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晚安,北京》作者:行者将歌 文案: 伤感,或者情欲。 毛子一哥们儿要结婚了! 李光,毛子大学时的一个师兄,但比他小一岁,两个人臭味相投,最后他倒认毛子当大哥。这个大哥绝对不是乱认的,每次见面他必然先恭恭敬敬的称呼毛子一声,下来再说骂。 此君身材矮小,自称一米七,但从来不让别人探究他的身高。长得也很抱歉,我总觉得他长得倍儿像小时候看的电影《唐伯虎点秋香》里员外家那个弱智儿。满脸就一个鼻子长得还算对得起人,是那种很挺拔的鹰勾鼻(我们一直很怀疑他的种源问题,那鼻子绝对不是南方所盛产的),但是跟他的五官堆到一块显得整张脸特阴森恐怖,怎么看怎么别扭。 他是比较典型的南方人,心气小,芝麻大点事儿能记到下辈子,而且最关键的是,这种人往往善于并喜欢捡芝麻。李光虽然脸长得很抱歉,但见了人就跟见了自己大爷似的满脸堆笑,当然,前提是你能入他的法眼。 说实话,我看李光一直不怎么上眼,说起来也算是小有原因。 05年的时候行里新推出一种学生信用卡,为了占住市场,给我们每个人分了四百张的任务,办出一张卡提七十块钱,对客户还有礼品赠送。 说来这也算不上什么任务,应该算趟油水活儿,我当时正跟毛子倒腾他那所谓前途无量的中介公司,除了上班剩下的时间都被他带的团团转,所以压根就没想自己去做这事,只想着寻么个下家发配出去,从中间抽点儿现成的就得了。 那天跟几个哥们儿吃饭,半道毛子打电话说要过来,顺便介绍一哥们儿给大家认识。 看见他带着李光走进来时,我和雷子当场就笑翻了,心想怎么还他妈有长成这样的!毛子白我们一眼,有点不高兴了,我俩也就硬憋着,若无其事的寒暄客套,但最后还是没忍住露馅儿了。 毛子介绍完各位神仙后提了一杯酒,我站起来碰了杯刚把酒倒进嘴里,不经意看了李光一眼,正看见他把嘴唇翘上去耸鼻子,模样怪的那叫一个离奇!我当时就把酒全喷出来了,雷子在桌底下对我小腿就是一脚。 李光也不含糊,坐下马上又站了起来,端着杯说:“哥儿几个我长得寒碜了点,可能吓到你们了,这杯酒算我给哥哥们压惊的”,说完一仰脖干了,弄得我和雷子特尴尬,毛子赶紧一阵白话给我俩圆场。吃饭时我无意说了办卡的事,问谁谁不干,我也没当回事就过去了。 第二天李光就给我打电话说他想办这事,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他了。放下电话觉得应该跟毛子通一下,我又给毛子打电话说这事儿,毛子说给他就给他吧,以后就都是哥们了。 我想了想决定给他三十五一张挺合适的,就约了时间把事儿交待给他了。 第一章 破事(1) 毛子一哥们儿要结婚了! 李光,毛子大学时的一个师兄,但比他小一岁,两个人臭味相投,最后他倒认毛子当大哥。这个大哥绝对不是乱认的,每次见面他必然先恭恭敬敬的称呼毛子一声,下来再说骂。 此君身材矮小,自称一米七,但从来不让别人探究他的身高。长得也很抱歉,我总觉得他长得倍儿像小时候看的电影《唐伯虎点秋香》里员外家那个弱智儿。满脸就一个鼻子长得还算对得起人,是那种很挺拔的鹰勾鼻(我们一直很怀疑他的种源问题,那鼻子绝对不是南方所盛产的),但是跟他的五官堆到一块显得整张脸特阴森恐怖,怎么看怎么别扭。 他是比较典型的南方人,心气小,芝麻大点事儿能记到下辈子,而且最关键的是,这种人往往善于并喜欢捡芝麻。李光虽然脸长得很抱歉,但见了人就跟见了自己大爷似的满脸堆笑,当然,前提是你能入他的法眼。 说实话,我看李光一直不怎么上眼,说起来也算是小有原因。 05年的时候行里新推出一种学生信用卡,为了占住市场,给我们每个人分了四百张的任务,办出一张卡提七十块钱,对客户还有礼品赠送。 说来这也算不上什么任务,应该算趟油水活儿,我当时正跟毛子倒腾他那所谓前途无量的中介公司,除了上班剩下的时间都被他带的团团转,所以压根就没想自己去做这事,只想着寻么个下家发配出去,从中间抽点儿现成的就得了。 那天跟几个哥们儿吃饭,半道毛子打电话说要过来,顺便介绍一哥们儿给大家认识。 看见他带着李光走进来时,我和雷子当场就笑翻了,心想怎么还他妈有长成这样的!毛子白我们一眼,有点不高兴了,我俩也就硬憋着,若无其事的寒暄客套,但最后还是没忍住露馅儿了。 毛子介绍完各位神仙后提了一杯酒,我站起来碰了杯刚把酒倒进嘴里,不经意看了李光一眼,正看见他把嘴唇翘上去耸鼻子,模样怪的那叫一个离奇!我当时就把酒全喷出来了,雷子在桌底下对我小腿就是一脚。 李光也不含糊,坐下马上又站了起来,端着杯说:“哥儿几个我长得寒碜了点,可能吓到你们了,这杯酒算我给哥哥们压惊的”,说完一仰脖干了,弄得我和雷子特尴尬,毛子赶紧一阵白话给我俩圆场。吃饭时我无意说了办卡的事,问谁谁不干,我也没当回事就过去了。 第二天李光就给我打电话说他想办这事,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他了。放下电话觉得应该跟毛子通一下,我又给毛子打电话说这事儿,毛子说给他就给他吧,以后就都是哥们了。 我想了想决定给他三十五一张挺合适的,就约了时间把事儿交待给他了。 结果过了两三天他就打电话约我出去吃饭,我以为是要谢我,美呼呼就去了,结果这孙子一阵寒暄后就跟我倒苦水,说这去学校办卡校方要打点,还要花钱租场地,还得雇人帮忙,都快愁死了。我一听气就不顺,没怎么搭理他的话茬。 过会儿我借口去卫生间,在走廊里给毛子打电话,埋怨他说你丫这一什么哥们啊,怎么这么贪啊!毛子那边乱呼呼的随口说他人还不错,这也刚认识,让我看他老人家面子,能多给就再多给点。 我回到桌上李光还是接着诉苦,本想难为他会儿,可这孙子越说越来劲,我不耐烦的摆摆手说给你四十块一张,再不能多了。 李光感激的就差跪地下磕头了,说什么也要自己连干三杯。我看着他不知真假的谦卑,心里直呕,不痛不痒的聊了几句,借口有事走了。 一个多月后李光给我打电话说给我准备了一千块钱,当是谢我的,让我给拒了。我心想老子一张口多给你两千块,你回过头拿一千块钱来跟我这买面子,跟我玩儿鹰啊! 从这件事以后我就挺烦他的,但李光好像什么也看不出来,见面就说那次的事儿得谢谢我,改天请客。但他一直拿嘴请着,从没见下力气张罗过,我估计他应该也明白,就是他真想请我也未必去。 《烈火青春》80后欲望圈儿,一场青春闹剧,正在上演 目录页面“作者所有作品”处直接点击即可~ 第一章 破事(2) 李光要结婚,虽然满心欢喜向往不已,但还假惺惺的说不忍心抛开自由的日子,不忍心留下毛子一个人在孤家寡人的黑暗中,非吵着要毛子叫上几个哥们儿大家出去乐呵乐呵。 毛子一个电话打过来,说什么也要算我一个,还警示我不要奴性不改,说周末是工人阶级狂欢的日子,要把自己从责任田上解放出来,我跟他瞎对付说我还没责任田呢,这不是到处租地种呢么。毛子在那边好像有事了,扔了句不跟你丫扯了,讲了地儿也不问我到底去不去就挂了电话。 我第一个念头就是坚决不去!放着我正在跟一个东城的小护士沟通交流不说,就是闲着没事我也懒得往这种事上凑合,更别说还是李光的事。 这种场合去了肯定玩不起来,不光得时刻想着本次聚集的主题,时而询问某人的内心感受哪怕心里知道他也就是做做样子,走走排场,还要装作深感同情,极尽安慰,恨不能舍身代之。这些本来就够肉麻了,再放到李光身上,我估计自己受不下来。 我跟那个小护士正聊到兴头上,马上就要对她进行实质性的循循善诱了,她头像一闪忽然说她男朋友回来了,再见都没来得及说就跑了。 我看着小护士黑下去的头像一阵懊恼,这孙子什么时候回来不行,坏老子好事!正闷闷的抽烟毛子又打电话来了,催我快点动弹,我抻了个懒腰说真不想去了,他提高声音说你快过来吧,顺便也见识一下什么叫霹雳恋爱闪电结婚!我听他这么说,不禁好奇起来,但是再细问毛子他什么也不说了,就一句话:你过来吧! 下了楼开上毛子的普桑,我径直朝清河飚去。路上发现车子后面吱吱直响,心想这他妈破车,快报废了! 这车是毛子的,原来在他手里时爱的跟命儿似的,后来他开公司当大款的梦想破灭了他老爸看他闹心就给他买了个二手本田开,毛司令大手一挥说把这车给我当腿儿了。 给我那天他在楼下当我面儿把车一阵狠擦,最后才依依不舍的把钥匙丢给我,那辛酸不舍的样儿跟往外嫁闺女似的,还是倒贴了金的。 我钻进去鼓捣着老想走,他硬是拉住我说就是借给我开的,要我珍惜着点儿,哪天往回要了还得是这模样。我把他伸进窗子毛乎乎的脑袋推开,绝尘而去。 这车到我手里后刚开始我还想着毛司令的话,当宝贝儿似的爱护着,后来可能是年头久了车子毛病不断,我也就不怎么在意了,近一年更是什么毛病都跳出来,眼看就报废了。我一直想着狠狠心换一辆好点的,可是钱还差点,也只能先用它将就着。 到了地儿一看,附近都没有车位了,转了半天最后钻一个小区里,把车扔那了。我们小学那会儿大街上跑的各种机动非机动的车把轱辘都加起来也没有现在的发动机多,这些发动机跟病毒的心脏一样,钻进形色各异的铁壳子里到处流窜传播,你要是不弄这么一个吧,看别人眼馋,弄一个就发现伺候着比伺候老子都费神,找不到停车场咱不到处乱窜也就罢了,有时候被瓷瓷实实的堵在学院路上,我恨不得跳下车脱光膀子奔过去! 等我晃进乾坤酒店地下的台球城时,人都齐备了。毛子见我就骂:“你小子屁股打井,架子大了啊,再晚来会儿我们都收杆儿了!” 我呵呵一笑算是赔不是,李光见了我赶紧迎上来一脸媚笑着说领导都是最后才出场的。别,我指了指毛子说,领导在那呢,徐董事长。毛子骂了声接着打球去了。 我找个椅子坐下来,一边指点着雷子打球一边四处看,想找个美女养养眼,找了一圈也没个成型的。忽然看见李光跟毛子打球,握杆的姿势怎么看怎么别扭,跟要去捅马蜂窝似的,瞄了半天,要打了还抬头看毛子一眼跟他特恶心的笑一下,毛子好像早对他有免疫力了,抬了抬下巴面无表情地示意他快打,一杆出去,球进了,别看这孙子姿势不怎么样,球打得还挺漂亮。 转过头来我忽然觉得李光其实挺可怜的,听说他家里还有个妹妹在上学,爹娘岁数都大了,全指着他。这小子一天跟我们混在一起无非就是想多找点关系多赚点,毛子倒是经常给他找些边边角角的道儿。 其实李光这人能力还可以,特别是肯吃苦,所以别人觉得没什么赚头的差事他也能挤出些油水来,至于做人那样孙子,可能是压力太大吧,让生活给逼的,一天见谁都低三下四的也挺不容易。我正胡思乱想,雷子走过来非要拉我切磋切磋,我也只好脱掉外套跟他比划比划。 到了七点多大家都说饿了,嚷嚷着要去吃饭,我们收拾收拾就奔火锅城去了。 第一章 破事(3) 记得以前出去聚,基本上是中规中矩的找个包间,点两个京酱肉丝鱼香肉丝之类的大众菜糊弄着往下顺酒。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四川重庆的火锅一夜之间挤进京城的大街小巷,还没纳过闷来大家就已经习惯了几个人围着热气腾腾的不锈钢锅推杯换盏。 还别说,尤其是在冬天,那锅里的白色水汽一腾起来,感觉桌上诸位瞬时都亲近了不少。现在大锅时代已经随着人们的头脑被健康自爱武装起来渐行渐远,每人一个小灶的吃法流行开来。等我们回过神来琢磨着是不是该对这异乡摧枯拉朽跳上桌面的吃法声讨抵制时,还真离不开这口儿了。 进去后我先去了趟卫生间。出来服务员把我领进包间,我一看阵势都摆开了。 桌子是长方形的,李光坐在对门的小面上,一桌人都侧头看着他,看样子是在等他倒“苦水”了。见我进来李光憨憨的笑着说:“我说我坐这主位不合适毛哥非要我坐这”。我见他那猥琐样心里不爽,随口说你不坐那谁坐那,要不我替你结婚现在我坐过去。大家听了都跟着起哄,我也挨着雷子坐了下去。 过了会儿服务员把酒上来了,毛子清了清嗓子看看李光说开始吧。大家都跟着起哄,我没什么反应,跟那摆弄手里的钥匙。雷子边倒酒边说我你丫还别不热烈,一会儿他说了你就劲暴了!我刚想细问电话突然响了,我一看是东城小护士的,赶紧跟大家摆了摆手,跑走廊上接电话去了。 这个小护士并不是我简单的网友,她是我一同事妹妹的同学,说起来挺复杂的。 前些日子我牙疼又没时间去看,在办公室一天到晚愁眉苦脸的挺着,同事见了说他弟弟就是个准牙医,非要帮我问问看,结果他弟弟在电话里说他有个同学正好在东城一家口腔医院当护士,那家医院还不错,建议我去那里看看。 我一想反正在哪也是个看,有个半熟不熟的人也不错,最起码能减少点儿对医院自然的恐慌,于是就要了这个护士的电话,事先也没联系,当时想也没想对方是男是女,或者说,那时候我突如其来的单纯了一把。 我初中时候蛀牙就看过牙医,对牙医的喜爱程度不亚于我对医院的恐怖,当然,前提是女牙医。 在我的印象里女牙医戴上口罩后都是美女,摘掉口罩也看得过去,当然这还不是我喜欢她们的主要原因。 不知道是我见得少以偏概全了还是事实就是如此,女牙医们总是很丰满的,最起码胸部是这样。看牙时把你放倒在台子上用胸部紧紧地抵着你的头,还不时轻声问你的感受,那种来自异性私密处的柔软以及看似不经意的询问总给人一种女性特有的安慰,再焦躁的性情,也获得暂时的宁静。 记得初中时去看牙那次,我中途竟然昏昏沉沉的差点睡着了,唇齿间的疼痛弥散在女医生胸前的起伏中让我将近麻痹。从那时候起我就对女牙医有种特别的感情,甚至相当长一段时间我一直向往找一个女牙医做老婆,后来想想每天都会有那么多人来分享我老婆的胸部,只能作罢了。 周末我推了别的事情还特意打扮打扮就直接开车过去了。 到了医院一看人也不多,就直接挂了号也没找那个护士。结果到诊室外一看,我当时就蔫了——里面的牙医是个男的!看样子岁数还不小了。我心想百年难遇我牙病发作,终于与牙医姐姐相约于此,怎能让一个老头子占我而去!于是赶紧给护士打电话,电话一通,那边传来甜甜的声音,我一激灵:是个女的!而且根据我的经验八成还是个美女。不过仔细一想护士本来就是女的多啊,只是自己当时没往这方面想而已。 我跟她约了在二楼见,等她带着询问的目光出现在楼梯的转角时,我满心欢喜——果然生得俏式,特别是笑起来时,感觉憨憨的,特可爱。 简单地寒暄了几句,我就问她能不能帮我换个医生,但又不能说我想找个你这样的美女抱着我给我看牙,我就跟她胡掰说从小我爷爷对我就特严厉,都给我留下阴影了,我见了老头就害怕。我刚说完那边已经咯咯笑得清风杨柳花枝乱颤,看得我恨不得上去咬她一口。 我以为她这肯定是答应了,没想到她脸色一正告诉我那个医生原来是军医,手艺了得,让我就跟这看。我正想再墨迹墨迹争取下千载难逢的机会,她忽然开口说我要是真害怕就陪我一起进去看!我把到嘴边的一窝子话生生憋了回去。 我也摆出一本正经说“怕,我真的特怕!” 第一章 破事(4) 躺在椅子上,那个老头在我嘴里不停的倒腾着。我侧眼瞟了小护士一眼,她正看着我,手在身前紧紧地握着好像正为我担心呢,看见我瞟她好像脸还红了,我心里一紧:多纯洁的一个小姑娘啊!这个念头害得我差点不忍心招她了。 但想归想,酒肉要是不能穿肠而过那佛祖还怎么留心中啊!我一边假装老军医弄疼我了,轻轻的呻吟出声,手一边使劲划拉着,老军医看了我一眼坏我好事:“你别乱动,影响我,你这个应该不疼,离神经远着呢!” 我大声哼哼了几下表示抗议,美丽善良的小护士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走了过来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我高兴的差点忘了处境跳起来!她的手软软的,凭感觉手指很纤细,嗯,我就喜欢这样的手。 这个老军医手艺还是不错的,动作很娴熟,也很细致,一倒腾就是一个多小时,我和小护士握着的手都出汗了,抓着她滑溜溜的小手儿,我内心那叫个澎湃。 最后老军医终于倒腾完拍拍我示意我起来再漱漱口,结束了。我真希望他再倒腾会儿,极不情愿的起了身。 坐起来故意漱完口下了地才松开小护士的手,漱口的时候她轻轻地试探着抽了抽手,见我没松开的意思也没再动,我又一次感叹:多善良的一个小姑娘!站在镜子前上下左右看了好几遍,嘴里的牙都好好的,虽然不甘心但实在没借口再躺回到那椅子上了。 出门口时我侧身凑到小护士耳边嘀咕:“不好意思把你弄湿了。”她停下来转过头惊异地瞪大眼睛看着我,像个受伤的小动物似的。我坏笑了下,指了指说你的手。她的脸马上红了,扭过头在前面走快了。 我嚷嚷着要她慢点,说我牙疼,小护士回过头来,脸已经恢复正常,我正惊奇着她的脸变化如此之快,她看了看我又露出了标准的微笑:“你又不用牙走路,快走吧,出来这么久我回去要挨骂了”。我讪讪的笑了笑,跟在后面。 还要联系她那是肯定的,但觉得聊天的话要是直接打电话,按现在的进展好像显得太唐突了,于是跟她要QQ。小护士犹豫了一下,给我写在了一张名片上,我没细看打趣说你这护士当的挺有范儿,还有名片呢!她笑了笑告诉我是她男朋友的。 我听了马上做出一副悔恨不已的表情,我说我怎么就没早点碰上你呢,都是我的牙不争气,坏得太迟了!小护士随口说我也是刚来不久,你早来我还不在呢。 我一愣,她的回答倒是让我有点意外,同时心里也暗暗自喜,看来我起码没有让她反感什么的,想了想也没再说什么,转头走了。 我都出了门口了她忽然叫住我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说张强,弓长张,强壮男人的强。她又笑了笑,我回了个笑转身继续走,听见她在身后说我周四下午和平时晚上都在的! 我再没回头,手在身前打了个响指,向停在门口的普桑走去。 上了车我赶紧把她给我的名片拿出来看,她男朋友叫李峰,是个开文印店的。我把背面她写给我的QQ号记到手机上,顺手一揉,摇下车窗将名片扔了出去…… 第一章 破事(5) 这已经是两个多月以前的事了。最近我一直跟她联系着,但听她话里话外的也找不到她想出轨的迹象,只能先稳着她,等等机会。 我刚接了电话还没开口说什么她那边就问强子你干嘛呢?声音听起来软软的。我说我嫖娼呢,小护士在那边沉默了。 我觉得她今天有点异样,想了想问她是不是跟男朋友吵架了,小护士“嗯”了一声。这一声嗯得我心猿意马热血翻腾,我心想这王八犊子!这么漂亮可爱的女人不放心里捂着还欺负她。 我告诉她我这有点急事,正跟客户吃饭呢,我尽量早点撤,一会打给她接她出来散散心。小护士有点失落地说你忙吧我一会也就没事了,不打搅你了。我装作情绪激动义不容辞地说你这丫头说什么呢,咱们谁跟谁怎么就叫打搅了呢?你等我!心里却盘算着这么好的机会我怎能错过呢。 她那边再没说什么,估计是同意了。 回到桌上他们已经耍开锅了。我进门看见李光正在毛子的“扶持”下吞酒,脸上满是兴奋的表情。坐下来我问雷子李光抖出多少料了,心里想着怕把精彩错过去。 雷子抿了口酒说你还真把最精彩最激动人心最出人意料的给错过了。我给他一下催他快说说怎么回事,心里急切想知道谁被门挤到脑袋了要嫁给李光。雷子故弄玄虚的摆了摆手说你补一个,补一个我就告诉你。 我看雷子开始卖关子了,转身问毛子:“徐董,快说说光嫂到底是何方神圣”。雷子一看毛子想说话了又吵吵着伸过脑袋捣乱说:“你丫成心的,什么叫光嫂啊,人家什么时候光了让你看见了?” “你快说啊,成心逗我!”我伸手扒拉开雷子的脑袋催毛子赶紧张嘴。“你问雷子吧。”毛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雷子说。 我看毛子的眼神怪怪的,再回头看雷子,这孙子还是没心没肺的笑着,手里端着酒杯直直地看我。 “你丫赶紧说吧!”我夺过酒杯说完就往嘴里倒酒。 雷子凑到我耳边嘀咕着:“王娟,就是上次跟咱们一起玩的那个王娟,记得吧,就是挺正点儿那个……” “你丫再说一遍,谁?!”我一口酒没咽下去,差点呛到了,放下酒杯看着雷子说,雷子不耐烦的推着我的手说就是王娟,那个卖楼的王娟,你赶紧把酒喝了,别跟我这耍赖。 我脑袋“轰”的一下,怔怔的看着雷子,他有点茫然问我:“你怎么了?你也惦记呢啊?你别说也就是我那天喝多了,要不非跟她近乎近乎不可”。 我回过神来跟雷子遮掩着说“没事,你丫别乱说,我就是觉得李光便宜占大了。”一仰脖把酒喝了下去。 接下来的时间我就没怎么说话。我终于明白毛子为什么那样看我了,这事儿今天坐在这里的就他知道,还是我一次无意说给他的。 第一章 破事(6) 雷子提到的王娟,是小寒看房时认识的。她是林大毕业的,没找到对口的工作,在南三环的一个楼盘做售楼小姐。 那天我们一起喝酒觉得全是公儿的没意思,想着看谁手里有货调一个过来活跃下气氛,小寒顺口说正好他新认识一个卖楼的,盘子很正,就是不知道人家肯不肯赏面。 哥儿几个听了就逼着他试试,他打电话过去墨迹了半天还跟那唠叨着,看样子那边不怎么愿意。 我夺过电话放在耳边,对方也半天没动静,然后就开口说不是小寒了吧。第一次听见王娟说话,觉得她声音听起来有点憨,但是很舒服。我说我不是小寒,是他哥们,我说你过来么,王娟难为情地说那边有客户不方便。 我一听这话来了主意,松松领子开始发功:“嗨!我要结婚呢,想着看看房子,最好南三环附近的,离家里近点回去看老人也方便,你要忙就算了,我看看再找找别人”。果然,我话音还没落下,王娟就动心思了:“你还挺孝顺的,我这边也快完事了,一会马上过去!” 我挂了电话丢给小寒学他的口气说他:瞧你娃那点出息,这么点事都办不成! 对于陌生女人,有些人总觉得她们故作清高难以搭讪,其实这不是女人的错,错在男人本身,是自己没有找好突破口,总不能大街上见到个女人张嘴就一个子:“上!”还指望着人家璀然一笑千娇百媚羞答答地回答个“允”吧?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然后借机充分发挥优势掩盖劣势手脚并用瞒天过海,这是我出道不久便悟得并屡试不爽的战略。 李光已经多了,坐那儿哭哭啼啼的不知道跟毛子诉说什么沉痛往事,毛司令也有点高了,口齿不太清楚但很激动的大声嚷嚷着。 我攥着杯子四处乱看,忽然看见一个女孩朝这边过来了。 个子挺高的,估计怎么也到一米七了,穿的粉色长衫,下面是黑长袜配棕色的靴子,头发慵懒的在脑后挽着,五官落落大方,看起来蛮漂亮的。 我刚想指给雷子看,小寒晃晃悠悠长起来招呼着:“快来小娟,这边这边。”我一听,看来这妞儿就是王娟了!心想今天运气不错,还骗来个大美女。 王娟看看这边犹豫了下,走了过来。小寒也多了,丝毫不顾及形象催着王娟:“你快点啊,我们哥几个又不是流氓!你犹豫什么啊”。 女孩走过来时我上上下下狠狠盯了几眼:身材蛮好的,细腰长腿,前凸后翘,走起路来杨柳轻拂让人遐想。王娟发现我在看她,有点儿害羞地冲我笑笑,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小寒的殷勤劲儿上来了,一边毛手毛脚的在桌子上腾地儿一边口齿不清的说“妹妹这都是我哥们,你就先都叫哥就行,一会我再给你细介绍。”说完又赶紧招呼服务员加菜。 王娟捋了下前面的头发:“不用了,我就是过来坐坐,刚在那边都吃过了”。我看王娟这架势怕自己瞒天过海的伎俩被揭穿,赶紧张嘴:“这么不赏脸啊?怎么也得吃点,不行先喝点酒把那边的东西呕上来,客户请也不请什么好东西,再吃点新鲜的”。 雷子推了我一把说你别恶心人了。“那几个哥哥看来也不会请我吃什么好的了哦,”王娟看了看我接着说,“干我们这行都是我们请别人,不呕了,自己花钱好不容易吃进去的。 我一听觉得这丫头思维挺敏捷,心想干你们一行干嘛,干一个就够了,嘴上接着来劲:“你们女人可别怕这个,进来的再出去算是稀松平常啊,别的不说,不小心中标了要是不合情合理还得拿掉呢!”王娟听完低下头不说话了,昏暗的灯光下我觉得她好像偷偷笑了下,看来我的话恰到好处,言语挑逗但未招反感。 新加的菜上来了,大伙儿重整旗鼓吵吵着拼酒,小寒开始跟那口齿不清的介绍着,一不小心把李光落下了,这孙子从瞄到王娟开始就不多了也不哭了,现在借机会跟小寒脸红脖子粗地纠缠着。 不愧是卖楼的,王娟的酒量还可以,谁提酒都不推,一仰脖就干。我专等着看她喝酒,每次一仰脖我就能窥见她脖子深处细嫩的皮肤,然后再水到渠成的往下构思一下,弄得我是心潮澎湃口干舌燥。 看王娟脸上的红晕上来了,我开始端杯找她喝酒,她见我端杯脸上立刻浮上职业的微笑说:“强哥你放下,我敬你,弄不好你就是我的客户了呢”。我一听,该来的总会来,看样子我得用用苦肉计了。放下手什么也没说,码过四个杯子倒满酒,一个接着一个全干下去了。 王娟看得愣了,东张西望想找个解释。我喝完打了个嗝儿,语重心长地说:“哥哥该死,说实话我那一半儿还没找到呢,而且我还没做好结婚的心理准备,今天就是为了一睹妹妹的风采,给你诳来了,今天哥哥人就是你的了,要打要骂随你吧!” 王娟一听愣了下,但马上回过神来,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说:“什么打啊骂啊的,正好,今天来这看到这么多哥哥我特高兴,本来就不想谈买卖了,正好!”我没想到她这么大方,惭愧的举着杯子说妹妹你真够玲珑的,我得再来一个,说着又一杯下去了。 第一章 破事(7) 喝着喝着我稀里糊涂的就坐到了王娟边上,天南海北的跟她聊了起来。我充分发挥自己的特长,从国际经济动荡不定一直分析到北京地产的前景发展,边说边喝,眼看王娟也要上听了。 我找了个空当问她说:“你们那行是不是都这么漂亮啊,有空给哥哥介绍几个呗。”然后装做无意把腿挨在她腿上。王娟醉眼朦胧的看着我,装出一股子嗔劲儿说哥哥这么花心啊,介绍一个不够还要几个啊。说着话腿上也没什么大反应,看来是久经风月场见多不怪了。我坏笑着占她便宜:“要只能有一个那就是你了,我这人从不谦让的。” 毛子喝疯了,去车里拎回三瓶老白干来非要给灭了。他就好这个,到哪儿自己车里都备着,一来劲就得弄点儿。这酒度数高,后劲也大,一开始我们都喝不惯,一来二去被他带的都能凑合个半斤八两的。 毛子回来把酒码桌上就来提溜我,说你小子占坑时间不短了,风水轮流转公平点,也给别人个机会,你赶紧过来办正事。 我依依不舍的看了王娟一眼,用手在她后背蹭了蹭,说哥哥先战斗去,你等我凯旋抱佳人。她笑了下没说什么。 毛司令真是喝飚了,连哄带骗,最后我们四个人又把这三瓶酒全倒了进去。我坐那觉得脑袋一紧一紧的,知道得撤了,要不一会就撂这了。我站起来催促大伙收拾着撤退,哥儿几个估计也都撑不住了,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往外挪。 到大厅雷子去吧台结账,我们出去到路边等,李光一直没得到家人青睐,可能是心情郁闷酒劲又返回来了,出门见了新鲜空气对着绿化带就喷,毛子赶紧伺候他去了。剩下小寒他们几个也都晃悠着到路边去拦车,毛子一边拍李光一边说谁都别打车,一会儿我挨个送! 我看了看王娟说我送你回去吧,她说你喝成这样了还敢开车啊,我说你敢坐我就敢开,她也不含糊,说你敢开我就敢坐。我边开车门边说说行,那我就舍命送你上路。王娟笑着来打我“你才上路呢我上路也拉上你垫背!” 我借着酒劲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喷着酒气贴近她的脸说你还是拿我垫胸吧。王娟羞答答地说你讨厌,一边扭着脸说别弄,真难闻。 我看王娟笑着晃弄头,脸红扑扑的,恍惚间看见了大学女友宣宣,一时愣神了。我的小宣宣,你在地球的另一端过的好吗?今夜我佳人身畔,醉酒宵歌,你是否会无意中想起我?你最终是选择原谅我还是将我淡化成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忘却? 看我发愣了王娟不再拨弄脑袋,凑到我眼前说强哥你没事吧?是不是我惹你不高兴了?我挤了挤眼睛说没事,佳人陪伴我乐还来不及呢!说着拉上她钻进了车里。 进了车里我们都没说话,我也没急着打火,我俩就这样沉默着。 我能闻到从王娟身上传来的阵阵香气,女人与生俱来的体香被脂粉恰到好处的酝酿,要不是还有这凡间的烟酒味混合着,我真觉得这是一场梦幻,潮湿的梦幻。 闭着眼睛,眼前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我在上面飞快的前进着,每一个弯道都让我不由自主地眩晕并叹出声来。 第一章 破事(8) 混沌不清的意识中,仿佛过了很久。王娟始终没说话,陪我沉默着。我看了一眼,她斜靠在车座上轻轻的阖着眼睛,脸上挂着宁静的笑。 我看她看得呆住了,瞬间觉得窗外的喧嚣都已不在,整个世界就这样以我的车,我和王娟两个人为中心平缓的蔓延出去,所有的人情世故都已不在,淡淡轻轻的只剩我们两个这样静坐着。我忽然想起大学时写的几句话: 总会有那么一刻 光华重现,你,像个婴儿般纯洁 向往,却在背离 这种感觉如此美好,却总是不够稳定,仿佛随时就要弥散在空气中,我静静的享受着,气也不敢大出,生怕惊扰了这久违的温润。 但我显然忘了这里不只我一个人。 王娟忽然开口问我:“强哥,我是不是让你想起过去的事了?”我长出了口气说没有,我自己瞎想呢,跟你没关系。 王娟顿了会儿,转过脸来凑近了看着我语气朦胧:“强哥,其实我知道你们这样的人,或说是你这样的人,看着没心没肺,其实你是疼怕了,心里的事从来不肯说出来,东西放时间久了不晒会发霉的。” 我看着王娟光滑的脸在路灯下衬上一层淡黄,但是酒给的红晕还是轻轻的浮显出来,两种颜色相互交融,看了让人有一种难以克制的冲动。我不由自主地慢慢的把嘴凑了上去,王娟的睫毛颤抖着,没有闪避…… 就在我们的四瓣唇即将触碰的那一刹那,我忽然想起了宣宣,再怎么努力也擦不去她在我眼前的脸蛋儿,就像那个午后,在长椅上她坐在我怀里冲我傻傻的笑着。我一激灵,赶紧收了回来。 王娟低着眉目愣了会抬头看我,说强哥我们回去吧。我坐正了装作若无其事的说行,我带你跑跑社会主义的月光大道。 碰邪了!这破车来时还好好的,现在怎么也打不着火了。我头更晕了,几次钥匙都没拧到位,急得脑门都冒出了汗,王娟让我下车换她试试。 我下车跟她换过来让她打火,嘴里逞强说一会还是我开啊,你就管点火。王娟弄了半天,这破车总是刚呻吟着给我们点儿希望就又马上消停下去,死活不着。她也放弃了,下来关上车门说我点不着火,太冷了,车。 我心想马上夏天了冷什么冷,看她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我忽然明白她话外的意思,我讪笑了下,假装什么也没听出来,打岔说看来老天不成全我亲自护送佳人,还是打车走吧。 出租车都不知道疯哪儿去了。我有些站不稳,把着路灯杆子瞪大眼睛来回瞧,看了眼表都两点多了,酒劲翻江倒海的上来,只觉得上眼皮沉得很,稍不用力就要垂落下来似的。 王娟也有点飘飘然了,在路边的空地上转来转去,看样子是在跳舞,但我看不出她跳的什么舞,只是觉得挺好看的。她跳一会看我一眼,好像在等着我的夸奖,我笑了笑算是奖励,心里直叫苦,我马上就要挺不住了,再站下去估计今天就睡电线杆子上了。 我叫她说娟子我们别等了我不行了。王娟走过来扶着我问我那怎么办,我回头看了看吃饭的饭店,下面是饭馆上面是旅店,我说我们回去将就一晚上吧,她看着我,眉宇间有一种我说不出的味道,我赶紧解释说我们各住各的。她没说什么扶着我朝酒店走去。 吧台里是个小丫头,问我们什么关系,我闹劲儿又上来了顺口说夫妻,吵架了开两个房间。服务员说要登记身份证,王娟掏出来递给她,她又看我,说每间房要一个身份证,我心想坏了,我出门要不是有事从来不带身份证,上上下下摸了半天果然没有。 我想蒙混过关,努力的摆弄着舌头说你看看我这张脸,多淳厚朴实,标准的良民,你就拿它当身份证吧!服务员被我逗笑了,但马上又板下脸来说不行,这是规定。王娟说话了:“那就开一间吧,标间!” 我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可是又朦胧中又觉得不应该这样,还想跟服务员纠缠,被王娟连拉带拽的上楼了。 第一章 破事(9) 后来的事我就记不起来了,不是我孙子,我是真喝高了,高了就容易断片,大学时做下的毛病。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中午,我使劲压了压太阳穴,忽然觉得身上滑滑的。侧头一看是王娟,我俩一丝不挂的绞在一起。她还睡着,在阳光下看着她,与昨天一直昏昏暗暗的看有些不同,但这样看起来她依旧很美,只是别有一番风味。 我点了根烟,狠嘬了几口,企图回忆起昨夜的哪怕是一个小片断,但我满脑子是喝酒时跟她聊天的场景,再多也就是在车里和后来在吧台了。从进了这间屋子以后的事就什么都记不得了。我四周看屋里的摆设,想着刺激下没准能想起来,看了一圈什么头绪也没有,心里有点失落,目光转回来落在了王娟的身上。 她身材果然很好,腿看上去不粗但并不是皮包骨头,很匀称。纤细的腰拥着平坦的小腹把曲线曼妙的延续到上身。看得出王娟应该还没结婚,最起码还没有孩子。乳房很结实,淡淡的乳晕托起圆润的乳头。我换个角度看了下,她的胸很美,站起来时应该是桃子形状的,据说这种胸非常难得,一千个女人中也未必有一个。 看着看着下面就有反应了,我用手指轻轻划弄她乳房的边缘,王娟好像很敏感,马上用胳膊挡住了,随即睁开眼睛看看我笑了下,闭上眼睛狠狠地沉了个懒腰。我看着她的眼睛又试探着去招她,王娟推开我的手说还没够啊,我累不起了,别闹了快起来吧不早了。 我一听她这话,想来昨也是满室风雨了,但我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又不能说出来,只能独自懊恼。这一懊恼顿时自己也没了兴致,便靠在床头看她穿衣服。 王娟并不在意我看,我甚至觉得她还在故意的秀,不紧不慢的妖娆着。穿好了衣服她转身跟我笑了笑,说公司有事要走。我还没把事情理顺,只能随便哼了声。 她走到门口了又折回来,低头吻在我胸前,我以为她改变主意了,刚伸手要搂,她一扭腰退了出去,摆了摆手说强哥我先走了,你也快起来吧,然后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我又点了支烟,头有点疼,按了按太阳穴,仔细掂量着从昨晚到现在的事情。想起在车里的那一段,我觉得自己昨天险些又幼稚回去,拿那些已经开始模糊的记忆折腾自己。 穿好衣服离开时我回头看着这间屋子心里想,嗯,干净利索,不错的一夜情,要是我没断片儿的话就算是完美了。 到吧台时服务员叫住我说先生住的206吧,这是您妻子留给你的。我刚想说什么妻子,忽然想起昨晚在这的一幕,笑了笑拿过她递过的纸条出去了。 钻进车里打了几次火,还是不着,出来给修车公司打了电话然后靠在车上看王娟留给我的纸条,上面只有短短的一行:宣宣肯定是个好女孩,你一直在叫她的名字,祝幸福。下面的落款是:妹,王娟。 我晃了晃脑袋,觉得里面乱七八糟的,抬头看看天,四月的太阳已经开始发威了,强烈的光线晃得我一阵眩晕…… 第一章 破事(10) 0 那次之后,我跟王娟又联系过几次,也出来聚过几次,但都是大家一起,也没什么深入的机会。我想约她单独出来时她总说在忙,等她找我时我又真的忙上了。 后来有一次我跟毛子抱怨他的破车时顺便说了这事,算是炫耀。当时毛司令忽然沉下脸,我觉得可能他也看上王娟了,正为自己下手不及心生烦恼。想想那是一周多前的事,想必当时毛子已经知道李光和王娟的事,心里乱了。 王娟要嫁给李光??开什么玩笑啊这是!那次见面他们十句话都没说够,后来也没见俩人怎么热乎,再说王娟,怎么可能呢?她眼睛好像没什么毛病啊,不过想起我约她她总说有事,可能是已经跟李光这孙子摽上了。 我闷着头不怎么说话,谁找我喝酒举杯就干。大家都忙着热闹,倒也没人觉得我反常。一会看见毛子上厕所我赶紧跟了过去,在洗手间里我截住毛子问他,心里七上八下的语气也很急:“你丫说清楚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毛子撒着尿不痛不痒反问我:“人俩王八看绿豆对上眼儿了要结婚,我说清楚什么?”我给搡了他一把:“你甭装孙子,我给你说的事你忘了啊?!”毛子侧着眼睛瞪了我一眼:“你想让我说啥?你娶王娟么?!” 我有点气短,说我娶得着么,人家马上就结婚了。毛子提溜上裤子继续教育我:“强子,你要娶她我现在就给你说去!”我愣住没话说了,毛子系好裤子看着我说:“强子,你跟我说的啥我真不记得了,李光下个月结婚,我估计到那时候你也忘了”。 坐回桌上我觉得脑袋乱的不行,跟那发愣,好几回别人找我喝酒我都没听见。雷子问我怎么了,我说头疼难受,就势站起来倒了杯酒说不舒服,干一个先撤了,然后看了眼李光,皮笑肉不笑的说祝他新婚快乐。 李光这孙子还挺激动,挤着眼睛说多谢多谢,我看着他那张构造怪异的脸恨不得一拳闷过去。 我转身要走时李光又搭讪着说强哥再呆会吧,哥们的单身时光所剩无几了。我还没等说话毛子接话说咱们玩甭管他,他老毛病犯了。 转身出去时听见雷子在后面嘟囔着:“什么时候落下的毛病这又是……” 第二章 结你的婚去吧(1) 出来我就奔放车的小区去了,一头扎进车里,开了暖风还是感觉浑身发冷。我打着火想离开,想了想又把钥匙拧了下来,掏出电话打给王娟,无法接通。等了会儿又试了两三次还是无法接通,把电话狠狠地甩在副驾驶座上,我挺直了身子靠在座背上,用力的深呼吸想平静下来。 其实我和王娟也只能算是红男绿女间偶然的激情碰撞吧,那晚过后我们就又成陌生人了,这个是规矩也是对彼此的尊重和保护,所以她想嫁人我说不出什么也没想说什么,可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她非要嫁李光!说是她这样是为了刺激我那势必是自作多情,要说是她看上李光了,那她的眼神也忒浊了点儿。 我甩甩头想把这件事先放下,开车出了小区沿着学清路逛荡。盯着前面的路,可是我眼前总是王娟赤裸的身子和她桃子样的乳房,等好不容易把这些抹去了,眼前又成了她和我对视时的脸。 我把车开到辅路边停下,拿上烟坐在了马路压子上,一边抽烟一边揉脑袋,心想我他妈摊上这叫什么事啊!抽了四根烟,想来想去,最后唯一能接受也说得通的结论就是人家王娟真是看上李光了,人的眼光有时候别人是捉摸不透的。 说是能接受这个结论,可我心里还是堵得慌,心想可惜王娟那副好模子了。再钻回车里我狠跺了脚油门冲了出去,看这路边飞驰而去的夜景我想,王娟就是我偶遇的一个小情儿,过去就过去了。 掏出电话一看有三个未接来电,全是小护士的,刚想打回去她又打过来了,我迟疑了下接了。 “没事吧你,强哥?”电话一通小护士就在那边急切的问,我心想你还挺关心我。我说没事刚才送客户来着没看到,现在自由了你在哪我过去接你。她说她在富皇,我调头奔富皇去了。 我赶到时小护士自己已经喝下去两瓶啤酒了,看见我忙招呼我坐,我看她也没太大酒量,现在眼神都有点迷离了。我拉她说别喝了哥哥带你玩去,小护士也没说什么站起来拿上衣服就走。 到吧台我去给她结帐,她还跟我客气呢,说怎么能让强哥破费呢,我瞪了一眼她不说话了。转身我顺势手一抄,挂在了她腰上,小护士拧了下身子却又被我用力搂了回来,也就不再反抗了。 拉着小护士转了多半个三环了,也没沟通好去哪玩,我一问她就说不急,时间还多的是呢,就这样转着也挺好的。 我心想你还真不着急啊,没听说过春宵苦短啊。最后我找了个小区把车开进去停在最后面的一栋楼前,我说咱安静安静,想想去哪玩。 其实我是想试探试探她的反应,看今天到底能不能拿下,不能拿下能到什么地步。她看了看我笑了笑,弄得我一阵脸红,她那眼神跟看透了我想什么似的。 第二章 结你的婚去吧(2) 这个小区的业主应该都是循规蹈矩的上班族,现在十二点刚过,楼下已经没什么人来往了。 小护士侧着头看了我半天,忽然说强哥你知道自己挺招人的吧?我靠在座背上闭着眼睛说:“招人?你怎么知道?我现在正做保洁中介呢,到处招人,要三十五岁以下,身体健康无传染病……”我话没说完就觉得嘴上一软,睁眼看见小护士正看着我笑,明白了怎么回事我侧眼看了看车外,半个人影也没有,转身把她搂进怀里吻了起来。 她的嘴唇比较丰满,吻着很舒服,嘴里有淡淡的清香混合着啤酒的味道,这种气味马上让我下面有了反应。 我手开始不老实起来,先是试探性的隔着衣服在她胸前划拉,见她没什么大的反抗直接从腰间溜了进去,在我手指接触到那一片柔软的一刹,我这整个晚上的暴躁情绪全化去了,指尖在她乳头周围划拉着,每次触碰到那粒花心时,她的身体都强烈的抖动一下,看到她这样的反应,我想,今天跟她的事成了! 我跟雷子在一起聊天时得出一个结论,对于一个不是处女的女人,如果你占领了她的高地,那你也就拥有了她的峡谷了。 其实我一直对乳房有一种崇拜的情绪,同时深深迷恋,觉得缠绵后枕着女人乳房睡去的享受甚至要大于做爱,那是一种回归,不掺杂身体对性的渴望,是两性之外的一种感觉,来自灵魂深处。但是如果找个女人你只要求枕着她的胸睡一觉那对她的伤害不亚于强奸吧,我估计她会疯了的。这一生可能也只会有一个女人能给我这种纯粹的安详,那就是我将来的妻子吧。 没想到小护士还挺疯狂,不知道是借机出墙可劲儿绽放淋漓尽致地报复男友还是久违云雨情难自禁,吻得我快要透不过气了。找了个空档我躲开她的双唇去舔她的耳垂,同时动手解开了她的裙子,正暗自得意,她忽然伸手拦了下说别,强哥。我不甘心放弃到手的革命成果,装作没听见继续舔着她,手上也加了力度,小护士见状轻轻的叹了口气。 如果女人在这时候叹气就等于对你说:来吧,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我心领神会用脚把解开的裙子从她腿上褪去,然后又用同样的办法把她的内裤除掉了。但是并不急着去探究那神秘的峡谷。 我用舌尖轻轻地从她脸颊滑到她的锁骨处,再慢慢的游荡回去,左手揽住她的腰右手把玩着她的乳房。小护士想用深呼吸来压抑住呻吟,但还是不时地哼出声来。我知道她可能不是对我害羞,而是怕有人经过。抬头吻了吻她的鼻尖,轻声说不会有人过来的别憋坏了身子,她千娇百媚地扭着腰在我胳膊上掐了一把。我笑了下继续手里的活计,同时心里默默的数着数,还没等我数到三十她便抓起了我的右手往身下按去…… 我靠在车门上,感觉将要虚脱,好久没有这么痛快淋漓了。小护士用手指在我脸上轻轻的划拉着,好像在犒劳凯旋的战士。我慢慢的调整着呼吸,把头埋在她的头发里闻她的发香,云雨后的疲惫和她发间的清香让我昏昏欲睡…… 小护士忽然转过头把着我的脖子仔细看了看,然后紧张的问强哥你没女朋友吧,我不小心咬你了,怎么办啊?我忽然想起,刚才在决堤前的一刹那,她忽然抱紧我一口朝我脖子啃了下去,在当时这微不足道的疼痛马上被随之而来的洪水淹没了,她要是不说我倒差点忘了,这么一提也觉得有点疼了。 我伸手抹了一把说:“没事,我最近正忙着给我丈母娘介绍对象呢,等我给他们撮合成了就催她开始着手生产我的小老婆。”小护士听完忽然特认真的跟我说那嫂子不是要比你小很多么?我一听笑得都快翻过去了,都说女人恋爱智商低,看来做完爱智商就直接归零了。 小护士说完也马上回过神来,在我身前又是拍又是打。我顺势一把抱住她搂过来去吻她的脸蛋儿,她扭着头躲闪说别弄,刚完,多累啊。我把嘴贴在她脸上说我就是亲亲你…… 那天晚上我又拉着小护士去了东直门的一个宾馆大战了三回合,直到我长枪脱落掉下马来方才作罢。第二天下午三点多才起来,在楼下的烧烤摊上吃了一打的羊腰子,直害得我晚上做梦自己变成一只公羊了,满山的母羊,我挨个追着跑…… 第二章 结你的婚去吧(3) 今天旗杆主任找我谈话了。老小子先是严厉的批评说我最近一段时间工作不怎么上心,然后态度又和蔼下来说什么我是重点大学的毕业生,支行早就把我当苗子培养了,让我不要辜负了上级领导的用心,我一听就明白了,看来我改天又要去他家坐坐了。 毕业后叔叔活动了老战友的关系,把我弄进了跟专业不搭边的银行系统,我也在别人羡慕的眼光中彻底放弃了大学的专业。 在老爸老妈眼中银行是最好的单位了,我妈不止一次跟我说强子啊,别的不提光是一天看那么多钱从手里进进出出也够舒服的了。然后又一本正经的告诫我可千万不能犯错误。这些我都快听烦了,每周四天朝九晚五的上班,虽说薪水不错但终究也就是给别人当差受苦的,要说犯错误想犯我早就犯了,行里系统上的漏洞一打一打的,现在系统更新太快,上边再百密也难免一疏,明白人一眼就看出来,只是我没那心,更重要的是没那胆儿。 三年多的时间,靠着叔叔的关系,我也还算知晓人情,混成了分部的主任助理,说白了就是过渡一段时间然后奔着副主任去,说快不快说慢不慢。 我觉得还是我老姐说的对,她说我不怎么爱搭理人,这样不知不觉就把人得罪了,要不我应该已经渡过过渡期了。我倒是也不怎么着急,在我看来升一级无非是薪水上个楼梯,行政上不怎么稀罕,总觉得自己在这里待不住,反正早晚要走,没必要为虚名付出太多。 从旗杆主任办公室出来时听他跟那自言自语:这个破手机信号真赖!我微微皱了下眉头,心想我那梦寐以求的车啊,一个轱辘又没了。 下班刚走进停车场雷子就来电话了,在那边机关枪似的说:“你丫干嘛呢,晚上李光两口子请客,没事就过来,有事赶紧推了也得过来。”我听完心里一紧,使劲踢开脚下的一个饮料瓶子,对着电话说行,你放心,我怎么也得去。 撂下电话我就给王娟打电话。 那天知道李光和王娟的事儿后我晚上打她电话打不通,后来跟小护士战斗去了,第二天晚上才又打过去,电话里沟通得不太愉快。我说听说你要嫁人了,她嗯了一声。我接着说听说你要嫁给李光,她还是嗯了一声,我想听听她的解释,嘴上接着发难说我还听说……没等我继续发挥王娟就给我打断了,她在那边大声吼起来说你别说了!弄得我一下愣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王娟才又在电话那边小声说强哥对不起,你没生气吧?我心说生气?要是生气能解决问题就好了,但嘴上还是说没有你嫁人我不生气,你嚷我我也不生气。王娟在那边又是半天没说话,最后说强哥有空找我玩吧。然后直接给电话撂了。放下电话心想我还找你玩呢,等我想明白你想干嘛再说吧。 这次电话一通她马上接了,但说话声音很小,我估计是李光那孙子在跟前呢。我说听说你们公母俩要请客,你说我过去不。王娟叫了声强哥然后不说话了,我接着说你倒是说话啊我等着呢,她说你过来吧我先挂了。 挂电话的一瞬间我听见李光的声音了:娟儿快来帮老公。我开了车门把电话扔进车里心想这孙子八成老二夹门缝里了叫人帮忙去。 第二章 结你的婚去吧(4) 站车外面点了根烟,刚嘬了一口停车场的老头跑过来了:小伙子快掐了,这不准吸烟不知道么!我心里正烦,瞪了他一眼,把烟在车顶上捻灭了顺手朝他丢过去。老大爷什么反应也没有,乐呵呵的走开了。 钻进车里我又点了颗烟,心想每个人眼里的尊严都是不尽相同的,比如这个老头,他能让我把烟灭了就算是我给了他面子,其他的满不在乎。那么我这样在乎李光和王娟的事儿,会不会是自寻烦恼的某种“尊严”在作祟呢? 我特意把前几天拿去干洗的西装拿了回来,水条条地打扮一番,又去楼下做了个头发才开车去李光请客的饭店。路上看见一个杂牌手机的广告语:“鸿门宴,你要不要?”我心想我现在这是不是在通往鸿门宴的路上呢? 到了地方雷子在外面迎我,见了我就一直低着头乐,我心说你丫孙子乐屁呢啊!等我俩一进屋他们全炸锅了,小寒说强子你要相亲去啊?我说还真让你猜到了,顺势看了王娟一眼,从我进来她就跟那摆弄手机,听了我的话也没什么表情。 小寒不甘心还想拿我开涮,说你相亲也别来这儿啊,这就光嫂一个女人,你不是要坏李光的好事吧。“那可没准,”顿了下我接着说,“小寒你以后说话注意点,什么光嫂光嫂的,咱嫂子什么时候光着了?”这次王娟有反应了,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冷冷的。 我被王娟一看,顿时没了闲扯的心思,雷子接着说小寒你丫就爱意淫,边说边不怀好意的看看王娟。这时候李光说话了,从我进来后他说的第一句话,就这一句,差点给我逗得笑过气去。 他接着雷子的话点着硕大的脑袋说嗯,就是就是,强奸易躲,意淫难防啊!说完也不看旁边王娟的脸色,觉得自己学来的这句话总算派上了用场,跟那傻笑着。 我看他旁边的王娟脸色越来越难看,心里一紧,赶紧收住了不再笑,其他几个人也觉得气氛不大对,哼哼两声就消停了。 哥几个正尴尬着想换个话题,毛司令进来了。李光赶紧站起来说毛哥你可来了,快坐过来。我伸头一看,他旁边连个位子都没有,王娟边上倒是有一个。毛子扫了一圈说李光你坐你坐,朝着王娟边上过去了,从我们这过去时被雷子一把拉住说强子你过去,我跟毛子商量点事。 我莫名其妙的心跳加快,看了眼王娟,她还是在那儿摆弄着手机,脸色已经不那么难看了。 毛子催我:“那你就赶紧过去,磨蹭什么。”我心一横拎上衣服就坐过去了,一屁股坐下去我觉得离王娟太近了,又往边上挪了挪,她抬头看了看我还是继续沉默。 第二章 结你的婚去吧(5) 各路鬼神都到齐了,开始推杯换盏。 不大一会儿我就已经敬了王娟和李光三杯酒,每次都是那句话,“祝新婚快快乐乐地”。在我第四次举杯的时候王娟不乐意了,她眼光流转地说别让李光喝了我自己来吧,他喝不少了。 这妮子眼神里三分挑逗七分挑衅,我看着心里痒痒得不行,手里狠狠的攥着酒杯说行,那你自己喝两个!李光往前巴结着说没事,这才哪到哪,我喝我喝。王娟回过头冷冷的说都说了没你的事,李光立马蔫了,转头跟小寒他们扯去了。 我一仰脖把酒干了,抬头见王娟正看着我,我四下瞄了一圈儿见大伙儿都各自忙乎着没人看我俩,桌子底下一伸手就掐住了王娟大腿的内侧,发现她腿竟是裸着的,应该是穿的裙子。我心想你也不怕冷,手上加了点力,王娟皱了下眉装作没事似的,眼睛半眯着。 我往前凑了凑问她还喝么,她说你提杯我就跟着。我手上又加了力,王娟还是不挣,只定定的看着我,弄得我松手也不得,再用力也不得。僵持了几秒钟王娟的眼角慢慢湿了…… 我正不知所措,李光头都没回把胳膊伸后边来搂王娟,一搂之下没搂动,回头说老婆过来啊。我借机赶紧收回手坐正了。李光看王娟表情不对,转过身说老婆怎么不高兴了。王娟说没事,就是有点头疼,你玩你的吧。 李光还想说什么,看王娟沉着脸,只好又转过身去了。 我装作若无其事的一边半仰着头看天花板,一边慢慢的抿着酒,一直不理会王娟直勾勾盯着我我目光。我开始不自在了,正想换个姿势,就听见手机响了,伸手去裤子口袋掏。 手刚下了桌面就被她一把捉住了,她还挺有劲儿,我试着扯了扯,手没能抽出来,也不敢有太大动作。王娟引着我的手去我刚掐她的地方,在那来回的摩挲,意思是让我给她揉揉。 我的手在王娟赤裸的腿上抹了几个来回,身体就有了反应,胳膊向后一退手指就奔她腿根儿去了。这一去我更惊了,她下身竟然是真空的! 轻轻的抚摸着她下身,那里的毛很浓密,我心里暗暗想,这个地方据说我进去过,但我一点记忆也没有,现在又在摸着,要说也不陌生了,但我还从来没看过。 正胡思乱想着雷子突然回过头说你丫电话响呢怎么不接啊。我赶紧把手按在裤兜上说接,我这就接呢。 恋恋不舍地接了电话,是小护士打来的,说强子你干嘛呢这半天才接?我说刚勾引良家妇女来,说着看了王娟一眼,王娟狠狠踩了我一脚,我哎吆一声,小护士问我怎么了,我转过身说遭人报复了呗。她在那边风情万种地说你就贫吧,我现在没事了。我说是么,我这正忙着呢。她沉默了一会,说没意思,我先挂了,我说行,你好好积攒体力。 挂了电话王娟白了我一眼,再不怎么理我了。我又试着往下伸了伸手,王娟把我挡开了又往李光那边挪了挪。我觉得她好像是在吃飞醋,只好悻悻的跟别人搭讪着聊天去了。 过了半个多小时,喝下去的酒沉到下面,来感觉了想去卫生间。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我看了看王娟,感觉她在用余光看着我。我稍稍欠了下身,她转过头看了我一眼没什么反应。我心想还是算了,起来去了卫生间。 第二章 结你的婚去吧(6) 最近不知怎么了,以前总笑话别人的事儿现在自己也沾上了。撒尿时总要等一会,或黄或白的水注才慢悠悠的出来,有时候明明觉的憋得不行,可是站在便池前就是没什么感觉,转身出了厕所小腹上的压力马上又排山倒海的汹涌而来,如果身后恰巧有人排队的话,想要释放的感觉干脆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觉得应该是病,一直想着去看看,又怕真的看出点什么来。那天陪几个朋友吃饭,一哥们指着一张陌生面孔说他是刘医生,我心想说什么也要问问他我这个毛病,中途就跟了他去卫生间,我点支烟假装漫不经心的站在他身后,装作心不在焉的问他说:“刘哥你说有的人撒尿迟钝是怎么回事?”他回头看了我一眼说:“你说的是尿等待吧?”我刚想细问是怎么回事却见他一直回头看我,前面也没动静,我一愣,立马明白了,差点笑出来,赶紧说你慢慢来我去洗手。坐回桌上问哥们那个医生什么科的。那哥们嘿嘿一乐说专门给你看病的啊,刘大兽医。我嘴上骂了他一句,坦然点了,心想有这毛病的看来不少,应该不是什么大病,总算放了点心。 我跟池子前站了半天也没释放出来,刚才在屋里明明是急得不行,现在好像完全没这回事了。我回头看了看,三个隔间门都开着,没人。饭店的厕所难得这么消停,我一转身进了中间的隔间。 出来时我洗了手发现墙上的烘干机坏了,一边甩手一边往外走,到了门口墙上靠着个人,我没防备给吓了一跳,定神一看是王娟,她什么也没说,定定的含笑看这着我。 看看四周没人我心砰砰直跳,一把拉起她进了男厕所,到最里面的隔间我把门插上就往她身上扑,王娟一边躲闪一边说强子你别弄我跟你说几句话,我说别说了还是来点实在的吧。她没再说什么靠在墙上任我摆布,把她裙子往上一撩就去解自己的裤子。 王娟忽然开口说你强子亲亲我,我愣了一下松开手去吻她。 今天王娟也喝了不少,脸红扑扑的,闭着眼睛伸出舌头迎合我,我用力的把她顶在墙上吸她的舌头,她轻声哼着,不知是因为满足还是我弄疼她了。 我一只手捧住她的头一只手伸进她上衣里,手心立刻被填满。她的乳房比我印象中的还要丰满,摸了一会就蹲下去头扎进她裙子里,卫生间里昏暗的灯光透过她深红色的裙子铺在腿上,朦胧却不失艳丽的颜色诱人得紧,看得我恨不得狠狠咬上一口。 我压着性子顺着她腿内侧从膝盖吻上去,王娟夹了下腿被我用胳膊给架开了,终于看见了她最神秘的部位,浓密的毛发下有一隆突起,一颗水珠刚穿过温暖潮湿的隧洞出来,挂在那里似乎对是否坠入外面的冷清还犹豫不决,在暗红的光线下,那里简直就是一朵开在角落里娇艳的花朵,还挂着雨露。 我把脸贴上去用鼻尖蹭她小腹下柔软的毛发,尽力努着下巴用舌尖去够那隆突起,每次我触碰到那里时,王娟都沉沉的哼一声。几次过后她一边用力向前挺腰一边用手扶着我的头按下去,我胡乱的用舌尖挑弄几下马上钻出来把她转了过去。 王娟侧脸贴在墙上转着眼珠看我,我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嘴上说着看什么看,伸手拉开裤子的拉链顺手把她的裙子又撩了上去。 进入的一刻我深深吸了口气,那种潮湿和温暖把我所有的精力都吸到了小腹下,顿了顿我双手交叉扣在她胸前,把脸贴在她赤裸的背上开始晃动。王娟似乎比我还要渴望,每一次我挺身向前她都努力的沉下腰肢让我淹没到她身体的最深处。 第二章 结你的婚去吧(7) 她的下身仿佛有一种力量,好像要把我整个人吸噬进去,每到最深处的时候我们都心神领会的停顿几秒,王娟在这短短的空当总是轻轻的颤抖并压抑着呻吟,我以前没这种经验,心想原来还有女人喜欢这种。 过了几分钟我感觉下边一跳一跳的,知道快挺不住了,示意王娟转过身来想从前面进去,刚想挥刀挺进就听隔壁的门吱呀一声,我和王娟都太投入了所以俩人竟然谁也没注意到有人已经进来了。 我停下来侧耳听着,隔壁传来哗啦啦的放水声,王娟张了张嘴,我怕她出动静把食指放在她唇上。 我正犹豫着不知道该现在冲出去还是这样等着,隔壁说话了,是雷子的声音,他说那边强子吧?你丫快点都半天了,躲酒啊你。我松了口气说马上马上,我这拉肚子了,说着恶作剧似的下身用力一挺,王娟身子一抖咬了我放她嘴上的食指一口,我把手指撤回来示威似的又动了几下,她用力搂住我把头埋在我背上咬着我衬衣的领子深深地吸气。 那边雷子完事了,催我说强子你快了么,用我等你不。我说不用不用,我打手枪呢你先回去吧。王娟伸手拧了我一把,我张口假装要叫喊,她赶紧把嘴凑上来堵住了我的嘴巴。雷子在外面说你大爷的你慢慢打吧,说着就出去了。 我听他走远了马上继续,王娟经刚才一吓声音压得更低了。 过了片刻我的感觉又来了,在最后的一刹,我将王娟腾空架起按在墙上,紧紧的挤压着她顶到温热潮湿的深处,下身一阵跳跃,王娟粗声喘着气张嘴咬住了我的脸,牙齿快速的抖动着若即若离地沾点着我的皮肤,我心说姑奶奶你可要控制住啊,所幸她没用力。 我抽出身子整理衣服,她也摆弄着衣服,我心血来潮恶作剧似的一把又把她裙子给撂了起来,王娟笑着打了我一巴掌。收拾好了王娟忽然抱住我看着我的眼睛,她说强子我爱你!我心说你爱着我跟李光结婚去吧,脸上笑了下说我知道快走吧。 转身推开门看看没人一把把王娟推了出去,然后冲她摆手示意她快走,这小娘们慢悠悠走出去到外间还在洗手台照了下镜子,我心想姑奶奶你成心逗我呢这是。等她出门了我提着的心放下来,又待了一小会儿推开门走出去,到洗手台撸了把脸。 在走廊上碰见毛子了,他说你赶紧回去吧李光到处找你跟你喝酒呢,我心想这小子当王八当得还挺高兴。 进屋我看了王娟一眼,她又在那摆弄手机呢,见我进来瞥了我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去了,脸粉嘟嘟的。雷子一看我进来了大声说你丫打完手枪了啊,最近效率有所提升啊!我在他身边毛子坐的位置坐下去顺手朝他脸上摸了一把说你检验下,他边大叫恶心边找纸擦脸。 第二章 结你的婚去吧(8) 那天我回来李光跟我墨迹着喝了好几杯,嘴里还在不停的谢着我帮他那次,这次我倒是没反感,嘴上一个劲儿说应该的应该的,心里想你未婚妻刚跟我亲热完,帮你那点事算得了什么。 毛子回来后又嚷嚷着说要去车里拿酒,李光按着毛子的手说毛哥今天听我一回就到这吧,回去还有事呢再喝我又多了。 毛子不甘心,说你甭喝了看着就行,李光说毛哥我哪能看着啊今儿都是冲我来的。 毛子还想再争小寒在一边说话了,他说毛子你也忒不懂事了,人家两口子回去还有运动呢,不跟咱们似的回去搂着枕头就睡,枕头也不会有什么意见。毛子挠了挠脑袋不再嚷嚷了。 李光那孙子跟那儿笑眯眯的也不辩解,我心想你他妈今天就给老子刷回热锅。毛子看酒是喝不成了就招呼着撤退,说正好现在还早,家里老爷子感冒了他回去看看,又嘱咐我把李光他们两口子送回去。 我看了眼毛子说行,反正车是你丫的,我是你司机。 出了门口我故意拖后面,看准机会凑到王娟身边嬉皮笑脸的说你还有力气么,她白了我一眼没说什么奔车去了。 到了车前王娟靠在车上没急着进去,我也走过来了,李光还在那边跟毛子依依惜别。我试着往王娟跟前凑合,她一转身到另一边去了,也不看我,弄的我挺尴尬的,打开车门找了块抹布抹玻璃,一边擦一边不死心还和王娟搭讪,我说这破车我算开够了,过段时间我怎么也得换个。 本以为王娟不会理我,可她忽然转过头说强子你还是攒钱买个房子吧。我一愣,说不用买房子,房子我有。王娟冲我笑了笑,我想了想又说我买车也买不了那么贵的,也就十多万的,王娟没在理我。 李光终于跟毛子道别完毕,晃晃悠悠朝这边过来了,我看着他短粗的身材,自言自语地说瞧你丫那操色,声音不大但王娟显然听见了,她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 李光到车前探着大脑袋说麻烦你了强哥,我脸上使劲挤出点褶子说没事,不麻烦。心想我只是送王娟,就是顺便把你丫捎上而已。李光又露出了他拿手的谄笑,弯着身子打开车门钻后面去了。 王娟看了我一眼拉开副驾驶座的门坐了进去,我心里有点小高兴,绕到车后面给了后轱辘一脚,心想破车你今天可别闹脾气。 钻进车里李光正跟王娟在那撕巴,他把头抵在王娟靠背上拉着她的袖子说老婆你坐后面来吧,前面危险。我接过话来说:“对,你上后边吧,要出事了我自己在前边英勇就义,别耽误你俩结婚了可!” 李光也不傻,听我语气不对也觉得刚才说的话有点自私,抬起头看着讪讪的又说不出话来。王娟扯了扯胳膊有点生气:“李光你松开,都跟你说我坐后面晕,你别拽我衣服了!”我接口说:“可不,你别拽了,再拽走光了就便宜我了。”王娟瞪了我一眼小声嘟囔说没看出来你还挺正经的,那样子是三分气七分羞,看得我心痒难耐,要不是李光那傻x在后面戳着怎么也得上去咬她一口。 第二章 结你的婚去吧(9) 我收了收心,这破车还挺给面子,一打就着了。我抑扬顿挫地说这车今天着的真快,跟上次真是天壤之别啊!顺便看了王娟一眼,她低着头没说话。李光好像看不出来我对他有气,赶紧接着我的话说强哥过段儿可是得换个车了,这车都不太符合你身份了。 我挂档起步,信口开河:换什么啊,我就是一公务员哪有什么身份不身份的,再说我也没那闲钱啊,有钱我还买房子呢,我这老大不小的也得跟你学习学习物色个女人生娃去了,然后转头跟王娟说,你说对吧光嫂? 王娟瞪着我说我不知道,回头看了眼李光,见他正往窗外看,回首就把手包摔我身上了。李光这会儿还挺机灵,听见声音赶紧往前看说怎么了怎么了,我说没事,腾出手把包递给王娟说别放上面了,老掉。她伸手来接包,我顺便在她手背蹭了下。 从镜子里看了眼李光,他跟个二逼似的在那随着车里的音乐晃荡脑袋。 李光住的地方还真够远的。我以前从来也没关心过他住哪,今天才知道他在天通苑租的房子,就一居,现在王娟也搬了过去,这样结婚显得窄巴也太寒酸了,正琢磨着过几天想换个大点儿的。 我闲得无聊逗李光说要不我把我那儿腾出来给你俩结婚得了,李光随口就接了句:“那可不行,哪能用强哥的房子啊!”我听他那语气我要真给他还就敢用。 王娟看看我咬着嘴唇跟我说我干脆跟你结婚得了!她这么一说弄得我挺尴尬,我赶紧掩盖着说那哪儿行啊,我咋能对不起李光呢。王娟接我的话幽幽的说知道你看不上我,我听了心里一惊,转头去看她。 路边的灯火在速度中斑驳的落在她脸上,我看不太清她的表情,但是能看见她眼角的潮湿在撒落下来的头发下闪烁,我想说我不是看不上你,更想把她拉过来搂在怀里,但碍于李光在后面坐着,只能自我解嘲的说这哪挨哪啊。 终于到了地儿,我心想毛子你大爷的我说你怎么让我送,感情这么远。把车开进小区一直顶到单元楼门口,停下来手指敲打着方向盘四处打量:这小区还不错,建了应该不久,每个楼都有一排树,傍晚在窗口看看晚风摆弄的树枝再来两罐啤酒应该还挺舒服的。 李光见我停稳了车赶紧钻出去说我去开门强哥也上来坐坐,喝杯水再走。我说不上去了回去还有事呢,心说你那一居室我去了往哪坐啊,当你面坐王娟腿上你还不得急么。 李光嘴里还客套着转身去开单元门,王娟也伸手去开车门,嘴里说强子要不你就上去待会,就她打开车门的那一瞬,我不知怎么了突然伸手拽住了她,王娟回过头来看着我,我盯着她眼睛说:“娟儿,我没看不上你……” 王娟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扯了下嘴角笑了,慢悠悠地一句一字的说:“强子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然后忽然凑上来在我额头上亲了一口。我赶紧抬头看李光,他正背、对着车低头凑着灯光找钥匙。王娟又看了我一眼说你要真不上来我也不让你了,我回去了,说着打开车门下去了。 看着她缓缓的走向单元门,走向矮胖的李光,我心里忽然一紧,鼻子酸酸的,眼角也蓦然的潮湿了,有那么一小会儿,我真想冲下去把王娟拉回来,把她拉回车里,拉到我身边,拉到我心里…… 我用袖子蹭了下眼角赶紧调头,李光已经打开门了,听见车响回头上前几步跟我摆手,我一脚踩下离合,怔怔的望向他,目光却穿过他飘向他身后的王娟,王娟没再回头,一个人径直朝单元门走去。 我突然发现她虽然个子不矮,但女人特有的曲线让她的背影看起来依旧是那么单薄,她不紧不慢的走过去,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我的心里,最后终于消失在楼道的黑暗中。 松开离合使劲扭过方向盘,车子嘎吱吱一阵响摆过了头,刚想踩油门,脑袋里热血一涌再也控制不住,撞开车门冲了下去。 等我跑到单元门口时,灰色的铁门刚好先我一步“当”一声撞死了。 我双手扶在防盗门上身体慢慢的滑下去,狠狠地咬住了牙齿。透不过这灰冷的铁门,我的目光,又怎能看到里面盘旋的曲折中无声的颤抖…… 第三章 旧事(1) 我在路上转了会儿说什么也不想回去了,找了家通宵的KTV把车子停路边钻了进去,到吧台说要个包间。服务员问我先生几个人,我说你看我身后还有人么,没有就是我一个人。服务员岁数不大,往我身后看了看认真的说先生那您就是一个人。我对她的天真报以一笑,拿过她手里的号牌进去了。 选了几首平时常听的歌把音量放到最大,电视屏幕关了,叉开四肢靠倒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感觉整个屋子都旋转起来,低沉的音响声嘶力竭地吼着,充斥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可是我心里却出奇的平静,静得我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一股悲伤仿佛失去了束缚,呼啦啦地涌进我的身体。 我用力的仰着头不让不知为何而来的泪水滑落,因为我知道一个人悲伤的时候眼泪这东西如果第一滴落下来那就会不断的涌将出来,然后抖动的身躯根本无力抵挡这些从心底汹涌而来的精灵。 深深的吸了口气,我想起了宣宣,或者说我终于再一次没有竭尽全力把她从眼前挪开。 宣宣是我大学时同系的同学,从我注意上她到她第一次光着身子靠在我肩上问我我们将来会不会结婚只有三个多月。 这并不能说明宣宣很开放,相反,在我看来她甚至有一些保守,或者说总有一层褪不掉的羞涩,我们相好半年多了我跟别人讲荤段子她在边上听了还会脸红。 之所以进展那么快一是因为我天生异才精通此道,再就是如有神助天公作美,第一次是我们去钱柜唱歌,那天我喝了不少的酒,出来时正好下雨了,我头晕眼花步履踉跄走不了直线,于是和她商量去附近旅馆将就一宿,她看我当时醉的不轻,低估了我的实力,一时掉以轻心就欣然许诺了。 结果半夜的时候她就后悔了。我这人酒醒得特快,也不能说是酒醒了,只是恢复体力了,在我软磨硬泡死缠烂打无休止的骚扰下她一时疏忽就被我纳入怀中了。 事后她靠着我问我们会不会结婚,我当时热血沸腾,我说结!就算到时候男女性别同化了咱也要结!她笑着拧我说我没正经的。我亲吻着她想重整旗鼓,却被她推开,她问我说咱这算什么呢?没等我说话她又自言自语的说这就是酒后乱性! 我一听这话不乐意了,我说咱这是身体的交融从而促进精神的统一!宣宣忽然就掉眼泪了,蜷在我怀里说强子你一定不要欺负我,我说我疼你还来不及呢欺负你干嘛,她好像特有经验似的说等你腻歪我了就不这样想了。我说我不这么想怎么想,我能做什么坏事还。她歪着头想了半天说你会拈花惹草的,我当即跟她发重誓我说我要是拈花惹草我奶奶就不得善终,她像所有电影小说中的女主人公一样赶紧捂住了我的嘴,然后投入我怀里在新一轮的风雨中摇荡。 后来的日子虽然磕磕碰碰,但我们一路高歌心里装着彼此挺过来了,那时候觉得自己已然经历了两人世界中的春花秋雨,夏暴冬寒。 两个人漫长相守的日子让我生来的动荡不安悄然隐退,我曾半夜爬起来跑到哥们的床前叫醒他告诉他我说我这辈子都好好地对宣宣,我就等着把她娶回家了。然后在哥们含糊不清的骂声中爬回床上心情激荡久久不能入睡。 第三章 旧事(2) 大四对所有的大学恋人来说,是一个不得不面对的门槛,一不留神就摔得晕头转向支离破碎,最后劳燕分飞。可是我和宣宣并没有担心这个,我的工作早早就定下了,然后是陪着宣宣到处投简历。 我们的学校也称得上是国内的名牌了,所以工作并不难找,但是想各方面都顺心随意也并不是一时三刻就能得来的。宣宣的成绩很好,但是听我一心就要毕业工作她也毅然放弃上研,说是要陪我从一个起点开始打拼。 她是石家庄的,当时却为了我一心要留在北京,我们甚至商量好了等我们安定了就让她出面劝她爸爸妈妈都过这边来。 日子飞一般的过去,宣宣的工作也差不多定下来了,我们带着那些工作还飘忽不定和要考研的人羡慕的目光到处游山玩水,对大学里最后的一点时光的肆意挥霍着。 毕业设计做得差不多的时候我们不再出去玩了,守着以后天南海北的同学做各种依依不舍状,那段时间四年里大家的所有的愉快更加愉快,不快也烟消云散,只是离别的情绪总挥之不去,半夜校园里不断有口齿不清嘶哑的呐喊,路上总能遇见几对伤心落泪的情侣,各种告别演出的宣传单像雪花一样飘在校园的每个角落,最终被小心翼翼地夹在留言册里。 彼此之间哪怕只是混个面熟,都会跟多年的朋友似的逮着机会就去喝点,那时候我觉得自己每天就是把喝进去的啤酒赶紧加工加工撒出来再去赶下个场子,好像都没有时间忧伤一下。每个人都像个交际花一样穿梭在酒桌之间,逢人就笑,脸上的肌肉一天下来酸痛僵硬。 隔壁班有个叫王力的,曾和我同时期追过宣宣,最后让我以绝对优势打下马去。一天他突然来找我,说他其实一直挺佩服我的,说什么也要跟我出去整点。他是黑龙江人,我对东北人印象一直不错,心想他能不计前嫌来找我我要是再墨迹就说不过去了,再者他是毛子当时女友的老乡,俩人平时交情还不错,平时也跟我们喝过几次酒,于是跟他去了师大北门的一条小巷子里。 到了地儿我一看,在这附近待了四年自己居然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地方,这简直就是腐败一条街,除了饭馆就是洗浴,再找出来的就是名字奇异得很的各种小发廊。 我俩找了个小馆子就开喝,那天晚上他把能算夸奖人的词儿全堆出来了,把我上的飘飘然,不知不觉就飘了。 中间宣宣打电话过来问我在哪呢说要我陪她去买水果,我想想要是说正在跟王力喝酒好像有点别扭,就撒谎说在寝室跟同学喝着呢,让她找别的女生去。她问我这边怎么乱糟糟的,我说这快开锅了干什么的都有,看电影的打游戏的听歌的打牌的骂人的哭的笑的闹的,还有个哥们在这耍杂技呢……她有点不高兴,说你别白话了我找别人去就是了,又叮嘱我少喝点就挂了电话。 第三章 旧事(3) 王力和我从小饭馆儿出来时都十二点多了,他说什么也要请我再做个足疗,我那时候还知道白话呢,说都这么晚了人家都闻一天臭脚丫子了咱就别打扰人家了。王力声泪俱下的说他明天就走了,要是今天不去就没机会了。我心想你这么有诚意我就给你一次请我腐败的机会吧,俩人晃晃悠悠就进去了。 接下来的事就乱七八糟了,洗了脚王力说没过瘾又要踩背,我那时候酒劲上来了,看着墙上画里的水果伸手就抓。在灯光昏暗的按摩房里我只记得身体越来越燥热,衣服脱得越来越少,最后那个说着一口方言的踩背女郎贴着我慢慢躺了下来…… 我是被一阵哭闹声惊醒的,刚睁开眼睛还看不太清楚,迷糊糊的嘟囔着说王力咱得赶紧回去了,要不宣宣该着急了。 忽然间只觉得脸上一疼,再睁开眼睛我已经适应眼前的光线了:我心爱的小宣宣正用手指着我颤抖着声嘶力竭的吼着什么,我一翻身浴巾从身上滑落,引起陪在宣宣身边那些我看着面熟的女孩的尖叫,低头我才发现那块浴巾一掉我身上已经丝缕不着了。 我脑袋一片混乱,划拉着找衣服,忽然听见门口的人一阵惊哗,转头看过去,宣宣手还指着我,身子却慢慢的软了下去。我心里着急裸着身子就往过冲,立刻被几只强壮的胳膊拦了回来,耳边有人说你丫先把衣服穿上,我一回头是雷子,我从干巴巴的两片嘴唇里挤出几个字说雷子这不是我干的,他看了我一眼冷冷地说:“张强你跟我说是你干的我也不生气”。 我无心跟他乱扯又赶紧回头找衣服,耳边充斥着小姑娘的吵闹,中年妇女的咒骂,男人手忙脚乱的喝斥。等我把衣服找个大概套在身上时回头一看,门口的人已经走得不剩几个,还有几个涂着浓妆的女人探进半个身子指点着我窃窃私语, 我张嘴就骂:“X你妈!都给我滚!”她们也不甘示弱,嘴里不干不净的对付着我。我还想说什么雷子上来拎着我就往外走,嘴里一边说走吧走吧别跟这显眼了。 到门口时,一个看起来面熟的女人伸手说大哥你还没给小费呢。我伸手想去划拉着拉她抽,她往后退了下说大哥你还没摸够啊,摸了还不给钱!雷子架着我往外走,我一把没够到她听她这么说刚想骂她,就听雷子说我X你妈,给你钱拉头骡子来上你,贱货!然后拉着我就冲到街上了。 撕撕巴巴走了不远我说什么也迈不动腿了,蹲在路边说雷子啊,哥们完了,我怎么跟宣宣解释啊!雷子盯着蹲在地上的我说你解释什么还,她比我到的还早,估计什么都看到了。 那是四月的一个上午,瑟缩了一个冬季和一个初春的各种生命都探出头来看这新一轮的年华,我衣衫不整地蹲在北京一条不知名的小巷子里,在一颗刚刚开谢的桂花树下,大声痛哭,不断的甩开雷子的手抓起地上的泥土塞进嘴里,唾液、眼泪和泥土混合在一起马上糊住了嗓子,我卖命的狂咳着,脖子上青筋暴起,心里万念俱灰。 最后我哭累了泥也吃够了,瘫软在墙上。雷子一声不吭的扶起我就走,周围一大圈人看热闹,雷子青筋暴起说看你妈什么看!没见过啊!然后在人群不满的议论声中消失…… 第三章 旧事(4) 回去以后我就病了,连着发了三天的烧。窝在床上我疯狂地打宣宣的电话,打了整整三天,从来都是无人接听。 我托了每个我能看见的人帮我去找宣宣,但他们都是不久后折回来无奈的对我摇头。 第四天我烧退点了,头还是疼得要裂开似的,爬下床一路扶着墙下了楼,没有墙的地方我就猫着腰一步一步的挪。 半路上我想着马上就能见到我的小宣宣了,想着我该怎样去和她解释,怎么让她原谅我。有一会我甚至天真地想可能她一见了我这模样就心疼得顾不上怪我了。 浑身湿透了的时候,我终于挪到她楼下,每见到一个人我就求人家说帮我找下某某寝室的谁谁谁。过了很久也不见她的身影,我想她可能是睡着了,别人不好意思叫醒她。 实在站不住了我就靠在墙上坐下,直到好多人陆陆续续走出来拎着水壶吃晚饭去了,我的宣宣还是没露面。 终于我看见她的一个室友出来了,赶紧喊她,她走过来惊诧的说张强你怎么还在这,不是找人跟你说了么。我着急地说找什么人跟我说什么了?是不是宣宣也病了?她耸着肩告诉我的小宣宣两天前就办完手续回家了。我不信也不敢信,用我能发出最大的声音喝断她说你说什么呢!想了想又笑着说你别逗我了,是她让你这么说的吧,我就知道她鬼着呢。那个女孩摇摇头叹了口气,说我没骗你,不信你就去问问舍管吧。 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站起来就冲进了女生宿舍,在门口一个阿姨把我拦住了说男士止步你没看见啊,我说阿姨我找人呢你快帮我查查,这个人没走是吧,她还在这住这呢是吧?阿姨让我在门口的沙发上坐下答应帮我去看看。我说我就站这等,您快帮我看看! 阿姨走进值班室一阵翻弄,我看着她翻弄手里的登记册心想你个小宣宣,我马上就揭穿你的小阴谋了,你怎么能骗过聪明绝顶的强子呢。阿姨看了半天,从窗口探出头来说同学你回去吧,这个人两天前就退宿了! 我脑袋轰的一声,说你骗人……话没说完就觉得眼前一黑,腿一软倒了下去…… 剩下的日子我一边不停的打宣宣的电话一边到处疯狂的打听着,电话一直是关机,问出去的话好像被那些拖着行李箱离开的人偷摸带走了,杳无音信。 半个月后我匆匆忙忙办完手续,把少数几件舍不得扔的东西带回了家里。其中除了一个我盖了三年多的被子舍不得扔,剩下的都是我和宣宣一起弄的各种小东西。 总共一行李箱的东西我收拾了整整两天,看见每一件东西我都能想起这是什么时候我和她怎么倒腾来的。宣宣是个细致的女孩儿,光我和她戴过的小项链就有十来个。 每放进箱子里一样东西我都要坐下来喘息一阵,整整两天,除了睡觉,饭没怎么吃,基本都是湿着眼睛度过的。 最后有一个小挂历我没有收起来,而是把它压在了床上,还写了张纸条:送给你和你的爱人,祝你们像我们曾经一样幸福着。“曾经”两个字是我下了好大决心才写上去,我想找到了宣宣我告诉她这件事她一定很高兴,然后我再回来把这两个字擦掉。我要理直气壮的告诉挂历的新主人,我们现在还是一如既往的幸福着,你先前猜想的,只是我们的一个小插曲罢了。 回到家只住了一晚上,第二天我就去了石家庄,在那里整整呆了两个月。 第三章 旧事(5) 每天白天出去到处乱逛想着能碰上宣宣,晚上回到旅馆把我们最后一起戴的小项链紧攥在手里,在胡思乱想中昏昏沉沉的睡去。 那段时间我经常在梦里看见我的小宣宣走进我的屋里,靠在我身边说强宝宝我再也不走了我再也不走了,每次我从梦中咧着嘴醒来,但是却发现身边空空如也,然后一直在窗前坐到天亮,埋怨自己怎么那么糊涂,甚至从来没问过宣宣家住在哪里。 她曾说过爸爸妈妈都在供电局上班,我就去了所有能在地图上找到的和能打听到的供电局,但是看遍了所有的员工栏也没结果。后来我把范围缩小了不再到处乱逛,白天去石家庄各种卖小东西的地方守着,晚上回来就扎进网吧发帖子寻人。 有一次我碰见一个网友,他沉默了半天说你别找她了,你伤她伤得太深,让她一个人静静吧。我当时觉得这人挺逗的,就和他胡乱聊着,他基本上不怎么说话,我说你说说我的小宣宣还会回来我身边么?他在那边沉默了很久没说话,最后说不知道就下线了。 我一阵惆怅,靠在椅子上发呆,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赶紧去看这个人的资料——空空如也,我还算没把大学学的东西忘干净,又赶紧去找她的IP,找了个软件一查,显示这个IP就是我附近区域的。 我转过身去要走,想着出去想想办法,最好能查得再具体点,忽然被对面桌上的一个头花定住了。 我认得出来那是宣宣的!我们大四前半年一起在五道口买的,买的时候那上面有个小洞,她跟卖东西的阿姨讲了半天价最后花一半的价钱买了下来。我当时还笑她花钱买个破东西,回去她自己用旧衣服上的布钉了个小兰花在上面,戴在头上美了好一阵子。 我站在那里头晕目眩,回过神来一把抓起头花冲了出去。接到两旁都是小摊,来来往往的人穿梭不停,我发疯似的沿街到处找…… 回到旅馆,一整个晚上没合眼。一定是宣宣,她当时就坐在我对面跟我说话,我却一直盯着屏幕生怕错过网上的每一条线索。为什么我没能闻到她的气味呢?为什么我没能感应到她的心跳呢?她就坐在我对面看着我,她告诉我这样去伤害一个女孩子太残忍了,她告诉我让她一个人静静,她告诉我她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回到我身边,可是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就在我身边呢?如果是恨我那为什么不走过来让我离开? 我画着满脑子的问号熬到了天明,终于想明白了:如果她不想见我,我永远不可能找到她。这个城市是很小,但是两个人的心一旦被隔开,那种距离不是单凭一股思念就能跨越的。 这时候家里也已经催得不行了,银行那边让我赶紧过去上班,老爷子说我再不回去就亲自动身来寻子了。一个清晨我在晨气的氤氲中心有不甘地踏上了返京的火车。 后来我给宣宣以前的邮箱留言,只有简单的一句话:宣宣,对不起,我会一直等你回来。 隔一段时间我就会给她以前的号码打个电话,我相信只要这个号码是关机而不是注销那她就随时可能回来。 再后来我陆续得到她的消息,知道她那年秋天就去了英国留学,毕业后暂时留在了那里。 第三章 旧事(6) 今夜,在震耳的音乐声中,在看到另一个女人的柔弱后,在心里似曾相识的疼痛阵阵来袭时,我终于第一次完整的回忆起了我的小宣宣,她给我带来的那种疼痛是隔着遥远距离的,但是从来不会因长途跋涉而显得微弱或陈旧,总是让我满怀愧疚的旧伤来不及躲闪就是撕心裂肺的煎熬。 我点了支烟,狠狠地吸了几口,拿起话筒跟着音乐大声唱起来。人心闷的时候大声发泄出来能暂时缓解心情,这是老妈告诉我的。我试过几次,虽然不能彻底放下烦心事,但总能换得头脑暂时的空白。 吼了一会觉得嗓子紧得不行,便按铃叫了服务员进来,想要几瓶啤酒。进来的是个小姑娘,圆乎乎的脸,看起来挺可爱的,岁数不大,估计也就是二十左右。我说我叫服务员,没叫漂亮的服务员啊,说着看了看她。 她笑了笑看起来还有点害羞了,我说在你们这消费找漂亮的服务员服务不会还要加钱吧?她笑得更欢了。我心想女人真是奇怪,不管在什么地方,什么境遇下只要有人赞赏几句,她们就总能由衷的高兴起来。 接过她递来的酒水单子,随便勾了两瓶啤酒然后还给她,她看了我一眼,想说什么又忍住了。走到门口时到底还是转过身来小声跟我说:“先生我们这里还可以陪唱,您需要的话……”看着她羞涩的样子我有些好笑,看来她也是刚刚出道。 在北京娱乐场所是有严格营业时间的,像这种可以通宵的KTV多少都会有点关系。有了关系在那放着,肯定也就不甘心只挣那么点包房费和酒水钱了,总会有些小花样。 陪唱是比较普遍的手法,就是找点儿嗓子还过得去的小姑娘来陪客人唱歌,每个小时象征性的收点钱。其实陪唱女和客人心里都明白,这也就算是一个拉皮条的借口。男男女女奔着钱坐一起了,还哪会只有唱歌那么简单。本分点儿的拉拉手对对歌,不安分点儿的就上下其手摸摸索索,再心急胆大点儿的门一关直接做爱做的事去了,完事了根据服务给钱买单。其实事情都没变,只是换了说法吧,调情叫唱歌,嫖资叫小费,各得其所,皆大欢喜。 我说行,正好我一个人没意思,你一会过来吧,帮我给自己加两瓶酒。她关上门出去了。 我靠回沙发上,感觉心情好了不少,有那么一会儿我突然想,也许宣宣就是让我来等待的,王娟就是让我来伤害的。 这样一想不禁有些心疼王娟,但转念一想谁让她不睁大眼睛挑好了,摸索到李光那么个东西就赶着结婚呢,都是她自找的。如果她找个不是我圈子里的,按我对她的稀罕劲儿估计我跟她且得缠绵几年呢。 正胡思乱想着,先前那个小服务员进来了,手里拎着三瓶啤酒,她说大哥这是单子你签一下,我只多要了一瓶酒,咱们喝完再要吧。我嘿嘿一乐,心想非亲非故你还知道替我省钱呢,嘴上说你觉得够喝了就行,省下的一会都给你。 她跟我商量着点了几首歌坐回我身边,我说你唱吧我听听你嗓子怎么样,她笑笑说我嗓子不行,比大哥你差远了。我装作不高兴地说你还挺会骂人,你的意思是说我声音跟女人似的呗。她赶紧说没有没有,大哥你误会了,想了想又说其实都是我不会说话。我看她着急的样子不忍心再为难她,笑着岔过话题让她唱歌。 她的嗓子其实挺不错的,音域挺广,高音也能上去,我说你这条件应该找酒吧唱歌去,那里比这里来钱快啊!她笑笑说还是算了,那里都要有人介绍,还要有人捧着,她又不认识什么人。 唱了会我说累了,歇会儿,聊聊天吧。她紧张的看了看我,往外挪了挪但马上又挪回来了。神色紧张地说大哥你讲吧我听着。我有点不高兴,说我一个人怎么说,你是要我给你唱戏听啊。她慌乱的说不是不是,大哥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大哥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接着逗她说那不还是一个意思么。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看着她红扑扑的脸都快出汗了,不忍心难为她,拿过啤酒说喝点儿酒吧。她伸手接过去抿了一口双手抱着放在怀前。 第三章 旧事(7) 我先讲了几个段子,她始终放不太开,每次都是害羞的笑笑。我想了想又跟她说了说最近社会上发生的新鲜事,这回她放开了,也山南海北的跟我说起来。这我才发现其实褪去那层羞涩这小姑娘还挺能说的,没什么口音,而且声音把握得很好,不吵不躁不紧不慢,跟讲故事似的。 说着说着就聊到她身上了,自然而然说到了她为什么干这个。 其实这是钱色交流的保留话题,来这种地方的女孩子背后往往有一段惨痛的经历,最起码她们都是这么说的。故事中往往能引出一场辛酸的往事甚至碰撞出一段澎湃的爱情,现实中就常让你伸进钱包的手一抖,顺手再多摸出两张。 不出我所料,她的背后也有一段“辛酸史”。 小服务员说自己家在云南昆明边界的一个小山村里,那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山村,从村子里到有集市的镇里连公车都没有,走着要多半天,因为路太难走,汽车也要三个多小时。 她的父母都是标准的农民,日出而作,日落也未必能归,每年起早贪黑的从土地里刨出仅够堵口的粮食。她说她并不觉得自己的童年因为贫困而凄凉。小的时候早早跟父母起床,父母下地后她喂完牲口就去附近的山上玩,冬天的老树随风低吟的枝丫,春天漫山遍野的各种花草,夏天峡谷里蜿蜒而出的山泉,这些,都是她钟爱的玩具。 我插话说秋天呢?她笑了笑说秋天地里忙要去给大人打下手,我点点头喝口酒示意她接着说。 她十岁才上的小学,拮据的日子慢慢的流逝,倒是也没有太多的辛酸。到了她十二岁那年,村里来了一队人马,说是在山上发现了一种金属,要开矿。我又插话问什么矿啊,没想到你们那还藏金埋银的。她笑了笑说自己哪知道那么多,只知道是种挺稀有的金属,但不是金银。我想想应该是钨钼一类的,云南好像盛产这一类金属。 采矿队的到来打破了小山村几十年的宁静,也给村里人带来了新的赚钱路子,比如去矿山附近拾捡卡车掉落的矿石,大家把干这种活计的人叫做“捡矿的”。她的爸爸就是一个“捡矿的”,捡来的矿石放在家里,每隔一段时间会有人来收。我说这样也能行啊,好像不允许吧?她幽幽地叹了口气说家里人那懂得那么多。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年多,家里的生活与原来相比慢慢好起来了,小孩子有了新衣裳,爸爸也常让妈妈炒几个小菜喝上几杯。我听到这儿笑笑说还行啊,你们家拔着社会主义的羊毛就奔了小康了。 她没接我的话,摇了摇头接着说,后来矿上要建新的厂房,正好要占用她家山坡山的梯田,矿上的人跟乡里打了招呼,占用费少得可怜。她爸爸怎么也舍不得把养命的田这么便宜的放出去,就坚决反对占用,为了壮大声势还扬言要到县里去告状。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早知道胳膊拗不过大腿还那么虚张声势干什么呢。她爸爸的话传进了矿上管事人的耳朵里,就放下话来说要收拾他。在自己土生土长的村子里,她爸爸显然没把这些人的话当做威胁,认为那只是他们理屈的一种表现。 但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一次他爸爸像往常一样去矿边捡矿石,正好被说要收拾他的人看见,那人放开了矿厂大院里看家的两条大狗,狗发了疯似的冲过去就扑。她爸爸身体还不错,手里挑筐的扁担一阵扫打,两只狗见没便宜可占灰溜溜地跑回去了。 小服务员停下来看了看我,我领会了马上说你爸爸还挺强悍的,她笑了一下,但神色马上又暗下去了。 那个管事的人一看狗被打了回来当时就火了,跳着跑进厂房叫了一帮人出来,这些人出来什么都不说,甩着手里的干活的家伙就朝她爸爸身上抡,不一会把她爸爸打倒了,她爸爸挣扎着往家挪,谁知这帮人不罢休,冲上来硬是把他捆了起来,打电话报了警。 警察在下午才姗姗来迟,来了不问青红皂白就把她爸爸带走了。听到这里我张嘴想说你爸爸抗击打能力还挺强的,在矿上干活的手里可都是大家伙,看看她的脸色很难看就没说出来。 她接着说,当时听说爸爸出事了,她就朝矿上跑,到了那里有个好心人劝她回去,告诉她说你爸爸偷东西被抓了,警察就快来了。她没走,发了狂似的到处找,最后在一间放旧机器的屋子里看见他,她爸爸被困着歪倒在地上。 听见她的喊声挣扎着坐了起来,看了看她还跟她笑了下,说娃儿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就回家了,告诉你娘给我朝几个菜,烫点酒。看着爸爸惨白的脸和强睁着的眼睛,年龄幼小的她丝毫没意识到那是极度虚弱的征兆,她一听爸爸说马上要回家了,应了一声就往家里跑…… 她回到家把菜洗了切好,酒一遍一遍的热,就是等不到说马上回来的爸爸,天开始黑下去的时候族里人来家里把妈妈找走了,说去商量事情。她抱着酒壶蹲在门口看着不远的柴门在越来越弱的光线下逐渐消失,最后靠在门框上睡着了。 我听的挺着急,忍不住插进去问:“后来你爸爸什么时候回来的?” 小服务员看了看我,不知什么时候她的眼角已经湿了,用手背抹了抹,平静地说我爸爸第三天回来的,卷在席子里,公安局说是畏罪自杀,我们打了三年的官司还是这个结果。 没等我回过神去安慰,她抽搭两声又说我当时真傻,那天下午我应该多看他几眼的…… 第三章 旧事(8) 我听完愣住了,其实并不意外,这个结果几乎是我从整个故事开始不久就预料到的,倒是我没想到她会这么平静的揭晓这个并不隐秘的谜底。我十个容易入戏的人,一时拿不准是她已被长久的伤心抹去了肆意的表达,还是这本身就是她编出来博取我同情的一个故事。 接下来是长时间的沉默,她坐在那里轻轻的颤抖着肩膀然后逐渐平静,我则是在努力理清头绪辨别这个故事的真实性。想来想去脑袋里始终乱糟糟的,最后我想我完全没有必要去探究其中的真实与否了。这样的谈话本身就是我和她这样的关系中常见的一种游戏,是真的我也没必要去伤感什么,假的我也无所失,只需要在最后多甩出几张对我来说无关痛痒的钞票。 我打破沉默说不说这么伤心的事了,我们还是唱歌吧。她转过头来说大哥真是对不起,我来陪你反倒让你听我说起来了。我笑笑说没事,我这人就爱听故事。想想这话说得不大妥当,喝了口酒接着说那你也没上过多久学吧,以后什么打算? 小服务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告诉我她也是个大专生呢。看着我惊诧的表情,她说只是她毕业的学校太差了,现在文凭又这么不值钱,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最后只能流落到这里了。我“哦”了一声,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 小服务员顿了一会,又开始说话,这次她的声音更低,与其说交流不如说是一种倾诉或者询问,她说大哥你觉得我想的不太奢侈吧,我想等我赚点钱就去读个夜大,有个本科文凭到时候也能找个正经的工作。我笑笑说这有什么奢侈的,心里却想她心气其实挺高的,走进这里的女子多少不是最后迷醉着沦落风尘,一去不返。 她喝了一大口酒,又告诉我说自己刚来这里不久,还没挣到什么钱,不过现在正看书呢,这样将来有能力去读书的时候也不至于太仓促。 我没再说话,把手里的酒瓶放下闭上眼睛,头脑中出现这样一幅画面:鲜艳迷离的霓虹灯下,一个心怀理想却不得不坠落风尘的陪唱女孩儿抱着一本书努力地静下心去研读,时不时抬头微笑着看向远方,似乎远处就有她通往幸福生活的大道,那些娇艳的灯光渐渐暗下去,那个单薄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朦胧……这场景是在讽刺生活还是在羞愧像我这种衣食无忧花天酒地还整天叫苦不迭无病呻吟的人? 第三章 旧事(9) 我累了。 她确实是个善于讲故事或者说善于倾诉的人,声音平静但不失情感,缓缓的带你走进一个世界,让你主动伸手去触摸其中的酸甜苦辣诸般光影,不会让自己的情绪惊动你,直到你深深陷入其中。 我整了整衣服说行了妹妹,我还有个约会得走了,改天还来找你聊天,说着拿起身边的外套站了起来。她忽然拽住我的胳膊,说大哥你真是个好人,想了想又改口说你是个君子。我一听乐了,心想我没揩你点油你还不自在啊,低头把她拽到怀前在她前额轻轻吻了下,说你岁数太小看不出好坏人呢还,今天只是我这个流氓累了,想休息一下。她说大哥你别说了,我看人不会错的,你真的是个好人,你善良。我心想我善良?你还不如直接骂我傻呢,嘴上敷衍她说不说了,我真得走了,下回我再过来。 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了什么,背着她我掏出钱包抽出两张钱来,刚想转身给她,忽然想起她说想考夜大的事,也懒得再去想事情的真假,又伸手摸出了几张转身递给她。嘴上说你陪我半天了,拿去买几件衣服吧。 小服务员正在收拾茶几上的东西,被我忽然转身吓了一跳,听了我的话又看见我手里的钱,她直起腰捋了一下掉下来的头发,说大哥你别给我钱了,我也没陪好你,都成让你来听我絮叨了。我打趣说那你是不是应该意思一下,我都陪你这么半天了。她还当了真,犹豫了下说要不今天的酒水钱我出吧,算我请你的。说得我心里一热,把钱递过去时看着那薄薄的一小叠甚至有些不好意思。 她说什么也不接我递过去的钱,把手背在后面躲闪着,我心说想给你还不信你不要了,硬往她口袋里塞,她忽然掉眼泪了,说大哥你别给了我真不要,我来外面半年多了,从来没碰见你这样的好人,我陪你自己特开心。 我心里一阵暗喜,想自己怎么没注意到最近魅力飙升这么快,陪唱小姐都不要我钱了。我正了正脸色说你拿着吧,就当大哥给你买书的,你不是要考夜大么。她还是说什么都不收,最后我装做不高兴板下脸来,说你收不收,不收我再也不来了。 小服务员想了一会儿,说大哥那你就给我一张吧,已经不少了。没理会她的话趁她说话时把钱全塞进她的手里,她还想往回塞我忽然抓住她手把她拉到了身前,坏笑着说你别弄了,再弄我流氓本性要露出来了。 她愣住了,不知道是没领会我的意思还是不知怎么回答,我松开手拍了拍她的额头说别想了,我下回来还找你聊天。看着她不知所措的表情我莫名地鼻子一酸,赶紧转身走了出去。 到外面钻进车里,心想我今天这是怎么了,打着火就走,回头看了一眼,小服务员正在门口跟我摆手,我探出头跟她笑了笑。 回过身来忽然想到我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刚想去问,又转念一想,这种风尘女子又有谁会用真的名字呢…… 第四章 我成有马的人了(1) 今天上班碰见一个大妈,可能是对营业员有什么不满,掐了一大袋子一元的零钞在大厅里嚷嚷着要一张张的存。我当时刚吃完午饭回来,趴在桌子上打盹,大厅经理慌慌张张的跑上来找我,说张助理你快下去看看,我弄不了了,一个中年妇女在大厅找麻烦呢。 我伸个懒腰慢悠悠地说你别慌,这事你应该找主任去。他着急地说主任不在。我心想这老头子肯定又跑他老婆办公室捣弄股票去了,暗骂他一声,从抽屉里拿出工作牌戴上,跟大厅经理下楼去大厅。 下楼的时候他跟我大体说了情况。我看他也是一头雾水,就一遍一遍说有个大妈连着领了很多号儿,窗口全给占了,一块一块的存钱,别的客户都着急了,现在下面乱哄哄的。 我下去一看: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妈,穿了一身红灿灿的运动装在一个窗口跟营业员嚷嚷,操着北京地道的胡同口音:“我怎么就没证件了,证件不是跟那边窗口用着呢么,你从里面看一眼,那不是么?!” 营业员估计是被折腾不耐烦了,这功夫也挺来劲,头也不抬说我看不见,你不把证件递进来我就没法办,只能过号儿了。那个大妈不理营业员说什么,一个劲儿往窗口里塞手里的一块钱,说你赶紧给我存,你再不存我就找你们领导去!想了想又说我给记者打电话,说着就往口袋里摸。 我一看赶紧迎上前,搭讪着说大妈您这是怎么了,您别急,要不这边说话。大妈不买我的帐,说我不去,看不见我存钱呢。我心想你这是存钱呢么,说捣乱还差不多。我看了眼营业员口气严厉地说你什么态度啊,赶紧给大妈存上,这么大岁数排队容易么!营业员委屈的看我一眼说这什么都没有我怎么给存啊。我放低声音说赶紧存吧,说着使了个眼色。营业员还想说什么看了我的眼色就忍住了。 我回头弯着腰说大妈让他们先忙活着,您来这边坐着说话。她老人家估计也在这闹半天了,看有台阶下了,就问我说你是这的领导吧,早这样不就完了么。我笑笑说我不是领导,我也就算是个伺候领导的,您这边请。她跟我到大厅一角的咨询台坐下了。我赶紧给她接了杯水,又找了个靠垫给她坐。 第四章 我成有马的人了(2) 看我前前后后一阵忙活,大妈的脸色也好点了。几句家常拉下来我才弄明白,原来是她前一天来取钱过了号儿,跟营业员商量插个队营业员没答应,回去挺不高兴就跟常一起遛弯的老姐们儿说了,有人就给她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我心想要是让你插队了那排你后边的人今天都来闹这出儿了,嘴上一个劲儿的赔不是:“您别急,等我当上领导我就弄个老年人绿色通道,专门给您这样的大妈服务!” 大妈眼睛一亮:“小伙子你还挺会说话,那等你当上领导得什么时候啊?” 我假装特伤心:“大妈您说的可不是么,现在上面的人一点机会都不给我们这些年轻人,等熬上去了也四五十了,能像您这样这么有想法的还能有几个,到时候都成酒囊饭袋了,谁来改良政策啊!” 听我夸她有想法,大妈立马乐了。语重心长地跟我说小伙子你可不能急啊,一定踏踏实实的做好工作,可不能学那些坏风气搞那些小动作。我应承着说对对,大妈您知道的还真多,您儿子应该比我大点吧?您应该知道现在年轻人身上担子太重,你看我这年纪轻轻的腰都快弯了…… 大妈一听我说腰不好来了精神,说你这我知道,这是颈椎病,电视上天天说这个事。接着她就跟我说开颈椎病了,后来又转移到形形色色的老年病,边说还边比划着。看得出来她退休后的时间全花在研究这个上了,知道的也快顶上半个专家了。 我前倾着身子听的腰酸背痛,颈椎真快要出毛病了。这时候电话响了,我一看是雷子打来的,我跟大妈说大妈您看,医生给我来电话了,我正跟她那做按摩呢,肯定是催我呢。大妈正说的高兴,我一边可怜巴巴地看着她一边用手扶着腰。 她想了想说那小伙子你快去吧。我装出为难的样子:“不行啊大妈,领导说我今天得把您送走了才能换班呢!” 她听我这么说,看样子心软了:“得了,我跟你这么一聊天气也就都没了,我就不难为你了!” 我趁热打铁说那您不存钱了啊?她说存什么啊,那是给孙子买鞋的,特意在路边换成了零钱。我一听心里来火但是嘴上还是不敢懈怠:“大妈那这样吧,我给您换成整的,您拿着也方便。”大妈来了句:“那可麻烦你了”,我心里暗暗想您老这会儿才知道麻烦人。 我跟傻站在一旁的大堂经理使个眼色,他赶紧跟大妈套近乎,说您这边来吧,我扶您。大妈一甩胳膊,说你扶我干嘛,我岁数又不大!逗得一边看热闹的一个小姑娘捂着嘴直乐。 第四章 我成有马的人了(3) 总算打发走了这个“上帝”,我拿出电话打回去。雷子张嘴就说你丫便宜来了!我一头雾水,问他什么叫我便宜来了,我便宜来了给人占去啊?他情绪挺激动,说你甭白话,不想听我挂了。 我听着他说的真像有什么事,赶紧说别别,有事您说话。雷子嘟囔着说我没事儿,甭废话了,海底捞吧。说完还没等我张嘴骂他丫就给挂了。 下班我去加了点油。赶过去时雷子已经到了,正靠在他的奥拓上抽烟。我过去说你怎么不进去,他说我开一奥拓,人再把我撵出来。我说至于么,我比你好不到哪去,看看,n手普桑,雷子嘿嘿一乐,说这马上就是昨日往事了。我没听明白,想细问他,他不耐烦的挥挥手:“进去说,我中午还空着呢!” 雷子翻弄着菜单大咧咧地专挑贵的点:“是这么个事儿,朝阳有个副局被拆了,咱家老爷子正好跟着这事儿,老小子原来有个x5……”我听到这赶忙打断他,我说你打住吧,我现在离途胜还差层皮呢。 他左右看看,跟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似的伸手在我眼前打了个数儿,我推开他的手说你逗我乐子啊,我买不起还能不知道行情。他摇摇头一副惋惜的样子:“孺子不可教啊!” 我看他不像开玩笑,说你给个说法,哥们胆子小,便宜太大了撑不住。他这才娓娓道来,说其实这个车是边缘财产,也就是说归案子里去也多不了什么事,要是处理了就是单位的福利。我心想他妈的x5还是边缘财产,看来这老小子出不来了。 喝了口茶,我心动了。 雷子给我说的是二十五万,我现在打扫打扫家底也就十七万不够,就这些还是看我好车狠着心想弄一个,哥们平时帮我省出来的。我自己是没那么多了,现在大家手里也都不松,要想拿下这个就只能回去啃啃老爷子了。 这想法一冒出来我心里挺难受,不是滋味。工作三年多了,光发我手里的钱算下来小四十了,家里爹妈从不让我孝顺,我还经常杀回去倒啃,现在手里还是没钱,回去怎么说啊!但是想想不要又舍不得,如果这价儿拿下来那还真是便宜占到家了。 再想想还是觉得不妥,刚抬头看雷子他就特鄙夷的甩我一句:“甭问,4.0的,两万公里不到。”我讪笑着说你回去跟老爷子通融下,再少点。他拿起碟子假装要摔我,我一看心想看来有戏,还能省点。 吃完饭出来六点多,我估计这点儿家里人都在,得赶紧回去说的说的,我绕弯儿骂雷子:“雷子你等我拿到车先拉你长途跋涉高老庄看你丈人去。”他正点烟,想也没想顺口就说瞧你那点志向,刚说完也纳过闷来,追着我要打…… 第四章 我成有马的人了(4) 老姐和老妈正在客厅看电视,我一进门就大声嚷嚷,说世界上我最亲爱的两位女士,我来看望你们了。姐姐笑笑没说话,老妈扔给我个苹果:“你都多大人了还没正形,你爸跟你这么大你姐都三岁了。” 我吐吐舌头心想要不是您老嫌丢人,我孩子现在都过街打酱油了。 想到这又宣宣又冒出来了。我大三的时候和她去西安玩,白天疯的太过,晚上就没了一贯的谨慎劲儿,一不小心走了火。她嫌丢人说什么也不去医院,我就托人买了药,药物流产。 那天她流了好多血,我看的都傻了,疯了似的拉着她要去医院,她一个劲的安慰我说没事的,自己问过别人就是这样,最后我在操场上抱着脸跟白纸似的宣宣号啕大哭,发誓这种事就只有这一次,那时候我的小宣宣爱怜的轻抚着我的脸,似乎受到伤害的那个人不是她而是我一样……想着想着眼睛就湿了,我赶紧扬扬头,心想怎么又犯病了。 没看见老爸我就挨个屋找,老妈看看我告诉我甭找,下棋去了,说着起身要给我热饭去。我应了声说不用了,刚吃完回来的,就坐下跟她们一块看电视。 电视里正演一个军旅题材的电视剧。 想想前两年,一天到晚换到哪个台都是清剧,等那些人把清朝那几百年捣鼓个遍实在弄不出什么旁门野史了,这两年军旅和文革题材又被搬上荧屏,并且愈演愈烈,到现在还没有刹车的意思。 从“激情燃烧的岁月”到“亮剑”,再从“孽债”到“血色浪漫”,翻来覆去打着滚儿的上来。倒也得承认其中不乏很多优秀的作品,但好坏你也不能什么都打着滚儿来啊,叉开了换换胃口多好!还有一些通篇透着矫情的言情剧就更甭提了。 我正胡思乱想,老爷子回来了。进门就跟我嚷嚷说你回来的真是时候,我快跟你说说我今天的棋路。我一听,肯定是在外面虐了哪个臭棋篓子了,我说老爸我真不能这么看着了,改天我得给你联系联系找王浩跟你切磋切磋,没准你就是一埋没在民间的冠军呢。 老爷子听得出来我成心捧他,但还是挺高兴,说你甭抬举我,我这水平也就战战那些老哥们。我呵呵笑了,心想人啊,年龄大了很多东西就都变了。老爸军队出身,二十多岁转业,曾经在单位也是个雷厉风行,叱咤风云的人物,现在年龄大了,主见也不再那么多,人也随合起来,什么事都不较真,能乐呵乐呵就一笑了之。每天看看新闻溜溜弯儿,跟街坊四邻的老哥们下下棋,回家喝点小酒儿,哼哼小曲,摆足了安享晚年的架势。 家里现在住的是我爸单位的家属楼,街坊好多都是以前的老同事。他退下来时是个副局级,现在那帮老同事还明显的上着他,他这一天过得也算逍遥自在了,唯一着急的就是我姐我俩,谁都不提结婚的事,连朋友都没带回来过。 我爸常说我:你小子怎么啥都没继承我的,跟女孩子面前别太老实,现在不兴那个了。我每次嘴上都对付着说我得学习,等我学到您的火候我就一下领回来她七八个,他听了总是骄傲不已,也不顾老妈在一边白他。看着他洋洋自得的表情,我心想您那才哪到哪,我要都给您领回来领您还不把我抽出去。 老爸泡了茶,给我也倒了一杯,说回来有事吧?我说没啥事啊,我这不是想你们了,回来看看么。他看了我一眼转头看着电视慢条斯理地说:“小雷刚才打电话来家里了,说你要回来商量点事,你电话关机了,就打到家里问你这怎么样了。” 我一听心想这孙子急什么,总得容我铺垫铺垫再切入正题啊,丫这么干不是毁我大事呢么。偷着瞄了瞄老爸,他抓住了我的小辫子,有点得意。我也不在掩饰,笑了笑说是有点事,看上个车,我手里钱不够。 老爸喝了口茶,说你是得换个车了,成天开人家的不是个事,再说那个车也不怎么安全,说着转头问我钱差多少,我想了想说差几万,现在朋友手里都紧,倒不着。他瞪我一眼语气严厉:“你跟别人倒什么倒,没家啊!没有回来说声不就得了么!”听得我心里是又热乎又惭愧。 第四章 我成有马的人了(5) 跟老爸天南海北侃了一阵,看时间也不早了,老妈坐沙发上困得直打哈欠。我站起来说我得走了,明天要开会我得准备准备。老爸说走吧,别老在家粘着了。他这句话说得我心里酸酸的,一周就四天上班,其它时间都出去闹了,一周也不见得回来一次,看看二老的眼神就知道他们恨不得让我搬回来住,只是怕影响我工作,就一直忍着不说。 出了门我让他们赶紧回去,说哪天我再回来。老爸在后面说忙就甭回来了,我明天把钱打你卡里。老妈也探出身子:“要不你就住家里得了。”我回头摆摆手说快回去吧,不住了今天。转身听见老爸在身后埋怨老妈说住什么住,你把丫头拴身边还怕不耽误小子啊……我偷笑着下了楼。 参加工作三个多月我就从家里搬出去了,正好家里在我单位那边有套房子,那段儿心情不好,每天住在家里看见他们二老心里就更不是滋味,而且总出去跟他们几个疯,三更半夜的他俩还总轮流等我回来才睡,我就借口说住家离单位太远,想搬那边去。老妈一开始坚决不同意,最后我着急了说我给你房租还不行么,老妈让我说的眼睛都红了,第二天就开始张罗着把房子划我名下了。 我后来特后悔当时那么跟老妈说话,也许她会理解我,但是心里肯定会难过。我想着搬出来了总不能再回去,就找时间回家一边给她洗脚一边赔不是,她摸着我的头说你跟妈陪什么不是啊,我要跟你生气早气死了。看的老爸在一边酸溜溜地说早知道不如我唱这出了,我听了这话赶紧又给他洗去了…… 雷子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价钱说好了,二十三万。我赶紧表示感谢满足他的高姿态:“你丫够意思,一下给我又省了两万,我请老爷子和相关人士吃个饭吧?”雷子不买我帐:“得了,低调处理,低调处理。”我接着说听你这意思是要我往家里送礼呢。他在那边火了:“你丫要敢来我一脚蹬出你去!” 我最后跟老爸要了五万,说等我攒够了还他,他靠在沙发上听京剧:“你得了,你赶紧给我领回个儿媳妇来我再给你几个五万都行!”我嘿嘿笑着心想看来我要结婚还能有福利呢。 姐姐给我两万,现金,给我的时候也是大义凛然:“这就当我赞助你的,说好了以后我找你用车你可得随叫随到!”我赶紧说行,以后我就是您老的专职司机,保证随叫随到!她刮刮我鼻子根本不信我的话:“你小子就会贫嘴,等我找你时你不准疯哪去了呢。” 我把钱攒到一块儿给雷子打到了帐上,过了半天儿他给我打电话说那边都妥当了,手续都全,过个户就行。顺便约好了周六跟我去提车。 刚挂下电话毛子就打过来了,大声嚷嚷说听说强哥鸟枪换炮了?我说还没到炮呢,弄了个半自动也就,还是从战场上死鬼子手里夺出来的。他鼻孔出了口气:“你甭贫了,赶紧开回来,哪天带我出去遛遛,咱也提升提升档次。” 我挺直腰板儿说那是必然,毛司令您就等好吧!毛子婆婆妈妈的叮嘱我:“你丫别贫了,赶紧把车开回来看看是不是真便宜,别乐极生悲了。”没等我骂他又接着说正好,李光结婚你这车也算一个。 我听了一怔,心里不愿意嘴上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假装没听见就挂了。 第四章 我成有马的人了(6) 这两天总想着即将到手的x5,都没什么心思工作了,总算挺到了周六。昨晚小护士给我打电话,说大忙人你干嘛呢,什么时候有空出来玩啊?我说今晚有活动,明天我找你吧,她哼哼两声说行,那就陪我逛街去,反正我明天没事!听得我腿肚子都酸的。 一大早我就起来,冲了个澡,找衣服时看见了上大学学车时弄的太阳镜,镜子几乎是新的一样,从没怎么戴过:一开始我开的是一个破夏利,后来就是毛子的普桑,卡上这么个东西有点不伦不类。我拿出来擦了擦,到镜子前戴上照照,还蛮像那么回事。 车在朝阳检察院的家属区里。我打车到雷子家想让他拉我过去,这孙子说什么也不开车,嘴里还振振有辞:“我一会怎么回来?开个奥拓摽着你的x5,多没范儿,打车去!”我觉得他说的也是那么回事,不再纠缠他。 打车到了地方,雷子给相关人员打电话,我心怀大迫切小激动,四处看得眼睛酸了也没看见车影儿。不大一会儿,一个四十多的男人冲着我们过来了,雷子上前叫了声韩叔,那人点点头说这边走吧。 绕来绕去终于停在一个单元楼后面的车库前,那个韩叔打开门说就这。我跟雷子赶紧冲进去看,车挺新的,就是右后边蹭了巴掌大的一块,我跟雷子说这他妈好车丫也不留神着点!雷子一边可处摩挲一边说没事,以后你留点神就行了。 韩叔把我叫过去:“给你这个,以后这车就是你的了,慢慢看。”我接过他手里的钥匙跟他客套:“麻烦你了韩叔,我请你吃个便饭吧?”他挥挥手说不用,这事跟他没关系,自己就是过来给我送钥匙的。 我跟雷子钻进车里,打着就走。刚换手还不怎么熟悉,也不敢太快,慢悠悠蹉了出去。我以前开过最好的车是老爸单位的陆虎发现,照这个应该还差点呢,想到老爸奋斗一辈子最后才配了的级别,这就被我给超了,心里那叫一个乐呵。 雷子也乐得屁颠儿屁颠儿的,说强子你以后就是个骑马的了,我说那是,改天骑草原上射雕去。他一听草原说不提我都忘了,我正想着跟你商量,今年咱得出去游个春去。我摆弄着方向盘心花怒放:“必须的!就冲这车也得去,回头找毛司令商量商量。” 在外面吃了中午饭把雷子送回家,这小子直叫屈:“强子你别啊,我还没过瘾呢,干嘛啊你这是,车刚拿到手就不要哥们了!”我说我是真有事,要不把车撂给你玩儿我打车走。雷子有点儿动心思,想想又说得了,你先过了瘾我再说吧,大半辈子积蓄都搭进去了。我给他一巴掌骂了一句,开上车走了。 我给小护士打电话问她在哪呢,这妮子发春似的笑了几声,说我在一姐们儿这呢,你过来接我吧,正好介绍你们认识认识。我问了地方就过去了,到了门口我给她打电话,她说你等等我们这就下来,我朋友刚洗完澡。 我一听说洗澡,心里就有点痒痒,跟小护士贫嘴说见我还洗什么澡啊,我都十天半月才洗一回。小护士抢断我的话:“你臭什么美啊!”想了想又说:“我告诉你啊强子,我这姐们可是大美人,你不许动别的心思,我都有点后悔介绍你们认识了。”我赶紧打消她的疑虑:“别啊,你这不还没介绍我们认识呢么,再说了,我就是一颗小绿豆,你又不是不知道,好不容易被看上眼儿了,我还敢有什么别的心思。” 小护士听完我的话挺美,正张嘴自我表扬外加对我批评考证,忽然明白过来我是绕弯儿骂她,在那边直嚷嚷,那气势好像电话线再粗点儿她就直接钻过来消灭我了。我赶紧赔不是,总算让她不再假装生气了。 第四章 我成有马的人了(7) 女人出门的麻烦劲儿不服不行,我断断续续三支烟下去了才看见小护士跟一个女的从门口不慌不忙地曼妙而来,一边走一边四处看,估计正找我那辆普桑呢。 走着走着到我车前了,掏出电话就打,我一看手机响了,按下接听键扔在副座上打开车窗,就听见小护士跟那喊,说强哥你怎么还没到啊我们都下来了!我乐呵呵地看着她,她说完了听电话里没动静还把电话从耳边拿下来摇摇。 这时候一直站在她身边的女孩儿回头了,我一打量,长得还真不错,小巧精致,看上去还有那么一点媚像。她发现我在看她,就扫了我一眼,我跟她努了努嘴算是打招呼,她不明所以,以为碰上不良青年调戏她,脸一沉转过头去了。 我一边打开车门一边长按了下喇叭,小护士被吓了一跳,一下跳起来电话差点掉了,刚想喊就看见我笑眯眯地从车上钻了下来。我说怎么了,认车不认人呐。她一看是我,冲过来照我胸前就是一下,说我还想你怎么还没来,你换车了啊,接电话怎么不说话啊。说着打量了下我的车又接着说强哥,你发财了啊,这车可不便宜呢。 我边招呼她们上车边诓她说还没来得及通知,我买彩票中奖了!她半信不信地问我真的假的,还一直嘟囔自己怎么没那运气。一旁的女孩看出来我胡扯,抿着嘴悄悄地乐,那俏模样不禁让我心猿意马了一小下。收起心神我催小护士说上车再说吧,这不让停车,我冒半天险了。 上了车小护士就不停地说着这两天好玩的事,我见缝插针跟小护士说你还没介绍这位美女给我认识呢。 小护士白了我一眼:“她叫小麦,你还用我介绍,见到美女有几个不跟你熟的?”她语气软绵绵的,但是透着说不出的酸味儿,我接过话说我哪敢自己搭讪,这年头美女都不喜欢被搭讪啊,说着看镜子里那个女孩的反应,她的脸更红了…… 我回头笑了笑,转回头看着内镜搭讪那个女孩:“小麦同学好,我是大豆叔叔。”小麦抬了下头应我:“你好,大豆……”说着觉出来我在逗她,又打住了,低下头去再不说话。 我心里一阵乐,一脚油门狠狠踩了下去,在两个小妮子的惊呼中车子猛地蹿了出去…… 第四章 我成有马的人了(8) 小护士说要去五道口买衣服,我跟着她俩转悠了两个多小时,才刚到手一条裤子,我看苗头不对,就借口抽烟溜出去了。站门口抽了支烟又回车里坐着,等了半天也不见俩人出来。 一对看样子是大学生的情侣,男孩骑车带着女孩从我边上过去,那女孩跟男孩撒娇:“你什么时候也弄辆这个拉着我出来兜风,肯定也不嫌我沉了。”男孩笑了笑,没说什么。看他们走远了我心想小姑娘你急什么,我上大学时自行车都没有,现在不也开上车了,再说,等他有车的时候恐怕旁边坐的就不是你了。 等的我快崩溃了,两个女人才从市场里慢慢悠悠的出来,小护士钻进车里就跟我显摆,我一看她买了件浅粉色的吊带儿,买回来就穿身上了,上面有个小手,手指尖正好扒在她左边胸前。 我说那是谁的手啊,赶紧拿开,再跟那儿放着我可要行侠仗义英雄救美胸了。她笑笑说什么时候轮到你强子行侠仗义了,你别让人给仗义掉就得了。 我嘴上还占她便宜:“我多好的人啊,从来都是胸见不平拔手就摸的!”说着看了眼旁边的小麦,她比起小护士好像更羞赧些,可能是跟我还不熟悉,低着头看也不看我俩。 路上我问小护士晚上哪吃,她说算了,晚上还要去看个同学。我眼睛斜着她说别啊,这都多久没在一块吃吃喝喝了。小护士听了这话脸就有点红了。 吃吃喝喝是我和她之间的暗号,意思就是我想要她了。她看看一边的小麦说吃什么吃,我这两天不舒服,不能吃!这时候小麦搭话了,说没见你不能吃啊,中午还吃不少呢…… 小护士伸手去搔小麦说你怎么揭我老底啊,你想吃你跟他吃去。小麦躲着小护士的手没说话,我说行,那晚上我就跟小麦吃吃喝喝去,小护士听了伸手对我肩膀就是一记粉拳。 把她俩送回去已经五点多了,我给毛子打电话说你在哪呢,给你秀秀我的千里驹,他咳嗽一声说我正跟你嫂子逛街呢。我一听就明白了,这小子跟我一样,没正经八百的女朋友,都是吃公共大餐的,这指定又是说给身边的女人听,想占人便宜呢。 听他的意思肯定舍不得丢下那边,我说行,那你忙吧,抓点紧早点给我弄个侄子玩玩,他骂骂咧咧地说去你大爷的,你怎么不弄个给我玩呢,说着挂了电话。 我心想看来今天得自己过了,忽然想起来前几天同事推荐了一家后海的串儿店,就调头过去了…… 第五章 春游(1) 今年两会后五一长假给取消了,清明时放了三天,五一就剩三天了,“五一黄金周”已经成为了历史名词。我跟毛子他们一合计,趁这三天出去玩玩,时间太短又不能去太远,最后说好了去十渡,伴侣自带,不限量,多多益善。 我本来不想去十渡,怕扫了大家的兴。大三的十一长假我和宣宣去过那里,现在没什么事刺激我还常常伤心劳神呢,旧地重游,触景伤情肯定影响兴致,但雷子铁了心就要去那儿,我又不想说出原因,只能跟着了。 我给小护士打电话说春天来了,她说你才纳过闷儿啊,再迟钝点夏天都到了。我说十渡的花都开了,水也流得到处是了。她说你不就是想约我出去春游么,直说不得了。我说你真说对了,我还就是想咱俩一块出去闹闹春去。她笑着骂了我一声。 聊了几句我说你把那次的姐们也带上吧,就是一起去逛街那个,名字我不记得了,我好几个兄弟都晒着呢。 小麦又开始有点阴阳怪气了,说难得你记性不好,你是不是有什么不良意图啊。我说我哪有什么不良企图,不是有你呢么,我主要是怕狼多肉少他们到时候对你下手。她笑了下说谅你也不敢。 这话听得我一哆嗦,跟她老人家把我别裤腰上了似的,好像我一举一动她都掌握着,我只能低眉垂首,恭恭敬敬,维诺是从。我赶紧打岔,说我什么时候有那么大魅力那么招人了,也就是你可怜我没人要,暂时留身边将就着。 小护士又自我表扬了几句,说定了出去玩的事儿。我听她说话的语气感觉她今天心情不错,就商量着晚上接她吃点喝点去,她还装着推辞了下,想了想又说那你过来吧。 我现在发现小护士是那种不碰不知道一碰吓一跳的,看着挺文静,关上门就跟守了十年寡的怨妇似的,那天晚上缠着我要了三次,直到我躺在床上气喘如牛下面更名改姓成阮小二,才嘟嘟囔囔地躺我臂弯儿里睡了。 第五章 春游(2) 我们约好了三十号下午出发,毛子和小寒带的女朋友,雷子光杆,我带上了小护士。她最后还是把小麦拉上了,小麦这妮子看起来感觉跟上次不太一样了,可能是这次穿了一身运动装,有点小泽玛利亚的神韵,看得我腰下发直。 都要出发了,毛子才象征性的给李光打了个电话问他去不去,那孙子说加班呢,还得忙着准备结婚的事,就不去了。毛子撂下电话说白打了,知道他肯定不去,我打着火看毛子一眼,说不去正好。 房间什么的毛子都打电话定好了。他车里装他和小寒两口子,我拉着剩下的。小护士本想跟我坐前面,被雷子好说歹说弄后面去了。她一边换座一边说雷子哥啊,给你机会你都不把握,要不然你身边没强哥那么多女孩呢。我心想这怎么又绕我这儿来了,赶紧说我什么时候身边女孩多了,我多正直一人啊!顿顿又补充说一个排都没凑够过,听得小护士和雷子直要打我。 两会时想的是把春秋假拆开,这样可以缓解出行旅游带来的各种压力,今天出来一看,根本没什么作用。还没到十渡镇,路上就盘起了长龙,挪了两个多小时,估计也就前进了三四公里。 三点多的时候,车流彻底动不了了。天也比较热,天一热人就容易烦躁,一个私家车司机跟一个跑小公共儿的不知道因为什么就嚷嚷起来了,还跳着要动手,警察在五百米开外,赶忙往过冲,但路上的车横七竖八的,他饶了半天还离这边老远。 我听他们吵吵的心烦,就扭过头看路边。 拒马河两岸青山绿水,路离远处的山腰有几百米的距离,河水舒服的伸展开臂膀伏在河床上,水不深,也就不急,河面上几片筏子清闲的漂着,筏子上男男女女不时地嬉笑,俨然与路上的焦躁拥挤恍若相隔两世。 远处半山处拦腰横开出一条小路,看上去像系在山腰的一条带子,一个山民赶着几只羊在上面摇摆,不时挥起鞭子冲羊大声喊着,可能是羊走惯了平路,晕高,不肯快走。 我看着如画般的景致,觉得自己快要陶醉进去了。上次来这里时,心思更多的用在和宣宣缠绵上,似乎就没觉得这里有如此景致。 我正陶醉着,雷子给我一下说你干嘛呢,前面都动上了。我一看长龙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缓缓的移动了,后面司机不耐烦地鸣笛示意我快走。我赶紧收回心神不紧不慢的跟着前面的车。 第五章 春游(3) 毛子定的旅店在五渡上,好不容易蹭到地方,已经六点多了,大家都一身臭汗。毛子当时定了五间房,可是到了一问,老板说只给留了四间,我们觉得肯定有人出高价给撬去了,现在来玩的人太多,房价涨了三四倍还是人满为患。 跟他理论半天也没结果,不用说毛子和小寒带着家属每对儿占一间,我如果和小护士一起住那雷子和小麦就得一块,俩人话还没说过几句,肯定不成。 我想想说雷子跟我住吧,让小护士跟小麦住。小护士有点不甘心,但也只能同意了。 说定了大家赶紧分头奔进房里洗,我进屋就摔到床上,跟雷子说你先去洗吧,我歇会。他进去洗了,我无聊的横在床上看电视,一共没几个台,多数还是地方或者点播的,看着没什么意思。 看了会我有点困,刚想起来找点水喝就听见门响了。我刚才进屋就把上衣脱了,也没多想就去开门。出来一看是小麦,她见我赤着上身显然吓了一跳,盯着我看了一眼,赶紧转过头看着走廊说我看你们有谁带刀没,我削水果。 我说有,等我给你拿去,就转身进屋去找水果刀,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边朝门口走边大声说小麦我来了,到门口就愣住了,小护士也是进屋就去洗了,现在刚洗完,可能出来晾衣服,正看见我赤着上身冲出来。 我愣了她也愣了,回过神来她有点不高兴,说你干嘛呢,我刚想回答,她又搭了声小麦。 小麦有点尴尬说我找水果刀呢。小护士抑扬顿挫地说我就有你怎么不说啊还跑这里来。小麦有点不好意思,口气软软地说你不是去洗了么,小护士脚下的高跟鞋狠狠地敲着长廊的地板走过来,嘴上说着你等等我啊,伸手拉上小麦白了我一眼,回去了。 我耸了耸肩,心想女人真小气。回到房间接着看电视,看了会雷子还没洗完。我去敲门说你丫淹死里面了啊,人女的都洗完了你怎么还磨蹭!他在里面说快了,让我再等等。我又回到床上不停的换着台。 看了会我拿起手机给小护士发信息,我说你干嘛呢,我饿了,咱去野餐好了。她回我仨字:有晚餐。我觉得她装糊涂,就又发过去说我是说去野外吃吃喝喝去。那边儿半天没反应。雷子出来了,我脱了正准备进去洗,短信来了,俩字:不去! 把电话摔床上心里挺来火,就去洗了。洗完了雷子正在那翻我手机呢,我夺过来说你丫别偷窥我隐私啊,他说什么隐私啊,闹矛盾了吧,我看小护士挺不错的。我顺嘴搭上:“不错?那给你得了”。他说你滚蛋,玩儿剩下的想到我了。 晚上还真有晚饭,八荤七素,加一个汤,看着还挺丰盛的,吃饭时小护士挨着我,我怎么巴结她都不理我。我心说你至于么,借个东西,什么年代了,又不是在床上让你抓到了,再说大家就是玩玩,又不是真的男女朋友,你较什么真儿呢! 吃完饭毛子提议打会儿牌。我本来不想玩,想跟小护士近乎近乎,可她就是不理我,一会又说累了,回去睡了,我心想怎么也不能冲进她房里拽她去。一赌气就说打,今天割你丫肉,毛子白我一眼说你丫跟我使什么劲儿啊,说着前台找麻将去了。 我,毛子两口子还有雷子打牌。小寒忙着跟女友回房热乎,看来俩人还没深入了解透彻,小麦在这看了会儿就回去陪小护士了。我们打到十点多钟,想着明天还要出去玩也就散了。 回房里我给小护士发信息,半天她没回。我打她们房里电话,小麦接的,说你找谁啊,我说本来想找小护士,找你也行。小麦说她睡了,这时听见小护士说什么时候了还打电话,小麦在那边说找你的,小护士说不接,我都睡着了。小麦在那边不说话,估计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跟她说了晚安,等她挂了我把电话狠狠摔回去。雷子看我一眼说你至于么?我说不至于,真他妈不至于,睡觉!转过身蒙上头睡了。 第五章 春游(4) 睡着睡着我听见有人敲门,嘟囔着谁啊三更半夜的,起身就去开灯。 打开灯我发现屋里雾蒙蒙的,好像山里的雾气不知何时渗进了房间里,淡淡的白色从脚底氤氲而起。我来不及多看就去开门,开了门还没看清是谁就被来人给抱住了。我一边推她一边说快让我看看你是谁,我把她推开了一看,不认识。 那个人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说大强盗你不认识我啦,我是宣宣啊! 我大吃一惊,再仔细去看:她站在门外,身后是一扇窗户,看样子要天亮了,黎明前青白的光线淡淡地衬在她身后,仿佛有两道七色的彩虹从她身边慢慢腾起。我再仔细去看她的脸,眉目中确实是宣宣的样子。 我说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吧,早晨湿气大,太凉!说着就拉起她进屋坐在了床上。雷子不在了,我也来不及细想,问她说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来了,你可回来了宣宣,你知道么你不在我快想死你了…… 我说着她就往我身上靠过来,她说我还不知道你么,你不就是想我的身子么。我喉咙紧紧的,好像被她说中心事了,正要伸手去搂她,她忽然又躲开了,说你来啊你来啊,你抓到我我就给你,我一边够她一边说别闹了好宣宣,快过来快过来…… 手马上就要够到她,忽然被一只大手给卡住了,我一惊就想把手抽回来,忽然觉得有人推我,我发现身子向一个深渊掉进去,身子从云朵周围呼啸而过,我努力的伸手想抓住什么,一抬头发现宣宣正在崖顶看着我笑,她笑得好甜,白色的裙子,裾袂飘扬,我忘了自己正在下坠,一时看得入了神…… 忽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来,我一挣坐了起来,见雷子正看着我。 他揉揉眼睛说你丫乱摸什么呢,做什么梦了?我摇摇头,爬到床边喝了口水。转过身想继续睡,雷子过来扒拉我:“你快说说你做梦干嘛呢,我就爱听人说梦。”我脑袋里一团乱懒得理他,就说我刚做梦摸王八呢。他骂了我一声,去了趟卫生间回来又睡了。 第五章 春游(5) 眯了半天,怎么也睡不着了,开灯看看刚五点多,关了灯重新缩回毯子里猫着。一点点想起刚才的梦来,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最后我忍不住了,轻轻的下地摸到门边,打开门走了出去。 天已经半亮了,山中的清晨雾果然很重。我们住的是两层楼的房子,是自建的那种,房间对面是长廊的窗户,窗子没有关上,雾气就浮了进来,整个走廊里影影绰绰。 我往尽头看了看,那里竟然真的有一个身影,一身白色的衣服,正缓缓的走过来,仿佛延续着我刚才的梦境。我想退回去但是又特好奇,想知道到底是谁,正犹豫着那个身影近了,我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小麦。 此时此刻遇见她,我有点失落又有点高兴,张口搭讪:“你这丫头大清早不回去做美梦怎么起来了?”小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目光有些躲闪地避开我,看着墙说自己有早起的习惯,刚出去锻炼了。 我觉得她的表情挺奇怪的,刚想问怎么回事忽然纳过闷来,原来我起来时什么也没披,一条小内裤就出来了,她看我赤上身都脸红,别说现在这样了。 我刚想退回房间里,又心思一动想逗逗她。我说你这是粘得什么啊,说着就朝小麦凑了过去,她不明所以抬着头看着我,但马上又低下头去,我说别动我给你弄掉了,说着把身子探过去用手指在她背后轻轻划了一下,就势用嘴唇在她耳垂儿上蹭了一下,她的身子明显的一颤,刚想退步躲开,我却已经收了回来。 “没了”我说,“一个小虫子。” 小麦站在那忽然抬头看着我,张嘴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我让她看的也有点别扭,赶紧说快回去吧,一会大家都起床了。她领会了我的意思,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回到屋里雷子也醒了,问我干嘛呢这是,一会做梦乱摸一会跑外面风凉去。我跳到床上裹紧被子说没事,我出去看看日出。他抻了抻腰也精神了,我俩就趴床上一边聊天一边看电视。 第五章 春游(6) 七点多的时候小寒来叫门了,边拍门边说你们俩怎么回事啊?俩大老爷们这时候还不起来跟屋里干嘛呢,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我跟雷子跳起来开门就往进拖他,嚷嚷着说我俩正饥渴难耐,就差一你这样的了。 吃完早饭大家商量好了先去七渡的一个景区玩儿,收拾收拾就出发了。怕路上车再多,我们就每人租了匹马骑着去,几个女孩里就小寒的女友骑过马还算镇静,剩下的三个人大喊大叫的,跟马背上长了橛子似的。 我们找了五个牵马的,四个女人加上小寒。这小子也没经验,虽然不好意思大叫,但脸白的跟纸似的,汗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东西都毛子,雷子我们三个背着,一帮人浩浩荡荡的上路了。我发现小护士还是不怎么理我,心想就那么点破事你还记我一辈子啊,心里这么想着我还是去招她,骑马过去蹭她,她吓得呜哇乱叫,但是看都不看我,这事儿要搁以前她早伸手打我了。我一看没什么意思,索性不理她,跟在毛子和雷子身后慢慢溜达。 一行人吵吵闹闹的走了一个来小时才到地方,下了马我去买票,毛子和小寒说水不够,张罗着买水去了。 买回票我故意藏起来一张,每人手里塞一张没给小护士,我拿着票说今天票都卖完了,就这一张了,你进去玩吧,我在外面等着你们,你要渴了饿了打电话我就给你送饭送水去。 看我可怜巴巴的样儿,她终于跟我说话了,白了我一眼:“没听说过景区还限制买票呢!”我见有转机赶紧上她两句:“就是就是,我就知道骗不过你的冰雪聪明。”说着赶紧把票掏了出来。 我们到景区里转了一圈,这里没有什么特殊的景色,就是一些山石,然后勉为其难地取了一些不搭调的名字,也就是我们在门票上看到的所谓的“奇山异水”了。还有很多当地人来这儿溜狗的晨练的,弄得跟个后花园似的。 唯一欣慰的是这里的山上应该有泉水,很长的一段距离都在路边修出一条半米宽的水渠,这水渠修得还算精致,用卵石在渠底拼成花朵图样,我硬拉着小护士脱了鞋从里面逆水而上。 水也就刚刚没过脚面,脚底的凹凸硌得脚心痒痒的,这种麻酥的感觉被脚面冲刷而过的水中和着,很是舒服。我问小护士说你不生我的气了吧,她说不生了,都是我自己心情不好,跟你胡闹。我使劲攥了攥她的小手儿,贴在她耳边说那今晚出去野餐吧,她推了我一把千娇百媚地说你就知道这个。 第五章 春游(7) 没走到山顶毛子他们就嚷嚷着说不走了,看样子再走下去也是一个德性,没什么意思。大伙儿一合计,说还不如出去划竹排呢,于是一帮人掉头就往回走。 进来时我看了看,划竹排在景区外面,靠着山有一条河,应该还是拒马河。看样子是经过大规模人工修整的,下游不远处应该建了堤坝将水屯起来,再拓宽河道,河面就宽了很多。 我们到了门口,大门上面修成了长城一样的塔楼,大家都上去合影,这景区还挺黑,上去一次还要再收一块钱。我跟小护士也上去照相,她有点心不在焉。我拉着她的手说你笑笑,就当你现在是本大王的压寨夫人,她看了我一眼,笑了。 来划竹排的人还真不少,都在河边排队,看阵势排到我们早了去了。我叫上毛子找到卖票的那个人,揣给他两盒烟,这哥们来了精神,领着我们直接插前面去了,我们上了四个排子,两人一个,男女搭配。 这河道的景致看起来就要比景区里好多了,二十多米宽的河面顺着一段峭壁漫延着,水很清,不深,能看见鱼丁和河底的水草。我仔细看了看水草,碎碎的叫不出名字,从每个根儿上伸出无数条细蔓,软软的随着水流摇晃,像是正努力的想探出水面来抓住什么。 划到河中央,我把竹竿顺排子上,仰面躺了下来。 两边不时有排子漂过,上面的人大声嬉闹着,天很晴,我这个角度看不到太阳,但还是被天的湛蓝刺的眼睛发涨。排子吃水很深,竹管只有不到三分之一露出水面,我想要是平着从外面看过来,那我现在几乎是贴在水面上的。 轻轻的闭上眼睛,眼前是眩晕后描述不出的各种奇异图案。心里想着就这样漂吧,忘记所有的琐碎,像颗微粒般若即若离地漂浮于尘世,没人注意我,也就无人惊扰…… 我正悠悠乐哉呢,小护士突然推我,我睁开眼睛见她正低着头看我,背着光,我刚睁开的眼睛看不清她的脸,伸手抱住她搂了过来,在她耳边轻轻的吹着气,她本来放在我腰上的手开始在我胸前游离,我把唇印了上去,从她额头滑下,慢慢的触碰到了她的唇,刚想深吻,忽然觉得嘴里咸咸的,把她推开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哭了。 我坐起来把小护士搂进怀里,问她说你这是怎么了,出来玩还不高兴么。小护士挣了挣说她们看着呢别闹你,我就是心情不好,现在好多了。我放开她说你可别哭了,我奶奶告诉过我说在河上不能哭的,那样会得罪河神,要被淹死的。她笑了笑说没事,拉着你垫背死了也直了。 第五章 春游(8) 伸出手划拉着水,和小护士肆意的闲聊,说了会儿她忽然问我,说强子你说你将来会找个什么样的女孩呢?我一听怔了一下,心想该来的总会来,看来她开始关注自己的身份问题,不过听着她的话也就是想试探试探我。 我说还能什么样啊,一个鼻子俩眼睛呗。她显然没能从我这里听到她想听到的意外惊喜,闷闷的说你结婚的时候一定叫上我,我看看新娘子到底什么样。 我没接她的话,脑海里勾勒出一幅场景来:我手拉穿着婚纱的新娘在红地毯上慢慢走着,忽然冲出一个连的女人,有十八九的小姑娘,也有三十多岁眼角皱纹若隐若现的少妇,她们二话不说冲上来就去扒新娘子的衣服,手上不停嘴里还喊着看看你这个狐狸精到底有几条尾巴…… 小护士见我没什么反应推了我一下说我跟你说话呢。我回过神来,说还能什么样,其实我女朋友在国外呢,过两年回来跟我结婚。我看了一眼小护士,她看着河面发呆,脸上很平静。我觉得气氛不对,赶紧圆场说不讨论这个了,怎么老说不高兴的呢。 她转头看了我一眼说有什么不高兴的,多好的事啊。我顺着她的话说好什么啊,等她回来就把我的世界没收了,看着小护士不解的神情我又补充说就是你们,广大的美丽善良的女群众。她笑着给我一下说你就没个正经的。 正聊着毛子和小寒他们划过来了,两公母把排子绑到了一起,一路上磕磕碰碰横着就过来了,毛子伸手拉我们的排子嘴里说来来,连一起。我撑着竹竿躲开了他,我说我可不掺和你们的社会主义大炕。小寒吵着要跳过来打我,太远了过不来就撩水泼我…… 正闹着听见雷子在河边大声冲我们喊,河面上人很多,吵吵闹闹的挺乱乎,也听不清他喊什么。毛子回头看看说丫孙子什么时候上去的,也不说声。我说咱们也上去吧,玩得差不多了,说着撑着排子往岸边靠过去。 上了岸没见小麦,就雷子一个人蹲在树下抽烟,见我到处看,狠狠嘬了口烟说甭找了,去厕所了。说完转头看了一眼小护士,又跟我说你给我搭的什么伴儿啊,一句话都没有,真没劲!我看雷子挺郁闷,说你平时不是能贫着呢么,跟人家搭讪啊。他白我一眼说你试试去,整个一冰美人儿。 我抓住小护士的手跟雷子说还是你丫不行,我没觉得她多冷啊,要不咱俩换换……还没说完小护士就挣开手在我身后拧了一把,我躲着跳开了嘴上连忙讨饶说哪舍得呢,我也就是说说,安慰下雷子。 小护士白我一眼说你拿我当慰安妇呢,见谁给谁!大伙听了哄笑起来,小护士知道说错话把自己绕进去了,红着脸说也要去卫生间了,说着跑开了。 第五章 春游(9) 两点多在景区的餐馆吃了点儿饭,几个女人说是刚才骑马没骑够,嚷嚷着还要去。馆子边上正好有个马场,我们就过去看着她们玩,小寒想练练也跟着进去了,剩下我们三个坐在栏杆上抽着烟闲侃。闹了两个多小时他们才出来,刚下来时个个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我们走着回的旅馆。小护士说她最喜欢徒步回家,有一种回归的甜蜜,我说感情你都把这当家了,那我们走时就不拉你了,你在这边看看找个过得去的郊区农民一嫁,享受你后半辈子的田园生活吧!她追着我打说你试试,再说我还求之不得呢! 小护士现在高兴多了,基本恢复了正常,看她不闹情绪了我也挺高兴。一回头看见小麦和雷子一前一后拖着腿往前晃,低着头也没个话儿。我跟小护士说看他俩实在不搭调,你跟小麦走去吧,别叫了人出来玩还委屈人家,说着赶上前面的毛子他们斗嘴去了。 路上大家统一了意见,明天是最后一天假,上午人肯定少不了,不如今天回去看有篝火晚会什么的乐呵乐呵,完了再喝点,明天迟点儿起来,下午去十渡公园转转就收队。 到了旅馆天已经擦黑儿了。一问晚上还真有篝火,但不是免费的,柴火三十块钱一捆,自己河滩点着玩去,还有烟花。看我们有意思老板说你们还可以找人打伙儿,火堆越大越有乐子。我们简单商量了下,觉得应该不错,就都回房间去洗,约着一会出来吃完饭就去。 我进房简单洗洗下就出来了,到处乱窜。小护士和小麦的门锁上了,小寒正跟女友鸳鸯浴呢,被我进去在卫生间外听了个正着。这小子又在动坏心眼儿,就听他跟里面说前后都一样嘛,你就给我一次…… 一句话听得我欲火中烧,我退回门口掩上门在门口大叫,说小寒你丫快点啊,就等你开饭了!就听见里面叮了咣当一阵子,然后小寒慌慌张张地说你丫别进来啊,我这就出去!又听见他小声嘀咕说别闹,我没锁门…… 我们都吃半顿饭了小寒才磨蹭着到大厅来,嘴里还埋怨着说你们怎么也不等我俩。我一看他笑容满面,心想这小子肯定得手了,看他女伴儿坐下去时皱了下眉头就更肯定了。 我递给他罐儿啤酒,说你怎么从后面进去了?小寒一愣,他女友也看我一眼,脸腾就红了赶紧低下头去夹菜。 小寒眼神游离,说你丫说什么呢,哪挨哪啊!我指了指门口说你俩刚从那进来了,那是后门,你们绕远了。小寒“哦”了一声,赶紧低头扒拉饭,不再说话,生怕我给丫套出点什么来。 看到柴火我们就后悔了,小小的一捆儿,也就两掐子,不过倒是劈柴,这种东西还算耐烧。一看这阵势少了也不够玩,我们一狠心要了十五捆,老板用三轮车帮我们拉河滩上去了。溜达过去我下手就要拆开劈柴搭架子,小寒多了个心眼说等我数数,一数不要紧,十四捆。 毛子说肯定让丫孙子顺脚给拉回去了,这么贵还他妈耍这手!吵吵着就要回去找他算账,被我和小寒拦下了。我说出来玩就图个乐子,跟丫生这气干嘛,咱又不穷这上面,再说这人生地不熟的。 毛司令脾气上来了,就是不干,嘴里嚷嚷着说我还怕丫孙子了,他还敢打我不成!我有点不耐烦了,说行了行了,你不怕他我怕还不成么,你就当那捆柴火我吃了!毛子看我一眼说噎死你!说完也不闹了。 第五章 春游(10) 0 这里的河道依旧沿着山,看来拒马河也是一条肥水,不知曾孕育出哪些没落了的璀璨。 水面没有白天的景区那里宽,水也就比较急,天色完全暗下来了,河水在黑暗中哗哗作响,像是偎在不远处的一个女子低吟着。河滩上断断续续的聚了几拨人,都喧闹着搭柴架准备点火,我们也赶紧七手八脚的摆弄,不一会在此起彼伏的欢呼中,一堆堆火点起来了。 大伙儿围着火堆找好位置,我特意面山而坐,不只是为了欣赏隔岸山峦模糊的轮廓,也是因为怕。我从小好水,但对黑暗中的水有一种莫名的抵触,这种抵触是从恐惧中抽离出来,又有点试探的蠢动。能这样把她放在眼前而不是背后,会觉得轻松一些。 小护士试探着轻轻地靠在我肩膀上,我用鼻子蹭了蹭她的头发,转头朝对面看了过去。刚从火堆移开的视线还不能适应那里的黑暗,只是深灰色的一片纠缠在一起,过一会眼前慢慢清晰起来了。 灰白的是河水,灰黑的是山峦,河水在夜的遮盖下弯了身子靠着山脚蠕动。耳边不时传来稍显刺耳的阵阵水花声,我猜想山脚下应该是有一块突石挡了河道,不知再过多久,也许是几十年,也许是几百年,或者更长,那突出的石头终将磨化成躺在水底的细沙。 水上的山应该是深色的灰岩,此时如同卧倒的汉子,听着脚下她的低吟慢慢睡熟。这山和水本是一对恋人么?一个念头忽然闪过我脑海。 我正沉沉的想着,忽然听见有人喊:月亮出来了!抬头望去,我刚挪开视线的山此刻如同远在天的尽头,一拱青白正慢慢延伸出浑圆的曲线,想想现在应该是月中了,那么也就不必担心会有突来的残缺。一愣神的功夫一轮满月已跳了上来,像是调皮的伸展着身体,遮不住的媚态。 再看去,山汉子仿佛惊醒了,也在这漫漫泼洒的银光中缓缓展现出轮廓。我忽然很恨这月亮,她是那披着妖媚的艳女么?扯着她骄傲的银纱惊了河与山那一帘温润的梦! 再听去,那河的低吟起了变化,能隐隐觉出她的愤怒,仿佛伸展着肢体想警示月的突来,求回山汉的怀抱。 可怜如你,我想,盘伏于地尚可一笑千里,此时要去惊那天上的月岂不是徒然?而你又为何舍得那畅怀于你的土地,偏偏恋上那看似身旁,却远在之上的山峦? 忽然眼前一亮,不知什么时候,不远的人群放起了烟火,胭脂般的色彩在头顶盛开,宛若神人抛撒下来的艳丽花朵,先前那月的银色也暗淡下去了,伴着满是欢腾的呼喊,沉寂了片刻的天地又热闹起来。 我拍了拍小护士,动身站了起来。 抛却周围的喧嚣,寄神于那一片山河月,虽不问纸香墨飞,落寞之感却悄然而生:我想我更应该是一团将燃尽的火焰,月光下放肆地开满了花,朵朵是我绝望的欢愉…… 第六章 王八蛋(1) 我们围着火堆聊天,毛子的女友徐芳提议轮流唱歌。几个女人反响很是热烈,男的都扎着脑袋不说话。她们劝了一会看我们几个还是不动摇,就自己扯开嗓子唱上了。 小护士抢着要先来,张嘴就唱,是孙燕姿的“天黑黑”。她嗓子比较细,唱得不是很像,但纤细的声音在忽明忽暗的河滩上游离,也别有一番味道。 接下来是徐芳,她说想来首“爱不分”。我摇摇头说不怎么熟悉,雷子伸手捅了我一下想跟我说话,我没理他。 徐芳一开口大家就忍不住鼓掌,还真不错,嗓音很明亮也很有感情。她见好不收连着唱了两遍,我是鼓掌拍得手痛,毛子是高兴地乐得最合不上。 小寒一看毛子露了脸有点嫉妒,就往前推他女友说你也去给我挣点面儿,他女友扭捏着说不行不行,我歌唱不好,也就是听听热闹。 小寒心有不甘,推搡着非让她出去唱。毛子在一边得瑟着跟他女友说你以后得记住了,光歌唱得好不行,你得跟人家学学谦虚! 小寒的女友下定决心站了出来,问我们想听什么,我接过话说就来个陶晶莹的“太委屈”吧。结果她一开口我就后悔了,挺好的歌给糟蹋了。 这闺女平时说话声音听着还行,一唱歌就露馅了,说白了就是五音不全,低的听不出调,高的上不去,跟有人掐她嗓子似的。 大伙儿都别过头悄悄地乐,估计她自己也有点受不了,唱了一段一扭腰就不唱了,说这两天嗓子疼呢。 小寒脸上不怎么好看,我们赶紧鼓掌嘴上一个劲儿说还行还行。小护士拿我们几个爷们儿当替罪羊:“就是,有的听就不错了,好歹人家还唱了,跟你们似的压根不敢张嘴才丢人呢!” 大家目光转了一圈都落小麦身上了。小麦看着我们有点羞怯:“几个姐姐都唱的那么好,我就不上去丢人了吧。”大伙听了都不答应,雷子站起来起哄:“快上去吧,是骡子是马也得拉出来遛遛啊!” 我给了他一下告诉他那话是专门用来形容男人的。小护士一听来精了神,说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是专说男人的,你快给我讲讲,我刮了刮她鼻子说一会回去我给你讲,连讲带示范,你一下就明白,现在先听歌吧。 小麦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站起来清清嗓子开始唱。听完第一句大伙儿就都愣住了,她唱的是枪炮的Don’tCry,这歌儿本来是罗斯唱的,沧桑却毫不沙哑的男音,似若低低的呻吟,听起来仿佛能击穿脆弱的灵魂。 小麦的嗓音带着一点慵懒的沙哑,落寞之中又夹杂着些野性,我想了半天觉得只能用性感形容她的嗓子,没有丝毫躁动的性感。在闪烁的火光中,我看不清她的脸,但是她唱出的每一束声音都丝毫不漏的传进耳朵里,那种声音没有躲避不及的穿透力,却像是一种淡淡的抚慰,安静地抚平心中每一丝褶皱。 第六章 王八蛋(2) 我们都忘了鼓掌,低头默默的听着。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心神慢慢地沉静下去,再听不到周围的喧杂,耳中只剩下小麦带着淡淡忧郁的声音,我手指跟着她的节奏击打在柔软的沙土里,仿佛缓缓进入了梦境…… 等我回过神来时,她已经唱完了,捋了下垂落的头发看着大家,黑色的风衣在夜晚河岸的微风里裹起她娇小的身体,衣袂翩转,宛若不着烟火的暗夜精灵,看得我又呆了…… 毛子领头鼓起掌来,大伙儿刚睡醒似的回过神赶紧跟着。小寒吵吵着说小麦你深藏不漏啊,早知道咱还郊什么游,直接钱柜听你唱歌去,也洗洗咱这脏了吧叽的灵魂。小麦笑了笑,带着几分羞涩轻轻欠了下身子。毛子咂咂嘴说你看人家这素养,看得我……话没说完被他女友一巴掌打回去了。 夜深了,湿气穿过身下的沙土反了上来。坐着有些凉,我们就站起来绕着渐渐暗下去的火堆玩,不知道谁起了头开始唱起“让我们荡起双桨”,大伙拉手圈起火堆都跟着哼哼起来。 一开始我们还好好唱,一遍过后我和雷子就不规矩了,我俩跟着他们的声音大声吼着:大姑娘撩起衣裳,胸前是波水荡漾,裤裆顶起了高高的大帐……这是我们小学到初中百唱不厌的歌曲。 小护士甩开我的手停下说不唱了不唱了,你俩净糟蹋好东西。我把她拉到怀前说好东西,你要不想玩了咱就撤吧。大伙也累了,都有回去的意思,一行人就蹦蹦嗒嗒的往旅馆溜达。 路上小护士拽着我胳膊说强哥你是不是看上小麦了?我愣了下神,说你说什么呢,我就是觉得她歌唱得不错。她缓缓地说小麦是我领来的,虽说我不是你女朋友但你千万别拿她伤我,我受不了。 我停下来看着她说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伤你呢,再说我跟她啥也没有,我也压根儿没想有啥。小护士在我脸上轻轻亲了一口没再说话,拉着我趁在最后慢慢溜达…… 走了一段,雷子忽然开口唱起了汪峰的“晚安北京”,我和毛子也跟着吼起来。这首我们曾一度挂在嘴边的歌儿,在郊区的夜晚回荡着,唱也好,听也好,让人止不住的伤感。脱离了愤怒的呐喊,歇斯底里的发泄,仿佛击穿了所有的遮掩,往日夜幕下的情景历历在目,伤感也好,快乐也好,都在嘶哑的吼声中,烟消云散…… 第六章 王八蛋(3) 回到住处,我们去前台要了两件儿啤酒,本来还想再叫两个炒菜,服务员半睁着眼睛说厨师都睡下了,要不我给你们喊去。我一听连忙说算了,心想人家都睡下了还给叫起来,一不高兴再给我们往菜里加点额外的佐料。毛子去车里又拿了四瓶他的随身装备,说今儿要好好地高兴高兴。 我们在我和雷子的屋里喝,小寒不知去哪弄了一大袋子花生米回来,大家又凑合起自己屋里剩下的零食,把床挪开围着圈儿坐地上就开喝。 这场景忽然让我想起上大学的时候。那时没钱总下馆子,周末大家凑点钱买点儿散花生米,一人抱着几瓶啤酒在阳台上,不知不觉就能挺到黎明,等灰白的天色开始蔓延,街上不知不觉嘈杂起来时,头也晕乎乎的了,回屋爬上床一觉能睡到下午去。 雷子学校离我们不远,常来凑热闹。这小子每次来了必然喝多,然后就理直气壮地跟我挤在一张床上睡觉。冬天抢被子俩人都冻得够呛,夏天就挤出一身的臭汗,后来我弄了个大海绵垫子,他一来我就跟下面打地铺。 那些吵吵闹闹的场景常常在脑子里浮现,但到了真想仔细回味的时候,才发现都已经成了难以触及的久远。 我问小护士一会儿是不是出去活动下,她说累了不想动,喝一会儿就回去睡了,说完补偿似的在我脸上亲了一口。我不怎么高兴,心想大老远跑到这儿跟着禁欲来了这是。 想着“野餐”泡汤了,心里又不怎么高兴,我就不停地张罗着喝酒。小护士看我不停的喝,说强子你悠着点啊。我有点儿赌气地说你甭管我,反正一会就是睡觉!她说你再这样我也多喝!我听她这么说给她倒了杯白酒就跟她碰,她也不含糊,一仰脖就下去了,呛得直咳嗽。 这丫头还真跟我较上劲了,啤酒下去三四瓶,又喝了两杯白酒,靠在身后的墙上神色迷离,眼看就顶不住了。小麦起身拉拉小护士想把她送回房间去睡。小护士甩开小麦大着舌头说我才不呢,我又没多,一会完事儿我跟你一起回去! 小麦估计喝了也有四五瓶啤酒,但没看出她怎么醉,低着眉目靠在我对面墙上,有人问她话就答几句,别人说笑话也跟着笑笑,我观察了她一会,发现有人讲段子时她小脸儿红扑扑的。 毛子和雷子都矫情着对方不下酒,俩人彪劲儿上来了,抽牌比大点儿,输的罚一杯啤的或一口白的。刚消停一会儿,俩人又吵吵着骂对方耍滑。小寒和徐芳混熟了,俩人叽叽喳喳的也不知道说着什么,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我回头看看,小护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我怕她着凉,把她抱起来放床上,刚坐回去小寒就拉着说咱俩太消停了,慢慢走着。我俩边聊边喝,看着毛子和雷子呛呛,他俩眼见就多了,毛子开始之乎者也地文言,雷子胡搅蛮缠给他纠错…… 第六章 王八蛋(4) 小寒跟我又喝了一杯问现在几点了,他女友看看表嘟囔着说怎么没觉得过都两点多了……小寒站起来就要走,说累了想回去睡了,毛子和雷子不同意,跟小寒嚷嚷说要走你走,我俩还没闹明白呢! 我也站起来催他俩差不多得了,明天还要出去玩呢。 这俩人现在拧成一股绳了,嚷嚷着说嫌我们吵就直说啊,我俩换屋喝去,说着拎着酒瓶子就往起站。 我看他俩都高了懒得纠缠,说那你俩赶紧找地儿继续去,我是得睡了。俩人闹腾着晃了出去,小寒两口子也收拾收拾要回去了,我试了试想把小护士抱回她房里,自己脚下也有点不稳,弄不动,转身跟小麦说你去把东西拿过来就跟这屋睡吧,一会我跟雷子睡那边去。 收拾好躺下时看了看表,都三点了,心想明天也没什么精神玩了,迷迷糊糊刚要睡着就听外面敲门。 我心想肯定是雷子这孙子,门又没锁,进来不就得了。我说门开着呢没锁,听见门外说强哥是我,我一听是小麦的声音。以为出什么事了,我跳下床去开门,走到门口了想起来点什么,又手忙脚乱地折回去给裤子套上。 开门见小麦穿着睡衣站在外面,头发还是湿的。我说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她捋了下头发说她刚把小护士弄好就洗澡去了,等她出来一看,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去了,躺地上睡着了,叫了几声也叫不醒,过来找我帮忙。 我揉揉头,有点飘,我说你胆子挺大,洗澡也不关门,说着回身掩上门跟她过去了。 进去时雷子正跟那迷迷糊糊的说梦话呢,我叫他几声也没反应,推了推还是那德行,再给他一脚,这小子哼了一声就滚到墙角去了还是不起来。我没辙了,看看小护士,她睡得正酣,不知梦到了什么好事,嘴角挂着一道弧,脸红红的一如我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模样。我想上前亲她一下,想想小麦在身后就忍住了。 回过神我问小麦困不困,她说还行,以前常通宵。我说那你穿上衣服跟我去外面坐会儿吧,现在都在酒劲儿上,叫谁也叫不醒。她没说话点点头披上风衣跟我出去了。 我们去了楼下院中的长廊里坐着。白天我看过,这个长廊是水泥打的,刷上白漆,乍看上去好像汉白玉架的,上面满满地缠着长藤,藤杆儿已经开始发绿了,只是叶子还没出来多少。 我坐在石台上,示意小麦坐在旁边的藤椅上。她挽了下风衣坐下去,我俩一句一句的乱聊着。我知道了她是外省一个师范学校毕业的,来北京在一家杂志社工作两年多了,从到北京来就跟小护士租住在一起,俩人慢慢就成好朋友。 我问她还有别的好朋友没,她说还有个姐姐在北京,朋友就没什么了,自己工作忙,也不是很外向,北京除了小护士还真没什么说得过去的朋友,再就是那些面合神离的同事了。 第六章 王八蛋(5) 初春的夜里还是很凉的,我刚才的酒劲儿也下去了一多半,身子有些发抖。一轮满月正在当空,银色匀匀静静地洒下来,让视野里的一切看上去平添几分神秘,角落里早醒的虫子嘶哑着低鸣,仿佛要借此褪去一个冬天的沉迷。 看着小麦安静的坐在那里,不时用手摩挲着胳膊,我不知自己怎么了,忽然慢悠悠的跟她讲起宣宣来。 她静静的听着,不怎么插话,碰到我听似询问的口气时,她就抬头看我一眼,我可以看清她脸上淡淡的笑却听不到她应声,然后自顾自地接着说下去。 说到我去石家庄找她未果,给她的信箱留言时,小麦忽然开口问我说强哥你一直在等她吧?可能是长时间的沉默,她说出这句话时前半句有些喑哑,但我还是听清了。笑了一下,我没回答她,抬头看向院墙外随着银色渐渐模糊的轮廓。 我说其实我从小就怕黑,一黑我就心慌,感觉好多东西特遥远,我怎么够怎么追都碰不到;我说其实我特傻,什么事都硬挺着,小时候老爸怎么打我我都不哭,我就是不想让他看见,等他累了住手了我再找个角落嚎去;我说我其实挺笨的,什么东西都往怀里搂,等搂满了才知道没几件是我想要的,而我想要的就再也找不到了…… 我的话越来越轻,到最后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发出了声音,是在说给小麦还是自言自语,但是我知道,我的眼泪已经慢慢流下来了,嗓子拼命的压抑着不断汹涌的哽咽…… 忽然一只手轻轻落在了我头上,我抬起头,小麦一只手摸着我的头,一只手就来抹我脸上的眼泪。月光下她轻抿着嘴巴,眼里竟也是若隐若现的潮湿,我仿佛找到了流失已久的角落,泪水肆无忌惮的落下来。她犹豫着把擦拭我眼泪的手拿下,将我轻轻搂到了身前,我在她怀里不再有丝毫的克制,马上抽泣成声…… 等我渐渐平静下来,小麦开口悠悠的说强哥,其实我一直都装在心里不敢说,我怕你想多了,从我第一次看见你,每次看见你心就疼,明明你是那么高兴又得意,可我就是觉得你满肚子的委屈全遮盖在什么都无所谓的外表下……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潮湿,喃喃的像是一种诉说,我忽然觉得这种口气如此熟悉,耳边仿佛呵气如兰,还有人曾这样轻轻对我诉说。 抬起头去看小麦的脸,忽然觉得这个我甚至还不知道真名实姓的女子眉目间对我来说是如此亲切,或者说是熟悉。 我脑子里乱乱的像是有一根线正被一只手抽出,那种剥离的感觉让我头疼欲裂,我重新扎进她怀里,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阵颤栗。 第六章 王八蛋(6) 小麦可能感觉到了,她轻拂着我的头发说强哥你怎么了,不要乱想了。我长长的吐了口气,那种刺痛转眼不见了,从前额传来一阵柔软和温暖,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我慢慢平静了下来。 忽然意识到,那柔软和温暖是来自小麦的胸,我本能的挪了下脸,小麦也察觉到了,松开了搂着我的手臂。我抬头看她,月光下她的脸颊上有一片深色,我想那应该是她羞涩的红晕。 小麦怔怔地看了我一会,说强哥对不起,我失态了。她还要说下去,剩下的话被我的唇堵住了…… 小麦试探着躲闪了几下便不再挣扎,我用舌尖轻轻地舔着她的牙齿,手在她背后慢慢游走。 她似乎想睁开眼睛,又有些害羞,眼皮轻轻的抖动着,睫毛拂在我脸上的麻痒立即被我转成更深的吻。我去纠缠她渐渐放松的舌头,用力的吸吮,用舌尖试着去触及她口里的每一寸肌肤。 不知是喘不过气还是动了情,小麦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每在她口中卷弄一圈我就把唇扣紧她用力的吸气,沉迷于释放的那一刹,她急不可待的吞吐。小麦也逐渐开始回应我,用舌尖轻轻拨弄我的唇齿,我微张着嘴享受,手却是更加的肆意,慢慢从她背后绕到身前。 当我的指尖滑落到那一片突起时,她的呼吸更加急促,不再有什么动作,微微的张着口身子倾向我。手指继续游走,终于触碰到那一粒花心时,她的身子开始剧烈地颤抖。 我用舌头轻轻触磨她的耳垂儿,右手两个手指夹起她的乳头搓弄。小麦把头搭在我肩膀上,呓语般轻声地唤着我的名字,一阵阵潮湿温热的气扑在耳边,那种麻痒的刺激使我血气翻腾。 我左手从她大腿内侧慢慢向上滑动,不时用指尖搔她,对每一次搔弄她都报以微微的抖动。小麦的皮肤很光洁,温滑的感觉从掌心传来,让我口中干渴,喉咙发紧,抬头再去吻她,贪婪的吸吮她每一滴雨露来缓解口中的干燥。 手快要触及到那一片潮湿,慢慢划过那被一丛茂密遮掩着的肌肤,我悄悄接近她温热的峡谷。当我试着去探究那一处温软时,小麦轻轻地哼了一声随即夹紧了双腿。我不强碰,再次折回那片茂密,指尖缓缓地缠绕此间,给她别一样的细语,安慰着她要她对我开启那扇羞涩的门。 小麦终于渐渐放松下来,我的手指迫不及待地贴上那两片发烫的柔软,轻慢的揉磨。我贴在她耳边说我要,小麦呻吟了一下未置可否,我抽出手猛地把她转了过去,她双手扶在石柱上身子柔若无骨,仿佛靠我把住她的腰才能勉强着站立。 慌乱的除掉屏障,就在我要挺身而入的一刹,小麦忽然伸手推住了我的小腹。我故伎重施去轻吻她的脖颈,她轻轻的挣了一下,压抑着颤抖的呻吟说强哥不要,会恨我的…… 我不知道她的顾忌是什么,惧怕谁会恨她,猜想她指的应该是小护士,我贴在她耳边说我和她没有诺言,甚至没有牵连,只是暂时借彼此排遣寂寞……说着腰上一用力,耳中传来小麦从咬住的牙齿间发出的一声重哼…… 这一次的爱境如此绵长,我感觉自己仿佛穿越了一个湿润的世界,带着满足后的一点怅然若失满身疲惫的倒在藤椅上,把最后的力量给了手指,轻轻在她的头发与后颈间徘徊。 小麦的呼吸还未平缓下来,倒在我怀里,身体不时轻轻的抽动,我看着她紧抿着的唇,又想起她刚刚哭泣般的低吟。 过了许久,她慢慢挣扎着从我怀中站起,捋了下头发整弄挂在身上的衣服。我站到她背后伸出手臂轻轻环住她,用鼻尖蹭着她的侧脸,小麦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身抱住我,在我唇上沾了一下说强哥我们回去吧,出来好久了。我说是很久了,我觉得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她笑了下,指尖滑过我的脸,拉起我的手向楼梯走去…… 第六章 王八蛋(7) 我想带小麦到我的房间,继续沉浸于两个人之间还没来得及消退的氤氲,但是在门前她没有停顿的意思,我只得跟着她走到她的房门前。 伸手去拧门锁的一刹,忽然感觉心里一阵莫名的慌乱,伸出的手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气力。 正不知所措,小麦的五指扣住了门锁上的我的手,那种慌乱瞬时化去。她凑过脸来轻轻舔我下腭的胡茬,我伸出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腰,唇再次印上她的小嘴儿,她压抑着呼吸尽力不发出声音,轻轻与我的舌头交缠着…… 我忽然发现自己此时根本静不下心享受她给的温软,刚刚的那种慌乱夹杂着不安汹涌地卷进身体,忽然我听到了一些声响,脑海里闪过一丝惊恐,手上一用力拧开房门冲了进去。 打开灯,突来的光亮刺得我眼睛生疼。白色的光圈消失后,我像被雷击中般定在那里。 两具白花花交缠在一起还没来得及分开的肉体慌乱的拥搡着彼此,随之而来的是两张惊恐滑稽的面孔,一个迅速拽过被子遮住自己不再动弹,一个睁大眼睛看着我刚要发出声音又莫名的哽住,慌乱地回头去看刚刚在黑暗中交织在一起,现在在刺眼的灯光下用被子遮住脸却裸露着大半个身子的她,再回头看我时眼中是说不出的暗淡。 喉咙紧得要命,发不出半点声音,一股夹杂着愤怒、不解、嘲笑的冰冷贯彻全身,我的腿失去了知觉,挣扎着想伸出手扶住墙,却丝毫动弹不得,只得由着身子缓缓向墙壁倒去。 紧跟进来的小麦用身子倚住了我,同样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床上一直看着我的面孔忽然回过神来,转身划拉着衣服跳下床向门口踉跄而去,同时床上的另一张面孔仿佛刚从恶梦中惊醒,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 我木讷片刻的身子终于有了一瞬的力量,想也没想抄起脚底的瓶子往门口甩去,压抑在喉咙许久的一口气终于冲了出来:“滚!”随着瓶子爆碎的闷响,身子重重倒在了墙上…… 第六章 王八蛋(8)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另一个房间的,靠着床坐在地上,每喘一口气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吸到底,仿佛不这样就要窒息。接下来是毛子和小寒半睡半醒的脸孔出现,在房间里慌乱的踱着步,气急败坏地大声嚷嚷着什么。 他们的声音离我如此遥远,我瞪大眼睛看着那一双双激烈碰撞着的嘴唇,声音到我耳边却是细若蚊蝇,但依旧刺得我脑袋一阵阵生生的疼痛。 我痛得狠狠皱起了脸,小麦伸手一次次为我抹平,又把我搂在怀前轻声的安慰着,我伸手抓住她的胳膊,用力的握着,她强忍着疼用另一只手在我脸上轻轻触摸。 我使出全身的力气对她说:“让他们走,我想静静……”声音到后来自己也听不清了。 小麦站起来挡住不停晃动着的毛子,不知和他说了句什么,毛子到我跟前蹲下,抄着我的脖子用额头顶住我,我看见他的脸上也有两条干涸的泪道,他跟我絮叨着说了些什么然后看着我,我挤着脸上的皮肤笑了笑,他站起来跟其他人挥挥手,朝门口走去…… 所有的人都走了,周遭静的发奇,我两只发麻的手摸索着扣在一起却毫无知觉。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只手搭在我肩上,犹豫了一下起身关了灯又回到我身旁。我知道是小麦,她伸手抄到我腋下用力往床上抽我,我的身体一次次从床的边缘滑落,耳边是她越来越急促的抽泣声。 黑暗中我忽然觉得眼前闪过一丝光亮,那种刚才无处不在的麻木缓缓退去,手脚渐渐恢复了知觉。在小麦又一次把我架到床的边缘时,我像一头野兽般爆发出力量,抱起她把她甩在床上,扑了上去…… 不知道经历了几次风雨,最后我只是机器般抽动着身体,耳边断断续续传来压抑着呻吟的轻声安慰,最后我终于在一阵疲软中昏昏沉沉的睡去…… 我做梦了,梦中我在空中飞着,掠过寂静的山水,掠过喧嚣的都市,所有的物事从眼底擦过,我甚至看见了一座大厦楼顶有一对男人忘情的激吻着,但是马上,开始的喜悦随着想降落却不能而渐渐变成恐惧,我张开嘴大声的求救,忽然觉得一只手滑过我的脸,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是小麦,她见我醒来满脸的欢喜,把一杯水递到我嘴边。我摇摇头,推开水杯,看见她布满血丝的眼睛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起身要下床,一抬头就觉得脑袋里好像有一根倒置的针随着我的动作插进了脑顶,跳动着刺痛,眼前一黑又重新倒回枕头上…… 毛子来了,跟小寒一起把我放到自己背上,背着我出了房间。把我放在车的后座上,小寒去前面打火,车门开了,小麦坐了进来,搬起我的头放在腿上,用手指轻轻梳理我纠缠在一起的头发。 午后的阳光从车窗照进来,我还是觉得浑身发冷,小麦觉出我在打颤,脱下衣服盖在我身上。在车身轻微的摇晃中,我慢慢又失去了知觉…… 第六章 王八蛋(9) 躺在医院里,临床的一个小男孩怕扎针大声哭叫着,跟大人的哄劝声和喝斥声混作一团,刺得我头疼,转过脸,声音还是一样的刺耳,心里却不再那么烦闹。 眼前的床柜上放着一束黄玫瑰,那种颜色对于现在的我,过于刺激,我紧紧地闭上了眼睛。这种花的花语是道歉,大学时有一次我把宣宣气坏了,就是在花店老板的指教下抱着一束这种花在她楼下站了一个下午。此时眼前摆着这样一束花,我无力去猜想它们来自谁之手,只是看了心里莫名的慌和疼。 正好姐姐进来了,我让她把这花扔了去,她不明所以:“挺好的花扔什么?你不爱看我摆家里去。” “扔了去,哪也不摆这脏东西!”我一声大吼惹得全屋的人都看我,背后那个小男孩此时也不哭不闹了。姐姐看我一眼说发什么脾气,再吼你还得跟这多住两天!说着拿上花出去了。 我无法克制地想起了雷子,跟我一起玩泥巴长大的发小,无话不谈的铁子。记忆中一起打闹戏耍的片段让我感到瞬间的温暖,但马上被那天夜里的一幕遮盖,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脏乱,我在心里默默地说别了,我曾经的兄弟…… 忽然想起我在洗浴中心那次,他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我衣不遮体的丑态百出,那时他的心里是否曾像我一样慌乱?不会,我想,无关痛痒的观望龌龊与切肤之痛的目睹肮脏之间隔着不可跨越的沟壑…… 从小到大第一次得了肺炎,还有轻微的并发症,整整在床上躺了四天,打了一周的点滴,不停的抽血化验和手背上麻乱的针眼让我焦躁不已。终于带上开的一大袋子药离开医院回到了家里。 晚上老妈给我熬了皮蛋粥,我当着她的面儿一口气喝了两大碗,她在一旁一边给我吹一边不停地抚摸我的头。 老爸回来一看我喝皮蛋粥就跟老妈嚷嚷,说你这么点常识都没有,他现在怎么能喝这个呢!老妈也不示弱,又是打电话又是上网查,看我到底能不能吃这个,看着他俩热热闹闹的斗嘴,我心里暖暖的,又说不出的失落。 电话响了,我看是毛子的就没接,心里怕他会和我说些什么,又或者只是自然的逃避。我住院时他和小寒每天最少一趟的跑,我一听见动静就装睡,听着他们在一边跟老姐焦急地问这问那。有一次不知怎么的我心里一软,眼睛就湿了,赶紧假装翻身擦在枕头上。 这边电话刚消停家里的电话就响了,我没多想拿起来就接了。 还是毛子的,我看一眼来电显示,他不是用自己手机打的。他在那边用少有的温柔语调嘘寒问暖,又说来家里看我又说等我好了给我接风洗尘,我笑笑说我都这样了,也沾不上什么尘了,等我能动弹了找你吧,他没再多说,寒暄着挂了电话。 第七章 忘了我你会好过(1) 请了一周的假,今天终于上班了。我简单地收拾了下办公桌就赶紧去主任办公室。 我现在的工作,看似很清闲,划到我身上的硬性工作基本就没有什么,但是所谓助理,助字当前,说白了就是跑腿的,眼睛得擦亮一点,该做的别拖着,只要上面高兴,那就算完成了任务。 其实这种工作的性质,和很多秘书是一个道理,若是没有遥隔两性的本钱,那就只能抬头留神察言观色,见到屁股得拍,还不能乱拍,若能拍得上头经脉活络心花怒放四肢发达头脑简单,那么不说升官,最起码你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我这个助理助的是我们分部的主任。此人五十出头一大截儿,身材瘦高,还经常穿一身白,脑袋上的毛发所剩无几,远处看上去整个儿就一旗杆子,所以大家私下里就喊他旗杆。说起他的绰号,有一次我险些走了嘴。 那天中午我吃饭回来,正好看见他在楼梯口背着身子打电话,走廊尽头的窗户开着,风就把他从一边扶植上去支援中央的头发给吹下来了,搭在脑袋一边,还飘飘散散的,看上去特滑稽。 想着旗杆终于挂上旗子了,给我乐得差点把嘴里的可乐喷出来,想了下,我蹑手蹑脚靠过去掏出手机想照他,心里还琢磨着回去就给当桌面,够我笑几天的。 刚走到他身后,主任忽然挂了电话转过身来,吓了我一跳,我攥着手机赶紧打招呼,结果一张嘴差点喊旗杆,旗字儿都吐出来了,剩下的“杆”硬给憋了回去,慌不择言:“其,其实主任你今天看着真精神!”没想到这老小子跟我笑笑说不行了,这么老了哪敢跟你们年轻人争风头。我松了一口气,心想夸你一句你就上听!脸上不敢怠慢,堆出笑脸儿说哪里哪里,您风华不减当年啊!这句话一出口我自己都觉得恶心,找借口溜回了办公室。 从那以后相当长一段时间我对他都有点怵,感觉这人背后跟长了眼睛似的,等我弄明白他长在后面的不是眼睛,而是一只手时,是很久以后的事儿了。 我进去旗杆主任正打电话,见我进来了示意我坐沙发上等会。他正跟他儿子探讨手里的一只股票,我听听没什么新鲜的就抽了本内刊打发时间。 这种内部的刊物很多单位都存在,我总觉得是文革时留下的传统。形式上可能是报纸,也可能是刊物,内容上说白了就是内部八卦,上到国家新出台的政策或趋势,某个领导在某次会议上的发言,下到谁谁带病坚持工作,谁家又添了人丁。我平时从来不看,发到手里就撕了叠飞机,从窗户一个一个飞出去。 翻了半天他还没打完,我靠在沙发上迷迷糊糊都快睡着了。 第七章 忘了我你会好过(2) 主任终于挂了电话,我赶紧坐直了说主任您忙完了?他跟我笑笑装作关怀备至:“小张你看你,电话里非说身体恢复了,我看你还是虚弱,挺不住就先不要来上班嘛。”我心想老子不上班奖金你给发啊!嘴上说没事,让您惦记了,我好多了就是这些天睡多了老爱困。 主任喝了口茶,接着说你们年轻人就是好啊,到我们这岁数得点病就要命。我抓住机会拍他:“才不是呢,您看起来结实着呢!”他没说话,站起来对着窗户往外看,给我一背影。 我从小就特怕别人背对着我,看不见别人的脸就不踏实,总觉得别人是在算计我什么。正琢磨着这老小子要使什么坏,他就开口了:“小张啊,这周四我去石家庄出差,考察一个贷款项目,上面点名让我考虑带你出去锻炼锻炼,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啊!”说完转过身看着我。 我仔细品味了下他刚说的话,语速缓慢,重点突出,基本上想给我的信息就是“考虑”俩字,下面怎么发展看来要取决于我了。 我看看他笑着说谢谢主任栽培,我明白。我也学他刚才的方式,话说得不快,着重强调了一下“明白”俩字。主任满意地冲我点了点头:“那行,你回去准备准备吧。”说着电话又响了,他弯身去接,抬头示意我可以走了。我站起来走了出去,关上门的一刻我冲着里面做了个口型:孙子! 今天正好打工资,要不然我手里都没什么钱了。快下班时我提前下去到大厅找了个营业员让她帮我把钱取出来。这个营业员是一刚毕业的小姑娘,长得一般但挺会打扮,身上隐约地透着那么点骚气,平时碰上她我总要在嘴上讨她几句便宜。 我把折子递给她说取钱,都去出来看够不够咱俩私奔的。她看一眼边上偷笑的同事,红着脸举起拳头试探着落在我肩膀上,我刚想去抓她的手,小妮子还挺利落,一扭腰躲开了,笑着跑进了柜台里…… 我给毛子打电话,我说毛将军你给我推荐个手机吧,贵点的。他没接我的话,说你好了吧,今儿打电话阿姨说你去上班了都。我说你怎么不打我手机啊,毛子干笑了一声说我不是怕你接电话花钱么。 其实我明白,毛子是怕打我手机我不接,索性打家里电话,就算我不理,总有人接的。想想他的小心思,有点可笑,但又有些小感动。我没揭穿他,说你要没事现在就过来吧,跟我一块去看看电话。毛子痛快地答应了。 我电话刚撂下,那个营业员就把钱拿给我了,我顺嘴说你还真麻利,看着她有点拘谨还欲言又止的可爱样儿,忍不住想逗逗她。可还没等我张嘴,她说话了:“给张助理办事,肯定要麻利点啊……” 听着被她拖得长长的声音,我忽然觉得很厌烦。她这句不太熟练的追捧,让我放弃了调戏她的念头。 第七章 忘了我你会好过(3) 毛司令今天神速,放下电话刚二十多分钟就打过来说他到了,跟门口等我呢。我说你等会我马上就下班,撂下电话想想,问了下同事说查勤的刚下楼,就收拾东西提前给自己下班了。 我俩去大中看了看,三星有一款新上市的V770模样看着挺合适,一看标价八千多,我一个月的薪水了都,我先还有点犹豫,转了几圈也没看到合适的,一狠心就要这个了。毛子说你送谁啊,这能弄个破夏利开了都,我想起老小子那副可恶的嘴脸顺嘴说给我儿子买回去当玩具的。 今天从我俩见面这是我第一词跟他贫嘴,毛子跟小寡妇要嫁人了似的两眼放光,特兴奋,说你儿子比我还幸福呢!我知道他是宁可故意找骂也逗我开心,心里挺难受。我笑笑说你丫放心,你现在叫爸爸我也不给你买,他推了我一把,站在那傻笑。 我心里特别扭,伸手把着他肩膀说毛子你甭逗我乐了我都好了,我不是不高兴,就是那天好不容易能起来了,跟家乐的太多了,现在腮帮子都疼的,我真没事。毛司令还是傻笑看着我,没说话。 毛子非要拉我喝酒去。我现在这身子板儿说是好了其实还不舒服,上班充个人头还行,到酒桌上,基本还是个病号。 我跟他扛着说不去,毛子看我挺坚决就把着车门不说话了,不知道在想什么。我一琢磨,说毛子你跟我去家里吃吧,你都多长时间没去了,老太太一直念叨你呢。他想了想说成,我也得去趟了,要不都快找不到门了。 毛子上学的时候到周末就往我家扎,他人长得老实,又特会跟长辈说话,可讨我妈待见了,有阵子听说他爱吃西红柿面,从那我家冰箱里就没断过西红柿。后来毕业了都到外面去疯,我也搬出去了,毛子就不怎么常来我家了。我妈有次还跟我说她现在买柿子都买顺手了,见卖柿子的拿袋儿就想装。 我开在前面,毛子后面跟着。过了一个路口我从后视镜看了看,找不见他了,以为他被红灯堵了就溜着边儿等他,过好一会儿才见他跟上来。 到了地儿他从车上拎下几袋子水果来,这才知道他刚是弄这个去了,我假装生气,说你丫多事了啊!看毛子笑的有点不好意思,我接着说不过你丫你想的就是周到,我说我妈那么待见你呢,说完帮他拎着上楼了。 我妈给开的门,一看是毛子,基本上对我视而不见。拉着毛子说你这小子可来了,阿姨都想你了!我跟一边儿发酸:“说好家伙,跟我都没话儿,我可是您老亲生的啊!”老妈白我一眼:“你捣什么乱,要能换儿子我就真跟你阿姨换了,看人家的孩子多贴心儿。” 我装出哭天叫地的委屈,心里想想也难怪她这么说我,从我搬出去以后除了年节儿的,平时没事根本就不怎么回来,这还没结婚呢。 第七章 忘了我你会好过(4) 提到结婚我忽然又想起王娟来了。她原来的圈子我不了解,偶然就卷进我们这帮人里来,现在想出去也出不去了。也许她选择嫁给李光是最明智的,李光别的不行,怕老婆顾家他肯定拿手。他种男人可能会是许多玩够了的女人收手的首选,那么王娟是想以这次婚姻来结束她怎样的单身生活? 她看似大方却藏着羞祛,应该不是那种什么都放得开的女人,那么我和她的以后呢?当李光这个矬人牵着她的手走过大红的地毯以后,她是否还会珍藏着对我的留恋?我感觉得到,对于王娟,与其说她是爱上李光而嫁给他,我宁愿相信是我把她推向那里。但我总想不明白,在我和她之间,到底是什么东西在牵连并承载着那种藕断丝连若即若离的感觉。 我一直纳闷,她为什么要把自己圈在这里。以她的姿色,如果她背弃了过去,也完全可以找一个很不错的男人。到底是什么让她如此恋恋不舍?难道只是因为她喜欢我?这理由在现实中又太显苍白。 正胡思乱想着,老爸回来了。一看毛子在,非嚷嚷着说要来点儿。 别看老爷子五十多了,要说起喝酒来我们这些成天在外面灌的愣小子谁也不敢跟他叫板。他给我讲过他们在部队时喝酒的场面,一瓣儿大蒜就能顺下去一白瓷缸子。我对此深信不疑,从小到大见的,不管从什么场儿上回来,他从来就没大醉过。偶尔跟他比划比划,他还跟那儿有板有眼的教训我呢,我这晕头转向迷迷糊糊就不省人事了。我估摸着就现在这岁数,他要是放开了小两斤应该不成问题。 老妈炒了几个菜,又打电话让我姐回来时在下面饭店做条蒸鱼上来。还没等菜齐备,我们爷儿仨就喝上了,我没敢喝白的,启了瓶啤酒自己慢慢倒着喝。他俩人倒是喝的火热,根本顾不上搭理我。 老妈又端上来一个炖菜,毛子赶紧拉住我妈说阿姨您快坐着一起吃,别忙活了。我妈说不忙,这是最后一个了,你们喝着我又不喝酒,我去准备准备,一会儿主食来西红柿面,说着还摸摸他的头问他说早就馋这个了吧。我有点看不下去就跟我妈你别摸他脑袋了,他都多大人了!毛子跟我眨眨眼睛嘴上卖乖:“没事,阿姨这样摸我脑袋我高兴着呢,我在家我妈就这样摸我。”老妈听得心花怒放,白我一眼:“就是,多大人怎么了?多大也是孩子!”说着给我一巴掌又会厨房了…… 老爷子边跟毛子频频碰杯边给我俩讲他的那些陈年往事。我从小就翻来覆去地听,耳朵快起茧子了都,点头敷衍着他偷看一边的电视,倒是毛子大着舌头一个劲儿地做各种崇拜样儿。 第七章 忘了我你会好过(5) 我妈那边主食还没动静呢,毛司令就有些顶不住了,还放不下面子服软,一个劲儿说叔叔您慢点,您慢点。我爸说你甭担心我,叔叔还没老呢,想想又说你没事吧?要不你别喝了,我自己再来点儿。毛子一听立马挺直腰:“我没事,我怎么会有事呢!”说着又跟我爸碰杯,我看着他喝下那杯酒,皱着眉头跟下药似的,心里偷偷乐。 我爸就这个毛病,勉强说是粗心吧,照我妈说就是不会疼人儿,上了桌自己能喝想着过瘾不说,还非把人喝趴下了。 我小时候有一次我姨夫跟他较劲,两个人都是部队出来的脾气上来谁也不服谁,喝得昏天暗地,最后我姨夫是手里攥着酒杯直接卧倒在地,当时就送医院去了。 眼看毛司令要飘,还不能张口劝。要是他自己服个软说不喝了还行,旁人搭话照我爸那脾气肯定不依,说起这股子倔劲儿他俩倒挺像的。俩人一个过于实在一个忒好面子,转眼第三瓶酒已经见了底儿。 再过会儿,毛司令夹菜都费劲了,撂下杯子摸着一根筷子就去盘子里划拉,我碰碰他说那还一根筷子呢,你落下了。他嘶哈一声说你当我喝多了啊,我吃藕呢不行啊。我抬头找一圈,桌上哪来的藕。 毛子终于挺不住了,一口酒刚含到嘴里转身就吐地上了。我妈听见动静进来看,一边埋怨着我爸一边打扫。再看毛司令,坐都坐不住了还跟那闹嘴儿呢,口齿不清地说阿姨你甭管了,我一会起来咔就全踢出去了!逗得我扑哧就乐了,心想还踢出去呢,你当你吐个球出来啊。他晃晃悠悠往起站,脚下椅子一绊,朝着沙发就摔过去了。我赶紧把他扶起来,老妈赶紧叫我姐去沏杯糖醋水来给毛子醒醒酒。 毛子真是高了,在沙发上都坐不住了,一个劲儿往我身上倒。喝下去点儿水丫又来精神了,拉着我非要我看着他脸,伸出手划拉着说强子你好好的,挺住,我这么说,挺住,我这么说……这几个词在他嘴里翻来覆去的捣鼓,到底也没说出他要怎么说。 我怕他说出不该说的赶紧哼哈着答应他跟他扯别的,这孙子这会儿还挺明白,咬住这句话任我怎么糊弄就是不理,一边的老妈云山雾罩,一个劲儿问怎么回事,我赶紧敷衍着说没什么事,说我那病呢。 我妈半信半疑看我一眼,毛子忽然挣了起来,没等我拦张嘴就说阿姨没事,真没事,我们出去玩啥都没有,真的!我一听他越说越露,赶紧说我们走了,我把他拉我那去睡了。老妈不放心,说让我们住家里,我借口明天要起早上班,架起毛子赶紧走。 第七章 忘了我你会好过(6) 把毛子弄到车上累出我一身的汗,把着车门问他还吐不,吐就伸伸头抠点儿,他含糊不清地说吐什么啊,哥们儿还没到位呢,要不我上去再跟老爷子来点。我心想你得了吧,再喝我就得去医院看你了,把他理顺了,关上车门去一旁的小超市买水。 这个小超市在我家楼下开十多年了,店主原来是个寡妇,长得还算标致,前两年嫁给一个捣鼓冷饮的小老板了。我上初中那会儿她才来这里,也就二十五六的岁数,还是单身一个人。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我常常能听到小区里嘴散的人故作神秘却大声嚷嚷着她的“风流韵事”。 那时候她曾经一度是我打手枪时意淫的对象,直到我在网吧认识了一堆女优后才慢慢放掉了她。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甚至是现在,我看到她时还显得有些不自然。 她倒是没什么,可以说是看着我长大的,所以对我倍儿亲切,我进去她正坐着削苹果呢,拉着家常给我拿了东西。 等我回来看车门开着,毛子人不知道哪去了。赶紧四处找,发现他在不远处的单元门口蹲着呢,过去一看,他吐了一大滩在单元门的毯子上,我四下看看没人发现,把他拎回车上就跑。 放了首碎片的“在流逝之外”,我最近挺喜欢他们的,歌词写的有味道,也很适合主唱的嗓音,他们的主唱我在迷笛音乐节上见过,长得五大三粗,让人根本无法想象那些沙哑忧郁的声音出自他口,我当时还跟他合了影呢。 “从被抛弃的每一天里享受,我已让酒在内部甜得像蜜……”我慢慢的跟着音乐哼着,毛司令竟也在后面不时哼哼出声,好像在给我和声似的。 说起这些哥们儿,我跟毛子和雷子是最铁的,从穿开裆裤就在一起混,而小寒是上中学时才玩儿到一起的。可能是我这个人怀旧,跟小寒好是好,但总抵不上跟他俩那么交心。 毛子看着粗枝大叶,但做起事来很细腻,常常让人感到由衷的温暖。记得我去石家庄找宣宣回来后,我们几个在一起喝酒,毛子那天疯了似的灌自己,他跟我说我得先醉了,我看不了你醉,你丫一会儿多了肯定哭,我看了闹心。 结果那天晚上我没喝多,也挺住了,一滴眼泪都没掉。毛司令倒好,两样全占了,抽搭的上气不接下气,嚷嚷着要灭了王力丫的。当时我就想,毛子这个哥们儿我是交定了,有他在我最起码还能保持情感中的一半平衡,不至于跌落进无底的黑暗。 那么雷子呢?现在,他已经带着那些愧疚藏匿在某处霓虹之中,如果他无意中看到了我会怎么做呢?眼神跳跃着忽略从而来躲避尴尬,还是放下一切走过来求我原谅?那我又能不能原谅他呢?我在音乐的遮盖下轻声的问着自己…… 第七章 忘了我你会好过(7) “能”,毛子忽然在后面叫出声来,吓了我一大跳,还没回过神就听他接着哼哼,“能慢点么,你丫摇的我想吐!” 我放慢了速度,脑袋里还被刚才那个问题占着。不能,我想,我愤怒的来源更多的不是他伤我,是那种他和我都无法遮掩起的尴尬,而这个,正是我从来最怕的。想到这里我慢慢放大了音乐…… 毛司令到底还是没挺住,淋漓尽致的吐在车上了。 我忍着味儿走了一段,实在受不了了,开窗户又怕冻着他,就把车停在辅路边上,推着他把垫子撤了打开车门放味儿,自己坐到引擎盖儿上抽烟。 听着车里的音乐胡思乱想,忽然记起大学时教我们马哲的老头跟我们说的话“你们年轻人应该每事多想想自己,什么事都闹明白点,别想着难得糊涂,现在想得多一点,将来老了就没那么多悔恨了”。 我回味着他的话,心里慢慢地盘算着自己:姓名张强,单身未婚,身高一米八,长相能凑合,体型偏瘦,视力良好,各器官良好,性功能正常,经历感情上的打击后喜欢和各种陌生的女人云雨,土生土长的北京人,但说话没什么京味儿,托父母的福气现在虽无广厦百间也还有个委身之所,名牌大学毕业,有稳定的工作,三年多连蹦带跳挣了小四十万块,现在一半儿坐在屁股底下,另一半儿不知所踪,对了,本人爱好广泛,但无所精,至于性格,这个不好说,我自己也弄不太明白,在这个人人称自己外向的年代,我也声称自己外向吧。 正胡思乱想着,毛子下来了跟我要烟,我没注意到他下来,又吓了一跳,问他说你怎么自己下来了,不晕了啊?他说酒喝的急刚刚都吐出去了,没什么事了。我下去扒着车门闻闻没什么味儿了,我俩就坐回车里。 不远的马路边上一个穿着暴露的女子跟一个腆着肚子的秃顶男人纠缠。 “鸡!”毛子抽了口烟说,“这时候了还出来应该是打野炮的”。说完看着我,好像在向我证明他意识清醒,经验丰富。我笑了笑打开点窗户,打着车慢慢朝前溜。 经过那对野鸳鸯时我长按了下喇叭,给他俩吓了一跳。那女的转过头就想溜,想了下又转过身来看着我们,没说话,秃顶肯定是喝酒了,觉得我惹他了,指着车大声冲我们嚷嚷。 我听不太清他说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话。毛司令急了,打开窗子说我X你大爷的你丫找打啊!说着就来拉手刹。我打开他的手劝他:“你有病啊,你给丫打阳萎了那女的缠上你咋办?”毛子又伸头骂了一句回头说野鸡我不办,我笑笑说嗯,我也不办,说完提速走了。 第七章 忘了我你会好过(8) 我醒过来时毛子已经起来了。冰箱门开着,翻了个底儿朝天,他嘴里正啃着一根硬油条,看我坐起来他埋怨说你这怎么连点吃的都没有。我抻了懒腰说你不吃着呢么。毛子一边面目狰狞的嚼着手里的油条一边嘟囔:“这哪是什么吃的啊,我牙快硌掉了。” 我起来穿衣服,想逗逗他,就说你又不是没来过,哪次吃东西不是现买,就你现在吃那根油条,还是你上次来我俩吃早点时带回来的。毛子听了我的话一溜烟儿垃圾桶卡着嗓子吐去了。 打电话请了病假,我俩溜达着下楼想吃点东西,下来一看早点摊儿早都撤了。看看表十点多点儿,吃中午饭又太早,我跟毛子说咱俩回去看会电视,熬一会中午了,毛子贼眉鼠眼的到处瞟,找半天也没有能入嘴儿的,回头说强子真有你的,就这么招待我。我拍拍他说昨晚上招待得倒是好呢,架不住你都给吐了,要不你去车后备箱舔那块儿垫子去,那上面还有点儿呢!他给了我一下说你再恶心我中午的也省了。 上楼时他走前面,忽然转身跟我说强子我没跟你说呢吧,李光下礼拜日结婚呢。我一愣,没说话。 毛子看我不自在,手敲打着楼梯扶手开导我:“你别想没用的了,你跟王娟那点事儿早过去了,人家都丢下你嫁人了你还原地儿想着重温旧梦呢。” 我说我想什么了,什么都没想,我连王娟几个乳头都忘了。“就一个!”毛子回头瞪我一眼,“那个在李光嘴里叼着呢!” 听了毛子的话我心里一阵莫名的失落,赶紧找话掩饰着,问毛子说你说这俩人急什么呢,毛子没回头放慢了步子:“你当然不急,我听那意思好像王娟有了。” 我眼前一花,脚下滑了下差点踩空,毛子听见动静回头说你没事吧,我没抬头:“没事没事,走吧,我得换双鞋了,这个底儿都平了,滑!” 吃完中午饭我让毛子打的回我家拿车去,自己冲了个澡去上班了。 第七章 忘了我你会好过(9) 坐在办公桌前,我一次次的翻开手机,电话簿翻到王娟的名字上,犹豫一会儿再合上。我不敢打给她,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说恭喜你怀上李光同学革命的种子终于有人将他的猥琐进行到底了,还是说你还是别跟丫结婚了把孩子做掉当我的专职小情儿? 最后我一来火儿把电池拽了下来,靠后躺进椅子里,闭上眼睛听对面的同事聊天,心里又开始琢磨起王娟。 王娟,女,身高一米七,面容姣好,身材性感,聊天时落落大方,做爱时默默含羞……还有什么呢?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关于她更多的东西,我只知道她是卖楼的,甚至不知道在哪个房产公司。 她的过去我无从知晓,未来我也没法预料,想起来她居然是我那么熟悉的一个陌生人。 如果不是小寒的突发奇想,在这座钢筋水泥遮盖的繁华都市里,我们都只是夹杂在匆匆的人群里。也许从不会见面,也不会相识,更不会有两次意犹未尽的云雨,就算是偶然遇见,应着她可人儿的容貌,我也许会让目光追随她片刻,然后呢?然后我们终将融进各自身后的汪洋大海,渐渐淡忘直至下一次陌生人间的偶遇。 电话响了,是主任,他让我过去一下。放下电话的一刻我忽然想起来,关于王娟这个女人,我还知道她下星期就要嫁给一个叫李光的傻X,带着我不知从何而来的淡淡不舍。 我忽然觉得,也许王娟是很聪明的。我对她的感情虽说不上狂热,但也并非轻轻一抹就能忘掉的,而她与我相识的时间、过程,也注定了我不是坐在身边看她老去的那个人,尽早剪断我们之间的牵挂,也许对彼此都是一种善举吧。 但是她聪明的又不彻底,没有跳出这个圈子,而是就近选择了李光。她对李光的喜厌,我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暂且放下不说,我们日后总要频繁相见,那种尴尬该用什么来遮盖呢?她这么做,说是快刀斩乱麻不如说是隔靴搔痒自寻烦恼。 想起一句话:你应该微笑着远远避开。哪怕是我梦中醒来,被思念你的潮湿刺痛,也不愿见你近在眼前,远在隔岸。 我想王娟应该有和我一样的感受,娟子啊,你不经意的发傻,也许会是我们彼此许久的痛。 我把昨天买的电话就着包装夹进一个文件盒,敲门进了主任的办公室。他又在打电话,好像从我昨天出去他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变,等着我呢。 在沙发上坐下等了会,这次他很快挂了电话,跟我谈着工作上的琐事。我一边应付着他的话一边腾出手把电话从文件盒里掏了出来,放在沙发靠垫后面,他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 第七章 忘了我你会好过(10) 0 谈着谈着又扯到了出差的事上。主任抿了口茶摆出官腔:“小张啊,营业部的老刘你知道吧,能力挺强的,在行里干了十多年,按说也应该动动了。这次出去上面个别的领导对他很是关注,但我觉得还是你们年轻人有活力,也有魄力,所以我跟徐行力荐你,最后决定就带你过去,这次可是个难得的机会,你就要有施展才华的天地了啊!” 听着他最后那段话吟诗般的语调,我忽然觉得这个老小子很是淫荡。我说对对,主任说得好,不过我们年轻人有时候太浮躁,还得跟您这样的领导多多交流,学学你们的沉稳。他笑笑表示赞同我的话,说你看,我就说你有想法有能力嘛!说着还含情脉脉的看我一眼,看得我浑身发痒,心跳肉哆嗦。 又客套了几句我就告辞了,走到门口主任叫住我,余光扫着沙发,没说话。我盯着他的眼睛,说主任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他点了点头,我转身出去了。 我们这种单位,平时自己出个差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好处无非就是能算计着在报销上摘个仨瓜俩枣,但如果是跟上级出去考察项目,而且你并非领导身边如影随形的秘书,那学问可就大了。对我这种卡在中间可上可下的位置,基本可以理解为开始上调的前期动作。 这老孙子就一猴儿精。他在主任的位子上小十来年了,现在正跨着年龄的坎儿,而且上面没什么人,升是升不上去了,看样子就想占着位子等着退二线了。丫还跟我这卖关子,他说的徐行是主管我们的副行长,是我叔叔同学的战友,我当初进来时就是走他的门子。老头很和善,锋芒内敛深藏不漏,部队出来的人,有了老战友的情分,办事情没得说,我也从不怠慢,逢年过节都去他家里走走,他话里话外早就有趁着自己还没退赶紧把我再往上提提的意思。 仔细想想,这次让我出去肯定是徐行的意思,主任也就是顺水推舟送个人情。即便这样,老小子还不忘从中捞一把,让我是又佩服又鄙视。不过话说回来,绊脚的不怕赶路的,这个道理我一直坚信不疑,所以我对旗杆主任一直是恭恭敬敬,该孝敬时就孝敬。 刚到办公室坐下,主任的电话又来了,他告诉我把手头的工作放放,一会秘书拿材料给我,让我先熟悉熟悉那边的情况,到时候也有的发挥。他这个人很精明,带人出去绝不是当伴儿,给你开扇门,总不能还把你抬进去,是骡子是马,他要让你自己出来跑跑。 旗杆高中毕业参加工作,几年前才弄了个大专函授文凭,毫无背景的干到现在的位置,能力还是值得认可的。只是他这个人太贪钱财,人民币比谁都亲,有时候不分场合的抠门,这应该也是他停在现在这位置的一个原因。 放下电话不一会他秘书就把材料送过来了。我集中精神翻看送来的资料:是北京一个集团的下属企业,想在石家庄那边开个金属矿厂,估计那里的银行觉得风险大把贷款给推了,他们就通过上面的集团折回北京来了。 这种项目其实没得考察,金属矿厂不是别的项目,效益很大程度上不决定于你要产什么金属,而是取决于开采地的储存量和运营管理,说白了也就是产量,而产量这东西,不是眼睛能看出来的,也不能有具体的数字放进报告里。所以所谓的考察就是走个形势,给可能早就修好的某条通天大道边上种点儿树,走在上面满载而归的高人们也好有个阴凉遮遮光。 看了个大概,我觉得有些困,爬桌子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八章 出差了(1) 行里有不成文的规定,像这次这种短途的公差,一般是可以带公车出去的。路途远一点的,看级别而定,级别高的也可以带车,反正车是配给领导的,领导走了车留下也是闲着,要是级别低点的那就只能坐火车长途跋涉。如果路途太长,什么车都是遭罪,那就直接飞了。 开始我想着行里有车去,到时候我自己开上车跟着过去,正好有两个朋友在那边好久不见了,等公事办完了我找朋友叙叙旧,过完周末自己再回来,顺便到涿州办点事。 周二下午例会,主任会上说了出差的事,顺便交待下工作。快结束的时候他提到出差的事,忽然说什么要以身作则在分部中层以下开展节约活动,就从这次出差开始……之前的我一直没怎么听,看别人鼓掌我就跟着,最后一句话我听清了:坐火车! 老小子一句话就让我措手不及。那边已经打了电话,哥们正眼巴巴的等着我呢,现在他又说要搞什么狗屁节约坐火车,我要真跟他坐火车,就得跟他一起来回,那之前的计划就都泡汤了。再说这么近的路程坐火车,再买票过站,还不够跟丫折腾的。 大家都跟着鼓掌,我也不好意思当面说什么,一是主任借口找得太冠冕堂皇了,我现在说话那就不是反对他,而是反对艰苦朴素的作风了,再者看见他指手画脚地扬着手里已经买好的火车票,估计我反对也是无效。 我手上跟着呱唧心里琢磨着:到石家庄坐火车两三个小时的路程,开车过去多着两个点儿根本也烧不了多少油。这老小子非要坐火车,莫非是冲着补助去的? 按行里差旅标准,主任这种中层,三天的硬旅补助该能拿到平时工资的四五倍。越想越明白,看来这老小子就是惦记这点儿小钱呢!我心里特鄙视他,岁数不小了也,出门还不想着舒服点,遭这罪为了那么点不挡吃不挡喝的补助,简直就一格朗台! 散了会我想出个主意来。我去找主任,跟他说自己坐火车不太习惯,正好有个亲戚明天要去石家庄,我就跟着他们走了,说着我把手里的火车票递给主任让他收回去。 主任接过票攥手里看我一眼说这样不太好吧,出差怎么能分开走呢,太不像样子,上面知道了估计也不会批准的。我可怜巴巴地说您就通融一下,我坐火车实在难受,明天我跟您一起去火车站送您,这事就到您这,甭跟上面说了,到时候我肯定按时出现! 主任听完我的话呲了呲大黄牙,满脸为难样儿说行,那我就给你开个后门,说完把票放抽屉里又抬头跟我一脸淫笑的说下不为例啊!我赶紧满脸堆笑应承着出来了。 跟了主任这老东西快三年,他的脾气我早摸透了,表表准准见了好处就往前扑的主儿。我和他说别跟上面打招呼,算是给他条小财路,起码我来回的车票钱都落他手了,这样他也就不会在硬拉着我跟他爬铁轨,他乐得小财,我乐得舒坦,皆大欢喜。 主任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在计划局工作,从不听他夸奖儿子工作上的事,我估计不是正经八百进去的,肯定在里面也没混出什么名堂,快三十了还没结婚,就是一天跟着主任炒股。二儿子在新加坡留学,以主任的薪水,这么多年好像也没什么花大钱的地方,供个洋儿子应该也不是什么问题。他这么抠门应该就是性格使然吧。 他的两位公子若是知道了他在行里这么算计,估计心里也好受不到哪去。现在的年轻人都希望老辈能多给自己划拉点,还不想看见他们太辛酸,恨不得老爸老妈都是李嘉诚类型的,这样自己花钱时心里也舒坦。 第八章 出差了(2) 第一次醒过来才六点半,昨晚定了七点的闹钟,就想着继续迷糊会,等闹钟响了再起来。 这个闹钟还是我大学时用的,那时候一天到晚总有睡不够的觉,要是没个闹钟督促着,中午前根本别想起来。等到后来毕业工作,觉不知不觉就少了,我现在要是心里想着第二天有事,一般都能提前醒过来,留着闹钟也就是图个保险。 稀里糊涂的迷糊了一会,睁眼看看还不到七点,脑袋清醒了,再酝酿着睡也来不及,就爬起来了。东西昨晚就都收拾好了,刷牙洗脸换上衣服,揣上钱包去楼下吃早点。 小区里的早点摊子只有一个是个正规的餐馆,兼营早点,其余的都是流动摊位,路边支几张桌儿,三轮车上架个灶子,天是顶棚地做毯,一嗓子吼出来就是个饭馆儿。他们什么时候出摊儿我不太清楚,不过我知道这些摊子一般是八点左右就收了,估计是因为这个点儿城管开始上班了。 有一阵我特好奇这些摆摊子的人白天都干什么去,一问才知道,他们有建筑工地上干活的,有菜市场摆摊的,大多是拿这当个副业,只有少数是本地人跟着瞎起哄的。早上起来吃早点,看他们强打着精神忙活,白天还要继续受累去,觉得这生活两个字放在他们那里似乎就格外沉重起来。 这些人里有个小姑娘挺逗的。她说自己在这个小区当保姆,早上出来卖早点顺便给雇主家溜溜狗,收摊时早点也给带回去了。我心想这也不错,一举两得的好事,一个赚钱一个得方便,就是那只拴三轮车轱辘上的狗不太乐意,看别的狗都到处溜达,一个劲的挣。 这小姑娘长得蛮水灵,说她朴素还可以但绝对不土气,可能是在这里待的时间久了,要不是天天在外面卖早点,也看不出她不是本地人。 卖早点的不一定是外地人,但是卖早点的年轻人多数是外地的,倒不是说卖早点的活计低贱,城里人不爱做,只是跟她这个岁数的城里孩子哪有吃得了这份苦的,八九点爬起来早点堵到嘴边了没准儿还挑三拣四的呢。 有天我去吃早点,她带来的那只狗挣的格外欢,还不停地冲边上的一条京巴儿叫,应该是闹狗呢。 小姑娘过来给我送油条,我努嘴说那狗干嘛呢,她看了眼想也没想说没事,闹春呢。我笑着在她收回去的手上蹭了下,说狗闹春了那人呢?小姑娘听了脸一红,镇定了下说大哥我真是保姆,就是出来卖卖早点多挣点钱,我不是那种人,我在家里都有对象了,够岁数就回去结婚!一阵子连珠炮轰得我脸一阵红一阵白,把油条塞嘴里拿豆浆顺下去就赶紧跑了。 下次再出来吃早点还留神想躲着点她,没想到她跟没事似的见我就招呼,估计她在意的是多拢点客人多挣点钱,别的事一般也不会往心里去。 我觉得自己上次的作为在面前有点龌龊,在心里狠狠地自我检讨了一番,从那起只要我能赶上,早点基本就在她的摊子上解决。 第八章 出差了(3) 时间长了觉得这小姑娘人很不错,对人热情大度。比如早点,一般都是吃个三两块的,也躲不开有个零整,有时候一毛两毛的没那么多零钱找,就马虎着平衡一下,随着时间找个齐儿。但这个小姑娘很有意思,别人差她的能免了,她差别人的就记一个小本子上,下回过来再给找补。 我看过她的账本,她书念得应该不多,字写的一般账目也不怎么清楚,但是看得出她记得很用心。顾客的名字不可能都叫得上来,而且现在的人都以为自己万人熟,估计问了会招人嫌,她就绕着弯子想办法,自己个别人取个代号。这样的账本看着就很有意思,比如早上出来的一般都顺便溜狗,就有“长黄毛”“大眼睛有黑点”“白长腿”等让人忍不住笑的代号。 我还在里面发现了我的“名字”,写的是“好心大哥”,我指着问她说这是我吧,我怎么就成了好心大哥呢?她说大哥你看着就善良,再说你总来我这吃早点不就是好心么。我心想要是这么算我在你这是好心了,放别人那我不就缺德了么。回头想想怎么好多人都说我一看就善良,看来我以后得装得横点,要不让人都把我当老实人了,欺侮我到没什么,误导了别人多过意不去。 出来溜达一圈,看小姑娘的摊子前已经很多人了。这小丫头手艺不错,人又厚道,时间一长,除了那个正经的餐馆,在这些临时摊子里她这儿算是最热闹的了。他们摆摊卖早点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相互隔开几米,算是缓解同行的冤家气息,还有些临时来卖菜卖水果的就穿插在中间。 我要了碗豆浆和几根油条,低着在包里找零钱。 其实早点对我可有可无,上大学的时候,四年下来在学校里都没怎么吃过早点,也就是在家的时候,早上老妈把我喊起来跟着他们吃点,吃完回屋倒床上接着睡。现在上班了吃得还算多点,主要是开开胃,精神一下。 我一边呲喽着碗里的豆浆一边看小姑娘忙来忙去的背影,她叫王雪,应该是川妹子。近段时间我发现她开始打扮自己,化点淡淡的妆,头发也烫过了,微微的卷曲着拢在后面,看起来比以前漂亮很多,也算是个小美女了。只是她的衣服貌似不多,穿来穿去就那么几件,应该是舍不得花钱买,或是早上出来干活也就不穿什么好衣服。 她给我送油条过来,说大哥你今天真精神,这是要出门么?我接过油条说我看你今天也挺漂亮,也是要出门么?王雪笑了下说我出什么门啊,不过我哥哥要来看我,今天下午就到了。说着旁边有人要加糖,她跟我笑了笑赶紧跑过去了。 我发现王雪笑起来时还挺可爱的,嘴角弯弯地翘上去,鼻子上纵起一层纹褶,平时又圆又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颧骨处稍稍有些红。在从南方来到大都市打工的低学历女孩子中,她现在的境地应该是不错的了。 第八章 出差了(4) 就我知道的,很多南方来的女孩子没怎么读过书,家里没什么条件买卖又做不起来,可能一开始还正正经经的找份活干,时间长了活累挣钱少,又看人家穿金戴银的,心里一动就坠入红尘了。 我问过她,她来北京四年多了,算算她来时我还没毕业呢。这些女孩子中像她一样在这个满是诱惑的城市待了这么久,长得也有几分姿色,还能本本分分地吃苦挣钱,应该是不多见的,也可能是我看得少,误解南方妹子了,但不管怎么说我觉得她算是很“优秀”的,那份耐得住寂寞的淡定,我估计换成我是白搭。 就着豆浆吃了两根油条,我擦擦嘴到前面给钱。王雪打发走一个买油条的,回头看看我桌上说大哥你要的油条剩了一多半呢,多浪费,我给你装回去吧。我嫌麻烦,随口说算了,装回去也没人吃,来你这吃新鲜的多好,再说我真是要出差呢。 她接过我手里的钱低头想了一下,说那这样吧大哥,你吃多少我收多少就好了。我赶紧说你说什么呢,怎么能这样,莫不成我长得像吃霸王餐的?王雪又笑了,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没吃的当然不用给钱了。我瞪她一眼说没这规矩,你要不找我钱我就走了,她赶紧低头从钱匣子里划拉钱。 看得出来王雪还是一个很青涩的孩子,不适应推推搡搡的客套贫嘴,脸上红扑扑的,几缕头发垂落下来,在我的角度只能看见她脸部残缺的一些线条,柔和但是不缺棱角,我忽然在想:也许有些东西若是恰如其分的包容了一些矛盾,那就可能是一种独特的美…… 我正想得入神,她的手伸过来了,我接钱一看她没收多少,估计是把剩下的油条钱扣出去了,顺手捏一层往回递,她却说什么也不要。拉拉扯扯的我忽然发现我双手正握着她的手,她几乎是贴在我胸前了,或者说扎在我怀里更确切。 感觉到她淡淡的体温,一缕自然的体香伴着一种熟悉又陌生的味道缓缓钻进鼻子里,只觉得自己身体里一股热血翻腾了两下就直奔下面而去了,身体发生反应的尴尬,再加上琢磨着那到底是什么味道,我就愣住了,过了一会她忽然纳过闷来,赶紧退了出去。 在她身体离开的一刹那,我忽然想起了那味道是什么,对,没错,那不就是我刚吃完的油条味儿么! 我看着她笑了下,她脸更红了,根本不敢抬头看我,摆弄了着案板上的刀具,低着头说大哥我给你记帐上吧,说着就去拿账本。她那羞答答的小样儿看得我简直入了迷,心想油条姑娘啊油条姑娘,你或许一辈子都想不到会有我这样一个你从来不敢想象的人竟然曾为你怦然心动热血沸腾吧。 看她转身去拿账本,我迅速地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抽了两张毛爷爷放进面板下的钱匣子里,刚要转身走忽然觉得不妥当,看她还背对着我在一笔一划的记着,我伸手撤回一张儿,转身走了。 第八章 出差了(5) 上楼冲了杯咖啡,喝完一看八点多了,拎上包准备走,却找不见钥匙了。我昨天应该是放茶几上了,但是不在。床上床下,抽屉里隔板上都找遍了,急得我出了一头汗。 坐在沙发上发愣的功夫,电话响了。一看是主任的,我犹豫了下放在耳边,他在那边语气有点急:“小张你在哪呢,怎么还不过来,我都到西站了!”我说我在路上呢,有点堵,他催促着我快点儿然后挂掉了电话。我心想你他妈上车就走呗,还非要我送送你啊,想着把电话网沙发上一扔,听见一声脆响,一看,钥匙就在沙发呢我这半天愣是没看到! 怕什么来什么,路上还真有点堵,弄得我心烦意乱的。蹭着过了个路口电话响了,毛子张嘴就问你丫上路了么,我说没呢,通天大路上有点堵,他幸灾乐祸地笑两声说强子跟你说个事儿,李光这周末要先请咱们一顿,说到结婚那天就陪不好咱们了。 我听完没说话,正胡思乱想着,前面一个伊兰特忽然刹住了,我赶紧跺刹车,身子一下撞在方向盘上硌得我肋骨生疼,打开窗子张口就骂前面的司机,骂了两句估计他听不到,就使劲地按喇叭。 前面的司机知道怎么回事了,闪了闪尾灯表示歉意。我把电话放回耳朵边上,毛子接着刚才的话:“你丫这是又跟谁发飙呢,对了,雷子说他有事周日不过去了。” 我心里莫名其妙地抖了抖,哼了哼说有谁没谁都行,主要是我出差怕回不来。毛子笑笑没再说话,撂了。 走进候车室时我看了看挂在墙上的大钟,主任那次车还有十分钟开了,赶紧加塞儿买了张站台票跑到站台。 打通电话我一边跟主任抱怨路况不好一边问他在哪,他语气阴冷带着些埋怨也丝毫不加掩饰:“我都上车了,就这样,你也赶紧过去,我们那边见吧!”我心里骂了他两声刚想挂掉电话,忽然听见他提高嗓音说小张我看见你了我在这呢,你身后!我回头一看,这老小子在我身后的一扇车窗里正冲我摆手呢,看着跟个傻x似的摇头晃脑,好像被拐卖的小女孩儿历尽磨难忽然见到了前来营救的亲人,刚刚还心灰意冷无精打采怨天尤人半死不活,现在马上成了兴高采烈神采飞扬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我笑着跟他摆手,他也就一直贴着玻璃跟我笑。忽然注意到了主任边上的秘书,他看着我跟我笑笑,又看看主任再回头跟我笑笑,心想估计他也觉得主任挺傻x的。 我脸上的肌肉都要笑僵了,火车才鸣着笛极不情愿地晃荡着动起来。我赶紧伸手揉脸,以前在电视上看被某某领导接见的人,好像一个个特高兴特兴奋一个劲的傻笑不停,估计下来以后都是面部麻痹。 第八章 出差了(6) 来的时候把车停马路对面了,我过了天桥拿上车赶紧走。旗杆坐的是动车组,估计有两个小时多点就能从那边的站口钻出来,我想了想,觉得应该尽量赶过去接站,这样也能弥补一下刚才的不快。 从西站出去的时候路况好多了,上了京石高速挂着四档一脚油门踩到底,指速针奔着一百四就去了。我打开天窗,风吹进来跟一双大手在揉我头发似的,四月的天气身上竟然一阵发冷,戴好太阳镜把窗子关上点儿,打开音乐哼哼着一辆接一辆的超车。 不到一个小时,看着头上的牌子已经到了保定,跑了一多半了。我放慢速度捣鼓着换音乐,刚低下头一辆黑色的现代途胜就擦着我过去了,我心想你把老子当新手还是怎么着,擦着我超车你这不挑衅么,上档给油追了上去。 我以前没怎么走过京石,不熟悉路况也不清楚什么地方有电子眼,放开跑一会就得慢下来堤防着点。 那个途胜对路况倒好像很熟悉,有快有慢,我追上去一段他马上就能赶回来,有几次我看见了头上的电子眼,想减速也晚了,只能咬着牙冲过去,暗自心疼罚款单上的几百块。 有意思的是半路还有个老外,骑个宝马大鸟(达喀尔650)不知怎么钻进的高速,也跟我们飚上了。我超过他时他还双脚伸开玩杂技,低头看看速盘都一百三了,估计他怎么也得上了一百二,丫孙子也不拉面罩,脸上肌肉还能笑呢,我心里小佩服了下他的胆量和体格。 前前后后缠了一段,我跟途胜谁也不服越来越快,估计那个大鸟老外不敢再跟了,没见上来。 跟途胜忽前忽后的摽着不知不觉就要到了,过个指示牌,还有五公里。我刚好在途胜的前面,索性放慢了速度怕附近有电子眼。途胜跟上来就往停逼我,我心想是不是车没飚好找茬来了,靠着铁栏慢下来伸手去摸手扣里的扳子。 停下车前面下来两个小年轻儿,看样子岁数比我自小不大,乐呵呵地朝我走过来,看样子不像是找事的。 我把拿着扳子的手放腿底下开了窗子,他俩到车前仔细看了看我的车,走过来搭话。其中有个理“莫西干”头的先开了口,还挺客气:“哥哥,你这车真不错,不过好像没动过,平时不玩车吧?”我笑了笑说我这就是当腿用的,我这岁数还玩什么车啊。 他见我没什么脾气就接着搭讪说哥你岁数也不大啊,你以前没怎么走过这条路吧?我心想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只好承认说我还真没走过。他回头指了指说我那途胜改过,路也熟悉,但跟你这车跑起来还是显眼,说完笑呵呵地看着我。 我觉得他还挺谦虚的赶紧跟他客套说你技术很好了,我开这车多着算也就跟你平手。没想到他较上真儿了:“大哥说你赢了,我算着呢,你还真敢开,不过看样你平时应该不怎么玩这个。” 我笑笑没说话,莫西干看看我又补充说哥哥你别担心,你最多就撞了俩眼儿,我给你留意着呢。我一听心里刚才的石头落了地,嘴上说你看还是你厉害,我只顾跟你飚,根本什么都没注意。 我俩客气着互相追捧了几句,我看看表说我还有事呢,得走了。 莫西干拍拍我的引擎盖子说哥哥咱认识了以后就是朋友,留个电话吧。我把电话告诉他,他打了过来,我假装摆弄下手机其实没存他的号。他告诉我他叫杨磊说以后联系,说着退开让我先走,我说你们先走吧,他摆摆手说哥哥你先走,我就是想跟你说几句话把你挡下来了,你别在意。我心想这小伙子还挺有礼貌,想着时间有限不敢再跟他白话,点点头就走了,路上再也没见他跟上来。 第八章 出差了(7) 从我下高速到火车站用了半个多小时,打电话主任说他已经见到客户了,现在正在去宾馆的路上,让我直接去白楼宾馆在那儿见。挂了电话心里忍不住骂他:我日你老小子个大爷,你就不能提前打电话跟我说下,害我扎到火车站来! 想想他电话里好像挺高兴的,没拿我迟到说事儿我跑趟冤枉路也算值了。买瓶冰红茶我就上车一路打听着奔白楼宾馆去了,路上喝了口买的水,甜的发腻,看看包装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忽然发现上面的“冰”字儿根本就没那两点水,这下好,刚到就有幸品尝了这里的特产—水红茶。 这宾馆离火车站倒是不远,马上就到了。下车一看有点兴奋,还挂着个三星呢!给主任打电话他告诉了我房间号,说客户也在,让我上去。 进到里面一看,宾馆整体装修得不错,但是也没什么出彩的,全国的酒店都差不到哪去,关上门窗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中国就是这样,花钱修的好东西不少,但是都缺乏个性,好像什么都喜欢批量生产。 进了房间看见三个陌生的胖子,主任给我简单介绍了下,没什么大头儿,都是打发来接人的,估计也就是企业的中层。我找个沙发坐着听主任跟他们客套,彼此话里话外都是打着官腔,那几个人一阵溜须追捧,听得我肉麻,同时又挺佩服主任说话时带出的那种不远不近的态度。 午饭就在宾馆的酒店吃,看样子是有几个领导要过来,我想着领导们初次见面可能有些活动,我在边上肯定碍眼,再者第一次见面也说不了什么正事,我也就甭跟着掺和了。 我跟主任说我来时开窗子可能着凉了肚子不舒服,就不上桌了,主任也正乐意,但还是装着诚意跟我客套几句,我表现得挺坚决说真是难受得不行,他就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那我就批你几个小时的假,不过你得保证不能走远,要随叫随到,我赶紧答应说我就在房间里待着,肚子难受哪也懒得去。 在酒店大堂我简单的要了点饭,吃了就回房间躺着看电视。 我的房间在主任对门,他秘书的跟他隔壁,主任房间的另一边也空着,估计是厂方定下来以备不时之需的。从他们的动作上看得出,这帮人心里肯定已经有了谱,主任这老小子看来也不会白跑一趟。 第八章 出差了(8) 看了会电视,下午的空档时间没什么好节目,我就拿出电话扒拉着电话簿想找人聊会天儿。翻到了王娟,我犹豫一下打了过去,电话响了半天那边才接,一听却是李光,李光跟我寒暄说是强哥啊,好久没联系了,最近忙啥呢?我心里烦他可是又不能这么挂掉,就跟他说这不快夏天了,忙着找点儿妇女,给广大人民群众戴换季帽子呢。李光笑笑用他那惯有的带着恶心的谄媚语气说强哥过手的妇女那么多,这帽子都能开店卖了。 我不领他的情,心想老子一向专攻广大少女群体什么时候找妇女了,要算起来也就是你李光的帽子绿得最闪亮了,想着对话筒笑了笑没说话。 李光在那边顿了顿好像下了很大决心:“对了强哥,你给娟子打电话有事么?”我没等他话音落下就抢着说有事,然后幸灾乐祸地等着那边的动静。 李光也半天没出声,他肯定不愿意王娟接我的电话,最起码他想确切地知道我为什么给王娟打电话,但是又不好意思问,所以干脆憋着不说话看我会不会主动招出来,我算准了他的心思,按着手里的遥控器不停地换台就是不开口。 他最终还是没忍住,清了清嗓子说我们新租了个房子她正在厨房收拾呢,啥事啊,要不我转告她一下。我里冷笑了一下,忽然觉得李光这种笨样儿有时候倒挺可爱的,嘴上不紧不慢地说我有个同学可能要买房,想跟娟子谈谈。 我故意把王娟说成了娟子,其实平时我跟王娟见面也不会这样叫她,从来都是直呼其名,现在我抛出了生意送上门的诱饵,故意这样说来刺激刺激李光这孙子,谅他不敢也不愿意多想什么,而且就是想到什么他也只能悄声儿地吞回肚子里。 果然,李光一听我说是谈买楼的事儿,嘴上含糊不清地嘟囔两声就扯开破锣嗓子喊王娟接电话,我仔细听着那边每一声动静,似乎看到了李光哭丧着脸跟卖老婆似的把电话递给小跑过来的王娟。 王娟接了电话客气地问我是哪位,我说我张强,她一听是我,愣了下神才慌乱地说强哥你等会,我正要去买菜,一会给你打过去。 我笑着合上电话,琢磨着肯定是李光这孙子跟那边儿抻着脖子听呢,身子向后靠在床头上眯着眼养神等王娟打回来。 过了三五分钟电话响了,我看也没看支起身子拿了电话放在嘴边就质问:“你怎么这么多天都不给我打电话,我病了一个多礼拜差点消失了……”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我一听是小寒,他阴阳怪气地说强子你又勾搭谁呢这么煽情,听得我要不是这两天痔疮发作都想依了你了。 我又重新靠回床头:“你丫滚远点,你跟我这儿得排母猪后面呢!”小寒跟我贫着问我什么时候改对动物感兴趣了,我懒得跟他纠缠说你有事赶紧说没事就挂了,我等电话呢!” 小寒笑了两声,跟洞察了我的秘密似的,说没什么事,我就是这些天没你的动静,以为你被送火星疗养去了,打下电话看看还通不。 我怕王娟现在打过来我这边占线,嘴上装着严肃说我这边真有事,没事先挂了吧,想了下又说一会给他打回去。谁想这孙子根本不吃我这套:“你别了,估计你要再给我打过来那肯定是勾搭未遂,到时候饥渴难耐真对我感兴趣就麻烦了。” 我心里着急,板着脸骂了他一句催他挂电话:“我在等主任的电话呢,那边正开会,真的。”小寒听我口气不太好,说你要说了是真的那肯定是假的了,说完不等我再说话就给挂掉了,我攥着电话心里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没事我说什么真的呢,此地无银三百两! 第八章 出差了(9) 王娟的电话马上过来了,我这次看了看来电显示,接了放在耳边不说话,王娟也半天没说话,好象在等我开口。我仔细的听着她那边的动静,假装咳嗽下,她才张嘴了,她说强哥你这些天忙什么呢,怎么一直没动静。我冷笑一声说你不是也没找我么,我出去玩回来病了,刚好没几天,差点挂了。 王娟听我的语气有些埋怨,顿了一会儿语气软绵绵地说强哥你别多想,你的事我听说了。我一愣不知道她为什么冒出这么句话,随即纳过闷来知道了她指的是什么,我说你听说什么了,谁跟你说的?王娟犹豫了下说还能什么事,你们出去玩的事呗。我虽然猜到了大概,但是听完心里还是一惊,跟让人抓住把柄了似的,又转念一想她知道也是早晚的事,我追着问她谁说的,她想了想说还能是谁,李光。 我心里恨恨的把李光从他祖宗八代到下八代问候个遍,想想又觉得自己不对,依我跟王娟这关系就不应该对后面的下手了。听王娟那边不说话等着我的反应,我说我没事,早想开了,就当别人报应我吧。 王娟听我这么说叹了口气:“强哥,你只要别放在心里委屈自己就行,别的都好办。”我心里想你嘴上说得甜,我要是让你别跟李光那孙子结婚了估计你就不再说都好办了,嘴上说我真没事了,我给别人扣的帽子多了,自己弄一顶也尝尝新鲜。 说着话我听王娟周围没什么声音,就问她说王娟你哪买菜去了,这么消停。王娟哼了一声说我买什么菜啊,我出来打电话,屋里面不方便,我现在在楼顶呢。 我心里一阵得意,看来被我猜中了,想着仿佛又看见李光气急败坏却无能为力的德性忍不住笑出声来。王娟问我在笑什么,我随口遮掩说你还挺能爬的,我都好几年没上过楼顶了,我问她搂有多少层,她告诉十三层。 闭起眼睛想了下十三层的高度,怎么也有二十多米。我说娟子你闭上眼睛,她问我要干嘛,我压低声音说别问那么多,闭上就是了。 王娟答应了一声不再说话,看来是照做了。我接着用低沉的声音遥控她:“你走到楼边把手扶在围栏上。”她笑了笑说我还是睁开眼过去吧,闭着眼睛再掉下去,等到了边上我再闭起来。 我闭起眼睛听着她那边传来细碎的步子声,过了会她说好了,你说吧。 我把电视关了一边陶醉自己一边跟她念叨:“你的手摸着围栏什么感觉?”“凉……”王娟似乎有些入境了,声音听起来低缓沉静。我继续渲染:“别去想着它凉,现在你在围栏的里面,你的眼皮有些沉,想象着直视太阳后的眩晕,慢慢的呼吸,慢慢的,你觉得自己快睡着了……” 我顿了下,王娟那边没动静,我接着说:“你总觉得自己的身子有些沉重,你想摆脱却一次次徒劳,想象一下擦着楼体而过的清风,那是什么感觉,她给你轻盈,给你释放,就只这一道栏杆,它让你沉重,越过它你就轻松了……” 第八章 出差了(10) 0 她在那边忽然回过神来:“强哥你讨厌吧就,你想忽悠我跳楼啊!”我见事情败露了,嘿嘿一乐说我没那个意思,我就是跟你交流下体会。 王娟不乐意了:“交流什么体会,你跳过啊,哪有交流这个的!”我听她言语间有些嗔怒,忍不住在话上占她便宜:“我们什么都得交流,那么多都交了也不差这一点了,你说是吧?” 她没接我的话茬,沉默了会儿幽幽地开了口:“强子,其实我还真挺向往那种感觉的,上大学时我就差点跳了。没准哪天我活够了真就跳下去了。” 我一听话头不对,赶紧打岔:“你可别,你那么年轻跳什么楼啊,再说掉下去摔个稀巴烂,影响市容”。她笑笑说到那时候死都不怕了还想这些,我想想也是,一时没接上她的话。 王娟又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忽然说强子你知道了吧,我下星期就结婚了……我抢过她的话说我不知道啊,你要跟谁接?她没理我,过会儿又说我小时候常常想自己嫁人时的模样,从没想过是这个样子。 我跟找到知音了似的也不顾她的语气接着就说你是没想过你会嫁给李光这操色的吧?王娟听完我的话莫名其妙的笑了出来:“强子你别说这个了,其实李光人挺好的……” 我听她说出这话时语气里有些委屈,忽然间心疼起来,赶紧找补:“是挺好的,要不绢子你能嫁么,我没别的意思,李光其实还行,挺本分的。” 王娟吸了吸鼻子,我听着她好像动情了,赶紧转移话题。我问他们准备得怎么样了,她没说话。我接着说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就说一声,李光什么也没找我。王娟见我语气里没有什么异状,终于开口了,她说都差不多了,李光心挺细的,我也不用跟着操什么心。 听她的语气是阴雨转晴了,我顺嘴搭了句行,你别有事不说就好。接下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王娟也没说话,我俩就这样沉默着,嘴一停下来心里想的事情就多了。 忽然想起和王娟初次相遇的那个晚上,车里的一举一动仿佛早就注定我跟她之间的牵绊,我想是不是我太王八蛋了,如果我不是心里一直想着宣宣而把身边的女人都当作寂寞的消遣,那我跟王娟会不会是另一种结果呢? 想着想着我脑海里忽然划过一些画面。我努力去抓住它们,但只是徒劳,模模糊糊的我依稀能分辨出那斑驳残缺的场景好像是属于那个一直被我遗忘的旅馆中的夜晚。 我不是不记得么?现在怎么又渐渐涌现出来了呢?我正乱七八糟的想着,王娟说话了,她试探着说强哥婚礼那天你会来么?我拍了拍脑袋回过神说当然要去了,你嫁人我怎么也得凑凑热闹去,王娟说你来就好了,我还怕你不来呢,婚礼那天你一定要在。 我心想跟我缠绵过的女人要结婚,还告诉我一定要在现场出现,这世道真是乱了,嘴上说你放心,这两天我要是挂了我都提前交带好了那天让人抬我去。王娟打断我的话说强哥你说什么呢,不许你这么乱说话,你得好好的活着! 我笑了笑,难得有人这么关心我,心里有点感动,但是又不想露出来,本来应该含情脉脉的一句话到嘴边变了味:“行!放心,我就是看你王娟的面子也会好好活着!” 王娟听我这话说得不伦不类,笑着说我哪有那么大面子。我装作特伤心地说那得,我自作多情了,还是死去吧! 王娟看我又没正形跟她闹上了就跟我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 正说得高兴,门铃响了。夹着电话从猫眼一看,是主任的秘书,我跟王娟说来活儿了,告诉她一会儿打给她。 挂了电话开门我说是不是主任找我,秘书笑着点点头。我赶紧回屋里整理下衣服过去了。 第八章 出差了(11) 1 过去时他们正在谈话,我看了一圈,发现除了一开始的三个人,又来了两个,有一个看着五十来岁的,带个金丝眼镜,说话时总是顿一顿,看样子应该是个领导,另一个坐在一边不停地点头,还在一个本子上划拉着,看样应该是秘书。 见我进来了主任找个空隙介绍我,说这个是小张,张强,我们行里的杰出青年,重点的培养对象,这次我带他来一是锻炼锻炼,再就是跟你们这些大企业家熟悉熟悉,也跟你们学习学习。 我还在细品主任这番话的精彩,金丝眼镜已经站起来向我伸出了手:“主任太客气了,跟我们学什么,倒是我们这些老腐朽要学学你们年轻人身上这种锐气。”我听他捧我,赶紧跟他客套几句,找个空位坐在主任边上。 金丝眼镜这种人自不用说,主任也是在这种圈子里摸打了十几年,他们这样的人坐一起谈起话来就很有意思。张嘴便相交如故,说起话来听着跟俩人光着屁股一起长大似的,接着刚才介绍我的话茬就聊起年轻时代了。 两主谈欢,边上的人肯定要顺风拍,听着他们话里话外真是年华不再,荡气犹存,要不是房间里的整体气氛时刻提醒我这是两个老油条的切磋对阵,我还真要被他俩感染了。 这种做样子的考察,上面要的就是你最后给出个报告,留作投资贷款的部分备案,也没指望你真拿出什么意见来。就算你自认为才华横溢自讨苦吃地拿出个意见来,递到上面估计看都不会有人看,说白了就是我们这边明修栈道,谁知道头子跟哪暗渡陈仓呢,你要是敢甩开膀子乱嚷嚷叫死理,那别说下次出来了,估计离走人也不远了。 看来主任这种事做得多了,深得其味驾轻就熟,一直拉着金丝眼镜闲扯,没一句挨边的。金丝眼镜也是道中人,不慌不忙地顺着老小子的思维取悦他。 第八章 出差了(12) 2 刚开始我听他们颇有讲究的谈话方式还有点新鲜劲儿,不会儿就哈欠连天了,靠着沙发直往下出溜。 主任说话的空当看了看我,我赶紧坐直了,心想着自己失态了。 他倒是没在意,说小张你身体还是不舒服吧?要坚持不住就先过去休息吧,休息好了明天我们还要去实地考察,要不然挺不住。我一听他这话,觉得老小子真体贴我未必,倒是有可能觉得我在这里影响他发挥了,赶紧说那我失陪了,站起来和金丝眼镜握着手,跟他一个劲儿的表示歉意。 躺回到房间的大床上,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还做了个梦。 梦见我在一个楼顶上卖苹果,那苹果又大又红,看得我自己都想吃,低头就能闻见甜甜的。可是我得卖啊,于是扯开嗓子叫唤,却半天也没人过来,我忽然纳过闷儿了,我怎么跑楼顶卖水果来了,人都没有我卖给谁啊!想着我就往楼边走,低头往下一看,乖乖,这是什么楼啊这么高,地下的东西都快看不见了,楼半腰还浮着云彩呢!看得我头晕目眩的,迷迷糊糊就要往下沉…… 我马上要纵身而下腾云驾雾去了,这时候电话把我吵醒了,我看也没看接了,放耳边一听是老妈打来的,她说强儿你出差了吧?到地方没?我哈欠连天地说到了,在石家庄呢现在。 摸清楚状况老妈就在那边就开始发功了,从碗里的米粒儿到路上的石子儿开始叮嘱我。我从小就怕这个,她细致缜密的思维变成话灌进我耳朵里,每每听得我心烦意乱不知所措。 趁她琢磨着叮嘱的是不是全面了时,我逮空赶紧插话:“妈,我这可是漫游长途啊!”她一听嘴里的话马上止住了,顿了下说那我这不也是打长途了么?我一听她心疼话费趁热打铁说可不是么,我手机都快停机了,再打会儿您也得充值了!她听我这么说在那边紧凑着又叮嘱了几句匆匆挂了,最后告诉我回北京赶紧回家,说她有好东西给我吃。 第八章 出差了(13) 3 挂了电话想想老妈真逗,我这么大了还拿好吃的诱惑我。 忽然想起大学的时候,我跟宣宣在一起以后回家明显少了,老妈就拿吃的诱惑我回家,每次撂下电话宣宣就催我回去,说是要我顺便带回来点给她打打牙祭。老妈不用说了,盼着我回家,宣宣呢?我猜她也是觉得我回家少,借口让我回去陪爸妈,我俩在一起去外面吃什么不都一样解馋么。 想起宣宣我心里又堵得慌,我现在就在她生活了十八年的城市,也许我走路时手指不经意摸过的墙壁,也恰好是她曾经指纹相印的地方,只是人的痕迹那么轻小,喧闹中过了一遭又一遭,我又如何感应得到呢? 电话又响了,是主任的。我接了主任在那边说小张啊,你在房间呢吧?我们在大厅呢,晚上出去跟徐总吃个便饭,你快下来吧。我一听赶紧说主任我还是不怎么舒服,您再批我一个晚上的假呗,他听我说完,以罕有的干脆语气甩出一个字:行! 我把电话甩床上打开电视边看边琢磨,今天他们这晚饭肯定是腐败去了,没准还有点活动。明天实地考察,晚上回来要总结讨论,周五就撤退了,要办事也就得趁今天,老小子肯定嫌我去了碍手碍脚。 看了个电影,不知不觉六点多了。肚子饿了,我穿上衣服准备下去弄点吃的,一开门正好看见主任的秘书也从房间里出来。 我跟他摆摆手,说你怎么也没去跟着吃饭,他估计没想到我会这么问,愣了一下说哦,我有个亲戚,想着趁今天过去看看,就跟主任请假了。 我跟他一起下楼,电梯里我说这事儿弄的,早知道你请假我就坚持着去了,有什么事主任身边连个人都没有。他没说话看了我一眼,我假装无意转头也看他,他赶紧跟我笑笑说可不是,我俩事先通个气就好了。我不说话还是笑着看他,给他看得挺不自在。 其实他跟主任也很长时间了,这种事应该比我明白,我就是想探探他,看来他已经把这当成规矩了,显然没想到还有我这种二愣子这么纠缠,一时倒是让我弄得有点狼狈。 出了电梯我想,其实秘书都是人精,看得多了什么事都比别人明白。 跟他告了别,我开上车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溜达。 第八章 出差了(14) 4 石家庄是个偏工业的城市,工厂很多,政府财政也不错,只是环境差了点。其实这里的绿化并不差,但是比起北京来明显要脏一些,我在北京认识一个朋友,他爸爸是石家庄政府的官员,他说石家庄政府现在铁了心要改造市容,现在到了这里也看得出来,施工的工地随处可见,一些繁华地段也有很多新改造过的痕迹,也许不久的将来,这里也能变成一个美丽的城市。 与北京比起来,石家庄更内敛一些。北京是首都,也是多朝的政治中心,遗留下来的不管是建筑还是游存在胡同小巷中的习惯,都给人一种霸道的感觉,也许用霸道来形容不是很准确,起码是很张扬,很外向的,现在又是政治经济的中心,城市的节奏也日益加快,过市的人风物事虽然略显急促却仍不忘招摇。 石家庄就不一样了,无论闲忙,步子下都透着一种平静,很多东西仿佛也都收在身子里,想要品味,你要去找,那些迥异于每个城市间的特色韵味,在这里很少会大摇大摆的戳在你眼前。 有时候感觉这些城市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个性格迥异的人,都会有自己的特性。而从一个城市里走出来的人,想必骨子里多少也会留下些城市的痕迹,平日里看不出,但确确实实在那里。 这里的交通明显比北京好上一大截,即使是高峰期,我这一路过来极少堵车。但路都不是很宽,双车道的就应该算大路了。 市中心稍偏外一些就让人感觉好像是到了郊区,很多小巷在大路边伸展开去,巷子里各种摆摊卖货的热闹非凡,灯火之处没有阑珊的招摇,却别有一番平淡温和。 我在路边看见一个牛肉板面的小店,把车靠边停好进去了。老板是外地人,见我近来赶紧招呼,这种感觉完全不同于酒店里服务员那种职业的热情,没有太多的客套却让人倍感亲切。 说实话,这个小店面做的一般,但是给的分量很足。叫了碗面。又要了两个凉菜两瓶啤酒,一个人边吃边喝。 面吃了一多半就吃不下去了,我就着菜把酒喝完给了钱出来钻进车里,想想又下去在旁边的小店里买了一箱罐儿啤拎回车上,坐车上琢磨着自己再去哪喝点儿呢?回酒店好像太没意思了,忽然想起火车站的广场,目前为止那里是我对石家庄最感熟悉的地方了,想着打着火就奔了过去。 跟上午比起来,现在广场上人不是很多。我把车停广场下的路边,抠出几罐酒用袋子一拎,揣了包烟到广场花坛的边上坐着。 酒不是很凉,甚至有些温,少了些痛快却又多出几分味道。我一手一罐儿,边喝边看着这里的夜景。对面是一个酒店,不高,下层是个网吧,网吧的招牌很大,几乎遮住了一层楼,牌子上各种颜色的灯不停闪烁着。 石家庄的网吧很多,四年前我来这里时就有这种感觉,很多地方走几步就是一个,我甚至见过两个招牌接在一起的。想起网吧我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 四年前也是这个季节,我下了火车钻出地面站在这里,心里一片茫然。 那时的我带着几分愧疚几分希望,甚至还有几分自欺欺人的欣喜慌乱地扫视一遍这里的夜景,来不及多想,心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念头:马上找到我的宣宣然后带她回北京。 最终,几天后我还是一个人再次穿过这里,只是做了更多的停留,我开始留意这座城市,宣宣生活的城市,想从霓虹闪烁的深处寻找到关于她的点滴痕迹。那时候我心如刀绞,唇边没有酒香,只有手里的白水…… 四年前我在这里,尽力清醒着杂乱的思绪,我甚至不敢醉着离开这座城市。以朦胧来结束,太像一场梦境,我想。 四年后还是在这里,我虽知几年的时光还无法把我身上的一些东西抹去,但我已经学会,甚至应该说习惯了放纵着逃避。 就着喧嚣的人声,温湿的空气,今夜,我,但求一醉! 第九章 这算是一种告别么(… 昨晚就自己一个人,却还是喝多了,加上吃的板面辣,早上起来就跑去蹲厕所,头还有点疼。 坐在马桶上,下面传来的火辣让我对着镜子呲牙咧嘴,好不容易拖着发麻的两腿挪了出来,一头扎在床上再也不想起来。想想挺逗,马桶对面放个镜子,莫不成就是为像我这样痛苦抛条的人准备了看自己的? 正迷迷糊糊又要睡过去,电话响了。 是主任打来的,叫我一起下去吃早点,说是准备九点钟出发去实地考察,我赶紧爬起来刷牙洗脸。 厂方的人还没过来,我们三个人出了酒店,找到不远处的一个快餐店,豆浆加包子。 中间主任接了个电话,应该是厂方打来的,听他说很快就回去,本来肚子还有点空,但是看他俩马上都吃完了,我扔下手里的包子说吃饱了。主任还跟那说我饭量小,我心想还不是你丫给逼的。 回去时金丝眼镜已经在酒店门口等着了。主任跟他见面时俩人显得特亲切,看得出来他们昨晚的便饭吃得很成功,很到位,也许还有什么其它的节目上演了。 客套几句我们一行人就上车出发。我没自己开车,怕显得各色,厂方来了一辆别克的商务用车,金丝眼镜的秘书坐前面,我跟主任的秘书坐后面,两个领导坐中间。 路上我忽然想起很久前听到的一个笑话。 说是三个国籍分别是中国、古巴、英国的领导坐在车上一起出行,谈着谈着三个人就较上劲了。古巴的领导拿出一大盒极品雪茄来,抽出一支点上,剩下的顺手从窗户扔了出去,嘴里说这个我们那多的是!英国领导也不甘示弱,掏出一瓶威士忌说这个我们那多的是!说完看都不看也从窗户扔了出去,却听外面啊呀一声,司机赶紧停车,三个人下车一看威士忌砸到人了,上前询问倒在地上的人,原来是个大秘。英国和古巴的领导人着急了,说这可怎么办,这时只见中国的领导挽挽袖子脸都没变色说,上车走人!这个我们这多的是! 把笑话从脑袋里过了一遍,我偷偷的乐着转头看一边的秘书,他正半躬着身子听主任和金丝眼镜闲侃,发觉我看他,便转过头来看我笑得不正常,说张助理怎么了,是不是我脸上有东西?我说没有没有,我没事瞎看呢!赶紧转过头不再看他,但还是忍不住笑。 第九章 这算是一种告别么(… 矿场离酒店还挺远,应该是到了郊区了。车刚停稳了前面两位领导就要下车,主任半个身子刚下去就又缩回来,嘴里直嚷嚷:“怎么这么大土!” 车窗玻璃颜色深,看不清外面的状况。我从打开的车门看了一眼,发现外面土还真大,刮着风,跟沙尘暴似的。 金丝眼镜推了推眼镜,终于抓住机会切入正题:“主任啊,你要是不来现场看看肯定以为我跟你瞎诉苦呢,我们申请半年多了,钱就是下不来,总公司给的钱也有数,都紧着厂里运转,矿下面堆的毛料沙土都没精力处理,现在环保局天天上门堵我!” 主任笑笑没接金丝眼镜的话,看看外面说走吧,怎么也得下去,说着钻出去了。 从一下车我心里就一直的抱怨,这灰尘可真够大的,过来时就带了一件衬衫,还是粉的,估计这一遭回去也就没法往身上穿了。主任倒是不再说什么,这看看那瞧瞧的,弄得跟真的似的。 走到一处山坡,金丝眼镜踱了跺脚,说主任啊,这下面全是矿石,就等着钱到位了往出挖呢!主任笑着点点头说我回去跟上面如实反映,这钱啊,我看能贷。我心想你老小子口气够大的,好像是从你家柜子里往出拿钱呢,又想想可能他已经听到了上面的风吹草动,这么说也就是顺水推舟,卖个人情。 中午主任“严厉”拒绝了金丝眼镜的“便饭”,坚持在矿上的伙房吃,师傅开了小灶,但大家还是没什么胃口,都随便扒拉几口就撂下了碗筷。下午又进选场转了转,最后还是来时候的车,把我们送回去。 到了酒店金丝眼镜没上去,说还有点事要办,晚点再过来。主任说你要是忙就别过来了,我们随便吃点晚上商讨下报告。金丝眼镜赶紧套近乎:“那哪行啊,你们先上去休息休息,我马上回来!”说完目送着我们上了电梯。 我进了房间把衬衫脱掉扔床上,想去洗澡。忽然发现床头柜上多了一包黑东西,拿起来看看是个黑袋子。我想了想打开一看,四条中华烟,不用说这是金丝眼镜的安排了。 没想到还有额外收入,我拿在手里掂了掂,打开一条一看还是软的,抽出一支坐床边点上,抽了两口忽然想起了什么,起身掐了烟来到主任门前。 我刚敲完门老小子就把门打开了,一看是我,说小张啊,有什么事进来说吧。我走进去四处打量着说主任我就是过来看看现在有事没,没事我去洗个澡。主任摆弄着手里的电话说你洗吧,现在没事,有事我再找你。 回到房间我明白了,看来如我所想,我屋里的东西只是打发我这样的小鬼的,刚在主任的房间里看了,他那什么也没有,也不像收起来的样子,看来他那份惊喜恐怕昨天就拿了,而且也没我的这么扎眼,但是分量就不得而知了。 第九章 这算是一种告别么(… 晚上金丝眼镜又过来了,还是在酒店吃晚饭。 上了桌儿我一看,全是各种上品佳肴,光菜恐怕没个小两千也下不来,酒是茅台,还有一瓶红酒。 这些人就是这样,现在社会上也是见多不怪了。手里拿着钱,不是自己的就不用说了,是自己的也可劲儿造,钓鱼呗,哪能舍不得鱼饵啊。 我心里算了下,这两天光是招待我们三个人的,也应该过两万了,再想想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大钱,没准只是主任拿的零头呢。 我看主任的秘书应该也有收获,他不抽烟,这个金丝眼镜是知道的,肯定是别的什么东西。我找机会故意盯了他俩眼,看来他对受这种“款待”还不是很习惯,眼神躲躲闪闪的。我心里暗自得意:你啊,天生不是这块料!想我张少侠也是第一次,看咱这坦然的风范! 饭桌上大家对正事绝口不提,忽东忽西地闲扯。 秘书推托胃不舒服只喝了两杯红酒,我也一直没怎么动。老小子倒是甩开了膀子,最后看他快喷出来了,那边还不停地举杯子,我替他挡了两杯。喝下酒我心里想我还干上秘书的活了,老小子也不说给我多开份工资。 吃完饭金丝眼镜准备撤离,临走时非说要派车送我们回北京,主任坚持说不麻烦他们了,他又改口说正好有车去北京办事,就是顺个便。老小子红着脸跟金丝眼镜一阵客套,最后竟然称兄道弟起来。 主任喝的不少,脸红嘟嘟的,走路都有点晃,还逞着要我们赶紧去他那里商讨报告的事。进屋秘书给我和主任每人倒了杯茶,我们坐下开始研究。 说是研究,其实就是卖官腔走形式,把心知肚明的东西换种说法摆弄出来算是有个交代,三个人心里都明白怎么回事,这谈话就愉快顺畅。 主要是我和主任说,秘书在一边打字,时不时试探着表达下自己的看法,他的口气绵软随和,说的东西与其说是看法,还不如说是对主任之词的补充和完美。我已开始没怎么说话,不停地点头赞同老小子的意见,他说的话可以用几个字概括:我看行! 我终于在脑子里构想出一套废话,其实也能用一句话概括:主任说行那我看也行!我找了个空隙开始讲,主任一直没搭话,偶尔从鼻子里发出两声哼哼,听起来挺赞同我的说法。 说着说着我忽然听见细弱的鼾声,仔细一看,主任竟然靠在沙发背上睡着了!我停下话看一眼秘书,做了个手势,他合上电脑跟着我悄悄出去了…… 折腾了一晚上,感觉身上有点粘,回到屋里我又冲了个澡,出来衣服也没穿就床上去了。 躺在床上我心里琢磨,看来主任我们还都算是好人,拿了东西不假,最起码事情也给他办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回头下绊子,这种事现在多了去了。 想着想着困劲儿上来,灯也没关就睡着了。 第九章 这算是一种告别么(… 早上醒来感觉身体很累,一探手发现下面有点粘,心想妈的怎么这么大岁数了还开始梦遗了,脑子里昨夜的那个梦境也一点点清晰起来,是小护士,我们好像在一片山坡上,周围还不听有人经过,过程很快,甚至有些仓促。 我起来冲了个澡,一边往身上涂沐浴液一边想着这也就是个梦,现在她要是真敢回来我先给她俩大耳光,再拉出去卖掉。冲完澡出来套上衣服就给主任打电话,关机,看来还睡着呢。我犹豫了下没打他房间电话,免得惊了他的好梦。 打开电视看了会儿早间新闻,正迷迷糊糊的又要睡过去,房间电话响了。 是主任,他告诉我车到了,看来这老小子准备打道回府了,我跟他约好了楼下见。 下楼看见主任和金丝眼镜正在大厅里坐着说话,没看见主任的秘书。他俩看我下来了马上停下嘴里的话,金丝眼镜站起来握着主任的手:“那行主任,你们就出发吧,我也不留你了,现在回去还能过个好周末呢,有事麻烦你我再给你打电话。” 我跟在主任身后来到外面,发现秘书在外面站着呢,一个人靠在门厅柱子上,满脸倦态,眼睛里全是血丝儿。 我跟他打个招呼问报告怎么样了,他说大体上已经完成了,就等主任再看看。说完想了想又说要不张助理您也看看。 我随口打着哈哈说我就免了,主任把关足够了。说话时看着他略显疲惫的脸,我忽然觉得这个人其实不简单,他看上去有点儿木,不够左右逢源,不是标准的秘书料儿,但却在主任身边待了这么久,想必有他的能耐。 看他们要上车了,我走上前跟主任说我就不一起走了,在这边见几个朋友,周日再回去。本来以为他会跟我扯几句淡,老小子却点点头痛快地答应了,还假惺惺地叮嘱我注意安全,我有点受宠若惊,应承两句看着他上了车。 我跟主人说话时往车里看了看,除了司机就秘书他们两个,老小子钻进车棚大咧咧地叉开腿横在后座上,秘书知趣地坐在前面。 我跟金丝眼镜不停地招手,看着主任的车消失在不远处的拐角处。回头看看金丝眼镜还若有所思地看着前面,似乎对有些担心。 他察觉我看他,转过头来跟我说话,不痛不痒地客套了几句就分头去拿车了。 我用遥控开车锁,金丝眼镜忽然又折了回来,说张助理年轻有为啊,这车也不错!我停下脚步说我能有什么为啊,就是跟着主任打打下手罢了。 金丝眼镜笑着看我,嘴里的话听起来意味深长:“张助理你太谦虚了,你们这种机制,谁的助理就是站在谁的门口了,赶紧点,一步就跨进去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笑笑没说话,他又接了一句,声音很轻,他说张助理以后有用到老兄的地方就联系我。我也学着他那种意味深长的口气:“行,你别怕麻烦就行。” 目送金丝眼镜离开,心里不由得佩服他这种人的处世之机,可谓未雨绸缪滴水不漏。 第九章 这算是一种告别么(… 我留下来要见的两个朋友都是大学时认识的,李蒙和胖子。 那时候我们都一个专业的,他俩住一个寝室,在我楼上。大一时基本没怎么说过话,到了大二,有一次在篮球场,他俩跟过来打球的几个高中屁孩儿话不投机动上了手。我当时也在那打球,看是我们系的就出手帮他们,不想就在他俩那儿落下“义气”的名声了,从此跟我熟悉起来,经常一起喝个小酒儿,没事也凑到一起闲侃。他们两个是老乡又住一起,很要好,相对而言,我后进来也就算是个消遣的朋友吧。 两个人中,胖子比较实诚,还算够义气,李蒙就差些。不知道是不是没把我当自己人,总觉得他有点儿抠索。 记得有一次我把钱花过站了,正好那时看上了一条项链,想买给宣宣。回寝室时看见李蒙在取款机取钱,当时边儿上人挺多,他没看见我,我也就没跟他打招呼。 到寝室想起跟他先匀点儿把项链买回来,过几天我领了生活费再还他。晚上去他寝室找他跟他说这事,他听完说强子你算找错人了,我现在都借钱过日子呢,银行卡里就剩几毛钱,放那一个多月没动了。 我当时也没多想,以为下午他是给别人取的,还想着等我缓过来了接济他点。后来我跟胖子说项链的事,也没跟他借钱的意思,就是随口说说,不想他回头就找我来了,揣给我四百块钱,说强子你先拿去用,其实我手里也没什么钱了,这还跟李蒙匀了二百呢! 我听了就特来火,心想李蒙你丫忒孙子了,亏我还想着接济你呢!当时想找李蒙去质问,又觉得那样就是把胖子出卖了,只能憋在心里。 从那以后我对李蒙也就是碍着胖子的面,马马虎虎能过去就得。后来有一次一起喝酒我找话敲打他,我说我这人没别的,就是义气,你要找我借钱我有就给你,没有我给你借去!李蒙低着头吃花生米不说话,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明白我的意思了。 胖子是石家庄人,毕业后就回来工作了。李蒙家是张家口的,在外面找了一圈儿落脚的地方也没什么满意的,最后通过胖子老爸的关系进了石家庄公安局的机房,工作有了着落,吃住也干脆跟胖子在他家里解决。我们都毕业一年多了,胖子给我打电话还说李蒙住在他家里呢。 胖子这人没什么心眼儿,跟我说这件事时还挺高兴的,我虽然觉得李蒙这小子够操蛋的,但碍于他俩的关系电话里也没说什么,心想李蒙他也工作小半年了,自己租个房子怎么也不成问题,何况自己的工作还是胖子老爸给张罗的,似乎当时他也没怎么谢人家,这不是明目张胆地揩油么!想想觉得胖子一家人肯定都跟他本人一样,说好听了是实在,说难听了就是傻了。 后来一直到胖子来北京见了面我才知道,原来李蒙那年去了石家庄后就张罗着认了胖子老爸当干爹,然后就名正言顺地住在他家,一住就是一年半,直到胖子他们家搬家,这孙子才搬了出去。 从毕业我跟胖子就见过一次,他带女朋友到北京玩,我为了给小两口营造个家的气氛,把他俩安排在我那儿,自己住了半个月的旅馆。 李蒙去没去过北京我不清楚,反正他从没找过我,平时也没什么联系。跟胖子还常通通电话,跟李蒙前两年就是逢年过节的发个短信干巴巴地问候一下,后来他换号了,没告诉我我也没问,干脆就断了联系。 第九章 这算是一种告别么(… 我给胖子打电话说本少侠自由了,你小子赶紧浮出来!他让我等他一个点儿,说是手头儿有点要紧的事,处理完马上接驾。 想着一会儿见了面肯定少喝不了酒,我这一大早起来什么也没吃,要是上了桌不喝酒先扒拉饭那还不让胖子鄙视死我,他可是一直奉我为酒神的。想着就找了个小店随便吃了口早点,吃完他那边儿还是没动静,就又去加了点油。 刚从加油站出来,胖子的电话就过来了,他非要过来接我,我没让,最后跟他约好了在火车站碰头。 这小子比我上次见时肉多了,穿身正装看着跟一爆发户似的,肚子上的肉在横格的衬衣边缘溢出一层层的肉褶子,看着就想上去捏两把。 其实我们以前叫他胖子完全是他自愿,说这是他小名儿。那会儿他并不胖,只是肚子上有一些妊娠纹似的横印子证明他曾经对得起“胖子”这个称号。 估计毕业了生活不再颓废,开始腐败,人也就再次发了福,上次他去北京就把我吓一跳,当时以为他吃酵母粉吃多了,这次见他却比上次更粗实了。 看我衬衫脏了吧唧的他非要拉着我去弄一件。逛了一圈我买了个浅蓝的圆领衬衫,这小子趁我试衣服时就把账给结了。 我怪他事多,他嘴里振振有辞:“啥事多,我这是补偿上次去北京祸害你的床单呢!” 他这一说我想起来了,那次他们走了以后,我回去时发现床单没了。后来在楼后面看见了,上面有一块血,也不知道是他女友那两天不舒服还是这小子拿我那儿当的开辟地,反正估计是怕我笑话就给床单扔了。 后来打电话时我问他是不是把床单给吃了,他说他拿去裹衣服了,我脑袋里不由得勾勒出这样一幅场景:一个小胖子背着个大紫花包袱,缩头缩脑地在火车站乱钻,等着他从远方来的梦中小情儿…… 中午在胖子家楼下吃饭,他说石家庄没什么特色口味,这里厨子还算有一手,而且跟这儿吃方便发挥,喝多了就直接回家眯着去。我笑话他说喝了酒就回家眯着,你算是不会有什么出息了,从三好青年到模范丈夫,半辈子美好时光就这么被你乖出去了。 胖子停下来看着我有点认真:“强子你可别将我,我要犯错误了你可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我接过话头儿说那可好了,我这人就爱当罪人,追求的就是个恶贯满盈,看来我得使劲将你……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我忽然想起点事来,问胖子说李蒙呢,怎么没过来。 胖子放下手里的酒杯看了看我:“别提这孙子了,人家做人民公仆服务大众呢!” 我觉得这里面有事,没等开口问,胖子喝了口酒主动跟我絮叨起来。 其实胖子也早就觉得李蒙这人有点抠门,而且自认为特精明。从认胖子他爸当干爹起一直在他们家住,那么长时间从来都是闹嘴儿,几乎没往回买过什么东西,家里做饭就跟着吃一口,没有了自己就去外面吃,也不跟胖子打招呼。 闹嘴儿那还是一开始,后来竟理直气壮起来,抱怨说自己一天到晚陪着胖子跟保姆似的,话里话外就是胖子有点没拿他当兄弟看。 胖子这人面矮,心里虽然有想法,却又觉得都那么多年朋友了,谁都难免有个缺点,就一直忍着他。后来胖子他们家搬迁,李蒙还想跟着走,胖子老妈看出苗头了,说是要给胖子张罗婚事,让胖子搬出去住另一处房子,那地方离李蒙上班的地方不近,而且这回也没有免费午餐了,李蒙这才自己临近租了个房子。 第九章 这算是一种告别么(… 李蒙从搬出胖子家到他俩闹翻,一次家里都没去过,逢年过节的别说孝敬孝敬老人,连个问候都没有,而胖子觉得要是自己在乎这些,就显得自己迂腐了,也从不计较什么。 后来有一次胖子的一个朋友打架进去了,说是要拘留半个月,那哥们单位放了话,那边要是拘留这边就开除!胖子急着把人捞出来,跟他老爸说了,老爷子袖子一甩:“你那都什么朋友,我帮一回就上当了还能再帮么!” 胖子看老爷子这边没得通融了,就去找李蒙,想让他找个熟人帮着说句话,李蒙却嘬着牙花子说这年月再是熟人光说话也不好使了,最好是打点打点。 胖子当时心急,也没多想,自己拿了五千块钱给李蒙。李蒙这孙子不一会又打电话说钱不够,又跟胖子要了三千。 第二天那哥们出来了,胖子还想请李蒙搓一顿呢,回家时他老爸却告诉他说那边我给你说话了,你那朋友今天上午应该就出来了。 胖子一听就迷糊了,给李蒙打电话这孙子怎么都不接,胖子缠着问他老爸说你跟谁说话了,他老爸一边喝茶一边说这事也就你老子办得了,那小子把人家所里指导员的小舅子打了,花钱都不好使。胖子这才纳过闷儿来,丫孙子李蒙是从自己这抠唆钱呢! 我看胖子越说越气氛,越讲越激动,赶紧安慰他:“这种事有时候说不准,没准他也帮你使劲儿了,都赶到一块了没法说谁办成的。” 胖子语调高昂:“我当然想过,可是他再见到我就躲躲闪闪的,我爸也问了下说我那哥们在所儿里根本没人管,这钱肯定让他吞了!” 胖子有点高了,一遍一遍地问我,说强子你说说,八千块钱他至于么?!我说不至于不至于,夺出他手里的酒杯把他拉走了。 我拉着他去唱歌,想醒醒酒。 叫了一高一矮两个姑娘陪唱,胖子借着酒劲儿手不老实,抠抠索索摸他边上的矮个姑娘,人家不乐意了,说大哥你别这样,我们服务分档次,你要这样得加钱呢。 胖子瞪大眼睛看着那小姑娘,一会眼睛竟然湿了,还没等我说话他朝那个姑娘大声吼起来:“我还怎么给你加钱,你还想要多少?!我八千块钱都能认出个白眼儿狼了!你值多少?!” 看着胖子那难受样儿我心里的火儿也上来了,在口袋里摸到钱包,掏出几张就摔那姑娘身上:“给你钱,你他妈赶紧脱了裤子让他摸!” 小姑娘有点委屈,一直陪我唱歌的高个儿赶紧过来圆场:“大哥你别生气,我们这不也是为了吃口饭么。” 我知道自己的火儿发的莫名其妙,但是看到胖子那难受的模样也控制不住自己,回头跟高个子姑娘说为吃饭也他妈的不能昧良心啊!她低头小声嘟囔着说怎么昧良心了,我们就是吃这口的。 坐回沙发上点了支烟,想想觉得自己有点过火了,我又拉着高个儿姑娘唱歌,她倒是挺职业,乐呵呵的陪我唱,跟没有刚才那出儿似的。 唱了两首扭头一看,胖子竟扎在那矮个儿姑娘怀里睡着了。 我把两个姑娘打发走了,关掉音箱,看着熟睡的胖子。他好像做什么美梦了,嘴角挂着一丝笑,堆在那儿肉乎乎的跟个丸子似的。我躺在沙发上心里琢磨着他跟李蒙之间的事儿,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第九章 这算是一种告别么(… 北京已经开始飘柳絮了。我穿的黑裤子,从车库出来走进大厅,身上全是白毛,吹也吹不掉,一抹更完,全粘上面了,进了办公室我赶紧找条湿毛巾擦。 其实我挺烦这个时候的,只要有点儿杨柳树的地方,稍微碰上点小风儿,方圆几公里就全飘浮着这种白毛,走路气都不敢大喘,生怕吸嗓子里去。我住的楼后就有杨树,纱窗上落得全是这个,刷都不好刷。 我擦了个大概刚坐下想找点活儿干,电话就响了。 是胖子,他打电话说没准过几天要来北京出差,让我做好战斗准备,我说行,你丫要是敢不来我杀石家庄逮你去!胖子在那边憨笑着,我忽然觉得他这人不光实诚,也挺可爱的。 那天在练歌房,我醒来时天都快亮了。把胖子叫醒拉着他出去,这小子迷迷糊糊的一个劲儿地问我他是不是犯错误了,我怎么说没有他都不信,最后进厕所自己鉴别了下,出来才傻笑着坦然了。 胖子这人很老实,也许也是洁身自爱,他老婆应该是他到现在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女人,喝点猫尿儿也嚷嚷着要潇洒潇洒,真让他去时肯定蔫屁儿。 主任打来电话让我过去一下。我过去了他说让我写个学习心得,看我一时没纳过闷儿,他喝了口水不紧不慢地解释:“我不是带你去石家庄出差学习了么,写个心得放在你档案里,对你有好处。” 我心想学我倒是还真学到了点东西,可我要是写出来你还不吃了我,嘴上答应着出来,回办公室一边上网聊天一边琢磨着怎么下笔,刚有了点思绪要动笔,一看中午了都,一上午就这么晃悠过去了。 老妈打电话来说让我晚上回去吃饭,我说今天什么日子啊,三八过了六一不到的。她在那边语气有些怪我:“你小子找打啊,你姐生日都不记得了让她知道不跟你伤心啊!” 放下电话我赶紧翻挂历,可不,那上面还圈着呢:周四老姐生日,自己稀里糊涂得差点忘了。看着挂历我发了会儿呆,转身抽支红笔,在这个周日上画了个圈,边上注下:王八看绿豆。 逛了半天也没想出来给姐姐买点什么,最后转到中友,在一个小姑娘的忽悠下买了套化妆品。 走进柜台,一个小姑娘就热情洋溢地上前招呼我:“先生是买东西来送女朋吧?” 我看这小丫头长得还不错就逗她,我说你看我这赖了吧唧的哪像有女朋友的人。她噗哧笑了说先生你真逗,你再找不到女朋友那男人一多半都打光棍了。 弯腰打量着橱柜里的瓶瓶罐罐,嘴上接着逗她,我说可不呢,我也纳闷,要说我也不吓人不抽象,怎么就找不到另一半呢,你也是女的,你给我说说我到底差哪了? 她顺着我的手势拿出一个小瓶子递给我,嘴上接着恭维我说先生你差什么啊,我觉得你差点诚实,你这样的女孩抢着要呢! 我觉得这小妮子有点意思,还能贫上几句,放下手里的东西看着她一字一顿:“是么,我就没发现,那你看我怎么样?” 不出我所料,她脸马上红起来,再也没话贫了,顿了顿就跟我推荐化妆品。其实我看见这些瓶罐就头疼,跟她说你给我挑吧,能打扮成你这么漂亮的就行。她听我这样夸她,更不好意思了,脸红嘟嘟的跟我介绍这介绍那的…… 我出来就觉得上当了,花了一千多,拎在手里就没多少东西,去花店买了捧茉莉花,想想又要了一捧康乃馨。 刚一进门,老妈见我手里的花就埋怨我乱花钱,说你姐过生日你送什么花啊。我换了鞋假惺惺地对着她鞠了一躬,嘴上说不光送她,还有您的呢,二十多年前您辛苦了! 老妈白我一眼,脸上高兴说不出的高兴,接过我手里的东西说你送她就得了,给我这不更是浪费了。我看老妈心情不错就跟她贫嘴:“那也行,您等会我出去上道边换俩大火烧回来送您!”她笑着骂我说就你能贫,你要真有那份孝心赶紧厨房帮忙去! 我一听她这么说,不敢再接话茬,笑嘻嘻蹭进屋跟老爸看电视去了。 第九章 这算是一种告别么(… 姐姐一个劲儿夸我有心:“这套化妆品我惦记挺长时间了,一直没舍得买,不想你竟然给买回来了。” 我赶紧借机套近乎,说怎么这么巧,看来咱俩还真有心灵感应。 老妈在一边插话说你买什么她都这套话。我没听懂老妈的意思,嘴上说为啥啊,我姐哪有那么乖巧。老妈给我夹了口菜:“乖巧说不上,架不住她惦记的多了去了,买什么都能对上心思。” 我跟老爸听得嘿嘿直笑,姐姐嗔着开始跟老妈撒起娇来。 跟老爸喝了点,看来我还是不够道行,他还跟那儿忆往昔峥嵘岁月呢,我这晕乎乎的都快找不到北了。 吃两口菜压了压,我说不行了不能再喝了。 奇_书_网 _w_w_w_._q_i_s_u_w_a_n_g_._c_o_m 老爸又给我倒一杯说看你姐你也得把这杯喝了,我斗争了半天刚想端杯子,老妈一把给抄过去了,跟我爸嚷嚷说你怎么还让他喝,一会开车呢! 靠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觉得清醒点了,我就起来要走。老妈给我装了一袋子东西,说老家亲戚带过来的,让我拿回去热着吃。 我说不拿了,留着给我姐吃吧我有不跟她那么贪吃,姐姐一边啃苹果一边冲老妈嚷嚷说您甭听他的,他那连火星儿都没有拿什么热。 我还想跟姐姐贫几句,老妈推了推我催我快回去:“行了你快走吧,回去早点睡,看你这样开车也没事了……” 晚上有点冷,可能喝了酒的缘故,坐车里我身上直哆嗦,最后实在挺不住把暖风开了。走了一多半时电话响了,我一看是王娟,愣了一下,想也没想就给挂了。 走了会心里放不下,我把车停路边又给王娟打了回去。 我听着电话里的彩铃清了清嗓子,等电话通了我也刚好找到那种玩世不恭的语气了:“这么晚了还没睡呢,李光呢,你是不是又出来买菜了?现在的时间这个借口有点牵强。” 听了我的话,王娟愣了会儿才开口:“没有,我刚见完客户在外面呢。” 我说你可够敬业的,再过两天就嫁人了还忙事业呢……王娟突然打断了我的话:“强子你来接我吧,我不知道坐什么车了。” 我听王娟的语气迷离,想也没想就说行,你等着我! 挂了电话就走,冲出一百多米了忽然想起来还没问她在哪呢,我又打过去说娟子你在哪呢,王娟调皮地笑了笑,说我在你楼下呢。 我心里一热,挂了电话就往回赶。 刚到小区门口我就看见王娟了,她在值班室门前站着,看见我跟我招了招手,我把车停她身边让她上来,她上了车也没说话,一直抠弄着前面的香水座。 我点了根烟抽了两口,说我送你回去吧。王娟嗯了一声,也不看我。 调过头我问她说你们现在住哪啊,她没说话。我想了想把车停路边了,说要不去我那坐坐吧,我刚喝完酒回去缓缓。王娟还是不说话,我心里暗喜,赶紧又调头返回去。 我们没坐电梯,她在我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爬到三四层时,我在楼梯折角处等着她,王娟走上来,也停下来,站那儿不动了。 楼道里灯坏了,借着下面透上来的一点儿微弱的光线,我仔细打量着王娟的脸。她有些瘦了,显得很清秀,头发有点乱,从额头垂下几缕来遮住了左眼,我看她浓密的睫毛忽闪着,忍不住把她拉进了怀里紧紧抱着,她也伸出胳膊环着我,我俩都没说话,就这样定着。 过了会我感觉王娟喘气有些急促,退着靠到墙上,转过身吻向她,这时候下面的声控灯也灭了,楼道里漆黑一片,我再看不到她的表情,只知道我印上唇时她已经在微张着口等我了。 第九章 这算是一种告别么(… 0 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听着她鼻孔发出近似呻吟的喘息,感受着唇上传来的温软,我仿佛醉了一般不停歇地吸吮着,下身也渐渐有了反映。 撤出一只手,隔着轻薄的衣服在她胸前慢慢摩挲,我感觉她的手也离开了我的背,但等了一会也没发现重新落在哪里。 抚弄了一会我放开她的嘴去吻她的侧脸,手也慢慢的往下滑动,最后落在三角处,我可以感觉到那里的温湿,想象着那里早已露水成片,我的身体更加坚硬。 耐着性子在外面按压了一会,猛地深吸一口气,手折回她腰处,顺着衣服的间隙往里探了进去。在碰到毛发的柔软感觉到指尖的潮湿那一刹,我的身体忽然抑制不住的颤栗,屏住了呼吸还是不能自已。 王娟感觉到我的抖动,手又落回我背上轻轻摩挲着。我终于止住了颤抖,手慢慢往花深处游去,碰到了那柔软的花瓣儿,仿佛感觉得到她们也在忍不住兴奋微微地翘着…… 一股暖流从我的小腹慢慢散开,通往全身,就在那股暖流即将涌上头脑时,一个念头强横的闪现出来,我手一抖,像被咬到般抽了出来。 我拿下王娟的手,看了看黑暗中她模糊不清的脸,说上去吧,这太黑了。王娟哦了一声,再没有什么话说出来。 进了屋我坐沙发上打开电视,焦躁不安地换着台,王娟坐在我旁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电视,似乎我不停的更换频道丝毫没有影响到她,那变幻不停的荧屏正上演着一个足以吸引她所有注意力的精彩。 过了好大一会儿王娟忽然站了起来,我问怎么了,她说渴了,去弄点水。 王娟一起身,我焦躁的情绪才稍有缓解,停下手,靠在沙发上大脑一片空白,王娟像从这个房子里消失了一般,我丝毫捕捉不到她的声音,刚想转头去看,一双手就顺着我脖子搂了过来…… 王娟贴在我耳边轻轻地说话:“强子你怎么了,我感觉你好像变了……” 她吐出的气呵得我耳朵痒,但又不想伸手去挠,仿佛沉浸在这种麻痒里,心里却不停地打转:我变了么?也许吧,从初次见你到旅馆的那个早晨,从那个早晨到酒店的卫生间,从酒店的卫生间到昏黑的楼道,我在你这里似乎从一开始就慢慢地和自己剥离着,你总给我暂时的安宁,离开的一刻又让我无来由莫名地惊恐…… 我深吸了口气回过神来,说没有,你瞎说什么呢。王娟沉默了一会,忽然贴在我耳边呵气如兰:“强子,你,你要了我吧……” 我脑袋里一片空白,屏住气默不作声,她犹豫了下接着说你是不是嫌我,嫌我和……我抖动了下肩膀,怕她后面的话说出来,但她还是说出来了,她说你是不是嫌我和李光…… 我再也忍不住,扭过身把她从沙发后狠狠地提了过来,带着一丝委屈,一丝懊恼,一丝愤怒,还夹杂着一股说不清的东西把她压在身下去撕扯她的衣服,王娟在倒下的一刹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叹息,这叹息如此之轻,一落入这个房间就马上无迹可寻,像是从未出现过,我还在辨别着寻找着,王娟捉住我乱了分寸的手,带着浓重的喘息:“强子,我自己来……” 第九章 这算是一种告别么(… 1 我整个人像虚脱了一般,歪在沙发里看着王娟走进卫生间去冲澡,喘息了一会我起身从茶几下抽出多半瓶酒,对着嘴儿就往嘴里灌,白酒的辛辣刺激着嗓子,像是咽下去了一把钢针,我停下来缓和一下,再灌下一口…… 瓶子见底了卫生间的门把手也转了,我赶紧把空瓶子塞回去,起身去冰箱里拿了罐儿可乐,打开边喝边看着王娟慢慢的穿衣服,擦头发,简单的化妆。等她弄完了我走过去把她抱住,唇轻轻贴在她脸上,手指无意识的放在她下面,她忽然推开我的手:“疼,都红了。”我坏笑了下,抬头去看她的脸,也是红嘟嘟的,伸手在她脸上捏了捏:“走吧娟子,我送你,回去不早了。” 他们新租的房子在朝阳外,我上了三环加速飚着,前面一辆车突然要左转,我打了下轮儿,车子猛地振了一下,王娟啊的一声,伸手抓住了我胳膊,定定神说强子你慢点我不急。 我笑了笑说我开车你放心吧,有惊无险。 渐渐地我感觉刚才迅猛灌下的酒在胃里走了一圈儿,正试探着往全身扩散,头是沉的身子却发轻,所幸在我迷糊前开到了地方。我把车停稳了,王娟没有急着下车,又坐了一会,她忽然侧身搂住我在我右脸亲了一口,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我愣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叫住了她,看着她转过身来,路灯斑驳的光落在她暗黄的脸上,忽地觉得她并没有消瘦一如不久前我初次见到她时的模样,又忽地又觉得与她的第一次见面恍若隔世…… 我摇了摇愈发沉重的头,细弱的声音漂浮在明暗交替的光线中:“娟子,我们,我们这是最后一次了么……” 王娟愣了一下,仔细看了看我,低头想了一下,抬起头对我笑了,她幽幽地说强子,别想那么多。我提高声音说娟子你回答我,她捋了下头发,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我紧闭双眼靠向座背,感觉身子快速地向着一个不见底的深渊坠落着,飞舞的轻灵给身体带来一种别样的昂奋…… 仿佛过了好久,我猛地睁开眼睛,嘴里一遍一遍念叨着:这是在和我告别么?发动车子踩足油门冲了出去。 看着身边或快或慢地向身后退去的车辆,看着一张张疾驰而过的侧脸,我忽然想起大学时写过的几句话:每张面孔是一扇门,后面是一座座华彩初上的城池,我像个孩子般迷恋,在斑驳的城门间流离失所…… 我渐渐觉出车子的速度有些快,但是又无意减速,忽然前面的一辆出租车打起了转向,在急速缩短的距离中,我猛地清醒过来,用尽全身力量转动方向盘,两辆车贴着擦了过去。 我暗自庆幸,吓出了一头冷汗,刚想伸手去擦,恍惚中觉得王娟还坐在我旁边,正要伸手抓我的胳膊,我转过头去看她,但是右边空空如也,心里说不出的黯然…… 忽然余光中冲撞进一片白色,我急忙转回头,来不及了……只感觉一串黄亮的火花忽然在灰暗的夜色中绽放,耳中一阵尖刺的声响,接着是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感觉自己正被高高的抛起,随即眩晕在那种熟悉的昂奋中…… 第十章 住院了(1) 这是在哪里?苍茫的深山望不着边际,我在一棵树下坐着喘息,甚至回忆不起来呼吸为什么如此急促。 赶路了么?那我是从哪里来到这,又为何到这里?迷路了么?可是我坐在这没有丝毫焦急,像是终于等到渴望已久的回归。抬头去看,头顶的枝叶繁茂,但是遮不住天空,几片云朵正慢慢坠入深远的蓝色。 风来了,我惊奇得跳起来,这里的风竟然是五彩斑斓地着了颜色,我再不必靠晃动的枝丫、卷动的衣袂去捕捉她们。像是一带灵性的蝶子般,她缓缓的绕着我飘舞,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她们在我苍白的指间轻灵的一转就轻伏在手背上,我小心翼翼地观望,气也不敢大出,生怕惊扰了就再也无处可寻。 她们忽的又翩然飞起,在我面前舞转着,渐渐的渐渐的竟然幻化成了一个人形。 我惊诧的张大了嘴,看着这个人形慢慢清晰起来,最后她完全凸现出来:着一身白衣,头发慵懒的散在肩上,在阳光下微微发黄地卷曲着发稍,却是背对着我。 仔细去看,那白衣是贴身的,柔软顺滑地附在她丝毫毕露的曲线上,我甚至能望见她背上微微凸起脊椎的骨节,就像是埋在银色绸缎里的珠子,因为我的渴望向往,我甚至觉得那些珠子正一下下地试探着想跳跃出来。怔怔地我缓缓伸出手,想去触摸,却不敢说话,觉得此时任何的言语都可能是一种龌龊的唐突。 就在我指尖已经能隐约感觉到在眼中流转了许久的光华时,白衣女子说话了,那声音好远,好美,像是从天边赶来,带着润的香汉缓缓漾进耳中,她说我们飞吧…… 我听得痴了,伸出的手再也无心向前半寸,张了张嘴想出声答应她,喉咙却是又干又紧只能发出“咝咝”的喘息声。 看着她玲珑的背影忽然感觉那声音也熟悉起来,却怎么也想不出她是谁,是曾与我鱼水相依的爱人还是擦肩而过的一个妙曼女子?来不及多想,她忽然伸手捉住我的手腕,脚下轻轻一踏就带着我飞了起来。 没有丝毫被牵扯的不适,应着她掌心传来的温暖,仿佛我身体的每个部分都在出力,平稳地托着我的身子,就随着她轻灵的飞着。 我们掠过浓密的枝丫,陡直的崖壁,慢慢与云齐肩,她稍在我前方,引领着我。我兴奋的四下张望着,再没有了色彩斑斓的风,下面的山川也渐渐变成平缓的图画。 忽然被她散漫的头发吸引,她的脸,我想看她的脸,这个念头一发不可收拾,久久的贻情忽然丢落,熟悉的急躁汹涌而至,我用力挣开她的手就去拉她的肩,以为马上就可以看见她的脸了…… 我错了,离开她的掌心,我立刻失去了所有的轻灵,惯有的沉重充斥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我像一颗被抛下的铅球,在她莫名的若有若无的笑声中,加速坠向地面!耳边的风呼啸而过,擦在脸颊上隐隐作痛,我伸出手慌乱地挥舞着,徒劳的想抓住什么…… 忽然手臂被挽住了,我还以为她追来救我,没来得及细看耳边就传来说话声,声音很朦胧,与刺耳的风声混淆着,我无力辨别…… 第十章 住院了(2) 缓缓睁开眼睛,视野从一片刺眼的白色中慢慢恢复,错落的线条渐渐清晰起来,我看见了一张脸,接着又是一张,恍惚中我看清那是妈妈的脸,她紧张地看着我,眼角潮湿。 身子里唯有一丝微弱的气力,却还是那么飘忽不定无从捕捉……我竭尽所有意识小心翼翼地提着一口气,喉咙咕噜了两下后终于发出自己也听不清晰的声音,我说的是妈我渴。说完这句话,身体像彻底被掏空一般,一阵发轻,缓缓湮没在一片黑暗中…… 再次醒来我的意识已经略微清醒,但仍旧没什么力气说话,还是觉得身子虚得要命,仿佛随时都可能昏睡过去,我看着爸爸一次次把手狠狠抓在头上,老妈眼睛红红的不停跟他说着什么,她说话的间隙发现我醒了,刚张嘴想说话好像又想起了什么,拿过一杯水轻轻扶着我的头放在我嘴边。 感觉水有些凉,顺着搭在杯沿的纱布缓缓地落在我口中,有了这一点滋润,我忽然觉得全身火燥,急不可待地让水顺着嗓子流下去。 在液体经过嗓子的一刹那,长久的干燥忽然被滋润,像是引起了微小的爆裂,钻心地疼痛,我甚至能听见细小的噼啪声在头颅里回荡,紧紧的皱起眉头无奈地试着转头躲避,妈妈很细心,察觉到了我的不适,把水杯拿开,将我慢慢放回到枕头上,我缓缓的呼了几口气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第三次醒来是在夜里,房间里没有开灯,走廊上的灯光从贴着纸的门顶窗透过来,到屋子里已经是一片昏暗。模糊着看到床前趴了一个身影,正响起微微的鼾声,轮廓看起来很熟悉,但是又拿不准是谁。 我试着把头转向另一边,觉得脑袋很沉,但是没有更多的不适。窗帘只拉上了一半,能看见不远处的楼房,一片灰白上点缀着几片黄晕,该是熬夜人的灯光。忽然耳边传来轻微的响动,仔细去辨别,那来自房间里离我几米开外的另一张床上。 因为都是气语,听得出是两个人,但辨不清男女。一个声音隐约说你抬一下我够不到,另一个声音充满迷离:“就这,进来吧……” 我仔细想了一下马上明白了,是时久难耐的偷腥。他们没有更多的言语,压抑着轻轻喘息,我使劲看了看,一个人形的轮廓有节奏地上下起伏着,能看见隐约的长发。 听着耳边不合时宜的风雨声,我身体出奇的平静,也随着他们的小心翼翼压低了喘气声,生怕他们察觉这里还有另外一个意识清醒着。渐渐地他们呼吸急促起来,虽然刻意地压抑着,但还是偶尔失声呻吟,我更加小心,也没想到这时候我的喘息根本无法惊扰他们了。 我闭着眼睛头脑里渐渐清朗起来,忽然听见床那边有了动静:“你慢点我的腿!”这声音因为惊慌而少了些克制,在安静的房间里有些唐突,我床前的身影稍显惊觉,抖着肩膀咳嗽了一下。 我为那边的两个身影紧紧捏了一把汗,盼自己床前的人只是梦里的朦胧。他晃了晃身体,没有醒过来,我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忽然想起什么,赶紧悄悄的试探,从脚底到手指尖,除了左手腕其他地方没有硬物的附着,虽没有大动,也察觉得到没有明显的疼痛,舒了口气静下心继续关注那边的动静。 短刻的沉寂后,他们又试着动起来,我听着游离在房间里的喘息声,嘴角挂着笑慢慢的失去了意识…… 第十章 住院了(3) 护士过来打点滴时把我叫醒了,本来还迷迷糊糊的,经她在胳膊上一阵拍,我立马精神了,看着她口罩上水灵灵的大眼睛就想跟她贫两句,但身上出奇地虚弱。 转过头一看发现旁边的病床空着,忽然想起昨晚的事来,看来人走了。 扎完针老妈进来了,蹑手蹑脚的,我说我醒了都,说出来发现自己的声音小得很,更像是含糊不清的嘟囔,老妈好像明白我的意思了,把手里的袋子放下左边上摩挲我头发,看花样看着我笑得跟个小孩儿似的。 我挤着脸笑着看她,老妈耸了下鼻子忽然转过头去,我想伸手拉她,胳膊伸出一半就觉得乏力,耷拉在床边。过了会儿她转过脸来,脸上是湿的,眼睛通红儿,我忽然想起来这似乎是老妈第一次当我面儿哭。 小时候有一次爸爸跟同事开玩笑,想往起扛人家,结果一个寸劲儿自己腿折了,当时骨头都扎了出来,差点刺到动脉上。 我放学后听说他出事了直接跑去医院,看着老爸躺在病床上,忽然觉得他一向高大的形象轰然倒塌,脸色苍白躺在那,显得单薄无助的人全然不在像是我一直信仰的依靠。 我扯着嗓子嚎,老妈一边伸手在我脸上抹一边给老爸掖被子。她抹得我眼泪鼻涕全混一块儿粘脸上了,我擦了把脸抬头看老妈,她眼睛都没红,表情平淡,这场面曾经一度使得早熟的我觉得他俩感情不和。 后来我一点点体会到,根本不是感情问题,老妈这个人是看着柔弱,其实骨子里特坚强,也倔。 那时候嫁我爸一个穷大兵,我姥爷说什么也不同意,我妈不吵不闹一个星期没吃饭,连屋都不出,最后我姥姥熬不住了,逼着我姥爷进去给她顺气,求着她嫁我爸。想想那个年代,这样的固执,拿现在的话说也是为爱情赴汤蹈火了呢! 老妈给我喂了点水,这次我喝的顺畅多了,她看着我,脸上笑得像我喝水是在给她解渴似的。 我忽然想起点什么,示意她往前凑跟她说话,我说那边的人怎么走了? 老妈转身把杯子放桌上,回头说你挺灵透,还知道那边有人呢,是不是吵到你了? 我摇摇头,她接着跟我念叨:“那边的人可烦了,爷们儿腿折了,媳妇来了三句话不到俩人就吵起来了,我就怕吵着你,总算那女的懂点事,一会就走了。最后姐夫住院小姨子跟着陪床,今儿一早就走了,说是转院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我听着老妈的话愣住了,心想这可有意思了,我还以为是两口子憋不住了,原来是姐夫戏小姨,这也够急切的,都跑医院来了不说,还拖着条断腿。 老妈看我在想事,问我是不是不舒服,我嘟囔着说没事,接着问她说昨晚谁给我陪床来,她说毛子吧,你姐有点感冒顶不住了,正好他来了就给替了。我嗯了一声困劲儿又冒了上来,老妈给我摆摆枕头安置好我自己去走廊找人聊天,我看着天花板迷瞪迷瞪又着了…… 第十章 住院了(4) 李光和王娟肯定完婚了,我看着手机上的日期想。 都说结婚时女人是最漂亮的,也不知道那天的王娟有多动人,不过就算她再漂亮,旁边戳上一个李光的话,估计整体效果也就完了。 我连昏带睡四天,把大伙儿担心够呛,都以为要成植物人了。医生看我彻底醒过来才放话,说我这是轻微的脑震荡加上身体虚弱导致的正常昏睡,身体各项指标稳定,没什么担心的。 我算是捡回了一条命,车子撞在天桥墩子上,前面进去一个大坑,气囊都出来了,拉去理赔中心定损都小九万块钱了,就这样,我也只是伤到了左手腕,折了根儿小骨头,快点儿的话一个月就能拆石膏,再就是腿上刮了道口子,这口子倒是不小,缝了十多针,当时留了好多血,这也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倒腾血,自己的流出去,再把无主的输进来。 老妈嚷嚷着说想让我把车卖了,我趁她主意还飘忽不定,赶紧松土:“这就是一小意外,您看我这不是不全和着呢么。”她没再跟我争,估计觉得我现在还是个病号子,或者也是觉得说也说不动我。 我醒过来以后饭量出奇的好,以前没什么毛病时一顿也就一碗饭,现在一碗饭加两次还是觉得不够吃。要是按我自己的想法,我现在也没什么事了就不在医院里耗着了,这地方好人进来都能待出病来。 老妈这次坚决异常:“人家医生建议留院观察呢,你就老实儿的给我窝着,哪儿也别想去!”我笑嘻嘻地说您都知道我这是窝着,再这样我没病也躺出病来了。她听完理都不理我这茬儿,我看再说下去没戏,也就不跟她贫了。 毛子下午过来看我,还拎了一大袋子水果来。我说不让你来你非来,来还拿东西。他刚想跟我贫我又接着说拿你也不拿点好的我,这都能开水果店了。他伸手给我一下,嘟囔着说我一会拿走还不行,出去送要饭儿他还给我磕俩响头呢! 早上他就打过电话,我跟他说你甭过来了,我没事,再说我这离上次进来也没几天,没什么好看的。他说那可不成,好不容易捞着你连着住院,我得可劲儿关心关心,没听说过遇难记恩情么。我说我明白你的意思,等你有一天进来就出不去了我端屎端尿伺候你。他骂我说滚你大爷,我有媳妇呢用得着你!想想又说我怎么进去就出不来了,我压根也不进去! 借地儿推荐下新作品: 无良版奋斗《烈火青春》欲望圈儿 简介:毕业不久的几个大学生,他们有各自的梦想,拼搏的同时,友情圈起的圈子里情感闹剧同时上演。 傍款的美丽女孩儿陈静深爱才子秦歌,却一直辜负着发小夏炎和摇滚青年田军的爱慕。 马良在与林晓溪平淡琐碎的婚后生活中渐渐迷失了激情。 在如歌的日子里,他们正表演着一出青春闹剧。最后的结局对于青春那烈火般的情感和迷茫,究竟是怎样的意味? (目录页面右侧及公告中有链接,多谢支持!) 第十章 住院了(5) 毛子从进屋就瞪着眼睛看我,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你甭说毛司令,您还真是来看我了,眼儿都不挪。”毛子笑笑说我可得好好看看你,你一个劲儿往这钻,不就是想赚点同情的目光么。 听了毛子的话我忽然想起上次住院的时候,心里开始隐隐作痛。我转开脑袋说我这次进医院我高兴,毛子听出来我的意思,讪讪地嘟囔着高兴高兴,没话说了。 “李光结婚你知道不?”,毛子忽然问我。我摆弄着枕头说我能不知道么,李光娶了王娟都能上国际新闻了谁还能不知道,再说我还没撞傻呢。毛司令笑笑接着说强子你礼我没给你随,不合适,你出去自己补吧,李光听我说了还嚷嚷着要来看你呢。我怕了他一把,说你告诉李光千万别来,我这时候看见那孙子没准儿吓的就一命呜呼了。毛子看我一眼没说话。 想想觉得跟毛子这骂李光不太好,怎么说那也是他大学时的朋友,而且他把李光领给我们,我老这样作践他毛子也不好受。想到这里我话里话外有点儿找补的意思:“我说其实说归说,李光做人还行,没什么大毛病。” 毛子听我这么说,看着我笑了:“你这是安慰我呢,不用,跟他是跟他,咱们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说的,你当我面揍他都行。”我跟毛子对视了下,俩人都哈哈笑了,我心想哥们儿嘛,什么事只要别太伤,说出来就什么都没了。 待了一会毛子说还有事要办,说着也不动弹,跟等着我撵他似的。 我开始撵他:“你丫还不走等我放个屁熏你走啊!”毛子跟得了大赦似的,站起来搓搓手说行那你养着,我先走了,有空再过来慰问你。我让他把水果拿回去吃,放我这也是等着烂,他开始说什么也不拿,我装着要起来他才拎上了。 看着他出去,我忽然想起点事儿来,叫住他问他说毛司令那天晚上你听见什么动静儿没?他愣了一下,问我哪天晚上。我急着告诉他姐夫戏小姨的精彩,看他一头雾水就心急:“你脑袋让门夹了啊,救你给我守夜那天!”毛子听了我的话脸上忽然闪过一丝慌乱,话都没回我就转身出去了。 第十章 住院了(6) 这院我是说什么也住不下去了,一天到晚就是躺着,床也不让下,没事干就睡觉,睡的我感觉自己都要傻了。我正跟老妈死缠烂打的磨着,出去方便的老爸忽然进来了,一进屋什么也不说就往外拉我妈,我说爸你干嘛呢,我跟我妈商量大事呢,老爸瞪我一眼:“大事?大事就快进门了!”说着拽着同样满脸惊奇的老妈出去了。 他俩刚出去,门就又开了,我一看,王娟! 我挣扎着要坐起来,她赶紧上前两步按住我说你别动。接着就开始上上下下打量我,看她的脸色似乎还挺为我担心。 我动了动身子说新娘子你按我那儿了,王娟慌忙把手拿开,低头一看手刚才是放我肚子上,脸上带着嗔怒伸手就掐我。我装疼,哎吆一声,她缩回手紧张地问我说是不是碰你伤了,看我满脸坏笑知道我又在做样子,狠狠地白了我一眼。 她在床边坐下,还是不停的打量我。我这些天虽然被人看的多了,基本上已经刀枪不入,但是王娟水灵灵的大眼睛里跟有什么话似的,我耳根子一红,几天来练就的金刚不坏之身又土崩瓦解了:“看什么啊,盖着毯子能看见什么,要不你掀开看看……” 王娟似乎没听透我的话,犹豫了下就想动手,我赶紧说我可没穿衣服啊,不过你也不怕。她收回伸出的手,白我一眼,脸有点红。 缓了会儿她问我说强子你到底伤哪了都,看她着急,我故意逗她:“也没伤哪,就是那儿不行了。” 王娟惊诧地张圆了小嘴儿,眼光在我腰上和脸上不停地流转,我看她那模样心里得意不已,一时没憋住笑了出来,她知道我又骗她,脸更红了,恨恨地说伤了好,伤了你就不到处为非作歹了。我笑了笑想说你想被我为非作歹一小下么,忽然想起她已经是李光那王八蛋的老婆了,到嘴边的话硬给憋了回去。 我俩愣了会儿没话说,我想想说娟子你结婚我没去成,你可别挑我眼啊!王娟给我削了个苹果,递到我手里说我挑你什么眼,你都这样了。 我接过苹果说我哪样了,我现在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不信你试试。她看我把苹果放在鼻子上闻,说没下毒,赶紧吃吧,把水果刀放好又接着说你床还起不来呢怎么试。 我想都没想张嘴就说起什么床,不就得在床上试么。说完了看着没说话抿起嘴摆弄着衣角的王娟我忽然就后悔了,心想我都快流氓成性了,张嘴都没别的就是打荤嗑,王娟刚跟李光完婚,我这不是调戏良家妇女么! 第十章 住院了(7) 囫囵着把苹果啃完,王娟把核儿接过去扔了,我用手背蹭嘴角,她说你看你,多大人了跟小孩儿似的什么都拿手擦,说着撕床头的纸给我擦嘴。我心里一动,忽然有点难受。 其实王娟这么贤惠的女孩儿挺难得的,如果我不是固执地等着已经杳无音信四年的宣宣,如果我不是只把她当做众多排遣寂寞放纵身体的女孩儿中的一个,如果我能干干净净地站在她身前,如果我能不在意我们的初次碰撞用心地追求她,那么她还会选择李光吗?刚刚和她走过红地毯的会不会是我?而我如果得到了她,是不是会改掉那些习惯珍惜她,爱护她? 我想我会的,我已经失去了宣宣,那条路我不会再走了,但是,这些所有假设出的如果,都在我浑浑噩噩地混日子时,在我放纵身体却满心纯真地期待时,在我与王娟的云雨中忍住要脱口而出的“我爱你”时,被李光这孙子翘着屁股踩在了脚下…… 盯着垃圾筐里的苹果核儿,心里开始翻江倒海。除了现在杳无音信的宣宣,除了刚刚抹去满脸焦急的王娟,我身边或长或短逗留过那么多的女人,她们从来没有为我削过一个苹果,这种简单的家居般的温暖,对我来说却是遥不可及。 忽然想起了小麦,从十渡回来后她杳无音信,我粗心得竟然连她的电话也没有留下,转念一想,就算我有她的电话,我便真的会联系她么?我回答自己的是不会,我们曾经的美好,让我没有勇气因为自己的欲望去唐突。但是总有旅馆里月光下的石廊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对于那个久久难忘的夜晚,我到底是怀念着精神上的享受还是身体上的满足? 我用力摇摇头,想甩开这些丝丝的缠绕。王娟看见了以为我不舒服,赶紧问我是不是不舒服,起身想叫医生进来,我伸手拉住她:“我没事,你谁也别叫,就我俩这样待会儿挺好的。” 王娟听了我的话,脸上褪去不久的红晕又攀了上来。她静静地看着我,过了一会轻轻地摇了摇头。我闭上眼睛舒了口气,刚想问她在想什么,只觉得胸前被轻轻按下,伴着胸口缓缓传来的温暖,一阵熟悉的香气飘忽着钻进鼻孔。 睁开眼睛,下午的阳光从开着的窗扇上折射进来,正好铺在我身上,王娟还坐在椅子上,头却轻轻地贴在我胸前,她的脸正对着我,微闭着眼睛,被太阳晃得发黄的几缕头发垂下来,与长长的睫毛交织在一起,光洁的肌肤被淡黄的光晕笼罩,安详,温暖。 我忽然想,如果身边有一支画笔,我会不会就是第二个画出蒙娜丽莎的达芬奇呢? 贴在我胸前的王娟像是个玩累的孩子依偎着信任的人熟睡时一般匀净地呼吸着,我睁着眼睛看她,思绪如水,窗外偶有隐约的喧闹,给人恍然隔世的错觉,而此时的我们沉默在午后的阳光中,就像两个相互依偎的孤儿般沉默,安详…… 这样过了好一会,王娟动了动肩膀,缓缓起身坐直揉着眼睛似乎刚刚真是睡着了。我回过神来,笑着说你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她沉了个懒腰说我怕这床还不结实,时间长了承受不了。 听了她的话,我很想告诉她我这床结实着呢,但没有说出来。我让她给自己也削个苹果吃,看着水果刀在她纤长的手指间旋绕,我的喉咙干渴般地隐隐发紧。 王娟用刀子扎了块苹果放到嘴边,小口儿地咬着,边淡淡地笑着看我。我仰仰发酸的脖子,问她说你是不是一逮到机会就跑来看我了?她咽下苹果说什么啊,我这俩天都没上班,时间多的是。只是我今天看见了小寒才知道你出事儿。 我心里有点高兴,说那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婚礼上没看见我就没多想么?王娟忽然提高了声音:“我结婚你都不去我凭什么给你打电话!”看我指了指自己的身子,王娟语气立时软了下来,低着头嘟囔着说我当时又不知道你这样了…… 娟子的话没说完,莫名地哽咽起来,她说强哥我还以为你是故意不去了,我以为你不想再见我了,我走席敬酒时光顾着找你腿都磕青了……说着她挽起裤管给我看,看着她腿上的一片淤青,我头两侧的筋忽然跳动起来,但是心里的波动让我丝毫感觉不到额角的疼…… 王娟一直待到太阳下山才依依不舍地说要走,其实我也有点舍不得她,但是想想于情于理也没有留她的理由,只能看着她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她临走时在我额头吻了一下,我思绪混乱,想不明白这一个吻的含义,它来自一个新婚不久的新娘,来自一个我或许应该争取却放任了的女人,究竟代表着什么? 还在瞎想着,听见走廊里传来说话声,是爸妈在跟李娟客套着说再见,我觉得自己甚至听见了李娟渐渐远去的鞋跟叩在地板上的轻响,清脆却又模糊的声音搔得我心痒难耐。 第十章 住院了(8) 二老挤着就进来了,老爸嚷嚷着说小子,还挺漂亮啊!老妈嘴上没说话但是都放在眼睛里了,看着我笑。 我怕他们误会,赶紧解释:“什么漂亮不漂亮的,那是一个朋友……”我本来想说那是一个朋友的老婆,不知为什么后面的半句又咽了回去。老妈看看桌前李娟吃了一半儿的苹果,说你这朋友够疼你的,还知道给你削苹果吃呢。我听她的口气还是不信,索性闭上眼睛装睡,不再解释。 昨晚终于把老妈说动心,同意我出院了。 总结前几次的经验,我调整了下策略,软硬兼施,又拍着胸脯做了一系列出去好好养病,不出去乱跑等保证,老妈看看我还是不说话,冷处理。看她还是不动心思我开始用杀手锏:“您行不行给个话啊,人家姑娘看我都看到医院来了,她最不爱来这地方了……” 我这话音还没落下,老妈立马来了精神,她说你早说啊,不过我得再去仔细问问医生,你还得答应我出去后回家待着不许乱跑,我嘴上赶紧各种保证,她这才乐呵呵地出去了。 我心想这事儿应该是成了,中午医生来给我换药时,出于多方面考虑,我趁爸妈不在塞给他一条小寒给我带来的小熊猫,医院里不让抽烟,放那儿好几天了。我还特意跟他说了想出院但是家里不放心,他当时说其实你这个伤在哪儿养着都一样,但是我们当医生的也不好说什么。听他的意思,要是家里先提出来出院,那他起码不会用倒劲儿了。 看着老妈出去我心里一阵得意,看来我的先见之明已经登峰造极了。 毛子和小寒说好了来接我,这俩个小子一大早就跑过来了,把能收拾的收拾好都弄车上去,就等着姐姐过来办手续。 手续办完了姐姐说要去见个朋友不跟我们一起走,小寒帮着毛子把我背上就走,查房的护士跟毛子说我找个车推到门口您再背吧,毛司令看起来比我还兴奋,他侧身绕过护士,嘴上说不行,我这哥们儿必须趴我背上立着出去!小寒搭腔跟那个护士贫嘴贫:“就是,而且您别送也别说欢迎下次再来,再也不回来了,拜拜了您呐……” 我有半个月没出过屋子了,竟然看什么都有一股新鲜劲儿,毛子非要拉着我跟三环上转转,透过车窗看着大街上来往的车辆行人,我心里一阵敞亮:“嘿,爷我不缺胳膊不少腿儿,全全可儿的回来了!” 小寒好像看出来我在想什么,嘴上开始贫起来:“我说张强同志,你是不是做好准备要重新融入步履匆匆的人民大众,为祖国的建设挥汗流血去了?” 毛子腾手给了小寒一巴掌:“流什么血流血,说话吉利点!”我笑着靠在椅背上说毛子你什么时候这么迷信了,你丫不是也要在床头供个菩萨当灯泡了吧?毛子回头瞪了我一眼:“你最近这么不顺,积点儿口德吧还是。”我看他说得挺认真,没接着往下贫。 走了会儿觉得眼前的地方有点眼熟,其实也不叫眼熟,对于三环路,我从初中骑着破踏板子逛荡到现在,走了不说有一万也有几千遍了,不过到了眼前这地方总觉得心里有点别扭,正琢磨着,毛子放慢速度指着一个天桥的铁柱子说看见没,你丫的杰作,城建没准儿还得找你呢!我顺着他手指的一看,乖乖!那柱子离地不到一米的地方瘪回去胖女人俩屁股那么大一坑! 我心想看来这就是现场了,说感情我这么伟大呢,也算在首都留下我独特的印迹了,赶明儿我再来拿红笔刷上:强子到此一游! 第十章 住院了(9) 毛子白我一眼:“你丫还来劲儿了,我那天过来时勘查的交警都说你小子算是见了一条命!”顿了下开始讨伐我:“其实我看你丫自找的,在家里喝完酒不回去眯着你跑出来晃什么,安全带都不系也敢愣刷,人家根据胎印儿做了数据分析,你当时最起码一百五的速度!” 我吐了吐舌头没敢搭话,假装反思着跟后面抠左手的石膏。过会忽然想起点儿什么,赶紧问他说我那车咋样了,还不得废了。毛司令说车没事,保险杠废了换掉就行。 我听了放下心来,拿右手拍着他肩膀说看见没,还是得进口车!毛子说谁不知道进口车好,但得买得起不是,跟你丫捡着狗头金的有几个……我忽然想起车的来处,心里一紧,闭上嘴不说话了。 老爸本来还想张罗着留他俩吃饭,顺便来点小酒儿,老妈一掐腰一瞪眼:“饭得吃,你再提喝酒我看看!你儿子差点让你作践没命了!” 老爸看着我撇撇嘴,讪讪的说我又不跟他喝这回,老妈说谁家儿子不是儿子,要喝你自己马路牙子上喝去!老爸让着毛子和小寒点了根儿烟坐那不说话了,小寒和毛子觉得气氛不对,使着劲儿把烟抽了一多半掐灭在烟灰缸里,站起来说叔叔阿姨改天再说吧,我俩今天有事呢,得赶紧走。说着不顾老妈留他们吃饭就赶紧往外撤。看着他们各怀心事地忙活,我笑得腮帮子都疼了。 他俩出去了,老妈还想留他们吃饭,说着话跟到了门口,老爸站起来指着我说怂小子你还乐呢,说完给了我一下赶紧跟过去了…… 我请了一个月的假,主任这老小子听说我出车祸了,一个劲儿说要来看我。我估计他就是说说,就是他真有那份心我也消受不起,所以一直推脱着不告诉他家里住什么地方。这老小子几乎一天一个电话,不过都是用办公室的座机打我的手机。 今天上午去拆线了,石膏顺便也拿了下来,换上两个竹板夹着。晚上我坐沙发上看电视,老妈洗衣服。她衣服洗完了,我困劲儿也上来了。 想洗洗睡了,姐姐占着卫生间洗澡,闲着无聊就打开电脑上网溜达。我不玩网游,上网也就是看看新闻,或者找个小说一晚上读完,再蒙上被子睡一天忘得一干二净。 心不在焉地点了一阵,没找到什么和胃口的,起身看看老姐还没洗完,又从新坐回电脑前,忽然想起好一阵没看过邮箱了,伸着一个手指头在键盘上戳了半天好不容易登了进去。 现在一些老牌网站的用户太多,想取个名字特费劲,字母加数字,再不行特殊符号都上来了,弄半天还是户名已使用。记得我初中那会,申请这些东西随便输点什么都成,直接上名字就够了,看来这流行有时候也就是麻烦。 收件箱里很多信件,看了两眼,多半是广告什么的,剩下的是同事发来的慰问信,我大致扫了一遍,基本上都没往开打就想全删了。 正准备关掉页面,忽然看见有一封国际邮件,署名是“我”,打开一看只有简单的一行字:我十一月份回国。 我看着这几个莫名其妙的字和下面的落款,先是一阵迷茫,紧接着脑袋轰的一下,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第十章 住院了(10) 0 四年前我给她的邮箱留言,是这么简短的一句:宣宣,对不起,我会一直等你回来。四年后在我等得已经麻木时她回复了我,也是这么简短:我十一月份回国。只是当年我写下那一句话,是略去了多少磨人的思念和苍白的忏悔,藏起了多少曾张扬的风华,又许下了多少个难耐的日日夜夜,而她的这句话,说得如此云淡风轻,似乎瞬间就让我一千多个日夜的煎熬灰飞烟灭…… “我十一月份回国”,七言古诗句子般简短,我回忆了所有能记起来的中学时老师讲解的分析方法,与那一句句藏意绵绵的诗句相比,这几个字如此干瘪,甚至显得苍白。 十一月离现在很近――与四年相比,感觉又很遥远,因为这言语中的空缺。没有说为什么回来,回来干什么,是不是还要走等等…… 看着屏幕上的字,所有关于宣宣的回忆在我脑海中像连绵不断的山脉终于退去了雾霭,慢慢凸现出来。 点了根儿烟,对姐姐喊我休息的声音充耳不闻,仔细地用脑海里已经沧桑的手指去触摸每一个印迹,生怕漏过什么。 她从我眼里的一个俏皮聪明的小丫头长成一抹藏进我心底的疼痛;我从她口中呼喊着的大哥哥到伤得她不愿再多说一句话的负心人;我们从相识到一起快乐无忧的恋爱生活,再到我只能感知自己一个人的思念和追悔,所有的情景清晰如画,曾经的快乐带不来安慰,却从身后给我加倍的疼痛…… 眼睛干了,一地的烟灰。 我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夜晚在我不知不觉的回忆中已经过去,外面泛起了一丝青白,我来到阳台上,被清凉的空气刺激得一阵咳嗽,撑在护栏上慢慢闭起眼睛,眼前卷动的漩涡里浮现出来的还是它,那个逼我站起来切断回忆的念头。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竟然会有这样的念头,本应该怀着被宽恕的感恩和所有思念即将终结的欣喜去轻松、去吼叫、去狂奔,可是现在的我竟然有些茫然,我忽然觉得我所谓的等待值得商榷,有得怀疑。 或许四年的时间,我并不是在等着某一个人,而只是等着那对我年少无知妄为的原谅,等着曾经让我茫然不知所依的尴尬能有一个善终…… 天开始亮起来,远处一丝金黄渐渐浓重,附近的楼阁不断清晰着,像是一支妙笔没有丝毫思考的停顿,挥洒着墨汁瞬间描画出一个朦胧未醒的世界。 狠狠地吸了两口烟,我能感觉得到无形的烟雾在身体里缭绕着的迷离。 深深的出了口气,转身回到屋里,打开邮件,点击回复,生怕会坚持不住放弃,不敢有片刻的停顿,打出一串自己甚至不敢抬头细看的字:也许我们总会再见,但是现在我还没做好准备,你不如继续沉默着暂时漂泊,一如你当初的走得风轻云淡…… 打出这些话,飞快的点下发送键,看着屏幕上表示正在发送的滑动着的小信封,我整个人像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软软的瘫在椅子上…… 第十一章 我被介绍了(1) 北京下了雨,看地上积的水,下的时间应该不短了。 我起来看家里没人,洗了个澡也没觉得肚子饿,从卫生间出来时看见门上的纸条,老妈留的,说他们三个去超市,晚点回来。转了两圈没什么事做,一个人来到阳台上,开罐儿啤酒,点颗烟压着护栏四处看。 雨还淅沥着,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楼下的树头终于洗了今年的第一个痛快澡,在愈深着的夜幕下绿得竟有些唐突,小区路上偶尔飘过几朵儿伞,像是开在青色中的花儿,看不全伞下的人身,只能看见不停挪动的脚。 我忽然被一柄透明的伞吸引了,细看去这柄伞属于一个女人,她梳着马尾,一只手撑伞另一只手提着白色的裤子,缓慢的脚步竟有几丝悠闲。一身的白色隐约在透明的伞下,格外引人注意,那些匆匆飘过的,倒像是这一柄的陪衬了。 我好像忽然遗忘了所有的事情,心里出奇的安静。 又点了支烟,看着她在光亮与阴斑间慢慢穿过,心情也应着空气中的水汽缓缓地潮湿起来,直到那抹白色转进一个墙角带着我的遐想消失不见,我才像梦醒般回过神,手里的烟已经要燃尽了。 喝了两口啤酒,我忽然失去了那份平静,心里焦躁起来,看着楼下的一团朦胧,竟然有纵身而下的冲动,仿佛那里有一个悄无声息的漩涡,正一点点接近着我,那个漩涡中有无数的面孔旋转着呼啸而过…… 猛地摇摇头我回过神来,自嘲般地笑了下,起身回屋。 肚子有点饿,刚要去厨房找吃的电话响了,我以为是家里人打回来的,接了却是毛子。他说强子你干吗呢怎么一天都不开机,我也忽然想起刚起来手机没开,我跟他说睡了一天的觉,刚起来忘了开了,他见缝插针借机报复,说我快睡成猪了。 没等我还嘴,毛子就絮絮叨叨跟我说起话来,这一条那一缕的我听了半天总算明白了,这小子看李光结婚有点着急上火,自己也想快点儿把事办了。可能怕我笑话他,丫还找了一堆借口,什么事业需要稳定的家庭,什么家里已经快把他逼上梁山了等等…… 听他还不停地絮叨,我知道我要是不给个痛快的他能说到明儿早上去,我赶紧做指示:“你丫行了,不就是想合法姘居么,我支持你,我代表北京市人民支持你毛子这一伟大行为,从此你将成为市级楷模,你就是我市广大青少年的榜样……” 毛子笑骂着打断了我的话,说强子我就不等你了,我看你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呢。 第十一章 我被介绍了(2) 被马司令的话戳到了痛处,我心里忽然很茫然,毛子说得对,昨天的我不知道要等一个人到什么时候,而现在的我不知道等一颗心平淡下来要多久,想着昨天夜里的事恍若一梦,我手指敲着沙发扶手没说话。 毛子听我没了动静,察觉到我有情绪了,又赶紧往回找补,说其实我还就是忍不住了,我从小定力就差,再说我不是也没有什么好人可等么,要不我也跟你似的戳着…… 我打断了他,他越这样说下去带我回想的就越多,回想越多心里也就越难受。我说行了吧你,不用找借口了,再急你也得先定了吧,定完怎么也得过个俩仨月再办。毛司令看我言辞中规中矩,开始跟我推心置腹了:“那当然了,我还没急到跳墙的份儿上呢,我就是现在有这么个想法,还没跟她说呢!” 我听完他的话心想你这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么,你这都春心荡漾激情澎湃了,人家还没说要嫁给你呢!我劝她赶紧摊牌,别出现兵变。毛司令嗓音高昂意气风发:“哥们这点自信还是有的,瞧好吧你,过几天她修班我就去秦皇岛,跟海边带一车玫瑰向她求婚!” 听他白话着我点了根儿烟,心里想法子逗他:“你这主意不怎么样,太俗了,要我说你弄一后备箱鸽子,全图红了,量好绳子全给拴上,到时候一开后备箱,哗啦一下一个心形儿摆出来了,多漂亮!” 他听完我信口开河的话顿了下,说强子你还真别说,你这主意妙,我得考虑考虑,这事儿要成了结婚那天我拿你当媒人供着!我笑着说你干脆把我当高堂拜上几拜得了,他骂了我一句说他那来事儿了,把电话撂了。 毛子的女朋友叫徐芳,大连人,他一同学介绍的。 俩人其实原来就是邻校,有一段儿时间毛司令点儿特背,先是让租房的黑中介给阴了,后来买个电话,二手的,结果回来不能用,想退了去,到地儿一看,以前的门脸已经成了一个大坑,说是要建个标志性建筑,直接傻眼了。 这两下子坑得他经济失调危机凸显,于是就找了人介绍兼职做,卖报纸,订出一份半年的,能得十五块钱。毛司令每每回忆起这段往事都是一副轻浮的嘴脸,号称自己好歹也涉足过出版业了,这事我记得太清楚,想忘都忘不掉,那阵子我们哥几个上厕所都用报纸擦屁股--买手纸的钱全买了报纸了! 话说有一次他去邻校推销,报纸没卖出去,却看上个小姑娘,还非要请人家吃饭。小姑娘挺赏脸,跟着去了,结果四份半年的报纸提成点菜点出去了,还没等他做自我介绍,人家接了个电话说有事就走了!这个姑娘就是徐芳。 那次以后,毛司令卖报纸更加卖力,我们都猜测他是对那个徐芳念念不忘,直想成为报业大亨然后抱得佳人归,想起他顶着个鬼子式的大棉帽子在寒风中哆哆嗦嗦地专拣中老年家庭主妇下手我就忍俊不禁。 后来听一个高中同学说认识徐芳,她在秦皇岛工作,离北京也不远。毛子当时正好单身,就死皮赖脸地托人家介绍一下。 我们当时都认为他这是惹火烧身,异地恋可不是谁都能承受的,毛司令却执著异常,好像就盯上这个徐芳了,非她不娶。 结果俩人一见面,徐芳就说哎你不是那个买报纸的么,怎么还说是大学生呢!弄得毛司令小脸儿一阵红一阵白。 第十一章 我被介绍了(3) 算算他俩在一起还不到一年半呢。这俩人挺奇怪,平时不怎么打电话也不怎么粘着,毛子一个月半个月去一次秦皇岛,回来也丝毫没有交了公粮的疲惫的样儿,该花当天就花去。 我们常说毛子你跟徐芳都没有激情了,你这样那边供着这边偷腥还不如散了呢。毛司令对此别有解释:“我那是激情过后的平淡,这是爱情的最高境界,不问彼此的小生活,只要大体方向没有偏差就得,我俩都是爱情高手,你们都不懂。” 听了毛子今天的话,看来这俩高人或者说起码是其中的一个,动了凡心了。 徐芳一直给我一种感觉,这女人心机很重,不容易看透。 毛子在北京的花事儿她肯定知道一些,比如我们出去春游那次小寒就走嘴抖落出过毛子的花边新闻,当时我们正一起吃饭,徐芳听了脸上色儿都没变,还给毛子夹了口菜,看得我们都傻了眼,私下称她是女人中的楷模。 我跟小寒也研究过徐芳,我俩引经据典深思熟解,最后的结论是徐芳真乃传说中的高手,而且她身边除了毛子肯定还有别的男人。 想想很有意思,要不是毛司令一直强调着他跟徐芳的关系,我们都觉得他俩像是一对地下情人。 我还坐在沙发上乱想,老妈他们回来了,姐姐一进门就说你怎么还抽烟,从昨晚到现在都抽多少了,不要命了。我说我这不是为国家经济作贡献呢么,她白我一眼进房间了。 老妈从我手里夺下烟在烟缸里碾灭了,推我一把说你洗菜去,这屋子快让你们爷儿俩熏成灶膛了!老爸一看这形势,把掏出来的烟硬生生装了回去。我不好意思地看了老爷子一眼,赶紧溜进了厨房。 老妈做了不少的菜,跟要过节似的,我洗菜都洗烦了,摆弄着手里的菜叶子看着窗外发呆,心里琢磨着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终于开饭,满桌子的菜都没地方放饭碗儿了。 我坐下说今天没人过生日啊,也不是什么节日干嘛呢这是?没人搭理我,老妈竟然还拿出瓶酒打开了放桌上,我一头雾水,转头看老姐,她正看着我不停的笑,看着她诡异的表情我一阵寒战。 胡乱扒拉了两口饭,我赶紧跟老爸喝酒。既然老妈让喝酒,应该是有什么事要说,那等我们爷儿俩喝上了也就能开口了。 我倒着酒心里琢磨会不会是他们想让我搬回来住,再想想觉得不应该,我搬出去这么长时间,他们也该习惯了。半瓶酒下去,老妈和老爸对着一阵使眼色,终于老妈清清嗓子开口了,说我们今天去看了个姑娘。 我一听愣了一下随即纳过闷来,我还以为什么事,原来是要给我介绍对象! 以前本人特烦这个,捞着谁就笑话谁,别说身边的人,就是偶尔在外面看到陌生的大龄男女神色羞赧地交谈我也要在心里鄙视一番,觉得他们就像是超市里下架前的打折商品。 风水轮转,没想到现今也轮到我身上了,想到这儿心里有些失落,我嘴上说说我不急,我姐不是还在呢么。姐姐白我一眼说你甭拿我说事! 第十一章 我被介绍了(4) 老妈听我这么说,语气就有点急:“真不知道你们俩怎么回事,人家孩子急着往外跑,不让结婚都不行,你俩倒好,压根不提这事不说,我们给张罗还一个个老大不高兴!” 我一看她老人家动气了,赶紧给她夹了口菜,嘴上说这还不都怪你。老妈一头雾水地看着我,我故意卖个关子吃了口菜才开始卖乖:“还不是你对我俩太好了,有你这样的老妈谁还想从这个家出去啊。” 说完我就盯着老妈看,她老人家异彩闪现,明显很高兴,但还装着不为所动,语气却缓和了:“明天起来自己做饭自己吃,看谁还管你们。”我们三个都笑了,老妈神情一转开始跟我说起那个姑娘。 我笑着低头吃饭,听老妈饶有兴致地念叨。姑娘叫陈琳,是她同事的亲戚,湖南的姑娘,师大毕业,现在在高中做老师,家里有一个弟弟,现在也在北京上学。这些信息都是我费尽脑筋从她的话里提炼出来的,要是按她的原话去想,这个女孩简直就是貌若天仙、性格温和、温柔贤惠,天下无双的难得佳人。 我听了会忽然开口问她,我说你看我姐怎么样,老妈的声音立马温柔无限:“那还用说么,看我家闺女长得花儿似的。”说着伸手去摸姐姐脑袋,嘴上还不停,“老张你说我就纳闷了,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不嫁人呢……” 我打断她的话,我说得了您呐,看您这品位你说的那个姑娘我也没勇气去见了,还是算了。老妈没反应过来,倒是一直没说话的老姐听出来了,伸手抄筷子就要打我,我赶紧躲开…… 我觉得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就给主任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准备去上班了。老小子跟我卖人情:“你还是休息休息吧,别急着过来,身体重要,你看这事弄得,我最近特忙都没腾出来时间去看你。”听着他刻意装出的温柔语气,我浑身发冷,跟他客套几句赶紧找机会挂掉了电话。 好久没上班了,我特意起了个大早,收拾下扔了很久的公文包,刚想找衣服换老妈就打电话过来了,说是要我晚上回去吃,我说还不知道有没有事呢,再说我都快吃您一个月了您不烦啊。 老妈在那边提高声音说你个没良心的,一个月?你吃我半辈子了我什么时候烦过,说完想了想,降下声音又说你没事就回来吃,我跟你爸看见你了心里踏实。我一听老人家要跟我煽情,赶紧答应着挂了电话。 刷牙时我特意端详了下镜子里的脸,平时不怎么照镜子,也就是刮胡子时看看局部地区。看着镜子里的脸莫名的有些陌生,这张脸五官端正,甚至有些人用俊俏来形容它,没有经历太多的沧桑,皮肤还算细致平滑。 我忽然觉得这是一张奢华的面具,每天我戴着它穿梭于市,邂逅各种目光,它可能作为一个标记刻在一些人的脑海中,举手投足间牵扯起很多关联,也可能作为一道无足轻重的风景,一个转身就能忘记,还可能作为一段捉摸不定的记忆,流离在遗忘与铭记间…… 那么这三种境况于我,到底哪一个是幸运的?我都收拾妥当了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带着这这个疑问出了门。 公交堵在一座桥上了,全程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现在在这里蹲了就快半小时,塞得满满的一车人喘气都费劲,看样子像是前面出事故了。 车上的人多是上班族,不停的看表都耐不住了,终于有人大声嚷嚷着让司机开门。一个人说出来大家立即附和,司机开始还想坚持,后来见有人要从窗子钻出去,无奈了只能开门。 门一开人就往出挤,一个本来站得离门口挺近的女孩儿直接被挤到我身上来了,感觉到她身体的柔软,好久没有碰女人的我竟有些浮想联翩,我止住念头用手支住她肩膀,这样我们能保持一段距离,转身跟一边儿的人嚷嚷让他们慢点。 我的声音很快被淹没了,一个胖子往前一拥,我手没把住,在她重新扎到我怀里来之前从她肩膀滑落到她胸前,我觉得不妙,下意识地往外推,女孩儿啊了一声我又回过神来,貌似现在这样更不妙了…… 抬头看她的脸,跟我不相上下,二十几岁模样,人长得很俊俏,五官都很小,凑在一起很耐看,经这一阵捣鼓脸颊上红嘟嘟地娇羞可人……我只顾看她的脸竟然忘了手上的尴尬。 第十一章 我被介绍了(5) 女孩儿低头推了下我的手,我慌忙地抽了回来。车上的人已经下得差不多了,我觉得自己脸上也有点儿烧,嘴上赶紧赔不是,没想到她还挺通情达理,整整衣服说谢谢你同志。 我本来还有三分不好意思七分歉意,可让她这一句话全给掀没了,我强忍着笑打量一下她,穿得挺时髦的啊,怎么说话跟刚从文革年代一溜小跑儿踮儿过来似的。 估计女孩儿也觉得自己的那个“同志”用得有点酸,低着头不再看我,脸颊更红了,匆匆地又说了声对不起赶紧下了车。 我看着她渐远的背影,心里生出种别样的感觉,这种感觉只是对女人才有,仿佛她们总能给我一种特有的安详的余味,淡淡地缭绕在心里面,说不清道不明的。 等我回过神儿来,司机已经把门关上了。我刚想叫他开门发现车子开起来了,朝前一看,前面的车都动了,看来前面解决问题了。 刚下了车的人还没走远的,回过身一边摆手一边张大嘴吼着,我估计是“慰问”司机呢,刚要转身找个位置歇会,又瞥见女孩儿的身影,她回头看了一眼,马上转身匆匆混入人群,我再去找也是徒劳了。 从进大厅就不断有人跟我打招呼,问我身体怎么样,看来主任已经帮我宣传到位了。 在大厅里碰见王美了,她比我大些,三十左右,是大厅里的营业员,我以前经常跟她开些半荤半素的玩笑,大家很熟络。 她见了我就嚷嚷:“小张回来啦,身体怎么样了?我们都想你了。” 我一听她这么说立刻来了精神,我说谁跟你说想我了?她一愣,估计是没想到我这么问,四周看了看好像在回忆有谁和她说过想我似的,过了会儿才扭过头说说没人啊。 我看她上了圈套,嘴上开始撤了把门的:“你想我就直说干嘛,干嘛还要说大家想我,拉上那么多人你不吃醋?”看着王美脸忽然红了,低着头说不出话,我像受到鼓励了似的靠近她,在她耳朵边吹气边说我好得彻底呢,能做床上运动了都。 王美听了我的话脸快红到耳朵跟儿了,往后撤撤身子说张助理你总是这么幽默。我一听她叫了我张助理,立刻没了兴致,跟她笑了下上楼了。 我刚坐下主任就打了电话来,好像这老小子完全把握着我的行踪。 他在电话里说小张你过来了吧,我刚看见你了。我随口说我怎么没看见主任啊,他说你不一定看见我但我看得见你啊。 老小子一句话说得我心冰凉,总有种被偷偷窥视了的感觉。我压了压心里的不爽说主任有事吧,有事我过去一下。这老东西哼哼了一声,语气听起来心不在焉:“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给你补补课,你现在过来也行。” 我心里骂了他一声放下电话过去了。 老小子没什么正经事,跟我说了一堆我不在时他的辛苦,我堆着笑赔不是,脸都酸了他才意犹未尽地住了嘴儿。 出门正看见秘书走过来,他笑着跟我打招呼。我心思一动,上前拉住他说我不在你多干不少活吧,辛苦你了。 秘书愣了下,有些受宠若惊:“没事没事,张助理又没多少硬任务,我也帮不到什么啊。” 我笑着跟他客套,心里想有些人可没你这么实在。 下了楼再想秘书的话,觉得有点不舒服,别人听了我不就是一吃闲饭的么,有我没我都行! 不过他肯定没这意思,说的也是实情。其实我自己早就这样觉得了,现在卡在这不上不下没什么事做,倒是清闲,可是我也是个四好青年啊,也有过那么多激流澎湃的理想呢!现在这些理想都随着上班下班打盹扯淡而要烟消云散了,有时候真不知道某一天需要我出力的时候自己还有没有力气可用。 人往往是这样,有心劲儿时没地位,什么都是白想,等有了地位时早被磨成鹅卵石了,一脚踢出去横竖一样躺着,什么理想啊报复啊,想起来也就是年轻时混日子的由子,很多人就这样平平庸庸过去了。现实就这个操色,想功留史册名垂千古那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我小时候曾经觉得自己是个很独特的人,说白了就是个天才,最起码会是若干年后叱咤风云的人物。现在看来,我充其量就是一个所谓的“金领”了,混进人群中丫能挑出我来我叫他声大爷。 诸如理想一类,放进现实后在普通人看来,也就是图个名分、追个舒适安逸的生活,别的都是扯淡,要说起精神需求,道边儿买两张盘回家四仰八叉一看,完活儿! 充其量也就是刚进到社会的二愣子,还无病呻吟故作姿态的玩儿点高雅,什么小资雅痞的,过段时间都明白过来,傻帽儿才干那个,有乱琢磨的功夫还不如想想怎么拍上司马屁去。 第十一章 我被介绍了(6) 正想着部门秘书过来了,说主机有我电话。我赶紧掐了烟让她转过来,拿过电话十二分地客气着“喂”了一声。 主机的电话我是从来不敢怠慢的,这种内部线路,一般都是上面打下来的,平时主任接得最多,我偶尔也还能碰几次,从我往下估计也就是知道这里还有这么条线路。 我一直觉得这个通话渠道很有意思,相当于这个现代化大楼里从几十几百年前传承下来的一点封建,说白了就是一个等级的划分。 电话里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听得出经过了刻意的压制,带着疑问喊了声我的名字。我觉得对方声音有点耳熟,但是一时半会有想不起来,就客气地说是,您哪位,有什么吩咐。 那边一阵悉索后说张强同志你工作不思进取,糟蹋广大妇女,误导天真青年,败坏社会风气,我正式通知你,你丫被开除了,赶紧卷铺盖滚蛋! 我听了这一堆话心里莫名其妙,也不敢冒昧的说什么,觉得对方声音愈发地耳熟,忽然纳过闷儿来,我对着电话吼说毛子我襙你大爷,你抽什么疯啊吓我一跳! 吼完我瞥见旁边的同事都紧张地看着我,赶紧压低声音问他是怎么知道这个电话的,毛司令心不在焉:“我今天跟一个老板来你们祖师爷这儿办点事儿,刚跟墙上看见的,他们出去谈事儿,我自己在这等着呢。” 我没细问他办什么事,这小子在生意场才混了两年,买卖没做好,人倒是认识了不少,但也就都是面熟,想交深也交不了。毛司令对这些高人的策略是碰上了就要尽量缠一下跟一会儿,他认为早晚往心里去把他当回事的,那时他就发达了。 我跟毛子商量好时间去拿车,他又不失时机地跟我炫耀了一番自己的神通广大,见我不买帐才有些不情愿地挂了电话。 过了电话我想,接总机的电话不是什么平常事,估计肯定会有人报告给主任,这老小子不放心就要来问我,要是让他知道我在这条线路上闲聊扯淡,估计又会苦口婆心的教育我了。 抬头发现几个同事都有意无意地往我这儿看着,眼光怪怪的,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没人问我,也不好主动解释什么,心里开始责怪毛子这孙子把我坑得不轻。 果然,快下班时主任找我过去。我到了一看他就知道肯定是要问我电话的事,老小子还跟我绕弯,说我叫你过来就是想问问你身体刚好点,上班还适应吧。我顺着他的思路说适应,也没太多的工作,还算清闲。 说完俩人沉默了会,我见他没问,就想趁早溜,我说主任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有朋友等我。他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 我都走到门口了,正暗自庆幸呢,他忽然又叫住我,摆弄着手里的钢笔看似无意的说对了小张,今天接主机的电话了?没事吧? 我听了他的话心里一愣,虽然已经料到他可能会问我,但也一直没想好怎么对付,倒是这会儿一个主意忽然冒出来了,我也装出漫不经心:“没事,一个亲戚找我聊家常来!”说完直勾勾地看着他。 主任显然吃了一惊,他不自然地看看电脑屏幕,嘴上有点儿结巴地圆着话儿:“哦,哦,我就是随便问问,这个,怕上面有什么为难你……” 我看他那德性心里特高兴,笑笑说没事,不会的。说着话还是盯着他看,老小子没抬头,语气恢复了正常,摆摆手说行了没事了,你快走吧别让朋友久等。 出来时我心里那叫个得意,这要在平时,老小子非牵强附会地教育我一番不可,想着他刚才那副懵样儿,看来必要时还得吓吓他,今天这事儿也够他琢磨些日子的了。 第十一章 我被介绍了(7) 签完单子车子就拿出来了。我签字时看了看单子,自己得出九千多,想着有点心疼,这次一折腾,连病带耽误,小三万块出去了。 我跟毛子倒苦水:“毛司令你说说,这能买多少个套子了,真他妈浪费!” 毛子看我一眼:“可不,你每天一个指头套一个,脑袋也加上都能挺个几年了。”我伸手想捶他,这小子说完话早躲一边去了。 路上我跟失良驹而复得的将军似的,一脚脚油门儿往下踏,毛司令有点害怕:“你丫是不是还想回医院去啊?!”说着赶紧系安全带。 过我出事儿那段儿路时,我还特意长按了两下喇叭,前面的一个面包以为挡了我道儿,扭着屁股贴边儿去了。 我心里得意,跟毛子胡扯:“毛司令你看见没,这就叫千里驹仰头嘶鸣,小毛驴知趣躲闪!”话刚说完,边儿上一辆悍马超过去了,孙子还拉了下喇叭。 毛子看看我笑了笑:“看了人家的你这也不能叫马了吧?骡子。”我有些郁闷,嘴上不肯服输:“骡子怎么了,骡子劲儿大!”说着追上去了。 晚上跟毛子一起在一个川菜馆吃饭,他说再叫几个人吧,就咱俩人忒没劲。我拦住他没让,说嫌人多了吵,他嘟囔句就当照顾照顾残疾人啊,说完不等我还嘴去卫生间了。 我拿过单子点了几个菜,要了两瓶啤酒,点完看着窗户外的过路人等毛子回来,等了半天也没人影,我心想这小子痔疮肯定犯了,就拿出电话想找个人晚上寻点儿乐子,翻了半天却也不知道该打给谁。 我还摆弄着电话,这东西突然自己响了起来,吓了我一跳,一看是王美我就接了,她声音有点迷离,说张助理你干嘛呢,我觉得她有点不对劲儿,想了下说没事跟朋友吃饭呢。 王美沉默了会儿忽然开口了,声音比蚊子叫大不到哪去:“你晚上有时间没,来我这坐坐……” 我心里一下乐开花了,心想你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这么点儿定力都没有,跟你开个玩笑暧昧下你还就主动投怀送抱了。 我心里笑个不停,嘴上装着万分遗憾:“哎哟王姐,真是不好意思,晚上我约了女朋友,改天拜访吧。”说完就注意着电话那边的动静,看她什么反应。 王美听了我的话语气很失落,不挨边儿地客套两句就挂掉了,放下电话我琢磨她最后的几句话,看来这小少妇是动了荤心思了,都说三十如狼,这句话不假,王美的老公在外企做技术的,估计两口子早过了热乎劲儿,她现在是有火没地方烧了吧,她平时倒也大方,但还不至于像个寡妇似的饥渴难耐,今天看来是被我几句话惹得上了听什么也不顾了,这人啊,往往因为欲望乱了分寸。 我正想着毛子回来了,他坐下说刚碰见个熟人,聊几句天儿。我递给他餐具,问他说你那熟人是不是叫痔疮,毛子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也没想就说痔疮是谁,说完也明白了,给了我一下:“你丫才长痔疮了呢!” 说到痔疮忽然想起雷子了,他有这个毛病,每次出来时他要是去上个厕所,回来就跟被鸡奸了似的,面脸痛苦地在腰下面摸索。想起他我心里针扎一样难过,我现在已经不再怪他,只是两个人之间那层隔阂似乎不是谁轻易就能剔除的了,即使我能原谅他,他又能不能放下面子回来呢? 我不敢多想,赶紧倒酒,毛子拿我的杯子说你还喝么,要不都给我得了,别好了伤疤忘了疼。我夺过杯子白了他一眼,说美得你,我就喝一瓶解解渴。 话是这么说,走时我数了数桌上的瓶子,有十来个了又,他喝了一多半,我怎么着也得四瓶。 路上我尽量慢开,一个出租车跟我后面半天,终于找到空儿上来了,开窗子跟我搭话,说哥们才学车吧?毛子忽然发飙了:“去你大爷的!我开车把你从你娘肚子里碾出来的,这都忘了!” 那司机被毛子骂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愣了会才嘟囔了句精神病,关上窗子跑前面去了。我看看毛子说你丫嘴真损,他跟那哈哈直乐。 第十一章 我被介绍了(8) 把毛子送回家都七点多了,老妈突然给我打电话,我刚接了放在耳边她就大声嚷嚷:“你臭小子怎么还不回来?半小时内不回来你就别进这家门了!” 我一愣,心想怎么了这是,这么大火气,想半天也没弄明白,我说我开着车呢,她一听这话赶紧又嘱咐我慢点,我答应着挂了电话,心里哭笑不得,心想您老这到底是让我快还是让我慢啊。 到家我开了门就低头换鞋,老妈听见动静出来了,过来就扯我:“你快点人家小陈儿等半天了,你怎么才回来!” 我没细想她说的是谁,嘟囔着说我也没说我要回来啊,以后我不回来就是有事儿,您别瞎操心……说着一抬头,不禁愣住了: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面前,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我。 眼睛扫着老妈,我心想家里没这号儿人啊,谁家的这是,忽然觉得这张脸有点儿面熟,仔细一看更吃惊了,这时候她也回过神来,显然也是很吃惊,嘴慢慢地张圆了。 老妈看我俩对着发愣,有些不明所以,从背后戳了我下:“小强,这是陈琳,快打个招呼,你们认识啊?” 我心里由吃惊转向高兴,见老妈又要来拧我,赶紧答话:“认识,认识的还挺热闹的呢!”听了我这句话,陈琳脸刷得红了起来。老妈白了我一眼,往屋里拽我,一边让着陈琳回屋里。 坐沙发上我没说话,一遍一遍地打量她,陈琳假装看电视,余光却扫着我这儿,看她一直红着的脸就知道心思没在电视上。老妈悄悄捏我一下,我转过头看着她傻笑,她朝陈琳使了个眼色,小声跟我说强子你哑巴了啊,怎么不说话啊。 我笑得嘴都合不上了,转头跟陈琳搭话:“你今天上班迟到了吧,多等会儿啊,你刚下车那车就走了。”她还是有点不自然,看了我下赶紧转开脸:“我后来看见了,当时没想这么多。” 我看她总是一副羞答答的样儿,有意逗她,说你没想这么多啊,那你想什么呢?陈琳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脸上的红晕刚褪下点儿现在又返回来了。 老妈看我把人家问得不说话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伸手就又要拧我,我挡住她手大声说您老拧我干嘛啊,老妈气鼓鼓地站起来白我一眼说谁拧你了!说完马上换了种和蔼可亲的语气跟陈琳说小陈儿你们慢慢聊,我弄饭去,说着往外走。 陈琳欠欠身子说阿姨您别忙了,我也不饿。我看她一眼转头说妈你快去吧,我喝了一肚子的酒还没吃东西呢。老妈听我说喝酒马上回过头来,估计是想要骂我,看了眼旁边的陈琳又忍住了。 过了会老爸也坐不住了,晃荡着茶杯说这破茶叶,才喝一次就没味儿了,说着起身去卧室找茶叶,刚进去就又招呼老姐说丫头你把我茶叶放哪了?快来帮我找找。姐姐站起来笑着看我一眼,跟陈琳打了招呼也不紧不慢地出去了。 这么个功夫,屋里就剩我和陈琳了,我看看茶几下面的几罐儿茶叶,又抬头看看她,陈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表情有点不自然。 我看着她摇了摇头,说真没想到哈,早上碰到的人晚上就一个屋子里来了。陈琳也不那么紧张了,估计早就渴得不行了,端起杯子喝了几口水看看我:“我也没想到呢,这么巧……” 我跟她一句句的聊着,两个人年龄差不多,开始的拘谨很快没了,只是早上公交车上的那点事儿还是让她有些不自然,但我不停地找话逗着她,等老妈叫我们吃饭时我跟她已经聊得火热了。 出去时我看见姐姐,问她说你茶叶找到了么?她瞪我一眼,发现陈琳也在看着自己,马上又笑了起来,我心想以前还真没发现老姐居然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老妈做了自己最拿手的几个菜,陈琳看看桌上说这么丰盛啊,我说丰盛什么啊,从小到大就这几个菜,我都吃腻了。老妈狠瞪我一眼:“又不是做给你吃的,你吃腻了就一边去看着我们吃!” 我看她样子挺凶,心想这老太太,陈琳还指不定是谁家的媳妇呢,她现在倒开始往外排挤我了…… 第十一章 我被介绍了(9) 没看出来陈琳还是个尝菜好手,一边吃一边赞叹老妈的手艺,说得有板有眼,听了让人觉得她是在拍马屁,但就是不着痕迹。 老妈听着陈琳的夸奖,乐得嘴得都合不上了,跟她有板有眼的交流炒菜心得。老姐每吃两口饭就看我笑笑,弄得我倒有点不自然了。 老妈可能想着我一会还得开车,也怕我们爷儿俩喝起来露底儿,说什么也不让喝酒,老爸酒都烫好了,也只能放在一边,吃两口菜就看看酒壶,跟画饼充饥似的,我见他这样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最近我总是拖累他,估计要不是亲生儿子他老早给我灭了…… 吃完饭我们坐着聊天,我开始琢磨起陈琳来。 老妈没怎么夸张,陈琳虽说不是貌若天仙,但绝对称得上标致,性格就目前来看很是好,什么事不急不愠,对一些事情的看法挺独特,但又很宽容。 我在心里给她打了个九十分,这样的姑娘现在已经不多见了,但我自始至终没想着她是别人介绍给我的对象,心里甚至是刻意地回避着。 我这样倒不是全因为抵触别人介绍,更多的是我觉得自己现在不适合谈,我刚刚才下决心放弃了宣宣,说完全放下了她还有点自欺欺人,而且目前我身上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头绪理也理不清,人家挺好的姑娘,肯定是想着找人介绍个踏踏实实的对象,然后结婚生子的,这个最基本的要求我就不符合,要是揽下来简直成罪恶了。 不知不觉十点多了,陈琳无意中看了下表,老妈以为她着急了,赶紧扔下话茬说不早了,让我赶紧送她回去。他们三个一直把我俩送到楼下,看着我们上车了还站那挥手呢,我按下喇叭示意他们回去,慢悠悠开出了小区。 放了点轻音乐,恩雅的一首歌,淡淡的沙哑很适合车里的气氛,我跟陈琳不停嘴的聊着,慢慢地在三环上开。 忽然她电话响了,陈琳拿起来看了我一眼,侧着身子接了电话。我故意调小了音乐但还是听不清楚那边说什么,只见陈琳在这边一个劲儿的嗯,唯一有价值的一句话就是“他现在送我回去呢”,根据这句话判断,打来电话的是她的亲戚,也就是那个所谓的媒人。 陈琳挂了电话有些不好意思,看我俩眼,我装作什么也没听出来,一脸平静接着跟她聊天。 陈琳性格随和,也有些小幽默,跟她聊天很愉快,不知不觉就到她住的小区了,我停门口了看着她,她低头摆弄了一会安全带说那我先回去了,我顺口嗯了一声,她似乎有什么话没说出来,看我一眼我拿起包打开车门下去了。 我看着她走出三四米远,忽然按了下喇叭,陈琳回过头来看我,我也打开车门走了下去。站车前我跟她招了招手,她低头笑下走了过来,挎包两手抓着放在身子前面,走路左右摇摆,那模样儿跟十七八的小女孩儿看见初次约会的男孩子一样,我心里有些难受,甚至有一点点的疼痛,这么一个妙女子,她碰见了我,是一次美丽的邂逅还是一场早晚要警醒的噩梦? 第十二章 我被介绍了(10) 0 陈琳走过来学着我靠在车前面,低着头没说话,看样子是等我开口。 我点了根烟:“刚在车上谁给你打电话呢?” 陈琳抠着手里的包声音很小地说是阿姨,我接过话说就是媒人吧,说完还笑了下。 她抬头看我,没说话脸却又红了,我跟她对视了一会儿,这次陈琳倒是异常的坚定,一直跟我大眼对小眼,我觉得有点别扭,转开脸去看远处的楼。 这样沉默着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张口问我:“你觉得我怎么样?”我被她的直接吓了一跳,看她一眼,搓搓手想了想,我说我觉得你非常好,好得让我有点不相信我能碰到你…… 其实我心里还有很多赞美的话,这些话出于真心,但是我没有说出来,觉得那会是一种负累,或者牵绊。最后我总结了一句,我说你好得让我觉得我跟你站这儿有点不搭配。 陈琳抢过我的话,说你别总夸我了,其实我没那么好,你嘴真甜。我心里想这小妮子总带我往歪处想,我嘴你没尝过怎么知道是甜的。 陈琳沉迷了一会儿,好象鼓足了很大的勇气又开口说话:“其实我觉得吧……”我抢过她的话说你觉得什么?她顿了下,说其实我觉得你也挺好的…… 作为初次见面的女孩子,陈琳说的够露骨了,这是很容易辨别的示好。作为初次见面的男人,我显得很龌龊,她已经作了我分内的事情,只留给我那么一点儿任务,现在我应该毫不迟疑地说出我对她的好感,甚至我应该冒昧的试着去吻她,但是我没说话,抿着嘴看着她等待我回答的眉目。 头顶一盏路灯忽然灭了,我有些局促,看着夜色下羞涩的她,不知该如何开口,微笑着又点了一支烟,遮掩唇齿间的荒凉。 我要说出那句话么?告诉她我不想玷污她心里那份到现在为止还晶莹剔透的甜美?告诉她我的心里还没有空间来装下她这样一个难得的佳人?这样的话,在这样的夜,我说不出口。 憋了很久,我终于开口,本是想好的婉转拖延到嘴边变了味道,我说今晚我很高兴,但愿你也是,有时间我会找你玩的。说完再不敢去看她,加了句再见狼狈的转身钻进车里。 打火时陈琳已经从车前走开,站在侧面跟我摆手告别,我放下车窗跟她点头示意,马上开走。 看着后视镜里陈琳越来越小的身影,我能感觉的她脸上还带着微笑,那是今夜最斑斓美丽的烟火,为我而燃,我却不在。 路上的灯火斑驳,在车前一点点破碎沉落,一如我曾经对那些人那些事的执著。 沉浸在碎片低沉迷离的音乐中,我翕动着嘴唇,用淹没在歌声中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呢喃着:今夜,我该吻你,我想吻你…… 第十二章 我的油条姑娘(1) 小寒打电话过来说要我跟他去见一个朋友,我当时正刷牙,含糊不清地问他见谁去,他说你甭管了,晚上我找你你跟我过去就是了,我吐掉嘴里的沫子漱漱嘴逗他:“见你丈母娘啊,我可不去,人家在看上我当姑爷,你还不把我吃了啊。”他语气有点不耐烦:“你一边去,见我丈母娘用你,都说了是朋友。” 我还想跟他贫,这小子直接把电话挂了,我看着电话骂一句,赶紧洗了脸下去吃早点。 在楼下遛了一圈,我发现油条姑娘王雪的摊位换地方了,摊子摆在了最边上。过去刚坐下她就过来打招呼:“大哥怎么这么长时间看不到你,我还以为你搬家了呢。” 我说我怎么会搬家呢,搬家我也得告诉你啊。她笑笑说也是,告诉我我就让你白吃一顿早点。我装作黯然失色说嗨,感情咱俩就一顿早点的交情,王雪笑了笑没再说话,转身给我端豆浆去了。 找点儿纸擦擦桌子,抻了个懒腰,我心想不亏都说早晨好,这会儿空气里尘土少,光线足还不热,人待着就是有精神。 忽然想起上初中那会,学校离家远,我起得就早,洗把脸去小区门口排队买早点,买完早点骑车就走,一手掌把一手拿着吃的往嘴里送,一半的路早点就全吞肚子里去了,剩下的一半路就是打嗝。 那时候我上学要经过一条路,道两边儿种的全是树,早上有很多麻雀在树上叽叽喳喳的,听着让人骑车都有劲儿,我们改编了一首歌,歌词好像是这样的:“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小书包,包里是炸药,我要炸学校,一拉弦儿,我就跑,轰隆一声学校不见了……” 这首歌我们是百唱不厌,每天都要哼上几遍,早上更是唱它的黄金时间,你看北京的某条路上,一群穿校服的学生每人骑个破单车,一边左摇右晃一边大声哼哼着这首变味儿的儿歌,还不时往嘴里塞东西,那里面没准就有一个是我。 我还沉浸在回忆里,王雪过来了:“大哥你想什么呢嘴都笑歪了。”我接过她手里的豆浆嗞喽一口说嘴歪了?往那边歪了你快给我说说,我正过来。她听了看着我笑,说大哥你真逗呢,我给你炸油条去,你多等会儿吃个新鲜的,我应了一声看着她转身,碎头发在身后一甩一甩的好像跟我摆手呢。 我其实不怎么喜欢喝豆浆,就是图个热乎,总觉得豆浆有股臭脚丫子味儿,对付的办法就是狠放糖,甜的盖住异味就没那么难喝了,每次甭管怎么搅和,喝完了碗底儿肯定沉一层糖。李雪知道我这样也就狠命儿的给我放,有时候我觉得甜的过头了都,心想她一片好意也不好说什么。 喝两口我等着油条,就拿出手机给老妈打电话,告诉她帮我买张席子,以前那个被我扔阳台上脏得都刷不出来了。 正打电话呢,忽然听见旁边一阵吵吵,挂了电话我想着看看热闹就往前凑合,那里已经围一圈儿人了。 到跟前一看,原来是王雪惹麻烦了。 一个四十来岁的妇女,头发乱得跟鸟窝似的,眼皮耷拉着却凶光闪闪,她指着王雪就开骂:“你个外地妞子昧良心做买卖啊,说是一斤的油条怎么就这么点,赚钱买棺材啊!” 王雪还笑着呢,说大妈您是不是弄错了,我给您的够斤秤儿啊。 鸟窝眉毛一横:“怎么就够斤秤儿了,我回去一称差了快一半,我高楼大厦的著者还来找你便宜啊!” 我一听差点没笑出来,心想不就一破居民楼么,还高楼大厦呢。没等王雪说话鸟窝又开始嚷嚷说你赶紧给我称下看看,要够了我给你磕仨响头,不够你退我钱,以后再也别跟这儿骗人! 王雪看看鸟窝手里拎的油条,说大妈我给您十六根儿呢,这就只有十来根了,是不是您回去放哪儿给忘了?鸟窝好像让王雪给问住了,脖子通红,一边划拉着手一边嚷嚷:“你什么意思啊,怎么你就给我那么多了,你的意思是我故意来找你麻烦啊!” 王雪有些委屈:“大妈我没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您放差地方给忘了,说着拿起一边的本子说您看看,您刚说没带钱一会给,我这里记着呢,真是十六根啊!” 我一直看着没说话,不是不想帮王雪,是我没地方插话,再说她那都记着呢,想来鸟窝也是自找没趣。 第十二章 我的油条姑娘(2) 鸟窝没想到王雪还有这手,有点气急败坏的嚷着你放屁,伸手就去抓王雪手里的本子,王雪本能的伸手护住本子,鸟窝的手刚碰到王雪马上缩了回去,掐着腰开始撒泼:“没天理了!你还想打人怎么的?!”那样子一看就是千锤百炼的的泼妇一个。 王雪脸也红了,说大妈我没想打你啊,我打你干嘛啊……话还没说完鸟窝上来就抓她的衣服,扯着就要揪王雪的头发,我一看不能再旁观了,边上的人只顾着凑热闹也没人搭声,就向前一步架住鸟窝的胳膊,嘴上说有什么话您好好说,动什么手啊! 鸟窝横了我一眼,嘴跟机枪似的开始突突:“碍着你什么事了?她是你相好啊?你挺好一小伙子怎么跟她往一块拧,这些外地杂碎就知道勾引人!” 我本来没什么火,想着她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占便宜未遂的,听了她这么说火气一下冒出来了,我说我不是她相好的,这么好的女孩儿我还觉得自己配不上呢!鸟窝白我一眼说不是你相好的我这儿碍你什么事了!你狗拿什么耗子! 我心想真是给你脸了,甩开她的胳膊说你还真就碍着我事儿了,我跟这吃早点呢你瞎汪汪什么,说着伸手去推戳在一边儿不知所措的王雪,我说你一边去,这疯狗冲我来呢。 我这话音还没落下,人群里挤出一个秃顶男人来,嘴里不干不净:“你跟他们嚷嚷什么,摊子给丫掀了看她还卖个蛋!”说着就动手去掀三轮车,我没防备,三轮车被他翻了个个儿,装豆浆的锅扣地上了,溅得我满裤子都是。 看来这是两口子了,先放出泼妇打头阵后面再压个秃壳儿壮胆,还玩他妈双簧呢! 我刚要上前拉秃顶就觉得有人在腿上擦抹,低头一看是王雪,她不知道在哪拽过来的毛巾,一边擦我裤子一边抬头跟我说大哥你快走吧,他们是来找我麻烦的,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那语气跟求我似的。 我伸手去拉王雪,她一个劲儿的给我擦就是不起来,看着她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泪道儿我心里有点难受,还没等我说话秃顶又来劲了,他冲着王雪开始吼:“你他妈会不会说话,不跟谁一般见识啊,你丫找抽呢不是!”说着就上前也伸手来拽我身前的王雪,王雪让他一抻,一下坐地上了。 我上前挡住还不罢休的秃顶,卡住他胳膊看着他,老小子瞄我一眼横飞着唾液沫子放狂:“你丫别跟这起事儿啊,小心我连你一块儿搂!” 我没接他的话,看一眼地上的王雪语气平静:“你先把她的车赔了,再带她去医院看病。” 秃顶没想到我这么平静,脖子一梗:“你撒开老子,我赔你俩耳光!” 我有点没耐心了,手上加了劲儿说你到底赔还是不赔? 秃顶可能觉得我只会动嘴皮子,脑袋一横:“我就是不赔怎么地吧……”话没说完被我一膝盖顶在胸上,“哎吆”一声叫了出来,我说我今天给你老小子长长记性!说着拉起他一个大耳光盖过去,没等他叫唤照着肚子又是一脚,这一脚用的力气不小,秃顶直直地朝地上坐了下去。 我甩着拍得有点疼的手蹲在他边上:“这几下儿是赔我裤子的,你赶紧掏钱赔车,要不后面还有。” 秃顶让我抽得有点懵了,一会儿捂着胸口一会儿又去捂肚子,坐地上前后晃荡。边上的鸟窝张圆了嘴,估计没想到自己床上威猛的男人三两下就被我给解除武装了,看看我又看看坐地上的秃顶,一屁股糊地上开始号啕大哭。 我没理会她说什么,无非是杀人啦放火了一类的,弯腰把秃顶提溜起来,老小子还没缓过神儿来,皱着一只眼睛看我,我说老丫挺你麻利儿掏钱,我还上班去呢! 这孙子还挺有血性,哆嗦着手想来抓我头发,我一仰脖子抡圆了胳膊照他侧脸就是一肘子,他一声闷哼又奔地上去了,我不解气,还想去踢他,被反应过来的王雪从后面抱住了,她已经哭出了声,断断续续的抽搭着说大哥你快走吧,都是我连累你了,人家报警了,一会警察来抓你了…… 王雪怕我再动手,所以抱得我很紧,她胸前的乳房紧紧地贴在我背上,那种特殊的柔软立刻让我胸腹里刚才冒起的怒火湮灭了,我张着胳膊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感觉跟要飞起来了似的,我正没照没落呢,就听见警笛响了。 原本在地上耍泼的鸟窝一个立挺儿站了起来,转身就朝刚从车上下来的警察扑了过去,嘴里含糊不清地叫着你们要给我主持公道啊! 我心想没看出来她还挺麻利,她爷们儿要有这两下子我还得费点事儿呢,不过凭我大学时跆拳道黑带的身手,他这样的照顾几个还不成问题。 第十二章 我的油条姑娘(3) 王雪看见警察来了就推我,惊恐地说大哥你快跑快跑!我抓住她的手说你别着急,放心吧没事,说着朝过来的警察看过去。 一看我就乐了,来的是小区的片儿警徐克,有一次毛子在我这耍酒风被他给碰见了,让我一阵拉拢,最后知道我们还是一个高中毕业的,我请他喝酒,还给他揣了条小熊猫,他当时还非要认我当大哥呢,我觉得不能亵渎人民警察就没同意。 我拉着哆哆嗦嗦的王雪走过去,徐克看见我显然也吃了一惊,看我一眼没说话,掏出个小本子煞有介事地划拉,写两笔他抬头问说谁是卖油条的?我一听,估计是有人报案说卖油条的跟小区居民打起来了。 我上前一步说我卖的,徐克抬头看我一眼,又看了眼边上的王雪,估计明白了个大概,又低头在本子上写,一边的鸟窝可能觉得警察来了就应该立马给我上个背拷儿扔车里拉走法办,没得到预期效果让她有些不甘心,扯着徐克的肩膀嚎,说出人命了啊,你们可要给我个公道啊! 徐克甩下胳膊示意边儿上的同事把她拉开,嘴里开始人民警察的官腔:“你嚷嚷什么,哪出人命了?我怎么没看到,你别影响我工作我这不是正调查呢么!” 我边上的王雪不明就里,冲上前语气像求饶一样:“警察大哥你别写了,不是这个大哥的事儿,油条是我卖的,你让他走吧!” 我拉回王雪安慰她:“人家又不是来查谁卖油条的,人是我打的,没你什么事。”徐克抬头看我一眼,看样子好像想笑,又憋住了赶紧低头在本子上划拉。 王雪可能觉得警察盯上我了,正登记呢,就挣开我的手一个个去拽边上看热闹的人,抽泣着说大爷大妈你们说话啊,你们都看到了,事情不怪这个大哥啊! 围观的人多数是出来遛弯儿吃早点的,碰上了瞧个热闹,再说都一个院儿住着,谁也不想得罪人,被王雪拉到时就往后退,什么也不说,脸上还挺不耐烦。 我看着王雪那副可怜相儿再加上那些人的冷漠,火气又上来了,拉回她冲边儿上围着的人吼,我说看你妈什么看,都滚! 徐克上来手搭我肩膀上给我使个眼色,说你嚷嚷什么啊,都别吵吵,全上车跟我回所里接受调查!我跟徐克说警察同志,人是我打的你带我走吧,这小姑娘就是个卖早点的,没她什么事儿。徐克看我一眼说那你赶快上车,说着又去叫鸟窝和秃顶。 第十二章 我的油条姑娘(4) 王雪是动真格的了,拽着我说什么就是不让我上去,嘴里抽抽搭搭的也说不出话来。 最后我实在没办法了,伸手把她搂进怀里,摩挲着她后背说小雪儿你别怕,我又不是坏人,一会就回来。 这丫头这回说出话来了,她说大哥你不能去,到了那里就没有好坏人了! 我一听这话忍不住笑了,她好像还挺明白里面的事。王雪的话刚好被过来的徐克听到,徐克表情严肃:“这小姑娘说什么呢,怎么看我们警察的!你要再拉着他不让他走就得再加一抗法不从,那就严重了啊!” 王雪不禁吓,六神无主地抓着我也不是,松开也不是。我摸摸她头说没事,你快收拾收拾回去吧,说着推开她钻进了车里,进车里正好挨着鸟窝,我看她一眼她赶紧扭过头去,身上直哆嗦,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的。 车都走出老远了王雪还怔怔的站那看着,我拉开窗子跟她摆摆手示意她放心。前面徐克开车的同事不乐意了,说你干什么呢赶紧给我关上,我回过头说行行,您别动火儿。 徐克说他同事赶紧开你的车,哪那么多话!看样子这个小警察参加工作也不久,瞧了阴着脸的徐克一眼有点茫然,眯着开车去了。 派出所离小区不远,几分钟就到了,下了车徐克示意小警察先把秃顶和鸟窝带进去,等他们进去了徐克才露了笑脸儿,他递了根儿烟给我:“强哥你怎么掺合上这事儿了,是不是看上那姑娘了?” 我说去你的,我不是正义感强么,说着接过烟点着了。 徐克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那是,都跟你这么有正义感我们省多少事!”瞧了一眼屋里面回头又埋怨我:“不过你可不应该动手打丫的,这种老小子最能装,没准赖上你了就。” 我抽两口烟,说我还怕他赖,敢装我再收拾他一通。徐克乐了,说强哥你脾气还真不小,回头我吓唬吓唬老小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跟他聊了几句,看烟快抽完了我说我能走吧,还赶着上班呢。徐克把烟头扔地上说行,那你先走,回头真有什么事儿我给你打电话你再过来。 我答应了他说改天请他吃饭,点了一千块钱给他说你费点儿心帮我处理这事儿。徐克一脸严肃说强哥你这不是骂我呢么!我把钱塞他手里说又不是给你的,这不是让你处理事儿呢么,徐克没再推辞,接过去揣兜里说那要是没花到我可得给你,我笑着答应了,出去打个车又奔回小区。 第十二章 我的油条姑娘(5) 我回去时王雪还在那儿收拾呢,远看着她一边捡东西一边抹眼睛,心里那股酸劲儿又上来了。 北京有很多外地来的女孩,她们之中的大部分人没怎么上过学,干的全是这个城市里别人不愿意沾手的活计,拿的是别人看不上眼的薪水,还要听着那些自以为是的人一口一个带着感情色彩的“打工妹”。 她们住的地方多数是地下室的储物间,那里阴暗潮湿,但是她们往往会用心地将自己打扮一番才出到地面,似乎不愿意给这座城市填写不和谐的风景,每每看见那些操着异地口音普通话的服务员或者收银员一类的,我往往很受感动,这些人付出与回报绝不成正比,但是她们依旧笑容灿烂,这种态度让我黯然,也常觉得自己龌龊不堪。 我悄悄走到王雪身后想逗她一下,刚走近就听见她神叨叨的自言自语:“小龙你保佑张强大哥啊,他是好人,让他不要受苦,他是为我才这样的,不要让他受苦,你保佑他……”我听她说得心里一阵发软,看来自己要真摊上什么麻烦还够她内疚的。 我一时兴起,听她这么念叨也不知道小龙是何方神圣,捏着鼻子装神弄鬼:“我是小龙,我答应你啦!” 她显然被我的玩笑吓了一大跳,扔下手里的东西就跳了起来,回头看看是我才定下神来,话里说不出的高兴,上上下下地打量我:“大哥你怎么回来了,你没事吧?” 我笑了笑弯腰帮她收拾东西,一边逗她说听你这意思好像不想让我回来似的,王雪显得特紧张,赶紧说没有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大哥。我说那你什么意思啊?她那个了半天说大哥我嘴笨说不好话,反正我现在就是踏实了。 我把手里的东西放车上看看她说你就光踏实么,还有没有别的?王雪不大懂我的意思,看看我说还有就是不知道怎么谢你,我摇摇头说谢什么啊,非要谢就让我白吃两天的早点吧,她笑着说两天哪够,两个月都行! 我帮她推着车往回走,路上总有人看我,估计是琢磨着一个卖油条的怎么穿这么利落,一个遛狗的大爷路过时来了句:“嘿嘿,这小两口挺有意思……”说得王雪脸快红到脖子了。 走了会儿我忽然想起点事来,我问她说小龙是谁啊?她转头看我一眼迟疑了下说不是谁。我更好奇了,问她说不是谁那是谁啊?王雪好像鼓足了好大的勇气才说大哥你别笑话我,小龙是我养的一只乌龟。看我表情不对她又接着说真的大哥,跟它许愿可灵了,有一次我…… 她下面的话我没听下去,心里想着我刚才怎么就没直接说我自己是王八呢…… 第十二章 我的油条姑娘(6) 这么一折腾上班就迟到了,打卡时科室的小姑娘说张助理你可得小心了,你这个月工资都没剩一半儿了。我跟她笑笑说没事,还饿不着我呢。 上楼时心里一算计,最近一个季度我都没拿到多少钱,有机会得挣点外块,要不快见底儿了就。到办公室椅子还没捂热主任就打电话让我过去开会。 人到齐了老小子开始卖弄,他说最近要新出台一个分行的员工管理制度,又说了一些拟定的条例,其中第三条“酌情加大对迟到早退、旷工事假人员的惩罚”让我很不舒服,总觉得这条好像是老小子为我量身定做的。 主任自己说完了让大家讨论一下,下面嗡嗡了半天,总结时都不说话了,偶尔一两个开口,也是绕着弯儿的追捧。 我觉得到我该说话的时候了,扔下手里的杂志我说我个人觉得第三条不大合适。说完看主任的反应,他欠欠身子“哦”了一声示意我接着说。 我说对于迟到早退旷工事假上面一直有比较严厉的惩戒措施,这个关系到员工本身很多的利益问题,好像分行没有追加的必要,也没有这个权力,而且,这种苛刻的制度还会加大员工的心理负担,甚至影响工作情绪。 主任看我一眼貌似不怎么舒服,喝了口水开腔了:“张助理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鉴于我们支行最近工作风气上有些问题,我觉得这个条例是很有必要的,至于权力问题,我可以跟上面打招呼,必须有一个让人轻易不敢去触碰的条例在,才能最大的保证制度的完善,效益的提高!” 我思忖了一下,趁他停顿的当儿插话:“我倒是觉得我们本身的制度已经够完善,不存在大的问题,而且我们分行业务连续三年排名在前二,也就是说横向看去,我们的效益不是问题。” 我说这话一是邀功,因为我虽说没什么具体工作,但是关键时刻为行里做出的贡献还是有目共睹的;二是敲打老小子,告诉他你这样说话就是在表达对上面的不满。 主任没理我的话里的意思,用食指敲着桌子说我们不应该总横向看问题,大家都知道,现在金融行业有些散漫,尤其是内部的工作风气,有些人已经要回归以前的铁饭碗心态了!说着有意无意地看了我一眼。 我装作没看见,眼睛瞟着窗外,等他接着说下去,等挑到了大毛病再大举进攻。没想到他不往下说了,紧接着开始总结:“第三条我会再考虑一下,但是有抵触这个条款心态的人要注意,没有一个良好积极的工作心态,总会有制度让你受到惩罚!” 第十二章 我的油条姑娘(7) 听完他的话我火气腾就上来了,心想这不是指明了敲打我么,但是我又不好再说什么,现在接着争论下去就等于直接承认我工作心态不好。 我想了下站起来说主任我想请假,下周四我奶奶三周年纪念日。老小子显然没想到我直接将他,愣了一下说你奶奶不是早过完三周年了么,你一月份请的假啊!我心想你丫记性倒还挺好,嘴上说哪个是我干奶奶,这次是我亲奶奶。 主任脸黑了下来,用手里的笔记本敲敲桌子说开会不讨论请假的事,你散会后来我办公室,没什么说的就散会!旁边的人听我俩针锋相对早捏着汗了,万一捉到谁发言,这话就不好说了,得罪谁也不是,一听说没事散会就都往起站,我第一个站起来头也没回拉开门走了出去,门在身后咣当一声撞上了,我走出老远也没听见有再开门的声音,心想着不是我出来他们又继续了吧…… 回到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主任秘书就来找我过去,走廊上他跟我说张助理你消消火儿,主任也没什么气了,大家以后还要一起工作,别伤了和气。 我笑笑说我没火儿啊消什么消,工作上的事儿哪能意见都一致是不是?他看看我笑着说是,是,可能我想得多了,我点点头没回答,到门口进去了。 进去主任正等我呢,我坐下他就开口了,听见我就烦,来来去去就那几句话,什么你是行里年轻的骨干,是上面重点培养的苗子,要做出榜样等等,听了会我说主任你说的我都明白了,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他点点头示意我可以走了,我走到门口时他叫住我又加了一句,他说小张你的假我批,制度对你例外,你是行里的人才应该有特殊的待遇,上面有意见我给顶着。 虽然知道他这话是卖人情,也算是为了解除刚才的尴尬,我还是有点感动,确切地说是不好意思,我说主任我不请假了,克服一下,刚才会上我有点激动,您别往心里去。 他听完看来挺满意,跟我竖竖大拇指,我笑了下出去了。 回去的路上我也开始后悔刚才的冲动,别说制度还没落到我身上,就是卡在我这了,无谓的横冲直撞也只能让事情更糟糕,年轻气盛易坏事啊。 晚上小寒给我打电话约我去一个茶吧,我到了就他一个人,我问他要见的人呢,他说等会儿马上来。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最后小寒忍不住了打电话催,电话放耳边不会儿就拿下来甩在沙发上说我操他大爷,放我鸽子!我瞪他一眼站起来走了,他追出来坐车上抽烟,我问到底要见谁他也不说,催我快点送他回家。 我估计这小子可能是要见网友什么的,结果人家临时改变主意,给他晒了。看他还挺郁闷的,我开导他说一个女的你真至于!小寒看我一眼没说话。 把他送回去我就往家开,回想着去吃顿饭顺便拿席子,眼看过两天就要铺了。 第十二章 我的油条姑娘(8) 这个周末消停,大伙儿跟蒸发了似的都没个动静,我也难得清闲,昨晚上看了两个电影,四点多才睡。 早上让电话给振醒的,拿起来看了下一个陌生的坐机,迷迷糊糊地喂了一声,那边没说话,我还以为是王娟,张嘴就说想我了啊?心里还想着这么久没联系看来她又忍不住了。 我正不怀好意地遐想,那边说话了:“大哥打扰你睡觉了吧?我是王雪……”我一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困意全没了。 我说没有没有,我早起来了,有事么?王雪的语气里有强装的轻松:“没什么事,就想见见你,跟你道个别……” 我一听她说道别更精神了,没细打听什么状况,就问了她在哪要过去。这丫头非说要请我吃饭,就约了一家川菜馆,她说我请你吃家乡菜哈,我心想她果然是个川妹子,起来简单收拾了下就赶紧过去了。 我过去时她已经到了,坐在馆子大堂的沙发上等我。看我进去赶紧起来迎我,我笑着跟她打了招呼直接找了张桌子坐。 服务员来点菜,我推说最近有点腻,就要了一个热菜,弄了几个凉菜说是趁机爽爽口。王雪坚持着又要了一个热菜,说就一个热菜对我显得太寒酸了,我笑了笑没说话。 随便聊了会我试探着问她为什么说是道别,她听完我的话也没怎么不高兴,一边喝着茶水一边慢慢给我说。 那天的事儿被她雇主家知道了,就有想让她离开的意思,王雪也是个明白人,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就主动说家里有事不干了,那家人还算可以,给她买了回家的车票,还包了五百块的红包,说什么也要塞给她。 还说到了那个鸟窝,王雪只说了其实他们也卖早点,下面的话没说出来,我估计是同行冤家,看王雪生意红火嫉妒,她又是外地一个小姑娘好欺负,于是就来找麻烦。 王雪说的轻描淡写,让我觉得是在讲一些别人的无关痛痒的小事,看她也不愿意怎么深说我就故意引开话题聊别的。 她说她家里的梨树花都落了,看样子今年能有个好收成,她说她弟弟考试进前十名了,这次回去准备给他买个电子词典作为奖励,她说她的一个朋友马上就要结婚了,还特意给她寄来了照片,要是再晚几天寄都收不到了,还说她梦见了妈妈于是就想家了,觉得自己该回去了…… 她慢腾腾地说着,好像在给我讲故事哄我睡觉呢,我听着一直没说话,觉得她在做一个梦,我不愿意做那个惊醒美梦的人,蓦然,我想起了曾经在KTV遇见的那个女孩儿。 第十二章 我的油条姑娘(9) 看着王雪偶尔抬头看我,多数时间低头一边思索一边絮叨着说话,我忽然心痛起来,我想告诉她,你的确应该回去了,这里根本不适合你,因为你的身份,因为你的热情,因为你的善良,你的不设防……但是我怎么说出口?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还是故作同情的关怀? 我一直沉默着没怎么说话,直到吃完饭,她怕我结帐还提前借口去卫生间把钱给了。回到桌上我对她说我有一个要求,她痛快地说大哥你有什么事就说吧,能帮的我肯定帮。 我故意锁着眉头说还是算了,没准说出来你也不会答应。王雪有些好奇:“怎么会呢,只要我能做的我都答应大哥,你是我的恩人哪!”说着笑呵呵的看着我。 我喝光杯里最后一口啤酒,说只要你能做到的就会答应么?她想了想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我笑了笑,说我首先代表首都的人民向你赔个不是,王雪一愣,随即脸上恢复了惯有的笑:“大哥你说错啦,哪有什么不是要跟我赔的,我在这里遇到的好心人太多了,都不知道怎么去报答,尤其是大哥你……” 我打断她,摇了摇头说不行,你要不答应我觉得愧疚,反正你这两天也不走,我赔不是的具体方案就是带你到处转转,把你还没去过的地方都恶补一下。 她仔细想了一下说也好啊,要不我回去还是有点遗憾的,然后就看着我笑,花儿似的…… 下午我带她去了奥运公园,这个地方估计她以后只能在电视里看见了,在里面玩儿了一下午,我一直强打着精神,本来这儿也没什么景色,那几个建筑我早看腻了。 可是王雪兴致高得很,一开始还有点害羞,后来就放开了,到处要照相,三个多小时我相机的两张卡就都照满了。 看着王雪的高兴样儿我也很开心,那种开心很特别,像是一股温暖的水,满满的流进心里。 最后我实在走不动了,王雪也看出来我的疲惫,就主动说不玩了,我们出去后我拉她去吃饭,她说我刚买了门票所以这顿饭要她请我,被我严厉的拒绝了,我说你是不是就想让我带着满心的愧疚看你离开北京? 王雪低头不说话了,过会儿抬头还是那句话:“大哥,你真好。”这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特实在,我是百听不厌,心里也没有太多的自豪,就是高兴! 我带她去吃的全聚德,然后拉她去西单逛夜市。 王雪见了小东西就往前凑,跟个小孩儿似的,看见服装店却总是远远绕开,溜达一个多小时就买了一个皮带扣和一支烟嘴,皮带扣是给弟弟的,烟嘴给爸爸。 她看我走路不快,说大哥你累了吧?要不我们回去吧,我说我不累啊,就是走慢点看看有什么好东西没,我也好久没来了。王雪忘了情地跳着说真好真好,我还没给妈妈买东西呢! 第十二章 我的油条姑娘(10) 0 看来她什么也没打算给自己买,看见女孩子用的东西就跟逃跑似的赶紧绕开,给妈妈的礼物最后也没买到,我们之前看了一个眼镜,她说妈妈眼睛不好想买这个,一问价钱七百多,吐吐舌头拉起我就跑。 最后我逼着她逛了两个服装店,她试了几件衣服,在镜子前转来转去最后恋恋不舍的脱下去,我想给她买两件,她说什么都不让,脸红红的都快哭出来了,我只好作罢。 最后逛累了我们进麦当劳歇着,我把手机设了个闹钟,心里默念着数,闹钟准时响了起来,我假装接电话,自言自语了几句,撂下电话跟她说正好有个朋友在附近,我去见一面。给她要了杯可乐,我飞快的跑下楼。 在取款机前跟人商量着插队取了三千块钱,然后一路飞奔。眼镜,她试过的衣服,电子词典,一股脑儿卷了回来,把东西都放进车子里回到麦当劳门前,我看了看表,用时二十五分钟,我跟自己打了个响指,忽然感觉自己好久没有这么没心没肺的高兴过,莫名其妙的,眼睛竟然有些潮…… 王雪的可乐还没有喝完,我说我们回去吧,她拿着纸杯想带上,又看看周围的人,不知道合适不合适,我说拿上吧,要不浪费了,她高兴的看我一眼,脸上又开了花。 路上我问她住哪,她说昨天跟一个老乡挤的,让我把她放明光桥,说是自己坐车过去,我想想说你要是放心我就去我那住吧,反正我那有房间,空着也是空着。 王雪犹豫着没说话,我说小雪儿是不是觉得我不可靠啊。她赶紧坐直了说哪有,我是怕麻烦大哥……我笑了笑,说我不怕麻烦,再说也没什么可麻烦的啊,就是将就一晚上呗。王雪没再说话,算是同意了。 如果说现在这里坐着的是另外一个女孩子,我说出这句话得到这样的答复,那么今晚必须发生点什么,但是对王雪,我是半点儿杂念都没有,总感觉她像是我的妹妹一样,亲切而非亲密。 路上我想了想,还是怕她不自在,说你要还是觉得不方便我就给你找地方开个房间,你去住好吧?王雪拨浪鼓似的摇头:“我今天就去大哥那里吧,我们不睡觉了一直聊天好么?”说完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我听了心里一哆嗦,想你这不是要我命么,上午给我揪起来逛荡多半天不说,到了晚上还不让我睡觉,嘴上只能硬撑:“行!那我们就彻夜长谈!”话出了口又觉得自己语气有点儿牵强,怕她察觉到什么,哈哈笑了两声,笑完更觉得假,索性闭上了嘴。 第十二章 我的油条姑娘(11) 1 我让王雪冲了个澡,给她找了套没穿过的睡衣。 王雪个子比较小,睡衣在身上来回晃荡,看着有点滑稽。我拿出两罐儿啤酒,打开了递给她一个,她迟疑了下还是接过去了。我本想放点音乐,又觉得我听的东西都不适合她,就打开电视随便找了个节目看,其实开着电视就是图个热闹,我们俩心思都放在聊天上了。 她给我讲自己的一些事,原来她初中还是个优等生,最后几分之差没能上重点高中,为了减轻家里的压力就出来打工了…… 以前听过个段子,讲的是人生四大喜四大悲,里面有一条就是“金榜提名—别人”,落榜的确是个痛苦事儿,很多时候也是生活的一个分水岭,似乎很多人都是从这里开始艰难生活的。 王雪饶有兴致地说着,她话里话外我找不到一丁点儿抱怨或者是哀叹,似乎她很满意自己的生活,艰苦,但并不艰难。我也给她讲我身边的趣事,不过说起来好像总有点轻浮——与她的叙述相比。 聊着聊着我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去开了好几次冰箱,茶几上的空罐子越来越多,王雪的眼神也开始迷离了,我觉得自己还是太清醒不能畅所欲言,就去找了瓶红酒,几句话的工夫灌了下去。 抽了两支烟,酒劲儿开始上来了,我看向王雪的眼神也越来越模糊,从宽松的睡衣边缘看去,她脖颈下粉嫩的皮肤若隐若现,看得我心突突直跳。 王雪醉了,坐在我对面撑着茶几跟我聊天,脸上有种不属于她的狡黠,还不时张开五指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每当她身子倾过来时,我都能感觉到有一股子热流往脑袋上涌,如果不是我刻意挪开目光,她淡黄色胸衣下的一切都能尽收眼底。 酒精起了作用,我的视线发生了变化,仿佛视野内的一切都缓慢起来,因为缓慢所以优雅,因为缓慢所以氤氲。 王雪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说要给我跳支舞,不等我说什么就站起来开始手舞足蹈。她身体的每一次旋转都让我更加眩晕,她眉目的每一次耸动都让我更加沉醉,甚至她偶尔挑起的兰指,让我想起身做点什么。我手指用力的抠着沙发,在电视里的音乐中慢慢摇晃着头,不断涌来的眩晕让我兴奋不已。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雪跳累了靠在沙发上费力的抬着眼皮看我,脸上是奇怪的笑,我跟她摆摆手,感觉喉咙火烧似的干渴,起身去找水喝。回来时我摔回沙发上,再去看王雪时,才发现她竟在我起身的功夫歪在那里睡着了。 我关了电视打开橘黄色的立灯,觉得头沉,就想倒在沙发上睡觉,快要迷糊过去时忽然想起来点什么,又惊醒了,起来进卧室找了条毯子,想着去给王雪盖上。 刚头重脚轻地晃荡着走到门口,就觉得身上一沉,被什么东西扑住了,仔细去看,是王雪,她抿嘴儿跟我笑着也不说话,两只胳膊搭在我脖子上。 我定定神儿,扶着把她放在了床上,在她倒下去一刻,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我好想跟着倒下去,但是脑子里始终有个声音反对。 艰难的斗争后,我终于挺住站了起来,关了灯想去客厅睡,都走到门口了忽然听见王雪叫我,她说大哥你别走我害怕,你跟我待会儿吧。我想了想转身又走了回去。 第十二章 我的油条姑娘(12) 2 王雪在床上躺着,一直看着坐床边儿的我,我们俩都没说话,过会儿我觉得有点尴尬,就说我先出去睡了,也困了,说着关了灯。其实尴尬是次要的,关键是这样看着平躺的王雪,丝织的睡衣让她的身体曲线暴露无疑,再加上那股阵阵传来的体香,我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真是要把持不住了。 就在我起身时,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胳膊,随即一团柔软贴了上来,我克制已久的欲望再也把持不住,所有的顾虑土崩瓦解,身子一倾压过去,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马上找到她的唇,印了上去…… 我贪婪地吸吮,手在她胸前胡乱按着。王雪有些慌乱地回应着我,手臂紧紧地箍住我的腰。 我感觉得到她正轻微的颤抖着,腾出一只手去摸她下身,王雪哼了一声把我搂得更紧了,我大声喘着气,不再有丝毫顾忌,发狂似的去揪扯她身上薄薄的一层睡衣,王雪忽然坐了起来,推开我粗鲁的手,深喘了口气言语里说不尽的妖娆:“大哥你要了我吧……你别急,我自己来……” 我听清了那个“要”字,心里竟然轻轻地抽搐起来,这种抽搐马上变成一股暖流,游遍全身后聚集在腰后。 我觉得自己像是一座只待喷发的火山,那种狂野的、焦赤的、喷薄欲出的激流,充斥在屋子里每个角落,贴着天花板盘旋。 但有个声音似乎总在若有若无地回响着,它缥缈难以追寻,但是当我企图避开它去触碰王雪时,它总又返折回来,让我的动作有些迟疑。 王雪呓语般催促着我,当我最后一次下定决心全身而上时,我终于牢牢地抓住了那个声音。它不久前刚刚被王雪从嘴里吐出来,只有两个字:大哥。 无数个片断忽然在我意识朦胧的脑袋里开始打转盘旋,有某个慵懒的清晨在路边的早点摊儿上,有几个小时前我跟她走在繁华的西单,一幅幅清晰的画面掺杂着各种声音,让我本来已经沸腾的血液突然凝滞,所有的激情瞬间烟消云散…… 不顾王雪差异失落的眼神,我推开她狼狈地走了出去,撞上了门。 倒在另一个房间的床上,我头脑昏沉,却久久不能入睡。 脑袋里飘闪过丛丛的光影,这些都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长久被刻意掩埋的记忆,在斑驳的流离中,我一次次泪流满面…… 早上醒来时已经十一点多了,我揉揉眼睛忽然想起什么,跳下床来到昨晚的门前,片刻的迟疑,我轻轻推开了门,里面一片整洁,好像很久没有人来过。 我晃晃脑袋,仿佛昨晚作了一个真切而荒唐的梦,那梦境中我来来往往,却只留下一头的茫然。 回到客厅见音响上有张纸条,王雪留给我的。 仿佛我生命中收到的所有留言都是那么简洁,这张从笔记本里撕下的纸上只有寥寥数语:“大哥,我走了,昨天第一次喝酒,莫怪。”最后是规规矩矩的落款:雪妹。 看完纸条我深深的陷入沙发里,脑中一片空灵,不知道我们是彼此匆匆的过客,还是永久难舍的记忆…… 第十三章 所谓忠诚(1) 五月份的时候,北京就已经很有夏天的味道了,中午出去就一半袖,在太阳底下晒会儿还能冒出汗来。 老妈告诉我她还穿着秋裤,我笑话她老了,她告诉我甭笑,我早晚也有这一天,等老了就知道其中滋味儿了。她一句话噎了我半天,这说到我痛处了。 想起来自己有一天也会蹒跚着走路,掏个钱包都哆哆嗦嗦,走在街上觉得什么也不再属于我,向秋末的树叶,这会儿在这儿飘着,下会儿就不知哪儿去了,心里总会一阵阵发冷。 我曾经认真地考虑过这个问题,人衰老是不可避免的,那么我该做点什么?我试着对死亡做一些思考,从茫然到沮丧再到漠然,最后总结出俩字:扯淡! 人,眼睛一闭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想那么多有吃饱撑的嫌疑,但我还是没能豁达,因为终结之前会有衰老的过程,对这个过程我甚至懒得去思考,想不出也不敢想。如果能等到生命中的那一程,我还会有很多的时间体会这个过程给我的感受,而这种感受,恰恰是我所恐惧的。 大学时有一次我想这个问题想到天亮,外面都泛起了白光,脑袋还是一片混沌,我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去面对,我所听到的教诲,最多只有关于最终的消失,而自然地苍老这个过程,也许是我不曾接触,或许根本就被大家遗忘了。被这个问题困扰我辗转不能入睡,甚至开始恐惧自己由此开始失眠,将提前体会衰老的折磨。 最后我想出个主意,爬下床上网搜到了保尔柯察金那段脍炙人口的明言:“人最宝贵的东西就是生命,生命属于我们只有一次而已。人的一是生应该这样来度过的:当他回首往事时,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过去的碌碌无为而羞耻,这样,他在临死的时候就能够说……” 我把这段话一遍遍地念叨着,虽然脑袋里还有很多疑问,但最后终于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直到中午才被尿憋醒,醒了脑袋里还是那个问题,但是我已经得到了暂时的答案,生活就像这泡尿,它匆匆的来了,如果不去解决它还在思考一些遥远的烦恼,那接下来就要去洗裤子了。 想到衰老还离我如此遥远,我心情复杂地释然了一把,从来急性子想把所有东西都安排好的我,在这个问题上妥协了…… 但是这种妥协根本经不起时间的考验,比如现在,晃荡着就往三十去了,想想人生一半儿的利索日子,我还没纳过闷儿来呼啦一下就过去了,心里再一次焦急起来,有时候半夜醒来总会被这种担忧困扰,惯性似的又不会思索到结果,最后只能靠几罐啤酒才昏睡到天亮。 第十三章 所谓忠诚(2) 我跟毛子探讨过这个问题,丫满脸不屑,说你什么时候转国籍了,我不明白他的话,听他再说下去就绕出来了,这小子说我转杞国去了。 跟他说这话时我忽然想,其实毛子心里肯定比我闹,因为他那些所有的炙热却最终搁浅的梦想——什么摇滚,文学,车手等等一大堆,但不知道他是怎样从搁浅中平静下来的。 仔细想想可能是因为他这人容易投入,当初有很多东西,我们都是玩玩当个乐子,到他那儿就成了人生的远大理想,甩开膀子就想弄个名堂出来。如果一个人能一直保持这种投入,那么理想破灭的懊恼和遗憾马上就会被新生的沉浸所带来的喜悦代替,也就没有太多时间去感叹,一直忙碌,当然就顾不上想那些杂七杂八的问题,这样,反而更轻松,更快乐。 有时候也想,人嘛,其实就那么回事儿,什么事儿越当事儿就越是事儿,差不多就迷瞪一下,乐呵乐呵得了。但我只能这么想想,让我放开,还真是做不到,要不然也不至于老妈一句玩笑话就让我就昏头胀脑的琢磨半天了。 这几天总熬夜有点上火,晚上想出去买点儿泄火药,一开门一封信掉了下来。拣起来一看,不出所想,果然是王雪寄来的。 王雪那次不辞而别,开始我很懊恼,后来终于想明白,她也许只是怕面对清醒后的尴尬,才选择悄悄的离开。我跟她之间本来也没有太多瓜葛,我是她遇见的一个差点失足的好心大哥,她是我遇见的一个纯真善良自己最后没忍心下手的姑娘,仅此而已吧。 这样想虽然有点肤浅,但是能让我淡然。她走后不久,我把那天在西单买的东西都寄给她了,还夹了张纸条告诉她我已经搬家,这样是怕她把东西再折腾回来。 之后王雪就一直写信来,不到一个月我已经收到了四封,算算几乎一周一封。所有的信我都只看不回,只是延续我当初善意的谎话。 每次看王雪的信我都特高兴。她字写得不好,但是看得出来很用心,工工整整地一笔一划。上次的信里说她跟男朋友去买了结婚用的东西,日子也已经订好了。还问我能不能去参加她的婚礼,写着写着自言自语地又否定了自己的询问,说只是这样念叨念叨,只要我能为她祝福就够了。 我看着她的话,有点厌烦这种单向的诉说,但是又不想回信,也许有些东西我们只能远远地看着那份美丽,距离带来的点滴烦恼不会影响到欣赏,却为一些美好腾出了容身之所。 想到这些,我忽然觉得自己成熟了一点点,于是在上个周末,我就着碎片的音乐,把自己灌了个小醉。 第十三章 所谓忠诚(3) 把信揣在兜里我下去买药,在楼下看见一对情侣吵架,好像是女孩儿做了什么对不起男孩儿的事,哭着跟那个看起来怒不可泄的男孩儿说话,男孩儿一直坚持要走,但苦于被女孩儿死死拉住。 我觉得这是人家的私事,就想赶紧走开,刚转过身忽然听见身后一声脆响,扭过头看见那个女孩儿一手捂着脸,另一只手还紧紧地攥着不住地蹦跳着想挣脱的男孩儿。我忽然有点来火儿,心想怎么也不至于让你抽她啊,转身又朝他们走了回去。 我到跟前教训那男孩说小子,你怎么打女人啊?!那男孩儿瞪着我吼:“关你什么事!你懂得忠诚么!忠诚!你懂得么?!” 看着他蹦蹦跳跳的,还跟我冒这样的酸话儿,我刚想上前教训教训丫的,忽然被那个女孩儿挡住了,她一直埋着脸,推搡着我,变了调的声音听起来让人心疼:“大哥你走吧,是我错了不怪他你快走吧……” 我一时间有点儿不知所措,愣愣地戳在那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正好看见保安过来了,赶紧说你们别在这闹了,保安过来了。女孩儿应了一声,男孩儿还是火气冲天,大声嚷嚷谁来也不管用,谁懂得忠诚谁就过来说说…… 我不敢再纠缠进去,赶紧转身走掉。 走开了我就一直琢磨,所谓的忠诚到底是什么东西,一直到了门诊我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买药时差点跟护士说您给我来盒忠诚。 我回去时那对小情侣已经不在了,我闲得无事,心里感慨万千:这么个平凡的夜晚,我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来纪念它,但这种平静只是对我,这个平凡的夜晚,在刚刚那对儿情侣,也许就是他们一生铭记的一夜,这一夜远比其他的一年、十年、甚至更长时间来得沉重。 人是种自相矛盾的动物,我们总在感叹年华似水,岁月无痕,其实我们感叹的那些无痕岁月,只是因为平淡不愿提起罢了,那些生活或生命中的转折点却无一不被我们刻意地用某种情感做下了标记。 对于这些被标记了的时光,聪明人往往也不会时常追忆,或者是嗤刻舟求剑的自愚以鼻,或者是敬心境在脚下面目全非的黯然而远之。有些东西,无论美好还是尴尬,都只能当作此时的一种享受或忍耐,彼时更有其他,抓住旧物不放的人往往不是因为不够豁达,而是对现在对未来的茫然和惧怕作怪。 时间就是这么个东西,无论她给我们的美好与否,最好能及时品味,剩下的就留给她自身去沉淀,强扭的瓜不甜,甚至很苦吧。 第十三章 所谓忠诚(4) 上了楼我赶紧打开王雪的信读了一遍,说的还是生活里的一些小事儿,字里行间看得见她的快乐。 两个陌生的人偶然相遇,在被现实隔离后我还能安静地分享着她的快乐,这就是时间给我的一个惊喜,我是那个无意中被美好砸中的人,这样的我,在今天这样平白的日子里,是幸运的,也是愉悦的…… 我刚洗完澡要睡,电话突然响了,拿过一看是毛子。 我还沉浸在自己一个晚上营造出的平淡里,怕这小子有什么破事儿来搅局,看看又是他家里的电话,觉得不会有什么急事儿,就没接。 电话一直响了十多分钟,我把它压枕头下面,一遍遍欣赏着铃声,最后他终于放弃了,我正高兴,来了条信息,我一看是毛子发的,他说我五分钟内不回电话,他马上过来找我。 我心有不甘地打过去,电话一通我就抢着说你丫什么事啊,洗个澡都让你拽出来了。他那边的声音有点低沉,问我洗完没,我用鼻子长长出了口气,说完了,不完怎么打电话。 毛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古怪,他说洗完你来接我,马上。我刚想问什么事儿他在那边就给挂了,再打过去一直占线。 我一边骂着他一边套上衣服,担心这小子真有什么事儿,急匆匆往过赶。 我到时发现他已经在小区门口等我了,见我来了开门上车,走出去一首歌了他还没话儿,看他挺沉闷,我想活越下气氛,我说你丫跟我装大爷呢啊,我半夜跑出来你也不意思意思,他头都没转过来,看着前面说一会谢你,看那样子好像心事儿不轻,我吐吐舌头没再说话。 进了酒吧这小子张嘴就要十瓶啤酒,还是不说有什么事儿,我肚子里叫苦嘴上又不能说什么,只能看着小服务员儿嘴咧得跟见了大爷似的把酒拎上来。 酒一挨桌儿毛司令二话没说一瓶就灌进去了,咂咂嘴又伸手去抓,我一看赶紧拉住他,抄了一瓶一边喝一边看他,我说你甭使坏,叫我出来还想不给我酒喝,你等我追上你再说啊。 毛子挣开我的手又把住一瓶,站起来就吆喝服务员,我知道他这是较劲儿还是要酒,硬把他按坐下了。他闷着喝下去四瓶,终于开口了,一张嘴就把我吓一跳,毛司令声音阴冷低沉,听起来恍若隔世,他说强子,我成王八了! 第十三章 所谓忠诚(5) 我猜到了个大概,是徐芳那边儿兵变了。 从毛子带着愤怒和酒气的话里,我大概还原了现场。 毛子那天跟我吐露心声以后,一腔热血杀到了秦皇岛,提前电话也没打一个,到了就直接奔海边儿去了。 给徐芳打电话,关机。等到太阳快落山了电话才打通,徐芳的语气里没有太多的惊喜,倒是有些责怪,嫌他太冒失,电话也不打一个就跑过去了。毛子不觉有异,涎着脸一阵白话儿,徐芳最后终于答应去找他。 她到的时候已经快天黑了,俩人一见面毛子就把精心设计的浪漫大餐摆出来了,他本以为徐芳会激动得一塌糊涂两眼泛光三羊开泰四通八达心花怒放,不想这闺女特冷静地站那儿,看着毛司令心潮澎湃地完成了一系列的高难度煽情后,还没等他开口就说毛子你不会是要跟我求婚吧? 毛司令当时还天真异常地以为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说你把那不字去了就对了,没想到暴风雨的确就要来了,但不是两个人的,那是属于毛子一个人的。 徐芳转过身,背对着毛子说你先别这样,我现在还不能跟你结婚呢。 毛司令热脸贴了冷屁股,有点儿急,说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现在不能跟我结婚那你能跟谁结婚?徐芳说毛子你别胡搅蛮缠,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们不合适结婚。 毛司令更急了,开始提高音量,说这不还是一个意思么,我们不适合那谁们适合?你不是背着我另结新欢了吧?徐芳一甩袖子也开吼了,说毛子你什么人啊,有你这样求婚的么! 毛子一听还以为事情有转机,原来她徐芳这是考验自己呢,就马上换了嘴脸说芳芳我这不是娶不到你着急么,我们去吃饭吧,结婚的事晚上说,我快饿死了。徐芳看了一眼毛子说你饿了就去吃饭吧,我晚上还要见个客户不能陪你。 毛子听完彻底傻了,心里明白这里面有事儿,硬是压下火气堆了一脸笑,说那也行芳芳,你先去忙,等你有时间就找我,我先去吃了饭等着。说完示意徐芳上车要送她,没想到徐芳拒绝了,她说不用了,我朋友送我过来的,你自己忙去吧。毛子有了主意,不冷不热地答应了她上车就走,转个圈儿回来就盯上了徐芳上的车。 后面的有点儿俗套,毛司令一路躲闪着跟过去,发现徐芳一整晚上都跟一个罐头在一起,算是明白了徐芳真是要见客户,而且打算跟这客户长期合作。 毛子说到这儿就没动静了,我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想安慰他,话到嘴边又改了,我说然后你就回来了? 他灌了两口酒,算是答复我。 我摆弄着瓶子不知道怎么开始,这种事儿最难劝,当事人不哭不闹一脸冷静,事儿又在那搁着,说别伤心别难过等于放个不臭不响的屁,不说这些成了套路的话又无从下口。 闷了一会儿我说你丫还挺能忍,毛子放下酒看我一眼说我要能忍周三咱俩就坐这儿了。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开来毛司令在那边肯定怒气冲冠了,问他说你没吃什么亏吧? 第十三章 所谓忠诚(6) 没想到我这一句话终于引爆了火山,毛子哇的一声哭出来了,一边哭一边骂说我他妈怎么不吃亏,亏吃得都顶到嗓子眼了,我成王八了我啊强子! 看他哭出来了,我知道毛子这是自己已经把这事儿想了个大概,剩下我能做的,就是陪着他往死了喝,但是还不能喝死。 其实我一直认为毛子特坚强,大学的时候他把一个同学给花了,正赶上学校教学评估,系主任放下话,最少留校察看,基本就是要开他的意思。我们知道了都愁得不行,但他当时特冷静,说你们都回学校眯着去,这事儿我自己能搞定。 结果这小子铤而走险,当天揣上两千块钱就去了系主任家,坐沙发上看着那个老头子的白眼儿喝了一杯白开水,掏出钱往茶几上一放,上面还有把刀子,说您看着来,小处分钱您留下,大处分我留下。 老头子当时一看就傻了,自己平时做学生工作,就是跟那些没什么见识的毛头小子打交道,两句话就能吓住,没想到今天遇见这么个混蛋,他权衡了半天说小伙子你回去吧,你的事我低调处理。 毛子揣上刀子就走,到门口说您也甭骗我,我这人没别的就是一根筋,回头事情不对我还回来,没准就跟您长期作伴儿了。老头子一阵眨巴眼睛,就差举手发誓了。 这件事的结果也很俗套,毛子弄了个警告处分,理由很搞笑:小动作影响评估。想想他这一小动作足足让那哥们儿在宿舍待了一个月。 毛子爬我怀里哭了一会儿,起来擦了擦眼睛就开始彪了,酒喝得跟白水似的。 我一趟趟往厕所跑,清干净了陪着他灌,没想到他还有心思笑话我,说我严重走肾,非要一会再跟我找个烧烤补补。我觉得再转移战场对目前形势无利,没多想就张嘴想把这一段儿盖过去,我说我没事,啤酒这东西就这样,喝着挺香但是不盯劲儿,进去没调头呢就奔下边去了。 我话一说完自己有些后悔,毛司令果然晃晃荡荡就站起来了,我知道他肯定想去车里拿白酒,也没拉他,心想丫喝高了,自己怎么来的都忘了。 他出去了我开始数瓶儿,屁大的桌上东倒西歪地码了二十个瓶子,带盖儿的就只有四个了…… 毛司令一回来我就懵了,他手里掐着酒呢,还一手一瓶,我忽然想起来他上次往我车里塞过酒,我平时不喝,也没想着往下搬,就在那儿放着,闹了半天它们是跟这儿等着我呢…… 我头皮有点儿发麻了,毛司令已经彻底脱去了伤心的装束,从一开始的靡靡诉说,到现在态度强硬地灌酒,俨然已经忘了今天坐在这里的主题。我往进喝酒时嘴里已经没有了感觉,不呛不辣,我心里明白,酒喝到这份上就像白水,要么直接喝翻,要么等着明天难受去。 白的不占地儿,我也不再怎么去卫生间,俩人来回一倒腾很快就看见瓶底儿了,毛司令从椅子上爬起来看样子又是要出去拿酒,我惧从心起,想去拽又觉得头晕眼花,抬腿给了他腿节子一脚,但见霓虹闪耀,酒瓶林立,张少侠神龙百尾,毛叫花颓然倒地…… 第十三章 所谓忠诚(7) 醒来的时候我没敢立刻睁眼睛,生怕这一阵迷糊后,睁眼一看自己又回到医院里了。 直到听见电视的声音,我才确定自己不在医院里。定定神我猛地睁开了眼睛,不过眼睛还没来得及四周环顾,就让一声尖叫吓的又闭上了。 等我再睁开时,终于看清了自己是在家里,旁边有个女人,她手抚着胸,显然还惊魂未定,脸色潮红,瞪着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看,看见这个女人,我不禁咧嘴傻笑,她不是别人,正是我以为难再遇见的小麦! 小麦终于回过神来,她嚷嚷着说强哥你吓死我了。我坐了起来,头还是有点沉,问她说我是不是喝多了,小麦听我问这个立刻来了精神,似乎形容我的醉酒无德让她很是享受:“何止喝多了,简直喝,喝……” 说着就卡住了,应该是找不到词语来形容,我看她说着话还盯着我看就逗她,我说看什么啊,说说你偷看我多久了? 小麦白我一眼,又慌忙挪开了眼睛说谁看你了,说完想了想,又补充说谁爱看你啊。我看她脸红心跳的娇羞小样儿,我心里有点痒,说你没看我刚我睁眼怎么就吓到你了?小麦被我问住,转了半天眼睛也没能给个合理的解释,给了我一下赶紧转移话题:“得了吧你,一会看看你吐的床单去,都臭死了还臭美呢。” 我心想自己肯定又呕了不少,想到小麦在,自己倒是不用动手处理了,一会就赖着让她去洗。忽然想起来怎么她会在这里,就问她说你是不是费尽周折终于找到我了?小麦递给我一杯水说你还好意思说呢,看看你干的好事!说着数落起来。 原来我跟毛子昨晚都喝高了,我最后那一脚成了结束战斗的号角,毛子本来就站不稳了,被我一点直接桌子底下去了,还给头磕破了。服务员过来一看赶紧把我俩弄起来,打了医院的电话,然后又掏出我的手机给小寒打电话,这服务员也挺逗,跟小寒说先生你快过来吧,你朋友喝得头破血流的…… 我俩到了医院,医生说毛子要包扎,然后留院观察,看看赶过来的小寒,指着我说这个你弄回去吧,明天睡醒就好了,结果小寒给小麦打了电话,让她过来看着我点儿,自己留在医院陪毛子。 我心想完了,这下可好,我一脚给丫踹医院去了,得赶紧过去看看,又想起来小寒打电话叫的小麦,我忽然开口说我怎么就没想到小寒会有你电话呢!小麦本来在帮我理顺整件事儿,听了我的话愣了一愣,随即垂下头幽幽地说没想到强哥你还想着找我呢…… 第十三章 所谓忠诚(8) 我看着娇羞不可方物的小麦,一缕甜蜜,夹杂着一丝淡淡的伤感涌进心里。 眼前的女子,我们几经暧昧,曾共度鱼水之欢,随即又失散在茫茫人海,在我已经放弃了这一段牵挂时,她又重回到我面前,只是这种回归的时机逊色了点,当然,逊色的是我,跟她无关。 我伸手拉住她,小麦没有躲,一如老夫老妻间不经意流露的自然,手躺在我掌心。 我稍稍用力地攥着她的小手儿,那种柔若无骨,让我所有的矜持顾虑烟消云散。我轻轻叫了她一声,小麦细若蚊蝇的应着,我再也无法克制,一拉一转,把她压了下去…… 毛子打电话过来时,我正靠在床头听着小麦在卫生间洗澡,阵阵水声搔的我心里痒痒的。 毛司令语气虚弱,哼哼着说强子你是不是在我隔壁呢,我干笑了一声,说让您老失望了,我在家里呢,刚醒,这就过去看你。 他又哼哼了一声说你丫快点儿,别儿女情长的扔下哥们儿不管不顾了,我答应了一声,挂了电话赶紧起来穿衣服。 简单地白弄下,小麦也洗完出来了,我坐沙发上看她来来去去地收拾,忽然很鄙视自己。 小麦是个好女孩,那么我现在这样做算是什么呢?是在利用她善良的弱点来满足自己的身体?还是借着她对我可能存在的好感来徜徉于情欲之中,游离于情感之外? 想着我抬头看了看小麦,小麦见我看她有点不好意思,说你这是还我刚才对你浪费的眼神儿呢么,说完来摸我头,我拉住她的手说小麦,其实我欠你很多,都不知道怎么还了。 小麦顺势坐在了我边上,看着地板发了会呆:“强哥你什么都不欠我的,我们这样是我自己愿意的,我从没想着让你欠我什么,你别忘了我就足够了,真的。” 我看向小麦的眼睛,她单纯的眸子里有些潮湿,低低的垂着睫毛,眉宇间有一股淡淡的忧伤,是的,那是忧伤,如我所见,它已经顺着小麦光洁的皮肤,缓缓滑落…… 我抽了颗烟点上,几口进去忽然作了决定。既然我已经开始抛弃了自己的固守,那么为何还要徒看着眼前的花瓣儿飘零而犹豫不决呢?我看看自己的手指,喃喃自语地说我的手很有力气呢! 小麦不明就里,看看我等着我往下说,我站起来拉了下她说走吧,毛子在医院等我们呢。 第十三章 所谓忠诚(9) 一进门看毛子跟床边儿坐着呢,我打哈哈说毛将军身体恢复很快啊,是不是大小便都能自理了? 毛子瞪我一眼没理我,却老远够着朝小麦伸出了手,说小麦大美女我们可是有些日子没见了啊,说着话握住的手就不放了,小麦脸上立刻着了颜色,我给毛子一下说你丫赶紧放手,耍流氓啊,没看正义跟你边上站着呢!毛子笑笑说这事弄得,我愣是没注意,来,正义大哥你快坐,说着拿枕巾擦床边的凳子。 没看见小寒,问毛子说是他去医生那了。我说毛子你是不是着急出院让他刺探情报去了,毛司令满脸无奈:“你真猜着了还,原来这医院还真不是好地方,好人都能住出毛病来。” 我笑着安慰他说你就跟这儿待几天吧,天使可不是什么时候想看就看见的。毛子开始笑话我住院时猴儿急想出院的样儿,我听了赶紧往一边扯…… 跟医院待了两个多小时,小寒回来后说医生告诉他明天下午毛子就能出院了,这小子听了晃着绕了一大坨纱布的脑袋就往起冲,差点把胳膊上的针管拽了。 临走时我告诉毛子说你明天等我啊,我下午过来接你,晚上给你设个饭局让你吐吐苦水。毛子面露惧色,说你来接我行,吃饭就免了,我可不想再回来了。 从医院出来我要送小麦回去,她说还要去找个同学,离这里不远,让我自己赶紧回去休息。 听小麦这么为我着想,我心里一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嘴上又开始油嘴滑舌:“我放心你说得过去那你也得惦记我吧?我这本来应该跟毛子一个待遇的,他在医院那么多人陪着,我一个人回去孤苦伶仃身单力薄的,你这么善良肯定不忍心,要我说你就跟我回去得了。” 小麦白我一眼:“行了吧你,从你家出来之前怎么不见你身单力薄呢!”说着脸就红扑扑的了又,我成心逗她,说哪会儿啊,我怎么不记得,你快跟我说说。她掐了我一把甩给我一个娇羞不可方物的“讨厌”…… 跟小麦约好了明天一起过来接毛子,她说什么也不让我送了,看着她上了公交车,开始琢磨晚上吃点什么,想来想去都没个主意,最后索性直接回家,让老妈给我熬点儿粥养养胃。 第十三章 所谓忠诚(10) 0 一上午都坐在办公室里,连门都没出。知道了两件事儿,一好一坏。 先知道的是坏消息,主任的“员工管理条例”出台了,老丫挺最后还是把为我量身定做的那条加进去了,也没跟我说什么,我心想看来这老小子跟我举牌儿了,不知道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以前对他做的都前功尽弃,日后没有好果子吃了。 我还郁闷着,好事就来了。这件好事让先前的坏事显得微不足道,我隐约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迎来职业的第一个辉煌——升官!是徐行的电话,他先是关照我注意身体,要保证生活规律。顿了顿又说主任给个别领导看过我的出勤纪录,他也是后来才知道我最近状况的。 我心里狠狠骂遍了老小子的祖宗八代,跟徐行解释说最近事儿都赶一块儿了,我还没说完他就打断我了,他说小强你不用跟我解释,我没觉得有什么,谁没个病没个灾的,我相信行里的其他领导也能理解,以后注意点儿就是了。 我听着有些受宠若惊,心里这叫一个美,好像看见主任老小子四肢着地,撅着屁股爬到某个领导前呲着大黄牙说我的不是,结果人家一脚过来,丫先是一个仰八叉,空翻一圈又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狗啃屎。 徐行最后才给我摆出了这次电话的主题。 行里最近开始关注基层干部的年龄问题,觉得现在的班子年龄层偏老,致使基层工作循规蹈矩,没有预期的突破。 老小子主任被理所当然地被摆在了台面上,虽然他自己也已经知道了消息,现在正四处活动,但上面儿铁了心要扒下一拨老的,所以他上蹿下跳也很有可能是无用功。徐行关注我最近要注意表现,有工夫把自己的有关资料整理下,有备无患。 挂掉电话我心里乐开了花。我曾经热爱这份工作,因为它能给我富足的生活也贴近我的理想:后来也厌倦过,那是因为我厌烦了被条条框框限制着做个所谓的某领儿,到了现在,我是说不上热爱也说不上厌烦,反正自己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更好的出路,在这里过一天是一天吧,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这样想有点儿堕落的惭愧。但人都是这样,真正能对自己现状满意的会有几个?况且最近,我似乎又得到了一种动力,它来自老小子,我是受够了他的嘴脸,恨不得趁天黑找个胡同削这老丫挺一顿,我觉得就算为了这口气,我也得先爬他上面去再说别的。 第十三章 所谓忠诚(11) 1 下午我就开始着手整理材料,有利的一定放进去,不利的我改造一下给它变成有利的也放进去,不知不觉就装了一盒子。 整理材料自我推荐这事儿我大学时就看透了,在这种时候,您可千万别谦虚害羞,大家都削尖脑袋见空就插,你要装假那就是跟自己过意不去了,东西送到上面谁管你是不是含蓄地精简过了,领导看材料的时候都是先看厚度再看力度。 我一边收拾着一边在脑子里构思主任这老小子下台时可怜巴巴的操色,没觉得过一下午就没了。 赶到医院时小麦已经到了,跟小寒在门口等我,见我一下车就叽叽喳喳地说里面已经收拾好了,就等着我呢。我说怎么不见毛司令呢,小寒撇了撇嘴:“丫跟一美女医生聊天儿去了……”我不禁佩服起毛司令带病坚持作业的革命精神。 转了好几圈儿,毛子这小子不是挑这就是挑那,最后我跟小寒一合计,决定去吃火锅。我问小麦想吃什么,她一边捏着衣服上粘的毛儿一边说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我说听你这大话说的,我吃得多了,你还都能吃?小麦转过头看着我说那是,你吃的我都能吃。 我觉得现在小麦跟我说话放松多了,有时候我甚至觉得这妮子跟我以前认为的羞涩相反,她甚至是个很调皮的丫头。 听着她的话我有点不服气,想着找出点什么我能吃她不能吃的灭灭小丫头的威风,想着想着不经意看见路边站一个女孩子,忽然有了主意。 我朝她胸前努努下巴说你吹牛吧,你够一个我看看。刚说完小麦胳膊就伸了过来,看来她心思也不正,肯定比我先想到了…… 我们三个涮锅,毛子在边上喝粥,总想伸筷子去锅里搅合着捞点东西吃,都被小寒挡了下来,不管他毛司令怎么翻白眼儿,小寒就是那一句话:你家医生说你要吃清淡的。 毛子开始时还争执俩下想博得我们的同情,见小寒态度坚决,干脆不打算过嘴瘾了,开始给小寒的话挑刺。说你丫说话注意点儿,什么叫我家医生。 我和毛子都没喝酒,小寒自己要了瓶啤酒慢慢抿,听了毛子的话咂咂嘴:“毛司令我错了,你要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正想跟你说呢,我觉得那美女医生对我好像有意思。” 毛子听完激动得差点把嘴里的粥喷出来,瞪着眼睛强咽了下去伸手就给了小寒一把:“你丫放屁呢,你臭美吧就,人家那是……” 他话说到一半,见我们几个坏笑不已,知道自己意乱情迷一时大意上了套儿,哼了一声又低头喝粥去了,我心想这小子是不是把脑袋磕坏了,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天真了呢。 快吃完时小麦说要考考我们,说一支火柴不小心把自己划着了就去医院包扎,然后变成什么了。毛子听了跟受了多大委屈一样可怜巴巴地看着小麦,我和小寒笑笑没说话。 其实我知道答案是棉签儿,看着没注意到毛子委屈的小麦着急让我们猜,就是不说话。小麦摇着我胳膊让我快想,我放下筷子指指毛司令说那不跟那儿坐着呢么…… 第十三章 所谓忠诚(12) 2 吃饱喝足,一看时间不早了,我就想早点撤退,这几位神仙我得按个送回府去。毛子成心跟我赖,又叫了一碗粥说还没饱呢,看我们三个没人理他站起来都往外走,赶紧晃着棉签儿似的大脑袋跟了上来。 先送毛子回去,到了楼下小寒说什么也要下车,说是想上去坐会儿,我心想你非要上去那我要是转头就走多不象话,丫这不是坑我呢么。没想到毛子还挺仗义,催我赶紧先把小麦送回去。 我听完有点儿感激他,刚想白话两句,他话就拐弯儿了,说强子你争取前半夜解决战斗把人家送回去,别让人家闺女总是夜不归宿,影响不好。我给了他一巴掌表示愤怒,毛子哼哼唧唧的说我头疼我头疼。 闹了会儿我回头去看小麦,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回了车里,扭着头假装没关注我们在闹什么,支着下巴看一边,我心里笑笑,其实她还是很羞涩的,那么她对我的调皮呢?是详装还是自然的流露?无论如何,总之她这是正中我下怀了。 车上我和小麦说你跟我去我那儿坐坐吧,她说坐什么啊,都几点了我得回去了。我把车放慢,嘴上使坏逗她:“小麦你看我都如饥似渴了,跟我回去坐坐吧,就做一回……” 她开始没听出来,以为我说坐一会儿,勉强着答应我了。见她上当了我又强调了一遍,我一字一顿的说:“说话算话,就做一回!”她终于听出门道来了,转身又是一记俗不可耐但我喜爱无比的钳子指…… 我没回家,绕到了明光桥,拉着小麦跑上天桥,让她看脚底呼啸而过的车辆,过了一会我突然开口,我说小麦,你愿意死后葬在我家祖坟么?小麦愣住了,不知道是没理解我的话还是太意外,我双臂撑在桥栏上,看着自己对面的女孩儿,慢慢的低下头去…… 等了一会儿我有点儿着急,刚想开口说话,小麦忽然贴上来紧紧地抱住了我,我明白这个拥抱的含义,也紧紧地抱住她,低头就去找她的唇。 有点儿意外,小麦躲开了。看着满脸不解的我,她幽幽的声音吐了出来,她说强哥我快高兴死了,你永远都要记得今天说的话,我不奢求你绝对的忠诚,就算你有些花边儿,只要你瞒着我,我就永远是你的…… 看着眼前娇羞兴奋的妙曼女子,她一口气说出太多的话有些气喘,抬着头望向我,等待我回答她那放弃了完美,甚至有些委屈求全的不算要求的要求,我脑袋轰的一热,紧紧地把她重搂进怀里,看着她身后随风飘起的碎发,看着桥下流连而过的呼啸,我心里一阵刺痛。 生活太宠溺我,我甚至不是一个男人,更像一个被惯怀的,不知所向的孩子…… 回去的路上小麦一直把手搭在我腿上,我能感受到她掌心传来的心跳。穿越了眼前将寂的喧嚣,我心里一阵安然,心里一直默念着小麦刚才的话。 她太沉溺于我,甚至把最基本的忠诚当作奢求,穿梭在迷离的夜色中,我能躲开光线隐藏起身体,却遮盖不住心里翻滚的惭愧。 所谓的忠诚,我忽然想,所谓的忠诚到底是什么? 花男绿女,携手相伴,那若即若离的忠诚到底有多重要?是维系彼此尊严的灵丹妙药还是一种不容怀疑的不可或缺? 在我看来,所谓的忠诚就好像是马桶,不来点儿脏东西没人会提它,可是它又不像马桶,因为沾染后它就再也无法油光铮亮…… 第十四章 外遇(1) 下午主任让我过去,我故意耽搁了一会,他又打电话来催,我才假装急匆匆的过去。 一进门他就不怎么高兴,说怎么这么半天啊小张,我笑笑说手头有点资料要整理下,看着他若有所思的表情,我又补充说就是一些个人的资料,我怕到时候着急用。 主任听完我的话看上去有些慌乱,喝了口水却喝进一嘴的茶叶子,一边吐一边摆手示意我坐下。 我故意靠着沙发背,还翘了个二郎腿,他把嘴捣鼓干净了又站起来去接水,背对着我说小张你是不是听到什么动静了? 我心里一惊,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就跟他装傻充愣:“主任说的什么事啊,不是我犯什么错误了要收拾我吧?” 他回头看我一眼,估计是被我装出来的表情给骗过去了,回到椅子上手指敲着桌子又开始官腔:“小张啊,不管有什么事,都不要影响工作,年轻人最缺的就是踏实!” 我心里厌烦嘴上却不住地说他讲的对,我现在还不能太得罪这老小子,毕竟他还在位子上,要是临下台了豁老命收拾我一把,估计我不死也得掉层皮。 闲侃了一会主任话锋一转:“小张我想给你个任务,又觉得可能担子太重了,怕你年轻处理不来。” 我一听就知道不是好事儿,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丫这摆明是想找个坎儿让我过,过得去他肯定会夺功,也算是他夕阳岗位辉煌的一笔,过不去他责任一推,往上面一捅,我最少要落了办事不利。放平时这倒没什么,但目前这种关键时刻,他这无疑是拦腰狠狠地给了我一刀子。 我迟疑了一下,说您说说看,实在不行就您主打,我还是跟着学习学习。主任扔给我颗烟,说这次我不插手了就,主要是考察一下你们年轻人的能力,没准什么时候就要你们出来挑大梁呢,说着话眼睛不停地瞟我。 我知道他还是在试探我,就装作一头雾水不明所以。老小子清清嗓子接着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是我一天到晚经常要处理的,不放心主要是我怕你手生,不习惯。 没等我搭茬儿他就接着往下说,听来听去我觉得自己开始想的完全正确,他这是摆明了挖坑让我进去呢。 其实事情很简单,一个笔数目不小的房产贷款严重过期,上面开始催这笔帐了。说白了就是让我要帐去,其实要帐倒未必是坏事,对于我们来讲,银行出钱也好,进钱也罢,盈亏跟我们都没什么太大关系。别人看重我们的,只是我们手里的权利,也就是贷款的通道。 第十四章 外遇(2) 上门讨债也算油水活儿,你跑去要账,那些人精儿肯定要试探着让你通融通融,宽限一下。其实咱手里压根也没宽限的权力,能做的也就是酒足饭饱皮囊鼓,然后回去跟上面诉诉苦,打打马虎眼。等上面再派人来接手,怎么也得一段时间,这也就相当于一种宽限了。 这种做法之所以盛行不衰,是放眼大局和权衡利弊后的最优选择吧。放下一段时间的宽限没准就能成就一个伟大的企业家不说,就是你真枪实弹地去追,也未必能追得回来。 现在搞工程的都一个嘴脸,见了谁放脸上都是爷爷,心里全是他孙子,一个大银行戳那儿他都敢赖,你一个当差的还能入他法眼?大家心里都明白,到不了底线也就是彼此忽悠着原地打转儿,真要动真格的,谁说的都不算,有法院在后面撂着呢。 这次主任说的事儿有点麻烦,上面好像跟法院通气儿了,查来查去这小子就一还没完工的小区跟那儿放着,别的什么也没有,你执行他也可以,但是这种烂摊子,放他那儿还可以倒腾出来个价儿,行里要是拿过来就跟没回来钱一样,不光把讨债的路堵死了,拍卖的钱也远远不够堵上债务,所以分行决定还是试探下看有没有别的路走,能追回来现钱最好,不行再动家伙,一年都忍了,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的。 我听主任说完大体情况心里就发虚,这哥们儿收拾干净了就摆出来这么个烂摊子,一拖拖这么长时间,还敢招呼着再来贷款,不是上面有人就是久经沙场的老油条,我哪里会是他的对手。主任现在让我去干这活计,摆明了是要我好看。 我还在脑袋里绕着弯儿想怎么甩开这团烂泥,主任忽然直了直腰,说小张这件事就这么定了,都说你是难得的人才,这次你可应该露两手了。说着就岔开话题再不提这个事儿,我要是再想推脱,只能撕下脸皮硬说不干,那样他也就得逞了,跟我去做了最后没结果一个样儿。 我心不在焉地听他东扯西拉了一会儿,终于横下心:我就勒着腰带去试试,最后不行再想办法,大不了把事情跟徐行原原本本的一交代,他做了这么多年,应该知道我的苦衷。 第十四章 外遇(3) 主任嘴里还在不停地捣鼓着,说了一些烂款子的事,估计老小子是想让我赶紧崩溃,现场就把小辫子给他,他也明白,只要先把我绊住了,上面的动作肯定有所迟缓,他一时半会也就不用担心被拿掉,毕竟他年龄还不到非退不可,现在下了也只能说是为改革“献身”了。 我看着他笑,心里想我就当面儿骂你三世轮回祖宗八代呢,你个傻X还什么都不知道。过一会儿我听他说的烦了,要是再听下去估计我刚鼓起的小火苗儿又得让丫给浇灭,也没管他还在那儿唠叨个不停,站起来就告别:“主任我先回去了,这件事我去试试吧,碰到难处你可别袖手旁观啊!” 主任一愣,他的意外无外乎两点,一是没想到我还真敢给这事儿揽下来,二是忽然打断他的话,在我们俩之间还是第一次。 看着他的傻样儿我心里恨得不行,心想看看我张少侠平时都给你惯成什么了,故意把烟头往地上一扔,转身就走。出去关门时我瞥了他一眼,这老小子还怔怔地回不过来神儿呢。 主任把这件事儿糊到了我身上,如果在以前,我不知道上面已经要有动作,那么我还是会一如既往地不敢冒犯他,倒不是全因为怕他还坐着的位置,更多的是我还不知道自己死期将至,跟原地打转儿呢。 现在我是豁然小开朗,老小子这是跟我动真格儿的了,我得不得罪他也不能让他跟我握着手站在统一战线上,反正是想把我往死路上憋,什么时候我交枪了算,所以我也完全没必要再跟老丫挺装孙子卖乖了。 我的赌注都押在这趟差事上,我能有所防备的话,他也就别想在这趟浑水里捞点什么。成了我就独揽高功,算是老小子把自己推下去了,不成我再想办法,最坏也就是当上面的领导什么想法也没有过,我当不成主任,却还是张助理。 回办公室坐了会儿,心里还是没底,总觉得自己接了个根本没谱儿的棘手活儿,脑袋里一团乱,连点儿基本的思路都没有。 对这种刀枪不入的商家,来硬的我是白给,来软的我总不能跪下叫他还钱吧?再说就算我真跪下了,那孙子没准儿眼睛都不眨,没个铁石心肠还搞什么工程。 越想心越虚,我决定还是回家跟老爸商量商量,看他有什么主意。 第十四章 外遇(4) 四点多打回去的电话,跟老妈说想吃酸菜馅儿饺子,等我下班到了家,她已经包好就等着下锅了,我进门一看,鼻子就有点儿酸,跟小时候在外面受了委屈回到家觉得倍儿温暖一样,看来男人一辈子除了老妈,再也没什么人能这样沉默着疼爱自己了,妻子呢?就算有幸求得贤妻,如果你跟个黑洞似的只进不出,她又能贤惠多久? 我拉着老妈非要她去看电视,自己在厨房里煮饺子。闻着锅里一点点散出的香味儿,站在房间里淡淡弥漫着的水汽中,所有的烦心事翻滚而至,心里好像也煮着一锅饺子,上上下下折腾个不停,轻轻地擦了擦眼角,我忽然觉得自己竟然是这么软弱,或者不是软弱,是善于自怜…… 吃完饭借着看电视,我假装无意的说起这事,老爸一直没搭话,等我说完了他关掉电视坐了过来,摸摸我头说你小子,跟我这儿还装呢啊?你一回来我就看你心里有事儿,闹心半天了吧?我有点儿尴尬,笑着点点头。 老爸给我支烟,自己也点了一根儿,语重心长地开导我:“小强你也不小了,就是事业上经历的坎坷太少,老爸我当年三上三下,你妈连影儿都不知道,年轻时趁心气儿足,多跨点坎儿没什么,什么样的人不是锻炼出来的?” 看我没说话,他笑着摸了摸我脑袋,吸了两口烟,接着说你就当这是次机会,别的什么也别想,权当锻炼锻炼自己,就算不成也只能说明你还不到火候,也不能说你就比别人差,谁要是不服气让他出来试试啊! 听着老爸话里话外的安慰,我笑笑说我就是觉得有点儿委屈,再就是担心这事儿真是办不成,最后什么也没捞着。老爸白我一眼说怎么就捞不着了,照你这么说你三个月大我就开始教你走路,到三岁了你还老跌跟头,我不早买个车天天推着你了。 听他又提起我走路迟的事,我耳根子一阵发烧,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小时候不知什么毛病,走路学得特别迟,老爸老妈带我往医院跑了好几回,一直怀疑我有小儿麻痹症。 他又跟我说了半天,说来说去我的底气也慢慢上来了,心想自己原来不是还想着跳槽么,现在怎么这点儿不顺还跟这儿腻腻歪歪的。 看看表十点多了,我起来说老爸我没事了,想开了。他站起来忽然抱了我一下。 没来得及细想,搂住他微有些驼背的身体,我忽然觉得自己以前很窝囊,二十几年我压弯了他的背,现在却不能支撑着他直起腰来,鼻子又有点酸,赶紧推开他说我得快走了。 送我到门口,老爸跟我一块儿换完鞋,忽然贴过来说小强你放手去做吧,咱不是还有你徐叔叔呢么。我知道他指的是徐行,摇摇头说不用,我自己能做好,您就等着看吧,说完没让他跟下来,自己下楼了。 坐到车里才忽然想起来,竟然只顾着说烦心事儿,把好信儿都扔脑袋后去了。懒得再上楼我拨了家里的电话,老爸接了电话,我说爸我跟你说个事儿,我有女朋友啦! 他在那边儿没回过神儿来,说小强你说什么啊,我把话又重复了一遍,他这次反应过来了,声音听起来特兴奋:“你小子赶紧回来!” 我刚想说话,一抬头看见老爸趴在阳台栏杆上了,嘴里还是那句话,嚷着说你赶紧给我回来!我跟他摆摆手说我得走了,哪天带回来让您二老把关啊!说完在他明显带着喜悦的责备声中,关上窗子走了…… 第十四章 外遇(5) 早上起来我觉得浑身都是劲儿,收拾下就去上班,想着今天上午就主动跟老小子要有关的材料,想开了爷们儿就得甩开膀子干他一票儿! 到了办公室给主任屋里打了几次电话都是秘书接的,一直都说主任还没到。 上班的点儿过了一个半小时,我又打了一次电话,他还是没来,挂了电话我想了想,出去在走廊的考勤监督表上找到老小子的名儿,在下面龙飞凤舞地涂上几个大字:今日旷工! 这是他自己定的条款,迟到一个半小时,按旷工处理。自作自受,我心里想。 回办公室刚坐下就接了个电话,徐行打来的,让我下午带上材料到分行去一下,我犹豫了下,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想到了老小子从中作的梗,心里便没底儿。 他一个大脚丫子伸了出来,就好像前面的人许诺着希望一个劲儿地招呼着我,却不知道我这边儿已经碰到了一扇不矮的栅栏。绕开还是推倒,我似乎没得选择。 徐行听出我的不对劲儿,说小强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材料没来得及整理?我赶紧说不是不是,我听着您说呢。 徐行在那边笑笑说没困难就好,你放下手头的工作准备下,可能会有几位领导跟你谈谈话。 我听了徐行的话一惊,调整了下姿势,虽然我已经做了一些准备,但这次这个在以往只是走走形式的过场,因为老小子的为难,现在对我却显得很重要。 徐行交代我一些应该注意的事项,还安慰我不要有压力,说到时候他也会在场。我心想你只以为我是扶摇直上,却不知道我现在的处境,我答应着他,心里却更发虚了。 放下电话我赶紧找出材料准备,如果今天我能表现得格外优秀,引起几位领导对我更深的关注,那显然是对我可能要遭遇的难境的一种弥补。 中午要了个盒饭,匆匆扒拉两口就赶紧埋头看材料,从行里的一些重要文件看起,又浏览了一些以往的案例,最后总结出了一些心得,看看表已经两点了,打印出的总结往兜里一揣,赶紧赶去分行。 路上边开车边琢磨着揣在兜里的总结,我觉得准备的还不是很完美,这份总结乍看去也可以小震一下,但若是内行的人仔细分析起来,内容还是显得有些空。我又想出了几条心得,索性把车靠在路边停了下来。 五月的北京,大姑娘小媳妇争相绽放,都过早地暴露着肢体,妖娆地游荡在街上,像是相约而出,赶去参加某个盛宴,脸上写着的几分激动,几分忐忑,让人不由得对她们遮掩起的部位兴趣盎然。 一袭白衣的我站在路边,趴在引擎盖儿上涂抹着一张纸,引来一丛丛异样的目光…… 第十四章 外遇(6) 很不幸,迟到了五分钟,我又很幸运,领导们迟到了十分钟。 当我压抑着胸中狂烈的跳动,在会议室像提审犯人一样的布局中坐定,扫了一遍面前坐着的几位大腹便便后,心中忽然莫名的平静。 作为一把手,行长最先开口,他提了一些不痛不痒的问题,只能用成套路的官话回答,我甚至没有找到发挥的余地。 回答完他的问题,我心里一阵鄙夷,想起了一句话:多大的官儿多的大饭桶! 另一位副行长没有任何前奏,忽然开口问话,他提出的问题很尖锐,让我收敛心神,开始真正投入这次谈话。他问的是我对行里“基层干部改革”的看法,说完不等我开口,马上补充了一下,年龄。 回答他的问题我颇费了些心思,首先是要把我自己从当事人中抽离出来,这样才能使我给出的观点剔除个人利益之嫌,显得公正可信。 我从行里的一些制度谈起,再到以往一些烂掉的贷款以及营业额的不尽理想,条理清晰地一层层除去那些千篇一律的理由,最后把矛头全指向了基层干部的政策僵固、作风保守上。 我又适当地分析了一些风声正盛的同业得以突飞猛进的改革因素,还不时联系着行业的相关政策做一些注释。君子言,周而不尖,我说得嗓子都干了却对基层领导的年龄问题决口不谈,我把所有的矛头指向一个焦点,却总是点到为止,只瞄准不发射,总是在要揭晓答案时戛然而止,重开篇章。 看着几位领导紧锁的眉头和不经意流露出的赞许,我心里依旧是那么平静,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进门的那次面试。 那时候,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所谓的面试,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过场。但是当时的我怀着所有新人共有的激情,满怀抱负,理想高远,滔滔而论,字落有声。 现在呢?现在的我是内心一片平静,所有出口的话都已经牢记在心还要再三斟酌,言语中少了几分专业的纯粹,多的是对人情世故的忖度。 这是一种悲哀,当徐行准备问我问题时,我这样告诉自己。 他笑着看了看我,说业内的我就不问了,随便问个小问题,如果我现在告诉你你将代替李主任成为我们分行最年轻的基层领导,能不能描述一下你的心情? 我一听就楞住了。如果说我事先的准备加上头脑还算灵活,对前两位的回答不说游刃有余也还应付得来的话,那徐行这下真是让我做难了。 去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显然会让我之前不俗的表现付诸东流,想真心回答却也是万万不能地,我总不能上来就倒老小子给我挖坑的苦水,然后再说自己往上爬就是为了争一口气吧? 最后几经犹豫,我还是本着那些套话,适当地换种表达形式蜻蜓点水般说了两句,结果效果出乎我的意料,包括提问题的徐行,几位领导都很满意。 看着目光充满赞许,还有几分亲近的徐行,我心里暖暖的,却又有些许惭愧…… 第十四章 外遇(7) 穿过大厅的旋转门,我拔起腿就朝车位跑去,使足了力气,感觉耳边呼呼生风。 呼吸越来越急促,可我心里却一片空白,这种奔跑是给如释重负的逃离还是忐忑稍安的欣喜?跑到车旁时我已经气喘吁吁,扶着门把手看见车窗上映出的脸,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行里是不用回了,估计主任那老小子应该到了,看见考勤监督表上我的“杰作”也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儿,想起他又气又急抓耳挠腮的德性我就打心眼儿里高兴。 给小麦打电话,她说晚上要加班,我一阵缠,她才答应找人替班,和我出来吃晚饭,过去接她的路上经过一个花店,我下车买了一捧玫瑰,看着红艳的花瓣儿,想起她见到花儿时可爱的小样儿,心里蓦地涌起很久不见的幸福感。 其实玫瑰是很俗气的花草,其泛滥自不必说,单是本身的颜色就过于鲜艳,裸露得刺眼,但是无论平时装得多清高、多有情调、多与众不同的女人,见到它总是会有些兴奋,如果还是意中人捧着来献媚,那她们简直就会俯首帖耳了,对花,或者也是对人。 其实很多东西就是这样,让我们沉醉的不一定是其本身,往往是其所被赋予的某种含义,比如玫瑰代表的爱情,酒醉意味的解脱,奢侈影射的优异。 那么爱情呢?爱情属不属于这些?如果不属于,那为何又有那么多烦恼,如果属于,那她背后站着的是什么? 到了小麦单位门口她还没出来,我把车停门口看传达室的大爷跟一个遛弯的老太太搭讪,他话没说几句脸红脖子粗的。那老太太也挺逗,不怎么搭理他的话,却也不急着走,偶尔回应那大爷一两句。 过会我看出点儿苗头来,显然着老太太对那大爷也有意思,只是她还在矜持着,就是可怜那老头儿了,他还一直以为自己一厢情愿,结结巴巴地费力讨好着,看来男人对女人献媚的意愿是没有年龄界限的。 我正看的起劲儿,听见小麦叫我,一回头不知她什么时候已经出来了,靠在车上看着我笑,说本小姐时间有限啊,耽误了可算你的。 我赶紧跑过去抱住她在额头亲了一下,没想到这丫头还挺害羞,转身就往车里钻,一拉车门没拉动,转身看着我,我笑嘻嘻地扬了扬手里的遥控,她脸红扑扑的冲过来跟我夺…… 我没把花儿给她,想着等吃饭的时候给她个惊喜,没想到她倒是先给了我一个惊喜。 跟我聊了会儿天,这丫头变戏法儿似地从身后掏出一件衣服来,撑开让我看。见了这件衣服我心里感动得要命,这件衬衣是我们上次逛街时看过的,我试过了一问价钱九百多,当时觉得太贵没舍得买,不想平时一向节俭的她居然给我买了回来。 第十四章 外遇(8) 我这人有个臭毛病,就是有什么情绪都喜欢掖着藏着,不高兴能放心里憋着,明明高兴脸上也装着一片平静,生怕别人看懂我的心思似的。小麦可能觉得我没有她预想中的反响强烈,低着头有些失落。我东拉西扯哄了半天,直到说请她吃海鲜大餐她才勉强笑了出来。 到了地儿我让她先进去,停好车从后面拿出花儿又换上她买的衬衣,对着倒车镜把衣服整来整去,就差吐点吐沫理理头发了,这一连串的风骚动作惹得旁边一个停车的女孩冲我直笑,我红着脸三步并作两步奔向门口…… 走到桌前我把花儿从背后往出一端,想着小麦应该跳起来扎到我怀里,没想到她表现得特平静,看看我又看看窗外,说我进来时没看见有卖花的啊!我把花儿放桌子上坐在她对面,装着不高兴,气呼呼地说下班就买了,看你也不怎么喜欢,下次还是不送你这个了。 小麦以为我真生气了,赶紧坐过来摇着我胳膊撒娇:“强哥我错啦,我就是想报复你一下,你别生气了,我喜欢的不得了呢!” 我心里高兴,脸上装做不为所动,四处乱看着,小麦不停地央么着我,听着她口气越来越急,我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一转身把她搂进怀里就是一个深吻,开始她还试探性地推抗几下,很快便放弃防守疯狂反攻。 吻的舌头都酸了我才松开她,抬起头的一瞬,看见小麦还紧紧的闭着眼睛,脸颊潮红,似乎还沉浸在甜蜜中,我忍不住又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坐正了才发现边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服务员,正扭着脸看向一边儿。我咳嗽了一下,她转过身来,脸上也红扑扑的,不好意思地看着我,我张嘴就想说真不好意思牵连到你了,看看身边低着头还沉浸回味的小麦,把话硬给憋回去了。 我点完了菜小麦还没抬起头来,问她吃什么这小妮子也不答话,就是一个劲儿地点头。 把菜单递给服务员时我手指顺势在她手心划了一下,小姑娘一低头,几乎是把单子从我手里夺了出去,头也不回直奔前台去了。 看看还低着头的小麦,我说老婆你看那边的人学我们呢!她听了马上抬起头来,看着一脸坏笑的我,伸手就是一记粉拳…… 女人生来就是一种充满矛盾的动物。 小麦一边不停地往嘴里塞东西一边跟我抱怨自己最近有些发福,听得我恨不得夺下她手里的筷子。等她吃得差不多了靠在椅背上摸起肚子来,我看着桌上的空盘子一算计,她吃的比我都多。 边听着她埋怨我带她腐败边慢慢地嘬着啤酒,不知不觉就七点多了。 第十四章 外遇(9) 从饭店出来,我跟小麦说去我那坐坐吧,她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俩有些天没吃荤了,我能明显感觉到自己丹田处这几天一直压抑着一股无名小欲火儿。昨晚看电视时有对儿情侣接吻,看着看着身体就有了反应,弄得我特狼狈,冲个冷澡赶紧床上眯着去了。 其实情侣间的性就好比社会上的金钱,也许它不是最重要的,但是又少不得,缺的时间稍长,就心痒难耐没滋落味的:在两个人之间,我们的所作所为并不只是为了这种运动,但是很多时候很多行为难免会掺杂着这么一点点小目的,这是无可厚非的。 当然,如拜金者的存在一样,肯定会有人以此种运动为交往的直接目的,也是全部的目的去寻求风花雪夜来释放分泌过剩的荷尔蒙。 我故意放了点儿轻音乐,早早地酝酿着暧昧潮湿的气氛,一边跟小麦说些甜话儿。 女人跟男人相比,对做爱的态度有很大区别,男人是为了做而爱,女人则是为了爱而做。所以男人大多明白,要是想有一位好战友,那战前就要忍着痒痒先去愉悦对方,从精神上,从身体上。 小麦对我的套路早已烂熟于胸,有点害羞,也有点故意急我,不怎么搭我的话。我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动尽了脑筋使遍了心思终于让她开始顺着我的思路慢慢掉进来。我刚想趁热打铁进一步贴近主题,小麦声音一变,突然跟我说起她姐姐来。 这丫头一张嘴让我差点把嘴边儿的烟给吞肚子里去,小麦说强哥完了,我姐姐有外遇了!我定了定神,把烟灰抖掉了开始给她做思想工作。 我说这都什么年代了啊小麦,现在的夫妻外面有个相好的跟家里有个孩子没什么两样,你看看大街上这些人模狗样的,其实谁心里都有一个角落,白天高高地立着牌坊,月亮一出来那角落就立马膨胀了,别说偷情摸腥了,要是真有个合适的理由,杀人越货都做得出来。 小麦有些不高兴,可能觉得我油嘴滑舌不对胃口,她夺下我嘴里的烟扔出窗外,说强子你说的什么啊,真没谱,我跟你说我姐姐有外遇呢! 我看她有点儿低落,心想这小姑娘真够闲操心的,有外遇怎么了?现在搞个外遇比站马路边撒尿都合法,说合法不太确切,应该说合情合理。 话说回来,现在的人似乎越来越敏感,性格也更多疑,每天都有那么多破裂的爱情,谁能分得清彼此到底是谁先“越轨”了?这样想来,又有谁值得自己守身如玉呢? 偷看了一眼小麦,夜晚的灯光在她脸上投下一层暗影,一股忧郁在光洁的皮肤与暗黄的光线间若隐若现,看得我莫名地心疼。我抓住她的手放在脸上,轻轻的摩挲着,忽然想给她一些誓言…… 第十四章 外遇(10) 0 外面的流光斑驳在侧窗上,让我恍然如梦。又点了一支烟默默地吸着,心里仔细的思索着刚刚想起的誓言,那算是我的冲动么?还是一直隐藏在心底想给她的安慰?又或者是一种弥补,我一厢情愿的弥补。那么它们又是关于什么的呢?爱情,还是贞操? 是关于爱情的,我这样回答自己。贞操过于脆弱,没人可以守护,我们只能远在隔岸,遥望那现实世界中的童话…… 每次胡思乱想都让我变得沉默,倒是小麦情绪不再那么低落,一边把玩着我的手一边跟我絮絮叨叨地讲着她姐姐的事,我抽出手换了挡,靠路边慢慢的挪着,听着她的话,心里在想的却还是自己应不应该给她一些许诺。 小麦说的事我也听进一些,她姐姐也在北京,结婚有一段时间了,最近跟她姐夫打得不可开交,小麦跟姐姐谈心,才知道她心里有另外一个人,所以越看合法的男人越不顺眼,心里想的眼睛里装的都是那个合理男人。 听见小麦问我怎么办,我顺口说那还能怎么办,实在不行就离了,喜欢谁跟谁过去,不行咱就养着姐姐……我话没说完她就狠狠拧了我一把:“你个大流氓,占我一个还不够,你还惦记着我姐姐哪?” 她这一句话说得我心花怒放,在肚子里意淫了一番赢得姐妹花的美好,嘴上却赶紧诉苦:“你这孩子都什么思想啊,你姐姐不就是我姐姐么,咱接回来当长辈养还不行么?” 小麦没再说话,又低头沉默着。我以为自己无意中又惹到她了,刚想去哄,她自己却抬起了头。 前面有车,我没顾上看她,听着她开口说话,小麦的声音很低,幽幽的语气听起来很遥远:“我姐姐很可怜呢,自己一个人在北京闯荡,好不容易结婚了还不是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她的婚礼我因为出差都没参加上……” 我听着她的声音不对,赶紧扭头看她,氤氲的车厢中,我的小爱人两眼潮湿。她是在为另一个人身上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流泪,而这种东西,我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给她…… 那天晚上在我的卧室,我们疯狂地拥有着对方,把彼此深深嵌入自己的身体。翻滚的激情让身外的空间显得狭小,在一次次的冲击中,我甚至有窒息的感觉。 午夜,我瞪着天花板发呆,手里的烟不知何时已经灭掉了,听着身边小麦匀净的呼吸,心里满是发泄后的失落…… 回想刚刚的波涛汹涌,我的疯狂,是因为内心的愧疚,还有一些莫名的忧伤。而小麦的疯狂,我没去想,也想不出来。 第十四章 外遇(11) 1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小麦已经走了,打开电视随便看了一会儿,刚想起来她就打来了电话,告诉我早点放在厨房,还嘱咐我记得带雨伞,说今天有雨。 放下电话我心里很温暖,小麦的体贴总让我有一种居家的安稳,想想又挺不是滋味儿,我们在一起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似乎已经欠她很多了。 那些曾到了嘴边的甜言蜜语,还有一些许诺,我总是说不出口。那我应该做点儿什么来补偿自己对她的亏欠呢?想来想去,也许我该跟她的姐姐见一面,看得出她很在意那个我还从未谋面的姐姐,如果能在这上面帮她点儿什么,也算是了她一件心事了。 想起小麦昨晚的话,觉得很有意思。这丫头对外遇这个词有些避讳,或者是不由的厌烦恐惧,可是又不知道用其他的什么词来代替,说这个词儿的时候都要顿一下,一句话活生生就被扯开了,在我听来就像和一个害羞却又故作成熟的小姑娘讨论做爱,虽然强撑着滔滔不绝,说到关键词儿时又总是露怯。 也许是人的本性所致,到了一定的年龄,对于异性就会有两种概念:合理的和合法的。刚开始时,合理的总会慢慢变成合法的,但是随着时间和想法的变换,合法的也许就会慢慢变得不合理,等再看见新鲜的合理,这取与舍之中,故事就多了去了。 那么所谓的外遇到底算是什么东西?说好听了是改善生活,说中性点是偷腥,说难听了那词儿可就多了:背叛,欺骗,伤害等等,臭帽子能摞到天上去。 人们对待外遇的态度也不尽相同。在男人,有的就是自己尝个甜头,对外保密,对内更是只字不露,这也是我比较赞赏的一类,人身体上没写着使用次数,所谓的伤害,都是在败露以后。还有一类人是我不齿的,这种人天生不甘寂寞,时不时给自己整点儿花边新闻,真以为有那么多人关注着自己,其实到头来就捞着一样儿:鸡飞狗跳,老婆上吊。 我想,外遇之于男人就是抽屉底层的情趣内衣,见光死却又忍不住地想摆弄摆弄,其实这种东西自己享受享受还好,千万不能穷得瑟,免得乐极生悲。至于最后是要合理的还是要合法的,一定得拿准主意。 那么在女人呢?如果说男人多是刻意地在寻找一种刺激,女人怕多是情感的难以控制吧。 男人在意的是身体,女人在意的是情感,但是在外遇中,人们最怕出轨的,却是男人的情感和女人的身体。 第十五章 冤家来了(1) 一进办公室我就把手里的资料狠狠地摔在了桌子上,心里火气冲天。 我刚在走廊上看到考勤监督表, 奇_书_网 _w_w_w_._q_i_s_u_w_a_n_g_._c_o_m 我的名字下清晰地写着两个细字:“迟到”,看得出是主任的笔迹,老小子这是明摆着报复我呢! 想想有点搞笑,我写他时是龙飞凤舞的大字,老小子写我时却抠抠索索跟做贼似的,如果他这是还想抻着脖子跟我斗,那他显然没发觉自己已经输在气势上了。 处理了几笔烂款,都是不大的数目,多的也就是几万块钱,不过短短四年,这种案例光我经手的少说也有几百个了。 银行业在很多人眼里甚是风光,似乎每天就是倒腾钱,跟倒腾废纸似的,刷拉刷拉点钱眼睛都不眨,放出去的钱有利息,收进来的可以拿去投资,像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但事实远非如此。 这银行要真是自己开的能把人心疼死,单就我们支行,每年都会有几百万的烂款,这个数目还是最近两年收缩银根后的。来贷款的时候你看他什么手续都是齐全的,什么保证都是有谱的,等到往回收钱的时候就什么麻烦都来了,当初坚如磐石的保障,早不知在什么时候烟消云散,光是扯皮条的官司我们一年就要打上几十场。 以前贷还分理,往外贷款的部门都跟爷爷似的,一个个尾巴比天高,上下嘴唇一碰就是金光闪耀,给谁不给谁,一句话撂出来比秤砣重,从中捞的油水自然是外人无法想象的。 追款的就远没那么风光了,他们必须摆出孙子的姿态,成天跟人屁股后叫别人爷爷,向前看是一个个高傲无辜的屁股,向后看是催促施压的领导,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现在这种状况不存在了,改革后基本上是保贷保还,也就是说经你手出去的款子你得负责收回来,这种改革无疑是具有先进性的,一方面约束贷款审核程序,使之更加谨慎公正,另一方面追款时可以轻车熟路,说起话来腰板儿也硬,不行就走法律程序,除非你让人抓住了把柄。 既然说是“基本保贷保还”,那就肯定有例外,比如某人升官了,手里的工作一变,该交接的交接,该转移的转移,拍了屁股干干净净走人,留下的窟窿给下面的人一摊,能填上多少填多少,填不上的也不用怕,跟一些条款打打擦边球,上下打点一番,自会风平浪静。 行里有规定,凡是到了一定高度的升迁人员,升迁前的工作记录就会存封,一般人根本别想看见。这里面或许就有些猫腻儿,升上去之前狠抓一把,跟头顶的大佬礼尚一下,自己能有赚头,人情也铺开了,还不必担心东窗事发,最关键的是嘴吃舒服了,屁股也就没什么难擦的了。 发了会儿呆,上会儿网,转眼就中午了,看看日程表空着,我打算下午去拜拜主任推给我的那位神仙。 第十五章 冤家来了(2) 相关的资料我看过了,贷款公司的法人叫郭天,好像还是个青年企业家,这个房产公司的名字听着也耳熟,没准我每天经过的路边就有某一片豪宅是他们建的,这种人有他们的生存之道,铺好道儿以后,拿着国家的钱去盖房子,收回的钱大半儿自己揣起来,剩下面上的烂账尾款,用来跟追贷的扯皮。 这种好事谁都想做,顶着企业家的光环四处受追捧不说,房产商的利润说出来能吓得你目瞪口呆四肢麻痹屁滚尿流。 有朝一日,名利双收,在小范围装装孙子烂摊子一甩,拍拍屁股换个行业继续倒腾,更有甚者,没准一不留神就成某籍华裔了。 有句话说得好,北京的房商山西的矿长,留意一下那些名声斐然的豪宅,还有各种奢华车的限量版,能有多少不是贴在这些人的名下?在北京的燕莎新都等高档消费区,敢大咧咧自报家门的,只有北京的房商和山西的煤爷。 有些光环四射的企业家是地道的人精儿,他们都是天生的优秀演员,在高官前卑躬屈膝,在自己的圈子里骄横霸道;他们可以为一个女人一掷千金,却在公益上哭穷叫缺;有时候我会这样想,对于这些人,一个女人叉开大腿远比法院的一纸判决更有力度。 只可惜,我不是个天生丽质的女人,成不了他们的克星,就算我放低姿态去装孙子,这些大爷们也不一定会认我。 主任推给我去追的这笔款子,其实本是现在总行某位领导的杰作,他听说我要接手这案子还特意找过我,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点到为止,别扯出不该出来的。我装傻充愣地跟他倒了半天苦水,说的无非是这笔款子希望渺茫,工作压力太大。 他也就顺水推舟,跟我各种分析追这笔款子的艰难,甚至还说要介绍郭天给我,算是帮我引路,我心想那我张少侠跟你岂不是成一丘之貉了,万一有什么勾当败露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于是赶紧婉言谢绝,他看我推辞,又说要跟上面打招呼,照顾我的工作,这个我倒是很喜欢,千恩万谢地接受了。在我们这种效益第一的单位里,多个人帮你说话你脚下的路就平坦些。 第十五章 冤家来了(3) 吃完午饭我又上了趟楼,去找统计出勤的小吴,这小子正在上网,见我进来手忙脚乱地关着网页,我朝屏幕上瞟了一眼,无非就是些写真什么的,他小脸儿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 我没心思理这事儿,说小吴你把今天的考勤记录调出来我看看,他摆弄了一会打开软件,我凑过去一看,果然记的我迟到,我指着自己的名字说这个你给我去了。 小吴抬头看了看我,可能还在为刚才的事儿心虚,说话明显底气不足:“张助理这个是主任过来打上去的,改了不好吧?” 我靠着桌子点了根烟,笑眯眯地看着他,吐出两个烟圈儿来才开口:“小吴你应该知道,我什么时候过来跟你扯呼过?这一星半点的工资我也不在乎,但是咱得实事求是吧,我今天是外勤,出去追款子,这总不能说我迟到吧?你还不如干脆给我来个旷工呢!” 小吴看看我没再说话,看样子没打算给我改。这小子是主任的半个亲信,其实他也算不上什么亲信,就是一跟风倒的主儿,谁官大就听谁的,对主任的话从来是听一不二。 有时候我觉得他这人脑子有点毛病,他比我还要早来两年,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大学毕业生,但从到这儿就一直窝在考勤组,干着清洁工也能上手的活计,拿着大专生都不屑的工资,真不知道他还跟那老小子忠心个什么劲儿! 我看他没什么反应,心里有点儿来火,转身假装要走,到门口时我说你看着办吧,对了,你叫不了我几天助理了。说完看看他满脸茫然不解,摔上门出去了。 其实我说那句话就是让他报告给主任,算是敲打敲打老小子,我出去受苦了也不能便宜他,总得让他有点烦心事琢磨着。 按着档案上的地址找过去了,在东城的银座大厦,到了门口我忽然觉得这里很熟悉,仔细回忆一番终于想起来了,上大学时我还来这里找过中介做家教,结果让人家给黑了,骗了我一百多块的中介费。当时说是交了钱回去等消息,等我盼了半年都没人给我提供工作再跑过来时,推开门刚想发飙,一个大妈立马迎了上来,张嘴就是问我想要啥样的,我慌忙退出去一看,原来那间办公室已经改成婚介所了。 我把车停外面想溜达进去,走到门口却让保安给拦住了,他说先生这里不能随便出入,我刚想说我怎么就随便了,低头一看自己西装革履的,想想现在出来穿这么一身,基本会被人怀疑身份,要是再配个电动自行车,那几乎就能拍板儿了—-不是发广告的就是房产中介的。 我知道跟他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就返回去开上车再进来,到门口一按喇叭,小保安飞快的扫了一眼我的车,马上打开路杆放我进去,还给我来了个倍儿标准的立正,看得我心里直乐呵。 第十五章 冤家来了(4) 第一次交手我就落了个下风。 走进银座大厦,这儿还是几年前的摸样,各种鱼目混珠的大小公司混作一团,我心里琢磨着,大成公司规模也不算小了,自己又是盖房子的,怎么也不至于这么不景气,跟这些杂七杂八的小公司混在一起。 现在的公司泛滥,几个人脑袋一热,聚一起一合计,东挪西凑点儿资金,注册完了让资金海来的归海,江来的回江,剩下个空壳子就敢戳在那,撑起一堆经理副经理。我以前见过一个家政公司,除了临时工就三个人,正副经理各一名,剩下的是经理的小舅子,头衔外勤主任! 到了地方我才明白过来,原来这里只是大成的一个分部,甚至连分部也称不上,可能就只是一个打发上门小鬼儿的台面。里面一共三个人,我找到了传说中的领导——一个四十多岁的小胡子,把他让到走廊里揣给他一条烟,我还没张嘴他就说话了:“兄弟你甭开口,一准儿是来找郭总的。” 我笑了笑,心想看来我这样的不知道一天要来多少个,这帮子小鬼早都练就火眼金睛了。我刚想上他两句,问问他们郭大老板的仙踪,小胡子呲着一嘴沾满茶垢的大牙又说话了:“不瞒你说兄弟,我来这里两年多了,就见过郭总三次,一次就职,两次年会。” 跟他墨迹了一会儿,我听出门道来了,这小子满嘴就没一句真话,一准儿是个挡差的小鬼,都说小鬼难缠,我算是领教了,你跟他没法儿发火,因为他管不了什么事,没权利也就没责任,也犯不着太巴结他,那算是白费力气。 小胡子最后让我留了个电话,看那意思就准备送客了,我没等他张嘴说那我就先走了,说完头也没回下了楼。 出来我憋了一肚子的气,还有些担心。其实白跑一趟倒没什么,催帐的哪儿能怕跑腿儿,关键是我觉得这个郭天挺难缠的,第一次交锋,我连人家面儿都没见到,也别说打照面儿了,甚至连他的一点儿动静都没听见。 开着车我心想要不就直接找法院传唤一下这小子,先给他个醒儿。回头想想可行性不高,这种大神级别的人物,就算法院传唤他也不一定到,弄个律师出来扯皮,事情依旧不会有什么进展。 而且,万一走上那条路一发不可收拾的话,我基本就一边凉快了,想来想去也没个准主意,索性不想了,琢磨着晚上找毛子聚聚,好多天没见他,丫可能都长毛儿了。 第十五章 冤家来了(5) 给毛子打电话,关机! 我直接开车刷他家去了,按了半天门铃,怕他爸妈在家又不敢放肆,还对着猫眼儿笑的跟孙子似的,到门口时点的烟,都快烧手了毛子才迷迷糊糊地开了门,嘴里还嘟囔着你小子要去卖啊,笑的那么贱? 我进了门还是满脸的笑,左看看右看看,我说毛子啊,叔叔阿姨不在家啊? 毛子揉着眼睛又往卧室扎:“都回老家了,得几天回来呢,你等会我再囫囵个觉。” 我听他说他爸妈不在家,憋了半天的火儿全冒了出来,冲着他就飞了过去,直接撂倒骑住了,挨个儿念叨他家的亲戚,手上一边擂他。 我正发泄得爽,面前的门忽然开了,一个衣衫不正的女人站在门口,被我俩的吼叫惊吓到,怔怔的不明所以。 来不及想这人是谁,我先打量起她来。 此女穿着毛子的衬衣,胸前两粒紫豆儿隐约可见,下面裸着大腿,内里是否真空不得而知,头发凌乱,两眼略疲,面容红粉有光,眉宇间一股浓浓的桃气,有此面相,非奸即盗。 毛子看我瞪着她发愣,挣起来一伸手把她兜了回去,转身挡住往前冲的我,关上了门。 我终于抓住了他的把柄,两手掐腰阴阳怪气地说这谁啊,我怎么没见过,是不是我新嫂子?话没说完就被毛子捂住了嘴,他一边往外拉我一边小声嘟囔说强哥商量商量,商量商量…… 我挣开他的手,冲他伸出一个巴掌,他一咬牙一跺脚说行,五盒就五盒。我没看他叹了口气轻声说软的啊,这小子还想讨价还价,一看我又要张嘴吵吵,赶紧点头。 毛子的老爸戒烟了,老爷子手里有不少好烟,现在子继父业顺理成章的到了毛子手里。 这批货我看过,光中华就有十几条,毛司令开始时很大方,给了我两条,后来就总掖着藏着,我时不时地硬抠出来点儿,他还总嚷嚷着说自己都舍不得抽,要留着办事儿用。 我俩在客厅随便侃了一会儿,我硬逼着他把烟拿出来,赶紧揣怀里,弄得衣服鼓鼓囊囊的,正摆弄着,里面的门开了。 刚那个女孩衣服穿好了,只是头发还没梳起来,走出来想去卫生间,见我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一拐弯儿到沙发前贴着毛子坐了下来。 我仔细端详了一下,总觉得这张脸有点儿熟悉,好像在哪见过。毛子刚想催她去忙活,我忽然想起来了,张嘴就说哎,你不是那个医生么! 她脸一红,站起来就走,毛子扑上来扯巴我,说你丫还说,赶紧把烟还我!我一边护着烟一边扫了那女人一眼,她在去卫生间的路上忽然对我回眸一笑,电得我一阵哆嗦。 等她风情万种地扭进了卫生间,我拉着毛子说这女的不行,属狐狸的。毛司令拧我一把说你滚蛋,这坑儿我都占了你丫就别动心思了,我鄙夷地瞧了他一眼,觉得这小子已经着了道儿,该改名叫毛生了。 第十五章 冤家来了(6) 我跟毛司令说好晚上一起吃饭,狐狸也要去,毛子瞪着眼睛说你不是还要加班么? 狐狸笑笑说本来是替别人班儿,刚打来电话说不用了。我偷空儿看了毛子一眼,他转转脖子没说话,脸有点儿阴。 给小寒打电话这孙子还端架子,一会要去看丈母娘一会又要签合同,毛司令开始发飙说签你大爷啊,你能签的合同也就卖身的了!这小子跟那边儿又辩解了几句,才答应尽量儿快点过来。 我跟毛子坐桌上也没点菜,不停地喝着免费的酸梅汤,服务员过来续了几回,脸都要绿了。 狐狸掏出小包一会儿补妆一会儿修指甲,一双杏眼不时四处乱扫。我总觉得她在勾引我,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我跟毛子等得不耐烦了,把小寒祖上三代骂了个遍,他才慢条斯理地晃了进来。 一进来就被骂了个底儿朝天,站小寒边上的女友脸上有点挂不住,我看出了苗头,踩了毛司令一脚,他也纳过闷儿来,讪讪地闭上嘴了。 我忙着往回找补:“你看看你家小寒真不像话,这有饭局了都不赶紧带你过来,更别说平时了,估计没少虐待你吧?看把你给苦的,都成骨感美女了!” 小寒女友听了我的话,脸上立马开花儿了,羞答答地谦虚起来:“是么,我没觉得瘦了啊,前天还有同事说我长肉了呢!” 我偷着跟小寒咧了下嘴,心想这女人啊,甭管什么状况,只要夸她身材容貌两句,怎么都是个乐呵儿,嘴上接着拍:“别听你同事乱讲,她们那是嫉妒你呢!” 说完我还挺得意,心想我这见花夸花见草赞草的本事真是炉火纯青了,还没来得及自我表扬就听小寒女友说嫉妒什么啊,是我们男同事说的! 听完我愣了,看看小寒,丫满脸铁青。男同事没事儿总关心自己女人的身材,肯定不是个滋味儿…… 几天不见毛司令,他老人家酒量见退,才喝了五六瓶啤酒就大了舌头,我一看阵势不对,狐狸已经大旗张鼓地开始跟我抛媚眼了。 我没觉得自己有多招女人,估计她本就是个水性杨花的主儿,跟毛子也就是一夜的交情,现在这是在物色下家儿吧。 我怕再喝到无良,一不留神着了她的道儿,赶紧张罗着撤退,小寒本来就说是挤时间过来的,一听我说要走像是受了大赦,就差跪地下给我大拜了,搀着摇摇晃晃的毛子就往外走。 第十五章 冤家来了(7) 狐狸总在我左右出现,有那么几次借着扶毛子,都跟我贴一块儿了。 我觉得血一阵阵往头上涌,浑身说不出的燥热。说实话,这女人绝对算是个媚娘,正常点儿的男人看上几眼难免有非分之想,何况我现在喝了酒,丹田那股小火苗儿烧得我嗓子眼儿都开始发干了。 我把毛子塞到后座,扶着车门看狐狸,她没马上上车,站在那儿也盯着我看,我有点心虚,稍稍低了下头,又发现这个角度看到的更尴尬,再往下低头,又看见她裸露的大腿了,只觉得脑袋一紧,身体便要开始坚强…… 我慌慌张张地扫了一眼不远的小寒,跟他道了个别,转身就往前面钻,听见狐狸在后面哼了一声,我有点儿高,分不出那哼声是嘲笑还是不满…… 到了毛子家我停下车便假装接电话,对着电话说主任啊,我没事,能过去,然后嗯嗯哈哈一阵装,挂掉电话回头跟毛子和狐狸说我这儿有事情了,你们俩二人世界去吧,我就不打扰了。 毛子摇晃着下了车,扒着车窗说强子你上来吧,我再给你拿点儿烟!我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说改天的,今天有事就不上去了,说完看了一眼还在后面坐着的狐狸。 毛子脑袋伸进车里跟狐狸说你怎么还不下来,狐狸看看毛子,又瞥了我一眼,才慢悠悠地下了车。 毛司令真是到了量儿,已经走不出直线,晃荡出几米又折了回来,敲着玻璃跟我说你不上来是吧?烟的事儿过村没店儿啊。我按了下喇叭表示不满,他才又朝单元门口晃荡过去。 路上我越琢磨心里越不是滋味,想我张少侠也久经沙场了,今天险些着了那狐狸的道儿,我这要一失足做出点儿什么来,可就追悔莫及了。 我忽然想起了雷子,心里一阵黯然,咬咬牙告诉自己,只要他站在我面前,不用说什么,我就会原谅他!有些事情不能等时间去消磨,别说一生不长,谁又知道我们能坐到那一站呢? 想着晚上的事儿,狐狸的脸似乎还一直在前挡风玻璃上晃荡着。那会儿我假装接主任的电话时,从内镜瞧见她不冷不热地看着我,就跟大人看着说谎的孩子一言不发,只待理尽词穷,一举歼灭似的,看得我心里发毛。 想起狐狸我身上又一阵燥热,忽然憋得慌,顺手就给小麦打电话约她,她答应得很爽快,放下电话我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觉得自己这样做有点儿猥琐。 小麦听出我喝酒了,让我回家等着,坚决不要我过去接。 进门冲了个澡,出来站在窗边饶有兴致地自斟自酌了几杯红酒,看着不远的墙外霓虹闪烁,绚丽的色彩让我头晕目眩,我知道是酒劲儿上来了,现在看着外面的路灯都一炸一炸的,正靠着沙发想迷糊会儿,门响了,是小麦。 我冲过去搂住她就啃,小麦似乎也是一堆干柴了,拧巴着把包摘下来扔茶几上就去脱上面的衣服,我按住她的手,用嘴去扯她的衣服,小麦笑着嚷嚷说你别给我弄坏了!一边伸手解我的衬衣。 进进退退,到卧室时我俩基本上已经坦诚相待了,我手抓住她的腿,一用力,把她摔在了床上…… 第十五章 冤家来了(8) 中间发生了点儿不愉快,有些扫兴,可能我喝大了,不知怎么想的,都要演正戏了又爬起来捡回小麦的裙子,非要她套上,小麦也挺坚决,说什么都不套,撕巴着我有点来火,嚷了几句,小麦没吭声,把裙子套上了。 屋里没开灯,我借着外面的光亮掀开她的裙子长驱直入,正要扬鞭卷尘,忽然觉得手臂有点儿湿,下意识的去摸她的脸,她哭了! 我瞬时泄了气,从她身上滚了下来…… 我不着调地赔着不是,又不敢跟她深掘我龌龊思想的根源,如果坦白我是因为被狐狸勾引得意乱情迷所以行为粗鲁思想龌龊,那无异是自绝于人民。 东拉西扯地诳了一会,小麦又开始语气软软地跟我赔不是,说她这两天心情不好,把气撒到我这里了。 我这人吃软不吃硬,最怕别人对我好,听着她的话,我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俩嘴巴,深刻地反省一番以后,等她再把柔软的身子贴上来时,我说什么也没了兴致…… 我很早就醒了,悄悄地起来简单洗漱,就赶紧下楼买早点,回来把豆浆煮上又到卧室看小麦,她还睡着,脸上挂着昨天的泪道儿,却在淡淡地笑着。 我看得着了迷,索性在床边坐下来看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小麦跟我在一起从来都是她先起来忙乎,我却享受着床上的那份安逸…… 上午在办公室正打盹,电话响了,看号儿陌生我就没管,没想到那边儿还挺执着,铃音第三遍响起来时,我不耐烦地接了。 那边没等我问是谁就自我介绍上了,声音听起来也就是三十多岁,说他叫郭天! 我一下站了起来,心想你还自己找上门来了,我说郭总啊,我找你可找苦了,你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啊!郭天爽朗地笑了几声,说您别总总的,叫我郭天就行,我应该比你大,要是看得起我就叫声郭哥吧。 郭天问我这周末有没有时间,想跟我见面谈谈,我假装迟疑了一下,在这边把资料翻得哗哗响,过了会我说有,周末空着呢,他笑了笑,那笑声让我听起来很不舒服,似乎是察觉了我在故作姿态,跟他越好了周日见面,放下电话我却开始犯愁了。 我倒是不用费神去找他了,但这个郭总现在自己主动浮出来也未必是什么好事。我本以为他会一直藏着不露面,这样也就意味着他心虚气短,而我早晚能找到他,那时我在气势上能占点儿先机,现在他却主动跳了出来,那么多半是想好了对策,有恃无恐了,这样看来,事情可能比我想象的还要棘手。 我想了半天,跟以前一样,脑袋里一团乱,理不出个头绪。出去方便了一下,回来看见手机上三个未接来电,都是毛司令的,赶紧打回去,他只说了一句话:王力来北京,下午三点的飞机! 我脑袋轰的一下,倒坐进椅子里…… 第十五章 冤家来了(9) 王力!多他妈响亮的名字!我这辈子还从没把一个名字记得这样深刻过。 当初他把我扔在龌龊中,一去不返,我到石家庄找宣宣未果,回来时把事情从头到尾顺了一遍,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当时就一个念头,把这孙子找到活活给撕了! 但是这孙子从此杳无音信,似乎人间蒸发了,周围也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他有一个邮箱,以前只有雷子知道,是一次在我们寝室喝酒时王力告诉他的。 那时候雷子不时跟他联系,王力也曾试探着问他我是不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在我的示意下,雷子把我说的是醉生梦死,从来不曾察觉是被人设计。 我以为给王力这样一种信息,也许他放掉顾忌不久就会再来北京,见面之时,便是我泄恨之日,但是四年过去了,我甚至已经开始刻意地将宣宣遗忘,而他却从来没有出现的意思。 四年的时光,我试着去遗忘一个爱人,但她却在我脑海中愈加清晰。同样四年的时光,我时刻提醒自己去憎恨一个人,但我却几乎忘记了他的模样。 忘记模样并不意味着我已经释然,曾经在网上有个人问我,恨一个人怎样算是透骨,我毫不犹豫地告诉他,恨到忘记这个人的模样。现在,这个我恨到骨子里忘却了他模样的人就要出现了! 很多时候我在想,如果王力站在我面前,我就会变成一头豺狼,不但无所原谅,而且我几年的煎熬都将化进彼时那不可避免的凶残。 看了看表,这个如果在几个小时后将变为现实,长久的压抑和等待即将来临,让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 猛吸烟,直到前额发麻,这样能让一丝平静游离在翻滚着的愤怒中,这是我一直用来保持冷静的办法。 对于王力,暴打他一顿,哪怕是把他做掉,也难解我心头之恨,所以我在这丝捉摸不定的平静中反复告诫自己,一定要保持冷静,我要让他尝尽我所经受的,甚至超越我。 给我一把刀,我绝不会捅向王力的身体,我要灌注所有的力量,狠狠地给他自以为是的美好一刀,我要他活着,比死去还难堪地活着。 再打给毛子,他说正在去机场的路上,我让他过来接我,毛司令的声音倒是充满了愤恨:“强子你把心放肚子里,我把丫活生生的带到你面前!” 我打断了他的话,叫他过来接我,马上。 毛子见到我就开始出主意,说他认识一些道上的人,晚上喝酒,然后直接把人安排进来,要丫条腿什么的,或者直接干脆利落地把他做了。 我现在出奇地平静,我告诉毛子,作为泄愤的传统项目,皮肉之苦王力自然躲不掉,但是我要他完整地活着,但是要他完整地残废。 第十五章 冤家来了(10) 0 大体说了我的计划,毛子给我总结:“漂亮,就这么干,但是一定要干丫的,你不干我干!” 我笑了笑没说话,让毛子停下车,我站在车流如水的路边,看着毛司令绝尘而去,仰头一声长吼,抬手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城里。 电话打得烫手,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安排。 告诉老姐做记者的同学,我今晚有特大新闻提供给他,一定保持联系;告诉曾一起搞乐队的朋友,让他晚上串场时帮我买些嗨药,有多少要多少;告诉天上夜总会的朋友,今晚我要最大的包厢,最迷的酒药,最脏的小姐…… 所有的事情都准备个大概,我找了个茶楼,一个人开了靠窗的包间,一支支地抽着烟。 我并不恶毒,我这样告诉自己,太多时候,只是身不由己。此刻的我依旧平静,我接下来要做的只是等着,等着一个冤家,等着一个了结。 天上的朋友打来电话,一切都已安排妥当,我开车过去,在前台给了他原本价钱的三倍,看了看他递过来的单子,我揉碎了让他叫人重打。 这张单子上面没有任何人的名字,收费明细与结账金额明显不符,其中的猫腻大家都心知肚明,如果要这张单子成为一纸证据,那现在应该为其寻一个主人。 他刚叫过来收银员,进来一拨人,吵吵着过来要定位子,朋友客套地问我:“先生怎么称呼?” 我心神领会的一笑:“王力”,说完转身直接离开。 按事先说好的,毛司令会在六点钟给我打电话,之前他要联系小寒,还要拉上一个他认识的辖区民警。 就在我的平静将要被等待磨得灰飞烟灭时,毛司令的电话终于打来了。我沉默着挂了电话,开车朝天上奔去。 六点一过,那些暗夜的精灵们就会结束一整天的蛰伏,蠢蠢出洞,黄昏时候正是狂欢前的庆典时间,此时,这座城市的夜生活正慢慢地拉开。 在天上喧闹的门前,我深深地呼吸,然后低头混入涌进的人流,在去包间的路上,我终于想起了王力的面孔,这张曾经模糊的脸此时在我脑海里格外地清晰…… 进了包厢,各路神仙都已经聚齐,我努力地笑着跟王力寒暄,编织着各种久别重逢的感慨,几杯酒下去,我起身去了卫生间。 不出所料,朋友已经在外面等我,他看着大厅舞池里摇摆的人群,装作无意地问我点哪个,我指明了王力,慢悠悠地钻进了卫生间。 第十五章 冤家来了(11) 1 回来时他们正说到我,确切地说是说到我和宣宣,王力一见我进来赶紧站起来,什么话也没说一杯酒就灌了进去,连着喝了三杯,他才开口,说出的话是那样刺耳,我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抽他,他说什么都是自己不好,带着我去腐败,害得我落到这种结果…… 我笑着打断他的话,一字一顿地告诉他,是害得我和宣宣落到这种结果。 王力听了有些愣,毛子怕我一时忍不住坏了事儿,赶紧端着酒打圆场:“强子现在都伤下根儿了,提起这件事就较真儿,咱喝酒,不说这个了!” 我端起酒杯,看着进来的啤酒小妹把王力的空杯子倒满酒,伸手一让,仰头把手里的扎啤全灌了下去。 坐下接着闲侃,大家各怀心事,桌上的话听起来明显地越来越薄,那种硬酝酿出来的久别相聚的虚假客套,随时都要被压抑不住的愤怒击破。我焦急地看着王力一杯杯酒下去,嘴上跟他虚伪地拉着感情,刚想给这里的朋友打电话,来了一条短信,陌生号码,只有三个字:点亮了。我笑着看了看对面的毛子,删掉了信息。 短信来了不到五分钟,王力的眼神已经明显地开始迷离,我给毛子使了个眼色,他站起来跟那位民警喝了杯酒:“刘哥,我可不是赶你啊,你不是还有事儿么,有事就去忙,别因为哥们儿耽误了正事儿,你要忙着走我去送你,对了,我们这个朋友叫王力,你记着他,以后就是自己兄弟了。” 那位刘哥跟毛子一阵客套,我和小寒每人又称兄道弟地敬了他一杯酒,看着毛子和他晃悠悠地出去了。 药劲儿上来了,王力一边发着春大声吵吵一边撕扯自己的衬衣,我笑着看他一会儿,这孙子已经半裸了,跟小寒撞了杯酒搀起他就往外走。 我特意摸了摸口袋,刚刚朋友送过来的一包嗨药趟在那儿,沉甸甸的。 上楼,开房,把送王力的礼物装在他的包里,然后打电话叫来约好的小姐,我给了她一千块,告诉她一定把王力服侍好了,就跟小寒下楼接着边喝酒边等毛子。 过会儿毛子回来了,我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到楼上听了下,朋友的药果然不错,里面风雨正浓,下楼我躲到卫生间打了两个电话,一个打给姐姐的同学,一个打给警察叔叔,同一个故事,不同的叙述,听着对方传来同样的兴奋,我感觉胸膛里压抑了很久的一口气终于慢慢地舒了出来。 十五分钟后,几个梳着平头动作干练的黑衣男子走进大厅,推开询问的保安,毫不停顿地冲上了楼。 五分钟后,姐姐的同学挎着一个深色的包,同样匆匆地去了楼上,我猜,那包里肯定是一台高清晰的照相机。 楼上一阵嘈杂,刚上去的几个平头架着一个半裸的男人走了下来,头上蒙的,是王力自己刚刚撕扯得几乎烂掉的衬衣,姐姐的同学神色满意地跟在后面,看来他收获颇丰。 目送一行人走远,我转过头,沉默地看着小寒和毛子,然后是歇斯底里的大笑…… 第十六章 之秋(1) 大学的某个十一假期,班级组织去北戴河秋游,我们晚上坐在沙滩联欢,同寝室的胖子问我最喜欢的季节是什么,我当时笑而不语,其实我是因为答案过于明确才没回答他,我最爱的季节,或者说我唯一钟爱的季节,非秋莫属。 我有很多记忆都是关于秋天的,从很小的时候起,虽然这些记忆多多少少带着一丝落寞,却丝毫不影响我对秋天的热衷。 冬天我是近似冬眠的,几乎每天只是吃喝拉撒睡,不会想太多的问题,所以时间是过得最快的,往往还没从秋天的余韵中清醒过来,就到了春天了。 春天是个发情的季节,我极尽张扬地寻花问柳,在氤氲的空气中,瞪大眼睛舍不得放过任何一个像我一样眼露光彩的异性。 某一个春天,我曾坐在西单的星巴克里看街上熙攘的人群,内心欲火翻腾,我甚至希望和路过这里每一个无伤大雅的年轻女子轮番缠绵。 后来毛子跟我说他也常常有这样的想法,我甚觉得他颇有我当年淫荡的神韵,还曾由此对他刮目相看,觉得此少年前途无量啊。 夏天我是饥饿的野兽,这是我在四季中最为活跃的季节,时刻警觉地防备,时刻机警地寻觅,我不会放过任何接近的猎物,财,或者色。 可以这样形容,冬天我是熟睡的刺猬,春天我是发情的野狗,夏天我是活跃的豺狼,但是说到秋天,我往往不能给自己一个很恰当的比喻,我不知道此时的自己到底是在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秋天的我,完全脱离了自己的生活。毛子常说我在秋天就伪装成一个诗人了,虽然一眼就看出是个流氓。 我并不排斥他的这种说法,因为我发现自己在秋天确实是满身骚气,在我留给自己七老八十时回味的所谓诗集中,绝大多数的句子都是在这个季节中酝酿出来的。 秋天的阳光是慵懒的,毫不避讳地宠溺着每一个游手好闲的人,光线不再像夏天那样炙热,却好像是一剂催眠的针,扎在身上就不能拔掉,让人心甘情愿甚至带着欣喜和期盼等着药效发作,而且很容易上瘾。阳台上一把藤椅,一盒烟,迷迷糊糊地就是一个感慨无限的下午。 秋天的风是随和的。我很厌烦那些牵强附会的诗词,总是将秋风说得如侩子手般凶残。叶落是过夏的疲倦,花谢是无人赏的自弃,为何非要归罪给秋风呢?四季中,除了秋风,谁能给这般简洁轻爽的空气?谁能给这般明朗旷达的天空? 秋天的景是完美的,如果只能迷恋着春天的希冀,沉醉于夏天的繁华,那么你还是离秋天远点儿,这些是他不能、不会,也不屑给出的。 秋天的景色之所以完美,全在于其空旷,扫静一切附加进来的颜色,还给人一个原本的世界,给我们所有飘荡无根的情绪以一片安息之地。 而且,你可以肆意地涂抹,所以,每个人的秋景又是不同颜色的。 第十六章 之秋(2) 每到秋天,我总要去郊外转转,远近无所谓,只要能远离喧嚣的人群,有个地方躺下来发发呆,看看深远的天,就足够了。 平时的周末,来不及去太远的地方,如果在京郊的话,空气不够鲜,景致也配不上心思,所以十一的长假算是一年的休假中让我最为惬意的了。 我决定十一的时候带小麦一起出去,两个人出去不会太孤零,也不会过于热闹。但没等我找到机会跟她说,她就先开口了,也是说我们两个一起出去,但去的是天津,她想去看一个同学。 我们俩人都想一起出去,但是对所去的地点各执己见,最后我试探着说要不就分头行动,没想到她爽快地答应了,看来今年的十一我注定要单飞了。 上网看了看,有个活动对我有点吸引力。一个驴友团组织的活动,三十人去京西门头沟的荒山野营,自愿报名,人满为止,前提是不能结伴,也就是说,这个活动就是把三十个陌生男女放在一个大锅里搅和搅和,看看是否能煮出什么东西来。 我想来想去,这活动有点儿拉皮条的味道,但苦于毛子他们都已经有了安排,我自己出去的话有点儿英雄末路的感觉,眼下不如就跟这拨人出去晃悠,嫌闹的话便看情况单飞。 至于其中的皮条味道,不尝也罢,风花雪月我张少侠现在没什么兴趣,去看看热闹倒也是个乐子。 决定了就报名,填完资料刷出来一看,我竟然是第三十个报名的,看来这次出行先小有了点运气。我对页面上长长的名单没什么兴趣,随手关掉也网页,倒不是想保留神秘感,而是我对这些队友压根儿就没什么兴趣。 周末我约了小麦一起去买野营的装备,从西单商场到白石桥的上品,然后又杀到大钟寺的沃尔玛,从早上十点一直转到了下午六点多才将就着算齐备了。 我俩坐在福满楼吃饭的时候,我拿出各种单子一对才发现,原来野营也够奢侈的,买这些东西就花了我三千多,看来自己以后应该多多出去当野人,如果只用这一次就闲置,太不划算了。 吃完饭我心血来潮,要带小麦去后海玩,她一边喝汤一边瞟我:“本姑娘今天就是你的人了,想往哪儿拐就随便吧”。 我听这丫头话里漏洞百出,就看着她不停地鬼笑,小麦瞥见我停在她胸口的眼神儿,脸霎时红了,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些轻薄,赶紧低头喝汤。 第十六章 之秋(3) 后海是什刹海的一部分,有水,且能观山。 夏为垂柳拂岸闲散之地,秋是枝叶萧条怅然之方,当然,仅凭现在的初秋,在这里还寻不到与夏天迥然的气氛。 周边的王府和名人故居含蓄地透露着别有的韵味,一溜儿风格各异的酒吧在岸边排开,灯红酒绿,却没有让人厌倦的脂粉气息。 后海真实的魅力,其实是它那深厚的历史沉淀。作为京航大运河的始点,这里曾经流出的船只似乎是满载着江南的氤氲秀美而归,一点点地渲染了这里,我们现在看到的后海,全然不像是一座北方城市中的景点,南方的细致柔美修饰了帝王的霸气后,置身其中,犹如在南方的园林般。 后海文化的风韵,你在北京的其他地方是品味不到的,它蕴藏了这座古都最深沉的生活和文化,丰富得如同迷你的斑斓宫阙,内敛得犹若娴静的江南女子。 我和小麦站在岸边望去,远处银淀桥上,点缀着星点的光亮,尘世间的喧嚣远在天边,内心是独处的宁静,脑子里不由得冒出何勇的钟鼓楼:……银淀桥吸着那尘烟,任你们画着它的脸…… 走累了我们便找了家酒吧坐下来,大堂的中间是个舞台,上面有几张年轻的面孔在极力地描摹着朋克的撕裂感,看着他们脸上不自觉流露出的幼稚,那种熟悉的感觉近似在昨日,又远似天边。 我大学时组过一个乐队,也曾经常来后海的某个酒吧演出,开始只是闷头玩音乐的几个志同道合的年轻人,在沾染了各种娱乐场所的浮尘后,乐队看似毫无理由的解散了…… 其实我知道,不是我们背弃了理想,只是理想在喧哗中最终变成了欲望。 这个乐队下去后,是古筝表演,长发女子留给所有人一个背影,面朝靠里的通道,只有妙曼的音符从她那有些宽大的白纱衣褶中流泻而出。小麦静静地闭着眼,头靠在我的肩膀,似乎沉醉在久远的音律中…… 抬头看了看外面,为了阻隔喧闹而紧闭的玻璃门上折射出半圆的月光,我肩上的女子呼吸匀称,长发从我脸颊滑过,我欠她一个承诺,但是这也是我恰恰无法给出的…… 我不知道是否诗人都会逃避床上运动,但对于我,当我用情绪把内里润湿后,对欢爱一向是敬而远之的,这样看,似乎我并不是个纵欲主义者。从后海回来小麦说要回去收拾东西准备出行,我并没强求她去我那儿。 两个人一路上没怎么说话,我静静地开着车,她默默的沉思着…… 送回她后我开着车在三环上晃悠,漫无目的却又心怀期待。我是在寻找么?寻找当年与我忘情沉醉的狐朋狗友还是寻找心底那股若隐若现的忧伤?又或者是等待偶遇,那是等待遇见一个不沾尘粉的素雅女子还是等待遇见一份给我安稳的心境? 第十六章 之秋(4) 出游前还有最后一件工作,跟郭天见个面。 对跟他的第一次见面我没什么奢望,也就是摸个底儿吧,跟这种人打交道一定做好拉大锯的准备,短期想解决什么问题,除非结果是对他有利的。 估计郭天现在是会巴不得我心急火燎乱了分寸,然后向打发以前众多的角色一样,棉里藏针地让我自己知趣走开。 周六晚上他给我打电话,商量见面的地点,接到电话我稍感意外,他的主动让我摸不清这个人做事的套路。 我说去他的办公室谈,郭天一口否决,说办公室里谈事儿过于正式,不适合第一次见面,正好明天晚上在天府有个饭局,让我过去一起坐坐。 我觉得他是想用糖衣炮弹攻击我,就推脱说这几天不舒服,要是他明天没时间就先不过去了,改天再说。郭天语气坚定地说老弟你一定要来,然后就扯其他的,我再想拒绝也找不到话茬儿了。 天府是个隐蔽的奢华所在,雷子曾跟我说过一点儿,他知道的也不是很详细,只是他老爸曾经有幸在那儿小吃过一顿。当时我好奇心起,问他那里什么规格,他神秘地摇摇头。 我问是不是有金马桶什么的,雷子一脸正色,说如果只是什么金马桶一类的就不算是奢华了,最多是奢侈。我一头雾水,他看我不明所以,告诉我说单是那里的字画就够我张牙舞爪地挥霍一辈子了。我再细问,更多的他也不知道了。 我听郭天说的时候没想到这个,撂了电话猛然想起来,如果此天府真是雷子曾跟我白话过的彼天府,那我还真得重新审视审视这个郭天了。 天府据说是个退隐高官的手笔,换句话说,那儿想必不是靠砸银子就能进去的,雷子的老爸当年是跟着市里的某长去的,据说到了那儿,这位平时呼风唤雨的爷也是小心翼翼,全然不拿自己当什么皇帝。 我上网查了查,根本就没有这个地方,或者说百度谷歌上没有相关的介绍,去工商的门户上搜了搜,也没有找到。倒是也有几个叫天府的,但都不过是普通的川菜馆子。 关了电脑我陈开四肢晾在椅子上,脑子里不停地组合着郭天的形象外貌以及为人处世的态度和方式,不知不觉竟昏睡了过去…… 周日下午郭天就给我打来电话,我想问出地儿自己过去,没想到他满口的神秘:“老弟你就别忙乎了,告诉我地方我让人接你,那个地方规矩多,怕是你的车进不来的。” 我一听他这么说,对这个天府更加好奇了,告诉了他地址就赶紧下楼。 对郭天这个人我还有些吃不透,所以便留了一手,我给他的地址是住所附近的另一个小区,下楼打了车过去等。 第十六章 之秋(5) 车子沿着三环上了学清路,一直往北,穿过一条北京少有的树荫路,径直来到一个别墅区。 这个别墅区沿路而建,邻路是整片的草坪,深处二三十米左右开始在绿色的毯子上点缀着形状各异的别墅,像是一块大毯子上的立体图案。 以现在的条件,别墅已然不是奢华的代名词了,那些所谓的金领如果有好的理财习惯,咬咬牙也能入住,一般的价格都在几百万间因地界和条件而漂浮不定。 但是看见这片别墅区我还是有些咋舌,以北京的地价之高,如此大的面积上只零星地建起十几所住宅,这种区域无疑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得起的。 车子到了门口,司机伸出头在四名保安冷着眼的审视下刷了卡,保安见我们刷过卡,微微低头示意,司机摆手算是招呼,沿着草坪中间的石子路向里开。 刚刚的几名保安体格健硕,目光炯炯有神,他们似乎并非一般小区的治安摆设,更接近于达人显贵身边的保镖,我觉得可能是退伍的军人。 我忽然被石子路两旁的景致吸引了,这个小区在外面看起来只是地大了点儿而已,只有进来才看得出这里是别有洞天。 草坪深处的房子没有像一般的豪华居所一样,透露太多的西方建筑色彩,这里还是以本土的风情为主打,每幢楼阁都并非沿主路而设,却是在与主路相同着的小径远端卧着,每条小径上,都有一名保安笔直地立在路中。 过了一片高尔夫场地,我们似乎到了这个小区的中心,一座硕大的带顶中心花坛,一米多高的坛基让坛子看起来威武非常,沿着汉白玉材质的台阶向上望,花坛的入口是座琉璃牌楼,四柱三门,中间的牌匾上龙飞凤舞着“淡静”两个篆字,两侧牌匾上却意外地被图案代替,各是一只展翅回首代表祥和的神鸟凤凰。 我还想仔细看看,司机却方向盘一打,上了一条小路。路边的亭子里忽然跳出一个保安,司机减缓了速度,保安瞥了眼我们的车牌,一挥手示意我们进去。我我回过神再回头看身后,忽然觉得这里的景致很有些风水的玄机…… 在这片浑然一色的绿毯上,在这群风格趋古的别墅群中,天府的所驻之处显得有些落寞。 这是一座三层的建筑,灰色的墙面投在秋天深远的天空里,显得低调,但建筑体上突出的棱角又使之不容被忽视,正面的门附和着建筑的总体格调,普通得甚至有些庸俗。 车停在了门旁的草坪上,这里的草皮有些颓败,看得出来这里的客人并不少。 司机停好车还是一如既往地沉默,向门口一指,径自下了车。 第十六章 之秋(6) 我忽然对这个司机有些好奇,他很有达官贵人身边亲信的味道,一路上沉默没说过半句话,我也一直找不到话头儿,不知该怎样跟他搭讪,看着他的背影停在门前,我也赶紧下了车。 他听见我下车的声音,很快消失在那扇普通的木门后,我觉得气氛有些诡异,犹豫了下,裹紧衣服跟了进去。进去时我弹了弹木质的门,材质坚实声音浑厚,才知道这门虽然看上去不起眼,却也绝非一般的木头。 进门后是一条长廊,相隔几米而立的服务生一字排开,顺着他们的手势我沿着走廊向里走,无意中,长廊上的装饰吸引了我。 这是一系列战争时期的描摹画,仔细看了其中一幅的落款,竟是一位大家手笔,我从来不知道这位大师还沾染这种题材,也从未见有什么作品流于世外,看来这里的主人果真非同寻常。 到了一个门口,服务生做手势让我进去,抬头看见门上写了“大千世界”四个大字,应该是包间的名字。 我站在门前有些迟疑,说实话我心里也不怎么舒服,本来我这么一个小职员也就是跟着大款来讨讨社会主义的债,现在非要把我倒腾这么个劳神子地方来,既然让我来,你倒是有个露面的啊。 哑巴似的司机不说,就连这里的服务员好像也是站在高处洞察着我一举一动的策划者,我要去哪里该去哪里他们一清二楚,但是全都不露声色,我感觉自己像是个无知的木偶,在牵线者的指挥下毫无意识地僵硬举动,对前方的路一无所知。 服务生笑容可掬地又弯下些腰,示意我进去,我打量了下四周,觉得既然站在这里了,犹豫也是白犹豫,心一横,又对自己重复了一遍此行的目的,想着今天权当是来开眼的,拿定主意,推开门走了进去。 进门并不是我所预想的饭局,而是一个厅室,几张简单的低手沙发一字排开,沙发之间缀着实木的茶几,脚下是暗蓝色的地毯,墙壁也是暗色调,房间里气氛不是很压抑,但是也算不上温馨。 这个风格迥异的会客厅里空无一人,我正犹豫着不知是不是该坐下去,里间的房门忽然开了,闪出一个人来,我一看,却是载我来这里的司机! 第十六章 之秋(7) 来者看到我带着猜疑的迷惑神情,抱着肩爽朗地笑了起来,走过来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平淡地告诉我自己便是郭天,路上一直没说,只是想给我个惊喜。 我的心情有些复杂,无疑,郭天的形象和谈吐都很有亲和力,经历了刚刚这段时间的压抑之后,我莫名地觉得自己跟他之间多了一份亲切,但是想一想我们却也只算是刚认识而已。 我寒暄着说原来是郭总亲自载我来的,这真是受宠若惊了。 郭天脸色一沉,责怪我不该叫他郭总,说要叫就叫郭大哥。我顺从地喊了他一声郭大哥,郭天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那份心安理得,似乎自己本来就是邻家长我几岁的哥哥似的。 看我脸上还是带着些疑虑,郭天又是一阵爽朗的笑,轻言慢语地安慰我:“其实这里没什么神秘的,也不过就是个消费的地方,只是比起外面的酒楼,自家的地方终究要清净些。” 我听了大吃一惊,这个隐蔽的场所是他自家的?要照这个阵势,他还我们那点儿贷款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儿,换种说法,他也根本没必要周折着把我倒腾这个地界儿来,说一句话,我也就得识趣儿地自己开踮儿了。 郭天对我的惊异视若不见,语气平缓地拍了拍我:“这是干爹支的摊子,其他的兄弟也不用多疑,跟咱们没什么关系,今天带你来不是为了谈那笔欠款,只是感觉跟你很投缘,算是想交个朋友。” 我听完想也没想脱口而出,说那我可算是高攀了。郭天没再说话,手心贴了下我后背,示意我跟他进里间去。 里面已经坐了四个人,我跟着郭天进去,除了主位上坐着的一个胖子,其他人点头跟我和郭天示好,我一一回敬了才按着郭天支使的位子坐了下来。 这个包间有点儿暗,坐了一会儿我适应了这里的光线,有些局促地听着周围的几位不着边际地谈论着佛学。 主位的人说话不多,不时点头赞许某人的言论,大多时候像是在低头顾自沉思。仔细看去,我不禁再次吃了一大惊,这位爷居然是市里某位二当家的! 偷偷看了眼郭天,他刚对一个秃顶的“佛渡人”之说发表了见解,察觉到我的异状,转头看了我一眼,脸上满是淡淡的笑意,像是在抚慰我的惊异。 看了他的神色,我顿时平静了下来,心里做了打算:别管他是哪个林子的鸟儿,只要自己不去招惹就好了,我今天也就算是个搭边的角色,除了郭天,其他的人我只当成空气就成。 第十六章 之秋(8) 这顿饭我吃的很是压抑,或者说根本就没吃到什么。 上来的菜都是些及其精致的名肴,却也并非那些奢侈馆子里的俗物,这些做工讲究的菜只是看看倒也挺有感觉,但真让我下手吃,一是有些顾虑,再者我经这一番折腾,也没了什么胃口。 他们的谈话一直围绕着佛学。那位二当家的常在电视上露面儿,我一直觉得他是有肚子没脑子,谈话间他加了几句,倒也见解不俗,算是让我开了眼界,觉得他不是一个酒囊饭袋,而是一个有些学问的酒囊饭袋了。 听着他们高谈阔论,我肚子里也颇有些想法,只是苦于自己在这儿不够分量,只能一直压着舌头默不作声。但不出声儿也没保住太平,还是出现了点儿小波澜。 郭天说完了一句话,看似随口地问我是不是有什么见解,我正犹豫着是不是借此机会小秀一下我这三寸之舌,那位二当家的手指轻敲着台面一句话把我吓得不轻:“这位就是张强先生吧?” 郭天看我有些窘迫哈哈一笑,回应他说可不就是,这么仪表堂堂的怎么会是别人。 我瞄了眼二当家的神情听了郭天的话,心里很有些被夸的窃喜,但马上被冒出的念头压了下去。 这位二当家的会知道我这个无名小卒,必是郭天之功,但郭天跟他提我又为了什么呢?而且像今天这样的饭局本来就不该有我这种无财无位的愣小子掺和进来的。 不明所以,往往也就让人心生疑虑和顾忌。我笑了笑说先生不敢当,今天是来做学生的,听听各位对佛学的高见,完善下自己残缺的世界观。 大伙听我谦虚得有模有样,一阵寒暄着说笑,算是把这个小波浪压了下去,我的“发言权”也顺便不了了之。 大多数时间我的心思都被进来上菜的女服务员吸引了。短式的刺绣旗袍紧紧包裹着臀部,两条雪白的腿从嫣红的丝绸里延伸出来,加上胸前的波浪,看得我眼冒金星口干舌燥。 这要是放在普通的地界儿,碰上这样的货色,我早不顾三七二十几调她一小戏了,但是今天我却不敢放肆,就连所谓的“欣赏”也是偷摸进行,装作无意眼光一次次从她身边滑过。 第十六章 之秋(9) 二当家放下了筷子,把杯子往前推了推,有意无意地看了看表,我通过他这一系列动作意识到,这场难熬的饭局终于要结束了。 其实桌上的那几位和我一样,也都没怎么动口吃东西,大伙儿都瞧出了二当家的意思,又寒暄了几句,二当家的一句话,这顿饭局便就此收尾。 起身离座儿时服务员开了大灯,我无意间瞥见墙上的字画时再次吃了一惊,正面的墙上是一幅张大千的《仕女图》! 这幅画绝对价值不菲,在这里我也丝毫不用怀疑它的真假,看来这座外表普通得甚至有些陈旧的楼阁,内里果然是奢华非常,雷子告诉我的可谓犹有不及而无过之。 外干内秀,这本就是中国官场的衣冠作风,这样看来,天府有高官坐阵的传言确实不假。 几个人颇有讲究地依次来到了外面的厅室,没有做太多的逗留,说了一些客套的话,便朝外走去。 我有些不知所措,觉得跟出去也不是不跟出去也不是,郭天看穿了我的心事,告诉我在此稍等,我百般客气地跟那几位道了别,把他们送出了门。 现在这儿就剩下我自己,倒也不用绷着了,坐在沙发上,顺手从茶几上的铁盒儿里抽出一支烟来看了眼,是印象云烟,放在平时这种烟也算是高价位的了,但在这座水深难测的阁楼里却如何也谈不上是奢侈了。 点了烟深吸两口,我把身体在规矩的方形沙发上展开,这一晚上总算是能随意地摆个架势了,刚刚那场饭局憋得我现在都想跳起来大叫几声。 “要想立,先当秘。”这是一个久在官场却终究不得志的落魄之人告诉我的,我在西直门地铁碰见此君,我那天正好去见一个客户,穿得西装革履人模狗样,回来时又恰巧跟毛子小喝了点,估计他是把我也当成了官场失意之人,部分青红皂白一顿教导,言语中也颇有些滋味 等他得意洋洋地离开,留下我一个人在难得清净的地铁站里发呆时,我才恍然大明白,这人八成是个我听说过没见过的高智商疯子。 前段时间有几个科学家凑在一起一阵横竖研究,最后得出个结论:精神不正常的人往往在某些方面有常人难得的造诣。后来我跟毛子又深入地研究了一下,结论是在某些方面有特殊造诣的人,往往是精神不正常的。 我们都想标榜自己是个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人,却又都想自己能在某方面有别人没有的天赋和造诣,这似乎有些矛盾的两个念头琢磨得太深了,没准真就把人逼疯了,那时候没准也能灵光闪现地来点儿天赋,但是这天赋却又根本无法带来当初如饥似渴的愿景了。 也许,人的悲哀不是不能得到,而是得到了却不能享受。对的东西出现在错误的时间,也不过是个闷响的狗屁吧。 胡思乱想着,我不禁叹了口气,恰巧郭天走了进来,听见我打住的半口气儿,问我这是怎么了。我笑笑说没什么,示意了下手里的烟说正准备偷着奢侈下,不想被你发现了。 郭天还是一如既往爽朗地笑了笑:“没想到老弟也是瘾君子啊,同道中人,同道中人,来,我带你去腐败下。”一边说着一边示意我跟上,转身朝外走去…… 第十六章 之秋(10) 0 那天郭天带我去了天府的烟馆儿。 所谓烟馆儿,说白了就是瘾君子为了把自己的那点儿活动上升个档次,便弄个屋子专门吸烟用,名字有点儿学“饭馆”的意思。 这种馆子建在外面是环保,比如火车站里,而在这天府之中,似乎就应该是对奢华的一种附属和追随了吧。 馆子里依旧是灯光昏暗,进门正对的墙上是一幅清人卧床吸土枪的水彩画,想必也是名人手笔,我还没来得及仔细去看画下的落款,就又被左边墙上的一组烟画儿给吸引过去了。 烟画儿是二十世纪左右随着香烟盒子所增,上印图案,类似于现在小食品里的卡片儿。据说早期正版的烟画儿,保存到现在出手也是价值不菲,这个倒是不难理解,有钱人玩什么什么就值钱。 主任曾沉迷过一段这种小纸片儿,后来终究因为财力有限不得不放弃这个他认为能使自己跻身品味人士的爱好,据说当今市面儿上叫卖的多数是后期的或者干脆是仿做的,那些早期的正版烟画儿当真是一“画”难求。 我仔细看着这儿的烟画儿,这些卡片儿虽然小,但画得却很是精致,纸张的边缘因为年代的关系微微发黄,每张都单裱在一个小框子里,一套串联起来正是一个故事。 从框子的精致程度便可以推测出里面的小小纸片来历不小。再细看,我发现烟画儿上图案线条的边缘有些毛躁,似乎不应该是精品所有的特性。 郭天一看我的神色就知道我在好奇什么,随口告诉我那是手绘的原版,我咋舌了咋舌,心下一叹:看来这天府的金贵,就连雷子极尽的夸张也未必盖得住。 郭天给我点了支雪茄,我对这东西不怎么感冒,觉得抽着只是呛人,品不出什么味道,倒是之前切烟等一系列的动作让我很感兴趣,看着郭天用一个精致的钳式雪茄切刀跟斩人头似的把烟嘴咔掉一截,不禁有点跃跃欲试。 抽雪茄这东西跟高尔夫有相似的地方,有点儿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你抽得起一根儿烟,哪怕是古巴手工卷制的,你也打得起一场球,哪怕是有名的豪华场地,但是你那用来干活的家伙好不好意思掏出来就另说了。 以前一个朋友给我说过,贵点儿的雪茄工具一套下来要几万元,档次再往上找那价儿就不好说了,往往要看东西是什么来头,据说当年跟随前苏联某位首领多年的一个破烂切烟刀流到国内,最后被一个煤矿老板六百万收入囊内。 郭天的切烟刀用过后在一块儿皮子上擦了擦放进一个小木盒子里,从他的珍惜劲儿上便知道这个没巴掌大的东西必是价值不菲。 我扫了两眼,没表现出什么兴趣,主要是怕露了穷人的怯,郭天见我不问,也就没跟我显摆,看得出他这人还是蛮低调的。 吞吐着浓浓的烟雾,我躺在檀木的古董太师椅里朦胧欲睡,想必这雪茄也是上等货色,抽上那么一口,稍稍吞下些烟雾,一丝润着香气的烟便从喉咙缓缓而过。 这烟气似乎并不下而入肺,却是从口腔的某个缝隙慢慢地渗进了大脑里,让人颇有几分醉意,却情迷而意不昏,我慢慢地享受着这种少有的朦胧,心里却忐忑不安,郭天这样招待我,是大手大脚的待人习惯还是别有所图? 我们出来时已经十点了,在走廊里郭天别有用心地问我是否想在这里过夜,我虽然想到了吃饭时风情万种且不失优雅的服务员,却也只能苦笑一声,坚决地摇了摇头,借口晚上有约,谢绝了他的邀请。 郭天给我派了辆车,站在门口跟我告别,只说晚上还要在这里招待客人,让我路上小心,我客套一番,钻进了车里。 司机跟我核对了地址,一路上不着边际地山南海北着把我送了回来,我打车回到家里时已经小半夜了,想想这么睡去有点儿对不起今晚郭天的盛情款待,给他打电话报了平安,拿着电话想着找个人出去喝点儿,唠叨唠叨。 很自然地我想到了雷子,有种忧伤又翻动在心底。也许我真的该放下那些不应有的矜持,去找到他了…… 第十六章 之秋(11) 1 昨天野营队的驴长打电话,约大家今天上午在德胜门的汉格碰头,下午直接出发,顺便确认多少人开车。 我今天醒来一看都快中午了,赶紧开机打过去,被告知他们马上就出发了,我要是再赶到汉格还不如直接出发然后在路上碰头。 幸好行头昨天就准备好了,都装在车里,起来简单地收拾一番,赶紧出发,他们会在京沈高速迁安出口的第一个加油站等我。 十一的北京绝对不是游玩的好地方。别的不说,光是拥挤不堪的交通就能把你的兴致砍去一半。 我左挪右腾,好不容易上了高速,中间他们打电话过来催了好几次,终于在三点之前赶到了,却还是害这帮素不相识的人等了我将近一个小时。 我到了地方确认了身份,一个劲儿地跟驴长赔不是,这人倒是挺大度,客气了两句就张罗着出发,也没看出他有什么不快。 队里的人只有几个公的戳在车外面抽烟,母的一个也没见到,算是把我的神秘感留到最后了。 看我到了那几个哥们儿也都钻回车里,驴长改装了的三菱打头,十几辆车晃晃悠悠地上了路。 我数了数一共十三辆车,也就是说只有不到一半的人开了车,大家拼着走,这种出行办法肯定也是为了鼓励个别人之间先熟络起来。 我来得这么晚,自然也就没了伴儿,不过这倒正和我意,本来我就不是出来找伴儿的,落了单更好,免得咱意志薄弱犯下错误。 在最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刚拿到手的对讲机里不时传来驴长深沉低哑的嗓音,告诉我们保持队型。 我跟紧了些,欣赏着路边的景色。夕阳西下,路边的景致稍稍脱离了现代文化无孔不入的涂抹,只看不远处的荒山野路,颇有点儿苍茫大气的韵味,养眼得很,让我对这次出行有了第一丝好感。 我喜欢亲近自然,但是对于文明与自然,我却并非一味食素的和尚,说是厌倦人为过于明显的环境,也只是长时间流连于喧嚣的厌倦而已,真让我到荒山野岭住几个月,却也承受不来,所以我也一向特崇拜那些隐居深山的高人们。 平时跟毛子他们吹嘘自己是高人的时候常常用“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来挡他们的口水,这帮人却还是一个劲儿地笑话我装高洁。 我常怀疑自己是不是个异类,往往对熟悉的东西心生厌烦,而那些陌生的物事却总是更多地吸引着我,时光匆匆而去,人们聚了又散,哪怕我两手间早已荒芜,却依旧半张着嘴,幻想着那触不到的季节…… 我还胡思乱想着,车队拐了个弯儿穿过一条土路,便停在了一片稍加围护建成的简易停车场。 前面的车里钻出了各种颜色的身影儿,看样子车扔在这儿就要上山了。我下车正要去后备箱拿东西,忽然被前面奥迪旁边的一个侧影吸引了目光,心里随之一动…… 第十七章 过河之卒(1) 看见那个似曾相识的侧影儿我心里一愣,没来得及细想甩上车门跑过去,站定了一看:乖乖,不是陈琳又会是谁? 陈琳见了我也是一脸的惊异,张着小嘴儿说不出话来,幸好本少侠见多识广反应神速,明白此时既不能让旁人知道我们俩人认识而破坏了本次出游的规矩,还要让这小妮子心里有个底儿知道我并非是见完面儿就忘的主儿。 稳了稳情绪,我在她边上那位开着奥迪的健美男咄咄注视下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吓死我了,姑娘长得跟我姐姐太像了,我还以为我们苦命的姐儿俩在这儿遇见,那还不尴尬死啊!” 看了眼一边健美男恶狠狠的眼神儿,这孙子恨不能当场把我撕了吧,我侧着身子跟陈琳眨了眨眼:“我姐姐叫林尘,有时间介绍你们认识,长得这么像那可是缘分啊!”说完也不顾陈琳哭笑不得的表情,转身回去后备箱取东西。 借弯腰掏东西的功夫我抬头瞄了一眼,陈琳已经拿出了背包,站在奥迪的后面对我这边不时张望,那个健美男跟我一样,一边掏东西一边观望陈琳,还不时狠狠地瞥我一眼,表情跟个好斗的小公鸡儿似的。 看来这小公鸡儿从上午就跟陈琳认识了,两个人又同乘而来,估计已经熟络了起来,就在他认为已经稳抱美人归的当儿,忽然杀出我这么个形迹可疑的家伙,防备嫉妒之心可想而之。 我掏出东西背上,锁好车,点了根儿烟装作打量着这里浑厚苍茫的景色,不远处的小公鸡儿也装备完毕,看了看我,走到陈琳跟前低下头说着什么,估计是想赶快拉上她走开,远离我这个是非之人。 陈琳有点焦急地看了看我,见我一副死人表情无动于衷,嘴一撅,拖拖拉拉地跟着小公鸡儿随队伍往前走去,我把烟狠抽了两口在脚下捻灭,哼着小曲儿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从行进的队形上看,这次活动拉皮条的主题颇为明显,似乎出发前已经分配好了若干组合,来的路上算是初步接触,现在有一多半儿的人都是结伴而行,晚上要是再来个舞会什么的,小酒儿一喝,大小脑袋一热乎,估计明天就不是结伴,而是成双如对了。 第十七章 过河之卒(2) 我正边琢磨边暗自偷笑,这时驴长回头一声大吼:“大家注意变换队形啊,有卖身契什么的,大大地不要!”我看过去正好迎上他扫过来的目光,跟他会心一笑。 我本以为陈琳早已难耐对张少侠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渴望,必然会趁这时候乖乖地颠儿来我身边了,但这丫头跟没听见驴长的话一般,一直在前面闷着头爬山,看样子对我压根就没动心思。 我暗自叹了口气,心想看来自己真是老了,已然不能轻易地吸引广大女同胞的注意力了。唯一让我小有欣慰的是,陈琳几次推开了小公鸡伸过去搀扶的手。 一个人走着没什么意思,我抓紧跟上几步,想到前面跟那个驴长聊聊,看他这人似乎有点意思。 经过陈琳跟小公鸡儿身边时,我用手肘擦了下陈琳的包,她转头看我,我跟她眨了眨眼睛,继续往前赶。看来那小公鸡儿中看不中用,刚刚我经过时瞟了一眼,他已经汗流浃背喘息不止了。 我追到前面跟驴长聊了起来,原来这哥们儿是个地下乐手,玩吉他的,在新街口开了个乐器店,平时跟几个朋友玩玩音乐,再就是喜欢户外运动,我本来也爱好音乐,两个人还算有共同语言,边聊边走。 不觉间,天色已经暗了下去,看着远处天边,夕阳余光笼罩下的山峰影影绰绰,别有一番苍莽的大气。 跟驴长聊了会儿我才知道,原来这次活动虽然是以交友为主打,但制定的行程对于这些业余的选手,并不是很轻松。 比如今天,照我们这样的行进速度,最少要再走两个小时才能到达原定的歇息地,而我们现在的速度,仅仅是专业队伍行进速度的三分之一。 我身体素质不错,平时也不缺锻炼,所以还没什么疲惫感,但那些平时只喜欢泡在各种会馆和星巴克的小资们眼看就要撑不住了,一个个憋红了小脸儿也顾不上打情骂俏,都闷着头往前赶。 我看着生气,心想这帮人完全没有吃苦耐劳的精神,长征这才刚刚开始就因为体力不支意志不坚放弃了革命生产工作,出来摘花踩草也不先培养点儿敬业精神。 第十七章 过河之卒(3) 大伙儿都闷着头走路,比起之前说说笑笑着前进,倒是队伍的速度快了不少。 又走了个把小时,我也有些喘,正琢磨着是不是放下面子坐下休息会,驴长回头看了看大家的状态,放下话来:等过了这个山坳找个高点儿的平地安营扎寨。 刚刚还带死不活闷头走路的人们此时一片感恩的呼声,就在这些兴高采烈的呼声中间,我隐约听见了些动静,往后仔细一看发现陈琳正坐在地上,而小公鸡儿则在焦急地围着她打转。 我扔下背包赶紧跑过去,跪在地上放平陈琳抱着的小腿,赶紧询问她的伤势,研究半天得出了结论,她的背包不轻,走的远了脚下又有点儿软,一不小心踩着了松土,把脚扭了下。 她刚刚的呼声并不全是因为疼痛,更多的是遇到惊吓的尖叫,在我理解就是想引起本少侠的关注,但我看她小脸儿憋得通红,估计吓得不轻,也就没揭穿她的小伎俩。 我看了看陈琳的表情,小丫头惊魂未定的脸上两条泪道道在强光手电下荧光闪闪,倒是没什么痛苦的表情,看来伤得不重,我正要站起来去掏包里的云南白药,就听陈琳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你背我吧。 我四下一看,队友大部分都聚了过来,我一个个地审视他们的脸,看他们怎么理解这句话,还没等我分神留意陈琳的反应,她一巴掌打在我腿上,话里都带出哭腔了:就说你呢,看什么看!你不是说我像你姐姐么! 我心里一阵美,天公助我,终于让这丫头主动贴上来了,也不理会大伙儿略带狐疑的审视,弯身拉起陈琳的胳膊把她放到背上,刚要迈步子,看见小公鸡儿狠狠的眼神儿,我谄媚地跟他笑了笑,说要不给你吧,你来。 小公鸡儿犹豫了下,看样子是有点儿力不从心,却也还算男人,伸手过来接,陈琳不乐意了,伸手在我背上一抓,嘴里狠狠地催我快走,我很是无辜地朝小公鸡儿耸了耸肩,迈开大步朝前走去。 驴长背着我的包,在我前面帮我探脚下的路,走了一会儿绕过了山坳,我马上要坚持不住了,这时刚好也走到了一块儿能安营扎寨的平地。 我把陈琳放在包上坐着,直起身慢慢地转着腰,嘴里开始讨她便宜:“看看,看把我老猪累的……” 陈琳抿嘴儿一乐,接过我话说你猪八戒啊!见她天真异常,这么容易就上套儿,我贴近她眨着眼睛说可不怎地,我便是那背了媳妇的猪八戒…… 话没说完,纳过闷儿来的陈琳对着我胸口就是一拳…… 第十七章 过河之卒(4) 大伙儿稍作休整,马上着手搭建帐篷。我看了看位置,在陈琳附近就地动手,拿出折叠的工兵铲平了平地,又找了些杂草铺垫一下免得着凉,在上面展开了帐篷,转身问陈琳要不要先进去歇着,我再打桩固定下。她有点不自然地推脱了下,说她自己带帐篷了。 我心里一动,没再让她,只是打桩的时候故意不扎牢,轻埋在土里,心里盘算着一会儿大家休息了我就把帐篷滚倒,借机去她那儿歇着,然后嘛,顺其自然吧……想想,自己不禁笑了。 搭完自己的帐篷没顾上歇我就开始平另一块地准备扎起陈琳的帐篷,就在我帐篷的旁边。 我一边用铲子平地一边逗陈琳,让她别介意跟我做邻居,说话间我学着健身房平面广告上肌肉男们的造型摆弄了一下,告诉她山里狼多,不过我这么强壮找我当靠山肯定安全,陈林这次没笑,看得出来,这个单纯的小丫头竟然把我的玩笑话当真,似乎有点儿害怕了。 等我把陈琳的帐篷搭好,大伙儿也都忙乎的差不多了,我累得坐地上直喘气,因为我是别有用心,所以这小丫头的帐篷我搭得是颇费力气,估计睡在里面的舒适程度跟睡在家里床上也不差什么了。 看着搭好的帐篷,我觉得美中不足的就是小了点儿,要不然真是个缠绵的好处所,想到这儿不禁叹了口气,没想到身后的陈琳误以为是我累得叹气,嘴上说看你建房有功,就犒劳下你吧,一对小拳头就在我后背马蹄儿似的蹦跶起来,我紧绷的肌肉随着她粉拳所到慢慢松弛下来,说不出的舒坦,我长出了两口气,微微地闭起眼来享受着。 我们的帐篷正好围成一个半圆儿,大伙儿在半圆的豁口处点起了一排篝火,各自拿出食物加热烧烤,你争我抢很是热闹,打情骂俏的声音在黑夜下的山谷里四下散开。 深山的夜本来是冷清的,何况此时已是初秋,但喧闹和篝火却把黑暗和冷清隔开,把这块儿平地变成了一处红男绿女的狂欢所在。 我看着他们吵吵闹闹,忽然想起春天时在十渡的那个夜晚,诸般滋味涌上心头,本来想上前去凑凑热闹的,忽然间却没了兴致。点根烟,一回头才发现陈琳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我身后,我问她脚怎么样了,她摇摇头没答我的话。 第十七章 过河之卒(5) 我和陈琳两个人对面而坐,都仰头看着天上寥落的星辰沉默不语,似乎过了很久,陈琳忽然开口问我最近在忙些什么,听她口气中若有若无的一丝嗔怪,我忽然有点儿自责,自从那天我把她送回家后就一直没联系过她,而陈琳虽然性格外向,但显然也还没脱掉小少女对异性那一贯的矜持。 我低头咧嘴对自己笑笑,心想我总不能把自己的风流成性托盘而出吧,告诉她我还有个失散重逢的小情儿小麦?那我今晚就别想跟她搭讪半句话了。 陈琳见我默不作声,气氛有点尴尬,拿出撒娇的本领缠着要我给她讲笑话,随口给她讲了个一日和一天的段子,听得她是花枝乱颤神情羞涩,看得我是春心大动口水横流。 正想入非非呢,听见有音乐声传来,扭头看过去,有驴友打开了带来的便携音响,大家正围着篝火载歌载舞,我心里一动,拉起陈琳滑进了“舞池”…… 她的脚已没了大碍,估计就是当时抻了一下,我俩跳舞时她却还是装作不适,跟我贴得很紧,似乎我一直在抱着她跳。跳得累了,肚子也开始抗议,我让陈琳坐在一边休息,自己钻回帐篷去取带来的食品。 等我返身回来时,看见陈琳已经被小公鸡儿拉着混在人群里慢摇,虽然陈琳步伐僵硬似乎不是很情愿,但还是看得我妒火中烧,恨不能冲上去给他俩拉开。 我坐在火堆旁闷头烤着带来的羊肉,驴长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我撕下一块烤好的肉塞给他。驴长也不推脱,伸手接过便在我身边坐了下来,他打开军旅水壶呷了一口递过来,我接过一闻,地道的二锅头,仰脖就是一大口。 等三四支曲子过去,陈琳在小公鸡儿极不情愿的目送下往我这边走回来时,我跟驴长已经把水壶里的酒喝光了。 他站起来抹抹嘴,掏了样东西凑到我身前,塞给我时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等我纳过闷来他给我的是什么东西时,驴长已经转身离开了。 我伸出攥着东西的手想叫住他跟他解释,却被走过来的陈琳一把夺了过去,边跑开边说我看看什么好东西哦。 我刚想起身去追,她自己就返了回来,红着脸白我一眼,嘴里嘟囔了句猥琐,手一扬,把手里的东西朝不远处的土坎下扔去。 我有点儿尴尬,也有点儿不舍,嘴上却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打句哈哈:“我还想一会吹起来当枕头呢……” 这句话又招来了陈琳的一阵拳头,趁着曲子又响了起来,我拉起陈林再次加入狂欢的人群。 第十七章 过河之卒(6) 揽着她纤细的腰肢,在这莽莽星空下旋转,感受到她饱满挺拔的乳房紧紧地抵住我的胸膛,我正尴尬不已怕陈琳发现我的异样,抬头却发现陈琳此时正微闭双眼心无旁就地享受着这旷野之趣。 借着慢慢上来的酒劲儿,我情不自禁地把她往身前揽了揽,而陈琳也顺势把身体紧贴了过来,闻着身前飘忽不定的芬芳,鼓胀的下身挨着她的胯骨,我头脑中一阵燥热。 正当我心猿意马想入非非或者琳琳时,陈琳忽然拧了我一把,在我耳边狠狠地低声说:“花心萝卜,找死呀!” 她下手重了些,我吃疼松手,没来得及反应她已经笑着往一边逃去,我起身去追,脚下有点踉跄,又有大伙儿舞来舞去的阻挡,始终没捉到她。 我索性坐下喘息,陈琳见我不再追她,也在不远处坐了下来,俩个人不经意间对视起来。 隔着时而滑过的人影,看着陈琳略显消瘦的粉颊,在这初秋的山野中,我渐渐远离了燃烧正旺的篝火,远离了形色各异的帐篷,远离了这片休憩的空地,在空中伸展开四肢漫漫的飘动…… 一个飘渺的女子身着白纱,随着我翩然舞动,她一次次靠近我耳边,带着潮湿的话语轻淡又无法拒绝地灌进我脑海:“你是谁?你是谁……” 我挥舞着四肢,微微的张着开口,却吐不出只言片语,忽然间,我再也弄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小时候我认真地问过正在看报纸的爷爷,他告诉我我是张强,是他的孙子,也是师大附幼儿园一小班的班长,将来国家的栋梁;小学时我问正在画苹果的同桌女孩,她告诉我我是小强,经常抄她作业的坏孩子,然后莞尔一笑告诉我我还是第一个摸她屁屁的男孩;高中时我问在阳台上就着西北风一起灌啤酒的雷子,他告诉我我是他一辈子的兄弟,是半个诗人,还是个里外不一道貌岸然的家伙;大学时我问臂弯儿里的宣宣,她说我是她的男友,她一生的依靠,也是个心怀大志的风华少年;云雨后喘息平静时我问过小麦,她告诉我我是男人,是她的男人,是很多女人的男人,也是个衣着光鲜的文雅流氓。 那我到底是谁?他们口中所说的,哪个才是真正的我?这不是一个随意选择的问题,是一种对归宿的追寻,对认定的信仰,我因为这问题的重量而犹豫不决不敢断然定论,脑袋里却乱糟糟地隐隐作痛。 夜,风华正茂,我远离喧嚣,却离不开潮湿的心境,如若我终将厌倦风尘,带着挑剔的微笑嘲讽每个路人,那么我必须丢掉的,到底会是什么? 等年华落败,怀揣透支的荒凉穿闹市而过,羡慕起所有的迟钝,对那时的我,所有的美好都要重新辨认…… 第十七章 过河之卒(7) 夜深了,凉意渐起,我从失神中清醒过来,火堆渐渐从灰色的夜中暗淡了下去,舞累的红男绿女们零落地坐着谈笑风生。 裹了裹身上的衣服,看见不远处的陈琳也已经抱着肩膀在瑟瑟发抖,我起身坐过去,跟她不着边际地闲侃着各种花边新闻。 驴长担心大伙儿着凉,招呼我们回帐子里玩,我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陈琳,她似懂非懂的跟着我钻进了我那已摇摇欲坠的帐篷。 没等我找到话题打破沉默,从半拉着的帐帘边伸进一只手来,递进一个水壶,我接过来,是刚刚在篝火上烧的热水,驴长把脸从缝隙一闪,依旧是意味深长地一笑,然后消失在夜色中。 我把水灌进塑料杯子,拿毛巾裹起来递给陈琳,让她抱着取暖,无意中触碰到她的手,白皙纤长的手,细腻,冰凉,微微地颤抖。 聊了会儿天,我看时间不早了,满脸装出正人君子的关怀要送陈琳回帐篷,她捋了下耳边的头发,点点头没说话,也没有起身。 我刚想冒险试着问问她要不要跟我在一个帐篷里将就一下,她忽然抬头问我:“强子,这里真的有狼么?” 听到这话我心里笑开了花,一本正经的告诉她不但有,还不在少数。 陈琳低头扣弄着自己的鞋带儿,我试探着开口说要不你就在这儿将就一下吧,陈琳还是摆弄着鞋带也不搭我的话。 我自作主张地领会了她的意思,起身钻出去到她帐篷里一阵乱翻,找到她的睡袋,赶紧抱着跑了回来。 见我拿着自己的睡袋钻进来,陈琳面带愠色又不失娇羞地嗔问我干什么,我讪讪地笑笑:“那你的意思是跟我睡一个袋儿么?” 话没说完陈琳就扑过来又想捶打我,我色胆骤起,挡开她的手顺势把她裹在怀里,腾手关了帐顶吊着的应急灯。 陈琳嘴中发出不情愿的嘤嘤之声,身上却未见大的反抗,我把头凑过去看着她在幽暗的夜空中微微闪亮的眼眸,过了一会,她竟主动地凑上朱唇在我脸颊轻轻一吻,我脑袋发热,一阵眩晕,像沉默千年的火山碰到期盼已久的地震,爆发了…… 正当我千军万马汹涌而至,只待挥鞭长驱直入时,陈琳忽然伸手挡了我一下,我心下一凉,知道女人这个时候迟疑多半儿会是因为什么,心里不禁叫起苦来,我这次出来只打算放风,根本没想到会喜逢雨露,哪会备有什么家伙,倒是那热心的驴长给了我一个,但是已经被眼前这个可人儿给丢得不知所踪了。 我正使劲儿攒着甜言蜜语想糊弄过去,陈琳忽然伸手递过来一个东西,我一摸之下心里叫好,她用细弱蚊蝇的声音在我耳边呢喃:“我没扔……” 后面的话,全淹没在了帐篷里排山倒海的激情中…… 不知多少次的潮涌潮落,就在我积攒了所有力量准备磅礴一掷时,我那经过别有用心草草搭建的帐篷再也装不住这汹涌春潮,帐顶微微一倾,我甚至没来得及去扶,就已经散开了…… 明月高悬,群星璀璨,端的是良辰美景不胜收,我回头看了眼陈琳,她脸上说不尽的娇羞又带着几丝惊恐,镀着月光的容色艳丽非凡,我心一横,天为顶,地为席,但见四肢交舞,声韵相扶,天地间一片流光溢彩…… 第十七章 过河之卒(8) 早上醒来时,已经过了十点,我看着臂弯儿里瞪大眼睛注视着我的陈琳,眼睛往下一滑,白花花的耀眼,不知不觉下面又立正了,刚想毛手毛脚,陈琳一把推开我说大家都已经起来了,说着脸上腾起两朵红晕,我失落地笑笑,嘴唇在她脸颊上轻轻沾了下儿,起身穿衣服。 我从陈琳的帐子里钻出来时,正好迎见正在收帐子的小公鸡儿的目光,他看着陈琳在我身后钻出来,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是手里的东西摔的更响了。 大家简单的吃了点儿东西便继续前行,今天我们要在午后赶到此行的终点--潭柘寺。 驴长边赶路边给我们介绍这座寺院:此寺始建于西晋,至今已有近1700年的历史,是北京地区最早修建的一座佛教寺庙,北京民间甚至有“先有潭柘,后有幽州”的谚语。 这个寺院的名字也是几经改代,晋代时叫嘉福寺,唐代时改称龙泉寺,金代御赐寺名“大万寿寺”,在明代又先后恢复了龙泉寺和嘉福寺的旧称。 此寺后有龙潭,山上有柘树,所以民间也就一直称其为“潭柘寺”,这个名字也就是我们最熟知的了。 下午两点左右我们到达了寺院,潭柘寺看起来很大气,面积也够广,现在时值十一香火正旺,熙熙攘攘的人流下,也就找不到寺庙本身所带的更多韵味儿,我们夹在香客中间进殿上了香,就退了出来找个僻静的角落聚在一起打牌。 陈琳自己不玩,非要看着我来,我一改往日打牌时摔摔打打的恢宏气势,怕惊扰了肩膀上眯着的陈琳,这小妮子昨晚跟我携同一片轻舟,共度风雨,现在看样子是要往回补体力精气了。 洗牌的空当,我扭头看肩上的陈琳,她微翘的鼻尖儿在秋日午后的阳光下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我用舌尖轻轻舔了一点儿,淡淡的咸味儿在口腔里扩散着,心里忽然有点儿迷茫,明天各自打道回府,我们该何去何从? 我对这种天赐良缘的一贯作风是拍手回家,各找各妈,以后遇见与否全看造化,说白了,就是玩。但陈琳似乎并不是这样想的,她之所以与我共度云雨,似乎是因为我们原本是被介绍到一起要开始发展的恋人,只是我前一段儿时间莫名地冷落了她。 想到这些,我头皮有些紧,我的缺点不是没有责任感,是责任感太泛滥了…… 第十七章 过河之卒(9) 回到北京,算算我也只离开了两天的时间,这座繁华都市边角儿里的秋意似乎便蓦地浓了起来,新款的秋衣已经附着在形形色色的躯体上四处游走,各种颜色款式交错不已。等郭天的空当儿,我透过咖啡厅临街的大玻璃窗向外望去,恍然觉得是在欣赏着一场良莠不齐的时装秀。 郭天的低调让我有些意外,看着他从一辆成色不新的雅阁里钻出来,抬头扫了扫高处的牌匾,一边摆弄着深蓝西装里的白色衬衣袖口,一边缓步朝店里走来,我心里很是感慨,这个男人华而不奢,举止优雅,神色淡定,气宇不凡,如果我是个怀春的小女子,怕是现在已经对他迷得死去活来了。 看他进来我起身拉开对面的椅子,他随和地把手搭在我肩上示意我不必客套,坐下来几句得体的寒暄后直奔主题。 他语速缓慢,每句话都很坚定,却又丝毫不见凌厉,让人听着没有压迫感,也不由地想接受他的提议和想法。跟这种人谈话是一种享受,只是享受过后可能会有所代价。 郭天带来的消息喜忧参半,喜的是他答应过几天给我拨款,把原来贷款的一半儿划过来让我对上面有个交代,算是抬举着我出师小捷。 忧的是他说过几天要跟我们行里合作,其他的事不用我经手,只需要我将来在职权范围内给个方便就好,我心里犯难,以我现在所了解的郭天的摊子,别说我,就连主任也未必能在他的项目想插上一小手。 郭天久经沙场,对我们这些吃公粮的人的职权应该很清楚,他此时这么说是想要我行什么方便呢? 一挥手就是几千万回帐,如果这真是给我的面子,那我的付出想必也不会小,我有些迟疑,郭天看透了我的心思,缓缓地安慰我不用太担心,要托我办的不是什么大事,而这笔款子他原本也打算还回来点儿,这次只是顺水推舟送我个人情。 听了他的话我心里稍稍安稳,从他不经意的谈吐间我才知道,原来我在追的这笔款子并不是郭天的公司所欠,真相其实别有洞天。 欠款的是某个高人架的空壳公司,只是当初郭天的公司为其做担保,等一串数字从银行的帐户上流转以后,那个空壳公司随之消失,这笔贷款就成了郭天名下的。 听完我忽然有个念头,这莫不是变着法子的行贿?郭天看我若有所思,也许猜到了我的心思,笑了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告诉我有些事儿不知为妙。 闲谈了一会儿,郭天借口有事要离开,临走前他起身离开座位后回头对我一笑:“老弟荣升时记得请哥哥吃饭哦。”说完不顾一头雾水的我,径自离去。 第十七章 过河之卒(10) 0 从咖啡厅出来,我忽然有点儿迷茫,不知该何去何从,车子也懒得动,一个人沿着马路溜达。 想起春天,似乎还近在昨日,时光总是不经意间偷摸溜走,等我们蓦地回过神来,过去的那段时间似乎总是最愿意去追忆的,就像我总在怀念跟某个人一起的日子,怀念一去不返的大学时光,怀念刚刚从身边消失不见的每一时每一刻。 想到这些,我觉得自己瞬间便苍老了,经过一家店铺的橱窗,站在那里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模糊的面孔上在玻璃的影射下似乎横生了些许皱纹,表情僵硬,目光呆滞。这一看看得我心惊肉跳,想也没想便钻进旁边的店里买了一套护肤用品,结完帐出来时我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儿滑稽。 以前我除了洗头洗澡很少用什么日常护肤品,记得大学时毛子来我家住我发现这小子包里居然有瓶儿洗面奶,这被我作为把柄嘲笑了他好一阵子,现在我自己因为在橱窗中看到一张模糊不清有些憔悴的面孔,竟然冲动得买回这些东西,我是该为自己终于懂得保养而沾沾自喜呢,还是为那种若有若无的恐惧苍老的忧虑而心生失落? 其实我进了商店在那里的镜子照过,我这张自己平时不怎么关注的脸,似乎跟以前印象中的它没什么差别,但我还是不由自主地为手里的东西付了帐。 正胡思乱想着,电话响了,里面传来老妈喜气洋洋的声音,叫我今天哪儿也别去,现在就直接回家!问了半天她就是不说为什么,我只能满怀着狐疑走回车旁往家里开去。 一进门就听见老妈在厨房里边哼歌边叮叮当当地摆弄着锅碗瓢盆,我进来时老爸正要去关厨房的门,见我进屋忙不迭走了过来,抓住我就往沙发上按。 我心里有点儿毛,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没回过神儿老爸那茶水已经伺候上了,我刚端起茶杯他又掏出两根烟,自己点了一支另一只往我身前送,我朝厨房努了努嘴,意思是老妈见他抽烟又要发飙了,老爸一副得意得神情,跟我说今天领导高兴,是大赦的日子。 我点着烟开始套老爸的话儿,绕来绕去他就一个意思:高兴!对于原因却半个字也不透漏,我只能强忍着好奇心等开饭,不管什么事儿,一开饭肯定就会说出来,这是家里多年的习惯了。 吃完饭我坐沙发上边看电视边琢磨,喜事其实就是老姐不动声色地交了个男友,这事她跟我说过,当时我没怎么多想,也忘了这事儿能在二老那儿引起轰动,没想到她昨天居然跟二老透漏说想准备结婚了,这下可把老爸老妈高兴坏了,立即赏了银子给老姐做脂粉钱不说,现在已经前前后后开始张罗了。 我觉得老姐有点儿不够意思,这么大的事儿都不跟我提,我将来的姐夫怎么也要自己亲自把把关啊,再说,她忽然瓦解了我俩保持良久的单身战线,只要二老忙完她的事,我也就该挨鞭子催了…… 现在二老已经开始探查我的口风,我胡乱地搪塞了一阵,借口有工作拔腿就想溜,没想老爸看出我的心思,硬是把我从门口拉回来数落了一晚上,直到俩人哈欠连天不睡不行了,才放我出来。 我跟个幽灵似的在大街上晃荡着,心想着找个人乐呵乐呵,毛司令关机,给他打完我忽然想起小麦今天下午应该回来了,赶紧打电话过去,结果也是关机,看看表差点儿不到十二点,想了想明天还要上班,只能不情愿地往回走,回去眯觉。 第十七章 过河之卒(11) 1 主任最近气色不太好,要是放在以前我肯定要借机跟他套套近乎,找个油子孝敬一下他老人家,但自从我俩几次不快后便像撕破了脸皮一样,他偶尔找我的麻烦,我每次只是不动神色地装活死人。 最近老东西状态不佳,我也懒得追寻原因,看他整天愁眉苦脸苦大仇深的样儿,我比吃了开心果还高兴。 坐在办公室处理了手头的几份文件,随手打开了桌面上的一个文档,里面是以前写的一段歌词:你甘做娇艳花蕊,在我手边开不到最美\哪怕我情愿为你烟灭灰飞\没有我憨厚相陪,没有我平凡拖累\也许你才能展开翅膀高飞\爱情靠高歌完美,默默付出没人理会\等无力的真心被绝望包围\才知道希望枯萎,原谅我倔强这一回\却连分手也,习惯地说得卑微,忘记了防备…… 这是当年写给雷子的,他跟女友分手后悲痛欲绝,我照着陈奕迅的“爱情转移”给他填了这段儿词,算是以毒攻毒,告诉他每天早中晚各唱三遍,一个月后定然会心如死灰,不想这小子词儿还没背熟便跟女友和好了,还极为不仁义地给那女孩儿看了这段词,那女孩后来当面评价过我:你是个才子,无良的才子! 看到这几句话又想起了很多往事,我靠在椅子上抽着烟唏嘘不已,对面的小姑娘咳嗽两声示意我办公室里不该吸烟,被我一阵赤裸裸地注视,红着脸低下了头…… 眼看要开午饭了,我抻个懒腰正张嘴打着哈欠,电话铃突然响了,吓得我半个哈欠咽了回去。心里骂着接了电话,听完电话,我再也不恨了,直想把那边儿的人搂过来管他男女老幼狠狠地嘬上几口! 电话是行里人力资源部打来的,告诉我面临人事变动下午去行里,听到他最后那一句职业性的祝贺,我真觉得他此时就是这大千世界上最可爱的人啊! 连蹦带跳地冲下楼,站在大厅门前,我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冲下来,十月的阳光慵懒地散在身上,想我多年的媳妇终于熬成了婆,我狠狠地对着阳光直视过去,先是刺眼,然后是点点的黑斑,最后,一行泪不自觉的从脸庞滑落下来…… 生活中,登高望远;生存中,望远登高。 在职场或官场确是如此,大家都削尖了脑袋拼命地想往上钻,而金字塔越往上越是狭窄,能挤上去的,要么是身前身后藏着有力的帮手,要么是自己的腿力足,目光长远善于谋略。 或许我已经不经意间成为了自己曾经唾弃的拜金拜官潮流中的一员?但生活就像滑梯,不上就下,容不得我自命不凡悠然漫步。 也许我只是别人操纵着的棋盘上的一个小卒子,但既是卒,哪个不想着过河呢? 第十八章 生活(1) 每天经过大堂我都会刻意地放慢脚步,享受每个人的问候和招呼,其实享受问候是假,乐就乐在听前面那个“主任”的称呼。有时候看着某个人笑若灿花般地过来搭讪,我会突然想,以前的我,见到老小子是不是也是这种神情呢? 至于手上的工作,跟了主任那么久我早已得心应手,以前差的就只是一个职位,现在是要什么有什么,我开始为自己做新的职业规划,下一步是几年后弄个分行的某长当当。 说到主任,那天他从办公室搬走时我忽然发现其实自己对他还是有点儿感情的,毕业出来什么也不懂的毛头小子一直跟着他,可以说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算是我在行业里的老师。 心里有那么点儿难受,但是一想到他曾对我用尽心机打压榨取以及自己的生涯,这种不舍只是匆匆闪过。放眼茫茫大海,前浪总要被后浪推上沙滩灰飞湮灭,那种转变,要么是更上层楼的升华,要么就是永劫不复的消失。 看着头发花白的主任收拾东西搬到底层的行政分区,我心里确实难受了一下,那里是二线的领地,说白了就是汗马功臣们的养老区,在那里你完全可以放松自己享受生活等待退休,但代价是你要放弃曾经前拥后簇的风光一时,放弃你大展宏图点化山河的理想。 回头想想,主任为人拘谨,在仕途上也很难有大的发展,也许到那儿去颐养天年对他未必不是一种善举吧,尽管他有着些许的不愿。 姐姐的婚期定了,就在来年的元月一号,两位老人前后张罗得面面俱到,将来的姐夫我也见过了,人很精神,还是所谓的挨踢(IT)精英,看来以后电脑方面有什么麻烦再也不用抱到中关村了。 毛司令在企业家的理想破灭后时隔多日,终于重整旗鼓又催生了另外一个理想,准备进手一辆二手越野,周游全国。 那天他在饭桌上说出来时我嘲笑他之余,心里竟然有些难受,他这么一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以前的一帮哥们儿走的走散的散,留我一个人在这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里,也许真的是一种煎熬。 雷子到现在还是没有出现,其实我觉得他一直就在我身边,甚至其他的人还在跟他往来,只是他带着那份愧疚,总是能在我转身之前机警地跳开,我一直想跟毛子说让他帮我找回雷子,但每每话到了嘴边,又活生生地咽了回去。 至于小寒,他终究不是我发小的哥们儿,见面时总有那么点儿客套在里边,搞得我浑身不自在,偶尔大家凑在一起也是无心无肺地吵吵闹闹,但彼此很少单约出来玩。 李光最近玩起了网站,煞有介事地封自己为某某网络公司的董事,见人就哆嗦着两手递上张名片,近来不知道从哪个成功专家那里讨得密经,名片上不打印电话,非要当着人家的面儿七扭八歪地签上一串儿号码,我觉得丫这套动作要是再跟号码后面多写上“办证”俩字,那就堪称完美了。 郭天这人到现在我也不敢说自己跟他熟,见面时称兄道弟亲热得紧,但大多时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为人低调得体,对朋友也很大方,似乎从来都是把便宜推给对方,我总觉得这样有点儿假,这不是一个成功商人的生存之道,但是只觉得别扭又找不到他处事的玄机。 他原来跟我说托我办的并非什么大事儿,就是一笔新的款子,手续上面已经办得面面俱到,只是走我们分部的帐,要我顺手在上面签个字而已。当时我升职的事儿看来那时的他早就洞察,由此也可见这人不说手眼通天,也绝非泛泛之辈。 第十八章 生活(2) 我最近倒是跟大学时的几个同学混得挺近,以前几乎不怎么联系,现在一个个都浮出水面,各自的行业本来也有交融的地方,只是我们站得不够高,所以彼此间也没有什么利害关系。这样也好,大家只是普普通通地喝喝酒、叙叙旧,没那些劳什子事情牵绊,往往显得更能交心。 跟小麦摊了一次牌,问她愿不愿意做我的压寨夫人,她认真考虑之后说等她抱到外甥我们就着手准备婚事,我想了半天也没想通她抱外甥跟我们结婚有什么关系,但是看她很是坚决,也只能默许,免得我现在过于主动将来在围城里维诺是从。 跟小麦商量这事儿那天,我从她那出来,站在车水马龙的学院路上怅然若失,忽然想起一个人,电话打过去,那边的陈琳言语平淡,我们聊了两个多小时,一直到我电话发烫耳朵生疼才依依不舍地挂掉,最后我们都小心翼翼地告别,对于本来水到渠成的约定不问只言片语。 对陈琳我总有种感觉,似乎无论我在哪儿兜圈子,等我站回到她身边的时候她都是平静如水地在原地等着我,不愠不怒,不惊不喜。 我曾经考虑过在她与小麦之间的取舍问题,但是很奇怪总是异常坚定地选择小麦,而这种选择虽然坚定,却包含着一些不情愿或者说不好的预感,后来我想通了,也许是从性格上我跟小麦更适合彼此吧。 生活,似乎就应该像现在这个样子吧,大体上一平如水,偶尔来点儿小荡漾寻点儿新鲜,惊涛骇浪的人生,不是常人所能消受的。 一个人的观念改变,不需要太多的时间,我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把书架上的弗洛伊德,尼采等哲学大师尘封进了橱柜顶上的大纸箱里,那里甚至还有我小时候玩的画片。代替这些西方形而上学的是周国平等大师对生活琐碎的心得和一些纯情小资无病呻吟出来的言情小说,我那天跟极为鄙视我当前品味的毛子狠狠地说了一句话:“生活,怎么俗,咱就怎么来!” 进了十一月,北京的秋意染得很深了,已经不纯粹是我喜欢的那个季节,我常常趴在阳台上一边用袖子捂住有些发凉的耳朵一边努力地搜索那些正在远去的歌谣并慢慢地哼出来,似乎在那些陈旧温暖的歌声里,我就能重回到随着色彩淡化韵味却愈深的过往,就能舒缓心境从容地漫步在眼前的生活中。 我决定再混个文凭,想起大学毕业时看着校长的钢戳狠狠扣下,除了拿父母的血汗钱换回了这一纸并非毫无用处的文凭,其他的事我仿佛就是个局外人。那时的年少张狂,似乎正从我现在的身体里被某种力量一点点抽离,我也深刻体会到大学寝室楼里那些拖家带口的大哥大姐们抱着书本匆匆而过的苦衷。 我想好了,考就考行里的研究院。这是我现在的本行不说,即使没有什么空子可钻或者关系可以通融,多卖点力气在衰老之前再冲刺一把,我得到的东西将会是受益终身的。所以我的书架又在瞬间被各种经济类书籍填满,等我发现之前常看的那本人文文集已经落满灰尘的时候,我已经在经济学中撞得晕头转向了。 第十八章 生活(3) 上周我到山西出了趟差。 一个跟北京某国企挂钩的厂子零三年从行里贷款,走的是我们分部的渠道,现在归还期过了一年多,那边儿的形势却越来越复杂,几个濒临倒闭的厂子纠缠在一起,原本贷款的单位钻了政策的空子,早就改头换面不见踪影。 现在这几个空壳厂子把我们派去摸底儿的职员当皮球踢来踢去,差是派出了好几趟,但从来没带回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眼看到了年末,上账时上面又盯住了这笔款子,徐行亲自点我,意思是让我过去看看到底什么状况,回来心里有了底,也好着手处理。 以前派来的都是一般职员,估计那些精明的企业家们根本就没放他们在眼里,甚至有过一个毕业刚进行里的小伙子,来了大同三天,吃住全是自己垫资,连客套般的招待都没得到。 我来之前通过支行给北京的那个国企下发了催款单,这笔款子他们当时也做了保,估计我还没上车时这边儿的人就已经得到消息了,所以我下车看见笑着迎上来的一个中年胖子,心里没有丝毫意外。 吃完接风宴,听这帮人精儿倒了一太平洋的苦水,我笑笑不置可否。 前两天我四下看了看,这里的局势比我预想的还要糟糕,几个破工厂的大门都生锈了,私下的交易乱成一团,别说挑毛病,就是那些合法不合理的卷宗要是仔细研究起来都能让我在这里住上一两个月。 我忙活了好一阵子,什么工商局企业办都跑了几次,但是依旧理不出个头绪,看来若是想追回这笔钱,只能走法律途径了。想通了忙也是白忙,最后一天我索性待在招待所不出门了。 晚上的时候,接我的那个胖子不顾我的严词拒绝,在当地有名的星级饭店给我送别,饭桌上还有几个没见过的人,看样儿跟胖子是一丘之貉。 我们谁也没再提什么工厂啊贷款啊的,我是笑眯眯地坐在那儿装深沉,他们几个轻车熟路地跟我套着各种近乎。 出来时那个胖子借故支走其他的人,要单独送我回去,之前他们似乎已经商量好了,其余的人痛快地离开,只胖子一个人随我回到酒店。 在我住的房间里,胖子几句话过去便从怀里掏出个牛皮纸包放到了沙发上,嘴上还接着刚才的话头儿闲侃,我看了他的动作知道那纸包里肯定是一摞毛爷爷。 第一次有人给我毫不隐晦地送这东西,我心跳得厉害,嗓子也有些紧。我还犹豫着自己是该义无反顾地严词拒绝还是顺水推舟地腐败堕落,胖子看我没有明确的态度,停下嘴里不着边际的话,说看我不太舒服就要离开。 我迟疑着起身送他到门口,直到他消失在电梯的门里我也没把那个到嘴边的“不”字说出来。 整整一夜,我眼都没合,那个纸包早被我手心沁出的汗浸湿了,第三次起身去厕所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暗黄色的牛皮纸包静静地躺在淡蓝的床单上,纸包上的手印像极了一个咧着嘴笑的诡异面孔,我低头把里面的三万块钱抽出来摆在床上,全然忘了下身憋涨的急迫,看着那摞红色精致的纸张,若有所思。 第十八章 生活(4) 从大同回来我把报告送到了行里,那里面有我小动心思加上的见解。 报告里呈述的情况很属实,只是我避重就轻地从行里的利益出发分析了下那边的形式,这样一来,对于公家,在领导们的眼中我这趟差就成了风尘仆仆鞠躬尽瘁,而那笔款子希望渺茫无处追寻;对于商家,我只要别把该为他们隐瞒的吐露出来,那他们的贡禄我也就受之无愧了。 以后事情的走向,全看大头儿们的英明决策,又或许,他们在这种利益关系中也像我一样两面三刀,只是更大手笔地扩大规模,这些我不会知道,也不想知道。 交代完出来我开机给小麦打电话,想约她吃饭,电话那边儿一阵嘈杂,她带着哭腔一阵说,我终于弄明白了:她爸爸病危,这丫头现在正攥着晚上的火车票在车站等车! 我挂了电话开上车就往西站奔,路上才回过神儿来,给一个在机场工作的同学打了个电话,十分钟后他打电话回来告诉我八点去长沙的机票现在就攥在他手里。 到了西站我在马路对面的肯德基里找到了神色黯淡的小麦,她脸上满是泪痕,见到我嘴角一咧趴在我肩上又抽泣了起来。 我挽起她把她拉回车上,告诉她我送她去机场飞回去,小麦抽搭着说她试过,今天的机票根本买不到了,我笑着把她搂在肩上告诉她只要保重自己就好了,剩下的事我来办,小麦低头答应着忽然在我脸上吻了一下,我摸摸她的头发安慰她,抓紧时间往机场赶去。 一路上我们都没怎么说话,偶尔停车的时候我几次去看她,发现这丫头已经稍稍平静了点儿,我忽然想起什么,问她姐姐怎么不跟她一起回去,小麦叹了口气跟我说起了以前从未透漏过的事儿。 小麦的妈妈身体不怎么好,日子过得一直窘迫,姐姐在五岁的时候家里顾不过来就被送给了邻村的一户人家,她跟家里的关系很淡,甚至从没进过自家的大门。 只是长大后跟小麦性格投缘,本来又是血浓于水的胞妹,所以两个人走的还算近。这次爸爸病危,家里人一是因为对姐姐心怀愧疚,不敢打搅,再者现在她有了身孕已经临产,所以根本也没通知她。 听了小麦的话我觉得这样做似乎有些不妥,但是看她现在的状态也不忍心再劝说什么,感情这种东西,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决策吧。 到了机场我拿到票已经半点儿了,没多停留径直把小麦送了进去,站在安检门外我有些后悔,也许我刚刚应该给她一个吻,然后仔细地叮嘱一番,看着小麦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我摇摇头离开了。 一个人回到市里,想起要去超市买点儿生活用品。我站在一排货架旁往购物筐里拣东西,忽然觉得一个人影走过来又猛然转身离开了,我下意识地转头,一看之下有些激动又有些不知所措,那个人的背影像极了雷子! 我正犹豫着要开口叫他时,那个身影在货架的尾端一转便不见了,我不再犹豫放下筐子追过去,一对情侣正在对面打情骂俏,而那个身影早消失在人流中…… 第十八章 生活(5) 想起大学时有一次我填词玩,写的是对缘分的嘲弄和旧人远走的惋惜,写到:一个笑容渲染所有记忆,彼此都沉默着把姿态放低,你带着所有故事消失……后面苦思冥想也找不到满意的句子,正巧雷子来找我,大笔一挥在纸上写下“只是一个转身的距离” 我当时对他的才思敏捷叹为观止,特意请他喝了一顿。现在回想起旧人旧境,心中顿时失落不已。 我还低头独自黯然,毛司令晃荡着站起来招呼我喝酒,我把杯中辛辣的白酒倒进嘴里仰头吞下,久久不敢低头,我不想,也不能让桌面上的伙计们看见自己眼圈里打转儿的眼泪。 毛子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选个良辰吉日就要出发,只是还有点信不过低价淘来的本田越野,这两天发疯似地在三环上义务巡逻,那架势非要看见这车跑掉个轱辘才能心安理得,我说跟他换车开,被他一脸不屑地拒绝了。 我们几个人都劝过毛子,这小子脑袋一热,也不管现在已经快到冬天,还执意要北上,好像没有来年春天了。他一脸坚决地批评我们娇生惯养,那气势那觉悟貌似现在让他跟着长征去丫都不带犹豫的。 我那天去上品转悠,给他买了件加厚的羽绒大衣,拿给他时这小子不屑一顾,居然说还不如军大衣瓷实,看我开始挽袖子才讪笑着收下。 北京虽是现代化的繁华之都,但中国典型城市的特征依然在灯火阑珊中无处不在:人口基数大,流动人口多,交通拥挤不堪,天空压抑沉闷。但不容置疑的是,这里也作为一个巨大的梦工厂,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太多的人飞蛾扑火般汹涌而至。 每次看到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孔配着各式各样的公文包匆匆而过,我总忍不住去猜他们背后的故事。这些人中的相当一部分,都是怀揣美梦的淘金淘名者。 他们从心气高昂的英姿少年,几个来回就能被打磨得菱角全无,迅速地适应这座城市的生存真理,心中一厢情愿的美好在理想被现实碾碎后,甚至来不及低头忧伤片刻就无奈地低下头去追随周遭无处不在的匆忙,那种匆忙,态度坚决,目的却迷茫。 央视有句广告词: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这句话在这座冷漠与世俗交织挥舞着的现代都市中,绝不是励志的名句,倒更像是一句睡去前拿来安慰甚至是麻痹自己的成人童话。 在我这个传说中的土著,北京于我,幼时是趣味无尽的水上乐园和爱恨交加的少年宫,半大时是新世界商城惊险刺激的电动游戏和美女如云的月坛旱冰场,大学时是台球厅KTV和南门破巷里临街的小酒馆儿,现在是深色各异的眼神、各种娱乐场所的迷离和姑娘们柔软的怀抱。 有时候在夜里抬头望向灰暗的天空,总觉得那里沾染了太多的人间烟火,在那儿,我早就失去了立足之地。 一个人在阳台上站久了,身边就充盈着冷气,捉摸不定却又无情地浸透了身体,心里也不由得落寞压抑,小心翼翼地呼吸,生怕惊动了一些本就是佯装着平静的思绪。 第十八章 生活(6) 我也常有出去走走的冲动。 放下一切的拖累和牵绊,跳过那些看似坚不可摧的阻碍,去追寻那些在梦中反复闪烁,在现实中日行渐远的心境。但是,这只能作为我安慰自己的一个梦,而我,还从来就没来得及入睡。 毛子的勇敢和坚决其实是我所羡慕的,打击他的时候,心里总有点酸酸的感觉,几丝嫉妒,几丝怅然。 几个人吵闹着轮番拼酒,我看着毛子身边的李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跟我们出来玩时已经不再像以前那么拘谨了,此刻他向后仰在椅子上,一只手搭在毛子肩膀上一只手把玩着手里的烟,脸上的神情有些古怪,似乎此刻他并不是坐在一帮人喧嚣不停的酒桌上,而是站在自家的阳台,安静地打算着什么。 我忽然觉得李光就是那些淘金淘名大军中的一个典型,他此刻混在我们这些对他显得异类的人群里,有些格格不入,而遇见我们,于他,到底意味着些什么,恐怕现在的饭桌儿上没人说得清了。 小寒已经有些大了,一把推开扎在怀里撒娇的女友,也不顾那边幽怨厌烦的眼神,晃悠着站起来想跟我碰一个,我刚起身就见他脚下一软手一扬,杯子里的半杯酒泼洒出来,一半落在桌上的残羹中,一半顺着我的衣领而下。 醇香的液体一边挥发一边流淌,服务员正好进来上菜,从门口随着进来的风一吹,我不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几个人都忙着去探视摔倒的小寒,我站在那儿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做点什么…… 从川府出来时毛子已经吐了不下三次,肚子里那点东西都翻了出来,人也就清醒了不少,我把钥匙扔给李光让他帮我取车,这小子好不容易能过把手瘾,痛快地一溜小跑消失在门厅前刺眼的探灯深处。 我跟毛子斜靠着门柱,他伸手重重地压在我肩上,看着我沉默着微笑,我头有些晕,用力地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看过去,有那么一刻,我依稀觉得他眼中潮湿了。 不远处的门童在秋末夜晚的冷风中颤颤巍巍地点着了一颗烟…… 第十八章 生活(7) 毛子选了十一号出发,自称光棍节北上更能为他独自出行添加点儿苍茫的气势,我们本想跟这小子订做一面旗子插车上,上面就写“一根棍,来此混”六个大字,又怕他过于招摇惹上什么麻烦,只能在心里意淫一番毛司令一辆破车,一面破旗,一个破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苍茫气势。 起来就不早了,我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赶紧奔了三元桥,半路上接到毛司令电话,我说正在路上呢,他咂咂嘴说还以为我怕离别之伤不敢去送了。 这小子一直说是出去转转,顺便吃点儿苦锻炼一下,等我打开丫后备箱差点喷出来! 本田的圣达菲,后座卸去加上原本的后备箱空间塞得是满满当当。我使劲掀开一个整理箱看了看,里面全是各种罐头,顺嘴跟他说整理箱怕是靠不住,将来一巅估计都得碎。 压着心里头的伤感故作轻松地神侃几句,我去后备箱搬孝敬他老人家的一箱老白干,我打开了后备箱毛子一看,不由分说地拉着我回到他车屁股后,铆劲儿抬起个箱盖儿让我看,我往里一瞧:乖乖!整整一大箱子白色的塑料桶!不用说我也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了,关上门子我俩对着笑得眼泪儿一对对往下掉。 我告诉毛子我车里那箱儿酒等着他回来时接风洗尘用,他刚想拽两句就见不远处一阵尘土飞扬,原来是小寒他们赶到了。 每个人多少都带了点儿东西,使劲往毛司令的后备箱里塞,毛子也顾不上跟我们闲扯,跟边上盯着一个劲儿嘱咐别挤坏了箱子。 我跟小寒打了招呼正给他点烟,忽然发现毛司令直起腰板儿直愣愣地看着我背后,脸上表情复杂,我漫不经心间一回头,彻底愣住了…… 总以为时间能拉开记忆的焦距,那些过往的尘土飞扬终究会到一个我们触碰不及的距离,却是什么让你在夜晚久久不能入睡?是什么让你从梦中忽然惊醒?又是什么让你不经意间停下动作蓦然地发呆? 其实我们都是骗子,自高自大无所不为的骗子,不光耍弄伎俩欺骗别人,甚至很多时候我们也不自主地愚弄着自己。时间只是串连故事的引线而已,它本身擦不去任何东西! 我看着迎面走来的雷子,他抿着嘴角全部的精力都放在眼神里,默默地注视着我。 看着他伸出的手,我再也控制不住,一步上前把他紧紧箍在怀里。眼泪,不经意的就钻了出来,我感受着他身体微微的颤抖和手臂在我背后紧紧的力量,心里暗暗发誓,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不会再分开! 毛司令爽朗地笑着,安慰我们不要像女人似的多愁善感,多则一年少则半载他就凯旋而归了,我们跟着打哈哈说让他领回个异族风情的姑娘来,这孙子脸色一正教训我们不要企图把魔掌伸向纯情善良的异族姑娘,话没说完就让我们冲上去七手八脚给抛了起来。 临走的时候,毛司令也撑不住了,眼圈有点儿红,看着靠在一起的我跟雷子笑了笑,我看着他像是安了心似的表情,想起过去几个月的事儿,心里五味俱陈。 那些依依惜别的话这几天早就笑骂着说个通遍了,毛子上车跟我们敬了个不伦不类的礼,摇上车窗便绝尘而去。 我们一行人一直朝着他的方向挥着手臂,眼看着黑色的车身消失在滚滚的车流中…… 第十八章 生活(8) 雷子这几个月之所以消失的彻底,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怎么在北京待着,他有个表哥在武汉开了个酒吧,十渡那件事儿以后他逃避似的去了武汉跟那个表哥一起打理生意,中间回来过一次,就是我第二次住院的时候,我看到姐夫戏小姨那一幕时,趴在我床前的不是毛子,而是他。之后他又回去接着在武汉那边干,直到几天前毛子通知他自己将要北上飘荡,这才跑了回来。 我问他那天是不是在超市碰见了,雷子把酒杯里剩下的酒仰脖灌下去,默不作声。 我再也不好多问,俩人马不停蹄地在一个多小时内干下去两瓶白酒外加一片啤酒,我们话不多,所有想说不该说的都融在透明辛辣的液体中穿喉而过,到最后两个人几乎是抱在一起喝,我迷迷糊糊地觉得进来送菜的服务生都飘忽着偷笑不已,看起来对我俩很有些误解。 最后俩人打了车迷迷糊糊地回到我的公寓,中间出了个差错,我顺嘴给司机的地址竟然是小麦的,司机半路上听我跟雷子残缺不全的谈话,觉得地方儿好像不对,停下车给我灌下去半瓶子矿泉水,我这才口齿不清地告诉了他正地儿。 被电话吵醒时我头疼欲裂,只觉得嗓子跟刚点过一把火似的,边接电话边在床头摸水,无意间碰到了还睡着的雷子,他翻了个身嘴里嘟囔几句又睡过去了,看着他安静的睡样儿,我心里有种强烈的幸福感,哥们,你终于又回来了…… 老姐打来的电话,说是在西三旗看上处房子,让我赶紧过去跟着拿拿主意,我觉得这关系到她老人家的终身大事,不敢耽误,给雷子留张纸条收拾下赶紧出门了。 老姐相中的房子在朝阳区的望京,是个高档小区的二期工程,现在房价小有波动,再加上她托了七扭八歪的关系,均价一万三挂个零头。 她跟我说出这个数字时连比划带讲,似乎一种表达方式不足以表现出这个数字背后的一系列情绪,我不屑地撇撇嘴,招来她老人家一阵拳脚。 她说最近这里的开发商做促销,要是首付了房价的三分之一就送精装,没等我鄙视她头发长见识短拿上当吃亏当便宜,她又神秘兮兮地告诉我今年房价大跌,别看现在嚷嚷着救市,这房价一时半会不会涨回去的。 我不屑地瞥了眼售楼大厅里禁烟的提示牌儿,掏出根儿烟点上,反问她既然房价没到谷底,为何急着买房。 老姐一时被我问住了,白了我一眼扭头跟边儿上一直红着眼睛盯着她的售楼小姐咨询去了。 第十八章 生活(9) 从零三年起,北京的房价一夜之间高蹿猛涨,着实发达了一批生性务实的囤房族,但是房价居高不下,也让一批人望房空叹,拖着终生大事办不了。 以外地来京就读的大学生为例,毕业后平均薪水也就在五千左右,要是全靠自己,就算不吃不喝地苦攒上它十年,也远远不够找个居身之所的。何况现在的年轻人手指缝都夹着漏斗,想靠自己买房,对大多数人来说基本是个愿望,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前段时间网上有个文言段子,形象地概括了当前以80后为主的年轻人的生活状态。 “初从文,廿六乃成,负债十万。觅生计,十年无休,披星戴月秉烛达旦,蓄十万。不足购房,遂投股市,翌年缩至万余,抑郁成疾。医保曰,不符大病之条例,拒赔。乃倾其所有,入院一周,无药自愈。友怜之,赊三鹿一包,冲而饮,卒。” 这段子看着叫人不住地心酸,想当年我们被称作新时代的花朵,不停地接受着各种灌溉,哪个心里不是豪情万丈理想远大,记得初中的时候老师让我们每个人把自己的理想写在纸上,交上去后全被罗列在黑板上。 如果我们的梦想都能成真,那当时几十平米的空间内就坐满了将来的五百强企业家,红得发紫的国际巨星,成果斐然的科学家,以及各种行业的牛头老大。 记得那时候我的同桌是个胖子,他那次的表现差透,拿老师的评语来说就是胸无大志浮萍无根——他写的是有车有房四菜一汤。 现在看来,其实我们这些“胸怀大志”的人都是浮萍无根了,小胖子的理想当时看来龌龊狭隘,到现在回头看看,我们这些曾经豪情万丈的理想家们有资格拥有这种龌龊狭隘的又能有几个人? 有时候会很郁闷,想起自己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情怀甚至有些脸红。后来我终于想明白,所谓理想,其实就是走在通往理想的路上,如果你定的目标是捡芝麻,那么你永远看不见呼啸而过的西瓜。 对理想的追求,远远不够拉开残酷现实的焦距,但是受惠于这种愿景或者说心理暗示,起码,我们能在心里投下那么一点点哪怕是自欺欺人的安慰吧。 我斜靠在一个咨询台边,看着老姐跟那个售楼小姐有说有笑,环顾一下,四周至少有十几个职业套装的女员工,心里忽然又把王娟摆了出来。我现在想起她,再没有种种气愤和不安,似乎我们只是曾经擦肩而过的路人。 看来时间真的是一味教人学会忘却与释放的良药,她或者带来新鲜的东西让你目不暇接不及回想,或者干脆让你身心疲惫地积淀,一直积淀到自己也看不见那些曾经在心中不自主往返闪现的丛丛光影,等我们没心没肺地开始另一段生活时,曾经的种种,似乎只是偶尔听闻的一段段故事了。 我被烟呛到了眼睛,伸手去抹流出来的眼泪,手指滑过眼睛的一瞬一个疑问忽然冒了出来:如果王娟现在不是宅居待产的少妇,而还是在某个售楼中心摆弄着她职业的微笑,我会不会说服姐姐给她送去这笔生意呢? 胡思乱想间,电话响了,我掐灭手里的烟头,看也没看就放在了耳边…… 第十九章 生了(1) 小麦回来了,心情很低落,昨天晚上我想泻泻火,被她无声地推开了,想到自己与陈琳在山里的一幕,我也顿时没了兴致,老老实实地爬在一边不知不觉睡着了。 早上我起点多就起来了,小麦闭着眼睛没动,其实我夜里也没睡实,知道她几乎是翻了一夜的身,就想着早点起来给她熬点儿粥喝,小麦肠胃不好,晚上睡不好第二天很容易闹肚子。 我在厨房里心不在焉地搅动着锅里的米,眼前光洁的橱柜上朦胧地映出我没来得及收拾的蓬头垢面,我看了会儿觉得自己像极了一棵洋葱头。 端粥给小麦送过去时她翻了个身,意思是不想喝,我把碗放在了床头柜上,没说什么就出去收拾东西准备上班,要是放在平时,我起个大早这么忙活却热脸贴到了冷屁股,肯定不会这样罢休,今天我却发不起火来,我觉得是因为看小麦的状态不好,这丫头从回来就对家里的事儿只字不提,估计老人的状况很糟糕。 路上开着车我心里又琢磨起来,忽然觉得自己今天这么好脾气更多的不是因为小麦的状态,我似乎是对小麦有些愧疚,虽然跟她还没有两口子的名分,但她显然已经把我当成自己的另一半了,一想到陈琳我便像做了亏心事儿似的,都能察觉到自己脸红。 路上有点堵,但我还是在迟到之前赶到了,站在大厅里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庆幸自己没迟到。 以前主任在的时候我几乎每一周都有两天要晚上那么一个半个小时,主任一直想给我板了这个毛病,却又拿我毫无办法,现在我坐上了他的位子,这里没人能对我指手画脚了,我却忽然自觉起来,从上任那天起就从没迟到过。 想到这个我忽然觉得自己这人有点儿贱脾气,记得上高中那会儿我每天都在班里说个不停,换了几任的纪律委员也只能跟我吹胡子瞪眼,我该怎么闹腾还是怎么闹腾,后来班主任出了奇招,让我当纪律委员,从我当上这个芝麻官起,教室里就从没吵闹过,而我也不过是极为羞愧地管住了自己的嘴巴,那时候大伙儿都忙着学习,除了我就没别人说闲话。 看来这么多年过去,我这贱毛病还是没能改掉,有时候我甚至沾沾自喜地觉得这是个优点,毛子还曾严厉地批评过我,说我这是另类的自私主义。 年底是我们一年中最忙的时候,我抻着脖子忙活了一上午,看了看制定的工作计划,才完成了不到三分之二,叹了口气靠在椅子上发起呆了。 那天跟姐姐去看房,李光一个电话打过来把我乐得够呛,我不留神就当上祖宗了,换句话说,李光这孙子当了爸爸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神经搭错了,一想到李光靠在王娟身边眼神猥琐地盯着她怀里的孩子我就火冒三丈,为这个我还上网查了查,什么也没找到,倒是碰见各网友,他自称是学心理学的,说我这是情感强迫症! 我因为一时记不起他是怎么出现在我好友名单里的,也就把骂他的话憋在了肚子里,离开屏幕却满脑子都是他给我诊断出来的那几个字儿,想想自己这心态还真有点儿不正常。 本来想今天拉着小麦一起去医院的,但是早上看她的状态那么差,而且她跟李光这边也不怎么熟悉,我想了想又把手机上的一长串数字删掉,塞回了口袋里。 第十九章 生了(2) 从我这边到儿童医院必须要经过西直门的立交桥,一想到那桥我心里的躁的慌,也不知道当年公路局从哪找来的半吊子设计师,硬是在首都的知名枢纽建出这么个劳什子玩意儿,每天傍晚车流闪着红色尾灯跟一长串点燃了的爆竹似的拥堵在西二环上时,要是打个高脚凳在桥上把这座桥的设计者绑在上面让丫看看这壮丽的景观,估计他会羞愧得直接找个井盖子钻进去。 也许是时间还早,今天一路顺得不像是在北京开车,半个点儿的功夫我已经把车停在了儿童医院后门的马路牙子上,看了看周围有很多车停着,估计在这停车算是违章不违常情,我拎上后备箱里的补品径直朝着妇产科的大楼走去。 王娟的气色还不错,我进去时这妮子正靠在床上看着床边的护士逗怀里的婴儿玩儿,脸上满是幸福的表情,我心里莫名地一抖,她也看见了我,忙招呼我过去,我在自己腿上拧了一把,生怕自己一时没控制住失了态。 小孩儿躺在护士的怀里还不怎么睁眼睛,王娟肚子上开了刀,所以也只能看着护士怀里的孩子过过干瘾,我坐在她床前一时竟不知道该开口说点什么了,张了几次嘴总觉得事先想好的几句客套话有些不合适还是没说出口,只能讪讪地逗着护士怀里的孩子。 这小东西长得煞是难看,小脸儿皱皱巴巴的,哪像是新生的婴儿,简直一个发育不完全的小老头子。 我看着他皱起眉头,忽然听得襁褓里响声异常,还没回过神,护士喊了声“遭了!”忙不迭地跑了出去,等我回过神是这小东西在做生理排泄时,护士已经消失在门外,看了眼忍俊不禁的王娟,两个人对着哈哈笑了起来。 这一笑倒是缓解了我从进屋开始一直拿不掉的别扭,东拉西扯地跟王娟聊了起来,她示意我扶着她坐起来一些,我伸手抄到她腋下,忽然察觉手臂上柔软异常,回过神来碰到了哪儿,脸立刻红得发热,看了眼王娟,她也是满脸的绯红。 这间病房里有三个床位,估计现在是生育淡季,另外的两张床都空着,这倒是缓解另外我跟王娟之间的尴尬。忽然想起一句话:纯真的人因自己而害羞,流氓因为别人而羞愧,这样看来,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流氓了。 王娟兴致很高,不停地跟我讲着生产的艰难,有那么一会我有些听不下去,甚至想告诉她这些话应该讲给那个猥琐的李光听,但是看了王娟红扑扑的小脸儿,到嘴边的话还是忍住了。 我忽然想起来点什么,赶紧问王娟是男孩还是女孩,王娟看了我一眼,没答话脸却更红了,我心里着急想知道嘴上不断催促她,这妮子不知哪根神经搭错这时候偏偏害起羞来,在我不断催促下才咬着小嘴唇,声音低的想是蚊子在叫:“跟你一样……” 我听了这个答案忍不住笑了出来:“男孩就说男孩呗,说什么跟我一样,他能跟我一样么,你这么随便一生就生出个风流倜傥的文雅流氓来,那你不成了超级老妈了!” 王娟听了我的话脸上竟有些失落,我刚想探寻其中究竟,她脸上神色一变恢复了正常,又喋喋不休地开始跟我讲起生孩子的不容易,听得我真后悔刚刚说她是随便一生了。 第十九章 生了(3) 聊了一会,王娟脸上的表情又开始不自然起来,我觉得这妮子今天甚是奇怪,环视了一周,看看门和窗子都关着,实在不明白有什么让她感到不舒服的。 我刚想开口问她怎么回事,忽然想到了一二,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怎么了?是不是想方便?”出乎我的意料,王娟低着头轻轻摇了摇,我心里一片茫然,不是想方便那是怎么了?这我可想不出来了。 王娟靠在枕头上双臂不自然地夹了夹,抬头看我一眼,脸红得像柿子似的,声音小得不能再小地开了口:“不知为什么,涨得慌……” 我听完她的话猛然开了窍,想来想去怎么没想到这事儿,她这是产后反应,涨奶了!也不顾王娟羞答答的样儿,张嘴就来:“这个啊,甭担心,这个是正常反应,你要是没这反应你那娃儿就可怜没人爱了,回头让你家李光给你吸吸,吸顺了就好了!” 说完话我自己也愣住了,不争气的脑袋里立刻浮现出李光那张猥琐不堪的烂脸贴在王娟身前的贪婪模样,心里又开始憋得慌,却听见王娟用更小的声音喃喃着:“受不了,现在就涨得慌……” 我脑子一热,心好像突然提到了嗓子眼儿,太阳穴都突突地跳着,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似的,腿却自作主张地朝门口移去,伸手锁住了门。 初冬的阳光从窗子照进来,暖暖地给房间里凭空添了一丝暧昧的气氛,我看着王娟心领神会地缓缓掀起上衣,脑袋里像是放进了小时候吃的跳跳糖,突突地蹦个不停,脖子伸得老长,好像在窥探着自从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一般。 王娟不时微微地呻吟出声,我两手相扣,狠狠地互掐着,提醒自己不能新生杂念,解了她涨奶之忧便赶紧推身,但吸了几口手又不听使唤了,不自觉地攀了上去。 有点儿意外,王娟打掉了我的手,死命地护住衣服,胸前的双峰只露出半个,刚好够我贴上去含住乳头,却没了地方放手,我不愿松嘴儿,试着拉开她扯着衣服的手,这丫头却很是坚决,死死地拉住衣角不放,我试探几下,怕她用力扯动了肚子上的伤口,只好乖乖地嘴上用力。 忽然嘴里一阵甘甜,我马上平静下来,品味着这阔别了二十几年的甘露,心里一片空明,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个婴儿般安详宁静…… 王娟忽然推开了我,我没尝够新鲜还想扑过去,她声音喑哑地叫了我一声,我才猛然回过神来,也觉得自己失态,尴尬地用袖子抹着嘴角。 “喏,”王娟伸手递给我一张纸巾,“不涨了……” 我咬了咬嘴唇,看她那副羞不可耐的神情,心里像揣了只猴子跳个不停:“哦,那等会儿涨了再吸吧……” 王娟伸手拍在我头上:“美死你了,没玩了还……”看她的表情我就知道,只要我跟这儿多待一会,只要没有旁人来打搅,一会儿肯定还能再享受一次。 第十九章 生了(4) 孙子就是孙子,我还没等来第二次美好,李光这犊子带着自作爽朗却不堪入耳的笑声闯了进来,我心里恼火,对他客套的搭讪充耳不闻,王娟见我这副模样趁李光不注意伸手拧了我一把,看她脸上的可怜样儿我心里一软,嘴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李光搭讪了几句。 但这孙子忒不识好歹,张嘴就又把我得罪了,他嘴上巴巴地谢着我撅起屁股把我带来的东西塞进了柜子,动作那个麻利,跟怕我一会出去再给拎走似的,回头讪笑着看了看王娟:“娟儿,咱儿子呢?” 我心里这叫一个气啊,恨不能一脚把丫从窗子踢出去,心里正不爽,却听王娟的话里给了我点儿安慰:“我儿子被护士抱出去了,刚刚尿了!” 王娟话里的“我”字咬得很重,看来小两口似乎有些矛盾,我一时不知道说点什么,只能往孩子上扯:“那小子长得真像娟儿啊,还挺漂亮的,将来不知道要招多少女孩子喜欢呢!” 王娟听我夸孩子立马来了精神:“对啊,可不是,我就觉得他好看,怎么看怎么好看,都说男孩像妈妈,他将来长相一定差不了!”我听王娟这么快就回归了王家女人的本性,朝着她吐了吐舌头,她刚想跟我发作,看了眼旁边的李光又忍了下去。 李光又跟王娟搭讪了几句,俩人似乎过节挺深,王娟对他一直带搭不理的,我看着心里高兴,李光看讨不到什么好,搓了搓手拿着冒尖儿的垃圾桶出去倒垃圾了。 他刚一出门王娟就提高了声音,随手扯过身边的一卷纸:“还能扣死他,你看看这纸,这能用么,省钱也没他这么省的啊!” 我看了看王娟手里的纸,毛索索的有很多纸屑,不禁也摇了摇头:“这人也忒扣了,你这才刚给他添了香火啊,这会儿还省钱干什么!” 王娟听了我的话不停地点头,语气却忽然一转:“谁给他添香火,美死他了还能,也不看看自己那德性!” 我听王娟这么说心里忽然难过起来,这话在我听起来完全变了味道,不再是带着怒气的抱怨,到更像是两口子之间司空见惯的吵闹了。 正局促着不知该说点什么,李光倒完垃圾回来了,我就势起身告辞,李光假惺惺地留着我,倒是王娟很痛快:“你有事就去忙吧,有时间了再过来。” 护士这时抱着孩子走了进来,李光又拉住我欣赏了一番这孩子的俊俏,我用尽了自己能想起来的合适的褒义词来形容,这些话却也是发自内心的,小孩子嘛,现在看着都不好看,但王娟那么漂亮,这孩子将来想必不会难看到哪去,只是万一随了李光这矮炮,那就另当别论了。 道了别我走出房间,心里有点儿酸,想象着那一家三口在房间里的幸福样儿,鼻子竟然也有些皱,如果我当初不那么固执,现在站在屋里的会不会是我而不是李光这孙子呢?不过我也迟早会有这一天的,我这样安慰着自己,忽然想起了小麦,便加进了步子想快回去陪陪她。 第十九章 生了(5) 取车的时候我眼前一花,以为自己看走了眼,仔细看了看确认前面出租车里钻出来的身影确实很眼熟,猜个大概后心里猛地一缩,一种不详之感瞬时涌了上来。 我重新锁了车跟在那个身影后钻进了妇产科的大楼,却见那个人果真径直朝着王娟住的病房走去,我心里突突跳个不停,想走开却又心有不甘,还是决定去确认一下。 我一进屋,李光,王娟和那个刚刚进来的人同时一愣,我看准了那人的脸,却装作没在意,嘴上跟李光说刚刚忘了嘱咐,我带的那瓶鱼油上没写食量,那个每天饭前吃一粒就好。 说完假意离开,却被李光一把拉住了:“来来,强哥,你回来的真巧,给你们介绍下,这是我网站的合伙人,力哥,王力!力哥,这个也是我哥哥,张强,强子!” 我半转着身子戳在那,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王力,他也没说话,死死地盯着我,李光这会儿倒是很灵光,察觉气氛有异赶紧上前询问:“怎么了这是,两位哥哥原来就认识么?” 王力阴着脸笑了笑,嘴里的话听起来很别扭:“认识,当然认识,这是强子,我的同学!” 我见他要死不活的样儿心里也来了火,嘴上的话也不冷不热:“何止认识,我俩的故事长着呢,是吧,王力?” 李光觉得我和王力不怎么对头,赶紧上来圆场:“哟!你看这事儿巧的哈,我还想给二位介绍介绍呢,那这样,等会咱哥儿仨出去喝点儿,我今儿就重友轻色一回,老婆孩子全不要了!咱们一醉方休!” 我听理光这孙子连客套话也不说个圆满,心里恶心透了他,刚想说话却听床上的王娟开了口:“你喝死才好,我什么时候稀罕你要了!” 我听了王娟的话笑了笑,这丫头今天还真没少帮我出气,改天我得想法子好好报答她一下。 李光被王娟兜头泼了一瓢凉水,不由得有点儿窘迫,却又不敢回头针对王娟,讪讪地笑了笑,看看我再看看王力,一时不知道说点儿什么了。 我确认了心里的狐疑,觉得再没有待下去的必要,转身拿鼻子跟李光哼哼一声算是告了别就要离开,临走前又瞥了王力一眼:“王力,回见!” 王力也不甘示弱,学着我的口气来了句:“张强,回见!” 我笑笑转身离开了,身后传来王力的冷哼和李光那死不开窍的挽留声…… 第十九章 生了(6) 回到家里小麦还窝在床上,见我进来赶紧起来帮我挂衣服,似乎在弥补早上对我无缘无故的冷落,我见她眼圈儿还红着,心里一软伸手把她拉到怀前,坐在了沙发上。 看她气色好了一些,我试探着问她家里的事儿,她听了我的问话鼻子一皱,眼泪又下来了,我心里一紧,知道老人家多半不吉祥了,把她搂在肩头轻声安慰着。 听着我软软的安慰,小麦哭得更加肆意了,隔着衬衣和里面的保暖内衣,我都能察觉到自己的肩膀的潮湿。 哭了半个多小时,她才抽噎着跟我说话,我猜得没错,她爸爸走了。 小麦依旧卧在我肩头,语气软的让人一听就心酸:“强哥,以后我就成了孤儿了,这世界上再也没有爸爸来疼我了,我不是想爸爸,就是觉得自己可怜,不是,我不是觉得自己可怜,我就是想他……” 听着这丫头言语颠倒,我怕她伤心过度闹出什么毛病,伸手把她拉到坏前,端起她的下巴跟她对视着:“麦儿,不许说这种傻话!你不是还有个姐姐么,再说,有我在你还怕没人疼你啊,以后你就是我张强的了,你就是我的小公主,从生出来就是我的小公主!” 说出这番话我自己都觉得脸红,要不是可怜小麦现在的处境,我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这种酸话的,这种话对于我过于陌生,在我的记忆中,我说这种话的年代已经久远得模糊不清,我说这种话给听的人也已经化作一片朦胧的记忆了。 的确,这些话我只在大学的时候,说给过那个我认为是自己一生的挚爱,她也将陪伴我一生的女孩,宣宣。而那个女孩那份幸福,现在都已遥远得我无法触及,这种距离中有几分无奈有几分自寻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张爱玲的小说中有句脍炙人口的名言:“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而我到现在为止遇见的女子们,谁是我的红玫瑰,谁又是我的白玫瑰?如果我娶了小麦为妻,那谁又会成为我的床前明月光或者心口上的那颗朱砂痣? 我刚要再次陷入自己每每庸人自扰的死循环疑问中,思绪又被小麦的声音拉了回来。 女人的心思变得真是快,小麦刚刚还在抽泣着,听完我临时发挥出来的深情告白竟破涕为笑,嘴里的话也变得俏皮起来:“每个女孩都有一个灰姑娘的梦,我梦想的泡沫却从遇见你就破了,现在你还告诉我我天生就没有这个梦……” 我伸手用手指挡住了她的唇,言语也迷离起来:“嘘……你天生就是我的公主,你是我一生的公主,你的灰姑娘梦注定一生不能织起,而且我要用行动让你记起来,你遇见我破掉的不只是灰姑娘的梦……”嘴上说着身体缓缓朝她压了过去…… 第十九章 生了(7) 我还喘息未定,小麦放在枕头边儿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我拿起看了看,是她姐姐的电话,赶紧递给了她。 小麦看见手机屏幕上姐姐两个字显然顿了下,脸上又隐隐地浮现出哀伤,清了清嗓子接了电话,同时习惯性地裹了被子朝着卫生间走去。 我心里有点担忧她,刚躺倒抻了个懒腰,半个哈欠被卫生间里传来的小麦的惊喜声卡了回去,这丫头疯疯癫癫地从卫生间里冲出来,脸上再也不见半点哀伤:“强子!强子!我姐姐生啦!我成姨妈啦!” 我一时竟愣愣地不知该说点什么,我这人天生贱命,要是别人有什么伤心事儿我在边上劝解时嘴里的话那是一套一套的,但是如果别人有什么高兴事儿告诉我,我却不知道该怎么祝贺,往往是跟着别人傻笑,雷子曾挖苦我说我那模样就跟喜事儿不是别人的,而是我的似的。 小麦来了兴致,衣服也顾不得穿,裸着身子便在地板上跳起舞来,这丫头平时根本不跳舞,此时即兴发挥倒也还有那么几分模样,我笑着靠在沙发上欣赏着她的身材,心里却在琢磨着该给这位生了娃娃的大姨子带点什么,不行就照原样把送王娟那些东西再买它一套回来! 本来想跟小麦一起去探望她姐姐,可这妮子却急不可耐地非要明天一早就过去,我明天上午得去支行开个要紧的会,根本不可能上午跟她过去,这小妮子倒也并不责怪:“强哥你忙吧,我自己去好啦,而且我觉得现在我姐姐刚生了孩子把你介绍过去也有些不合适,咱不能抢了她的风头啊。” 我乐得她这么想,抽出银行卡递给她,让她多多给姐姐买些补品,这丫头鼻子一抽又动了情:“强哥,你对我真好!” 我笑着摸了摸她头没答话,她窝在我怀里继续感伤:“我现在除了你就剩这个姐姐了,她现在有了小孩子,真为她高兴,到时候我们两家子一定要走得近一些,这样才有一大家人团聚的温暖,到时候,到时候咱也……” 我知道小麦接下去的话是什么,坏笑了两声,起身又盖住了她:“还到什么时候,我现在就开始春耕播种!” 晚上我不放心,怕小麦又想着省钱亏待了她姐姐,硬拉着她去买了一套产后养护品,这丫头跟在我身后转着,似乎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甚至脸上还有那么点儿羞涩,知道结完帐钻回车里她才犹豫不决地抱起一个盒子端详了一番,嘴里埋怨我太浪费了,说这一千多块一眨眼就没了。 我心里很是受用,男人能花钱买到真心,这可不是人人都能遇到的好事儿,转念一想小麦这女孩儿真是不错,她在我身上怎么花钱都不嫌浪费,一到了自己身上就把小算盘摆弄得啪啪响,这样的女孩儿现在不说绝种也所剩无几了吧。 晚上我俩在她的强烈要求下本着简朴的原则在福口居吃火锅,她一天没吃饭又折腾了两遭,胃口不小,我很久没吃火锅也下了不少东西,吃完结账才发现两个人抡圆了膀子也才吃了一百多块。 回去的路上我尽量放慢着车速,在喧闹和荒凉交替着的学清路上,边听着车里的音乐边留意着身边的小麦,她已经暂时忘却了失去亲人的哀伤,更多地再为家族中新添的生命而高兴着,这,没有什么错。 人的生老病死没人可以阻挡,古代多少王侯将相寻找长生秘诀,却有哪个能坐在当今的咖啡厅里瞄一瞄玻璃窗外迷你裙下无限风光的?人啊,还是别去想身后之事,活着的时候就活个精彩,剩下的想多了就是二,如果看透了自己的生死,那身边的离别也就不会再这般毫无意义地刺痛心扉了…… 第二十章 晚安,北京(1) 毛司令打来了电话,这小子刚到了赤峰就有些扛不住了,千恩万谢我送他的羽绒服,我在电话里劝了他好一阵,想借着他话里话外的退缩劲儿把他拉回来,谁知道这小子给我打这个电话完全是炫耀式儿的,只是为了给我说说自己吃苦耐劳的精神,他是压根儿就没动摇的意思。 他打算继续北上,还给我透漏了自己的旅程表,按他的打算,元旦的时候他兜完个大圈子刚好能到西藏,准备在布达拉宫喝着奶酒听喇嘛敲响新年的钟声。 放下电话我有些忧郁,“忧郁”这个词是雷子给我定义的,他这样形容我“强子是什么人?没被人逮到过吃肉倒是,但好歹自己也是奔过的,但是听了毛司令在外逍遥神游风光无限,那也是牵动了他股子里的浪子情节,这个平时无恶不作的流氓一不小心又露出纯真的浪子情节了!” 我当时的确有些低落,主要是嫉妒毛司令这小子的自在,一时没听出来雷子话里的意思,等我缓过神他在骂我时,这孙子早闪远了,害得我牙根儿痒痒了半天。 小麦这两天不住腿地往她姐姐家跑,因为年底行里工作太紧,我还一直没能跟她去探望自家的大姨子,倒是这丫头最近有些着急,一个劲儿地催我抽出时间过去看看,我猜她应该已经跟她姐姐透漏过我了。 转眼到了圣诞,我跟小麦商量好了晚上去刷夜,快下班时小寒打来电话说要见个客户,非拉我去给他作陪,我跟他说好了八点之前必须撤离,下班就直接过去了。 客户姓王,年纪比我们大不了几岁,三句话下来我们就抛开了别嘴的“王经理”,直接称呼他王哥了。 三个人两瓶白酒下去,不知不觉便熟络起来,闲聊之间王哥提起了他的儿子,这一开口就收不住了,恨不得从他精确播种讲到他儿子事业有成,一个七八岁的小屁孩儿在他老子嘴里变成了神乎其神的当代哪吒。 听他捣鼓了一阵子,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了,想想自己也快奔三的人了,同学里有几个早就成了家,孩子都会叫叔叔了,到我这还是一个人晃悠着,婚都没个着落,更别说孩子了。 我心里一急,晚上硬是拒了小寒去搓个澡的诚意邀请,从桌儿上下来直奔家里,打算趁热就把小麦给搞定了,拍个板儿,不行就明年的情人节,领个证摆两桌子算了。 我到家时敲了敲门没动静,小麦自己原来在外面租的房子,房子还有一个多月才到期,但她早就不在那边住了,从她拖着两个大行李箱扎到我这准备长期驻留,到现在也有一个多月了。 我钥匙落车上了懒得下去取,觉得她肯定在里面就又拍了拍门,等了半天还是没动静,耳朵贴门上听了听,里面电视开着,有些嘈杂听不太真切。 我心里一惊,怕是她一个人在家里有什么意外,三步并作两步蹿下楼取来了钥匙,打开门里里外外找了一圈,只是电视放着,根本就没个人影,看门口摆放凌乱的拖鞋,这丫头貌似是碰上了什么急事忙着出去,平时她出去时都会把拖鞋码得整整齐齐的。 第二十章 晚安,北京(2) 在沙发上坐了会儿,我才纳过闷儿来应该打电话问问,掏出来才发现电话早没电了,换了块电池开机,短信提示小麦从下午六点开始给我打了十几个电话,我急忙给她打回去,这下轮到她关机了。 我有点儿着急,在屋里转了两圈,想起来她放在抽屉里的通讯录,赶紧翻出来找了几个号码一个个地打过去,有几个她的同事,甚至还有一个在上海的同学,我问了一圈,只是引得这些人或真或假地跟着我着急,却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放下电话我仔细想了想,让这丫头这么急匆匆跑出去,又在短时间内给我打了这么多电话,应该是她姐姐那边有什么麻烦了,我等了半个多小时,电话是刚挂掉就再打过去,那边却始终是关机。 我这个人没事就爱瞎想,坐在沙发上等的半个多小时里,我想了无数出儿事情的来龙去脉,有些念头实在不吉祥,只能想到一半就强迫自己放弃重新开始构思,可是想来想去,我觉得自己猜想的这些情况不是不合情理就是太不吉利,到卫生间冲了把脸,给雷子打电话让他过来。 电话里我没说什么事,就告诉他快点儿过来,这小子答应的倒是也痛快,放下电话我又把电视打开了,想找个节目打打岔,等雷子到了让他参谋参谋。 电话我是一刻没停地打,但小麦的电话似乎也是没电了,一直不开,我等得心烦意乱,快要挺不住了都,才听见外面敲门声响起,是雷子过来了。 听我说了个大概,雷子坐那儿也挠起了头皮,跟我的反应差不多,只是他还一个劲儿地安慰我别着急,说想必不是什么大事儿,要是有什么大事儿小麦早就找电话打回来了,我想了想也是,心里这才稍微安稳了些。 我俩坐着聊开了毛子,这样时间过得快一些,要不心里总琢磨着事儿太难熬,俩人他一句我一句地通过抨击毛司令的不务正业来表达对这小子的不满,却话里话外都是酸味,看来雷子跟我一样,也很是羡慕毛司令的自在洒脱。 跟他闲扯时我总放不下心思,眼皮突突直跳,我心不在焉地应着雷子的话,脑袋里不停地琢磨着右眼跳灾还是左眼跳灾,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正纠结着,放茶几上的电话响了。 我急着往过抓,一不小心把电话碰到地上摔了四分五裂,正手忙脚乱地往起装着,雷子的电话也响了,他看了眼电话看了眼我,我直起身子停下手里的活计贴近他气也不敢大出地听着…… 第二十章 晚安,北京(3) 电话是毛子打来的,他的话更是让我一头雾水,这小子远在千里之外,却在电话里叮嘱雷子看住我,要我今天晚上哪儿也不能去,雷子问了半天缘由,毛子半个字也没透漏,直接给电话撂了。 我看看雷子,雷子看看我,两个人都是一头雾水,我三两下把电话装起来,开机还能用,看了看刚打来的电话,是王娟打来的。 我不知道这时候王娟给我打电话干什么,她现在应该在家里抱着孩子对着李光那傻X颐指气使呢。来不及多想,我随手给打了回去,电话响了半天那边才接:“张强?你过来吧,娟子出事了,人民医院。” 我把电话按在耳边,愣愣地呆住了。 电话应该是李光接的,这犊子语气说不出地别扭,有些阴冷,我来不及细想他电话里对我的称呼,也来不及多想自己应不应该过去,拉起雷子就往外冲。 雷子顿了顿,面有难色地看了看电话,我知道他在想刚刚毛子打来的那个电话,松开手一个人朝楼下跑去,雷子见我不以为意,也甩上门跟了下来。 我的车停在车库,取起来麻烦,坐上雷子的破奥拓两个人就往人民医院敢,路上我又把王娟的电话和李光的电话打了几次,都没人接,只能一遍遍地骂着李光。 我心里挺急的,有那么一会我有些猜不透自己,王娟是跟我有过一些瓜葛,但那都是以前的事儿了,按说我不应该这样在意的,但不知为什么,心里就是慌,只想赶快到地方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路上我催着雷子开快点,这小子手艺不过关,压了几次线,我正担心着,果不然,后面一辆警用摩托就跟上来了。 靠边停下,雷子求爷爷告奶奶地跟那个中年交警交涉着,我在旁边不停地走溜溜,心里七上八下,正着急,电话又响了,我以为是李光或者小麦打来的,看也没看就放在耳边:“你干嘛呢这是,急死我了!” 电话那边顿了一会,我有些意外,看了看屏幕,是个陌生的号码,重新放回耳朵边儿,那边说话了:“您好,张强先生么?郭天您认识吧?我们是经侦办的,想就他的贷款问题跟您谈谈话,我们现在就在您家楼下,您方便吧?” 这连珠炮似的一句话浇得我从头到脚凉了个透,止不住地哆嗦,我心里一团糟,完全麻了,连雷子跟那个交警交涉好了拉我上车我都没回过神来。 雷子看我不对劲,一个劲儿地问我,我靠在车上瞪着灰暗色的天呆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看来郭天出事了! 到医院时打开车门才发现,下雪了! 今年这场头雪来得有些迟,老天似乎也很是压抑,大块儿的雪跟掉下来似的,落在肩膀上簌簌作响,我仰头看了看白色纷扬的天,心里竟忽然平静了下来。 郭天的事儿牵连到我应该不会太深,看来我一直以来的担心并非捕风捉影,这种我曾一度以为是胆小难有所为表现的担心,现在十足地像我手里的救命稻草,没牵涉得太深,也就不至于有牢狱之灾,如果我因此丢了饭碗,倒还不会是对自己彻头彻尾的打击。 我心里担心的还是小麦,还有在眼前这座大楼里的王娟,这两个人今晚突然“发难”,让我茫然不知所顾,心里一直有些发慌。 看了眼身边的雷子,我总算感到些安稳和温暖,人啊,平时不觉得兄弟对自己有多重要,总是要到了关头才知道,身边有个贴心的人是多大的分量。 雷子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知道他实在叮嘱我沉稳些,心领神会地看了他一眼,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进了医院。 第二十章 晚安,北京(4) 我跟雷子刚走进大厅就看见了李光,这孙子正急匆匆地朝外走,扫了我一眼跟没看见似的低头往外扎,我一把拉住了他:“娟子呢?” “二楼抢救室,自己去看!”李光眼睛有些红,我听了他的话心里一惊,也顾不上责怪他说话的语气,看着这个平时自己颇为瞧不起的同龄人,我忽然生出了些许怜悯,甚至有抱抱他以示安慰的冲动。 我刚想伸出胳膊,李光膀子一晃甩开了我,咬了咬嘴唇:“也好,走吧,我跟你一块上去看看!”说完撂下茫然的我和雷子,径自朝着楼梯走去。 抢救室外没什么人,我打量了一下,有两个不认识的西装男,看样应该是李光的同事,还有两个女孩,应该是王娟的朋友,看这几个人都是满脸焦急,我心里没底,朝李光走过去想询问一下状况。 李光从上来就朝着抢救室的门口戳着,一句话没说,从后面看得出他肩膀在不住地发抖,我走上前伸手搭住他肩膀,这孙子却跟挨电了似的猛然跳开了,转过身狠狠地盯着我。 我心里乱糟糟的,一时抬着手不知所措,边上的雷子有些急了,嘴里含糊不清地骂着冲上来就要扯李光,我回手给他抱住了,咬了咬牙,上前跟李光贴了个面对面:“李光,我不管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咱俩的事儿以后慢慢说,现在我就想知道娟子到底怎么了?” 李光瞪着我半天没说话,脸一点点儿红了起来,眼睛里全是血丝,跟随时要爆出来似的,我低头打量一下,他拳头攥得紧紧的,似乎极为恼怒。 我心里更茫然了,实在想不出王娟出了什么事,他李光又为什么对我火气这么大,我心里还乱琢磨着,对面的李光开吼了:“你他妈想知道自己进去看啊!你现在想起来问我了,你他妈给我戴帽子的时候怎么不问问我?!” 我听了李光的话心里一震,似乎明白了他这样对我缘由,看来这孙子是知道我跟王娟那点儿破事儿了。 李光既然知道了,我也就没必要遮遮掩掩了,心里的念头转了两转,也顾不上身后雷子的叫嚷,冲李光咬了咬牙:“你他妈就是个混蛋!我跟王娟怎么了?别说没什么,就是有什么也不管你事!我跟她那会儿还没你什么事儿呢!” 李光被我的话惹怒了,跳起来朝我脸上就是一拳,我完全没防备,被他打了个正着,雷子见状冲上去朝他肚子就是一脚,李光叫了一声跌坐在地上,雷子想上前再打,被李光的两个同事冲上来拉住了。 “张强,你他妈打我,你他妈带着你朋友来打我!你记着,今天的事咱没完!”李光嘴里“咻咻”作响,说出的话完全不像他说的,每个字都带着狠劲儿,死死地钉进我耳朵里。 “李光!你就是个混蛋!王娟刚给你生完儿子,现在躺在抢救室里,你还有心思在外面扯我跟她老早的那点事儿,你是人么?!”我说的话也是心里所想,王娟在里面还不知什么状况,李光这样歇斯底里地纠缠我跟王娟以前的事儿,也太没人味儿了。 “哈哈……”李光突然笑了起来,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觉得这孙子看电视剧看多了,这是跑这儿作秀来了,心里再想起给他戴帽子的事竟也没了丝毫愧疚,甚至有些理直气壮起来。 “张强,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李光语气一转,说出的话忽然有些嘲讽的味道:“给我生孩子?就他妈没女人给我生孩子!我他妈就没那个命儿!”李光嘴里叫着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冷笑着摆弄着衣领,脸上完全扭曲了:“张强你听好了,我没那个能耐,这孩子就他妈的是个杂种!就是你张强带过来的杂种!” 看着李光详装着平静在那儿摆弄衣服,我心里像是忽然被水给冲了几遍,灰突突一片,一点儿念头都没有,李光的话说得很明白,我实在想不通这里面到底牵连了自己多少东西。 雷子忽然爆发了,挣开两个西装男的胳膊冲上来对着李光就是一套组合拳,看着李光在雷子的拳脚下倒地,看着那两个西装男手忙脚乱地企图上前拉住发疯似的雷子,看着从走廊尽头跑过来的护士和保安,我微微地张着口,说不出话,也动弹不得,只觉得从脑皮到脚底像过电似的一阵阵发麻,耳朵里静得出奇,只有李光那细弱蚊蝇的抽泣声:“娟子……我不是故意的,你为什么想不开,为什么想不开……” 第二十章 晚安,北京(5)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身边似乎真的安静下去了,该在的没有溜走,该走的也已经离开,我脑袋里一片空明,缓缓地朝着楼下走去…… 到了楼门口的时候,觉得有人拉我,我转了转头,是雷子,他拽着我来到医院外的马路牙子上,点了根烟放进我嘴里,在我眼前不住地来回晃着。 我狠狠吸了两口烟,缓过了点儿,抬头跟雷子要电话,直接打给了毛子,毛子接了电话什么也没说,我耳边只有自己喃喃的话声。我说麦子你是不是早知道这些事儿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你告诉我我跟王娟结婚啊……我说毛子你是不是觉得我特窝囊,我养不起老婆么你让我的女人带着我的孩子跟那个垃圾结婚去……我说毛子你还有什么事儿都一块告诉我吧,我承受得住,我求你了…… 雪花掉进领子里,化成水后顺着我后背流下去,坐在马路牙子上,我一点都不觉得凉,两个电话都摔了,哭得几次都差点抽过去,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事会落在我头上,我也不知道我该干点儿什么…… 雷子拉起我,要带我离开,我站起来那一瞬,忽然想起了大四毕业时那一幕,那时候也是雷子把歇斯底里的我带了回去,我用几年的时间才掩盖起彼时的尴尬,这次呢?我要用,又能有多久的时间来遮盖这一切? 眼前白影一闪,我的手被人握住了,抬头一看居然是小麦,我狠狠把她抱住,又一次放肆地哭了出来,小麦在我背上拍了两下拉起我就要走:“强哥你怎么在这里,快跟我进去吧,我姐姐在里面,被我姐夫伤了!” 我心里早就麻了,听了小麦的话还是生生地痛了起来,抬头看了看她身后的两个大檐帽,看了看不远处灯火辉煌的医院大楼,我能做的只是用力地缩紧肩膀,只有抓住这一丝飘忽不定的力气我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我松开小麦,她焦急地看了我一眼,脸上全是泪道道儿,叮嘱我不管发生了什么,就在这里等她,她马上回来找我,转身带着两个警察朝医院大楼走去…… 雷子过来扶住了我,我感觉自己完全透支了,脑袋里根本理不出头绪来,只想着马上离开这里,似乎离开这里我才能腾出点空间来呼吸。 伸手去拉车门,却忽然听见旁边的雷子一声大叫,同时手上一阵剧烈的疼痛,抬头发现,对面站着三个人,每个人手里拎着一根棒球棒。 当前的正是王力,他没说话,脸上阴冷得再适合这个雪夜不过,后面是两个身形健硕的青年,看起来很陌生。 来不及多想,手上的疼钻心,低头一看,硕大的一块皮肉只剩一点点儿牵连,勉强粘在手上,红色间点点亮白,似乎是见了骨头。 我还发呆,身边的雷子已经冲了上去,挥手朝着王力脸上结结实实地一拳闷了过去,我似乎听见了王力鼻骨破裂的声音,但雷子没那个好运,我听到的是他吃痛的叫声而已——王力身后的一个青年忽然伸手拔出一把砍刀,慌乱之下平拍在了雷子的胳膊上。 第二十章 晚安,北京(6) … 我忽然清醒过来,眼前这几个人似乎并非寻仇那么简单,带这么多家伙不是来打架,这是来要命的。来不及多想,我拉上雷子就跑,雷子领会我的意思,跟我一起朝着马路对面的胡同跑去,我完全忘了过马路应该四下打量一番,只觉得眼前强烈的灯光一闪,身子隔着雷子的身体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推了一把,直直地飞了出去,落地的一瞬,我看见了雷子,他还在空中飞舞着,张开了四肢,知道我落地的躯体传来阵阵剧痛,他才重重地砸在了一辆车的引擎盖子上,顿了一顿,又掉落在地上…… 身子说不出地疲倦,似乎一闭眼睛就能睡过去,而且再也不会醒来,我把受伤的手在粗糙的马路上用尽全身力气蹭了一下,借着疼痛带来的那么一点点清醒,看向了雷子。 他侧躺着,脸正朝我,看不出是睁眼还是闭眼,我想用力朝他爬过去,身子移动却牵扯了伤处,脑子里一麻,再也支撑不住,眼皮不听话地慢慢合起来,我甚至听见了这两片薄肉舒展时的细微声响…… 这是幻觉么?身体迅速地朝着一个深谷跌落着,身边白色翻转着飞舞,大片的雪花融化后变成了一滴滴雨露,我窝倒在地,觉得嘴里干得不行,拼命地想张开嘴唇接住一两片雪花,奢望着它们融化后带来的温润…… 有人说 生命是坟地里的一场盛宴 你我笑着推杯换盏 一滴玉露沾愁肠 我们满眼热泪时 死亡翩翩而来 有人说 生命是暗夜跌落的雪水 为寻求那一汪流动 消融了六菱的翅 再想去飞翔 只有幻做缥缈…… 我听见了炮声,似乎有人在提前欢庆这个千里之外飘来的节日,那一声声平时显得突兀的声响,此时这般缓慢,这般温柔…… 耳朵里的声音都在渐渐远离,却有一首旋律缓缓飘来,我好困,四肢的冰冷让我最终放弃了挣扎的念头,我能察觉到自己再一次开始急速地朝着那个深谷坠落着,耳边呼呼生风,眼前光影流离…… 夜,正夹着雪花飘落,我像极了一个光洁的婴儿般,缓缓地睡去。 晚安,北京…… 写在最后 《晚安,北京》从今年六月份动笔,中间因为做奥运志愿者耽搁了很久,重新拿起来时,自己也是从头读了一边才敢下笔。 我本人也一直是个都市小说的追随者,其实所谓的都市只是限定了人物生活的范围和状态而已,跟故事本身的味道也没多大关联。 对于最后的结局不想说什么,敲完最后一个字,我关掉台灯,深深陷进椅子里,默默地抽了两支烟,心里有淡淡的失落。 有很多人问我,张强身上是不是有我自己的影子,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说有,违心,我的确还没开始那些无拘无束的生活,也不知道自己将来的生活走向会不会贴近这个自己塑造出的人物;说没有,还是违心,我自己也能感觉到不自主地就在这个人物身上刻画进了很多自己的性格特点。 或许他身上有没有我的影子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能从中找到自己的影子。期盼你们找到影子并不是想告诫你们什么,我不是个喜欢说教的人,也没那个资格和本事,我只是想让你们更贴近地走进一个人的一段生活,这样才能触动你们心底的一些情愫。 对于80后,我不想多说什么,年代只是我们的生产日期,质量怎么样,还要一点点用才能知道,每个时代的人的确都有一些特性,这些特性,或被称赞或被抨击,但是作为自己生活的主导者,这些不是我们应该关注的吧。 像每个人眼中都有一个世界一样,每个人眼里也都有一个北京,我写的北京也许不是你看到的,但这也不意外,因为我本来也不是打算给这座城市写本旅游手册,像每个大都市一样,繁华注定了这座城市也有冰冷的一面,我只是借这个城市的一些特点作为载体,讲述几个人某段时间的生活。 我们都喜欢对流星许愿,我想来想去,这里面玄机很是深奥,或者干脆是简单的想把长久美好装进刹那的芳华?但是生活不允许我们这样做,每一步,每一天,对生命都有着独立的意义,怎样去选择,怎样去生活,关乎自己,关乎身边人。 忽然想起曾经和朋友探讨的关于读小说的问题。每个小说都有一个故事更改或者说表达情感的载体,那么我们读的时候到底为的什么呢?个人觉得是故事眼中过,情感心中留。如果你恰好找到一部作品,深深触动了你心底隐藏的某种情感,让你在无人时黯然伤神或者手舞足蹈,那么我得说,你是幸运的,也是幸福的,就读书而言。 最后,谨祝所有的人,日日快乐。(别YY) END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uwa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