   正想着,被张禹城注视的人忽然抬起眼帘朝他斜看过来,蓦然对上的视线,像一把软绵绵的刀,无伤无痛直接穿透张禹城的心。   无声地对视中,倪路先开口:“怎么了?”   张禹城捏捏插在裤兜里的手,才知道手心已经湿热。天气这么冷,他却热得掌心出汗。   他的喉结小幅度的滑动一下,咽了咽口水,才道:“你担心吗?”   “怎么说呢。”倪路移开目光,看向自伞珠上一颗颗滴落下来的雨水,平静地道,“因为知道担心也没有用,所以就努力让自己心态放平,尽量不去想,等着结果出来。那些事我没做过,我相信警察会还我一个清白。”   “我到了。”   张禹城抬头,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一幢只有三层的宿舍楼前。   这幢宿舍楼完全沉浸在黑暗中,只有一楼大门外不远处的路灯亮着,像是指引方向的灯塔。   黑瓦青砖,旧式的木格子门窗,斑驳的墙面布满青苔,无一不诉说这幢老楼的年迈。   “送我到这就行了。今晚谢谢你了,张主席。”   说罢,不等张禹城开口,倪路趿拉着拖鞋,拎着个装着洗发水香皂的塑料袋子跑入雨中,跑向这幢老楼。   张禹城站在原地,目送他。   倪路没有在一楼停下,摸黑小跑上二楼。不久,二楼靠近楼梯间的一间宿舍灯亮起。   是很老的那种钨丝灯泡发出的光,发黄,也不够亮。却是整幢楼里传出的唯一的光亮。   站在楼下往二楼看,张禹城觉得这道光亮起的那一刻,驱走了围绕于他身边属于夜晚的冷寂。   回到宿舍的倪路第一件事是脱下身上的风衣,扯下腰间的毛衣随手一丢,哆嗦着找出自己的长衣长裤穿上。等他把棉被找出来裹在身上走出宿舍门往走廊上一站,看见的就是深夜的雨幕中,张禹城撑伞渐行渐远的背影。   倪路站了很久,直至张禹城的身影彻底消失于视野里,才裹紧棉被走回只有他一个人的宿舍。   钥匙插进锁孔转动,听见“咔”一声推开门,屋里一片漆黑,张禹城在墙上摸到开关,“啪”房间灯亮起,一眼可看清的宿舍里空无一人。   张禹城住的这间宿舍是双人间,室友是跟他一个院系的研究生,学业本来就忙,还交了女朋友,结果比张禹城这个住在校外的还少回来。   回到宿舍的张禹城第一时间进浴室洗澡,换身干净衣服,这才感觉身体暖和些许的他坐到电脑面前。等待电脑开启的时间,他的手指一下一下地在桌面上轻敲,满腹心事的样子。   电脑启动完毕,他第一时间登陆学生会管理员的后台,找到登记在内的倪路的档案,翻到录入的申请表上,他曾经亲手写下的“该生品行有待考察,暂不通过”这行字,当时只觉得理所当然,如今却似有什么鲠在喉咙中。   他有权限修改倪路的信用评价,可信用降低却已经对他造成影响,错过的已经补不回来。奖学金补助金等申请,至少得等到明年才能再一次申请。   修改完毕退出后台,张禹城去学校论坛热门贴里扒下最先公布的一个视频,就是倪路在受害人“田小姐”家门外徘徊的那个视频。   张禹城找到的视频都是进行过倍速处理的,他把这些视频调回正常播放速度,一遍一遍地看。   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他又去网上扒另一个视频,也是目前争议较大的那个,倪路尾随“田小姐”进金钱豹,被发现后跑出来。   视频中的“田小姐”到底是不是受害人“田小姐”尚还在争议中,两位田小姐至今没有一个人出来澄清或自爆。   打开下载完毕的视频,张禹城把视频里的每一个人都看过一遍,被围堵扯下口罩的倪路,追他跑出金钱豹的那几个人,还有视频里仅出现几秒的“田小姐”。   张禹城的视线在这位“田小姐”身上停留的时间最长。   “张学弟,都怎么晚了还不休息啊?”   张禹城的室友推门进来,反手关上门开始脱外套,和坐在电脑面前的人说话。   张禹城看一眼显示器右下角的时间,凌晨十二点三十九分。   “学长不是说和女朋友出去吗?都这个点了,为什么不在外头住一晚上?”   “害。”室友一脸忧伤地叹一口气,“这鬼天气,又是下雨又是降温,我和我女朋友去得晚了,找一圈学校附近的旅馆,都说没空房了。没办法,只得把我女朋友送回她们宿舍我再回来。我俩平时都忙,好不容易约个会吧,才吃个饭看场电影就得分开,下回再约出去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喽。”   张禹城点开浏览器,在搜索引擎上输入几个字,点搜索,“既然这么不方便,学长为什么不和女朋友搬出去住呢?”   室友拉开衣柜找洗完澡要穿的衣服,脸几乎埋入衣柜里,传出的声音有些闷,“在找,只不过价钱合适的离学校远,离学校近的我们租下来压力大,所以才会一直这么拖着。”   张禹城盯着显示器,滑动鼠标滚轮,表情不变,“学长真想在学校附近找房子租的话,我可以帮忙找,我刚好有这方面的资源。”   室友衣服也不找了,人从衣柜前抬头,看着张禹城一脸惊喜,“你真有这方面的资源?”   张禹城转动屁股底下的椅子面向室友,朝他点点头,“我认识好几个在这附近有房子要租的人,价钱方面我也可以帮忙和他们谈。”   “太好了!”   室友开心地合上衣柜,手里拎着翻出来的一套衣服,“我和我女朋友要求不高,可以跟人合租,只要房间里有单独的卫生间就行。”   张禹城答应了帮室友找价钱合适的房子,说最迟后天给他答复。   确定张禹城是真能帮他们租到符合他和女朋友预期的房子,室友开心地哼着歌吹着口哨走进浴室。   听见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张禹城登陆他的电脑里,某个并不曾在市面上见过的聊天软件,找到里头的一个联系人,给对方找了一条消息:帮我调查一个人。   对方很快回复:什么人?   张禹城发过去一个视频:视频里的这位“田小姐”   神秘人:OK   ***********************************   九真:发现没有,自从留了联系方式,目前一直都是张小攻主动联系的小路。嘿嘿 第0033章 合宿   “换宿舍?双人间?”   接到辅导员的通知,倪路脸上的诧异很明显。   范老师点点头,“要不是特殊情况,怎么着也不会安排你去住老宿舍。现在空出来一个床位,而且还是对方主动提出来让你搬过去住,那就再合适不过。双人间宿舍多出来的费用你不用担心,因为是学校做出的调整,就由学校来负责,你住进去就是。这是钥匙,就计院南校区3号宿舍楼的5楼506,下午没事你就搬过去吧。老宿舍计划月底就要翻修,里头不能再住人。”   最后一句话让倪路咽下所有拒绝的话,只是脸上还带着一份犹疑,“对方主动提出来的?这个人是谁?”   范老师只道:“你住进去就知道了,不用担心。”   倪路只好接下范老师递来的钥匙。   倪路的东西并不多,肩上一扛手上一拎,背上再一个包,就都搬完了,   处于风口浪尖上的他出现在计院的宿舍区时,不可避免的引发了一波关注。   很多人奇怪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虽说床位不够跨院系住宿舍时常有之见多不怪,但这是倪路,眼下因为某些事风评极差不得不搬去住老宿舍的倪路!   对啊,他不是住在前美院的老宿舍楼里吗?怎么出现在这?还明显是一副要搬过来的样子。   围绕倪路的议论没有因为他走入3号宿舍楼而停止,反而因为他走入这幢楼,走上5楼,用钥匙打开506的门走进去而引发一波堪比炸锅的尖叫声。   天?   506?   那不是?   啊啊啊啊啊!   倪路这个色胚,休想动我们的校草!   张主席!   他知道这个噩耗吗?   张主席本人表示他不仅知道,还是他主动联系校方提的这件事,让倪路搬来和他一块住。   倪路上不去学校的网上论坛,即便能上去他也不想去看,反正他知道上头全是一边倒的对于他的骂声。所以他不知道他搬入506宿舍这件事在学校的论坛里造成多么大的影响。   甚至有人直言学校领导是不是疯了,这么安排。   也有人说校方是不是想让他们的学神学校的偶像感化倪路,让他走上正路,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更多人嘤嘤嘤,说他们的校草真可怜,和这么一个东西住一间宿舍。   张禹城这几天上学校网站的次数有点多,他今天也是抽时间逛论坛时才知道倪路已经搬入506这件事。   看见大家的发帖和评论,张禹城一双眼睛有些黯沉。   他修改IP地址,注册马甲号,在论坛上发了一张帖子,内容是他找人刚查出来的一点资料。   主题:得到一准确的内部消息,金钱豹里出来的“田小姐”就是受害人“田小姐”   内容:在网上收集了一些事发后田小姐发的照片,大家自己看吧。附照片   照片内容基本都是田小姐的生活照,有她发在朋友圈里显摆炫耀的,也有她走在路上,坐入豪车,在哪哪高档场所玩的照片。看得出日子过得滋润充实,没一丁半点受猥亵偷盗事件困扰,甚至比之前过得还惬意。   认识她的人,看见照片肯定能对比出来。   但这些都不是张禹城需要关注的了,他上传帖子,传给能够让这件事持续发酵的专业团队就关上了电脑。   一开始调查是出于怀疑,没想到越查越觉得有趣。   嫌疑人不像嫌疑人,受害人不像受害人。   更像是一场针对倪路的设局。 QQ?2⑻623096⑦0   看见张禹城合上笔记本电脑站起来,坐在他不远处的同学一脸震惊,“你作业完成了?”   专业课老师走之前布置课后作业,要求晚上十点之前发给他。老师还没走课堂就一阵阵哀嚎声,老师嘴角含笑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临到饭点,教室里学生们吃饭的心思都淡了,个个埋首于电脑面前,啪啪啪敲键盘,绞尽脑汁写作业。   “嗯,完成了。”   张禹城丢下这句话人就走了。   留在教室里的同学都恨不能咬紧手帕泪奔三千里。   这也太快了吧,老师离开也才四十多分钟。   有的人为自己已经写完一半的作业沾沾自喜,而有的人却已经上交作业提前离开。   同样都是人,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张禹城回到506时,倪路已经把床铺好,东西也归置整齐。   进入506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另一位室友似乎是一个一板一眼的人,房间里一尘不染,东西收拾得整整齐齐,连被子都叠得方方正正,整洁程度不啻于他们参加军训时强制整理的宿舍。   所以倪路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格外仔细,每一样东西都放在它们应该待的地方,完事后还特地进浴室找到拖把把地板里里外外拖一遍,就因为他进来时留下几个脚印。   倪路想给新室友留一个好印象。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出于什么原因主动提出让他和自己同住一间宿舍。   直至张禹城推门走了进来。   刚拖完地,正提着拖把往浴室走的倪路人都傻了。   “张、张主席?”   很快又回过神来,“原来是你。”   “是我。”张禹城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刚好有空床位,我就跟学校那边提了提,让你搬进来。”   倪路看向张禹城,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谢谢。”   张禹城面不改色,“举手之劳罢了。”   他看向倪路手中拎着的拖把,“需要帮忙吗?”   倪路赶紧摇头,“不用,我已经拖好了,洗干净就行。”说着就走进了浴室。   倪路出来时,张禹城拿了本很厚的专业书倚坐在床头翻看。倪路拉下卷至手肘处的袖子,走到衣柜前,拿出一件叠得整整齐齐,连褶皱都一一抻平的浅灰色风衣。   “衣服我洗过了。这两天天气不好所以干得慢,今天刚晾好,正想着这两天还给你。”没曾想今天两个人就住一间宿舍里了。   张禹城把书搁在腿上,接过风衣随手一放。   他问:“晚饭吃了吗?”   倪路:“还没,我正准备出去。”   张禹城:“出去?”   然后看见倪路从席子底下抽出一块A3大小的板子,张禹城觉得眼熟,他在倪路摆地摊时看见过。   “你这是要出去……摆摊?”   “对。”倪路丝毫不避讳,毕竟以后要住一间宿舍,瞒也瞒不住,“到时候我在外头随便吃点什么都行。”   在学校食堂吃饭肯定比在外头的吃的便宜,不过他现在去食堂打饭极可能引发矛盾,为避免麻烦,这段时间他决定先不去食堂吃饭。   “你要卖的东西呢?”除一个背包一块普通画夹大小的板子,张禹城没看见其他的东西。   倪路说:“东西有点多,拎着进出学校不方便,所以我花点钱放在外头让人帮忙保管。”   张禹城从床上站起来,把之前还在翻看的书归位,“还是去地铁口那边摆?”   倪路给水杯灌满热水,拎起椅子上的包背上,“不一定,哪里人多方便就在哪里摆。如果时间晚了,地铁口附近是个比较好的选择。”   张禹城拉开抽屉,取出车钥匙,“我开车送你过去。”   倪路弯腰拎起板子的动作一顿,他不由直起身看向张禹城,眼中的神色不明。   张禹城双手插兜,面色不变,“怎么?”   倪路摇头,拎起板子往腋下一夹,拿起水杯,越说语速越快,“不用麻烦了,张主席,我坐公交车出去很方便,校门口就有车。”   说话同时走到门口,拉开门出去,门在被带上前最后一个字也从门缝里钻进屋中,动作一气呵成,甚至有那么一点儿落荒而逃的意思。   站在原地的张禹城:“……”   他会吃人?   倪路走到人少的地方,翻开背包找出口罩正要戴上,手机就“叮、叮、叮”响了。   李密:路哥,学校论坛又炸了!   李密:你真的搬到南校区的3号宿舍楼去了,还是506?   李密:你知道你的室友是谁吗?   倪路隔着口罩给李密发了一条语音:“知道,我看见他了。”   李密跟着他发语音:“是学校那边安排的吗?你知道全校的女生和一部分男生对你有多么羡慕嫉妒恨吗?网上骂你的那些帖子隔着屏幕我都能嗅到浓浓的柠檬味!”   倪路:“一部分男生?”   李密:“暗恋喜欢咱们校草的那部分呗!”   李密:“路哥,不知道吧,别说本来就弯的,愿意为张主席直变弯的,数都数不过来。”   李密:“不过我肯定不行,我还是喜欢香香软软的女生。”   倪路一时间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而且倪路更关心另一件事:“大家在网上都在讨论什么?会对张主席造成什么影响吗?”   李密:“能对他造成什么影响啊,最大的影响那只能是大家都哭着喊着要你搬走或张主席搬走,担心……呃,他的安危?”   李密没好意思说,大家深怕张主席这朵高岭之花会被倪路辣手摧花。   毕竟在众人眼里,倪路是有“前科”的!   至于性别,重要吗?   他们的张主席完美到让人忽略性别好吗!   大家就是这么忧伤而纠结着。   倪路知道不会对张禹城造成什么影响,就没什么好忧虑的了。   李密:“路哥,你见到他本人了?他对和你一间宿舍有什么想法吗?”   倪路:“他有什么想法我不知道。让我搬进506,是他主动向校方提的。”   李密:“啊?”   倪路:“公交车来了,有空再聊。”   手机塞回包里,上车刷卡,倪路坐到最后排靠窗的位置。   一路上,倪路的那台破手机再没响起过,李密似乎被他前面发的那条语音给震住,一直没反应过来。   *************************   九真:我滴妈呀,九点多刚想更新系统崩溃。折腾到现在终于能上来了,差点以为今晚没法更新了。T—T 第0034章 买卖   一晚上,张禹城就待在宿舍里哪儿都没去。   晚饭都是热水泡方便面解决的。   倒也不是说他专门空出一晚上时间想和新室友多多相处,更了解对方一些。他今天是临时起意,只不过时间留出来了一时没别的安排,又懒得再出门,索性就宅到底。   捞完面吃了,张禹城打开电脑继续编写某个手机小程序。私人时间,他很少会用来办正事,这些小程序是他自己弄着玩儿的。别无目地,特别天马行空,很多时候就是脑子里的一个念头,弄出来都不知道有没有用,权当打发时间。不过他打发时间的玩意儿高端一点,还能挣钱。张禹城的不差钱跟他家还真没多大关系,他十二三岁就开始靠自己捣鼓出的各种软件或程序赚钱了,有些还拿过奖,家底厚得很。   等他从电脑面前抬头,揉一揉发酸的脖子,视线往下一移看一眼时间,才知道眨眼功夫,现在已经是深夜十点四十二分。   他的新室友还没回来的迹象。   张禹城拿起放在桌上的矿泉水瓶,拧开盖子喝一口,放好。   脑子里浮现当初在地铁站出口看他摆摊的画面,张禹城拿起手机本想发一条消息问对方情况,等屏幕一亮,他的动作就顿住了。   最后张禹城起身套件厚点的外套,拿着手机,带上车钥匙,走出宿舍。   本来只想问对方回来没,可一想这么晚坐公交地铁可能都赶不上,不如去接他算了,怕对方知道一样会拒绝,索性先斩后奏。   决定这件事的时候,张禹城就没想平常对方都这么晚回来肯定有办法,而且找不到或错过怎么办。   他就是想去看看,脑子里没有找不到或错过。   见不着人再说。   有车,任性。   因为倪路说过时间比较晚的话他有可能会去地铁站出入口附近摆摊,所以张禹城开车一路找到上回和倪路见面的地方,结果还真让他找着了人。   倪路没在上回的地方摆摊,这次他的位置离地铁口有点距离,张禹城找一圈,正想放弃换地方找才发现了他。   倪路戴着布口罩挨着路灯坐在小马扎上,膝盖上垫一本速写本,不时抬头望向前方极具设计风格的地铁站出入口,手中握笔在纸上游走。   倪路摆摊,没生意时就看书画画,从不会让自己闲下来。   出来摆地摊这十多天,倪路都快画完一本约一指厚的速写本了。   多数是建筑物写生,素描或速写,偶尔画画风景或人物,前者是练习,后者是兴趣。   张禹城发现,每次见他,他似乎总是有事情在做。   倪路放置在脚边的那块板张禹城眼熟,上头的“手机贴膜”四个大字特别显眼。   察觉有人站在自己的小摊前,倪路头一抬,“你好,请随便看——”   倪路的话生生卡住。   站在他摊子前正是他的新室友,张禹城。   不等倪路开口问,张禹城朝他递过来一部手机:“我来贴个膜。”   倪路停顿片刻,放下速写本和笔,接过手机,前后看一遍,发现这就是部裸机。手机屏幕不贴膜,手机背面有明显的使用过一段时间的痕迹,很轻微的划痕。   想起之前看见张禹城的手机就是这个样子,猜想这人应该没有贴膜的习惯,倪路不由抬头看一眼站在面前的人。   张禹城双手插进夹克外套的口袋里,抿唇一笑挺自然,“怎么?”   “没什么。”   倪路摇头,在他面前拉下口罩。   张禹城的手机是某大品牌一年前的旗舰机,刚出的时候七八千,现在降到六千多,贵是贵,用的人还不少。这款机子的屏幕是曲面屏,对膜的要求特殊,价格也不便宜,贴膜有一定难度。之前就有个女生找上来让他帮忙贴,她自己贴废好几张,实在烧钱,没法,只好找人帮贴。倪路给贴好后女生一高兴多给他五块钱手工费,后来又领来不少需要贴膜的同学。   倪路再去进货的时候专门拿了几张这款手机的专用膜,这款旗舰机离首发已经过去一年,其出色的配置与性能令这款手机仍旧排在手机热销榜前三的位置上,尤其现在还降价了,买的人只多不少。   倪路让出屁股底下的小马扎,写着“手机贴膜”的那块板子往小马扎上一放就成为一个简易的临时工作台。   倪路把张禹城的手机放上去,翻开旁边的黑色塑料袋,拿出要贴的膜和工具,这就开始忙活上了。   先擦灰,再用干净湿巾擦一遍,再擦干,去尘,接着开始撕膜、贴膜。   钢化膜很硬也脆,一不小心就断裂废掉,贴膜过程要手稳、快、准,倪路每次贴膜都很小心,格外专注。   贴的过程中,张禹城一直在看他。   倪路蹲在小马扎前,低着脑袋,视线落在小台面上的手机上,眼睫毛向下垂落,在下眼皮上留下一圈小小的阴影,两眼中间的鼻梁笔直高挺,再往下是因为专注而不自觉地轻轻抿直的唇。   最显眼的是他左眉骨上的疤,深刻清晰的留在他脸上,留下一道让人遗憾不己的瑕疵。   他的手指又细又长,十分灵活,做各种动作都是一气呵成,干净俐落。   曾经有不少人说过张禹城的手好看,可今天他却看着另一个人的手看得目不转睛。   倪路手稳,动作快,可能在别人手上二十分钟都贴不好的一张膜,他用不到十分钟就贴完了。贴完后他还仔细看一遍四周,有没有对齐,有没有翘边,最后还用干净的眼镜布把屏幕擦一遍。   这才站起来,手机递给张禹城。   “贴好了。”   张禹城接过,打开手机,手指在刚贴好膜的圆滑的屏幕上轻刮一下,视线从对面的人脸上移开,落在摆放整齐的小摊上,“我再选个手机壳。”   张禹城蹲下来选手机壳的时候,凑过来好几个女生,叽叽喳喳好不热闹。倪路在这时候拉上口罩,快速选出好几个适用于张禹城那部手机的手机壳摆在他面前,闷声说句:“你先看看。”就招呼这几个女生去了。   只是这几个女生心思明显不在东西上,视线一个个都粘在张禹城身上,眼中的兴奋欣赏掩都掩不住,明显就是冲着他来的,对倪路摊子上的东西兴趣不大。   张禹城尽管只在倪路的小摊前停留不到十分钟,却已经吸引不少人注意。脸长得帅气,身材好,穿着得体,到哪都是个发光体。只不过很少有人能有这几个女生这样的勇气,敢直接凑上来,若是单打独斗,恐怕这几个女生还真不太敢过来。   张禹城蹲下来要选手机壳,这几个女生也一块蹲下来了,兴奋地盯着张禹城的脸,你推我我推你,没一个人敢先上来搭话,旁边的摊主倪路说了什么她们没一个人听见。   看到这场景,倪路很快住了嘴,收起贴膜工具,小马扎上的板子翻另一面摆回原来位置上。   眼角的余光自倪路身上收回,张禹城拿起一对小耳环,对离他最近的一个女生说:“这对耳环不错,你皮肤白,戴上一定很好看。”   这女生说话都结巴了,“谢、谢谢。”她的脸上映出红霞,双眼发亮,双手接过这对小耳环。   “这款发夹做工精致,戴上会显得人特别有气质,我觉得适合你。”张禹城拿起某个发夹,对另一个女生说道。   女生瞪大眼:“真、真的吗?”   张禹城微微一笑,女生双手捧胸,简直要晕过去。   最后一个女生,张禹城给她推荐一款水晶手链,三个女生都很畅快地一口价买下来了!   倪路在一旁目瞪口呆。   倪路就这么看着张禹城两三句话哄走这三个女生,不仅让她们忘了凑上来的真正目的,顺便还帮他卖出去好几样小饰品。   等人一走,张禹城扭头回来看向倪路,嘴角轻抿,浅浅笑道:“老板,手机壳你有推荐的吗?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倪路看他,一时无语。   您刚才推荐那三个女生买东西时可不像是需要别人提意见的样子!   不过倪路还是给他选了个素色的硅胶软壳,“这个吧。”   张禹城接过去看了看,“挺好的,老板你的眼光果然不错。能说说为什么给我选这个吗?”   倪路也很老实:“没那么花俏,也跟你手机颜色像。”   张禹城忍不住轻笑一声,掏出手机当着他的面就把硅胶壳子套上了。   跟别人不太一样,张禹城用手机从没想过贴个膜再套个壳,觉得多此一举,手机买来原样用不挺好么,添上这么多东西不嫌累赘?换屏贵怕磕怕摔在他眼里还真不是什么问题,大不了换台新的,又不是买不起。   但今天他不嫌累赘了,也不嫌贴膜影响手感了,甚至还觉得倪路给他选的软壳越看越满意。   看见倪路摊子上还卖手机挂坠,他立刻就惦记上了。   “老板,你眼光这么好,再给我选个挂坠吧。”   倪路:“……”   倪路一开始就知道对方是来照顾他生意的,要不然明明本来裸机用得好好的怎么突发奇想又贴膜又套壳了。   等倪路上手知道张禹城用的是这么贵的手机,觉得贴膜套个软壳也没什么不好,他对手机多少懂点,知道手机换屏都贵,这种曲面屏换下来都能买一部普通点的手机了。之前张禹城运气好用祼机屏幕都没碎,但不代表以后运气一样好,还不如花点小钱上一层保险。以倪路的经验来看,只要不是直接抡锤子砸,对手机贴膜套壳还是能起到保护效果的。   但挂坠就实在没什么必要了。   也就图个好看,没什么作用反而还累赘。   所以这次倪路没给选,摊子前没别人了他直接拉下口罩说:“这都是小女生喜欢的,张主席你用不上。”   张禹城像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一样,视线在摆在角落的那串挂坠上扫去,伸长手臂拿起来,“不会啊,我看着都挺好的,老板你帮我选个——要不,我全要了,还可以拿去送人。”   倪路无语,最终还是给他选了个挂坠。   他接过张禹城手里的那一大串挂坠,从中选了个小招财猫底下挂两个小铃铛的坠子。   倪路卖手机挂坠是顺便,他觉得喜欢这个的多半是女性,所以挑选的时候都冲可爱精致去,偏女性化,唯有这款看着中性些,张禹城挂手机上不会显得特别突兀。   *************************   九真:一边写一边觉得张小攻好会啊,时不时撩人却不自知。 第0035章 乘车   “这个,可以吗?”   倪路取下他为张禹城选的挂坠,挂在食指上轻托于掌心,手伸到张禹城面前。   张禹城本来就没什么想选的,倪路给他挑什么他都会同意,所以只是略略看一眼,点头:“就这个。”   倪路又道:“要我帮你挂上去吗?”   张禹城二话不说递出手机。   他刚套上去的手机壳很快就被倪路取下,吊坠绳子穿过手机壳上的眼,拉出一个大小合适的洞,挂两个铃铛的小招财猫往绳洞上一钻,再扯紧,吊坠这就挂好了。   动作熟练,迅速,几乎就是一个呼吸的功夫,倪路就弄妥当了。挂好坠子的手机壳再往手机上一套,倪路就又把手机给还给了仍蹲在他摊子跟前的那人。   “好了。”   张禹城接过手机,忍不住道:“好快。”   倪路道:“一天起码要挂三四个,练出来的。”   挂手机吊坠不是什么难事,但不少人就是连这件事都嫌麻烦,买了直接就让摊主帮挂。   手机上多出来一串小东西,张禹城视线落在那个笑得眼睛眯成两弯月牙儿的小招财猫上,忍不住捏捏这软陶质地的小玩意儿,食指还在两颗银白的小铃铛上顽皮地打个转儿,让铃铛发出细小轻脆的声音。   “挺好看的。”   张禹城看着挺喜欢这个小挂件,他对面的倪路看他骨节分明的细长手指在黄豆大小的铃铛上拨弄,不知怎么心尖有些麻痒,似乎有什么同时间也在他心里轻轻拨弄了一下。   在张禹城看过来的时候,倪路提前收起视线,低头整理为取下小招财猫挂坠而弄得有些乱的那一大串挂坠。   张禹城只能看见他顶着一头碎发的圆圆脑袋,说话声音透着一丝轻快:“老板,总共多少钱?”   倪路头也不抬,“45。”   张禹城用指纹解锁手机,扫码付钱,不多不少,正好是倪路说的那个数。   “好了。”   “谢谢。”   张禹城扫码付款完毕后站起来,手机揣外套口袋里,小招财猫挂在口袋外头,带着两颗小铃铛轻轻摇晃。   倪路说着谢谢,一抬头就看见这个,不由多看了一会儿。   没什么可买的了,张禹城手也揣兜里,站在摊子前感受晚秋深夜沁骨的凉意,问:“什么时候收摊?”   倪路从背包里掏出手机看一眼时间,“再有一会儿吧。”   具体时间倪路没说,因为时间真没个准儿,没生意街上又冷清就会早点,有生意就会想再多留一会儿,看能不能再卖出一点。   张禹城没再说什么,得到回复点点头,双手揣在外套口袋里,脚尖往外一转,人就走了。   倪路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有些愣神,说不上什么感觉,人在面前时心里莫名有点慌,人一走,总觉得突然像少了点什么。   张禹城并没有走远,走到一个倪路看不见的地方便停下脚步,找了面背风的墙面一靠,不由摸出手机,借着路边的那一点点灯光,把刚贴上的手机膜到手机壳包括那小小的挂坠,都仔细看过一遍,尤其是那串小小的挂链,上头那两颗小铃铛被他漫不经心般一直拨弄,不断发出轻脆的铃铛声。   尽管贴张膜再套个壳,手机不可避免的大了一小圈,有些许臃肿手感也变了,可从前只觉得多此一举的东西,今日拿在手里觉着也没想象的这么难以接受。   挂着两颗小铃铛的小招财猫在手机底下来回晃荡,张禹城视线落在上头,嘴角稍往上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始终没消失过。   一直到十一点五十分,张禹城视线里的那个人才开始收摊,等倪路背起包拎起看着沉甸甸一大袋东西往路边走去,张禹城才站直身离开停留了有小半个小时的地方。   倪路举着手机站在路边,正在扫码解锁停在路边的共享电动车。   这种车和电摩托一样,比自行车省力,速度也快些,适合懒人和去比较远的路。   一般收摊晚了,连末班车都没了,倪路就会开这种车回学校。   比坐公交车贵一点,下雨还麻烦,最大优点是什么时候有需要,手机一扫码就能开走。   扫码成功,“啪”电单车开锁声响起,手机塞回包里,倪路单手拎起他那堆货品脚往车上一跨,刚要把车开走,旁边停下来一辆黑色低调的小汽车,还有点眼熟。   倪路正困惑,只见车窗滑下,张禹城的脸露出来,看一眼他屁股底下的共享电单车,说:“车锁上,坐我的车。”   以为早已经回去,估计都洗完澡准备睡觉的人突然又出现,倪路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几秒才开口:“张主席,你还没回去?”   张禹城抬眼,视线与倪路对上,眼中带着一丝笑意:“等你啊。”   见倪路还愣着没动静,张禹城解开安全带,身子右倾,拉长手臂打开副驾驶座旁的门,“上车。”   知道这人一直在等他,倪路没法拒绝,人从电单车上下来,弯腰上锁,可一拎起那一大袋小商品,又一阵迟疑:“我这些东西……”   倪路本想说他得先把这袋东西送去给别人保管,不等他说完,张禹城下巴往身后一点,说:“放车上。”   倪路看一眼后排车座,似乎还有顾虑,没有照做。   “张主席,我还是……”   张禹城似乎知道他在担忧什么,很快道:“我白天很少用车,你这些东西可以一直放在车上,晚上要出来摆摊我再送你出来。”   倪路之所以宁愿花点小钱找人帮忙保管他这些东西,就是因为清楚以他现在的状况,每天拎这么些东西进进出出学校,不止会被学校保安盘查这么简单,更会引起学生们的猜疑,觉得他是不是偷了什么东西出去卖。要是被举报,少不得又会被叫去一番谈话询问。   最近麻烦缠身,倪路看似淡定实则也有些怕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才会花这个冤枉钱,每天麻烦点绕点路把东西寄存一下。   张禹城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说出这么些话。   夜风沁凉,倪路攥紧捏在手里的塑料袋,发现他的掌心有些潮湿,手松开些,塑料袋还粘在皮肤上。   “我怕会影响你。”   不管是坐在他的车上,还是把东西放在他车上,倪路担心别人看见,会对他造成不好的影响。   可是等他话一说完,张禹城便果断道:“不会。”   倪路站在原地,有些发怔地看着张禹城一双冷潭般幽沉深远的眼,张禹城说完没再开口,只是无声与他对视,安安稳稳地坐在车中,摆出一副让唯一观众无可招架的耐心十足的姿态。   冷风中,最先有所动作的是倪路,他解开塑料袋的袋口,从里头找出一块抹布,再拎起那一大袋东西,仔细在袋子底下接触过地面的地方擦了擦,确定上头没再沾什么灰,才把抹布塞回袋子里,垫在抬高的大腿上把袋口系紧,这才打开后排车座的门,把他这一大袋东西轻放在座椅下面的脚垫上。   倪路是好心,怕弄脏了他的车,张禹城却觉得心脏像是被一枚细小的针突地小小扎了一下。   车上开着暖气,上车后关上门窗没一会儿就暖和了。   可能是因为是密闭的狭小空间,坐在车里,倪路似乎闻到了坐在旁边的那人身上冷松一般的清冽气息,曾经嗅到过的味道,淡得仿佛是错觉,让倪路身体不自觉地有些僵硬。   车子开出去没多久,张禹城问道:“你打算一直这么摆地摊吗?”   倪路收回落在车窗外的视线,一只手抓住绑在身前的安全带,有些不敢看近在身旁的那人,只盯着暖气出风口说话:“不是。”在张禹城面前,他没什么可隐瞒的,“现阶段我没什么别的选择。等……这件事过去了,我会做点别的。”   张禹城稍侧过脸,飞快看他一眼,“比如?”   倪路略一迟疑,说:“打工或者继续送外卖吧。”   张禹城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弹一下,他说:“你是建筑专业的,以后课业只会越来越多,三不五时还得出去写生采风,国内国外,到处跑。找工作会比较麻烦。”   建筑本科是少有的五年制,课程多的时候一周有六天都排课,真正画起图来和他们计院这些程序员有得一拼,是名副其实的能肝图纸肝到头秃的专业之一。   这些倪路都知道。或许有的人选专业很盲目,倪路肯定不是这种人,既然选择这个专业,他肯定就要对这个专业有一定的了解,也正因为了解,所以他更迫切地想多攒些钱。因为外出写生采风,基本都是自费,如果是跑国外,费用更高。   除此之外还需要一台能画图的电脑。   虽然说学校并不硬性要求建筑专业的学生一定要会电脑制图,可大环境就是如此的前提下,仅能手绘设计图,连最基本的建模设计软件都不会的话,在学校里不仅会落后其他学生一大截,出社会更不容易找工作。   而且,能用来建模画图的电脑配置都不低,买一台这样的电脑,又是一笔可观的数目。   想到这些,再想到自己银行帐户里那少得可怜的存款,倪路眼神黯了黯,手指又不自觉地抠起了指甲边的硬皮,他说:“到时候再说吧。”   总会有办法的。实在不行,费用比较高的户外采风他就不去了,电脑可以再拖一年时间,没必要非买新的,用建筑学院其他学长学姐们淘汰下来的二手电脑也没什么问题。   张禹城注意到了他抠指甲的动作,眼皮再一抬,看他陷入沉思中的脸,不再说话,看向前方认真开车。   **********************   九真:   拍拍小路的肩:不用担心,你家小攻有钱。 第0036章 消息   夜深人静,倪路洗完澡后躺在床上,浴室里传出的水声隔着一道门一道墙,不大,却清楚,他闭上眼睛一动不动老半天,到底还是没培养出一丁半点睡意。   翻身拿起手机,本想看个时间,打开手机发现聊天APP上有好几个未读消息,点进去一看,全都是李密发的,可能手机放包里他没听见或当时正在做生意,所以现在才看见。   李密发的这几条消息时间间隔挺长,最早的两条是八点十分发的。   李密:路哥,咱们学校论坛上有人发贴爆料,说金钱豹酒吧里出现的那位田小姐就是指认你偷东西并猥亵她的那位田小姐。   李密:还发了很多她的生活照,说她根本没有受这件事情影响,日子过得美着呢。   八点五十二分接着发。   李密:路哥,现在有不少人开始怀疑这件事情,我感觉以后风向要变了,路哥,你可能要平反了!   九点三十七分,李密发了一张论坛热门帖子的截图。   李密:路哥,看到了吗,现在这张爆料这位田小姐的帖子热度甚至盖过了你原来那张!   李密:短短三个小时,已经一万多楼了!有爆这位田小姐料的,有帮你说话的,人很多,那些骂你的帖子基本没有招架之力。   李密:哈哈,还有人说你请水军。我笑死了好么。先不说请水军要花钱吧,路哥我怀疑你甚至不清楚什么是水军。   看到这里的倪路:……   刚开学的时候倪路不仅没电脑,手机都没有,估计在原302宿舍的其他室友心里,他就是一个刚从偏远农村出来家境贫寒的原始人。   李密:憋屈这么些天了,难得看见这么一边倒的局面,不说了,路哥,我袖子都撸好了,这就下场跟骂你的那些人对骂去!   十点半的时候,李密又发了两条消息。   李密:哇,路哥,那些骂你的人又多起来了,现在竟然跟帮你说话的人平分秋色。就像是一开始没防备,现在是反应过来了一哄而上,拼命反扑阻止别人帮你说话。啧,我现在真怀疑,请水军的是这位田小姐那边的人。   李密:不过没事。路哥,今天有这么多人帮你说话,肯定是因为大家看了关于这位田小姐的爆料帖都觉得不对了。我相信会有越来越多的真相浮出水面,洗清路哥你身上的冤屈。   倪路想回复,可一看时间,还差九分钟就凌晨一点了,点发送语音的手指收回来,不过也没放下手机,退回去又往下拉,把李密发的这些话反复看好几遍。就像在看一篇值得细品慢嚼的好文章。   从事发到如今,唯一相信他的人,就是李密。   发生这么多事情,302宿舍那么些人,始终与他保持联系的人,也是李密。   脑袋上盖着一条毛巾,身穿纯棉睡衣的张禹城走出来的时候,倪路还在看手机。   “还不睡?”   手机顺手搁在胸前,倪路看着擦拭湿发的张禹城,问:“张主席,咱们常用的这款聊天软件有定时回复功能吗?我用得少,不太清楚。”   “别老这么叫我,都室友了,叫名字吧,”   倪路没立刻答应,躺在垫高的枕头上看着站在一旁擦头发的人,过个几秒,才慢吞吞地回一声:“好。”   头发擦得差不多,毛巾往椅背上一搭,“你刚说的,是指在指定的时间发送消息给特定的人吗?”张禹城拉开柜子取电吹风机的时候,问道。   “是的。”   张禹城本来想把电吹风机拿进浴室里关上门吹,这样声音小点,不影响倪路睡觉,但他既然醒着,于是张禹城腰一弯,直接把电吹风机的插头插入书桌旁边的插座里。   “这款软件本身没有这个功能,需要安装其他小程序,相当于接入一个插件,额外给它添加补充更多功能。”   张禹城按下开关,电吹风机送出热风,声音比倪路以前见过听起来柔和很多,张禹城伸手在出风口试试热度,再调整一下温度。他抬眼看向倪路,问道:“你有这方面的需求?”   倪路把放在胸口上的手机拿起来,翻身放在枕头旁边,“算了,太麻烦了。”   倪路只是想给李密回句话,现在太晚怕打扰对方休息,就想着有没有那种指定时间发送的功能,可以先回复,设定好的时间一到李密才能看见,不会影响他又能预防自己明天一觉醒来会忘记这件事。   听说要另外安装插件,清楚他这部破手机折腾起来实在麻烦,搞不好直接报废,便彻底熄了这份心思。   倪路那部手机屏幕碎成好几块,实在显眼,张禹城眼睛一扫就看见了。他一下子明白过来倪路说的麻烦指的是什么,手指在电吹风机开关上一按,“不麻烦,我可以直接在我手机上对你的手机进行操作。”   倪路一怔,“什么?” QQ?286②3096⑦0   张禹城放下电吹风机,拉开书桌下面的一个抽屉,拿出一个U盘和一根三接头数据线,走到倪路床边。   张禹城指指倪路的手机,“可以吗?”   倪路没有半点犹豫,拿起手机就递给他。   张禹城眼中的笑意深了些,他接过倪路的手机,插入适合他这部手机接口的数据线,接上U盘。   倪路的手机再破,他也是设了开机密码的,他从床上坐起来正要告诉张禹城密码,却看见张禹城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机几下点触操作,完全不受阻碍地就打开了他的手机!   张禹城看他沉默的样子,笑了笑,解释道:“你这手机不仅是小厂出的,出厂也有一段时间了,安全防御就跟纸糊的没什么两样,外头那些修手机的小店也能轻松破解。”   张禹城这话说得已经算是客气了,这种小厂出的杂牌手机,所谓的安全防御效果约等于零,相当于敞开大门谁都能自由出入,使用者要是不小心,这部小小手机甚至会成为一个病毒库。   一进入倪路的手机,就看见了他还没退出的聊天页,即便只有一眼,张禹城还是知道了倪路在跟一个叫李密的人聊的什么内容。   倪路的手机屏幕是从右下角开始呈蜘蛛网状散开,所以下方的碎裂比上方的严重,而手机键盘基本都位于屏幕下方,碎裂严重的地方点击屏幕已经没有任何反馈,这也是倪路无法正常打字的原因。   倪路也没看见张禹城对他的手机做了什么,他就把手机还了回来,然后他看着张禹城往书桌走去,拿起他自己的手机。   张禹城就这么站在他的书桌前,人轻靠在桌子边缘,一只手撑着桌面,一只手握着手机单手操作。   没过一会儿,倪路发现自己的手机不经操作就自己动了!   先是手机自动翻页,他的手机里很快多了一个APP,自行打开之后,登陆,改参数,转入常用的那款聊天软件。这时候张禹城抬头,“你要给谁发消息?”   倪路心里实在好奇,握着手机下床,穿上拖鞋主动往张禹里身边靠,“李密。”   说完倪路先看一眼自己的手机,发现聊天APP里弹出一个设置框,李密的名字很快出现在联系人一栏上。   倪路忍不住往张禹城手机上看,看见他正在设定时间,同时嘴里说道:“打算明天什么时候发送消息?”   倪路说:“早上八点。”   这个时间李密再怎么睡懒觉也得起床了,因为八点半开始上课。   设置好时间,接下来是发送内容。   张禹城问:“你想发语音还是文字消息?”   倪路想了想:“语音吧。”   在手机上点了几下,张禹城又说:“说吧。”   说?   倪路愣了愣,下意识低头去看手机,想翻出语音键,可一看见和张禹城手机一模一样的页面,纠结起来他要不要先关掉再操作就听张禹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直接对着你的手机说。”   倪路抬头看他,张禹城回看一眼,想起什么,“我回避一下?”   倪路赶紧摇头,“不需要。”   然后就不再犹豫,手机举至唇边,说了一句:“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张禹城看着他,倪路说完有些不好意思,手指在鼻翼旁蹭了一下,解释道:“我只是想让李密知道我看到消息了。他好心跟我说这么多,我不回复一两句心里过意不去。”   张禹城第一次看见有人把网上的聊天消息这么认真地对待,想回复又怕打扰对方休息,甚至想到了使用定时回复。   张禹城松开手指,把倪路通过手机录入的这句话传送上去。   “好了。”   倪路重复:“好了?”   眼里带着一丝惊疑看向身边的人:这么快?   张禹城下巴朝他手机上一点,“你打开李密的聊天页看看。”   弹出的设置框已经消失,倪路找到李密的名字点进去一看,果然看见了不同之处。   只见和李密的聊天页面上多了一排字:语音发送倒计时七小时五十六分三十三秒。   这排字下面是一条语音,显示未发送。   张禹城说:“想即时发送,直接点这条未发送语音选确定就行。”   倪路再次抬头,看着张禹城的眼睛反射一点灯光,像黑夜里闪烁的星子,他由衷地说道:“这插件好厉害。”   张禹城嘴角的笑意深了些,“谢谢你的夸奖。”   倪路怔了怔,不久眼睛瞪大了些,直勾勾看着张禹城:“这个插件是你做的?   张禹城笑着点头,“做着玩儿,没公开过。”   他低头继续在自己的手机上进行操作,“我再给你装个别的,你刚好能用上。”   *****************   九真:18号要出去玩儿,大概出去一星期,这几天还得赶工作,所以大概率十天后才会更新下一章。抚额 第0037章 插件   动作间,挂在手机壳上的小招财猫来回晃动,咧开三瓣嘴,眼睛笑弯成两轮小月牙,憨萌可爱,吸引了倪路的视线。等他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手机上时,才发现张禹城正在看他。   一双眼睛如古井深潭,深邃幽静,清冷迷人。   仿佛偷看被发现,心跳忽然加快,倪路飞快挪开对视的目光。   张禹城举高手机,另一只手捏住晃动的小招财猫,在猫脸上摩挲一下松开,“好看吗?”声音里隐隐透着笑。   倪路耳尖泛红,飞快点点头,张口就道:“挺好看。”   原以为这么可爱的挂饰跟张禹城的风格不搭,没想到两者合在一起竟意外的相衬,尤其是他修长洁白的手指在小猫身上划过的时候,倪路脑海里闪过一个词:赏心悦目。   嘴巴快过脑子说好看,也不知道说的是挂件好看,还是画面好看。   张禹城声音里的笑意更明显,“我也觉得好看,因为是你选的。”   倪路的手直接捂住脸,脑袋也不由垂下去,再不遮掩,他脸红的样子就彻底暴露在旁边这人的视线里了。   心跳的飞快。   他知道自己是不好意思,他只以为这个不好意思是因为明明是他挑选的挂件,却没羞没臊大言不惭说好看还给另一个当事人戳破闹的。   他不知道,张禹城的这个行为,目前在网上有一个字能够很好的诠释,这个字就是撩。   他被张禹城撩得心跳加快,面红耳赤,不敢直视对方。   而撩人的人,撩人而不自知,只是看着身边的倪路再如何遮掩也挡不住面红耳赤的样子,翘起嘴角弯了眼睛。   张禹城在倪路的手机里安装了一个后台插件,类似于语音助手,倪路不需要动手操作,只需要张嘴说话发出声音,插件就会自行运转,帮助倪路操作手机。   也就是说,手机屏幕破裂不能操作也没有关系,只要手机还能运转,通过说话一样能对手机进行全语音操作。   要用声音解锁,首先要采集录入倪路本人的声音,采集结束后,张禹城说:“这款插件还在开发阶段,只进行过小范围的测试,数据很少,可能在使用过程中会出现不少问题,你就当帮我个忙,帮我测试这个插件,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向我反馈。”   倪路哪里会不同意,当下就点头:“好。”   设置好后,张禹城对他说:“好了,你现在可以用语音唤醒你的手机了。”   在张禹城的视线下,倪路把手机话筒举至唇边,尝试着说了一句话,“打开手机。”   下一秒,手机屏幕亮起,一道平板无起伏的机械女声通过手机喇叭传出,“手机已经唤醒。”   倪路下意识看向张禹城,张禹城朝他点头示意,倪路这才进行下一步,“手机解锁。”   手机再度传来机械女声,“已确认声音,手机解锁成功。”   能通过声音辨认机主,不用输入密码就能成功开机让倪路有些惊喜,接下来他又陆续进行了其他操作,尝试好几遍后,除了偶尔出现因为说话有口音软件辨认不出来需要重复念几遍外,基本没再出现什么问题。   和目前市面上语音助手需要按键才能唤醒,并且需要指纹或是密码解锁不同,仅是语音就能完成这两项操作,看似变化不大,但中间的改进却是大量看不见的工程,更何况这还是全语音操作。   再次看向张禹城,倪路眼里是挡也挡不住的熠熠光辉,“这也是你做的?”   张禹城轻咳一声,谦虚道:“我有参与。”   实际上这款插件的开发就是他发起的,组建了一个小团队,开发的钱基本都是他在投入,技术也占大部分,出钱出力,论功劳谁也抢不过他。   张禹城解释:“全语音操作一开始的目标是盲人和双手不便的人,现在看来,还多了一类,就是手机屏幕无法操作的时候也能用上。”后面一句,张禹城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的,但说的也不假,毕竟倪路不就用上了么。   “现在问题还挺多,首先就是还不够智能,无法与用户进行交互,与市面上的语音助手有一定差距;其次是语言环境的变化,毕竟能说一口标准普通话的人可不多,这需要采集大量的数据,需要一定时间;另外一个就是……”张禹城手指不经意在小招财猫底下的铃铛上轻轻拨弄,这是他才出现不久的小动作,然后在铃铛轻脆的响声中接着道,“这款语音助手得换个声音,机械音听起来太平板无味。”   这时倪路在他身边小小声念叨了一句话,张禹城没听清,“什么?”   倪路习惯性地动手关掉手机屏幕,掩饰地摇摇头,轻笑道:“没什么。”   张禹城自然不相信,不过也没继续追问,只道:“你喜欢什么声音?”   倪路扭头看向张禹城。   张禹城微微挑眉,“怎么?”   倪路收回视线,落在自己的脚尖上,“我什么声音都行。”   可是在张禹城提起要换个声音时,倪路小声说的那句话就是“用你的声音就挺好”。   但真要当着张禹城的面说出来,又感觉哪里怪怪地,让他下意识收回这句话。   张禹城的声音是真好听,可能是性格使然,张禹城日常说话比较平缓,不急不躁,吐字清楚,光是这样就让人听着身心舒畅,更何况还有好听悦耳的声音加成,低沉和缓有磁性,光是听他说话都觉得耳朵发痒心尖发颤,是那种如果他有心,仅凭声音就能撩得人全身发软任凭处置的好听。   倪路打从心眼里觉得,如果这款语音软件用的是张禹城的声音,就能吸引绝大部分用户,不止女性,包括一部分男性。   凌晨快一点钟的时候,两个人都躺到了床上。   新换环境,倪路偶有难以入眠的情况,他躺在床上的时候以为今晚会辗转一番才能入睡,可等他转过身,背对对面床上的那个人没多久,便沉沉睡下,一夜无梦。   六点不到倪路就醒了,睁眼的时候屋里还漆黑一片,快十一月份的早上天亮得晚,空气冷被子又暖和,实在适合再补个眠,可是倪路却伸手在脸上用力搓一把,清醒些后便掀开被子坐起来,动作很轻。   对面床上的人没有动静,应该还在熟睡中。   轻手轻脚摸黑朝洗手间走去,掩上门,尽量不发出声音地刷牙洗脸,等出来才发现屋里的灯亮了,张禹城正弯腰站在床边整理床铺。   倪路带着一丝歉意说:“我吵到你了?”   张禹城把叠好的被子放置在床头,拍拍松软的枕头堆放在棉被上,期间他看了倪路一眼,说:“和你没关系,我平常都是这个时候起来,一会儿要出去跑几圈。”   张禹城:“你呢,今天起这么早,睡不好?”   “不是。”倪路摇摇头,走向自己的床铺,“我之前清晨赶着去打工,都是这个点起来,习惯了。”   张禹城直起腰看向他,嘴角轻抿,眼中含笑,“看来我们的作息时间差不多。”   倪路闻言不禁侧身看他一眼,点点头,应了声:“嗯。”   和人同住,就怕作息时间不一致,彼此相互干扰容易引发矛盾。倪路自己一向早出晚归,和张禹城住一间宿舍,心里不免担心会不会影响他休息,不过两个人作息一样的话,就不会有这方面的顾虑,的确让倪路松了一口气。   张禹城一屁股坐在床上,“你今天也要去打工?”   倪路背对他,先把被子摊开,然后开始叠被子,“现在不用。”   “那你起这么早?”   “我去看书。”   倪路利用晚上的时间去摆摊做生意,那其余空闲时间自然用来看书复习,总之不会让自己空下来,也尽量不让摆摊做生意这件事影响到自己的学习。   “上哪儿看?”张禹城不由拿起手机看一眼时间,“这个点儿自习教室和图书馆都没开门。”   倪路没有立刻回答,直至把被子叠好了,和张禹城一样摆在床头才开口:“随便找个清静的地方看。”   清静的地方?   可除了这两个地方,剩下的能看书的地方基本都是室外了吧?   这大清早的,天气又这么冷,在室外看书?   张禹城直接问了出来:“为什么不在宿舍里看?”   倪路刚把枕头摆在叠好的棉被上,听见他这么说,没反应过来似地回头看他一眼:“嗯?”   张禹城继续道:“我刷完牙洗把脸再换身衣服就出去跑步了,宿舍里就剩你一个,够清静了吧?在宿舍里看书就行了,没必要出去看。”   倪路默了几秒。   是啊,一开始打算出去看书是怕影响张禹城休息,可现在人都起来了,一会儿还要出去跑步,那他为什么还要出去看书?   想通了这点,倪路点点头,说:“那、我就在宿舍里、看书?”   看他说得如此不确定,张禹城不由笑了,“不需要这么小心,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宿舍,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地盘,有什么事都可以商量着来,更何况你只是看个书,又不是练嗓拉二胡,什么时候想看都行。”   张禹城进浴室没多久,换好一身衣服的倪路搬出几大本书摞在书桌上,坐下来就开始一边翻一边写写画画。等张禹城洗漱完毕出来,见他看得认真也不再说什么,走到衣柜前脱下睡衣换了身运动套装。   张禹城换好衣服穿上鞋子,临出门的时候才终于开口和伏案看书的人说话:“我出去跑步,大概一个小时后回来,你早餐想吃什么,我回来的时候顺便帮你带回来。”   倪路从书本里抬头,下意识就道:“不用——”   张禹城像是没听见他的拒绝,又道:“要不我看着买吧,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倪路没法,想了想,说:“那麻烦你帮我带两个馒头吧。”   张禹城直直看着他,“没了?”   倪路点头,“够了。”   “行。”张禹城走向门口。   倪路想起什么,正要起来,“等会儿,张主——张禹城,我的饭卡——”   没等倪路把话说完,张禹城已经拉开门口走出去,再反手轻轻把门带上。   饭卡都没能从背包里拿出来,人就已经走了,倪路只得喃喃自语道:“那一会儿把钱转你号上吧。”   *************************   九真:一闭眼一睁眼,就过去快半个月了……………… 第0038章 食堂   张禹城手腕上带了计步器,跑上五公里才停下来。   深秋的清晨,五公里跑下来一脑袋的热汗,气息却还算平稳。他步行一段距离,等气息彻底平静,做几个抻筋的动作舒缓一下筋骨。他一停下来立刻有两个女生上前给他递水和纸巾。   张禹城挥挥手婉拒,抬起手臂随意用衣袖擦了把脸。   被拒绝的两个女生倒不觉得有多失望,反而一脸高兴,因为今天她们终于能和他们学校的校草说上话了。   校草住校期间只要不下雨,每天早上都会出来跑步,这是学校里一个公开的秘密。   本来张禹城在学校里有固定的跑步区域,但每回一出来跟着一块跑的围观的人多了他只得三不五时换一个地方,哪里人少就往哪跑,即便如此,偶尔还是会有类似的情况出现。毕竟学校再大适合跑步的地方也就这几个,还是会遇上专门为见他一面特地蹲守的人。   不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学校,以往张禹城跑完步都会先回宿舍洗澡换身衣服再去做别的,要不然一身汗黏得难受。今天跑完后,张禹城看一眼时间,径直往食堂的方向走去。   现在是早上七点多,虽然是早餐时间,食堂里却没见什么人,三三两两的学生在各个窗口前等餐,不时还能看见提着一大堆早餐往宿舍方向走去的学生,一看就是给宿舍其他人带早饭回去。   张禹城走到卖包点的窗口前,这里人比较多。蒸笼盖子一打开,热气腾腾又白胖滚圆的包子馒头出现在众人眼里,包点特有的麦香扑鼻而来,馋得消化了一晚上胃里空空的学生们忍不住吞咽口水。   排在前头的学生甚至没能注意到后面发光体一样的张禹城。   “阿姨,我要三个红糖馒头,五个肉包子,两个素包子,再给我四份豆浆,两瓶牛奶!”   “我要白馒头,五个,再来十个肉包子!”   前头排队的学生打包好包子馒头往回一走,一抬头看见排在后头的张禹城,都不约而同脚步一顿。   “哇靠,这不是张主席?”   “真不是我眼花啊?”   “以前没在饭堂看见他。”   “我也是头一回看见他出现在这。”   “天啊,本人近看更好看,眼睫毛好长!”   “人好高!”   有伴的交头接耳,没伴的一步三回头,眼里有难以置信也有惊艳。   张禹城是真没怎么来过食堂,早餐冲一杯咖啡随便吃点饼干就够了,要么就是去小卖部买点面包。中餐是外卖,晚餐是看情况,好比昨天晚上,一碗泡面都能对付。   对于自己出现在公众场合会出现怎样一种场面,张禹城很有自知之明,所以类似食堂这样人来人往的地方,尤其是餐点的时间段,张禹城一向是能避则避。今天可以说是心血来潮。看见倪路在认真看书,想着反正他人出来跑步,买两份早餐回去也不是多麻烦的事儿,倪路不用出来还可以多看点书,张禹城心里这么一想,嘴巴就说出来,说完也没觉得什么不对,越想越觉得这样安排挺合理。   对于食堂里出现越来越多的人,投注在他身上的视线越来越多,甚至有掏出手机偷拍他的,他都不以为然地忽视掉了。   张禹城不知道的是,因为他今天难得地出现在食堂里,还一副运动结束后,发尾微湿的样子,在学校论坛里又引发了新一轮的舔屏狂潮,不少女生哭着喊着要给他生猴子,其中混入不少迷倒在校草美颜之下的男生。   轮到张禹城的时候,忙中有序的食堂阿姨抬头看一眼,看见站在窗口外的男生,眼睛一亮,嗓门都高了点,“这位同学,你要点什么?”   排队那点功夫,足够张禹城摸清包点摊这的人气商品,他把饭卡插进刷卡机里,然后说:“阿姨,给我来两个白面馒头,两个肉包子两个素包子,再来两份豆浆。”   南食堂这的包子馒头个个和饭碗差不多大,饭量小的半个包子都能吃饱。张禹城估摸自己和倪路的饭量,没敢多要。   “好咧,白面馒头、肉包子、素包子、豆浆各来两份。”阿姨先从他的饭卡里扣掉相应的钱,再转身一个一个掀开热气蒸腾的蒸笼盖子,取出包子馒头和豆浆,装好了笑眯眯地递给张禹城,“接好了小伙子,喜欢吃多来阿姨这光顾啊!”   张禹城客客气气接过,“好的,谢谢阿姨。”   说话间张禹城弯眼一笑,笑得食堂阿姨人都酥了,人都走远了还忍不住念叨:“多俊的小伙儿啊。”   张禹城一路走出食堂大门都有人目送,身影早已看不见还有不少人舍不得收回视线,更多的人坐在餐桌前,早餐都顾不上吃,捧着手机登陆学校论坛狂刷新,看人气最高的那张帖子有没有继续上传校草的更多照片。本人是指望不上了,把他的照片收藏起来时不时看一看养养眼睛洗涤心灵想想都觉得美滋滋。   论坛上,跪求校草更多美照,讨论校草今天为何会出现在食堂,甚至校草大人在食堂里都买了什么早餐之余,不免会提到一个人,一个从昨天起就和校草住同一间宿舍的人,倪路。   一提到倪路就是截然不同的画风,人气可以说相当,都是一出现在学校论坛上都会迅速成为话题的人,然而一个是受人欢喜,一个是遭人鄙夷。   “你们说,今天张主席会出现在食堂买早餐,会不会和那个姓倪的有关?”   “细思极恐。”   “张主席都买了什么有人看见没?”   “楼上已经有人说了,张主席买的早餐是两人份的!足够两个男生吃一顿了!”   “会不会是那个姓倪的用什么手段逼迫张主席给他买早餐?”   “我觉得不像,张主席虽然脾气好,但也不是那种能任人拿捏的人。会不会是那个倪色胚利用张主席的好说话,就让张主席跑腿给他买早餐?”   “难道你们不觉得更让人担心的不是这个吗?今天的照片看见没,运动过后的张主席多好看多秀色可餐,简直男女通吃,光看他的照片我幻肢都硬了!我没法想象那姓倪的看见这样的张主席会起什么龌蹉心思,他们同住在一间宿舍里,下手的机会太多了,防不胜防啊啊啊啊啊!”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一时间让倪路搬出506宿舍的呼声几乎要掀翻整个校园。   张禹城还没走去宿舍手机就传来接收消息的声音,嘀嘀嘀响个不停,手机拿起来一看,是学生会宣传部部长给他发来的消息。   一直在路上:主席,老大,哥,您老没事上食堂去干嘛?   一直在路上:不对,不是说您不能去食堂,是您为什么现在去食堂——也不对——哎呀,就是老大您穿得这么鲜这么嫩,还一副多汁可口的样子上食堂引起围观还被拍下一堆照片传到学校论坛这些都没啥,有问题的是你现在和问题人物倪路一间宿舍啊!你火了导致倪路又一次被翻出来骂。   一直在路上:老大,哥!我给您跪下了,别再增加我们的工作量了好不?   一直在路上:老大,我知道这件事没你同意肯定成不了。我就想问,为什么你要和这个倪路住一间宿舍?   宣传部部长一连说了好几句,张禹城才回上一句:没什么,就是刚好有空床位,就让他住进来了。   一直在路上:老大,你觉得我会信吗?   张禹城不管他信不信,只问道:倪路的热度又上来了?   一直在路上:要不然我怎么大早上的过来骚乱你?   张禹城:他们都在说些什么?   一直在路上:还能是什么,恨不得万人血书让倪路滚出506呗,说担心你的贞操,怕您这位学园偶像惨遭毒手。   张禹城想了想,说:一会儿我发个帖子到学校论坛上,你帮我置顶,让更多人看见。   一直在路上:你要发什么帖子?   张禹城没回,退出聊天,登陆本人号进入学校论坛,进入八卦区,大略看一遍首页的几张热门尤其是关于倪路的帖子后新开一张帖子,标题为:让倪路住进506是我的决定,与他无关。   帖子内容不能留空,张禹城直接输入“如题”二字,然后上传,确认上传成功,一刷新,帖子出现在八卦区里,张禹城点进去复制地址发给宣传部部长,再给他留下两个字“置顶”,不等对方回复就收回手机,不再理会这件事。   八点没到,倪路的手机隔一会儿响一下,隔一会儿响一下,有人不断给他发信息,倪路却等写完一页的例题才停笔起身取手机。   发消息的还是李密,也就写一例题的这点功夫,他足足发了十几条,倪路点进去一看,才知道他发的几乎都是照片。倪路没有打开来仔细看,而是往上翻,打算从头开始看,也想知道李密为什么要给他发这么多照片。   可倪路这台屏幕裂成蜘蛛网的手机触屏早就乱七八糟,有时候往上拉他却直接跳到其他地方,所以一时间没想起自己这部手机能全语音使用的倪路手指一点,没能往前翻,却不知怎么点开了其中一张照片。   照片一秒放大,铺满整个屏幕,只一眼,倪路本来想关闭照片的食指迟迟没能点上去。   照片里,张禹城侧对镜头,双手插在运动外套的口袋里,腰弯成一把弓,脸面向食堂取餐窗口,露在衣服外的肤色洁白,刘海微湿,眼帘微垂,嘴角轻扬,鼻梁高挺,整个人似在发光。看得出来他的身边站着不少人,可有他的地方,其他人都成了背景,只要他出现,轻易就能把人的视线粘住,再难挪移。   ***************************   九真:忙里抽空更文,好羡慕能日更的人 T? T 第0039章 早餐   倪路正愣神间,门口忽然传来响动,手机立刻变成烫手的山芋,“啪”几乎是扔地,飞快把手机放桌面上。   张禹城推门进来,看见倪路低头看书,右手拿起笔。视线往上,他的耳尖不知怎么有点红。   “没想到咱们学校食堂卖的包点看起来这么有食欲。”张禹城一进来就说道,“我忍不住把最受欢迎的几样包点都买了,一样两份,买完才发现有点多,我一个人肯定吃不完。倪路,你帮我吃一半吧。”   说话间,张禹城把他提回来的早餐轻放在倪路的桌子上,“而我帮你跑腿买早餐的辛苦费,就拿你的一个馒头顶上吧。”   倪路听完先是一愣,慢慢抬头,看向张禹城的两只眼睛满满的都是“?”   张禹城轻笑一声,忍不住抬手在他已经长长不少的头发间轻揉了一把。   头一回被人以摸小狗的方式揉头发的倪路脸上有一瞬间的空白。   张禹城摸完才觉得这动作过于亲昵,他有些尴尬地收手,轻咳一声掩饰,然后说:“你先吃,早餐我都买的两份,一人一份。我先去洗个澡。”   等张禹城拿着干净的衣服进了浴室,倪路才终于有了动作,他视线在张禹城带回来的早餐上看了一圈,伸手解开袋子,确定每样都是两份,便又把袋子系上,然后支着下巴,听着浴室里隐约传来的水声,盯着因为热气被封闭在不透气的袋子里而形成的一颗颗水珠,不自觉地发呆。   说是忍不住买多了,可在倪路看来,张禹城就不是那种会去做计划外的事情的人,既然这不是他的作风,那他就是故意的。还说什么拿一个馒头顶跑腿费,他分出来的早餐甚至可以买五个馒头了。   本来还想着等他回来把买馒头的钱转他号上,可这样一来,不就证明他想占这个便宜吗?可如果把张禹城买回来的另一份早餐的钱都转给他,又会不会显得他不识好歹辜负人家的好意?   倪路一时间纠结得只能趴在桌上,十指插入发间用力抓一把头皮。   张禹城洗完澡换一身干净清爽的衣服走出来,他放在倪路桌上的早餐一看就知道还没被动过。   “怎么还不吃?”张禹城走到一边找出电吹风。   倪路回答地声音有些轻:“等你。”   声音虽然不大,但这间宿舍里也就他们两个人,张禹城还是听见了。他放下刚拿起来的电吹风,走到倪路身边,径直打开还带着些许温度的袋子,先取出豆浆撕开吸管膜,“啪”一下插入杯口里,放在倪路面前,然后另取一杯,同样插上吸管,喝一口,对倪路微抬下巴,“吃。”   这人有时候没说几句话,行动中却强势得不行,倪路在他的眼神示意下,不由得拿起豆浆,跟着喝了一口。刚要把杯子放下,面前多出来一个圆乎乎又白胖胖的大包子。视线往上,倪路看见张禹城手里同样拿了一个大包子,看着他先咬一口,就像在教倪路怎么吃包子似地,咬完朝他扬扬眉,示意他也咬一口。   倪路垂下眼帘看一眼递到面前的包子,刚想伸手接过就被避开,无语片刻,只得把头往前倾,张口咬上白软热乎的大包子。   看着倪路乖乖地咬上一口,在他手上的包子上留下一个缺口,张禹城的眼睛不由弯了弯,嘴角跟着扬起来,莫名就是觉得这个明明不愿意,但又会努力顺着他配合他的大男孩可爱得不行。   倪路咬了一口就不肯再让张禹城喂第二口了,不过这次他伸手去接包子张禹城没有拒绝,顺势就给他了,然后咬住他自己的那个肉包子去吹头发。   在电吹风轻柔的“呼呼”声中,张禹城嘴里嚼着包子声音含糊:“难怪这么受学生喜欢,这肉包子咬一口就能吃到馅,汁多味道也好。”   “嗯。”倪路满足地咬一口,很是赞同地点点头。   他并不是头一回吃南食堂的肉包子,以前在里头上班时偶尔他也会小小“奢侈”一下,明明吃过刚出笼的热乎烫手的肉包子,但这次仅仅还带着些许热气的肉包子似乎更好吃一些?   包子再大也就是几口的事儿,张禹城三两口吃完专心吹头发,差不多干了就关掉电吹风收起来,走到倪路身边,屁股半坐半靠在桌沿边,长腿曲起撑在地上,喝一口豆浆,拿起另一个包子和倪路一人一个分吃。   毕竟已经吃了人家一个肉包子,这回倪路没再矫情,给他就拿着。吃完半杯豆浆两个包子差不多有个七分饱,最后剩下的俩馒头倪路递了一个给张禹城。   倪路说:“你的辛苦费。”   张禹城笑着接过。早餐一般吃七八分饱他就会停下不再吃,但这次他还是就着剩下的半杯豆浆把这个不小的馒头吃了。   一个馒头塞下去,已经很久没吃这么饱的倪路先打一个饱嗝,剩下的豆浆一口嘬精光,把杯子捏扁扔进垃圾筒,然后拿起手机,状似很随意地说:“今天的早餐钱,我转你号上吧。”   好不容易把馒头吃完,剩下的小半杯豆浆张禹城实在喝不下去,他只抿了一口润喉杯子随手一搁,说:“也许下回我还得求你帮我带饭呢,转来转去多麻烦,要不先记上,到时候再扣出来就行了。”   倪路想想,觉得不无道理,于是把手机放下,拿出一本巴掌大小的笔记本和笔,“也是,那我记上。”   说罢他翻开记录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停在记录着欠张主席钱一栏,在空白处认认真真一笔一笔记:一个肉包子多少钱,一个素包子多少钱,一杯豆浆和两个馒头多少钱。   之前蹭掉那块指甲盖大小的车漆,张禹城随口说五千块钱,倪路居然也记上了,本子上写的是:刮掉车漆欠钱(约五千?待定)。把一边的张禹城看乐了,曲指在他桌上敲敲:“你手机给我,我给你装一个记账的APP,这样方便点,随时可以记还能云储存,不怕忘记和遗失。”   倪路拿起手边的手机递过去。张禹城接过,依旧不需要倪路告诉他开机密码。昨晚他基本把倪路的这部手机摸透了,觉得安全防御等级过低顺便加强了一下,无意间还破解了他的开机密码,极其简单的六位数字,只一眼张禹城就记住了。所以一拿过倪路的手机,张禹城直接输入密码开机。   因为倪路的手机实在太破太旧,运行速度有点慢,等开机的过程差不多有两三秒,也就是成功登入手机的那一刻,倪路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略有些慌地抬头。   张禹城的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到他脸上,不解地问:“怎么了?”   倪路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摇摇头,“没什么。”   张禹城的视线这才移至手机屏幕上。   手机早已成功登入,出现在他眼前的画面是主人在手机黑屏前正在浏览的内容,张禹城看见的是一张照片,即便手机屏幕裂开成一块一块,但仍能清楚看见照片里的内容,正是张禹城本人在学校南食堂卖包点的窗口前跟食堂阿姨对话的一幕。   张禹城在食堂买早餐时就知道有人在拍他,他经常被人偷拍照片上传到网上,对此已是见多不怪,所以这样照片的出现他并没有觉得很意外,但他一时有些不解为什么倪路的手机里有他不久前才被拍下来的照片。   就像特意在留意他的行踪,所以才会第一时间看见到他被偷拍的照片。   张禹城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几秒才关掉,他没去翻看倪路和别人的聊天内容,这是对方的隐私,但他在退出前看了一眼给倪路发照片的人。   李密。   倪路低头,左手握成拳,心有余悸地用指甲抠弄掌心。   倪路是忽然想起来在手机交给张禹城之前,他正在看他在食堂买包子的照片还没来得及关才会这么慌,因为只要不是彻底关机,一般手机画面都会停留最后浏览的内容上。   从张禹城的脸上没看出什么异常,神色一如既往,眼神都没变一下,倪路猜想应该是他记错了,也许他把手机扔出去的那一刻已经无意间关掉照片了。想到这儿倪路真的是松了一口气。   没看见就好。   要是被本人看见他正在偷偷摸摸看他的照片,还被发现和同学在背后讨论他,总觉得很是羞耻。   张禹城眼皮懒洋洋一掀,盯着倪路又开始泛红的耳尖看了一会儿,无声笑了笑。   张禹城拿着两部手机鼓弄没几分钟,就把倪路的手机递到他面前,“好了,你试试,一样可以全语音操作。”   张禹城的体温偏高,手机还回来的时候带着他的温度,刚握上的时候,倪路觉得自己的手心都被感染得滚烫起来。   他甚至不敢抬头看张禹城一眼,低头开始试用新装上去的记账APP。   张禹城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一眼时间,“我现在得去学生会一趟,有什么不会的你给我发消息。”   倪路忙抬头说:“好的,你去忙吧,我先自己研究一下。”   张禹城一抬手,倪路下意识缩了下脖子,以为他会揉自己的头发,结果却是耳尖传来被指尖一触而过的温热。   倪路一愣,等回神时,张禹城已经走了。   八点一到,倪路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响的手机又“叮”一声。   他伸手拿起来一看,原来是昨晚设置的自动回复已经给李密发送过去。   倪路:“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而倪路的这条自动回复一发送成功,原本已经平息的李密又开始密集地给倪路发消息。   李密:路哥,你是有空了吗?   李密:我正想跟你说,张主席在咱们学校论坛的八卦区发了一张帖子!   李密:你猜是什么内容?   李密:这张帖子一出来,之前骂你的那些人几乎都哑了!   李密:我给你发链接,你快点进去看!   李密:这样的场景难得一见啊,快笑死我了。   如果是其他内容倪路估计还真没什么心思点进去看,尤其他这破手机很难点开学校的网站,人多的时候根本打不开。   不过因为李密提到了张禹城,尽管很少上学校论坛,但倪路还是知道张禹城虽然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却几乎没有在学校网站上发过言,他有点好奇张禹城在学校论坛上留了些什么话,尤其似乎还是与他相关的,所以他点进去了李密发过来的链接。   一如既往,打开之前是长时间的空白页,倪路只能耐心等,将近半分钟后,这张帖子才冒出来一条标题。   也仅仅是这条标题,让倪路这次一愣,就愣了很久很久。   ***************************** 2977六47九32   九真:统一回复,没有忘记你们,也不是很难写,当然也不是消失,只是很忙很忙…………T ?T 第0040章 来电   “吃的我拿回来了。李密,你够了,八点了,还不起床!”   推门进屋,许健柏一见李密还卷着棉被窝在床上,放下手里的早餐就爬床去掀他的被子。   “别别别,老许再等会儿。”李密卷起被子就往床里缩,“我马上起,我再给路哥发条消息,这消息太劲爆了!”   许健柏力气大,上床几乎趴在李密床上,手伸长去拽他的被子竟一时扯不动,闻言动作还是顿了下,“什么劲爆消息?”   “老许你还不知道?就咱们学校论坛八卦区里啊,咱们张主席发了张帖子帮路哥说话!”   李密嘴里应付许健柏,手指同时在手机屏幕上敲得飞快,迅速给倪路发送一条消息:路哥你要没时间看也没关系,我截图发给你,看标题就够了,后面回帖的全都是一头懵的状态,没什么实质内容。后续再有什么消息我再跟你说。   发完一看时间,不敢再赖床,李密深吸一口气牙齿一咬掀开被子坐起来,趁鸡皮疙瘩还没起来爬起衣服就往脑袋上套。   一边穿衣服一边抱怨:“学校什么时候才给开暖气啊,这天都冷成啥样了,每天起床就跟上战场似地,要没有一颗豁出一切的心还真起不来。”   许健柏见他终于肯起床,嘴上刺他,脚上一蹬从爬梯上跳下来,“跟天冷有什么关系,你哪天起床不跟上战场似地。”   “诶,李密,你刚说的是真的吗?”许健柏对李密刚提起的事情还蛮好奇。   “是不是真的你上学校论坛瞅一眼不就知道了么。”   李密以最快速度穿上衣服跳下床,两只脚一踩在冰冷的拖鞋上整个人一哆嗦,几乎是蹦地往厕所方向跑去。   许健柏在他身后喊:“你动作快点,早饭还没吃,再拖拖拉拉一会儿上课迟到了!”   “知道了知道了!”   李密的声音消失在被关上的厕所门后。   宿舍里现在除了李密许健柏,还有一个正坐在椅子上套马丁靴系鞋带的暨辰,听到李密的话暨辰动作一顿,但还是把鞋子穿好,裤脚整理齐整了才掏出自个儿的手机找李密刚才所说的那张帖子。   这时许健柏招呼他,“暨辰,早饭没吃吧,我分你一点儿?我带的不少。”   “不用。”暨辰头也不抬,手指在手机上划拉,“我出去吃。”   “那行吧。”   说完许健柏没再理他。   暨辰从椅子上起来,正往宿舍门外走,这时也刚好翻到了上传还没半个小时,却迅速成为热贴评论多达两千,同时被管理员置顶的一张帖子。   看见这张帖子,暨辰眉毛微微一拧,觉得事情有些出乎预料了。   这张帖子标题含标点总共也才19个字,内容更是为零,会引起如此热度,一个是发帖人本身就具有绝对的话题性,而所涉及的另一个主角,最近这段时间的热度同样不低。只不过两个人受关注的原因却是两个极端。两个本不该有丝毫牵扯的人,如今不但住在一间宿舍里,关系似乎还可以,以至于,一个人愿意公开为另一个人说话吸引火力的程度。   因为闲忻的原因,暨辰没少在对这场针对倪路的舆论风暴中做推手,买水军,雇人去人肉倪路的资料公开到网上,引导舆论,从中起到一个推波助澜的作用,让更多不明真相的人加深对倪路的不好印象,意图彻底抹黑倪路,让他成为过街老鼠。   他做的这些事情并没有告诉闲忻,只是和他说倪路为什么在网上被人骂,因为倪路这个人人品不行,坏事做多终于露出马脚被人捅到网上。   是的,即便闲忻如今出国在外,暨辰也并没有跟他断开联系,偶尔会打一打国际电话,更多还是通过聊天软件互发消息。   暨辰聊天一样和闲忻提起这些事情,闲忻的反应很平常,甚至说有点冷淡,只在暨辰聊起时回“嗯、啊、哦,我知道了”,看起来不太感兴趣。暨辰有些奇怪,问他:“闲忻,倪路害你不得不出国上学,他现在落到这种地步,你不开心吗?”   闲忻过了一段时间才回复:“他会有今天是因为他人本身就有问题不过是迟早的事,可却改变不了我现在在国外上学的结果啊。”   是啊,倪路被千夫所指成过街老鼠又怎样,闲忻不还是一个人孤伶伶在异国他乡求学吗?   闲忻看起来不想计较太多,但闲忻越是这种态度,暨辰越不想放过罪魁祸首倪路,越想把他往泥潭里摁,永远爬不起来那种。   张禹城和闲忻不是从小一块长大关系很好吗?   可如今张禹城的所做所为让他看不明白。   面对把发小逼得转学出国的人,不说趁人病要人命,张禹城竟然公开在学校网站上帮倪路说话。   且以张禹城的能力,如果他不愿意,别人一点办法也没有,可现在倪路和张禹城同住一间宿舍。   张禹城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想现在这时间,大洋彼岸刚好是晚上八九点,闲忻应该没什么事,暨辰就把他的疑问发过去了。   暨辰:闲忻,我记得你和张禹城从小玩到大,一直把他当哥哥?   过了一会儿闲忻回:是啊。   闲忻: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暨辰:你这位好哥哥不仅和倪路住一间宿舍,还在网上帮他说话。   闲忻回复得很快:到底怎么回事?   暨辰把他刚看的那张帖子链接给闲忻发过去。   之后闲忻许久不回复。   张禹城来到学生会,刚坐到自己的桌子前手机响了。   来电人是自出国上学后就一直没有联系过的闲忻。   张禹城没有多想,接起电话:“小忻?”   手机另一头的人过了一会儿才出声:“城哥。”   张禹城拿下手机看一眼时间,又贴回耳边,“你那边现在应该是晚上八点多吧。”   闲忻的声音再次传来,“是的,八点零七分。”   张禹城问:“你在那边还适应吗?”   “一点都不适应。”闲忻声音透露几分委屈和抱怨,“特别想你。”   张禹城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闲忻略等几秒见他不作声,又道:“城哥,你在忙吗?”   “还行。”张禹城拿起笔,在面前的文件上勾画、签字,“有什么事,你说。”   张禹城公事公办的语气似乎让闲忻有些生气,“城哥,是不是现在没事儿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   手握住笔停下数秒不动,张禹城说:“是。”   手机另一头,闲忻还以为自己听错,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城哥?”   张禹城继续说:“小忻,以后如果没什么事,尽量还是不要联系了。”   仅从声音上听,完全能听出闲忻此时气狠地状态:“城哥,你说过把我当弟弟,你对待弟弟,就是这样的吗?”   张禹城平静地说:“如果你真有什么事,我会帮忙。”   闲忻怒极反笑地“呵”一声。   很快,他又道:“倪路害我被送出国外,那他也别想再在原来的学校读下去。城哥,你说你会帮我,对吧?”   张禹城一个字写到一半,停笔,视线停留在笔尖上,声音很安静,“导致你出国的这件事情,不是倪路做的。”   闲忻:“城哥,你觉得我会平白无故乱指认一个人?”   张禹城:“这件事与他无关。”   闲忻:“城哥你是在帮他说话吗?”   张禹城:“这是事实。”   闲忻:“你查过?”   张禹城:“是。”   闲忻:“我不信,那些天就只有这个倪路一直鬼鬼崇崇跟在我和你左右,这些你都是知道的!况且开学那天他还撞见过我们抱在一起!”   张禹城回忆起那天,准确说并不是抱在一起,是闲忻忽然拉住他往他怀里抱上来,闲忻从小身体经不得磕碰,他怕他跌到习惯性伸手护住他。就在闲忻倒在他怀里一脸羞涩朝他看来,脸也渐渐凑上来时,不远处传来动静,他抬头一看,只见矮墙上翻下来一个瘦高的身影。   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张禹城会和闲忻一样,第一个怀疑倪路。   毕竟他与闲忻看起来极是亲昵,容易引人误会的一幕,只被倪路撞见过。   但现在,张禹城已经把倪路完全排除在外,不仅仅是因为确认他没有作案时间,还因为认识愈深,越深刻清楚,倪路不是这样的人。   张禹城对闲忻说:“总之,这件事不是他做的。”   闲忻声音都尖锐起来:“那会是谁!我和你甚至不算是正式开始就有人察觉并一直偷拍,除非那人一直在盯着我们,否则不可能!”   张禹城依旧平静:“我还在查。”   说完,却从闲忻脱口而出的话中,张禹城一瞬间想到一个可能性,浓密的眼睫毛几不可察地一颤。   “城哥,你在帮倪路说话,在为他推脱,你根本不是这样的人,你不会无缘无故去帮一个毫无干系的人说话。”闲忻的声音里透露一份失落、委屈,“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身边到底都发生了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以后的生活是不是我也不能参与?城哥,我不要这样……城哥,我想回去……我想回去……”   说到后来,闲忻的声音发颤,渐渐哽咽。   张禹城的视线无喜无悲地落在纸上,始终不发一言。   **********************   九真:以为过节就轻松了,no!no!no!no!no!   来,你们告诉我,这个假期你们赶了多少场宴席?   我的小钱钱啊啊啊啊啊啊!   宴席的邀请一直排到了八号,假期的最后一天,我能说什么!T? T 第0041章 真相   1楼:???   2楼:???   3楼:一大早的,是我没睡醒?   4楼:楼上加我一个,我肯定还在梦里!   5楼:活久见系列?   6楼:我印象中,这还是头一回看见张主席在学校论坛上发言。   7楼:真的是张主席本人吗?   8楼:我们学校还有和张主席同名同姓的人?   9楼:就算同名同姓,但和倪路同一间宿舍的人,就一个吧……   10楼:主席这话是什么意思?和倪路一个宿舍是他的决定?   11楼:emmm……总觉得不简单……   12楼:细思极恐。   13楼:主席怕倪路出去祸害别人,所以决定牺牲自己???   14楼:楼上,你这话说出来……总感觉是在鼓励犯罪……   15楼:是不是只要送外卖猥亵女生就能和主席一个宿舍?我可以!   16楼:楼上,你醒醒,主席住的是男寝,你性别不符!   17楼:头一次痛恨自己为什么下面不多根把!   18楼:在线等,急!不知道现在去泰国还来得及不?   19楼:什么,只要是男的就行?张主席,我来了!   20楼:快来人按住楼上!   ……   103楼:张主席和倪路认识吗?   104楼:不仅仅是认识吧,这回护的口气,感觉两个人关系还挺好。   105楼:我佛了,张主席和倪路,这两个人,怎么能凑到一块。他们以前就认识吗?   106楼:我学生会的,据我所知这两个人之前压根不认识。   107楼:张主席人很好的,会不会是看大家这么骂倪路,所以才打算帮他一把?   108楼:和前面那些人不同,我觉得能让张主席出手帮忙,这个倪路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109楼:是吧是吧,我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结果被骂得狗血淋头,警方都没给倪路定罪呢,一帮人就咬死人家有罪了。   110楼:楼上,视频里能看得一清二楚,你眼瞎了吗?   111楼:现在连视频都能造假,一个几分钟的视频就能判定真假,警方干嘛不用来直接给倪路定罪?   ……   不说张禹城发这张帖子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但质疑这件事情真相的人越来越多。   中午张禹城没有回宿舍,利用这么几小时休息时间,他又窝在研究室的电脑桌前接着编程。   午餐仍旧老三样,外卖、咖啡和电脑。   吃完饭外卖盒收一收丢垃圾桶里,抽出纸巾一边擦嘴一边坐回电脑桌前,刚唤醒电脑,手机响了一下。   看完手机随手一放,张禹城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接收一封邮件看完,眸子颜色略沉。   手指在鼠标上轻点数下,他再次拿起手机。   电话响了五六声,被接起。   “禹城?”   长腿在地上一撑,带轮的椅子往后稍挪一段距离,张禹城起身站起来,推开门来到走廊上。   “许姨。”张禹城人在窗口前站定,一只手插入裤兜里。“中午吃饭了吗?”   许君兰:“吃了,禹城你呢,吃了吗?”   张禹城:“吃了。”   张禹城:“许姨,现在给你打电话,会不会打扰你?”   许君兰:“不会。有什么事,你说。”   张禹城略一沉吟:“许姨,我查到了一点事儿。”   许君兰听完,轻笑了一声。   许君兰:“我知道,你很聪明,迟早能查出来。”   许君兰的间接承认,让张禹城一时无话。   许君兰道:“是照片的事儿,对吧。”   张禹城:“嗯。”   张禹城:“许姨,根本没有什么发照片威胁你的人。我之前查出来的IP地址,也是你让人做出来的。你知道我会去查。”   许君兰:“没错,我专门雇人跟拍你和小忻,虽然没到30万,但也花了不少。”   许君兰:“小忻是从我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他什么脾气我最清楚,直截了当让他跟你分开,除了让他犯倔跟我对着干,没有第二个可能。”   许君兰:“所以我就用了点‘婉转’的方法。”   许君兰:“禹城,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对小忻什么感情我看得出来。以前小忻身体不好,能活一天是一天,我就盼他开开心心地,如果你在他身边他就能开心,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可现在不一样了。小忻身上有必须要承担的责任,而你,你能给的却不是小忻一心想要的,等你明白过来想退出的时候,怕那时候小忻已经陷得很深了,所以这件事情宜早不宜迟。”   许君兰:“况且,我跟你妈这么多年的好姐妹关系,你和小忻若真走上这么一条路,我会没脸见她。”   许君兰:“禹城,你能理解我的苦心吗?”   张禹城视线不知落在何处,窗外秋色正浓,却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   过了好一会儿,张禹城才轻轻道:“嗯。”   许君兰声音中带着一丝请求:“这件事别告诉小忻,好吗?”   张禹城张口,道:“好。”   许君兰:“谢谢你,禹城。”   许君兰:“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张禹城迟疑了一下,问:“许姨,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和小忻之间的事?”   许君兰说:“小忻有写日记的习惯,他不知道我一直都在看。等从他日记里发现苗头不对的时候,我就开始派人跟着你们了。”   许君兰:“放心吧,禹城,小忻出国后,我就没再这么做了。”   这也就解释了张禹城和闲忻的共同疑问,那就是为什么他们刚有个苗头,立刻就被人盯上然后拍下疑似亲热的照片,倪路在这之中的频繁出现,仅仅是个巧合。   会怀疑上许君兰,正因为想到一个可能,能这么早就察觉他与闲忻之间的问题,这个人,十之八九是他们身边较为亲近的人。而从中获益最大的人,无疑是许君兰,闲忻的母亲。   果然,一反向去调查,结果自然明了,许君兰提供的邮件里调查出来的IP地址,是有人故意弄出来给他看的,极有可能只是随机本市一个有大量流动人员的网吧的IP。   挂断电话后,张禹城站在窗户前久久不动,直至他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倪路:张主席,我在洗衣服,你换下来的脏衣服我顺手帮你洗了吧。   说了让他改口,倪路还是习惯性叫他张主席。   看完这句话,张禹城原本有些冷沉的神色一点一点肉眼可见的缓和变柔。   张禹城其实很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尤其是衣物这些,有点小洁癖的他甚至连学校的洗衣机都不用,一般他都是拿去校外的屋子里洗或回家给阿姨手洗。   可就和那时在澡堂看见倪路光着身子缩在角落里,他不假思索脱下风衣递给他,等倪路把衣服洗干净他又毫无芥蒂接回来一样,似乎倪路总是轻易就能穿越他心理的那道防线。   可能连张禹城自己都没意识到,几乎是看见这句话的同时,他就敲下了一句话发送出去:“可以啊,麻烦你了。”   倪路很快回了个“OK”的表情。   张禹城看着这个“OK”没再回复,过一会儿才收回手机,往计算机室走去的脚步轻快。   张禹城并不知道,看起来无常的一句话,倪路其实纠结了快半天,斟酌语句,甚至连是要发语音还是发文字消息都犹豫了好一阵子。   事情退回到倪路早上去公共教室上课的时候。   因为视频的事情,倪路这段时间没少接受各种冷嘲热讽的言语和目光,即便不与人交流独来独往,也多的是不怀好意上来骚扰他辱骂他的人。   学生会主席张禹城发在学校论坛上的一张帖子,看似没什么真切感,可等倪路来到公共教室,变化却能明显感觉出来。   最起码,恶意骚乱他的人少了,向他聚集而来的目光不再是满满的嫌弃和冷漠。   老师还没进教室的时候,一些胆大的女生还会大声问他:“倪路,你跟张主席关系很好啊?”   平日在外人眼里很是孤僻的倪路,却出乎人意料地对上这个女生,浅浅笑笑:“就普通的舍友关系。”   “那他怎么在网上帮你说话啊?”   倪路站在位置前,背包往椅子上一放坐下来,掏出书本,笑道:“我也不知道,等我遇上他了帮你们问问。”   不少人一惊,没想到这个倪路笑起来,还挺顺眼,而且似乎也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孤僻冷漠,不合群。   看起来也是能开得起玩笑的样子。   或许这一幕并不能改变多少人对倪路的原本印象,但对于人们的这些些微的态度改变,和张禹城脱不了关系。   倪路念着张禹城的好,感谢他的帮忙。   中午回到宿舍,对于在宿舍里没能看见张禹城,倪路并不觉得有多意外,毕竟张禹城身兼数职,能轻松才奇怪。   晚上因为要摆摊的关系,倪路一般很晚才回来,有时候洗澡都不一定能赶得上,更不用说洗完澡后的洗衣服。所以洗衣服一般都是中午吃完饭后抽点时间出来洗。   回到宿舍,放下东西,捋起衣袖就要去洗衣服,然后就看见了张禹城堆了一篮的脏衣服。   因为家境原因,倪路算是个勤快人,衣服顶多堆两三天就必须洗了。而且还不是机洗,倪路都是手洗,因为他觉得机洗反而麻烦,衣服也没有多脏手洗搓搓拧干就能?了,机洗都不一定能洗这么干净这么快。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跟他一样,张禹城明显是个不爱洗衣服,甚至可能没动手洗过衣服的人,看这换下来的衣服堆放的数量,可见他在宿舍住的这些天就没洗过衣服。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以前住六人间的时候,李密和暨辰也是不爱洗衣服的人,连内裤都不动手洗,李密是实在没衣服换了才一次性抱去学校洗衣间机洗,暨辰和张禹城一个样总觉得学校洗衣机不干净,暨辰宁愿出去花钱干洗,内裤不想洗一般是用过即丢。   别人的生活什么样,倪路从来不会多此一举去干涉或帮忙,张禹城到底也只是他的一个室友,按说倪路就该无视张禹城的这一篮脏衣物,可今天他洗自己衣服的时候来来回回,视线就是忍不住盯着这篮衣服看。   抱衣服走过去,心里忍不住想:张主席这么忙,应该没时间洗衣服吧?   衣服泡水里回来拿洗衣粉,又想:这衣服放挺久了吧,再不洗该有味道了吧?   搓衣服的时候又盯着这篮衣服看:好歹张主席帮了自己这么多忙,帮他洗几件衣服也是应该的吧。   没错,一细数,张禹城真帮过倪路不少忙,之前是专门跑澡堂解救受困的他,昨晚不仅照顾他的生意专门开车接他回来,帮他安装只用语音就能操作手机的插件,今早还给他买早餐,在学校论坛发帖帮他说话。   想到这儿,倪路彻底坐不住了:张主席帮过他这么多,他帮他洗几件衣服怎么了?   可等他一站起来立刻又想到一件事:帮人洗衣服这件事,怎么说也得先经过对方同意吧。   站在原地,手还在滴水的倪路视线盯着不远处的一篮子待洗衣服:要不,给张主席发条消息问问?   ******************* 第0042章 洗衣   手擦干,拿起手机,倪路刚想发送一条语音,才说两个字又给删掉。倪路心想发语音他口气是该正式一些还是随意一些?太过正经的话,张主席可能会以为帮他洗衣服是件什么大事反而不会同意 ,可太随意让人听着像是开玩笑没当真又怎么办?   语气把握不好,要不发文字吧?   手机不好打字,可以语音转文字,然后再修改细节。   于是倪路先清清嗓子,客客气气说完一句话,多此一举的等系统自动把语言转换成文字,他看着呈现出来的一句话,默。   “张主席,我看你换下来的衣服放挺久了,再不洗该臭了,正好我没什么事,我帮你洗了吧?”   这话怎么越看越不对劲呢?   就显得挺特意的,什么叫我正好没什么事所以帮你洗衣服?你没事可以看书写作业画画不香吗,干嘛非要帮室友洗衣服?脑子里灌水了吗?   对,不能显得太特意。   倪路对着这句话修修改改不知道多少遍,终于出现一句比较顺眼的。   “张主席,我在洗衣服,你换下来的脏衣服我顺手帮你洗了吧。”   左看:嗯,语气不算太生疏又不会太特意;右看:没错,因为正好在洗自己的衣服,再帮忙洗室友的衣服不过是顺手的事儿,根本不麻烦!   倪路对这句话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了,又纠结,又心惊胆颤地,手一抖,消息发出去了。   发完丢下手机,人立刻跟只把头埋起来的鸵鸟似地趴在桌上不敢多看一眼。   几乎是他刚把脸埋进去,手机就“叮”一声。倪路被吓一跳,桌上的手机抓了好几下才抓在手里,一看消息内容,不假思索就给人发过去一个“OK”。   “OK”发出去,等半天没有回复,倪路脱力一样趴在桌子上。   一来一回,就这么两条消息,百米冲刺都没这么费劲和刺激。   不过半分钟,倪路又满血恢复,再没有任何负担地帮他的新室友洗衣服去了。   洗衣服之前,一般都会用水先泡一泡,有条件可以用温水。现在天气冷,宿舍里又有热水,所以倪路往桶里加入热水再兑凉水,水温合适放入洗衣粉拌开,再一件一件放入衣物。   说要帮张禹城洗衣服的时候,倪路真没多想,可等把衣物一件件从置衣篮放入桶里,手里忽然拎起来的一条轻飘飘的小裤衩让他动手一顿,两只眼睛盯着这条深色的裤衩,于心中默默念道:对哦,还有内裤。   与此同时,已经坐回电脑前的张禹城也想起了这件事,拿起手机本想给倪路发条消息说内裤不用帮他洗,可手机拿起来却顿住,脑子里不知道想到什么,最终手机又给放了回去。   怎么说呢,就是一想到倪路一个人在宿舍里帮他洗衣服,甚至洗内裤的这个画面,莫名就是觉得还挺……嗯,有趣。   倪路平常脸上表情很少,要是不笑,再加上眉角上的那道疤,会让人觉得他冷漠,孤僻,甚至有些凶恶。可张禹城知道,其实他内心温热而柔软,情绪也容易变化,只是不太表现在脸上,但是害羞的时候,耳尖会变红,张禹城就看过好几次。   会不会在帮他洗内裤的时候,耳尖也会红起来呢?   想到这,张禹城忍不住搓搓指尖,心里有些发痒,忽然想跑回宿舍一趟。可惜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至于他的疑问,答案是:会。   倪路坐在一张小板凳上,手上满是泡泡,努力搓洗手里的小小面料,面无表情,耳朵却是一片通红。   既然说了要帮张禹城洗衣服,再怎么不好意思,也是该洗的都一并洗了。   一边洗,一边努力让自己不要多想,虽然它是条内裤,但它也只是衣物,总之洗就是了!   没错,他现在就是个莫得感情的洗衣机器。   下午的课上完,张禹城夹著书刚走出教学楼,手机响了。   一直在路上:主席,你下午还来学生会嘛?   张禹城:有事?   一直在路上: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您老人家早上特意交代我的事情,我给您办妥了。   张禹城微微挑眉:行啊,动作挺快。   一直在路上:在您手底下办事动作能不快吗?   听出宣传部部长话里话外的抱怨,想想这段时间自己的确不时给他增加工作量,张禹城大发善心回复:月底学生会搞次聚会吧,出去玩吃饭都成,费用我出。   一直在路上:豪气,要不您怎么是我们的头头呢!   张禹城:你们自己商量定个时间地点,结果出来跟我说声就行。   一直在路上:绝对给您办得妥妥地!   张禹城看一眼时间:我现在就过去,你在学生会?   一直在路上:那必须滴,您不来我不走。   张禹城轻笑,收起手机,往学生会方面走去。   早上张禹城去学生会,除却的确有事要处理,他还顺便办了一件事,就是找上宣传部部长,以私人的名义让他帮忙办点事情。   听完他们老大的来意,宣传部部长推推他不知道多少度的眼睛,看向他们的老大,半天无语后说:“恕我冒昧,这位不方便露面的建筑系学生,就是您新室友吧?”   张禹城只笑不语。   宣传部部长秒懂。   他又说:“其实,这事你找生活部的人比较快,毕竟这方面的工作一直是他们在组织联系,我顶多只是负责宣传让更多学生知道而已。”   张禹城笑着说了一句话:“你女朋友是生活部的部长吧?”   宣传部部长哑口无言半天,忍不住推推再次下滑的眼镜,“不愧是我们的头头,神通广大啊,这事儿您都知道。”   张禹城不再多说什么,伸手在他肩膀上拍拍,“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宣传部部长看着他们的主席扬长而去的挺拔身影,认命地重重叹一口气。   生活部名副其实,笼括学生在校园生活里的大小事,从寝室安全卫生到学生的日常作息,顺便帮学生解决生活上的实际问题,比如,找工作。   大学生需要找工作的人不少,但比起无头的苍蝇到处碰撞,大部分人还是挺相信学校的组织,譬如学生会。早期没网络的时候,学生会会把他们收集到的可靠的招聘信息贴到公告栏里,有网络之后,公告栏只是其一,更多还是直接发布到学校论坛的求职区里。   如果学生在这些地方都没找到合适的工作,还可以上学生会登记,一有合适的工作,学生会会负责联系登记过的这些同学,让他们去工作或参加面试什么的。   张禹城上午找上宣传部部长,为的就是帮倪路介绍工作。   其实他自己也能安排,但他怕自己的安排不一定适合倪路,所以多找几条路子,摆出来让倪路看一看,让他选自己觉得最合适的。   早上跟宣传部部长提了几句,下午就有结果,这效率张禹城也是有点惊讶的。   从宣传部部长接过他递过来的招聘信息,张禹城先翻了翻。   宣传部部长说:“我能get到您老人家不想太多人知道这件事的心情,所以我找小琴、咳,就我女朋友的时候,有交代过不要泄漏出去。”   张禹城说:“不至于,但现在,能少几个人知道就少几个。”   宣传部部长做了个OK的手势,“明白。”   然后继续说:“不能露面,又是建筑系的,动手能力应该还行吧,所以我找出来的这几份,基本都和设计绘画有关,这些工作要求不高,有中间人就行,也不需要用上真名,随便起个笔名交上来,谁也不知道本人是谁。一张设计大概多少钱,每家出的都不一样,你让他自己选。”   张禹城翻了下报价:“这么少?”   宣传部部长提醒他:“老大,他是个根本没什么作品的新人!现在这行业,给新人的价基本也就这样。”   张禹城没再说什么,收起这几张招聘信息,说:“那先这样了,今天辛苦你了。”   宣传部部长一脸悲愤地看着他:“主席,你刚来就要走?” QQ?286②3096⑦0   张禹城侧身回头,挥挥手里的几张纸,微笑:“你们才是学生会的中流砥柱,有你们学生会才能继续运行。加油,你是最棒的!”   宣传部部长直接摔笔。   我信你个鬼!   张禹城赶着离开,倒也不是去办什么正事,他赶着回宿舍。   他利用职务之便看过倪路他们班的排课表,今天白天的最后一堂课是下午四点五十结束。   现在五点整,他回到宿舍的时候应该能见到他的新室友。   一下课,倪路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包往肩膀上一挎,正准备走出教室,这时候李密拽着许健柏一脸坏笑地凑了上来,人往他桌面上一趴,笑嘻嘻说:“路哥,我和老纪能去参观你的新宿舍吗?”   倪路奇怪:“这有什么好参观的,宿舍不都一个样吗?”   “NONONO!”李密一脸不赞同地连连摆手指头,“学校宿舍千千万,你的宿舍不一般,里头住着一尊佛,人人都想去参观。”   许健柏在旁边嗤一声:“不错,还挺押?。”   倪路默了几秒,掏出手机说:“我先问问张主席。”   李密眼明手快地抓住他手机:“不需要吧,路哥,我们就上去瞧瞧,绝不动任何东西。”   若是普通的宿舍或许倪路没这么纠结,可一回想506宿舍的干净程度,他还真没办法自作主张。   没等他想到拒绝的话,李密抓住他的手机忽然叫了一声:“啊,路哥,你的手机屏幕都破成这样了,怎么还在用啊?我说你怎么老给我发语音,根本是没办法打字了吧。”   “嗯。”倪路应一声,从李密手里拿回自己的手机,解释,“还能用,不需要换。”   “不是吧,这都不换——”李密瞪大眼,一向快言快语的他嘴巴张开刚说几个字,就被身边的许健柏猛地拽了一把。   李密一个趔趄差点迎面撞向桌面,甫一站稳立刻怒目瞪向身边的人,“老纪你拽我干嘛!”   许健柏一伸手搭上他的肩膀,把他整个人往门口带,“别烦倪路了,人还忙着去打工呢,他可不是你,闲得很。我听说食堂那边今天新推出几款大菜,都是辣的,我想肯定合你口味。”   李密顿时被带偏注意力,两只眼睛闪闪发光,全是对新菜肴的期待,“真的?那我们赶紧瞧瞧去!”   许健柏回头朝倪路挥手,“倪路,我们先走了。”   李密也笑嘻嘻回首朝不远处的人摆手,“路哥,改天有空记得带我们参观你的新宿舍啊!”   倪路笑看他们走远,接着走出教室,一下到一楼就拿起手机给张禹城发了条语音:“张主席,你在学生会吗?”   昨晚坐他的车回来,他摆地摊的东西一直放在他车上没拿下来。印象中,张禹城这个时候一般会在学生会,但他又不是特别确定,最后还是决定先发条信息询问一下。毕竟学校这么大,一来一回需要花费不少功夫。   张禹城几乎是秒回:“不,我现在在宿舍。”   ********************************   九真:预告一下,下一章节,应该算是两个人的第一次“约会”吧?? 第0043章 晚饭   张禹城回复倪路时,他人就站在506宿舍门口,掏出钥匙正准备开门。   看见宿舍的门口上锁,他就知道倪路没回来,正要开门,手机响了,一看消息,刚好就是倪路发来的。   消息发送出去,门口应声而开,一走进去,就是整洁得像是根本没有人居住的二人寝。   张禹城的爷爷曾经是军人,留下来一个传统,就是后辈打七岁起每年都会到军营里接受一段时间训练,导致张禹城虽然不是军人,但生活习惯行事作风都有军人的一些影子。   比如会把被子叠成豆腐块,保持室内环境的整洁等。   也不知道倪路是不是被他带的,推门进来一眼可见的两张床上,被子枕头虽然不一样,可包括床底下的书桌椅子课本的摆置叠放的方式竟都一模一样,甚至有些好玩的形成了镜面效果。   在这之前张禹城还真没注意到这个画面,等宿舍里除他再无别人,一推门进来一眼扫过去,冲击感就来了。   张禹城不是没跟人合宿过,506在他住进来之前那位研究生学长就住在这了,这位学长也算是爱干净,但看见张禹城严格甚至有些刻板的生活作风一样啧啧称奇,连连说道反正他是做不到,被子他记得叠起来就不错了,干嘛非叠得这么四四方方的?   不过最终谁也没影响到谁,张禹城还是保持他严谨的生活作风,学长一样素日里还是该怎样就怎样。   每个人的成长环境不同,生活千姿百态,张禹城从没想过影响谁改变谁,搬入宿舍与之前甚至从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合住,就该有向与自己的生活习惯不同的人包容妥协的心态,即便是难以忍受,在不能搬走的前提下,能无视还是无视吧。   让倪路搬进来时,张禹城其实是有一种弥补的心态,他知道他因为误解做错了什么,就想着能帮一把是一把。但倪路住进来的这短短两天一夜,就让他感受到了自己一直在被对方无声的包容、迁就着。   一般人不会有这么刻板严谨的生活习惯吧。   却有这么一个人,尽力配合他,愿意改变以往的习惯,迁就他。   张禹城走入屋中,手指在整洁如新的书桌上划过,在叠放整齐的书本上稍稍停留,最后那说不出道不明的微妙情绪在看见晾衣间上晾晒的衣物时达到顶峰。   二人寝不大,晾衣间也就一根晾衣杆,两个大男孩几天的衣服只能齐齐挨挨地排在一块晾晒,从短到长就这么排列,单单是这么一个小小的细节,张禹城都觉得很暖,就是很莫名其妙的。   就是突然看一个人很顺眼,不论对方做什么,都是恰到好处的讨他喜欢。   张禹城觉着自己在晾衣间不过待了一小会儿,外头忽然传来开门声,他回过神来走出去一看,倪路正巧推门进来。   四目相对,两个人诡异地皆是一愣,竟没有一个人说话。   倪路先反应过来,他似想到什么,耳尖开始泛红,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声音也听不出变化,“最近都没出太阳,衣服可能要过好几天才能干。”   张禹城一瞬间想到晾衣杆上的几条内裤,明白过来他在耳红什么。于心底无声一笑,脸上却不显什么。   “走吧,我们出去吃饭。”   说罢,张禹城走到自己的桌子前,拉开抽屉取车钥匙。   倪路又是一懵:“啊?”   张禹城转身面向他,“你不是要出去摆摊吗?你东西不都在我车上吗?你拎这么一大袋东西出去不方便,我送你出去。晚饭我没吃,你肯定也没吃,那就顺便一块吃顿晚饭。”   倪路脑子一下子转过来,弄明白了,他的那些货就是“人质”。今天他这车是非坐不可,这顿晚饭估计也推脱不掉了。   看倪路还站在原地,张禹城转念一想,又道:“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倪路下意识否认:“没有。”   于是张禹城朝宿舍门口扬扬下巴:“那走吧。”   倪路连拒绝的借口都没想出来,人已经乖乖跟着他们张主席的脚步走出了506的大门。   刚进宿舍就得出来,别的东西都不需要拿,昨晚他的东西都在对方的车上,包括他亲手做的那块广告牌。   这是两个人住一间宿舍后,头一回一块出门。   两个人一前一后,张禹城在前,倪路在后。   此时正是学生陆续回来,宿舍楼区相对热闹的时候,一路上他们遇上不少人。这些人看见张禹城时反应还算正常,可一看见跟在张禹城身后的倪路,皆微微瞪大眼,个个皆一副像生吞了一整个鸡蛋,既惊奇,又百思不得奇解的表情。   倪路没太注意路人的表情,他闷头一心想着一会儿怎么才能拿到自己东西的同时,拒绝张禹城要送他出去并一块吃饭的要求。   除去张禹城的长相,仅凭本事,就有不少人愿意和他结交,若他主动请客吃饭,不论男女都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倪路之所以一心想拒绝,一是怕自己的坏名气牵连对方;二是张禹城已经帮助他太多,他不想再给他添麻烦;再者就是下意识想与张禹城保持一定的距离,不想和他牵扯太多交往过深。   可直至坐入车里,倪路都没想出来太好的办法。   倪路从出门到坐入车里一直闷不吭声,张禹城系好安全带启动车子前看了他一眼,“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倪路认真想了想,摇头:“我都行。”说完,想到什么,又接一句,“我随便吃碗面就行。”   张禹城转动方向盘轻踩油门,把车开出车位,然后说:“我记得你常去摆摊的地铁口附近有几家面馆,我们就上那去吃。”   倪路说吃面的时候脑子浮现的画面的是夜市上架着锅炉卖吃的路边摊。张禹城一说地铁口附近,倪路就知道是哪几家面馆了,毕竟路过好几次。那几家面馆的装修环境都还不错,和地摊排档相比价格稍贵些,但倪路转念一想,张禹城这样的人,让他去路边大排档坐在小板凳上,缩着大长腿窝在小方桌前吃面,的确够委屈他了。   而且这个画面也实在难以想象。   所以倪路没再说什么,而是道:“张主席,早餐你请我吃,那晚饭就该是我请你了。”   张禹城是真没想到在这等着他呢。   不过张禹城没说话,只是轻轻笑了笑,食指在方向盘上轻敲数下。   倪路看他不说话,以为他同意了,心里松一口气。   虽然一顿晚饭不能完全偿还欠下的这么多人情,但总好过一直这么拖欠下去,要不然他心里总别扭得难受,像喉咙里卡着一块东西,不上不下。   可倪路这顿晚饭到底没请成,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张禹城开车刚离开校门,他的手机响了。倪路掏出手机一看,来电是一串陌生的号码,他有些犹豫,但手指还是滑向了接听——手机没反应,他又试了几下,还是没反应。   张禹城在一边忍不住提醒:“语音。”   倪路这才想起来这回事,毕竟是昨晚才装上的,还是有些不太习惯用语音操作。   经过张禹城提醒,他把手机凑近唇边,清楚吐出“接听电话”这四个字。   手机反应一秒,接听成功。   手机贴近耳朵,倪路轻“喂”一声。   不知道听到什么,倪路的食指又开始抠拇指指甲旁边的硬皮,这是他紧张起来的小动作,“是,我是。”“现在吗?”“好的。”“好。”“我明白了,我就过去。”   放下手机,倪路对仍在开车的张禹城说:“张主席,不好意思,我不能和你去吃饭了,你能就近找个地方停车吗?”   张禹城开始找可以停车的地方,一边问:“有事?”   倪路点点头,“嗯。”   他只“嗯”一声不再说话,张禹城知道他不想说是什么事,于是道:“远吗?我送你过去。”   倪路说:“我坐公交车过去就行了。”   张禹城把车停在路边,却没开车门,他一直手搭在方向盘上,扭头面向倪路,问:“方便跟我说是什么事吗?”   倪路有些犹豫。   张禹城不再逼问他,拿起手机开始查他瞥一眼倪路的手机看见并记下的号码,一分钟不到,结果出来了,“东塘派出所。”   倪路一愣,抬头看向对方。   张禹城把手机换个方向,他的查询结果便出现在倪路眼皮子底下。   张禹城又说:“是不是警方那边打电话跟你说,你那件案子有进展了,叫你过去再问些事情?”   倪路张嘴哑口无言。   还真是让他说中了。   不想告诉张禹城,是因为他打算自己去处理,不想过多让对方牵扯到自己的这件糟心事件中来,担心自己这件事情会对张禹城的名声产生影响。   张禹城再次发动车子,掉转方向:“我跟你一块过去。”   倪路手指不经意地抓紧绑在身前的安全带,大脑飞速运转,最后他说:“张主席,你很忙吧,我自己去处理就行,警察说了,就只是问几句话,没什么事。”   张禹城轻笑一声,看他一眼,回答道:“我现在不忙。”   倪路彻底无语可说了。   张禹城现在是真不忙,时间挤一挤还是有的,他之前让自己忙于各种事,是因为他喜欢那种状态。如果他想从这种忙碌状态中抽身,并且是短短一天两天,并不是什么难事。今晚他就空了一晚上的时间出来。   而且,倪路去派出所这件事,他不知道便也罢了,既然都撞上了,他肯定不会让他一个人过去。   还是在审讯室里,问话的那是当初那两位警察,不知是不是倪路错觉,总觉得他们这次语气好了一些。   其中一名警察翻开记录本,另一名警察开始向倪路问话:“你再把10月13号那天发生的事情说一遍。”   倪路捏手指的动作停下,慢慢陷入回忆中。   倪路离开审讯室时,已经是两个多小时后,这夜天色已经变黑,派出所大厅灯火通明。张禹城一直等在派出所靠墙边放置的长椅上,一见他出来,立刻站起来,迎向他。   看着向他快步走来的大男孩,倪路自己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灯光如白昼,尽泄而下,朝他走来的人周身似在发光,星子般的眼睛直直看过来,美如一幅画。   张禹城站定在他面前,看着愣神的他,轻吐一句:“完事了吧?我们走吧。”   倪路坐上张禹城的车,一直到车开出去有段距离,看着一直往后退的路灯,才恍然醒过来一般,呢喃般细声问了一句:“我们去哪儿?”   张禹城说:“去吃饭。”   说完看向倪路,又很快收回视线直视前方,“都快九点了,饿了吧。”   倪路慢慢想起来一件事,“哦,我请你吃。”   张禹城却说:“到地方再说。”   倪路安静下来,过了不知道多久,轻声细语,却能够让唯一听众听得真切地说了一句:“谢谢。”   他没说谢谢什么,张禹城却瞬间明白过来他谢的是什么。   他谢的是他一直在外头等他。   看见倪路从派出所里头出来,他站起来迎上去,倪路看过来的那一瞬间,看他的目光,让他的心微微刺了下,有些疼,又有些涩。   一个男生眼中无意中流露出来的茫然无助,让他心疼。   没有谁生来坚强,坚强只是他们日积月累的伤疤凝成的铠甲。   ******************************   九真:嗯,约会前章……   不算是正式约会,是他们两个人一块吃的一顿饭,我总结为约会了。   张小攻要是散放魅力,小路也难逃啊。 第0044章 心扉   车子最终停在一家环境清幽的小餐厅前,张禹城先下车,倪路看着车窗外装修雅致的小餐厅,动作有些迟疑,但还是推开门走下车。   把一开始决定的面馆换成小餐厅,张禹城如此解释道:“这里安静些,方便说话。”   倪路看向张禹城,他回以一笑,“我觉得你应该有些话想和我说。”   是吗?   倪路自己都尚且不知道,有一些事,他要不要跟面前的这个人说。   一推开小餐厅的玻璃门,就有该餐厅的男服员生迎上来,笑脸盈盈,“您好,一共几位?”   张禹城在前头说:“两位。”   服务生:“两位这边请。”   两个人在服务生的带领下走到较僻静的一处,服务生又道:“您好,觉得这里可以吗?”   张禹城点头,“就这里吧。”   说罢张禹城拉开最近的一张椅子,回身,一伸手拉住倪路的手腕,拉他过来坐。   “你坐这。”   安置好倪路,张禹城便对服务生说:“我们现在点餐。”   服务生微笑点头,“好的,您先坐。”说罢服务生为张禹城拉开倪路对面的椅子,让他落坐后,才转身去取菜单。   过程中,坐在椅子上的倪路,右手指尖不自不觉轻抚上左手腕,那里仍有一丝温暖的触感尚余。   服务生很快回来,送上两本菜单,再为他们上茶添茶。   这是一家新式中餐厅,不单体现在装修和环境上,菜单上所呈现出来的菜品,道道精致色彩丰富,菜没吃上,眼睛先馋上了。   当然,价格也很美丽。   张禹城基本是翻一页看一眼对面的那个男生。   倪路翻菜单的速度略有些快,但仍能看得出他每一页都有认真在看,眼见倪路把菜单翻到底了,张禹城刚想向他推荐几道菜,人却已经果断地合上菜单并把菜单递还给服务生,并道:“谢谢,我要一份鸡蛋肉丝面就可以了。”   到头来,他还是要吃一碗面。   张禹城垂下眼帘,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就连对方的这点小小的执拗,他都觉得有趣好玩。   张禹城也合上菜单还回去,说:“那就来两份鸡蛋肉丝面吧。”   来他们家餐厅却只点两碗家常面?   服务生不愧是专业的,接回菜单,依旧笑脸盈盈,“好的,两份鸡蛋肉丝面,两位稍等。”   装修如此高雅的餐厅,上来的茶也别有情调。   玻璃杯子,加入几颗花茶,热水一冲,被晒干包拢的花瓣渐渐散开,最后在杯子里绽放,于视觉是一种盛宴,入口甘香回味。   倪路以为张禹城会要问他些什么,可张禹城的手指在发烫的玻璃杯上轻轻敲一下,张口却说:“我从小到大,在家里基本算是被放养长大的。”   倪路抬头看向他,张禹城抿唇一笑,“我有个大我将近十岁的哥哥,做为家中长子,全家的注意力几乎都在他身上。当然,享受的关注越多,我哥他承受的压力的也越多。至于我,就连出生都是个意外。我妈生下我哥其实就不想再生孩子了,我妈自己都像个孩子,哪懂得去照顾孩子。我爸一年到头全世界到处飞,我妈是全世界到处玩,我爷爷的重心又在我哥身上,我差不多是保姆阿姨带大的。”   玻璃杯子上水汽袅袅,张禹城的眼睛隔着一层雾气,看起来虚无又飘渺。   “很多人都说,我生在这样的家庭,一定很幸福。”   “可是,我却对‘幸福’这两个字感受不深。”   “对于童年,我最大的印象,就是一个大房子,里头的人却寥寥几个,我每天按部就班的生活,然后在家人偶尔回来时,叫他们爷爷、爸爸、妈妈、哥哥。也只有全家人都在的时候,我才能感觉家里有一点人气。”   “不知什么时候起,我开始沉迷电脑,喜欢研究编程,钻研各种编程语言。有一段时间几乎足不出户,慢慢成为了外人眼中的一个宅男。”   张禹城说出“宅男”两个字的时候,倪路眼中是难掩的震惊,以一种你在开玩笑吧,你别不是拿我当傻子哄的目光看向张禹城。   别说倪路这个反应夸张,这要是别人听见了,只会更夸张。   一说起宅男,大多数人脑子里都会浮现一个固有印象:第一是邋遢;第二是睡眠饮食不正常导致的脸色发黄体质虚弱;第三就是宅男多少会有一些社交障碍或是不爱与人交流。   张禹城,你究竟哪一点符合?!   被倪路难得夸张的表情逗笑,张禹城噗嗤一声,笑起来的时候隐约可见尖尖的小虎牙。   他摸摸一边的眉梢,轻咳一声,然后笑着说:“就是,我宅的这房子有点大,家里应有尽有,还有专门的健身房,而且我只是不出家门,该做的事情一样不少。”   这就是活生生吞摆在眼前的人比人气死人!   只要家里有钱,再宅也能宅出个男神——   倪路盯着张禹城那张脸,默默咽下后面的话,补上一句:脸也要长得好才行。   倪路忍不住问:“为什么突然和我说这些?”   张禹城笑笑:“因为想要和你交换心事。你觉得,我这些事情,可以交换你刚刚不想说的一些事情吗?”   倪路怔怔地看着他。   “我……”   他张嘴刚要说什么,服务生端着两碗鸡蛋肉丝面过来了。   张禹城于是道:“先吃面吧。”说着朝倪路轻笑着眨眨眼睛,“你还有一碗面的时间来思考。”   倪路便收回了已经到嘴边的话。   其实不用一碗面的时间,在张禹城说出用心事交换心事那句话时,倪路就有把一切与他倾吐的冲动了。   因为家境原因,倪路十四五岁起就一边上学一边打工,最常做的就是在夜市烧烤摊当杂工,在大大小小的餐厅当服务生,少不得与人交流,可他却从未向其他人倾吐心事,也从未有过这种冲动。   如果倾吐是一种情感宣泄,他也找不到可以将心中深埋的心事倾吐的对象。   幸福总是千篇一律,不幸却各有各的样子。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承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处,你的不幸痛苦和别人又有什么关系?   宅也有各种各样,有些人是实质上的宅,有些人是性格上的宅,用沉默无言把自己封闭起来,他们看见的,都只是一个沉默寡言甚至有些无趣的壳子。   从来没有一个人,用笑着的样子温柔地对他说出,用我的心事交换你的心事,请说出来吧。   人们拒绝不了温柔,就像飞蛾制止不了飞扑向火焰的渴望。   上这种讲究格调的地方吃饭,品质虽然有保障,份量和普通面馆却根本不能比,张禹城看一眼摆上来的两碗面的大小,在服务生离开前,叫住人低声说了几句话。   也就比普通饭碗大一点的一份面,两个饿了快一晚上的大男生三两口吃了个底朝天。   服务生过来的时间刚刚好,他们刚吃完面正在放筷子,就又端上来两碟精致的点心。   张禹城先喝一口仍有些烫嘴的花茶,再拈起一块小点心,“吃一点这个填肚子,刚才那碗面也就刚够塞牙缝。”   倪路忍不住一笑,跟着拈一块点心放入嘴里。   都不用嚼,点心入口即化,口感细腻,甜度适中,不爱吃甜的人也会喜欢。搭配清香甘甜的花刚刚好,让人吃完一块还想再吃一块。   不过倪路吃完一块点心,就克制地停下来,双手捧住稍稍烫手的玻璃杯来回轻晃。   这时张禹城也不再说话,他在等他开口说话。   倪路并没有让他等很久。他盯着在杯中绽放的一朵朵小花,说:“受害人报失的那些珍贵首饰,警方说有了眉目,‘田小姐’提供的那些发票有一张有问题。他们查到,那些报失的首饰,‘田小姐’极有可能已经拿去地下典当行当掉了。”   本该是一件好事,可倪路说来,却不见什么喜色,神色过分平静反而大有问题。   张禹城问:“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   倪路点点头,“他们还说,即使确认了首饰不是我偷的,但因为‘田小姐’报案中还有猥亵一事发生在没有监控没有目击者的室内,如果对方咬死了有这件事,我又没有有力的证据,那么即便对方同样拿不出什么证据,也无法判我的罪,可在舆论上,我很难恢复清白。”   换句话说,最终只能自己吃下这个苦果,承受这个骂名。   其实和出现在网络上的不少案件差不多,一开始总是沸沸扬扬,最终都是不了了之。   因为世人看不见其中问题,看见的只是警方办事不力,加害人没有罪有应得。其实很多时候有这个结果,只是因为双方证据不足,只能如此。   世界上多的是证据不足导致不了了之的案子,可一摊在自己身上,却是如此沉重压抑。   一想到自己要背负猥亵犯的骂名过一生,再怎么懂得开解自己不去计较的倪路这次也无法看开了。   张禹城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的脸上,等他说完,过一会儿他才问道:“你好像从来没有在任何地方自辨过。”   倪路的指尖在玻璃杯身上描绘,他轻声道:“没有人愿意听。”   张禹城:“那你愿意和我说说吗?”   倪路看向他。   张禹城直视倪路的眼中似含着星子,让人不禁看得入迷,“说说当天发生的事情,你为什么要推门进去。”   同样的事情,在警察面前叫交代,在张禹城面前是倾诉。   话题一打开,倪路便有了倾诉的欲望,他把那天的犹豫和担心,以及在“田小姐”屋中停留发生的种种都告诉了张禹城。   张禹城听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视线再抬起,对面的人说完一切又陷入自我封闭中,眼微垂脸也微垂,指尖抠弄指甲皮,看似平静,却周身郁郁。   好心相帮却反被构陷。   谁摊上这种事能不抑郁?   倪路始终一个人面对,已经足够坚强勇敢。   张禹城问他:“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你还会出手帮助吗?”   “会。”   张禹城以为他在回答前会想很久,而且会是一个否定的答案,可几乎是在他问完的同时,他就抬头,很肯定地对他点头,给了一个让他有些意外的回答。   说完,倪路又补充道:“不过下次,我可能会先报警再进去查看吧。毕竟是一条人命,多拖一秒情况都会不一样。而且,我还会用手机把过程记录下来。手机既然有这些功能,还是应该物尽其用。”   倪路回答的速度很快,仿佛在事情发生后,他想的从来不是对这类事情敬而远之,而是想着怎么在能够帮助他人的同时,更好的保护自己。   没想到是这个答案的张禹城不禁认真地看着对面的人,他不由问:“为什么?”   “为什么?”   倪路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还会去相信他人,帮助他人吗?”   倪路一点点收回看向张禹城的目光。   “是因为,我爸,就是被人发现得太晚,失血过多死在路上的。”   他盯着自己放在桌上的双手,这是一双和大多数同龄人不同,布满细小裂口,掌心有好几个实茧的粗糙的手。   “我爸他去赶夜工,回来路上被车撞了,等被人发现,人已经断气了。”   说这话时,倪路语气平静,像说起一件很久远的事情。   “后来,医生说,我爸是失血过多死的,如果能及时发现,他不会死。他死之前,撑着被撞成重伤的身体在路上爬了一段距离。他不想死,他想活下去,可没有人能帮助他。他爬了大概十米后,才爬不动了。”   一个人,在夜晚漆黑的路上,艰难挣扎爬行约十米,却最终死去,整个过程,该是何等绝望?   也带给当时还未成年的倪路何等的打击?   如果当时有人路过,如果有谁能及早发现,如果……   没有如果。   正如时间无法倒退。   所以真遇上时,还是能帮一把是一把。   毕竟是一条人命。   **********************   九真:这两个人都不是能轻易打开心扉接纳一个人的人。   张禹城是过于自我,倪路是自我保护,他们两个想要彻底接受一个人,除却一堆前提,还需要一个契机。   一旦过了这道坎,再没什么能挡住他们的脚步。 第0045章 心河   一壶茶喝到一半,点心也差不多吃光的时候,倪路借口上厕所离席了一次。   倪路站起来走开的时候,坐在位置上的张禹城拿起杯子喝一口茶,掩去嘴边轻浅的一笑。   吃一碗面,聊几句话,感觉也没多久,可一看时间,他们在这一坐,就坐了将近两个小时。   倪路一回来,张禹城就说:“账结完了?”   倪路正拉开椅子,闻言动作一顿,无语地看他一眼,还是老实点头:“嗯。”   张禹城放下茶杯,说:“这一顿算下来,我得请你吃将近半个月的早餐才能还得清。”   这是你来我往没完没了了吗?   倪路坐下来,更是无语地看他,然后说:“不是这么算的,而且我还欠你的补车漆的钱。”   张禹城手支起下巴,眉毛一挑,道:“没错,是我开车撞的你,你赔我补漆的钱,那我是不是该赔你被车撞伤治疗前后的一系列费用?”   倪路这下彻底没话了,略显无奈地看着对面那人。   当初可是他说让他把补车漆的钱还上的,今天怎么还说这种话?   这钱,他到底是还,还是不还?   张禹城就这么支着脸,似笑非笑地看他,然后说:“倪路,我们是朋友了吗?”   倪路一怔。   张禹城又说:“不要非得这么斤斤计较了,好吗?”   倪路下意识避开他过于专注的眼,过一会儿又回望过去,短暂的无声的对视中,倪路开始抠指甲边上的皮肉,看向张禹城的目光是那么清澈。他点头,又似乎觉得这样表达不够清楚,于是清楚地“嗯”一声,再点头。   张禹城猛然低下头,手握成拳头掩住嘴边几乎控制不住的笑意。   倪路被他笑得莫名其妙。   等张禹城再抬头,连本人都不自觉地,每次一看向倪路,眼中总会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光。   离开餐厅的时候都快十点半了,上车后,张禹城坐入车里,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拉开车门坐进来的倪路:“今天还是去地铁口附近那边摆摊吗?”   倪路看一眼明显想送他过去的张禹城,摇摇头,“都这个点了,今天不去了。”   一般这个点他都准备收摊了,现在去,人都差不多散光了,卖也卖不了什么,还不如早些回去,也免得耽误张禹城的时间。   张禹城又问:“接下来你想去哪?”   倪路说:“回学校。”   张禹城接着道:“回去休息?” QQ?2⑻623096⑦02   那不然呢?   倪路看他一眼,仍是点头,“回去都快十一点了吧,除了睡觉,也没什么可做的了。”   “既然如此。”张禹城说,“那不回学校了,去我那将就一晚吧。近些,而且这个点回学校,运气不好宿管已经锁大门了。”   说完,发动车子掉转方向,把车子开出停车位。   倪路手上动作一顿,过个一两秒,安全带的卡口才“咔”一声插入卡槽,倪路说:“这会不会太麻烦了?”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夜晚的公路上,张禹城看着前方平坦无人的路面,说:“去学校路况好的话开车要将近三十分钟,上我那十分钟不到,哪个麻烦?”   倪路无法反驳。   他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可是张禹城也没说错。   倪路就是突然有些紧张。   如张禹城所言,果然不远,感觉也没几分钟,张禹城就车把驶入了一个小区的入口。   倪路看着窗外的风景,等车子越开越深入,直至眼前出现一条宽敞的人工河,他忽然开口说道:“我来过这儿。”   张禹城:“来过?”   倪路:“我以前跑同城快送时来这送过一次东西,不过是跑错路才来到这儿的。客户家是在对面的小区。”   张禹城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并说了一句,“真是巧了。”   倪路双手抱紧放在腿上的背包,过一会儿又道:“这么晚了,会不会打扰到你家人?”   张禹城笑看他一眼,“不用担心,现在就我一个人住在这。”   倪路紧紧抱住背包的手这才松了一些。   张禹城说:“这儿的房子是方便我有事不回学校住的一个临时住处,之前小忻——也就是闲忻,他转学前跟我一块住在这。他出国后就剩我一个人了。”   倪路平静地点点头,“哦。”   张禹城抬头,从后视镜里窥视倪路的神情,然后用很自然随意的态度说:“小忻是我妈妈好友的孩子,算是跟我一块长大,我把他当弟弟。他身体一直不好,大家对他都会格外照顾。”说到这,他的声音停顿一下才接着道,“那天,就算你不出现,我和他也不会发生什么事。”   若是普通的朋友,估计张禹城都懒得解释,误会就误会了,又有什么关系?   但他就是想跟倪路说清楚,鬼使神差的,就这么说了出来。   别人误会没关系,倪路不行。   倪路一直没说话,等车停稳了,他才说了一句:“不用跟我解释的。”   张禹城转动方向盘,对身边人故意无奈地露出一笑,“那怎么办,我说都已经说了。”   说话间,车子开入一条小道,车库的大门近在眼前,张禹城踩下刹车,拿起电子钥匙一按,车库大门应声缓缓打开。   虽然是独幢别墅,但也不是大得夸张那种,从外头看,就是一幢小小精致的房子。   倪路跟着张禹城从车库进入这幢房子,没经过院子,等客厅的灯亮起,倪路不由自主地观察着室内的装修布局。   走在前头的张禹城转过身,“要不要再吃点什么?冰箱里应该还有些吃的喝的。”   倪路连连摇头,“不用,我晚上吃得挺饱的。”   闻言,张禹城脚步一转,换了个方向:“那我先带你去看看你今晚要睡的房间。”   张禹城带着倪路上到二楼,二楼总共三间房,一间书房,两间卧室,其中一间是闲忻出国前住的,他离开后,他的所有东西,包括他用过的东西都被收起来了,里头放置的被褥什么的基本都是新的。这幢房子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有专人过来打扫,所以即便张禹城快一星期没回来过,也不用担心房间里落灰。   张禹城把倪路安排在这间自闲忻离开后就一直空置的房间里。   房间比倪路想象的大不少,还有专门的衣橱,不过里头都是空的。   张禹城看一眼屋里的情况后说:“睡衣毛巾牙刷都有新的,你坐着休息会,我去帮你拿。”   等房间里只剩倪路一个人,他忍不住站在原地再把这间房间看了一遍。   一眼就能看出来很久没住人,整洁得没什么人气,床很大,放着两个枕头,铺在床上的被子简直像一张光滑的纸,平整得根本找不出一条褶皱。   倪路的视线并没有在床上停留很久,他很快来到被拉上厚重窗帘的窗户前,轻轻把窗帘拉开一道口子往外一看,看见了在路边灯光照耀下折射微微鳞光的人工河。   “这房子几乎每个房间都能看见外面那条人工河。”   倪路一回头,看见张禹城双手捧着不少东西站在门口处。   倪路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他对张禹城说:“这房子位置挺好的。”   张禹城说:“白天看景色更好。”   倪路朝他点头,“我明天起来一定会看看。”   张禹城下巴朝倪路接过去的那堆东西一点,“你看看还有什么缺的。”   倪路就一样一样翻起来看。   最上面的睡衣,接着是睡裤,再往下是一条深色的内裤——   倪路动作一顿。   张禹城声音里似乎藏着一丝笑意,“放心,都是新的。”   倪路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耳尖却微微泛红。   他状似若无其事往下翻,翻到了浴巾、毛巾和一双未拆封的拖鞋。   他抱住这些东西,说:“谢谢,没什么缺的了。”   “那你去洗澡吧,热水一开就有。”   “好。”   张禹城走出房间并顺手掩上房门,门口一关,倪路抱住手里的东西,不由长出一口气。   从倪路睡的房间出来,张禹城直接回了自己那间屋子。   拿起放置在小圆几上的手机,一边打开拨出一个号码,然后坐到靠窗的一张椅子上。   电话接通,张禹城开口便道:“于叔。”   “是我。”   “不好意思,这么晚了给你打电话。”   “是。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我有个朋友,让人下了套。”   “这事,大概也只有于叔你能帮我了。”   说话的同时,张禹城伸手拉开手边的窗帘,透过紧闭的窗户,入眼是一条在灯光下宁静流淌的河流。   就是不久前,倪路站在窗边看见的那条人工河。   为了让房子卖个好价钱,开发商一般都会给他们建筑的每个建筑物起个好听好记或浪漫的名字,这条人工开凿的小河当然也有名字。   它叫心河。   洗完澡出来,头发擦干,倪路坐在床边开始叠换下来的衣服。他就这一身衣服,明天白天还得穿回去。   正一件一件叠着衣服,门口传来敲门声,紧接着张禹城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个杯子,杯口冒着热气。   “我给你冲了杯牛奶,喝了牛奶晚上能睡得好一些。”   张禹城把牛奶放在床头柜上。   “谢谢。”   倪路说着,把最后一件衣服叠好堆在一块。   张禹城站在床边,一只手插入裤兜里,“我这的洗衣机带烘干功能,你现在拿去洗了直接烘干,明天就能接着穿了。”   倪路犹豫一下,摇头,“不用了,今天才换的,不是很脏。”   这倒也不是推脱之辞,天气这么冷,本来也不用时常换衣服。一套衣服穿两三天也没什么奇怪的。   张禹城没有强求,把一沓资料递到倪路面前,“不着急休息的话,你可以看看这个。”   倪路略有不解地接过来,等看清上头的内容,他不禁站了起来,“这是?”   张禹城说:“我不知道你对什么样的工作有兴趣,所以多找了几份。这些都是可以不用跟人直接对接的工作,成品可以邮寄或发邮件,内容要求和报酬里头都注明了。你看哪个合适你你就做哪个,时间多的话你还可以多接几个一块弄。”   倪路现在身份特殊,又极容易被人认出来,所以很多工作都没办法做,张禹城给他找的都是些适合他现在去做,又不用跟人会面接洽的工作。有小部分还和他的专业相关,比如做些建筑模型。   建筑模型的制作大部分相当费时费力,建筑学院的一些学生赶不及的情况下会找人来做,当然也有一些建筑公司有这方面的需求。   倪路一眼看中的也是这个,他虽然才成为建院新生没几个月,建筑模型也只在上课时简单弄过几下,但对此却相当有兴趣,也对自己的动手能力有足够的信心,更何况动手做模型也能提升自己的专业水平。   等倪路再次看向张禹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张禹城不禁一笑,食指在倪路双手捧起的这沓资料上轻弹一下,说:“别这么看我,收集这些真不费什么功夫,别忘了我可是学生会主席,多的是这方面的信息,这些东西差不多是现成的,我只是打印出来而已。”   不等倪路说什么,张禹城又道:“对了,你那些货都给我吧,我买下来。”   还未从感激情绪中缓过来的倪路不由一愣:“什么?”   张禹城说:“你那些小饰品手机壳什么的,都给我吧,我要买。学生会上下前段时间在校庆活动上出力不小,我正想着要做些什么犒劳一下他们,刚好今天决定了这个月底前出去聚餐,到时候还会准备些小礼品送给学生会的成员,我觉得你那些东西再合适不过,饰品给女生,手机壳挂坠什么的可以给男生。”   过了好久好久,抱着一沓资料垂着脸的倪路才抬头,像是头一回看见张禹城那样专注地看着他,用微哑地声音认真说出两个字:“谢谢。”   如何能不明白。   给他介绍适合他的工作,又给他的那些货品找到去路,免去他的后顾之忧,让他不必再风吹雨淋摆地摊,还能用课余时间去做和专业相关的事情。   再一次深刻地明白,为什么面前这个男生会有这么多人喜欢。   他值得。   ********************   九真:小路,你误会了,你家张主席不是对谁都这么关怀备至啊。 第0046章 电脑   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倪路总是比较难以入眠,即便睡前喝了一杯温度刚刚好的牛奶。   却不可否认,这是他来到这座城市后,休息环境最好的一个地方。   房间很大,空气弥漫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清香,不知道是空气清新剂的味道还是什么,床不软不硬刚好合适,枕头很舒适,脑袋几乎都陷了进去,被子盖在身上像是一片轻飘飘又充满舒适温度的云朵。   很暖和,却没什么睡意。   躺开床上半晌,倪路睁开眼,翻身打开床头灯,拿起睡下前放置在床头柜上的那沓资料,一张一张翻看起来。   这是他这一晚看的不知道多少遍的各类招人、求稿等信息。   有些不太适合他,比如海报设计等,虽然他是建筑系的,素描课是专业课之一,但也仅仅是素描,且大一下半学期才开始接触彩绘。   在上大学前,他的素描基本是自学,彩绘极少接触过,连入门阶段都不算,虽然他在素描课上的成绩一直位于中上,但于海报设计这块,他很有自知之明。专业美术生都不敢夸下海口一定能拿下,他又哪来这份自信?   商标,印章设计这块他倒是极有兴趣,不过前提是需要会Photoshop,3DMAX,AI等软件,这些软件建筑专业的学生迟早都要学,倪路在网吧和打印店都打过工,这些软件多少会些,但并不专,一边学一边设计不无不可,但即便他可以克服这些问题,那设计用的电脑怎么解决?   看来看去,也就手工活这块最适合他了,除了做建筑模型,还能做些小礼品小挂件什么的,当然要求也高,毕竟是商品,需要拿去卖的。   一边看一边思考,不知不觉一点多了,睡意渐渐袭来,打完第二个哈欠后,倪路放下手里的资料,埋入被窝里,调整睡姿,在舒适温暖的环境里沉沉睡下。   以往不管睡多晚都会在清晨六点左右准时睁眼,可这次醒来,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愣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的倪路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一眼时间,人惊得直接坐了起来。   7:02   他甚至记不起来上一次一觉睡到七点多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估计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学生。   倪路急匆匆跳下床跑进浴室刷牙洗脸,出来换身衣服,收拾床,力求恢复成昨天没躺上去前的那个样子。   除此之外,穿过的睡衣毛巾浴巾叠好,用过的牙刷塞入包里,使用过的浴室收拾干净,最后确定自己没在房里留下什么脏污杂乱后,正要退出房间却忽然想起什么,他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看向窗外,虽然是阴天,但景色的确不错。   7:21   倪路轻轻掩上他睡了一晚上的房间的门口,在走廊上看一眼尽头那间房间,看见门口半掩,看样子张禹城已经起床离开房间。   于是倪路没有继续在原地停留,转身往楼梯的方向走去,毕竟不是很大的屋子,一下楼就听见落地窗那边有些许动静,探头一看,张禹城正一身大汗在跑步机上快走,随着时间流逝,快走变成慢走,最后停下。   张禹城关了跑步机下来后,看见了站在楼梯口处的倪路,他扯下挂在一边的干净毛巾擦一脑袋的汗,朝倪路走过来:“你等会儿,我去冲个澡,一会儿我们一块吃早餐。”   倪路说:“早餐已经做了吗?”   张禹城说:“还没。没事,很快的,热点牛奶煎两个鸡蛋再配吐司,当然也很简单。”   倪路说:“要不我来做吧?”   张禹城停下擦脸的动作,看他:“你做?”   倪路点点头,“可以吗?”   张禹城笑了笑:“那麻烦你了。”然后手指一个方向,“厨房在那边。冰箱里东西不少,你看着做就行。”看一眼倪路怀里抱着的睡衣浴巾毛巾,又道,“洗衣房就在厨房旁边,衣服和浴巾丢进洗衣机里就行,会有人过来洗的。”   其实倪路是想问张禹城他能不能拿回去洗干净了再给他送回来,但想想这样还麻烦,一来一回一送一还地需要花不少时间。既然张禹城这么说了,他就没再说什么,按他说的找到洗衣房,把他叠好的衣物浴巾一件件摊开来塞入洗衣机里,这才朝厨房走去。   张禹城的厨房东西挺全的,倪路看看时间不是很多,找到面粉、鸡蛋和葱花,先摊了两张葱香鸡蛋饼,再煎些火腿肉片,生菜洗干净。饼上涂抹番茄酱,摆上生菜和火腿肉,卷起来就成了两个简单的手抓饼,再配上两杯热牛奶,二十分钟不到,完事。   张禹城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一下来,倪路正正好端着两个手抓饼和牛奶来到餐桌前。   看着这两个和外头卖的差不了多少的手抓饼,张禹城颇有些意外,“你做的?”   倪路把其中一个手抓饼摆到张禹城面前,“只有面饼是我摊的,其他都是现成的。”   张禹城拉开面前的椅子坐上去,“能摊面饼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张禹城拿起手抓饼,看一眼厚薄适中煎得微焦且葱香四溢的饼皮,张嘴就是一口,嚼没几下便笑弯了眼睛看向倪路,“好吃。”   倪路把牛奶也给他摆好了才坐下来,听见他说好吃,抬头一看,就看见了这么一张笑脸,看得他也忍不住笑了笑。   张禹城吞下嘴里的食物,问:“昨晚睡得好吗?”   倪路点头,“好。今天起来得有点晚了。”   张禹城说:“不晚。这才是普通大学生正常的起床时间。而且有我在,你不怕睡晚,我会叫你的。”   倪路被他逗笑了。   倪路吃着手抓饼,说:“我看过了,窗外的景色很美。”   张禹城这幢房子的朝向真的很好,房间的窗外除了能看见河就是一片绿意,因为河的对岸不是一幢幢拔地而起的公寓楼,而是一个靠着山的公园。   张禹城笑道:“可惜是阴天,不然能看见日出。”   倪路点点头,“嗯。”   张禹城说:“没关系,下次还有机会。”   倪路吃东西的动作一顿,看了张禹城一眼。   加了鸡蛋的面饼带点葱香和咸味,涂上番茄酱卷上生菜和火腿肉,增加了口感和味道的层次,其实就是普通且家常的手抓饼,不大不小,配一杯牛奶,刚刚好饱腹。   但可能就是和环境,和人有关,再普通简单的食物,周围的一切对了,似乎都能变得更美味几分。   吃完早饭,张禹城帮着一块收拾了餐桌和厨房,临出门前,张禹城递给倪路一个方方正正的电脑包。   “这是我换下来的电脑,之前一直堆在书房里不知道怎么处理,反正丢在家里也是堆灰尘,不如给你拿去用。”   好么,昨晚倪路还在苦恼的事情,睡一觉起来就没了。   不止是给倪路介绍工作,似乎是知道他往后的需求,张禹城一并帮他把所有问题都解决了。   简直是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的典范。   倪路迟迟没有接过电脑。   张禹城猜想他是想拒绝,于是又说道:“这是我借你的,等你以后不需要了再还给我。”想了想,又接一句,像开玩笑似地,“既然是借的,你得给我好好保管,要是弄坏或坏丢了,我不要你照价赔偿,但是你得接受一点惩罚。”   倪路抬眼看他,一脸认真:“什么惩罚?”   “视情况而定。”   张禹城又把笔记本电脑往他面前递过去些,“拿着吧,电脑放久了不用也是会坏的。”   倪路抬起双手,接过了笔记本电脑包。   “谢谢。”   他说。   倪路的屁股刚沾上椅子,捧著书的李密嬉皮笑脸,满满八卦求知欲地凑了上来。   “路哥,你一晚上跟咱们的张主席干什么去了?”   正从背包里往外掏书的倪路有些意外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我跟他一块出去了?”   李密伸出双指指向自己的两只眼睛,“咱们学校无数双眼睛都看见了。”   倪路微微皱眉,“看见什么了?”   李密说:“看见你昨天下午坐上张主席的车,今天早上还从他的车上下来,学校论坛上已经有专门的帖子在讨论你们一晚上都干什么去了。”   李密本来就有些喜欢八卦,因为倪路的事情这段时间更是一有空就泡在学校的论坛上,但凡与倪路有关的帖子他都一一点进去看,虽然势单力薄,但骂起人来根本没几个人是他对手,战斗力杠杠地。   关于倪路和张禹城一晚上没回学校的帖子一出来,热乎劲还没散李密就看见了。他怀揣一颗求知欲几乎满溢的八卦之心,早饭都不香了,三两口吃完就冲到教室里找倪路。   倪路问:“他们都说什么了?”   李密说:“放心,路哥,自从昨天早上张主席那张帖子出来后,大家的风向变了不少,这张帖子目前还是猜测好奇的居多,大家都想知道你俩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   明显,这个大家包括了近在眼前的李密。   倪路蹙起的眉头这才松一些。   李密难掩好奇道:“路哥,我之前问你,你还说和张主席关系一般。可现在看来不太像啊,他不仅在网上帮你说话,昨晚还和你出去了一晚上,怎么看都不像是关系一般的样子。”   李密说完倪路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是真没说谎,在住进506之前,他和张禹城的关系连陌生人都不算,顶多是欠债人和债主的关系,因为他欠张禹城的补漆钱,在昨天也不过只是普通的舍友关系。   可只是经过一晚上——   想起昨晚在餐厅吃饭,张禹城的一句“我们是朋友了吗”,当时他虽然没有回答,可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倪路对李密说:“我们现在是朋友了。”   李密也不纠结他和张禹城到底是不是朋友,得到答案后又问一个他好奇很久的事情,“那你们昨晚上干嘛去了?”   其他人也就算了,主要是倪路和张禹城这两个人在学校实在太受关注了,虽然他们受关注的原因完全是两个极端,却也因此造成他们只要在一起就会引起无数人的注意,更何况昨晚他们一块离开直至今天早上才又一块回来。   大家实在太想知道,这两个风评完全极端,本该毫无交集的人一晚上到底干嘛去了。   倪路想了想,简洁扼要地说:“昨晚我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他送我过去了。”   李密微微睁大眼,往倪路那边又凑近了些,声音也不由压低,“路哥,警察找你过去是有什么事啊?”   因为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所以倪路说了,“说是案子有进展了。”   李密问道:“有什么进展了?”   倪路有些犹豫。李密一见马上道:“路哥你要是不方便说那就算了。”   毕竟是和案子有关的,也许是涉及到什么需要保密的线索,李密懂,所以点到为止识趣的不继续问下去。   这时倪路已经把要用上的书本放在桌上,再把背包和一个方方正正电脑包细心地放到一边还空着的椅子上。   李密一看见深色的电脑包眼睛一亮,“路哥,你买电脑了?什么牌子的,我能看看吗?”   倪路看一眼放置在椅子上的电脑包,说:“不是我的。”   听见不是倪路的,李密本来已经没什么兴趣了,正待收回目光,可眼角的余光却瞥到了位于电脑包侧边上的图标,人先是一愣,再定睛一看,李密有些不淡定了。   “我靠,这图案?”   虽然中间隔着一个倪路,但李密还是按捺不住地朝这个电脑包扑去,导致人几乎挂在倪路身上。   “路哥路哥,给我看一眼,是不是我梦寐以求的那款神机!”   倪路人都有些懵了,看李密冲这么猛,下意识把手护在电脑包上,就怕他冲得太猛把包给撞飞出去。   “什、什么机?”   倪路虽然在网吧工作过,但接触的多是台式机,笔记本电脑这方面几乎没涉及过,也没什么机会深入了解,所以对此知之甚少。   李密两只眼睛都在冒着光,他看向倪路,兴奋地说:“这可是从发售到现在,快五年了,都还是无数人心中当之无愧的机皇的神机啊!从最核心的处理器到最基础的外观,因为出色美完的配置和设计,不知道蝉联了多少年的榜单第一。当然,也不是说它没缺点,这款机子最大的缺点就是贵,我买不起。”   说到这,李密眼神一暗,但又很快亮起来,“也不对,贵不是这款机子的缺点,是我的问题!没错,这机子根本没有缺点!”   他这自语自答听得倪路很无语。   不过也能听出来他对口中所说的这款“神机”的喜爱。   李密一把抱住倪路的腰,近乎撒娇地摇他,“路哥,你就让我看一眼,就一眼,我保证轻手轻脚绝对不弄坏它!”   **********************   九真:虽然是张主席淘汰的,但也不会差到哪儿去,配置强大得做设计完全绰绰有余。 第0047章 礼物   李密的目光太过炙热和诚恳,倪路实在难以招架,犹豫道:“我还得给人还回去。”   李密一看有门,立刻抱胸脯努力保证,“放心,我绝对很小心很小心!磕掉一块皮我就是倾家荡产也给你买台新的还回去!”   这倒也不至于。   更让倪路无语的还在后头。   电脑包摆在李密面前,兴奋得只差没流口水的他下意识就想上手打开,手伸到一半想起什么,双手在外套上用力地蹭蹭,确定手干净了,下一秒掌心合十,对着摆在桌上的电脑包拜拜,嘴里念念有词:“失敬了失敬了。”   倪路:“……”   不愧是“神机”,他真当成神来拜了。   然后就是开包,把机子拿出来,整个过程小心翼翼如珍若宝,看得倪路都替他累得慌。   整台机子一摆在眼前,李密一双眼堪比灯泡,眼睛亮得闪瞎人,视线黏在上面根本挪不开了,嘴里一个劲地喊:“哦哦哦哦哦,这流畅的外壳,这让多少人动心的图案,强大的配置下还能维持如此轻薄的机身,还有这几乎达到笔记本电脑极限的17寸屏幕,不论是玩游戏还是看电影都能带来最极致的视觉享受,天啊,看这键盘,每一颗都如黑色玛瑙镶嵌,圆润光滑美不胜收,更让人叹为观止的还是指尖按压下的触感,堪比最顶极的黑轴键盘,超短的触发和强力的回弹,每一下敲击都会让游戏狂热者热泪纵横!”   倪路默默看着对着一台甚至还没开机的电脑长篇大论的李密,实在很想问:“您莫不是文科生走错教室了吧?”   临近上课时间,教室人不少,李密这夸张的反应吸引不过来围上来:“李密,你对一台电脑神神叨叨什么呢?”   识货的一看见李密面前的电脑,眼睛皆是一亮:“哇,这机子!”   看这么多人围上来,倪路身上的肌肉都绷紧了,放在桌上的手不由握在一起,身子渐渐朝李密那边倾斜。   可有人比他还护着这台电脑,围上来的有些人忍不住上手摸,还没碰到就被李密一巴掌拍下去,丝毫不留情面,还恶狠狠瞪过去,“手洗了吗就敢摸,机皇殿下岂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能随意触摸的!都给我退下!”   狗腿子护主子的架式十足十,李密越是这样,大家反而更是嘻嘻哈哈,不过李密护得紧,除他之外还真再没第二人能摸上这台“神机”。   上课时间一到,大家都散了,李密一脸虔诚地把电脑塞回包里,再双手推到倪路面前。   真就只是看几眼。   倪路不由好笑地看了他一眼。   趁老师没注意到这边,李密身子一斜,往倪路那边靠,跟他耳语。   “路哥,电脑是张主席的吧?”   倪路过了一会儿:“嗯。”   李密得到回答,身子一点一点挪回去,倪路以为这事算了了,结果课上到一半,趁老师回过身去放视频,李密蓦地扑上来一把抱住倪路。   “路哥,我也要和张主席做朋友!”   “……”   从李密嘴里知道这台机子的价格过,倪路很是纠结了一段,纠结的结果是他从此不敢再把这台笔记本电脑拿到公共场所,只在宿舍里使用。   这么贵的电脑,倪路不是没想过干脆还回去,要真出什么问题他不知道得背多少年的债。   可转念一想,张禹城能把这么贵的电脑借给他,是因为信任他,他还回去,是觉得自己无法承担这份信任吗?   张禹城都不怕,他怕什么呢?   用就用吧,顶多就更小心一点。   所以结果是倪路只敢在宿舍里用。   张禹城对此并没有多想,他对电脑方面懂得的实在太多了,倪路在使用过程中有什么不懂的一问一个准,即便是学设计的过程中软件的应用有什么不会,甚至是设计的方向张禹城都能给出意见。   这人简直就是全能的。   在倪路心里,张禹城亦师亦友。   不过倪路目前用电脑的机会真不太多,一是他们建筑系大一新生目前还真用不上电脑,绘图制图软件的学习也非专业,到大二估计才需要学,可以选修,甚至可以用课余时间来学。因为在设计这方面有个学习的过程,对于现在的倪路而言有点太花时间,他现阶段还是想多赚点钱,所以把时间更多的花在他目前可以直接上手去做的工作。   那就是手工活。   摆地摊是零散工,手工活亦是,摆地摊赚来的钱虽然都是自己的也比较灵活,看起来比做手工赚得多一些,但手工活不需要风吹雨淋,更不用一被人赶就只得换另一个地方。   而且赚的钱其实差不了多少,因为现在最贵的就是人工。   现在卖东西,最讲究的就是纯手工打造,也因此酝酿不少这方面的专门制作纯手工商品的商铺,当然这些商铺对手工的要求也高。   倪路先接了他们学院学长的建筑模型制作,因为时间比较赶,熬了两个通宵才完工,借学生会的手将成品给学长一送回去,对方满意得不行,钱立刻打过来了。   口口相传,随后倪路的手工活逐渐就多了起来。   建筑模型的需求有限,倪路觉得差不多了开始接其他手工,这些手工活一开始都需要试,委托方会把一些散件寄过来让倪路按要求做成品寄回去,看完成品他们才会决定要不要接着让他做。无一例外,最后倪路接手过的手工作品基本都到了他的手上。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倪路多数是在宿舍里完成的,在别的方面张禹城让倪路敬佩不已,但在手工活方面,张禹城是真的佩服倪路。   小到针线活,大到各种模型拼装,在倪路手上简直就跟玩儿一样,从来不见他皱眉,只要给他时间,就能平静如水顺顺利利完成。   张禹城有回在一旁看得手痒,试了下从穿针引线开始缝点东西,结果光穿针引线就用了不少时间,还差点把自己的手指给缝了。   张禹城亲眼看着倪路用不到十分钟时间,把委托人寄过来的几块零散看不出具体什么东西的布料,缝成了手掌大小的布偶娃娃。   还看着倪路几乎趴在桌上,一手热熔枪一手比牙签大不了多少的模型摆件,一个一个耐心细致,从来不会厌烦地粘在底座上。   连八音盒倪路都做过。   简直就像是只要有一双手,就没有倪路做不出来的东西。   更神奇的是倪路还能挤出时间来学习,他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有条有理,不耽误学习,也不影响工作。   在张禹城看来,其实倪路还是把学习放在第一位,他并不会因为手工活得到委托人的信赖大量接工作挤占学习时间,相反,如果觉得钱赚得差不多了,他甚至会停下来一段时间用来专心学习。   倪路话其实不多,张禹城和倪路两个人待在宿舍里时常是各做各的。你敲你的代码,我做我的手工,有的时候甚至一晚上说不上一句话。可和倪路待在一起,张禹城并不觉得闷,相反觉得很轻松。偶尔看电脑累了停顿下来,视线一瞥看见另一个安静俯桌的背影,目光一柔。   岁月静好。   张禹城越来越少在校外住,更多是一忙完直接回宿舍。   深夜的城市,街上已不见什么人,霓虹灯光也变得黯淡,可在城市的某个地方,正是灯红酒绿,喧嚣酣畅时候。   喝得微醺的田菲在舞池跳累了,回到卡座,刚一屁股坐下来就有小姐妹凑上来,递上一杯酒笑嘻嘻说:“田田,最近是不是因为在网上露脸了,怕麻烦才出来的少了?”   为了今晚的舞趴浓妆艳抹的田菲接过酒杯,不屑地喝一口酒,“那算什么露脸,姐压根不在乎那点事儿,那些人没凭没据能翻出什么浪来。最近不出来,还不是手头紧,不得不老实几天。”   姐妹一挑修得细长的眉,“哟,你还手头紧,前些日子不是刚发了笔横财?”   田菲轻哼一声:“那算什么横财,不够花几天。”   姐妹手指头在她嫩白的手臂上点点,在一旁“啧啧啧”完才出声:“就你花钱那速度,家里没几座金山还真不够花。”   田菲一口喝完杯中的酒,放下杯子,往姐妹身上一靠,手指头绕着姐妹裙上的一颗珠花,勾起红唇,“我家里是没有金山,可我有个会自己攒金山的好姐妹啊。”眼角一扬,媚眼如丝,“小雅,听说你最近接了笔大买卖,赚了不少钱。”   姐妹明白过来,不由斜她一眼,“我说怎么今天突然找我出来喝酒,原来是没钱了才想起我。你之前有发财的门路,怎么就没想起来我这个好姐妹呢?”   田菲在小姐妹手臂上画圈圈,“别这么说嘛,要不是那事不是我经手的,我会不叫你嘛。从头到尾我就演一场戏,完事再分点钱,都不够我买两个包的,就这么少你哪看得上,我哪好意思浪费你时间。小雅,咱们都这么多年的姐妹了,有钱大家一起赚嘛。那么大一单子,我知道现在突然掺和进去是冒昧了些,但我要的不多,你们吃肉,就流点出来让我喝喝汤,尝点滋味就行。”   小姐妹意味深长的视线在她身上打转,“田田,钱不是那么好赚的。”   田菲笑道:“回报越大风险越大,这道理我懂。”   小姐妹挑眉:“真想好了?” QQ?2⑻623096⑦0   田菲点头。   转眼到了月底,学生会聚餐的时间就定在这个月的最后一天。   一下课,收拾好东西甫一走出教室,张禹城就接到了倪路的消息,问他等下是回宿舍,还是直接去参加学生会的聚餐。   张禹城:回宿舍,换身衣服。   倪路:那行,回来我把东西给你。   张禹城想了下才想起来是什么东西,他早先预定了倪路摆地摊的那些货品,钱也给出去了。但因为不着急要,所以那些手机壳,小首饰什么的还在倪路手上。   可等回到宿舍,看见倪路把东西摆出来的那一刻,张禹城才发现和他想的不一样。   因为用自己的车帮倪路拉过东西,所以他知道那些看起来好看精致的小首饰全都被存放在一个黑色的大塑料袋子里,虽然不太好看,胜在不怕湿不怕脏,坏了随时可换还不花什么钱。   可现在,这些手机壳,小挂件,小首饰全都被精细地包装好了一个个单独放在精美的礼品盒里。   本来只是随处可见的地摊货,可一换个地方住进干净的小单间中,摇身一变,和礼品店摆在橱窗里的高档礼物根本没甚差别。   一鼓脑堆放在大黑袋子里还不觉得有什么,可一个个都住进小单间后,摆在张禹城面前的就是塞满两个大纸箱,快堆成山的一摞摞。   拿起其中一个精美的硬纸板礼品盒前前后后看一遍,张禹城想到一个可能,他看向倪路:“盒子是你做的?”   倪路点点头。   饶是再处惊不变,看见眼前的数量,张禹城是真的有些惊了,“这些你是什么时候弄的?”   倪路摸摸鼻尖,耳朵微红,“趁你不在的时候弄的,然后放在柜子里。”   其实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但在过程中倪路就是不太好意思让张禹城看见,于是偷偷摸摸地抽空做。数量比较多,不可能一次性弄完,就这天做一些明天做一些,最后堆满一个柜子,还好他私人物品少,要不然真藏不下。   张禹城看着手里的小礼盒,手指在光滑的表面摩挲,半天不说话。   倪路说:“毕竟是要送人的,我想就这么拿出去不太好,加上之前做手工剩下不少硬纸板,很适合做礼盒,我又添了些才做了这么多。其实没费什么功夫,但弄一弄摆好后放进去,会好看不少,送人也比较拿得出手。”   其实没必要做这一道工序,反正张禹城钱都给了,东西是他的了,他想怎么送出去是他的事。   可是倪路多想了一些,他想,既然是张禹城要送人的,太简陋了不符合他的身份,收到礼物的人看见这样的礼物,嘴上虽然不说什么,心里多少会不舒服。自然也不把送礼的人的心意太当一回事。   人都想收到别人精心准备的礼物,就算不是很贵重,至少看起来是用了心的。   就像是别人随手递给你一块手帕,和别人把手帕叠得整整齐齐,喷点香水,再精心放入盒子里双手递过来的差别。   心意不一样。   倪路不想张禹城送出去的东西,在别人看来很廉价。   所以他多此一举了,材料不够甚至自掏腰包添上,还怕张禹城不方便拿,专门找来两个大纸箱,码得整整齐齐地放进去。   说完,倪路看着半天不说话的张禹城,手垂在身侧手指抠抠指甲边上的硬皮,问:“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张禹城抬头,送出一个笑。   “没有问题,这样很好,我想他们一定会很喜欢。”   倪路这才松了一口气。   *************************   九真:为张主席着想的小路在张主席眼里一定很可爱,哈哈。 第0048章 飞机   两个大箱子,虽然不重,但张禹城一个人一次性肯定搬不完,所以倪路帮他搬下去,塞在后尾箱里。   上车前,张禹城看向倪路,问了一句:“我们聚餐的地点在渝园,你也一块去?”   渝园离他们学校有点远,之所以定在这里主要是渝园不单是个吃饭的地方,基本包罗了吃喝玩乐,尤其适合搞大型的社交活动。   张禹城只是问,但他知道倪路不会去,果然他话音一落倪路就摇头道:“不了,我手上的几个活有点赶,正好明后两天放假没什么事,我就想抓紧时间把这几个活都弄完。”   张禹城没再说什么,点点头,绕过车头,拉开车门上车。   自那晚在校外住一晚上后,这半个多月来,倪路就再没和张禹城同进同出过,他方才的话固然是一个原因,但另一个原因张禹城也猜得出来,倪路不想和他一同出现在公众场所。   倪路的心思不难猜,只不过出去一晚上,讨论这件事的帖子就成了学校论坛上的热门帖子,热度久久不退。   热度越高,倪路在人前就越少与张禹城接触。   知道自己现在什么处境,倪路害怕给张禹城添麻烦。   张禹城没有直接开车离校,而是绕一趟去了学生会。   因为他们的宣传部部长和宣传部部长的女朋友,以及其他两名学生会的干部,要搭他的顺风车。   学生会上下这么多人,想坐张主席顺风车的人海了去了,为什么偏偏就是这四位雀屏中选?   在学生会其他暗中喜欢张主席的人暗中恨恨咬手帕的瞪视下,宣传部部长脸微垂,手指轻搭眼镜腿,一脸深不可测回答:“因为脸皮够厚。”   当然,脸皮够厚的是他,同为学生会一员的女朋友是顺带,其他两位嘛,不无意外都是宣传部部长因为还不想公开和女友的恋情,为遮人耳目,看着顺眼随便叫上的。   不明真相的众人皆啐: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部长的女朋友站起来,一巴掌拍在桌上。   谁是鸡谁是犬!   围在一起的人立刻笑哄哄地散了散了。   张主席的车已经停在楼下了。   要搭顺风车的四个人拿上自己的包,屁颠颠下楼。   宣传部部长往副驾驶位上一坐,笑嘻嘻道:“主席好!”   跟着坐在后排位置上的一男二女一个比一个嘴甜:“主席下午好!主席今天也好帅啊!主席我太荣幸了,没想到有一天居然能坐你亲自开的车!”   张禹城回头冲他们笑笑:“坐好了我就开车了。”   “好!”   三个人异口同声,手搭在膝盖上,乖乖排排坐,跟幼儿园小朋友似地。   坐前头的宣传部部长看素日里彪悍的女朋友在张主席面前一脸乖巧的样子,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趁张主席回头,女朋友眼皮子一抬,眼刀子飞过去。   宣传部部长头皮一紧,赶紧坐好。   他们坐张主席的车,其他人也有车坐,是专门包的大巴车,两辆,已经开进学校,下楼走几步就到,足够坐下所有学生会成员。   当然,费用都是他们的张主席出的。   不说学生会上下,其他学生见了都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进学生会!   看看这待遇!   人家还集体外出就聚!   再看看自己社团那穷酸样!   社团活动场地除了教室就是校区,实在不行连宿舍都得征用!   真是酸成了柠檬精!   也就在学生会楼下停留大概半个多小时,看见其他成员陆续上了停在路边的两辆大巴车,张禹城才把车开出去。   有宣传部部长在,车上就没冷过场,加上张禹城虽然没怎么参与进来,但也没有制止的意思,于是大家的玩笑话就一个接一个,车子还没开到校门口,人已经不知道笑趴过几轮了。   就在这个轻松愉快的氛围中,张禹城轻踩刹车让车轮轻缓地碾过减速带的时候,习惯性往左边后视镜里看一眼,看见了一个往校门口飞奔的身影。   张禹城眉头一拢,车速又减几分,还不等车窗完全落下,原本落在后头的身影已经跑到前头去了,一眨眼功夫已经跑到学校大门,穿过马跑,半刻不歇,直奔外头公交车站的方向。   一过校门口,张禹城立刻加速,坐在他旁边的宣传部部长停下了开玩笑,他看见张禹城不久前还带着温和笑意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面无表情。   出了学校门口,张禹城没有把车开走,而是直接停在路边,然后对车里的四个人说:“我有点事,你们去坐大巴车吧。”   后头还在嘻嘻哈哈的三个人一脸莫名,宣传部部长回头朝女朋友使了个眼色。女朋友立刻拍拍好友的大腿,“下车下车,主席有事。”   等三个人都下了车,张禹城在车里探头对他们说:“你们先过去,我事情忙完了去找你们。”   宣传部部长笑嘻嘻地行了个军礼:“是,一定把首长的话带到!”   连车窗都不关,张禹城很快驱车离开。   倪路一口气跑到公交车站,正好看见他要搭乘的那辆公交车开走,追是追不上了,再等又是好久,他停下来双手扶住膝盖,上气不接下气地来回张望,看能不能拦下路过附近的出租车。   平日里时不时会开过的出租车今天不知道怎么一直没见着。   以往情绪很少外露的倪路焦虑不安地在公交车站附近走来走去,身上只背了个包,其他什么都没带,一看就是匆忙之下跑出来的。   出租车没等来,一辆熟悉的黑色车子停在倪路面前。   没关上的车窗里张禹城的脸很快出现,他道:“上车。”   倪路意外地看着他,“你不是……”   “叭——”   后头要进站的公交车开始按喇叭,这里根本不是停私家车的地方,张禹城催促了一声,“快点!”   倪路不敢再耽误,拉开车门上车。   车子一开出去,张禹城问:“你要去哪?”说完又补一句,“我送你过去。”   倪路忍不住咬住发白的下唇。   张禹城于是道:“我的事不急。”   倪路只好道:“火车站。”   张禹城一时沉默。   是什么事需要如此惊慌失措地赶去火车站?   张禹城说:“家里有事?”   倪路攥紧了身前的安全带,半晌,微哑地应了一声,“嗯。”   过一会儿,张禹城又道:“是要回家?”   倪路微不可察点点头,“嗯。”   张禹城:“你要赶回去?”   倪路:“嗯。”   张禹城:“我记得你家是在滇城。”   并不是倪路和他提过,而是张禹城之前翻看倪路的助学贷款等申请时看过后知道的。   倪路抬头看他一眼,“是的。”   张禹城微侧过脸,正好对上他的目光,收回视线后,他说:“能和我说说是什么事吗?”   倪路低下头。   过度的焦虑不安让他的精神绷得很紧,似乎下一秒就会绷开。   心绪实在太杂乱,话到嘴边,欲吐不吐。   看他这样,张禹城没再逼问,他换了个话题:“要回去几天,请假了吗?”   可能是没什么可隐晦的,倪路终于开口:“我给导师打电话了……还不知道几天,先请了一星期假。”   张禹城问:“请假的原因是什么?”   倪路背靠在椅背上,半晌,回答:“我妈住院了。”   张禹城不再问,车子开上高架桥,往高速路的方向驶去。   原以为倪路不会再说什么,可车子开上高速路没多久,眼睛虽然望着窗外眼神却有些迷离对不了焦的倪路忽然说道:“二叔跟我说,我妈知道网上在传我的那些事了……她又气又急,回到家里人就倒了……连夜送去医院,昏迷中还在念我的名字……二叔没办法,只得给我打电话……”   二叔的原话是,有人从镇上回村里,把在网上看到的事情传遍了整个村子,倪路他妈黄翠兰一开始不信,那些人就把网上传得有鼻子有眼睛的帖子给她看,她当时就气着了,回到家里没多久就昏过去,二婶发现后和二叔赶紧送她上镇里的医院。人醒后精神也不太好,在医院里睡不下还吃什么吐什么,二叔觉得这样下去弄不好人要出事的,只得给倪路打电话,让他赶紧回家一趟。   张禹城朝倪路看去,他人倒在椅子里,双手攥紧身前的安全带,不自觉地用力,直至指节泛白,他的眼睛半阖,像是在看窗外可眼神却无半点光彩,脸色白如一张纸。   那夜被人追得撞在他车上,倒在地上再爬起来的他,脸色都不曾如此难看。   倪路一路上心绪不宁,顾不得车外是什么情况,下了车才知道张禹城把车停在了机场外面。   “这……”   一时间,倪路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张禹城解释:“坐飞机比较快。”   “可是我……”   倪路下意识摸衣兜翻背包找钱找手机。   张禹城上前,一把抓住他翻包的手,倪路人一怔,顿时什么都忘了,呆呆地看着被抓住的那只手。   张禹城看着他说:“你现在什么都不用管,交给我。”   倪路慢慢抬眼,对上的是张禹城星子般深邃清明的眼,眼中坚定沉着的光让他一颗如浮萍飘荡不安的心像是终于找到归处。   倪路张开有些干涸的唇。   “好。”   张禹城没有放开倪路手,牵着他往机场走去。   倪路空着的手攥紧身前背包的带子,视线由他俩牵在一块的手移到走到前方的那个高大挺拔的背影上。   眼里是他,人跟着他,脚步渐渐就不再慌乱。   进入机场,张禹城问倪路要了身份证,让他在一边等着,一个人去售票柜台那办理机票事宜。   售票柜台女工作人员本来就笑容可掬,一见来人是个难得一见的大帅哥,脸上的笑更是甜得像泡在蜜罐里。   得知年轻大帅哥的来意,女柜员在电脑上快速查了一下,对帅哥笑眯眯道:“下一趟去滇城的飞机是晚上七点五十五起飞,经济舱目前已经满座,商务舱有座,请问您需要几张票?”   几张?   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张禹城回头看一眼倪路。   此时的倪路正蹲坐在一根柱子下,双手环抱膝盖,下巴支在膝盖上,缩成一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姿势。他的眼睛似在看前方,可眼神却分散地不知到底落在何处,脸色苍白,整个人看起来格外地茫然无助。   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无事,佯装坚强,却也越透露他内心的恐慌与不安。   张禹城回头,对女柜员说:“两张。”   女柜员:“好的,请出示您和另一位乘客的身份证。”   张禹城翻出卡包,从中抽出身份证,与倪路的身份证一道递给女柜员。   没过多久,张禹城离开售票柜台。   倪路看见他回来人就站了起来。   张禹城把一张机票和身份证递给他:“飞机七点五十五起飞,还有一个多小时,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飞机上肯定有飞机餐,不过飞机不一定准点,更何况即便准点上了飞机,从起飞到发餐还需要一定时间,晚上九点都不一定能吃上,不如现在在机场先吃点。   倪路的视线自手里的机票上收回,落在张禹城脸上,他说:“我已经麻烦你太多了,我一个人没什么问题,你不用继续在这陪我。学生会今天晚上聚餐,你是主席,少了你不好,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张禹城当着倪路的面拿起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是我。我这边有事,赶不过去了,你带他们去玩。钱我一会儿转给你,费用全从里头扣,不够你先添上,回来我补给你。嗯。就这样了。你们好好玩。”   在倪路错愕的目光中,张禹城平静地挂断电话,接着通过手机转账,给刚和他通话的宣传部部长转过去一笔钱。   最后,他举着手机在倪路面前晃晃,说:“行了,我不用赶回去了。”   倪路看着他欲言又止。   张禹城再一次拉起他的手,牵着他往机场的另一边走去。   “还有半个小时就七点了,机场检票最好提前一个小时,我们抓紧时间先吃点东西。”   这里不比外头的停车坪,机场内人来人往,倪路下意识想抽回手,试了一下没成功,手反而被握得更紧了。   滚烫的掌心紧贴手上的皮肤,烫得他心跳都漏了一拍,“主……”   “主”字才出口,被握住的手一松,走在前头的张禹城回头,似是无奈地一笑,“怎么到现在还叫我主席?”   倪路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个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他们走进了一家饺子店,一人吃了一碗饺子。   出来后直接去排队等检票过安检,不管是影视剧还是现实,按理送机的人这时候都挥挥手目前登机的人离开了,结果张禹城跟着倪路一块排队。   排队的时候倪路看着他,一直想说什么但最后都没说,直至到张禹城检票的时候他拿出机票,他才明白过来,张禹城并不是单纯地把他送到机场再送他上飞机,而是打算跟他一块回滇城。   飞机准点起飞,过了安检已经不剩多少时间,张禹城拉着倪路往登机口赶。   一路上倪路根本没什么时间来思考张禹城为什么这么做。   一直到登上飞机,在座位上坐下来,看着坐在旁边的张禹城,倪路心里还是没什么真实感。   张禹城没有多说什么,更没有解释。   倪路是头一回坐飞机,飞机起飞,在快速上升的气压和气流的颠簸影响下渐渐觉得身体有些不适。脑袋发涨,耳鸣一阵一阵,他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眉头紧蹙。正默默承受着身上的不适,耳边忽然传来一股温热的气息,“张嘴。”   还未睁眼,嘴巴已经快过大脑的先张开,下一刻,一颗圆圆的硬物被塞入嘴里,舌头一舔:是一颗糖。   倪路慢慢睁眼。   张禹城对他弯起眼睛,用轻柔地声音在他耳边低语:“忍一会儿,很快就好了。”   忽然就觉得,身上的所有不适,其实也没那么难以忍受。   *************************   九真:终于写到这了,也就这两章,你们要的甜甜的恋爱就来了~~~~~然后就会有亲亲抱抱嘿嘿嘿~~~~~ 第0049章 母亲   倪路把吃入嘴里微凉的薄荷糖用舌尖顶到一边,在左脸颊处鼓起一个小包。   他问:“糖是哪儿来的?”   张禹城说:“问空乘要的。”   倪路用仍有些发涨的脑袋艰难地回忆了一下,并未从空茫模糊的记忆里找出这么一段。   看他一脸迷茫,张禹城笑道:“你可能没注意。”   说罢又从兜里掏出一颗糖,“还要吗?”   倪路停顿了一会儿,伸手接过,“谢谢。”   张禹城问道:“要不要睡一会儿?我让空乘给你送张毯子来。”   倪路摇摇头,“不用,睡不着。”   现在的他心乱如麻,怎么可能睡得着。   张禹城看他一张因为不适更显青白的脸,说:“要不,我们聊聊天?”   倪路视线停留在张禹城脸上,轻轻点头,“嗯。”   于是张禹城问道:“第一次坐飞机?”   倪路:“嗯。”   张禹城:“会晕吗?想不想吐?”   倪路仔细感受了下,摇头,“不晕,也不想吐。”   张禹城表情柔和,似卸下了些许担忧,眼中含着浅浅的笑,“那还好。应该是飞机上升大气压增加过快让你身体有些不适,等飞机到达对流层上方了会比较平稳,到时你的感受应该会好一些。”   倪路说:“刚开始那几分钟难受,现在好多了。”   “那就好。”张禹城拿起调成飞行模式的手机看一眼,“现在是八点二十七,四个多小时的飞行时间,我们凌晨一点之前应该能下飞机。”   四个小时?   倪路眼神有些许的迷离,他想起自己去京市上大学,坐了四十多个小时的火车。   他喃喃自语:“好快。”   才四个小时。   张禹城问:“这次出来上学,是不是第一次离家这么远?”   倪路头靠在椅背上,视线向上,不知道是在看什么,“第一次出城,第一次出省,第一次离家这么远。”   九点钟左右,空姐过来发餐,食物还挺多样,主食是面包和拌面,配瓶装奶茶,餐后点心是一小盒布丁一小盒水果。   倪路实在吃不下了,拧开瓶盖喝一口奶茶润润干哑的喉咙,他问张禹城:“这些东西,吃不完能带下飞机吗?”   张禹城正打开那盒水果,闻言看他一眼,也学他凑过去小声说话:“机票里包含餐食费,只要你的包塞得下,都能带。”   倪路顿时放心了。   就怕吃不完浪费,虽然努力塞他还是能塞进肚子里,就怕到时候会不舒服,能带下飞机就再好不过,想什么时候吃都行。   然后倪路像只努力往嘴里塞食物的小仓鼠似地,把小搁板上的餐盒仔细盖好,再拿出自己的包,一样一样塞进去,直至把自己那包填满。   不等他拉上拉链,又有两个饭盒递过来。   张禹城眼睛微弯,“还塞得下吗?我也有点吃不下了。”   倪路二话不说,接过就往包里塞,塞不下就想办法往里头塞,全神贯注得不行,好像在完成一件不容出错的大事,根本不知道张禹城在一旁支着脸看着他,眼里全是笑意。   最后张禹城把塞得涨鼓鼓的包接到手上,他站起来把包仔细地塞入行李架里。   飞机准备下降,空乘提醒乘客系好安全带的时候,张禹城问了一句:“你妈现在在哪里的医院?”   忙着系安全带的倪路没多想,把医院的地址告诉他了。   整个飞行很顺利,准点上飞机,准点下飞机。   第一次坐飞机的倪路还没出机场人已经开始有些懵了,他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干什么,正想着去咨询台询问一下,后头还没下飞机就开始捧着手机不知道在操作什么的张禹城上前来到他身边,说:“先出机场,我叫了辆车,马上就要到了。”   哈?   倪路这回是真的懵了,张禹城握住他的手牵他离开机场都没反应过来。   倪路那塞得涨鼓鼓的背包此刻就待在张禹城的背上。   下飞机的时候,他动作快一步从行李架上取下包,没递给倪路,直接给背身上了,倪路想要回来他都当没听见。   出了机场没等上十分钟,一辆出租车就开了过来。   张禹城拉开车门让倪路坐上去,等人坐好了他才钻进车里,两个人一坐稳,出租车司机确认叫车的人是张禹城没错,车子就开了出去。   坐在车里的倪路渐渐反应过来,“是叫车软件?”   张禹城取下包放在膝盖上,点点头:“差不多。是地图软件,只要有地址,全程会帮你规划好路线,提供叫车服务。”   说完看向倪路,“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没什么。”倪路摇摇头,伸手从他膝盖上取回背包,抱在怀里。   就是觉得张禹城真的是无所不能,好像就没有什么事情能打破他的从容不迫,不论在什么处境什么地方,总能有条不紊地处理好一切事情。   有他在,真就不用再担心什么。   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什么都不用管,一切交给他就好。   这个人,真的很好。   这么想着,却不敢再看身边坐的那个人,倪路的视线落在车窗外,右手食指不自觉地轻刮背包的包带。   出租车开出一个小时左右,终于进入凌晨两点的城市里。   这时候的城市大部分寂静,人流虽然少了,但城市的灯光却依旧兢兢业业地照亮每一条道路。   这里是滇省最大的城市,省会城市,却不是倪路的终点。   他和张禹城要去的地方是七百公里外的一个小镇子,没有高铁,不通火车,要坐七八个小时的汽车。   出租车直接把车停在长途汽车站的大门外。   张禹城坐在出租车里就用手机在网上把车票买了,进站取票直接上车,两张票,卧铺车,二十分钟后准点发车。   张禹城说:“刚好能睡一觉,起来就到站了。”   可能是因为时间关系,凌晨二点多,车上包括他们在内总共就五名乘客。卧铺车倪路也是头一回乘坐,感觉还行,卧铺虽然窄小,但躺上去还挺舒适,腿也够伸——   想到这倪路扭头看向隔着一条通道躺在床铺上的张禹城,他腿实在太长,放下来得曲起腿,只能抬起来轻搭在前面的行李架上。   这时候就显现出腿长的不便了。   倪路忍不住问:“腿伸不直,会不会难受?”   张禹城说:“时间不是很长,能凑合。”   倪路看着这个自他接到妈妈住院消息后不久,就一直待在他触手可及范围内的人,手指又不自觉地抠弄起来,身下垫子粗麻布的料子让他刮得沙沙轻响。   然后在张禹城看过来时,自欺欺人地慌忙闭上眼。   倪路以为自己睡不着,可等车子开动,在汽车倒退调头的摇晃中,他似躺在摇篮里的婴儿,不知不觉间沉沉睡下。   睡着的他并不知道,在大巴车行驶在亮着一盏盏路灯的公路上时,一直没阖眼的张禹城借着车外的灯光,安静地在看着他无知无觉睡着的脸,视线不时移到他眼角的那道疤上,又移到他的脸上,直至大巴车驶出城市道路开上高速路,车厢彻底陷入黑暗中。   早上九点多钟,大巴进站,倪路和张禹城先后下车。   倪路在客运站的公共厕所外的洗手台简单地漱口洗脸,正想用衣袖擦脸,眼前就多了包手帕纸。   想起他去上厕所时,张禹城并没有一块进去,估计是那个时候去买的。   倪路接过这包纸,撕开包装袋从中抽出一张,说:“你要不要也洗把脸?”   张禹城走到洗手抬前,先洗手,再弯下腰接水扑到脸上。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动作,可张禹城做起来就是从容优雅得不行,倪路看得有些愣,一时忘了擦干脸上的水珠。   等张禹城洗完脸直起腰,倪路给他递过去一张已经摊开的手帕纸。   张禹城接过,冲他轻抿薄唇微微一笑,把这张纸贴到脸上开始擦去脸上的水珠。   倪路捏紧手心里那张被他用过的纸,看张禹城擦得差不多了,说:“我们找家餐馆先吃点东西。”   现在都快早上十点了,平常这个时候他们早就吃完早餐坐在教室里上课了。倪路觉得张禹城肯定饿了,毕竟昨晚七点到现在,他们也不过吃了一碗饺子。   张禹城的视线在倪路背上的包上转了一圈,“不去了,你昨晚不是打包了飞机餐?吃这个就行了。”   倪路不禁皱了皱眉,不是很苟同:“是冷的。”   “没事。”张禹城摆摆手,拿起手机看一眼时间,“吃个布丁吃点水果垫垫肚子就行了。镇上的医院离这有段距离,我刚叫了车,估计一会儿就到了。”   看着张禹城,倪路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只不过到了客运站大门,看见车子还没来,倪路让张禹城在原地站等,他人迅速跑到客运站门口附近的小店买了两杯热饮和几个包子。   把豆浆和包子递给张禹城的时候,倪路说:“还是吃点热乎的吧。来了我的地盘,总不能还让你空着肚子吃冷饭剩菜。”   张禹城笑了笑接过。   拒绝倪路找地方吃饭的提议,是因为张禹城知道现在倪路估计吃也吃不香,心思全在住院的母亲身上,人都已经站在小镇的土地上了,更恨不能马上长出翅膀飞过去。   张禹城懂他,倪路何尝不知道张禹城的心意。   他是恨不能立刻见到母亲不假,但他也不能让千里迢迢陪他一路过来的张禹城连口热乎的食物都吃不上。   两个人是在出租车上解决的早餐。   倪路买的包子不多不少,连豆浆一起下肚,刚好把两个人的肚子塞个七分饱。   下了车就是医院。 QQ+286②3096⑦0   倪路没有立刻进去,而是掏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二叔,我到了,在医院门口。”   不多时,一个黑瘦的五十多岁男人出现在医院门口,一见倪路眼睛一亮,两三步来到倪路跟前,“小路,怎么这么快就到了?走走走,我带你去见你妈!”   倪路被二叔拉着往前走,脚下不停,侧身往张禹城那边看过去,见张禹城跟上了才放心地跟着二叔走进医院。   一直没怎么留意四周的二叔在进入电梯后,才发现这个一路跟上来的比他侄子还高大半个脑袋,长相极好的青年。   “小路,这个是?”   倪路介绍:“我室友,张禹城。这是我二叔。”   张禹城对二叔点头示好,“二叔,你好。”   倪路说:“要不是他,我到不了这么快。”   二叔憨直地朝张禹城咧嘴一笑,听见倪路这么说,又赶紧道:“谢谢你啊,给你添麻烦了。”   张禹城道:“不麻烦。”   寒暄完,电梯快到的时候,二叔想起一事,一把拽住倪路胳膊,问:“小路,网上传的那些事,到底怎么回事?”   倪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沉默。   二叔看他这样,叹了一口气,手在他背上拍拍。   “见了你妈,好好说,别再把你妈气着了,你知道她那身体……气不得……”   倪路不说话,低着脸,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成了拳,下颌线绷紧。   出了电梯没多久就到了黄翠兰住的那间病房,他们到的时候,二婶正扶着脸色苍白的黄翠兰从洗手间里出来。   黄翠兰脸上是久病缠身的人特有的枯瘦腊黄,神色很是憔悴,倪路没进来之前,她甚至跟失了魂似地,人几乎搭在二婶身上,脚步虚浮地往前走。直至二婶看见倪路进来叫了一声“小路”,她像是才醒过来一抬头,一看见站在门口的人,眼眶顿时一红,踉踉跄跄朝倪路走来。   “小路……小路……”   “妈!”   倪路上前一把扶住黄翠兰。   黄翠兰抬头看着站在面前的儿子,伸出手轻抚他的脸,最后颤抖地摸上他眼角多出来的那道疤,她红着眼说:“妈根本不信那些人说的话……我儿子不会做那些事情……那些人错了,你是好孩子……是他们错了……妈相信你……小路,你受委屈了……”   黄翠兰盈满泪水的眼睛掉下一颗泪珠。一句“你受委屈了”终于打破倪路多日来所有的隐忍,他红着眼一把抱住母亲单薄枯瘦的身体,“妈!”   黄翠兰紧紧抱住他,泪水彻底失了控。   “小路,我的孩子……他们怎么可以这么骂你,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对你……我的孩子,妈心疼你……妈心疼你啊……”   **********************   九真:我真的喜欢在卧铺车上睡觉,摇摇晃晃的好舒服,哈哈。 第0050章 演戏   “妈?妈!”   倪路怀里的人忽然两眼一闭往下坠,倪路惶恐之下紧紧扶住她。   二叔一见赶紧上来帮忙,“快快,小路,扶你妈到床上!”   “小路,这边!”二婶反应更快,走到病房最里边的一张床前掀开被子调整枕头,“赶紧让你妈躺下来。”   十九岁的大小伙儿在二叔的帮助下,先把他妈的胳膊绕到肩膀上,腰一弯,手搭上他妈的膝盖窝,一使力就把身形单薄瘦小的黄翠兰抱了起来。   “小路,别慌啊,你妈情绪一上来就这样,医生来看看就好了。”二婶在倪路把黄翠兰抱床上的时候赶紧用被子把人盖上,同时抽空安慰脸白如纸的大男孩,看见自家男人杵在床边,一瞪眼,“你愣这干嘛,赶紧去叫医生。”   “哦、哦,我这就去!”   二叔这才想起来得叫医生,连忙转身朝病房外走去。结果人才走到门口又退了回来,紧接着进来的是张禹城,医生就跟在他身后。   原来刚才在黄翠兰倒下的那一刻,察觉不对的张禹城第一时间就跑去找医生了。   二婶也是这时候才发现跟着倪路一块来的这个高大帅气的男生。   二婶忍不住看了好一会儿这帅得让人挪不开眼的男生,才扯扯身边倪路的衣袖,“小路,这你同学?”   她问完看过去,才发现自家侄子也看着门口的方向,人有些愣。   “小路?”   倪路这才收回视线,对二婶说:“我们一个宿舍的。”   二婶对这打骨子里散发出一身矜贵从容的气质长相清俊的男生很是好奇,但现在不是寒喧问话的时候,大家的注意力还是在正在给黄翠兰检查身体的医生身上。   在医生检查的时候,昏迷没多久的黄翠兰悠悠睁开眼。   “妈。”   倪路凑到她跟前,握住她的一只手,注视着她的眼眶微红。   黄翠兰刚醒来目光还有些散,等看清站在床边的人是谁,还没说话,眼眶又很快盈满了泪花。   这时医生的检查也差不多了,他把听诊器收好挂在脖子上,对倪路说:“她这两天吃什么吐什么,基本是靠葡萄糖来维持。本来身体就差再加上低血糖,情绪一激动容易导致大脑供血不足陷入昏迷。”   “再这样下去身体再好的人都熬不住。吃不下东西最主要是心病导致的,你是她儿子吧,你多劝劝她,打开她的心结,让她别想这么多。”   二婶擦去眼角的泪,上前,拿起放在病床前置物柜上的一个保温盒,“翠兰,这是我一早去附近的小饭馆跟人借厨房给你熬的碎肉粥,可香了,现在还热着呢。我让小路喂你吃点?”说着,打开盖子递给倪路,“小路,你喂你妈喝点粥。二婶把米都熬烂了,特别好入口,也容易消化。”   倪路接过饭盒,小声对黄翠兰说:“妈,我喂你吃,好不好?”   医生写好检查记录,把记录本挂在床尾后说:“病人只要能醒就没什么大碍,她现在这情况,最主要还是得让她吃点东西,不然吃再多药都没用。”   医生走了,二叔赶紧起身送他出门。   黄翠兰双眼含泪目不转睛看着儿子。倪路用勺子盛出夹着肉沫的米粥,放到唇边吹吹,哄孩子一样对他妈说:“妈,喝点粥好不好?”   黄翠兰对送到嘴边的食物视若无睹,她看着儿子的脸,看着他眼角的疤,一颗泪顺着脸颊滑落,她张开起皮的唇,颤着声说:“小路,是妈拖累了你……”   倪路举勺子的手一抖。   黄翠兰流着泪说:“要不是我这不中用的身子……你也不用一边上学一边打工赚钱……你不去打工赚钱就不会遇上那些事情……都是妈的错……妈就应该跟你爸一块去了,不该这样留下来拖累你……是妈不好……”   倪路再忍不住,一把放下手里的东西,紧紧握起他妈的手,红着眼哑着声说:“妈,不是的。你不要这么说,和你没关系……真的和你没关系……”   黄翠兰却根本听不进去,视线落在儿子眼角的疤上,泪水越流越多,她摇头:“是妈不好,是妈害了你……小路……妈对不起你……妈当初怎么就不跟你爸一块去了……”   “妈!”   倪路难受地叫了一声,控制不住地把脸埋入了母亲布满茧子的掌心里,也把自眼角滴落的一颗泪滴到了这只幼时觉得宽大温暖,而今只觉得瘦小孱弱的手心里。   倪路继承了他妈身上的一些特质,那就是藏得很深的固执。   孩子明明什么错都没有,好心相帮却背负这么重的骂名,哪个当妈的不心疼。   离家前还好好的一个大小伙子,再见面脸上却多了这么深这么狰狞的疤。想到孩子这些日子在外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黄翠兰心里难受得厉害,看着守在身旁的儿子,泪水不住的流,是真的一点东西都吃不下去,被倪路哄着好不容易吃几口,最后却把胃酸都给吐出来。   二叔二婶以为倪路回来了,把话说清楚就行了,没想到看见倪路后,黄翠兰的这个情况反而更严重了。   黄翠兰真的觉得自己拖累了倪路,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要不是她这身子干不了重活,还得不停吃药,她儿子怎么会早早就得出去打工赚钱养家,明明是最该在学校好好学习的时候啊,她儿子却总是起早贪黑不停工作,还得抽时间学习。要不是她,儿子怎么会活得这么苦这么累,还因为打工这事摊上这么大的罪名让人这么辱骂排斥。   她难受,她真的难受,她不想活了。   吃了又吐的黄翠兰最后吊着葡萄糖沉沉睡下,眼睛有些肿的倪路对一直守在一旁的张禹城说:“抱歉,你再等我一会儿,我去趟厕所。”   结果倪路迟迟不归,张禹城和留在病床前照顾黄翠兰的二婶说了一声,离开病房去找人。   张禹城没在住院部的公共厕所找到倪路,他在基本没什么人走的楼梯间里找到了倪路,他双手抱膝蹲坐在角落里,不时抬手抹眼泪。   听见有人下楼的声音,他赶紧站起来,背过身去用衣袖擦脸。等他平复得差不多了一抬头,就看见张禹城站在楼梯上,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安静地看着他。   倪路有些不自在地抓了抓脖子,干涩地笑笑:“抱歉,让你久等了。你,饿了吗?是先去吃点东西,还是找家酒店住下休息一会儿?你昨晚肯定没休息好。”   张禹城说:“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要是饿了,我帮你带点吃的。”   “不行,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倪路摇头。顿了一下,又说,“这里有我二婶,没事的。”   张禹城没再说什么。   倪路本想带张禹城去家环境比较好的酒店,可张禹城执意住在医院旁边的酒店里。   他说:“可以订个标准间,有两张床,在医院陪床睡不好可以来这补觉,方便。”   倪路很久没说话,进了酒店去办理入住前,他问:“你打算住多久?”   张禹城说:“一星期吧。”   倪路还是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倪路去办理的入住手续,这次张禹城没和他抢。他知道如果不让倪路做点什么分散一下注意力,他会难受。   开好房,倪路和张禹城一块上去。   房卡在倪路手上,他开的门,然后由他推门先进去。   条件也就那样,房间里塞两张一米二的床基本就满了,好在比较干净,也没什么奇怪味道。   倪路一直不说话,张禹城能感觉出他对这里不满意。   奇怪得很,明明住进来的是张禹城,不满意的人却是另一个人。   张禹城先把手机丢在其中一张床上,然后一屁股坐上去,开玩笑似地说:“条件很不错了,有床有厕所还有空调。我以前住过比这还差的地方。”   倪路转身看他,眼里有些不信,“比这还差?”   张禹城点点头,“野外,有时候连喝的水都没有。”   倪路想了想,说:“是露营吧?”   张禹城摇头,“是训练,耐力训练。”   倪路若有所思。   张禹城笑了一下,忽然抬起一只手牵起他垂在身侧的手,仰头看着他说:“放心,我没有那么娇贵。”   倪路下意识缩手,张禹城顺势松开,往床上一倒,说:“这会儿才感觉到累。”   倪路本想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一听这话便换了句话,“那你先休息,我回医院看看我妈。”   张禹城摆摆手,“去吧。”   倪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见张禹城没有再说什么的意思,才迈开步子。没走到几步,就听躺在床上的人道:“不用太担心,一定会没事的。”   倪路转身,对上张禹城的眼睛,半晌,细不可闻地“嗯”一声。   关门声响起,张禹城在床上躺了数秒忽然坐起来,拿起手机拨出一个号码走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看着楼下的车来车往,不久后,他说:“于叔,戏该演完了吧?”   “对,是时候收尾了。”   “越快越好。”   “最好这两天就有结果。”   舞蹈学院古典舞系的学生正在学校的剧院排一出舞剧,热火朝天排到第三场的时候,不知道是谁的手机忽然响起,在没有观众的大剧院里显得格外刺耳,打乱了节拍,导致正在排舞的学生不约而同停了下来。   指导老师顿时拉下一张脸。   “怎么回事,不是叫你们把手机都关了吗?”   一名学生从舞群里赶紧跑出来向老师鞠躬,“对不起老师,我这就去关手机。”   穿着舞蹈服化着浓妆的田菲说完不等老师说什么,一个转身急匆匆跑去舞台的后边接电话。   她的着急并不是因为手机铃声干扰了大家排舞,她想赶紧去按掉,她是着急着想去接电话。   她今天一直在等这个电话。   手机塞在一个手拎包里,包就被放置在离舞台最近的一张椅子上,只要一响,舞台上的人都能听见。   田菲失了往日的优雅,翻包找手机的动作显得慌忙,塞在包里的小东西掉了出来都顾不上去捡,找到手机立刻接听。   “小雅,现在情况怎样?钱收回来了吗?”   不知道手机那头的人说了什么,田菲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脸色煞白的她捏紧手机,说话声音又气又急还带着些惶恐,“李心雅,是你说稳了我才把钱投进去的!我借的可都是高利贷啊,那边一直在催我,我要是拿不出钱来,我、我死定了!”   手机那边的声音也大了起来,“我说过有风险有风险,是你非要进来!还有,我可没拿枪指着你借高利贷,你别把什么锅都往我身上甩!”   田菲用力咬住手指,冷静一些后,说:“小雅,你得帮帮我,你要不帮我,我真的完了。”   “帮?我怎么帮,我自己的钱也全都被套进去了!”   田菲抓救命稻草一样对手机那头的人说:“小雅,你认识的人多,你有办法的对不对?高利贷那边我多多少少得先还上一部分,再不还钱他们真的会弄死我!”   手机那边的人沉默一会儿,说:“有是有,就看你能不能豁得出去了。”   田菲像是看到了希望,“什么办法,你说!只要能马上有钱拿,什么都行!”   “话别说太快,先听完再说,更何况你还是有男朋友的。”   田菲愣了愣,“什么?”   很快,手机里再次传来说话声:“我认识个老板,只要你让他满意了,给钱很大方。只不过他玩得很凶,还喜欢多人。你说你着急拿钱我才跟你说这个。总之,你自己看着办。想好了给我电话。”   那边的人说完想要挂电话,电光火石间,田菲叫住了她,“等等。”顿了下,她咬咬牙,说,“我做。”   *********************   九真:张主席要放大招了…… 第0051章 收场   下午四点钟,张禹城再次来到医院的病房。   三人间的病房住进两个病床,两个病人之间隔了一张空床位,倪路的母亲黄翠兰躺在最里边靠近窗口的那一张床上,倪路坐在床边,守在他妈的旁边,双目直愣愣地看着他妈枯瘦的脸。   病房里不见了二叔二婶的身影,张禹城走近后问了一句,倪路说:“他们已经守了我妈一天,我就让他们回去了,家里一堆事情,他们没办法离开太长时间,今晚上我一个人照顾我妈就行了。明天二婶会再过来一趟,给我妈送吃的顺便给我拿几件换洗的衣服。”   张禹城的视线落在黄翠兰皱着眉合眼沉睡的脸上,“阿姨是一直在睡,还是醒了又睡下了?”   倪路:“刚睡下没多久。”   张禹城:“有吃下什么东西吗?”   倪路摇摇头。   还是什么都吃不下去。   张禹城又问:“你呢,吃了吗?”   倪路说:“吃了,医院有微波炉,我把飞机上带下来的那些吃的加热了一下,都吃了。”   两人份的餐食有点多,但他怕放太久变质,都给吃了。   张禹城从兜里抽出房卡递给倪路:“那你去休息一下,晚点再过来,我留在这儿照看你妈妈。”   倪路抬头看他。   张禹城:“你晚上不是要留在病房守着你妈吗?这里根本没有能躺下来休息的地方,趴着睡肯定睡不好。现在才四点,你睡四五个小时,晚上即便少睡一点,白天也不会没精神。”   倪路一直没动,张禹城又说:“这里是医院,有什么事我会找医生找护士,再不行会给你打电话,酒店这么近,一会儿就到了。怎么,还是不相信我能照顾好你妈?”   倪路这才接过房卡,“那,麻烦你了。”   张禹城笑笑:“放心吧,不麻烦。”   离开的时候倪路一步三回头,张禹城坐在他坐过的椅子上,气定神闲地回看他。   全然放松的神态让倪路找不到留下来的理由。   倪路不是不相信张禹城照顾不好他妈妈,而是本能的觉得这样的事情不该由张禹城来做。   毕竟,他和张主席的关系还没到这份儿上。   可,真的是这样吗?   想到从昨晚到今天的种种,倪路有些迷茫了。   回到酒店,刷卡进房间,一眼可看清的大小,两张床都跟没睡过人一样整整齐齐。   倪路知道张禹城的习惯,就算睡过了起来时也会收拾好。   倪路把背上的包放下来,随手放在靠放在墙边的电视柜上。赶了一晚上的路,又因为照顾他妈在医院待了好几个小时,身上的确有些疲倦,但在躺下来休息前,他想先洗个澡,晚上去医院肯定没法洗澡。   打开背包从里头翻衣服的过程中,倪路想到什么手上动作一顿。   不像他,接完电话还能在慌忙之中塞几件衣服到包里,张禹城是中途开车送他过来的,身上除了一部手机和一些必备证件,也就他现在身上穿的那套衣服。   想到这儿,倪路把刚翻出来的衣服又塞回包里,背起包走出待了不到五分钟的房间。   虽然出身乡下,但却是在小镇上完的初中,并且还工作过一段时间,倪路对这里很熟悉。   坐上小镇里随处可见的电三轮,戴着口罩的倪路来到小镇里最大的成衣市场,走进去不到一个小时又走出来,手里拎着几个袋子。   然后他还到附近的小超市里买了牙膏牙刷毛巾和一小瓶沐浴露,在各种花香和水果香两种香味里,纠结了一下还是选了柠檬香味的沐浴露。   完事才回到酒店,洗完澡出来二个小时过去了。   实在睡不着,倪路在张禹城没躺过的另一张床上躺下一个小时不到,又爬起来穿衣服。   这时候都快晚上七点了,这个点刚好是晚饭时间。黄翠兰虽然吃不下食物,但倪路还是给她准备了些好入口的,除此之外是两份快餐,张禹城的那份多了一个大鸡腿。   走进病房前,倪路想象过无数画面,唯独没想到张主席坐在床沿给他妈喂汤水,两个人相谈甚欢这个画面。   倪路愣在门口许久,直至病房里的两个人发现他并看过来。   张禹城放下手里的碗站起来,抽一张纸巾随意擦擦手,然后接过倪路手里的东西,道:“阿姨说想吃东西,我就让外卖送了点汤过来,海带排骨汤,阿姨喝了几口,没吐。”   倪路先看他一眼,又望向他妈。   黄翠兰虚弱地靠坐在床头,自儿子出现,视线就一直围着他打转。   她张开干裂的唇轻唤儿子,“小路。”   倪路两三步朝床边走去,“妈。”   黄翠兰握住儿子的手,先看一眼张禹城,再仔细看着儿子的脸,说:“小城说他是你们学校学生会的主席。”   倪路点点头,“是。”   黄翠兰说:“他跟妈说了好多你在学校的事情,说你交了好多朋友,好像有一个是叫李密。”   倪路愣了愣,忍住回头看张禹城的冲动,点头,“对,李密,我班上的同学。”   黄翠兰:“他说你和他关系可好了,你被那些不知情的人骂,李密一直网上帮你说话。”   倪路:“是。”   黄翠兰:“他还说你做的手工大家都很喜欢,排着队找你做,你光是做手工就赚了不少钱。”   倪路:“是。”   黄翠兰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嘴角却是微微上扬着的:“小城跟妈说,虽然很多不认识你的人听信网上的传言误会你骂你,可是认识你了解你的人都觉得你不是这种人,他们都相信你,愿意帮助你。”   “小城还说,警察已经找到证据证明你是无辜的了,只要再等几天,再等几天他们就会公开到网上,证明我儿子没有偷东西,没有对那女孩子做什么,证明我儿子是个清清白白的人,是个好孩子,证明你没有错。”   黄翠兰的手轻抚上儿子的脸,含泪微笑道:“只要事情查清楚公开出来就好了,到时候你就不用再受这种委屈了。”   “妈等着我儿子恢复清白的这一天。”   倪路抱住眼中恢复了神彩的黄翠兰。   两个人情绪平复些后,倪路接着喂黄翠兰喝汤,她没能再喝下几口,不过只要她能吃下东西,倪路就已经很满足了。   九点半一过,倪路送张禹城离开病房。   快到门口的时候,倪路对走在前头的人说:“我妈的事,谢谢你。”   张禹城停下脚步,回首一笑,“谢什么?谢我在你妈妈面前说实话?”   倪路一时哑然。   张禹城看着他道:“你妈妈最在乎的人就是你。”   这件事一眼就能看出来。   儿子遭受委屈,被人辱骂排挤,是黄翠兰最接以接受的事情,想解开她的心结,只能从根上治疗。   让她看见希望,再把这件事情解决掉就行了。   倪路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我爸去世后,就剩下我和我妈了。”   张禹城说:“我知道。”   所以对于倪路今天情绪的崩溃,他能理解。   这是他唯一的骨肉至亲了。   母子俩这是在相互自责,都把过错压在自己身上。   黄翠兰觉得自己拖累儿子,倪路则认为是自己的原因导致母亲发病。   一个不想活,一个躲在无人的角落偷偷抹泪。   到医院门口了,张禹城对倪路说:“送我到这就行了,你回去吧。”   倪路点头,“嗯。”可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两个大男孩在医院杵了一会儿,都已经引来路人的频频回顾了,倪路才开口:“你先走。”   张禹城轻笑,点头,转身。   酒店并不远,穿过马路,医院正门斜对面,倪路看着张禹城走进酒店才往回走。   用卡刷开房间门,插卡,灯亮。往里走两步走过厕所,就能看见里头摆放的两张单人床,其中一张床上,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   张禹城弯腰伸手,把压在牙膏盒底下的一张纸条抽出来,上头留有笔力遒劲的字:张主席,床上的这些东西都是你的。   看完一件一件翻。最上头没开封的牙膏牙刷,干净的毛巾,然后是换洗的内裤、袜子,往下是新买的衣服裤子。   衣服并不是什么大牌子,但布料手感很好,款式与张禹城平常的穿衣风格很像。倪路很用心地在给他准备这些东西。   张禹城直起腰,把手中的纸条折好,塞入衣兜里。   田菲全身上下只裹着一张床单,脸色苍白如腊缩坐在一张沙发上,有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坐在她对面,抽着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田小姐玩得很开嘛,外头的那些片子估计都没田小姐玩的精彩,可真是叫人大开眼界了。”   男人说一句,田菲脸色更白一分。   她亟须一笔钱还高利贷,在姐妹李心雅的介绍下认识一位大老板,大老板说了,只要陪他玩一晚上,就会给她一笔钱,为了这笔钱,她同意了。   老板带她来到郊区外的一幢别墅里,别墅里除了老板本人还有他的几个朋友,一共五个人。   田菲陪了他们一晚上,期间被他们灌了不少酒,具体做了什么她都记不清了。   原以为第二天就能拿钱走人,可醒来却发现屋里的人换了一批,昨晚的老板和他的几个朋友不知去向。   她面前的中年男人就坐在她睡的屋里看电视,电视里的主角是她和另外五个男人,内容极度淫乱。   中年男人说完,盯着田菲腊白的脸,深深抽一口烟,吐出,在烟雾缭绕中,说:“这么精彩的内容,没有人观赏就太可惜了,不如,我放到网上,让田小姐也当一回网络热门事件的主角如何?”   田菲惊恐地尖叫:“不要!”   男人微眯起眼,意味深长地看她:“不要?”   田菲手指狠狠插入乌黑散乱的长发间,崩溃地说:“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为什么?”男人取下嘴里的烟,食指在烟上弹弹,烟灰被弹入烟灰缸里,“因为田小姐欠钱不还啊,我只得想办法从你这弄点钱。田小姐的脸和身材还是不错的,剪成片子放出去,应该会有不少人愿意看。”   田菲瞪大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她不顾身上只裹着一张床单,扑到男人跟前,“不要!我会还钱的!求你不要把视频发布出去,我一定会还钱的,再给我几天时间,只要五天,五天!”   男人盯着手里的烟,笑笑,“五天?这么大一笔钱,给你一个月你都筹不齐。”   田菲绝望地趴在地板上痛哭,“我会想办法的!五天,就给我五天时间!”   男人“啧”一声,摇头,“美人哭成这样,真让人为难啊。唉,别说我不给你活路,这样吧,只要田小姐能拍个视频真诚地道个歉,我可以多宽限你几天。”   “道歉?”田菲抬起泪流满面的脸,眼中带着迷茫。   “是的,道歉。”男人把抽得差不多的烟按在烟灰缸里碾灭,“至于视频这件事儿,那就得看田小姐道歉的诚意够不够深了。”   一个小时后,中年男人走出别墅,坐入停在外头的一辆车子里,等车启动,中年男人拿起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搞定了。”   “你猜的没错,他们有在室内装监控,拍下当天的经过。本来想修饰一下上传到网上,因为你朋友从头到尾都很有分寸,他们实在剪不出想要的效果所以没用,也一直没删。”   “是的,视频已经都弄到手了。”   “谢什么。于叔这边欠了你不少人情,还都还不清。这次能帮上你的忙,于叔可算松一口气。”   “不负所托。”   早上二婶来的时候倪路正趴在床边睡觉,黄翠兰也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两个人不知道睡了多久。   知道倪路守了他妈一晚上肯定很累,二婶本不想叫他让他多睡一会儿,可她刚把带来的饭盒保温桶放到床头柜上,倪路就揉着脖子坐了起来。   二婶说:“二婶吵到你了?”   因为睡眠不足,眼睛有些红的倪路用力揉一把脸,“不是,是睡不太好。”   在陌生环境下倪路本来就不容易入睡,更何况是趴着睡,病房里不止他妈一个病人,还有其他病人陪护的家属,晚上时不时有点动静,都让他无法好好休息。   看他这样,二婶说:“二婶今天也带了早饭,你去洗把脸然后吃点东西,吃完了你去你室友开的房间里睡一觉,休息好了再来照顾你妈。白天有二婶在你尽管放心。”   今天是倪路回镇子的第三天,二婶这两天都是白天过来,晚上回村子,每天过来都会给他们带吃的。   “好。”倪路于是从他坐了一晚上的椅子上站起来,“二婶,那我先去厕所一趟。”   “诶,去吧。”   这次病房的厕所刚好没人,倪路就进去了。刷牙洗脸,解决了一下个人生理需求,出来的时候就听二婶说:“小路,你放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直在响,是不是有人在找你啊?”   倪路过去看一眼,发现是李密给他发过来好几条消息。   “我同学给我发消息。”   “是不是学校那边有什么事啊?”   “应该不是。”   倪路不着急看,拿起衣挂把用过的湿毛巾挂起来晾在病房的阳台上,才回来拿手机点进去翻看消息内容。   李密:“路哥!”   李密:“大消息!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李密:“那个田菲,就是诬陷你偷东西还猥亵她的田小姐,她今天全网发了一个道歉视频,承认她是因为缺钱把贵重首饰卖了,又怕被朋友知道她是没钱不得不变卖首饰丢脸,所以鬼迷心窍诬陷你偷了东西。还有,说你猥亵的事她也承认是假的了,她住的屋子里装有监控,那天发生的事情都有录下来,她今天也公开了!”   李密:“那个视频我下载下来了,我传给你,你快看!”   李密:“路哥,路哥,现在大家都知道这件事了,你没事了,你沉冤得雪了,你恢复清白了!”   李密:“路哥,我一直相信你,我就知道你不是这种人!”   倪路手有些颤抖地打开李密传给他的视频。   视频一开始有三秒钟的黑屏,然后,开始播放。   画面正对一张长沙发,一个女生穿着睡衣出现在画面里,她往茶几上地上摆放好几个啤酒瓶,最后打开一瓶啤酒,一口气灌了进去,接着躺在沙发上捧着手机不知道在跟谁说话,大概五分钟后,女生把手机随手一扔,摆出一个醉醺醺的姿势躺在沙发上。   再然后,倪路看见多日前的自己出现在画面里。   ***************************   九真:下一章两个人就亲上了……可喜可贺! 第0052章 亲吻   “小路,你怎么了?”   二婶收拾着从家里带来的东西,一看倪路脸色不对劲,问了一句。   “没事。”   倪路摇摇头,注意力仍在手里的手机上。   将近十分钟的视频看完,倪路缓了好一会儿才退出,发现期间李密又给他发了一个视频。   李密:“路哥,这是田菲的道歉视频。”   倪路的手指在播放键上顿了顿,点下。   这个视频只有3分48秒,一点开,一个穿着一件素色衬衣,披头散发,脸白唇干、素面朝天的女生出现在屏幕里。   女生红着眼,先朝着镜头的方向深深鞠躬,颤着声说:“对不起。”   “是我鬼迷心窍,是我太好面子,我一直在朋友面前树立千金小姐的形象,实际上我的家境很普通,我花男朋友的钱买名牌包包,买贵重首饰,买各种奢侈品,后来实在没钱了又欠下不少债,我就把能卖的东西都卖了,又怕别人知道这件事笑话看低我,于是我就设计这么一出戏。我想从那个外送员身上讹点钱,又觉得光是盗窃没办法引起太多关注,所以又制造了他趁我不省人事猥亵我的谣言。我现在已经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我对此深感愧疚,我要对那个好心帮助我却被我诬陷的外送员说对不起,我真的错了。”   倪路放下手机,怔在原地久久没有任何动静。   二婶看得有些心慌,上前拉住他,“小路,是出啥事了?”   倪路抬头,对二婶摇头,“没事,二婶,没事。”   “那你这是?”二婶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   倪路视线在仍熟睡的母亲脸上转了一圈,对二婶说:“二婶,我出去一趟。”   二婶说:“有事你就去办,二婶在这呢。”   倪路抬脚要走,二婶叮嘱道:“千万记得吃东西,注意点儿身体!”   倪路头也不回走出病房,走出了医院。   他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前天张禹城对他妈说过的那些话。   张禹城告诉他妈,只要再等几天,就会有证据公开到网上,证明他没有偷东西,没有对一个醉得不省人事的女生动手动脚。   他会恢复清白,同样以全网公开的方式,恢复清白。   当时倪路只以为张禹城这么说,是为了安慰他妈妈,毕竟警方都说很难,因为找不出证据。可现在他才明白,这不是安慰,这是在陈述事实。   “不用太担心,一定会没事的。”   想起张禹城躺在酒店的床上,对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倪路已经敲响了酒店房间的门。   出来开门的张禹城头发湿润,身上仅披一件浴袍,明显是刚洗完澡没多久。一开门看见站在外头的人,眼神微讶:“怎么这么早?”   是有点早,现在还没到早上八点。   前两天的这个时候,倪路肯定还在医院照顾他妈妈。   倪路喘得有些厉害,他是一路跑过来的,以百米冲刺的速度。   他拿起手机,对到唇边,说:“唤醒手机。”   手机打开。   “播放最近观看的视频。”   田菲全网道歉视频开始播放。   倪路举起手机送到张禹城面前,“她澄清并道歉了。”   张禹城的视线在手机屏幕上短暂停留,“哦,那个诬陷你的女生出来道歉了?”   倪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张禹城,“张主席,是你吧?”   “嗯?”   张禹城回视的眼神满是“你在说什么”的无辜。   倪路张嘴,声音微颤:“警方都说很难,详细的情况我只跟你透露过,你前天还和我妈说,会有证据公开到网上,会还我一个清白……”   张禹城忽然叹一口气。   他伸手,拉过倪路的手,倪路整个人被他一把拉入房中,同时把门轻轻带上。   “眼睛怎么红了呢。”   门后,张禹城的手轻抚上倪路泛红的眼角,感受指尖传来的些许湿意。   “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啊,你妈妈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近在咫尺的距离,让倪路只能抬头看他,目不转睛地看,渐渐地眼眶又开始湿润泛光,声音里带了些许哽咽,“你是怎么办到的?”   在他都快要放弃希望的时候。   张禹城放弃了用手去接他的泪,他微倾身,低语:“因为我会魔法。而我要施展的下一个魔法,是要让你不再流泪。”   随着话音落下的,是眼角的温热柔软,是一个轻盈如羽的吻。   倪路顿时止住了泪,被吓的。   他只能怔怔地看着近得彼此呼吸融合交错的这张脸,这么近的距离,依旧完善无暇,甚至看不见毛孔,只有柔软细嫩的绒毛。   张禹城一只手撑在倪路脑后的门板上,用与他的额头几乎相贴的距离含笑轻语:“别这么看我,我会忍不住。”   什么?   倪路还没反应过来,又有一吻落在还未褪尽余温的眼角上,紧接着是眼眉处的疤,脸颊,鼻尖,再然后是唇。   倪路瞪大了眼。   一触即分。   张禹城的另一只手也撑在了门板上,用身体把倪路整个人圈起来。   他用柔得不思议的声音问:“讨厌吗?”   平常就动听得让人心尖发颤的声音,此时更是带了个勾子,把人的心魂都给勾出体外,什么都顾不上了。   讨厌什么?   倪路此时顾不上去想,只下意识摇了摇头。   下一秒,那柔软微润的触感又贴上来,倪路整个人都被那高热的气息覆盖,随之而来的是他身上淡淡的柠檬香,清爽,透净,让人沉迷。   倪路记得,这带着柠檬香的沐浴露是他买的。   这次的吻停留的时间长了些。舌尖舔湿微干的唇,滑入唇间轻扫余留牙膏薄荷味的整齐牙齿,顶到那湿软发颤的舌尖便退开了。   张禹城退开些,深深看一眼让他拢在身前的倪路的脸,不给对方的眼睛恢复清明的时间,头再次低下去,含住被他舔湿的唇一阵嘬吮含弄,舌头很快长驱直入,撩拨倪路嘴里想要躲藏的舌头,强势地含住吸咬,带着它起自己一同陷入这负距离的唇舌交融中。   唇舌交缠的声音在静谧的室内格外明显。   可这房间里的唯二听众却根本无暇顾及。   倪路甚至忘记了呼吸,来不及吞咽的唾液顺着嘴角滴落,眼角渐渐又红了起来,这次不是因为情绪激动引起的,而是憋气憋的。他垂在身侧握着手机的手捏紧得指节泛白。   等张禹城终于舍得退出来,倪路才像是活过来一样大口大口呼吸。   张禹城有些心疼地捧住他的脸,轻抚他红起来的眼角,“要记得呼吸啊。”   张禹城本想帮他擦去嘴边来不及咽下溢出的唾液,倪路却一扭头避开,动作更快地抬起手用衣袖去擦,暴露在张禹城眼睛下的耳朵红得几欲滴血。   张禹城本就深邃的眼睛更是幽沉了些。   忍不住低头舔上去,舌尖才触到,这只近在眼前的耳朵受到惊吓般蓦地闪开,并被一只手捂住了。   张禹城只得把吻落在眼前的那道疤上,然后在倪路瞪大的眼睛惊慌失措地注视下,又想去吻那双被他吮吻得总算有些血色的唇。   这次倪路连握住手机的那只手都用上了,两只手伸上来一把捂住张禹城的唇,并狠心把近在眼前的这张让人无法生厌的大帅脸给推开。   瞪起眼睛看起来极有气势,声音却软如一只小奶猫。   “我去看看我妈,她应该醒了。”   张禹城不再逗他,收起玩心退后一步,视线仍落在他红彤彤的耳朵上。   他眉眼间全是柔软的笑:“行,你先过去,我换件衣服就去医院。”   倪路被他看得落荒而逃。   跑回医院比跑去酒店的心跳还快,回到医院,倪路躲在楼梯间快十分钟才走出来,因为心脏跳得实在太快了,快得他怀疑自己的心脏是不是出了问题。   换一身衣服的时间不用几分钟,张禹城之所以没让倪路等他,是觉得再让倪路跟他待在一块,他人都能害羞得原地爆炸。   于是张禹城大发慈悲让他一个人先待一会儿好好冷静冷静,消化一下他们的第一个吻。毕竟也就分开个十来分钟,马上他们就又能见面了。   只不过理想丰满,现实骨感,张禹城刚把衣服换上,他的手机就响了。   他们团队之前做的项目出了点问题,他身为核心人员之一,必须得尽快赶过去处理。   张禹城来到病房的时候,倪路正在给已经醒来的黄翠兰擦脸擦手。倪路已经把田菲道歉的事情告诉黄翠兰,她现在的精神状态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黄翠兰一见是他,眼睛一亮,人很快坐起来一些,同时说道:“小城,那个田小姐在网上向小路道歉了,这事你知道了吗?”   倪路仍然埋头给妈妈擦手,擦完左手擦右手,跟没看见张禹城一样,不过耳廓又开始红了。   张禹城走到床的另一边,微微弯腰对黄翠兰笑道:“知道,我一早起来就看了视频。黄姨这下可以放心了吧,倪路好着呢,以后也不会再有人骂他了。”   黄翠兰笑着摸摸儿子有些发烫的脸,“我知道我儿子很好。”   张禹城问:“黄姨,今天早上吃了呢?”   已经解开心结的黄翠兰道:“还没呢,一会儿就吃。小城你呢,吃了吗?”   张禹城道:“我也没吃。”   二婶刚从阳台晾晒完东西回来,一听这话就道:“那小城跟小路一块吃吧,二婶今天一大早起来包的包子,蘑菇馅的,蘑菇都是我们在山上亲自采的,你一定没吃过,尝尝二婶的手艺。”   张禹城对二婶道:“我还真没吃过蘑菇馅的包子,这还真得尝尝。不过二婶,你能帮我找个袋子装起来吗?我怕是得带到车上吃了。”   倪路这才扭头看向张禹城。   张禹城对他一笑,眼里深处是少见的情愫,“我有点事着急处理,需要马上回学校。”   张禹城来这的这几天,电脑都没带,处理事情都靠一支手机。知道他事情多,倪路有想过他可能待不了多久,能待两天都算长的了。他突然提出要离开,倪路并不是很意外,只是因为不久前才——那什么。所以这时候听他说要走了,心里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异样。   闷闷地,像心里堵了什么。   对于张禹城的离开,黄翠兰和二婶都有些不舍,虽然与他才相处短短两天,但却给她们留下很深的印象,不止是因为他难得一见的出众外表,还因为他与她们不什么是什么话题都能聊得来的随和亲切。   她们是真心地喜欢张禹城。   二婶找了个干净的保鲜袋,塞了好几个包子递给张禹城,黄翠兰让他下次再来玩,说他这趟来没能去家里看一看有点可惜,下次再来可以让倪路带他到村子附近玩一玩,他们那景色很美。   张禹城回答前看了倪路一眼,回答她:“放心,黄姨,我一定会再来的。”   酒店房间张禹城没退,还多续了一星期的钱,他把房卡交给倪路,让他有个方便休息的地方。   倪路送他去车站。   坐进出租车,两个人一人坐一边,一路上都没说话。   倪路看着窗外,张禹城也看着窗外。   出租车停下,倪路先推门出去,后头下车的张禹城脚下一绊似乎要往前摔,倪路赶紧扶住他,结果那个要摔倒的人趁机握住他的手,抬头,朝他顽皮地眨眨眼。   倪路:“……”   出租车走了,倪路反应过来想抽手,张禹城紧紧握住不松开,凑上前小声低语一句:“生我的气了?”   气他没把他们之间的事情掰扯明白就突然离开。   倪路没明白,“生你的气?”   张禹城笑了笑,用力捏捏他的手,“没生气就好。”   “你送我到这就好了,我进去就上车走了。”   倪路挪开视线,声音很轻:“嗯。”   张禹城又说:“我会给你打电话。我们学校见。”   倪路抬起头,看着他,头一点。   “嗯。”   张禹城心满意足地轻轻放开他的手。   来时二个人坐租车,回去时一个人,倪路坐上电三轮,在车子的晃晃悠悠中,手机响了。   张禹城给他发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个只剩不到两口的大包子。   张主席:替我告诉二婶,包子超级好吃!   倪路的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他回:好。   张主席:下次来我应该还能吃到吧?   倪路顿了下,回复:可以。   即便二婶没空,他也可以做,他会包包子,包子馅可以请教二婶。   张主席:你妈妈说,你们村子里的景色很美。   听出张禹城话里的意思,倪路连眼睛都盈满了笑:我妈还说了,到时候让我带你四处逛逛。   张主席:你听你妈的话吗?   倪路:我听。   张主席:我也听,所以我下次肯定还来。   倪路被逗得忍不住轻笑一声。   很神奇,只需张禹城的三言两语,倪路心中因离别而生的失落感就被抚平了许多。   *********************   九真:放心,下一章就又见面了,两个人的热恋期要开始了。 第0053章 回校   1楼:啧,“受害人田小姐”连发两个视频,一个道歉视频,一个证明倪路无罪的监控视频,如此出人意料的反转,为什么论坛里安静如鸡?   2楼:不想说话,脸疼。   3楼:同楼上。   4楼:脸都被扇成猪头了。   5楼:+1   6楼:+2   ……   27楼:当初骂得有多狠,今天的脸就被打得有多肿。   28楼:我记得当初就有人说过,这田小姐风评不好,怀疑整件事情的真实性,我们还把人家骂得直接删号了。   29楼:我来打个事后炮,警方从头到尾只把倪路定性为嫌疑人,而且也没把人拘留,可见就是证据不足。   30楼:嗯,我们因为这个原因把警方都一块骂了。   31楼:事实证明,警察还是警察。   32楼:不太懂这个田菲为什么突然出来道歉,推翻所有事情,这对她影响很大吧,简直不能细想。   33楼:我觉得不是良心发现,我推想,是不是警方那边已经掌握了对她不利的证据。让她不得不先出来道歉,争取宽大处理。再卖惨一波,让大家对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34楼:我查了下资料,报假案只要不造成重大影响,好像只是罚点小钱拘留几天。   35楼:所以倪路因为这个田菲遭受这么多的语言暴力,就只换来这个结果?   36楼:楼上,不止是语言暴力吧?学校论坛上倪路被殴打入院的帖子还挂在首页上呢。   37楼:没什么不可细想的。有一说一,不管她是因为什么原因出来道歉,从她陷害倪路并造谣开始,她做错就是做错了。让她出来道歉并承认自己的错误还被陷害的倪路一个清白难道还有错了?   38楼:34楼,这应该算是诬告陷害罪吧?如果罪名成立,那会判得重一些。不过前提是倪路要收集资料去告她。   ……   46楼:回36楼。我刚去看了,那张帖子已经被管理员隐藏了。   47楼:打人的就是田菲的朋友吧?这女人的心也太黑了,诬告人家还让朋友围殴人家。还有,那帖子下面一堆人说打得好的,不知道现在脸肿不肿。   48楼:一边道歉,一边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为什么我看着不觉得她可怜,只觉得想笑,甚至还觉得她面目可憎呢?   49楼:这女人真的很有心机啊,这时候还卖可怜卖惨,可是倪路更惨。好心帮忙,却受遭陷害承受全网的语言暴力还被殴打,这种打击得有多大啊,不敢想。   50楼:也不知道怎么了,现在看她真是哪哪都有问题。就跟当初我们对着倪路的照片怎么看他怎么像罪犯一样。   51楼:这件事会不会还有反转啊?   52楼:不会吧,当天的监控视频都出来了。   53楼:当初我们不也对着监控视频认定倪路就是个色狼偷窃犯?   54楼:这个视频跟上个视频不一样,上个视频其实能提供的信息很模糊,主要是有人在带风向,更何况谁也没想到一个女生会拿自身清白来造谣,所以才会偏向相信田菲。现在从这个视频里可以清楚看出倪路从头到尾都在克制,不论田菲怎么往上贴都在努力保持彼此之间的距离,更没有任何逾越的动作,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倪路没问题,这件事情已经没有可以反转的空间。   55楼:难道只有我一个人有这种想法吗?看完田菲装在窒内的监控视频,我就在想,这女的不当演员可惜了。   56楼:楼上,你说出了我的心声。这个田菲根本不是什么舞蹈学院的吧?她其实是戏剧学院的学生吧?   57楼:不管她是哪里的学生,出了这么一位学生,他们学校的老师学生估计气得牙痒痒,学校的脸都被这样的一个女人丢光了。   ……   暨辰再看不下去,直接把手机丢到桌子上。   李密一推门就看见他丢手机的动作,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嘴巴一咧,人就凑过去,冲暨辰笑眯眯地说道:“暨辰,今天的事情,你有听说了吧?”   暨辰冷眼睇他,“有屁快放。”   李密压根不在意暨辰的态度,道:“田菲全网道歉了,路哥是清白的。”   暨辰伸手拿回手机,“关我屁事。”   “啧。”李密一脸不甚苟同,“当初你阴阳怪气地指责路哥,并向范老师提出让路哥搬出咱们宿舍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暨辰个子比李密高,他站起来,微微低头看向李密,冷冷哼出一句:“让开。”   李密没给他让路,不甘示弱地回视过去,并道:“我觉得你需要向路哥道歉。”   “向他道歉?”暨辰像是听见一个笑话,“我直说了吧,我就是看倪路不顺眼,让我向他道歉,这辈子都不可能。”   说罢暨辰直接撞开李密,拉开门走出302.   关门声“呯”地一声传来,李密这才揉着被撞疼的肩膀掏出手机,给倪路发消息。   李密:路哥,你和暨辰之前闹过什么矛盾吗?   倪路是坐在CT室外的长椅子上看见的这条消息。黄翠兰肝脏一直有问题,动过几次手术,这次算是复检,看有没有出现什么其他症状,倪路是陪她过来的。   看见李密的这条消息,倪路几乎不用回想就回复道:没有。我就没怎么跟他说过话。   同样是帅哥,可和张禹城这种邻家大哥哥亲和有礼的风格不一样,暨辰有点高冷范,倪路又是那种被动型性格,对方主动他才会有所回应,加上倪路住在302的时候因为要打工天天早出晚归,这也造成他们住一间宿舍将近两个月,说话的次数五根手指都数不完。   李密:那就奇了怪了。暨辰说他看你不顺眼,我想不出来你到底是哪点让他看你不顺眼。   倪路看着这句话沉默了片刻,想起一事:他好像对我有什么误会。   李密:哦,对,我差点忘了这事了。他之前在教室里突然冲过去揍了你一拳,好像那时候开始他就对你有意见了。   李密:暨辰生气的点是觉得闲忻转学和你有关。   倪路:这件事与我无关。   李密:不知道为什么暨辰就是咬死了认定是你干的。唉,真是莫名其妙。   李密:算了,不提这个了。路哥,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啊?你妈妈的病怎样了?   倪路:还行,她现在愿意配合治疗了,等确定她没什么大碍了就回去,再过个几天吧。   李密:好的。路哥,这几天上课有重要的内容我都会录下来,等你回来就可以看了,你不用担心会落下很多。祝你妈妈早日康复,也代我向你妈妈问好。   倪路:谢谢你,也麻烦你了。   李密:客气。   结束与李密的对话,倪路没有立刻放下手机,他看着聊天消息里,最近一次通话下的一个联系人:张主席。   看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点进去。   与他的最近一次聊天是半个小时以前,以张禹城的一张照片结束。   张主席:飞机要起飞了,先关机。   紧接而来是一张在机舱内拍下的照片。   倪路当时正推着坐在轮椅上的黄翠兰来CT室,匆匆看一眼没来得及回。   现在打开照片仔细一看,照片是张禹城从机舱里透过小小的窗口往外拍下来的画面,虽然隔着厚厚一层玻璃,却仍能清楚看见机翼和机场的外部景观,远处的绿树青山形成一条绿色的分界带,把飘着几朵白天的蓝天和宽阔平坦的停机坪一分为二。   可能相机主人只是随手一拍,内容也不是什么美丽景色,倪路却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手机即将自动黑屏,他才醒过来般回了一句:知道了。   暨辰找了个安静无人的地方,背靠在墙上,把田菲全网向倪路道歉的这件事告诉了闲忻。   暨辰:我实在想不明白这个田菲为什么忽然跳出来道歉。虽然之前就有风声说报警的人就是她,可大家也没有实质性证据,她甚至可以装死到底。现在她一跳出来,全网都知道她的存在,也知道她做的好事,这对她而言百害而无一利。一个弄不好,会连现在的学校都不能待下去的。   暨辰发完这段话,沉默一会儿,又发送一条消息:除非,有什么比这个还严重的后果等着她,让她不得不出来道歉。   过了将近十分钟,闲忻那边才回复:嗯,是有点奇怪。   看见闲忻认同他的观点,暨辰来了点精神:闲忻,你说会不会有什么人在暗中操作,在帮助倪路?   闲忻:可你说过倪路是从偏远地方的乡下来的,没什么背景。   暨辰想到一个人:会不会是你那好哥哥张禹城干的?从他莫名其妙与倪路住一间宿舍开始,好像一切都不对了。他应该有这个能力吧。   闲忻过了很久很久才回:哦。   闲忻:暨辰,先聊到这吧,我这边有事,抱歉。   暨辰只得回道:好。你注意休息,不要太累了。   闲忻:拜拜。   暨辰:拜拜。   飞机降落,手机从飞行模式切换到正常模式,紧接而来是一连串的未接电话和未读消息提示。   在一大堆未读消息里,张禹城直接点开最想翻阅的那一个。   即便只是简简单单三个字“知道了”,也足够让他莞尔,仿佛能从这三个字里看见那个耳尖泛红的人。   他在“知道了”三个字下面回:我到了,准备下飞机。   几秒钟后,下面又多出一条消息:已经晚上了,路上开车小心些。   张禹城眼中的笑意更深,他回:好。   飞机停稳,机舱门打开,去时只有一部手机的张禹城起身从行李架里取出一个买衣服送的纸袋,纸袋里头是他换下的衣物,他身上穿的正是倪路给他买的那一身。   意外的合身,穿在他身上刚刚好。   张禹城这趟回来,光是处理项目的事情,就够他忙得昏天暗地了。   之前给该项目做的程序因为客户公司操作不当,导致出现一个比较严重的BUG,光是写一个更新包就已经让他们整个团队七个人熬了快两个通宵,然后就是测试补漏,等到终于把BUG修补好,更新包装上确定同样的问题不会再出现了,眼瞅着五天过去了。   期间,再忙张禹城也不忘给倪路发消息,问问他那边的情况,还会问他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其他问题倪路都会如实回答,就是什么时候回去,倪路一直没说。   倪路有种直觉,只要他一确定回学校的时间,估计不用几分钟,他手机里就会收到当天整个路程的车票、飞机票已购买的消息。   来的时候就不说了,当时他因为心系母亲的病情,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焦虑不安的状态,对张禹城又有种莫名的信赖,便什么都没想地跟着他走。导致后来倪路冷静下来一查整个路程的花费,光是机票钱就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是头一回坐飞机,但商务舱经济舱他还是分得清的。   知道商务舱什么价位的第一件事,倪路想的是,他接下来得多接些手工活才能尽快把钱还上了。   所以在直觉张禹城可能会给他买返程机票的时候,他对返程时间这件事一直闭口不谈,同时心里想的是:休想再让我欠你更多钱!   张禹城问了几次没有结果,大概也察觉了倪路的想法,于是后来他就不再直接问,而是换了个方式询问,比如“黄姨身体好些了吗?”“她什么时候出院?”“你现在在哪里?”之类的。   倪路觉得这些问题不会准确透露他回去的信息,也都一一回答了。   因为这些问题顶多只能猜测他大概什么时候回去,张禹城总不可能把这段时间的机票车票都给买了吧。   而倪路是在张禹城项目那边的事情处理完的前一天坐上的返程的大巴车。   这个时候黄翠兰已经出院一天,她身上的毛病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开刀动手术也根治不了问题,只能每天吃药,好是好歹还能活下去。   一能出院,黄翠兰比谁都着急,她不想再耽误倪路的学业,回到家更是催着人赶紧回学校。   倪路看她的确没什么大碍,而且二叔二婶住得近,二婶还直接住他家来帮他照顾黄翠兰,加上请假时间快结束了,他才踏上返回学校的路。   在于省时间和省钱的选择上,倪路仍旧义无反顾在省钱的道路上狂奔。   倪路也不是盲目的省,人家省时间是因为省下的时间可以赚更多的钱,倪路自己算了算,他省下的那点时间连飞机经济舱座位一半的机票钱都赚不回来。而且既然已经决定坐火车了,同样是一趟车,花更多的钱去睡卧铺意义并不大,还不如坐普通座,反正也能睡,就是趴着睡费点腰,但能省下卧铺票一半的钱!   于是倪路踏上的是当初第一次去学校时同样的路线。   从家里到学校,刚好是两天时间,他回到离开了一星期的506的时候,是晚上七点零三分。张禹城不在宿舍里。   张禹城不知道倪路今天回来,他们今天刚结束项目上的事情,同团队的学长又刚好是今天生日,他就被叫出去吃饭了。倪路回到学校的时候,他们刚到学长请客吃饭的地方。   漫长的两天返程时间,张禹城不是没给倪路发过消息,倪路一样是半点口风都不透露,即便他人已经在火车上了,当张禹城问他是不是还在家里时,他坐在火车里咬着二婶做的大馒头回:对,正坐在堂屋里吃晚饭,菜是二婶做的,火是我烧的。   也不是说要给张禹城惊喜,倪路压根还没想到这一层。   至于为什么。   大概是他知道,只要他说了,以张禹城的脾气,十之八九会开车来火车站接他。   他不想张禹城来接他,一是一来一回太麻烦,二是张禹城事情多,这几天他又很忙,他自己坐公交车坐地铁回去还方便,实在没必要让张禹城浪费时间来接他。   倪路的脑子里,目前还是省钱省事省工夫尽量不麻烦别人为主,别的,还真没机会多想。   当然,这也导致消失一星期的倪路出现的消息在学校论坛上传开,李密包括302宿舍的所有人都知道了,张禹城也还不知道。   **************************   九真:我以为能写到他们见面……看来是我太高估自己的了…… 第0054章 确定   李密一知道倪路回来马上给他打了个电话。   李密:“路哥,你回学校了?”   倪路难免惊讶:“你怎么知道的?我刚到宿舍没多久。”   也就开门放个包正打算整理从家里带来的东西的工夫,李密就来电话了。   李密:“啧,路哥,你还是对你的受关注程度一无所知。从你踏进学校大门的那一刻起,你的行踪就暴露在全校师生的眼皮子底下了。”   懂了,十之八九他又上热门了。   倪路还是有些奇怪:“田小姐不是澄清道歉了吗?为什么大家还要关注我?”   为此,他还难得地没在进学校或乘坐交通工具的时候戴上口罩,当然这也是他一进学校就暴露行踪的原因。   李密:“田菲道歉的事已经过去一周,其他网站对你的事情其实已经没怎么关注了。也就咱们学校的人对你的关注度高些,当然,关注你的人多半是想知道你接下来会怎么做,要不要去告田菲,让她为自己做错的事情承担后果。”   倪路垂眸,淡淡道:“我会做我应该做的事情。”   李密:“总之,路哥,不管你怎么做,我都会支持你。”   倪路不禁一笑:“谢了。” QQ=2862③09六70   李密:“客气。路哥,给你电话是叫你出来吃饭的,庆祝你终于摆脱罪名,我和老纪老许一块请你吃饭,对了,叫张主席也叫上!”   倪路:“他不在。”   李密:“哦,那没事。反正你来就行。你才是主角。”   倪路:“既然是庆祝我摆脱罪名,那应该是我请你们吃饭才对。”   李密:“路哥,这你就别抢了,我跟老许他们都安排好了,你要实在想请,那就等下次。”   倪路抬头,眼里是浅浅的笑意:“那好,下次我请你们。”   结束通话,没过多久李密就发来他们等会要一起吃饭庆祝的地点,因为时间有点晚了,所以就选在学校西校区二食堂里吃,里头有小炒,想吃什么菜就点什么菜。   距离吃饭的时间已经不剩什么时间,倪路把他带来的东西快速归置整齐,便又离开了506.   时间挪到倪路回来的两个小时后,也就是晚上的九点多,张禹城借口去趟洗手间给倪路发了条消息:吃过饭了吗?现在在做什么?   发完等一会儿倪路没回,张禹城只得把手机塞回兜里,开水洗手,走出洗手间回到他们唱歌吃饭的包间。   一推开包间的隔音门,欢腾的音浪顿时扑面而来,张禹城脸上挂着温和的笑走进去并反手关上门,同时把包间内的热闹喧嚣关在了里面。   因为是学长生日,所以这次聚会的人不单是他们团队的人,还有不少学长的其他朋友,认识的人,其中就有好几个明显是冲张禹城来的女生。   偌大一间包间几乎挤满了人。   唱唱跳跳,吃吃喝喝,嬉笑打闹,好不热闹。   张禹城的回来,让包间的人明显更是兴奋不少,马上就有人起哄道:“张学弟,我们的大校草,今天是钱学长的生日,你不献歌几首助兴一下说不过去!”   “就是,今天咱们这到场的女生个个都是冲你来的。邀请她们的时候就问,张主席会不会到呀,他不去我也不去。看看,看看!你今天要是不唱歌,岂不是让我们现场的这几位大美女败兴而归?”   张禹城就没在人前唱过歌,今天也不打算例外,他笑着摆手,“我就不唱歌了,五音不全,就不当众献丑了。”   “张学弟,你这借口找得也太不走心了吧?你觉得大家会信吗?”   “就是,你这样咱们这里的女生们可不会答应。”   “我们答应!”   结果这位起哄的学长话音一落,在场的女生们立即异口同声地大叫。   该男学长目瞪口呆,指着女生们的手指气得颤抖:“你们这帮被美色所误的色胚,不识好人心,我这是在给你们谋福利啊!”   其中一位笑得爽朗的女生站起来,一撩及肩长发,对张禹城笑道:“张学弟,你不愿意唱歌我们不逼你。玩游戏你总可以吧。”   张禹城道:“什么游戏?”   女生弯腰拿起一个喝空的啤酒瓶,不对张禹城,而是看一圈坐在旁边的其他女生,笑眯眯说:“姐妹们,我们就让张学弟跟我们一块玩转瓶子如何?瓶口停下来对准谁,谁就得回答一个大家最想知道的问题,如果不想回答,就罚喝酒!”   “可以可以可以!我们可以!我们就玩转瓶子!”   女生们兴奋得简直要跳起来手舞足蹈。   学长们目瞪口呆半天,默默朝她们竖起一个大拇指,“牛还是女同胞们牛,这哪是玩游戏啊,这摆明着就是要套话啊,这可比唱歌劲爆多了。”   玩闹归玩闹,大家最后还是把目光集中在张禹城身上,期待着他的回答。   张禹城想了想,说:“我要开车,不能喝酒。”   女生们明显更兴奋期待了,“没关系,那你就只回答问题好了!”   张禹城在大家的注视下,最终点头,说:“那就玩转瓶子吧。”   “哇哇,太好了!”   女生们简直跟中了大乐透似地兴奋的大叫。   为公平起见,男生们也要加入其中,玩游戏的人数总共是八个人,男四人女四人,都是男女男女的排座方式围着一张矮桌。   因为有张禹城的参与,游戏的可观性极高,原来唱歌喝酒吃东西的人歌不唱了酒不喝了东西也不吃了,全都围来看热闹。   位置都坐好了,黑白配决定第一轮转瓶子的人,并从这个人开始顺时针一个一个轮流转瓶子。   也不知道是其他人倒霉,还是张禹城运气好,瓶子连转五轮,硬是没转到他身上。被转到的人大家有致一同的迅速完成倒酒一口闷的一连串动作,完全省去中间询问是要回答问题还是喝酒的环节,就为能更快地进行下一轮,看能不能转到最终目标!   对这个如此明显的作弊行为,张禹城只能抱着胳膊笑笑。   终于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第六轮,啤酒瓶口在经过快速的转动后一点一点慢下来,于无数双眼睛的瞪视下,于不知道多少人心跳加速快至几乎麻痹的频率中,那个圆圆的瓶口最后缓慢且艰难地在最后一秒停下,大家的视线不约而同顺着瓶口对准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抱臂含笑而坐的张禹城。   三秒的静音后,几乎所有人都跳了起来。   “耶!”   比过年过节还兴奋。   过生日的学长不得不出来主持现场,“大家先冷静一下,现在问题来了,就是第一个问题谁来问?”   女生们即刻安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都有难掩的跃跃欲试。   最后还是提出玩游戏的那名女生说道:“钱学长,你今天生日,那第一个问题就由你来问好了。”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钱学长身上。   钱学长咳一声,清清嗓子,身负众人期待和看热闹的心,开口说道:“张学弟,大家知道你现在没有交往对象。你呢,又是我们学校最受欢迎的男人,人气一直居高不下,大家,尤其是女生们都对你的个人问题很关心。那我就问一个女生们最想知道的问题好了,那就是你理想中的交往对象是什么样的?”   钱学长一说完,大家的目光又不约而同聚集在张禹城身上。   只见张禹城微微挑眉,重复道:“我理想中的交往对象是什么样?”   钱学长点头,“对。”   张禹城微歪了下头,想了想,视线在周围的人脸上转了一圈后,说:“比我矮一点,差不多矮半个脑袋吧,有点瘦,皮肤不会很白,嗯,就是健康的肤色。性格比较内敛,又有点倔。有什么心事都会闷在心里不爱说出来,容易害羞,害羞的时候耳朵会变红。还有就是,会做饭,会做家务,还会洗衣服……”张禹城越说,眼里的光芒越温柔,“最后,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很专注认真,一往无前。如果喜欢一个人,大概也会这样。”   他说完,全场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大家再次你看我我看你。   钱学长推了下空气眼镜框,一副名侦探柯南的架式,一张我已经掌握真相的脸,手一抬指向张禹城,说:“张学弟,你这是怎么回事,你这明显是有情况啊。”   张禹城只笑不语。   钱学长继续追问:“说吧,是不是有目标了?”   张禹城颔首,坦承道:“是。”   钱学长:“对方知道吗?”   张禹城:“知道。”   本来还抱一丝期待的现场众女生顿时一脸生无可恋倒在沙发上。   “看样子主动的还是张主席,这谁招架得住,对方肯定会答应。”   “完了,我们是彻底没指望了。”   “我难受,我要喝酒,我失恋了!”   “我也要是,呜呜呜,来,喝酒!我们喝个不醉不归!”   男生听出问题来了,“等一下,你们有恋过?”   女生们随手拿起身边的东西丢过去,“暗恋也是恋!”   男生们立刻表示打不过,先告辞。   好嘛,好好一场生日宴眼见就要变成失恋酒会了。   钱学长无奈看向张禹城,张禹城耸耸肩:是你们非要问的。   酒是要喝的,问题还是得继续问的,所以转瓶子的游戏依旧继续。现在大家对张禹城口中所描述的那个人十分好奇,都表示想知道对方到底是谁。不过张禹城运气太好了,他又玩了五轮,结果总共只回答了两次问题。   第二个问题大家问他喜欢的人是谁,他模棱两可的回了一句“尚未正式交往,现在不能说,保密中”就给糊弄过去了。   之后张禹城就不再参与这个游戏。   大家知道从他嘴里再撬不出什么,便也放过他了。   凌晨十一点,张禹城才开车回学校。   这么晚了,小别墅离他们聚会的地方又近,按理张禹城该回小别墅休息。可等他坐到车里,翻出手机看消息,发现倪路一直没有给他回复后,放下手机,张禹城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数下,最终决定还是回学校。   不管当时有多忙,一有空倪路肯定会回复张禹城,可现在离他给对方发消息已经过去将近两小时,倪路没有回复。   要不是现在都凌晨十一点了,张禹城一定会打电话去问一下。   看不见人,又不回消息,难免会多想一些。   小别墅再小也觉得空旷,这时候二人寝室那小小的空间,他们共同住了一段时间的地方,让张禹城心中莫名生出一丝归属感。   倪路和李密、许健柏、纪鹏云四个人一块在西校区的二食堂吃饭到晚上十点才散场。   回到506,倪路拿上干净衣服就进了浴室,连着两天奔波在路上根本没机会洗澡,坐完汽车又坐火车,即便天气冷,人也快捂出味道来了。倪路不是洁癖都忍不了。要不是李密叫出去吃饭,他收拾完东西第一件事肯定是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开始洗衣服,顺便把张禹城堆了好几天没来得及拿回去洗的脏衣物一块洗了。   正所谓是一回生二回熟,这回再看见张禹城换下的贴身衣物,倪路压根没什么反应,就是洗的时候耳尖微微泛红。   洗完澡再洗干净一堆衣服拧干晾起来,已经是凌晨十一点十五分。   已经两个多月没剪的头发有些长了,洗完衣服一摸脑袋,头发还有些湿,倪路没有电吹风,他没有去动张禹城的,而是拉开椅子坐到桌子边,拿出自己记账的本子,记录一下这些天的花销,顺便等头发干透。   这几天的花费倪路之前已经在手机上记录过一遍,但他还是想再手写一遍,可能是习惯使然,总觉得记在本子上安心些。   写着写着,门口那边传来响动,像是有人在用钥匙开门。倪路太过专注于记账,等他察觉门口的响动扭头看去时,张禹城正好推门进来。   两个人的视线就这么对上了。   倪路下意识把头转回去,想想又觉得这样反而更奇怪,又故作自然地扭头去看张禹城。   于是再次与张禹城对视。   因为张禹城自推开宿舍门的那一刻起,视线就没从他脸上移开。   倪路张了张嘴,声音过一秒才发出,“回、回来了?”   张禹城反手关上门,再“咔”扣上小锁。   张禹城走到门边,脱下风衣外套挂在衣架上,“我给你发消息怎么不回?”   “啊。”倪路低呼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去取挂在床头的背包,“我手放在包里,忘了看了。”   说着倪路掏出一直被他遗忘在背包里的手机,打开确认张禹城的确在九点钟的时候给他发过消息,转过身说:“抱歉,我现在才看见——”   话说完人一抬头,张禹城已经近在咫尺。   张禹城朝他迈进一步,“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手里还拎着包的倪路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   张禹城进一步,他退一步,直至身后抵到桌子边退无可退。   张禹城再往前一步,身子一倾手一伸,两只手同时撑在倪路身后的桌沿上,把倪路环在他与桌子之间。   张禹城黢黑如一双冷潭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倪路,脸一点一点凑过去,倪路双手捏紧了被他抱在身前的背包,腰也一点一点地往后折去。   张禹城停了下来,他收回撑在桌沿上的手,慢慢直起身。   他看着倪路,伸手先把快倒在桌子上的人拉起来,然后说:“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不愿意,可以把我推开。”   倪路抬头去看张禹里,怀里抱着的是陪伴他多年都快洗白的背包。   在两个人无声的对视中,张禹城先伸出左手握住倪路抓着手机的那只手,把手机从倪路手里抽出放在桌上,接着张禹城把右手放在倪路怀里的背包上,他看着倪路的眼睛,把这个陈旧的背包从他怀里慢慢提起,准确无误地放在旁边的椅子上。   张禹城同时拉住倪路的两只手,牵引着紧贴在桌子旁的人一点一点朝自己靠近。   脚尖相抵的时候,张禹城再一次俯首,温热的唇贴上倪路的额头,就像是试探的一吻,从额头到鼻尖,再到唇间。   倪路没有推开他。   张禹城退开一些,说:“记得呼吸。”   倪路还没反应过来,张禹城又吻了上来。   这是一个由浅至深的吻。   也是一个漫长的吻。   倪路仍旧忘记了呼吸,等他快憋不住了张禹城就会退出去,等他稍缓过气来,独属于张禹城的冷松香会再次把他吞没。   明明该是清冷的,平静的,等真正感受到了,才知道其实是缠绵的,热烈的,浓郁的,狂风暴雨一样席卷而来,令人不可自拔地沦陷、沉迷。   比第一个吻还要浓烈,也更强势。   倪路没有在第一时间推开张禹城,那他就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   这个吻更像是一种宣告和确定。   宣告他们的关系,确定彼此的心意。   渐渐地,倪路不再躲闪,先是试探地伸出舌尖,最后生涩却坚定地主动回吻。   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只要决定了,就不会再退缩。   一吻结束,两个人的呼吸都乱了。却仍不舍得分开,额头相抵着,四目相对间,呼吸未平,却不约而同笑了出来。   *************************   九真:第二个吻来了,炕戏还远吗? 第0055章 晚安   张禹城手一抬,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倪路半长的黑色头发间穿过,“怎么不吹一下头发?”   倪路下意识地缩了下脑袋,“都快干了,算了。”   “还是吹一下吧,现在还没开暖气,洗完头发不吹干容易生病。”   张禹城转身去拿他放在抽屉里的电吹风。   现在已经是11月份了,天气已经很冷,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年的暖气迟迟未开。不过学生会已经接到通知,已经确定下周一强冷空气南下前会开暖气。   而且今年的第一场雪,极有可能会随着这股强冷空气的入侵一同而来。   张禹城拿着电吹风朝倪路走去,并问道:“下周有可能会下雪。你们那冬天也挺冷的吧,会下雪吗?”   “会。”倪路说,“但只有最冷的12月和1月会下,而且不常见,顶多下个一两场,就算下雪也不多,薄薄一层,更多还是雨夹雪。”   “那岂不是很冷?”   “还好吧。”倪路说,“习惯了。”   张禹城单手拿着电吹风,另一只手要拉倪路坐下,知道他意图的倪路直接从他手里拿过电吹风,“我自己来。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去洗澡。”   张禹城笑了一下,说:“吹干一些,一会儿我检查。”   倪路略有些无语地瞥了他一眼。   张禹城说完去取洗完澡要换的衣服,倪路乖乖地插电,研究一下开关,坐下来开始给自己吹头发。   住进506这半个月,倪路还真是头一回用上张禹城的电吹风。之前洗头都完美避过张禹城,要么是洗完头发差不多干了张禹城才回来,比如今天,要不是对方上手摸,估计都不知道他头发没干透;要么就是他偷懒一天两天没洗头,自然也用不上电吹风。   本来头发都快干了,张禹城进浴室没多久,倪路关上电吹风用手仔细摸一遍,确定都干透了,才拔电收好电线把电吹风放回张禹城固定放置的柜子里。   然后坐下来继续记账。   张禹城擦着头发出来就看见他坐在桌子前认真地写什么,以为他是在补这几天的功课,凑过去一看才知道是在记账。   记的还是前几天的账,张禹城一眼看见他在账单上写了这么一笔账。   欠张主席:   商务座机票:XXXX元   长途卧铺车票:XX元   酒店房间:XXX/天、共3天,总花费XXX元,退返七天住宿费用XXXX元。   此次共欠张主席XXXX元,住宿返款XXXX元,共XXXX元。   好嘛,这共3天,明显就是他前脚一上车,后脚倪路就去酒店把房间给退了,一天都没住进去过。   张禹城一挑眉毛,等倪路差不多停笔了,才突然开口道:“我让你住酒店你把钱直接给我退了?你妈妈在医院住了八天,你不会就在医院的病床边趴着睡了五六天吧?”   记账记得专注,一听见张禹城的声音从头顶上响起,倪路下意识用双手挡住,然后抬头看站在身侧的张禹城,因为心虚眼睛不由地眨了一下。以张禹城的角度看去,他这个抬头眨眼的动作尤其像是在撒娇扮无辜。   张禹城知道倪路肯定没这个意思,但张禹城看见他这样一张脸,真是再大的火气都消了。   一时间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张禹城直接把他的手拉开,“不用藏了,早看清楚了。”   张禹城指着记账本上欠他钱款那一排字说:“说实话,这些钱我根本不需要你还。不过你要真觉得不还心里不舒服,可以选择另一个方式来还。”   “啊?”倪路眼中满满的迷惑。   张禹城弯下腰,嘴角扬起,略显清冷的黑色眼中却有一簇小小的火苗,“一个吻50,你主动就多加50,你要着急还钱,一天可以多次,没有上限;不着急还钱,可以分期,但下限是每天至少三次。如何?”   倪路的回答是不止耳朵,连脸和脖子都开始红了,眼角的疤也因此染上淡淡的粉色。   半晌,倪路才找回声音,语无伦次地说:“不、不行……哪有……这样的……钱就是钱……”   张禹城头一低,啄了下他的唇,也成功堵住了他的声音。   “你说的对。哪有这样的,钱就是钱。”张禹城鹦鹉学舌完,又道,“你已经是我男朋友了,我随时想亲就亲想抱就抱,谈及钱性质就变了,不行,不可以。”   张禹城揉了一把倪路的头发,说:“可以,都吹干了。”   然后张禹城捏住倪路的下巴,又在他唇上亲了亲,眼眸弯弯,“男朋友,我头发还湿着呢,可不可以帮我吹一下?”   连着被偷亲了两下的倪路:“……”   耳朵还红着,倪路就不得不站起来去取他刚回原处不久的电吹风机,等他转过身,张禹城已经坐到他刚坐的那张椅子上,拿着他的记账本一页一页翻看。   倪路顿了一下,还是走过去,插上电,打开电吹风,用手试试温度,这才开始给坐在椅子上的人吹头发。   头发湿的时候还不显,差不多干了才知道张禹城的头发很软,发丝穿过指尖,就如抚上浓黑透亮的上等丝绸。听说头发软的人性格也很软,不像他,头发短的时候发丝一根根支楞起来,即便长长一些了,摸上去仍硬得有些扎手。   倪路用的记账本就是巴掌大很普通的笔记本,有些年头了,从五年前开始记,每一页都记录得密密麻麻,每一笔账单都记得仔仔细细,也很琐碎。   一天一天,都花了多少钱,收入多少钱。   张禹城翻看一会儿发现一件事,在这记账本上,只有别人欠倪路的钱,甚至还有欠钱不还的,虽然不多,多数是几块,十几块,几十块,最多的一笔上百,但加起来绝对不少于一千,可倪路在遇上他之前却从未欠过别人的钱。   因此在看见欠张主席:刮掉车漆欠钱(约五千?待定)。   以及下面一排什么早餐什么晚餐什么飞机票的欠款后,就会显得格外突兀。   再往后一翻,张禹城又看见这么一句:今晚李密、纪鹏云、许健柏请客吃饭,欠李密、纪鹏云、许健柏他们一顿晚饭,有空记得补上。   在电吹风柔和的“呼呼”声中,张禹城问:“你今晚跟原来宿舍的室友出去吃饭了?”   “嗯。”倪路说,“就在南校区的二食堂吃,他们请客,说庆祝我洗脱罪名。”   张禹城:“为什么没有暨辰?”   倪路有些奇怪:“你认识他?”   张禹城:“见过一次面。”   倪路说:“他好像对我有些意见。”   张禹城淡淡道:“哦。”   张禹城又问:“人家欠你的钱你怎么不要回来?”   倪路过了一会儿才回:“问过,有些不承认,有些说过几天。”   说过几天,结果就一直拖到现在。   张禹城笑了一下:“花些小钱,记住这些人不能来往。”   倪路:“嗯。”   张禹城说:“你欠我的钱,一顿早餐钱都给记上了。”   倪路说:“不一样。”   张禹城:“哪里不一样?”   倪路:“我不想欠别人。”   张禹城合上记账本,放回桌子上。   他理解倪路话里的意思,别人欠他数目不多他甚至可以不追讨,但他欠别人,一块钱都要还,因为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一千块对于家境优渥的张禹城而言,一天零花钱的零头都不够,可今天他却对倪路被欠下不还的这一千多块耿耿于怀。   不爽极了。   相处久了就知道,倪路的抠是因为他有这方面的需要,一边上学一边工作,本来收入来源就窄工作辛苦,同时花费又大,母亲的病,上学的花销,日常开支等等都压在身上,让他只能想尽办法抠,自己苦一点累一点也咬牙坚持,节省下每一笔钱都用在刀刃上。   可偏偏却有人能开口问他借钱,还欠钱不还。   虽然只是些小钱,可反而更能看出一个人的人品。   已经烂在根子上了。   倪路关了电吹风,“吹好了。”   倪路拨了插头卷好线正要给张禹城放回去,手里的电吹风就给对方拿走了。   “我记得你的抽屉一直都空着,就放你这吧。”说着张禹城拉开其中一个抽屉,把电吹风塞进去,推上。   张禹城从椅子上站起来,“还要记账吗?”   倪路说:“不了,已经写完了。”   张禹城拿起倪路放在桌上的手机,按一下开关看一眼时间,放下,“十二点多了,你还有什么事情要做吗?”   倪路摇头,“没有了。”   张禹城拉住倪路的双手,“那跟我说几句话吧?”   倪路抬眼看他,“说什么?”   张禹城说:“你又帮我洗衣服了。”   倪路:“嗯,我洗自己的衣服,顺便把你的一块洗了。”   张禹城拉起他的双手,手中的触感微凉,也有些粗糙。他来来回回地看倪路因为不做任何防护而布满大大小小伤口,有些干裂发红的手。   发红是因为在这样的大冷天仍在用冷水洗衣服导致的,捂很久都恢复不了。   张禹城问:“你都做过些什么啊?”   倪路想了一下:“挺多的。”   甚至一时间不知道先从哪一个先说起。   张禹城又问:“做过的工作里最喜欢做什么?”   倪路这次回答的很快,“做手工吧。”   张禹城:“喜欢?”   倪路:“嗯,因为做这个能让自己静下心来,只专注于眼前的事情,什么都不用去想。”   张禹城:“最喜欢的事情是什么,画画吗?”   张禹城终于放过倪路一双已经被他捂热的手,双手先是轻轻搭在倪路的腰上。他的手才搭上去,倪路的身体明显僵住,但很快又渐渐放松下来,张禹城这才有动作,双掌继续往后移,直至在倪路腰身后相碰十指交叉叠在一块。   因为这个动作,倪路不得不又往他身前靠近了一些,双手有些不知道怎么摆放,最后垂放在身体两侧,轻轻搭着张禹城的两边小臂。   两个人的下身几乎贴在一块,倪路的腰需要稍稍往后仰一些,才不至于与张禹城高挺的鼻尖撞在一起。   他点点头,“嗯。”   因为靠得很近,鼻翼翕动间,他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和他身上的气味一样,是柠檬的清香。   倪路愣了愣,抬头:“你也用了?”   “嗯?”张禹城先是不解的“嗯”一声,又一下子明白过来倪路话里的意思,他眼睛不由一弯,说:“没用完又舍不得扔,千里迢迢背过来难道不是在暗示我不能浪费,一定要用完?”   倪路耳朵又红了。   “前面是的,后面不是。”   是不舍得扔,却没想过让张禹城接着用。   “不是?”张禹城故意一脸失望,“我看见时还觉得惊喜,毕竟这是你第一次给我买的所有东西里的其中一件,要不是当初带上飞机不方便,我肯定都会收好带回来。”   倪路让他逗得哑口无言。   张禹城轻笑着低头吻上他左眼角的疤,“你是坐火车回来的吧,肯定是坐票,连坐四十多个小时对不对?”   倪路再次张口结舌,“你怎么知道?”   张禹城轻轻哼一声,声音很轻,但被他圈在身前的倪路仍能听见他这带着些许不满的气声,“因为这样算下来,这趟行程的花费最少。”   倪路无语,心想您现在对我真是了如指掌。   张禹城抬手摸摸倪路多了一道疤的眼角,“大巴八小时,火车四十多个小时,两天时间,肯定都没怎么休息吧。眼睛都熬红了。”   说完,张禹城低头吻上他的手轻抚过的地方,“今晚就先这样,我不闹你了,赶紧去床上休息。”   被吻过的地方有些湿,也有些痒,倪路压下想伸手抚上的冲动,顺从地点点头,“好。”   可才走一步又被拉回来,张禹城指指自己的唇,“晚安吻。”   倪路:“……”   倪路眼睛不由盯着张禹城的唇看。   如果看整体的话,张禹城一张脸上眼睛是最引人注意的,睫毛长而浓密,眼睛不算大偏狭长,瞳孔和眼白的比例恰到好处,是很典型的丹凤眼。眼睛清澈迷人,笑的时候眉目皆含情,看的人一颗心都酥了,不笑的时候表情一收不怒自威,由然而生一股让人脚软的气势。   相对一双眼睛,张禹城的唇显得比较淡薄,不是很抢眼,可能是因为颜色不是特别艳的关系吧,粉色偏白一些,唇形稍薄。仔细一看,会发现他的唇是上薄下厚的唇形,上唇正中还有一颗不是很明显的唇珠,但也是极完美好看的。虽然唇薄但很有肉感,尤其是对品尝过的倪路而言,更深知这双唇到底有多软。   “好看吗?”   正失神地盯着眼前这双唇看的时候,忽然有含笑的声音穿过大脑,倪路猛然惊醒,一抬头,耳朵瞬间变红。   张禹城点点自己的唇,眸子一弯,低声引诱一般道:“喜欢的话,可以亲亲它。”   倪路的喉结滑动,不受控制地吞咽了下口水。下一秒就察觉到自己的这个意图昭彰的行为,不止耳朵,脸都红透了。   知道以倪路的性子让他主动的确不容易,张禹城点到为止,上前一步刚想要主动去索取他们的第一个晚安吻,倪路却突然上前,快准稳地在他唇间“啵”一下,然后以更快的速度爬上床,被子一拉,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   张禹城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轻笑道:“晚安。”   不一会儿,缩在被子里的人小声回:“晚安。”   张禹城这才转身,关灯,睡到自己的床上。   等眼睛逐渐适应黑暗能依稀看清一些东西的时候,张禹城看见一直蒙着脑袋的人这才悄摸摸地把被子拉下一些。   张禹城无声地笑了。   好梦。   我的男朋友。   ***********************   九真:大家这么期待炕戏,那就尽早安排上。 第0056章 早安   睡前再怎么累,第二天倪路照样是最先睁眼的那一个。   从床上坐起来时人还有些犯迷糊,总觉得自己应该还在妈妈的病床前趴着睡,怎么一下子又睡在这间二人寝室里了。   揉了把脸很快清醒过来,对面床上的人没什么动静,倪路蹑手蹑脚爬下床,脚刚套上鞋子,身后就传来刚睡醒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早安。”   倪路被吓一跳,连忙回身道:“早、早。”   张禹城掀开被子坐起来,开始伸懒腰,“开灯吧。” QQ?2⑻623096⑦0   倪路当即走到门边“啪”一下开灯。   室内通明,眼睛一下子适应不了地眯了起来。   倪路说:“你先去洗漱?”   坐在床上的张禹城伸完懒腰,手往被子上一放,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整个人显得有些慵懒。   “你先。”张禹城说,“我换身衣服。”   倪路这才往洗手间走去。   既然唯一的室友已经起来了,行动间他也没再特意压低声音。   倪路放完水才开始刷牙洗脸,动作不算慢,一推开洗手间的门乍然看见张禹城那么大的个子杵在外头,人又被吓一跳。   张禹城像是没看见倪路被他吓一跳,问道:“还要用厕所吗?”   “不用了。”倪路赶紧侧身让路,“你进去吧。”   张禹城往前一步,却不是进洗手间,而是头一低凑到倪路眼前,“啵”轻轻一声,在他脸颊上留下一个吻,这才越过倪路进入洗手间。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自然而然,就好像张禹城在过往的无数岁月里,曾在倪路的脸上留下无数个这样的亲吻。   倪路愣住一会儿,往寝室里走的时候,手忍不住抚上仍有余热的脸颊。从这一处开始,仿佛一张脸都热了。   走回房间的倪路换上一身外出的衣服,把昨晚刚整理好的一些从家里特意带来的东西又取出来。   这趟回家倪路带来不少东西,李密他们很喜欢做二婶做的辣酱,他这次多带了几瓶,刚好够给他们一人一瓶。昨晚去吃饭时倪路就带上并把辣酱都送了出去。   给张禹城的东西多一些,倪路不知道张禹城能不能吃辣,但他还是给他留了一瓶,另外还有一些他们那边的土特产,有鲜花饼,有牛肉干和一些用蘑菇做的小零食。没错,都是吃的。用的倪路知道张禹城肯定样样不缺,当初给他买衣服买牙刷牙膏这些主要是撞上张禹城什么都没带,于是倪路就决定给张禹城带他们当地的食物。   并不是市面上常见的品种,都是倪路花了点时间从他们村的村民那花钱买或用东西换来的。都是村民们手工做,基本都是自家吃,少量才会拿出去卖的美食,更是倪路儿时最爱的味道。分量不多,这也是为什么倪路没分出一部分送给李密他们的原因。   原本的包装也很简单,村民们都是随手扯下一个塑料袋子一股脑塞进去。   来之前,倪路自己在家用油纸重新包装了一下才让这些食物看着有点样子,不至于简陋到拿不出手了。   昨晚以为张禹城不回宿舍,所以倪路都把东西整理好装好塞在柜子里了,结果张禹城突然回来,加上时间太晚不合适,所以一直拖到现在才重新把东西拿出来,等张禹城一出来就给他。   “这些都是什么?”   张禹城一走出来就看见摆了一桌子的东西,朝倪路走过来的同时问道。   倪路回头看他,说:“吃的,都是给你带的。”   张禹城拿起一个透明的塑料瓶子,仔细看了看,“这个是什么?辣酱?”   倪路:“对。这是二婶做的。每次她都会做很多,一部分自家吃,一部分拿出去卖。附近村子的人都爱吃她做的辣酱。”   “二婶的手艺?那一定很好吃。”张禹城笑了,打开盖子凑近闻了闻,“好香。”   看张禹城并不排斥吃辣的样子,倪路松了一口气,嘴角不禁扬起,“你要喜欢吃,下次我再给你带。”   “这些又是什么?”张禹城盖好盖子放下瓶子,随手拿起一个用油纸包的东西。   倪路凑过去,“我看看。”不用拆开油纸,只看一眼捆纸的绳子就行,每样食物倪路都做了记号,“这是牛肉干,是我们村子里的一位老爷爷不传外的手艺,特别香,我在外头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牛肉干。”   说着,倪路拉开捆绳,想要打开油纸包,“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不急。”   张禹城拦他,并放下手里的油纸包,拉住倪路的手,一下就把人拉到身前,双手再一抱,就把人环在了怀里。   “先把早安吻补了。”   倪路立刻想到了昨晚睡前他在张禹城唇上留下的那一个吻。   张禹城不由一笑,一只手摸上他发红的耳尖。   他的手从倪路的耳朵移到他的发间,手指穿过他的头发,最终停留在他的脑后,掌心轻轻托住。   “昨晚的晚安吻我很喜欢,礼尚往来,今天早安吻,就由我来给你吧。”   张禹城的最后一个字淹没在彼此贴合的唇间。   原来刚才那个不是早安吻吗?   心里这么想着的倪路很快被张禹城用舌顶开双唇,他顺从地承受对方的侵占的同时,气息很快乱了,无处安放的双手不知不觉抓住张禹城腰间的衣服,揪紧。   回校第三天,倪路发现宿舍里多了台洗衣机。   这才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前天晚上张禹城忽然问起他帮他洗衣服一事。   倪路知道张禹城并不是嫌他洗得不够干净。   只是因为他的手被冰水冻红了。   除此之外,还有这两天张禹城都会亲手给他擦上的护手霜。   张禹城之前也没用过这东西,护手霜是倪路回校的第二天中午出现在506宿舍里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还是这护手霜的确是好东西,经过两天的涂抹,倪路总觉得自己的手没有之前那么粗糙了。   倪路有点好奇张禹城是怎么得到校方允许在宿舍里装上洗衣机的,但一想到做这件事的张禹城,又觉得没什么不可能。   但在宿舍里装洗衣机肯定不是件容易的事,虽然倪路觉得没什么必要,洗衣服对他而言真不是什么麻烦事。   想是这么想,可倪路却站在这台新洗衣机跟前看了很久很久。   “路哥?”   李密探头到倪路跟前,一只手在他面前挥挥。   倪路这才回过神,“怎么了?”   “怎么了?”李密怀疑地上下看他一眼,“是我问你才对吧,我跟你说半天话了,你一定反应都没有,我都开始怀疑你是不是睁着眼睛睡觉了。”   倪路有些尴尬地说:“我刚刚在想事情。”   “想什么?”说完,李密眼珠子一转,“路哥,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发呆的样子,特别像是在思春。可不对啊,现在离春天不是还有几个月吗?”   “咳咳咳!”   倪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咳得面红耳赤。   李密瞪大了眼睛捂住嘴,“我该不会说中了吧?”然后神神秘秘又一脸八卦地凑到他跟前,“路哥,说说,那个人是谁?我保证不说出去。”   倪路实在忍不住,手一抬把快凑到自己脸上的人给推开。   “别瞎猜!”然后迅速转移话题,“你刚在跟我说什么?”   李密果然中计,“哦,就说的是老师在上节课布置的期中大作业,就下周六交的那个,路哥你有没有准备?”   倪路说:“算是有吧。”   李密不懂:“什么叫算是有?”   倪路:“就是以前就有过类似的想法,正好和老师这次布置的作业内容不谋而合,不过细节肯定要再修改。”   “啊啊啊,路哥,我好羡慕你啊,做什么都有刃有余的样子。我不行啊,我的素描成绩从来没上过一百分,这次不仅要做模型,还得分别手绘建筑的平面、立面、剖面图,最可怕的是总共才给十天时间做这些,我太难了!为什么不提前一个月通知!”   痛苦的李密一张脸直接在摊开的书本上翻过来覆过去的碾,好好一个阳光大男孩脸都被碾变形了。   坐在李密另一边的许健柏手一伸一把按住这颗来回滚动的脑袋,“别滚了,你那本书都是你的鼻涕水,脏死了!”   李密立刻抬头,手在鼻子底下一摸,立刻给了许健柏一脚,“瞎说,我压根没鼻涕。”   许健柏曲指在桌面上敲敲,“那是因为全糊你书上了。你再仔细瞅瞅,上面是不是晶晶发亮,那全都是你从鼻子里流出来的贡献啊!”   “受死吧!”   李密的反应是抓起自己这本书要糊到许健柏脸上,吓得许健柏几乎要跳起来,“别别别,别拿这人间凶器怼我脸,我嫌恶心。”   坐在许健柏旁边的纪鹏云被许健柏一撞,险些倒地,好不容易坐稳,下一秒许健柏被李密逼得直接坐他身上了。   歪坐在椅子上的纪鹏云推推眼镜,一吼声:“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来了!”   一时间,他们这一排座位闹得引起了留在教室里的其他人的偏目。   倪路再一次成为焦点,之一。   无奈。   闲忻在朋友圈发了一张照片,内容是他躺在病床上,一只手吊点滴。   因为肤色白,针头扎入血管里形成淤青格外显眼。   随图闲忻留了这么一句话:一个人身处异国他乡,此刻正孤伶伶躺在病床上打点滴。【微笑】   张禹城看见这条朋友圈,拨通闲忻的母亲许君兰的电话。   张禹城:“许姨,小忻在国外没有人照顾?”   许君兰:“有的呀,我请了两个人,一个人照顾小忻的日常生活起居,另一个人负责开车接着他。怎么了?”   张禹城:“我看见小闲发朋友圈,说他病了,一个人在医院里。”   许君兰:“小忻发了朋友圈?我怎么没看见啊。”   许君兰:“小城,你别担心,小忻是有点发烧。他因为换过心脏,目前只要有个头疼脑热的都得去医院检查,免得有什么并发症。照顾他的阿姨跟我说了,检查没什么问题。不过我已经订了机票,今天晚上就飞过去一趟看看他。”   许君兰:“小城,你需要我帮你带什么话吗?”   张禹城:“不用了,许姨,小忻没事就行。”   许君兰:“也好,你们最近还是要少点联系比较好。”   张禹城:“放心,我知道。”   暨辰在第一时间看见了闲忻发的这条朋友圈,立即拨出闲忻的手机号码,电话响铃四五声后,被对方挂断。很快,手机传来“咕咚”一声,闲忻给他发了一条消息:嗓子疼,说不出话,有什么事发消息吧。   暨辰:闲忻,我看见你发的朋友圈了。你生病了?   闲忻:嗯。   暨辰:你现在在哪儿,我去看你好不好?   闲忻:不用了,太远了,你来一趟不容易。而且我只是发烧,没什么大碍。   暨辰:可是你看起来不太好。   闲忻:没有呀。我只是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想起以前心脏有问题的时候了,以前能不能活到十八岁都不知道,可是那时候我身边好多关心我的人,我从来不觉得孤单。现在心脏好了,却忽然发觉身边一个人没有。忽然有点感触,不知道变得健康到底好不好了。   暨辰:闲忻,我想转学去你那边读书。   闲忻:没必要,暨辰,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能留在国内。   暨辰:可我过去至少你不会再是一个人,你生病了,我也能去照顾你。   闲忻:暨辰,你真好。但是我不想你来,我被迫离开就已经够惨了,我不想你也这样。   暨辰:不,闲忻,我是心甘情愿的。   闲忻:可是你来了,就没有人和我说学校的事情、班上的事情了。真的,能进京大一直是我的心愿。现在就算离开了,但有你和我说说学校的事情班里的事情,我就觉得自己还是你们的一份子。   闲忻:暨辰,真的不用担心我。我妈已经买机票了,她很快就到了。   闲忻:我要休息了,不聊了,拜拜。   暨辰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停留片刻,终是敲下“拜拜”二字。   想到闲忻一个人孤身在外,生病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暨辰捏紧手机,背紧贴墙面无力地滑落,最终长腿一弯,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地上。   如果闲忻留在国内上学,何至如此?   至少在这里,有他在。   他会陪着闲忻,不会让他生病也只能孤伶伶一个人留在医院里。   他会照顾他,会陪伴他。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分隔千万里,不但见不上一面,连听一听对方的声音都办不到!   想到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暨辰咬肌绷紧,眼神发狠,他捏紧手机站起来,快步离开原地。   ***********************   九真:有人又想搞事了。小路不怕,有张主席在! 第0057章 作业   虽然已经不在302住了,可因为李密的关系,除开一个暨辰,倪路跟许健柏、纪鹏云他们的关系还是不错的。中午也一块去食堂吃饭。   北方的初冬雪是没下,但冷是够冷了,让二个南方人一个华北人一个西南地区的人一走出开了暖气的教学楼,就跟受冻的鹌鹑似地个个缩头缩脸,打闹说笑的心思都没了,埋头加快脚步往开了暖气的暖和的食堂的方向冲。   四个人里个子最矮的李密迈着一双小短腿努力跟上人高马大的另外三个人,哆哆嗦嗦地说:“都冷成这样了,听说明天还要降温,极可能会下雪。要下的话就来场铺天盖地的大雪吧,下个几天几夜,直接没过大腿的那种,这样明天就不用早早起来去上课了。”   许健柏嗤一声,“想得美,我们那这样的大雪十年都难得一遇,更何况这儿。明天一早起来雪能没过你的鞋底都该偷笑了。”   李密不禁叹息,“才这么点儿雪,打雪仗都不痛快。”   然后三步并做两步跑到倪路身边,“路哥路哥,你们那号称四季如春,是不是真的常年都很温暖?”   “分地区。”倪路说,“越往南越热,海拔越高越冷。我家所在的地方偏北,冬天也会下雪,但是下得比较少,薄薄一层,跟霜差不多。”   说起这个纪鹏云来了兴致,跟上来说:“我去过你们那儿最南的地区,四月份去的,有个泼水节,去之前想天还这么冷泼水不得冻死,去了才知道,不泼水我得热死。”   李密说:“我也去过,不过没去南边,去的雪山那块,上头覆盖厚厚一层雪,可美了。我在山上跑嗨了下来就高反了,一天都躺床上。”   许健柏说:“倪路,你们那边是少数民族聚居地,有价值的建筑太多了,咱们建筑专业的,早晚都得去你们那考察,到了你的地盘,到时候多罩着点哥几个啊。”   倪路抿抿唇,浅笑道:“好说。”   李密突然凑到倪路跟前,踮脚与他平视,盯着他的眼睛说:“路哥,我很早就想和你说了,你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像是星星掉进了你的眼睛里,太美了。”   倪路愣了愣。   李密手一拽拉过纪鹏云当证人,“老纪你说是不是?”   纪鹏云推推有点起霜的眼镜,点头,“李密形容得过于夸张了些,但好看是真的。”   “滚滚滚,这叫想象力丰富,你个凡夫俗子懂个屁。”李密嫌弃地丢开纪鹏云,一把抱住倪路的手,说,“路哥,你该常笑的,你笑起来的时候就让我想到我去雪山看见的画面,湛蓝的天空,纯白无暇的雪,干净纯粹。为什么我从头到尾这么信你呢,其实真的和你的长相有一点点关系。实在是因为你笑起来,实在太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啦!”   李密刚一说完,许健柏一巴掌拍上他的脑袋:“你以为谁都像你,没事就笑,跟个傻子一样,就差没流口水了。”   李密顿时竖眉瞪目,“姓许的,今天第二次了,你又拍我脑袋,找死!”   “来啊来啊!”   许健柏撩完就跑,气得李密迈着两条小短腿一直追。   “啊啊啊,姓许的,看老子不整死你!”   纪鹏云手缩在袖筒里缩着脖子一脸看傻逼的样子看着你追我赶的两人,感慨:“真是活力四射无处安放的青春啊。赶紧地摔一跤,摔个狗啃泥就消停了。”   倪路:“……”   从寒风凛凛的室外一进入温暖如夏的大食堂,四个人如获新生。   李密更是嗷一声扑向他最爱的川味食物窗口。   来自五湖四海的学生们一进入食堂简直像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地分散奔向自己的最爱,选完吃的再端着盘子聚集在一张桌子上边吃边聊。   现阶段倪路出现在人多的地方还是容易引起别人的侧目和关注,但对他有恶意的人少了,更多的还是探究的眼神或是好奇的观察。   之前的恶意目光倪路都能让自己心态平和,这样的目光更是能够轻易无视。   倪路打完饭菜刚坐下来手机就响了。   张主席:吃了吗?   倪路:刚坐下来正准备吃。   张主席:哦,我还没吃。   倪路:你在哪儿,我给你送过去?   张主席:不用。我们这边外卖都是统一订的,一会儿就送过来了。   倪路:今天也在实验室里啊。   张主席:对。中午不回去。   倪路:好。   张主席:亲一个。   倪路顿了顿,耳尖微红,不敢用语音,艰难地打开图库选了个中规中矩的亲亲的表情给张禹城发过去。   张禹城回了个开心地快要升天了的表情。   最后同样发了个亲亲。   张禹城:晚上会回去。   倪路:嗯。   倪路放下手机抬头,发现坐在桌子旁边的三个前室友都在盯着他看。   在四个人诡异的宁静中,倪路忍了忍,终于忍不住了。他故作镇定地问:“看我做什么?”   李密先问:“路哥,你跟谁发消息?”   许健柏接上:“嘴角上扬。”   纪鹏云推推眼睛:“笑得如偷腥的老鼠。”   倪路用力咳一声,揉揉脸,把脸上容易引人怀疑的表情给抹平,然后说:“是张主席。”   三个人顿时一脸无趣地吃饭的吃饭,吃菜的吃菜。   李密吃着吃着,实在忍不住好奇心,问道:“张主席他跟你聊什么?”   倪路喝口热汤,实话实说:“说他中午不回宿舍。”   李密眉头一挑,一颗八卦之心忽然跳动一下,直觉有情况:“他不回宿舍为什么要告诉你,你们关系这么好?”   埋头吃饭的纪鹏云抬头,“据我对我们主席的了解,他看着跟谁关系都不错,实际上人挺冷的,来往交际都维持在一个恰到好处的程度,能近到会主动报告行踪的,就我知道的,就你一个。”   不说其他人,就说他们学生会上下,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掌握他们主席的行踪,有事只能在微信QQ这些即时聊天软件上疯狂Call他,能联系上就万事大吉,联系不上就哭爹喊娘。   纪鹏云说完,突然意识到一件事,看向倪路的眼神越来越诡异,他用拿筷子的手推了下眼镜架,“我觉得下回再找不到我们主席,可以试试先联系你。”   倪路 :“……”   李密一拍桌子,“对呀,再怎么样路哥可是张主席唯一的室友,关系怎么着也比他跟学生会的关系近一些吧。他下次再联系不上,你们先找路哥问问,他没准还真知道!”   倪路上一秒还紧张地想应该怎么解释他和张禹城的关系,下一秒才发现自己想多了,这心情,简直了。   不等倪路说什么,李密自己又转移了话题,“这次的期中大作业,我到现在脑子都还是一片空白,你们三个都有什么想法没,说出来听听呗,我看能不能从中找到些什么灵感。”   纪鹏云啃着排骨说:“这次的主题是公共建筑,其实范围蛮广的。说要设计这个的时候,我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是医院。不过设计医学方面的建筑,本身就有很多其领域上面的特殊规定和要求,难度在于需要去调查大量的资料,加上有时间限制,所以我会再想想要不要换个别的。”   许健柏吃了几口番茄炒蛋,“我打算设计个商场,酒店也行。”说完他看向倪路,“倪路你呢?”   倪路嘴里嚼着米饭,全咽下去了才说:“我想设计图书馆。”顿了下,又说,“可移动的。”   李密问:“为什么要移动的?”   倪路正要夹盘子里的一块豆腐,闻言动作不由一顿,说:“因为这样一来,不管是什么样的地方,只要那里的人有需要,这家图书馆就能去到那里。”   纪鹏云停下筷子,看向倪路,“这有点意思,你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   倪路说:“我小时候去镇子上,看见有人开着改装过的小货车卖书,货车上的几个板子一拉下来,这辆车就成了一个小小的移动书店。我生长的村子很小,整个村子不到一千人,没有学校更不用说图书馆了,想上学看书都得去很远的地方。我小时候就想,这辆车如果能开到我们村子上,想看书买书的孩子或是村子上的人不就不用跑这么远了吗?我以前就想过,能不能设计一个可移动的图书馆,方便移动,车子一拉就能走,可变型,适应很多地形,运输方便的同时,也能通过叠加摆放让图书馆每次都能呈现不同的样子,让它的样子在人们眼里一直都是新奇的,好玩的,吸引人的。”   李密看着倪路,一脸惊叹,“可以啊路哥,这想法不错啊,可移动的图书馆。我期待你把它设计出来,有朝一日也能成为现实。”   倪路嘴角一弯,“谢谢。”   许健柏看一眼李密,问:“我们都说这么多了,你的脑子现在有什么东西出来没?”   李密立刻垮下一张脸,“没有,我的脑子依旧没有给我任何回馈,我觉得它已经正式进入冬眠了。”   “嗐!”许健柏在一旁捶胸顿足,“都是为父的错,要不是爸爸整天拍你的脑袋,你又怎么会变成一个傻子!”   李密一摔筷子,“姓许的,我看你真是皮痒了欠收拾!”   话音未落,一只脚在桌子底下直接朝许健柏飞去。   许健柏灵活避开。   李密心有不甘,身子往下一滑,抻长腿接着踹。   许健柏:我闪,我接着闪,我继续闪,我闪闪闪,你踢不着我!   一时间,你来我往好不激烈。   在他们的拉锯站中桌子来回摇晃。   这才过了多久,就又闹上了?   倪路和纪鹏云赶紧扶稳自己面前的食物,以免伤及池鱼。面对面而坐的两人抬头相视一眼,纷纷看见彼此眼中的无奈。   嗐,愁人!   张禹城站在506宿舍门口,推门进去前先看了眼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   AM1:21   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   张禹城放轻了动作,轻声推门进屋。   走廊亮着灯,寝室里也亮着一盏朦胧温暖的台灯。   倪路睡觉之前发消息问张禹城晚上要不要回宿舍睡,张禹城看见的时候离他发消息已经过去将近一个小时,张禹城不确定倪路有没有睡下,但还是回复道:回。   之后倪路一直没回复,张禹城以为他睡了,直至回到寝室看见里头亮着的小台灯,才知道为什么倪路要问他回不回来,也才知道,他发送的“回”字倪路看见了,确定他会回来,他为他留了一盏灯。   反手关门,上锁,脱下外套挂上,打开柜子拿出睡衣,拉开抽屉取电吹风机进入浴室的整个过程张禹城发出的声音都小之又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门口一关,浴室里传来的水声隐隐约约,若不是夜深人静的关系,估计都听不见。   等张禹城再出来,澡洗完牙刷干净头发都吹干了。   电吹风机收好线还是放入倪路的书桌抽屉里,完事张禹城并没有马上关灯躺自己床上去睡觉,他先是站在倪路床边一会儿,再轻手轻脚爬上去,仗着自己身长腿长,倚在爬梯上借着朦胧的灯光安静地凝视倪路的睡颜。   倪路就连睡觉,都和他的性格一样安静。只要人一睡着,一晚上都不怎么翻身换姿势。不打呼也不会发出什么动静,有时候安静得甚至让人忍不住怀疑床上是不是还躺着这么一个人。   不管是醒着还是睡觉,倪路都太安静了。   安静到张禹城有时候忍不住会想,要不是那个雨夜,自己心念一转决定掉头往学校澡堂走去,他是不是会就此错过这么一个人。   倪路侧身躺在床上,脸朝向床外,张禹城伸手,轻轻抚上他没被发丝遮掩,暴露在空气中的那道伤疤。   指腹下的皮肤凹凸不平,轻抚之间,手指底下的眼皮轻轻一颤,下一秒,本该熟睡的人缓缓睁开眼。   无声的对视中,张禹城的手指移至倪路耳朵上,在他耳垂处轻揉,说话的声音很轻也很柔,就似在对待一个易碎的珍宝。   “吵醒你了?”   仍困在混沌睡意中的倪路眨眨眼,缓缓摇头,“今晚睡得有些浅。”   张禹城说:“我想看看你。”   这是他这么晚了仍决意回宿舍的原因。不是不能在研究室里将就一晚,只是想回来,想看一眼他。   倪路看着昏黄灯光下的他,点点头:“嗯。”   张禹城又说:“顺便偷个晚安吻。”   张禹城的手指自他耳朵移至他的下巴,轻轻捏住,拇指在他下唇上轻抚,“不过你醒了,就不算偷了。”   “一个睡前晚安吻,可以吗?”   昏黄的灯光下,倪路安静地对他对视着,片刻后点头,“好。”   几乎是在倪路说好的同时,张禹城就低头吻了上去。   一个睡前的晚安吻,不该太过浓烈,张禹城亲得温柔,舌头抵入倪路的唇齿间,柔情似水地翻转舔扫含吮。   不浓烈,却缠绵。   倪路躺在床上,却似浮在水面上,陷在张禹城给予的柔情里,起起伏伏,昏昏沉沉。   张禹城的舌头退出来,还意犹未尽地舔吸他的唇。   最后,他退开一些,凝视着倪路说:“晚安。”   倪路也看着他:“晚安。”   张禹城深深看他一眼,要下去,才动一下就发现袖子有点紧,一抬头,发现倪路的手已经从被窝里伸出来,正拽着他的一边袖子。   “怎么了?”张禹城问道。   倪路手仍拽着他的袖子,视线却已经默默挪开,他小声地说:“要、要不要一起睡……”   张禹城不禁一愣。   倪路一把松开他的袖子,脸跟着往被窝里缩去,“算、算了。”   张禹城的嘴巴忍不住一弯,笑着说:“我可是听见了。”   倪路是脑子发热才会说出口,其实一说完就有些后悔了,“还是算了,床太小了。”   这倒也是实话,单人床睡一个男生没什么问题,但要挤下两个男生,显然是挤了点。   但张禹城哪里会在乎这点小问题,他压根没把倪路的话当一回事,说了句“我去把灯关了”就跳下爬梯,小台灯被关上没多久,他高大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倪路眼前。   虽然担忧一张单人床到底能不能挤下两个男生,但等人一要上来,倪路还是老老实实往床里头缩,尽量空出位置让张禹城躺上来。   事实证明,这么一张小床,两个男生并排躺有点够呛,挤得不舒服。   最后倪路调整姿势面向墙壁侧躺,这才余出一点位置出来,结果下一秒,身后就有一具滚烫的身子贴到他背上,一双手穿过他的身体环住腰,双掌再一扣,就把倪路彻底锁在了身前。   张禹城脸与倪路的脑袋很近,自他鼻间喷出的炙热气息不断轻拂至倪路的后颈处。   倪路的身子僵了一会儿,直至他身后的人轻轻说了句,“睡吧。”他才让自己渐渐放松下来。感受那不断拂上颈间的热度,平稳安静的频率,不知不觉间,他再次沉沉睡下。   两个人离得如此之近,张禹城能轻易察觉到怀里的人的状态,他感觉到他彻底放松下来,身体甚至微微向他怀里靠过来。这是一个全然卸下防备的姿势。   张禹城笑了笑,抬头在他脸侧落下一吻,轻柔地把熟睡的人往自己身前拉近一些,让他不必再紧贴着墙睡,再把被子盖好,这才躺下,闭眼。   夜深无人语,正是好梦时候。   ***************************   九真:已经睡一张床上了,离炕戏又近了一步!! 第0058章 下雪   第二天天还没亮,天上就飘起了小雪,雪花越飘越大,早上七点左右,透过窗户玻璃往外看去,屋檐树梢地面,全都积了一层雪,天地白茫茫一片。   屋外的雪还在下,也因为下雪,张禹城今天难得没有出去跑步,漱洗完毕连睡衣都懒得换了,一屁股坐到倪路的书桌前,拿起倪路摆在桌上的一本手订的16K大小的速写本,翻看倪路昨晚睡觉前画的一些设计稿。   可能是因为有思路的原因,仅一晚上,倪路基本把建筑的外观用线描的方式大致呈现出来了,一连画了好几张,分别是同一建筑不同角度的外观,还做了简单的分解和说明,以及设计的理念。   做为一个建筑系的大一新生,倪路的设计稿仍能看出不少问题,但他还算是比较完整的把他的想法画了出来,至少能让张禹城看明白他设计的内容。   同样漱洗完毕走出来的倪路看见他正在翻看他昨晚的设计,于是走上来,站在张禹城旁边说:“这些还只是初稿,这几天会再做一些调整,修改一些细节。”   张禹城问:“这是你们的作业?”   倪路“嗯”一声,“对,下周六要交。”   张禹城说:“你设计还挺大胆的。移动的图书馆,需要运装时组合起来也就一个集装箱大小,进行拆分,再拼装,整体面积最多可达到100个平方。建筑本体的材料你考虑到了,轻便、环保,还有太阳能发电系统。你还考虑到建筑本身的轻便虽然利于再组装和运输,但也有落地不稳容易被外力推动吹翻的风险,所以你又补充了几个解决方案。”   “很好了。”张禹城说,“做为一个刚踏入这个学业不到三个月的人而言,我觉得已经够好了。”   倪路被夸得脸有些热,忍不住伸手抓抓。   倪路说:“我们老师说我们的第一个完整的设计,他就是我们的甲方,所以可以尽量大胆一些,想象力可以天马行空,多夸张都行,只要能完整呈现出来我们的设计想法设计理念就行。他要的是我们的想象力,不是实用性,当然,如果能两者兼顾就再好不过。”   和其他设计不同,建筑设计局限性更高,一幢建筑设计之前就必须考虑地型面积高低抗震安全等等方方面面的事情,学得越多,这些局限就越限制学生们的想象力,有些老师在起初会重视学生们的想象力多于实用性,因为想象力是设计的灵魂,没有灵魂一张图设计得再好看,也不过是死物。 QQ?2862三09九670   其实倪路这次的设计想象力稍欠缺,比较中规中矩,和他的性子差不多。但他细节处理得好,实用性较强,也算是一条加分项了。   张禹城把他画的这几张稿子翻到最后一张,说:“你昨晚画的只有外观,内部是不是还有什么设计?”   “对。”倪路说着,忍不住拿起笔,在速写本上刷刷开始画起来,“我是这么想的,我想把里头的每一个书架都弄成可移动,可折叠式的。进图书馆看书,一定要有桌椅,桌椅不用的时候折叠起来就是书架,需要用时抽出来打开就能使用。椅子拼起来就是桌子,桌子拆开就是椅子。”   一拿起笔,倪路眼中满是熠熠光华,持笔在纸上刷刷几下从容自信,都是在他身上难得一见的,平常讲话不过寥寥几句,可一谈及自己喜欢的事物,侃侃而谈,连绵不绝。   这时候的他整个人仿佛都镀上了一层光芒,好看得不行。   张禹城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脸上,等倪路终于说完停笔,朝他看来,眼中仍余留一丝沉浸于尽兴绘作中的星星点点的光芒时,张禹城终于忍不住,伸手一把抱住他的腰,往自己身前一拉,就把这人抱坐于自己的腿上了。   一屁股坐到张禹城坚硬的大腿上,手上还握着笔的倪路一开始是懵的,等反应过来耳尖一红,害羞得只想赶紧起来,可惜环在他腰上的手抱得实在太紧,愣是没能让他站起来。   “张、张……”   倪路羞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张禹城脸埋入他的颈间,含笑说:“叫我禹城。”   背对张禹城坐在他腿上的倪路默,半天没吭声。   张禹城只需要一抬眼,就能看见他红得欲滴血的耳朵。   张禹城眼中的笑意更深,“不行的话,那就换个。叫我男朋友也行,其实你叫我宝贝,亲亲我也不介意,要不叫我亲爱的?”   简直是越说越羞耻, 倪路被逼得最终还是选择叫他的名字。   “禹、禹城……”   张禹城忽然觉得自己其实挺容易满足,只要他的男朋友叫一声他的名字就够了。   张禹城一伸手,摸上他发烫的耳垂,柔声低语:“我在呢,小路。”   倪路被他这声近在耳畔的低语激得身体一颤,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应了声,“嗯。”   张禹城抱着倪路没再说什么,静静感受彼此的身体贴在一块的温暖,也享受着此刻的宁静,看时间差不多才放人起来,他也站起来去换衣服。   张禹城身体素质好,外头再冷,一件保暖的秋衣套一件羊毛衫,再加厚一点的外套就够了,裤子也只有一条。张禹城并不是坚决不穿秋裤的那一派,他是真的不需要套秋裤。正十八九岁火气旺的时候,根本用不着。   以前换衣服张禹城还会避开倪路去浴室里换,自确定关系后,他直接站在衣柜前把睡衣一脱,就这么换起衣服来。   睡裤底下就是一双又直又长没有一丁半点赘肉的腿,倪路以前还听人评论过张禹城的身材简直是黄金比例,尤其是他一双大长腿,即便包在裤子里面都能让人馋得流口水,脱下裤子不知道是一副什么样的美景。   有幸看见的倪路表示,还真的挺……让人挪不开眼睛。   也不知道会画画的人是不是都有一双善于发现美观察美的眼睛,除开撞见张禹城与闲忻抱在一块的那一次,其实在与张禹城第一次正式碰见,也就是绿荫长廊那次遇见,张禹城九分裤脚下裸露出来的脚踝就让倪路看得有些入迷。   让倪路有想要画下来的冲动。   若不是觉得自己这个行为有些变态,估计他还真画下来了。   虽然倪路不是真正的美术生,可当张禹城第一次在他面前脱下衣物全身只剩一条内裤的时候,他才真正理解为什么有些人喜欢画人体,因为人体彰显出来的生命力与以及身体的每一道流畅细腻的线条实在是太过美好。   明明只是一个背影,但发丝掩盖不到的细白后颈,对称完美的蝴蝶骨,流畅舒展的每一块肌肉,微微凹陷的脊骨,紧致矫健的腰身,饱满圆润的臀部,再到两条匀称直长又结实有力的腿,都一再的抓紧唯一观众的视线,让倪路明知道不该去看,却又忍不住偷偷一看再看。   一边看一边纠结地想自己有没有可能画下来,如果要画,以他的能力能不能画出实际十分之一的美好。   就是很纯粹的欣赏的心态。   等张禹城差不多换好衣服了,才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继续收拾自己桌上的东西,该摆桌子上的摆桌子上,该收进背包里的收进背包里。   和张禹城相反,倪路和他没确定关系前,可能还会在人前换衣服,也不觉得在室友面前换衣服有什么问题,但自和张禹城确立关系后,他反倒有些不自在了,换衣服也会专门跑到浴室里去换。   在别人面前换衣服可能还好,但在张禹城面前换,羞赧先不提,自惭形秽是肯定会的。   人家什么身材,自己什么身材!   他好歹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张禹城换好了衣服,倪路还在收拾桌子上的东西,他昨晚画图到深夜,桌上摆了不少东西没来得及收。   张禹城拿起一瓶面霜打开挖出一点在掌心晕开,在倪路脸上先抹匀了剩下的再擦自己脸上。   倪路都习惯了,让擦脸就乖乖站着不动,显然素日里这样的事情张禹城就没少做。   面霜擦完就是护手霜,张禹城帮倪路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干净了,才拿起护手霜各挤了一点在倪路两只手的手背上,接着再在他手上仔细抹开,一根手指一根手指都涂上,连指缝都不放过。   倪路自己擦都没他擦得这么仔细。   张禹城的两只手握住倪路的一只手仔仔细细地搓上护手霜,手都搓热了再换另一只手,同时嘴里话家常一样道:“洗衣机买了就要用,不用就浪费了。”   倪路说:“用了的,不过冬天不怎么换衣服,我俩的衣服得囤好几天才够洗一次,不然浪费水电。”   张禹城:“内衣裤怎么还是手洗的?”   倪路:“内衣裤不能跟衣服混洗,会不干净。没事,我用热水洗的,洗完就立刻擦护手霜了。”   这话听着,还该表扬他了?   张禹城含笑的眼睛一看过来,倪路自己都犯迷糊了:哪里有问题?   张禹城说:“都是你帮我洗内裤,我还没洗过你的呢,不公平,下次留给我洗吧。”   倪路张口结舌半天没吭哧出一个字。   他是真没想到,洗内裤这种事也要讲究你洗一次我洗一次,因为这样才公平?   张禹城还真不是随便说说,他不是不能洗衣服,是觉得没必要罢了。毕竟人类发明洗衣机不就是为了省下时间和精力去做别的事情吗?   不过帮倪路洗衣服甚至是洗内裤,反而更像是一种情趣,光是能看见倪路脸红的样子,就足够值得他去做了。   看倪路呆愣半天不知道怎么反驳他的样子,张禹城眼睛一弯,低头吻住他的唇。   说不出话,那就不要说了,好好感受他的爱意就好了。   本来就有些懵的人被他吻得更是无法思考。   这个吻张禹城并没有持续很久便克制地停下了,早上的课他可以去晚些,但倪路不行,可怜的建筑系大一学生今天也排满了课。   张禹城从他的柜子里翻出一条灰色的围巾给倪路系上,“我今天跟你一块去食堂。”   倪路本来还想问给他系围巾,那他自己呢,一听他这话一下子把这事抛到脑后,“你也去?”   张禹城正给倪路调整围巾,不至于勒太紧的同时要足够保暖,听出倪路话里的惊讶,眼帘一掀,笑:“怎么,不想跟我一块去?”   倪路赶紧说:“不是。”   他想解释,可嘴巴张了张,却在中途改了口,“那,就一起去吧。”   张禹城知道倪路在顾虑什么。他也知道自己出现在人多的地方会出现什么场面,尤其是在学校里,关注他的人只多不少。倪路跟他一块出现,无疑也会成为大家目光的焦点。   他就是故意的。   他就是想和倪路一块出现在人前。   虽然无法让更多人知道他和倪路的真正关系,至少,要让更多人知道,倪路,是他张禹城罩着的。   张禹城伸手去拿倪路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倪路这次终于快他一步,抓起外套赶紧穿上。   张禹城伸出去的手落了空,悬在半空一会儿才无奈地垂下。   张禹城自己去把外套穿上了,临出门前还抓了把伞。   倪路觉得这把伞有点眼熟。   张禹城说:“就是校庆那天送你回去时撑的那把伞。”   倪路默,过一会儿说:“哦。”   下雪撑不撑伞都行,雪落在身上不会融化,进入室内前拍掉就行。   有的人撑伞,或许是不喜欢雪落在身上的感觉,或许是嫌拍雪麻烦,又或许是像张禹城一样,就愿意和喜欢的人光明正大在人前挤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   伞下就是一个世界。   独属于他们的小世界。   倪路本来对下雪没什么感觉,他不是没见过雪的南方人,他的家乡也有雪,虽然都是小雪,但好歹是见过了的。   可等张禹城撑开伞,两个人肩并肩走在伞下,踩着脚下没过鞋底的雪花,听着沙沙的声响,眼前飘着一片片雪花,四处一片雪白,周围没什么人也没什么声音,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伞下的他和他时,才知道,原来,这一天的雪,下得好浪漫。   仅仅只是无言沉默地走在雪地中。   都可以这般美好。   倪路忍不住朝旁边的人看去,刚好,这人也正朝他看来。   相视,再无言一笑。   足够了。   许健柏把能防寒的装备都给套身上了,然后爬到李密床边,手伸进火热的被窝里精准狠地对着李密的屁股一掐,在李密痛苦地“嗷嗷”声中,龇牙问:“爷要出门了,你小子今天要吃什么?”   圈起被子缩到角落里揉屁股的李密立马不计前嫌地高呼,“放辣子的最热呼的羊杂汤加面!”   许健柏嫌弃得很:“就今天的温度,半道上羊杂汤都冻成油了,你喝得下?”   李密从被窝里伸出一条胳膊胡乱指,“老许,你后面,我桌子上,看见没,保温盒,我特意买的!”   许健柏扭头还真看见了李密桌子上的一个崭新的保温盒,不得不对窝在被子里李密竖起大拇指,“行,为了能多赖一会儿床,你可真是花招百出。”   李密朝他挥挥手,“床与我恩爱如许,我爱它胜过千言万语,要与它分开,我实在痛苦难言,看在我与你室友一场的份上,容我再与它缠绵一会儿。劳驾您顺便帮我带份早餐。”   许健柏骂骂咧咧跳下梯子走出宿舍。   纪鹏云因为有事已经先一步离开宿舍,暨辰这几天都不回来住,许健柏一走,302就剩下李密。   李密还真不嫌安静,许健柏骂骂咧咧的声音一远,他立刻心满意足地与自己的被窝亲亲继续恩爱去了。   只可惜昨晚一觉睡得太饱,回笼觉没能睡成,越躺人越清醒,无奈只好垫高枕头刷手机。   刷着刷着,李密忽然从床上坐起来。   发消息都嫌浪费时间,他直接给许健柏打电话。   许健柏一接电话立刻迫不及待问:“老许老许,你到哪儿了?”   对方回:“刚到食堂,咋地?”   李密:“看见路哥了吗?还有和他在一块的张主席。”   许健柏:“咦?啊,哦。看见了。他俩正坐一块吃早饭呢,好找,因为旁边不少人都往他们那边看,跟着旁边的人一块看过去一眼就能看见。”   许健柏:“你怎么知道他们今天一块出来了?”   “刷学校论坛看见的!”李密悔恨得捶胸顿足,“啊啊啊,我为什么要赖床,我为什么不去食堂,亲眼见证热帖是怎么诞生的机会啊,就这么白白错过了!”   许健柏:“……”   许健柏:“要不我去跟他俩说说,让他们吃慢点等你一会儿,说李密想跟你俩合张影他要凑热帖的热闹。”   李密眼睛都亮了,被窝也不香了,人从被窝里站起来满怀期待地问:“可以吗?”   许健柏话锋一变,讥笑他:“李密你好大的脸,还想让张主席等你?睡多了在做白日梦吧。”   李密顿时萎了,在被铺上打滚:“啊啊啊,我悔啊,我恨啊,我就不该赖床,我就不该贪睡,我不该咦啊啊啊啊啊!”   戏腔都出来了。   许健柏嫌吵,直接挂电话。   倪路和张禹城坐在一张桌子上吃早饭,对他们侧目的人实在太多,许健柏压根不想往上凑,但一想到宿舍里那位知道这事后恨不能插上翅膀飞过来的李某人,许健柏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去。   ************************* 第0059章 加群   起床再赶过去的确来不及了。   他穿衣洗漱赶过去的时间都够人家再点一份早餐接着吃完了。   被挂电话的李密只能捧着手机无奈滚进被窝里,再次宠幸被他打入冷宫不到一分钟的被窝。   身不能至,好歹还能做个云吃瓜群众。   今天最新出炉的热门帖子:张主席和倪路一块出现在食堂里!   ……   4楼:楼上大惊小怪,张主席和倪路是室友,同进同出,上食堂吃个饭不是挺正常?   5楼:啊啊啊,今天吹的什么风啊,张主席又出现学校食堂里了!   6楼:我现在起床跑去南食堂还来得及吗?   7楼:4楼,张主席的上一个室友可从来没有这种殊荣!对了,张主席的上一个室友是谁来着?   8楼:张主席前室友是数院研一的一位学长!他女朋友我认识,本来是想跟他套近乎打听张主席的事儿,结果事儿没打听成,把自己给套进去了,做了他女朋友。   李密看到这儿乐得不行,缩在被窝里翻过来滚过去“嘎嘎嘎”笑得停不下来。   好不容易止住笑了,一抹笑出来的眼泪,手指飞快在手机上敲,然后点发送。   31楼:8楼麻烦回我一下,都已经被套进去做学长女朋友了,那她到底有打听出张主席的什么东西来没有?   ……   45楼:我8楼的回31楼。说起这个我朋友就来气啊,人都给套进去了,张主席的事儿一丁半点都没能打听出来!她男朋友虽然荣幸跟张主席一个宿舍,可张主席一个月也不回去睡几次!都没能见上几次面,根本就不熟!   这张帖子下面又有人附上一张照片。   51楼:看照片,张主席在排队等早餐!   52楼:又可以对着主席的脸和大长腿舔屏!   53楼:主席真的好帅!主席我男神!   54楼:室友问我为什么手机屏这么湿,我说这都是从嘴巴里流出来的眼泪啊!   李密现在的脸可以用一个老头看手机的表情包来完美诠释。   啧啧啧,一群痴汉!   明明照片里张主席身边就杵着一个倪路,偏偏大家眼里只看见一个张禹城。   李密不爽,李密手指在手机上敲得飞快。   63楼:哇,一块去食堂一块排队等领餐,张主席和他室友关系也太好了吧。   很快,下头又有人附上一张照片。因为是偷拍,手抖又离得远,只能从照片里依稀看出两个并排而坐的身影。   67楼:回63楼,他们还坐在一块啊,不是面对面坐,是并排坐啊!而且我发现他们的早餐吃得基本一样啊!   68楼:有没有张主席同款早餐,我也要去吃!   69楼:张主席很少出现在食堂里的,更别说坐下来跟人一块吃东西了!我来学校这么久了见都没见过,这倪路到底什么人啊,为什么张主席对他这么特别?   李密煽风点火地发了一句话。   72楼: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倪路人好,让张主席也对他刮目相看呗!   73楼:我楼上说得没错。张主席好像的确一直在帮倪路说话,事实证明倪路的确是被人误解的。我想我知道张主席为什么这么做了,他把倪路当朋友,想通过自己让大家转变对倪路的一些负面看法。   74楼:我以前的确骂过倪路,知道真相后觉得很抱歉,如果可以的话,想对倪路说声对不起。   75楼:我也是。   76楼:看来倪路和张主席关系的确蛮好的。   77楼:倪路还是主席唯一的室友。   78楼:emmm……   79楼:倪路,对不起,我错了,我们做朋友吧!   80楼:楼上你们的意图不要太明显!可以的话加上我一个!   人多就容易歪楼,每个话题聊不到一会儿又会被歪到一边。也许是洗清了罪名的关系,现在提及倪路大家也不再血雨腥风了,更多的还是嘻嘻哈哈玩玩闹闹。   看到后来已经没什么有内容的话题了,李密刚想放下手机准备起床洗漱,习惯性一刷新,刷出来的照片让他顿在原地。   这也是一张偷拍照,走在后面的人用手机拍下来的。   雪地里两排深浅不一的脚印延伸的尽头,是两个立在伞下的颀长身影。一个高些,一个矮些,一个挺拔一个瘦高。高一些的那个撑着伞,伞向身旁的那个人倾斜,露在外头的另一侧肩膀落着几片雪花,矮一些的那个手扶在伞竿上似想要把伞朝另一边推过去些。   两个人并没有对视,漫天飘落的雪花把他们圈在画面的中央,世界一片苍白,唯有伞与伞下的他们,是苍白世界里的唯一色彩。   这张照片一出现,一时间没有人再在下面发表评论。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刷新,才终于看见第一个回复。   106楼:妈耶,这张照片用什么拍的啊,如果是手机求告诉我品牌型号。我要跟我男朋友拍一张一模一样的!   107楼:楼上,这是手机的问题吗?能让画面呈现出这种绝美效果的分明是人!   108楼:虽然有可能会被打,但还是想说,光是背影就莫名配一脸。   109楼:弱弱举手。我也这么觉得。   110楼:就是张主席和倪路吧。   111楼: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流下来。   112楼:简直绝了,明明是两个男的,在雪地里走在一块的氛围怎么这么好?   113楼:你们是想多了吧,人家只是正常撑一把伞一块走而已。   李密看到这儿,实在很想附和一句:就是就是,你们是脑补过头了才会有这种误解!   可一退回去再看一眼那张雪中共伞的照片,李密忍不住捂眼睛。   妈耶,老子明明是钢铁直男,怎么会腐眼看人基!老天爷,请还我一双看谁谁是好哥们的眼睛!   李密自觉找回了钢铁直男一双眼,分开手指从指缝里打算再看一眼照片,手机屏顶部这时拉下来一条消息:“老许”邀请“张禹城”加入了群聊。   身为302宿舍群群主,一有新成员加入,李密都会第一时间接到消息。   看第一遍还没反应过来,看第二遍他那正式进入冬眠的脑子才开始艰难地运转起来:张禹城,谁啊?眼熟啊。哦,好像是张主席的名字。都一直叫张主席张主席,一下子转不过来,张禹城就是张主席。   我的妈耶,张主席!   躺在床上的李密一下子蹦起来!   张主席他加入了302宿舍群!   老许邀请的他,他居然同意并加入了!   李密不敢置信,可“张禹城”这三个字就明晃晃地出现在302宿舍群的成员栏里。   他正在网上畅游吃瓜看八卦的时候,学校食堂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食堂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不得不从许健柏硬着头皮,在众目睽睽下朝倪路和张禹城走去的时候谈起。   早上倪路吃的白米粥配咸菜,再来一个大包子一个大馒头,张禹城也是白米粥加包子,不过他多拿了半个咸鸭蛋,两个水煮蛋。   许健柏朝他们走过来的时候,倪路正一口包子一口粥埋头吃,张禹城还没开始吃,正在剥其中一个水煮蛋。   许健柏眼看着张禹城把剥好的水煮蛋放到倪路的餐盘里。   脸几乎埋入碗里喝粥的倪路还没发现这件事。   一直关注张禹城的人里不知怎么突然传出几声兴奋的尖叫。   许健柏往前迈的脚忽然不知道要不要踩下去。   怎么回事?   前面坐在桌子旁边的那两个人怎么有种让人插不进去的气氛!   食堂里暖气足,脱去外套,身上穿着一件深色高领羊毛针织衫的张禹城剥完一个水煮蛋没有继续剥另一个,而是拍拍手,弄掉沾在手上碎鸡蛋壳,拿起筷子挖切半的咸鸭蛋的蛋黄,咸蛋黄被弄碎后拌入白米粥里。张禹城放下筷子拿起小勺轻刮粥面,盛满一勺才拿起来放在嘴边吹吹,这才把这一勺带着几小块咸蛋黄的白米粥送入嘴里。   尖叫声再次在许健柏周围时起彼伏。   许健柏都有些看愣了。   反应过来不由在心里啐骂自己:妈蛋,许健柏,看一个男人喝粥看愣是咋回事?!   以前许健柏还真不太能get到张禹城的颜,还觉得他好看是好看,就是肤白体瘦不够阳刚,现在的女人过于肤浅都爱花美男。今天他才真切意识到张禹城的颜值是真的扛打。   有高颜值加成,别人喝粥就是喝粥,他喝粥根本就是慢镜头播放,每一帧都是世界名画。   接着,这幅名画的主角眼皮子一掀,黑如浓墨的一双眼直直朝他看来。   许健柏的心咯噔一声,莫名腿软。   妈蛋,许健柏,真打起来对方估计你两拳都把人打翻,你怂个卵!   许健柏本来还有些想撤,结果一下被激出了脾气,朝前迈去的步子又大又重!   别的不说,这气势看上去还挺足。   许健柏动作太大,又越走越近,倪路一抬头就看见了他。   “老许?”   “早啊,倪路!”   许健柏对倪路笑得像远在外地遇见的同乡人,那叫一个亲切,那叫一个热情。   倪路让他搞得有点懵,不过也没太在意,问了个全国人一见问都会问的问题:“你吃了吗?”   “吃?还没呢。”许健柏连连摆手,“我刚来,一进来就看你和——张主席了。”   张禹城朝旁边的倪路微侧脸,“你同学?”   倪路点点头,“也是我之前的室友。他叫许健柏。”   向张禹城介绍完,他又扭头看着许健柏道:“怎么就你一个,李密和纪鹏云呢?”   暨辰就不提了,在302宿舍里他就是独行侠一个,听李密的意思暨辰最近一周差不多有五天都是住校外,跟他们基本没什么话聊。   许健柏说:“老纪说什么这次的设计来灵感了,一大早就跑去图书馆查资料。至于李密,嗐!”   许健柏重重一叹,一副被生活大山重重压垮的老父亲样,“刚开学那段时间还装模作样,自从熟了之后就原形毕露,要不是我每天买吃的回去投喂,这小子宁可不吃早餐睡到最后一秒。”   也不知道是不是和李密在一起相处久了,许健柏现在说话都有点李密的风格了。   倪路忍不住一笑。   许健柏接着说:“不过,就算赖在床上也不耽误人家知晓天下大事,这不,你和张主席出现在食堂吃早饭这事他知道得比我都还要早。”   倪路没明白,“为什么?”   许健柏装做头痒抬手抓头挡住一边脸,然后朝倪路挤眉弄眼示意他看坐在他旁边的那个人。   倪路头才许健柏示意的方向扭了一半,突然懂了。   也不是突然才懂,他自己早预料到了,在答应和张禹城一块出来吃早饭就已经猜到这个可能。   他只是一下子没想起来。   张禹城是个活在学校论坛热帖里的男人,每天八卦区都会有他的照片更新,全都是偷拍照,当天的照片最受欢迎,实在没有旧照也不是不行,他的粉丝们美其名曰:精神粮食。   少一天没看见还会觉得生活索然无味。   看样子张禹城今天毫无意外地又成了论坛热帖里的主角,连带的,跟在他身边的他也受到了大家的关注。   “没事。”张禹城在一边说,“久了你就习惯了。”   倪路:“……”   谢谢,他完全没被安慰到。   许健柏本来还不知道怎么跟张禹城搭话,看见他和倪路说话这么自在,甚至还开起了玩笑,不由道:“张主席和倪路挺聊得来嘛。”   张禹城对他一笑,道:“是啊,我第一次和一个人的关系这么亲近。”   “咳、咳咳!”   咬了一口包子正在嚼的倪路差点把嘴里的食物喷出来。   然后就见张禹城极其自然地抬手在他背上拍拍,并道:“不急,还有时间,慢点吃。”   许健柏在一边瞪目结舌。   张主席对倪路是真挺好的啊。   倪路好不容易把嘴里的食物顺进喉咙里,看见许健柏还在跟前杵着,又有点怕张禹城忽然冒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出来,便道:“老许,你不是还得给李密拿早餐回去吗?还不快去,这都快八点了。”   “哦,对。”   许健柏往后一转,走了两步又退回来。   “我差点忘了,我是专门过来找你的。”   倪路看他:“什么?”   “就是,”许健柏抓抓头皮,看一眼张禹城,却是对倪路说话,“李密知道你和张主席在食堂,他自己没能来就挺可惜。那什么,就挺难得地认识张主席的机会,他给错过了。”   张禹城笑笑,说:“没什么,来日方长。我记得倪路还欠你们一顿饭,如果不介意,下次你们吃饭可以叫上我。”   许健柏眼睛一亮,赶紧道:“当然不介意。上周倪路回校我们请他吃饭就想叫你了,不过倪路说你没在,所以没叫成。”   “哦?”张禹城往旁边的倪路看去,“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倪路低头喝粥,掩饰被人当面戳破的尴尬。   许健柏看看倪路,再看看张禹城,心里闪过一个念头:难不成,那天,倪路是故意不叫张禹城的?可这又是为什么?   张禹城身子往倪路那边微微一倾,说话的声音有些轻,轻得从他的话里头隐约能听出一丝幽怨,“小路是不想把我介绍给朋友认识吗?”   张禹城呼出的热气洒在倪路的耳尖上,熏得他的耳尖微红。   “不是。”倪路赶紧解释,“你那天的确没在,而且我觉得你肯定在忙,就不想打扰你。”   “哦?”   张禹城一脸不信。   越来越觉得他俩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自己杵在他们面前实在像是一盏1000瓦大灯泡的许健柏现在只想扭头就走,他一拍脑袋,哈哈一笑,说:“要不这样吧,张主席,我邀请你加入我们的聊天群吧,对了,倪路也在群里。以后要是有什么活动,群里一通知你就能看见了,不用通过倪路,你要是不能参加说一声就行。”   张禹城一挑眉,欣然点头,“好啊。”   许健柏立刻掏出手机,点开微信先扫码加张禹城好友,通过好友申请看见张禹城的名字出现在自己联系人一栏的时候,许健柏还有点不敢置信,不过还是很快把张禹城拉进了他们302宿舍群。   反正早已经不住302的倪路都还在群里,多一个张禹城也没什么,相信他们的群主李密是不会介意的。   李密哪里是不介意,他是震惊到压根没想到这一层!   天啊,张主席居然纡尊降贵来他们小小的加起来还不到6个人的302宿舍群了!   李密震惊得在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又给许健柏打电话。   许健柏确定自己把张禹城拉进群里后人就跑了,他实在是不想再杵在倪路和张禹城面前了,实在觉得自己多余!   接到李密电话的时候,许健柏拎着李密刚买的保温盒已经在羊杂汤的窗口前排队。   “昂,没错,是我把张主席加进群里的。”   “人也是我邀请的?”   “想知道我是怎么把人加进来的?”   许健柏眼睛一眯,笑得贼坏,“李密乖儿子,叫几声爸爸听听啊!”   手机另一头的李密气沉丹田,对着手机收音孔吼:“龟儿子,给老子爬!”   早有预料的许健柏早已把手机拉远。   不管怎么说,可喜可贺,302宿舍群在送走闲忻这一位成员后,终于在今天又迎来一位新成员。   *********************** QQ?286②3096⑦0   张主席内心OS:小路的朋友圈,我终于迈进去一只脚了,让我来看看哪一个是天天给小路发消息的李密。   还缩在被窝里的李密突然打了个喷嚏。 第0060章 行踪   “老许”邀请“张禹城”加入了群聊。   纪鹏云:瞧瞧我看见了什么?   纪鹏云:一个和我们张主席同名同姓的人进入了我们302宿舍群?   李密:……   许健柏:……   张禹城:【微笑】   张禹城:纪鹏云,我认识你,今年学生会的新成员,你是文艺部的,对吧。   纪鹏云:……   纪鹏云:…………   纪鹏云:………………   李密:【吃瓜】   许健柏:【看戏】   纪鹏云:张主席?   张禹城:是我。【微笑】   纪鹏云:主席到来我302宿舍群简直蓬荜生辉!【撒花】【跳舞】【锣鼓喧天】   李密:狗腿。【斜眼】   许健柏:谄媚。【挖鼻孔】   张禹城:【微笑】   张禹城:大家都有时间的话一块吃个饭吧,我请客。   李密:主席好!主席妙!主席呱呱叫!   许健柏:不愧是张主席,心胸宽广如大海,为人高洁胜青松!   纪鹏云:【鄙视眼】   张禹城:【微笑】   倪路:……   倪路放下手机,发现自己的餐盘里多了颗剥好的水煮蛋。   张禹城跟着放下手机,说:“我吃不完,分你一个。”   多么让倪路无法拒绝的借口,避免浪费,倪路肯定会吃。   但一边吃一边想,你能吃多少你不知道吗?专门要了两颗水煮蛋,吃也不吃就剥好了放他盘里,怎么,还没开始吃就知道自己吃不完?   鸡蛋有营养,但多数人不爱吃的最大原因并不是没什么味道,而是有点难以下咽。   太干,容易噎嗓子。   尤其是蛋黄。   倪路还没开始吃蛋黄,张禹城就有所预料地往他面前摆了一盒温牛奶。   吸管都插好了。   倪路吃鸡蛋的动作一顿,在这人来人往的食堂里,眼神都不敢往旁边多瞥一下。   倪路吃着鸡蛋,口齿不清地说:“牛奶你不是只要了一盒,给了我你喝什么?”   张禹城拿起另一个鸡蛋,完整的鸡蛋在桌面上磕出个口子,纤长的五指握住鸡蛋在掌心里捏一圈,蛋壳就碎成了一片片,再一剥,跟削苹果皮似地能一圈圈绕着剥下一串蛋壳下来。   旁边有的人都看愣了。   张禹城剥好鸡蛋,咬一口蛋白,说:“你喝一半,剩下的给我。”   倪路:“……”   似是知道倪路心里想什么,张禹城转头对他一笑,道:“今天的早餐份量有点多,吃不完,最多只能再喝半盒牛奶。”   倪路更是无语。   您觉得我会信吗?   牛奶倪路肯定不会喝,喝一半再递给张禹城,倪路觉得现场看见的人有一半估计会疯。   倪路拿着自己的水杯,去接水喝了。   张禹城就一脸婉惜拿回盒装的牛奶两三口喝完。   他喝完牛奶,将吸管取出揉成一团丢垃圾桶,牛奶盒踩扁再丢垃圾桶。   倪路颇为不解张禹城为什么把吸管和牛奶盒处理得这么干净。   出了食堂,再一起撑伞,分道扬镳之前,张禹城说:“因为不这么处理会被人捡走。”   倪路一开始没反应过来。   不知道“被捡走”真正的意思。   他就这么带着疑问,和张禹城分开。   他到教室比较早,李密和许健柏踩着点儿进来,纪鹏云迟到了,好在老师比他还晚,总算在点名之前顺利挤到了他们三个人的旁边。   一路跑过来的纪鹏云气喘吁吁放书包脱外套。   纪鹏云说:“翻资料翻到差点儿迟到。”   许健柏问:“你吃了吗?”   纪鹏云从自己包里取出一个保温杯晃了两下,“冲了点奶茶。”   许健柏从挂在椅背上的外衣兜里掏出一个早餐面包递给他,也是在南食堂里拿的,“就知道你根本顾不上吃,拿着吧,特意帮你带的。”   “谢了,老许。”纪鹏云不客气接过,趁老师还没进教室,撕开外包装一口咬下一大半。可见也的确饿了,一个快二十岁的大男生,一包奶茶跟喝水有什么区别。   纪鹏云嘴里嚼着面包,脑袋往许健柏那边凑,小声问:“张主席那是怎么回事?”   许健柏“呵”一声,“还能是怎么回事,就你看见的那么回事呗。”   “哦。”纪鹏云怀疑的目光自许健柏身上挪开,落到他旁边的李密和倪路身上。   李密正跟倪路聊呢,注意到纪鹏云的目光,一个翻白眼过去,“看我干嘛,问老许,人是他加的,我当时还在被窝里躺着呢。”   说完又凑到倪路那边,说:“张主席这话有什么不好理解的,路哥,你忘了张主席有多招人喜欢?啧,我觉得张主席肯定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所以才会有这些防备。就是自己用过的东西吃不完的食物让人捡回去收藏,这都还好,就怕有些人私底下还用这些东西干过什么说出来都会被‘哔哔哔——’的事儿。”   李密看倪路呆愕的样子,以为他还不理解,又说:“我在电视上看见过。比如喝过水的杯子,会特意找人家含过的地方咬上去,说是间接接吻什么的。你看,牛奶盒,肯定是用吸管喝的嘛,想想,这可是张主席嘴巴含过的东西啊。有的人对张主席痴迷到一定程度,还真的会偷走藏起来,可能还会去舔这根吸管。”   李密说得画面感十足,倪路瞬间头皮发麻。   李密说着说着开始摸下巴,“呀,我突然理解为什么张主席以前不爱出现在公共场所,不爱去人多的地方吃饭的原因了。估计就是防着这些事情吧。那他今天为什么出现在南食堂还和你一块坐下来吃早饭?”   李密说完半天不见回应,朝倪路看去,看见人正若有所思握着笔,一下一下按圆珠笔的弹簧笔帽。   “路哥?”   倪路回过神:“啊、啊?”   李密问:“张主席今天为什么要去食堂吃早餐?”   倪路沉默一会儿,说:“我不知道。”   李密没再继续问,因为老师走进了教室。   纪鹏云也停止了对许健柏的逼问,一口吃掉剩下的面包,噎得慌赶紧打开保温杯的盖子喝了口奶茶。   接下来的几天,倪路的重心都在周六要交的作业上。   查资料,画建筑设计图,写建筑设计说明,做建筑模型等。   工作也接,现在洗清罪名后他能接的工作范围大了,他一边抽空完成接下来的活,一边想方设法完成这次的作业。每天的一分一秒,倪路都不会让自己空下来,尽可能的用在他觉得值得的事情上。   张禹城和倪路,一个计院大二开始搞开发跑项目做研究的学生,一个连周六都开始排课还要赶工作的建筑专业的学生,一时间竟不知道谁比谁还要忙。   晚上回宿舍两个人基本都是聊个几句就开始忙各忙的,偶尔甚至还说不上话,因为等另一个回宿舍,先回来的人估计都已经睡熟了。   早上也没再一块出去,更不用说再一块去食堂吃东西。   倪路和张禹城说自己要赶图查资料,每每都是一起床刷完牙洗完脸就出门了。   倪路虽然有思路,可草图都改了好几版,每次改完总觉得还能更好。修修改改,快到交图时间了才最终定稿,再紧赶慢赶地做模型。   对动手能力差的人而言,做建筑模型堪比地狱,倪路却觉得是个需要点时间就能完成的东西,没什么难度。   在李密看来,画图和做模型都是地狱。   许健柏问过他:“画画水平一般,动手能力还烂,你当初干嘛要报建筑设计专业?”   李密一脸苦哈哈:“脑子一热呗。”   虽然说是脑子一热,但李密从来没有想过换专业,有的东西虽然一开始茫然不解束手无措,但渐渐熟悉后开始喜欢会变得舍不得,然后就这样痛并快乐地坚持下去了。   倪路是他们四个人里画图设计做模型都最顺利的人,倪路又是李密心中的学霸,于是倪路就经常被李密拖住让他帮忙给些指导。   于画图和做模型方面,倪路还是他们这个四人组里成绩最出色的。   最后不止李密,许健柏和纪鹏云也会让倪路给他们一些意见,或四个人一起探讨设计方案。倪路最后索性也跑到302和他们一块画图。   如此这般,将近一周时间,倪路留在302宿舍的时间甚至比他之前住的一个多月时间还长。有时候晚上不熄灯李密他们还不肯放人,并且还提出意见干脆让倪路搬回来住算了,倪路只当没听见。   倪路的设计作业最后也是在302宿舍里完成的。   四个人一人一张桌子,桌上堆满笔尺子橡皮等工具,各自埋首专注画图,一时间整个宿舍里没有一个人说话,室内只有笔尖落在纸上发出的沙沙声。晚上快十点的时候,倪路终于停笔,直起腰,眼睛盯着桌上的稿子揉脖子。   李密最先发现倪路停笔,他抬起头发快被他自己抓成鸡窝的脑袋,眨巴眨巴眼睛问:“路哥,你画完了?”   倪路点头,“嗯。”   李密“啪”扔笔跳下椅子,“我看看。”   倪路挪了挪位置,让李密更方便看他刚完成的设计稿。   “倪路,你完成了?我也看看。”   纪鹏云和许健柏闻声也一块凑上来。   虽然说倪路的稿子算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一点一点画出来的,但当真正完稿,还是忍不住会想再仔细看一遍。   李密几乎趴在桌子上,羡慕地说:“路哥,我真想说,每次看完你画的图再看我的,一对比,我的图简直就是一堆屎。”   许健柏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也没这么夸张,你的图跟倪路之间的差距,也就一条马里亚纳海沟吧。”   李密朝他翻白眼。   纪鹏云也安慰他,“不怕,老师现在对我们的手绘稿要求不高,你设计的什么能看得出来就行。更何况以后还能用电脑画图,这方面肯定是你的强项。”   “老纪!还是你最好啦!”李密感动地想扑上去想要熊抱一个。   纪鹏云觉得他这一扑自己搞不好要摔个四脚朝天,吓得赶紧往旁边一闪,李密飞扑过去结果扑了个空还差点摔倒,顿时一脸哀怨,“老纪,你是嫌弃我吗?”   许健柏在旁边嗤笑:“不错,有点自知之明。”   李密一瞪眼,扑上去,龇牙大叫,“老许!吃我一招!”   许健柏笑着闪开,“说不过就要咬人,你是狗吗?”   因为他俩,本来还安静无声的宿舍一下子热闹起来。   从头到尾没怎么说话的倪路和一旁的纪鹏云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熟悉的无奈。   这时,302宿舍紧闭的大门被人吱呀一声打开,快有一星期不回来的暨辰出现在门外。   一看见宿舍里这闹腾的样子,暨辰目光一冷,刚要说什么,发现坐在一张桌子旁的倪路,脸色顿时一沉。   “这家伙为什么会在这里?”   李密从许健柏背上跳下来,明知故问道:“暨辰,你说的是谁,我们宿舍里没有叫‘这家伙’的人啊。”   知道李密在装傻,暨辰冷笑一声,蓦地走上前朝倪路所在的方向走去。   气氛瞬间凝重,许健柏在暨辰靠近前一把拦住他,“暨辰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   暨辰视线在许健柏脸上停留一秒又落在倪路身上,他后退两步,在所有人松下防备时又倏忽上前,重重一脚踹上倪路所坐的那张椅子。   暨辰厉声道:“叫这家伙给我滚!”   倪路让他一脚踹得连人带椅子往桌子上撞,好险手快撑住桌子,才不至于真撞上去。   许健柏拉下脸一把推开暨辰,“暨辰,你过分了!”   “我过分?”暨辰冷脸看向他们,“我TM有同意他进来这里吗?别忘了我也住在这间宿舍我有权拒绝别人进来,你们不经我同意叫他进来这里,谁过分?”   纪鹏云推推眼镜,“暨辰,不至于吧,好歹我们还是一个班的。”   暨辰冷眼一扫:“至于。”   倪路站起来,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   李密看不下去了,推开拦在他面前的许健柏,说:“暨辰,你针对路哥,是不是因为闲忻转学这件事,路哥说过,这件事和他无关。今天既然大家都在,不如就把这件事说开了。”   暨辰一副懒得搭理他们的样子,“不必了。他说什么我都不会信。”   李密目瞪口呆,“暨辰,你这也太不讲理了吧!”   暨辰双手抱胸,“我就这样。”   有理的就怕不讲理的。   他说完一时间没有人接得上话。   实在也不知道该对这样的暨辰说什么。   倪路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包往背上一挎,图纸一卷往怀里一抱,说:“正好图我也画完了,那我走了,有什么事儿到了教室再聊。”   “路哥。”李密愧疚地看向倪路。   人是他叫来帮自己的,却被暨辰这么赶,他们还奈何不得,怎么都说不过去。   倪路对他笑笑:“没事。”   然后又对纪鹏云许健柏点头示意,“我走了。”   说完倪路绕开都懒得再看他一眼的暨辰,拉开门走出302。   他一走,宿舍里的其他人一哄而散,没一个人愿意搭理暨辰。暨辰全无所谓,自己该干嘛干嘛,他们当他是透明人,他还当他们是空气。   李密更没心情画图纸了,笔拿起又放下,暨辰拿衣服进浴室洗澡的时候,他索性爬上床捧着手机缩进被窝里。   李密:暨辰也太过分了,一回来就把路哥赶走。   李密:有他在,以后我们都不好叫路哥再来我们宿舍了。   张禹城:暨辰排斥倪路?   李密:自从我们班上的闲忻转学离开后,他对路哥就一直这个态度。说闲忻转学和路哥有关。   李密:张主席,我记得你和闲忻是认识的吧?闲忻突然转学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张禹城:倪路怎么说?   李密:他一直说和他无关,他压根不知道怎么回事,更不知道暨辰为什么会怀疑上他。   张禹城:你相信倪路?   李密:我当然相信路哥!   张禹城:闲忻转学的确和倪路无关,是暨辰误会了。   张禹城:我知道了。   张禹城:需要让暨辰换个宿舍吗?   李密:……   李密:张主席,你这话听起来,好霸气。   李密:换宿舍没这么容易吧,路哥当初是特殊情况,暨辰又没做错什么。   张禹城:想让他走吗?   李密:也没必要吧,反正暨辰又不经常回来。有他没他差不多。   李密跟张禹城私下聊上是因为某天倪路在302待到快熄灯都没离开,张禹城发消息给李密说联系不上倪路,问他知不知道倪路在哪儿。   接到张主席主动发来的消息,李密简直受宠若惊,不仅告知了倪路的行踪还把倪路为什么会在302宿舍的来龙去脉都说了出来。   张禹城非但不嫌烦,还顺势和他聊起来:你和倪路关系很好吧,他经常在我面前聊起你。   李密:嘻嘻,算是不错吧。路哥人很好,只是性格有点独,就需要别人主动一点,跟我的性格正好互补。我就喜欢交朋友,跟什么人都能聊几句。   张禹城:看得出来,你很健谈。   李密:呵呵,张主席不会觉得我很絮叨吧?   张禹城:不会,这样很好。   张禹城:倪路那手机有点问题,给他发消息他好像经常接收不到。   李密:我早叫路哥换手机了,他舍不得换,总说还能用。   李密:不过没事,这段时间路哥不是在班上就是跟我们在一块,张主席要是联系不上他可以给我发消息,我可以帮你转告。   张禹城:那谢谢你了。   李密:应该的,为张主席服务是我的荣幸!   张禹城:【微笑】   就这么一来二去,后来李密还会主动向张禹城报告倪路的行踪,比如今天。   ********************* 第0061章 习惯   张禹城:听你的意思,暨辰对倪路有挺大的意见,除了排斥倪路,他有没有做过什么?   李密:倒也没做过什么。额,我想起来他之前在教室里动手揍过路哥一次,这算吗?   张禹城:哦。严重吗?   李密:路哥说不严重。不过他的脸肿了好几天才消。   张禹城:暨辰也在302宿舍群。   李密:是的呀,他毕竟还在302宿舍里住。   张禹城:他连倪路去你们宿舍玩都有意见,他对倪路还留在302宿舍群里没意见?   李密:有意见啊。不过,嘿嘿,谁叫我是群主,我就乐意让路哥留在群里。   李密:不过暨辰也奇怪,他自己没退群,但再也没在群里发过言。他该不会把302宿舍群屏蔽了吧?   张禹城:哦。   张禹城:倪路差不多快到宿舍了,我有事找他,有什么事麻烦你再和我说一声。   李密:没问题。   倪路回到宿舍时,宿舍门口是被反锁着的。他掏出钥匙开门,推开门面对屋中的黑暗早习以为常,张禹城经常比他还要晚回来。   他一边关门,一边抬手摸上门边的开关,一个黑影忽然窜出来把他压在门后,随之倾覆而来的是一具温热的身体和滚烫的气息,以及一个浓烈缱绻得骨头都酥了的吻。   倪路只来得及把抱在怀里的图纸放置在腿边就被夺去了呼吸,随着这个吻的深入,最后意识也成了一团浆糊,除了本能的迎合和攀附,什么都不剩下。   漆黑的屋里,舌唇相抵缠绵的声音时不时响起,倪路被抱拥着抵按在门板上,目眩神迷中,他的一双手不知不觉攀上抱着他的人坚实的背部,随着交融的气息越发滚烫炙热,指尖也渐渐陷入柔软的布料里,最后把掌心里的布料紧紧攥成一团。   侵入倪路嘴里的舌头把他整个人搅成一滩乱泥,站都站不住了才堪堪退出来,却仍意犹未尽轻舔他的唇和嘴角,舔去因吞咽不及溢出嘴边的涎液,再含住被他吮得微微发麻的唇吸咬。   等怀里的人呼吸稍稳,早伺机以待的舌头再次抵入微启轻颤的双唇之间。   “唔……”   被侵入他嘴里的舌头卷住他早被吮咬得发麻的舌再一吸,倪路的腿就彻底软了。   一双有力的手及时抱住了他往下倒的身体,再一收紧,两个人的身体就贴在了一块。   极致的唇舌交融,密不透风的贴合中,原本环在倪路腰间的手缓缓下移,却在腰与臀的交接处克制地停下来,掌心的力道隐忍却又彰显意图地紧紧按在此处。   张禹城从倪路的嘴里退出来,顺着他的嘴角一路吻下去,最后把脸埋入他的颈间,含住他微凸的喉结,在他的颈动脉处落下一个一个滚烫的吻。   张禹城把腿插入倪路的双腿之间,下身紧贴上去。   倪路的身体蓦地一抖。   张禹城硬了。   他的唇来到倪路的耳后,舌尖舔扫他这里的皮肤,鼻息不断喷洒在他敏感发烫的耳廓处,钻入他的耳朵深处,撩得他的心脏不受控制一阵一阵地颤。   张禹城的唇几乎贴在倪路的耳朵上,双唇一张一合,发出的声音说出的话,都似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抓住倪路的心脏,或收或放,是生是死,皆由他掌握。   “小路,帮帮我,好不好?”   倪路的身体又是一抖。   倪路觉得这个人简直过分,用这样的声音这样的语气说出这些话,又有几个人能够拒绝?   倪路的心脏跳动得很快,声音大得几乎遮盖一切,他用力地吸一口气,攀附在张禹城背上的手艰难缓慢地落下,颤抖地顺着他紧致的腰部一点一点前移,却在小腹处停留迟迟没有下一步。   一只手扶上倪路的后颈,随即滚烫的唇又覆上来,含住他的唇辗转的同时,另一只手覆上倪路的手背,带着坚定的力道牵引着这只犹疑不定的手,深入、轻触——   “嗯!”   指上传来的炙热令倪路下意识想抽手,却被覆在他手上的力道牢牢固定。   “小路、小路……”   密密麻麻落在倪路唇上的吻根本不似手上的强硬,轻柔怜爱得不像话,是安抚,更是诱惑。   倪路缓缓呼出憋在心口许久的一团气,缩起来的手指终是颤抖着继续往下探,在另一只手的带领下,终于覆上不时弹动着的,滚烫,极具活力的地方。   几乎压在倪路身上的人发出长长低低的一声喟叹,赞赏一样吻上他眼角那道被发丝掩藏起来的疤。   也是被带领着,倪路的手握住那粗长的,沉甸甸的地方动了起来。   握着倪路的手带着他开始认识熟悉这一位没见过面的朋友,从上至下,由前往后,每一个部分,仔仔细细,都引着倪路的手一一抚过。   最后,张禹城啄吻倪路的唇,哑着声问他:“喜欢吗?”   倪路根本无法回答。   他的手被接触到的地方烫得轻颤不止,导致他的呼吸也跟着一块滚烫并且急促,胸膛的起伏也加快了。   “小路也有反应了。”   那好听得让倪路的心脏都快负荷不住几乎要麻痹的声音再次响起,随即,覆在他手上的那只手移开了,灵活地掀起他的衣服下摆钻入他的裤头里。   “唔……”   倪路的脑袋往门板上一磕,身体不由自己地绷紧。   张禹城的唇就附在他的耳朵上,赞扬一般低语:“小路这里好精神。”   倪路紧紧咬住下唇,羞耻得眼角潮湿,整个人想缩起来,想逃到最深的地底,现实却是被牢牢锁在对方的怀里。   倪路还在踌躇纠结,张禹城已经开始动起来,他灵活的手极其细致地抚摸一遍倪路精神的小弟弟,连下面的两颗饱满的小蛋蛋都不放过,然后握住挺立的茎柱来回搓揉。   比自己动手还要刺激万倍。   倪路另一只仍攥紧张禹城后背衣服的手用力得指节发白,几乎要把这一块布料生生撕扯下来。   “小路,我们一起,好不好?”   一颗脑袋埋入倪路的颈间,含住一片皮肤用牙齿细细地磨。   早已适应黑暗的眼睛闭上又睁开,倪路吸一口气,强撑着让自己平静下来,覆在张禹城腿间的手终于缓慢地动起来。   “呼……嗯……唔……”   黑暗中,他们交换着浓烈的吻,呼出滚烫的气息,原本穿戴整齐的裤子不知何时已经半褪,各自的手都覆在对方的腿间,抵交着,搓动着,享受着在彼此掌心下产生的最原始极致的快感。   空气都黏糊起来。   带着些许湿意,些许腥甜,让紧贴在一块的两个人甘愿就此溺毙在这一刻。   倪路最先射出来,射在张禹城的掌心里。   射精过后的空白无力中,张禹城握着他的手,于他掌心里抽动依旧硬热的茎体,直至射出来。   倪路再支撑不住,整个人紧贴着门板滑坐在地板上。   射完精的张禹城跟着跪坐下来,抱着他坐在自己腿上,捧起他的脸含住他的唇,深深地吻上去。   擂动的心脏得以平复些许后,倪路哑着嗓子说:“我想洗澡。”   张禹城带着潮气的手轻抚他被吮麻的唇,“一块洗?”   黑暗中,倪路静了几秒,倏地一把推开他站起来,然后拉上裤子。   “快把裤子穿好。”倪路催促仍保持被他推开的姿势的人。   张禹城无奈站起来,刚把裤子拉上,宿舍的灯随着一声“啪”的声响蓦地亮起。   眼睛一开始有一瞬间的不适应。   倪路背对张禹城在柜子里翻要换的衣服,张禹城只能看见他红得欲滴血的一侧脸颊和耳朵。   张禹城就坐在自己的桌子上,含笑着看着这个人翻出要找的衣服进了浴室。   倪路的桌上,是倪路刚才随手放上去的背包和图纸。   倪路洗完澡出来时,宿舍里那腥甜的气息淡了些,张禹城坐在他的椅子上,正在看他今天刚画完的图纸。   知道他出来,张禹城头也不回:“这是你已经确定下来的稿子?”   “嗯。”倪路拉下刷牙洗脸时卷起来的衣袖,来到张禹城身边,“接下来继续做模型。”   建筑模型,倪路是一边画图一边做,可以相互从中找到些灵感,毕竟纸上画得再好也只是想象,通过做模型可以大概知道结构承重等方面合不合理。只不过没完成,只做了一点儿。因为改了图纸,模型也跟着要修改。   张禹城说:“的确比一开始的设计完善了不少。”   说完,张禹城把图纸仔细卷起来收好,然后拉住倪路一只手与之十指交握,同时抬头看他,“这次的作业交上去后,接下来有没有时间?”   倪路问:“有事吗?”   张禹城眼睛弯弯,眼中倒映着温暖的灯光。他拉下倪路,让他岔开腿坐在自己的腿上,亲亲眼前还未完全消肿的唇,然后才说:“男朋友,我们还没约过会,找个时间,我们去约会。”   倪路没回答,只是耳尖又开始泛红。   张禹城双手环上他的腰,揽着人朝自己贴来,抬头吻上他的唇。   唇齿辗转纠缠间,倪路的手不知不觉抱住他的肩膀。   张禹城的双手也顺着他宽松的衣服下摆钻进去,轻抚上他后腰处细腻细致的皮肤,再一路往上恣意而放纵的抚摸他光滑的背,最后双手一把按住两块凸起的肩胛骨,把人往自己怀中送来的同时,更深更用力地吻他。   到最后,两个人都有些情难自禁。   贴合的唇分开的时候,张禹城看向倪路的目光让倪路心头一悸。 QQ=2862③09六70   他像是被野兽盯上的羔羊。   但张禹城没有继续,他把手从倪路的衣服里抽出来,还帮他把衣服拉平,然后抱住他,头埋入倪路的胸前,很久没出声。   直至周围的空气恢复平静。   身体里那快要沸腾的滚烫血液也逐渐恢复了正常的温度。   倪路抱住胸前这颗有着柔软头发的脑袋,说:“快十二点了,去洗澡吧。”   过了好一会儿,怀里的人才“嗯”一声。   说完却迟迟未动。   “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张禹城从倪路怀里抬头,再看向倪路的眼睛已经恢复清明。   倪路知道他说的是他们约会的事情,不由认真想了下,可最后还是摇头,“你安排吧。我也不知道要去哪儿。”   张禹城弯弯眼睛,说:“好。那就我来安排。”   倪路在张禹城腿上又坐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推开仍紧紧拥住自己的人,“快去洗澡吧,再拖下去都第二天了。”   张禹城的手在他洗过仍带着湿意的发间轻抚,“我先帮你把头发吹干。”   倪路拒绝,然后站起来:“我自己来。”   张禹城只得跟着一块站起来,不过人还是没走,他伸手轻轻勾手倪路的手指,说:“晚上一块睡?”   倪路静了几秒,几不可察地点点头,“好。”   张禹城这才心满意足地随手扯条浴巾进了浴室。   单人床也就这么大,睡两个大男生太挤,睡得也不是很舒服,加上这段时间两个人总有一个要晚归,回来的时候另一个多半已经上床休息,为了不打扰到对方,也就没再挤着一张床睡。   张禹城进到浴室,水声响起来的时候,倪路才找出电吹风开始吹头发。   以前没有洗完头吹干的习惯,自和张禹城住一间宿舍后,渐渐地也就习惯了。毕竟他自己不吹,也有人会动手帮他把头发吹干。   头发吹着吹着,倪路发了会儿呆,回过神来的时候,不由抿起唇浅浅一笑。   习惯真是件很神奇的事情。   ************************   九真:这一章,甜甜的,黏黏的,嗯,像蜂蜜。 第0062章 丢失   暨辰从浴室里出来,就见许健柏正站在李密桌子前对他画的稿子指指点点,“李密,你也是够了,也就剩不到五天了,人家倪路图纸都画完了准备弄模型了,你连外立面都没画明白就敢缩回床上玩手机,你的心不慌吗?”   李密手机一放,在床上一转身,一条手臂挂在床沿,苦丧着脸说:“慌啊,怎么不慌,可是完全画不下去啊我有什么办法。”   说完又抱着被子往回卷,“再说了我看手机也不全是为了玩,我是在看国内外建筑大师们的设计,说不定能从中找到什么灵感呢。不比坐在椅子上对着图纸干瞪眼强?”   就他歪道理多。   许健柏听了简直要气笑了。   可也拿他没什么办法,“你这拖延症没治了。”许健柏说着拿起热水壶,茶包丢进保温杯里,再往里头倒热水。他的图纸进展也有点慢,打算晚上冲一冲,尽量在这两天把图纸赶完,再怎么粗糙的建筑模型,至少也得预留个四五天时间来做。   暨辰吹干头发上床。   有好几天没回宿舍,他摊开棉被拍打松软了才躺下来往身上盖。   暨辰和李密一样,一在床上躺舒服了马上就拿起手机开始各种刷屏打字。   暨辰:倪路的图纸画完了。   不久,他的对话框里出现一个回复:刚完成没多久吧?他晚上去你们宿舍我跟过去看过,当时还差一点。   暨辰:有拍照吗?   下面紧接一个字:有。   暨辰:都发给我。   回复:马上。   没过多久,暨辰的聊天界面里出现一排照片,全是倪路这次建筑设计大作业的草稿和原稿。   暨辰看过一遍,敲字:有这些照片就够了。差那么一点问题不大。   暨辰:你拍照的事没被人发现吧?   这人回:放心,没有。你们宿舍从来不锁门,谁进去过根本没有人知道。   暨辰轻轻哼笑一声。   不锁门倒还是好事了。   倪路这段时间下了课就跟着李密他们来到302宿舍,很多时候都是放下东西就去食堂吃饭,给了一些人可乘之机。   这人问:接下来做什么?   暨辰:不用了,接下来等就是了,等交作业那天。   周六交图日。   这天先交图,模型过两天再交。   老师站在讲台上收图的时候,倪路脸色发白的一直坐在自己位置上面。   李密一脸担忧地时不时扭头看他。   等学生都交完图,老师检查一遍,然后抬头问:“还有三位同学没交图,是怎么回事?”   有一位没来,同寝室的同学说她身体不适请假。   另一位没交图的同学站起来说:“抱歉老师,我没画完。”   最后老师的目光停留在倪路身上,“倪路,你呢?”   倪路站起来,双手垂在腿侧,看着老师说:“老师,我的图弄丢了。”   “丢了?”老师重复一遍,顿了一会儿,收回目光,“行吧。一共三位没交图,请假那位先不说,你们二位,我可以再给你们一天时间,没画完的接着画,丢图的就重新画,明天下午四点前交到我的办公室。逾期不交算不及格。”   老师一走,李密立刻凑到倪路身边,小心看一会儿他的脸色,说:“路哥,你没事吧?”   倪路摇摇头,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没事。”   收拾完,倪路挎上包站起来,对李密说:“我先走一步,就不跟你们一块回去了,我抓紧时间回去赶图。”   李密赶紧给他让位置,“没事,你回去吧。”   倪路没再说什么,拿好自己的东西快步离开教室。   他一走,李密掏出手机快速敲了几个字,许健柏这时凑上来,“你干嘛呢?”   李密吓得把手机往桌上一盖,“你才干嘛呢!”   许健柏上下看他一眼,挑挑眉,“你怎么一脸做贼心虚的样子?”   李密朝他翻白眼,“你才做贼心虚。”   许健柏硬跟他挤一张椅子,“你给谁发消息呢?”   “你管我给谁发消息。”许健柏体宽屁股大,他一坐下来都快把李密给挤下去了,李密使劲把他往回挤,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也才挤出一寸余的位置,“老许你个大屁股,赶紧给我让开,那么多椅子不坐你非要跟我挤!”   许健柏支着下巴稳坐如山,笑嘻嘻说:“是哪,你旁边那么多椅子,你往旁边挪一下不就行了,非跟我挤这一张椅子干嘛?”   李密瞪大眼,指指自己,再指指许健柏,指人的手指气得直抖。   张禹城这边也下课了,一下课就被导师留下来说些专业上的事情,没能立即走人。   导师只叫了张禹城一个人留下来,结果讲台竟围了一圈人,女生占绝大多数,张禹城和导师说话,她们也在其中发表些意见,偶尔还会穿插些小玩笑,再一块嘻嘻哈哈笑起来。气氛融洽得不似在聊学术,更像是在聊天说笑。   他们的导师最后笑着对张禹城说:“你看你平常来去匆匆跟个隐形人似地,一点机会都不给人留。像今天这样在教室多呆一会儿,也不用做什么,说个几句话,就把姑娘们开心成什么样了。”   张禹城只笑不语。   等导师一走,张禹城对围着他的女同学说声抱歉便大步离开了教室。   从厚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一眼,发现李密给他发了条消息,张禹城没多想打开一看,往前迈的脚步不由一顿。   李密:张主席,路哥今天没交大作业,他说他的图纸找不到了。   张禹城停下来敲字发送:他人呢?   过了好一会儿李密才回:回宿舍了,说要赶图,明天下午必须要交。   张禹城收起手机,出了教学楼直奔计院宿舍区。   倪路回到宿舍,身上的东西一放,脱下外套,双手撑在桌面上倍感无力地站了一阵才抬头。   开灯,取纸,找制图工具,坐下来就开始画。   失去就失去了,花再多的时间在沮丧上也不过是浪费时间,不如抓紧时间重新开始。   毕竟是画过好几次的图,速写本上还有留下来的草稿,重新画一张并不麻烦,只是需要时间。   A1的图纸,先找好位,手握笔腕是定点,在纸刷刷几下,建筑外立面的雏形就出来了。   张禹城推门进来的时候,倪路正俯案画图,并不知道身后侧的门开了又关,他唯一的室友走了进来。   张禹城站在门边看了一会儿注意力全在画图上的倪路,并未出声打扰他,而是轻手轻脚的放东西脱外套挂起来,走到一边给李密发消息。   张禹城:倪路有说他的图是怎么丢的吗?   李密:说了点。他进教室的时候图纸还在,后来离开了一下,再回来图纸就不见了。   张禹城:被人拿的?   李密:我们也怀疑,但又觉得不应该。毕竟拿这个有什么用?就是作业而已,虽然挂科有点严重,但还能补交啊。   的确不应该。   张禹城放下手机看向倪路的背影。   但问题是为什么会消失?   难道是看倪路不顺眼,想给他个教训?让他交不上作业,挂科,吃鳖?   张禹城想到一个人。   教室里人来人往,又没有监控,根本无从查起。即便猜到有可能是谁也没有证据指证对方。   原本以为暨辰顶多是看倪路不顺眼,现在看来是他想轻了。   张禹城再次拿起手机,却不是给李密发消息。   张禹城:田菲的事情查得怎样了?   神秘人:查到一点东西。   张禹城:是什么?   神秘人:她设套陷害倪路发布视频之后没几天,帐户上多了一笔钱,不多不少正三十万。   张禹城眸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神秘人:还有就是她已经去警局自首了,现在还在拘留所待着,等公诉。   张禹城:我知道了。   张禹城:转账的是什么人,查出来了吗?   神秘人:没有,怕是很难。转账的人有防备,藏得很严实。   张禹城:再查一个人。   神秘人:谁?   张禹城:暨辰。和倪路一个班的,一会儿我把他的个人资料发给你,你查一下,看他和这次的视频事件有没有关系。   神秘人:OK。   张禹城放下手机前点了份外卖。接着坐在桌子前打开电脑。   他从头到尾没出声告诉倪路他在宿舍里,只是守在宿舍里,做一个寂静无声的陪伴者。   倪路画图画到脖子酸,放笔抬头揉脖子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人走到门后,他立刻扭头去看,看见正从衣挂上取下外套穿上的张禹城。   倪路一脸地惊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因为事情多,张禹城中午一般不会回寝室。   张禹城套上外套然后开始提拉链,听到倪路的声音抬头看一眼他,笑笑:“有一会儿了。”   倪路拿起手机看一眼时间,现在已经中午一点半了。他问道:“你这是上哪儿去?”   张禹城拉开门,“拿外卖,饿了吧,等我一会儿,马上就有吃的了。”   听他提吃的倪路不由摸摸肚皮。   肚皮立刻响了下回应他,站在门边的张禹城也听见了。   倪路有点讪讪地笑了。   他一路回宿舍时满脑子都是赶图赶图,中午饭都被撇在了一边,要不是张禹城提及,他估计饿了也不会放在心上。   张禹城对他眨眨眼睛,用口型无声说“我马上回来”便关上门走了。   他一走倪路扭头看向身后,看见张禹城的电脑本开着,屏幕上一堆倪路看不懂的程序语言,看得出来张禹城是对着电脑码着码着外卖电话打进来,这才码到一半停下动作,接完电话起身去取外卖。   倪路看了一眼收回目光,看着桌上自己画完整个框架的建筑外立面,没过多久拿起笔和橡皮,擦掉多余的线条补上一个细节。   此时他的眼里已经没了刚回宿舍时的焦虑和无措,提笔绘图也更从容。   倪路以为张禹城点的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外卖,结果等他回来,倪路看见他手上抱着一个超级大的外卖箱子,倪路惊了,赶紧放笔站起来想去帮忙,“你到底点了什么?”   张禹城避开他的手,说:“你帮我把桌上的笔记本放床上。”   倪路帮他把笔电盖上再移放到他的桌上,张禹城下一刻把他搬上来的大箱子放到空出来的桌子上。   等张禹城打开箱子从里头掏出口锅,又掏出个炉子,倪路无语地道:“你不会点了火锅吧?”   张禹城还真点了火锅。   锅和炉子掏出来后他紧接着开始掏一盒盒密封好的火锅菜。   倪路帮他把火锅菜取出来,等一个大箱子掏空,张禹城的那张桌子都已经堆满了火锅菜。   倪路看了半天,说:“太多了,我们两个人吃不完吧。”   张禹城把外卖箱子放在门边,回来的时候捋起袖子拆开火锅炉子的包装,拉开电线,插电,开炉子检查,“吃得完,这是两餐的量,中餐加晚餐。晚上咱们也吃火锅。”确认炉子能正常使用,张禹城才开始拆锅的包装,把锅放炉子上,再把火锅底料倒进去。   倪路这才发现有两包火锅底料,火锅菜也是一样两份。   等底料烧开的过程中,张禹城开始调蘸料,整个过程熟练无比,看着像是经常点火锅外卖。   倪路要帮他他还不给,说:“又不是多麻烦,你把椅子搬过来,坐好等着吃就行。”   倪路听话地把他那张椅子搬过来,但还是闲不住地做了些事情,一个个打开火锅菜的盖子。   倪路忍不住问:“你晚上也回来吃啊?”   张禹城事情多,中午不怎么回来,晚上倪路要见着他都得十点以后,这个点两个人都快上床休息了,更别提坐下来一块吃晚饭。所以倪路才会这么问。   张禹城把调好的蘸料分成两份,说:“我本来计划晚上带你一块出去吃火锅。”   倪路拿着一份羊肉正在开一次性盒子的盖子,闻言动作一顿,视线不由往张禹城脸上移去。   张禹城抬头看他一眼,笑了笑,“你今天不是交作业了吗?我想着你晚上应该没什么事,就计划着出去吃饭。”   倪路手上一使劲,密封盒子的盖子“啪”一声被打开,他把羊肉放到桌上,说:“那你怎么……”改计划了?   张禹城往两份蘸料碗里加上蒜沫、香菜,闻言扭头往倪路桌子上看一眼,“我看你要赶图纸,就把外出吃火锅的计划改动了下,在寝室里吃也一样。还能中午晚饭连着吃。”   倪路微微瞪大了眼看向他,“你怎么知道我要赶图纸?”他从头到尾没有和张禹城提过这回事。   锅里的火锅底料烧开了,张禹城往里头加入土豆,藕片等一些比较耐煮的菜,听了倪路的话反问道:“我回来就看见你在画图,难道不是在赶图吗?”   倪路默了一下,又拿起一份火锅菜开盖,“是在赶图。”过一会儿,又说,“我今天要交的作业不见了,我要在明天下午四点之前再画一张出来。”   张禹城放下手里空了的密封盒,直起腰,走到倪路面前,低头在他唇上轻轻落下一吻,“没事,我陪你。”   *********************************   九真:暨小辰要干坏事,小路要熬夜画图了。 第0063章 电影   倪路下意识想说不用。可一对上张禹城看过来的一双带着温柔笑意的眼,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吃火锅其实挺花时间,坐下来一边烫一边吃一边聊天,消磨时间再好不过。   倪路急着赶图最缺时间,应该没多大心思吃火锅,张禹城也想到这一点,开最大的火,把最耐煮的先放进去,再烫片好的各种肉,蔬菜,一烫熟立刻夹起来放进碗里,递到倪路面前:“趁热吃,尝尝我调的蘸料,合不合你的口味。”   倪路接过碗,“你呢?”   张禹城正往煮开的锅里放虾滑,闻言抬头看他一眼,笑道:“你先吃。”   倪路放下碗,说:“我等你一起。”   虾滑不宜煮久,要的就是刚熟时的那个脆爽,张禹城用筷子夹起一个浮在水面上的,放在嘴边吹吹,再在蘸料碟里滚一圈,接下往倪路嘴里塞,“来,尝尝我的手艺。”   东西送到嘴边,倪路没多想张嘴吃进去,刚嚼两下就听张禹城问:“味道如何?”   张禹城调的是芝麻酱味的蘸料,虾滑一入口满满的酱香,加上虾滑本身的脆爽口感,搭配得恰到好处。倪路点点头,如实说:“好吃,香。”   张禹城又拿起一块烫好的肥羊肉,一样是吹吹在蘸碟里滚一圈,再往倪路嘴里送,“再尝尝这个。这家火锅我吃过几次,他家的羊肉鲜甜不膻,肥瘦相间软嫩好入口。而且羊肉温补,冬季最适合吃了。”   张禹城喂完虾滑喂羊肉,喂完羊肉喂鱼丸,等倪路察觉到不对时,张禹城都快把桌上的菜喂一遍了。   “别喂了,我自己来。”倪路忍无可忍地把张禹城手里的筷子抢了。   张禹城笑着拿起一双没拆开的筷子,这回他没再往倪路嘴里塞吃的,而是不断往人家碗里夹食物。   眼见那吃饭的碗堆得都快冒尖了,倪路无奈,只得坐下来,用从张禹城手里抢来的筷子老老实实吃菜。只不过不管他怎么卖力吃,碗里的食物不减反增的时候,他突然有了摔筷子罢吃的冲动。   “张禹城,你这样子夹我根本吃不完、”   “没事,你吃不完我吃。”   倪路声音一顿,半天没作声,等张禹城看过去时,他已经埋头继续吃起碗里总是不见少的食物,只见耳朵那一块红成了一片。   有张禹城这么伺候着吃火锅,倪路从被喂虾滑开始到吃撑,也就用了半小时。   确定倪路真的吃饱了,坐下来间或也吃了不少的张禹城马上关火,用漏勺把锅里的菜和肉都夹碗里把蘸料倒进去拌拌,三两口就把剩下的菜和肉吃了,用纸巾擦擦嘴,完全不需要休息就站起来收拾桌子。   倪路帮着他一块收拾,这次张禹城没再拒绝,收拾的时候还说:“有机会我们还是去店里吃。”   因为自己要赶图的缘故,这顿火锅吃得仓促,倪路闻言自然点头,道:“好。”   收拾完,张禹城把吃火锅空出来的垃圾拎到楼下垃圾筒里扔,倪路本想跟他下去,被他拒绝了,只得在寝室里走几圈消食,不等张禹城回来,就又坐回自己的桌子前,执笔赶图。   下午倪路还有两节课,张禹城没课,倪路以为他去上课的时候张禹城会去忙别的事情,可等他上完课赶回来,张禹城竟然还在寝室里。   倪路一进屋就开始放东西脱外套,“你下午没出去啊?”   张禹城扭头往倪路这边看,手指依旧在键盘上敲得飞快,“没有,我已经跟团队的人说了,今天和明天不过去,有事他们会电话联系。”   倪路把外套挂衣架上的动作一顿,人有些愣地看向已经停下敲键盘,椅子转过来面向自己的青年。   张禹城坐在椅子上,双手十指交握搭在小腹上,对倪路笑得温润轻柔,“我说了,要陪你。”   倪路突然别过脸去,挂完外套,手指在因为发烫而有些痒的耳朵上抓抓。   张禹城眼中的笑意愈深。   张禹城说的陪他,是真的陪,倪路为赶图一夜不睡,他就坐在另一张桌子前码代码编程同样一夜不睡。   倪路说不需要如此,他画图一个人完全没问题,让他去休息不必陪他熬夜,张禹城说男朋友要熬夜赶图,他又怎么可能睡得下,还不如起来干点活码点东西。   于是乎两张相对的桌子,一人坐一边,一个赶图一个敲代码,两个人一晚上没怎么说话,可是只要一回头,就能看见对方的身影。   毕竟是画过的图,重新画比从无到有开始画肯定要快得多,用时十五个小时,通宵达旦的倪路总算把图纸赶出来了。   图画完还有点时间,张禹城压着倪路让他休息了一会儿,下午三点钟一到,不用张禹城叫,倪路自己就睁了眼从床上爬起来说要赶去交图。   知道倪路不把图交上去心里肯定不安稳,张禹城没说什么,陪着他一块去他们导师那赶在四点前把图纸交了。   看见倪路从他们导师办公室时出来,张禹城迎上去,说:“你们老师有说什么吗?”   倪路点头,“说了。”   张禹城看着倪路的脸色,慢慢地笑了,“说了什么?”   似乎是受他的笑容所感染,倪路嘴角弯了起来,语气难得地轻快,“说,图交得及时,下不为例。”   两个人肩并肩走在路上,张禹城看一眼时间,“快五点了,我们回宿舍?”   毕竟两个人都熬了一晚上,张禹城原想着不如回宿舍,叫人送点吃的过来,然后该洗洗该睡睡,把精神补回来。可他说完后不久,就听倪路说:“离今天过去还有7个多小时。”   张禹城不由站定看向他。   倪路也停了下来,看他,“我请你吃饭吧。”   张禹城笑了。   如果倪路没有丢图纸,不需要赶图,今天他们应该在约会。平日他们都忙,周日今天难得都有时间,却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待在宿舍里。   原以为今天就这样了,其实也没什么,毕竟来日方长。   但倪路说,距离今天过去还有七个小时。   张禹城忽然抬头看看左右,确定没什么人,然后去牵他的手。   天气寒冷,裸露在空气的手冰凉,张禹城握了好久才捂热。   他问:“累吗?”   倪路摇头:“不累。你呢?”   张禹城:“我也不累。”   倪路又问:“你想吃什么?”   张禹城说:“你请客,你来安排吧。”   张禹城开车,倪路带他去他曾经打过工的那家火锅店。   张禹城下车的时候,看了一眼这家专卖菌汤火锅的火锅店的对面,那家超时空网吧今天依旧人来人往。   倪路等他,“怎么了?”   张禹城摇头,笑笑,“没什么。”   两个人走进火锅店,这个时间段正是火锅店生意开始忙碌的时候,老板娘坐在收银台后面忙着算账没注意到他的出现,新来的服务生不认识倪路,知道他们就两个人,把他们引到偏角落的一个位置。   在车上的时候,倪路告诉张禹城他在这里打过工,张禹城便把点菜这项工作全权交给他了。   所以倪路点了店里价格相对实惠又受客人喜爱的一份锅底,搭配着点了其他的配菜,刚好够两个男生的食量。   天气冷,连着两天吃火锅倒也正常。   倪路看张禹城吃得挺开心,这才彻底放下一颗心。   张禹城曾对倪路说过他并不娇气,可倪路总不免在对待张禹城这件事上事事想要周全。想他是个地道的城里人,想他是个有钱人家出来的少爷,总归和他这种泥地里打滚长大的乡下人不一样,多少应该注意一些。除此之外可能还有其他一些心理因素,那就是张禹城到底不是别人,是他正在交往的对象,他想对他好,想让他满意,想照顾好他,所以才会这样小心谨慎。   所以才会请他来这一家他打工过的火锅店吃饭。   正因为他在这里工作过,知道这里什么情况,放心,而且好吃,才会带张禹城过来。   昨天在寝室吃火锅是张禹城照顾他,今天在店里吃火锅,照顾的人换了个儿,倪路全程没怎么吃,仗着自己在这工作过,知道怎么搭配什么火候最好,热好的汤煮好的菜总是第一时间夹给张禹城。   张禹城吃得心安理得,若不是这里是公共场所,他还挺想让倪路也喂他吃几口。   不过,即便是只有两个人的时候,要想让倪路喂他吃东西都不一定能成功,毕竟,他的男朋友太容易害羞了。   因为没有图要赶,这顿火锅两个人吃的时间长了些,快七点半才离开火锅店。离开的时候老板娘认出了倪路,看见他时眼睛一亮,不过她在忙,倪路也不知道要说什么,笑着朝她点点头示意便走了。   既然已经出来了,就不着急回学校了。   尽管两个人一天一夜也就睡两三个小时,但吃完饭身子一暖和起来疲惫散去,就想着是不是还要去做些什么。   毕竟这是他俩的第一次约会。   倪路问张禹城:“你之前是怎么计划的?”   张禹城转动方向盘,说:“本来计划带你去附近的山里转转,看雪景,然后泡泡温泉,不过今天肯定来不及了。”   倪路又问:“一般的情侣约会都会做些什么?”   张禹城想了下:“吃饭、逛街、看电影吧。”   倪路静了几秒,说:“那我们去看电影吧。”   张禹城笑着朝他那边看一眼,说:“好。”   张禹城:“你有没有什么想看的电影?”   “没有。”倪路的头靠在座位靠背上,视线落在车窗外,“我很久不去电影院看电影了。”   “最近一次去电影院看电影是什么时候?”   倪路一边回忆一边道:“我小学的时候,大概二三年级,我爸和我妈带我去的。看的什么电影不记得了。”   张禹城没再说话,专心开车。   等红灯的时候,他把手机拿出来放在车用手机支架上,然后说话:“小林。”   “我在。”他的手机在他声音落下的同时亮起,一个绿色的光圈出现在屏幕正中一闪一闪的亮起,“请问我有什么能帮您的?”   熟悉的机械女音在狭小的车厢内响起,吸引了倪路的注意。   张禹城又说:“查一下离我最近的电影院一个小时后会放映什么电影。”   “好的,请稍等。”   “主人,离您最近的电影院在距您五公里外的青山广场三楼,现在是七点二十一分,一个小时后放映的电影有悬疑片《无路可逃》,都市爱情片《转角遇见的不是爱》,现代喜剧片《一个儿子两个爸》……”   听见《一个儿子两个爸》的时候倪路不由看了张禹城一眼。   张禹城注意到了,“想看喜剧?”   “这片名……”倪路听见时有种无语感。   张禹城笑了一下,“喜剧嘛,就喜欢夸张一点。不过肯定不是边缘题材,因为过不了审。”   听了一圈,倪路也就注意到了这个,虽然是被无厘头的片名吸引的,好歹也是被吸引了。   于是倪路说:“要不,就看这个吧?”   张禹城于是对他手机道:“小林,买两张青山广场电影院的票,一个小时后的场次,片名《一个儿子两个爸》。”   “好的,请稍等。”   “已购买《一个儿子两个爸》两张电影票,一个小时后的场次,青山广场电影院。”   “谢谢。”   “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等手机彻底没声了,倪路才问:“这是语音助手吧。也是你做的?”   张禹城点头,“对。”   倪路:“它叫小林?”   张禹城:“它是我做的第一个语音助手,也是初代,编号零,林是零的谐音,所以给它取名小林。”   倪路:“它是不是只能识别你的声音?”   这是倪路根据他手机里的那款语音插件联想到的。 QQ=2862③09六70   张禹城说:“没错,和我之前在你手机里装的语音插件一样,都能识别主人的声音。不过你手机里装的那款是精减版,功能没小林的多。”   倪路点点头,表示明白。   他那手机目前还能使用他已经很满足了,别的压根不强求。   张禹城的时间算得刚刚好,到了电影院刷了电影票,直接就能入场了。   因为只知道一个电影名字就走进来看的这场电影,除此之外两个人都对这部电影一无所知,况且坐下来的时候,整个播放厅观看人数不多,加上他们恐怕不到二十人,所以他们两个人其实都对这部电影没抱多大期望。   事实证明,不抱期望是对的,这部所谓的喜剧电影,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好笑的。   挺狗血的一部剧,一个女人脚踏两条脚生下个儿子不知道是谁的,生下来就不管了,两个男人都觉得孩子是自己的,因差阳错之下不仅没去验DNA,两个人还共同抚养起了这个孩子。   倪路本来没什么睡意,生生看得忍不住偷偷打了几个哈欠。   注意到的张禹城问他要不要中途离开,倪路想了想,摇头:“还是看完吧。”   张禹城本来没多想,猜想倪路是不是觉得电影票买都买了,不看完觉得浪费钱,可倪路说完不久,又补上一句:“我就想知道这孩子是谁的。”   张禹城:“……”   *********************   九真:两个人的第一次约会。 第0064章 故地   可惜让倪路失望了,因为孩子到底是谁的最后也没个结果。   因为结局是孩子的两个父亲觉得这件事不重要了,他们爱孩子的心不会随着血缘的关系而有丝毫变化。   片子是挺无聊的,但这个结局,倪路却觉得挺好。   不是很出人意料的结局,却符合这部片子的主旨,一个轻松的喜剧片而已。   看完电影坐上车,离开青山广场的地下停车库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张禹城一边开车一边说道:“接下来就由我来安排?”   倪路点头,“好。”   于是张禹城又响醒他的手机,“小林。”   “我在。”   “帮我把家里的暖气开了。”   “好的。”   倪路不由看了张禹城一眼,不巧张禹城也正在看他,视线一对上,倪路仓惶避开。   张禹城笑着收回视线。   “主人,暖气已经开启,半个小时后室内温度会达到22度。请问还有什么需要我为您服务的?”   “不用了。”   “好的。如果需要我的服务请您呼唤我。”   小林进入休眠后,车厢里彻底安静下来。   一个看似认真开车,另一个看似在欣赏车窗外的夜景。   张禹城最先打破这份无言的寂静,“不问问我要带你去哪吗?”   倪路摇摇头,眼睛依旧望着车窗外,路灯的光芒在他眼里形成一个小小的白点,像落在他眼里的星星,一闪一闪而过。   他说:“说了,由你安排。”   你安排,我照做。   张禹城笑了。   他对倪路说:“我们回家。”   回家一词让倪路握住安全带的手指轻轻颤了颤。   车子很快驶入熟悉的道路,倪路来过两次的地方。   距离上一次在张禹城位于校外的房子里过夜,也不过半个多月,倪路没想到这么快他就又要在这住一晚上。   暖气在路上时就已经提前开好,因此人下车进屋迎接他们的就是一室温暖。   一进屋,张禹城先脱下自己的外套,让倪路也把外套脱下,“你外套给我,我一块拿去挂好。”   倪路犹豫一下,还是听话地把外套脱了递给张禹城,让他拿去一块挂在门边,出门前拿下就能穿上。   张禹城接过倪路的外套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继续朝他伸手,“围巾也给我。”   倪路的手摸上绑在脖子上的灰色围巾,然后解开,这是在寝室临出门前张禹城给他系上的,他自己说不需要,偏偏坚持要给倪路系上。   而这条灰色的围巾自下雪那天系在倪路脖子上的那一刻起,就基本是他在用。   张禹城接过带有倪路体温的围巾,把两个人的外套和灰色围巾一块挂在入口处的衣架上。   接下来,张禹城还是那句:“要不要吃点什么?”   倪路摇头,“不用,不饿。”   张禹城站在原地看他,“那,去洗澡休息?”   倪路垂放在腿侧的双手不由抓成一团,他点点头,“好。”   张禹城牵起他的手,温暖的手与他的手指交叉握紧,然后领他上楼。   张禹城说:“时间有限,今天就先这样吧。下次我会提前安排好,我们去远一点的地方好好玩。”   倪路说:“好。”   张禹城带着倪路走过他曾经住过一晚上的客房,往最深处他房间的方向走去,倪路的手不由瑟缩了一下,张禹城察觉到了,但他没说什么,只坚定地带着人继续往前走。   倪路忽然觉得自己的视线无处安放,看哪都觉得不对,只好低头跟随着张禹城的脚步。   上一次来,倪路甚至没机会走入张禹城的房间,看看里头的布局。这次进来一看,才知道大小、整体布局和客房差不多,只不过多了点有人常住的气息。   比如床头柜上随意摆放的书,椅背上挂的衣服,床边的拖鞋等等。   张禹城直接拉着倪路来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示意他看外面,“看到了吗,那条河。”   这条人工河并不深,可能是水流动的原因水面并没有完全结冰,而是接近河岸两侧水流相对不怎么急的地方结成薄薄一层冰面,和他上一回来时看的有些许变化,但依旧觉得好看。   张禹城告诉他:“这条河有个名字,叫心河。”   倪路不解地看向他,“哪个xin?”   张禹城抬起他们握成一块的手,让倪路的手背贴向自己心脏的位置。   感觉到张禹城心脏鼓动的瞬间,倪路懂了。   他问:“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张禹城说了个比较外在的原因,“当初设计的时候,这条河的流向就设计成一个类似心形的图案,所以叫心河。”   倪路原来是有些紧张的,但张禹城拉他到窗边说了一会儿窗外心河的由来和名字,心底的那些紧张和顾虑便渐渐地消散,人也慢慢平静下来。   张禹城的拇指指腹一直在倪路的手背上轻轻摩挲,感觉到身边的人渐渐放松下来,话也聊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才道:“挺晚了,你先去洗澡吧。”   倪路刚想点头说好,就听他又说道:“要不,我们一块洗?”   倪路忍不住朝他瞪了一眼,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跳又呯呯呯乱跳,他抽出他们握在一起的手,说:“我先洗。”   张禹城眼底全是笑意,他告诉倪路浴室的方向:“浴室在那边,你去吧,我帮你准备睡觉穿的衣服。”   倪路没多想,朝浴室的方向走去。   因为紧张,甚至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浴室的门被关上后,张禹城压根没有照他说的去找倪路睡觉要穿的衣服,他把手机从衣兜里掏出来放床头柜上,挂在手机上的小招财猫还被他拨弄了两下。   听着小铃铛发出的清脆叮铃声,张禹城抬头,看向门口紧闭的浴室。   倪路洗完澡,用浴室里放置的浴巾擦干了身子才想起来,说要给他准备睡衣的人压根没把衣服送来。   是不是忘了?   难不成就这样出去?   腰间只围一条浴巾的倪路在浴室里纠结。   好在不久张禹城的声音在浴室门外响起,“小路,衣服我放床上了,我先下楼拿点东西。”   他的声音落下后不久,倪路听见房间门被打开又关上。   倪路这才拉开浴室门走出来。   说来也奇怪,当初在学校澡堂,不过是一条毛巾围在腰间,张禹城过来时他也没觉得什么羞涩不好意思,更多的是对张禹城出现的意外和解救他的感激。怎么还没过去两个月,心境就全然不同了?   倪路心思全在床上的衣服上,走过去直接就拿起来,刚要穿上就听房间门口处传来一声轻咳。   “咳!”   倪路蓦地转身,一眼就看见倚在门后,双手插在裤兜里的张禹城。   “你——”   张禹城眨眨眼睛,站直身子,朝倪路走来,“一个小小的谎言。”他说,“要不然你不肯出来。”   倪路一时间无言以对,视线不由瞥向未关上的浴室门口。   这时候他该不该抱着衣服跑进去?   张禹城站在倪路面前,直视对方的眼睛深邃迷人,“为什么要躲着我?”   倪路下意识反驳,“我没……”才吐出二字就渐渐熄了声,他想起他方才的行为,的确像在躲张禹城。   张禹城盯着他的眼睛看,语气轻柔,“是害怕,紧张,还是害羞?”   倪路嘴巴张张合合,最终坦承,“都有。”   张禹城眼中的笑意愈深,他拉起倪路的一只手,让他的掌心紧贴自己心脏的位置,“巧了,我也一样。害怕我做出会让你失望的事情,紧张我能不能在你面前做好一切,想到和你做一些亲密的事情也会害羞。你听,听见了吗?我和你一样。”   倪路听见了,他的心跳,和张禹城的心跳,速度快得几乎融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原来,张禹城和他一样。   张禹城慢慢地贴近他,语气轻柔,“紧张和害怕我可以克服,但害羞真的没办法,因为只要一接近你,我的心跳就会加快。”   “你呢,小路?”   倪路张嘴,想说我也一样,但他还未出声嘴巴已经被吻住。   张禹城的手轻托住倪路围着浴巾的腰,另一只手顺着他凹陷的腰窝一点一点上移,抚摸他光滑细腻的背,最后轻轻托住他的后颈,辗转加深由他主导的这个吻。   倪路只觉得天旋地转,脑子像煮沸的熔岩,腰软得像一滩水,任由在他嘴里翻搅他一池心湖涟漪不断的人带着他往身后的床上倒去。   压在身上的重量又沉又稳,似一座无形的大山覆上来,牢牢锁住倪路,让他无处可逃。   被覆没的人,也根本不想逃。   结束这漫长的一吻,张禹城停在倪路的眼前略显急促地呼吸,几乎贴在一起的脸,交错的目光,看向对方的眼中藏着千言万语,胜却千言万语。   张禹城忽然坐起来,就在倪路眼前,脱去身上的衣物,直至裸露上身,看得倪路紧张得喉结不时滑动。   张禹城微微俯下身,双手撑在倪路身侧,安静地注视他,片刻后,眼睛一弯,笑道:“喜欢吗?”   倪路吞咽口水,在鼓噪的心跳声下,抵挡不住诱惑一般,慢慢伸出手覆在眼前这人的胸前,“喜欢。”他的声音微哑,很轻,却是来自他心底的声音。   从一开始就很喜欢。   像光一样,出现在他眼前的人。   张禹城的身体一点一点压下来,挡住他眼前的光,成为他的光,轻柔又温暖地吻上他的额,他眼角的疤,他的鼻尖,他的脸,最后吻住他的唇。   很深的一个吻,吻得倪路失去了理智,双手不顾一切地攀上他的身体,紧紧抱住。   张禹城的一只手自倪路的身侧滑落,停留在他的腰间,最终手指一勾,扯下围在他腰间的浴巾。   吻自倪路被吻肿的唇间移开,落在他的下巴上,在他颈间徘徊,于他锁骨上留连,就这么一直往下往下。   倪路胸前的两颗浅粉色的小豆子在张禹城的脑袋移开后,像是被雨水打过的红豆,透着水光在空气中挺立。埋在他胸前许久的脑袋继续往下,在移至他的小腹上时,倪路用手臂挡住了眼睛,只觉得眼前的灯光刺眼,让他的一切无所隐藏。   倪路哑着嗓说:“关灯。”   要不然太羞耻了,羞耻得心脏几乎要爆炸。   张禹城自他身前慢慢抬起上身,先拉开他挡住眼睛的手,轻吻他湿润的眼角,然后说:“小林。”   “我在。”   即便是人工智能,即便只是合成的声音,仍能让倪路紧张得眼帘直颤,看都不敢看过去一下。   张禹城眼睛始终看着躺在床上的那人,却是对他的手机说话,“把我房间灯关了,打开床头灯。”   “好的,主人。”   房间的灯光一盏一盏关闭,最后只剩床头的两盏暖色的灯光在点缀这个不同以往的夜。   “我……”   可倪路仍觉得不够,想说要把房间的灯都关了,但张禹城的下一个举动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张禹城牵起他的双手,轻抚上自己劲瘦有力线条美好的腰身,温暖的光线下,他眼中含着一簇勾人心魂的火焰,让人愿意成为那只扑火的蛾,不顾一切向他而去。   他说:“小路,你不想好好看看我吗?关了灯,就看不清了。”   倪路想说他好狡猾,可张了张嘴却发现,张禹城狡猾的前提是他受不了这样的诱惑。   真的想看,太想了。   他的目光总是情难自禁的追逐他的光。   倪路彻底闭上嘴,任由张禹城牵引他的手,解开他裤头上的纽扣,拉下拉链,在双手越发不受控制的轻颤下,脱去他的裤子。   心跳真的很快,一下一下都是在耳边鼓噪,让他再听不见其他声音,透过发烫湿润的眼睛,视线全然黏在身前的人身上,看着他一点一点褪下身上唯一的遮挡,直至全无保留。   倪路难以自制地吞咽口水,喉结在他颈间滑动。   张禹城松开了他的手,但倪路的双手仍贴在他的身上,每一个指尖似笔如雕刻的刀,止不住颤抖地细细描绘令他心醉的优美线条,从大腿,至腰间,最后于那一块块分界清晰的腹肌处徘徊。   张禹城覆下身去,把他罩在身下,啄吻他的唇,目光所至,指尖停留,在他眼角的疤上爱怜轻抚,最后滚烫的唇紧紧贴上去。   倪路轻阖上的眼皮一颤。   倪路想说伤口早不痛了,他也不在乎脸上多了这么一道疤,可一对上张禹城的视线,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张禹城一路吻下去,在倪路最猝不及防的时候含住他身体中心最敏感的那物。   倪路躺在床上的身体猛地一弹。   比被张禹城用手弄还要令人头皮发麻。   滚烫,湿润和柔软紧紧包裹他最敏感脆弱的地方。   下一秒是伸手去推。   “别,好脏。”   倪路有预感今晚会发生什么,洗澡的时候有特意清洁,但也没想到张禹城会做到这种地步,即便清洗过,那样的地方还是觉得好脏。   张禹城的答复是更深的吞咽,舌尖灵活地舔扫,给予他更多更极致的爱抚,让倪路只能咬住下唇绷紧身子,抵御这从未有过的快感。倪路的手指深陷在张禹城柔软的发间,生理泪水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滚落,急促呼出的气息烫得能灼伤皮肤。   情欲不断堆积,身体如置身云雾,就这样不往攀升攀升,直至到达难以想象的顶端,爆炸,坠落。   坠落至地底的那一瞬间,如死后重生。   倪路的胸口快速起伏,大脑一片空白。   张禹城仍埋首于他腿间,含在嘴里的浊白卷在舌尖舔扫在倪路极少能见天日的腿根处,舔得这里两侧一片水光的同时,留下一个一个深浅不一的吻痕。   张禹城把他的腿并起来,倾下身,唇轻附于倪路耳畔,声音低哑诱惑,“今晚没准备好,先就这样好不好?”   倪路隔着一层雾气的眼望着他,一只手轻抚上他俊美的脸,然后努力抬头,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好。”   张禹城含住他的唇,卷起他的舌吸咬,在他的呼吸再一次乱了的时候,硬热的茎柱插入他的腿间,一下一下沉而缓地抽动。   敏感的皮肤接触到的硬热让倪路全身冒出鸡皮疙瘩,然而很快,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人便被压在床上,一下一下往上顶。   室内的暖气开得足,抱住倪路的腿压在他身上的张禹城脸上的汗浸湿他额间的发,再在冲撞的动作下滴落,砸在倪路身上。   腿根都快要搓出火来的时候,张禹城终于放开倪路的腿,在倪路的眼前撸动挺立昂然的茎身,直至浓白黏稠的液体喷射而出,浇灌在倪路的腿间小腹上。   倪路被烫得身体轻颤。   最后,张禹城倒在倪路身上,一阵喘息之后,再次吞噬他的唇,浓烈不掩欲望地深吻他。   处于被动的倪路尽可能地回应他。   当彼此的身体里的血液再一次沸腾,几乎要灭顶的时候,张禹城自这个让人迷醉的热吻中艰难抽离,他的鼻尖轻蹭倪路的,呼出的滚烫气息不断喷洒在他的皮肤上,用变得浑厚沙哑的声音说:“小路,抱歉,把你弄脏了。进浴室,我帮你洗干净好不好?”   眼里仍裹着一层雾气的倪路看他半晌,最后深吸一口气,抬头在他下唇上不轻不重咬了一口。   到底还是如了他的愿。   只不过这个澡洗的时间有点久,因为在浴室里,倪路被张禹城压在墙上从背后插入他的腿间又弄了一次,两人一块射出来才算完。   等彻底折腾完,人一躺在床上,不过几秒,倪路就睡过去了。   一天一夜只睡不到三个小时,又折腾这么久,不熟悉环境认床什么的,都只能躲一边去了。   ******************************   九真:好久没写炕戏了,竟然不生疏写得挺流畅,啧啧啧。   虽然不是真正的炕戏,但也差不离了。 第0065章 抄袭   某学校论坛八卦版有一张不时会出现在首页的帖子,热度不上不下,帖子主题是:今天发现张主席手机上突然多了条挂坠,特别想知道这条挂坠怎么来的,求内幕!   接下来就有无数人参与到讨论来,都想知道挂坠出现的内幕。   偏可爱的挂坠和张主席和煦稳重的形象不太符合,实在不像是他本人会去挑选的,他也不是那种会在手机上挂些零零碎碎的人,大家都在猜会不会是谁送的。   但这个谁到底是何人!   居然能让张主席愿意把这种色彩轻快风趣可爱的小挂坠挂在自己的手机上!   也有人大胆猜测会不会是张主席喜欢的人,结果话刚发出来,就被随之而来的张主席的迷妹迷弟们一巴掌拍在墙上。   不可能!   张主席要是有喜欢的人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就张主席那种恨不能研究室寝室两点一线的枯燥生活,他要是有喜欢的对象,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每天面对的电脑!   这楼聊着聊着就歪了,不久之后,张主席同款手机挂坠不说人手一个,但也差不多到了学校师生每天都能看见的地步。   这张帖子出现至今差不多有四十来天了,却仍没有人能准确说出这个挂坠的由来。   李密今天就拿着这张帖子来问倪路:“路哥,你知道张主席的这条挂坠是怎么回事吗?”   正在写题的倪路抬头看一眼李密手机里的照片。   照片内容不是很清晰,明显是隔着一段距离拍下,再把画面放大呈现出来的效果,主题就是一条手机挂坠,一只眯眼笑的招财猫,下面还吊着小铃铛。   倪路还真知道这条挂坠的由来,因为就是他卖给张禹城的。   但倪路对着这张照片沉默片刻,说:“不知道。”   李密长叹一口气,“太好奇了,这条挂坠到底是谁给张主席的啊。”   倪路莫名:“怎么肯定就是别人给他的?不是他自己买的。”   李密说:“因为这根本就不是张主席的风格啊,这种一看就是女式的手机挂坠,是张主席一个地地道道的理工男会去买的东西吗?更何况网友们挖遍张主席进入大学以来的种种,肯定张主席就是不喜欢在自己身上手机上挂这些零零碎碎东西的人!以前不管再好的手机,张主席一样冷酷无情任其裸奔,现在一夜之间,张主席不仅手机挂坠,手机壳都有了。所以大家得出结论,这条手机挂坠和手机壳一定是别人送他的,而且这个人和他交情匪浅!”   倪路惊得无语良久,道:“为了一个手机挂坠,你们研究到这种地步了吗?”   李密指正他,“不是我们,是网友。”   倪路看一眼满脸八卦求知欲的李密,会心不语。   可惜答案就是如此让人意想不到,这条偏女式可爱风的手机挂坠还真是张禹城自己花钱买的。   上专业课的时候,他们的专业老师进来第一时间不是上课,而是放下讲案,看一眼教室上的学生,说:“来之前我已经通知下去,今天的模型不用拿过来。本来今天是要对上周你们交上来的图进行评图,但因为一些事情,又要延后一段时间。今天上午的课上完后,暨辰和倪路,你们两个人来我的办公室一趟。”   教室里的学生在老师声音落下后一阵窃窃私语,分别看向被点名的这两个主角。   一向和睦的专业老师神情严肃,一看就知道事情严重。   倪路也不由地抬头去寻找暨辰,暨辰正坐在他自己的位置上,他看着讲台的方向,神色坦然平静,甚至没有扭头往旁边看一眼。   手臂被人用笔戳了几下,倪路朝身侧看去,看见李密一脸不解地看着他,然后问道:“路哥,什么事啊?”   倪路摇头,“我也不知道。”   不止李密等人,倪路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是他和暨辰能扯到一块的。   早上的最后一节课上完,李密没有和往常一样直奔食堂,而是拖着许健柏,非要跟倪路去他们专业老师的办公室一趟。   李密说:“路哥,暨辰那家伙有前科,我怕他又对你动拳头,有我和老许在,他肯定不好下手。”   倪路无奈:“他总不能当着老师的面对我动手吧?”   李密不放心:“他可以背后对你动手。”   李密:“而且,还不知道老师叫你俩去是干嘛,你对上暨辰,肯定会吃亏。我别的比不上你,就嘴巴利索点,要是暨辰在老师面前说你坏话,我肯定要帮你怼回去!”   倪路既感动又怕麻烦他们,“也不知道要去多久。”   李密拍胸脯一脸豪迈,“多久都没事,去晚了大不了少吃一顿我最爱的麻辣烫,吃别的也一样,反正都能吃饱——唔!”   许健柏听不下去了,一把堵住李密的嘴巴,然后对倪路说:“你就当我和李密闲得无聊去看热闹吧,没什么麻烦的。真有什么事还能帮一把。”   倪路这才没再说什么。   三个人一路上分析他们的专业老师为什么会叫他和暨辰去办公室,都没分析出个所以然来。   他们到了办公室才知道,下了课就不见人影的暨辰已经先他们来到老师的办公室,他此时人正坐在办公室里。   专业老师看见他们一块进来,有些不解,对李密和许健柏说:“你们过来干什么?”   李密先许健柏一步说话,他笑嘻嘻地说:“老师,我们已经和倪路约好了一块去吃饭,我们这是等他把您这边的事先解决。”   专业老师看一眼倪路,然后才对李密说:“那你们先出去等吧。”   “好的,那我们先出去。”   李密一把拉住许健柏,两人一块退出去。   门口一关上,李密下一秒就是把耳朵贴到门板上,跟做贼一样。   一旁的许健柏:“……”   办公室里,专业老师对倪路说:“你也坐吧。”   倪路于是坐到暨辰旁边的椅子上。   专业老师继续对倪路说:“我是周日收到的你的图,晚上我看过一遍,发现点问题。”   倪路说:“是什么问题?”   专业老师拿出一卷图纸,看一眼倪路旁边的暨辰,然后把图纸递给倪路,“你打开看看。”   倪路满心疑惑地接过卷好的图纸,打开。   只展开大概五分之一,倪路的动作就顿住了,随即加快速度,等整张图纸呈现在眼前,他不由站起来,仔细看一遍,最后看一眼署名:暨辰。   专业老师的声音再次响起:“暨辰的图是周六那天交的,你那天跟我说,你图不见了,所以隔了一天才给我。”   “我叫你们两个来,是想问,这次的设计,你俩的为什么几乎一模一样。”   倪路抬头看向暨辰。   暨辰拎起自己的背包,从中抽出一本速写本,“老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的速写本,可以证明我为什么会有这次的设计,以及设计的理念,包括一些设计细节。”   专业老师接过暨辰的速写本,仔细翻了一遍,放下,再次看向倪路:“倪路,你有什么要说的?”   倪路此刻彻底懵了。   暨辰速写本上的设计草稿,倪路也看到了,和他自己画在稿纸上的,也几乎一模一样。   暨辰看了倪路一眼,嘴角微微一勾,又收起。   “我的妈呀!”   耳朵贴在门板上的李密忽然站了起来。   许健柏问道:“你听到什么了?”   李密看向他,一脸惊慌,“路哥这次大作业的设计和暨辰的一模一样!”   不交作业,挂科。   交上作业,却是抄袭作品。   这两者的问题一看就知道孰轻孰重。   前者是不重视学业,后者根本就是人品问题!   办公室里,暨辰又说:“这次的设计,我是随手画的,不是很成熟,我本来不想把它当成这次的作业交上来,但临到交图日期也没有更好的设计,所以是最后两三天才确定下来的。我不打算用这个设计当成作业,这事我和不少人说过,想必倪路同学也听见了。”   暨辰这句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倪路就是抄他的设计。因为他不打算用这个设计交给老师,倪路才敢肆无忌惮的抄袭当成自己的作业,不怕被发现。偏偏暨辰最后又决定用了,这才弄巧成拙。   图纸暨辰是先一天交上来的,倪路却是在交图日当天说自己的图不见,专业老师给了期限,不得不在一天时间里拼命赶图画完才交上来。   更何况暨辰交上来的速写本是一件很有利的证据,证明他的设计思路,证明他的设计由来,并且是怎么一点一点完善,最终呈现出现在的这一版最理想的设计。   到此,倪路不管说什么,都处于下风。   哪怕他也有一样速写本,可在几乎每一页都差不多一样的前提下,怎么证明,你不是抄的?你的设计比暨辰设计的时间还要早?   李密突然推门进来,说:“老师,我可以证明,路——倪路并没有抄袭,他画图的时候,我们302宿舍的人都在旁边,看着他是怎么一点一点把图纸画出来的。”   暨辰笑了一声,“巧了,我刚好也在302。”   倪路早已搬出302却出现在302画图,李密这话,不过是证明倪路更有时间和机会抄袭暨辰的设计。   李密一下子理解了暨辰的意思,眼睛一瞪,怒了,“路哥画图那几天,你根本没回来过啊!”   暨辰好笑地回视他,“你怎么确定我没回去过?”   李密刚想说怎么不确定,却被许健柏拉了一下,就这么一瞬间才反应过来。他们在302的时候,暨辰是没回来过,但他们不在302的时候,怎么肯定暨辰没回来?他们又不是分分秒秒都在宿舍里,而暨辰却时常神出鬼没。更何况,他人不在,可他的东西在啊。   这样一来,他们的话,根本无法成为证据。   专业老师这时问道:“倪路周日交上来的图,也是在你们302宿舍完成的?”   李密犹豫地看了一眼倪路,才道:“不是。”   老师又问:“他周日交上来的图和之前遗失的那张图你们都看过了?”   李密摇头,“只看过遗失之前的。”   于是老师道:“可倪路交上来的图是原来的图遗失后,周日才赶完新图交上来的。”   老师的意思是,也许你们看过的那图和倪路交上来的图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许健柏这时走到倪路身旁,看一眼他手里的图纸,最后看署名,眉头一皱,说:“老师,倪路之前画的图纸和这张基本一样。我们都看过,能分辨出来。”   暨辰轻轻哼一声:“我的速写本一直放在桌子上,谁来都能看见,说不定倪路早在之前就看过了呢。”   李密气得眉毛倒竖,“路哥即便在302也都跟我们在一块,他从来没有动你任何东西。”   暨辰似笑非笑看他,“班上谁不知道你、许健柏纪鹏云和倪路关系最好,你们的话可信吗?” QQ=2862③09六70   李密怒极反笑,“你还是班上最排斥路哥的人,鬼知道你是不是在栽赃陷害。”   这就是气话了。   许健柏一把拉住他,让他不要再说下去。   李密气鼓鼓地甩开他的手。   专业老师对倪路说:“你有没有什么能证明,这次的设计是你自己的东西?”   除了速写本,倪路还有不少随手画的草稿,可这些东西无甚紧要,画完之后就扔了,无从找起。   记录下整个设计过程的速写本本来是最有力的证据,偏偏现在,他无法证明他的速写本里头的东西比暨辰的还出现的早。   倪路盯着眼前的图纸,陷入长久沉默。   气氛一度凝重,稳坐在椅子上的暨辰眼中的讥讽更甚。   他都安排好了,再不久,倪路抄袭他的设计这件事就会出现在学校论坛上,传遍整个学校。   李密忽然掉头跑出教师办公室。   许健柏叫他,“你上哪去?”   李密没回,许健柏扭头在办公室里扫一眼,很快跟了上去。   李密跑出一段距离,很快掏出手机,这次没发信息,他急不可耐地拨通张禹城的语音电话。   等待对方接听的这个过程,李密急得在原地来回踱步,“快接听快接听!”   许健柏走过来看见,问:“你突然跑出来给谁打电话?”   李密没来得及解释,因为他打出的语音电话被接通了,张禹城的声音很快自手机里传出来,“有事?”   李密说:“张主席,暨辰说路哥抄袭他的设计,他们两个现在正在我们老师的办公室里!”   事情紧急,李密大略说了一遍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就挂了电话。   许健柏说:“你和张主席私下一直有联系?”   李密白他一眼,“张主席好歹也是我302宿舍群的一员,我身为群主,私下和他聊天有什么奇怪的?”   许健柏被怼时一时无言以对,但很快又道:“你跟他说这个干什么,你觉得他能帮到倪路?”   李密不假思索说:“那当然,别忘了,他可是张主席!”   张禹城上午没去上课,和他们同团队的学长去了他们合作的一家公司安装测试新系统,正是弄完坐在车里返回学校的路上。   张禹城挂掉李密的语音电话,第一时间把车开到路边,给倪路打电话。   倪路接到他电话的时候,已经把他的速写本从背包里拿出来交给了专业老师。尽管不能证明他画图的时间是否比暨辰的早,但这是他唯一能证明自己的东西了。   倪路电话响起时,他第一时间看向专业老师,老师朝他点点头,“你接。”   倪路拿出手机才知道是张禹城给他打的。他有些犹豫,但还是接了他的电话。   倪路问:“怎么了?”   张禹城说:“我一会儿发几个视频和照片给你,可以知道你设计作品的最早时间。暨辰是抄你的东西,肯定没你的时间早。先给你们老师看,我很快就会赶过去。别担心。”   电话挂断没多久,张禹城果然往倪路手机里发了好几张照片,视频要传输,显示的没这么快。   倪路打开了照片,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他画在速写本上的初版设计,显示时间正是入冬下第一场雪的那天早上。 第0066章 为敌   和人的出生证明一样,每张照片在拍下的一瞬间,就自动生成拍摄时的时间,拍摄的设备以及型号等等,只要不是二次编辑过的,即便更换到另一个设备里,这些数据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倪路看到照片时心中不免震惊,没想到张禹城居然把他设计时的每一张图纸都拍了下来,简直就像是他早有预料暨辰今天会这么做而早早做下的准备。   看见倪路盯着手机半晌不语,专业老师问道:“怎么了?”   倪路略一沉吟,看一眼自己屏幕裂成蜘蛛网,多少有些影响观看效果的手机,并没有直接把手机递给老师,而是说:“我还有一个证据。我有个朋友,他手里有几张照片,能证明我速写本上的设计出现的最早时间。”   一旁的暨辰“嗤”笑出声,“拜托,照片上的时间是可以编辑修改的。”   倪路看一眼随着视频一块出现在他与张禹城聊天界面里的一句话,对暨辰说:“那随照片出现同步上传到手机云存储里的时间,也能修改?况且,照片上的每一次修改都会如实记录下来,有迹可循无可隐藏。”   暨辰的眉头这才皱了起来。   张禹城在手机里交代完要对倪路说的话,放下手机,立刻启动车子往学校的方向赶去。   一旁的学长看着他沉下来的脸色,一时间噤声不语。   好家伙,一向笑得和风煦日仿佛什么事情都不能让他生气的张学弟一沉下脸来,看起来可吓人啦。   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他脸色都变了。   专业老师的办公室里,暨辰已经恢复一脸淡定,仿佛他刚刚的皱眉只是大家的错觉。   他似笑非笑地斜了倪路一眼,对专业老师说:“我画图的时候,可没防贼一样每画一张就用手机拍下来,谁会想到只是一次作业而已都有人能不要脸的抄袭。”   见识了暨辰颠倒黑白的无耻,倪路一开始是震惊的,他没有当即去反驳,而是在一阵沉默后,说:“不论我朋友拍下照片的初始动机是什么,至少,它证明了我这次设计出来的最早时间。”   专业老师说:“你现在有照片吗?”   “有。”倪路这才给老师递手机,“还有视频。”   视频内容他还没来得及看,不过他相信张禹城。   专业老师看一眼倪路的手机,皱皱眉,但还是接过他的手机,在碎裂严重的手机屏幕里仔细辨认,并打开倪路的速写本对比,原还想翻其它照片,死活滑不动屏幕,最后,老师妥协了,把手机还回去,“你把照片和视频发给我。”等倪路把手机接回去了,忍不住问一句,“怎么不换部新手机?”   倪路似没想到老师会这么问,愣了一下,看一眼自己的手机,不甚理解地说:“还能用啊。”   他这理所当然的语气让老师一时间无言以对。   这么节俭的孩子近几年来他真是很少遇上了,现在的学生谁不是用一段时间就想着换新手机。   如倪路所说,他发过来的照片除了他速写本里的草图,还有他前几版的设计,视频内容基本都是倪路在寝室里俯案画图或查资料的画面,视频显示的时间基本都在凌晨一两点左右,看得出来倪路为这次的设计费了不少心思。   倪路看见视频的时候也有点懵,他根本不知道张禹城是什么时候拍下的这些内容。   专业老师对比看完,又一再确认每张照片的内容,才对暨辰说:“你有什么能证明,你速写本里的设计的时间。”   暨辰没有。   他以为只要先倪路一步就可以了。   却没曾想倪路手上居然有照片能证明他画图的最早时间。   但事已经做出来了,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让暨辰承认自己是栽赃陷害倪路?不可能!   这次轮到暨辰沉默,片刻后,他说:“老师,正如我之前所说,我从来没想过一次作业而已也有人抄袭,这方面的确是我疏忽。但并不能因为我无法证明我的设计比倪路的设计出现的还早,就断定我抄袭。我不服!”   张禹城赶到的时候,倪路和李密许健柏都站在办公室门外的走廊里,张禹城的出现,让他们三个人纷纷朝他看过来。   气有些喘的张禹城朝他们走来,视线落在站在李密后面的倪路身上,问他:“现在什么情况?”   倪路没回,他注意到张禹城上手上捧着的东西,“你怎么……”   张禹城手上拿的正是倪路给他这次的设计亲手做的建筑模型。倪路一直放在他们的寝室里,张禹城肯定是先回了506一趟,才往他们这边赶。   张禹城手里的东西让李密眼睛一亮,人跟着凑过来,“这是路哥做的模型?哇靠,做得也太精致了吧。”   张禹城的眼里依然只有倪路,他说:“李密给我发消息了,说暨辰坚决不承认他在栽赃陷害你。所以我回了寝室一趟,把你的模型拿来了。”   倪路说:“对,他不承认。他一口咬定是我抄他的设计,他是因为疏忽所以拿不出更有利的证据,证明他的图纸画得比我的早。”   李密补充道:“老师让路哥出来,是想分别和他们谈一谈。”   张禹城把手中的建筑模型递给倪路,说:“小路,把你的模型拿进去,里头的每一个设计都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你和老师说说你这次的设计,就当是一次正式的评图。你说出你设计的初衷和所有想法,让老师来点评。我不知道暨辰是什么时候盯上你的图,但总归时间不长,准备不可能有你这么充分,他能抄却无法完全理解你图纸里的细节,而这些都是你脑子里的东西,谁也抢不走。”   李密在一旁兴奋地说:“对啊,路哥,为了这次的移动图书馆,我记得你有设计很多小机关,我们都不太清楚,暨辰更不可能知道。你可以让他先说说那些小机关的作用,他肯定说不出,然后你再说出来,一击绝杀,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张禹城看一眼李密,朝倪路点头,“没错。”   倪路接过模型,手指在模型底座边缘轻轻摩挲,他对上张禹城的眼睛,认真地说了一句:“谢谢。”   张禹城嘴角微扬,朝他点点头。   半个多小时后,办公室大门呯一声被打开,脸色铁青的暨辰出现在门后,他的视线在站在走廊里的三个人身上扫一圈,最终停留在张禹城身上。   暨辰目光晦暗不明,嘴边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随即大步朝他们走来。   暨辰脸色实在难看,李密和许健柏纷纷避开。   暨辰显然不想在这继续多待,无视他俩直接走过去,下一秒就被一条长臂拉住去路。   张禹城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淡淡地对被他拦下的暨辰说:“我们谈谈。”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暨辰压根不想理他,抵着拦他的这条手臂打算就这么硬闯过去。   张禹城一把拽住他的后衣领,趁其不备,唰地一下把暨辰拖出两三米外。   “妈的!”   暨辰何曾让人像拎狗脖子一样拽过,当下气得就要去踹张禹城。   踹第一脚被避开,脸色发白咬牙发狠再去踹第二脚,张禹城再度避开,紧接着曲膝往前一顶,重重撞上暨辰另一条腿的膝盖窝,下一秒暨辰“唔”一声,身子一软,险些倒地,硬是被张禹城拎住后衣领提溜了起来。   暨辰痛得失力地这点功夫,张禹城生生把他拖出了这条长长的走廊。   留在原地的李密许健柏半晌无语。   或者说,他们被刚才的画面震得已经彻底失语,只能傻怔怔站在原地。   “妈耶。”   李密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颤巍巍说:“张主席,是练过的吧?”   许健柏有捂额的冲动。   他突然深刻体会到一件事,那就是看人不能光看表面,他曾经误会张主席有多深,现在脸就被打得有多肿。   他以前居然觉得张主席性格软长相娘十之八九打不赢他!   现在他知道他错了,错得离谱!   十个许健柏都不一定能打得赢张主席!   又过了大概十几二十分钟,倪路走出来,李密和许健柏围上去,李密心急地说:“路哥,怎样,老师相信你了吗?”   倪路点头,“我设计的几个细节,暨辰也抄了,但他说不上来这么设计的具体用意。”   难怪他刚才出来脸色这么难看。   李密“啪”以拳击掌,一脸懊恼地道:“我们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要不是张主席提醒,说不定今天还真被暨辰得逞了。”   许健柏说:“事发突然,我们一时间想不到很正常。”   李密问:“老师打算怎么处理今天这件事?”   倪路摇头,“不知道,老师只说我这次的作业有效不需要重做,至于暨辰那边,他打算先跟暨辰谈过后再做决定,但一定会给我一个公平合理的交代。”   李密皱眉,“暨辰这次太过分了,明明跟他说过闲忻转学和路哥无关,他偏不信,还千方百计搞出今天的事情。我实在想掰开他的脑子看一眼他的脑回路,实在莫名其妙,而且用心险恶。”   李密和许健柏在外面等倪路的时候就分析过暨辰这么做的结果。如果他真的成功了,那倪路身上肯定会背上抄袭的罪名,再经过一番操作,直接扣上他人品有问题的锅,甚至可以让倪路再次回到田菲视频事件时,有如过街老鼠上哪都被指指点点的处境。   倪路苦笑一声,“我也不明白,不管是闲忻还是暨辰,我话都没说上几句。怎么就因为闲忻得罪上他了。”   许健柏总结:“要是我们能想明白暨辰的想法,肯定就不会有今天的事了。”   李密认同地点点头:“倒也是。”   倪路问:“张主席呢?”   李密和许健柏面面相觑。然后李密说:“路哥,你知道张主席他其实身手很好吗?”   倪路愣了下,摇摇头,“不知道,怎么了?”   许健柏伸出拇指,指指自己身后的走廊出口:“他把暨辰拖死猪一样拖出去了。”   倪路:“?”   一路上,暨辰不是没反抗,只不过反抗无效。   直至张禹城把他拖到一个没有监控的无人角落,一把甩到墙根下,暨辰这才算是脱离了张禹城的控制。   暨辰靠在墙边,眼睛发狠地盯住张禹城,明明知道对方的厉害,却半点没有受困的害怕,反而一副嚣张不屑的模样。他慢慢站起身,说:“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   张禹城双手插兜,眼皮子一掀,“听说你揍过倪路?”   暨辰背靠在墙上,懒洋洋又一脸无所谓地道:“没错,揍过,又怎样?”   下一秒张禹城欺身上前,脚一抬踹上暨辰的肚子,等他疼得下意识弯腰的眨眼功夫,张禹城的手自口袋里抽出捏成拳“啪”击向他的左脸颊。   暨辰的脸被打偏向一边,半晌没缓过神来。   张禹城后退一步,打过人的拳头松开,又插回衣兜,再次恢复为彬彬有礼温润如玉的学生会主席模样。   仿佛他刚才踹的那一脚揍上去的那一拳只是错觉。   暨辰缓慢地把头扭正,顶着肿了半边的脸眨眨眼,看着站在面前气息内敛玉树而立的张禹城,突地骂一声“妈地”遂捏紧拳头冲上去,张禹城这回眼皮子都没抬,一脚踹上来就把人给踹回墙上。   “艹!”暨辰疼得弯腰抱住肚子,冷汗自额汗滑落,又顶一张半边红里透紫的脸,看起来既可怜又凄惨。   与暨辰相比,张禹城就像只伺机以待的豹子。   冷静,沉稳而无声。   暨辰捂住肚子半晌,才能稍稍直起腰,他“嗤”一声,又因扯痛脸颊倒吸一口气,抬手摸摸脸,暨辰咬着牙一边忍痛一边冷嘲热讽道:“藏得挺好啊,别人知道他们外表温文儒雅的张主席实质上是个凶残危险的人吗?”   张禹城压根没理他这茬,只道:“不准再对倪路出手。”   暨辰像听到什么笑话,“倪路是个什么东西,值得你这么护着他?”   张禹城上去又是一脚。   “唔!”   暨辰被踹得整个背贴到墙上又滑落下来,这次他抱住肚子半天都站不起来。   张禹城垂下眼帘冰冷的视线透过浓密的睫毛刀子一样扎在暨辰身上,“在我面前,说话注意点。”   暨辰抬起惨白的脸,眼神凶狠,“我TM想不明白,在我面前,闲忻开口闭口都是你,说你和他从小一块长大,说你对他一直很好。你就是这么对他好的吗?在闲忻被倪路逼转学后,不仅帮他说话住一间宿舍还这么护着他!”   张禹城微微蹙眉,“闲忻转学这件事与倪路无关。”   暨辰艰难地扯开嘴角,无所谓地笑笑,“那又怎样?”   张禹城沉默。   仅这一句话,张禹城听出来暨辰对于真相是什么根本不在乎。   暨辰手撑在地上,抱住肚子慢慢站起来,“我只要知道闲忻讨厌倪路,这就够了。”   “那么你记好了。”张禹城对他说,“对倪路出手,就是与我为敌。”   暨辰瞪大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话。   张禹城却不再说话,退后两步,转身走人。   暨辰抬脚想追上去,可一动弹身上痛得他又脸色煞白地倒回墙上。   “艹。”   暨辰低啐一声,只能倚在墙边恨恨地看着张禹城走远。   倪路给张禹城发消息,语音转成文字:张主席,你上哪去了?   张禹城很快回复:等我一会儿,马上去找你们。   倪路:我们到一楼等你。   张禹城:和李密他们说,我请他们吃饭。   倪路自手机面前抬头,正好对上两双目不转睛盯着他看的眼。倪路顿了一下,说:“张主席说,要请你们吃饭。”   “你们?”   李密莫名觉得这个词有点微妙,感觉他和许健柏与倪路张禹城成了两个阵营。   倪路意识到什么,补救似地又加了一句,“张主席原话就是这么说的。”   “哦。”   李密心底那刚刚萌芽的疑惑立刻被连根带叶拔了个干净。   **********************   李密OS: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第0067章 吃饭   李密问:“你那模型让老师留下了?”   倪路出来也就背了个包,手上什么都没拿。   倪路点头,“老师说我做得挺好的,说要做范例拿给同学们看。”   李密心有戚戚焉地拍拍胸口,“你的模型是范例,我的该不会成为反而教材吧?”   “不会。”倪路拍拍他的肩膀,“我觉得挺好的。”   李密做完模型第一件事就是拍照发给倪路过目,倪路觉得挺好的,材料做工是粗糙了些,但已经把他想表达的都做出来了。   倪路李密许健柏三人刚下到一楼没多久,便见到了大步朝他们走来的张禹城。   张禹城一走近就对他们说:“想好要去什么地方吃饭了吗?”   比起吃饭,李密现在有一件更心痒难耐的事儿想知道:“张主席,你和暨辰聊什么去了?”   张禹城说:“就是让他以后不要再找倪路麻烦。”   “这样啊。”张禹城说得云淡风清,李密却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他很快又道:“张主席,你不问问路哥现在什么情况吗?”   张禹城看向倪路,笑道:“不用问,我知道倪路一定能证明自己。”   倪路回以一笑,眼中尽是融融微光。   “哦。”李密看看张禹城,又看看倪路,在他俩短暂的对视中,刚刚被拔除干净的疑惑又死灰复燃地冒出了头。   李密的八卦雷达一扫:总觉得在路哥和张主席之间扫到点什么他一时想不出来的东西。   许健柏用肩膀撞了下李密,“发什么愣呢?想想要去哪吃饭,人张主席请客呢。”   张禹城说道:“是啊,先说吃什么,我订桌。”   李密说出心里的疑惑:“张主席,你为什么要请我们吃饭啊?”   张禹城说:“我也是302宿舍群的一员,今天是我们头一回聚在一块,就想请你们吃饭,好相互加深了解啊。”   李密一听,放心了,一双眼睛顿时像按了两盏灯泡一样闪闪发亮,他期待地看着张禹城:“张主席,那吃什么都可以吗?”   张禹城好笑地点头,道:“是的,随便你们选地方,不用给我省钱。”   李密兴奋得忍不住搓手,“那我可得好好想想。”   许健柏在一旁泼他冷水,“别想到天边去了,就学校周围的餐馆里选,来回一趟不超过一小时的,咱们下午还有课要上。”   李密气愤地回过身就给了他一拳,“用得着你提醒!我记着呢!”   “没事。我开车带你们一块过去,能去远点的地方。”张禹城说,“不过既然你们下午有课,这次就当吃个便饭,下回会再请你们吃顿好一点儿的。你们不是还有一个室友吗?一起叫上吧。”   纪鹏云也是个闲不下来的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程度堪比一天到晚都不怎么回宿舍的暨辰。今天也是一下课就跑了,李密都没来得及叫他。   李密一边念叨一边掏出手机,“老许那家伙整天忙,这会儿都不知道在做什么,给他发消息都不一定会回。”   果然,消息发出去,好几分钟都不见动静。   李密想了想,直接给他打电话,这次他倒是接得挺快,就是声音压得很低:“李密,你什么事儿啊,我这边社团正在开会呢。”   除了学生会,纪鹏云还加入了不少社团,莫怪乎一天到晚的一堆事情。   李密直截了当道:“有人请客吃饭,你去不去?”   纪鹏云回:“不去,我吃过了,这都几点了,你们还没吃上呢?”   李密朝天翻白眼。   纪鹏云估计压根没当倪路和暨辰一块被叫去老师办公室是什么事儿,毕竟身为大学狗,谁没有个一两次被叫去老师办公室谈谈心的机会。   李密也不废话,说:“你们张主席请客,就我们302的几个人,你真不去?”   纪鹏云:“张主席!!!请客!!!”   李密:“去不去吧?”   纪鹏云立马改口:“哪里集合?学校大门口?我马上过去!”   李密呲他:“你不是吃过了吗?”   纪鹏云哪觉得这是个事儿:“我这是去吃饭吗?我这是去膜拜我们老大!懂?”   李密骂骂咧咧地挂断电话,然后笑容可掬对张禹城说:“老许让我们去学校大门口找他。”   张禹城说:“我去开车,你们走到路口等我,路上可以先想想吃什么。”   其实哪里用得着去想,有李密这个吃货在,在张禹城说请客的那一瞬间就决定好要吃什么了。   李密搓搓手,用商量的语气说:“老纪,路哥,咱们中午就去海鲜霸王火锅吃一顿怎样?”   倪路和许健柏听完相视一眼,都觉得好笑。   用的是商量的语气,可这口水都快要滴出来的脸,哪像是和他们商量的样子?   不过倪路对吃的向来要求不高,能吃就行,许健柏是知道李密虽然有诸多毛病,但好吃会吃这一点还是信得过的,他都馋成这样,想必那里的味道定然不差,于是两个人都点头同意了。   至于纪鹏云的意见?   已经吃过饭的人的意见直接被无视了!   海鲜霸王火锅李密真没去吃过,心却已向往已久。虽然离他们学校不算特别远,但因为价格的原因,去的学生不多。   海鲜霸王火锅,听听这名字就知道不便宜。   吃的是单人火锅,也就是一个人面前摆个火锅,往里头加各种刚多水缸里捞出来的生猛海鲜,人均三百以上。   倪路是不知道价格,他要知道价格肯定会犹豫一下,毕竟五个人最低消费加起来都一千五了,差不多是他两个月的伙食费了,无疑是天价,就吃一顿饭,想着就肉疼。   李密敢在张禹城面前开这个口,一是张禹城大方的态度,也知道张禹城是真不差钱;二则是在他心里,这个价位也就中等偏上,李密毕竟是城里头家境比较富裕的孩子,脚下一双鞋都一千来块,五个人吃一顿饭一千来块,还OK啊。   张禹城的车开过来的时候,倪路还在犹豫是坐前面还是后面,李密已经拉开车门直接钻进后车座,然后指挥倪路:“路哥你就坐前面,后面我和老许老纪仨一块坐!”   李密的想法相当简单,他们四个人里就倪路和张禹城最熟,倪路坐张禹城旁边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儿吗?   看着跟着李密屁股钻进去的许健柏,倪路:“……”   倪路只得坐前面。   拉开车门坐进副驾,刚把门关上,一阵清淡的冷香扑鼻而来,一条手臂越过他的身体拉扯副驾旁边的安全带,随即张禹城低沉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安全带得系上。”   倪路本想说他能自己系,可一低头便对上近在眼前的一双透着盈盈光泽含笑的眼睛,顿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系安全带的过程并不长,等卡扣“咔哒”一声接进接口里,张禹城顺势握住倪路垂在腿边的手,拇指摩挲几下他的手背,松开。短暂而平静,却在倪路手背上留下许久不褪的酥麻。   倪路无声的把脸扭向窗外,耳廓透出血色。   张禹城只看过去一眼,这一眼中尽是温柔笑意。   李密在车上说了他们要去吃什么,张禹城自是点头说好。在学校大门口接上纪鹏云,张禹城拉着他们五个人去了李密指定的那家海鲜火锅餐厅。   路上,李密的嘴巴就没停过,他跟纪鹏云说了倪路在老师办公室遭遇的危机,还有张禹城力挽狂澜发照片和送模型,彻底扭转局面的高光时刻,最后,他总结:“老纪,你不知道,我在老师办公室门外看见张主席出现的时候,就跟吃了颗定心丸一样。只要张主席一出现,就感觉什么都不用怕了。”   纪鹏云推推眼镜,觉得事情不简单:“张主席为什么知道这件事我先不说了,为什么张主席会事先拍下倪路这次设计的照片,还拍这么多,并且是从头拍到尾?不会是主席早就预知暨辰会对倪路做什么了吧?”   这事倪路也很好奇,在纪鹏云问完后,不由看向张禹城。   张禹城回看他一眼,道:“不是。一开始就是心血来潮,觉得倪路的设计真挺不错,拍下来就当留个纪念。后来想想,这毕竟是倪路的第一次大作业,他的第一次完整的设计,很有纪念意义,也许什么时候能用上,就都拍了下来。哪想到,这次就用上了。”   李密感慨:“这也太巧了吧。”   张禹城笑说:“是啊,很巧。”   停下车一进入宽敞明亮的餐厅,不说李密,就连本来已经吃过饭的纪鹏云看见一堆美食都馋得直流口水。   服务员领着他们坐下,选好锅底和各自要吃的食物,张禹城说有事出去打个电话离开了。   门口一关上,李密压低声音对另外三个人说:“张主席不会是出去结账了吧?”   许健柏却觉得不是:“这还没开始吃呢就跑去结账?账单人家餐厅估计都没算出来。”   纪鹏云对他们主席那是盲目崇拜,“反正跟着咱们主席有肉吃。你们是不知道,上回我们学生会聚餐,大家吃喝玩简直不要太爽,还不用我们出钱,张主席一个人包圆了。我们主席,就是有钱,壕气!”   经他一提,李密也想起这件事了,“老纪,你不是说上回你们张主席只给钱,人从头到尾没露过脸?”   纪鹏云点点头,眼镜下滑还用手推了下,“对,本来他也要去的,不过临时有急事,没去成。不过他人不在,他伟岸光辉的形象却始终在我们每个人的心里。”   “噗!”   许健柏正好拿了杯热茶喝一口,听了这话直接把茶水喷了出来。   他连忙抽出纸巾一边擦一边说:“啥玩意儿,伟岸光辉的形象在你们每个人的心里?说得人跟死了一样。”   纪鹏云意味深长地说:“等你和主席相处久了,就知道这种感觉了。”   李密举起手,整个人恨不得凑到纪鹏云跟前,“我有我有,我有你说的这种感觉!”   纪鹏云如遇上志同道合的伙伴,迅速和李密交流起来,“是吧,我们主席性格好人又牛逼对不对!”   一旁倪路无语地听他们聊天,放在包里的手机响了一下,他拿出来看一眼,然后说:“我上洗手间一趟。”   正和纪鹏云聊得正嗨的李密随手一挥,“去吧去吧,你的菜上来我一定帮你看好,不让别人偷吃!”   倪路:“……”   真怕人偷吃的话,最应该担警惕的那个人反而是你啊!   倪路离开卡座,却并不是前往洗手间的方向,而是乘坐电梯去到停下一层停车库。   来到张禹城停车的地方,才知道车里亮着灯,倪路弯腰在车窗上敲敲,坐在里头的人很快把车门推开。   倪路坐进去,顺手关上门,“怎么特地叫我出来?”   张禹城坐在驾驶座上,身体对着他,说:“想和你单独说几句话。”   倪路抬头,对上他的眼,“说什么?”   “今天害怕吗?”   听到这句话,倪路愣了愣,最后道:“一开始时是有一点点担心。不过……看到你给我发的消息后,就什么都不担心了。”   张禹城笑了,人也向倪路靠过去一些,“这么相信我啊?”   倪路看着映在他眼睛里的两团渺小却明亮的暖色灯光,不经意间点头,道:“嗯。”   他被张禹城吸引,张禹城何曾不被他眼里的清明和信任所触动。   张禹城是极有定力的人,除了先天的因素,更多是后天的养成。但张禹城发现,在倪路跟前,他的定力近乎隐形,有时候只是这个人一个无意的眼神,都能令自己心神激荡,即使知道这会让自己失去理性也不想隐藏压抑,向他而去的冲动。   张禹城伸手关了车厢里的灯,在昏暗的车厢里,双手捧住他的脸,凑上去,吻住他。   倪路扶在车门上的手一瞬间弹动了下,下意识想拒绝这个吻,觉得这里不是做如此私密事情的地方,可当张禹城身上的清冷气息把他覆没,温热的吻贴上来,软舌顶开他的唇深入的时候,他就已经没了理智。   张禹城的舌头在他的嘴里辗转,撩拨、引诱,反复舔扫含吮他每一个敏感脆弱的地方,直至怀里的人在他身前彻底沉沦无以反抗,只能顺从迎合。   张禹城的手不知何时落下,停留在他腰间,来回摩挲反复揉搓,最后忍无可忍般撩起他的衣摆,手终于如愿摸上层层衣服底下滚烫柔韧的皮肤,就像干柴遇上大火,一经点燃,再难收势。   张禹城更深更重地吻住倪路,探入他衣服底下的手恣意而贪婪地抚遍他的背,又移到他的身前,搓玩他胸前的两颗豆豆,轻揉他平坦结实的小腹,穿过裤头继续往下……   深陷在这个热吻里目眩神迷的倪路蓦地惊醒,他一把推开压在身上的人,“不,这里——”   “没事,外面看不见。”   张禹城又压上去,再次吻住他。倪路撑在张禹城肩膀上的手欲拒还迎一般看似往外推实则却并无多少力道,在张禹城的手终于覆上他腿间的软物时,双手一把攥住他的衣服,绞紧颤抖。   倪路的身体越绷越紧,呼吸也越来越急。张禹城的舌头自他嘴里退出,粘着一根折射水光的银丝,他吻上倪路湿润的唇,吻过他的下巴,头埋入他的颈间,唇在他的喉结处摩挲,最后张嘴,含住这个小小的突起。   “唔!”   覆于腿间的手一个刁钻的抵搓,让倪路整个几乎弹跳起来。   虽然不舍,但张禹城到底没在倪路的喉结处留下痕迹,转而继续深入,牙齿衔住锁住的骨节,轻磨数下,再施点力道一口咬下。   “嗯……”   倪路绷紧身子,头重重地滑倒在车门与车座的空隙之间,埋在他颈间的脑袋如影随形,导致张禹城整个人几乎覆倪路身上。   “唔……嗯!”   倪路用手堵住嘴巴,却堵不住到达高潮时的本能反应,短促的闷哼泄在狭小的车厢里,倪路终于射在了张禹城的掌心里。   高潮结束后的无力中,不能在他显眼的喉结处留下痕迹的张禹城在他的锁骨间留下一个印子。   张禹城抬头,在他的唇上轻啄一下,手自倪路的腿间抽出,另一只手去抽纸巾。车库里的灯光射入车中,斜照在张禹城的脸上,倒在车椅上的倪路看着沐浴在白色灯光下的他的眉眼,刚刚平复些许的心跳不由一热。   倪路坐起来,手贴上张禹城的身体,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我帮你。”刚才离得如此之近,他能清楚感受到,张禹城的下面也硬了。   “不用。”张禹城扔了用过的纸巾,拉住倪路的手直接把人往身上扯,“给我一个抱抱就好了。”   倪路听话地靠过去,分开双腿会在他身上,两只手环上他的脖子然后抱住。   张禹城脸埋在倪路的胸前,双手环上他的腰,抱得很紧,像要把整个人嵌入倪路的身体里。   倪路安安静静地任他抱住,两个人许久没有开口。   直至倪路的手机响了起来,车厢里的安静才终于被打破。 第0068章 礼物   “路哥,张主席也就算了,人家是有事要办!”李密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清楚地传出来,“你是怎么回事,去个洗手间就让自己掉坑里了吗?菜都上完了,你再不来我就全吃光!”   倪路声音里含着些许无奈,“好了,我这就回去。”   放下手机,倪路看向张禹城,“我先回去?”   张禹城说:“一起回去吧。”   倪路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好吧。”   若是李密他们问起,就说他们是回来路上碰到的,就一起回来了。   果然,倪路和张禹城一块出现引起了李密等人的好奇,但是也好打发,随便一个路上碰见的借口就堵住了他们的嘴。   虽然因为下午还要上课的关系,大家都用饮料代替了酒水,但因为张禹城的大方以及随和,这顿饭每一个人都吃得颇为尽兴,李密更是吃了个肚儿圆圆差点走不动道。   许健柏觉得奇怪,明明每一餐李密吃得不比他少,为什么个子就这么点呢?   李密一听许健柏说他矮,也顾不上快撑爆的肚子了,恼羞成怒伸出爪子上去就挠。   几个人坐在张禹城的车上嘻嘻哈哈一路回了学校,张禹城在学校放下他们便与他们分道扬镳了。   与张禹城分开后,当天下午,倪路上课途中,接到了一个电话,警局那边打过来的电话。   警方那边告诉他,田菲想和他私下进行调解。   倪路没有立即回复,而是说要考虑几天,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他没有立即把这件事告诉张禹城,但张禹城却通过他自己的方法知道了这件事。   神秘人:田菲想要和倪路进行调解。警方那边这两天应该会和倪路联系告诉他这件事。   张禹城:我知道了。   神秘人:你叫我查暨辰,我查到点事情,倪路深陷视频事件的舆论风波,暨辰添的确有从中作梗。他花钱买通水军团队,只要这件事热度稍退,就让水军从中煽风点火把热度炒上来。   张禹城:他还做了什么?   神秘人:因为暨辰对这件事的关注令我一开始以为暨辰和田菲有联系,甚至这件事就是他暗中操作起来的。可是越往下查,暨辰的疑点反而越低。没有证据指明是暨辰花钱雇田菲演了这么一场戏。   神秘人:另外我一直在抓是什么人给田菲汇三十万这条线,这人做事还挺隐密,我能查到的就这个人是委托别人帮他转的账,转账签名只有一个X字母。   神秘人:我肯定田菲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神秘人:查到这里这条线基本断了,没办法再往下查。   神秘人:现在最好从倪路身边开始查,比如他曾经得罪过什么人。   倪路这样一个从乡下刚来城市上大学不久的普通人,能因为得罪什么人,遭致如此祸端?   三十万,签名X都是线索的话,再加上得罪人这件事,无疑指向一个人。   张禹城放下手机,眼中闪过一丝阴翳。   晚上张禹城快十二点才回宿舍,倪路这个点也还没睡,亮着一盏小台灯正俯桌写题。   这次张禹城一进屋他就察觉到了。   倪路放下笔抬头看过来,“回来了?”   张禹城脱下外套挂起来才走过去,手指在倪路洗过干燥稍硬的黑发间穿过,“怎么还不睡?”   倪路说:“等你。”   张禹城手放下来,落在他的肩膀上,“等我?”   “嗯。”倪路拉住垂放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眼帘微阖,看着于自己手里这只骨节分明修长如玉的手,忍不住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抚过去,就像在用手进行雕刻描绘一般认真专注,心里想着这人这手怎么这么好看,他要画的话,能画出几分这只手的美好。   嘴上却说道:“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嗯,你说。”张禹城安静地立在倪路身侧,任他把玩自己的手。   倪路于是说道:“今天警局那边给我打了电话,说是拘留田菲的时间快到了,公诉那边一时半会儿下不来,问我要不要转自诉?”   其实警局那边一般不管这种事,要不要自诉都是受害人自己要去想的事儿,但倪路这件事情况特殊,网上舆论虽然没之前夸张,但到底还是有不少人一直在关注事后发展,想知道这件事最终能不能得到一个公平公正的结果。如此一来也算是对警局造成一定压力,他们估计比倪路还想这件事有个妥善的结果。   受到污蔑的人洗清冤屈,做错事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倪路在网络上被污蔑一事,虽然有一定影响,因为目前法律对网络事件条文规定不甚明确,加上田菲认罪态度良好,对于够不够得上公诉是有一定争议的,所以对于公诉走流程可能时间会久一些,如果倪路等不及,可以自诉。   和公诉不同,自诉是可以协商私下进行调解的。   比如田菲给的诚意足够,两个人协商解决,就如何赔偿倪路各方面损失进行协商,达成双方一致了,甚至可以撤消对田菲的控告,让田菲免受牢狱之灾。   倪路就把这些事情告诉了张禹城。   倪路说完,问张禹城:“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张禹城另一只手放在倪路的发顶,轻抚他的头发,说:“你想怎么做都可以。你想进行调解,我可以帮你找个代理人和田菲那边进行协商,务必争取最大的利益;你想自诉,我就给你请律师,最好的律师,不用你去出面,查找证据出庭等等都会有人帮你解决。你只要安安心心待在学校里,像平常一样上课下课就好。”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倪路忽然转身,头埋入张禹城的小腹间,双手环上他的腰。   张禹城双手抱住他。   过了不知道多久,倪路松开一只手拉住张禹城的一条手臂,脸也抬起来一些,他没有看向张禹城,而是望向不知道哪个方向,他静静地说:“钱我可以自己挣,但我得让所有人知道,我是清白的。”   顿了一下,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要去告她。”   闲忻接完一个电话后人直接发了疯,触眼所及的一切都被他搬起来砸地上。   楼下正远程处理公司事务的许君兰听见动静顾不上正在开会,急忙上来,才发现她儿子已经锁了门。   听见屋里乒乒乓乓的打砸声,许君兰又急又气地拍门喊道:“忻忻,你这是怎么了,你到底在干什么,给妈妈开门!”   敲半天没有动静,屋里的打砸声断断续续,许君兰想起什么赶紧下楼找钥匙。   等她再次上楼用钥匙开门,屋里能被砸的东西都被砸了个遍,闲忻正坐倒在床上,失魂落魄浑然不觉她的进来。   许君兰小心踩过满地的碎物,上前一把抱住儿子,“忻忻,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啊,怎么气成这样?”   连喊了好几声闲忻才有动静,他慢慢自许君兰怀里抬头,看着他妈,眼眶很快就红了,他哑着嗓子喊了声:“妈妈。”   许君兰还来不及答应,闲忻已经哭着说道:“妈妈,把我原来的心脏换回来好不好?我不要现在这颗心脏,我不要!”   许君兰忍不住掐紧了儿子的手臂,斥骂道:“你这说什么傻话呢!”   闲忻哭着喊出来:“你们原来都对我这么好,这么宠我,我要什么都答应,为什么换了颗心脏之后,你们就都变了!你是,爸爸是,禹城哥也是!你们非逼着我出国留学,禹城哥他现在不仅不理我,他刚才还说,还说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让我不要再去打扰他——”   一提起这事闲忻又要疯,他尖叫起来,并试图从许君兰怀里挣扎离开,“啊,我不要!禹城哥怎么可以喜欢别人!禹城哥是我的!是我的!我不要,我不要!”   许君兰就怕他乱来伤着自己,只能死死抱住他,“忻忻你冷静下来,你先冷静!”   闲忻越哭越厉害,“我不要冷静!妈妈!我要禹城哥!我喜欢他!我喜欢他!我不能没有他,妈妈!”   闲忻流泪满面地看着许君兰,失去理智地求她,“妈妈,把我原来的心脏换回来好不好?只要换回来了,禹城哥就会变得跟从前一样了,他会宠我,会对我好,眼里只有我一个人,妈妈!”   看着儿子脸上痴狂的疯态,许君兰忍无可忍,从未舍得在儿子身上动一根毫发的她一巴掌拍上去,直接把闲忻给打懵了,眼泪都忘了流下来。   许君兰红着眼睛,咬着牙,恨其不争地对她儿子说:“你用原来的心脏,只能活到十八岁。十八岁一过,你就是死人,你别说拥有,你原有的一切都会失去,无能为力只能拱手让人,你懂不懂!”   脸被打偏向一边的闲忻半天没把脸转过来,或许是真被打懵了,又或许是被打醒了,他眨眨眼睛,一颗泪自他的眼角滑过,却悄无声息。   抄袭事件因为老师压得及时,也因为暨辰没来得及放大,可谓是根本没在学校甚至是班里掀起什么风浪。   老师说要找暨辰谈话,但不知道谈成什么样了,暨辰突然转专业搬出302,从此在他们班里彻底失踪,偌大一个学校,好几个校区,若不刻意去寻找,怕是毕业了也见不着人。   302宿舍因为暨辰离开,整个宿舍入住率仅为一半,李密还没来及得及感叹,因为校舍紧张,他们辅导员一下子往他们宿舍塞了三个人,好家伙,一眨眼功夫,入住率直接百分百。   田菲在网络上发视频污蔑倪路一案法院正式受理了,整个过程都由张禹城帮倪路请的大律师负责操作,倪路除了提供一些证据等候结果之外,其他一概不用他操心。   倪路并没有矫情的拒绝张禹城的好意,如果没有张禹城帮忙,他自己也会想办法去请律师全权负责这件事。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他知道一桩刑事案件从决定去法院提起告诉开始到审判结束之后过程有多繁琐复杂,他一个一天到晚都恨不得泡在学校里的学生消耗不起,还不如全权交由律师代理。只不过他请的律师大概率没有张禹城通过人脉请的律师这么牛逼哄哄罢了。   在某些方面倪路的确省、抠,铁公鸡,但该花的钱倪路一向拎得清,轻重缓急他看得比谁都明白。   但也因此,倪路知道张禹城帮了他多大的忙,欠了他多大的人情,但倪路想来想去,也没有太好的方式回报张禹城。   在这个前提之下,眨眼功夫,圣诞节要到了,而比圣诞节更早到的,是张禹城的生日。   12月21日,射手座的尾巴上,是张禹城出生的日子。   不要问倪路是怎么知道的,因为这就是个公开的秘密,但凡是混学校论坛的,对他们校草的生日就没有不知道的。倪路不混学校论坛,但他的好友李密混,天天不上去发几张帖子聊几句闲话就浑身发痒觉得哪哪都不对劲的那种。   可以说十一月份刚过,十二月的脚步一迈上来,就有人迫不及待地问起张主席的生日来,问他之前的生日是怎么过的。张禹城上大学满打满算还不到一年半,也就在他们学校过过一次生日,但对于去年他的生日是怎么过的,还是有人知道的。   张主席的生日怎么过?   那就是压根不过。   张禹城一惯的低调,过生日不声张也不请客,去年他的生日正正好是周末,人张主席在506宿舍里面对电脑,一杯咖啡一包饼干肝代码到天亮。   并不是他忘了,他忘了别人可不会忘,尤其是喜欢他的那些人,他生日当天不少人以这个当借口要请他吃饭并且送他生日礼物什么的,张禹城一概拒绝了,私下硬塞在他座位上或学生会办公室里的,能退的他都退,不能退的直接当成遗失物放保安室让人去认领,就特别干脆无情。不知道当天有多少人一颗心碎成一片片的,偏偏转头一看见他那张脸就又什么都原谅了。   李密就把这事当成八卦说给倪路听,经过他的加工润色,言语间不少夸张成分,“听说张主席生日当天送给他的礼物都得用车装才能拉走,都快塞满保安室了!至今还有一大部分礼物没有人认领,听说再没有人认领,这些送给张主席的礼物,十之八九下场就是学校的垃圾桶,啧啧啧,听着就让人觉得肉痛,这么多礼物呢,就算不想要,转手送人也挺好啊。”   一支黑色的水性笔在倪路指尖快速转了几圈,转笔的人对此倒是一脸赞同道:“张主席不是别人,若是这件事一旦开了先河,以后给他送东西的人只多不少,只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李密转念一想,觉得也是。   刚上大学没几个月就这么受欢迎,不张扬生日一事还能收到这么多礼物,若是让那些喜欢张主席的人觉得送礼这事有门,怕这种事情只会泛滥成灾造成更多麻烦。   李密支着下巴看向倪路,认真看了一会儿,李密说:“路哥,尔等凡人跟张主席是不能比了。但说实话,你长得其实并不差,学习能力也强,我在你面前也就是个学渣,以你的本事和长相怕是在你之前上的高中,是相当地受欢迎吧?”   倪路皱眉略想了一会儿,道:“没有吧?”   李密一脸不信,他补充道:“当然比不上张主席这种受欢迎的程度,但是应该有女同学送你礼物吧?”   如果是这个的话。倪路点头,“有。”   李密“啪”打个响指,一双眼睛满是八卦的小火苗:“经常有女同学送你礼物吗?”   倪路侧头想想,摇头:“不经常。”   李密好奇地继续追问:“怎么个不经常?一个月一次有吗?”   倪路拿起落在桌上的笔,于指间转了几圈,说:“一学期一两次吧。”   李密一双眼睛亮闪闪地,他问:“你有收下吗?”   倪路摇头。   他其实和张禹城一个态度,若是对人家无意,那便不收对方一分一毫,留下任何余地。   对于这个结果,李密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失望,“唉,我想也是,路哥你一颗心不是扑在学习上就是扑在工作上,哪有心思谈恋爱,就你这种态度,我估计着你我老许老纪四个人,你八成会是我们最晚脱单的一个。”   倪路手上正在转动的笔“啪”一下掉在桌面上。   *******************************   张禹城:最晚脱单的一个?嗯?? 第0069章 安排   李密只以为他是手抖,还特别贴心地捡起桌上的笔塞回他手里,然后问:“路哥,那你生日是什么时候啊?”   倪路不答反问:“你呢?”   李密抓抓头皮,笑得可憨:“我的生日那得明年去了,七月份,最热的时候。当然,路哥你想现在就开始准备礼物我也不是很介意,对了,路哥,你知道我喜欢什么吧?”   看他笑成这样,倪路只觉得手痒忍不住拿起手里的笔朝他的大脑门杵了一下。   “是谁生日要到了?”   许健柏这时凑了上来,一胳膊搭在李密肩膀上,全身的重量往下压,差点没把李密压趴下。   “老许你快起开,把我压得喘不上气了!”李密气得脸都红了,眼睛睁着滚圆,使劲想把身上的人推开无奈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也撼不了身上的大块头分毫。   一旁的倪路压根没有搭把手的意思,水性笔在他手里转一圈最终头朝下落稳,倪路抽空瞄两眼题,一心二用的填了几个数,然后回答许健柏:“李密说他七月份生日。”   “我去。”许健柏都有点惊了,换了个姿势继续把身下好不容易抬起来些许的小个子又压了回去,“今年都没过去呢,你就想着明年的生日了?”   被压得死死的李密恼羞成怒,“你管我!”   “李密,老许你俩又闹上了?哟,老许,李密的个子都被你按得又矮一截了。”纪鹏云的声音自许健柏身后传出。话是这么说,纪鹏云干的却是落井下石的勾当,许健柏压李密身上,纪鹏云直接趴上许健柏的背,嘴里还叫嚷着,“放心,李密,我给你报仇了,我也把老许压住了,让他也矮一截!”   “啊啊啊啊啊!”   人整个被压趴在桌子上的李密简直气炸了。   玩归玩,闹归闹,纪鹏云很快自许健柏身上下来,说:“行了,兄弟们,时间要到了,抓紧时间转场,我们换教室上课了!”   收拾好东西换教室上课,路上,李密气鼓鼓的没少在许健柏身上招呼,许健柏让他,被踹了三脚才把人按住不给动了。   纪鹏云落在后头跟倪路说话。   “倪路,这个月张主席生日,你知道吗?”   这是今天第二个人跟倪路提起这事,中间间隔还不到十分钟,倪路一时间有些无语。   但他还是点点头。   纪鹏云又他那边凑过云一点,压低声音说:“接下来我跟你说的事你不要跟外头人说。其实我们学生会想给主席庆祝生日,就偷偷摸摸搞,等他生日那天给他一个惊喜。”   倪路心想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就听纪鹏云说:“到时可能需要你配合。”   倪路皱眉:“我?”   “对。”纪鹏云解释,“你不知道,去年张主席过生日,他在宿舍窝了一天,谁找也不出去。我们怕到时候他又是老样子,那我们搞的活动没有主角像什么样子。你不是他室友嘛,把他骗出来肯定容易。”   倪路:“……”   倪路想了想说:“如果他生日那天没在宿舍呢?”   纪鹏云也干脆:“要是这样我们再想办法,总之如果他回宿舍,这只能你来处理。”   这其实算是好事,学生会上下主动要为他们主席过生日,这证明张禹城身任学生会主席这一职不负众望深得人心,但倪路觉得很是头疼。   他不是那种会强人所难的性子,明知道张禹城有可能不爱生日不愿过生日,还被计划着去过生日,别人不知道,放倪路自己身上,他其实是不痛快的,所以他觉得张禹城可能也不会痛快。   倪路最终决定说:“我先探探张主席的口风吧,到时候再给你们决定。”   纪鹏云自然不会逼他马上回复,忙点头道:“可以,先探口风也好。我们也有这个意思,要是主席真不愿意过生日我们强来也没什么意思。”   过生日这种事情,有的人重视,有的人不当一回事。   倪路介于两者之间。   只要他在家,每年他的生日,他妈不论怎样都会给他煮碗面,面里至少会放一个鸡蛋。如果不在家,倪路的日子过着过着,就忘记了过生日这件事。   这样的倪路,在听到去年的生日张禹城是一个人过的时候,心里有些闷。和他不同,张禹城是本地人,去年他的十八岁生日,意义重大的一个生日,而且还是周末,家里竟然没有一个人帮他庆祝吗?   倪路家境是不好,但他十八岁生日真正迈入成人阶段的那天,他妈特地把他叫回家,和二叔一家一块吃了顿饭。   记起来张禹城曾和他说过,因为父母不管,他差不多是保姆带大的。   明明生活在一个人人羡慕的富裕家庭,父母健在,却说感受不到什么幸福。   说张禹城去年生日一杯咖啡一包饼干在电脑前坐一夜,倪路是有画面感的,因为在宿舍的时候,张禹城绝大部分时间也是如此,不管当时他在做什么,每次一扭头,看见的就是一个被电脑屏幕发出的萤萤光泽笼罩起来的身影。   李密总说倪路性子冷,爱独来独往,他心里却觉得张禹城才是如此。   他是无暇他顾,又不愿花时间维持人际交往导致的冷和独,而张禹城的清冷和孤寂却是由心至外的,他看似为人随和处事周全人际关系很好上哪身边都是一堆人围着,事实上,却没几个人能真正留在他身边。   从他过生日却更愿意一个人待着这件事就可以看出来。   甚至连他的家人都没能参与进来。   如果没有人提及也就罢了,既然他已经知道了张禹城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倪路就没法当不知道了。   不论张禹城是否打算过生日,倪路还是想为他准备一份礼物,有可能的话,还要亲手给他煮碗面,卧一个鸡蛋。   晚上,张禹城洗完澡吹干头发后就倚在倪路的桌子旁边,看他拈针对着台灯在一个一个穿珠子。   现在倪路的这张桌子相当于是他的工作台了,不论是画图写题还是做手工,几乎都是在这张桌子上完成。零零碎碎的小物什也特别多,但他总能收拾得特别齐整,不知道打哪弄来的一个大纸箱子,用完的东西往里头一放再塞在柜子里,就能把寝室恢复成原样。   倪路现在做的手工是他最近接的一个活,是给一个半人高的娃娃做衣物,洛丽塔式的风格,蕾丝特别多,还需要一颗颗手工串珠,衣服不大却做工复杂,一般人可做不来,但给的钱多。倪路以前缺钱的时候接过一回,完成后对方特别满意,后来又找上倪路好几次,倪路因为当时赶着画图没接,最近又找上来说急用实在找不着合适的人倪路这才接了。   不过因为是网聊接单,可能是没想到衣服裙子做得这么细致专业的人会是个男性,所以对方一直以为倪路是个女生,一口一个姐姐叫得可甜。   倪路现在串的是帽子上的珠子,用白珍珠在粉色的小帽子串出一朵花的样子,帽子本身就小,珠子更小,要费不少功夫和眼力,可倪路还是游刃有余的一边穿珠子,一边和张禹城说话。   今晚张禹城回来得早一些,十点不到就回来了。   回来就看见倪路捧着一件粉扑扑的蕾丝花边帽在穿针引线,张禹城没打扰他,找出干净的衣服就去洗澡了。出来后没像往常一样去开电脑坐下来做点事情,而是倚在倪路的桌子旁边看他干活。   倪路抽空看他一眼,张禹城问做的是什么衣服。   倪路就说了。   张禹城见和自己聊天没耽误倪路干活,他从这件小衣服开始切入话题聊了起来。   “这次要做几件?”   “三件,已经做完一件了。”   “什么时候要交?”   “就这个月18号。”   也没剩多少天了,这才做完一件。   张禹城问道:“很赶吗?”   倪路说:“不会。都是半成品,布料都是裁好的,看起来复杂其实没费什么功夫。”   倪路说完,用针穿过珠子沿着事先描好的纹路把珠子缝在小帽子,连穿了三颗珠子才察觉到张禹城没再出声,不由抬头看去,只一眼,倪路愣了愣,随即低头,看似心无旁骛地穿针引线,实则耳朵尖尖上红了一圈。   张禹城原来一直在看他,安静而专注,仿佛整个时间就剩下他一个人。   又过了一会儿,倪路被他看得手脚都快要不知道怎么放了,才抬头,说:“21号是你生日吧?”   张禹城有些意外:“你知道?”   倪路说:“学校里就没几个人不知道吧。”   张禹城“哦”了一声。   倪路又问:“听说你去年没过生日,那今年要过吗?”   “嗯?”张禹城抬起一只手,轻抚上倪路一边的耳朵,从他最红的地方抚过最后在柔软的耳垂处停留,“这你都知道?”   耳朵被揉得有些痒和烫,倪路忍着没躲开,“李密和我说的,他是在学校论坛上知道的。”   原本倪路只有耳尖的部分泛红,后来被张禹城揉得一只耳朵都红了,黏在他皮肤上的手没舍得放开,索性一只手都贴上去,轻托住他的脸,拇指在他左边眼角处停留,于依旧没有变淡多少的疤痕上摩挲。   张禹城:“本来没这个打算,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改变主意了?那意思是他决定今年过生日了?   带着任务,又不能明示的倪路想了想,问:“你想过一个什么样的生日?”   张禹城听出了他的话里有话,他最后在倪路耳垂上轻捏一把,收回手:“怎么,是有安排?”   安排?还真有。不过不是他的,是学生会上下的。   倪路心里是这么想的,不过他还是点头道:“对。”张禹城这话也没说错,倪路想送张禹城礼物,想给他煮一碗面,其实也是计划着想帮张禹城过生日。   张禹城笑了,双手抱在一起,说:“那我可真是太期待了。”   倪路看向张禹城,眨眨眼睛。   他觉得他们张主席好像误会了什么,但又好像没什么解释的必要。   嗯,算了,那就这样吧。   张禹城洗完澡出来时倪路基本已经缝完珠子了,和张禹城聊着聊着就把手头的活干完了,打完暗结用剪刀剪线,东西放好就开始收拾东西。   张禹城看他收拾东西便站直了身子,问道:“今天就做到这?”   “嗯。”倪路站起来把缝好的帽子放一个盒子里,剩下的珠子蕾丝收回自封袋里再放入同样的小盒子里,剪刀等工具则放工具盒里,“今天的部分做完了,剩下的明天再接着做,时间够的。”   剪刀放工具盒里还没来得及盖上,就有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他的手腕,拉着他转了个方向。   还以为张禹城还有什么话要说,倪路的视线才挪过去,便见一张俊美无暇的脸在眼前放大,随即温热柔软的唇贴了上来,他整个人被夹杂着淡淡柠檬香的清冷气息完全覆盖。   被拉住的一双手让吻住自己的人带着环上没有丝毫赘肉强健有力的腰身,当握住他的双手松开,他被动贴上去的手不仅没有离开,反而越收越紧,越抱越用力。   舌尖相抵,唇齿相依,来不及吞咽的口水顺着嘴角滑下滴落。   等贴上来的脸移开,才知道呼吸彻底乱了,嘴唇也被吮得发麻,滚烫的唇则黏着他皮肤一路向下,在脸颊下巴脖子锁骨上留下一个个带湿气的吻,最后张禹城一把抱起他,两三步走到对面,把他放坐在自己的桌子上。   张禹城看着倪路,手摸上他的腰身,自衣服的下摆钻进去抚上他细致滚烫的皮肤,同时人又凑上去,头一低,再度吻住倪路微肿湿润的唇。   比上一个吻更深更炙热,倪路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快要沸腾起来,呼出的气息都带火,每一下都能灼伤皮肤,而他掌心下所触到的皮肉也好不到哪儿去,滚烫坚硬如烧热的石头。   倪路身前的衣服被撩至锁骨处,一只手抵在他的背后让他无处可退,另一只手在他胸前恣意搓揉,只需要一会儿功夫,他胸前两颗原本淡粉色的肉蕾就被搓硬成两颗挺立的红豆子。   为了睡觉舒适特意换上的宽松裤子被张禹城连底裤一块扒了下来,张禹城分开他的腿腰身嵌入其中,张嘴含住倪路胸前的一颗红豆子,另一只手避开他半硬的分身在他一边的腿根处来回抚摸。   无人照顾的小东西颤巍巍地挺立着,最顶端的口子可怜地吐着露水。   “嗯……”   胸口的肉蕾被埋首于他身前的人吸咬得微微刺疼,可倪路全然顾不上了,他收回扶在张禹城肩膀上的一只手,慢慢移到小腹上,刚要扶上去就被另一只手打开。   张禹城的脸抬起埋入他的颈间,唇在他的颈间耳后细密地蹭,最后对着他的耳朵压着声音说:“帮我脱裤子,我们一起。”   倪路那只刚被打开的手很快便覆上了那绷紧的小腹处,指尖来到睡裤的边缘,勾住再往下拉。   当倪路的手终于覆上张禹城的腿间,这处的火热和硬度一如既往的让倪路一悸,短暂的瑟缩之后,便不再犹豫地握住抚弄。   “让我来。”   贴着他的耳朵的一句低喃后,张禹城抽开他的手,把他的双腿分得更开,另一边扛在肩上,身体往前压去,热硬的性器贴上他的,一阵友好的顶弄贴蹭之后,就在倪路眼前,他的双手握住彼此的性器,并于倪路的唇间落下一个吻后,手终于动了起来。   “嗯……嗯……”   一开始倪路还能看着他手上的动作,到后来,只能双手撑在桌面上,身子向后仰起几乎倒在桌上,抻着脖子咬紧下唇急促的呼吸。   倪路最先射了出来。他眼角泛红咬紧下唇射精的时候,张禹城停了下来,分出一只手自他的腰侧一路摸上去,抚上他的胸膛,用拇指按压搓玩他胸前越发肿硬的肉蕾。   等他射完张禹城才接着动作,倪路搭在他肩膀上的那条腿都麻了他才终于射出来。   明明都是洗过了澡的,可一番宣泄之后,两个人的身上都是白斑点点,黏腻得不行。   缓过最无力的一阵之后,张禹城压在倪路身上和他交换了一个深浓的吻,最后唇贴着他的,低语一声:“一块洗吧。”   不是问话,只是一句陈述。   倪路被吻得还没缓过气,连回话的时间都没有,就被他一把抱进了浴室。   ***********************   九真:好纠结要不要打十八禁……这算不上吧……对我而言也就是个前菜,哈哈。   话说写完这篇纯爱的,我估计得来一篇大肉文了,要通篇都打十八禁的那种,最近开始馋肉了。 第0070章 浴室   进了浴室却不是马上洗澡。   张禹城把倪路压在墙上,手托在他的脑后,用力地深吻他,另一只手覆于倪路的腿间,给予那根才软下去没多久的小东西不间断最极致的刺激。   倪路的双手无意识地撑在张禹城的胸前,只觉得大脑热成一团浆糊,完全被掌握在张禹城手里的茎体不受主人所控地膨胀耸立,直挺挺地立在彼此之间,再被一双大手抵住最敏感脆弱的顶端来回搓弄。   “嗯、嗯……”   欲望来袭,汹涌难耐,熏得倪路眼角发红,全身不住地颤抖。   却在临界点的时候,张禹城松开了手。   倪路无力的身体软软地靠在墙面上,他感觉紧贴着自己的那具火热的身体离开了一些,透过被雾气熏染得朦胧的视线,他看见站在他面前的人飞快脱去了身上的衣服,裤子往下一扯,再无情地踩下。   张禹城翻过倪路的身体,让他背对自己趴在墙上,双手抚上正对自己的一对浑圆的臀,十指抓握揉搓,不久便把胯间那怒涨勃发的性器镶嵌入高耸幽邃的股沟之中,让这两团柔韧的臀肉把这根硬热无比的肉柱紧紧包裹起来。   “嗯……”   双臀之间夹着如此硬物的感觉实在太强烈了,那滚烫无比的肉柱刺激得倪路脚软,胸膛也更不受控地往墙上贴去。   似乎是真让他站不稳滑倒,整个人往倪路身上贴去,滚烫的胸膛与他的背严丝合缝靠在一起,一只手抱住倪路的头扳侧向他这边,他凑上去在他脸上下巴处落下密密麻麻的吻,另一只手则抚上倪路被冷落了一阵的性器。   同时,他的腰开始有节奏的抽离挺进。   “唔……嗯……”   太刺激了。   明明没有正式进入,倪路整个人却仍被一股强而有力难以抵挡的力量带着动了起来。   那硕大坚硬的柱体在股间抽插,那处细腻的皮肤甚至能清晰感受那根硬物的形状与遍布其上的筋凸。即便没有进入,羞耻感和被完全占有的感觉却没有减少丝毫,反而更甚。   头皮都要炸了。   不断吐出露水的深红色顶部被一只手反复搓揉抵弄,胸口无力地靠在铺着瓷砖有些凉的墙上,本就被玩得肿热的肉蕾挤在墙上被蹭得更肿更热。   倪路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好似被泡在滚烫的热水里,从发丝到脚趾尖无一不热至融化。而张禹城就是那团轻易就能把倪路吞没的热水。   “嗯……唔!”   倪路敏感至极的身体经不得过度的刺激,屡屡想要射出来都被一只手堵住出口轻易制止,导致倪路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眼角更湿也更红。   张禹城咬住他柔软的耳垂,鼻子里呼出炙热潮湿的气息,用浑浊低哑的声线沉沉吐出二字:“等我。”   “唔!”   这样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倪路只觉得一股电流从头窜到脚,身体也越绷越紧,一直挂在眼里的泪珠也从眼角滚落,随即被他身后的人吻去。   原本动得很有节奏的频率开始加快,于倪路的臀间快速抽动,把人不断往墙上顶去,胸前两颗被玩成红色的豆子更是不断在墙上挤压,带来些微刺痛与快感,与此同时腿间还有一只手撑握着他的欲望,不时刺激搓弄,三管齐下,倪路全然丧失了对身体的支配权,只想把一切交付出去,只求身后的人给予他一个痛快。   “唔……嗯……”   在他的股缝都要被搓出火来的时候,张禹城停下动作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终于松开支配他欲望的那只手,让被欲望折磨了许久的倪路终于能够尽情地射了出来,他趴在墙上,抖着身子,把浓白精液一股一股喷溅在墙上。   而他身后的张禹城这才把精液射在了他的股间。 ’QQ?286②③09670   没有射完,呼吸滚烫且有些急的张禹城便把性器自他股间抽出,一只手扶住仍旧硬热非凡的性器,把余下的精液射在倪路的股间,陷入去的后腰以及背上。滚烫的浓精一股股浇灌在倪路的皮肤上。   “唔——”   倪路让他弄得身体又是一阵哆嗦。   张禹城的身体很快又覆了上来,与倪路的紧贴在一块,中间不余一丝缝隙。   张禹城抱住他,扳过他的脸吻他的唇,最后把唇用力地贴上他左眼角的疤上,久久不移。   过了很久很久,呼吸都平了的时候,倪路才慢慢睁开眼,他挣扎着转过身,面对张禹城。   张禹城松开一些力道,在他转过来的时候又贴上来抱住他,不等倪路说什么,低头含住他的唇又是一通唇舌相缠的深吻。   吻够了才把人放开,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的倪路这会儿呼吸又乱了。   说是洗澡,结果进了浴室就一通乱来,也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了,也就仗着室内有暖气才敢在浴室里这么折腾。   张禹城知道倪路腰肯定软着,怕他站不稳,于是一只手扶着他,一只手伸长打开热水。   听见水声,倪路抬头看一眼张禹城,手覆上他的胸膛,手指在他练得坚硬的胸肌上抚过,声音很轻,几乎和水声融为一体。   “不做到最后吗?”   张禹城正在试水温,当倪路的声音响起时,他抬头看过来,温暖的灯光下,双眸的颜色很深,“不想在这里做。”他凑过来在倪路被吮肿的唇上啄了下。   倪路眨眨眼睛,“为什么?”   “因为这里不是我们的家。”   倪路愣了几秒,才慢慢反应过来。   张禹城低头,脸在他颈窝里蹭了蹭,说:“毕竟是我们的第一次,必须是我们的家才行,我不想这样重要的地方以后只能回忆。”   毕竟是学校的宿舍,毕业了搬走了,会再有其他人住进来,想再回来,想再感受,都是一种奢望。   倪路的心尖尖上忽然觉得有些麻,还有些暖。   我们的家。   这四个字在心间翻涌,在舌尖回荡。   其实张禹城这个人,是个颇有仪式感的人。   老师一宣布下课,李密立刻收笔收书,抬头朝倪路看去,张口正要叫他去吃饭,就见倪路低头掏出手机翻看一眼,便迅速拔出去一个电话:“我这边刚下课,你到了?麻烦等我一会儿,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倪路以最快速度收拾东西,拎起背包丢下一句,“我有事先走了。”便迅速走出了教室。   李密张口结舌,半天没回过神来,直至许健柏走过来在他后脑勺上“啪”重重来了一下。   “干嘛,张着嘴等着喝西北风?”   李密吃痛得揉脑袋,却顾不上许健柏又偷袭他,只道:“路哥一下课就走了,这太不像他了吧,平常不都是拖好一会儿多看几眼课本做几道题才肯走吗?”   许健柏不以为然,把手上拎着的包挎到肩膀上,“他是不是又接什么工作了?”   李密摇头,“不像。”说着想起一事,“他离开前接了个电话,我离得近,隐约听见是个女人的声音。”   许健柏挑眉,“那又怎样?”   李密一脸绝对有问题地摸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想了一会儿,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路哥该不会背着我们交女朋友了吧!”   许健柏为他的发散思维感到无语,他一把扯起仍坐在位置上的李密,“行了,李大侦探,别捕风捉影了,在研究倪路一下课就跑去干什么之前,你不觉得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解决吗?”   李密立刻转移了注意力,“什么更重要的事情?”   许健柏撸一把他微卷的头发,“当然是填饱肚子啦,上了好几个小时课,你不饿吗?”   李密“啪”打个响指,连连点头,“爱卿之言甚得朕心,此事实乃重大,切不可等闲视之!”   李密拎起包,脚一迈,步下生风。   “许爱卿,事况紧急,快随朕速速前往御膳房!再慢一步,乱臣贼子就要消磨殆尽朕的心头好了!”   话未尽,人已远,许爱卿差点儿跟不上。   如果说早上的电话只是多想,那下午发生的事情李密就实在没法不多想了。   下午只有一节专业课,下课前教素描的老师要求这周至少要交十张图上来,听到这个噩耗,李密抱住脑袋直接嚎出了声。正嚎着,教室外头一个长发垂腰的女生走到窗口,笑着问离窗口最近的一个人,“同学,倪路在么,麻烦你帮我叫一下他。”   传话的人也没多想,扭头就冲教室里嚷:“倪路,有美女找你!”   因为老师刚宣布下课,班上的同学还没来得及离开教室,这一嗓子,嚎得全班皆知,纷纷扭头看过来。   李密更是连哀嚎都顾不上了,放下扶住脑袋的手,先看窗外站着的那个女生,再看向坐在不远处的倪路。   倪路反应也快,这会儿已经快收拾好东西了,李密根本来不及叫他,眼睁睁看着他拎包拿外套快步走出教室,和这位长相甜美的女生汇合之后,很快消失在了教室外头。   过了很久,李密扭头看向许健柏,许健柏朝他耸耸肩。   半晌,李密回过神来突然嚎了一句,“天啊,路哥居然是我们当中最早脱单的一个吗?”   他居然被啪啪打脸了!   许健柏说:“应该不是吧,可能只是朋友。”   李密看他一眼,迅速掏出手机,低头敲字。   李密:路哥,你上哪去?   倪路过了一会儿才回:去街上买点东西。   李密:和刚刚找你的那位美女一块去?   倪路:对。   李密:你们什么关系啊?   倪路:朋友。   李密放下手机,松了一口气,他对许健柏说:“路哥说是朋友。”他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还好还好,我刚跟路哥说过他有可能是我们当中最晚脱单的一个,要是他现在就有女朋友,我的脸都要被打肿了。”   许健柏却觉得他想得太简单,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现在是朋友,以后可说不准。而我你和老纪,我们仨,目前在学校里可是连关系比较好的女性朋友都没有。”   “啪”一支无形的箭射过来,直接扎李密心口上。   李密阵亡。   看样子,打脸的日子,虽迟但到。   **************************** 第0071章 学姐   倪路对着手机说“朋友”时,在他们绘画教室外找他的美女正笑眯眯地看着他,倪路不好解释太细,索性用朋友二字概括他和这位美女的关系。   其实严格来说算不上朋友。   更像是雇主和雇员。   他受雇于这位比他大两届的学姐。   看见倪路收了手机,这位学姐问道:“你朋友啊?”   倪路点点头:“是的。”   学姐斜眼看他,眼里带着几分调侃,“怎么这么关心你啊,你刚下课就找你?”然后特意压低声音,说,“是不是女朋友啊?”   倪路摇头,“不是,就是同学,以前的室友。”   “哦。”   听见只是同学,学姐这才没再往下问。   学姐名字叫任婕,正正经经的美院学生,他们教室就在倪路他们素描教室楼上,刚好今天下午都在一幢教学楼上课,人家上完课顺便过来叫他。   学姐专业美术,爱好是手工,还是他们学校手工艺社团的副社长,倪路之前接的不少手工活还是经由这位学姐介绍的。   只不过这次雇倪路干活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这位学姐。   学姐自己最近接了个活,量大,要求高,当然,报酬也不低。学姐自己一个人肯定吃不下,只能分摊一部分到别人身上,倪路就是学姐最先找上的那一个,也是学姐最满意的一个。   像这种做手工艺的人,一般都有自己的小圈子,有单子自己吃不下都只会在小圈子里扩散,万没有推出去的道理,当初任婕是卖学生会主席一个面子,漏了两个不怎么重要的单子出去,却意外发现了倪路这么一个做手工活的人才。发现不管交什么活到倪路手上都能完美完成后,任婕就知道自己挖到宝了。   一开始都是网聊,任婕想约人出来都没法如愿,后来倪路的事情澄清田菲也认罪之后,任婕再找人出来倪路也没再拒绝了。倪路不拒绝的最主要原因是,只是通过网约,还是没法接到一些比较重要的单子。   知道手工活如此好的人是倪路,任婕非但没有失望反而更开心了,一直哄劝倪路加入她的社团,毕竟他们手工艺社团基本都是女生,男生即便有那么一两个,做出来的东西实在一般,如果倪路能加入,在他们社团里肯定是大熊猫一样的存在,毕竟男生手工活能做得这么细致完美的实在不多。   倪路到底没有同意加入社团,他忙于学业和工作,实在有点忙不过来,但他最近需要用些专门的设备做些东西,刚好任婕那就有,并且任婕答应他帮她干活的同时可以无条件使用这些设备,所以即便手头已经有活了他还是答应帮任学姐的忙。   因为倪路在手工活上表现出的独到的见解,所以这次的单子任学姐几乎事事与他商量,中午是和任学姐商量这次要做的活需要准备的材料,下午刚好两个人都有空,于是相约一块出去材料市场把东西备齐。   这会儿倪路身为男生的优点就体现出来了,材料都备完,足足塞了两个大纸箱另两个大袋子,要不是有倪路在,任婕估计要搬得哭出来。   倪路虽然瘦,但他撸起袖子轻易搬起两个大纸箱一个大袋子下楼的样子实在帅得不行。   为方便搬运脱去厚实的外套,里头是一件比较宽松穿得有些起球和泛白的毛衣,却仍能看出他宽肩窄背的好身材,一双腿笔直笔直,一步步迈在楼梯台阶上仍是轻松自然,撸起的袖子露出的一截手臂因托着重物导致肌肉绷紧薄薄一层贴在有着健康颜色的皮肤下。   这是一个十九岁快二十岁的青年,眉目依稀锋利却又有未褪尽的稚气,呈现出一种这个年纪该有的独特魅力。窗外的阳光斜照进来,把他周身勾勒出一道暖融融的金边,看得人错不开眼。   任婕只需要提一个最轻的袋子下楼,她跟在倪路的身后,视线停留在前方的那道身影看,听着倪路下楼时的沉稳脚步声,忍不住说:“你力气好大,还好把你叫来了,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搬东西下楼的倪路不仅顾及穿着皮鞋走路不快的任婕,还能游刃有余地与她说话,“不会的。”他说,“学姐这么有人缘,叫一声,肯定有很多人愿意帮忙。”   任婕说:“即便我能叫人来帮忙,但他们做得都没有你好。”   任婕说的还真没错,能搬动东西的手工没倪路做得好,手工做得好的又没倪路这么踏实肯干。   “这次找你帮我真是找对了。”任婕接着说,“不止是帮我搬东西,你不知道以前一接活,从用什么材料我就开始头疼,能商量的人没几个。而你给我的一些意见,真的是让我大开眼界,在选材用色搭配方面你比我大胆多了。”   “你是学建筑设计的虽然和画画沾边,但我真的觉得你更适合美术专业,当初你怎么就不进美院呢!”   听出任婕话里不掩分毫的婉惜,抱着两个大箱子的倪路停下脚步,回头冲站在两个阶梯上的她露出一笑,“我喜欢现在的专业。”   任婕这下是没话说了,只得重重叹一口气,一脸痛失人才的惋惜,“唉!”   出了商场天都快黑了,任婕提议他们吃了再回学校,倪路推拒不了,只能跟着她一块去吃饭。   东西先放一个地方让人帮忙保管,任婕说她知道附近有个地方东西特别好吃,拉着倪路的手臂就走。   倪路看着被她拽住的胳膊,无奈地抽了出来,任学姐反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干嘛?”   倪路说:“男女有别。”   任婕“噗嗤”笑出来,“都什么年代了!”   不过也没再拽他。   任婕说的好吃的是羊肉干锅,也不知道怎么炒的,羊肉特别香,有点辣味,放小铁锅里小火慢慢煨,吃着吃着就觉得热,还挺适合冬天吃。   两个人,又都是学生,也不铺张浪费,一个羊肉锅一盘炒青菜再配个汤来两碗米饭也就够了。   菜上完,干香的羊肉没吃两块,倪路的手机响了下,他拿起来看一遍,然后语音回复:“嗯,在外头。正在吃。”“不是一个人。”“晚点回去。”“不用接,我打车。”   任婕盛碗汤,看着对面的青年,用勺子盛着喝了一口,等他放下手机了,笑着问:“女朋友啊?”   倪路愣了下,摇头,“不是。”   “朋友?”任婕说:“是什么朋友啊, 听着像在查岗。”   倪路说:“室友。”   这次轮到任婕愣了,过了一会儿才出声,“张主席啊?”   倪路的室友就是张禹城在他们学校算是个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倪路点头,“嗯。”   任婕恍惚地塞一口肉到嘴里,嚼没几下,忍不住说:“张主席私底下是这样的啊?”   他们张主席虽然见人就笑,脸上的神情总是如沐清风般让人感觉舒适,但疏离感也是真真切切地,他的随和是一种什么都打动不了他也影响不了他的不在意。正因为不在意不入心所以看待问题才会这么宽容轻松,让人以为他脾气好性格温和。但离得近了就知道,这人其实性子冷得很,分寸什么的把握得很好,和谁都保持一定的距离,从来不给人留下任何可以遐想的机会。   任婕虽然不是学生会的,但和学生会来往比较多,她有几个好朋友都是学生会的,和张禹城也打过好几次交道,自然知道张禹城是个什么样的人。因此得知这么细节地询问倪路行踪的人是张禹城时,她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倪路没听出来她话里的意思,“要不然是哪样?”   任婕就说:“关心你跟关心女朋友似地。”   倪路放下筷子,正要拿勺子喝汤,闻言动作一顿。倪路没再说话,任婕也就说着好玩儿说完就算更不当一回事。   隔着他们的小炉子里固体酒精缓慢燃烧,架在炉子上的锅里一块块酱色的羊肉冒着混杂馋人香气的烟雾,也稍稍遮档住了一张桌子旁两个人的视线。相对而坐的两个人一个喝汤一个吃菜,一时间都没再说话。   任婕没注意到,在她说完“女朋友”后,倪路的耳尖有点红。   张禹城在寝室里等到天黑没见倪路回来,这才给人发消息问在哪。   他今天难得地五点不到就回寝室了,想着要不要跟倪路两个人一块出去吃饭,结果倪路一直没回来。   知道倪路已经在外头吃了, 张禹城结束和倪路的对话后就打开外卖软件,想着今晚随便吃点什么算了。   打开外卖软件翻着翻着,张禹城忽然放下了手机,什么也没点。   手机上挂着的小招财猫悬在桌沿边来回晃荡,底下的小铃铛“叮铃”两声,张禹城伸手在招财猫上拨弄两下,让清脆的铃声再次响起。   这才觉得心里没这么空了。   ********************** 第0072章 定位   虽然没什么心情,但晚上不吃也不行,又不想一个人在寝室里待着,张禹城索性拿上车钥匙穿上外套开门下楼。   倪路和任婕吃完饭,拿上他们逛一下午买齐的东西,叫了辆出租车把两个纸箱两个袋子搬上车,去的还不是学校,而是任婕在校外租的房子置办的工作室。   工作室位于一幢居民楼的三楼,任婕与倪路一前一后上楼,到了地方任婕翻出钥匙开门,嘴里同时说道:“我那两个朋友兼工作室合作人现在都不在,她俩都是有事才会过来。”   说完抽出钥匙把门推开,往屋里走一步,“啪”打开灯。   任婕让开位置让倪路把箱子搬进去,她在后头拎上最轻的一个袋子,等倪路进了屋才进去并反手关上门。   一进屋就是一个将近30个平方的客厅,客厅里摆着缝纫机、绣花机、工作台和其他一些设备,满满当当摆了一客厅。   任婕让倪路把箱子放在他脚边的地板上,自己把拎进来的袋子随手一放,打开暖气然后放包脱外套。   “你要用的缝纫机就在这了,反正最近用不上,你随便用。”任婕把脱下的外套挂在墙上的钉子上,“我看你今天买了牛津布和衬布,是想做包吗?”   “嗯。”倪路把自己肩上挂的包放下来,往角落一搁,朝其中一台缝纫机走去,“电脑包。”   任婕随口一问:“给自己做还是送人?”   倪路说:“送人。”   任婕挂好衣服,转过身来看他,“送什么人啊?”   倪路拉开椅子坐在缝纫机前,检查这台可缝厚料的电控缝纫机,先开机,再逐一调试适应这台机子,看着挺专心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才漫不经心般回道:“室友。”   任婕走过来正要告诉他这台缝纫机的具体怎么操作,一听这话不由多看他一眼,“送给张主席?”   “嗯。”倪路开始抽线,这台机子之前不知道用来缝什么,用的是比较细的棉线,不适合用来缝包,倪路要换一个他刚买的缝箱包专用的涤纶线,“他21号生日。”   “哎!”任婕一拍掌心,“我差点忘记这事了!”   “那挺可以啊!”任婕拍完自己的掌心,忍不住又一巴掌拍在倪路的肩膀上,“室友生日,你亲手缝个电脑包给他,礼虽不重情义那是绝对够了。”   倪路把拆下来的棉线卷好,放在专门放线的架子上,“他帮了我不少忙。”   任婕毕竟和他们一个学校的,学校发生什么事,只要不是充耳不闻窗外事的人基本都能知道一二。   任婕点点头,“那倒也是。”   倪路因为视频的事件,被排挤到只能住进快要报废的旧宿舍楼里,是张禹城提议让倪路跟他一块住,才让倪路免于陷入旧宿舍要翻修他一时无处可去的困境。   不说别的,仅仅是这个恩情,倪路在他生日时亲手做个包送他,好像也不是什么特别奇怪的事儿。   想通这点,又看倪路自己摸索一会儿就熟门熟路的拆线装线试机,压根不需要她解说,任婕也就退一边,开始安排她今天刚买的那堆材料去了。   “这屋里的设备随便你用,什么不会用你跟我说声就行。我先把今天买的东西记下账,弄好了明天正式开工。”   倪路问:“需要我帮忙吗?”   任婕撸起衣袖摆摆手,取出记账小本本,“不用,你忙你的。”   倪路应了一声后,两个人就开始各干各的了。   倪路从缝纫机前站起来,拎起包,从中翻出一个袋子和一个比他平常用的速写本小上不少的本子,袋子里装的是他今天买的牛缝布,颜色和他这段时间系在脖子上的围巾差不多一个色;本子打开,是一个手绘的手提电脑包的一张张分解图,电脑包大小和普通电脑包差不多,但多了几个侧袋和暗袋,可放平日上课用的书本笔袋等。   其实和市面上常见的电脑包差不太多,最大的区别大概就是这是倪路亲手绘制并打算亲手做出来的。   看完,倪路半刻也不耽误,把袋子和手掌大小的速写本放在工作台上,取出牛津布衬布,找来尺子和画线笔开始量裁。   张禹城出来的目的虽然是吃晚饭,但他最终把车停在一个大型商场的地下停车库里。   晚餐一个手抓饼一杯热饮就解决了,然后上到卖男装的楼层开始逛了起来。   并不是漫无目的,看见有合适风格的店就走进去,在店里逛一圈,手臂上已经挂了几条裤子和几件衣服,让一旁在他进门时眼睛一亮迎上来的女店员根本插不上几句话。   发现张禹城选的衣服裤子都比他自己的身材要小一两个码,女店员笑脸盈盈道:“您是给弟弟买的吗?”   张禹城看她一眼,嘴角微扬,“不是。是男朋友。”   女店员脸上的笑一滞。   张禹城说完视线在店里一扫,看见卖羽绒服的区域立刻迈开长腿走过去。   等他从这家男装店里出来,两只手上都提满了纸袋子。张禹城买完衣服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又逛一圈,看见卖男性内衣裤的店又走进去,出来又多了好几个袋子。   下到车库把手里挂着的袋子放进车后尾箱,张禹城并没有立刻坐上车,而是把车尾箱一锁,又乘坐电梯上楼。   倪路坐在缝纫机前,轻踩踏板缝线的时候,他放在包里的手机响了一声,在这个只有缝纫机声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突兀,就连正站在架子前摆放分类东西的任婕都回过头看了一眼,可倪路没有动弹,眼睛盯着机头手压着布稳稳地把边给缝合了,才收脚抬针。   缝好的两片布抽出,用剪子剪线,倪路这才走到放包的角落,拎包取出手机。   消息是张禹城发的,问他在哪里。   倪路发了个问号:怎么了?   张禹城几乎是秒回:我去接你。   倪路看一眼时间,才发现现在都快十一点了,便回道:不用,天冷,又太晚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张禹城说:我现在在外头,你说下地址,我开车过去。   倪路无奈,想想,觉得这里是老居民楼,道小岔路多,不方便找,于是直接给他发了定位。   电话这头张禹城压根没在外头,他已经回了宿舍,纸袋子在他脚下堆了一地,外套都没脱,回来看见寝室还黑着,东西一放,灯一开,下一步就是掏出手机给倪路发消息。   发完,倚在门框边捏着手机开开关关等了将近一分钟,正要忍不住打电话过去,倪路回消息了。   一看见对方发过来的定位,张禹城迅速回了条消息,马上扭头拉开门走出去。   张禹城:我到了给你发消息。   倪路看完这条消息,没再把手机塞回包里,而是放在缝纫机台面上,他坐下来,拿起他刚缝不到一半的两片布。   缝纫机嗒嗒嗒又响起来的时候,放好东西的任婕拉下两边袖子走过来,在他旁边看了一会儿,说:“我刚就想说了,倪路你用缝纫机也太顺溜了吧,以前学过缝纫?”   倪路一边踩线一边说:“嗯,学过。”   其实不算是学过,倪路他妈以前是他们镇子上一家成衣厂的女工,厂子里忙不完的活还会带回家里做,倪路从小耳濡目染的多少会点。学会用缝纫机其实不难,难的是用缝纫机缝好东西,倪路恰好有这方面的天赋,在家里用妈妈的缝纫机自己踩着踩着就会了。有时候妈妈干农活家务忙不过来,他还能帮着他妈妈把带回家里的半成品给完成。   虽然现在缝纫机更新换代电脑电控,缝包绣花什么都有,但换汤不换药,里子差不多,稍琢磨一下就基本会用了。   任婕感叹地抬手在他肩膀用力一拍,“宝贝啊,我可算是挖到宝贝了。”   倪路笑笑,继续踩线,打算在张禹城过来前抓紧时间多做点。   毕竟时间紧迫,距离21号也就剩一个星期了。   任婕她们的工作室离学校并不太算,半个多小时后, 张禹城发来了消息:我车停楼下了,你在几楼?   倪路看见赶紧回复:我马上下去。   要是告诉张禹城在几楼,他一准要上来。虽然三楼不高,但倪路也不愿意看他上上下下跑一趟。   放下手机倪路开始收拾东西。   “学姐,我得走了,你今晚就在这住?”   任婕这会儿正坐在一张桌子前,对着手机正在填写什么,闻言扭头看他,“对,我明天十点才有课,去晚点没事。你要回去了?这边打车不方便,公交车站不远但不好找,我带你过去。”   说着放下手机就要站起来。   倪路赶紧拒绝,“不用了,有人来接我,他就在楼下。”   “嗯?”   任婕似乎没想到,眼睛都睁大了些。   倪路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进一个袋子里装好系紧,然后说:“学姐,我这些东西先放你这,我做完了再拿走。”   “随便放。”任婕无所谓地摆摆手,她坐在椅子上转动身子面向倪路,手里的笔也放下了,“你说有人来接你,是谁啊?”   倪路放他自己的东西堆放在一个不占位置的角落里,然后取下外套穿上,穿完一抬头,倪路就对上了任婕一双笑眯眯的眼睛。   他顿了下,看任婕压根没有移开目光的意思,这才说:“就是张主席。他有车,刚好在附近办事,知道我在这,顺路过来接我。”   “张主席?”任婕站了起来,“他就在楼下?”   “对。”倪路穿好外套,包挎在肩上,拿起手机看一眼时间,“任学姐,时间不早了,没什么事那我走了。”   “哎,等等。我跟你一块下去。”任婕跟着倪路一块来到门边,取下外套然后套鞋,“张主席什么人呀,他能亲自过来接你我是真没想到,说什么我都得下去看一眼。”   鞋子都穿好了发现倪路还杵着不动,任婕拉住他的手臂往外门,“走啊,不是说要回校?”   倪路有些无奈地说:“学姐,不至于吧,大冬天晚上的,特地跑这一趟。”   任婕笑眼一弯,一巴掌拍他背上,“真当我是专程去看咱们学校的校草大帅哥的啊,我那是顺便,送你才是主要目的。”   倪路想说我也不用你送,这么冷,又是半夜,你一个姑娘下楼多不安全。可不等他开口,任婕已经心急地推门出去了,在门外穿上外套,一边缩起脖子跺脚一边催他,“快点快点,别让咱们主席等久了。”   倪路只能出门,并顺手关上门。   张禹城到了地方就给倪路发消息,得到回复后在车里坐了一会儿,他把手机揣衣兜打开车门下车,倚在车门边,面向一幢只有六层楼的老居民楼。定位只能大约知道是这个位置,具体是哪个单元哪层楼却无法知道。   等了约十分钟,张禹城看见前方的某单元门让人从里头推开,从里头走出来两个人,瘦高的那道身影他一眼就能认出来,正是倪路。   ************************ 第0073章 新衣   下楼的时候,倪路走在前头,老楼单元的门从外开要用卡开锁,从里开只需要扭动门把锁,倪路开了门就顶着门,让后头的任婕先出去,等他出去了,就看见被冻得缩起脖子的任婕眼睛望着某个方向,似乎看见了什么。   倪路扭头看去,看见了双手揣在外套兜里正迈开长腿朝他俩走来的张禹城。   一等张禹城走近,任婕就难掩兴奋地高呼道:“真的是你啊张主席,有段时间不见了,倪路说你在楼下,我就想着怎么着也得下来跟你打声招呼。”   张禹城和任婕是认识的,当初要帮倪路介绍不用露面的活时,张禹城就主动找过她。倪路接下任婕的活,倪路也没有瞒他,还说了这段时间因为要赶工,可能都会比较晚回校。   张禹城在他俩面前站定,视线在倪路脸上快速扫了一遍,对任婕露出和煦的一笑,说话间,热气在他脸颊边飞散,“是有一段时间没见你了。”   与任婕最近的一次见面还是校庆前,他们办活动有不少手工要做,这就找上了任婕他们的社团,为此他们整个社团成员包括她这个副社长,三不五时都会出现在学生会里,他与她自然也能见上一两面。   任婕故意重重叹一口气,“因为忙啊!我们大三又是美院的,三不五时就要出去采风,校庆结束没多久就去了日本一趟,回来又忙着工作室这边的事,一天天的没怎么闲下来过,要不然我肯定跑去学生会蹭吃蹭喝,还能看看张主席的盛世美颜养养眼睛。”   对于任婕的夸赞张禹城只是浅浅一笑,然后说:“学生会就在那里跑不掉,你什么时候有空了随时都能去。”   任婕就嘿嘿地笑:“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两个人虽然认识却也不过是普通的朋友,聊没几句,话题就回到倪路身上,任婕说:“张主席,你能来接倪路我是真没想到。”这不像是你的作风啊。   一句话,任婕说了一半,咽了一半。   张禹城说:“我在外面,正好顺路。”   任婕说:“这也能看出你俩的关系挺不错了。”   “嗯。”张禹城这回还挺干脆,直接就承认了,“倪路是一个很好的室友。”   任婕感同身受,“他不止是好室友,也是好的合作伙伴。我没跟他合作之前还不觉得,通过这几天相处,越发觉得他是个宝藏,身上总有挖不完的惊喜。他就是那种你平常不觉得有什么,但一旦有事了绝对不能少了他的那种人。”   说着,任婕不由扭头看向站在身旁的倪路,眼睛在灯光的照射下折现出让人难以忽略的点点光芒。   张禹城也不由朝倪路看去。   倪路就在一旁杵着,他话少,也根本掺和不进他俩的话题,还以为他们聊他们的与他无关,但他们怎么聊着聊着就聊到他身上了?   倪路正觉无语,这时站在他面前的一男一女刚好都把视线挪到了他身上。   倪路:“……”   最后,倪路对都快缩成一团的任婕说:“天太冷了,你快回去,有事手机上聊。”   任婕也不强撑,“行吧。”她看向张禹城,“今天太晚了,就不叫张主席你上去坐坐了,下回有机会,一定会好好招待你,顺便也给我这间小工作室提点意见什么的。”   张禹城微笑颔首:“好的。”   倪路看她还不往回走,说:“你快上去吧。”   任婕冻得就在原地蹦,“我看你们走。”   倪路无奈,看一眼张禹城,朝他走来的方向走去,他的车也停在那边。张禹城朝任婕点点头,跟上去。   任婕站在原地看他俩一前一后朝不远处的一辆黑色的车子走去。倪路先走到车门前,他试着拉了下车门没拉动,待张禹城走到他旁边了,车灯才闪烁两下,这是张禹城摇控开锁了。   下一秒,张禹城拉开副驶那边的门,另一只手同时勾下倪路挂在肩膀上的背包带子换手拎住,然后手自然而然地搭上倪路背,稍显亲昵地一路下滑,最后轻轻搭在倪路的腰间,等人坐进车里才收回,并关上车门。   把倪路的包放进后排车座,关上车门,张禹城才绕过车头拉开驾驶座那边的门,坐进去前,似乎是知道任婕一直在看他,张禹城抬头,朝她这边特意看了一眼。   任婕人都看愣了,等车开出去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她才回过神来般喃喃自语道:“我的天,我这莫不是……刚喜欢上一个人……就失恋了?”   倪路并不知道张禹城在他背后都干了些什么,他坐在车里,等车开出小区的小路驶上大路,才开口:“晚上是出来办事吗?”   “也不算。”张禹城说,“出来吃晚饭,顺便买点东西。”   倪路随口一问:“买什么了?”   “几件衣服。”   倪路点点头,“哦。”   他只当张禹城是给他自己买的,他也并不好奇张禹城怎么突然要买衣服,在他看来,与同龄人相比,张禹城买衣服的次数算是比较少的了,自从做他室友以来,他就没见过他买衣服。最近一次买新衣服还是他妈妈突然病重,张禹城临时决定跟他回老家的时候,他给张禹城买的。   张禹城说是几件衣服,倪路想象里就真是几件,这个几小于等于3,直至他推开宿舍门,打开灯,看见几乎堆了一地的纸袋。   拎着他的包的张禹城在他后面关上门,落锁,说:“看见合适的就买了,不知不觉就买了这么些。”   倪路脱下外套挂一边,二话不说撸起袖子,“赶紧收拾吧,这么多,估计得收拾好一会儿。我拆袋子你把衣服叠起来收柜子里,要是着急穿就直接塞洗衣机里。”   张禹城把倪路的包放在他的椅子上,倪路都已经开始动手干活了,他双手抱胸倚在桌子边,眼底含笑就这么看倪路干活。   倪路从他最面前的一个袋子开始拆,衣服装得还挺精细,大纸袋里头还有个盒子,打开才看见衣服,是一件驼色手感极佳的针织毛线上衣,衣服一拿出来标签跟着掉出来,倪路拿起来一看,百分百纯羊绒。   看完就把这件毛线衫往张禹城那递,张禹城非但不接,还笑着问他:“喜欢吗?”   倪路往他面前递衣服的动作一顿,没过几秒他又低头看还捏在手里的标签,背面写着码数,L码,他的码。   两个人住一间宿舍都快两个月了,没洗衣机前他还亲手给张禹城洗过衣服,有洗衣机要晾晒的时候同样要经过他的手,张禹城衣服穿的什么码数他自然知道,比他大一到两个码。   猜测得到证实,倪路抬头,正要说话,张禹城已经率先说道:“发票我已经撕碎扔了,退不掉。”   倪路:“……”   张禹城问:“是不是不喜欢?”   倪路的手不经意地在这件手感温软的羊毛衫上摩挲,衣服很好,颜色款式也不张扬,只是纯羊绒,光这三个字听起来这件羊毛衫就不便宜。   倪路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就听张禹城又道:“要是这件不喜欢,我再去买其他的款和颜色。”   倪路是真的怕他再去买,且也并不是不喜欢,忙道:“喜欢的。”顿了一下,补上,“谢谢。”   张禹城蹲下来,抽出倪路手里的羊毛衫,视线落在他的唇上,“一个谢谢一个吻怎样?”   倪路低头又去拆另一个袋子,当没听见。 QQ?2⑻623096⑦0   张禹城看见他的耳尖红了,才心满意足收回目光,摊开从倪路手里拿过来的羊毛衫,说:“明天就穿这件吧,你身上这件差不多也该荣养天年了。”   倪路现在身上的毛衣不止洗到发白,袖子部分都已经开始脱线了,张禹城估计倪路身上这件毛衣大概率不是他自己的,应该是穿的别人换下的,因为很旧,又不是很合身。   听见张禹城的话,倪路低头看了眼身上这件淡蓝色的毛衣。   不是特别好的料子,颜色也有些土,却是他妈亲手织的,织给他爸的。   没错,倪路现在身上穿的这件毛衣是他爸的,他爸和他一般高,因为长年干体力活,身体比他壮实,在他爸身上穿得正好合身的衣服,在他身上就显得松垮垮的。   别人常说死者的旧物最好不用,晦气,但他们家没这种说法,准确说,穷人没资格讲究。   不过现在能换下来也好,即便他再小心,还是把这件毛衣穿旧穿脱线了,这是他爸的东西,是他妈的一点念想,他还想完完整整的还给他妈。   所以倪路没有太多纠结,在张禹城说完后就回道:“好。”   张禹城笑了,他把手里的毛衣随手一放,主动去翻袋子拆包装,“这件毛衣搭配一件厚呢子外套和偏休闲的裤子刚刚好,你明天就这么穿吧。外套我记得是在这个袋子里……”   倪路那边正从袋子里取出两个盒子,格外精美,光看盒子猜不出里头装的是什么,打开其中一个盒盖一看,才知道里头放的是一套睡衣,男款的。   原以为张禹城只给他买了件羊毛衫,听他这一说看样子不止,倪路抽空往他那边看一眼,手里小心取出这套睡衣,“你还给我买了外套和裤子?”睡衣取出来,吊牌随之垂落在眼前,倪路伸手一捏,视线一扫,纯棉睡衣,L码。   倪路:“……”   倪路把这套睡衣又放回盒子里放到一边,打开另一个盒子的盖子,里头的睡衣跟上一套睡衣除了颜色不一样,其他都一样,他直接抽出睡衣里头的吊牌一看,XL码。   张禹城那边已经翻了几个袋子,东西取出来就随手挂在椅背上,目标明确,就是找那件厚呢子外套和休闲裤,他看见倪路翻睡衣吊牌的行为,笑着说道:“两套,我俩一人一套,情侣装。”   倪路掀开眼帘无语地看他一眼,终是没说什么,两套睡衣从盒子里取出,吊牌扯掉,放在一边。   将近二十个袋子都拆完,倪路站在一堆待洗待装进柜子里的衣服前扯袖子,他粗略估算了一下,包括内裤在内的这些衣物,将近三分之二都是买给他的,剩下的三分之一是张禹城的,原因是想和他穿情侣装才买下来的。   张禹城走到他身后,双手环上他的腰,抱住,脸则埋入他的颈间,温热的唇在他颈侧轻柔地蹭,“不高兴?”   “不是。”倪路一只手抚上搭在他腰间的手,“就是,太多了。”   张禹城轻笑一声,收紧手臂,让倪路的背更往他胸前贴,“没办法,我男朋友颜好身材好,我看见什么都觉得适合你,就都想买下来。不如这样,下次你跟我一块去,我一不小心买多了,你可以提醒我。”   所以这还是他的错喽?   “你不买不就行了……”   倪路向他那边扭头,想跟他理论理论,结果才把脸侧过去,就被早伺机以待的人堵住了唇,不得不咽下剩下的话。   张禹城捧住他的脸,用力地吻他,间隙间,他哑声低语:“不行的,小路。在我这儿,在这件事上,唯独没有不买这个选项。”   倪路一开始还想说什么,都被一个又一个接踵而来的深吻给堵住,到最后,压根就没机会也没力气再去理论、反驳,甚至都想不起来他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   九真:都快两周没见了,大家有没有想我呀?   年底了,比较忙一些。有时间会更的多一些。 第0074章 理发   12月份倪路是真的忙,尤其在张禹城生日之前,他还要考级,英语四级。   在大城市上高中的学生,一般在高中毕业之前就考过四级,比如李密和纪鹏云,也有到了大一才开始考的,比如许健柏和倪路。   许健柏英语水平一般,这次考四级也着实头疼,李密最自信的学科就是英语,这回真是抓到了许健柏的把柄,指导许健柏的那嘴脸简直是小人得志,得瑟得不行,出乎意料的是许健柏这回竟意外地能忍,为了能过四级,甚至还愿意给李密端洗脚水,看得纪鹏云眼镜都要掉下来。   倪路最大的问题,是他的英语能力都在书面上,能看懂,书写也还行,口语实在一般,近乎是哑巴英语,不看书说出来磕磕绊绊非常不自信,听力自然也有不少问题。   知道自己什么问题,倪路最多的还是花在口语和听力上,他在自己的手机上下载不少英语方面的音频,反复听反复念,然后录下来听一听发音方面的问题加以改正,直至能背下来且发音没问题了再换另一个。当初张禹城在澡堂听见他念的《旅行者的天堂》就是其一。   因为英语不是必修,本身花在学习英语方面的时间就少,加上又要忙着做手工赶制送给张禹城的生日礼物,倪路只能尽量挤时间去练听力,到后期基本就是一边做手工一边戴耳机听嘴里还跟着念。   张禹城见过几次,既无奈又心疼,但也没怎么劝,只是尽可能的帮他提升口语和听力。   以张禹城的出身,他的英语水平自然不差,毕竟小时候曾在国外住过挺长一段时间,口语发音堪比英语为母语国度的人,纠正倪路的口语发音简直是再适合不过。   为了快速提升倪路的听力和口语能力,甚至有一段时间,两个人的交流纯用英语,倪路要是说错说得磕绊,张禹城就会一把抓过来在他嘴上一啄,闹得每次倪路出现问题就总像是在求吻似地,羞愤之余下次就会在心里先把话过一遍再开口。虽然简单粗暴,但管用,至少在听力和口语方面,倪路的进步速度很快。   时间眨眼而过,倪路顺利考完四级的第二天就是21号,张禹城的生日要到了。   20号是周六,倪路上午考完四级,就把下午的时间空出来了。   出了考场下楼,走上不久就能看见停在路边的熟悉车子,倪路上前却没有立刻去开车门,而是绕到车门凭借记忆寻摸一通,却未能找到张禹城曾说过的磕掉漆的地方。   张禹城坐在车里,正对着笔电敲敲打打,倪路这么一个大高个子走到车门一通寻寻摸摸,他怎么可能看不见。   倪路今天穿的一身都是上回张禹城给他买的,张禹城眼光很好,买的衣服都很适合倪路,一身衣服穿下来,让原本六七分的清俊生生衬出了十分来。脸俊腿长,腰还细,自这人的身影落入眼里,坐在车里的张禹城就没挪开过视线,看得嘴角都扬了起来。   等人拉开车门坐进来了,张禹城才阖上笔电放到后排车座。张禹城把今明两天都空出来了,考场离他们宿舍有点距离,张禹城索性开车送他过来,倪路进去考试他就坐在车里等。   “考得怎样?”   倪路关上车门,放包,拉安全带,“感觉还行。”   “那挺好。”张禹城跟着系安全带,“要不然我们去玩你兴致也不高。”   倪路插上安全带抬头看他一眼,“不会的,”他说,“不管之前心情怎样,和你在一块,就不会再有什么不开心。”   张禹城拉安全带的动作一停,手撒开,安全带又缩回去了。   倪路一对上他的目光,耳朵就红了,他说的是实话,心里话,可仔细一想,和情话也没什么分别。   张禹城手伸过来,倪路赶紧往旁边缩,“这里到处都是人!”之前在地下车库两个人在车里干的事儿倪路可没忘,后来再等李密许健柏纪鹏云坐上车,倪路的目光都没敢跟他们仨中的任何一个人对上,就怕他们闻到或察觉什么奇怪的玩意儿。   张禹城一把握住他的手,“我知道。”在倪路紧张地要把手缩回去前,张禹城用力捏一捏,缓解下于胸口满溢的热切情绪便放开了。   倪路被他握过的手滚烫的温度却迟迟不褪。   车子开出去没多久,倪路问:“去哪儿?”   张禹城故弄玄虚,“你猜猜。”   倪路略一沉吟:“有提示吗?”   张禹城:“你一定做过的事情。”   这范围也太大了吧。   倪路想了好一会儿,放弃了,“猜不出来。”   张禹城只笑不语,看样子是不打算直接说答案了。   倪路也不追问,反正答案迟早会知道。他的视线落在窗外不断后退的景物上,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道:“你车子补过漆了?”   补漆这事倪路没问,张禹城就一副压根不会主动提及的样子。倪路一开始以为他是真的忙的没时间去弄,但今天难得是在大白天看见的这车子,旁边又没什么人,倪路心血来潮就凑到车头他曾撞上去过的地方找了一遍,结果什么都没看出来。   要么之前张禹城说磕掉一块漆是骗他的,要么张禹城已经补过漆却根本没想过告诉他。   两个选项,以倪路对张禹城的了解,他自己就过滤掉了第一个。   看他到底忍不住问了,看着前方开车的张禹城笑了笑,说:“就是我跟你去看你妈的时候,我让人把车从机场开走把漆补了。”   倪路直接问:“补了多少钱?”   张禹城扭头看他,眼底全是笑意,“一个吻足以。”   倪路就很无语,一时间有点不想搭理他,但还是说:“认真点,到底花了多少钱?”   张禹城收了笑,以行动表示他真的很认真正经,“小路,你觉得我像是缺钱的人吗?”   倪路知道他什么意思,“一码归一码。当初说好了要还你钱的。”   张禹城想了想,说:“钱我真的不缺。既然你真想补偿,不如折算成别的东西还给我好了?”   倪路警惕地看他,“是什么?”别又是什么一个吻之类的。   趁前方车不多, 张禹城眼中含笑看坐在他旁边的人,说:“钱我有的是办法去挣,更不缺。但有一样东西,我真的很想要,且只有你能给我。你非要还的话,不如把钱折算一下,换成时间,用来陪我吧。”   倪路愣了。   等反应过来,不止耳朵,脸和脖子都红了,话也有点语无伦次起来,“我……这……你……”   心里同时想着:这才是情话吧?确确实实的情话吧?   张禹城眼底的笑意愈深:“如何?”   倪路抠紧了身前的安全带,脸上的红晕褪去,心跳也没这么快了才说话,只不过全程没敢看张禹城,“不用钱,”他的声音很轻,像是羽毛在心脏上轻扫,“你说一声,就行了。”   张禹城许久没再开口,车停下等红灯的时候,他握住身边人的手,十指紧扣,直至绿灯亮起,车开动前的最后一秒。   正因为了解,才知道能让这个人说出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张禹城也忙,但倪路的忙和他不一样,他是因为兴趣所以愿意让自己这么忙碌,倪路是因为生活所迫,才不得不这么忙。   去滇城附近的小镇一趟,见到倪路的妈妈和二婶,和她们聊过后才知道,11岁他爸爸遭遇车祸去逝,妈妈悲痛过度伤了身体又不得不赚钱养家,结果落下一身病痛导致无法再干重活,倪路不到13岁就开始想办法挣钱了,当时他在镇上上学,放学课后就去打工,仍未成年他能干的活很少,但他什么都肯干,肩膀还稚嫩着,就已经代替去逝的父亲默默扛起一个家。   即便这样,倪路的功课也从未落下过,在班里乃至全校都是数一数二的。   而与之相对的,是倪路把所有能用的时间都用在打工和学习上了。   时间对倪路而言,就是金钱,而钱能医治母亲的病,钱能生活,能上学,能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在倪路心里,钱和时间都很重要。   但现在,他说,只要张禹城一句话,他愿意花时间来陪他。   听起来就像,张禹城比金钱和时间都重要。   不,并不是听起来像,倪路从不说虚话,他这么说,也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张禹城被撩到了。   一颗心都麻痒起来,一瞬间只想用力抱他,狠狠地亲他,可最终都化为一个紧密得十指几乎相连交融的牵握。   张禹城把倪路带到了一家理发店,准确说,更像是专门做造型设计的店,并没有开在路边,而是在一条环境清幽的小巷子里,门口不大,设计得很有格调,不论是谁,走过看见了会忍不住停下来多看几眼。   张禹城和倪路一走进去立刻有人上前来招呼,张禹城报了一下自己的姓氏,说:“我预约的十一点四十五,造型师来了吗?”   招待他们的人笑道:“您约的是毕总造型师对吧,他已经来了。你们先坐,我这就去把他叫过来。”   等人一走,倪路看向张禹城:“造型师?”   张禹城抬手,掌心贴上倪路的后颈,手指他略长的发尾上轻轻一拨,“给你剪个头发。”   倪路眨眨眼睛。   所以现在理发师改称呼为造型师了?   看出倪路眼里的疑问,张禹城没解释,拉着人坐到一旁的沙发上,刚坐下,立刻就有人送上热茶和水果。   张禹城约的那位造型师没过几分钟就出来了,看见是两位帅哥,问清是哪一位要做造型设计后,便让倪路坐到一面落地镜前。   这位毕总造型师光看样子就觉得很有经验,30上下的年纪,发型利落,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他站在倪路面前先后退一步仔细端详他的脸和头型,然后问:“想弄一个什么样的造型风格?”   倪路没想法,他看向站在一边的张禹城,张禹城手插在裤袋里,说:“头发剪短,看起来干净清爽就行。”   毕造型师忽然捏住倪路的下巴把他的脸抬起来一点,“这位帅哥五官端正,脸型也不错,其实没必要弄这么厚的浏海,把一张俊脸挡了大半。”说着,另一只手握着梳子把倪路额前的发丝往上一撩,倪路左眼角的一道疤顿时无所遁形。   毕造型师没说什么,放下倪路的浏海,顺便梳了梳被他弄乱的头发。   他说:“如果是要挡疤的话,可以弄偏分的浏海,帅哥的额头很好看,不露出来有点可惜。”   张禹城问倪路:“可以吗?”   倪路点头,“我都行。”   倪路并不在意脸上多道疤,毕竟不至于是完全毁容无法见人的程度,留长发盖住眼角的疤,只是为遮挡他人或讶异或探究的目光。   毕造型师又把他的浏海撩起来,看了看说:“疤还挺明显的,不过用一些化妆技巧也能进行一些遮挡,不至于一眼就能看出来。帅哥,弄完发型要不要帮你用化妆品挡一下这道疤?”   听见这位造型师还能通过化妆来遮疤,倪路突然想到了张禹城特地带来他这的用意,可他刚这么一想,说听张禹城说:“不用,通过化妆只能暂时性的遮盖,没什么必要。”   倪路不由扭头看向他,下一秒又被造型师把脸给扳正。   原来他想错了吗?张禹城真只是带他来剪头发的?   按造型师的想法,先给倪路弄了个有偏分浏海的造型,倪路看着镜中的自己,有点不敢认。造型师也就给他换了个发型,却让他整个人看着都有些不同了,偏分的浏海散落着一垂下来,让他看起来面目柔和了许多。   倪路自己是觉得没什么问题,但张禹城在他身后却一直不说话,不等造型师问他意见,他就已经说道:“再剪短一点。”   造型师抬头看他,“可再短就挡不住眼角的疤了。”   张禹城说:“这样会挡到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很好看。”   倪路心脏一跳,不由透过镜子看向站在他身后的人。   毕总造型师站在倪路面前仔细一看,认同地点点头,“的确很好看,挡住了是有点可惜。”然后问倪路,“帅哥,你觉得呢?”   倪路与镜中的张禹城四目相对,不过须臾,他道:“剪吧,挡不住没事,我不在意这道疤。”   等最终剪好了发型,倪路整个人看起来既清爽又干净,又有一身合适且不张扬的衣服衬托,越发显得俊秀端正,和张禹城站在一块也没被比下去,两个帅哥直看得店里的店员们错不开眼。   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剪一个头发需要多少钱倪路并不知道,因为张禹城不等倪路剪完头发就已经把钱付了。   离开这家店,两个人又坐上车,下一个目的地是哪里,倪路依然不知道。   *************************   九真:张小攻会把小路带到哪里呢? 第0075章 温泉   想起来之前张禹城说过的话,倪路嘴角微微一弯。   理发的确是倪路一定做过的事情,只不过,他还是头一回进店里理发,还是一看就这么贵的店里理发。最多的不过是到路边摆张椅子放一面镜子就能理发的大叔那理发,一次不会超过十块。上一次剪发还是开学的时候,理发社的学长给剪的,免费。   怎么说呢,贵有贵的原因吧,修剪个头发差不多换一个头什么的,还真是一点不夸张。   虽然从上初中开始,给倪路送东西的女生就没断过,但倪路从不觉得自己长得帅或者是好看,自信点来说长相中等偏上一点吧。反正跟张禹城肯定不是一个级别。   以前倪路觉得理发只是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邋遢,有点人样,但现在他才知道,理发的确会改变人的样子,甚至是气质。   剪完头发,站起来面对镜子时,镜里的人让倪路有一阵子缓不过神来。   这是他吗?   毕造型师的确把他的留海剪短了,但还是分了一撮下来,不至于挡住眼睛,但这么一撮头发位于眼角附近,让人乍一看还以为他眼角的疤是留海的延长,不会让人一眼就看出来这是道疤。   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造型师一双巧手,让倪路头一次觉得自己,其实还挺好看的。   想到这儿,倪路忍不住问开车的人,“怎么想到来这里剪头发?”   张禹城说:“我嫂子推荐的。”   倪路:“……”   张禹城笑看他一眼,“我嫂子是个公众人物,要经常打理自己,对这方面的需求也高,她肯定比我懂得多,所以我才会找她帮忙。”   好家伙,理个发而已,都找上嫂子帮忙了?   倪路手指不自觉地抠抠自己的指甲肉,说:“没必要这么麻烦……”   张禹城说:“其他时候可以凑合,但今天不行。”   为什么?   倪路看向张禹城。   他一时间没能理解这话的意思,张禹城看过来,看出他眼里的困惑,却只笑笑不解释。   倪路只好换个话题:“接下来去哪?”   以为张禹城又会让他猜,结果他瞥一眼车载显示屏上的时间,说:“快一点了,我们去吃午饭。”   吃午饭的地点是一家泰国餐厅,装修风格很异域风情,张禹城预约的是一间小包间,坐下来才开始点菜。   泰式料理主打海鲜,口味是很清爽的酸酸辣辣,夏天吃很开胃,冬天坐在暖气开得很足的室内,小火煨着冬阴功汤,吃得也很心满意足。   吃饱喝足走出餐厅,已经是下午两点多快三点了,坐上车,张禹城就对倪路说:“你在车上小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起来。”   倪路问:“要开很久吗?”   张禹城拿出手机看一眼时间,“五点半之前应该能到。”   “是去哪里?”   张禹城这次也没瞒,“还记得上回说要带你去泡温泉吗?”   倪路理解了。   张禹城说:“你也忙了这么些天了,泡一泡温泉放松一下。”   倪路自无不可,他没泡过温泉,自然是想尝试一下的。   而要去泡温泉,可不得去市外郊区么,毕竟市区内可没办法挖出温泉来。   虽然张禹城让倪路休息,但倪路没睡,知道开车的人容易疲乏,张禹城还要开上两个多小时,比起休息,倪路更愿意和张禹城说说话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让他不至于开车太累。   两个多小时听着长,可有人陪着一块打发时间,尤其这个人还是放在心底里的那个人,两个多小时也就一眨眼的功夫。   冬天的天色暗得早,当天空变成一块墨蓝色镶灰白边的幕布的时候,张禹城才对倪路说:“快到了。”   倪路看着窗外的树影幢幢。   车子还在绕着盘山路往上开,路边不时闪过一盏昏黄的路灯,自车子驶入这座植被茂密的山林开始,倪路一直没有看见其他的车辆驶过。   倪路问:“我们这是去温泉酒店?”   张禹城说:“不是酒店。”   倪路想了想:“民宿?”   张禹城不继续卖关子了,“我在这有幢房子。”   倪路闭嘴了。   张禹城解释:“放假或没什么事我都会过来住一段时间。”   倪路安静地“哦”一声。   张禹城接着说:“这里的确有温泉酒店和民宿,也有像我这样的私宅,但去酒店和民宿的路不是这一条。”   倪路点头,表示明白了。   倪路心里想着张禹城的安排大概是先去他的房子里把东西放了,换身衣服,然后再去温泉酒店泡温泉,都在一座山上,肯定不会有多远。   车子最后停在一幢房子的院子里,下车后,倪路拎着自己的背包,不错眼地看着眼前这幢房子。   好歹学了大半学期的建筑设计了,对于一幢建筑的审美倪路多多少少能看出来一点了。   对于眼前的这幢房子,从外观从旁边的园林设计和布局,倪路不得不在心里赞叹,太合适太完美了,简直就是一个艺术品。   张禹城拿着车钥匙来到他身边,问:“如何?”   倪路看向张禹城,眼里是院子灯光的星星点点,他由衷地说:“好看。”   张禹城把车钥匙揣裤兜里,“七年前,有一场建筑设计比赛,参赛者都是当年的新锐建筑师,地点就是这座山,参赛的建筑师们要在这里选址设计房子,以成品的效果来进行评比,你眼前的房子是当年的三等奖。”   这才三等奖?   倪路惊了,也再一次意识到自己一个在校学生与专业的建筑师有多大的差距。   倪路不禁问:“那第一第二名得是什么样啊?”   张禹城笑了笑,分别把当年获得第一第二名的建筑师的名字说了出来。   倪路:“……”   行吧。   懂了。   这二位在七年前的确是新锐建筑师,但时至七年后,这二位可是时不时被他们导师用来举例激励他们的人物,是获得过不少世界级的建筑设计奖项的建筑大师。   这样一个地方,又有这么多知名的建筑师参赛,身为建筑设计专业的学生,这场比赛倪路还是听说过的,只不过一时间没能想到自己居然真就站在了这个地方。张禹城提到第一第二名建筑师的名字,第三名不用他说,倪路已经知道眼前这幢建筑的设计者是哪位建筑师了。   就算当年只是获得第三名,可如今在建筑师行业上的地位并不比前两位差到哪儿去。   想到这儿,倪路一时间不知道该迈哪条腿走路,杵在原地看着眼前跟艺术品没甚差别的房子,半天没有动弹。   大约知道倪路什么心情,张禹城索性牵了他的手往大门走去。   “先进屋吧,再拖下去都不知道几点才能吃晚饭。房子有的是时间看,明天没什么事我再带你去附近逛逛,当年参赛的作品建成后都被保留下来了,这么一座山里汇聚了不少建筑师的设计作品,相当于一场建筑的盛宴,每年都有不少建筑专业的学生过来参观。”   倪路问:“这里是可以随便参观的吗?”   张禹城掏出钥匙开门:“开放的部分可以参观,私人住宅不行。”   张禹城告诉倪路,当年比赛结束后,这里的所有建筑被进行拍卖,一部分改建成酒店和民宿,一部分变成私人住宅。   听到这儿倪路忍不住问了个很俗,但又实在很好奇的问题:“这样一幢房子拍下来,不便宜吧?”   虽然这位大师当年也不过是才三十冒头的建筑师,名气也不如现在这么响亮,可仅仅是比赛获奖这一名头就能致使这幢房子价格居高不下,更何况当年这位建筑师的名气也不算低。   张禹城说:“这我就不知道了。”   倪路:“什么?”   张禹城用钥匙开门,回头冲他一笑,“这房子是我外公给我的。”   倪路:“……”   进了屋,灯一开,又是一番天地。   其实张禹城位于学校附近的那幢别墅风格装饰已经算不错了,但那种开发商统一设计建筑的房子和建筑师们为参赛用心设计独一无二的房子还是有本质的区别。   房子外观独具匠心让人眼前一亮,屋内的各种空间设计更是让人大开眼界。   房子在外头看并不觉得很大,可因为设计师的各种巧思,进屋的第一眼,会觉得整个空间非常开阔。玄关,竹木制成的缕空屏风,包括抬高的木板地面处处都是惊喜,透过屏风,甚至隐约可以看见屋后的景观。   倪路进了屋,基本就顾不上别的了,他扭头看向张禹城,得到他含笑点头示意后,换上拖鞋就在这间屋子里逛了起来,他带来的包还是张禹城拿走帮他安置的,他人在这幢房子里彻底看花了眼。   一楼连院子都没放过,逛完倪路才上二楼,二楼同样开阔,逛完都得不少时间,倪路最后在一扇屏风后看见了正在床边收拾衣物的张禹城。   张禹城手上挂着一件浴衣,看见倪路过来对他一笑,“看完了吗?”   倪路倚在屏风旁边,点头,“嗯。”   张禹城把浴衣递给他,说:“把浴衣换上,我带你去泡温泉。”   倪路也没多想,接过浴衣,在张禹城的示意下进入浴室把浴衣换上。   出来发现张禹城就倚在浴室门边,身上还是刚才那身衣服,不等倪路开口,张禹城便把一件大衣披到倪路身上,并牵起他的手,“走吧。”   倪路奇怪地问他:“你不换衣服?”   张禹城说:“你先泡,我先去处理点东西。”   倪路没再问,跟着他下楼,走到后院,拉开一扇小门,一进去,就看见了冒着热气的一池温泉。   倪路:“……”   倪路刚才的确把后院也逛了一遍,但谁能想到呢,后院的小门居然不是后门,而是通往温泉的入口!   张禹城就站在入口处没再进去,说:“淋浴房在那边,泡完温泉最好再冲个澡,里头也有干净的浴衣和毛巾。”   “好。”   “你一个人先泡着,我把事情处理完了过来找你。”   倪路没什么意见,点头:“嗯,你去忙吧。”   张禹城一走,门口一关,整个温泉池子旁就剩下倪路一个人。   倪路没有立刻下水,而是站在原地先看了一圈。   温泉池是半露天的,即便下雨下雪,玻璃屋顶也可以让泡在温泉池子里的人不受打扰舒舒服服的泡澡。温泉旁边还有像是换衣服的小房子,倪路走进去看一眼才知道里头居然还有个小小的桑拿房。   毕竟是半露天的,虽然温泉池水温度高,在温泉旁边逛了一圈只披一件大衣里头套浴衣的倪路还是觉得有些冷了。他很快脱掉大衣,又解开浴衣的带子,纠结了一下,想着这里毕竟没有外人,索性连最后一条内裤也脱了。   进入温泉前先用水试试温度,觉得还能接受这才把脚踩进池子里,当整个身子埋下去的那一刻,倪路舒服得忍不住打了个颤。   倪路原本是没觉得自己有什么累的,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早起晚睡,一天到晚都有事情要忙的高强度生活,在来的路上,张禹城让他在车上休息一会儿,他也觉得自己根本睡不着,还不如陪张禹城说说话打发时间。   可等他整个人泡在温暖的池子里,掬起温水有一下没一下的拍在肩膀上,旁边的景色早已尽收眼底,周围又安静的没什么可以打扰他的时候,倪路放松地靠在池壁边的倪路,原本只是打算阖上眼小憩一下,却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昏昏沉沉间,只觉得周围嗡嗡嗡响,还在想哪里来的蜜蜂,就听一道熟悉悦耳的醇厚嗓音传入脑中:“小路,快醒醒,别睡!泡澡可不能睡着,这样很容易出事故。”   向来浅眠的倪路一下睁开眼,愣个一两秒反应过来,觅声抬头一看,只见一台无人机悬停在池子的上方,他眨眨眼睛,下意识说:“禹城?”   “是我。”无人机传来的声音隐约听出说话的人的笑声。   倪路放松下来,不自觉地对无人机露出笑容,他在温暖的水中曲起腿,手撩起水泼向悬停在半空的无人机。   “哎呀!”无人机故意发出一声惊呼,“我都湿透了!”   倪路脸上的笑意愈深,他有分寸,泼出去的水压根没溅到无人机丝毫,“你忙完了?”   “没。”张禹城说,“怕你一个人泡温泉无聊,特地给你送个东西解闷。”   话音一落,无人机往下飞了一点,与池面平行着向倪路飞来。   倪路已经发现无人机下面还挂着个小布兜,里头不知道放着什么,他伸手去取,“是什么?”   倪路把小布兜自无人机上的钩子里取下,放在池岸边解开,被布兜裹起来的原来是一部看起来很新的手机。   倪路拿起手机,“这就是你拿给我解闷的东西?”   “对。你研究研究手机里的东西,我在里面藏了点东西。”   倪路试着开机,发现手机设置了密码,便问:“密码是什么?”   无人机传来张禹城带着明显笑意的声音,“开机密码的提示是:我第一次亲你的那一天。”   倪路耳朵瞬间红透,他略略停顿片刻,输入一组数字,手机成功开机。   张禹城不吝赞美:“小路真棒。”   他这话让倪路羞得想把脸也埋进池水里。   清楚记得他们第一次接吻的时间,怎么想怎么觉得羞耻。   似乎知道倪路在想什么的张禹城又笑了几声,随后无人机开始升高,“一会儿见,小路。”   倪路红着耳朵下巴支在池岸边,背着无人机挥挥手,示意他快些滚。   张禹城说在手机里藏了什么,倪路等无人机嗡嗡嗡的声音彻底消失,便开始研究手机里的东西。   从相册,到通讯录,拨打过的电话,甚至是每一个手机里头安装的APP都点进去看一遍了,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如果说有什么值得注意的,那就是这部手机里有一个很特别的APP。   之所以特别,是因为这部手机里其他的APP都是系统自带的,而这个APP一看就知道是额外安装上去的。APP的图标是一个玫红色的有点类似心形的箭头,点进去一看,里头会有一堆泡泡状大小不一的彩色箭头在飘浮,箭头所指的方向是分散的,并没有统一的指向,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没什么事情做的倪路一个个点击这些泡泡箭头,没有任何反应。   尝试半天无果,倪路只好退出这个APP去研究其他的东西。   甚至不用玩游戏打发时间,就这么研究来研究去,时间眨眼就过去了。张禹城派无人机给倪路送手机那会儿,倪路已经在池子里泡了大概二十分钟,拿着手机一通查找,又过去二十多分钟,泡得人都有些软了。   知道不能再继续泡下去的倪路终于从池子里出来,匆匆披了浴衣就去淋浴房里洗澡。洗完澡擦干身子换上干净的浴衣正在系带子,他随手放在浴衣架子上的手机响了一下。   倪路把一条干毛巾盖在脑袋上,拿起手机一看,原来是之前他点半天没反应的APP给他推送了一条消息:您的男朋友让你去找他,请点开APP,可以知道他在方位哦!特别提示:天气寒冷,请您穿戴好衣物再出发,不要在室外逗留太久。   倪路挑挑眉,点开那个图案类似心形的小箭头,这才发现里头那些指向分散的小箭头居然都指向了的同一个方向,倪路把手机转了个方向,而这些小箭头则像指南针一样,依旧指向原来的方向。   意思是让他朝着箭头指示的方向去找人?   倪路扯下脑袋上的毛巾,找到电吹风吹干头发,路过镜子的时候用手耙一耙,这才穿上大衣拿着手机走出淋浴间。   *********************   九真:久违的一章。过年一直在犯懒与犯困之间挣扎。 第0076章 告白   一推开通往小院的竹制小门,眼前的画面令倪路不由杵在原地。   一片漆黑。   不止眼前的房子院里的景观灯黑了,连院落外头的路灯都没亮。 QQ+286②3096⑦0   除了身后温泉池里暖色的光芒,眼前的一切都被笼罩在了夜幕下。   倪路一阵犹疑,但还是尝试着摸黑前进,可他迈出去一条腿,穿着拖鞋的脚刚踩上瓦片铺就的地面上,旁边离他最近的一盏藏在草坪里的地灯无声地亮了起来。   倪路愣了愣,借着这盏灯的光芒往前走,一走出光圈的范围,又有一盏灯亮起。   走两步亮一盏灯,走两步亮一盏灯,等他穿过不是很大却精致美好的小院,院里的所有灯光都为他亮了起来。   倪路站在台阶上往身后看,由设计师精心设计并修建的小院,在莹莹灯光的点缀之下,宛如夜晚被萤火虫眷顾的精灵之森,美得不可思议。   倪路去温泉穿过这个小院的时候,灯光还不是这般模样,好像有人就为了让他看到这么美的景色,专门设计过了一遍。   倪路想到了这个某人,眼前点点如星子一般的灯光照进了他的眼底。   转过身,倪路拉开玻璃推拉门,走入温暖的室内,动作有些迫不及待,当推拉门被关上,昏暗的室内才亮起第一盏灯。   倪路照着APP上的方位指示往前走,他走过的地方,皆是一片明亮。   最后,倪路走入了一楼的放映室里。   走进去后,放映室里仍旧一片漆黑,唯有张禹城放在矮几的手机在发出光芒。   倪路一走进去,他握在手里的手机与这部手机同时响了一下。   “手机对接成功!”   “您已经找到他了哦!”   “请把您的手机与对方手机并排放在一起。”   照着手机上的提示,倪路走到矮几旁边,把手里的这部手机与桌上张禹城的手机并排放在一块。   倪路放下去的手机与张禹城的手机型号颜色一致,唯有不同的,大概一个套着手机壳子还挂吊坠,看起来略显臃肿,另一个像是刚买的,很新,就是一部什么都没有的裸机。   两部手机放在一起,屏幕忽然变了颜色,背景粉粉嫩嫩,画面同时出现一堆彩色的箭头泡泡,两部手机里的箭头泡泡像是互有吸引力,纷纷朝着另一部手机推挤而来,最后堆成一颗被切成一半的心形,两部手机并排放在一起,两个被切半的心形就组成了一颗完整的心形。   所有的彩色胖胖的小箭头,像是一个个顽皮的小孩子找到了心爱的玩具,都把方向指向了与之并排的另一部手机,两部手机里的箭头你指我我指你,当最后一个小胖箭头慢吞吞地把方向调整至与其他小伙伴一致的那一刻,终于组成一个完整心形的图案蓦然变成明亮的红色开始发光,像真正的心脏一样呯呯呯跳动起来。   大约十秒过后,投影机开始工作,倪路眼前的墙面上出现了一句话。   “你好,倪路,我叫张禹城。”   随着这句话出现响起的,是张禹城那悦耳低沉的声音,通过立体环绕的音响传来,在偌大的密闭空间里,把倪路整个人包裹其中。   “认识这么久,好像从没认认真真的向你介绍过我自己。”   “请你坐下来,好好听我介绍一下自己,可好?”   用好听到犯规的声音温柔的询问,谁又能招架得住?   倪路乖顺地坐到他身后的那张长沙发上,他真觉得张禹城这句询问在这时响起真是再贴心不过,当张禹城的声音如此清晰又真切,仿佛在耳边,又仿佛在四面八方,把他紧紧裹住的时候,他就腿软得快站不住了。   恐怕再过一秒,不用他说,自己就会主动坐下来。   等倪路坐下来,张禹城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叫张禹城。”张禹城再一次自我介绍,“张是张飞的张,禹是大禹治水的那个禹,城就是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的城。”   “其实,我的禹,本来是下雨的那个雨。因为我妈生我的时候,她所在的城市下了将近一个月的雨,整个城市笼罩在雨水里。我出生的时候,我妈说,那就叫雨城吧。我外公说不行,用这个雨太阴柔了,不好,这才改成了大禹治水的禹。”   “我是200X年生人,刚生下来时五斤多一点点,很小,也很丑。”   说着很丑这句话时,倪路眼前出现了一张照片,一个瘦瘦小小皱着眉毛闭着眼睛张着嘴在大哭的婴儿躺在婴儿床里。   “因为我是早产儿,所以我在保温箱里住了将近半个月才正式与自己的家人见面。”   “经过我家人的不懈努力,加上我自己争气,不到百日,我就把自己吃成了个快十七斤的小胖子。”   附小胖子照片一张。   照片里小胖子靠坐在一张靠枕上,穿着连体衣,露出来的手臂跟藕节一样,头发黑亮浓密,眼睛又大又圆,咧着嘴笑,嘴边还有水渍,还有特别明显的肉嘟嘟的双下巴。   虽然胖得跟年画上的小娃娃一样,但完全看得出来是个美人胚子,跟刚出生时那又瘦又小的婴儿判若两人。   倪路看得心都快化了。   “不过还好,我两岁多一点的时候,自己就瘦下来了。”   “我妈是因为意外提前生下我,生下我后身体又一直不好,所以我和她一直住在国外,我们住在外公家里,住到我七岁,才回国。”   “我家人怕我刚回来不熟悉环境,让我在家里呆了一年才让我上学,所以我是八岁才上的小学一年级。但因为我觉得学习内容太简单了,后来又跳到了三年级。”   “这张照片就是我三年级的时候,做为升旗手升国旗的时候照的,我真不是专门放这张照片炫耀啊,我上小学的时候照片很多,但只有这张是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在学校里拍的,因为我三年级只上半学期我就又跳级啦。”   倪路:“……”   懂了,凡尔赛文学的发扬光大,也有你的一份。   话说回来,虽然是因为上三年级的照片只有这一张所以才放上来,但除了刚出生时的确瘦小的跟个没毛的猴子差不多,丑了一点外,不论是小胖子照还是上三年级的这张升旗时候的照片,张禹城这家伙真的是越长越好看,三年级的照片里的小男孩已经有了如今的雏形,眉目开始变得俊郎,皮肤白皙,身板笔直,眼睛宛若星辰,薄薄的嘴唇傲气的一翘,少年张扬美好的一面淋漓尽致。   若不是张禹城特别指出这不是特意选的,倪路真怀疑他是故意放上来的,就是故意勾起他的心生向往,故意让他对他更喜欢一点。   “这张照片之后呢,就是我小学毕业照啦,一张是在六年级时在教室里拍的,我外公参加我的毕业典礼时帮我拍的,因为我个子比较高,所以我一直坐在比较靠后的位置。另一张是集体照,我在最后一排右边起第一个。”   坐在教室里的那张照片,张禹城坐在靠窗的课桌后面,桌面放着一本书,一只手压在书上,似乎是注意到了拍照片的人,他的眼睛看过来,然后露出笑容,于是刚好就被拿着相机的人拍了下来。   “我迷上编程大概是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外公带我去科技馆参观,当时刚好有机器人的相关展览,通过在电脑上一系统的输入操作,可以让机器人完成自己设定的所有操作,引起了我的兴趣。”   “从此我的重心不再只放在学习上,更多的是放在了编程方面,在学习方面跟大家一样按部就班,在计算机方面从编程开始,一步一步深入学习和研究。”   面前的白墙上,照片一张一张更新,张禹城也从小学时期过渡到初中,高中,甚至是大学,有的是在家里,有的是在学校,也有的是在一些比赛场区里,只要是面对镜头的时候,张禹城都是笑着的,然而随着年龄渐长,他的笑越来越平和,越来越沉稳不露锋芒。   “这就是我,张禹城,一个还差一天,不,还差四个小时零十七分二十二秒就满十九岁的人。如果我能活到八十岁,我的人生已经过完了将近四分之一,在这四分之一的人生里,亲情占据了百分百,友情占有了百分之八十,唯独爱情,它刚刚到来。”   “大家都说,像我这样一个人,不说交过几个女朋友,但肯定有过交往对象。其实不是的,正因为我是这样的一个人,一出生就站在高处,身边应有尽有,又有能让自己倾注心思的爱好,所以反而更难对谁产生心动的感觉。唯有你,是第一个让我有怦然心动的感觉。”   “是你那天晚上,在漆黑的澡堂里念‘The time that my journey takes is long and the way of it long’的声音。”   “是与你共伞的时候,你朝我看过来的眼神。”   “是你不把所有恶意谩骂记在心里,从来坚定地朝着前方走去的身影。”   “是你。”   “如果说喜欢是放纵,爱是克制,我希望我的放纵与克制都属于你。”   “哈,小路,你知道吗?我上台说话过很多次,发表过无数演讲,面对过无数观众,可这一次是我最紧张的一次,即便听众只有你一个,可也正是因为只有你。”   “小路,这是我第一次谈恋爱,第一次交往,我在一边学习一边摸索,虽然吧,我在学习方面表现一直良好,但在恋爱这点上,却不那么自信。到目前为止,也不知道我这个男朋友能在你这个唯一的评分人面前能打到几分?”   “都说理工男不够浪漫太过实际,我的确觉得不应该说些空泛不切实际的话,不说未来那么久远的事情,只说当下,就是现在,明天,后天,以及你还喜欢我的每一天,你愿意跟我一起牵手走下去吗?”   最后画面停止,照片上,倪路对着一盏台灯,一手压尺,一手握着笔正在纸上画图。不知道张禹城是什么时候拍的,倪路自己完全没有印象。   “小路,翻开相册去翻以前的照片的时候,才想起来我们连一张合照都还没有,我前十九年的相册里已经没有了你,但我知道,从你答应和我在一起的那天开始,你一定会出现在我人生的相册里。不止是你的照片,还有我和你的合照,一张一张,一天一天,一年一年的留下来。”   灯光亮起,身后传来脚步声,倪路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就被一双温暖的手捂住了眼睛。   很快,湿热的气息扑洒在头顶上。   脸埋在倪路微湿发间的人轻轻地说:“小路,猜猜我是谁?”   这还用猜吗?   倪路拉开这双手,转身朝后看,在看清这个人的那一刻,坐起来双手扶住他的脖子,把人拉下来一点,然后吻住了他的唇。   张禹城只来得及看见倪路一双泛红的眼睛,就被他凑上来主动吻住,张禹城欣然接受,捧住他的头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   ********************   九?真:小路其实是个缺爱的宝贝啊。 第0077章 家人   漫长的一吻结束,黏合的唇终于分开,呼吸略有不稳的两个人目光交错,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过了多久,倪路忍不住一把捂住他的眼睛。   张禹城略显无奈地抿了抿唇,“干嘛?”却十分配合地乖乖站着不动。   倪路心说你看得我心跳加速一直停不下来。   倪路没捂多久就松了手,不等重见光明的张禹城兴师问罪,他就做贼心虚抢先说道:“100分。”   张禹城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笑着说:“满分是多少分呢?”   倪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说:“100分。”   张禹城听罢,忍不住伸出双手把眼前这人紧紧抱在怀里,脸埋下去,在他的颈间心满意足地轻蹭,“满分呢,很高兴我这个男朋友没有让你失望。”   倪路回抱他,一只手在他柔软的发间抓了一把,故意把他的头发抓乱,“其实本来是给你打101分的。”   张禹城抬头,嘴巴轻启一把含住近在眼前红润柔软的耳垂,并用舌头飞快地舔了一下,“所以,扣掉一分是怕我太骄傲吗?”   倪路被吓了一跳,赶紧别开脸,很快用手捂住被他捏得发痒,也越发红润的耳朵。   倪路忍不住瞪着他说:“这就是你被扣掉一分的原因!”   张禹城笑弯了眼睛,不以为耻反而为荣,“那这一分扣得太值了。”说罢,坏心眼地伸出手想摸他另一只还没捂上的耳朵,“我一直想说了,你耳朵也太敏感了。”   “别!”倪路让他吓得赶紧把另一边耳朵也捂上。   张禹城看他不止耳朵,连脸都红了,便不再逗他,而是朝他伸出手,说:“走吧,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吃饭。”   两只手仍警惕地捂住耳朵的倪路惊讶地看他,“这么点时间,你连晚饭都做了?”   张禹城如实交代:“我可没这么神通广大,晚饭我是提前预订,让附近酒店做好了送过来的。”   “你是不是早在之前就安排好了今天的这一切?”   说话间,倪路终于放下了捂住耳朵的手,握上张禹城始终停在他面前的那只手。   张禹城牵着倪路走出放映室,说:“其实灯光是现成的,我也就提前一天跟酒店预定好了今天的晚餐,只有那个让你来找我的APP,是因为你,我才临时决定要做这么一个软件,刚做出来没多久,还在测试阶段。这款软件我还没有起名,因为这是因为你而出现的软件,所以我想让你来给它起名。”   倪路问道:“那它具体都有些什么功能?”   张禹城说:“目前的功能就是你刚刚看见的那些,安装在指定的两部手机里,两部手机同时开启寻找功能,就能自动定位并搜索寻找1公里以内的其中一部手机。因为刚刚做出来没多久,没经过大量的测试,准确性不能保证,但距离越短准确度越高是肯定的。”   倪路说:“就是一部情侣之间使用的趣味APP吧。”   张禹城笑了:“可以这么说。安装之后,只要打开APP可以随时知道对方在哪,在做些什么,后续可以的话,还可以添加更多有趣的小功能,比如发些情侣之间的小密语,记录一些彼此之间相处时日常发生的事情什么的。”   倪路看看前头的一盏素雅的小吊灯,看看身旁眉目如画的男朋友说,忽然说:“那就叫‘另一半’吧。”   张禹城往前走的脚步顿住,他看向倪路,须臾后,笑着点头,“好名字。‘The other half’中英文都很贴切,也很适合,那就叫它‘另一半’”   说话间,两个人来到餐厅,倪路的脚步停在了入口,半天说了一句话:“这也太……”   张禹城就在一边捂住嘴笑,笑得都快直不起腰了,“我也是才看见。我订餐时跟酒店说过今天要跟喜欢的人表白,让他们顺便帮准备一些有氛围的装饰,我也没想到他们居然弄成了这样。”   餐厅的灯还没开,但餐桌上摆了烛台点起了蜡烛,菜准备得很丰盛也很精致,如果只有这些倒也还好,蜡烛一点,气氛也就出来了,唯一让倪路目瞪口呆的是,整个餐厅布满了层层叠叠错落有致的鲜花,各种颜色都有,说是花的海洋真是一点都不夸张,而餐厅最中间那张小圆桌愣是被挤得看起来简直跟海洋里的孤舟没两样,看起来既弱小,又无助。   怎么说呢,就是,夸张得有点过头了。   尤其是对两个男生而言。   而且还是两个对鲜花的喜爱度也就一般般的男生而言。   想象一下两个男生坐在一片花海里,坐在点着蜡烛的小圆桌前面对面吃饭……   画面实在太美,甚至有点辣眼睛。   倪路看张禹城,张禹城冲他眨眼睛,“要不,让酒店的人过来把花搬走?”   这都几点了?   倪路看看窗外的天色。   再折腾,就不是吃晚餐,而是吃宵夜了。   “算了。”倪路率先走入餐厅,“就这么吃吧。”   张禹城订的是中餐,有好几样菜都还盖着盖子,掀开的时候仍旧冒着热气,可能是时间算得好,这个时候坐下来吃,菜品不冷也不热,刚刚好入口。   张禹城还准备了一瓶香槟,他没着急坐下来,而是打开香槟,琥珀色的酒水倒入高脚杯里。   看他倒酒的时候,倪路说:“我没喝过酒。”   张禹城说:“这是香槟,度数不高,主要是助兴用的。你可以尝尝,喝不习惯就不喝。”   倪路接过张禹城递来的酒杯,先对着烛光仔细看了看酒的颜色,再在张禹城目光下,先小小喝了一口,抿在嘴里仔细品,然后咽下,“淡淡的果香。”他说,“挺温和,我能喝。”   张禹城微微一笑。   坐在花丛中,如果不去在意,其实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倪路又喝了口酒,放下杯子后,说:“我小时候也拍了不少照片,下次带来给你看。”   张禹城放下香槟瓶人没坐下,而是拿起碗盛了汤,递给倪路,“不用。”张禹城说。   刚接过碗的倪路不由看向他。   张禹城也给自己盛了碗汤才坐下来,“不用你把照片带过来。我答应过你妈妈,会去你家玩,去了我再看。”   才想起来这回事的倪路不由一笑,他用勺子盛了汤喝了一口,“我小时候没你这么好看,当然,也没你这么胖。”   张禹城重重叹了一口气,“完了,我曾经是个小胖子的事情,这是要被你拿来一直取笑呀。”   “没错。”倪路笑眯了眼睛,“小胖子帅哥。”   “算了,小胖子就小胖子吧。”张禹城很快接受了这个称呼,并特意摆了个很风骚的姿势,“反正就算是小胖子,我也是个无敌可爱的小胖子!”   “噗!”倪路快把喝在嘴里的汤笑喷出来了。   看他笑成这样,张禹城也笑了。   喝完汤,倪路用筷子夹了块鱼放进碗里,说:“我小时候一直住在村子里,四五岁就和村子里的其他小孩上山下水,上房揭瓦爬树摘果扒泥抓鱼炮仗炸牛粪样样都干过,现在想想都觉得淘得不行。”   张禹城双手戴了一次性手套在剥虾壳,剥完了就放倪路的碗里。   “听起来,你小时候的日子过可比我有趣多了。”   倪路看他又拿了只大虾开始剥壳,便夹了块水晶豆腐,犹豫了一下,送到他的嘴边。张禹城压根没有半点停顿,张口就吃,十分自然。   倪路问:“你小时候都干过些什么?”   张禹城嚼完豆腐,咽下去后说:“你说的那些,统统都没干过。就特别无聊。我妈生完我身体不好,也不会带小孩,即便她已经生过一个小孩了。带我的基本都是请来的阿姨以及我外公。阿姨护我跟护眼珠子似地,生怕我摔了磕了什么都不让我做,我外公呢,年纪大了,喜欢的又是些钓鱼下棋读书写字什么的,我基本就跟他做这些,他钓鱼的时候我就坐在一张小板凳上在那看,有时候一看就是一下午。我外公还夸我小小年纪特别沉得住气,一下午都不带动一下的。”   倪路有点懂为什么张禹城的性格会这么稳重,身上总有一股会让人轻易依赖信服的气质,原来是他外公带出来的。   说完,张禹城下巴点点其中一盘菜,“小路,鱼肉。”   倪路就给他夹了,放在碗里仔细去了鱼刺才喂到他嘴里。   张禹城吃得心满意足,剥完了虾壳,一样放在倪路碗里。   倪路怕他还要给他剥虾肉,忙说:“够了,我吃两个就行了,你剥了自己吃。”张禹城听他这么说,直接摘了手套。   倪路:“……”   张禹城说:“我七岁回国之前,每天基本就是在学习,画画,练琴之间度过,没趣极了。”   倪路听着都觉得岁月静好,反正不像他的童年,鸡飞狗跳的,别看他现在这样,其实他曾经还真有被他爸撵着打的经历。倪路想想,只能换个角度夸,“你外公对你很好。”   可不是么,自从走进这幢房子里,张禹城不止一次提及过他外公了。   张禹城拿起筷子,夹了根青菜,却不是自己吃,而是举到倪路嘴边。倪路就挺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还是乖乖地吃下去了。   张禹城这才在同样一盘菜里给自己夹了青菜,“怎么说呢,我的到来和出生都是意外。我以前跟你说过,我妈本来只想生一个,生完我哥就不想要孩子了,结果意外有了我。她一开始本来是不想要的,是我外公劝她把我留下来的。”   倪路问:“你爸呢,他是什么意思。”   张禹城笑笑:“他尊重我妈的意思。就是,不管要或不要,我妈自己决定就行。”   倪路听完就觉得,张禹城的爸妈之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要不要孩子这种事,完全交给另一方来决定,听起来是很尊重对方,但这种尊重怎么都觉得有点不对劲。   张禹城大概知道倪路在想什么,就说了一句:“我爸爸和妈妈是协议结婚,也就是所谓的商业联姻。”   倪路:“……”   短短一瞬间,豪门狗血剧充满了倪路的脑海。   张禹城放下筷子,支着下巴笑着说:“没你想的这么惨,我爸妈不是被什么人什么事逼迫结婚的,他们是自己愿意的。我爸妈结婚之前都没交往的对象,也觉得爱情不切实际,加上他们看对方又挺顺眼两个人相处也还不错,他们结婚对两家又有各种好处,那干脆就结婚呗。生下一个继承人是他们结婚之前就商量好的,所以他们都觉得不会再有第二个孩子。因为我的意外到来,这才有了前面的那些事。”   “我外公知道我妈怀孕后,就极力劝说我妈把我生下来。我妈是独生女,所以我外公说,反正张家已经有一个继承人了,那我妈生下来的第二个孩子就是贺家的继承人。我外公姓贺。”   倪路再度无语。   这先抑后扬的,让倪路一时间竟不知张禹城是不是在炫耀。   凡尔赛得确实有点水平。   有的人想要孩子是担心绝户,有的人却是真的有大笔财富需要人来继承。   张禹城继续说:“我妈被成功说服了,我外公为了让她安心养胎,让她搬到国外和他住一块。但我妈是个坐不住的性子,被我外公守着在家养了一个月,憋得不行了又开始往外跑,肚子八个月大的时候,参加人家举办的派对,在舞会上不小心‘啪’摔一跤,当天晚上我就出生了。”   “我妈就那性子,我爸心思全在工作上,我爷爷照顾我哥,我就这么自然而然地由我外公照顾了。不过我外公也就带我到七岁,等我回国后,他一年也就飞回来三四趟看看我。”   倪路有点不明白,“你外公不是让你做他的继承人吗?为什么你还姓张呢?”   张禹城解释:“其实姓什么不重要,我外公说要让我继承贺家,不过是想把名下的财产明正言顺的交给我而已。毕竟张家的继承人是我哥没跑了,我外公说,那我小外孙也不能什么都没啊,那就继承贺家好了。”   已经够无语的倪路表示懂了,这就是有钱人宠孙子的方式。   张禹城最后说:“我外公就不是情感外露的那类人,他从来不说,但你知道他对你很好。”   倪路点头,看着他说:“你也很爱你外公。”   张禹城不由一笑。   **********************   小张眼中泪水闪烁:小路,你看我是不是很可怜,全家就我外公一个期待我的出生。   倪路:……   路人九真咬手帕ing:贫穷的我也想这么可怜。 第0078章 沉沦   笑容下,张禹城心里想的是和旁边这个人一块去见外公的画面。   这些家事,张禹城从未和任何人说过,也不愿意别人知道这些,但他对着倪路时,两个人聊着天,说起小时候的事,他却能没有丝毫芥蒂,闲话家常自然而然就说了出来。   就是想让他知道关于他的更多事,好的坏的,大大小小的。   两个人聊着天,吃着饭,啜着酒,不知不觉饱了,张禹城先放下的筷子,正用纸巾擦嘴的时候倪路也放了筷子。   “饱了?”   倪路点头,“嗯。”   酒杯不大,香槟度数也不高,可能是因为气氛使然,从没喝过酒的倪路不知不觉喝了两杯,不知道是不是酒精作用使然,他感觉头脑微熏,反应不及往常,身体也有些发热。   张禹城抽了张纸巾给他。   倪路用纸巾擦嘴,看看一桌没吃完的菜,再看看围在他们四周散发浓郁花香的鲜花,说:“这些怎么办?”   “先放着吧,明天我叫人过来收拾干净。”张禹城站起来。“走,我们去下一个地方。”   倪路便没再说什么,跟着站起来,握住张禹城伸过来的手。   他问:“去哪儿?”   张禹城拉着他,于温暖的灯光中,看过来的眸色深沉,温柔,他说:“上二楼。”   倪路脑袋有些迟钝地想:二楼有什么?   他之前逛过二楼,记得有书房和卧房,还有一个休闲用的小暖厅,除此之外没什么了。   这幢房子室内空间开阔,是在牺牲了住房空间后换来的,所以这幢房子上下二层,算是上正经卧房的也就二楼的主卧。   但如果这幢房子只住张禹城一个人,这样的空间格局完全是绰绰有余的。   嗯,好像住两个人也没问题,毕竟主卧的床很大。   倪路想着张禹城在二楼是不是还有什么布置,人就跟着张禹城走到了二楼的主卧里。   主卧很大,配置齐全,一进房是个有着超大落地窗的小厅,一扇屏风后才是床,有专门放衣服的衣橱,还有比他们宿舍还要大的浴室和卫生间。   进了卧室倪路还在想:几点了,这就要睡了?刚吃完饭就睡?   然后张禹城把人拉到主卧小厅那超大的一整面玻璃墙前,铺着一块毛绒绒地毯的地板上。   让倪路坐下来后,张禹城拿过旁边的软枕,一个塞在倪路怀里,一个随手搁在他身后,似乎是怕他坐不稳让他垫腰的,随后他说:“你在这坐一会儿。”   倪路喝过酒的脑袋虽然反应慢,但不代表不能运作了,他问:“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安排?”   事到如今,瞒也没必要了,张禹城笑着承认:“对,一会儿你就看到了。等我一下,我下去把手机拿上来。”   张禹城一走,倪路的视线就落在了落地窗的外面。   卧室里就小前厅一盏灯光昏暗的小落地灯开着,光线温和,并不能抢夺窗外照进来的光芒。   这扇落地窗正对着后院那精致的小花园,也正是通往温泉的那个小花园,因为屋顶的特殊设计,从二楼并不能直接看见温泉,却能完整地看见整个小院的景观,花园里的灯还没关,仍是倪路走过时看见的那副模样,尤其是在安静的夜里,温暖,静谧,美好。   倪路看得额头不知不觉抵在玻璃墙上,眼底带着浅浅暖暖的笑意。   张禹城一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倪路看着小花园的眼睛里忽然出现一道银色的光束,他先是一愣,抬眼望去,远处的山里,光束窜到空中,再猛地炸开,在漆黑的夜幕中变成一朵转瞬即逝,却美好至极的花。   是烟花!   在倪路的错愕中,又一道光束窜到空中炸开,紧接着又有一朵炸开。   一朵又一朵,一束又一束,漆黑的夜幕成了最好的画纸,任五颜六色的调料在纸上泼洒,变成一幅幅让人惊叹惊艳独一无二的画卷。   烟花燃放的地点离他这边不远,倪路的耳朵还能听见烟花炸开的声音,一个个烟花密集的燃放,本来宁静的山中夜晚,突然变得热闹热情起来。   是一种全然不同的美好。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倪路身后的张禹城坐到了他的旁边,陪他一起看。   倪路的视线从远处的烟花上抽离,慢慢挪到近在咫尺的张禹城身上,在光彩夺目的烟花光芒掩映下,说:“这也是你……”   倪路话没说完,就听张禹城问道:“喜欢吗?”   倪路默了片刻,“再过几个小时就是你的生日了。”   可从进入这幢房子开始,却一直是张禹城在给他制造惊喜,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张禹城笑着伸手,掌心扶在他的后颈上,把人往身前一按,额头抵上他的,尔后才道:“因为你就是我的礼物啊。”   紧接着一吻落在他左眼角的疤上,又一吻落在颊边,最后停在唇间,“给你惊喜,能让你喜欢,让你开心,才是我过这个生日的最大意义。”   烟花还在天空绽放,倪路微微发颤的双手环上张禹城的肩膀,主动吻他,之前还能克制的酒精瞬间上头,大脑一片空白,热得发烫,只剩下本能,他咬着张禹城的喉结,用被体热熏得发颤的声音说:“张禹城,我们做吧。”   张禹城被咬得深吸一口气,手情不自禁地抚上他细瘦的腰,环紧,再一把抱起来让人坐在他的腿上,他抚着倪路的脸,抬头直视他,“准备好了?”   倪路拉开他的手,低头用力吻住面前这张诱人的嘴。   吻很激烈,这是张禹城第一次没有抢走主动权,他任坐在自己身上微熏的人本能的缠他舌,舔他的唇,一再的深入占有,手却半点没有停留地扯开他浴衣的带子,拉下身上的遮掩,抚上他轻易便能够被手臂环住的细瘦柔韧的腰。   吻得太过专注,呼吸都忘了,等倪路停下来,气喘得不行,人却依依不舍地捧着面前这张俊得过分的脸,喘得急促,含雾的眼睛却仍留恋地看着。等被他双手捧起的脸忽地低下去一张嘴含住他胸前的肉蕾轻轻一咬,针刺般的痛感扎入脑袋,在片刻清醒中,倪路才发现他身上不知何时近乎全裸,宽大的浴衣要坠不坠的挂在手臂上,已经没了多少遮体效果,而他因为没有带换洗的内裤,里头什么都没穿。   “唔!”   衣不遮体的羞耻感只存在于倪路脑子里不到数秒,当埋在他胸前的人一手托着他的背,一只摁在他的股间,把他更用力地往身前挤,甚至还张嘴连同乳晕旁边的肉都大力吸入嘴里,啃咬一般的嘬吸时,被如此刺激的倪路便什么都顾不上了。   他抬头,挺胸,主动送上去,不住轻颤的双手抱住身前的脑袋,十指插入柔软的发间轻抚爱怜,比谁都眷恋这一刻。   张禹城只弄肿了倪路一边的乳肉便抬起头,本来清澈的眼睛眼角泛红,他气息紊乱,看向倪路的视线带着从未见过的狠意,像肉挂在眼前却吃不到的饿狼,他放在倪路背上的手克制却又引诱一般的来回抚弄,他开口说话,声音低沉浑浊,却藏着些微笑意,“怎么办,总觉得再下去会失控。”   倪路捧起他的头,情绪并不比他稳多少,手在颤,声音也在颤,吻上张禹城的气息里有淡淡的酒香味。   “你说,你的克制与放纵都属于我。”倪路舔吻他的唇,手指在他的喉结处抚弄,“我也是。”   所以,放纵吧。   在克制时克制,在放纵时放纵。   张禹城听懂了,他沉沉地笑了一声,把身上的人一把扎入怀里,深深吸一口气,最后把人放躺在地毯上。   张禹城坐在倪路身上,盯着倪路动手脱身上的衣服。   他在脱衣服,倪路解他的裤头拉下他的裤子。   窗外的烟花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夜幕变得漆黑一片,赤裸上身的张禹城背对窗口,双手撑在地毯上,盯着倪路,慢慢地压了下去。   倪路只来得及吞咽口水,吻便如期而至。   也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快得失去了理智,也不知道是谁的体温,烫得暖气黯然失色。   身体交叠,四肢纠缠,温度上升,张禹城在倪路身上留下大大小小的红印子,颈项锁骨包括胸口两处堪称重灾区,红肿一片,连绵不连,一直延伸在大腿根部。   张禹城撑着上身目光浓烈又恣意地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杰作,然后起身,本来还闪躲视线的倪路下意识伸手拦他,张禹城停下,伸手在他湿润略肿的唇一扫而过,“马上,我去拿点东西。”   倪路这才松了手,目光则像一根看不见的细丝,连着这人的身体,去哪儿都被牵引着。   张禹城绕过屏风,在床头柜抽屉里取出软膏状的瓶子与一个小盒子,等人出来,一看见这两样东西,倪路的脸颊都烫了起来。   “什么时候……”   张禹城躺在他身边,俯下身吻他,“放包里带来的。”   想着这人今天一直一脸正经的开车和他聊天,实际上包里却放着这两样东西,倪路说不出什么,脸却更红了。   张禹城手轻柔暧昧地轻抚着他的腰线,一边吻他,“可以吗,小路?”   倪路泛红的眼睛安静地注视他,没有说话,却伸出腿轻轻夹住了张禹城的腰身。   张禹城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他低下头含住倪路的唇,深深地吻他。   瓶子的盖子打开被人随意一丢,柔软的瓶身被一挤,透明粘稠的液体缓缓淌落在一只修长如玉指节分明的手上。   只一眼,倪路便羞耻得不敢再看,直至熟悉的气息覆盖而来把他紧紧拢住,温热的唇一下一下地吻上他的左眼角,“小路,亲爱的,宝贝……宝宝……”   “别叫了!”   倪路忍无可忍地出声,而早伺机以待的手指就这么进入了他的身体里,倪路下意识咬住嘴唇,却快不过早已冲出喉咙的惊喘,“唔!”   张禹城又低了几度的声音也藏着几分意外,“小路,你里头……这么湿?你洗过了?”   倪路这回不止是别开脸,还用上手把脸遮了起来,但挡得更严实,也挡不住那快烧起来的红晕从缝细中渗透出来。   张禹城瞬间明白了什么,眼底的笑意与爱意同时泛滥。   倪路捂住脸,嘴巴也挡住了,声音发闷微颤,“我看过……事前,要清洗……”   “我知道了。”张禹城简直要抵挡不住快要自胸口翻涌的浓烈爱意,他抽出手,另一只干净的手拉开倪路挡住脸的手,滚烫的唇吻遍他的脸,眼角的疤都被他嘬红了,更不要说一双唇,不止红了肿了,简直要被他吃进嘴里,又吸又咬,导致又麻又烫。   越是克制的人,平日压抑到最后所释放出来的爱意,如同厚积薄发慢慢流淌的岩浆,滚烫浓郁,每一滴喷发出来的,都是让人心底发颤的热烈。   张禹城平常都是冷静的,沉着的,即便是长跑过后呼吸不稳,也都克制在规律的频率中,也只有在倪路面前,在此时此刻,他遵从本能,放弃克制,让急促的灼人的呼吸洒在另一个人的身上,恨不能用自己的气息把他包拢裹严实,仿佛这样,这个人才能彻底真正属于他。   布满粘稠液体的手指在火热的穴口处快速的穿刺,把微凉的液体一遍遍涂抹那湿润的内壁,一指不够,又会加入一指,直至到达极致。   倪路又用手把自己的脸捂了起来,可宛如滴血的耳朵却透露了一切,他的一条腿被一只纤长好看如艺术品般的手压着抵在身前,腿心本该被隐藏的部位成了最惹眼的存在,完全暴露在唯一的观众眼皮子底下。   最终,张禹城抽出手指,湿漉漉的手抚上倪路胯间那硬梆梆的肉柱,弄湿它揉得它连同它的主人一阵难耐地颤抖低泣的时候,才大发慈悲地放过它。   “小路,亲爱的,宝贝……”   张禹城低声轻唤,声音喑哑醇厚,他分开身下人的两条腿,腰身挤了进去,“你看看我好不好?”   说话间,用同样硬得让人头皮发麻的部分去捅另一根肉柱,倪路被他撞得全身猛地一抖,差点叫出声来。   张禹城沉下身,低头在那滴血一般的耳朵,距离不到一毫米的地方吐息,“宝宝。”   “别——”   倪路全身上下瞬间起了鸡皮疙瘩,头皮炸了,腰也软,手一抬就要推把他折磨至厮的人,却被人适时抓住了手摁在了头顶的上方。   倪路睁着眼眶泛红的眼睛,颤着声求饶一般低声说:“别这么叫。”   太羞耻了,简直受不了。   “好。”张禹城格外听话地答应着,腰身同时一沉,硬热的部分破开湿软的入口,挤了进去。 QQ?286②3096⑦0   倪路眼睛先是一睁,再一缩,下意识咬住了唇。   “唔!”   那个地方,被进入的感觉,太强烈了。   张禹城停了下来,“痛?”   倪路透过染着薄雾的眼,看着眼前人额角因为过于隐忍而逼出的汗,几不可察地摇头,“不,进来。”   张禹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一只手扶着他的大腿弯处,缓慢地进入他,当他额上的一颗汗不堪重负滴落,砸在倪路身上的时候,他终于全身埋了进去,同时缓缓地,沉沉地,吐出一口浑浊的气息,“好热……”他看着倪路,“好舒服。”   倪路只能咬住下唇,羞耻万分地别开视线。   张禹城把他的脸扳回来,低头深深地吻上去。   被掐着腰抵着身子在毛绒绒的地毯上摇晃的时候,一时间,倪路觉得这一切虚幻得如同一场梦,让人头晕目眩,血液沸腾的梦,但很快又被压在他身上的人拽回现实,用更热切激烈的占有告诉他,这一切,怎么可能是梦。   张禹城不叫他宝宝了,但他会一边抵着他,一边叫亲爱的,叫宝贝,叫我的小路……我的……   倪路的胸口像填着一团快把心脏撑开的暖融融的春水,溢向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到处都是,最后还从眼角渗出,滴落。   他张着嘴轻喘,低吟,想叫他别叫了,别喊了,他的心脏快承受不住了,可除了低喘和呻吟,他发不出其他声音。   在张禹城的掌心中,倪路最先承受不住那充斥身体已经满溢的热流,抓住了身上人的肩膀,指甲在皮肤上留下一道道划痕,绷紧身体抻长了脖子无声尖叫射了出来,短暂的休息后,他被抱起来,倒在那滚烫紧实的胸膛前,下面还深深地吞着硬热的肉杵,激得他又是一声低喘。   他有些失力地抱住对方汗湿的肩膀,脸枕在他的肩窝里,呼吸急促地洒在眼前的皮肤上,朦胧的视线不知不觉落在以夜幕为背景的玻璃墙上,玻璃里倒影出的脸,嘴唇红肿湿润,眼含春色,发丝凌乱,脸上的神情是心甘情愿完全沦陷于情欲里的欢愉与媚意。   他盯着玻璃上里映出的那张脸,看见里头的人嘴角微微一弯,眼底尽是被欲望浸染的满足。   但很快,镜中人脸上的表情就被几乎直抵心脏的撞击撞散了。   再不剩丝毫理智,任欲望裹挟,彻底沉沦。   ***********************   关于攻受分配:   倪路:据说在下面会痛,唔,不舍得让张主席痛,我比他大,当然要让着他。   张禹城:据说GAY界遍地飘零无1无靠,当零不累还能享受,这种可以享受的事当然让心爱的小路路来。   于是事情就这么完美解决。 第0079章 寿面   手机铃声通过外放的喇叭造成些许失真的声音在屋里响起的时候,张禹城已经射过一轮,正压在倪路的身上静静感受情事后的余韵。   这个铃声非常霸道,刚响起来的瞬间有如雷贯耳的效果,还真把两个只想安安静静感受这一刻的人吓了一跳。   铃声还在霸道的宣扬存在感,倒在地毯上的人你看我我看你,随后倪路噗哧一笑,推推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我的手机。”   他的手机一直放在包里,而包被张禹城拎进来后就提到了二楼的卧房里。   手机的铃声即便在包里,也丝毫不损他那霸气非凡的音量,实在让人无法无视。   这铃声实在太破坏气氛,张禹城难得地有了一丝怨气,但也顺从地自倪路身体里抽离往旁边一翻,倒在毯子里。   “你之前不是一直设定的静音吗?”   倪路一直在用的手机是品质相对一般的杂牌手机,这种手机有个堪称优点也是缺点的问题,那就是铃声和外放功能强大,一响起来不说把人震住,即便是在菜市场火车站,那妥妥地绝对没有别的声音再能被盖过。   可能有些人需要这样的功能,但倪路压根就不需要,他是个学生,一周七天有六天基本都要上课,想想上课时这手机铃声要是响起来,那画面,简直不要太美。   倪路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就怕万一,索性长期把铃声调为静音,虽然导致偶尔有时不能及时接到别人的电话,但给他打电话的人也不多,影响不大。   张禹城和他同住一间寝室将近两个月,反正是没听过他手机的铃声,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倪路坐起来,犹豫一下,还是扯过被随手丢在一边的浴室披上不至于赤身露体才站起来,一边系带子一边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倪路没有回答,张禹城躺在地毯上看他往内室走的身影,等人一绕过屏风,迅速爬了起来。   倪路从高中起就一直在用的背包被张禹城妥善地放置在主卧大床旁边的懒人沙发上,倪路从包里翻找出手机,刚把手机铃声关掉,人忽然一坠,失重感传来,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拦腰抱起,再一把丢到不远处的大床上。   床很软,倪路被扔上床时身体跟着弹了两下。   整个过程,倪路都没忘记握紧了他那部离报废已经不远的手机。   但很快,他这部手机就被爬上床的人一把抽走随手一抛,“别——”倪路甚至还不及制止,眼睁睁看着他这部顽强的手机“啪”掉在木地板上,并滑出一段距离,最后停在屏风脚下。   应该,没摔坏吧?   倪路有些肉疼地想着,但很快就来不及再为他那部手机哀悼了,张禹城再次把他压在身下,两个人的重量,导致倪路整个人几乎都陷入了柔软的床里。   张禹城把人严严实实按在身下,倪路在他压上来时及时推住他,在他吻上来之前,认认真真对他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张禹城动作一顿。   倪路接着道:“12点了,12月21号了,生日快乐。”   张禹城忽然反应过来倪路那部长时间设定成静音的手机为什么今晚会忽然响起来,因为他设定的是闹铃,12点一到就会响。   倪路的视线停留在张禹城一张因为发丝散乱稍显得慵懒却越发诱人可口的脸上,“我是,今天,第一个对你说生日快乐的人。”   张禹城拉开倪路挡在他们中间的手,人终于吻上去,力道大得仿佛要把被他压在下面的人吞之入腹,吻到被他狠狠压住的人喘不上气开始推他,张禹城才松开些许,但仍不断地吻他,抱紧他,反反复复,不欲止歇。   “嗯……唔……”   亮着昏黄灯光的房中,一张足够躺下四五个人的大床上,不时传来令人面红耳赤的声响。   倪路趴在床上,小腹上垫着一个枕头,屁股撅起,张禹城压在他身上,一手捞起他的腰,一边握紧倪路的手,五指嵌入倪路的指缝中紧紧抓牢。他们的下肢相连,张禹城湿淋淋的性器快速地于倪路股间穿刺,把倪路的身体一个劲儿往前顶撞,眼前要撞上床头了又被他一把捞回来,狠狠摁在身下。   倪路的屁股被他撞得啪啪作响,比起第一轮,现在的张禹城更放肆了,许是知道倪路接受良好,他要得更凶也更狠,也更让倪路有感觉。让倪路甚至顾不上那拍打在臀间淫靡的令人头皮发麻羞耻至极的脆响,因为他自己的喘息呻吟声与这道声音不相上下,说不清那一道更羞耻一些。   他的眼角被欲望熏得通红,眼睛一眨就能挤出一颗泪珠,腰背绷得很直,像上岸的人鱼临死前的挣扎。   如果说第一次更在乎彼此的感受,想留下一个完美的体验,那么这一次,则是彻底抛开了一切,只为爽,只为占有索取,只为欲。   张禹城眼睛泛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的背,从如蝴蝶展翅的肩胛骨到细瘦却柔韧的腰,从凹陷下去呈现完美弧度性感的脊沟,到光洁的背上莹莹折射灯光的汗液,不仅是最美的风景,也是更勾人催情的药,让张禹城咬紧了牙关,视线凶狠的同时,腰身抽送的速度也更快更猛。   “唔——”   都不用安抚,倪路身下不断在柔软的枕头上轻蹭的小东西直接就这么射了出来。   一直紧紧绷起的背也瞬间放松,塌了下去。   张禹城缓缓停下,低下头舔上勾引他许久的那一处处皮肤和线条。   倪路趴在床上眨了眨眼睛,不知是汗还是泪,自眼前倏忽滚落,身上滚烫还一身的汗,黏腻得有些不舒服,但他完全没功夫去在意这些。因为很快,埋在他身体里把他里面都快搓出火来的那根肉杵又动了起来。   张禹城撑起上身,抚遍倪路身体的手最终停在他的两片股肉上,一边忽轻忽重地撞着他的身体,一边揉弄这两片弹性十足的肉谷,最后分开,看里头那口不断吞吐自己欲望的穴,浅浅的颜色,本该布满褶皱的地方因为生生吞下自己而被撑得很平,四周都是水光,手摸上去很滑很黏。   张禹城呼吸又紧了几分,他一点一点加快速度,最后双手都死死掐在倪路的腰间,狠狠去撞那口被撑开到极致的穴,撞得那穴不堪承受的抽搐溅出水渍也不肯停下。   “唔——嗯——嗯——”   倪路无处安放的双手攥紧了身下的被单,随着身体的剧烈摆动,额间被汗浸透的发间不断溅起晶莹的汗珠,他无力地倒在床上,张着嘴如同濒死的鱼尽最后的一丝力气汲取氧气,那滚烫酥麻被电击一样的令身体忍不住痉挛的快感由被搓磨个不停的地方传来,导致才宣泄不久的身体很快又是一团火热。   不知过了多久,张禹城蓦地抽出来,他把被彻底软下来的人翻了个身正面朝上,腰一沉再度插进他火热的身体后,人压下来一吻含住倪路的下唇吸吮,一边顶干,最后双手撑在倪路身侧,加速抽插,再急喘着气,盯紧了倪路的脸,射了出来。   射完,一时失力的张禹城重重倒下,倪路接住他,手抚上他的头发,于他发间轻抚,两个人一时间没有说话,都在平复身体里残留的余热,也在静静感受此刻的温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倪路开口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宁静,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不知道几点了。”反正时候肯定不早了,“要不要去冲个澡?”   他声音落下后不久,张禹城撑起上身,捧住他的脸吻他。不知道是今天的第几个吻,多到已经数不清,嘴唇都快被吻破皮了,但还是愿意,因为实在喜欢这种水乳交融的感觉。   吻完,张禹城坐起来,“去洗澡吧。”他说。   他其实是还有些想继续的,但这毕竟是他们的第一次,张禹城克制地想着,差不多就好,反正来日方长,不急一时。   倪路跟着下床,张禹城想要抱他去浴室,他赶紧避开,“不用!”   张禹城说:“我怕你腿软。”   “不至于。”   倪路不认为自己的身体这么不中用,虽然在情事过程中,不止一次觉得身体无法再承受更多一些了,但平静下来后,又觉得缓过来了,可以坚持。   倪路甚至不用张禹城扶他,他自己站了起来,下一秒又要往床上倒去,张禹城早等在一边,看他身子一歪立刻扶住,“别逞强。”   倪路倒在张禹城的臂膀间,眨眨眼睛,耳朵瞬间红了。   之所以会腿软,不是劳累过度导致的,而是保持打开的姿势太久,太过酸软,一时间不适应直立导致的。   这种软和劳累的那种软很好分辨,所以倪路耳朵一下子红透,一时间失语,甚至有想把头埋进沙子里的冲动。   而就在倪路的失语中,张禹城索性一把抱起他,走向浴室。   想把头埋想进沙子里的倪路只能把脸埋入张禹城的胸膛前。   许是晚上闹腾太过,两个人洗完澡出来,往常有点认床需要一定时间来适应才能入睡的倪路几乎是沾枕即睡,睡前只知道他与张禹城是抱在一起的,两个人的体温都不低,搂在一块,在开着暖气的屋里热了一点,但却非常好眠。   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他就被身上的动静闹得醒了过来。   天已经亮了,屋里不用开灯就能看得清楚,张禹城的头埋在他的胸前,含着他一边的乳头吸吮,一只手埋在他的腿间,不轻不重地搓揉他还未苏醒的性器。   意识到现在的情况,倪路抬手推上他的肩膀,“一大早的……”睡了一觉,他的声音发哑,却格外诱人。   张禹城自他胸前抬头,咬咬他的下巴,“一醒来,看你躺在怀里,身上全是我昨晚留下的痕迹,实在是可口,就忍不住下手了。”   说着张禹城掰开他一条腿压在身侧,上身抬起,手指直接戳向倪路双臀正中那个小小的穴,眼睛盯着用手仔细揉弄了一会儿,说:“还行,不是很肿。”他看向倪路,“可以吗?”   倪路视线扫向他腿间那精神气十足抖擞昂扬的物件,呼吸微微一窒,视线挪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无声地打开了两条腿。   张禹城看着他红得滴血的耳朵,眸子颜色沉沉,嘴唇缓缓一抿,笑了。   休息了好几个小时,张禹城压下来,硬热的那物强硬地挤入他紧窄的身体里时,熟悉又陌生的侵入感再次传来,倪路无声咬牙忍着,腿又分开些,努力放松迎接这位客人进入到自己的身体深处。   即便都是做爱,但晚上和白天的感觉却有所不同。   即便窗户都拉上了窗帘,明白除他们之外再无第三人,但比起晚上,白天做爱的羞耻感会更强烈一些。   所以倪路内心希望张禹城能快些,偏偏张禹城却似乎相当喜欢这种气氛,他特意地放缓动作,不断拉长这次性爱的时间。   他先是压着倪跌两条腿,一下一下进出他的身体,偶尔还会停下来吻吻他的唇,舔舔他的锁骨和乳尖,揉揉倪路腿间的小东西,等倪路忍无可忍地踹他一下催促了,他才会接着动,可动没多久,他就会换姿势。他让倪路趴在床间,拉住他的两边手腕大力撞他的身体,会分开两团饱满的肉峰,认真地看吞吐他欲望的入口,会引诱倪路说些话,比如叫他亲爱的或是说说他这么操他,舒服吗?   倪路被逼得不行了会叫他,也会说舒服,往往说出这些过于羞耻的话的时候,他人都羞得泪水都溢出了眼眶,鼻尖都红了,也更是诱人,勾得张禹城忍不住会更加想要欺负他。   往常会保留七八分的坏心眼,在床上,张禹城表现得淋漓尽致。   下午一点多,两个人才终于从楼上下来。   到餐厅一看,里头的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搬走了,昨晚吃剩的饭菜也不见了,取代而之的是同样丰盛的午餐。   本来张禹城说要端午餐到楼上吃的,他觉得倪路可能不太方便下楼,倪路不同意,他坚持说要下楼吃。   下了楼,对着一桌子丰盛的饭菜,倪路没有立刻坐下来,他说:“你等我一下,我去厨房煮点东西。”   张禹城不放心,要跟他进去,“煮什么?”   倪路拦住他,便拉了张椅子让他坐下来,“你坐下来等着就行。”   进了厨房还专门把毛玻璃门拉上了。   张禹城知道他这是想给自己惊喜,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等。   倪路进了厨房就开始找面条和鸡蛋,昨晚在屋子里瞎逛,他就在厨房里翻了一下,知道厨房里有面条,冰箱里有鸡蛋和蔬菜,他打算给张禹城煮一碗鸡蛋面,就是他生日的时候,他妈妈给他煮的那一种,也就是长寿面。   煮一碗鸡蛋面并不费什么功夫,很快厨房的门被拉开,倪路端着一碗面出来,放在张禹城面前。   “吃吧,今天的寿星,吃完这碗面,以后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这话,也是他生日,他妈妈给他煮完面摆在他面前时,对他说的话,倪路对着张禹城说了出来。   ***********************   倪路脸红:我说的是年纪比张主席大, 你们都在瞎想些什么!   张禹城把人往怀里一摁,小声说:别管他们,小路,说说,我的大不大?   倪路一把推开他并恼羞成怒地给了他一脚。 第0080章 脱单   张禹城看着摆在面前的这碗面。   就是一碗很普通的面,但看得出来煮这碗面的人的用心。   面条码得整整齐齐,面汤清亮冒着油花,卧在面条上的鸡蛋煎得金黄,青菜条条分明的飘在汤水上。   张禹城拿起筷子,夹起鸡蛋先咬一口,再喝一口汤。   倪路坐下来,双手放在桌上,看着他吃。   “这是我家的习惯,我过生日的时候,只在我在家,我妈都会给我煮一碗面。”   张禹城夹了一筷子面,吃进肚子里才说:“好吃。”   其实也不是多好吃,时间来不及,底汤都没熬,用的只不过是清水加点调料煮出来的,面条是常见的龙须面,因为清汤寡水还能吃出来麦香,鸡蛋是用油煎香加了点盐,青菜更是水烧开烫熟再码到面条上而已。   但张禹城就是觉得好吃,不是很大的面碗,里头的面条三四筷子就夹没了,他两三下连汤都喝了个精光。   倪路就坐在一旁看他吃面。   他特意的只煮了这么一小碗,长寿面就像生日蛋糕,形式大于其他,更何况现在桌子上还摆满了一桌子丰盛的食物,吃面就吃饱了,这桌菜难不成摆着当装饰,看一遍就扔了吗?   张禹城一口气吃完面,有些意犹未尽,把吃空的碗搁在桌子上后说:“你也赶紧吃吧,一早上什么都没吃,再不吃身体会难受。”   “好。”倪路一天滴水不沾也有过,一顿饭不吃不至于难受,但张禹城说完,他还是拿起筷子吃了进来。   一碗面张禹城吃了个三四分饱,倪路煮面的量掌握得挺好,桌上的食物他吃掉一半,差不多能吃饱。张禹城拿起勺子,往自己碗里挖了一勺子芙蓉蛋蒸肉,“生日煮面这习惯挺好的,下回我生日还煮。”   倪路吃菜的动作一顿,视线挪到张禹城脸上,眼睛一弯,说:“好。”   吃完饭一样不用收拾,张禹城打电话让人来收拾残羹剩饭的时候,倪路没事可干,想起自己昨晚惨遭张禹城“毒手”的手机,实在放心不下索性走到二楼卧房查看。   他那破手机已经被捡起来放在柜子上,但因为要急着下楼吃饭,所以倪路方才没来得查看手机到底什么情况。   原本就破裂严重的屏幕看着好像又多了几条裂纹,倪路试着开机,开机键摁老半天,屏幕都是一闪而过,一开始是怀疑没电,翻出充电器插上插头又试,结果还是老样子。   难不成,真没救了?   倪路还是有些不甘心。   花一百多买的呢,这才用三个月不到。   本来还想着至少得撑完这个学期。   张禹城上楼来,看见倪路接着充电器不断折腾他那半死不活的手机,双手插入兜里,走过来,说:“手机是不是彻底用不了了?啧,怪我,一时上头就给扔出去了。这样吧,我摔坏你一部手机,那就赔你一部手机。”   说完,张禹城从兜里掏出一部手机,递到倪路眼前,正是昨晚用无人机给倪路送来的那部手机,跟他现在用的一个型号颜色。   倪路捏着手里那部怎么折腾也已经彻底没反应的手机,眼皮一掀,盯着张禹城的脸看了半天,都没能从他一张笑意满满诚意十足的脸上找出半点破绽。   倪路开始怀疑自己:难不成,张主席真不是故意把他手机摔地上的?   也不管倪路会这么想,主要是太巧了,昨晚新手机出现时他还没多想,结果昨晚手机一被摔,今天张禹城就跟早准备好一样直接递了过来。   见他一直不接,张禹城索性抽出他手里那部彻底报废的手机,把新手机塞了进去,“你不会觉得这手机昨晚就给你看一眼我就收走吧?不管你的旧手机还能不能接着用,这手机我都是要给你的。昨晚你起名的那款APP,从一开始,我就只打算装在你和我的手机里。”   不过倪路的旧手机张禹城是真故意摔的,就算旧手机顽强到真摔不出问题,他也能让它出问题打不开,一点小小的木马程序破坏一下系统就够了。原因无它,因为如果这部旧手机还能用,倪路不一定会收下他送的手机,即便收下也不一定会用。   但这件事张禹城肯定不会说出来,又不是傻,说出来讨打吗?   倪路的手不自觉地摩挲被塞进来的手机,再看向这部手机,又有一种全然不同的感受。   张禹城坐下来,与倪路挤一张沙发,他一只手环住倪路的腰,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打开他塞倪路手里的那部新手机。   “既然你的旧手机已经不能用了,你就用这台呗。”张禹城说,“密码,指纹,人脸识别,你要先设定一遍,以后方便用。”   倪路看着张禹城打开手机,输入密码,进入后台,开始选择设定新密码。倪路忽然说:“密码不用改。”   “嗯?”   张禹城顿了一下,反应过来,不禁一笑,脸一抬在倪路的脖子上mua了一下。   “好,那就不改了。”张禹城说。   密码不用改,但指纹和面部录入还是要弄的,也不费什么事儿,三两下就完成了,最后张禹城坐在倪路身后抱着他,脸贴着脸用这部手机拍下了两个人的第一张合照。   照片里,光线柔和,两个青年面对镜头,一个坐在另一个怀里,脸贴着脸,目光温柔,岁月静好。   手机按个人习惯设定好,要想正常使用还得安装电话卡,倪路就把旧手机上的电话卡弄了下来装在新手机上。   电话卡装上一开机,新手机上立刻弹出好几条消息,几乎都是纪鹏云给他发的。   早上8:06   纪鹏云:倪路,我们这边安排好了,就看你了。   纪鹏云:今晚上九点,学生会一楼,想办法让张主席过来。   中午12:31   纪鹏云:倪路,早上发的消息看到回个话,拜托了。   中午1:11   纪鹏云:倪路,路哥,你可千万别在关键时候掉链子啊!   纪鹏云:我们这边已经联系不上张主席了,你要看到消息看能不能联系上他,呜呜!【咬手帕哭】   可能是因为一直联系不上张禹城,纪鹏云那焦急绝望的情绪简直要从手机屏幕里溢出来,看得倪路都忍不住为他们焦急。   虽然这次学生会给张禹城偷偷安排的生日晚会他从头到尾没有直接参与,但根据纪鹏云的转述,感觉他们安排布置得还挺用心,如果到时候生日晚会的主角压根不到场,白忙活一场不说,那不成笑话了吗?   于是倪路回复道:抱歉,手机摔坏了刚换新的,才看见。   倪路:我知道了,张主席这边我负责联系,别担心。   纪鹏云不知道是不是一直守在手机前,直接秒回:路哥,你真是我们全学生会上下的救命恩人,有你这话我放心了!   纪鹏云:晚上九点,学生会一楼,一定要让张主席过来啊!   倪路:好。   酒店那边来人,张禹城去开门,倪路放下手机走出去,刚下到一楼,就看见张禹城把一身西装制服的酒店工作人员送走,等人把门一关上,倪路走过去,问:“东西都收拾好了?”   张禹城拉住他的手:“好了。”   倪路说:“抱歉,我有点事,晚上九点之前必须回到学校。”   “没事,反正都得回去,不过是提前一点。”张禹城扭头看一眼挂在墙上的钟,“还有点时间。小路,剩下这点时间你是想看电影还是我俩一块泡泡温泉?”   倪路想了想:“泡温泉吧。”   电影什么时候都能看,却不知道下次过来是什么时候了。   “好。”张禹城拉他上楼,“我们去拿衣服。”   泡完温泉,两个人收拾了一下东西,五点一过就坐上了车,返回学校。   坐在车上,车开远了倪路还在扭头看后面的那幢房子,直至再也看不见。   张禹城说:“下次没什么事我们再过来。”   倪路点头,“好。”   晚上八点,两个人回到寝室,八点一刻,倪路拿了点东西,肩上挎着包说出去办事儿,张禹城没有多想,自个儿留在寝室里找事情干。   八点四十的时候,张禹城收到倪路的消息,说材料不够,让他帮忙拿过去一趟。   按倪路的指示,他在倪路的桌子底下找出一个箱子,箱子不大,也不重,张禹城没有翻看里头有什么东西,倪路让他一个箱子搬过去他也就搬了。   说实话,这还是倪路头一回主动说让他帮忙,张禹城心里想着,估计是倪路那边真不方便,但凡倪路能抽出身来,绝对不会让他帮这个忙。倪路就这个脾气,只要是自己能办到,基本不会麻烦别人。自食其力得令张禹城偶尔很是头疼。   下了楼走到停车位处,把箱子放上车,张禹城开车去倪路所说的地点——学生会办公处一楼。   倪路在帮任婕做事,任婕又经常接学生会的单子,所以对于倪路让他把东西送到学生会一事,张禹城还真没起什么疑问,让去学生会那就去学生会。   到了学生会楼下,张禹城把箱子搬下车,眼前的三层办公楼和往常别无二致,一二三楼都有灯光从窗户里漏出来,看得出来即便是这个点了,还是不少人在处理事情。   张禹城照倪路说的,搬着箱子走入一楼大门后往左边走廊走,在其中一扇门前停下。   这扇门后,张禹城记得里头原来是一个放置杂货的大空间,前段时间有成员申请说要空出来给学生会成员搞活动办聚会用,张禹城觉得没什么问题,这么大一个空间空着也的确有点可惜,就给批了。   难不成,倪路和任婕他们要布置的地方就是这里?但里头怎么是黑的?没人?   张禹城想着,空出一只手推开门,走廊上的灯光泄进室内,一眼望去,只见里头一片漆黑并无异样,张禹城犹豫了一下,正想着要不要给倪路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就听里头“啪”一下,灯光一亮,不等他看清,屋里头忽然冲出来好几个人,“呯呯呯”好几个礼花一齐对着他散开来,同时一帮人拍手鼓掌齐齐大声喊道:   “Surprise!”   “Happy Birthday!”   “张主席生日快乐!”   看着冲出来围住他的人还有屋中一大票子人,手里搬着一个箱子立在原地头 上身上挂着biling biling亮片的张禹城,默。   张禹城让人迎着进入到原本用来做杂物室的教室里,站在一个被做成小舞台的台子上,有人要拿走他抱着的箱子,他避开了,把箱子放在脚下,这才接过话筒,视线在室内扫了一圈,定在一处。   倪路站在人群里窝在角落,以为这是个安全的地方,结果站在台子上的张禹城一下子就在人群里发现了他,两个人视线一对上,倪路有些心虚地别开视线,悄悄往一个人身后挪。   张禹城收回目光,看着挤在偌大的一间屋子里的学生会成员,眼睛一弯,笑道:“我说怎么突然间要申请一个活动室,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人群里有人喊:“那必须滴,活动室清出来,第一个体验的人当之无愧是张主席你啊!”   “对!”   “没错!”   其他人跟着起哄。   张禹城眼睛弯弯,眸中有光,看得好些女生心头小鹿乱撞。   张禹城的视线从放置在最中间的大蛋糕上扫过,又看向四周,“啧,音响,乐器,背投电视,这堪比KTV的灯光也都弄出来了,弄得还挺有模有样,花了不少钱吧?”   “放心,张主席,钱是我们学生会的人一块集资的,设备都是租的,没用学生会的钱!”   张禹城笑:“你们用学生会的钱,那我不就知道你们在搞什么了吗?”   张禹城视线停在宣传部部长身上:“说说,这次弄这些,花了多少钱?”   其中一个女生两只手放在嘴边,激动地大喊:“花多少我们都愿意,只要主席你开心!”   好多人跟着一起喊:“没错!”   “主席,你惊不惊喜,开不开心!”   宣传部部长笑嘻嘻地对张禹城耸肩摊手,一副他也是顺势而为的嘴脸。   张禹城笑着,视线在所有人身上看了一圈,点头,“惊喜,开心。”顿了一下,嘴角更为上扬了一些,“谢了。”   “哦哦哦!”   浅浅淡淡一句谢了,让大家激动得纷纷叫了起来。   “张主席,今天你生日,再多说几句话!”   “张主席,唱歌!”   “唱歌唱歌,我要听张主席唱歌!”   张禹城笑而不语。   实在是奇怪,明明他从未在人前唱过歌,可是每回大家拿他起哄,总会叫他唱歌。   也许就像学校论坛某个帖子里写的:张主席声音条件这么好,唱歌不知道得多好听,实在想听张主席唱一次歌。   不过大家起哄归起哄,张禹城说不唱歌那是真不唱歌。   张禹城含笑静静站在台上灯光下,等大家起哄得差不多了,才再次开口:“唱歌就不必了,我是真不会,就不献丑了。刚好,我有一件事一直想说,今天是我生日,又是在这样的一个场合,那我就跟大家交代一件事情吧。”   在大家期待明亮的目光下,张禹城的视线落在某一个角落,又慢慢收回,看向台下的每一个人,笑着说:“那就是,我脱单了。”   *************** 第0081章 生日   “可以想见,学校论坛会炸成什么样,也不知道咱们学校的服务器能不能撑得住。”   身后传来这句话时,倪路正躲在角落里剥一颗橘子的皮。   学生会里他也就认识一个纪鹏云,本来想把张禹城骗过来他人就闪了,结果纪鹏云以他功不可没为由硬是把他留了下来。结果他人是留下来了,但纪鹏云有事一走,他连个认识的人都没了,况且他又不是什么自来熟的性子不会主动找人说话,索性躲在角落里混吃混喝,打算时间差不多了就闪人。   橘子皮剥了大半,倪路手上的动作停住,扭头看是谁在说话,一见立在他身后的人,倪路不由一笑:“任学姐。”   正是这段时间雇倪路干活的美院学姐任婕。   “学姐怎么也在这里?”   这是学生会成员给他们的张主席组织举办的生日会,任婕并不是学生会的人,按说她不应该在这。   “为了今晚这场聚会,我在其中可是出了不少力,而且我的好姐妹说今天会很热闹就把我叫上了。”任婕拉过来一张椅子放在倪路旁边,跟他一块坐在靠窗的角落里,“也幸好我来了,张主席宣布自己有对象这件事,要是不能亲眼目睹实在可惜。”   任婕坐下来,把手里的饮料往窗台上一放,然后支着下巴笑眯眯地看旁边的倪路。   倪路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剥下来的橘子皮放在一处,剥好的果肉都没心情吃了,上下看自己一遍,以为身上哪里不妥:“学姐,怎么了?”   任婕拿起饮料喝一口,看倪路就跟看一盘大菜一样,笑得意味深长,“没,学姐我就随便看看,看咱们张主席喜欢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咳!咳咳!”   倪路差点没把手里的橘子肉捏爆,但也没好到哪去,任婕一句话,平空让他被自己的口水呛得面红耳赤。   “啧,怎么咳成这个样子。”   任婕佯装不知道倪路为什么会被她吓成这样,摇头晃脑站起来,好心地去给他拿了瓶饮料,顺手拧开瓶盖递给他。   倪路接过饮料,说话时没敢看向任婕,“学姐,你在说什么啊?”   “你就装吧。”任婕又坐回刚才的椅子上,“看我信不信。”   倪路喝了口瓶装的混和果汁,被呛住的嗓子才没这么难受了。果汁咽进喉咙里了才想起瓶盖是被打开的,想起什么,不由看一眼坐在身旁的任婕。   任婕笑笑,把果汁的瓶盖递给他,“拧不开瓶盖,是想示弱追求人的一种手段,我之前拧不开瓶盖搬不动箱子,是想追你。”   倪路哑然。   他完全没想到,甚至没察觉出来任婕想追他。   “那你怎么……”   现在又能拧开瓶盖了?   话才说一半,倪路忽然把任婕的前后话联系上了。   任婕冲他眨一下眼睛,“别人也就算了,我可没那自信跟张主席抢人。”   倪路把瓶子盖上盖子拧紧放在窗台上,“学姐,你是怎么……”   “我怎么知道张主席的交往对象是你是吧?”   任婕朝倪路摊开掌心,倪路愣了愣,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见自己手里捏的那一整颗没来得及吃的橘子肉,没多想,全放在任婕的掌心里。   任婕接过去,分开成两半,其中一半给了倪路。   “就那晚,张主席去我工作室楼下接你那次。”任婕撕开一瓣果肉,放入嘴里,牙齿一咬,酸酸甜甜的果肉在嘴里爆开,任婕怕酸地“嘶”了一声,“在我眼前,张主席就没想藏着掖着,甚至可以说是明目张胆地摆出来给我看。”   “啊?”   倪路回忆那天晚上的事情,从头到尾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任婕冲他笑,“你是身在其中看不出来,不信,你往张主席那边看。”   倪路下意识抬头,朝会场最热闹的那地方看去,张禹城就位于会场人群聚集的中心位置。他已经不在台上,但因为他今天生日,身为主角,必定是最受人关注的那一个,所以大家都围着他,不断地起哄,让他一块做些好玩可以热场子的小游戏。   除了吃的喝的,场子里还提供酒水,白的红的都有,酒是能助兴的利器,能喝酒的人就喝,不能喝的人就喝饮料,在大家的起哄下,张禹城难得的也喝了些酒,不过大多数是啤酒。   张禹城就是这么一个人,他要么不参与,一旦参与进来了他就会相当配合,让大家都能尽兴而归,不会说拉下脸来让大家都下不来台。   这么一个人,宣布脱单的话一出来,场子的确冷了好几秒,大多数人是完全没反应过来,好多女生捂住嘴满眼的不可置信。   张禹城就在这样的安静中,笑着说了一句玩笑话:“现在我终于摆脱了单身狗的行列,在座的单身狗们实在不好意思,以后被迫吃狗粮的人又少两个。”   大家不由跟着笑了几句,人群里有个女生大喊:“张主席,被你喜欢的那个人上辈子是不是拯救了银河系!” QQ?2⑻623096⑦0   张禹城笑道:“他上辈子有没有拯救银河系我不知道,反正他以一己之力,让我知道,谈恋爱的对象可以不是计算机。”   众人又笑。   也就这么几句话,场子又活跃起来,张禹城就是有这种能力,感染着,也带领着大家,让大家不知不觉地信赖跟随他。   “张主席,你交往的那个人是谁?”   张禹城食指压在唇间,眉眼弯弯:“暂时保密。”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张禹城:“我喜欢的人。”   “你喜欢她什么地方?”   “他的每一个地方我都喜欢。”   “什么时候公开?”   “合适的时候。”   大家问了很多问题,张禹城也都一一回答了,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他们的问题问是问了,可是答案有跟没有一个样,似是而非的,跟没回答有什么区别?   明白是从他们的张主席嘴里是问不出什么来了,渐渐地也没有人再问了,进而回归到原来的主题上。   原来的主题是什么?当然是嗨起来!   于是乎,身为今晚聚会主角的张禹城被拉着进行了一个又一个游戏,输了喝酒,赢了指定一个人抽签表演节目。因为他的配合,一时间场面嗨得不行,一个又一个输了游戏的人倒立喝酒,上台跳钢管舞,隔着一张纸嘴贴嘴过障碍等等。   倪路就是在两个男生抽中嘴上贴纸过障碍的游戏中朝张禹城看过去的,两个男生嘴贴嘴,中间就隔着一张巴掌大的纸张过障碍,纸掉下来游戏失败需要从头开始,两个男生已经失败两次,大家起哄说再失败,两个人中间的纸都不需要了,直接嘴对嘴贴上去得了,一听这话两个男生相视一眼,纷纷背过身去干呕,众人哈哈大笑。   场中所有人的关注点几乎都在这两个男生身上,倪路以为张禹城也是如此,可没曾想他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坐在人群中的张禹城似有所感一样忽地抬起眼帘,视线穿过喧闹欢舞的人群中,毫无阻碍地对上了他的目光。   倪路心头一跳,下意识别开视线。   “看见了没?”任婕含笑的声音响起,“不止一次了,明目张胆地,张主席的视线几乎都在你身上,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心跳还没有平复,倪路不由摸上自己有些发烫的脸,下意识反驳:“没有吧……”   任婕笑着轻轻哼了一声。   把最后一瓣果肉吃下,任婕问:“小路,我太想知道了,和咱们学校的男神谈恋爱是什么感觉啊?说说吧。”   说完,她又补一句,“不准像张主席那样敷衍,想好再说,别忘了我现在可是给你发工资的人。”   倪路:“……”   任婕冲倪路一笑,“说呗,说出来让我彻底死心。”   倪路看向任婕,任婕拿起果汁喝一口,让甜甜的果汁压下去吃完橘子后嘴里留下的酸味。   倪路沉默了好久,说:“高中毕业晚会上,有一个女生跟我表白,我拒绝了。她当时红着眼问,倪路,我哪里不好,你为什么拒绝我?我告诉她,不是你不好,而是我在未来的规划里,没有谈恋爱这件事。”   “不止是高中如此,大学我也是这么打算的,我要做的事情太多,我没有时间,也不想浪费精力谈恋爱并为此去配合另一个人。”   “但是,他,张主席,就这么走了过来,一步一步,我没有任何防备,就这么走了过来,走到了我的心里。我甚至忘记了我不想谈恋爱这件事,忘记了我不想浪费时间精力去配合一个人这件事。”   “他太好了,让我无法拒绝。”   “他一直都这么好。”   任婕望着窗外的夜景,过了一会儿,问:“你们两个都是男生,有想过以后会怎样吗?别人的看法,还有张主席家,你家,能接受你们吗?”   倪路浅浅一笑,掌心里的半边橘子肉都被他捂热了,他才撕开一瓣送入嘴里,“就像我的规划里没有谈恋爱这回事,结果我还是喜欢上一个人,并和他在一起了。未来总是充满意外的,我能做的是,不负当下。”   未来,未来太远了,现在的我们,和那天的我们必定不一样,现在的我们,何必去为未来的我们所担忧,那是未来的我们才需要去面对的。   眼看时间差不多,倪路便提前溜了。   他也没去哪,直接回了506.算着时间,一开灯就从柜子里搬出一个纸箱,把里头的东西取出来,一样一样叠好,放入一个精美的礼盒里,再仔细地摆在张禹城的床上。   然后再在寝室里做了一些布置,亲手剪的装饰挂好,亲手做的摆件摆上,寝室的灯用暖色的纸罩一套,屋里立刻变得暖意融融。   弄完,他给张禹城发了条消息:什么时候回来?   已经发现倪路离开,正准备撤的张禹城摸出手机,不由一笑,回:马上。   有人发现了张禹城在开小差:“张主席,看着手机笑成这样,是不是在给女朋友发消息?”   张禹城没有否认:“他问我什么时候回去。”   大家起哄:“天啊,好黏人!”   张禹城笑道:“快十二点了,我也差不多该撤了。”   “是是是,张主席现在有人解闷,哪里稀罕我们的陪伴,我们这些单身狗只好继续对月高歌,抱团取暖啦!”   在大家的起哄声中,张禹城笑着起身离开。   十二点之前,张禹城回到寝室,屋内一片漆黑。   张禹城立在门口一会儿,才伸手“啪”开灯,灯一亮起,他发现屋里的灯颜色变了,变得没那么明亮,却又更暖更有氛围,而且,寝室被精心装饰过,不说焕然一新,至少很用心,也很温馨。   张禹城明白过来,笑了,“小路?”他没在寝室看见人,但他知道,那个人一定就在屋里。   果然,声音一落,就有一颗脑袋在露台的那面墙后边冒了出来,一双黑亮的眼睛弯起,眼中藏着星光。   张禹城走过去,把躲在墙后面的人拉出来。   倪路问他:“喜欢吗?”   张禹城抱住他的腰,低头在他额间轻轻一吻:“这是我,过的最开心的一个生日。”   倪路双手抵在他们之间,“我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   “还有?”张禹城都有些惊讶了。   “还有?”倪路的眼里有疑惑,“我给你准备的礼物没送出去啊。”   张禹城环在他腰间的手收紧,嘴边噙着笑,低头唇附于他耳畔,“我的生日礼物,你给了啊。你,和面,我的生日礼物。”   他的气息洒在倪路的耳朵上,熏得他耳朵一热,染得他连脸都红了。   他把张禹城推开一些,“我是说正经的。”   张禹城挑眉,拒不承认:“我很正经啊!”   倪路不陪他闹,坚持把他推开,“我是真的准备了礼物,你快去找。”   张禹城看他快恼羞成怒了,暂且先放开他,其实也不用找,他一进屋就知道哪里多了东西。   就在他睡的床上,多了个精美的礼盒,还系了彩带,一看就知道是给他准备的礼物。   礼盒是倪路自己做的,单单这个盒子张禹城就很喜欢。对于他的男朋友会给他准备什么礼物,张禹城的喜欢大于期待,因为不管是什么,他都觉得自己肯定会很喜欢。   礼盒从床上取下放在桌子上,张禹城打开台灯,看一眼一旁的倪路:“我现在打开?”   倪路点点头:“开吧。”   张禹城小心扯开系上的彩带,打开盒子。   首先看见的是一条围巾,和他之前送给倪路的那条围巾差不多一个颜色,羊毛线织成的,手感松软,看着就很暖,仔细一看会发现这是手工织的,在围巾的边缘还用毛线打出“ZYC”,足见织这条毛巾的人有多用心。张禹城拿着围巾又看一眼倪路:“你什么时候织的,我完全没发现。”   倪路笑而不语。   张禹城仔细看了一遍围巾仔细叠好,放在一边,盒子里还有别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才知道是个手提的电脑包。张禹城一开始以为是倪路买的,可等他发现电脑包的右下角绣上去的ZYC三个字母的时候,忽然反应过来,“这也是你做的?”   倪路笑着点点头:“嗯。”   张禹城不由得惊叹,他知道倪路手工很好,没想到连电脑包都能做,还做得这么好,跟高级定制也没什么分别了,这要是拿出去卖,没个几千下不来。   张禹城很喜欢,手在那三个字母上摸了好几遍,最后直接把他最常用的笔电给塞了进去,塞完还满意地拍了拍,这才放下。   盒子底下还有个东西,是个画画的本子,也是倪路亲手做的,张禹城拿出来一翻,不由一愣,纸上画的一个人,而这个人,正是他自己。   ******************** 第0082章 假期   在16K的素描纸上,画的是半身肖像素描,画中人脸微微侧向一边,发丝柔软,眉眼弯弯,嘴角微微勾起,是张禹城本人脸上最常出现的,和风煦日一般的笑容。   若说这张画像给张禹城的冲动还不够大,那么下方标注的画像完成的日期,足以让张禹城震惊地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了又看,直至确认不是自己眼花看错才猛然抬头看倪路。   9月XX日,那不是刚开学没多久的时候吗?   看见张禹城注意到了日期,倪路笑了笑,视线落在素描本上,说:“你不继续看下去吗?”   张禹城这才往下翻,第二张,第三张……全都是他,微笑的,面无表情的,带着些坏笑的,有秋装,冬装,有拿话筒、书本的,也有跑完步一脸汗的。   手工订制的厚厚一本素描本,将近三十页,倪路画了十张左右,画完这些不知道用去多少时间,张禹城却很快就翻完了。   张禹城意犹未尽地翻剩下的空白页,“后面不画了吗?”   “画的。”倪路说,“只要我们还在一起,我就会画下去。”   张禹城放下手中的素描本子,牵起他的手放在掌心里拇指在他手背上轻抚,张禹城看着倪路,说:“你这么早就开始画我了。”   两个人的第一次见面,就是那样的情况,不算愉快,那时候,他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却已经在防备他,而他却在私底下偷偷画他。   倪路垂下视线,看着张禹城牵着自己的手,被轻抚的手背传来些微痒意,他的手指不由轻颤了一下。   倪路说:“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把这本子当成生日礼物送给你。”   张禹城问:“犹豫什么?”   倪路抬头看他,“犹豫要不要让你知道,我喜欢你,比你喜欢我更早。”   张禹城没有说话,两个人无声的对视中,张禹城手上收劲,把站在他面前的人拉向自己,然后伸手一把抱住。   “我被你KO了。”张禹城下巴垫在倪路的肩膀上,双手劲用得大,把怀中人箍得很紧,“我昨晚精心准备的告白,远远不及你这一句话。”   倪路被他勒得身体都有些痛了,却没有挣扎动弹,只安安静静在待在他怀里。   倪路说:“你不觉得我……这种行为,其实挺变态的?”   因为喜欢一个人,所以暗挫挫地不断画这个人的画像什么的,让倪路一度觉得自己的行为是不是有点不妥。尤其在得知,张禹城曾经或许因为有些人对他过于喜欢而不断收集他用过的东西,甚至拿他喝过的吸管杯子回去用而觉得恶心不悦的时候。   “噗!”仍把脸埋在倪路肩颈间的张禹城轻快地笑出声,炙热的气息洒在倪路脖子上,痒得他身子忍不住缩了起来,“有你这样的变态吗?”张禹城笑着说,“居然变态到了我的心坎里,让我喜欢得不行,我真希望你这样的变态行为可以再多一点。”   倪路:“……”   倪路忍无可忍地推他。   跟他说正经的呢!   知道怀里这人要生气了,张禹城抱得更紧,手在他背上拍拍,哄他:“如果是别人这么做,我可能还会觉得困扰,可问题这个人是你啊,被你喜欢,被你这么用心地画下来,我开心都来不及,有什么可气的。”   倪路顿了一下,“可如果……”如果我们并不曾互相喜欢,在一起呢?   “没有如果。”张禹城的手稍用力地在他背上拍拍。   倪路一时哑然。   是啊,这世间从来没有如果,只有结果。   所以他无比珍惜与张禹城在一起的每一天,至少在某一天,他们分开了,他不会用“如果”来让自己沉浸在悔恨中。   倪路说:“我很少画人物,所以画得比较慢……”   张禹城说:“画得很好,我喜欢。”   张禹城说:“除了最前面的三张,其他的都是你和我住一间寝室的时候画的吧,我居然完全不知道,你到底什么时候画的?”   “总归有机会。”倪路说,“有两张,是在老家照顾我妈的时候画的。”   “啊,对,画像上的我还穿着你给我买的那套衣服。”   “你穿什么衣服都很好看。”   “那下次,我做模特,你直接画,想画我的裸体也行,我一定配合。”   “……”   “不好吗?”   “好。”   张禹城说过不收生日礼物,但学生会的成员们还是给他准备了一些礼物,大大小小,不算贵重,心意为上。在这些礼物中,张禹城无疑最喜欢的还是倪路送给他的礼物。   围巾他第二天就戴上了,上课时还拎着倪路亲手做的电脑包,唯有素描本,他又还给倪路了,他打算明年过生日时再收回来,看看他的男朋友又给他画了几张画像。   嗯,现在的张禹城的确变得有些期待自己的生日了。   时光荏苒,转眼到了年底,一个学期要过去了。   今年的春节在一月底,还有一个多星期,学校正式放假,而在那之前,会先有一个元旦小假期。   元旦是周五放一天假,周五过后连着周六周日,算下来也算是有三天假,可惜倪路周一有论文要交,张禹城这边也有项目要赶,两个人都没什么时间,只能放弃去温泉小别墅的计划,改为在校外的小别墅住一住,再挤点时间看能不能在周边玩一玩。   电话打进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快九点,倪路正被张禹城压在床上抵着干。   自从倪路住进506之后,校外的小别墅张禹城一个月也不回来一两次,这次难得回来一趟,男朋友也跟着一块,又是在自己的房子里,不用再担心隔音问题有所顾忌,所以晚上两个人一上床,张禹城肆无忌惮许多,有好几次都把倪路给干哭了,当然,一半是羞的,另一半是爽的。   折腾到快三点才睡,八点一到,倪路还没睡够,就被张禹城吻醒了。   脑子仍浑浑噩噩,硬热的异物就闯进了还未完全恢复的身体里,接着整个人又是一通晃荡,摇得他更是头晕目眩,浑身酥麻。   这个时候,电话铃声响起来,倪路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声音。他伸出手推推压在他身上的滚烫的胸膛,哑着声颤巍巍地说:“电话……”   张禹城非但没停,动作反而加快,他一把抓住抵在胸前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然后按在被褥上,“马上。”他用浑沉粗嗄的告诉倪路。   说是马上,可在他身体里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减势,倪路此刻的脑袋被欲望入侵得近乎宕机再怎么反应迟缓也察觉出不对来了,“不行……”他挣扎起来,“我的……电话……”   他竭力地转动被张禹城按在床上的手,想从这只力气大得不行,像个铁箍一样的手里挣脱出来,“停、停一停……禹城……唔……亲爱的……”   张禹城的动作一停,眼睛眯了起来,“这时候你倒是肯叫了。”让他叫一声好听的,有时候逼迫都不一定能成功,没想到这会儿轻易就出口了。   倪路趁着他松劲的这一点功夫,一把推开压在身上的沉甸甸的身子,抓紧时机翻过身爬到床边,伸长手去勾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会给倪路打电话的就没几个人,他的手机通讯录上存的号码十个手指头都数不完,所以倪路的手机一响,基本上都是有人有事要找他了。又有上次他妈出事住院这个前提,这也是倪路非要现在接电话的原因。   张禹城被迫抽离倪路湿热柔软的身体,正一个不爽,眼睛又眯起来些,刚好倪路背过身去,浑圆饱满布满各种淫靡痕迹的双股就这么出现在他眼皮子底下,看得张禹城身下又是一阵燥热难耐,他轻若细语地“啧”一声,眼中精光一闪,人即刻压上去正打算来个“通话Play”,就听接通电话的倪路哑着声喊了一句:“二叔。”   张禹城立刻萎了,一个翻身自倪路身上起来倒在一旁,顺手拉起被子盖住倪路赤裸的身子。   倪路抽空看他一眼,也伸手拉被子,直接给他盖到脖子以下,把大好风光遮个严严实实。   “没,没生病,我这是刚起床,嗓子有点哑。”   “我妈也在?行,让她跟我说。”   “妈。”   “我真没生病,这是刚起床。”   “嗯。”   “还有一个多星期才放假,春节前会回去。没事儿,我这边不忙。不辛苦。”   “好,我知道了,回去前会给二叔打个电话说一下。”   一通电话并没有说上多长时间,也就两分多钟就挂断了。   倪路把手机放回去的时候,张禹城把被子往下一掀,问:“你妈难得给你打次电话,怎么不说久一点。”   倪路趴在床上,下巴垫在手背上,看向张禹城,“把事情交代完就行了,长途电话通话太久费钱。”   打电话能费几个钱?   这种在张禹城的认知里甚至可以忽略不计的小事,在倪路乃至他的家人那里,却是件值得斤斤计较的事情。   生活环境的不同导致的巨大差异,张禹城能感受出来,却并不觉得可笑,他的胸口仿佛被针尖扎了一下,不是很疼,却很深刻。   张禹城问:“放假你要回去?”   “对。”倪路点点头,“本来是不想回去的,但是我妈的病刚好,我有点不放心。以后我的功课和事情只会越来越多,怕是更没什么时间回去,就想趁现在能回去就回去。最主要的是我现在的工作基本都是在网上接单动手做,在哪里都行,回去也没什么影响。”   说完,倪路问:“你呢,过年你要回去吗?”   张禹城默了一下,“放假,我要去看我外公。”   倪路明白过来,“去国外啊?”   “嗯。”张禹城说,“不过只去几天,三十那天晚上还是要回国过年,毕竟我家人基本都在这边。”   倪路问:“你外公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为什么不回来和你们过年呢?”   张禹城笑了一下,手伸进被子里在倪路光滑的背上来回轻抚,“我外公觉得他是外人,而且他已经习惯一个人了。”   倪路过了一会儿,说:“我大概知道你外公为什么不让你跟他一个姓了。”   张禹城问他:“为什么?”   倪路说:“想让你在家,不至于像一个外人。”   张禹城掀开被子翻身,身体直接压上倪路的背,低头在他的肩头落下一个个吻,“你什么时候回去?”   倪路撇开脸,不让他吻上他的唇。   张禹城低笑一声,在他的后颈处用力一吮,留下一个明显的印子。   “你是放假后回去,那我就把放假后那几天的机票都买了,总有一张你能用得上吧。”   “张禹城。”倪路连名带姓地喊,还想翻过身来推他,张禹城严严实实地覆在他身上,没让他得逞。   “小路。”张禹城双手抱住倪路的身体,把人往自己身前按,还未完全缓下去的性器在倪路的股间蹭了一会儿又恢复了最昂扬的状态,他用牙齿衔咬怀中的人背上的皮肉,留下一个一个深浅不一的吻痕,他用浑沉的嗓音开玩笑似地说,“你把我们分这么清,我的东西我的钱能不碰就不碰,是不是想哪天分开了,能干干净净拍拍屁股就能走人?别想了,我把你锁死了,你不想用我的钱我就非要让你用,到那天,你想走,就得把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都算出来才能走,要不然你就是欠我的,欠一分一毫都是欠我的,还不清你哪儿都不能去,我就要让你想走也走不掉。”   倪路忽然放弃了挣动,他像是被抽光了力气失了语,趴在床上一动不动。但很快,他又动弹起来,他想翻身,但张禹城不给,倪路只得无奈地喊:“禹城,让我看看你。”   张禹城这才松了劲,可等人一翻过身来立刻又压上去,不等他再度吻上倪路的身体,就被他压身下的人捧住了脸,急切地吻了上来。   张禹城愣了愣,这才反客为主吻回去,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当张禹城再度进入倪路的身体里,双手握着他的膝窝压在身侧,一下一下狠狠撞上倪路的身体时,倪路倒在床上,努力放松着打开身子,任他在自己身体上为所欲为,被撞得狠了,眼睛都充满了水光,却仍一眨不眨地看着身上的人。   两个人的目光始终相对,谁都不甘愿分开哪怕一秒。   先后射了出来,张禹城倒在倪路身上的时候,倪路双手抱住他的肩膀,在他被汗水打湿的背部轻轻抚动,湿润的唇轻轻贴上他的耳朵,小声说:“我回去那天,你送我去机场,好不好?”   张禹城撑起上身看他,过了一会儿才说:“你回来我也去机场接你。”   倪路的拇指在张禹城柔软的唇间揉弄,轻轻应一声“好”,下一秒,张禹城压下来,未尽的话语淹没在两个人贴合的唇间。   **************************   九真:写到这里才发现,已经可以完结到计时了~~~他们离开学校后正式工作的生活会写在番外里~~   话说回来,嗯,我是一年才能写完一篇文实锤了。 第0083章 回家   倪路并不是一放假就回家,他在学校多住了几天,把手头上的事情收一个尾,处理干净了,才踏上返程的路。   张禹城特意买的和他一天的飞机,只不过他飞国外,倪路是飞国内。登机时间也不一样,张禹城是晚上,倪路的是下午,所以张禹城先送倪路上飞机,这才慢悠悠地转去专门飞国际航班的航站楼。   收到倪路发来的已经上飞机的消息,张禹城在VIP候机室里拿了些吃的喝的,找了个偏角落的位置,从绣着ZYC三个字母的电脑包里取出笔电翻开,喝了口浓缩咖啡醒醒神,点开他自己做的编程软件。   软件快速打开,张禹城操纵鼠标在屏幕上停顿一会儿,最终打开一个图标为小胖箭头的软件,进入后台。   倪路起名“另一半”的这款软件,张禹城曾说过会进行更细致的修改和一些趣味化的添加,但因为过完生日后,不论是专业上还是工作上都开始忙起来,张禹城一直没再动过这款软件。但这个“另一半”却是他与倪路现在最主要的联系方式,有它在,连打电话都不用,软件一打开,另一部手机自动接收消息,如果需要对方回应,点一下APP里的某一个按键,对方的另一半APP就会发送提醒,如果需要对方来找自己,定位会立即启动并一闪一闪并提示“快来找我,我在这儿等你呀!”   到这种程度,以倪路的角度来看,已经相当完善完全不用再修改什么了。但张禹城却觉得还能再人性化一些,尤其是今天,这种感觉尤为强烈。这是他与倪路交往以来,第一次分开如此遥远的距离,如果两个人都是开学前才返校,那么分开的时间甚至超过了二十天。   张禹城突然就觉得这款APP还可以再做多一些添加和修改,比如,可以随时定位对方的位置,知道他在哪里,正在做什么。   当然,看着就一句话,看似简单,真要完成却不知道要费多大的财力与精力。   张禹城专注于自己的事情时,这边,倪路已经在空姐的提醒下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   飞机起飞前,靠窗而坐的倪路视线落在不远处的航站楼上。张禹城是晚上八点多的飞机,距离现在还有四个多小时,虽然不知道他人现在在哪里,但一定就在不远处的航站楼之中。   倪路的手贴在玻璃窗上,无意识地轻划什么,等他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的时候,他差不多已经在玻璃窗上写完了一个人的名字。   玻璃上没起雾,别人看不出他在写什么,但他却欺骗不了自己。   这才分开,就已经想念。   倪路收回手,老老实实放在扶手上,他闭上眼睛整个人靠坐在座位里双手置于小腹上,于心中无声安慰自己:没事的,才几天,很快就过去了。   飞机起飞的声音并不能传入隔音良好的航站楼里,可等一驾飞机离开跑道,升向空中的时候,张禹城抬头,若有所感地望向越飞越高的飞机。   因为家里人少,所以自打父亲因为车祸逝去后,倪路和他妈妈就一直在二叔二婶家和他们一块过年。   虽然两家人早不分彼此,但过年的时候,倪路的妈妈黄翠兰都会让倪路去镇上备齐年货送去二叔家。今年也是如此,黄翠兰今年身子比去年还差些,倪路不敢让她太累,不同意让她去镇上跟人挤,怕出什么事。跟大城市不同,小城小镇越是过年过节越是车走不动道,人挤着人。黄翠兰只好例了个单子,写上过节要买的东西让倪路揣上,再塞点钱给他。   “你出门的时候去你二叔那一趟,小华回来了,把他叫上,这小子回村没几天闷坏了,天天嚷着要上镇上玩。”   黄翠兰嘴里的小华就是二叔二婶的儿子倪华,比倪路小六岁,不是块读书的料子,人又爱闹腾,看没几部武侠电视就一直说什么要当大侠英雄,小学一念完,硬是跑到豫省那边的武术学校学去了,一年到头比倪路回来的日子还少。   二叔二婶也不指望他有多成才,不学坏就行,他要上武术学校就让他上,最重要是那边的学校学费低包食宿,家里也能负担得起。   倪华在那边上的学校差不多是在荒郊野岭,学校又管得严,能玩的地方少之又少,可把这小子憋坏了。这不,这趟春节一回来,他人简直如脱缰的野马,没两天就把全村上下翻了个遍,腻了,这才闹着去镇上。   虽然已经是个半大的小子,但镇子离村子有点距离,二叔二婶忙不过来哪有功夫带他去玩,把倪华这小子憋得天天在家抓鸡逗狗,院里天天鸡飞狗跳没个消停。   所以倪路这趟去镇上,黄翠兰就让他把倪华也带上。   “钱你都揣内兜里,看严实了。”黄翠兰把一叠钱塞在倪路外套里头的衣兜里,还仔细把兜口的纽扣系上,“过年过春街上小偷小摸的可多了,你一定得当心。还有,多盯着点小华,别让他乱跑,东西买完了带他在镇上玩一玩,天黑前就得回来。”   “知道了。”   倪路把外套的拉链一直拉到下巴上,顺手拍拍胸前鼓鼓囊囊的一包。   他自己也有钱,但黄翠兰硬要塞给他,这钱他并不打算用,不仅会原封不动拿回来,在他妈不知道的时候,还会添上一些偷偷塞回给他妈。   倪路现在穿的外套是他高中时的校服,本来就很宽大的校服他往往还会买大一两个码,就算过了这么久,除了洗白一些,校服穿在身上竟还挺合身。张禹城给他买的衣服他没带几件,并不是怕他妈看见有什么想法,只是知道他回家肯定是要干活的,穿那些好衣服干活实在暴殄天物,还不如老老实实穿旧衣服。   黄翠兰送倪路到院门口,倪路脚还没跨过门槛,前头倪华的声音已经传来,“哥!哥!你今天是不是要去镇子上买东西,带我一个啊!”   倪路刚转身,就有一个黑不溜丢的小箭炮猛地扎在他身上,直撞得倪路后退一步,被撞上的胸口隐隐生疼。   黄翠兰一见这黑小伙子,止不住地笑,“小华来了,我刚叫你哥去找你你就来了。”   倪华原来也不黑,但去了豫省武术学校后回来,黑得他爸妈都差点认不出来。不过黑是黑了点,身体是壮实不少,前几天让二叔抓住去扛山货,好家伙,五十多斤的麻袋,他一个人能扛着走一趟不带喘的。   倪路力气也大,但五十斤的袋子山上山下差不多一里地走一趟,他都没那份自信中途不带休息一下的。   “伯娘!”倪华对黄翠兰憨笑着咧出一口白牙,旁边黝黑的皮肤一对照,他这口牙显得更白了,他拍着胸脯说,“我去帮我哥拎东西,有我在,买再多都不怕!我哥一个文弱书生拎不动,我可以!”   文弱书生倪路:“……”   黄翠兰看见这身上总有使不完劲的黑小子就开心,“你哥可不文弱,你也别太逞强。不过说好,去了镇上可不能瞎跑,跟紧你哥知道不?现在镇上人可多了,一转眼都能跟丢。”   比倪路矮半个脑袋的倪华脚尖一踮,一把揽住他哥的肩膀,哥俩好地说:“我肯定跟着我哥,我哥去哪我去,我是哥哥的小尾巴。”   倪路突然觉得,倪华和李密应该能合得来。   这么一想没多久,倪路倪华挤上开往镇子的大巴,刚坐下,倪路的手机就响了,是李密给他发了条消息。   而倪路刚把手机掏出来,倪华眼睛就亮了,凑过来仔细一看,“哥,哥,这手机你买的?哇,我之前在网上看过,最新款的,可不便宜,哥,这是你从哪弄来的?”   倪华不说是倪路买的,毕竟是他哥他哪里不了解他哥节俭的程度,这么贵的手机,他哥要是舍得买,天上都要下红雨了。   倪路这手机在家里也用过,不过黄翠兰没什么反应,她对电子产品不太敏感也不是很懂手机的价格,但她知道倪路现在毕竟是大学生,又是在大城市上学,那种地方不管老少几乎人人都有一部手机,太脱离环境并不好,所以对于倪路有手机一事并没觉得太奇怪。可能是妈妈的不以为然,倪路也没太把在家里人面前用这部张禹城送他的手机当一回事儿,现在看见倪华的反应才想起来,张禹城送他的东西,好像真没哪一样是低于四位数的,连飞机票都买的商务舱。   倪路默了一下,只能找借口,“我借朋友的,我原来的手机坏了,没来得及换,他刚好有一部用不上的旧手机,就给我用了。”   倪华听完瞪大了眼睛,“就这样的手机,这就用旧了?”   倪路一时失语。   倪华自己就找到了理由,他惊叹地说道:“不愧是大城市里头的人,吃的用的就是跟咱们真的不一样。”   不,并不是所有住在城市里头的人都这么奢侈。   倪路觉得自己好像把弟弟往歪路上带了,但一时也真找不到什么好的理由,只含糊道:“我这朋友家里比较有钱。”   “哦哦。”倪华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看见倪华应该是信了的样子,倪路这才点开李密发给他的那则消息。   李密:路哥,看!大香肠,我今天跟我外婆一起灌的,足足五十斤的肉!我外婆做的香肠可好吃了,做好了我带去学校给你们吃!你们一定要尝尝!   随消息附上的还有李密手拎着一串刚灌好的香肠的照片,照片里李密嘴巴大张,笑眯眯地作势在啃香肠,看起来又傻又馋。   倪路回:香肠要煮过才能吃的吧?   李密很快回复:没事,我把电煮锅也带去?   倪路:……   倪路:在宿舍用电器?   李密:在宿舍偷摸着用电器煮吃的别有一番滋味,路哥你不懂!   倪路:我只知道每年被没收的电器摆在宿舍的空地上是怎样的一种盛况。   李密:啧啧啧,路哥开玩笑,百年难得一见,保存下来留个纪念。   倪路:……   倪华:“哈哈哈!”   倪路无语地抬头看笑得像个傻子的弟弟。   倪华指着他的手机说:“哥,这是你同学啊,他人好好笑啊!”   倪路看看手机,看看弟弟。   好笑在哪里,他不懂。   这张照片李密不仅发给了倪路还传到了他们的群里。   302宿舍群已经不是302宿舍群,李密另建了一个群,还用302宿舍群这个名字,里头加的人才是真正的如今住在302宿舍里的人,而现在的这个群,李密起的名字简单粗暴:大佬和小弟们的群。   许健柏曾问:大佬是哪个?   李密回:张主席。   群中众人皆默,不得不认同。   纪鹏云说:我是大佬的小弟没错,我们学生会上下所有人都是张主席的小弟!   许健柏:我不服,我是被小弟。   李密:不服憋着。   许健柏:……   许健柏:倪路你不反抗一下?你只要反对,就是二比二平,他俩奈何不了我们!   过了好一会儿倪路才冒头:我都可以,没意见。   许健柏:倪路,你不可以!你不能这么好说话,你得反抗,你得起来,你不能接受这种压迫!我们要坚决抵制!   张禹城:什么压迫抵制?   许健柏:【一秒滑跪】没,张主席,我开玩笑呢!   李密:【鄙视】   纪鹏云:【斜视】   倪路:……   张禹城:呵   许健柏小小的反抗,就这么被张禹城的一声“呵”给彻底镇压下去了。   这会儿李密手拎香肠张嘴要啃的照片一发到群里,许健柏很快冒头:给看不给吃,拉屎自己吃!   李密:【呕吐】   纪鹏云:李密你们那春节灌香肠吗?我们这做腊鸭腊鱼。 QQ?2⑻623096⑦0   纪鹏云:【照片】   内容是挂在院里晾的腊鱼和腊鸭。   李密:【口水】好吃吗?   纪鹏云:好吃。   李密:回学校我带香肠你带照片里的这些咱俩换着吃呗。   纪鹏云:行。   许健柏:【咳嗽】我们这春节也有好吃的。   李密:【傲娇脸】哼!   李密:@路哥,你们春节会做什么好吃的?   倪路:粽子,年糕这些,不过我们村也会做点熏肉,熏香肠。   因为在车上,又没什么事做,倪路就在群里和他们聊了起来,最后说好了回学校的时候,各自带家乡的美食去给大家尝尝。   坐在他旁边的倪华看他跟朋友们聊天,看累了就靠在椅子上休息,车里头人多空气又闷,倪华实在欢脱不起来,只能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上。   快要下车的时候,这个时间本该是在休息的张禹城突然在群里冒头:那我也带点Y国的特产好了。   李密:!!!   纪鹏云:张主席!   李密:张主席你在Y国过年?   张禹城:不在,年三十前会回国。   李密:明白,Y国都有什么好吃的啊?   张禹城:啊,这真得好好想想。   倪路想到曾在网上流传一时的仰望星空,忍不住噗哧一笑,旁边看似在睡觉的倪华跟闻到肉味的小狗一样顿时睁开眼坐起来,兴奋地往他跟前凑:“什么什么,哥你看到什么好玩的了?”   倪路大方的让他看,“还是在跟朋友聊天。”   倪华看了一眼,觉得哥哥的朋友们还真热闹的,聊这么久都没消停。倪路看了一脸好奇盯着他手机看的倪华,说:“小华,哥给你买部手机吧?”   倪路买不了太好的手机,但像倪华这个岁数的孩子,用一部一千来块的手机足够了,这些钱倪路平日再省一省还是能凑出来。   倪华听完摇头,“不要,我也用不上。我们那学校管得严,看见手机就没收,我同学的手机都给没收好几部了,说是毕业了才返还。平常有什么事我去老师办公室给你们打就行了,以后真有需要,我自己挣钱买。”   倪路没再说什么,伸手在弟弟毛躁的头发上揉了一把。   ****************************   九真:我说的倒计时……倒数的数字大于等于10……   其实目前算是收尾阶段。   所以大家不会担心完结的太突然,我会好好收尾的。 第0084章 同学   倪路的手机这时连响带震了一下,不用看就知道是张禹城私下给他了发消息。   张禹城:现在在做什么?   倪路:在车上,去买年货。现在你们那应该是凌晨一两点吧?   张禹城:对,两点十一分。   倪路:怎么还不休息?   张禹城:跟外公晚上下棋的时候茶水喝多了点,现有没什么睡意。   倪路这边车已经进站,坐在他旁边的倪华催他下车,倪路打字慢,只好给他发了条语音:“先不聊了,我这边车到站了先下车,你早点休息,熬夜不好。”   说完发送出去就把手机塞进包里了,一旁的倪华满眼困惑,“什么熬夜?现在都快到午饭时间了,哥你朋友还要睡觉?”   “不是,我有个朋友现在在国外,他那边现在才凌晨两点多。”   “哦。”   倪华似懂非懂,被身后的大哥推着,跟着人流一块下车。   一走到街上,倪路就感受到了小城小镇浓厚的年前氛围,最大的体现就是人多。平常大家都去外地打工上学,镇子上不说小猫三两只,但也是冷清得很。现在大家都挤在过年的时候回来,又都聚在镇子上买年货,现在的镇子,几乎每条街都是贩卖各种货品的摊铺,而且一眼望,都是攒动的人脑袋。   倪路看着都有些怵,倪华却兴奋地不得,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就往人流里钻,“哥,咱们要先买什么,赶紧走,再晚好东西就都让人抢光了。”   倪路看着像打了鸡血的弟弟,只得无奈地跟着他走了。   年前买年货就跟打仗抢物资似地,因为人多买啥都像是在抢,好在他们俩都是年青大小伙,尤其是倪华人高体壮,行动又灵活,再小的缝他都能挤进去,跟一群如狼似虎的大叔大妈抢着买东西,竟然丝毫不落下风,反倒看得大叔大妈们眉头直皱,差点没说出来小子怎么不懂获老爱幼了。   倪华战斗力太强,倒显得倪路没什么用了,最后轮落到一手拎着买好的东西站在战斗圈外围,一手拿着他妈例的年货单子给倪华报一下接下来要买些啥东东,全程看着倪华不知疲惫的穿梭在每个摊位前。   东西差不多买齐已经是下午一点多钟,虽然现在天冷,但倪华硬是热得一脑袋汗,头顶上还冒出热气,倪路心疼他,正想给他买点热饮,这孩子已经冲到冰柜前拿了两瓶冷饮,还把其中一瓶递给他,“哥,你喝!”   倪路接过,“你哪来的钱?”   “我自己挣的。”倪华冲他眨眼睛,“我在学校表现好,特别突出,有个剧组上我们那选人做武替,选中我了,一天三百块,我只去了一星期,就挣了小三千!”   倪华特别自豪,只差没拍胸脯了,“下学期学费我自己就能付!”   “武替?”倪路虽然没接触过这类行业,但也知道特别辛苦,基本是些演员干不来不得不找人代替的高风险作业,不由问道,“很辛苦吧?”   倪华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我练武都不怕,当个武替有什么可怕的。”   倪路默了一下,说:“你自己注意。二叔二婶就你一个孩子。”   倪华说:“放心吧,哥,我们老师都替我们筛选过,不靠谱的合作他们会帮我们推掉的。”   倪路点点头。   去学武术,倪华基本上就走上了这么一条路,出来后不是当保安就是给人当保镖,能去剧组做武替还算是比较好的了,至少有机会出人头地。   倪华拧开盖子,一口气灌下大半瓶冷饮,然后看着他哥斯文温吞的样子,忍不住用肩膀别了别他哥,“哥你才是,在大城市上学比我还不容易,这才去没多久,就遭上那种事,还好最后事情都弄清楚了。要是弄不清楚,哥你得多受委屈啊,要不是当时我在学校不能出来消息闭塞知道得太晚,我肯定要跑去找你。”   倪路哭笑不得,“你找我干什么,你还能做什么?”   倪华把剩下的饮料喝了,看着他说:“找到你,把你带回家,让你不受那份委屈。”   倪路一时沉默,他把手里的饮料瓶子拧开盖,递到倪华面前。   倪华问:“哥,你不喝?”   “不喝,你喝吧。”   倪华这才接过喝一口。   倪路等倪华脸上的汗没冒得这么快了,说:“东西买完了,你接下来想上哪玩?”   倪华看看堆在地上的大包小包,怀疑地问:“哥,咱们带着这些东西玩?”   倪路早有安排,“找个地方存放一下不就行了。”   倪华同意了,毕竟他还真不想这么早回村。   倪华说想上网玩一会儿,倪路心想那正好,他们的东西可以拿着进网吧,不用找地方放了。   两个男生大包小包刚走到网吧前面,倪路就被人叫住了。   “倪路!”   倪路兄弟俩听见声音一块扭头,倪华看见叫住他哥的是一个穿得还挺好看的漂亮女生,眼睛一亮,胳膊肘忍不住捅向他哥。   “哥,这不你同学吗?”   这女生倪华还真见过,是倪路的高中同学,以前曾和几个同学一块跑到他们村找过倪路。   倪路站正了面对朝他俩快步走来的女生,待她走近了,朝她点点头,“关白桃。”   关白桃显得特别开心,“真的是你啊,老远看见,我还以为看错了呢,想着你在京市上学,会比较忙,过年应该不会回来。”   倪路说:“今年没什么事,就回来了。”   关白桃理解地点点头,视线落在一旁的倪华身上,“这是小华?怎么变得这么黑了?”   倪华咧开一口白牙,“晒的,这样才显得阳刚!”   关白桃噗哧一声,“小华还是这么可爱。”   倪华特别识趣地说:“关姐姐是不是有话要跟我哥说,那你们聊,我先上网吧坐一会儿,你们不用顾忌我,好好聊啊!”   倪华还主动把他哥手上拎的东西都一块拿走了,转身前还嬉皮笑脸意味深长地冲他哥别了一下,这才笑嘻嘻地走了。   看他走进了网吧,双手拎着一个包包的关白桃伸手示意了一下前方,“那我们走走?”   倪路想了想,点头:“好。”   关白桃先走一步,走在前头带路,过没一会儿,两个人不知怎么就开始并排走了。   关白桃点了点自己左眼角的位置,“你这个疤怎么回事?什么时候有的?”   “刚开学没多久的时候。”倪路说,“出了点事。”   关白桃一脸可惜,“虽然头发能挡一点儿,但你这么端正一张脸多了道疤,到底还是可惜了。这样的伤疤,不知道袪疤膏能不能起效果,但应该能淡化一些。”   倪路无所谓道:“没事,我一个男的,没什么影响。”   关白桃不赞同地道:“谁说没有,疤在脸上,你可以不在意,可关心你的人每每看见,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   倪路脚步顿了一下,若有所思。   关白桃自己往前走了几步,才停下回头,说:“我听说了。”   倪路没问是什么。   关白桃站在他面前,目不转睛地看向他,说:“我从来不信你会做出那种事,我一直有在网上帮你澄清。”   倪路对上她的眼睛,“谢谢。”   关白桃笑了笑,垂下脸,也收回了盯着他看的视线:“还好,最后证明了你的清白。那女人太过分了,她难道不知道,她一念之差,有可能会毁了一个那么积极向上努力生活的人的一生吗?”   倪路平淡地道:“都过去了。”   关白桃笑笑,继续往前走,“你还是这样,从来不停留,就这么毅然决然地往前走,朝前看,好像什么都没法成为你的挂碍,让你停留下来。”   “我本想一路追随你的,不论如何,能远远看着你也好。”关白桃双手握住拎包的带子,涂了指甲油的指甲轻轻刮着带子上的纹路,“但你去的学校实在太难考了。”   倪路慢慢跟上她:“你现在在哪上学?”   关白桃说:“羊城大学。”   倪路说:“这学校也很好。”   关白桃:“我知道,只是没有你。”   倪路沉默。   关白桃冲他一笑,“放心,我只是觉得可惜。只是你太好了,我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可以取代你的人。”   倪路说:“我没那么好。”   “我知道。”关白桃看一眼路上走过的路人,笑说,“这世界上好男人这么多,我关白桃肯定会遇上一个我喜欢也喜欢我的。只不过你是我的初恋,又被你这么冷酷的拒绝过,想忘掉还真不太容易。”   冷酷拒绝掉关白桃的倪路:“……”   关白桃说:“虽然才过去半个学期,以你的性子我也觉得不可能,但我还是想问问,在新学校,你有没有遇上喜欢的人。”   倪路沉默几秒,说:“有。”   “!”关白桃瞪大眼睛看向他。   倪路又说:“我们在一起了。”   “!!!”关白桃惊得人都要跳起来。   她一把扯住倪路的衣袖,问:“告诉我,对方是哪路神仙!她到底是怎么拿下你的!”   倪路略有些无语地看被关白桃扯住的衣袖。   他老实交代道:“我先喜欢的他。”   关白桃倒吸一口气凉气。   倪路接着说:“刚好他也喜欢我,然后他先跟我提出交往,我同意了,我们就在一起了。”   关白桃有些缓不过来地抚额,“就这么轻而易举?”   那她三年暗恋明里暗里苦苦追求毕业晚会上告白被拒又是怎么回事?   关白桃忍不住问:“你喜欢她哪里?她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好看。”倪路点点头,“我喜欢他……”他仔细回想,陷入回忆中,想到的是第一次见到张禹城的时候,当时被他拦住的气氛并不愉快,但即便人走了,心里还不由闪过一个念头:长得还挺好看。   倪路说:“我喜欢他……长得好看。”   关白桃:“……”这么肤浅的理由我是真的没想到。   关白桃下结论道:“她肯定比我好看。”   倪路看一眼关白桃,随后摇摇头,“不一样。”   关白桃问:“什么不一样?”   “他是——”倪路顿了一下,因为他忽然想到一件事,过了一会儿,他才再次出声,“他是,我喜欢的人。”   关白桃被扎心了。   倪路这话像是在说:我喜欢她,所以才觉得她好看。再好看的人,我不喜欢,也不会多看一眼。   而实际上,倪路会这么说,是因为想起来,他是因为张禹城长得好看所以会多一些关注他,可正因为这些关注,让他发现了这个男生身上一个又一个让他心动至极的闪光点,进而真正喜欢上他,爱上他。   到底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才喜欢,还是喜欢才觉得他长得好看,其实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结果。   那他自己,到底是哪一点吸引了张禹城呢?   因为没什么事可做,过了十点张禹城才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干净穿一身睡衣下楼,看见外公正坐在客厅一边看报一边吃早餐,张禹城走过去拉开一张椅子,在他旁边坐下。   “外公,早。”   贺之游看报的视线稍稍一抬看了一眼高大俊秀的小外孙一眼,说:“今晚的飞机?”   张禹城拿了桌上篮子里的一个三明治,喝一口牛奶,回答:“下午四点多的。”   贺之游收回视线继续看报纸,“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张禹城咬三明治的动作一顿。   贺之游又道:“回去的心急了些。”   张禹城弯了弯眼睛,“什么都瞒不了您。”   张禹城咬掉一口三明治,“外公真不和我回去?”   贺之游说:“不了,看见你爷爷和你爸爸就心烦。”   张禹城笑了笑。   张禹城的爷爷和贺之游其实是交往已久的老友,但不防碍这对老友一些思想和观念上的不合,尤其是在子孙这两代人的问题上。贺之游其实并不愿意女儿嫁入张家,张禹城的爸爸也不是他看中的女婿,他更希望女儿嫁的是一个普通却知她疼她的老公,过平平淡淡舒舒心心的日子。但贺之游尊重女儿的选择,即便他再看不惯张家养孩子的方式,贺之游也不会插手,但会躲远了眼不见为净。   其实在外人看来,张禹城的哥哥堪称人中龙凤,继承父母的好样貌又如此有本事,哪里有让人不满意的。可在贺之游看来却哪哪都不满意,他大孙子太冷漠了,太像个机器了,一板一眼的无趣的不行。像他小孙子这样不挺好,没有负担,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儿,想干嘛干嘛,自由自在,多好,这才活得像个人啊。   什么张家继承人,钱财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长辈挣的钱就该留下来给小辈们享福的啊,为什么还要让小辈子拼死拼活去挣钱守家,迂腐!   让小辈这么辛苦去守家业,那是长辈没用,哼!   张禹城吃完一个面包,说:“外公,有机会,我带他来看你啊。”   贺之游翻过一页报纸,先看一眼新闻标题,说:“不用,飞过来麻烦,我过去,刚好也有段时间没回国了。”顿了下,又说,“她喜欢什么?”   张禹城想想:“你收藏的那些画,拿上一两幅吧。”   贺之游这才看向张禹城,眼睛微亮,“她也喜欢画?”   张禹城解释:“喜欢画画,不过不是专业,就是闲暇时画一画。”顿了一下,又补充,“外公,他是个男的。”   贺之游过一会儿,轻哼一声,“男的又怎样,我小孙子喜欢。”   张禹城难得地笑咧开了嘴,三两口把三明治咬进嘴里,吃得嘴巴鼓鼓的,脸上的笑也没下去。   贺之游拿着报纸看一眼他,又看一眼他,忍不住摇头笑了笑。   到底还是个孩子。   *********************** 第0085章 相逢   若是别的女生,或许倪路还真不会愿意跟对方聊上这么一路,但关白桃不一样,不说当年他们一个是学习委员,一个是班长的班干身份,学习上班级里有不少交集,私底下关系也还行,还因为高中三年的班主任刚好是关白桃的父亲,他们班主任对当时的倪路也多有照顾,因此倪路对关白桃,总多一份宽容。当初虽然拒绝,对比他人,也算是比较委婉了。   好在姑娘明事理,也看得开,虽然街上偶遇很开心,但知道与倪路彻底不可能,对方也有心爱之人后,便没再多留,加上联系方式,互道珍重,各自安好,再见依旧是朋友便分开了。   这次一别,倪路以为与关白桃以后再见怕是不易,却不想三十那天早上就接到了关白桃发来的消息。   “哦,初三你们有高中同学聚会,在镇上举办?”   彼此张禹城正坐在车子后座,上飞机时带的U形枕还架在脖子上没放下来,这会儿坐在车里往车背上一靠,倒也合适。   他刚下飞机便坐上了专程来接他的车,没等车开就给倪路去了一个电话,跟人家报备自己的行踪,顺便知道自家男朋友这会儿正在做什么。   倪路这会儿正在二叔家的堂屋里,堂弟倪华正跟二叔在院里杀鸡鸭鱼,这么多肯定吃不完,但年三十就讲究多,吃不完,寓意来年食物还一样多到吃不完。   二婶和他妈在厨房烧火煮饭剁肉捏丸子,倪路原本帮着给用开水烫过毛的鸭子拔毛,听见电话响,知道今天张禹城飞回国,并说好回来的第一时间给他通电话,这才放下拔毛到一半的鸭子,擦干净手过来接电话。   知道张禹城刚下飞机正准备往家赶,听到张禹城问他现在在做什么,他也老老实实说了,张禹城还问接下来几天他会做什么,他也老实交代了,初一去上香祭拜祖先,初二走亲戚,初三到镇上参加高中同学聚会。   参加高中同学聚会还是几个小时前关白桃通知他的,说是知道今年回家过年的同学还挺齐的,都知道以后这样的机会难得,在一个同学的提议下,大家也都觉得不错遂做了这个安排,自然把倪路也叫上了。   若是别的时间倪路可能会拒绝,但现在过年期间他的确没什么事,虽说高中三年他独来独往没跟什么人深交,但这三年同学们对他还挺友善,并没有因为他的不合群而排斥,虽然他不一定会参加,但有什么活动还是都叫会上他,更何况还有一个对他多加照顾的班主任。   就冲这些,倪路也不会拒绝。   倪路对着电话说:“对,安排在初三,因为这天大家都能去,再过一两天就不一定了,走亲戚的走亲戚,去外地的去外地,时间都不合适。”   张禹城问:“聚会是什么时间?”   倪路:“晚上八点开始。”   张禹城皱皱眉,“这么晚等结束你怎么回家?”   张禹城知道倪路住的村子离镇子有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车程。   倪路这边已经想好了,“到时候我会在同学家借住一晚再回家。”   张禹城:“这样啊。”   倪路问:“你那边多久能到家?”   张禹城看一眼窗外,车子此时已经驶出飞机场的范围,“一个半小时吧。”   倪路说:“那到了你跟我说一声,我得去帮一帮我二叔,小华越帮越忙,二叔气得开始赶人了。”   张禹城忍不住轻笑一声。   倪路和他说过堂弟倪华,张禹城是知道有这么个人。   倪路放下手机就进了院子。   倪华十五岁,以前没机会接触杀鸡杀鸭,今天二叔也觉得是个机会,就让他上手试试,结果在倪华手里的鸡好不容易被抹了脖子,下一秒就满院子乱蹿。血溅得到处都是,倪华越在后头追,鸡蹦得越欢,看得二叔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我叫你把鸡拴好拴紧,你突然撒手干什么!”   倪华黝黑的脸上和衣服被溅上不少鸡血,手忙脚乱想抓住被抹开脖子乱钻的鸡,却越抓越乱,“鸡脖子都被我抹开了,我心想它准死透透了,哪想到一撒手蹦得比没抹脖子前还精神!这哪里是鸡,这是鸡精吧!”   倪路往院子里迈去的脚险些一滑。   好家伙,还鸡精,牌子是太太乐的吧?   刚好这时候扑腾翅膀乱蹿的鸡扑腾到了倪路跟前,倪路手伸过去一抓,上一秒还扑腾厉害的鸡下一秒就给他严严实实抓在了手里。   倪华眼睛一亮,冲着倪路就喊道:“好一招白鹤亮翅,这位兄台,莫不是哪位高人!”   “高人你个头!”二叔在他后面朝他脑袋瓜子一巴掌呼上来。“不指望你杀鸡了,你给我去拔鸭毛,这里让你哥来,还学了这么些年武术,鸡都抓不住!”   二叔是惯干力气活的,这一巴掌没用上所谓的内力,但打上来生疼,倪华皮糙肉厚都差点被打出眼泪来,他捂住脑袋哀怨地扫了一眼二叔,还是老老实实去拔鸭毛了。   院里的活有倪路的加入,顿时井然有序不少,这也让二叔越发看儿子倪华不顺眼,用他的话说:“哪哪都不如你哥,吃得多干活还不利索,屁用没有。”   倪华委屈,倪华不说话。   这厢张禹城回到家,家里就他妈一个,他妈一见他,开心得眯起了眼睛,上来就把他抱住,“我的宝贝城城哎,可总算回来了,妈妈想死你了,你外公身体怎样?”   张禹城的妈妈尽管生下的大儿子都三十岁了,可因为心态好,保养得当,人看着也不过三十,跟大儿子一块出去,说是他妹妹外人都信。   张禹城伸手回抱举止还跟个小女生一般扑到他怀里的妈妈。   “妈,我也想你。一段时间没见,你看着更年轻了。外公一切都好,你不用担心。”   只及张禹城胸口高的贺怡在他怀里抬头,眉眼弯弯,笑意盈盈,真跟个少女差不多,与张禹城竟有六七分相像,只不过一个英气些,一个柔美些。   话说回来,张家兄弟,真的是一个肖父,一个似母,长兄样貌如父,小弟则更像母亲。   贺怡说:“等这边没什么事了,我去陪陪你外公。”   张禹城说:“不用,外公说他过一段时间会回来。”   “是么。”   “妈,怎么家里就你一个人?”   虽然家里冷清是张禹城早已习惯了的,但这都要过年了,家里还是如此冷清到底还是有些奇怪。   贺怡自儿子的怀抱里出来,拍拍他的肩膀说:“你还不知道你爸爸,吃饭前能赶回来就不错了。”说这话的贺怡语气里全无一丝怨气,正是因为没有期望,所以能这么平静,“你爷爷昨晚有点不舒服,说是积食,你哥今天特地抽了空带他去医院看看,主要是快过年了,看一看图个心安能好好过年,没什么事,所以没有通知你。至于你嫂子,她那边有活动,大概初一才能回来。”   张禹城掏出手机说:“我给哥打个电话问问他那边的情况。”   贺怡点点头,“也好。”然后又道,“你饿不饿,我让阿姨帮你煮点吃的垫垫肚子?”   张禹城说:“不用,我在飞机上吃过了,不饿。”   贺怡又说:“那等你打完电话就回屋洗漱一下休息休息,你在飞机上肯定休息不好,今晚还要熬夜守岁,不趁现在休息一下撑不住。”   张禹城点头:“好的。”   贺怡见这边没她什么事,便不在儿子身边多待,很快走开去做自己的事儿了,或是修剪些鲜花点缀一下家里,或是和姐妹们聊聊这些天的趣事,又或是换身衣裳看看今晚要穿哪一件,总之,不愁没东西打发时间。   不论是在贺家还是在张家,贺怡一惯是被宠的那个,没有人会让她去做她不想做的事情,会找上张禹城的爸爸协议结婚,也正是因为知道张禹城的爸爸不会管她,因为彼此没有爱,所以没有牵绊,各自自由。即便有了孩子,也没能牵绊住这对夫妻,有孩子更像是对这桩婚姻交差,孩子生下来了就没什么事儿了。所以在对孩子的教育陪伴上,这夫妻俩真比不上爷爷外公甚至是带孩子的保姆阿姨。   张禹城生下来贺怡就以言行举止灌输他一件事,人生来自由,我给了你生命,以后人生自有你自己安排掌握,我不会干预。   也有人奇怪,这样的贺怡为什么会结婚。   其实这也是贺怡对自己颇有自知之明,她只会玩也只想玩,而支撑她能这么玩的前提是,金钱。但她没能力经营并守住这么大笔金钱,不如找个可信赖的依靠,有一纸契约,两相帮忙。刚好张禹城的爸爸也是个家庭以及婚姻观念感很淡的人,他是独子必须要有继承人,又不愿被婚姻束缚碍手碍脚,所以与贺怡算是一拍即合。   所以张禹城曾对倪路说没有感受过幸福,倒也不是真的诓他,而是普通家庭父母皆重视孩子的那种幸福他是真的体会不到,毕竟陪伴他最多的不是外公,就是家里的保姆。   每年张禹城的生日,他的父母能记得并给他寄一份礼物或发红包都算好的了,有时候他们甚至都会忘记,张禹城甚至敢说,也许他妈妈不知道他今年过的是十八岁还是十九岁的生日。   在贺怡心里,她的两个儿子都很优秀,但这是他们的优秀,与她无关,她自己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   张禹城给他哥通电话,得到的回复跟贺怡说的差不多,爷爷并无大碍,只是年纪在那儿,稍不注意就会积食,吃点药就没事了。   结束电话后张禹城看一眼空荡荡的客厅,很快回了自己的房间,等洗漱完换了干净衣服就整个人倒在床上,莫名就想到了倪路,想到那间小小的,可不论他多晚回去总会给他点灯的小台灯,还有两个人都在宿舍,即便不说话,但一回头就能看见对方的那种充实感。   也许,喜欢上倪路,喜欢的就是他的人间烟火味吧。   因为去镇上的车最晚六点就停了,所以倪路四点多就坐上了开往镇子的大巴,身边还拖了个黑不溜丢的酱油瓶子——倪华。   知道倪路初三要去镇子上参加高中同学聚会,倪华大年三十就开始磨他,磨得倪路不得不同意领他去镇子里玩。晚上要怎么安排他们兄弟倪路正头疼,如果是他一个人,跟同学借住一宿还好说,这还带一个弟弟,就总不太方便,不过倪华自己早给自己安排妥当了,“哥你不用管我,我去网吧打一通宵!”   放未年成人一个人在网吧一个晚上?   倪路不说话,但眼神明明白白表达一个意思——不可能!   实在不行就花点钱住旅馆吧,他们这一晚上五六十可以住一个标间,就是环境不怎样,但有个地方暂且休息一下就行了,其他的没必要讲究。   倪路下了车,带弟弟去吃了点东西,然后带他去网吧坐了一会儿,眼看时间差不多,叮嘱倪华不能乱跑,晚上十点左右过来接他这才往聚会的地点赶去。   同学聚会无疑就是去吃饭,吃完饭转场一般是KTV或是去酒吧,不过因为高中的班主任也在,最终大家都选择去唱歌,不过毕竟都成年了,到了唱歌的地方并不一定是单纯的唱歌,肯定会喝酒。   以前大家不敢闹倪路,可能是因为已经毕业,各自有了各自的前途,偶像学霸的滤镜没在高中时那么浓厚,大家也都敢起哄让倪路唱歌喝酒了。唱歌倪路是真不会,和张禹城到底是不是不会唱歌真不一样,既然不能唱歌,那酒就避不开了,到底还是被以前的同学起哄着喝了两罐啤酒。   之前喝过香槟有过微熏的感觉,两罐啤酒下去,倪路又有了同样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醉了,但反应是真慢了,只不过理智还在,只不过没到走不动道的地步,脸也没红多少,旁边的人完全看不出来他醉没醉。   十点半的时候,想到倪华还一个人在酒吧,倪路拒绝了高中同学们的挽留,走出了KTV,双手插在衣兜里,迎着更为凄寒的晚风,走在深夜寂静的路上。   冷风吹来,人是清醒不少,可能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身上却仍是热的。   网吧离KTV有点距离,倪路走得身上那点热度都快没了的时候,放在衣兜里,一晚上都没响过的手机忽然响了一下。   手机掏出来点开,是张禹城给他发了条消息:聚会结束了?   倪路没多想,回:嗯,刚出来。   手机又响了一声:打开另一半APP。   倪路喝了酒反应稍微迟钝的脑袋几乎没有思考地就下达了照做的指令。   APP一开始,定位自动发送,不久提示声传来:“您的男朋友正在朝你靠近,他目前所在的位置是于美大酒店,现在距离您直线距离约两公里,选择使用的交通工具为出租车,大概十分钟后到达,请您原地等待。”   倪路反应迟钝的脑袋更是发懵。   啥?谁在朝他靠近?两公里,十分钟??   十分钟都不到,等远远有人叫他的名字,他转身看去,在昏黄的路灯下看见那熟悉的挺拔身影时,他都没反应过来。   张禹城他,现在不是该在远离此地的,京市家里吗?   远处的身影快速朝他靠近,最后站在他面前为他挡住了迎面吹来的寒风。站在倪路面前,张禹城伸手轻触他微凉的脸颊,用醇厚的嗓音轻声说:“喝酒了?”   倪路怔怔地看着他,眨眨眼睛,仍不敢置信。   “张禹城?”   看他这样,张禹城忍不住轻笑一声,“是我。”然后手抚上他眼角掩在发丝之中的疤,“喝醉了?喝了多少?”   眉脚那块地方都被摸得发烫了,倪路才伸手拉下他的手,然后握住,小声说:“两罐啤酒,没醉。”   没醉,只是反应有点慢。   张禹城并不和他计较这个,反握住他的手,拉他,“不是说今晚没地方睡吗?酒店房间我都开好了,跟我走。”   倪路让他拉着走了两步,“你什么时候来的?”   张禹城说:“就今天下午,知道你要参加同学聚会,就开了酒店等时间差不多了才给你发消息。”   倪路:“为什么现在才说?”   张禹城回头,朝他一眨眼睛,“给你惊喜啊。”   张禹城叫的出租车还停在路边,正准备把倪路塞进去,已经低头弯腰的倪路忽然“啊”一声。   张禹城以为他是忘了什么东西,“怎么了?”   倪路说:“小华,还在网吧里。”   他的确是忘了,差点把弟弟忘在网吧里了。   ************************   九真:临更新电脑出问题,先用备用系统登陆上传更新,有问题明天再慢慢修吧,泪目,我太难了 第0086章 隔壁   倪华现在正坐在镇子里居住条件相当不错的一家酒店套房的小客厅里的沙发上。   他哥倪路坐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里,据说是他哥室友的一位大帅哥从烧水壶里倒出两杯水,放上茶包,然后一杯给他,一杯放在他哥面前的茶几上。 QQ?2⑻623096⑦0   张禹城放下水杯,状似很自然随意地直接坐在倪路所坐的那张单人沙发扶手上,笑着对他说:“之前我来过镇子上一趟,见过倪路的妈妈黄阿姨,她邀请我上你们村子玩,刚好这段时间放假我又没什么事,和你哥说了一声后就过来了。”   可能是因为喝了点酒,在酒店的房间里坐下来被暖气一熏,就觉得脑袋有些沉,倪路本来正坐在沙发上用手揉按太阳穴想让自己好受些,听见这话手上动作一停,看了一眼坐在沙发扶手上的张禹城。   他什么时候跟他提过他要过来这事?从头到尾一声不吭的好么。   倪华恭恭敬敬地接过水杯后,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没敢多动弹一下。   他跳脱,那是在自己熟人的人面前才这样,跟不熟悉的人在一块,他简直安分如兔,更何况他哥这个室友气场强大,哪怕就随随便便一坐,姿态表情也放得很自然随和,他也莫名觉得紧张,哪哪都不自在。   这位姓张的哥哥,一看就知道和他们这些乡下出来的没什么见识的野小子不一样,没想到他哥能他这样的人认识,并交上朋友。   不久前他哥发消息说在网吧门外等他让他出来,他一掀开软帘一眼看见站在他哥旁边的这人,还以为自己眼花,他虽然只去当过一次武替,时间还不长,但也见着了不少明星,有一位还是以前只能在电视上看见的大明星,但都没有哪一位一眼就让他看愣了的。   还真好看,而且很有气质。   如若嵌着星辰的眼睛带着笑意看过来的时候,心脏都震了一下,过好久才回过神来。   张禹城回了倪路一个含笑的眼神,再看向倪华,双手捧着茶杯不时抬头窥一眼他,安分谨慎得哪里像倪路口中所说屁股长针坐不到两分钟就满屋子闹腾的小皮猴子模样。   张禹城似想起什么,刚坐下来没多久又站起来:“对了,小华,我给你带了礼物。”   倪华赶紧放下杯子,“什么,礼物?”他看向他哥。   倪路扶着沙发站起来,“你还准备了礼物?”   张禹城站在房间门口说:“对,不止小华的,二叔二婶,你和你妈妈的礼物。”   等张禹城进了房间,倪路这才扭头看一眼倪华,然后坐回去,说:“都拿来了,那就收下吧。”   礼物一听就是提前准备的,倪华挺好奇地问:“哥,他知道我呀?”   倪路点点头,拿起张禹城泡好的茶喝起来,打算解解酒,“你今年也回来过年这事我跟他提过。”   之前在出租车上倪华坐在副驾,还没机会跟他哥单独说话,这会儿不由问:“哥,你俩关系挺好?”   好到能让这位室友大过年的跑来找他哥,还给他们全家人一人准备一份礼物。   因为茶刚泡上不久,茶水入口还有些烫,但烫上舌尖的液体却让倪路脑袋清醒了一些。   “好。”   倪路就说了一个字,倪华却觉得能从这个字里听出份量。   他哥从来不主动带朋友回家玩,以前的关白桃,现在的张禹城都是自己跑过来的,但他能从他哥的态度里感觉到他对两个人的不同。   关白桃和几个同学专门上他哥家去找他,他哥虽然不至于失礼到完全不理人,但领着几位同学去村子里玩的时候,从头到尾他都能感觉出他哥是在应付,跟他们在一起更像个陪衬而不是主人。但今天这个张禹城出现,他哥跟在他旁边,整个人看起来很放松,相处说话什么的都很随意。   倪华挠挠头皮,可能这就是好朋友跟普通朋友的差别吧。   张禹城很快出来了,拿着两个盒子,他一个一个递给倪华:“你哥说你在武术学校上学,学校是封闭式管理平常不怎么出来,我想了想就给你准备了这个,充电就能玩,连上WIFI还能跟其他人组队,可单机也可和朋友开黑,平常下课没什么事可以打发时间。”   倪华接过一看,竟然是掌上游戏机!   震惊还没过,张禹城又塞过来一个略小一些的盒子,“这是耳机,无线蓝牙的,带上耳机在宿舍里玩也不会影响同学。”   虽然是无线蓝牙耳机,却也是那种游戏专用,视听效果逼真如临其境的耳机,光看盒子就觉得不便宜。   之前他哥说可以收礼物,倪华心想应该不贵重,可能是什么衣服小礼品之类的,收下也没什么,哪想到是这么贵重的东西,倪华喜欢上网打游戏,虽然掌上游戏机没怎么了解过,但也知道不会便宜。   第一个盒子是下意识接到手上的,第二个盒子倪华不敢接了,他不由看向他哥:“哥……”   倪路皱皱眉,站起来看他们手上的盒子,问:“很贵?”   张禹城说:“贵不贵,我也不太清楚,这是人家送我的,可能觉得我这个年纪肯定爱玩这些就给我了,可是我现在完全用不上了,放在家里也是积灰,想着小华还能用上,不至于浪费,这才拿过来了,还是小华嫌弃这是人家送我的?”   说完张禹城又看向倪路,“千里迢迢的,总不会再让我背回去吧?”   张禹城知道,他们兄弟俩,做主的肯定是倪路。   倪路深深看了张禹城一眼。   倪华怕张禹城误会赶紧说:“不是不是,我就是觉得太贵重了。”   倪路对弟弟说:“没事,收下吧,毕竟是你张哥的一番心意。”   至于张禹城的话,他是一个字都不信,一听就知道是借口。但最终让他改变主意的还是张禹城最后那句“总不会再让我背回去吧”。   这话莫名让倪路联想到张禹城一个人大包小包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找他,精心准备的一堆礼物没送出去又只能大包小包背回去的画面。   好笑之余,还挺心疼。   也像他对倪华说的,贵重是贵重,到底是张禹城的一番心意。没钱准备一份不值钱的礼物是心意,不能因为礼物贵重就不是心意,所以拒绝吧?这也挺伤人的。   有他哥放话,倪华这才战战兢兢收下这两份礼物,收在手里仔仔细细一看,难掩欢喜地看了又看,摸了一遍又一遍。   张禹城对上倪路看过来的目光,小小轻挑眉毛,透露一丝得意:看,礼物送对了吧,弟弟多喜欢。   倪华是喜欢,他上学的时候同学就有在玩的,他凑上去看过好几回,不深入了解是因为知道得不到所以没必要去了解,但真正拥有了,那欢喜的情绪就打心底一丝一丝冒出来了。   张禹城只送出了倪华的礼物,给倪路的他没拿出来,他的意思是:“既然先见到小华那就先给小华,晚上睡觉前他直接就能玩上了。”   张禹城住的是酒店套房,有两个房间,里头放的都是一张大床,倪华本以为晚上他哥会跟他一块睡,结果不知怎么到最后他一个人睡了一个房间,戴着耳机打开掌机躺在床上快意厮杀,半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他哥跟张哥是室友,关系好,亲近,又是两个大男人,睡一间房,有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啊!   哟,又有怪物杀过来了,不自量力,看我大刀!   这厢倪华躺在床上沉浸在游戏世界里“呯呯呯”痛快杀怪,那边,倪路脱光了走到花洒附近,打开开关,水冲下来,伸手试试水温,差不多了才走到花洒下面,任热水从头浇到脚。   热水浇在身上,昏昏沉沉的脑袋才觉得轻松了些。酒的味道倪路并不讨厌,但喝完酒身上的不适才是折磨人,也不知道千杯不醉的人到底是什么体质,他自己小小喝一点就昏沉得不行。   倪路双手撑在墙上,任热水浇透身体的时候,浴室的门口被人由外面打开,张禹城走了进来,眼睛盯着背对他的那道身影看。等倪路察觉的时候,张禹城的双手贴在他的手边,人站在他身后,把他整个人都拢在了他的身前。   倪路眨了眨被水冲过的眼皮,转过身,任张禹城用手把他贴在脸上的发全拨至脑后,直至他一张脸完整的露出来,两个人在热水冲刷下四目相视。   感受到贴在身上的热度,倪路说:“小华就在旁边。”   张禹城说:“门锁上了。”   倪路说:“他会听见。”   张禹城说:“他戴着耳机。”   倪路默了几秒,伸手轻抚上他完美无暇的脸,“我怀疑你是故意的,专门弄来副耳机送给他。”   张禹城像高贵慵懒的猫,贴着主人撸毛的手,以脸颊轻蹭主人温热的掌心。   他说:“我算不到他今晚会跟你出来。”   倪路轻轻笑了,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张禹城低下头,吻住他的唇。   花洒尽职地始终不断冒出热水冲刷在站在下面的两个人身上,于不断冒热水的哗哗水幕里,他们四肢缠在一起,张禹城用力地抵在倪路的身体,把他压在墙上,辗转吻他。   不知什么时候起,倪路的双腿夹住张禹城的一条大腿,以坐在他这条腿上的姿势靠在他怀里。张禹城一只手固定在他的下巴上,迫他仰起脸承受自己的吻,另一只环在他腰间,于他腰上臀部反复揉按,一条塞在倪路腿间的手更是不肯安分,不断地抵着他腿心的所有部位推挤蹭弄,不停撩拨着倪路,催醒他尚未苏醒的肉芽。   倪路本来就昏沉的脑袋,让他吻得更是大脑宕机,只能任予任求。   吻停下的时候,他们的唇间还粘连着一条细细的银丝。   “我想你了。”张禹城与他抵着额头,哑着声说。   倪路怔怔地看他,热水冲刷得眼睛生疼,他闭上眼睛吻上去。   两个人没在浴室做到最后,只是用手帮彼此弄了出来。到了床上,在窗帘拉上的房间里,重头戏才开始。   倪路靠在垫高的枕头上,下肢打开,借着床头灯昏暗的那点光芒,看张禹城倒出粘稠的液体于掌上,再挤入他打开的股间。扩张,润滑,来回揉按,倪路撇开视线手背堵住嘴,眼角是一圈染着水光的红晕。   “小华他……”   在彻底丢开理智前,他还是本能的犹豫。   张禹城倾身吻他,“我们小声点,他听不见。”   真的吗?   还有一丝的犹豫,在容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时,再不剩丝缕。   只记得不要发出声音,却被压在身下弄得更用力,他咬住了唇,但连在一起的部位拍击的声音却于寂静的夜晚清晰至极。   又快,又重,只觉得身体都要被撞散了。   外人眼里温文尔雅的贵公子,于床上更似失了控的野兽,压抑克制许久,一朝放纵,再无理智。   沉重的床甚至都微微震动移位。   窗帘彻底遮住的窗口外,天色泛白的时候,屋里的动静才逐渐停下。累极喊哑的倪路就着张禹城的手喝了口杯子里的水后,再撑不住倒在床上,很快身边的位置一沉,张禹城躺上来,把他往怀里一捞,抱住了他才肯睡下。   过没多久,玩了一通宵游戏,才发现时间不早的倪华吓一跳的同时赶紧关上游戏机,摘下耳机往床头柜一放,拉起被子往脑袋上一盖,很快也没了动静。   两个房间里的人不约而同的睡到了中午快十一点才起床。   没有人叫,倪华一闭眼一睁眼,十一点了。   极少睡这么晚的倪华翻身而起,推开门一看,他哥的室友张禹城正在小客厅里倒水,听见开门的声响转过身来看见是他,露出一笑。   “小华醒了。”   倪华不好意思地抓抓头皮,“抱歉,我起晚了。”   张禹城说:“我也是刚起。”   倪华问:“我哥没起?”   张禹城说:“没,可能是认床,晚上没睡好,让他再睡会儿。”   倪华记起来一件事,“对,我哥是有点认床,换了新环境都会很难入睡。”   张禹城问:“饿了吧,我叫人把吃的送上来。”   倪华刚想客气说不用,肚子就咕咕叫了,顿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有点饿了。”   张禹城笑着拿起手机订餐。   可能是房间外有动静,所以倪路没再睡多久就起来了,走出房门没一会儿,张禹城叫的餐就送到了。   连着早餐午餐的一顿饭吃完,张禹城就退了房间,与倪华一人一个行李箱,推着下楼坐上他叫来的出租车。   倪路全程不用拿任何东西。   男朋友和弟弟不约而同地把他当瓷娃娃,只不过弟弟是觉得自己一身力气用不上哥哥一读书人,男朋友嘛,大家都懂。   毕竟昨晚一时克制不住,是要得有些狠了。   倪路今天自起来后就没怎么和张禹城说过后,倒也不是生气,是慢慢反应过来,羞的。   昨晚弟弟倪华就睡在隔壁,一墙之隔,他和张禹城居然……   想想昨晚玩的多疯,今天就有多羞耻,在浴室虽然没做到最后,但也没差多少了,以前做之前他都是自己洗干净了才出现在张禹城面前,昨晚居然是张禹城给他洗的,热水冲到身体里面,再把手探进去搓揉,要不是张禹城及时握住了,他能因为里面被这么舒服的弄当场就射出来。   最重要是在床上的时候,他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主动坐在张禹城身体上自己动,最后没力气了还是张禹城扶着他做完一套的。   这种平时绝对不可能做的事情,昨晚居然脑子一热就都做了,现在一回想起来,想死。   一定是酒精影响他才会这么没有理智,一定是!   他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出租车里,就坐在倪路旁边的张禹城则和他有着完全不同的想法,觉得喝过酒的倪路似乎更大胆些,还在想着,酒这东西,久不久喝一点,对身体还是有好处的。   至少,适当喝一点能助兴是真的,古人诚不欺我。   不知道为何,依旧坐在副驾位置上的倪华只觉得车里安静得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只是这么安静,太适合睡觉了,车又晃来晃去的,唔,困,想睡。   出租车没有在客运站停下,一路开到小镇把他们送到了村子里,毫无疑问,这又是张禹城的手笔。   钱花得多了,但的确省下不少事情。   正在屋里打扫的黄翠兰以为带着弟弟的倪路他们会在镇子上玩到晚上才回来,可不到下午两点,院子外就听到了熟悉的说话声,黄翠兰以为自己听岔了又不是很确定,索性放下手里的扫把走到院子去开门,看看到底是不是自家那两个小子回来了。   ********************* 第0087章 夜晚   黄翠兰拉开院子望巷子里一看,家里的两个小子回来了,还多领了一个人,还是她之前看见过的张禹城,三个人有两人一人推一个行李箱,正说说笑笑往家里走来。   村子路窄,尤其是倪路家附近那几条路,出租车根本开不进来,于是三人下车,倪华和张禹城一个人推了一个行李箱,倪路连上手摸都没机会。倪华推着张禹城的行李箱走没几步就兴奋地指着前方的某个屋顶说:“张哥,就那家,院子前头有棵白玉兰树,那就是我哥家,马上就到了。”   听到白玉兰树,张禹城去看走在他旁边的倪路,问:“现在有玉兰花吗?”   就这么一句话,倪路瞬间就知道他在问的是什么,摇摇头,“没有,夏天才开花。”所以现在可做不了玉兰花手串。   张禹城一脸可惜,“来得不是时候。”   不等倪路说什么,他又道:“那夏天我再来。”   倪路:“……”   这才刚进村呢,就想着下回了。   倪华一听更兴奋了,经过一晚上相处,又有张禹城送的两件礼物,他早没有一开始见到张禹城时的拘谨,“张哥你夏天一定要来,我们这夏天可凉快了,好多人到夏天都跑来我们这避暑,而且我们村夏天景色更好看,山上全是花,山下还有河,河里可以游泳还能抓鱼抓虾,特别好玩。”   张禹城笑道:“你一说我太期待了,我夏天一定要抽空过来才行。”   就这说话的功夫,三人在小巷子里转了几个弯,倪华指着前头一个院墙说这就是我哥家,张禹城看过去的时候,刚好看见院门打开,从里头走出一人,正是他见过一次的倪路的母亲,黄翠兰。   黄翠兰是真没想到张禹城会来,而且是过年家人团聚走亲戚的这个时候。   张禹城一看就是书香门第大富大贵之家出来的孩子,与他们这种小农小户家庭就像是两个世界,当初她住院,他能出现她就已经很意外了,当时邀请他来村子上玩,几分真心之下也是在客套,并不觉得对方真的会来,毕竟这样的孩子,世界各地哪哪没去过,怕是再美的景色都见识过了,他们这边根本没有任何名气的小村庄怎么可能吸引对方特地跑来一趟。   原以为那日一别,今后怕是没什么机会再见面,哪想到,今日真就在家门前看见人了。   黄翠兰直至人都走到面前了,才反应过来,她一把拉住儿子的手,问:“小张怎么来了,你怎么也不提前跟妈说一声。”   张禹城笑道:“黄姨,我昨晚才到的,家里没电话,倪路不好通知你。”   黄翠兰赶紧把院门拉开,“快进来快进来,赶紧进屋坐坐,从这么远的地方来累坏了吧。”   说着黄翠兰在倪路肩膀上不轻不重拍了一下,“你怎么回事,也不知道帮一下小张拿行李!”   被母亲冤枉的倪路没说什么,乖乖去接张禹城的行李箱,张禹城看了他一眼,这回没拦着,直接让他把行箱推进了院里。   还好过年前已经把家里彻底打扫过一遍,院里屋子看上去还可以,待客也不算特别失礼,三个人都进屋了,黄翠兰想着去扫水泡茶,倪路没让,“妈你坐着,我去就行。”   “我来!”倪华更干脆,站了起来撸起衣袖就往厨房的方向走,“伯娘你坐着就行,张哥是你朋友,哥你来招呼。”   张禹城跟着倪路一人一边去扶黄翠兰,让她坐下,“姨,你气色比我上回看见时好多了,最近身体还行吧?”   黄翠兰坐下来,抬头看着立在面前的两个孩子,这个看看那个看看,眼底是满满的欢喜,她说:“身体还行,药也一直吃。姨真没想到你真能过来,家里都没准备什么东西,你不要介意啊。”   张禹城笑道:“怎么会介意,我这么突然来访才失礼呢。”   “怎么会,你能来姨很开心,你什么时候来姨都欢迎。”黄翠兰看着五官俊秀身姿挺拔的张禹城,问,“到是这大过年的,你跑这么远,家里人同意吗?”   “姨你不用担心。”张禹城拖了把矮凳坐她脚边,像个乖小孩一样仰头看她,“家里没什么人,我也没什么事,又想着当初您说过村子上过年热闹,我就过来了。”   黄翠兰不解,“过年你家里没人吗?”   张禹城点点头,“大年三十那天人是都回来了,不过才一天又都走了,大家都忙,能在家里待上一两天一年也就一两回,我在家也是一个人。”   黄翠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一旁的倪路不由多看了张禹城一眼。   “对了,姨,我这趟过来还给你带了点东西。”张禹城站起来去推摆在角落的其中一个行李箱。   黄翠兰一块站了起来,“人来就行了,怎么还带东西。”   张禹城笑道:“那可不行,我可是头一回上家里来,怎么可能两手空空的来。”说着按下密码,拉开链子,行李箱摊开在地上,里头堆得满满,却没有一件衣物,全是礼品。   张禹城自行李箱里一件一件往外拿东西,“这个和这个都是保健品,养身子用的,姨你每天照说明吃一点就行,不用多吃。对了,这个是我专门去找一位很有名望的老中药让他帮开的药,我和他说了姨你的情况,这里是一个月的量,一天煲一包,分早中晚吃,也是养身子的,还有……”   满满一个箱子的东西,张禹城一下就取出大半,全都是给黄翠兰的。   看着这么多东西,黄翠兰都惊了,“怎么这么多。”   张禹城蹲在地上冲她笑,“主要是我看着什么都适合您,就给您买了。”   黄翠兰走过来,把堆在地上的东西又给他塞回去,“不行,这也太多了,姨用不上,你给家里人拿回去用吧。”   张禹城把她塞回去的又给拿出来,“姨,这都是我给你买的,药我也是找大夫专门给你开的,拿回去我家里人也用不上,只会放着浪费。”   黄翠兰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农妇说不过张禹城,只得无奈地看向儿子。   昨天张禹城送给倪华的礼物是算开了个口子,这会儿倪路再说不收只会显得矫情,于是他走过来拉起他妈,说:“妈,他都这么说了你就收吧,他来的这些天就在咱家住,你不收他住着不安心。”   黄翠兰只得叹气,“小张你这孩子,也太客气了,送这么多东西。”   张禹城闻言一笑,阖上这个箱子又去翻另一个箱子,“对了,姨,我还给你买了几件衣服。”   黄翠兰眼睛瞪圆了,“还有!”   倪路这下都忍不住抚额了。   因为张禹城的到访,黄翠兰让倪华去把他爸妈都叫来,两家人晚上一块吃饭。   晚上一桌子的菜基本都是倪路烧的,他也就让黄翠兰摘摘菜洗洗碗,张禹城不可能干坐着什么都不干,他在农村的小院里看什么都好奇,最后还对烧火产生了兴趣,倪路炒菜的时候,他就坐在灶膛前帮忙添柴火,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半点没有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公子模样。   二婶知道有客人,先跟儿子倪华过来本来想帮忙烧火做饭,可人进厨房一看,饭菜都快烧好了,却还是赶紧撸了袖子帮忙着又添了几个菜。二婶可记得张禹城说过喜欢她的做饭手艺,难得这孩子过来一趟,当然得好好做几个菜让他尝尝。   二叔是天黑前才过来的,倪路电话通知的他,二叔最近帮包果园的老板看果园,也就过年的这段时间,原来看守果园的工人回去过年他就顶上了,所以过年也没得闲,吃完饭还得上山,是忙了点,但钱给的不少。   毕竟在黄翠兰住院期间就已经见过认识了,张禹城又懂得调节气氛,会说话也没任何架子,坐下来跟大家吃饭,吃得和乐融融,最后让大家都忘了他是个客人,倒像是家里的一份子了。   饭后,张禹城拿出给二叔二婶准备的礼物,看着也不少,吃的用的穿的都有,看得二叔二婶一个劲地心疼他花钱,同样一开始也不好意思收,但张禹城一张嘴黑的能说成白的,倪路也让他们收,这才都收下了。   饭后没多久,倪华跟着父母回家,家里院门一关,倪路就想着帮张禹城收拾一间可以休息的房间出来。   农村的房屋一般会建好几间,各有他用,倪路家也不例外,只不过他们家人少睡不了几间,房子也不可能空着,所以除了他和母亲睡的那两间其他的空房子都用来堆放杂物了。倪路想把他睡的隔壁那一间屋收拾出来,给张禹城晚上睡。   倪路把里头的杂物往外搬的时候,结束和黄翠兰聊天的张禹城走过来,说:“在干什么?我来帮你。”   倪路说:“把屋子收拾出来,晚上你睡这。”   张禹城正在撸衣袖,一听这么立马不干了,衣袖也放了下来,“我晚上不是跟你睡?”   倪路没说话,甚至没多看他一眼,继续搬屋里的杂物。   张禹城往门口一站把门堵住,不让他出去。   倪路只能放下东西,无奈地看他。   张禹城双手抱胸,一脸霸道,“晚上我跟你睡。”   倪路看他,看看外头,他妈不在,这才小声说:“家里的房子都没门,而且我妈睡觉浅。”   倪路家现在住的房子其实是没完全建成的,砖头裸露,楼梯没装护栏,窗户上连玻璃都没有,也就睡觉前把帘子放下来就算关窗了。   如果他爸没死,他家不该是这样。他爸没死前,倪路家在村子不算富却也不穷,父母勤快,好歹攒了一些钱然后用这笔钱翻盖老房子。本来一家人都和和美美对未来充满无数憧憬,却都因为一场意外的事故而中止了。   父亲死了,母亲病了,家里的钱都填进住了,房子一直维持着父亲去逝时候的样子。   闻言,张禹城笑了,伸手捏捏他的鼻子,“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啊?”   倪路忍不住瞪他一眼,什么样子,昨晚上的事情忘记了?他现在腰都还酸着呢!   张禹城说完也想起昨晚的事情了,不由有点心虚,又很快掩饰掉,“那不是条件合适么,而且你这么主动,我哪里忍得住。”   倪路恼羞成怒,推开他就走了出去。   不过倪路到底没能收拾一间房子出来,因为张禹城他搬救兵,把黄翠兰搬出来了。黄翠兰一开始也觉得让客人跟儿子挤不太合适,但张禹城说房间好不容易收拾出来等他走了又得搬回去,多辛苦,反正他又住不了几天,更何况倪路睡的床大,睡两个人哪里挤了?现在天气这么冷,两个人睡还暖和。   黄翠兰一想,也对,最主要是客人他自己愿意啊,所以就叫儿子不用收拾了,她自己从屋子里搬出棉被枕头往儿子床上一放,这事儿就算定下来了。   二对一,倪路还能咋办?也只能接受了。   更何况张禹城还偷偷“威胁”他,说他要是睡另一间房,晚上一定会偷偷摸摸爬上他的床,反正家里的房间都没门,方便得很。   那副无赖的嘴脸,让倪路真恨不能咬他一口。   在他面前,张禹城当真是半点没有当初见面时矜贵清冷的贵公子样子了!   农村的环境不比城市,没暖气澡房里还四处漏风,冬天洗个澡一不注意容易着凉,加上昨晚在酒店里已经洗过澡,所以在征求张禹城的意见后,就决定今天晚上泡个脚就行。   本来倪路是想让张禹城先泡,结果张禹城硬拉着他一块泡,两个人四只脚在木盆里挨挨挤挤,让从未有过这种经历的倪路心生一种奇异的感觉,陌生,却不讨厌。   “我头一回跟人一块泡脚。”张禹城看着水里的四只脚,忍不住翘起大脚趾去夹倪路的脚。   倪路被他逗得两只脚只能不断往旁边挤,可木盆就这么点大又能挤到哪儿去,忍无可忍之下只能一脚踩在他作怪的那只脚的脚背上,“别闹!”   张禹城动了一下被踩住的那只脚,一时半会儿居然动不了,倪路长年干活养出来的一身力气可不是说笑的,有时候他都比不过他。张禹城短暂的老实了,他抬头,冲倪路眨眨眼睛,倪路看得脚下一松劲,被他踩住的那只脚立刻逃出来,又以最快的速度把他的膝盖夹住,把他的脚固定在自己的两只脚之间。   “你跑不掉了。”张禹城笑着说。   倪路愣了愣,看了看自己动弹不得的两只脚,无语。   过了一会儿,他说:“我从没想跑。”   张禹城开心地用脚趾在水里轻刮他的脚踝,自突起的那块骨头一直蹭到小腿,蹭得倪路脚上发痒,一脚把这只脚又踩进盆底,还没开口就听对面那人说:“我很开心,幸好我来找你了。”   要不然,不会像现在这样,两个人一起泡脚,经历他从未经历过,曾经想也不曾想过的事情。   倪路听出来了他话里的寂寞,联想到他说家里过年也是一个人,本来已经到嘴里的话以又咽进了肚子里。他把被自己踩在脚下的那只脚松开,说:“明天,我带你在村子里,好好逛一遍。”   张禹城朝他笑,“就我俩。”   倪路点头。“就我俩。”   张禹城笑得眉眼弯弯,“我很期待。”   黄翠兰熬不得夜,倪路他们泡脚那会儿她已经吃过药躺床上去了。等张禹城和倪路泡完脚,也不过是晚上九点半过一点,可对于没什么娱乐的乡下来说,早该是睡觉的时间了。   实在也是没什么事可做,倪路铺好床后,便和张禹城一块上床躺下了。   灯一关上,屋子彻底黑下来。和城市里不同,关灯后一般外头还会有路灯亮着,可这里不会,灯一关上,泄进屋里的只有朦胧的夜色,以及冬天夜晚连虫鸣蛙叫都没有的安宁。   睡在外头的倪路侧身躺在床上,眼睛盯着蚊帐外头,自屋外漏进来的一缕银色光线。他这会儿没什么睡意,可能是因为打小就一个人睡的床上忽然多了一个人,也可能是因为别的。   木床传来一阵轻微的吱呀声响,倪路正要回身去看旁边那人又在做什么怪,身后就贴上来了一人滚烫的胸膛。   “你……”   本来是一人盖一床被子,可这会儿张禹城已经从他那床被子里钻了过来跟倪路挤在了一块。   倪路想转身,张禹城抱紧他不给他动,微烫的气息洒在他的颈间,引起此处皮肉一阵麻痒,“睡不着啊?”倪路身后的人压着声问。   倪路只能用胳膊肘推他,用气声吼他,“你睡回去!”要是他妈起夜过来查看情况怎么办?他就知道不该跟这人睡一张床。   可倪路越推他抱得越紧,于寂静的夜里,一阵轻浅似是听错般的低笑声伴着床被摇晃传来的吱呀声传入倪路耳朵里,顿时让他不敢动了。   他妈就睡他们隔壁,两个房间又都没门,仅用布帘挡着,于这样寂静的夜晚,一点响动听起来都很清晰,他深怕再这样下去,他妈都得给他们吵醒。   柔软温热的唇贴上倪路耳下那柔嫩的皮肤,并不轻不重地吮了一口,一只手在他腰间拍拍,安抚似地道:“好了,我不闹了,睡吧。”于倪路身后的人躺回床上,双手环在他的腰间,他说睡了,却把倪路气得差点躺不下去。   就这样睡?   被看见怎么办!   可倪路不敢再乱动,身后的人又不肯放手,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耗着。过不知道多久,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的倪路最后到底如了张禹城的意,就维持着这个亲密无间的姿势不知不觉睡下了。   张禹城听到身前的人轻浅的呼吸声,自被窝里轻轻抬头,借着夜色,小心让熟睡的人的头枕在自己的肩膀上,再用指尖轻触怀中人的轮廓。   在唇间停留,在眉间勾画,于那道疤上摩挲,最后把脸埋入他浓密的发间,鼻尖轻蹭,嗅着他身上让他日渐贪恋的味道,人躺下来,安心地阖上了眼睛。   ******************* 第0088章 路上   回国过年的闲忻于初四这天,跟着他妈妈一道上张家拜年。到张家的时候是下午两点多,迎接他们的是张家的管家,带他们到客厅坐下,并让阿姨把茶水瓜果送上来。   “夫人昨晚夜里一点才回来,这会儿刚起来没多久,许夫人你们再等一会儿,夫人很快就下来了。”   许君兰喝一口温度适中的无糖奶茶,了然地笑道:“贺怡这是又上哪里玩去了,真羡慕她,这日子过得真自在。”   管家笑笑:“我家夫人是小孩子性子,是爱玩了些。”   闲忻在一旁问:“利叔,禹城哥呢,他也没起吗?”   管家在张家做了快二十年,闲忻打小就经常跟许君兰来张家玩,管家算是看着这两个孩子一块长大的,也对闲忻这个模样好为人礼貌的孩子很有好感,他回道:“小少爷不在家,昨天就走了,说是去滇省,推着两个大行李箱,看样子没个十天半月不会回来。”   闲忻一脸意外,“昨天就走了?他去滇省干嘛?”   “对。”管家说,“小少爷没跟你说吗?具体是去做什么他没说,忻少你可以打电话问问。”   管家说这话是知道这两孩子从小玩到大,关系好,要问什么都方便,没什么别的意思。但他话一说完,闲忻脸色一青,因为他的手机号被张禹城拉黑了,他一直联系不上他,自然不知道张禹城昨天就已经离开京市。   许君兰看一眼儿子,放下手中的茶杯。   她之所以同意让闲忻回国过年并带他上张家拜年,是因为闲忻向她保证绝对不乱跑,还有一个是想让儿子彻底死心。   虽然她和贺怡是闺蜜,但不得不说,从张家上下到贺怡,都有一个很明显的特点,那就是本性里都带着几分凉薄,除非他们自己喜欢,否则别人再讨好,他们看不上的,谁也甭想打动他们一分。   从张禹城表态对她儿子不是爱情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这件事没得转圜余地了,只有闲忻剃头担子一头热,还是埋在这份感情里走不出来,也看不开。   与其心里一直存有幻想,不如带他回来让他亲眼看一看张禹城的态度,现在看来,不用张禹城亲自出面,一反宅家属性过年跑去外地这个举止,就够让闲忻难受了。   也不知道滇省到底有什么,让张禹城这个只要有电脑甚至能宅在家好几个月不出门的孩子大过年的跑这么大老远,还去这么长时间。   知道张禹城不在家,闲忻就没什么心情在张家待了,等贺怡下楼,向她拜年并拿了个厚厚的红包后,闲忻便说已经和朋友约好一块出去玩便先一步离开了。   闲忻一走,贺怡领着许君兰转移至后院的开满鲜花的温室喝茶聊天。   “小忻这身体真是大好了,以前你从不敢让他一个人这么出门。”贺怡坐在一张铺了软垫的藤椅上,拿起一个靠垫往扶手处一放,脱了鞋子把双脚往椅子上一搭,以一个美人靠的姿势懒懒地靠在了靠枕上。   温室里没什么人,在外人眼里的女强人许君兰也卸下了她的伪装,腰后塞一个靠枕,整个背便这么埋了进去,她还未说话先叹了一口气,“是啊,最难的时候已经熬过去了。”   “闲宏峻这下该没话说了吧。”   闲宏峻,闲忻他爸,闲忻心脏查出有问题医生说活不过十八岁,闲宏峻就在外头找女人给他生孩子,为这事,许君兰不知道找他吵过多少回。   贺怡曲指,对着温室的玻璃屋顶仔细看看指甲上的图案,前两天才做的指甲,今天就不喜欢了,她想着要不要等会儿出去再做一次指甲。   许君兰听见这话,轻轻哼一声,嘲讽的眼神于她眼底一闪而过,她枕在靠垫上的脑袋转了一下,面向贺怡那边,说:“以前你说要嫁张尧,我还劝你,说这男人性子太冷,爱自己胜过其他人,你当初跟我说——”   贺怡微微一笑,“我不要他爱我,我看中的是他有本事,不会管我。”   许君兰转回头,望着玻璃屋顶又是一叹,“以前大家都说你性子太像孩子,不懂事,现在看来,你倒是活得比谁都明白。”   “当年我俩,你选择嫁给一个你不爱也不爱你的人,而我千挑万选看上的闲宏峻,忻忻出生还不到三岁,他就在外头找了别的女人。”   贺怡说:“你和我不一样,我就是朵菟丝花,需要依附他人从中汲取营养才能活下去,我这样的人最好不要有爱,如果我爱上自己依附的那个人,如果他哪天不爱我了连根拔起抽身离开,我就会死了。你不一样,君兰,你离了闲宏峻也能活下去,还能活得更好。是闲宏峻太蠢,他当初能够发达是因为你,一有点钱就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了,蠢到以为没了你他还能维持今天的成就。君兰,既然小忻没事了,你也不用再有所顾虑了,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最后一句话,贺怡说的时候模样懒淡,看似轻飘飘没什么份量,却一字一字都扎在了许君兰心上。   许君兰双手轻轻搭在小腹上,望着头顶隔着一层玻璃的灰白色天空,半晌,笑了。   闲忻坐上他家开来的车没多久,就拨出了一个号码,几乎是刚拨出去,电话就被接通了。   “小忻!”暨辰难掩兴奋的声音迫不及待响起,“我正想给你发消息,你就给我打电话了。”   闲忻闭上眼睛,再睁开眼时神色已经和平常没甚两样,他缓和着声音说:“你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么,暨辰。”   暨辰那边轻咳一声,似乎是有点不好意思,“也没什么事,你不是说你回国过年了吗?这两天我到京市来了,就想问问你接下来有没有时间,要不要出来玩。”   闲忻说:“我也不知道,我得先问一下我妈妈,我这几天都跟着她走亲访友,到认识的人家里拜年。”   “好,你问一下你妈妈。没空也没事,我就问问。没时间玩也没事,我可以去找你,见一面也行,我就想着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也好久没见你了,想见见你。”   “等我问过我妈再给你答复好吗?”   “好,好的。”暨辰顿了下,又道,“对了,小忻,你给我打电话是?”   “哦,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和一个亲戚聊天,他说这几天要去滇省旅游,他一说滇省,我隐约记得倪路好像是滇省人,想向你确认一下是不是。如果是,那真有点可惜了,滇省这么好的地方,出了倪路这样一个人。”   “倪路是滇省人。”暨辰说,“之前人肉他的信息时有扒出过他家的地址,具体我忘了,但记得他是滇省人。”   听到确定的答案,闲忻握手机的手指收紧,用力到指节泛白。   “闲忻?”闲忻一直不说话,暨辰忍不住出声。   闲忻很快应道:“啊,我在听。” QQ=2862③09六70   暨辰:“闲忻你放心,张禹城能护倪路一时护不了他一世,我知道你咽不下这口气,等我逮到机会,我一定会搞死他。”   闲忻望着倒影在车窗上的一张泛白的脸,问:“暨辰,你不是说城哥对你放过狠话,你搞倪路,不怕得罪他吗?”   “不怕。”暨辰的声音平静,似乎是真的不把张禹城的话放在心上,“大不了一条命,只要你能开心。”   映在车窗上的人嘴角一勾,眼底却没什么笑意。   “谢谢你,暨辰。对了,你会在京市待多久啊?”   暨辰:“我没什么事,待到开学都行。”   闲忻:“那这样吧,你等我消息,我有空了去找你。”   暨辰:“好!”   脸上没半分笑意的暨辰放下电话,按下挂断,手机随手一放,然后闭上眼脑袋靠在座椅背上。   公鸡第一声啼叫,倪路就睁了眼。   眼前的一切是从小看惯的画面,人躺在床上,却觉得哪里不对,他像在靠在什么人的怀里。   听着近在耳边的浅浅呼吸声,他一扭头看见的就是一张放大的睡颜,心里顿时生一丝不真实来,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等思绪回笼,才想起来,昨天张禹城跟着他一块回村,还睡在了一张床上。   并不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这张美好得让人心尖发颤的俊脸,却是第一次在这么熟悉的环境里,在自己住了将近二十年的房子里,在最普通不过的木板床上,发黄的蚊帐里头,两个人相拥而眠,一觉醒来,这么近距离的看他。   散乱在额前的碎发,不浓不淡掩在发间的眉,又密又长如两把小刷子的睫毛,挺直如玉般的鼻子,还有厚薄适中轻轻抿起的唇。   倪路的视线最终落在有着诱人色泽,看起来很软吻起来更软的唇上,看着看着,脸不知不觉凑上去。   “咳、咳咳——”   只差一点就能贴上的一刻,隔壁传来的熟悉的咳嗽声让倪路整个人往后一缩,下一秒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妈妈身体虚,清晨准备醒来的时候会咳得尤为厉害,听到咳嗽声,就知道他妈差不多要醒了,倪路是一秒都不敢再在床上待下去。这么亲密相拥而眠的姿势,要是被他妈看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倪路被吓得动静大了些,张禹城怀里一空人立刻跟着醒来,一睁眼就看见倪路掀开帐帘下床的背影,他揉一把眼睛,看向被帘子遮得只露出一条缝隙的窗口,用睡意浑沉的声音说:“天还没完全亮,起这么早做什么?”   倪路背着他穿衣服,“我下去烧火做饭,你继续睡。”   张禹城的睡意未散,但倪路一走他也不想睡了,跟着坐起来掀开蚊帐帘,“不睡了,我下去帮你。”   倪路回身看一眼他,没再说什么,拿了他昨晚睡前脱下的衣服递给他,让他赶紧穿上。   厨房里,张禹城烧火,倪路淘米刷锅煮饭,张禹城对喂鸡有兴趣,倪路便把鸡食交给他让他去喂鸡,他则进了小菜园弯腰摘菜。他们这边冬天能长的蔬菜少,但还是有一些。   张禹城喂完鸡倪路摘完菜,黄翠兰也从房间里出来了,看见两个孩子干活井井有条,尤其是张禹城一个城里出生长大的孩子干活不仅没添乱,还像模像样,眼睛笑得都快看不见了。   昨晚准备的菜多得吃不完,把剩下的菜回锅翻热上桌,再炒两盘青菜就差不多了,不过黄翠兰怕慢待客人,不顾张禹城和倪路的阻拦还是亲手给煎了一盘香喷喷的煎饼。   “小城啊,你尝尝姨做的煎饼,小路打小就爱吃姨煎的饼,他去上学那天,姨还亲手给他煎了不少让他带去。”   “那我真得好好尝尝。”张禹城闻言,立刻伸筷子夹了一张饼,什么都不放先咬一口,然后对黄翠兰露齿一笑,“好吃!”这张饼吃完,张禹城又夹了一张学倪路往里头放些菜和家里自制酱料卷起来一吃,又是一番滋味。   看他一个接一个地吃,黄翠兰更是开心得合不拢嘴。   期间倪路不知道看了张禹城多少眼,觉得这人真是天生讨长辈欢心,他来的这一天一夜,都不用做什么,他妈笑的次数都快赶上他收到大学录取通知的那天了。   饭后,收拾好厨房,跟黄翠兰说一声,倪路便领着张禹城出去逛了。   村里没什么好逛的,祖庙,村子的大户人家留下的老宅院看一遍基本就没啥可看的了,然后倪路带张禹城走到村尾,长着一棵大榕树的河边。榕树不知道长了多少年,枝繁叶茂,遮天蔽日,盘根错结,盘起的树根深深扎在河边的泥土里,裸露出来的树根说是一座小山都不为过。   离大榕树十米不到的地方有拦河堤,堤上有一块块凸起的石阶,人可以踩着石阶过河。   绿树掩映,河水潺潺,即便是在这样清冷的天气,这样的景色也是极美极养眼的。   倪路指着那棵大榕树说:“夏天会有不少村里的老人坐在树下乘凉,小孩子就在河里游泳,这里也会特别热闹。”   倪路还说:“我们村子比较偏,但是还是会有画院的学生过来画画写生,他们什么都画,画最多的就是这棵树这条河,我小时候经常会站在他们旁边看他们画。”   张禹城问:“你喜欢画画是不是受他们影响?”   倪路点头:“把眼前看到的画面用笔画下来,在小时候的我看来很神奇。有一个哥哥看我喜欢,还教我画,他给了我一支铅笔一张纸,让我把喜欢的东西画下来。”   一个哥哥?   张禹城看向倪路,眼神有些危险。   倪路笑了一下,“那个哥哥和他同学就在村子住了三天,走后就再没来过,他长什么样我都忘了。”   张禹城轻哼一声,“但他给你的笔和纸你肯定还留着吧。”   倪路噎了一下,因为给他说中了。   倪路说:“那是我画画用的第一支笔,第一张画。”   纪念意义大于其他。   张禹城也不是真的吃醋,那是他无法参与的过去,多少有些遗憾罢了。   “画放在家里吗?”他说,“回去我要看。”   倪路笑着点头,“好。”   他的第一张画,说是乱涂乱画也不为过,勉强能看出个样子,但他不介意给张禹城看,因为这是他的开始。   张禹城又说:“还有你的照片,我也要看。”   倪路还是点头,“好。”   树看完,接着往前走,迈过修在河里的石阶,走出村子,顺着河流一直往前,直至左右已经看不见人,张禹城忽然一把牵住倪路的手,倪路看他一眼,没有抽开,两个人就这么手牵手走过倪路少时走遍的每一条路。   一路上,看山,看河,看花,看你,看我。   ********************************   九真:写到这里觉得……直接打上end好像也可以……   哈哈,不过后面还会接着写一写他们毕业后的一些事,也不多了,三四章能结束。 第0089章 回来   一直盯着暨辰的人给张禹城发了几张照片,照片里无一例外皆是暨辰和闲忻在一起的照片。   两个人在餐厅吃饭,聊天,从照片里看,两个人聊得还挺愉快,暨辰一双眼睛专注地看着闲忻,闲忻嘴角噙笑眼帘微垂,看起来含蓄又温柔,画面看起来还挺温馨。   神秘人:你说过只要这两个人有见面第一时间通知你。   张禹城:他们是在哪里见面?   神秘人:京市的一家咖啡馆。   闲忻回国了,张禹城刚知道这件事。   张禹城想了下,给许君兰了发条消息:许姨,小忻回来了?   许君兰正和贺怡在美容会馆做脸部SPA,手机响起,她拿起来看一眼,回:对,回来过年,今天我带他还上你家拜年来着,不过你没在,错过了。下回相见面也不知道得什么时候了,过完年忻忻还得回去上学。   张禹城:我知道了。   许君兰没再回复,直至手机黑屏,她方才轻声叹一口气,把手机放回去。   旁边床上闭着眼享受按摩的贺怡问道:“怎么叹气了,谁的电话呀?”   许君兰也没瞒:“禹城。”   贺怡睁了眼,“怎么回事?”   许君兰想了想,说:“就是想着送忻忻去国外上学是不是错了,这一分开,忻忻和禹城这两个从小玩到大的小伙伴,关系眼看着一天天淡了。”   贺怡一听,笑了,“你就是喜欢想太多了,真是关系好,哪怕分开再远也淡不了,反之也一样。”   许君兰笑笑:“也是。”   说完闭上眼,过没多久,她又道:“贺怡,如果你发现自己儿子喜欢一个男人,你会怎么做?”   贺怡轻笑一声,“我怎么做?大儿子我管不了,小儿子不用我管,我该吃吃,该喝喝。”   许君兰:“你不介意,自己儿子喜欢的是男人?”   贺怡:“我两个儿子不介意我不经过他们同意生下来还不管他们就算好的了,哪论到我介意他们喜欢的到底是男是女。”   许君兰彻底无语。   最后还是一叹:“我到底还是不如你啊。”   贺怡最后道:“人各有命。”   也是。   想明白一些的许君兰不再说什么。   人各有命真是再贴切不过,人是什么人,过的便是什么日子,像她,就做不到放手让自己的儿子闲忻在一个人身上撞个头破血流,她心疼也不舍,她儿子好不容易换来的人生不该浪费在一个不会回应的人身上。   所以,即便儿子怨她,恨她,不理解她,她也要把闲忻带走,离张禹城远远的。   张禹城得到许君兰回复后,想了下,敲下“继续跟着暨辰看他要做什么”这句话正要给神秘人发送过去,却不知因为什么,手指忽然停顿下来。   窗外传来说话声,张禹城走到没有玻璃的窗户前,掀开只拉了一半的窗帘往楼下看,院里,倪路正帮着黄翠兰转石磨打豆浆,过年前收的豆子,一直没时间收拾,现在趁张禹城来了,黄翠兰就想着做些新鲜的吃的。豆浆磨出来过滤烧开加点糖可以直接喝,可以做成豆腐和腐竹,剩下的豆渣加些调料煎熟吃着特别香,总之能做很多东西。   倪路一边转磨盘一边和黄翠兰说话,说刚做好的热豆腐加点油、盐、小葱拌拌就特别好吃,黄翠兰往磨盘里头加泡好的豆子,说哪能让小城吃这个,都是以前是家里来不及做又没什么吃的才这么吃,拿出来待客就不好了。   倪路就说,那做豆腐盒子吧,豆腐里头挖洞把肉馅塞进去蒸熟再淋上酱汁,黄翠兰说这可以。   母子俩聊着天干着活,不知不觉就磨出了大半桶的豆浆水。   张禹城放下布帘子,把他之前敲好的一句话再一个字一个字删去,重新敲出一大段话发送出去。   张禹城:一直这么跟着暨辰太浪费时间,还是弄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吧。你麻烦点,找个留学的名额,把暨辰送出去,让他手再长也伸不到这边来。   神秘人:留学名额不算难弄,问题是怎么让他心甘情愿出国留学。   张禹城面无表情打下一串字:如果这个留学的地方是闲忻上学的学校,想必他很愿意。   神秘人:……   神秘人:高还是你高。   张禹城不再回复,退出聊天软件,正要按下关机键,可一看见他刚换上去的屏保,动作不由一顿。   屏保是一个周岁婴儿的彩色照片,尽管已经小心保存,但发黄的照片还是无声叙述了这张照片的久远年代。   照片里的婴儿咧着一张只长了两个门牙的嘴坐在澡盆里笑得眼儿弯弯,小孩手里还抓着摇铃,兴奋得一边打水一边晃着手摇铃,在明媚的阳光之下,溅到半空的水光反射潋滟的光泽把小孩拢在画面里,刚好拍照下的一幕,看起来既唯美又温暖。   这么无忧无虑笑着的倪路,现在已经看不到了。   只看一遍,张禹城就忍不住把这张照片拍下来改成了屏保和开机画面。   这一张照片,宛如倪路眉尾的疤,仿佛刻在了张禹城的心上,一遍一遍提醒他,改变不了过去,唯有珍惜当下。   不知什么时候,张禹城放下手机,转身大步走出房间下楼。   没有关上的屏幕小孩坐在水盆里的照片过了将近一分钟才一点一点变暗,最终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乘坐的飞机晚上八点多才进入机场,下了飞机等行李又用差不多一个小时,倪路推着一个大行李箱出站时都快十点了。   一出机场,同组的同学有的有家人来接机,有的自己坐出租车,还有的是坐机场的大巴,倪路的选择是坐大巴回到市区,接着再转乘其他车回去。   这次他们是去N国采风并与当地的建筑学院进行学习和交流,一个组的同学包括他在内总共十二人,带队老师一人,为期十五天,费用自付。   虽然费用不低,但这次倪路还是去了,主要是他现在已经能轻松付得起这笔钱,另外还有一点,他现在已经大四,再有一年就要毕业,在学校能学的东西基本已经学完,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实践和实习,如果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离开学校怕是不好找工作。   更何况N国有很多过百年的历史建筑,也有很多当代大师的高水准作品,又能与当地知名的一些大学的师生交流,机会难得,又能开拓眼界,不去参观实在可惜。   两个小时后大巴进入市区,下了车一看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别说地铁,公交车都停了,倪路只好选择打车,好在还有三个同学和他同路,都是回学校,拼车把钱一分摊,也花不了多少。   倪路还是住在计院的宿舍楼5楼的506,宿舍里没有电梯,他搬着个大行李箱一层一层爬楼梯,恁是他力气大身体条件好,爬完五楼照样累得气喘吁吁。回到宿舍一开锁,看到里头一片漆黑,倪路并不觉得奇怪。   现在已经是研一的张禹城忙碌的程度他都没法比,即便他不出国,十天半月里能见张禹城的次数估计也不到五次。   张禹城大三就出去开公司了,毫无疑问是一家科技软件公司,里头的员工都是和他一样志同道合的程序员。比起赚钱,更注重开发研究,还真搞出几个大项目,甚至上过新闻。一个项目软件的开发,也不管赚不赚钱,只要张禹城看上了他就会不断往里头砸钱,但事实证明,凡是张禹城看上的项目,前期砸再多钱,后期都能翻倍赚回来。   因为忙,张禹城大三没多久就卸了学生会会长的职务,人也更少出现在人前,即便如此,他依旧还是校内霸榜多年的风云人物校草、学神,众人心目中的传说。   门口一关,倪路把行李箱往寝室里一推就不想管了,从柜子里换出一套干净宽松的衣服就进了浴室洗澡,出来把头发吹干人就爬上床躺下了。   以倪路的睡眠要求,他在飞机上压根睡不好,将近十个小时的飞行,他坐得腰酸背痛得不行,现在一躺在熟悉的床上,上眼皮顿时跟下眼皮相亲相爱上了。   倪路翻身,扯过叠得工整的被子往身上一盖,淡淡的,清爽的,却不属于他的一缕气息传自鼻间,倪路不由努力睁开酸重的眼皮看一眼他躺的这张床。   没错,他没迷糊到睡错床,但他床上怎么会有另一个人身上的味道,毫无疑问,他出国这些天,这间寝室的另一个主人怕是都睡在他的床上。   算了,毕竟是他男朋友,睡就睡吧,他还能怎么着?   这么想着的倪路迷迷糊糊间就睡着了。   人缩在被子里,头靠在枕头上,蜷成一团,一路辗转辛苦没睡过一个好觉,这会儿一睡下,小呼噜都出来了,可见这几天他有多累。   睡得昏天暗地,不知今夕何夕的时候,寝室的门被人推开,走廊的灯光泄入室内,直接照在放在室内正中间的行李箱上,让正要伸向电灯开关的手动作一顿。   灯未开,门已关上,借着手机那微弱的光线走入寝室,最后看见空了一段时间的床上多出来了一个身影。   倪路睁眼的时候,眼前就是一道起伏的结实胸膛,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伸出手去往上摸,摸到带着些微刺手带着胡茬的下巴。他这一摸,手搭在他腰上的手动了,一收紧,把他又往怀里拢了拢。   倪路抬头去看,正对上一双看过来的深邃的眼,他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只手在倪路背上一下一下地揉按,“快五点的时候。”   听到这话倪路想坐起来,“现在几点?”   张禹城又把他按了回去,“不管现在几点,陪我再躺会儿。”说完,张禹城整个人压下去,把倪路整个人严严实实覆在身下,他的手顺着微微卷起的衣摆摸上那细韧的腰身,“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倪路缩了一下,他的腰被摸得有些酥麻。他有点怕痒,最怕有人摸他这些地方。   他吸了一口气,说:“差不多凌晨一点半才回到的学校。”   张禹城头埋入他的颈间,嘬他这里软嫩的皮肤,“怎么不提前告诉我,我去接你。”   “不用。”倪路的手不由得撑在他的双臂上,想把这人推开些。他吸得太用力了,让他颈间的皮肤一阵阵刺疼,“你太忙了。”   “再忙也要去接你。”张禹城的手顺着凹下去的腰部线条滑到高耸的股间,五指大掌覆在臀尖的部位,一抓便是满满一掌,再一番掐揉,只觉得软韧至极,手感极佳。贴上去就不舍得再松开。   “嗯……”   颈间被他吸得刺疼,股间的肉更是被掐玩得一阵阵发酸,倪路忍不住低低哼了声,便让压在他身上的人更加难耐地舔咬他的皮肤,更重更用力地揉他的臀峰。   虽然看不到时间,但看窗外这日色,说现在是大中午也不为过,这大白天的,虽然也不是没做过更亲密淫欲之事,但倪路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别……”他推他的时候没用上什么力道,“晚上再……”   “等不及了。”   张禹城撑起上身,用挤在倪路腿间的胯去顶他的下身,那发硬如铁的肿块瞬间让倪路明白他此时已经是箭在弦上。   倪路被他撞得身体瞬间起了鸡皮疙瘩,那沉甸甸的分量实在难以忽略了,可他还是有一丝犹豫,眼神闪了闪,他移下手,挤进他们贴在一起的部位上,“我用手帮你。”   以为张禹城不愿意,但他话一出口,张禹城就十分干脆地坐了起来,还配合地拉下睡裤,把被困囿于内裤里头的凶兽放了出来。   倪路看着被放出来的东西,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些许的怕。   张禹城肤色白,性器并不是特别黑,形状也不狰狞,可他到底是被这东西狠狠欺负过,他哭的求饶了也不肯放过,焉能不后怕。   见倪路迟迟不动手,张禹城顶胯把那张牙舞爪的玩意儿往他眼前又送了送。   “小路。”   张禹城压低声音唤他,听得倪路又是一颤,这回是被撩的。   倪路无语又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终是伸出了手覆了上去。   一手握住茎身,一手轻轻托起下方的两颗饱满的肉球,先揉一揉两颗一跳一跳动弹的肉球,再来回撸动这直挺挺杵着的肉茎。   在一起四年,这样的安抚不是第一回 ,也不是最后一回,无数次的为彼此疏解,早已熟知对方的敏感处和兴奋点。   张禹城被他摸得性器越来越硬,他亢奋得眼眸如墨,呼吸急促,眼睛死死盯住被他坐在身下的人,紧绷有着两排明显腹肌的腰腹不时往倪路眼前送。等倪路察觉时,这根大肉棒已经快杵到眼前,自前头滴落的腺液全都砸在了他的胸口上,甚至只要他一抬头,嘴巴就能碰上那红得发亮的器物顶端。   倪路揉到手酸都没能让眼前的这根大肉棒射出来,他忍不住埋怨地看一眼压在他身前的人,一对上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心尖就颤了一下。   不说,但已经表达得足够明白。   倪路为难地咬咬唇,到底还是抬起头,张嘴把眼前这根凶兽艰难含进嘴里,舌尖抵住龟头转圈的同时,努力吞吐。   也不是第一次,更不是最后一次,所有的技巧,都来自对方,毕竟他也曾无数次在男朋友的嘴里射出来过。   倪路的努力终有成效,知道在嘴里不断作怪的东西要射出来了他赶紧吐出来,然后被浓稠的液体喷了一脸,不止脸,胸口,枕边到处都是。   倪路倒在床上,急促地呼吸,脸颊满是红潮,鼻间传来微腥的气味,人是彻底瘫了。   手酸,嘴累,舌头麻。   哄半个月没见面的男朋友真是太难了。   ******************** 第0090章 愿望   沉重的身体覆上来,滚烫的气息逼近,扑在鼻尖,倪路撇开脸,“别,脏……”   下一秒,脸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扳正,滚烫柔软的唇重重贴上来。以一吻诉说离别多日的思念,有多想念,便有多深入,辗转,深抵,缠绵,气息相融,唾液粘连,唇舌都麻了也舍不得分开。   张禹城的手自男友被揉肿的乳尖移至没有一丝赘肉的腰腹,手指轻揉平坦细腻的皮肤,再一点一点没入腿间。   “唔!”   倪路就这么被他沉沉压在身下深吻着,腿间那不知何时已经苏醒的性器也被对方牢牢掌握,由底部自最顶端给予最细致刁钻的搓揉,连底下两颗肉球也不放过,倪路被刺激得浑身如过了电,颤得厉害,也酥得发软。绝对的刺激让他头皮发麻,下意识抓住不断撸动他性器的那只手,欲拒还迎般想推却又没什么力气,难耐的呻吟冲出喉咙却被严严实实堵在他们贴合的唇齿间。   半个月,十五天,畅游各大知名建筑,沉迷于学术,连自慰都无暇顾及,被男友这么一刺激,毋须多长时间,也不想忍耐,始终被深吻的倪路放纵自己颤抖着射在了男友的掌心里。   射过后的酥软中,张禹城慢慢抽离了他的唇,却仍依依不舍地以唇轻蹭他的覆着薄汗的鼻尖,很快又落到他的颈间,锁骨上,所到之处,留下一个一个深浅不一的痕迹。   倪路沉迷于男友滚烫又不失柔情的爱意里,直到下身被打开,裹着微凉液体的手指试图挤入股间,头皮都快炸了的倪路才惊醒过来,吓得人赶紧坐起来并用手拦,“别,不是说不做吗?”   张禹城抬头用深深看他一眼,这一眼看得倪路心头一跳,“我有说不做吗?”   倪路哑然。   仔细一回想,好像,确实,没说过。   那只修长有力的手不断阻拦又要往他身体里探,倪路只能双手死死抓住,“可是,现在——”   张禹城问:“你今天有课?”   倪路一张嘴还真想说有,可对上眼前这双被情欲熏染得更加深邃迷人的眼,这个谎言就没法说出口了。   有个屁,他今天本来打算好好休息一天的。   看他这样张禹城就知道答案了,涂了润滑液的手更是坚定不移地滑入他的股间,摸上那隐密其中的入口。   凉凉的液体一沾上那敏感的地方,倪路的身子猛地一颤,还保留几分理智地道:“里头,没洗……脏……”   张禹城侧身贴上去,吻他的耳朵,“没事,我带套。”说完,嘴巴一张,含住软软的耳垂勾舔吮吸,“反正都已经把床弄脏了,我们再弄脏一些吧。”   无可奈何的倪路身子一软,彻底倒了下去。   等张禹城的身子再次覆上来,倪路主动环住他的肩膀,张嘴主动含住送上来的湿润柔软的唇。   唇舌勾缠之中,气息再次滚烫缠绵。   头枕在被垫高的枕头上,下肢被彻底打开,倪路双手抱住自己的腿,眼睁睁看着男友的性器一点一点进入自己的身体里,直至全部没入。   这几年即便做过无数次,但亲眼看见被进入,感觉还是那么强烈,以及羞耻。   倪路不止眼眶,连鼻尖都红了,被充满占有的感觉,太强烈了。   张禹城没着急动,进入后便停下来,抬起倪路的脸再次吻上去,就像怎么也吻不够一般,手则安抚一般抚摸他的身体,从颈脖到锁骨,再到胸膛,最后贴在他的臀间抓着此处的软肉往自己的胯间按来的同时,强劲有力的腰猛地一撞。   “嗯——”   张禹城堵着倪路的唇把他难耐地呻吟闷在嘴里,随后就以几乎鼻尖抵着鼻尖的距离,盯着被他牢牢锁在身下的人,沉而缓地,一下一下摆动腰腹,有规律的撞击着男友滚烫柔软的穴。   “唔……嗯……”   并不是没有目地的抽插,一开始是寻找,找到之后每一下都是精准,不过数下,倪路的眼眶便红了,再无法抱住自己的双腿,滑下,却又不甘寂寞的乱晃,最终抓住了撑在他身前的手臂,他断断续续压抑着发出的呻吟夹杂着颤音,宣泄完毕还没软下多久的性器又一点一点膨胀,耸立,抵在他们之间。   张禹城撞得太用力了,他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被撞散了,滑下的手忍不住撑在他的胸膛上,低泣一般求饶,“轻点……”   大汗淋漓的张禹城停了下来,一滴汗自他鼻尖滑落,砸在倪路的锁骨上。   “唔……”   可倪路却又觉得被彻底打开的甬道更加受不了,空虚,麻,痒。知道是身上的人故意在使坏,却又不得不妥协,因为他早已被对方彻底掌握在手心里,无法自救,也不想自救,只能伸出双手环上他的脖子,主动送上唇,贴上去,小鸡啄食一般一下一下吻他,“动一下……给我……”   “呵——”   被他抱住的人浑沉一笑,胸膛起伏,心脏的位置跳动得飞快,他压上来,含住他的唇,“好的,马上。”   话音一落,便是一阵猛风骤雨,倪路整个人如同台风天里波涛汹涌海浪之上的小船,不受控制的晃得厉害,也摇得厉害。   等到云收雨歇,倪路只觉自己七魂像是丢了三魂,一时半会儿要缓不回来了。   张禹城汗津津的身子重重压在他身上,倪路承受着他全部的重量,却只觉得心满意足。两个人就这么摞在一块,静静感受彼此胸前鼓动喧闹的心跳,谁也没说一句话。   仿佛这一刻,便是永久。   毕竟是在寝室,床又很小放不开,做完一次,虽然意犹未尽,但张禹城很有分寸的没有再继续。   两个人洗完澡出来,张禹城泡了一杯牛奶让倪路坐着休息,他去把收拾被他们弄闹弄脏的床铺。   倪路坐在一边,捧着温热的牛奶一口一口喝,视线一直在寝室里另一个人身上的停留,他看着张禹城来来回回,上上下下,熟练快速的扯掉被他们弄脏的床单枕套和被罩,再换上干净的。   “今天不用去实验室吗?”   张禹城他们的团队最近在搞一个大项目,在倪路离开的这些天,他几乎天天泡在实验室里。   问这话的时候倪路想看看时间,发现手机还放在昨晚穿回来的外套里,于是起身去找手机。   张禹城把换好的被子摊开抖一抖,确认都铺平后,再叠起来,“今天偷一天懒。”   找到手机的倪路看一眼把偷懒不工作说得光明正大的人。   张禹城接收到了他看过来的目光,笑笑,“没事,忙得差不多了,缺我一个没什么影响。”   主要还是仗着带他的教授宠他,要是别的弟子敢这么干,学分都不够扣的。   昨天上飞机的时候倪路就把手机关了,现在才想起来开机。手机一打开,未接电话未读消息一下弹出来,好在他的手机功能强大,要不然这么大量的信息瞬间跳出来极有可能会导致手机卡顿。   在一堆未读消息未接电话里倪路看见了张禹城的名字,尽管人就在面前,但倪路还是先翻看男友的消息,基本都是问他在干嘛,在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之类的。   似乎是知道倪路在看什么,张禹城边整理床铺边说:“昨天给你发消息一直不回,我就猜到你有可能是在坐飞机,只是不知道确切时间。要不是实在走不开,我可能一天都守在机场等你出来。”   倪路抬头无语地看他一眼。   张禹城说:“下次还是跟我说吧,至少让我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倪路想想,说:“好。”   知道张禹城真干得出来在机场等一天这种事,也知道他在妥协,所以倪路也让了一步。   倪路怕张禹城为接他来回一趟太辛苦,张禹城又何尝不为将近一天完全没有他的消息而着急。   看完张禹城的消息,倪路又去看别的,有些是找他有事,有些是让他接活,另外就是朋友给他发的一些聊天消息,比如李密就给他发了不少照片,告诉他这几天他那里发生的事情。   这次他们去N国的成员,因为有人数限制,每个人都是通过申请审核过了才能去的,不能去的同学会有别的活动,李密和许健柏参加的是一个建设偏远乡村的公益活动。   他们十多个人要一同为某个小山村建设一个公共娱乐场所,有专业的老师带队指导,为期一个月。并不是说一个月都得待在那边,而是学校工地两头跑,比他们这些出国交流的还要累。   其实这个活动倪路也想参加,不过一番选择之后,还是去了N国,这也是他第二次出国,第一次是日本,主要还是机会难得,除了参观当地建筑,还能和当地的知名建筑学院的师生们进行交流学习。   李密他们去的小山村真的很偏远落后,通过李密不时给他发的照片,知道他们这一趟过去吃了不少苦头,他们的无数大胆而美好的很多想法都被贫瘠落后的环境所限制不得一一放弃妥协,但又不会就此放弃再一一寻找更妥当的办法。   办法总比困难多,最终他们设计出来的建筑在倪路回来的这天,终于有了雏形,李密兴奋得给他发来不少照片。   李密:路哥,这就是学建筑设计的乐趣所在吧!从一张图纸开始,最终变成实物出现在面前,想到以后人们还会在里头娱乐,玩耍,居住,我就难以自抑地涌上满满的自豪和幸福感。它不仅仅是一个作品,还是一个承载了我们诸多奇思妙想的空间,虽然中间遇上不少波折,但最终我们的所有想法还是一点一点实现了。就像是美梦成真一样,太美妙了。我期待它真正完成的那一天。虽然这不是我独立完成的,但终将会有那么一天。等到那一天,想必这种快乐和幸福会更猛烈!”   倪路看得嘴角微扬,为这个一直嗷嗷哀叫着画图设计,却始终坚定不移坚持下去的同学。   张禹城走过来,也看见了这段话,然后说:“曾经我好奇过你为什么选择建筑设计专业。”   倪路不解地看过去,“现在不好奇了?”   张禹城说:“因为我去了你家。”   倪路不由一愣。   张禹城对上他的眼睛,说:“建一幢房子是你父母的愿望,你想完成这件事。”   建一幢新房,家人都进去,是父母的愿望,可父亲死了,房子只建了一半,母亲和他一直住在这个只建了一半的房子里。   这不止是父母的遗憾,也是倪路的遗憾。   已经忘了当初为什么会选择建筑设计专业,但如果有这么一个专业,既能画画,又能弥补这个遗憾,倪路一定会选择。   倪路没说话,垂下了眼帘。   张禹城揽上他的肩膀把他往怀里带,“你亲手设计并且参与建设的家,一定会很温馨舒适,你爸爸妈妈一定会很喜欢。”   倪路忽然把脸埋入张禹城的胸前,掩住他发红的眼睛。   张禹城抱住他,在他发间轻轻落下一吻。   “我陪你,见证这一刻。”   倪路用微微带着哽咽的声音说:“好。”   倪路曾在他九岁的时候画过这么一幅画,画里有一幢小房子,房子前有一棵树,树下站着三个人:爸爸、妈妈,和我。   后来,倪路又画了一幅画,在他二十六岁的时候,同样的地方,同样的房子和门前的树,以及树下的三个人。   洗练的笔触代替了稚嫩的画风,房子被画得更具体,风格变得更传统温馨,外观与当地的传统建筑没什么大的差别,两层小楼,青砖黑瓦,门前的白玉兰树又长高茂密不少。用彩铅画下的简单却温馨的配色,让整幅画,看得人心里头发暖,尤其是在树下的那三个人,笑得是那么的幸福。   父亲离开了,孩子长大了,带着他最爱的那个人,陪伴着坐在椅子上日渐年迈的母亲,记录下了永远难忘的这一刻。   *******************   九真:正文完了,后续会有番外再交代一些事情~~   这篇算得上是大素了,下一篇新文我要写大荤!!我要吃肉肉肉!!!!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uwa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