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唇间 作者:顺颂商祺   文案:   口欲期假正经黏人攻x很会撩直球画手受   “停滞在口欲阶段的人,可能会沉溺于咀嚼、抽烟、接吻等活动。”   发生在热带的故事。   魏予怀×楚和,假正经但成年口欲期精英×超会撩温柔直球   注:设定本质来源于弗洛伊德,但本文有私设和参考,小甜饼而已,没啥医学依据哈~ 第1章 北纬6度   6°02’N,80°13’E。加勒,斯里兰卡。   烈日当头,海风混着鱼腥味扑面而来,潮湿的热气蒸腾。   楚和洗完海龟池,把遮阳帽摘下来擦汗,冲椰树下的男人喊:“Gamage?扔个冰西瓜过来!”   树下的男人皮肤黝黑,一口白牙,笑起来眼睛亮亮的。他一手捧着一瓣西瓜,走到池边,用英语说:“别擦啦,再擦海龟都舍不得走啦!另外,你爸介绍来一位中国旅客,需要你明天下午去科伦坡接机。”   Gamage是土生土长的斯里兰卡人,Mal-Travel租车公司的老板,也是楚和的朋友。   楚和从美院毕业后一直在这家做兼职向导。近些年斯里兰卡的中国游客越来越多,楚和这张英俊的东方脸就成了活招牌。   “我爸?”楚和皱起眉,“楚正平?他怎么不找我?”   “你在忙啊,手机打不通。”   “什么客人这么急?不知道提前三天预约吗?”   Gamage推他,“毕竟是楚叔叔的朋友,总得通融嘛。叔叔说了,这个人一直帮他打理基金,直觉敏锐、潜力无限,他想挖到公司去。但是人家油盐不进,咱们得多上点心。”   这番话,让楚和立刻在脑内勾勒出一丝不苟、西装革履的精英男士形象。   能得到楚正平这么高的评价,一定不简单。带这种人旅游应该挺轻松的,至少人家听起来挺有钱,小费少不了。   “人家包了车,对咱来说就只是旅客。楚正平最多就是个介绍人,别啥事都让他掺和。”楚和懒得卷入他爹的生意场,“行程、款项、服务,还是客人和我说了算。”   “行吧行吧,你看着办。客人叫魏予怀,你认识吗?”   “耳熟,没见过。”楚和擦了擦手上的脏水,往沙滩后的房子里走,“手机扔过来,我去跟这个魏啥啥聊一聊。”   楚和回到家给那位旅客打微信电话,开着免提,自己换鞋、洗手、脱下围裙,那边才接通。   “嗯?”是性感倦怠的嗓音,哑哑的,像是没睡醒。   楚和看了眼挂钟,下午六点,算算时差国内也已经三点半了。   还在睡觉?   “魏先生下午好!我是Mal-Travel的向导,看您预订过包车服务,来跟您确认一下行程。”楚和自报家门。   正等对面提需求,楚和却只听那边嗫嚅着地说:“弘济,咱们这次……是不是亏了六千多万?”   楚和:弘济是什么玩意,打错了?   又确认了一遍号码,没输错啊。   那边听起来醉得厉害,气息不大稳,“我早说过,这股值得借势锁仓发力,你非要等……因为这个等字……咱们错失多少利好时机?”   楚和听不懂,解释道:“呃,您误会了吧?”   “误会?那你跟别人上床,也是误会吗?”话筒里的声音低了下去,软软的,染上哭腔,楚楚惹人疼,“论操盘,你说咱俩理念不合,我认了……可论感情,你就不能……不能先和我分开再去找别人?”   上床??   楚和愣了三秒,心道还有这种好事——不是,还有这种事?   听筒里声音脆弱却有磁性,时不时传来几声细哼,磕磕巴巴、颠三倒四自顾自说了好一会话,还抽了两下鼻子。   楚和终于理清情况:醉鬼被前男友劈腿后认错人了。   知道不能跟醉鬼一般见识,他只好顺着魏予怀的话说:“那,如果能让您好受点的话……骂我两句?”   对面声音瓮瓮的,应该是把脸埋在枕头间,委屈地问:“你瞧不起我?”   “哈?”   “你明明知道我不会骂人,还总提这茬。燕弘济,你、你……”音量越来越小,“你”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像是满心的话不知道怎么骂。   隔着手机,楚和听到一记闷锤,应该是小酒鬼委屈巴巴地砸了一下枕头。   他对魏予怀的印象,立刻从杀伐果断的精英,变成脸红红哭唧唧躺着发酒疯的可怜人。   “停,我骂给你听!我现在就骂!”楚和连忙制止,“他叫燕弘济?他娘的这就是个杂碎,啷个能跟别人睡呢?   “我还能换东北话——咋没人没拿电棍嗦了他个球啊,跟个傻B似的。   “僧伽罗语我怕也会!???????”   魏予怀:……   一通操作后,那边总算被哄得不出声了。   “我不是什么燕弘济,”楚和看对面情绪稳定下来,才解释道,“我叫楚和。”   大洋北边的客人“嗯嗯”两声,阿嚏一声,拿手背擦着眼睛,“那你陪我说说话,行不行?”   楚和犹豫了。   他的兼职是陪玩而不是陪聊。   但这声音未免太他娘的性感。   行吧行吧,动动嘴皮子而已,哄人开心胜造一级浮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楚和换上凉快的睡衣,“你说,我听着。”手机开至免提搁在一边,主人则去冰箱拿冷饮,“聊什么?”   “我……我喝多了,不清醒。”那边大舌头似的说。   “哈哈,看出来了。”楚和干笑,“以后少喝点。”   “我不的!”大洋对面传来细细簌簌的响动,应该是在翻身,“凭什么我啥都不能做?想喝!”   楚和满头黑线,从这耍赖似的语气里听出点撒娇的意思,“得,你喝、你喝。”   那边却沉默下来。   “吧唧……”嘬嘴的动静不知来自哪里,楚和下意识以为家里进了个偷吃零食的小孩儿,环顾一周,才发现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楚和:这什么毛病?喝醉酒打电话打到一半开始咬东西?   “魏先生?”   “啾啾……喏……”   整整五分钟,听筒里都只有吮吸的动静,以及均匀而平稳的呼吸。   “又睡啦?”楚和对客人的表现一头雾水,但也不好多问,于是挂断电话。   他对这个哼哼唧唧睡不醒的霸道总裁(?)产生极大兴趣,立刻致电楚正平要来有关资料。美其名曰,了解客人以便投其所好。   楚正平正愁着加勒这边的投资项目,忙得脚不沾地,不忘损儿子两句:“魏予怀啊?哎哟,你小子多学学人家!他比你还小两岁,已经出名到要你老爹出卖色相去跟各大公司抢人了!”   “您是在出卖我的色相……吧?”   这回答理所当然讨来一通骂。   楚和没招,一边挨骂,一边浏览他爹发来的履历表,上面贴着也许天下商务男士都爱使用的、抱胸微笑正装半身照。   骨相立体,皮肤非常白,眉峰微微挑起,鼻梁高高的,唇色偏浅。架着一副人模人样的窄边金色眼镜,眼神坚定犀利地看着镜头。   穿着确实一丝不苟,毫无皱褶的衬衫、高定的西装、精致的袖扣、简约昂贵的腕表……   “不愧是别人家的孩子。”楚·干啥啥不行瞎话第一名·和连连称赞,“啧,瞧这小衬衫,瞧这小眼镜,瞧这小脸。换我我也抢。”   但心里想的是:救命,就是这张斯文禁欲脸刚刚喝得晕晕乎乎跟我撒娇吗?   太超过了,真的。   楚正平反问:“你就不能看看人家的成果和奖项?”   “看脸是我的职业病。我又不学商,看不懂你们这些项目啊。”楚和努力数着简历上的零,“他投资……也就盈利了几万吧。”   几万咋了?电话里不是还说亏了好多好多钱吗?   楚正平强忍着要骂人的冲动:“你再好好数数?”   “啊?一、二、三、四、五,是万啊,没错吧?”   “……”楚正平默了三秒,从牙缝中蹦出来一串字儿,“那些数字的单位是千万。”   FundTrader部门大佬的儿子不会数数,屈辱,太屈辱了。   “哦,差不多、差不多!”楚和不置可否地挽尊,“我的奖也没比他少啊。”   具象艺术大赛金奖、国际青年艺术节、SAP之类的,听起来也很牛逼嘛。   楚正平“哼”一声,“奖能当饭吃?上一次拿奖还是19年吧?天天说要画南亚主题,来这一年多搞出来啥?早让你跟我干,你偏不,现在工作也没个、媳妇也没个。不就因为一年前那事吗?你到底——”   “我在这呆得挺开心。”楚和叼着烟,蹭地一声点燃,“重振旗鼓之前我又不花您钱,暂住您房子都不行?要不要给您补租金?”   楚正平气笑了,“你看你老子缺钱不?”   “您不缺,我缺。我啥都缺,行不?”楚和吐着烟圈,吊儿郎当地说,“不过说好了啊,我就是一小向导,不做您说客。您的萝卜您自己挖。”   老爹骂骂咧咧去开会。   儿子把手机扔到床上,透过青烟看到墙角一堆简单的线稿和未完成的上色图。   “那些评论家真没说错,猫到墨池里滚一圈再蹭到画纸上都比这画得好。”楚和这样评价它们。   作者有话说:   发章试读吧~   春花秋月何时了,看看顺顺好不好!   欲将心事付瑶琴,给点评论行不行! 第2章 行为艺术?   次日。   39°N,116°E。北京,中国。   雪下了一整天。拉开窗帘,外头白得耀眼。   魏予怀还在恍惚中,烈酒让他嗓子都在冒烟。要是搁平时他绝对不敢这样放肆地整晚喝大酒——哦不,如果是平时,他应该彻夜待在CBD最顶层的宽敞办公室里,日复一日盯着走势图。   一百多条新消息涌进手机,还有条长达十分钟的跨国电话记录。   [家(群聊3人):怀怀,我听小燕说你辞职了?他急得到处问,记得回他电话!]   [燕弘济:你又在耍什么脾气?我不同意分手。]   [燕弘济:也不同意辞职。最多两天假,别再闹。]   魏予怀的心情很凌乱,强打着精神,给燕弘济回复:   [辞职通知书已经送到人事处。祝你管好自己的裤子、跟那位“成熟又通情达理”的新伴侣百年好合,为了不继续让我的“幼稚”烦到你,我会删掉你的好友。微信不用回复。]   这句话回完,他就注销了公司OA账号,给家里编了段说辞,带着宿醉的酒气走进浴室。   疲惫。   浴室光太亮了,魏予怀终于清醒了些。对着镜子,他看到睡衣衣角濡湿一片。   “昨晚又咬衣服了?”魏予怀苦恼地抓抓头发,气得把上衣狠狠摔到镜子上。   镜前的人特凶,戴上眼镜,跟开会训话似的指着镜面,“又不是三岁,怎么这点自制力都没有?下个月要换心理医生,知道吗?”   但解放天性的感觉太诱人了。摔完衣服,魏予怀还是忍不住,悻悻从柜子里翻出木糖醇,吧唧吧唧地嚼起来。   他现在仍有吃嘴的习惯。因为父母一直高压线式教育,小时候管衣食住行,长大了管学习工作,大到人生规划、升学就业,小到菜品含盐度、咀嚼时间、杯口大小,都得拿捏得死死的。   口唇期的小小魏没得到满足,以至于到现在还没过那欲望期。   “唔……叽咕叽咕……”   嚼着嚼着,他猛然想起,昨天还没喝断片时,他跟老客户聊过想出国散心的事儿。   他赶忙把头发擦干,湿着手打开订单记录,发现上面赫然写着:航班号xxxx。   预计登机时间,六小时后。   ——等等,六小时后?   这里是北京。   到机场大概要三小时。   还不算堵车时间。   现在已经过去三秒钟。   滴答、滴答、滴答……   要迟到了!   魏予怀火速拽出常穿的毛衣,暖气一关,开始收拾行李,起得晚也来不及细想,只能匆匆随手塞几件日常衣物和软糯的零食以填补口中的空虚。   第一天吵架辞职,当天买醉订票,第二天在六小时内完成起床、洗漱、开车、值机——魏予怀这辈子都没尝试过这种极限操作。   他规规矩矩活了二十四年,学历、社会实践、工作都金光闪闪,又是家教极严的书香门第出身,谁见了不说一句羡慕?偏偏这种时候裸辞出国,换谁都不敢相信。   读书时忙着丰富简历,工作后忙着赚钱,根本没旅行的机会。这次酒醉中脑子一热答应楚正平的邀请,他只想出去撒开蹄子疯狂一把。   人生地不熟的国家,最适合跟过去道别。   北京现在零下十度,疯了两晚的人总算从宿醉中被冻醒。   机窗外白皑皑一片。登机乘客一开始都裹得里三层外三层,但一进机舱,都纷纷脱下外套,露出胳膊或小腿,开始呼呼大睡。   除了魏予怀。   因为这班飞机的目的地叫斯里兰卡,热带,此时地表温度四十一度。   魏予怀低头看看自己的打扮,猛地拍了下脑门。   他裹着长过膝盖的加厚羽绒服,内搭白色羊绒毛衣,外加灰呢裤。要多保暖有多保暖。   羽绒服……毛衣……呢子……39度……   啊!   飞机在魏予怀的脑内哀嚎中缓缓起飞。   魏予怀开始思考下飞机之后怎样才不会被热死,以及如何才能不被那个楚家小公子当作傻子。   想破头也没想出个办法,他决定干脆睡觉。   睡到天荒地老就不知道尴尬两个字怎么写。不就是装吗?他可太熟了。   只要自己装得足够正经,那么尴尬的就是别人!   飞机落地,滑行。   楚和在一堆“XXHOTEL”的牌子里站了半个多小时。机场空调不太管用,他热得直冒汗,不住瞟显示屏。   明明这班早就播报已到达,他就是没等到“魏先生”出现,连打了好几个电话,对方一直说自己在洗手间。   楚和腹诽,难道这就是魏先生与异国土地亲密接触的方式?   又等了一会,出口处终于走来一个东方面孔。   楚和赶紧把手中Mal-Travel的牌子挥了挥。对方也看到它,犹豫着走过来。   “魏先生好!我是楚和,之前跟你通话过。”   魏予怀完全忘记通话过这回事,客气地点头,“您好。”   人流突然往两边散了散,楚和这才看全来人:   毛衣扯了个大洞,袖子挽到胳膊肘,呢子裤腿被卷到小腿处,一边走一边掉,还露出一截黑袜子。因为高热,鸡心领口处沁出细汗;加绒皮鞋脱不掉,不伦不类地跟在脚上。   与之相对的是那张脸。温文,年轻,禁欲,有魅力。   还有点傻逼。   楚和尴尬地张张嘴,“呃,行为艺术?”   “为声张斯里兰卡的高温补贴做准备。”魏予怀板着脸,内心早就万马奔腾,但还是习惯性在陌生人面前保持矜持。   楚和:我怎么不知道科伦坡还有这种补贴?   如果没有昨天那通电话,楚和也不会觉得奇怪,毕竟带错衣服的旅客很多。但初印象摆在那,不管魏予怀如何拗不苟言笑的精英人设,楚和也只能想到软绵绵撒娇的小醉鬼。   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楚和仍旧笑得很甜,“希望你带了短袖。”   魏予怀面不改色说:“没事,不用。”   楚和:?   小向导这才从业一年,没见过这场面,“那个……明天升温啊!咱们真的不用先去商场吗?”   魏予怀默了两秒,食指和拇指夹住眼镜框,“也行,那走吧。”其实他热极了,拔脚就往外跑。   楚和挠头,“反了,车在左边。”   已经走到门口的人脚步稳健,昂首挺胸地,拐了个弯。   呢子裤腿随之落下来。   更热了。   魏予怀面上仍旧淡定,还不忘朝楚和点头示意,窃喜道,还行,彬彬有礼不苟言笑的面子保住了,没在老客户儿子那丢人。   而他的这些行为,跟昨天那通电话两相对比,只是让他人设崩塌得更彻底而已。   楚和在后面跟着,脑内弹幕飞速闪过去:衣冠楚楚?商界新秀??霸道总裁??就这???   想到昨天看到的简历,楚和十分想致电他爹问问二十四年前是不是有对双胞胎被抱错过。   作者有话说:   好消息好消息,长佩五一送海星!签到就送100个,点一下点不了吃亏点不了上当!心动不如行动,错过再等我也不知道多少年!   吆喝放这了,接下来该怎么做,你们懂吧?() 第3章 虎落平阳   车有点旧,别克的普通家用五人座,胜在宽敞。只是用太久后密封不太好,空调一时半会没效果。   感温计立刻报时:现在是十九点十分,车内摄氏四十一度,湿度25%。   车内一阵诡异的寂静。   楚和问:“魏先生,热吗?”   废话。   “还可以,谢谢关心。”魏予怀躲在后座,汗如雨下,“现在去哪?”   “看你预算?ODEL商场游客多,贝塔市场比较便宜。”楚和把空调打到最低。   其实楚正平介绍来的人肯定不会缺钱,但楚庭隐约记得电话里说过什么股票亏了好多。还是得多给一点选择。   “ODEL吧,谢谢。”魏予怀正襟危坐。   楚和应下,顺便懂事地牵线搭桥:“我爸总叫我跟您多学学呢。这么年轻,工作应该才一两年吧?”   内心:吗的,楚正平要我学什么?学他大热天穿毛衣还不认识机场出口?   后座说:“没有,工作五年了。否则也爬不到现在这个位置。”   答得滴水不漏。   还有点欠揍。   楚和惊了:“哎?你读书好早。我硕士刚毕业,一年班都没上,但比你大了整整两岁欸!”   “也没有很早。只不过我高中保送少年班,所以比一般人早三年读大学。”   ……彳亍口巴。   楚和决定不再自取其辱。   但该有的礼貌不能丢:“那还有一年呢?”   “家里人嫌我哭得烦人,所以很小就送我去读书。”   ……楚和一点都不生气。   没有快乐童年的人生是无趣的。   真的是一点都不令人羡慕呢。   楚和努力岔开话题:“真厉害。怪不得我爸说我对你但凡有半点怠慢,就打断我的腿!”咬牙切齿,目生寒光。   魏·凡尔赛·予怀沉着地回答:“替我谢谢楚总。不过,没什么怠慢不怠慢的。我们只是有过一些商务往来,您不必太放在心上。”   魏予怀不希望这趟旅途掺杂太多人情因素。想挖他的公司很多,楚正平抛来的橄榄枝并非最适合他的。但既然对方以此行邀约还绝口不提工作,他也不好拂了私人的交情。   楚和求之不得,毕竟他实在玩不来职场那些人情世故。而且这一单的提成归楚和,又不归他爹,虽然不是什么大数目,但也够楚和一个月开支了。   “那是,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   两人寒暄着,魏予怀望着窗外出神。   九点钟的科伦坡,街灯接连亮起。海风被挡在窗外,只有一排海鲜市场热闹的很。   “眯一会?到了叫你。”楚和继续专心开车。   其实魏予怀睡了一路,早就困意全无。再加上刚下飞机,开通讯后手机一直不消停,根本睡不下去。   震动太烦人。魏予怀忍无可忍,接通电话。   斯里兰卡车子的驾驶位大都在右边。楚和离魏予怀比较远,听不清听筒里的声音,只看到魏予怀板起脸,靠在角落里,以防御性姿态在聊天。   “燕总,离职通知早就交给人事处了,没看见?”魏予怀的语气毫无起伏,“上赶着求我回去,不像你作风。”   楚和出于礼貌,没敢听太仔细,奈何车内太安静,声音往耳朵里钻:“我为什么辞职?亏你说得出这种话。”   辞职?   楚和不禁又看了眼这个“衣衫褴褛”的客人,心下了然:原来他不光股票赔了,连工作都丢了?   好家伙,合着楚正平挖人是在做慈善?   被挖的这个还挺有骨气不想吃嗟来之食?   楚和刚刚被踩在地板上摩擦的自尊顿时站起来了!   又裸辞,又赔钱,还被出轨。精英怎么了?虎落平阳还被犬欺呢!   更何况这只是个戴眼镜的气敷敷大病猫。   “落魄失业人士”确实被燕弘济气得直摇头,“好了,我不想和你吵。离职通知发出30天内自动解除劳动关系。今后你睡谁、亏多少,都与我无关。”   手机一放,后视镜里两双眼睛撞上。   “一些生意纠纷,抱歉,让您看笑话了。”魏予怀点头示意。   楚和憋着笑收回眼神。   魏予怀这还在一如既往散发着杀伐果断(?)的魅力,却不知道楚和那边早就因为酒醉时那通电话套上加勒古堡厚的滤镜。   任他张牙舞爪,不过发威病猫罢了。   楚和甚至心疼起这个社畜。敢这么跟领导叫板,裸辞,那N+1的辞退补偿金不就拿不到了吗?   好惨啊……   自力更生、仍需靠兼职维持生计的楚画家如是同情道。   而失去补偿金却坐拥北京三环内三套房产、四辆豪车、余额后缀很多零的“凄惨打工人”,并不知道自己被怜爱了,甚至有点口干舌燥。   魏予怀的嘴里十分空虚——一个成年口欲期患者,把口香糖落在了飞机上。   “请问还有多远?”魏予怀问。   说话间,他总控制不住想含点什么东西在嘴里,扫视了一圈,“对了,请问附近有没有便利店?或者食品商店也可以。”   楚和替他心酸:连有航空餐的航班都舍不得买,真惨。   “有吃的,在坐凳后面。”楚和满怀同情,决定提议去更便宜的地方,“商场也快到了——不过,确定要去那个?其实去百货超市也不算绕路。”   魏予怀并不知道小向导心里的弯弯绕,“不用,就那吧。”   楚和自责:早知道就带他去平价超市嘛!现在这人估计还碍于面子不好换地方,罪过罪过……   虽说ODEL是当地有名的购物中心,但其实也只有三层。夜幕下的白色小楼并不稀奇,当然,魏予怀也没那心思注意,径直往服饰区走。   一开始楚和怕他语言不通,一直跟在后面。好在这边年轻导购大多可以英文交流,即便有口音难沟通,多说几遍也就能听懂,楚和就不陪了。   十分钟过去,魏予怀换了身利落的夏装。白色衬衫勾勒出紧实的身形,腕表露出来,正搭那副金丝眼镜。   楚和凭借着对人体结构的敏感度,一眼就目测出衬衫下的肌肉线条,不禁感慨这么符合美学公式的身材,不做模特真是可惜了。   再加上这人还怪没脑袋的,笨蛋美人强装禁欲系金领,嗑到了嗑到了。   色令智昏的楚和差点就想无视自己的经济状况,掏空生活费为人排忧解难。   还好,只是差点。   “魏先生,那边在打折。”楚和捂紧自己的钱包,旁敲侧击道,“要不要去看看?”   “不要。”魏予怀看到低价区花花绿绿的衬衫,立刻皱起眉。太丑了,楚总的儿子审美怎么能这么诡异。   楚和真的很怕他把钱都败光、没法付旅游费:“那,咱们先回酒店?”   “稍等,还有很多东西没买。”   楚和只好继续坐在公共休息区等。   半个小时过去,魏予怀在购买日用品。   一个小时过去,魏予怀还在购买日用品。   楚和急得在休息区直打转,正瞟见魏予怀钻进一家免税店买防晒和护肤,手里拎着Penhaligons麋鹿香水袋和香薰加湿器,不禁质疑,怎么现在失业人士的需求都这么精致龟毛?穷,就委屈一下自己,先把旅游尾款结了,OK?   操碎心的小向导紧张兮兮,掏出手机,给Gamage发微信:[魏先生的尾款交付了没?]   叮叮。   Gamage:[还没有,你爸说不着急要,要根据他的心情定行程。怎么了?]   楚和:[完了完了,咱好像被楚正平坑了!]   作者有话说:   真的是坑吗?我不信! 第4章 小老虎   另一边,魏予怀总算完成了日用品购置,收起在车上写的购物备忘录,进入儿童专区,陷入沉思。   导购在附近用英文热情推荐:“这款杯子很好卖哦,吸管非常软,而且不伤宝宝的牙齿。”   魏予怀说不行。毕竟是成年人,吸管太软会很容易咬坏。   “这款连基底都是香香的,很结实,而且是可食用材料。”   结实?   魏予怀来了兴趣,但依旧保持矜持:“成年人可以用吗?”   导购疑惑:“啊?”   魏予怀镇定地解释:“我的意思是,可能会帮孩子试一下水温。”   导购了然:“……那您可以倒在手背上呢,亲。”   魏予怀沉默,看着硕大的“儿童用品”标语,决定不再提这种问题。   “想买这一款。但,有没有图案不这么夸张的?”   这个杯子设计实在离谱。杯身圆滚滚胖乎乎,好好一老虎做得像猫又像人类幼崽,头上的王字完全没有尊严,甚至还画了个小虎牙。   “没有哦,都是这种样式。”导购微笑鞠躬。   魏予怀的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最终叹口气。行吧,大不了以后喝水避着点那个小向导。   “那就拿这个。”   对面频频点头道:“嗯嗯您眼光真好,这个真的好可爱。非常适合五到六岁的宝贝!”   于是,楚和把车内温度降下来后,等到的就是这样一幕:魏予怀拿纯色袋子裹紧某样物品,夹在手臂间,东张西望地走过来。   “都买啥啦?”楚和自来熟地帮人打开后座车门。   “私人物品。”魏予怀一脸正气地扯谎回避。   私……人……物……品……   楚和狐疑地打量了一番,见那个袋子只露出个底部,看起来是圆润的球形。   再看魏予怀额头泛出细汗,领口一片薄红。   嘶——   年轻向导暗暗摇头,没想到这个斯斯文文的失业男青年,“需求”还蛮丰富。   楚和叹气,长得这么好看怎么还能这么空虚。   这会车上空调奏效,魏予怀换上正常衣服后也不那么热,连说话都活络不少,甚至主动提出:“请问车载音响能用吗?放点歌吧,免得你路上困。”   “可以啊,开呗。”楚和报了串蓝牙匹配数字,又等了一会,估摸着后座应该能连上了蓝牙,楚和发动引擎,上路。   没辞职那会,魏予怀总需要注意力长期高度集中,所以没工作时他就爱随便听点东西,包括但不限于纯音乐、有声书、广播剧等。手机空间够大,他习惯不清理后台软件,这样,连接蓝牙耳机后就能直接接着上次播放。   入夜,锡兰门户也有狂放打击乐的少年跑过去。这里是东方十字路口,乌鸦被称作神鸟,盘旋鸣叫,遮天蔽日。   这个略神奇的晚上,楚和认真看着导航,突然听到一声响亮的——喵!   楚和第一反应是附近有什么流浪猫,正打算靠边停车检查,又听见车载音响里发出奇怪的动静:   男A对男B说了句什么话,然后是此起彼伏的喘息声。   哥哥~嗯~   来吻我~   啊~   卡!   魏予怀赶紧退出了猫某软件,在无人看到的黑暗里涨红了脸,匆忙解释:“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这APP它——”   说到一半,又迅速恢复正经模样,拿腔拿调地说:“我国有很多优秀的广播剧作品,我比较喜欢这种新颖、高效、有想象空间的表现形式。你呢?”   你……呢……   你呢??   亏魏予怀能问出来这种话。楚和要不是正开着车,简直都想把他的假面撕开看看下面是红色还是黄色。   其实楚和见怪不怪,毕竟他娘胎里带来的同性恋属性,在国内读书时也没少浸淫各大文学网站,虽说近一年没产出,但好歹也曾是同人圈三十万粉的前·大手。可惜他雷达不灵敏,没想到后座这个金领竟(也)是衣冠禽兽。   “这想象空间确实很大。”楚和干笑。   “没错,值得欣赏。”魏予怀煞有介事地点头。   事实上,连错APP的人心里早就小鹿乱撞,赶忙切到某云音乐上,换上一首流行歌。   可惜木已成舟,楚和看着后视镜里圆滚滚的纯色袋子,又看了看假装闭目养神的魏予怀——   长夜漫漫啊长夜漫漫。   这个需求旺盛却一无所有的男青年真是更可怜了呢。   二十一点三十分,地表温度三十九度四,湿度26%。   楚和把魏予怀领进科伦坡唯一一家星级酒店。至于当初为什么订这家……当然是因为楚和本以为他爹介绍来的是个大款啊!   一夜之间,大款就成了失业男青年。楚和扶额。   酒店前台。   “魏先生,你需要交两千卢比的定金。退房的时候会直接退给你。”楚和翻译道。   科伦坡基本上都开通了Ali-Pay,支持支付宝扫码,但扣去的汇率会稍高一点。魏予怀掏出手机就准备扫码。   没成想,刚解锁完,屏幕就暗了下去,反光照出魏予怀瞬间冻住的笑容。   “……”魏予怀扶了扶眼镜,“抱歉,我手机没电了,能麻烦你能帮付一下吗?等充完电转给你。”   楚和问:“没有现金吗?”   不是他不帮忙,毕竟他们现在是雇佣关系,涉及钱财,怕以后麻烦。   魏予怀摸了摸身上,摇摇头,“没换卢比,只有人民币,这边应该不收?”   楚和大吃一惊:“你没换卢比?”   “对,下飞机就去商场了。”魏予怀说,“不方便的话,麻烦你稍等一下,我看看附近还有没有银行开门。”   一脸无辜,楚和看了都不忍心责怪他不做功课,只能怪自己没提醒,“先帮你垫上吧,明天我带你去换。”   魏予怀道谢付完钱,进电梯。   楚和则对着与Gamage的聊天记录长叹一口气。   得,失业病猫魏予怀已经连押金都付不起了。   那这尾款还能不能收齐啊?   楚和犹豫着打通电话,用纯熟的僧伽罗语问:“Gamage?咱们交付日期是什么时候?”   那边还在接人,环境很嘈杂,回答简单,“月底。”   楚和叹气,“那等行程结束再催吧?”   “为什么?你爸说什么了?”   “不不不,跟我爸没关系。是客人股票亏了好多钱,好像还丢了工作。最近应该不富裕。”   Gamage的声音立刻提高,“你爸不是想挖他吗?你们家帮付上不就完了?”   楚和摇头,“他不希望跟我们家拉扯不清来着。嗐,谁知道这些商人是咋想的。”   Gamage警觉:“那你多催催,尽早收。这次行程长,尾款数目不小。”   “知道了,”楚和叹气,“我替他想想办法吧。”   “哟!什么关系啊你就帮他?做慈善做到客人头上去啦?”Gamage坏笑两声,“我给你出主意啊,你不是缺个人体模特吗?模特不得付时薪吗?你问问那个小帅哥愿不愿意脱光了给你画啊——”   “滚滚滚!”楚和骂骂咧咧挂了电话,随后开了个低标准房间。他们经常陪旅客住店,而且斯里兰卡消费不高,协议价很划算。   而马不停蹄关上房门的魏予怀,正鬼鬼祟祟地拿出杯子,拿开水冲洗完后,孩子似的吮吸起来。   幸亏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否则这一幕着实有些诡异——浅色的唇正与软软的杯口摩擦,舌头一下下勾过吸管,牙齿贪婪地留下痕迹。   小老虎的纹样十分可爱,张牙舞爪的;而咕哝着的嘴巴的主人,是个面庞温文的成年男人,高鼻梁上一副禁欲的金丝眼镜,修剪利落的眉毛微微皱起。   魏予怀满眼都是困惑,孩子似的眨着眼睛。   每到这个时候,他就非常矛盾。一面是本能的欲,一面是成年人的理智,扯来扯去没个结果。魏予怀索性自我暗示:对,就是三岁,就爱咬来咬去,怎样?   在外面他还会忍一忍,但面对亲近的人或独处时,魏予怀就会放任自己的欲。   温水在口腔里的触感不够刺激,魏予怀又转而去找行李箱——有的人会因为醉酒而忘记带短袖,却不会忘记带软软糯糯的零食。   魏予怀拆开一包驴打滚,唇间擦过黄豆粉,触感细腻,弹性十足。张开嘴,整个口腔包满了又弹又软的糯米和豆沙,嚼起来还能发出喏喏喏的声响。   唇齿的欲,直白又易燃。他的嘴巴鼓成小包子,眉心舒展开,露出享受的神情。   太满足了呜呜…… 第5章 魏予怀,菩萨   说是星级,其实从定价到布置都和国内的商务连锁差不多,甚至隔音还没那么好。   楚和拿随身的速写本涂涂画画一番,顺便重新确认明天的行程。他打开音乐播放器,一边画一边听。   正好手机里随机跳到一首他不喜欢的。楚和皱起眉,想切一首歌,又不知道该听些什么。正好,他记起魏予怀说的那个“新颖而不失想象空间”的表现形式,唇角一勾,打开软件下载区,搜索猫某FM。   叮,下载完毕。   果不其然,一点开图标,酒店里就响起一声响亮的:喵!   “现在的听歌APP都这么……可爱吗?”楚和拿大陆手机号犹豫着注册完,开始翻阅首页各大剧集和直播,“还‘猜你喜欢’?我倒要看看你猜我喜欢啥。”   勇于尝试的非著名艺术家点开首页一个海报最好看的广播剧,因为准备去洗澡,把声音开到了最大。   手机被搁在浴室玻璃门外的架子上。楚和一边冲澡,一边分耳朵给水帘外面。   听到一半,他才发现这好像是自己看过的某本书。配音和后期都很贴原著。   “还确实是新颖而不失想象空间的表现形式呢。”   这个广播剧由知名狗血文改编,进度很快,第二集 男A就向男B表白,接下来就是一段长达一分钟唇齿交缠、缠缠绵绵、黏黏糊糊的吻戏。   楚和把热水一关、浴巾一披、大腿一拍,“好家伙!‘猜你喜欢’猜得真准呐!”   在某绿色文学城会被和谐的戏份被剧展现得淋漓尽致。策划与后期用钢琴曲盖过喘息声,让那段情事若隐若现,还不忘在二人事后清晨的剧本里加上回忆车,听得楚和连连咋舌,“魏予怀,菩萨。”   而菩萨本人,正被这隔壁动静吵得睡不着。   魏予怀平时工作忙、压力大,睡眠又浅,当然,在国外旅程上不可能事事顺心。酒店隔音不好,他也能理解,但洗澡的时候,隔壁突然开始上演十八禁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剃须水糊了一下巴,魏予怀面无表情听着门板另一头传来的声响,气呼呼地拍了拍墙。   毫无作用,甚至喘得更欢。   魏予怀准备打前台电话,请求隔壁声音小一点,打开手机正准备去Booking网站,不小心点开了微信朋友圈,第一条就是楚和分享的广播剧链接。   [Mal-Travel楚和:这个海报好好看啊!]   看名字和简介,正好跟隔壁动静对上。   魏予怀的手指动了动,从屏幕中央移出去,面无表情地回到床上。   忍着吧,谁让隔壁是楚正平的儿子呢?   他跟楚总还有千丝万缕的商业联系,只能用怀柔策略化解尴尬、保持友谊。   既然没法明说,魏予怀干脆就自我安慰:那就听着吧,反正也睡不着。于是,他一整晚就这么竖着耳朵辨认BGM,听到后面才觉得不大对劲——这不是那个热度很高但他一直来得及听完的剧吗?   隔壁传来隐隐约约的台词,剧情还挺跌宕起伏,什么破镜、追妻,魏予怀来了兴致,反倒听得津津有味。   第二天,补了一夜画稿顺带听完一半剧集的楚和被敲开门。   楚和睡眼惺忪,看到眼前站着衬衫笔挺、丝裤清凉的魏予怀,呆呆地打招呼:“早上好,菩萨。”   “嗯?”魏予怀平静无波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竟然起这么早。”楚和伸伸懒腰,转身进浴室,“我以为你一般都睡到下午。”   魏予怀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这是他晨起的习惯:“嗯,有时会。但我昨天没睡。”   浴室里的人搭着话:“为啥?”   “睡不着。”魏予怀很有礼貌。   楚和正准备关心一下客人的生活起居状态,突然听到门外传来冷静的控诉:“他们在一起了吗?”   “谁?什么在一起?”楚和走出浴室,冲着门边说。   “昨晚我从他们做爱一直听到破镜,”魏予怀板着脸说,“但你在大结局的前一集关掉了手机,而我却不知道剧集的名称。”   楚和:?   魏予怀推了推眼镜。因为嘴里空虚,他习惯性地搓了搓嘴皮,“所以,我至今仍未他们的结局。”   小向导一脸懵,这才反应过来他在说昨晚的广播剧,“啊?房间隔音这么不好吗?对不起啊!”   “没关系,”魏予怀云淡风轻又正经极了,仿佛在聊某个势在必得的客户资源,却问着十分无厘头的话,“所以,他们最后在一起了吗?”   楚和挠挠头道:“我也不知道啊。”   “看这个走向,结局应该会很炸,戴耳机听可能效果会更好。”魏予怀仍旧低头擦着嘴。   得,看来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这就是商场人吗?一句话不好好说非得绕七八个弯?   楚和心知前面啰嗦一堆大概都是怕尴尬的话术,不禁腹诽,就不能直说吗?   楚和尴尬地点点头,“抱歉抱歉,我下次一定注意。”   “没有怪你的意思。”魏予怀适时岔开话题:“早安,我去吃早餐。”   “哎,我也没吃呢,一起吧?”   “谢谢好意,但我比较喜欢独处。”魏予怀拒绝道。但他其实挺爱跟这个小向导聊天的,只是想起自己那个不能见人的杯子和口癖,不得不冰冷地说不。   呵。   楚和满脑子都是那天哼哼唧唧要“陪我说说话”的小醉鬼,腹诽“你喜欢屁个独处”!   但闷骚的样子还怪可爱的。   楚和笑,“行吧,那半个小时后电梯口见?”   魏予怀点点头,在三十分钟内完成一系列让楚和咋舌的操作:刷完晾好白净的新鞋,打电话请前台拿走需要熨烫的衬衫和T恤,准备好燕麦牛奶与全麦面包,一边吃早餐,一边阅读早间金融新闻。在出门前,他甚至抹好了防晒,又把行李箱收整归位。   而另一边的楚和……花了二十五分钟草草勾了几笔画,再用五分钟啃完一块锡兰薄饼。   魏予怀比楚和到得略早,面无表情地靠在阴凉处。   “抱歉啊,久等啦!”楚和跑得一身汗,大大咧咧用手袖擦了一把,“走吧,上车。”   魏予怀却没有动,眼睛先是聚焦到他的脸上,后来可能是怕不礼貌,很快移开了。   楚和以为魏予怀是怕热,于是自觉地先把空调打开,“或者等温度降下来你再进来也行,我先掉头。”   魏予怀这才从树荫下走到车边,帽檐遮住半张脸,拉开车门,“你被晒红了。”   “啊?”楚和常年在外面跑,皮肤红得快褪得也快,色差通常养一个冬天就消了。   “或许你需要抹一些防晒,”魏予怀从包中掏出两罐玩意,“等晚上回酒店了你去我房间找我一趟吧?你在脱皮,需要补水,不然明天大概会痛。”   楚和倒吸一口冷气。   晚上??去他房间???   “不用不用不用不用!”楚和头摇得像拨浪鼓,“我糙惯了,不用麻烦!”   魏予怀疑惑地抬起头。他多嘴问一句其实也是卖楚正平的面子,不明白为什么楚和这么激动。   “没事,不麻烦的。”魏予怀决定好人当到底,礼貌地微笑着,“别担心,补水而已,不疼的。”   嘶,不疼……   楚和瞅着后视镜里那副斯文禁欲的眼镜,和眼下微微扬起的弧度,脑内闪过一百八十本衣冠禽兽强制爱的小说。   似乎……也不是不行?   霸总美男攻略文艺清纯哥哥,好像很好嗑的样子。   当然,好哥哥的人设纯粹是楚和自己硬加的,问就是自我认知不清晰。   “好的,先生。”小司机发动引擎,上路。 第6章 窗外是加勒   路上走逆时针环线,第一站是加勒。   从首都到加勒车程很久,一路能看见高楼大厦逐渐消失,热浪仍然强烈。路上会经过一条所谓的“最美线路”,破落的房屋和皮肤黝黑的居民爱冲着游客挥手。   魏予怀把车窗摇下,看海。风灌进来,吹得头发轻轻扬起。   楚和提醒:“音箱开了,你可以自己连蓝牙。”   果然,没一会,楚和就听到熟悉的猫某APP开屏启动音。   魏予怀似是不好意思,欲言又止地问:“请问你你还想不想把结局听完?”他想着楚和应该也挺忙,干脆在车上让他听完结局算了。   他很喜欢用敬语。各种“请”“劳烦”“叨扰”,板正得与年龄不符。但有时候这些话后面又总跟着稀奇古怪的要求,惹得楚和哭笑不得。   驾驶位上的人憋着笑,报了个名字,把声音开到60%。   蓝牙连上,楚和努力找话题聊天。好在魏予怀其实很健谈,虽然语气冷了点,但好歹他很讲礼节,绝不会让楚和的包袱掉在地上,懂得多、共同语言也不少,车里气氛很快就活跃起来。   “魏先生知道这么多,一定读过不少书吧?”楚和跟他聊天南海北,就是聊不了画画。   魏予怀摇摇头,“家里小时候管得严罢了,工作后就没什么时间看书,我还挺羡慕一直在校园里的人。”   岂止是“管得严”,魏予怀的口欲症也就是小时候欲望没得到满足落下的病因,但家里老人又觉得这事挺丢人的,也不喜欢魏予怀孩子气粘人的行为,把他培养得过于成熟疏离,以至于魏予怀把所有的热情和理想主义都倾注给了另一半。   可惜,所托非人。燕弘济也不喜欢他冷静外表下的闹腾性格,甚至,把二人感情的破裂都归咎于魏予怀的不成熟。   魏予怀没往深了说,但楚和瞄到眼后视镜,看到后座人鼓着腮帮子,那嘬下嘴唇。但一旦目光相遇,魏予怀就立刻正襟危坐,嘴角只带着浅浅的弧度,仿佛骄阳海浪只是他的过客。   “嘴唇干?”楚和好奇。   “没有。”   “你不是买了杯子吗?喝一点水吧,我开得稳不会洒。”   魏予怀并不想在他面前拿出那只小老虎:“没事,不渴,到地方再说。”   楚和扶额,这还是那个醉酒时候可可爱爱的魏予怀么?根本没法聊啊!   他发誓,为了自己旅途的快乐,他必须把这个冰山的假面给撕下来。   “在我这,你可以自由一点。”   “嗯?”   非常霸道总裁的“嗯”法。   楚和憋得很努力才没笑出声。   “反正这里没人认识你,行程一结束,你拍拍屁股就走了。你不用管前男友、社会地位、个人形象。去他妈的世俗!你可以放声大喊,也可以奔跑。”楚和喘了口气,直直盯着后视镜里那双眼睛,“如果你不嫌弃,我还挺爱看你撒娇的。”   “我什么时候……”魏予怀突然抬头,像是鸥鸟,生动而无辜地打量着他。   楚和莫名被这一幕戳中了。柔软的心底颤了颤,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哦?几天前你喝醉了,打电话求我陪你说话,不记得了?”   魏予怀睁圆了眼镜,连说话语气都与平时不一样,怯生生的,只是仍旧喜欢嘬下唇,“我……没有吧?”   “不记得也没事的,”楚和把窗户开得更大,海风带着腥咸的鱼味糊了人一脸,“我帮你回忆回忆。   “你一开始认错人跟我哭了一顿,然后抽着鼻子让我多骂两句。”   楚和一边说一边偷看魏予怀,果然看见一张红到耳根的脸。金丝眼镜已经完全失效,因为再斯文的打扮也掩饰不住急到拼命眨巴的眼。   “我哄你休息,你还求我别挂电话陪你聊天。”   魏予怀羞愤地恨不得开窗跳洋,“停,别说了。”   “我答应后,你又不理我,自己躲着吃零食。”   其实不是吃零食,是喝醉以后无意识咬睡衣的边边。但魏予怀不会承认,只会提高音量否认:“那个,我喝醉的时候可能……行为比较古怪?如果冒犯到你,我道歉,请你别放在心上。”   楚和想,你可不光是喝醉的时候古怪,我现在看你正经样子都带小老虎滤镜了。   但他也没戳穿,深明大义地说:“你不用有顾虑啊。旅游嘛,说得好听点也算是经历另一段人生,可以去疯、去闯、去跟过去道别。反正多傻的人我都见过。” 第7章 带他回家……?   魏予怀觉得前半段话很有道理。   但后半段话就有在内涵人。   可他又不能质问,否则就很像对号入座。   最终魏予怀只是一如既往礼貌地笑笑,“谢谢关心,我会全心去享受的。”   正说着,音响里突然响起一阵缠绵悱恻的配乐,不用猜都知道这是即将重圆的重头戏码。   楚和来了兴趣,指着后视镜说:“我教你怎么享受啊!你把骂人先学会咯!”   见后座那人匆忙摆手,楚和笑道:“你没发现很多骂人的话都是短促爆破音吗?因为这是原始又有效的发泄方式,对情绪调节很有帮助。当然,不影响到别人的生活这是底线,在此基础上,你完全可以放肆一点啊。”   魏予怀摸不着头脑,“啊?”了一声,问:“你为什么觉得我不会……”他家里绝对不允许他说什么粗话,在脑内说一句B开头英语以示愤怒已经算是最出格的行为。   “你喝醉那会啥都抖落。”楚和嗤笑,“我要是再多聊几句,你可能连前男友尺寸都报出来了。”   魏予怀整个噎住,他很少遇到这么心直口快的人。关键是楚和很明显不是想窥探隐私,只是随口举例而已,他也没有觉得被冒犯。   很奇怪,有的情商低的人会把性子直作为挡箭牌,但有的人是骨子里带出来的单纯,或许是教育环境太自由,在这种人眼里,社交就该是随心所欲的,完全不用惧怕他人的眼光,而人人都该是如此。   “楚总平时应该不怎么回家吧?”魏予怀换了个话题。那意思是,这得放养成啥样才能这么口无遮拦,楚和一定没经历过职场的毒打。   楚和根本不接腔,直接把话题拐到燕弘济身上,“我看你也不是爱喝酒的人,怎么那天就喝成那样?”   “私事。”魏予怀只草草回答两个字,但一想到燕弘济被捉奸在床时的那副嘴脸,又实在气不过,补充道,“燕弘济说,我像个小孩子想要的爱太多,他给不了。”   楚和立刻暴躁,开始进行骂人技巧训练教学:“拉倒吧!合着他出轨还是你的错?就该拉到印度洋把骨灰都给他扬了!就他那智商还好意思说你像小学生?把他爹和40只兔子关机笼子里一共160个脚他都不知道有几个头吧!”[1]   魏予怀飞快地算了一下,提醒道:“不是,40只兔子本来就是160个脚?”   “我在说他没爹。”   魏予怀:“……倒也不必。”   楚和骂完,很快平静下来:“上次没发挥好,以这次为准。”   魏予怀不知道上次是指哪次,被这一遛话搞得目瞪口呆:“你好会骂。”   “这种骂需要靠反应速度,我教你一个一学就会的模板。   “首先,你就找个他最看重的东西,扔火葬场或者太平洋,然后,把它跟一个看起来毫不相关的事情联系起来,再加一段很长的定语,最后,善用爆破单音节词语和双关。   “怎么样,是不是特别简单?”   魏予怀学废了,一脸迷茫,摇摇头,又点点头:“啊?我……不学了吧。”   “这不简单吗?这多简单啊!”能用四国语言大骂渣男的楚和本想接着教学,但看到后座人正出神地搓着嘴皮、摇下车窗看海景。   “不会是骂你前男友把你骂生气了吧?”楚和收住声,不满地问。   “不是啊,”魏予怀摇摇头。他又不好意思说自己其实没听懂这个简单教学,于是把他刚刚那段“模板”记载备忘录里决定回去研究,面上一本正经地指着窗外说:“我只是一直在看海景,没听清你说什么。”   楚和差点没被气过去。   窗外是加勒。   贫穷、逼仄、脏乱在这里并非贬义,万物被海风一吹,都摇身一变成了浪漫的代名词。   南亚的骄阳似火,热带丛林嵌在海边。海浪碧波万顷,蓝色嵌在浅黄的沙滩旁。风一吹,就留下潮湿的痕迹。晴空当头,日光擦着两人头发,留下滚烫的温度,给玻璃边带去七彩的点缀。   三三两两的孩子在海边打闹,一群高中生模样的人穿着短裤站在浅水区,有的学生坐在礁石上弹吉他,其余人便踏着海浪起舞,齐唱当地民歌。   但,近海有些沙滩上留着很显眼的垃圾,白一片紫一片。车速很快,这些风景一晃而过。   魏予怀问:“怎么没人去收拾那些垃圾?”   “哪来那些闲钱啊,电力都还不稳呢。”楚和打趣道,“何不食肉糜了,魏先生。”   “你好了解这些。”   “之前科伦坡号召海洋保护,我去做过志愿者。”   魏予怀夸他经历丰富,又盯了会戏水的孩子,便收回眼神,问,“今天住哪个酒店?”   楚和心想你昨天的押金都没还呢,哪还有钱住酒店?   “民宿。”   其实是楚和家。但他怕魏予怀住不起酒店,又怕客人面子上过不去,干脆扯谎。   只是车快开到家门口时,楚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咦,魏予怀没钱跟他有什么关系?怎么心一软,就带了个野男人回家?   作者有话说:   [1]不知道这个该怎么注释,但它真的是一个骂人模板orz   微博上看到的!学会了吗? 第8章 民宿   这是一幢低矮的小独栋,屋顶红白相间,周遭垒着青色的石墙。院子里种着山茶和美人蕉,但因为长期没人打理,杂草长过脚踝。   魏予怀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踮着脚迈过花圃,在进门后还特意用湿巾擦擦脚边的泥才踩到地毯上。   而主人楚和,则一脚踏过疯长的乱草,鞋也没换就进到客厅,说:“好久没打扫了。不用那么讲究,穿鞋进来就行。你睡左边,我睡右边。”   魏予怀不知道为什么楚和如此有东道主风范,只当他是自来熟,顺从地拎行李进屋。   楚和躺在床上,奔波了一天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他点根烟,透过轻烟缭绕,又看到那堆画。有的只勾了寥寥几笔,有的线稿大致完成,有的色块已经铺上,但没有一幅是成稿。它们之间的风格差异也很大。   他是现实派大师谷子翁老先生的最后一位学生,有灵气也肯努力,被寄予厚望,前几年也确实不负期待,小小地崭露头角。   谷先生跟他本是亦师亦友,但他有次去法国参赛时,突然看到街头的一幅画——以大地为画布,如果没有影子,那是一幅普通的油画风景,但在清晨第一缕阳光投下来时,高楼的影子便也成了颜料,长矩形作为暗面在“画”上切出一片海滩。更绝的是,随着太阳移动,影子在画上会变成不同的形状,却都跟画作相得益彰、融为一体。   楚和觉得有意思极了,那之后,他也开始尝试诸多新奇的表现方式,水杯、卷尺、手表等日用品都成了可以作画的工具。然而,创意美术虽然已经发展多年,在中国仍停留在儿童益智教育的阶段。谷先生非常不赞同他所谓的“创新”,连同他的同人画一起批了一顿,甚至固执地要让他换研究生导师。   谷子翁年近七十,有着艺术家的清高和小孩似的脾气。楚和又倔的很,还真就换了导师,交完毕设、跟谷先生大吵一架之后就再也没跟人家说过半句话。   甚至,直到一年前闹出挺大的事,楚和也没回头找过人。   往事走马灯一样晃过去。谷子翁,法国街头,奥地利艺术展,最后莫名其妙,过到一张温文尔雅的脸上。   “奇怪了……”楚和自言自语道,“咋把他想起来?”   话虽这样说,手却不听使唤。楚和自己都不知道在何时画下了那张脸。   灯下的笔触温柔流畅,笔下的人也温润斯文,架着副显清冷的眼镜。只是画到嘴巴时,楚和突然不知道该如何继续。   他印象中的魏予怀全是浅浅笑的,礼貌而疏离,但他又觉得这样的他很别扭。说不上哪里奇怪,毕竟所有陌生人提起魏予怀都会说一句“成熟有担当”,但楚和总觉得那不是真的他,而是更像是在人前故意摆出讨喜的样子。   怪可怜的。楚和想,明明醉酒时候的魏予怀那么可爱。   这样想着,楚和留了白,嘴巴处空空如也。他正巧瞥到房间瓶子里插着的一朵干花,灵机一动,将它摆在画纸上方,然后拿来一盏台灯,调整光源方向,让花的影子正好落在画上人的脸下。   于是,魏予怀的脸被光影分成明暗两个部分,一半嘴唇勾起职业化的微笑,眼镜下是镇定而淡然的表情;另一半则留下花瓣的影子,簇成一团,好像嘴唇嘟起来,表情很可爱,微张着像要吃糖的孩子。   楚和盯着这幅画,不由自主笑出来。   “还怪好玩的。”楚和的眉眼弯弯,捧起本子来,照着台灯挪了挪角度。   被强光这么一照,楚和就看到自己下午被晒伤的手,这会果然火辣辣地泛红,曝出一层一层的白皮。   楚和犹豫半晌,突然想起魏予怀在车上的话——“到我房间一趟吧”“补水而已,不疼的”……   楚和几乎没怎么纠结就出去了,抬手敲开魏予怀的房门。   魏予怀穿着宽松的冰丝睡衣,裸露着白皙的脖颈。因为皮肤白,胸口被热气蒸红的那一片非常明显。手藏在身后,眼神十分躲闪。   “晚上好。”楚和说。   “拿润肤露是吧?稍等。”魏予怀一下子就猜出来,没关门,进屋叮叮当当找了一分钟。   楚和在门口站着无聊,往里探头望了望,看到门没关,再加上又是在自己家,没多想就走进去。   虽然在车上他还战战兢兢(也没有)想魏予怀会不会占他便宜,这会胆子又大得很,门一关,就往里走。   楚和看到屋里人背过身去在桌子上飞速收拾着什么,兴许是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魏予怀动作乱了点,但还是很镇静,三下五除二就换好分装瓶,装进袋子里,“抱歉,久等了。”   楚和摇摇头,“没有没有,谢谢你!”他接过纸袋时,看到魏予怀的腿正结结实实挡在柜子前。   没记错的话,那个柜子原来一直空着。   “我还以为你在收拾桌子,但这挺干净的啊。”楚和随口一提。   魏予怀突然变了脸色,有些躲闪地说:“刚有点乱。”   其实是刚在偷咬吸管,听到敲门声慌忙收起来。   说话间,柜子被魏予怀的后撤步撞得抖了抖,一个明黄色的圆滚滚的杯子就这样滚下来。   “……等等!”魏予怀眼疾手快,立刻把它收到背后——但还是被楚和看清。   小老虎张牙舞爪露出虎牙,鼻子皱皱的,额头上的“王”字又圆又胖。半圆形的基底上有一根吸管,上头被咬得全是牙印。 第9章 喝口水给我看看   “好可爱啊!!”楚和着实没想到魏予怀的审美这么独特,“这是你在ODEL买的?还是从国内带的?”   魏予怀支支吾吾搪塞了半天,白皙的脸渐渐染上粉色,修长的手在背后紧张地抓着上衣角,怕搞皱衣服又赶忙抻平。   他很恢复如常,点点头,强作镇定地说:“在ODEL。当时所有的杯子都断货了,所以……见笑了。”   他笑得很自然,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一般人也不会买这种东西。以至于楚和真信了这些鬼话。   “嗐,我说你咋总背着我喝水呢,原来是怕我看到这玩意。这有啥呀?”楚和拍拍他的肩膀,虽然由于身高差距够得挺费劲,但楚和还是保持住十分霸气的姿势,“不都跟你说了吗?在我这,放开点!这人生地不熟的,又没人笑话你!”   对面人紧张的眉眼闻声舒展许多,语气里带着些许感激:“嗯,谢谢你——哦不,我没有背着你,是真的不渴。”   不渴才怪!楚和经常从后视镜里看到魏予怀躲在座椅后面鬼鬼祟祟不知道干啥。   而且楚和只是说了一句很简单的话,不知道他在“谢”什么。   “这有啥好谢的?”楚和把人的小臂一挽,明显感受到手下肌肉绷紧,虽打鼓着这动作是否妥当,但最后还是没放手,“你咋这么爱道歉和道谢啊?”   魏予怀不知道怎么回答,干咳一声,慢吞吞地把杯子藏回柜子里。   “咦你等会!”楚和大大咧咧地截胡,仔细盘弄起那个圆滚滚的杯子,“你是不是半夜总会饿才咬吸管?冰箱里放着冰镇果汁和零食,你饿了就去拿,没事的。”   在无人看到的阴影里,红晕爬得更高。   魏予怀脚趾施工到都快把鞋底板抠烂了,“不不,不饿。我就是……习惯?”   多吃点麻薯都会多晨跑半小时的小魏总,怎么会干出半夜偷零食这回事呢?自律精英人设不能倒!   楚和一听,好家伙,这斯文败类挂长相的年轻金领……喜欢咬吸管?这是什么独辟蹊径的爱好?   他平时跟Gamage插科打诨惯了,国内那些狐朋狗友们说话也没个把门。于是跟这位客人交流也没什么顾忌,下意识就说:“这习惯妙啊!爱咬吸管的话,性——”   那啥欲望都挺强。这种话没有半点科学依据,却流传莫名广。   楚和当然不会蠢到拿这种隐私又冒犯的话跟半陌生人开玩笑,及时打住,避免气氛更加尴尬下去。   “那个,我是说,幸、幸亏买了个可爱的小杯子!”楚和挠头。   魏予怀似乎对楚和的评价表示奇怪:“你真的觉得可爱?”   “多可爱啊!”楚和左看右看盯了好久,“这小虎牙,这大眼睛,这小嘴儿。”也不知道是夸人还是夸杯子。   魏予怀的表情终于释然,连手臂都放松下来,“不觉得怪异吗?”   魏予怀有好多“不一样”,不光是口欲这回事,大到观念理想小到性格取向,都和大多数人的期待背道而驰。他藏得辛苦,也时常孤独。   所以,即便是现在看起来很成功了,他也仍旧患得患失,待人礼貌又疏离,工作拼命又高效,力求把一切表演得尽善尽美。   “这有啥怪的?”楚和不解地问,“别说你是因为其他杯子断货,就是真喜欢这玩意也很正常啊——有人喜欢吃巧克力,有人爱吃草莓,有人爱男人,有人爱女人,有人爱猫猫狗狗。这都是个人选择罢了,为啥我要觉得怪?”   “我也不知道……”魏予怀的眼神明显柔和很多,那眼皮一耷拉下来,整个人气质都变了,软趴趴的,疑惑里又带着点期待,大眼睛水汪汪地垂着,“但就是,会跟很多人不一样嘛……他们都觉得奇怪啊……”   他还是没敢把自己从小留下的毛病跟楚和说。   太丢人了,谁能信这么扯又这么幼稚的毛病?见到都要说一句“快去看医生”吧?   可魏予怀委屈,他有在好好看心理医生啊,就是没什么用。反而是放纵唇齿的时候最快乐了,人为什么要因为自己的“不一样”而压抑天生的欲呢?   楚和倒是不知道全貌,只当他是因为小老虎杯子被发现而心情不好。   这一幅可怜巴巴的模样把楚和整得心都化了,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连满肚子表达欲都压了下去,全化作柔柔的安慰:“它多好玩儿啊?但我真想象不出来你用它是什么样子。快!喝口水给我看看!”   魏予怀连连摇头,架不住楚和动作太快,手里一下子就被黄澄澄、圆不楞登的杯子塞满了。   “……”魏予怀这下更不好拒绝,只能犹豫着瞪着眼,好像在问,“不、不必了吧?”   楚和催促:“快来快来!”   小魏总上一秒还因为楚和的安慰而觉得暖暖的,这一秒就又开始尴尬了。   可是导游的眼神好真诚哦,他只能磨磨蹭蹭把吸管塞进嘴里,咕哝着“干什么呀”,鼓着腮帮子,飞速地吸了一口,“可以了吧?”   楚和要被可爱得昏过去。   救命!禁欲精英撒娇就是坠吊的!   楚和一边在脑内吸氧,一边两眼放光:“我这一趟可真是来对了。”   魏予怀像过年被拉上台表演的小朋友,此刻就是又委屈又自信,百感交集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早点休息吧,明天不是还要去看鲸?”   “确实,明天得早起,说不定能赶上日出。”楚和晃晃手中的袋子,“谢谢你的润肤和防晒!”   “不客气。”   说着魏予怀就想关门。太尴尬了,这样的现场他不想再待第二秒。   楚和也很识趣地离开。没走几步,他突然想起魏予怀刚刚说“跟其他人不一样”时委屈的神情,好像有很多话欲言又止。   这一瞬,他有种想法,要把那个最本真的小小魏拉出来,要让他感受到解开枷锁的快乐。   这可是锡兰啊。有这么热烈的海浪与沙滩,不去疯、不去飞,那该多浪费? 第10章 鲸群   这样想着,楚和又转过身,敲开了门。   魏予怀这下学乖了,啥都没干,尽坐着放松自己那不停动工的脚趾头。听到门响,动作也挺快,不到三秒钟就摆出谦逊有礼的姿态,问:“楚先生,很晚了,请问还有别的事吗?”   “叫什么楚先生啊?”楚和摆摆手,“跟我别这么客套,也别叫哥、别叫导游。从现在起你就给我想,必须得既独特又有内涵,还要显示出咱俩的关系。”   “咱俩不就是导游和客户的关系?”魏予怀小小声反驳,手掌偷偷在身侧翘起来。   楚和没听见,兀自问:“这个放在一边。我先问你,会跑步不?”   “啊?会的。”魏予怀不明就里地点点头。   楚和很满意,笑道:“那就成,到时候咱俩去美杜莎海岸就比赛,看谁跑得最快。”   “为啥要比这种……”魏予怀没忍心说,跟他比体格,大概很难比得过。   还不知自己将要面对什么的楚和,十分自信,仍以为自己是古道热肠的鸡汤导师:“去海边啊!发泄啊!飞奔啊!放肆啊!懂?”   魏予怀摇摇头,“我不喜欢跟人比赛,习惯自己一个人。”   楚和叹气,心想这人的前男友怎么尽让人自己玩了:“谁真的要跟你比?我的意思是,你来都来了,如果不撒开欢跑一把、天天端着,不难受?”   魏予怀懂楚和的意思,也确实想放肆地玩一次。但家教和习惯都让他没法放得开,所以,有这么个“爱管闲事”的导游推他一把,他还挺乐意的。   “啊,谢谢你。”   “费劲巴拉的,”楚和故作威严地抱胸,“你当学生的时候也这么不听话?”   魏予怀当学生时(表面上)可乖啦。他释然一般,小臂放松下来,松松垂着,倚在门边:“知道啦,我会好好学习的。楚老师。”   楚老师?   长了这么大,楚和不是第一次被叫“老师”,但大多是被小他十多岁的小孩儿喊。这一回可不一样,貌美小魏总逆着光,一边毫不自知地散发魅力,一边叫“楚老师”……   啧,这谁顶得住。   第二天一早,楚和刚洗漱完,连早餐还没来得及吃,一拉开房门,就看到魏予怀穿着白色的短袖和浅蓝的短裤,头戴一顶遮阳帽,出现在门口。   “早上好,楚老师。”魏予怀晃晃手中的袋子,“我去买了早餐,咱们可以在路上吃,这样不会错过太阳。”   “那你岂不是天没亮就醒了?”   “还好,在北京的时候,一般这个点我还没睡。”   楚和一边表示惊讶,一边又觉得可怜。凄惨打工人,昼夜颠倒透支生命,到头来,连个辞职补偿金都拿不到,甚至房费都付不起。   太惨了太惨了,小魏总到底怎么长这么大的?   楚和这么想,对魏予怀的滤镜就更深一层。   只是还没等他脑补励志打工人争当人上人的爽文故事,魏予怀就拉起他的袖子一角,拔腿往外跑。   不知道是否是错觉,楚和在这个架着金丝眼镜的脸上,终于看到一个与年纪相符的、朝气蓬勃的笑容。   “怎么不出来呀?”魏予怀在门口立住,回头对看出神的人说,“不是要比赛跑步吗?走啊。”   楚和反倒成了被拉着跑的人。他跟在魏予怀后面,看到后脑勺柔顺的头发上的晨曦,一下子有点晃神。   斯里兰卡的风火热,却并不干燥,柔柔地包裹住他,划过每一寸全是汗珠的肌肤。   而周遭的蝉鸣好热闹,把楚和拉进一个明亮又摇晃的世界。   “你追不上我的!”魏予怀在前面奔跑,头发逆着风,被吹得乱七八糟。   楚和虽然没那么严格健身,但好歹长期在外奔波,体力跟得上,一路距离差咬得很紧。只是他的注意力不在谁输谁赢,而在于,前头那个跳跃着的年轻人。   鲜活的躯体被还没升起的太阳染成黄色,白T上有从云中透出的光斑。   镜框反光好显眼,趁着一张脸又白又纯洁。   楚和气喘吁吁地笑道:“你跑太快了!等我一下!”   “就不!”年轻人倒退着跑,炫技似的露出手臂和小腿。   楚和一直猜到魏予怀的肌肉线条很美,但在晨光下,这一切才更生动。   风潮湿而迅速,擦过耳边,发出呼呼的鸣响。   魏予怀率先跑到停车位,像刚进行过一场畅快淋漓的运动,浑身湿漉漉的,脸上挂着放松而舒坦的笑容。   楚和过了半分钟才追上,弓着腰,大口大口地吸气。   “喝水吗?”魏予怀把小老虎杯递出去。   动作有点迟疑,似乎下了莫大的决心。   楚和愣了一下,抬头看看大汗淋漓背着光的年轻人,不禁失笑,欣慰地接过杯子,拧开盖儿,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谢谢啦。顺便,它好香啊。”   魏予怀笑得特别开心,嘴巴朝两边咧出前所未有的弧度,眼睛眯成一条缝,把眼镜都挤到脸颊上。   他拉开车门,比了个请的手势:“走吧,去坐船。”   这个动作让楚和猛地回神,这才意识到,任环境多美好,他现在也不过是一个小向导。哪怕客人再怎么身无长物,他,还是得开车。   为顾客服务!感天动地!好敬业一楚和!   “嗯,时间还早,能赶上。”楚和钻进去,打开冷气。   驶离海岸线20公多里就到了深海区。   风浪大,观鲸船不稳,许多游客晕船呕吐,魏予怀却安然无恙。在这个他阴错阳差逃到的小岛上,滚滚海浪从身侧流过。   魏予怀站在甲板前,心心念念地摆弄着手中的单反,“唉,温度太高,把相机电池烧坏了。”   “坏了?”楚和正拿着简易望远镜朝天际线望,“我带了微单,要我帮忙拍吗?”   “可以啊,等我游——”魏予怀点点头,话没说完,突然指着远方说,“嗳!你瞧!”   循声船抖了两下。   远处冒出几座小丘,水帘从丘背上喷涌出来,升起高高的水柱。此时太阳才露出一角,趁着金色的光,鲸尾摇过水面,留下一阵漩涡。   甲板上陆陆续续集中更多人,其中许多游客刚刚还吐得天昏地暗,却纷纷举起镜头对准远方。   是了,远方。众人远行,也不过是为了一面两面奇妙的相遇。   红日一点点背向灯塔方向升起,而鲸群掠过的地方,激起一阵阵金色水花。   魏予怀的眼睛睁大,嘴巴也合不拢,激动地一蹦半米高,“鲸!来了!”   随后,可能是意识到自己的动作过于失态,又双手插进兜里,小声问:“请问你拍照了吗?”   楚和离得远,但也能看懂魏予还的神态动作变化,于是故意说:“我听不清。”   “我说,请问你刚刚没有有拍照。”魏予怀双手拢成喇叭,放到嘴边,声音大了些。公共场合大声喧哗终归不符合他的习惯。   “还是听不清。”楚和使坏,一脸宠溺的笑。   魏予怀急了,往前迈了好几步,朝远方稍稍放出声音:“我刚刚问!你拍没拍照!”   “再大点声。”   “我说——你——拍照没!”这次是大喊,尾音被海风拉得老长。   哗啦一声,海浪撞到船舷,声音被浪花盖住大半。   楚和得到想要的于是也放开嗓子大声说:“喊出来——爽不爽——”   魏予怀愣了愣,随即笑得特别开心,“爽!”   “想不想——继续——”   “想——”   “跟——我——来——”   “好——”   楚和跳到甲板上,拉着魏予怀往船舷处跑。   海风吹得两人头发都乱七八糟,魏予怀一边跑一边用五指梳着头,“我头发乱了吧?早知道出来时定个型。”   楚和哭笑不得地说:“别管它!”   两个年轻人的声音被海风吹得变调,吹到群山,吹向宇宙,吹往千千万万个旅人身边。   新的角度,能近距离看到刚刚那群庞然大物。魏予怀呆呆地张张嘴巴,手一个劲儿在楚和的T恤上蹭,因为太过震撼,根本找不出什么形容词,只能不停感慨:“好大啊,好多啊,好美啊……”   话音未落,一阵巨浪拍过,船身摇晃。   魏予怀撒开把手,任凭自己被晃得东倒西歪,摆出很丑、很扭曲的姿势。   “一号鲸鱼拜拜!”魏予怀转过头,朝着稍远的小丘摆手,“二号鲸鱼,我来跟你聊天啦!”   楚和在一旁,看到无尽的蓝海与夕阳前生动的剪影,鬼使神差地按下快门。   等到风平浪静,鲸群远去,楚和把微单里刚拍的照片调出来,走到魏予怀身边,“刚刚手忙脚乱拍了一点,不知道有没有拍上。”   魏予怀接过相机,打开它后,愣住了。   屏幕里不是日出与鲸鱼,而是霞光下的一张脸。迎着风,正激动地指着远方,回头大笑,眼睛纯真又透亮。   他叫魏予怀。 第11章 Sealed with a kiss   忙乱中对错焦的摄影师:“……”   “没事,我知道,是我的错。”魏予怀大度地拍拍他的肩膀,“都怪我比鲸鱼上镜。”   楚和:?   其实刚刚(可能)是觉得那一幕好美,莫名戳中自己,才拍下来的。   但现在楚和后悔了。   美个叽儿!这明明是闷骚金领失了智叭!   但导游的敬业精神不能丢。楚和仍旧笑着说:“这艘船遇见鲸后就会返航。咱们先回浅水区——你是不是买了件泳衣?”   魏予怀“嗯嗯”两声。   “今晚就能派上用场,旗岩那边有个篝火活动。”   旗岩是印度洋上一块巨大的岩石。它曾经是荷兰人用来传递信息的场所,如今被许多小孩占据。大眼睛棕皮肤的孩子在上面跳来跳去,远远望去,在夕阳下成了一双双举起手的影子。   每天,太阳从卢马萨拉方向升起,在灯塔方向落下。印度洋层层叠叠染上红色或金色,时不时被浪花扑腾出乳白的水滴。   暮色四合时,沙滩旁燃起一堆篝火。游客和原住民围成一圈,拿并不相通的语言互相打趣着。   楚和换好泳衣出门,看到魏予怀已经坐在海边,跟一个背着吉他的欧洲人聊天。   楚和走过去,用英语问:“你们不冷?海边的晚上还挺凉的。”   正在聊天的两个人都只穿了一件泳裤,身上披着大大的围巾,只能堪堪遮住大臂和腰背。   “不冷啊,等会不是还要下海吗?”魏予怀问。   楚和嗤笑一声,心想这晚上的海水可凉,“那你就这么穿着吧。走走走,咱去找Gamage玩!”   “我听不懂僧伽罗语。”   “用英文,实在不行我给你翻译。”   没等人回答,楚和便推着两人往另一头走。   篝火处已经围了一圈人,正在那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   “嘿,我们来了两位新朋友。”楚和在这附近住了很久,跟邻居们都熟,“来自中国的魏先生,还有来自——”   “英国,Ryan。”蓝眼金发的小伙子把吉他往沙滩上一放,盘起腿,“刚刚在玩什么?”   “聊聊天、转转瓶子嘛。”Gamage是他们的带队导游,适时出来调节气氛,“楚,带魏先生加入我们啊!”   楚和便拉着魏予怀坐下。   酒瓶在一堆人之间转来转去,最终停在Ryan的方向,准确说是Ryan和魏予怀之间。俩人推托了一下,Ryan才站起来,“好吧,轮到我。”   大家起哄着吹口哨,一边拍着垫布,一边甩衣服。   “想听歌!”“说说为什么来吧!”“跟你一起那位美丽女士为什么不来?”   Ryan笑着比个停的手势,“我跟那位女士是旅途中偶遇,可惜我们刚刚吵了一架。她现在在棚里和海龟说话,请允许我唱一首歌献给她。”   吉他一背,Ryan指尖划过弦,轻轻唱:   Thoughwegottasaygoodbye,   Forthesummer.   (虽然我们必须要在夏天告别)   Darling,Ipromiseyouthis,   (宝贝我向你保证)   I'llsendyouallmylove,   Everydayinaletter,   (我会每天把爱写进信里)   Sealedwithakiss.   (以吻封笺)   一圈人的欢呼声让那位法国女士探头出来看。   昏黄的火光下,英国人与法国人在海滩上接吻,斯里兰卡人和中国人在一旁鼓掌。   都说夜晚会让人矫情。楚和听着歌,突然想起自己大学时的很多跟朋友的约定,什么几年后在哪里相遇,什么过了多少年还一起去爬山看日出,全都是扯淡。还不如早早约定,说散就散。   他的世界里,当下行乐、美人美景比永恒重要得多。   但魏予怀眨巴两下金丝框下的眼睛,“这首歌好奇怪。爱就在一起,不爱就分。为什么要既爱着、又分开?”   楚和解释道:“这很正常吧。比如,你在旅途上有段艳遇,但你俩又不可能一起回国。那就享受路上的日子啊,为什么要浪费旅途?”   “艳遇?我现在能说上话的雄性动物,除了猕猴就只有你。”魏予怀换了个盘腿坐的姿势,问,“不过,你就没遇到过什么很想走一辈子的人?”   “没有,”楚和拿出少有的认真模样,“你可能不知道,我学画画。漂泊能给人灵感,至于一辈子……嗐,我不喜欢思考这种事。毕竟,我们的感情又得不到多少承认,总归是没有明天的。与其想那么远,不如多把握美人美景。”   他渴望新意、炙热和生机勃勃,不是魏予怀这种把日子过得毫无生趣的社畜所能理解的。   “可是,跟爱人一起思考未来是件很浪漫的事情啊。”   “大多数人都这么觉得,可惜我好像缺了根弦儿,并没这种技能。”楚和耸耸肩,“所以,我在遇到那顶‘锅盖儿’之前,干脆就不祸害别人了。自己一个人挺好的。”   但楚和说出这些话时,没来由想起鲸群旁跳跃大喊的男人,于是话锋一转:“别光说我了。你呢?我感觉你还挺矛盾的。”   说这话有交浅言深的嫌疑,但也确是实话。   毕竟,楚和看到的魏予怀,和他从楚正平那听说的年轻精英可太不一样了。   “我?我……”魏予怀双手撑地,半躺在沙滩上,“我很差劲。”   楚和虽然平时很喜欢跟他抬杠,但从不觉得这个人“差劲”。虽然心口不一了点,生活上傻了点,但大部分时候还是很可爱的。   尤其是他装正经还以为自己滴水不漏时。   “没有啊,我觉得你挺有意思的。”楚和答。   魏予怀疑惑地歪着头,眼睛被火光衬得亮晶晶:“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说我。”   看小年轻这没啥自信的样子,应该受过不少委屈?   楚和想,太难了,这么优秀还被管这么严,这就是世界的参差吧。   “那他们之前怎么评价你?”在问出这句话时,楚和把如何安慰客人的腹稿都打好了——如果对面的答案是“无趣”,那他就一脸真诚地说哈哈笑两声,如果魏予怀答“差劲”,那他就仔仔细细夸他一遍。   魏予怀思考了一会,说:“他们一般只会说我年少有为。”   楚和:……   待业中的小画家又一次自取其辱。   “不是,我就不信你的亲朋好友,最亲密的那种,会用这种词语来形容你??”   “这个……”魏予怀似乎有点不开心,换了个蹲坐的姿势,把眼镜取下来,低着头拿纸巾擦着镜片,“这确实是我父母和伴侣对我唯一的期许。”   “哈?”楚和从小被放养,爸妈对他的唯一期许是“别死就行”,因此着实不懂。   魏予怀说:“我其实还挺羡慕你的。谁不想渴求浪漫、当一辈子小孩呢?我恨不得每天都有新鲜感,旁若无人地亲吻、拥抱,像刚刚那对情侣那样点燃全场,工作日就回家腻在一起,节假日就出去狂欢——我曾经以为所有人都这样想,后来发现,我才是那个‘少数人’。”   篝火里木柴噼里啪啦地炸着,楚和护魏予怀往旁边挪了点。   作者有话说:   凡尔赛·魏重出江湖 第12章 介不介意?   “这样没必要用‘渴求’这种词吧?”楚和表示不解,因为新鲜感和狂欢,正是他在做的,“这种事分什么少数多数?一个锅配一个盖呗。”   “确实,我跟燕弘济,大概就是不配。”魏予怀坐直了,双手拍拍沙子,“我俩在一起其实也是糊里糊涂的。他嫌工作压力太大,我想逃避家里的高压。分手的时候他说我难缠又幼稚,嗯,我也认。毕竟我想把十分的热情都给出去,可正常人只会觉得烫。”   “我不觉得烫啊。你内涵我不是正常人?”楚和适时出来接话。   “你又不是我男朋友。”魏予怀作势开玩笑,摆出很凶的表情,眉头皱在一起,嘴巴也张得老大,双手曲曲张开,像只小老虎,“你可以过来试试。烫死你!”   楚和知道这是在调节气氛,飞了一记眼刀,继续听他说。   魏予怀自觉没趣,乖乖把手收回来,恢复人模人样的坐姿,“小时候,我把漫画书封皮做成课本藏枕头底下,读大学大半夜唱歌翻墙回来上八点的早课。再大点,我跟他们出柜,人都快没了。你也知道,他们很难接受一个男人,于是他说‘出什么柜啊,咱俩又不能结婚’,我就……”   魏予怀苦笑了下,环顾了一周来自五湖四海正在疯玩的人,“可能我真的不适合谈恋爱,把一切想的太简单、太理想。这种分歧根本没法弥补。”   “怎么没法弥补?我就——”楚和听着一愣一愣的,话脱口而出,才意识到不对劲,可惜空气里没有撤回键。   好在魏予怀没在意他的半截话。   楚和心跳非常快。尤其在听到魏予怀的理想型时,心里巨浪翻涌。   这种人他妈的不就是我吗?   你直接报我身份证号得了??   楚和默默看向海水,把这位被劈腿、缺钱还事业的凄惨前·金领的标签改为:眼光很好。   想想看,又加了几个:不自信,需要怜爱,以免想不开跳海(误)   正想着,对面一堆香水味浓重的异国人走过来,朝他招手喊:“楚,过来!酒瓶指向你朋友,我们快把他扔到海里!”   楚和:……   思考不过三秒钟。   去他妈的怜爱,能有什么想不开?   楚和百米冲刺似的跑进人群,帮着莱恩,一手揪领子、一手托小腿,笑闹着把魏予怀扔到海边。   “你们俩一七几的小个子为什么要抓我祸害?”魏予怀像被捆的螃蟹。   “你放屁!我一七九!穿鞋就有一八零!”楚和在原则问题上寸步不让,。   魏予怀倒是能挣脱开,只是舍不得下手怕误伤,毕竟异国他乡就这么一个玩伴,只能哭笑不得地用中文骂了句粗话。   “拉倒吧,你就会这几句。”楚和怀猛地使劲,跟莱恩一起把人甩进海里,但手还记得托住背,“海水很温暖的,呜呼——!”   被冰凉海水浸得打了个哆嗦的魏予怀:“让我上去!”   楚和故意说:“你骂我,骂到我觉得你合格了,就让你上来。”   这么抖M的要求绝非楚和能提的,他也就是笃定魏予怀吐不出啥象牙才敢这么跳。   然而魏予怀学霸就学霸在举一反三,连骂人都可以总结出公式。   “你再不把我捞起来信不信我用你从火葬场里爆出来的烟花给全国人民恭贺新春!”   楚和:?教学成果这么显著吗!   后来是Ryan停了好一会,才把魏予怀捞上来。   腥咸的水灌进鼻腔,魏予怀一边笑一边咳,这么闹一通后,心情竟然出奇的好。一身透湿游回海滩,围巾早就漂进海里不知所踪。   于是美好的线条就这样展现在楚和面前。   略粉的乳头,精瘦的腰线,分明的腹肌,泳裤里包裹着硕大的一团……楚和喉咙滚了滚。   光着身子的人倒是毫不介意,大大咧咧地问:“有衣服不?怪冷的。”   楚和赶紧把自己的薄外套递给他,“赶紧穿上,别感冒了。最近斯里兰卡病毒性流感有点严重。”   这外套本来就薄,再加上皮肤上全是水滴,布料贴在身上简直就是半透明状,将优异的身形勾勒得更出众。   楚和看着这雕塑一般的形体,猛然想到被自己一直搁置的人体画——因为缺少灵感、选来的模特也不满意,那些画未完成。   灵光一闪,楚和突然想到Gamage的提议。   当时没觉得,现在想想,这可真是一个既能解燃眉之急,又能让自己完成作品的好主意。   “话说……”年轻画手试探着问,“魏先生,你缺钱的时候通常会选择做什么?”   “我?”魏予怀思考了一下,“我没缺过钱。”   刚毕业就拿到SSV的管培定级,有了积累后又跟着燕弘济干,一路顺风顺水,确实没缺过钱。   但楚和不知道这些,他的重点在“过”字上——也就是说,现在缺钱!   退圈一年的不知名画手来了自信,“那你……介不介意就这么裸着?一小时一百五那种。”   魏予怀满头问号。   楚和满眼期待。   善良的画家不肯把话说太满,生怕拂了客人面子。   失业金领倒不觉得这导游有什么歪心思,只认为他脑子有病。   “楚先生,今天很凉吗?”魏予怀冷冷地说。   “啊?这里是热带,”楚和心想,你真的很怕冷啊,“怎么会凉?”   “那请问你是感冒发烧了吗?”   “没有!谢谢关心,行程一切照旧。”   “或许你最近看到、听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受到刺激了吗?”   “奇怪的东西……”楚和想到昨天的车载音响,肯定地点点头,学着开屏启动音叫,“喵……喵?”   魏予怀忍无可忍,握着拳头说:“既然都没有,你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说完,看见楚和一脸真诚,不禁更担心,“还是说,你想……”   泡男人?   还一小时一百五!是拿来当廉价劳动力的那种泡!   楚和他爹都不敢开这种价!   魏予怀警觉地打量楚和,看见对方一身正气,像是真的在等待回答,于是小心翼翼吞回后面的话。   “不能这么恶意揣测别人。凡事得往好了想,万一楚家小公子这脑袋真被驴踢过呢?”魏予怀默默说。   没敢久留,廉价劳动力摇摇头走了。   刚在脑内被驴踢完的人一头雾水,看着远去的背影,心道:嫌价格低可以谈啊,怎么就跑了?   回到屋里,楚和拿出那堆未完成的画,架好,重新调色。呆呆坐了半个小时,硬是不知该如何下笔。   抓了抓头发,楚和突然想起刚刚看见的形体,不自觉在速写本上画下来。流畅的肌肉,紧实的腰腹……不知有多久没这样一心一意地画过一张画了。   以至于连手机响都没听到。   十分钟之后,楚和把速写本合上,看到屏幕上有三条未接来电——联系人:妈妈。   楚和摁下回拨,那边嘟嘟响了几下才通,听起来在车上。   “妈?我刚在画画,没听到手机响。”   “嗯,我这边刚办完展,准备回国。”对面懒懒地说,“你终于开始画画了啊?一年啦,想通没?”   “在想。”   “懒得劝你,就是意思性关心你一下,别自作多情哦。”听筒里传来一阵鸣笛,“毕竟,如果你非要因为一件事浪费天赋,我也没办法——”   “妈,”楚和轻轻打断,不愿再谈,“我会好好画,年底画展上不会给您丢脸的。”   那边也没再说什么,只嘱咐了几句“有事找你爸”“注意蚊虫”。   楚和挂断电话,长叹一口气。   ——为了“一件事”浪费天赋,这何尝不是他在做的事情。   可事实上,他并不想这样。这些年他有在好好寻找模特,寻找风景,寻找创意。但是不行。   有些事就是梦魇,哪怕从大兴安岭逃到印度洋边,也不行。 第13章 傻崽   另一边,魏予怀冲完澡,也进行了一场不那么愉快的对话。对面是燕弘济。   魏予怀工作上独立清醒,一碰到生活或感情问题,就跟孩子似的。全心付出,有小脾气,期待感又贼高——这些也是燕弘济忍不了的点。   但小毛病终归只是小毛病,燕弘济真情实感地在电话里自我控诉了一番,拿生命和工作起誓不会再背叛他。   “真的就只那一次,我只是犯了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啊!原谅我好吗?如果有下次,你就阉了我!”   听筒里声泪俱下,魏予怀则百无聊赖地擦着头发,“你那玩意本来也没什么用。”   “你在斯里兰卡对吗?我去找你,”对面试图以情动人,“我们一起去看海、看鲸鱼、看海龟。”   “停,打住。”魏予怀头疼,“那些我已经都看过了。”   “你只是去看景吗?没有我陪……”   “没你陪,可我有别人陪。”魏予怀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别人?不可能,你根本不是那种人。”   耳边的声音聒噪极了,魏予怀被吵得心烦,毛巾一扔,起身跑到隔壁屋,咚咚咚地敲开了门。   燕弘济说:“怎么?你做戏还要做全套,打算去找他?”   魏予怀“哼”了一声,“谁说我做戏?”   话音未落,他就看到楚和刚把门打开,穿着睡衣,头发还在沥水。   屋里,楚和惊诧地说:“你怎么来了?”   “嘘——”   魏予怀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搜刮了一番语言储备库,寻思着怎样才能恶心到燕弘济,“怎么什么都能落?护照和钱包要我帮你拿,这回连浴巾都能忘?傻崽。”   楚和:?   听筒里,燕弘济立刻提高声调,“魏予怀,你在喊谁?!”   魏予怀面不改色、一本正经地说:“下次再这么笨手笨脚,干脆连衣服都别带出门好啦。”   楚和默默嘀咕:“不带衣服出门的人是你吧……?”   “闭嘴。”魏予怀小小声警告,随即继续以粘腻的语气问,“记住啦,明天咱们要去坐小火车。别睡过头,小懒猪。”   即便是隔着手机,魏予怀也能猜到对面气成什么样子,“好,还是你心狠!这么多年的感情,你说放就放?”   这声音有点大,楚和勉强弄明白状况。他强忍着胃里的不适,很懂事地冲着话筒说:“知道啦,我七点钟就起来!mua!”   反被这一出弄懵的魏予怀:……   燕弘济气急败坏地挂了电话,楚和却不知道,仍旧一个劲地问:   “为什么要叫我傻崽,我明明是聪明崽子呀。   “你嫌我傻了,对吗?   “那你还会每晚抱抱我吗?   “还会说我的嘴巴很好亲吗?   “小火车会呜呜叫吗?   “它是绿皮还是红皮?”   魏予怀摘下眼镜,捏着鼻梁,无奈地说:“打住打住!他挂电话了。”   楚和也被自己恶心到,长叹一口气,“累死。”   “没看出来,挺野。”魏予怀看到平日阳光灿烂的年轻向导恶意卖萌恶心人,玩味着说,“再呜两声来听听?”   “呜你个头!”楚和取下头上的毛巾,朝魏予怀扔过去,重重关上门。   门外的魏予怀则嘴唇一勾,看着手中的毛巾说:“怎么真把毛巾落我这了?还真是傻崽啊。”   话音未落,眼前的门就打开。   楚和黑着脸,气势汹汹地仰望着他,“我这么帮你,找你要点好处,不过分吧?”   “嗯?可、可以吧,”魏予怀回答得犹豫,因为他想起楚和几小时前说的“廉价劳动力”,心里正打着怵,暗自决定先听听要求,一旦越界立即喊停。   楚和面色如常,顾左右而言他:“打电话那个,前男友?”   魏予怀摇摇头,“对。”   “对?对,那你摇什么头?”   “这边的摇头不是表示赞同吗?”   楚和冷笑,“你还挺入乡随俗。”   魏予怀说:“想问什么就问吧,以免你晚上睡不着觉。”说完,他大大咧咧把门推开,长腿一迈,坐到沙发上。   门被楚和带上。   楚和问:“你还好吧?刚刚他打电话……没说你什么吧?”   “说了。”魏予怀似乎是累极,头倚在沙发背上,闭目养神,“说了点他出轨的细节,顺便回忆了一下我们同班的日子。他说他后悔了。”   “听起来,你们认识很久?”   魏予怀答:“校友。认识六年,在一起半年。”   楚和原来从不关心客人的八卦,但今天不知为何分外有兴趣。或许也谈不上兴趣,因为在听这段故事时,他竟然觉得胸口堵得慌,酸酸涩涩的。   奇怪的反应。   “认识这么久还出轨?”   “他说我想要的爱在天上,不在他那里。可我又追着他要,这让他很难受。”魏予怀无奈地耸耸肩,“所以呢,他眼里的我,事儿多、孩子气、缠人、任性。”   楚和虽然能看出魏予怀的另一面,但从不觉得他和烦人挂钩。相反,楚和很受用,甚至和他一样期待炙热又新鲜的爱情。   作者有话说:   致二位:你俩开心就好,不必管我死活。   反正我有崽们陪我聊天!(霸总拉凳子.jpg(你们会让我失望吗?QAQ 第14章 偷吃   客人一边说,楚和一边尽地主之谊,从冰箱里拿出一堆瓜果和糖,摆到茶几上。   “你觉得我事儿多、孩子气吗,楚和?”魏予怀突然睁开眼,看见圆滚滚的糖果和颗粒饱满的零食。   口中的空虚感一下子漫上来。   魏予怀怕自己在楚和面前失态,赶忙坐起来,着急地说:“我不吃糖,麻烦把果蔬盘撤了吧。”   楚和愣了一下,虽然觉得奇怪,但也乖乖撤开。   弯腰拿盘子时,睡衣领正巧擦过魏予怀的唇瓣。   细细麻麻的触感让人欲罢不能。魏予怀不自觉张开嘴,又强忍着重新合上,只舔了舔自己的唇缝。   “你的衣服扣好。”正襟危坐的人强装镇定。   “啊?”楚和仔仔细细拉好领口,手指在魏予怀面前转了两圈,“这样可以吗?”   指尖在魏予怀的嘴边绕着,惹的人心猿意马,恨不得现在就把软软的指腹含进嘴里,拿舌头勾着分明的骨节……   不行不行不行。   魏予怀深吸一口气,“手指也不要在我面前乱晃。”   楚和索性后退,咬着牙说:“你还好意思问我‘事多吗’?”   魏予怀没细究话里的深意,反问:“啊对,你还没回答我呢。燕弘济说我事儿多——你觉得呢?”   楚和没说话,只是摇摇头。   斯里兰卡的摇头,是在表示赞同。   这叫入乡随俗。   “你看,我就说我不是那种人。”魏予怀对楚和的反应十分满意,“你很诚实,我很欣赏。”   楚和能说什么呢?他只能试着点头。   楚和只是一个陪玩陪聊给房子住就差陪睡的小向导罢了。   这么好的男人世间难找。   所以好男人想要一点点回报有错吗?   楚和清了清嗓子,鼓起勇气道:“那既然你这么欣赏我,不如就从了我吧。”   魏予怀:?   说完这句话的楚和,猛然意识到有歧义,赶紧解释:“你别误会啊,我是指那天说的一小时一百五。”   魏予怀:??   看到魏予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楚和以为他是嫌时薪不高,于是好声好气地商量道:“再加二十?不能再高了,再高我也付不起啊。”   就加二十?   还不能再高?   魏予怀深吸一口气,双唇轻启、眼角飞红,但下一秒做出来的动作并不是掐腰摁墙壁咚,而是屈辱地说:“滚!”   楚和满腹疑虑,心道我好心把家都给你住,你怎么还叫我滚?   “魏先生,这是我的房间。”他倚在茶几上。这个姿势总算叫人能居高临下,楚和享受了一把东道主的乐趣。   本以为魏予怀会反驳些什么,没想到沙发上的人真就乖乖站出来,滚出去了。   楚和意识到自己好像得罪了他爹的贵客。   虽然,目前看来,这是个不太付得起尾款的客人。   “别别别跑啊!我开玩笑的!”楚和喊道。   那人头都没回地走掉,非常着急。   楚和呆在原地,思考他为什么会生气——又不像是生气,倒像是有什么急事、犯了什么瘾才匆忙跑开。   他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好好复盘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可能第一次发出邀请时的措辞就被魏予怀给误会了。   从了他?一直裸着?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怎么中文水平退化成这样,不应该啊不应该。   楚和望着瓜果盘,猜魏予怀大概不爱吃这些,于是翻出国内寄来的特产,什么驴打滚、麻球、糍粑,平日里他自己都舍不得多吃,这回却一狠心,包了整整一纸袋,准备带到隔壁屋去。   这今后的行程那么长,总不能刚开始就给人留下个性骚扰的印象吧?   楚和决定好好道歉,于是敲开了隔壁的门。   其实也不用敲,稍稍使劲,门自己就开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魏予怀火急火燎地翻出杯子,里头灌满了蜂蜜水,如饥似渴地吮吸起来。   好丢人,他被楚和的手指和皮肤勾得犯嘴瘾了!   本来他该对很多事情表示奇怪,比如楚和为什么突然提出要他脱光这种无厘头的请求,比如这件民宿为什么没有主人,但这些问题此刻都没有唇齿之欲来得尽兴。   舌头在软软的硅胶吸管上滑来滑去,糖水顺着流进胃里,暖暖的,让唇间得到极大的充盈。   咕噜,咕噜……   喉头也随着吮吸耸动。牙齿不自觉啮咬着吸管,却没使多大力气,只是贪图着摩擦软物的快感。   魏予怀因为满足而发出一些呜咽。他手捧着小老虎纹样的童用杯,杯沿亮晶晶的,吸管上留着点点牙印。   太丢人了,这一幕绝不能让别人看到。   魏予怀这样想着,一边贪婪地吮吸最后一口蜂蜜,一边满足地抬起头。   客厅的光很刺眼。   抬头那一瞬,魏予怀正好撞上楚和的眼睛。 第15章 可可爱爱   楚和看到这一幕,先是愣了很久,随即扑哧一声笑出来。   笑声一开始很小,后来应该是忍不住,渐渐外放。   被抓包的人立刻把杯子藏到身后,低着头解释道:“是这样,我从小就有这个习惯。心理医生说我是停滞在口唇阶段,会经常——”   “我知道、我知道。”楚和笑着直起身,缓缓走上前,“我不是笑你,我就是没想到这么可爱——哈哈哈哈哈!”   “可……爱?”魏予怀眨巴两下眼睛。   镜片下的脸干净又斯文,露出疑惑的神情。   之前他从不敢住多人寝室,怕被室友笑话。父母密友也总告诉他,成年人就要有成年人的样子。   虽然心理医生也给出不少意见,他也一直在改,勉强能在人前维持住成功精英的人设,但一独处或和亲密的人在一起,就会显出孩子似的心性。   魏予怀抽抽鼻子,“我刚赶紧跑回来,就是不想吓到你。”   语气软软的,哪有半天平时跟楚和斗嘴的样子?   楚和着实没想到,这人委屈巴巴的样子这么惹人怜爱。   他当然也知道魏予怀为什么慌乱,于是收起打趣的嘴角,柔声问:“所以你刚刚叫我拿走那些,也是怕自己忍不住想咬?”   魏予怀哼唧唧地“嗯”了声。   “那你平时不愿意跟我一起吃饭,是怕我发现你爱咬筷子?”楚和追问。   “嗯嗯。”又是一声委屈的哼唧。   “那天去ODEL,是特意为了买那个小豹子水杯啊?”楚和往他身后看了眼,瞥见饱和度十分夸张的蓝色带子。   魏予怀犹豫着把水杯拿出来,放到光下,小声说:“其实这是小老虎……”   “好,小老虎。”楚和这辈子对小孩都没如此耐心,“嗳,那你刚刚叫我把手指拿走,该不会是——”   透亮的眼珠转了转,楚和狡黠地留了白,没把话说满,特意等着魏予怀接话。   大鱼果然上钩,着急解释道:“是因为我怕我会对你的手指头图谋不轨所以赶紧悬崖勒马!”   楚和扑哧一声笑出来,下意识想摸摸魏予怀的脑袋,“为什么害怕?”   “因为我……跟别人不一样啊。”魏予怀很奇怪他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因为,不管是家里,还是燕弘济,无一对他与众不同的癖好或性格嗤之以鼻,试图纠正它们。魏予怀自己也努力藏着一切“幼稚”的心思和表现,努力做个成功又成熟的儿子、伴侣。   楚和刚还觉得这人可爱极了,现在又开始心疼。明明如此干净的人,追求童话又理想的爱有什么错啊?凭什么要因为一点点欲望和癖好就被指责?   “不一样不是更好吗?”楚和忍着愤怒,掏空自己看过的鸡汤来安慰这个委屈巴巴的人,“毕竟‘无论如何,生活本来就是合理的’,正视欲望是件多了不起的事情啊?你做到了,怎么还这么难过呢?”   “正视……欲望?”   “嗯,我觉得你做得很好啊,”楚和说,“人不一定非要得到认同啊,有一两个懂自己的人已经很幸运了。”   楚和从没觉得魏予怀的眼皮子这么薄,他这会被小画家说得动容,眼睛低垂着,透着红红的颜色,像哭了似的。要不是那副金丝在脸上太和谐,楚和都要怀疑这眼镜框才是魏予怀的本体——一取下来就原形毕露的那种。   “那你呢?”魏予怀摘下眼镜,揉揉眼,尾音糯糯的,好似受欺负完被老师柔声安慰到的小朋友,“你说得这么通透,也是因为和别人不一样吗?”   楚和噎住,不知该怎么回答。   其实,他该说一句“是的”。没人觉得他的影子与速写值得称作艺术,他的粉丝也只喜欢与某个圈子相关的画,因为一年前的一件事,他几乎名声尽毁。   甚至在家里,他也与成功的父母格格不入。不学商,跟他爹不一样;学画,却得不到认可,跟他妈也不一样。即便是作为“人”,他也与许多其他人不一样,喜欢同性,还渴求漂泊。但幸运的是,他有个足够开明又理智的家庭。   这些,楚和不知从何说起,也觉得话题被他带得太远,于是岔开话题:“得,我看这鸡汤灌得差不多,咱也该切入正题了吧?”   说完,他阴恻地拿出纸袋,在魏予怀眼前晃悠,“你是不是很喜欢吃软糯的甜食?”   听到这几个字,魏予怀就像被摁下什么开关,嘴唇不自觉吧唧两下,连连点头。   “我带了驴打滚,应该是老北京正宗口味。”   大大的眼睛瞬间亮起来。   “让我看看还有什么……哦对,麻球和麻薯,能包进一整张嘴的那种。”   魏予怀咽了下口水,虽没发出声音,但楚和看着那个口型,仿佛听到一声嗷呜嗷呜的叫唤。   楚和窃喜大鱼上钩,“想吃吗?”   他使坏地把纸袋往回一收,楚和添砖加瓦道:“你跟我去屋里,我就给你吃。”   大鱼虽然被口欲支配得不大清醒,但脑子还没被自己当蜂蜜水喝掉,立刻警觉地问:“为什么要去你屋里?”   楚和觉得这样子的魏予怀实在可爱,忍不住想多逗弄一下,“刚刚说过呀,一小时一百五——再加上这些吃的。”   “不……不行!”魏予怀被逗得涨红了脸,立刻把杯子又收到身后,“不行!”   楚和添砖加瓦:“烟也有。被子、衣角都随便你咬。”   魏予怀这要是没看出楚和在逗他,那就白混这么多年职场了。但他也摸不准楚和打得什么主意,嗫嚅着说:“滚……”   “这都不同意?”楚和继续添油加醋,白皙的手腕递到魏予怀嘴边,“那,咬我?”   魏予怀好像听到脑子里一直紧绷的弦“嗡”地一声断掉。   咬!我?   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魏予怀抬头确认楚和的表情,确认对方不是在开玩笑,憋着气把人推开,“走开走开,别离我这么近。”   “好啊,我走,”楚和嬉皮笑脸地拉起他的衣角,“咱们一起走。”   魏予怀直觉里不认为楚和真能干出什么,理智却告诉他快逃。   脑子里两个小人在打架,打着打着,魏予怀竟然都走到了楚和的卧室门口。虽然刚才也到过这个地方,但这会心境明显不一样。   横竖不过就是进个屋,能免费蹭一顿中式糕点,何乐而不为?   反正看楚和这小身板,也不能强行干什么。   魏予怀索性心一狠,长腿一跨就进去了。   门被他咣啷推开,撞到墙壁上又反弹回来,留下一个黑乎乎的印子。楚和也不生气,就随他闹。   “我倒要看看你要搞什——”   魏予怀故意发狠地说话,可这狠还没装下去就漏了气,“咦?”   面前是一柜子的奖杯,画架零落着摆在角落,颜料与调色盘堆在柜子旁。屋子正中央摆着一些雕塑,还有空空的座椅。环顾一周,还能看到一张未完成的画,画上是草草涂了几笔的人像。   “所以……”魏予怀呆了呆才组织好语言,语气竟然染上一点骄纵的气愤,“你把我骗到房里来,就是为了让我当人体模特?” 第16章 职业病   楚和见他情绪转变得这么迅速,也算是预料之中,不禁笑道:“怎么?失望了?”   “我失望你个大头鬼哦。”魏予怀的声音立即低了下去,连粗话都说得很没底气。   楚和这才好好解释:“我主要是看你手头紧张、没钱付尾款,加上Gamage催得急,我又不想逼你。”   魏予怀的脸色可是太精彩了。赤橙黄绿蓝,打翻在调色盘里再糊到印堂上。   楚和不为所动:“正好我缺个模特。我雇你画画,你雇我做导游——是不是一举两得?”   小画家自以为这一番算盘打得精妙又善解人意,正等着对方夸奖,却等来满头黑线。   “我?手头紧?还付不起?你——”魏予怀哭笑不得,捶了两下门框,“我发现了,你真的是傻崽。”   出力不讨好的楚和:“……”   魏予怀平复好心情,语重心长地说:“你人很好,真的。但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付不起尾款呢?”   “你、你不是裸辞了吗?上次喝醉还跟我说损失了什么几千万……那就又拿不到补偿金了啊,而且还亏了股票……”   喝醉?什么几千万?   魏予怀皱眉,“或许楚总跟你提过一种职业,叫操盘手吗?”   “我知道啊,就套人家钱去玩股嘛。”   魏予怀懒得纠正他或和他争论这份职业的神圣性,直入主题:“所以我们通常说的‘亏’只是指少赚,而不是自己的资金被套牢。”   毕竟他也拿不出那么多流水。   楚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魏予怀接着说:“至于裸辞……你知不知道有一种卡,叫银行卡,可以用来存储。   “还有个东西叫现金,是一种可以随身携带的纸质货币。”魏予怀一本正经地说,“货币,是度量价格的工具和购买货物的媒介。”   楚和不知道为什么跟他要跟自己讲这些,就是觉得有被内涵到。   伤害性不强,侮辱性极大。   楚和不甘示弱:“可是你连押金都要借钱才付得起。”嫌量级不够,又补了句:“而且至今没还。”   “借钱?”魏予怀苦思良久,这才想起原来是科伦坡住酒店那次,“那天你放了一晚上广播剧,我哪还记得住?现在就还你。”   魏予怀说着就要掏手机,被楚和“大方地”摁住,“不用,前台退房时已经退给我了。”   “不行,我现在就转给你。”魏予怀挣扎着说。   这是押金吗?这是尊严!   “你微信转我,我还得再微信转回去。”楚和叹气,“魏予怀,你的前东家姓马吧?   手指已经碰到屏幕的魏予怀:……   “你也太敬业,辞职了还给他创收创日活。”楚和憋着笑说,“罢了罢了,既然是误会,那请魏先生尽早交付尾款。”   魏予怀总觉得又被调戏到,“我现在就付,我当你面付。”   几通操作后,叮叮几声钱袋响,楚和、Gamage及魏予怀的三人群进来一笔转账。   “谢谢老板!”   “谢谢老板!”   Gamage用上楚和教他的表情包。   魏予怀有种一雪前耻的快乐,靠在门上说,“看到没?这叫转账,是一种线上支付——”   “吗的我美院硕士毕业!会写字会用手机!”楚和及时打住。   “那就这样,一笔勾销。我走了。”   魏予怀个子高,居高临下地看人时,突然觉得楚和眉眼很好看。   楚和还不知道自己这长相被夸了,一心只想着把人留下,“等等,你先别走。”   “钱都付完了。怎么还要我留下来……”魏予怀生怕他又拿什么软糯的东西诱惑自己,更怕这直球又把手腕伸过来让咬,连连后退,“你安的什么心?”   楚和害怕他又误会自己,赶紧解释:“我安的好心!叫住你是因为你比较符合我的选人标准!”   魏予怀心中警铃大作:选人?标准?他想干什么?   怪不得送上来让咬,原来居心叵测。   要不是因为面前这人是楚正平的儿子,魏予怀现在就想报警。   不过,就算警察来了能说啥?双手叉腰破有底气地告诉人家:我被骚扰了?   怎么骚扰的呢?   被告被原告反按在门上咬耳朵。   被原告逼着听十八禁广播剧。   被原告借钱不还还差点被咬手腕。   ……魏予怀觉得被带走的人可能会是自己。   “你离我远点。”魏予怀又往后退了几步。   楚和也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就让那么大个子的男人缩到墙根,就像被欺负了似的。   到底谁欺负谁?   画家叹气,“不不不。我是指,你的身材很好。”   这话一出,靠墙的人立刻站直,“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身材?我一直自己睡,没在你面前露过哪儿。   “你经常像上次那样偷偷跑进我卧室吗?   “我穿着衣服时你也会衡量身材标准吗?   “为什么你会设置这种奇怪的选人因素,楚正平知道你这么寂寞吗?”   楚和忍无可忍地吼了一句:“这他妈关楚正平什么事?我就是职业病罢了!”   职业病。   魏予怀知道小向导只是兼职,人是学画画的。   那么,习惯性用眼睛扫一扫人体纹理和建筑透视似乎也很合理。   魏予怀语气软了一点:“职业病,跟你盯着我的裸体看,这两者间有什么关系?”   楚庭解释:“我的意思是,最近我正在准备画展。但是找不到模特,也没什么灵感。   “上回你在海边的那一幕很美,我现在脑子里已经有构图了。你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做我的模特?   “按照很高的市场价给你薪酬,一小时一百五。”   听听,听听!多么励志又真诚的邀请!   魏予怀差点就被打动,甚至脑补出楚和的血泪发家史:跟爸爸漂洋过海的留守青年,日复一日坚持自己的梦想,一边打工一边画画,只为终有一天能站到艺术的高峰!   但人家勇攀高峰管他魏予怀什么事?   脱是不可能脱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他才不会裸着在脏兮兮的颜料中坐三、四个小时。   “能不能打个商量?”魏予怀做出最大的让步,“咱穿件衣服吧?” 第17章 我摊牌了   二人对彼此的工作都有很大误解。   魏予怀见小画家不说话,以为他是非脱不可,“我也能理解你。天天当导游,回去还得画画,挺不容易的。一年多半工半画勤工俭学,估计日子也不好过。   说着,魏予怀心一软,拿出破釜沉舟的架势,扼腕道:“算了,我怎么着也得帮楚家这个忙。唉,等把加勒附近逛完,咱找个空闲时间吧。”   小画家一头雾水:“画不完就画不完吧。当天如果太累,我基本就睡了,不然第二天没劲开车。”   魏予怀:?   “日子也没那么苦啦,加勒消费很低的。我光花小费就能生活下去,而且我爸还给我留了房子。”   魏予怀:错付了错付了。   “再说,当导游挺有意思的。这一年,我一张画都没画完,景点倒是跑了不少。你要是愿意,东南亚那片我也能带你逛。”   魏予怀:得,看来艰辛困苦艺术家存在于想象。   “不过,你当我模特这事别告诉我爸啊!不然他真得扒了我的皮。”   魏予怀心中叹气,嘴上微笑,“他不会知道的——”   “哎好嘞,那我帮你把麻球装袋”。   魏予怀兀自补充道:“因为这件事情不存在。就在刚刚,你失去我了。”   楚和一定想不到,他因为不够勇攀高峰而错过命运的垂青,“为、为啥啊?”   “我不想做。”魏予怀梗着脖子说,“我是雇主,你是导游。这就是咱俩全部的关系。”   楚和愤愤不平,“那你刚刚跟我费一通嘴皮子做什么?”   “让雇员陪雇主聊天,怎么了吗?”   “没问题。”楚庭把软糯的特产尽数收回,咬牙切齿道,“那么,房主收回零食,也没有问题。”   魏予怀的眼睛立刻亮了,“不不不,这个我们还是可以好好商量的!”   房主又拽又酷,居高临下地说:“我,是这家民宿的老板;押金,没人给我。所以我就算收回你的卧室,那也是没有问题的。”   “那我住哪里?”   楚和绽开一个大大的笑,虽然这阳光的笑容总让魏予怀觉得有阴谋,“你可以睡画室呀。”   魏予怀知道这也就是口嗨,小崽子哪敢让楚正平介绍来的客人睡画室?   “那我现在就打电话给你爸,说导游仗着自己有房,把我赶出卧室——”   “你怎么颠倒黑白?”楚和生气,“你不是要跟我爸保持商务距离吗?”   亏他天天在楚正平和魏予怀之间战战兢兢牵线搭桥,生怕自己把握不好尺度,合着这边根本不介意什么距离不距离?   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渣男!   魏予怀毫无愧疚之色,“因为受到怠慢,我直接换了家租车公司。这跟你爸的界限是不是划得更彻底?”   楚和想起在机场时这个人还冠冕堂皇地说“没什么怠慢不怠慢”,不禁感慨:果然是万恶资本家,出尔反尔的翻脸速度比楚正平还快。   “你住、你住。”楚和佯装大度,挥挥手,“押金,就当我给你交过了。”   魏予怀轻哼一声,解开晚上的表链,非常酷地搁在茶几上,“不必。这个给你当押金,够了吧?”   楚和的吃穿用度要么是家里现成的,要么是经济独立后自己加购的。他通常只看物美价廉的商品,对品牌没什么追求。   “这啥?”年轻画家这才注意看这表,想起它有点眼熟,好像在他爹国内的收藏室里见过,“你想拿二手东西来糊弄我?”   “手头现金还没换卢比,给你估计也用不上。倒是这玩意,当押金应该绰绰有余。”魏予怀站起身,“别担心我会破产,也别打我身体的主意。”   说完,利落地开门回卧室。   楚和就只过耳一句话:别打我身体的主意。   这是在警告他吗?   魏予怀不会真以为他在以找模特为名泡男人吧?   还他妈是一小时一百五的那种廉价包养?   楚和觉得自己又被侮辱了。   他打开手机,忿忿调处拍照搜索,对准桌上的腕表咔嚓一下。   “建议售价,一、二、三、四、五……嘶,怎么后面还有零?”楚和着实是没想到。   刚刚准备兴师问罪的气势没有了。   用金钱砸死他吧。   铜臭味,真香。   虽然家里也有同款,但楚和觉得这表从触感到外型都格外优异。即便是离开加勒就要归还给人家,他还是觉得被钱侮辱的滋味很好受。   甚至可以侮辱得更猛烈点,比如押金直接变小费。   失业青年魏先生,摇身一变又成了大款。   楚和一时不知该跟这个假高冷的大款保持距离以保持艺术家的清高,还是该掏出手机互关某博及其他平台直接打入他的好友圈。   犹豫了半秒钟,楚向导决定选择后者,并且明天早起给予怀弟弟做一顿早餐。   男人的默契,来得非常巧。   楚和正费力地扒魏予怀微博,就看见自己八百年没涨过粉的号突然多了个粉丝。   昵称,敌敌畏。   一盆花当头像。   签名是他爹都不会用的励志语录。   要多直男有多直男。   凭借几张玻璃倒影和建筑轮廓,楚和确信:魏予怀,一定是你。   视奸一时爽,一直视奸一直爽。在回关前,楚和一边吃早餐,一边把新粉丝的微博翻了个底朝天。   最近动态1(公开):凌晨四点的北京[图片]   最近动态2(公开):恭喜X司荣获X奖项[图片]   最近动态3(公开):青年商业代表论坛现场[图片]   ……真是不合年纪的成熟(?)呢。   楚和觉得没啥意思,但也礼貌性回关。   于是首页立马刷新出许多新微博:   最近动态1(好友圈可见):我疯了我没了我死去活来呜呜呜!X老师真是的嗓子开过春吧太撩了我氪爆![链接]   最近动态2(好友圈可见):撒娇怀怀不好命,只会被嫌弃幼稚[]   最近动态3(好友圈可见):5555被劈腿了。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委屈   最近动态4(好友圈可见):惊了啊斯里兰卡竟然有这么帅的导游我为什么不早点来??[图片]   震惊,一八六的眼镜型男竟是个呜呜怪?   这就是传说中的精英吗,爱了爱了(不是   楚和对最后一条比较感兴趣,因为他看到配图是自己,估计是在机场偷拍的侧脸。   去点照片,某博提示:暂无访问权限。   再点:已被移除粉丝。   楚和一口面包卡在喉咙里,哭笑不得的给魏予怀发微信:[没必要,坏坏。]   嘶,这个称呼有点恶心。   但楚和发誓他只是想拿微博里的自称揶揄别人一下,没想到打错了,就很像打情骂俏。于是他手忙脚乱地发截图,表示是输入法的锅。   魏予怀:[为什么你会发现我的微博?明明我一个好友圈都没加。]   楚和一脸懵:[不是你先关注我的吗?]   魏予怀:[点错了,已取关。抱歉给你添麻烦。]   楚和觉得好笑:[怀怀,放弃吧,你早就没有形象了。]   楚和还嫌不够,接着补刀:[现在的你就是这样:(猫猫打领带)]   魏予怀:[……]   一分钟后。   魏予怀:[好吧,我摊牌了!]   楚和:[?]   魏予怀:[QAQ好累哦,一直很想出去疯啊但是家里就不让而且前男友也烦我黏他,我是不是任性起来很作很让人讨厌啊工作上明明大家都喜欢我的呜呜呜,果然成熟的人才有魅力是我不配吗我明白了我还是要继续原来的生活才会拥有幸福吧这条微信阅后即焚不用理我!]   楚和断句断了足足一分钟,才弄懂这大段话。   有亿点点后悔成为唯一看到那些微博的人。 第18章 火车   第二天,魏予怀心虚且故意地起晚了。   楚和拿米浆和椰浆摊好煎饼,坐在餐桌边等人。薄饼边缘翘起,金黄酥脆,再加个鸡蛋、裹点辣椒,就是斯里兰卡的特色早餐。   “早上好。”楚和对穿戴整齐出门的人说,“今天我们去TeaFactory,比较远,得先吃饭啊。”   魏予怀说话语气跟平时截然不同,坐在桌前,眨巴着眼睛,“哪里来的早餐呀?”   “我做的。”是非常真诚和友善的语气。   魏予怀却只觉得瘆得慌,“你在红茶里加辣椒水啦?”   “怎么会?我要和你一起吃饭呢。”   魏予怀把盘子拿起来看了又看,“那你在我的餐具里放芥末啦?”   “我是那种人吗?”   饼就这么放着,好在天热,不会被吹凉。好在楚和足够有耐心。   “那个,聊天记录你都删了吗?”魏予怀怯生生地问。   楚和嘴唇一勾,“没删,你答应我做模特我就删。”   “哦……”魏予怀头埋得很低,嗫嚅着,“也不是不行,但是我不喜欢颜料的味道。能不能换香一点的丙烯啊?”   上哪去给他找香的?楚和如今总算确信24年前没人被抱错,因为,不管披虎皮还是羊皮还是猫皮的魏予怀都一样龟毛。   “你不是说‘阅后即焚’吗?我早删了,别紧张。”楚和把饼递到魏予怀嘴边。   没提魏予怀的口欲,也没提他的生长环境,更没追问为什么要扮成两副面孔让自己这么累。楚和只是做好一顿早餐,带他尝尝斯里兰卡风味,别的什么都不是这个旅途中该操心的事儿。   这也是魏予怀很感激他的一点。楚和看起来没心没肺的,但其实很懂事,能用最轻松的方式让人放松下来。   当然,楚和并不觉得自己有这能耐,他纯粹是出奇地与魏予怀共情。虽然俩人的家庭、地位、职业都千差万别,但他就是觉得二人的心境很像,比如总是融不进的现实社会、不太自信的行为、拼命掩饰以迎合外界的举动……   楚和一直劝自己,不必要得到所有人的肯定。不被理解是常态,但能遇到几个同行人确实挺不容易的。所以他分外珍惜这次旅途。   薄饼没必要拿刀叉,裹成长条塞进嘴里就行。   魏予怀没吃过这玩意,把预期放得非常低,没想到,薄饼入口又脆又甜,舌头划过能触到软嫩的蛋白。   前几天魏予怀一直说自己喜欢独食,楚和还以为是装腔作势,如今才知道,原来是怕口癖暴露。   在楚和这根本没能维持住的人设也全都丢掉,魏予怀张大嘴巴咕叽咕叽地嚼着,还时不时吧咂嘴唇。   爽极了,什么都不用顾虑,完全放任自己的欲。这种感受,久违又幸福。   “慢点,别急。”看着亮晶晶的嘴角和奶猫似的神态,楚和心都快化了。   魏予怀把这理解为叫停,瞪大眼睛望着他,嘴里还留着一半饼,“啊?我……是不是吓到你……”   “没有没有,我是怕你噎到。”楚和哭笑不得,把红茶摆在手边,“你接着吃,不用管我。”   魏予怀这才低下头,继续享受软软的触感。但他不喝楚和的杯子,而是拿出小老虎纹样的吸管杯,轻轻咬着,“我怕会咬坏你们家的东西,用自己的就好啦。”   楚和笑,“吃饱就走吧?”   “好耶!我去拿包,你先去车里开空调?”   “不用,咱今天坐火车。”   到TeaFactory会经过一段海上火车线路,可以直接看到海景。   魏予怀擦擦嘴角,正襟危坐,中气十足地模仿道:“小火车会呜呜叫吗?它是绿皮还是红皮?”   立即想起那天羞耻状况的楚和开始脚趾扣地,“快走快走!话恁多!”   实际上它是红皮火车,不会呜呜叫,付一百八十卢比就可以买到二等座。由于常年湿热,车窗和车门都敞开。常常有淘气的小孩子扒拉窗口,被海风吹得直哭。   火车会先经过城区,直到中段才冲出矮房,豁然开朗。远远望,车上奔跑跳跃的人确实像在海上飞翔。   车厢里没有空调,拥挤又闷热。魏予怀坐在一家锡兰人对面,闻到他们正在吃的咖喱。   “这儿据说是《千与千寻》的取景地。在动画里,无脸男坐在窗边看海景,所以很多人特意选靠窗的位置。”楚和提醒。   魏予怀便往外看。   风把浪花吹得扬起,海水触手可及,连带着日头都似乎离自己更近。伸出手臂,能感受到腥咸的海味拍打在指缝间。   “浪声好大!”魏予怀虽然开心,但碍于公共场合,还是按捺住激动,只是站起来朝窗外挥手,“我们真的在海上飞!”   “嗯,我们在海上飞。”   听起来很像是哄未经世事的人,但楚和发自真心地这样应他。   他带过那么多旅客,有的人会和他探讨铁轨被海风吹生锈后火车是否安全,有人会向他了解这段路的历史以及为何还没被取缔,更多人是一言不发地请他帮忙拍照,在手机里留下“到此一游”的影像。   魏予怀是第一个把他的感受喊出来的客人。   他当初刚来锡兰时,便是一模一样地动作,跟旁边陌生的白领说,“我们在海上飞”。   那时候的身边人摇摇头,疲惫地告诉他,人是不会飞的,这辆火车速度很慢,也不会让人觉得想飞。   楚和记得那会的他因习惯失望而没表现出不适。   但这时的楚和,却因为幻想被填补而出离欣喜。   “怀怀,你看外面,有挂出去的人!”楚和兴奋地说。   因为车速慢,车厢内又闷热,常常有胆子大的人挂在火车外头吹风。但无论如何这个动作都很危险,楚和不建议自己的客人这样做。   “啊?哦。”魏予怀没听清这句话,因为有一个流浪歌手正拿着手鼓唱歌。   这边经常有类似的卖艺人,在火车上唱给旅客听。   “我该给他多少卢比合适啊?”魏予怀用中文低声问,歪着头,大大的眼睛里都是疑惑。他不太了解这边的规矩。   楚和笑,“这个随便的。他们本意也不是要小费。”   于是魏予怀打开钱包,拿了最大数额的卢比,双手放进手鼓前的铁罐里。   “???????????”男人黝黑的皮肤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朝旅客露出八颗牙齿。   魏予怀猜到他在说谢谢,于是用英语回了句“不客气”。   楚和等人一曲唱完,再次提醒道:“前面就是离印度洋最近的一段路。不拍两张?”   相机电池更换过,待机时间很长。但魏予怀没拍窗外碧海蓝天,只问对面的小女孩:“这是你的午饭吗?”   小朋友听不懂英语,亮亮的眼睛眨巴两下,指着镜头咿咿呀呀说着什么。   两个人虽然人种和年纪都不同,但楚和明明白白看到,同样的特质在座椅间闪烁着。它从孩童时代携至老,却在无数个地铁口或写字楼里被当作洪水猛兽。人们羞于启齿,不愿承认。   欲,口唇的、钱财的、性的、权力的……   楚和想,欲与天真似乎不该相提并论,但它们在魏予怀身上毫不违和。这大概也是楚和愿意画他的原因,坦诚接受欲念,又永不放弃浪漫。   “她想让你给她拍照。”楚和替女孩翻译。   魏予怀赶紧打开镜头盖。   咔嚓一下,小朋友笑得更欢,站到脏兮兮的凳子上,拍起手开始转圈圈。   火车开得很慢,轰隆隆驶向大洋深处。朝阳东升,海水触手可及,连彩色的房脊都折射出金光。   铁轨旁人来人往,有在海边嬉闹的孩群,有头顶芒果路过的女人,有大汗淋漓的搬运工,有挤不上火车、索性挂在门外面的社畜白领。   小女孩指着窗外,嘴里咕哝了一长串。   楚和翻译:“她说,海的对面是中国。” 第19章 轻一点?重一点?   魏予怀循声往外看。天际线很远,完全看不到海洋的边缘。沿途,低矮破败的房屋旁掠过,时不时冒出杂乱的草和椰影。   “这段线路会经过一些危房,但游客们不会拍那些贫困逼仄的场景。所以,流传在网络上的关键词都是:浪漫、唯美。”楚庭帮魏予怀取了几个景,按下快门。   “但正是这种宣传才吸引了更多人过来。”魏予怀对刚刚那段话不置可否。   火车笃笃抖动几下,坚硬狭窄的坐凳也随之颤了颤。   这里汗味和咖喱味一样重,热情和海风一样强烈。楚和突然很有表达欲。   “你看到刚刚闪过去的那栋房没?墙上有我们国际志愿者画的画。这么久了,竟然还没被雨刷掉。”   魏予怀来了兴趣,“你还当过国际志愿者?”   “嗯,我每个月都会定期跟非政府组织做活动。擦海龟池、喂养动物、看护孩子、带教英语……挺多事儿的。”   “你不是要准备画展吗?这么多兼职,不怕画不完?”   “嗐,不想画。”楚和把眼睛挪到窗外,默默想,让他消极逃避本职的罪魁祸首究竟是什么。   一年前来锡兰时,他远没有现在这么爱笑,还是个一蹶难振的失败者,看到生人都想逃开。   轮子与铁轨摩擦,发出一声巨响,到站了。人群熙熙攘攘的,纷纷挤下车。   “不对,其实我想画的,非常想。”楚和没动,弯起嘴角,“可我画不出来。”   魏予怀不知道一年前发生过什么,也不懂油画,但他能感受到楚和在求救,于是主动劝道:“那就歇歇。看看风景走走路,人又不是陀螺。”   劝人是这么劝,但魏予怀下意识回忆了一下自己毕业后的生活,又何尝不是永不停歇地往前走。   年轻画家换上惯常的轻松语气,“歇个鬼啊,到地方啦。再歇列车员会把你扔到窗外去。”   魏予怀乖乖下车。   茶园的四周群山环绕,尽是茶树。需要到近两千米海拔的山顶上入住。   “来锡兰不买锡兰红茶可说不过去!我爸要我送你一点红茶。”楚和跳过一个坑,转身想起客人的穿着不方便走山路,下意识去扶。   魏予怀也自然地伸手,跨过一级台阶,“送就免了,我自己买点就行。”   山路难走,俩人互相扶着走的确省时省力。只是这一路插科打诨太累,他们到了酒店也忘记松手。   对,TeaFactory其实是茶叶庄园式酒店。楚和把这划进行程里主要是为了让人看看茶叶采摘过程,顺便带点特产回国。不过现在看来,魏予怀并没有类似的打算。   前台是美丽的斯里兰卡姑娘,穿着纱丽,用口音不重的英语问:“请问二位预订过吗?”   楚和总带游客来玩,做志愿者时又在这住了好多天,跟小姑娘很熟,“预订了,两个单人间。”   小姑娘暧昧地看了眼他们还松松搭着的手,开玩笑说:“不好意思哦,酒店都满了。只剩下一个双人大床房,你住不住呀?”   “骗人,我在路上看到Booking上还有房!”楚和笑骂。在前台挤眉弄眼的提醒下,他才反应要松开手,于是换成僧伽罗语说:“这是客人!你脑袋里天天想啥呢?”   “嗯嗯,客人。”纱丽上的挂饰被笑得轻颤,“一定只是客人而已。”   楚和只想快点办理入住,插科打诨两句,就利索地拿好房卡递给魏予怀。   “酒吧在一楼,茶叶免费但酒水另付。想做SPA就叫我,预约能快一点。”楚和挨个介绍道,“康提的perahara节离得比较远,咱们过几天再去。等会酒店会组织采摘,你洗完澡就可以下来集合。”   这里本是英国废弃的茶工厂,建筑和迷雾山丘都有浓厚的殖民风格。云海中采茶是个体力活,一行旅客回酒店时都是满头大汗。   好在海拔高,不至于太热,但还是晒。太阳把大红色的坐凳晒得滚烫,想偷懒坐下歇歇脚根本没可能。少女们穿上纱丽,在绿油油的茶树中拍照。   “累的话,咱们可以去SPA。”楚和看魏予怀热得满身汗涔涔,提议。   SPA房温度适宜,弥漫着一股药香味。   魏予怀到得早,全身脱得只剩一条毛巾围着,大大方方躺在那,等技师过来。   身旁还有几个空位。这个点,大家基本上都在喝茶。   没一会,楚和也来了。一张年轻有朝气的脸被房间里的温度蒸得略红,因为长期在室外,薄薄的肌肉上有轻微色差。   魏予怀想起刚刚的情形还有点尴尬,脸微微红了,于是收回眼神,合目装睡。   两人的技师很快就到岗。楚和刚没怎么喝,而且比魏予怀这种久坐的人筋肉舒缓很多,只被按了一会就嫌太热,想出去。   技师拦两下拗不过他,只好同意。   临出门,楚和回头瞥见似乎睡着了的魏予怀,突然生了恶作剧的玩味心思。   “嘘——换我来。”楚和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接住药草包,低声说,“这是我朋友,他来之前就一直想让我帮他按。”   “不太好吧?”   “没事的,我跟你们领班打过招呼。”   两位技师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劲,相视一笑,把紫色的工装留下,门带上出去了。   楚和干啥都玩得开,再加上刚刚那一出,他不但不觉得尴尬,反倒认为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不少。   至少,可以近到随意开玩笑。于是他踮起脚,轻轻走到床边,手缓缓放在筋肉匀称的小腿上,滑到脚踝附近。   手上沾了精油,活血化瘀的香味有些冲鼻。   他能明显感受到小腿处的肌肉绷紧了,于是故意在上面挠了两下,甚至换了个声线,学着锡兰人的口音问:“痒不痒?”   趴着的人点点头,没出声。   “是这里吗?”楚和勾唇,手上的力气越来越重,专挑叫人酸胀难忍的穴位轻按,“轻一点,还是重一点?”   手在脚踝上揉捏着,力度正好,虽然触感是从脚尖传到大脑,但魏予怀觉得这是在给心脏做按摩。   “重一点吧。”魏予怀说,“我喜欢动作重一点……”   是英语。   楚和心说,真好骗。一只手摁着肩膀,另一只手在光裸的背上轻轻滚着。   魏予怀:“嘶,有点痛。”   楚和:“哪痛?”   魏予怀:“你摁的地方。”   药包的温度略高,泛出浓郁的香气。   楚和怕太轻会被发现,于是假装摁到穴位,装模作样地问:“这样呢?还是这样?”   魏予怀:“嗯……唔……”   楚和:“别怕,我动作轻点。”   魏予怀:“没关系,很舒服,再快点也没事。”   楚和:?   手下的人嗯嗯啊啊地喊,不知为何,尾音有点百转千回的意思。   幸亏周围没人,不然光听这动静,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正在发生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这人平时说话没这么做作吧?   原本打算恶作剧的人觉得自己反被调戏到。   楚和坏笑着加了力气,“电脑前坐久了?我摸到您的脊椎可能受损,稍等我帮您正一正。”   躺椅上传来几声嗤笑。   笑屁!等会有你好受的!   楚和的手从双肩一路按到腰窝,力气越来越大。   “嘶——!”魏予怀终于是没忍住,疼得倒吸一口气,双手立刻抓紧了床单。   ……楚和越来越觉得这画面不大对劲。   但他依旧不想停止这场恶作剧。   “疼了是吧?那我轻一点。”楚和这会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要多恶心有多恶心。幸亏SPA房里带不进手机,不然这万一被魏予怀录下来,这一世英名可就毁了!   魏予怀叹气:“还行,我可以忍。”   楚和嘴唇一勾:“那当然行,不能说不行!” 第20章 你笨   手感很滑,经过汗蒸之后表面挂着一层水珠。酒劲刚刚散去,皮肤上粉粉的。   楚和想,这个人一定很自律,长期健身才能保持这副身材。   完美如雕塑,线条就像上天的馈赠,如果在海清沙幼中出水,那就是美神精雕细琢与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契合。油画的魅力在于色彩,而此时的一切都充满美感。   摁着摁着,楚庭的思绪开始游弋,他甚至想好该用哪些颜料、加多少水,在画布的哪一侧去放置这具身体。   “那一块你按很久了,是不是该换换?”魏予怀突然出声,把楚和吓一跳。   楚和哪敢让人翻身,“稍等,还有几处经络没有打通。”   这话一出,又听到几声轻笑。   “什么事情这么开心?”楚和模仿刚刚两位技师的腔调,摸到手下人的皮肤都笑得颤抖,“想到女朋友了?”   肩膀的颤抖渐渐停住,温柔而有磁性的声音传出来:“没有,是想到我的朋友。”   “朋友?刚刚出去的那位?”   “嗯。”   聊这个楚和可就不困了,立刻追问道:“他啊?我刚见他就觉得,这人貌相不凡、气宇轩昂,您跟他一起旅游?他是不是特别会照顾人?”   楚和一个劲儿往自己脸上贴金,等了半天却没等到回应。   好墨迹。   楚和受下一使力,在抹满精油的背上狠狠摁了一把,“是不是啊?”   手下人没说话,只是从鼻腔发出几声哼笑。   啧,假正经。   楚和想,等我再使点劲,非得把实话诈出来不可!   正常人自卖自夸大概会难为情,但楚和入戏深时算不上正常人,代入刚刚那位技师后丝毫不臊,“我看他个子高,人也帅,而且很耐心。一看就讨人喜欢。   “先生,您觉得呢?”最后四个字语调下沉,像从牙齿缝里蹦出去的。   手中力气也渐渐加重,颇有威胁的意味。   还不说话?那就在最酸疼的穴位上狠狠揉捏一把。   等了许久,手下人不知道为啥,一直在抖,皮肤都红了。   楚和吓一跳,以为是什么过敏症状,赶紧停下来,凑上前问:“先生?”   魏予怀的气息不大稳,听起来不像是有哪里不适,倒像是在憋笑:“他……”   楚和赶忙上前把毛巾掀开,也顾不上自己露不露馅:“没事吧?哪里不舒服?”   “没有哪里不舒服。”魏予怀突然换成中文说。   楚和松了口气,正想恢复当地口音继续聊天,突然反应过来,刚刚魏予怀好像说的是中文。   没等楚和张口,魏予怀便低笑着说:“就是觉得,他好笨哦。”   楚和大吃一惊,手里的药包差点都扔出去。怔愣过后,楚和才露出本色,懊丧地说,“你早知道是我?”   “对啊。哪个锡兰的技师会用‘经络’这种词?”魏予怀这才放声笑出来,转过身,腹肌随着呼吸一下一下收紧,“而且就你这手法,要真是技师早被辞退八百回了。”   “没意思。”楚和撇撇嘴,“我还打算摁到最后嘲笑你一下呢。”   他往旁边沙发上一坐,气喘吁吁地说:“这活不好干啊。一头的汗,累死我了。”   “别偷懒,正面还没上精油,”魏予怀拿腔拿调地说,“偷工减料,我会投诉的。”   “投投投!你有本事现在就去投!”楚和甩甩手,左到一旁,热到什么话都不想说。   给人按摩其实非常累,再加上SPA房里温度高,小向导现在一身都是汗。   他也不知道刚刚为什么会觉得假装技师是恶作剧。问就是不清醒,问就是脑袋被蒸晕了。   “好热!好热!”楚和不住地拿手扇风,本想抻抻上衣,发现并没有,又想擦擦汗,但徒手不得劲。   小向导闷得头昏脑胀,一把扯下毛巾,往沙发上一甩。   刷!   白色毛巾在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弧度。   小向导解放双腿后觉得自己身上凉丝丝的,啧,爽!   魏予怀正想翻身接着嘲笑,这一动弹,就正好跟楚和撞个满怀,嘴角的弧度立刻僵住。   一丝不挂的楚和,看到对面人的脸色不对劲,愣了愣。   毛巾……   刚刚是拿来遮私处的……   现在被楚和扔一边了……   于是现在他正全裸着面对自己的客户……   草啊!   魏予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楚和:完了完了这山脚下还有位置给我脚趾抠城堡吗?   两人面面相觑,楚和刷地一下红了脸,刚刚还满嘴跑火车,现在却不知该不该动弹。   时间滴滴答,这人怎么还不走啊?   要想去捡东西就得经过魏予怀,楚和实在不想双手遮着屈膝夹腿去找毛巾。   更可怕的是……某处不可言说的部位此时竟然慢慢充血,不知道是因为紧张尴尬或是被别的情绪撩拨,楚和来不及想,他只想知道宇宙之大除了地球还有没有地方能住人。   “那个,穿件衣服吧?”社会经验更丰富的前金领开口破冰,同时识趣地闭上眼。   “行。”楚和硬着头皮捡起毛巾,围了起来。   吗的,更热了是怎么回事?   为了缓和尴尬气氛,楚和围好私处后,故作轻松地走到魏予怀面前,学刚刚的口音说:“先生,您为什么评价您的朋友很笨,我不明白。”   魏予怀憋着笑,索性睁开眼,“……因为他不会使用毛巾。”   彳亍口巴。   楚和微微一笑以示尊敬。   他如今只想这件事情就此过去,再也别提。   偏偏嘴就是不听大脑使唤,硬是要杠一句:“毛巾拿来擦汗,有问题吗?”   “问题是你也并没有拿来擦汗。”魏予怀“礼貌”地笑笑,眼神有意无意瞟到因为紧张而渐渐隆起的一团,“不过,随便吧。这会毛巾遮挡的功效确实不大。”   功效不大?   去你的不大!   楚庭一时不知道这话是夸他“大”还是骂他蠢,“你说什么玩意不大?”   完了,怎么又瞎秃噜?   都怪长了张嘴啊,就让这趴过去不行吗!   魏予怀慢条斯理地接招:“我是说……”眼神逐渐聚焦到那团硬物,“还好吧,跟你的个子一样。”   又是伤害性不强,侮辱性极大。   楚和怎么会忘记“小个子”的宣言呢?   跟个子一样什么?一样小吗?   士可杀,不可辱。   楚和走上前,气势汹汹地问:“你骂我?”   “没有。我的意思是,还可以。”   还……可……以……   这他妈还不如说不行!   楚和如今就是非常后悔要进行那个无聊的按摩,心里反复默念:SPA房里的水池是用来泡的,不能用来溺人。   尤其不能接触刚醒酒的人。   遵纪守法,遵纪守法。   楚和当然不会幼稚到当场扯下毛巾跟人比大小,只是中气十足地留下一句话:“到时候叫你试试看可不可以!”   半躺着的人带着一抹玩味的笑:“是吗?谁试谁?”   “谁试……”楚和被问得噎住。   他对自己的定位算不上清晰,但从偏好来说,他应该选择做那个宾语。   至于魏予怀……楚和思考了一下他的身形,觉得不在上面着实浪费。但转念一想,吗的这一犯嘴瘾就哼哼唧唧的人能做1?楚和觉得还不如委屈一下自己做那个主语。   嘶,不对啊,怎么真情实感地在考虑这玩意儿?   离谱!   “爱谁试谁试!”楚和把狠话一撂,决定逃开这个是非之地。他拉开门,回头比了个中指。   这意思够明白,“我试你”,一目了然。哪怕只是嘴炮,也不能示弱!   楚和把毛巾又系紧了些,昂首挺胸神清气爽地离开。 第22章 这里是锡兰   太阳落到树顶上,给绿色的叶子都镶上一层金边。   虽然有刚刚那一出好戏,但好在脸皮够厚,回酒店自我调节了一会,就缓过来了。刚刚不知道因为酒还是高温蒸红的脸这会也恢复了常态,一板一眼坐在那倒还挺像个人。   他现在甚至能跟魏予怀坐在火车餐厅里,继续共进下午茶。   来自不同国家的人聚在这儿,天南海北地聊着。唯有魏予怀兴致缺缺,仿佛那场SPA把好心情都整没了似的。   楚和敏锐察觉出身边人的低气压,叉子敲敲面前的盘子:“你咋了这是?是你调戏的我,怎么你还在这闷闷不乐呢?”   “没有闷闷不乐,跟你没关系。”魏予怀明显情绪不对。   楚和一下子乱了,双手撑到桌上,着急忙慌地去触碰魏予怀的额头:“怎么了?不舒服?心脏还好吗?”   这个动作着实亲密,但魏予怀也没躲,只是摇摇头:“没有。”   “那你怎么了?”   魏予怀这才警惕地环顾四周,随机猫着腰,躲到楚和的身后:“我好像看到前公司的人了。”   “啊?”楚和左右张望了一圈,“哪里?”   “刚刚从窗外走过去,大家都提着行李箱。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魏予怀把餐巾一齐收到桌子下面,摆出只有楚和一人用餐的样子。   “看错了吧?”楚和说,“中国跟锡兰可是隔了一个印度洋呢。”   话虽这么说,楚和还是把魏予怀藏到身后。虽然他这体型根本挡不住。   魏予怀虽看不真切,但就是提不起兴趣。他像个大型猫科动物,扒在楚和的T恤上好一会,等窗外人走了才放开衣服,“我饱啦。去酒吧需要预约吗?”   “不需要,”楚和也匆匆放下刀叉,摘下胸巾往酒店跑,“我跟你一起去。”   临近圣诞节,酒吧外面围起圣诞树和灯带,还有几个红衣服的酒保端着盘子来来回回。下午人不多,俩人在吧台前随便坐下。   楚和感受到魏予怀这天兴致不高,于是特意给人点了杯椰子酒,特意要了跟吸管插在杯子里,“喏,甜的。也许能让你心情好一点。”   “我没有心情不好……”   “怀啊,你眉毛都快皱成川了,”楚和翻了个白眼,“而且平时我说话你都会怼回来,但今天很听话。”   魏予怀在国内可不敢这么爱抬杠。只能说这一路他确实随心所欲,也确实爽。   “合着你喜欢被我怼呀?”魏予怀托着杯脚一饮而尽,“口味还挺重呢。”   喝得太快,楚和没能拦住,“这虽然是椰子酒但也有三十四度。你喝这么快,可别指望醉了以后我会扶你。”   “才三十四度,你不要瞧不起我!”魏予怀话虽这么说,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   他在职场几年,虽然经常出去应酬锻炼出一些酒量,但次次都不必跟人家拼,因此也谈不上多能喝。而且,人醉不醉,有时跟酒量关系不大,反倒是心境很重要。   楚和问:“我看你从吃饭开始就不高兴。怎么了?因为你那些同事?”   魏予怀一下下敲着杯沿,“也不光是因为他们吧,”   说着,他把吸管拿出来,刚刚伸到唇边,又滚了滚喉结,吸管被捏得扁扁,果断扔进垃圾桶里,像是在跟自己的欲做抗争,“只是刚刚想起来,今天好像是我生日。”   “你生日啊?!”楚和跳下椅子,赶忙确认了一下报名信息,果然,12月生人,“你咋才发现呢?都过零点了!”   魏予怀苦笑,“生日不是什么必过的大事,所以不会写进备忘录和提醒事项里。”   “你已经傻到需要备忘录才能记起事情了?”   “不是啊,出来旅游嘛,就不想把脑袋里的弦崩那么紧。平时太累了,一放松过度就容易忘事儿。”   楚和哑然失笑:“这种事还用刻意记啊?”   “……它没那么重要,所以就没细想。”   “怎么不重要?仪式感最重要!我得打电话给你晚上加个餐!”楚和准备走,被拽回去。   魏予怀连连摆手,“不用麻烦,喝点得了。”   “嘶,那哪行?再来杯Arrack!”楚和举起手,“我本来不打算喝酒的,为你破次例!”   红衣服们往玻璃上喷彩绘,迎接圣诞。   魏予怀盯着花花绿绿的图案看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不用你陪,我自己待会就行。”   “帅哥的事情你少管。”楚和嬉皮笑脸,“斯里兰卡酒精管控这么严,今天好不容易能喝一点。你是我爹啊?”   “那你叫声来听听呢。”魏予怀强撑着精神打趣,又点了杯棕榈酒。   这些都是椰汁发酵,度数不会太高,但他几杯下肚,觉得晕晕乎乎。   楚和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兴致,突然提议:“我们点个水烟?这边香料很出名的!”   斯里兰卡烟草也卖得很贵,要不是恰逢节日,酒吧里是不会有这些花样的。   魏予怀在国内喝酒只为工作,从不关心国内的夜店时兴什么。再加上家教极严,别说水烟,他连正常香烟都没抽过几口,唯一一次偷偷抽烟被他爸发现,被罚抄了一整天的三字经。   他半靠在椅背上,任酒保穿梭。   “hookah.”酒保抬上来烟瓶。橙色透明的玻璃纹路,里面是淡黄色的液体。   楚和说:“我点了石榴汁的壶。烟碗你来点吧?还挺好玩的。”   在年轻人的注视下,魏予怀试探着接过家伙。刷的一声,火苗窜起来,壶身也折射出彩色的光。   楚和把软管递到他的嘴边。   石榴的香气混合着烟草味,随着壶身咕噜咕噜地液体涌出来。魏予怀下意识张开嘴,叼住陶瓷的烟嘴。   “唔……”魏予怀提醒自己不要在这个场合犯嘴瘾。   但烟嘴的形状真的很适合含着,他不自觉发出呜呜的吮吸声。陶瓷的又凉又滑,跟舌头简直是绝配。   就是有点嗑牙。   魏予怀知道自己穿得精致笔挺地在这舔烟嘴很奇怪,强忍着吐出烟管,把眼镜摘下来,“楚和,我们去跳舞吧。”   至于为什么会发出这种邀请,魏予怀不知道。   酒精、烟草、口欲……这些足以瓦解一个人的理智。   眼前很迷乱。   衣着饱和度极高的男男女女,橡木色的桌椅和翻滚的液体,像水中的涟漪,碰一碰,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脸,线条柔和,眼镜透亮,刘海顺下来,留下倒三角形的阴影。   魏予怀莫名想,这里要是中国会怎样。   如果这里是中国,他应该会很快被重金聘去进入下一家公司,阅读OA里几个G的项目概述和员工守则。   他的父母会继续以他为傲,然后催他结婚。   他的前男友会一次次提醒他,“你真的不适合谈恋爱”“你在生活和感情上就是个傻逼”“没人能忍得了你”……   他唯一的爱情故事悄悄地开始又难看地结束。他会对自己失去信心,今后不再有勇气去换个人尝试。   但,如果这里是中国也不错。   这样他大概可以妄想身边这个很会照顾人的年轻画家的陪伴,哪怕只拥有几天也再好不过。   成了长期朋友后,就有资格说服小向导多多涂些防晒霜。魏予怀记得每次出门都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认真防晒。   酒一杯一杯端上,又一杯一杯地清光。   魏予怀竟然成了更疯的那个。下午人少,他就拉着楚和在酒吧里转圈。   楚和无奈极了,告诉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他:“你瞧见没?大家都瞅你笑呢。”   仗着那些人不懂中文,魏予怀半醉半醒、中气十足地说:“他们酸,他们坏,他们有病。”   楚和憋着笑,把酒保们叫过来,“来,你用英语再说一遍。”   “同行的女士和先生们都非常可爱。”魏予怀立刻改口道。   “行啊,你还没醉透嘛!”   手里搂着个醉醺醺的人,楚和不得不和酒保打招呼,请他们提前把音乐打开。   罐舞的音乐声好大,魏予怀把楚和拉到地板中央,混乱的灯光在他们脸上跳舞,他们在柔软的地毯上跳舞。   “你不是酒量很好吗?怎么才几杯酒醉啦?”楚和笑道。   魏予怀把他的手搭到自己肩膀上,“没喝醉,谁说我醉了?”   确实口齿伶俐,逻辑清晰,根本不像一个醉鬼。但是太疯了,根本不像魏予怀。   男人穿着规矩的短袖,皮带扎得一丝不苟,鞋上干干净净。这样一个人,正解开上衣的扣,双手挥舞着朝空无一人的舞台摇头摆脑。   楚和无奈地很,只能把他往回拉。双手环住腰部,像拽一只不听话的木偶。   魏予怀不高兴,瘪着嘴问:“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跳舞?”   “啊?”楚和没听清。   “跟我一起跳舞啊——”魏予怀竟然腾空把楚和抱起来。   楚和觉得眼前天旋地转,他被一个大男人抱着,双腿离地,在酒池中央转了好多圈。   这还是魏予怀吗?酒精会让一个人狂欢?   楚和没法给出答案,因为他也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翻腾。失重感,凌空感,都太他娘的奇妙了。眼前这个男人真可爱,尤其是他挣扎想脱离癖好和牢笼的样子,又给劲儿又可怜。   嘴也好看,哪哪都对口味。   虽然知道人家刚失恋,但楚和生平头一次生出一个念头:要不……祸害一下他?   太疯了,这不是他,也不是他。   可那又怎样呢?   这里是锡兰。 第23章 小傻子喝醉了   魏予怀一喝醉,整个人都飘了,打着踉跄把人拉回酒店,像个大型树袋熊挂在楚和的肩上。   “你这么高的个子,还要我扶你走路?”楚和的心咚咚直跳。   “要,”魏予怀确实是晕了,说话颠三倒四,声音又小,软绵绵地给楚和耳廓挠痒痒,“扶,抱……”   楚和真就下意识揽住他。   男人歪斜着倒在颈窝里,走路姿势十分别扭。   “大家都看着你呢。”楚和提醒。   “看我笑话吗?”魏予怀喝完酒后眼睛红红的,圆圆睁睁望着楚和。楚和心跳一空,只能“不是”“没有”的哄着。   小醉鬼嫌眼睛疼,“楚老师,眼镜,摘……摘……”   “没长手?”楚和本就为自己刚刚的想法心烦,又被人这么吊着,总怕自己做出什么不合适的事情来,嘴巴抿成一条冷漠的线,“自己摘!”   “没长,你看,掉了,”魏予怀抽了下鼻子,双手放到背后藏藏好,“要帮。”说完,脸埋在脖子边蹭蹭,“你软软的。”   “你才软,你哪里都软!”楚和嘴硬着,身体却诚实地帮忙摘下眼镜。   魏予怀其实长得很嫩,白皙的皮肤和精致的五官,还有小小的虎牙,笑起来就十分可爱。只是他平时总戴着这副稳重又斯文的眼镜,金丝框压着鼻梁,整个人气质都变了。   装备一卸,猛虎变萌猫。   “合着你的本体是眼镜啊?”楚和摇摇头,无奈极了,“说话就说话,别撒娇。”   “没有撒娇……”魏予怀的嘴瘾犯了,但多少还存些理智不敢造次,只敢在楚和的颈窝上擦两下,然后又主动认错,“不是故意的,嘴唇它不小心碰到啦。”   楚和虽然骂他流氓,却很受用,甚至主动把他的头往下摁了摁,“你好闹。”   “你也觉得我烦呀?”魏予怀一听这话,立刻乖乖站好,双手贴着大腿,身体努力撑成一条直线,“那我不闹了,别气啊,我超懂事。”   鼻头和眼圈都红红的,下眼睑湿漉漉,就像被欺负狠了似的。   楚和有那么一瞬,还真想狠狠欺负这人一顿。   看这性格,应该不像是在上面的,但看这体型……在下面好像又不大好操作。   嘶,怎么会又想到这种事情?   这边还在思考上下问题,那边已经开始黏黏糊糊用鼻头拱衣服了。   魏予怀一边左碰碰右碰碰,一边无辜地举着手,“我头疼,晕晕的,天花板都在转。”   楚和竟分不清他是故意的还是真喝多了,“你要不给个准话,这算是勾引呢还是勾引呢还是勾引呢?”   魏予怀跟听不见似的,咕哝着哼两声,又开始嗅衣服,“你香香的,”然后还把自己的衣角也撩起来,凑到鼻子边,“我也香香的。咱俩一个味道。”   其实都是药包和精油的余味,被他说的就像刚干过什么不能播的事情一样。   楚和看到男人的腹肌和腰线暴露出来,赶忙打他手背,叫衣角放下来。   “你打得好疼。”魏予怀撇撇嘴。   “疼你才长记性。”楚和故意板着脸,突然意识到这是楚正平骂自己时常说的话,不禁笑了。   魏予怀醉得迷迷瞪瞪,看别人笑,他也笑。 第24章 燕弘济来讨骂了   俩人在酒店大大堂磨磨蹭蹭半天,前台小姑娘都不知在心里翻了多少白眼。   除了前台,还有个气质很好的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   “有个人看咱俩半天了。再不回房,你就要被警察叔叔带走了,知道不?”楚和是真没辙,继续楚正平上身,吓唬这个小傻子。   “啊?”小傻子朝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摇头晃脑地说,“我是不是在做梦啊?他怎么来了?”   “谁啊?警察?”   “那不是警察,”小傻子智商终于上线,定睛一看,咕哝着说,“哪有警察头发那么长啊?你笨。”   被一个醉时丢掉脑袋的人说笨很没面子,但楚和没空管这些。   “他长得……”魏予怀歪着脑袋,思索不语。   “还挺帅的。”楚和随口评价。   “不是,”魏予怀立刻皱起眉头,摇摇头:“他长得像我前男友。”   “啥玩意?!”楚和一惊,伸长脖子四处看,“搁哪儿?”   魏予怀没应,只是继续趴在他肩上胡言乱语。   不远处一直盯着他们的男人感受到视线,走过来,冲楚和点点头。   楚和看清来人的脸。深邃的五官,冷峻的轮廓,合在一起却并不突兀,反倒有种干净利落的美感。   如果这真是燕弘济……还真不愧是能被魏予怀看中的人。   魏予怀半醉半醒,冲来人嫌恶地挥手:“走开,怎么到哪都能遇到你,快走开!”   楚和左望望右望望,这才确定,来人还真他娘的是燕弘济。   如今着场景未免有点诡异:一个迷迷糊糊的醉鬼,躺在一头雾水的人身上,跟前男友对峙。   楚和恨不得找个小汽车钻进去。他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这里。   魏予怀当然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亲昵地拉着楚和,“搁那。”   楚和心想,吗的我知道,人家自己走过来了!   真是晦气,异国他乡都能碰上修罗场。又要装情侣。怎么着?帮人演戏这事还得一回生二回熟啊?   “燕总,久仰大名。”楚和一边在心里骂,一边礼貌点点头。至于是这大名从何听来——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曾用三地方言辱骂过这个名字啦。   燕弘济表情冷淡,“你是楚和?”   “嗯,抱歉啊,怀怀喝多了。”楚和故意用了个很恶心的称呼。话音未落,就感受到肩上的重量空了。   魏予怀刚还以为那影子是个幻觉,这突然听到有人说话,猛地清醒了不少,“我们走。”   别无二话。   楚和还没反应过来,左手就被年轻人的手掌覆住。潮湿,温暖,沿着掌心纹路把酥麻的触感传递到左胸腔。   操。   心跳好快。   “予怀,看来你总算找到人能包容你的坏毛病。”身后传来燕弘济的挽留,“但是……说真的,我没想到你可以那么快moveon。”   楚和不知该不该听别人的隐私,拿求救的眼神看向魏予怀。对方一直闭着眼,没理他。楚和没办法,只能陪着这个小醉鬼。   耳边是燕弘济叨叨不停的剖白:“我的错我认。但你一点错都没吗?当初我是被你的才识能力吸引才选择在一起,但没想到,你这么不懂事。我知道,你大概一直被家里管得太厉害、循规蹈矩,才会不知道怎么爱人。跟我,也只是为了寻个刺激吧?”   楚和拳头硬了,恨不得下一秒就一个飞踹把这个劈腿渣男打得满地找牙。   可是魏予怀不让。他一直捏着楚和的手,还在掌心里挠来挠去,小猫似的。   燕弘济接着说:“我早过了做梦的年纪,可惜你还没有。我很累,予怀,我不是那种把亲密关系当全部的人,教不会你如何成熟地爱人,更给不了你想要的。”   莫生气莫生气,人生有缘来相聚。楚和默念三十六遍。   燕弘济没完没了:“今天在这里相遇就算是道别,也给你的新伴侣提个醒——跟一个难缠的爱人锁在一起,会透不过气的。”   楚和深吸一口气。   去他吗的不生气!!他憋不住要骂人了! 第25章 骂死他!   这一长段听完,楚和白眼都快翻上天。什么叫锁一起就透不过气?燕弘济是鱼吗?   是鱼就他妈去印度洋里过滤氧气,跑到岸上来撒什么网呢?   不过,楚和也没想到,原来魏予怀这精英分子的假面下还有那么多副面孔。没见面时以为是楚正平那样的成功企业家,见第一面后发现是个生活常识匮乏的傻逼,往深了相处觉得这人吃嘴时还挺可爱。没想到,亲密关系里的魏予怀,竟然还是个孩子气的黏人精?   就这还受不了?楚和觉得燕弘济脑子里大概是进了SPA房的水蒸气。   “咳,不好意思啊,怀怀刚跟我说悄悄话呢,燕总刚是提到我了吗?”楚和欠揍地说,“啧,我刚没听,光顾着数他有几块腹肌了。”   “那你接着数吧。”燕弘济的脸更黑,冷笑道。   “别走呀,隐约听到您说自己得了上不来气的病,要不要我跟您掰扯一下透气大法?”楚和贱兮兮地说,“首先你得活在地球上,其次呢你得带个脑子和鼻子。实在不行,嘴反正也不光用来说话,也可以拿来喘气儿嘛——哦对,你是外地人吧?确实跟我们地球人呼吸方式不一样,抱歉啊。”   燕弘济哑口无言。他混职场混惯了,见多那种拐着弯玩阴招的人,像这样几乎指名道姓说他傻逼的人还真少见,一时间他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楚和牌BB机再次上线,见人没什么招架的能力,变本加厉地说:“这辈子学不会做梦可能是记性出了问题,四舍五入得去脑科。喜欢吃熟的建议等秋天,别指望一年四季都有人点头哈腰供应水果。另外,锁打不开的话在国内可以出示你的身份证银行卡去找专业人士帮忙,来锡兰也帮不了你什么。”   燕弘济的脸一阵青一阵红,牙齿咯吱咬了会,最终只是从牙缝里憋出来几个字:“不打扰你们了。再会。”   “再你爹的会。”楚和小小声骂。   魏予怀把头埋得严严实实,看不见表情。但楚和觉得颈窝里湿湿凉凉,仔细听还能听到委屈的啜泣声。   “我真的很烦人啊?”魏予怀瓮声瓮气,“我也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如果你不舒服要告诉我,别像姓燕的那样,憋着不说给我来招狠的……”   楚和觉得好笑,手在他头上一顿搓磨,发丝打得凌乱,“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   “嗯嗯嗯。”   “那对谁才这样?”   魏予怀不搭话,又像醉迷糊了,哼哼唧唧地在领口擦擦眼睛,答非所问:“你要是也嫌我烦,我就把你所有衣服都蹭脏。”   领口什么的最难洗了。   楚和呛他:“谁蹭脏了谁洗。”   魏予怀不抬头。   楚和问:“你想在大堂站多久?”   还是不动弹。   楚和忍无可忍,揪着人的后脖颈,像拎小猫似的,逼他抬头看自己。   于是一张委委屈屈的脸就这样露出来,眼圈和鼻头都微微红着,带着若有若无的光。   楚和心中一动,语气立刻就温柔下来:“你没他说的那么糟糕。” 第26章 你让我试试?   魏予怀沉默着。酒精让人格外脆弱,他本以为在职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隐藏情绪的技能应该学得不错。但他猛地被前男友一通指责,还是忍不住会生气,会失望,甚至会自责。   “没事啦,我可能是这两天被你惯得太矫情。”魏予怀苦笑,“抱歉啊,我回房间调整一下,尽量不扫你的兴。”   楚和没来由地心疼,那个笃笃跳动的玩意儿像被针尖刺了一下。看着那个苦涩的表情和微微含泪的眼睛,比吃了加辣加盐的咖喱长种米还难受。   “你……还好吧?”楚和试探道,“回房间也怪无聊的,你一个人能干什么呀?不如我陪你?”   “吃点甜的啊,咬咬吸管啊,发泄一下。”魏予怀背过身,光滑的脊背微微耸起,不知是否在抹眼睛,“我好不称职。谁跟我在一起谁倒霉,这样不好、不好。”   那神情就好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孩,一边摔一边自己爬起来,还握着小拳头自我鼓励“不可以哭哦”然后继续摔。   楚和从小最讨厌安慰人,但这时却很想去抱抱这个背影。   脚步比大脑先动作,双腿不由自主地走到池边,双手环住了那个紧实流畅的腰。   楚和自己都被这个下意识动作吓了一跳,但怀里人似乎并不排斥拥抱,甚至久违地释放自己的脆弱,背对着他放声哭出来。   楚和第一次知道,那个会抱着小老虎水杯甜甜笑的男人,委屈起来这么让人心软。   “别自责啦,我觉得你会是个称职的伴侣。”楚和也不知道自己在讲些什么,索性由着嘴皮子乱蹦,“可能没那么完美,但人哪有完美的啊?反正绝对不会像燕弘济说的那样糟。”   怀里人的声音又闷又瓮,“你又没有试过,怎么会知道?也许真的很差劲……”   刚刚在火车餐厅遇见的几国人纷纷吃完brunch,带着采购的大包小包有说有笑地走过大堂。各种浓郁香水混在一起,还有香料红茶的气味,大堂里熏得很。   楚和发誓,他现在就是被熏得大脑不听使唤,才会说出接下来的话。   神智不清的人说些神智不清的话,没有问题吧?   魏予怀清醒了不少,呢喃着从楚和手里接过眼镜,重新戴上。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轻快的声音:“那你让我试试,不就有答案了?”   眼镜片泛出一道寒光。   魏予怀转过身,惊讶地上下打量着楚和。   “……我好像又让你误会了。”楚和默了一秒,立刻改口道,“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可没打你身子的注意,更不想趁人之危啊。”   魏予怀的眉心稍稍舒展开,刚才的警觉神情也烟消云散。   “你不是纠结自己的感情问题吗?咱俩刚刚那配合还打得挺好。我缺缪斯,你缺答案。反正旅程也就半个月,实在不行,我可以勉为其难地……做你两周男朋友?”   太离谱了。   这话楚和都不信是从他嘴里说出去的。   可这个提议就是这么自然地说出口,以至于楚和自己都吓一跳。原来……竟然是存着这份心思的么? 第27章 试试就试试   魏予怀一脸惊愕,酒都被吓醒了:“嗯?”   要让一个认识没几天的人做男朋友?不是吧?   转念一想,虽然时间短,但好像俩人相谈甚欢,甚至比很多旧友都聊得来。   但能说会道不代表能当情侣啊!楚小公子到底咋想的?   楚和见他犹豫,解释道:“你不实践一下,怎么知道燕弘济说的是对是错?在我面前,你可以不必伪装、想干什么干什么,撒开欢了去爱、去玩。我都奉陪的!   “你不是一直想体验一段轰轰烈烈、新鲜的亲密关系吗?正好我也缺个旅伴,以及对我口味的模特。而且你也知道,我画不出来嘛,你还挺能激发我灵感的。”   楚和面上丝毫不害臊,其实早就慌得不行。   没人应,他接着说:“所以,各取所需吧。这半个月,我陪你玩、陪你疯、陪你体验恋爱,你替我找灵感、给咱的旅途添点乐子。等行程一结束,咱俩就是大洋两端的陌生人,谁也别碍着谁——多好,一点都不麻烦。”   很好,脑子转得挺快。   但楚和自己也清楚,什么两周计划啊,其实就是馋人家身子。   楚和偷偷抬眼望向那副眼镜,看到底下并无波澜,于是给自己打气。赶紧说完了算球!   “海浪,热带,锡兰,印度洋,不浪漫吗?这里一切都是未知。你在公司里能得到这种刺激感吗?”楚和一鼓作气,“绝佳的场合,绝美的景色,还有个这么能聊又能干的导游亲自献身。大哥,我要是你,现在、立刻、马上就点头好吗!”   全是歪理,但楚和长得过于人畜无害,说这些天马行空的话,反倒叫人觉得真诚。   正说着,前台小姑娘提醒,采茶体验时间马上到了,叫他们去试衣间找体验服装。两人不得已,只能去更衣室换好衣服。   只是,更衣室空间更小。逼仄狭窄,四面墙给人压抑感。   楚和三下五除二套好衣服,等魏予怀扣好他的饰服扣子。白底红条的民族服饰穿在魏予怀身上,没了平日一丝不苟的贵气,把他的真实年纪凸显出来。   刚刚的问题仍旧没人回答。楚和等得不耐烦,以为对方要拒绝掉,不由地尴尬起来。   他既希望人家永远别再想起来那番话,又不舍得魏予怀真的就此忘掉这个傍晚。   两人都急着出去,不免会碰到一起。衣服布料沙沙地摩挲着,楚和心跳快极了,也不知是否是错觉,他能摸到魏予怀的左胸下也是那么兵荒马乱。   “魏先生,你别总是不说话啊。”楚和鼓足勇气,踮起脚,拽着暗红色的领口,“你怎么想?给个话,别整得像我骚扰你一样。”   天地良心,楚和这么着急,只是为了帮魏予怀找到情感答案而已。嗯嗯。   “等一下,我要冲冲脸。”魏予怀把水龙头打开,凉水淋透,整个人立刻醒透。   他的嘴张了张,却没说出话,只是不停在出汗。   “再等一下,我喘口气。”   刚换上的饰服已经因为薄汗和自来水而出现一小块半透明。   “我……没干过这种事情……”魏予怀轻轻说。   废话,就跟谁干过似的。楚和想,要不是因为你长得好看,谁会提这种傻逼邀请啊?   “可是我真的不会谈恋爱。”   “你都没好好谈过,怎么会知道怎么去爱啊?”楚和笑道,“所以啊,你不想体会一下,你理想中的爱情是什么样子吗?不是我吹啊,我努努力,应该可以让你体验感很好的。”   魏予怀莫名被说动了。他第一眼就觉得跟楚和很合得来,性子也有趣,眉眼间尽是意气风发和希望。虽然谈不上喜欢吧,但他并不排斥这个提议,甚至有点期待未知。   旅行的意义不就在此吗?去遇见,去经历,去享受,然后挥挥手,对某个地方说再见。   那缘分究竟会不会再续呢?那便又是下一场惊奇的际遇、可爱的未知了。   魏予怀深吸一口气,“但是……我对你并不了解。”   楚和身体往后仰,整个人都靠在墙上,给魏予怀宽敞的空间:“我对你也是,所以才需要这个‘计划’。”   “那……”   楚和见他仍旧犹豫,接着说:“你觉得自己不适合谈情说爱,我觉得自己定不下来。既然咱们都要去学着去爱,为什么不大胆一点呢?反正,到时候,都会一拍两散的,谁都不损失什么。   “咱一不滥交二不卖身,模仿情侣相处罢了,怕什么啊?这叫勇于实践与反思,为下一次正式开始奠定思想和经验基础。懂?”   “嗯?嗯。”魏予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真好“骗”啊。感情里的魏予怀,真的就跟白纸一样。燕弘济诚不欺我。   楚老师窃喜,问:“那……你就不想跟我说点什么?”   说点什么?   魏予怀心里乱糟糟的,却拎不出一条线来表达。   他当然没法那么快就投入下一段感情,也确实如楚和所说,正陷入怀疑和自责。谁能不渴望被爱呢?但燕弘济的话让他觉得,跟他恋爱是一场灾难:得不到回应和快乐,单方面卷跑氧气,以至于另一半溺死在海里。   这当然不是爱。魏予怀甚至觉得自己不配拥有一段亲密关系。   而这个能说会道小向导却跳出来说,得去试啊,别怕错啊,大胆去爱啊,不然怎么对得起这些热浪和日落?   “要不……”魏予怀扶了扶眼镜,声音因为紧张而颤抖,“试试?”   楚和仔仔细细重新确认很多遍,才敢相信魏予怀真的上钩。   没听错吧?真试试?看着反应,魏予怀应该不是因为受分手刺激太大才准备破罐子破摔。   小向导觉得自己这口才绝了,真是无愧于此行业。   “试试就试试!”楚和忍住想当即出去跑圈的冲动,只是小小蹦跶一下,发出压抑的“呜呼”声。   魏予怀话一出口,汗就下来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答应这么离谱的约定。   如果是在公司,有人拿出一份神经兮兮的项目报告书出来说“魏总,咱们今天的模拟是为了下次的成功”,他一定会致电人事处询问本年度秋招是否掺水。   但这是在加勒,在斯里兰卡,对面是一个柔软又善良的小画家。   那么一切都是合理的。   以上逻辑毫无逻辑,因为魏予怀自己都一头雾水,稀里糊涂地扣好扣子,问:“那咱们现在的关系是……?”   “雇主和雇员,导游和旅客,前客户的儿子和待拔的萝卜(?)”楚和强行维持面上的镇定,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还有——小,情,侣!”   作者有话说:   听说前几天总有人说我短? 第28章 你不害臊!   最后三个字被他说的慢条斯理,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每一下都正砸在魏予怀的心坎上。   虽然说社畜经验丰富,魏予怀也许多次从大风大浪里趟过来,这会却活像个没毕业的高中生。手在裤袋侧搓了几下,眼镜也被他拿下来擦了不下三次。   魏予怀还在犹豫,“我……我在感情里真的很幼稚……我怕你——”   “不会,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那……咱下一步该干什么?”习惯了听导游的安排,魏予怀下意识问出这句话。   但他又想起燕弘济提醒他的那些坏毛病,不禁低下头,暗骂自己果然是本性难移。   没想到,小画家反倒很受用,满脸都亮堂起来,笑嘻嘻地说:“下一步呀?让我想想——首先,跟我在一起不许那么瞻前顾后。你告诉我,现在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魏予怀反复询问了很多遍,确认他没有开玩笑,这才放心大胆地放下人设包袱(虽然也不剩什么):“我嘴巴饿。”   哈?刚脱单竟然感受只有嘴巴饿?   不愧是你,魏予怀。   楚和哑然失笑:“你一个人在家时就这样?”   “真的饿啊。”魏予怀叹气,“刚刚你的衣服一直在蹭我。”   明明是他喝醉了到处碰碰嗅嗅,还倒打一耙。   楚和想起刚见面那会的失业金领,骂人超狠(装的)、语气冰冷(拗的),跟眼前这个简直判若两人,不禁感叹物是人非(也没有)。   “我说过啊,在锡兰你只管玩,不用管那么多。”楚和笑着把人拉近,仰起头,在他的下巴留下温热的呼吸,“尤其是对我,你随意。”   “随意,玩你?”魏予怀试着把前后句子合并,得出这样一个结论,竟然羞赧了不少,手像猫爪似的在脸上糊了一圈,“这么快就……不合适吧?”   “你能不能想点白色的东西?”楚和化身人形省略号,无语极了,“我给你脸了是不?”   小画家踮起脚,把魏予怀的眼镜摘下来,双手在没什么肉的脸上揉来揉去,直到白皙的侧脸被搓得泛红,五官也都凑到一起,像个小包子。   “不要你给脸,要脸追不到楚老师。”魏予怀皱着鼻子,“我叫你老师好久了,你得教我点什么吧?”   楚和陡然听到这个称呼有些恍惚,但下一秒就支棱起来。   ——这就跟比赛似的,人家调情,自己也不能输吧?   但这抱也抱了,摸也摸了,这还能咋超越啊!   再看看魏予怀吧唧嘴,小虎牙略刮着下唇,楚和心生一计,坏笑着说:“是不是嘴唇有点干?”   魏予怀不明就里地点点头。   “那……教你抽烟?”   “你不是嘴巴饿嘛,我手头也没别的东西。过来!”楚和牵着他的手。   双手触碰时,魏予怀明显抖了一下。醒酒后,他的手心全湿了,这会被握着,滑滑的。   楚和心里窃喜,虽然也很紧张,但逗酒刚醒的人很好玩。   “蹭”地一声,楚和点燃一根烟,举到魏予怀跟前,“你该不会从来没碰过这玩意吧?”   “没有,家里不许。”   楚和叹气,“那我把火掐了,你直接含那个海绵头。”   他正准备掐烟头,被魏予怀拦住,“哎你等等!我没抽过,想试试看。”   小魏总抢过那支烟,一脸好奇地端详着燃烧部分,拿近鼻孔嗅嗅,又一脸嫌恶地拿开。   楚和见状,双手抱胸躲到一旁,好笑地说:“我这么教坏你,今晚会不会被你家人暗鲨?”   “我就是想尝尝,没有真的要抽。”因为工作性质,他经常熬夜,太伤身体,所以在别的方面还挺惜命的,烟酒能不沾就不沾,也时常锻炼养生。   楚和听言,便抬手截下那节烟,夹在指缝里,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摁灭了。   小魏总一脸疑惑地看他。   “别不学好。想尝的话……”楚和用吊儿郎当的动作来掩饰自己的紧张。“尝我就行。”   魏予怀更加不解:“什么?”   楚和便偷偷笑着,拉住对方衣领,把刚刚扣板正的扣子扯得乱七八糟,有些强硬地,拉着大高个到自己面前,在他嘴角留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啾!”   魏予怀刷地一下红了脸。   “尝到烟味儿没?”楚和看魏予怀眼睛因为惊讶而圆睁,打趣道,“嘴巴还饿不饿?”   魏予怀先是愣了会,随即脸刷刷红了,嘴唇抖啊抖的:“这烟也太……”   “太”半天也没“太”出个所以然来,魏予怀实在忍不住,说了句“没尝明白”,试探着拿嘴巴碰碰楚和的额头。   然后鼻头对到楚和的鼻尖,一触即分,却像吃到糖的孩子开心到跺脚。   最后撅着唇在侧脸上啄了一下。   又在楚和的嘴巴上贴来贴去。   看人不逃避,魏予怀的舌头才轻轻地打开牙关,长驱直入,进到温暖的口腔,逗弄着柔软的舌尖。他明显在忍耐,否则大概会轻轻咬下去,在楚和的唇瓣上留下浅浅的印记。   楚和揪着衬衫扣子的手也顺势松开,虚虚搭在魏予怀的胸膛上。   魏予怀一直在楚和脸上拱呀拱,等亲完还要拿手背蹭蹭嘴,“你好坏啊,总来招惹我……你不害臊。”   楚和下意识想怼人,看到那双可怜巴巴的眼就停住了,只是抬手弹他脑瓜崩。   腕骨分明,白皙而修长。   魏予怀呼完痛,又撅起嘴,在掌心出轻轻舔了一下。   没人制止。   于是魏予怀更放肆,小猫吃鱼一样叼进嘴里,软乎乎的嘴唇蹭着温热的手掌。   “……”楚和真没见过这场面,一边受着腕上的濡湿和温暖,一边无奈地说,“你瘾还挺大。”   作者有话说:   亲都亲了……我要下海星不过分吧? 第29章 调情大赛x1   其实瘾倒也没那么大。   之前魏予怀并不觉得接吻是件多有意思的事情,因为没人希望他沉溺于口唇行为,都会纠正他、给他泼冷水。   但楚和不一样。   魏予怀心口暖暖的,又有点愧疚,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否正确。随心所欲地恋爱,他当然求之不得,之前记录过一堆乱七八糟的爱情想法都没派上用场。   这下,有个人自告奋勇陪他玩,魏予怀决定网络、现实两手抓,看看眼前这位恋爱专家怎么做,努力提升恋爱情商。   表面上镇定无比、名义上花样无数的恋爱专家·楚和:让我搜搜看《情侣约会必做》都有啥来着?   打开某知名恋爱分享网站,楚和飞快地输入问题。   十秒钟后,[双木胥发布了一个问题:刚确认关系但认识时间不长的情侣适合做什么事情?]   网友A:一起打扫卫生。   楚和想象了一下让魏予怀收拾酒店的场景,果断切换搜索引擎。   网友B:一起养宠物。   hello?旅途带狗狗猫猫?算了算了,带魏予怀已经够麻烦的。   网友C:比赛啃骨头。   就离谱,这还不如养魏——啊不,养狗呢!   网友D(昵称:我不叫喂):啊我也想知道!球球了来个人教教我啊好紧张!楼主,你也是刚确认关系吗?呜呜我好激动!   楚和悄咪咪关掉搜索框,飞速给“我不叫喂”同学发了一句:[没错,但我不打算上网找攻略了。瞎瘠薄乱说吧!]   玩手机的时候,楚和抬眼瞥了眼魏予怀,生怕对方看出自己的没经验和心虚。   很好,魏予怀也在低头回消息,没能注意到他。   没一会,“我不叫喂”回复他说:[谢谢谢谢谢!我太紧张了算了我听我男朋友怎么安排吧,祝你们百年好合!]   楚和笑了笑,嘴角一勾,腹稿已经打好。   “亲密关系三原则之一,坦诚相待,互相了解。”小向导煞有介事地推推鼻梁,然而发现自己并不戴眼镜。   “有道理,”魏予怀立马收起手机,乖乖抬头,“那剩下俩原则是……?”   楚和哪里知道其他两个,他连“一”都是临时编的。   别问出处,问就是弗洛伊德。   “剩下的原则咱们慢慢体会,先从这个开始。”楚和冠冕堂皇地唬人,“你拿张纸出来,我们得好好了解一下彼此。”   乖学生听话极了,真的跑去拿了几张纸,顺带把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彩铅都抱来。   楚和偷偷笑,“现在我会在纸上写几个题目,你也写下你想问我的,然后我们分别作答。”   魏予怀“嗯嗯”两声,头点得可欢。真正的学霸,从不畏惧做题!   得到应允后,楚老师便在纸上刷刷出题,跟高中那会写同学录似的,“最喜欢的乐队”“最爱看的电影”“最害怕的动物”“最爱做的事情”“最想见的人”……   等楚和写完问题,魏予怀已经等好久了。   “写这么快?”楚和把二人的题目调换过来,开始认真作答,“哎,咱俩问题都出得差不多呢。”   魏予怀笑道:“缘分。”   十五分钟后,楚和收回来他出的那份题目。纸面上是两种风格的字迹,楚和的那部分飘逸俊秀、有棱有角,魏予怀写得则力透纸背,但转折笔锋却是圆润的。   楚和认真阅读试卷。   “最喜欢的乐队:不喜欢乐队;最害怕的动物:飞蛾。”   楚和咯咯笑,“不愧是你。”   魏予怀则指着楚和写的“InFlames乐队”和“什么都不怕”说:“缘分无了。”   楚和笑得往后直仰,椅子都跟着他倾斜,被魏予怀重新扶正。   眼神落到下一题的时候,楚和突然收起笑容。   ——最爱看的电影?   ——爱在黎明日出前。   “这是我没想到的,”楚和说,“我以为你不会看这么慢节奏的电影。”   魏予怀耸耸肩,“原来看过一点,知道是个什么故事。但在你提出旅途试爱的建议之后,我突然爱上了这部电影。”   啧。   楚和摸了摸下巴。   一本正经解释的魏予怀真可爱啊,就跟在说情话一样。   楚和接着往后看,结果下一题更让他心跳加速。   ——最爱做的事情?   ——咬楚老师。   嗯?   这真的是魏予怀能写出来的话吗??   楚和心跳完全乱了,隔着白纸观察对面的表情。魏予怀似乎没被影响,仍旧低头看着那个平平无奇的“同学录”。   吗的!早知道这个人这么会,他就多写点骚话了啊!   楚和在心中狂喊,但事已至此,他只能一边惋惜在此次调情比赛中丧失一金,一边继续看。   他就不信了,还能有什么招数能撩动他楚和?   下一题:最想见的人?   答:在我身边。   Fine,失策了。   不愧是你,魏予怀。   本次调情比赛,楚和败了。但他在刚刚的索吻比赛中赢了一城,所以他单方面宣布,今天是平手。   他承认魏予怀是真的很能撩,而且是不自知的撩法,更加让人难以招架。   楚和回想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答案,恨不得穿越回去揪着自己的耳朵说:“别真把这个当同学录写啊!他一直在看着你偷笑,你没发现吗?傻子!”   然而,晚了,一切都晚了。今日份调情大赛,楚和一败涂地。   魏予怀指着他的答案,无辜而疑惑地问:“VincentBal是谁?为什么他是你最想见的人?”   楚和扶额解释道,这是一位比利时的影子涂鸦艺术家。   魏予怀又问:“什么是影子涂鸦?”   “解释不清。”楚和还陷在刚刚的脸红心跳里,没能及时抽身。但听到这个问句,他突然觉得自己反败为胜的机会来了:“但我可以画给你看。”   魏予怀像个小海豹似的摩拳擦掌:“好啊好啊,需要帮忙吗?”   “可以啊,你先陪我去停车场取东西。”   魏予怀乖乖跟在他身后,帮忙从车的后备箱里搬出大大的画架和脏脏的调色盘。   “为啥要拿这些?”   “因为现在需要你帮助我。”   楚和就想画画山顶的景,杂七杂八的东西太多,需要帮手。   “……明白。”而魏予怀眼珠子骨碌碌转着,显然是多想了一些。   “接下来,”楚和继续发号施令,“帮忙装捅水拎到我屋里。我去拿颜料。”   于是,听话的学生麻利打好水,敲开楚和房间的门。   魏予怀饰服挺阔,手袖规规矩矩地挽到手臂上,一丝不苟地扣好。   他的表情又无辜又懵懂,左手拎着很重的水桶,肌肉因为发力微微鼓起,答:“我知道下一步。”   楚和被逗笑了,拉开门让他进来。水桶被男人轻轻放在画架旁,虽然装得满,但一滴没洒。   “好,那你抢答。”楚和把画笔的保护套取下来。   魏予怀深吸一口气,直起腰,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   然后视死如归地,扯开了上衣扣子。   作者有话说:   卷起来!卷起来!卷起来!调情比赛,谁都不许输! 第30章 不一样   楚和:这么突然吗?   领口的束缚被解开,男人双手交叉掀起衣角,脱下了上衣。   楚和这才觉得嘴唇略干,清了清嗓子说:“啊这,进度是不是有点……快?”   魏予怀“嗯?”了一声,似是还没想明白,但手还没停下,吧嗒一下,解开了皮带。   楚和:……   魏小聪明觉得自己特能猜,从楚和微微羞涩的表情中读出感激和兴奋:“亲密原则之二,坦诚相见,做你的裸模。别客气,这是我该做的!”   “哈?”楚和挠头。   小聪明蛋气吞山河的架势很快就蔫下去。魏予怀的肩膀稍稍塌了点,试探着问:“不过,裤子能留吗?”   楚和特想笑,憋得肚子痛,也想看看魏予怀能梗到什么地步,于是故意说反话。   “不能。”   魏予怀犹豫一会,不情不愿地解开皮带,露出大红色的内裤边边。   楚和放肆地笑出声,“别了别了,倒也不必这么敬业。”但还是想嘲笑鲜艳的彩色内衣,“好家伙,我本命年都不敢这么穿。”   “我收拾行李的时候不太清醒……”魏予怀的解释非常苍白。   既然魏予怀主动送上门来,楚和当然不会放过他。   两个小时后,酒店前台接到一通电话,说是X房客人不参加晚餐后的茶厂参观活动。   “你们连晚餐都顾不上吃?”锡兰小姑娘听出这是楚和的声音,打趣道。   “客人在忙,没有空。”   “嗯?客人而已?”   楚和听出对面的怀疑,但也不好解释,撂下电话,看到自己打完的线稿。   他从没如此顺畅地画完一幅画。可能是旅途中的心境变化,也许是模特太对口味,抑或是窗外景色与他的想象不谋而合。他一年来,第一次在打完线稿后没有想把它揉烂的冲动。   而魏予怀又恢复平时板正的模样,抚平袖上的褶皱。   “这是……我?”魏予怀站到楚和身后。   “对啊,是不是把你画得很诱人?”   一般人不会用这种词去评价自己的模特,但画布上的男人确实配得上这一形容。   目前,画上只有嘴唇薄薄上了色,微张着,含住一颗草莓,汁液染得嘴角红红的。眼睛藏在金丝框下,无辜地看着画外人。   衬衫只扣了领上第二颗,领带松松挂在脖子上,下摆微微敞开,精壮优美的腹部曲线被打磨得很细致。再往下,腹股沟被水果盆遮住,骨节分明的手正使劲握着盆边。   最妙的是背景处的留白。楚和用一瓶椰奶的瓶子作为介质,光透过乳白色的液体投到画纸上,留下的影子清透而斑驳,仿佛雾气从窗口漫下来,给眼睛里添了一丝迷离。   在影子的勾勒下,群山层叠,茶树葱郁;而拿掉瓶子,构图也是完整的,只是背景从晨间群山变成了纯色布料。   魏予怀发誓,他当时只是被哄着吃了颗草莓而已,手指用力是因为在跟口唇里的欲望作斗争。他没想到,就是这么一幕,被楚和照相机似的记下来。   “你好厉害啊!!”魏予怀真诚夸赞,“怎么还有这种玩法?”   整幅画只用简单的明暗关系交代了远近和光源,但无比生动。影子是点睛之笔。   楚和擦了擦手,“这幅画,其实和我以前的风格很不一样。”   “你以前是什么样?”   楚和搜出之前获奖的几幅画递给魏予怀。都是很现实主义的表达,码头的民工、失学的孩童、搁浅腐烂的海龟……大多真实到令人扼腕,又美到不忍多看。   魏予怀啧啧称赞:“我觉得都很好啊。”   “很多人觉得,我现在的画法跟传统谷派作品很不一样,”楚和说,“甚至不能称之为艺术,因为毫无深度。”   魏予怀皱起眉,“不会啊,我第一眼看就觉得,哇!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就是那种,冲击力?”   楚和笑问:“一句话被你说得颠三倒四的。你出国几天,就不会说中文了是不?”   魏予怀为自己的语无伦次懊丧,“嗯!词穷!反正就是,美,好看。像你之前所说,‘生活都是合理的’,我们活着又不是为了得到认同。所以,你跟别人不一样,也没什么——画是这样,人也是。”   楚和低下头,“嗯。其实遇到你之后,我就没那么纠结了。前两天在海边,我看到你从海水里走出来,浑身湿漉漉的,带着月光——当即我就想画你,真实的、神秘的、可爱的你。现在画出来,我觉得……果然,光是‘美’就已经够了。”   他决定不再执着于更深邃的意境或振聋发聩的立意,甚至为了体现某个现实去牺牲美感。相反,浪漫的表达、诗意的刻画,也是创作的魅力之一。   魏予怀被夸得不好意思,蜷在沙发里,连连称男朋友很厉害。   “好了,快回去休息吧。”楚和完成了一大心事,催促着叫人回去。   “这画……我能拍一张下来做纪念吗?”魏予怀试探着提出这个要求。他很少请求什么,因为商场上所有人情往来都是利益交换,而这次,魏予怀并不能拿出什么交换。   楚和挑着眉,使坏道:“可以啊,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有交易那就好办了。魏予怀连连点头,“好,什么事?”   “撒个娇给我听听。”楚和坏笑瞅着他。   魏予怀略有疑惑地歪歪头,“撒娇?这咋撒啊……”   “别跟我在这装,你喝醉时可会了。”楚和“哼”了一声,“既然你叫我一声‘老师’,那不得认真听讲吗?”   他倒不是真有什么恶趣味,就是想把魏予怀心里的小宇宙再问出来一点。   现在的魏予怀比刚来那会生动太多了,会放肆大笑,会偶尔耍赖,活生生的,又很可爱。   魏予怀苦恼:“一定要撒娇吗?”   “嗯。”楚和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那好吧,我要开始了。”魏予怀清清嗓子,深吸一口气,摘下眼镜,双手做好捉衣服摇晃的预备手势,“楚老师,求求你,让我拍下来,好不好?”   眉毛委屈地皱成八字,眼睛眨巴眨的。   楚和打了个冷战。   救命,是什么在他心上狠狠地开了一枪!   作者有话说:   我看楚老师才是真的坏 第31章 调情大赛x2   魏予怀回房后,直接扑倒在床上,打了个滚,红着脸开始翻新闻。   他突然很想去了解一下这个小画家。纸上得来答案的终归只是细枝末节,魏予怀搜索楚和的名字,从他的大学一路看到各种赛事。   手机屏幕上是楚和获奖的报道。魏予怀正夸着这人天赋好,突然看到2019年底的一条新闻,说,楚和因为抄袭被取消参赛资格。   魏予怀猛地坐起来,算了算时间,到现在正好一年。   “抄袭?不会吧……”情感上,魏予怀绝不信。虽然两人也是萍水相逢,但信任就是这么没来由。   他把那条新闻翻来覆去看了个遍。   据说,楚和那年的参赛作品,从色彩到构图,都几乎和他老师谷子翁的近作一模一样。抄袭对于画手来说是顶很大的帽子,这消息一出,油画系的黑马一落千丈。   评论家们说什么的都有,“什么天赋型选手,明明是裁缝型选手吧!”“画得跟小孩儿涂鸦似的,也就创意能看看,结果创意也是剽窃来的?”……   除了这些,魏予怀还看到楚和的母亲是著名画家。于是,网络上猜测,之前那些大奖都是靠裙带关系得来的。   魏予怀仔细把那张疑似抄袭的两幅图放大。   他看不懂什么光影线条,只是觉得这两张画,乍一看挺像的,但细看无论是风格还是用色都很天差地别。魏予怀一个门外汉,也不知道抄袭的界限在哪里。   也许是他先入为主站了队,直觉认为事情没那么简单。至于故事发展如何,理应问问当事人。但魏予怀从小被教育得很有分寸感,以他们刚确认关系却还不太熟的奇怪现状来看,实在不好多窥探人家的过去。   摁灭手机,魏予怀半倚在床上。   他想到楚和说“不一样”时毫无波澜的表情,仿佛经历这么多委屈的是别人一样。左心房像被厚厚的麻薯糊了一层沙砾,魏予怀知道,这种情绪可以称作“心疼”。   沉思半晌,魏予怀果断翻身下床。   楚和正细化着刚刚的画,看看时间该休息了,正准备上床,突然听到一阵敲门声。三下,不轻不重、不急不缓,一听就是魏予怀的习惯。   “怎么还没睡?”楚和把门拉开,看到来人捧着一打啤酒,还提溜着各种吃的。   魏予怀弯起嘴角,朝他点点头,将食物尽数放在桌上,“咱没吃晚饭。怕你会饿,我去买了点。”   “那你买啤酒做什么?”楚和扑哧一声笑出来。就魏予怀那酒量,刚醒酒就又拎这么多,明天可别想出门了。   “你陪我喝一点。”   魏予怀在试探对方意愿时,常常会避开敏感问题,比如,他不会直说“我刚看见你的新闻,怕你心情不好”,而是以“我想喝”的话头来消解别人的亏欠感。   楚和当然没有发现其中的弯弯绕,很痛快地应下来:“怎么?刚确定关系,所以开心得睡不着?”   想也知道不会是因为这个。毕竟,楚和敢说自己是真心水人家,却不敢肯定这个小混蛋为什么答应这个两周计划。   但这样就够好了。   楚和想,至少在太阳升起之前,我们仍靠在一起。这样就足够了。   对面砰地一声拉开酒罐,泡沫兹拉兹拉冒出来。   魏予怀成心逗别人开心:“楚老师,你教我这些‘恋爱的原则’,但有没有觉得奇怪呢?”   “哪里奇怪?”   “咱们这样……好像不算恋爱?”   楚和没法回答,心跳很快,“抱了,亲了,还不算吗?”   “人家恋爱过程都是:相识、追求、表白、恋爱。可是,我们都没有追求和表白过,怎么算啊?”魏予怀说得轻巧,却在楚和心里留下很深的痕迹,“虽然你总说咱俩只是两周情侣而已,但光保持这关系总归很奇怪。要不然,让我追追你?”   那意思就像是说:人家有的,魏予怀也要有!体验就要体全套嘛!   如果此时有个微笑测试仪,楚和的面部表情能直飙上十分。   “别费劲了。”楚和揉揉笑僵的侧脸。   魏予怀显然没预料到这个答案,也不知道这是拒绝还是啥。他还留着好多临时学来的话想哄人开心呢,这会全都失效,嘴巴不听使唤的叭叭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啊?为什么呀?”   楚和不禁把这惊喜又可爱的表情印在脑海里,存做下次绘画素材:“咱们不是都在一起了吗?还追什么?”   “在一起归在一起,那是两周计划的一部分,”魏予怀观察着楚和的表情,心知小向导现在心情应该被哄得很好,“但我得努力让你喜欢我啊,不然咱这顶多只能算亲密一点的驴友。”   楚和笑道:“那你不用努力,因为你本来就很讨人喜欢。”   魏予怀不信,连连摇头:“我?我不好。”   楚和最不想看他不自信,十分笃定地说:“你好啊,帅,独特,还可爱。”   魏予怀一下子笑得很开,他在家几乎没这么开心笑过。眼睛眯成弧线,薄薄的脸颊挤出一道浅浅的纹路。他撅起嘴巴,在楚和脸上印下响亮的“吧唧”一声。   楚和继续夸着他的好,叫魏予怀自己都不好意思起来:“你总是干干净净的,皮肤也清爽,肌肉好有弹性,身材也棒,总之,哪里都很完美。”   小画家从来不吝啬于表达喜爱,这也是魏予还从没接受过的。当他还是小小魏时,听到的是“你这样不行”“还要再努力一点”,在工作之后,燕弘济也很少鼓励他,反倒经常在操盘理念上吵架。猛然被这样直白地夸赞着,他很不习惯。   楚和却不允许他分神。在他的世界里,恋爱等于热情、快乐与相互付出,却并不与时间长短画上等号。哪怕只有二十天的相处时间,只要短暂里有爱,那么这段“艳遇”就是有意义的,甚至是此生难忘的。   至于未来还要不要与之共渡,那又涉及许多现实因素,不值得浪费宝贵又浪漫的恋爱时间去思考。   他双手在魏予怀脸上一拍,挤出皱皱的嘴巴,然后含住上唇,仔仔细细用舌头绕唇一圈。   “怎么又亲?”魏予怀咕哝着。他好怕自己又被勾起瘾来,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楚和笑,“不愿意?”   “愿意的啊,”魏予怀主动鼓起嘴唇,打开牙齿,让温热的软物纠缠得更紧,“楚老师嘴唇肉乎乎的,好好亲啊。”   作者有话说:   你们觉得今天的调情大赛谁赢了捏? 第32章 恋爱的颜色   魏予怀又醉了,再加上被楚和夸得神智飘忽,说话也迷迷糊糊。   楚和笑着拍拍他的头,又捏捏脸,“你也是。”   “我咋就亲不够呢?”魏予怀也不知是犯了嘴瘾还是单纯想接吻,又磨磨蹭蹭凑过来,“你快过来,吸吸我。”   这么色情的话被魏予怀一脸无辜地讲出来,倒没那么多歧义。   楚和无奈,只好凑上前,摘下魏予怀的眼镜,完全听他指挥。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魏予怀。上次小酒鬼醉,至少还有点分寸,可这回,魏予怀却十分放肆。   楚和好不容易嘴巴解放了,下一秒又被叼住了喉结。脖子被人吻得湿漉漉黏糊糊,还因为牙齿使劲留下了好多印。   “喉结硬的,”魏予怀胡言乱语,“锁骨硬硬的。”   楚和真不敢让他再说下去了,否则指不定摸到别的地方也硬硬的。嗯。   小醉鬼玩着玩着,开始作恶,隔着薄薄的衣服,吮那两点。   嘶。   楚和倒吸一口气,明显感受到胸前涨涨痒痒,赶忙把人推开说:“别闹!”   楚和那处跟别人不太一样,是微微凹进去的,需要受一些刺激才能凸出来。魏予怀无师自通,很懂得如何让它们露出脑袋,然后用舌头温柔地关爱这两个小家伙。   太救命了吧,这谁顶得住啊?   关键是那个到处点火的人自己还毫无知觉,晕晕乎乎,到处晃,表情却贼纯洁。   楚和差点就想“英勇就义”主动献身了!   “怀啊,”楚和推了推小醉鬼,“魏予怀?”   魏予怀是真醉了,七倒八歪地挂在他身上,又沉又不听话,还总爱乱蹭。   再蹭真的会出事!!   “你不能躺我身上睡啊。”可怜的楚和只能把人扶到沙发上,自己点了一根烟来压压火。   眼看着沙发上的小酒鬼睡得香甜,嘴巴还习惯性地上下嘬着,楚和不禁失笑,又无奈又幸福地说:“咱俩是在争谁能赢得调情大赛第一名吗?一共就俩人,这么努力,是有啥世纪性奖励吗?”   “世纪性奖励……”魏予怀耳朵倒是清明,挣扎着直起头,歪歪扭扭地在楚和眼睛上吻了一下,“奖完了!”   “这算什么奖励?”   “算啊。”魏予怀翻身下来,踉踉跄跄拿来镜子。   镜面里照出吻痕处湿漉漉的反光,圆圆的,倒映出今晚窗外的景:“奖励你一个月亮,光在你脸上。”   又莫名其妙被撩到的楚和:他这么可爱,我这是上还是不上?   第二天,两人都带着黑眼圈醒来。   魏予怀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昨天都干了些什么   “楚老师?”魏予怀还带着刚醒的慵懒,嗓音更有磁性了,“我……怎么在这里啊?”   楚和半睡半醒:“问你自己。”   语气好像有点生硬。   魏予怀开始自我反省——他只记得进来后俩人黏黏糊糊亲了一阵子,随后就倒在一块儿了,接下来的事一概忘掉。   但是看楚和的装束……领口大敞、嘴唇红肿、脖子上斑斑点点……   魏予怀倒吸一口冷气:“我、我不会……那啥了吧?”   楚和昨天睡得比魏予怀还快,倒在沙发上,样子很不雅。他自己降火降了一夜,憋着气呢:“哪啥?”   “就是,”魏予怀滚下沙发,把楚和翻了个个儿,“你等等,楚老师,让我看看伤没伤到你……”   楚和还在起床气里呢,突然就被人翻身,这人还恬不知耻地准备扒他裤子!   “你干什么玩意儿?”楚和气急,双手誓死捍卫尊严,“大清早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啊?”魏予怀反应过来自己大概是误会了,“哦,所以我昨晚……”   “你睡得比我还死呢!”楚和困得不行,打了个哈欠,翻身准备继续睡,睡醒了再来收拾这个小混蛋。   魏予怀“哦”了一声,话里有点释然。   楚和又补了个回笼觉才彻底清醒,醒来也迷糊了,忘记小混蛋刚刚做过啥,还以为那是一场梦。   没完全睁眼呢,魏予怀就小小声说:“手,手给我。”   “啊?”楚和莫名奇妙。   魏予怀咧开嘴,轻声说话,怕吵到他似的:“牵着去洗漱。”   这大早上的,小心翼翼打招呼,墨迹半天,只为了清纯地拉个手?   楚和快被撩废了。   魏予怀,你还能更会一点吗?!   “手呢?”魏予怀催得小心,生怕楚和还有起床气,“牵一下也行。”   楚和这才消停,乖乖把手伸出去。魏予怀捉过来,转了个小弧度,仔仔细细对好俩人的指缝,十指相扣,这才心满意足地拉着人去浴室。   既然说了要做两周情侣,那就得有情侣的样子。   清晨的第不知道多少缕阳光透过窗纱,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楚和看着晨曦洒在魏予怀的头发,反射出黄色的晕,脑海中突然蹦出个问题:   一份真正而长久的恋爱,是什么颜色的?   他侧过头,笑着,把那个正在刷牙的男人的头发打乱了。   魏予怀则停住动作,疑惑地侧过头,发现他在逗自己,便赶紧吐掉泡沫,抱着楚和的脖子响亮地“吧嗒”一口。   楚和一边擦着脸,一边想,这样的生活,如果一直过下去,似乎也很好。   两人走到大堂。前台一如既往,穿着水红色的纱丽,冲他们鞠躬。   楚和看着姑娘美丽的笑脸,竟然有点心虚,悻悻想把手往回缩,但被不明情况的魏予怀重新拽回去。   楚和满心点点点,硬着头皮跟前台打招呼。   “您好,押金收好,请慢走。”锡兰少女用英语打完招呼,立刻改用僧伽罗语问楚和,“我好后悔,我太后悔了!后悔当初为什么没给你们改成大床房?”   虽是一样的托词,但楚和这次底气明显不足,“你怎么又在想这些有的没的?都说了,只是客人。”   “嗯嗯嗯,客人,客人。”少女憋着笑说,“我也想要这样的客人。”   “弗洛伊德说,做梦真好。”楚和很欠揍地说完,牵着魏予怀离开。   走到停车场,魏予怀问:“你们刚刚在聊什么?笑得那么诡异。”   楚和编了个话题糊弄过去,顺便回头看了看酒店的窗户。   有很多明显空置的房间。   小向导低声咕哝道:“吗的……其实我也有点后悔。”所以,他为什么没开大床房?!   作者有话说:   是啊,我也想问,你们为什么不开大床房? 第34章 高跷渔夫   魏予怀没听见这句话,径直往车旁走。   嗡嗡两声,别克车发动,楚和正准备进去,被魏予怀拦下来,“晒了一天,里面太闷,我先进去开空调。”   魏予怀之前可从没这么自觉过,今天甚至还想开车,被楚和果断拒绝了。   他们在从茶庄到康提的路上。   之前在科格勒赶着看鲸,楚和没能带魏予怀看成标志性的高跷渔夫。但那里现在成了需要花钱才能摆拍的景点,魏予怀也不感兴趣,于是楚和特意绕道西南海滨,沿着沙滩一路开。   海浪冲刷着赤色的海岸,三三两两的渔夫坐在木桩上,手中拿着鱼竿,在风中看似摇摇欲坠,却如入定老翁,盘坐着忍受风吹日晒。这是费体力的硬活,他们的鱼竿上没有饵,全靠平衡力支撑自己不落水。   楚和提醒道:“这儿拍照需要钱的,不给小费,他们不会钓鱼的。要不要下车去拍一张?”   海风把渔夫们吹得摇摇欲坠,黑黝黝的皮肤油光锃亮。人人都蹲坐在桩上,裤腿高高挽起,脚踝被海水打湿,却没有一个人拿出鱼竿。   游客们争先恐后来此付费观看,真正的垂钓却在走向消亡。曾经的高跷源于二战食物短缺,渔民只能在黄昏或清晨,立于海中,愿者上钩。   如今频繁的海啸早就让这场传承变成表演,真正的渔民无法糊口,聪明的演员坐在海上。   “没意思。”魏予怀摇头。   楚和叹口气,加速离开海岸。   正说着,Gamage打来一通电话。楚和接完,向魏予怀征求意见:“Gamage带着Ryan住在CitrusHikkaduwa。他说,Ryan想跟咱们同行一段路。”   魏予怀耸耸肩:“挺好啊,一起呗。”   其实楚和不大愿意。在人家面前都不好太亲昵,本来旅途就短,为什么不抓紧时间过二人世界呢?   看来,魏予怀只是嘴上说着想要腻歪,其实只想拍拍屁股走人吧!   被骂的人听不见os,兀自说:“光咱俩亲亲我我的多没劲,不得来个观众才有意思?”   楚和:“?”   魏予怀被他的表情逗乐了,“Gamamge英文咋样?在他面前,咱们用英语交流吧。不是说爱情要敢于让别人知道吗?那就让他们知道知道!”   楚和想象了一下在老板面前和客人秀恩爱的场面……   “不要!”楚和慌得连辞职报告都打好腹稿了。   “怕什么呀?”魏予怀把车窗打开。   楚和计算完漏风开空调的油费,不禁决定把辞职报告打得更精致点。   今天的魏予怀打扮与往常不同,穿着楚和的T恤和短裤,薄荷色,青春又亮眼。做这些事情,违和感也没那么强烈。   夏季最艳的阳光就落在这条路上。前方空无一人,只有大片大片的黄和蓝不断倒退。远方是山海,近处是碧涛。这里总是很湿润,热汗混着腥咸的风,这里总是松软,阳光反射处七彩的形状。   他们从清晨开到黄昏——对,这里还有绝美的黄昏。   太阳不再那么有攻击性,收起刺眼的光,像个害羞的新娘,躲在公路一头朝他们喊,“来这儿”。那声音好似从天上飘下来,笼在车上,让柏油、草木、海浪,都成为金色的附庸。   “楚老师,”魏予怀看着窗外,突然脑子一空,“我不想按线路走了。”   “嗯?为什么啊?”楚和没有减速,也没敢侧头。行程和天数都是固定的,不能随意调整,不然公司那边会很麻烦。   “我觉得未知的事情好美。”魏予怀知道这个请求有点无理,底气不足,“反正你认路,我也有地图,就算不按计划来也不会太危险——咱们就一路开,看到哪里美,就停下来,好不好?”   但未知的美真叫人欲罢不能。比如楚和,和这段突如其来的“艳遇”——说是恋爱可能不太合适,毕竟它短暂而没有未来。   魏予怀看楚和眉头皱起来,以为是自己又“孩子气”,赶紧道歉:“我就随便说说,不行算了。”   “行啊。”楚和答应得爽快。   “嗯?”车窗打开后风太大,魏予怀听不清。   “我说,可以。”楚和表情舒展,指了指手机,“帮我跟Gamage讲一下,就说,晚上在植物园外碰面,我得跟他报备一下你的行程变化。”   Gamage他们正要去植物园玩。这个景点本也在魏予怀的行程里,但既然小魏总有自己的想法,楚和也乐意陪他去疯。   风把年轻向导的连衣帽吹得一鼓一鼓,像不败的风帆。   “你真好啊。”魏予怀说。他突然萌发一种不可说的想法: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更好了。   魏予怀把这个想法压下去,连上蓝牙,开始放GoodbyeYellowBrickRoad,跟着节奏摇头摆脑。   音乐很燥,风儿也燥。   鼓点重而洗脑,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打拍子,那气势恍若穿着踩着油门披着铠甲去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   楚和笑:“幸亏这条路上没人,不然我驾照都得被扣下。”   魏予怀小半个身子都快探出窗外,钻回车座,“怎么啦?我跟突突车[1]司机打招呼。”   “你自己看看路上还有突突车吗?”   空无一人。   只有晚霞和群山。   “那……”魏予怀抽了下鼻子,半慌张半耍赖,“那我跟男朋友打情骂俏也不行吗?”   楚和没憋住笑,“行,怎么不行?大不了我驾照没了,给你换个司机。”   “那太好了,你就是我的全职男朋友。”   “那你当我的全职模特?”   “穿衣服的那种。”魏予怀补充。   楚和懒得纠正他,因为此时氛围很好。飙车歌单配上因为限速并没飞驰起来的车,还有迎面吹来的热风。   公路一望无际。风铃镀着黄边,水波卷起一层泡沫,在空中散作金沙,堆叠着推出宫殿群华丽的倒影——连马哈威利城都被他们甩在身后。人们他们管它叫做,“伟大的城市”。   楚和的左手边是跟着音乐节奏晃动的小魏总。因为酷热,魏予怀解开上衣的两颗扣子,露出一小块汗湿的皮肤。绒毛和汗水折射着光晕。   楚和突然把车靠在路边。   “怎么啦?”魏予怀小小幅度地歪着头,眨了眨眼。   “没事,就突然觉得……”楚和侧过去,撅起嘴唇,在魏予怀的下巴上飞速亲了一口,“在这条路上很适合吻你。”   作者有话说:   [1]突突车是斯里兰卡的特色车,有个小蓬蓬   让我们恭喜楚和老师今天扳回一城 第35章 今日份冠军   被亲的人等了好久,都没等到下文,除了脸颊旁那个浅尝辄止的吻。   “你倒是亲!”魏予怀不乐意了,皱着眉头耍赖。   于是楚和放开把手,凑到魏予怀脸边说:“离近点。”   有的人就是很坏,明明临时起意的是他,还非得逼着人家主动出手,自己又一副抱歉被逼的样子——说的就是魏予怀,但楚和也学会了。   魏予怀乖乖凑过去,闭上眼睛,把眼镜摘下来。   楚和“啧”了一声,说“真乖”,也仰起头,双手在光滑的脸上一拍,把嘴巴挤得撅起来,双唇间皱出一条缝。   “呼!”楚和堵住他的嘴,往里狠狠吹一口气。   魏予怀的两颊都被吹鼓成小气球。他本以为自己能得到一个温情十足的吻,却被整蛊得丑丑的。魏予怀不开心,耷拉着脑袋,并不配合楚和的揉搓。   “咋还不高兴了。”楚和也不捏了,停下来,认真地问,“还想不想亲啊?”   魏予怀来了精神,嗯嗯两声后主动把脸挤成一坨,逗得楚和咯咯直笑。   “喏,”楚和点点自己的脸,“亲这。”   吧嗒一声,侧脸响起一声清脆的吻。   “还有这。”楚和装作热,拉拉领口,手指在脖子上刮挠。   魏予怀自然也是指哪打哪。   “好啦,咱们的停车时间到了。”楚和一肚子坏水,啵完这口,脚踩离合,“该上路了。”   他的余光瞥到魏予怀气呼呼在窗户上写字,楚和知道自己这是掰回一城。   世纪性奖励get,今日份调情大赛冠军,姓楚!   “搁那比划啥呢?”楚姓冠军沾沾自喜。   “写你名字呢。”魏予怀闷闷不乐,“切”了一声。   “写我名字干啥?”   “好玩儿,”魏予怀眉毛拧成个结,“写小傻子名解闷儿。”   儿化音都出来了,看来是真委屈。   该!再委屈,这冠军也得姓楚!   楚和这还在心花怒放哼着小曲儿,魏予怀那已经打算另辟蹊径要绝地反超。   学霸就是学霸,一次输了不要紧,重振旗鼓再来就行。   他很爱记笔记,因为时常异地办公,有一堆分门别类的文件夹,客户资源啦、基金动态啦,其中有个分类是私有的,跟其他的格格不入:《谈恋爱用》   其中包括但不限于他人甜甜的恋爱故事、谈心技巧、gay圈生理常识等。按照添加日期排列,并被分为“基础版”“进阶版”“高级版”,视频或文档附近均有红红绿绿的批注与修订。   然而手握宝藏的魏予怀,却想不出该干些什么。   一曲唱完,歌单循环到下一首。   楚和没来得及听完前奏,就看到魏予怀掏出来手机。   “不跟我聊天?”楚和戳他。该哄还是得哄,年轻人,气坏了可咋整?   魏予怀“嗯嗯”两声,又继续摆弄屏幕,浏览知名情感问答网站。   [“我不叫喂”发布了一条问题:对象惹到我了,说什么话才能恶心到他?]   车轱辘时不时轧过马哈利河,叮咚作响。棕榈树遮天蔽日,满眼尽是叫不出名的热带巨型植株。植物园   “那你倒是说话啊。”楚和笑,顺便把车载音响调小声。   情歌缓缓流淌。   “嘘——”魏予怀双唇轻启,打断他,眼睛瞟着手机屏幕,以无比真诚又恶心的语气说:“我爱这悠长的旅途,可以从容地想你。”   副驾那人红着脸,声音极力(拗得)低沉而性感,“当我说出‘你’这个字,我的意思是——一百个宇宙!”   ……楚和开始思索需不需要停车找医院。   魏予怀背忘了,中途又掏出手机来看了看,中气十足地说:“在旅途中,每一朵玫瑰都是你的名字。”   楚和:“你他妈睁开眼睛看看这儿有玫瑰吗?”   魏予怀也觉得自己的行为过于傻逼了点,挽尊道:“我在给你念今日推送呢!下一条是——”   “你自己欣赏就好,不必让我知道。”楚和赶忙叫停,“你把嘴给我闭死。”   楚和转弯时看到那个蓝色的APP,立刻明白过来刚魏予怀是在哪里搜罗到这些玩意。他发誓,一定要让魏予怀改掉遇到情感问题就求助论坛的习惯。   “嘴巴闭死还怎么聊天?”魏予怀放下手机,“那聊聊你为啥不再画画?”   楚和心想,罢了罢了,遇事不决还是多上网问问吧。   挺帅一个人,可惜长了张嘴。   再看看细眼镜框下大大的眼睛,浅色的嘴唇一张一合,粉色的舌头肉嘟嘟的。   ……好像长了嘴也不错。   司机干脆把车停稳,问:“哎呀来来!亲!不就是气我没好好亲你吗?”   魏予怀其实没这意思,魏予怀只是想开个玩笑罢辽,魏予怀怎么会生傻崽的气呢?   “我没有啊。”大眼睛被朝阳晃得淌眼泪,水汪汪的反光,“我真是给你念推送呢,不是在撒娇啊——”   “闭嘴。”楚和把自己头上的帽子扣在他头上,不耐地打断,双手把小脸蛋一坨,啾地一下亲上去。   魏予怀温顺地闭紧牙关,惹得楚和又无奈:“你嘴巴闭得那么紧,我怎么亲?”   魏予怀:……不是你刚刚让我闭死的吗?   楚和不管,反正等到年轻人听话地张开露出软乎乎的舌头就去叼下唇。   他觉得自己也被传染上了口欲症,不然怎么会对接吻这么上瘾?   上瘾,是有代价的。   两人的唇刚刚分开,魏予怀立即反扑过来,把胆大的司机先生摁在车座上,狠狠地啮咬。   口欲铺天盖地侵蚀理智,魏予怀花了很大力气才压住想见血的冲动,只在肉肉的舌头上吸一下,又吮一下。   楚和被疼到,唔唔唤着叫他松口。可小猫馋久了,会一边心肝宝贝地哄,一边又亲又咬,一寸都不放过。   自作自受、嘴角微痛的楚和控诉道:“你怎么还带咬人呢!再这样,我以后都不敢亲你了。”   魏予怀赶忙凑到他的脸边,冲肿起的唇边呼呼吹吹,“对不起,你不喜欢的话……我下次一定注意……”   眉毛干净利索,委屈地皱在一起。头埋得好低,大大的眼睛里亮晶晶。   楚和满脑子都是“喜欢”二字。   他寻思着,怎么一整句过耳朵,到最后只留这俩字余音不绝?   温热的呼吸扑在脸颊上,像夏天的海浪。   楚和一下子心软了,摸摸嘴唇和年轻人的下巴。   唉,这该死的甜美。 第36章 嗨!老婆!   Gamage真把莱恩带到了西南海岸来。   楚和在心里默默祈祷,可怜的老板,您要是吃多狗粮拉肚子,那可不是我的错,要找您就找魏予怀。   “Ryan!老板!”楚和朝远处两个小黑点喊,“我们火都生好啦,就等你们来!”   他和魏予怀刚去金枪鱼市场买了一堆吃的,坐在海边架烧烤架。   Gamage和Ryan走近,“嘿,你们俩今晚要住帐篷?为什么不住酒店?”   “我突然不想按原路线走,”魏予怀抢答,“所以退了酒店。”   Ryan闻声也来凑热闹:“这么好?那我也不想住室内了,还没住过锡兰的帐篷呢。Gamage,咱们可以换吗?”   说起这个,Gamage想起要找楚和商量行程变化,于是叫走了小向导。魏予怀怕他找楚和麻烦,跟在后面听。   “你怎么想的?行程改了万一出事怎么办?客人胡闹你就陪着他胡闹?”   楚和不顶嘴,全顺着人家意思认错,反正目的能达到就成。   被老板埋怨完,楚和表情倒是没什么异样,转身看到魏予怀还在站着,不禁疑惑,“你怎么不去跟Ryan一起烤肉?”   “我怕老板骂你嘛。”   “不会。他就是提醒我行程时间别变,不然不好算钱。”   魏予怀盘算了一下,问:“为什么不能久一点?”   楚和反问:“怎么?舍不得我?”   魏予怀看他笑得无忧无虑、仿佛完全没把半月后的分别放在心上,自觉没趣,撇撇嘴说:“才不会。”   “你最好是。”楚和笑着捋着他的头发,“行了,去吃东西吧。”   一晚上楚和都没怎么吃鱼,只草草扒了两个鸡腿。因为在场有两个中国人,所以蘸酱都按照魏予怀他们的口味来。   “楚,魏!这个蘸酱,人!间!美!味!”Ryan很夸张,手舞足蹈地说。   楚和笑笑,“是魏用酱油和肉沫做的。他很会吃。”   魏予怀总觉得“很会吃”这个形容不是什么好话,“那你怎么不吃?”   “我不太爱吃烤肉。”   魏予怀听完看了楚和一眼,默默记下这句话,继续给大家分盘子。   入夜,海边略凉。   Ryan盘腿坐在沙滩上,说自己是突然想要蹭一段同行是因为失恋。   “失恋?你和那位法国女士分手了?”楚和难掩惊讶。   “对。我们一起拼Gamage的车,觉得对方非常有趣才在一起。但你知道,我们总在吵架。”Ryan耸耸肩,“昨天她的旅途结束,回国去了。”   “挺好。你的旅途大概后天结束,这是段难忘的回忆。”楚和猜测Ryan走的是顺时针环线,跟魏予怀的行程相反,“有段回忆就是幸事,不是么?”   魏予怀一直没搭话,听到这,突然起身走了。   楚和一开始没注意,跟Ryan聊完,终于察觉海滩边有个渐渐模糊的小白点,于是掏出手机,给魏予怀发消息:[怎么走啦?]   魏予怀哪好意思说自己被Ryan说到共情:[吃饱了。]   楚和接着问:[你去哪里?]   [出去转转,不用找我。]   楚和怕他人生地不熟会走丢,于是跟在那个小白点后面看海。   两分钟后。   魏予怀:[你还真的不找啊?]   楚和嗤嗤笑着,只动脚趾都能想象到魏予怀打出这些话时嗔怪的表情。   楚和:[在找啊。只是天太黑,我看不见。]   对方正在输入很久,终于发过来:[对不起啊……我没想闹的。]   楚和:[给我发个定位,乖。]   魏予怀:[我回帐篷啦。]   楚和看着那个飞奔去休息区的人,心照不宣:[行,那你等我三分钟。]   魏予怀:[?做什么]   楚和对着屏幕,嘴角忍不住上扬:[偷情。]   走到一家小卖部前,楚和果真看见男人的身影。   四下无人,楚和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大步走上前,“在外面迎我呢?”   “嗯,你不是说……”魏予怀嗫嚅着把后两个字吞下去,楚和连连逼问“说什么”,才气急败坏地答,“不是说要偷情吗?”   楚和憋笑着把人带到帐篷旁,“好啊。怎么偷?”   他们身后是帐篷群,其中有两顶是Gamage和Ryan临时搭起来的。   当着旅友的面亲亲抱抱睡一起,想想就很刺激。   魏予怀紧张兮兮地看着那些亮灯,心一横,把楚和推到他们的帐篷面上,直直凝望着,“今天……我们用一个帐篷好不好?”   手心里全是汗。   被推到海里那会都没这么紧张。   哎呀这个楚和怎么还不说话啊!   大概等了亿万年之久,磨人的向导总算开口:“我本来就只扎了一个啊。”   “?”魏予怀满心神兽奔腾,“那你不早说!”   “早说,还叫什么偷情?”楚和笑眯眯地把人推开,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刚刚为什么突然离开?”   魏予怀其实是听到Ryan说要结束行程,不免想起自己。但这话不好在楚和面前说,因为他俩本来就只有一个月不到的缘分,“吃饱了,出来逛逛。”   楚和没有追问,“那你在这等我回来,我跟Gamage还没聊完。”   魏予怀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等会就过来找你……”楚和又拿食指勾住魏予怀的衣领,把人往自己的腿间带,手有意无意碰到对方的胯间,勾人的眼神跟能拉丝似的,“睡觉。”   都是男人,那个部位的反应,他们再熟悉不过。   魏予怀肉眼可见地脸红,一个劲儿往旁边躲,“你快走快走!我自己睡!”   回到海烧处,那边只剩下Gamage一个人。楚和先聊了会公司近期的单,又侃了几个游客的趣事。   月亮渐渐升到头顶。   “Ryan呢?”楚和临走时问。两个人这两天用英语比较多,省的切来切去。   “不知道。同时,魏去哪儿了我们也不知道。”Gamage神秘地凑到楚和耳边,“我怀疑他俩有一腿。”   “哈?”楚和干笑了两声,慌忙解释道,“不不不,Ryan刚跟女朋友分手。”   “嗯,魏先生也刚跟男朋友分手。”Gamage提醒道,“很明显,Ryan是双。”   “……”楚和原来可不知道自己老板这么八卦,只好用喝水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而且,我刚刚看见他们俩在帐篷那块酱酱酿酿!”Gamage越说越兴奋,“哎,你刚也是从那个方向来的呀,看到他俩没?”   “咳咳咳!”楚和一口水呛在喉咙管,慌张摆手,“没,没看见。”   Gamage一边给他递纸,一边自言自语道:“奇怪了,魏先生明明就在那边呀——   “魏先生把Ryan抵在帐篷面上,两个人亲亲抱抱好多下。   “Ryan把魏先生推开,说这是另外的价钱。   “最后魏先生拉住Ryan的手,邀请他今晚共度良宵。”Gamage一边猜测帐篷旁的情形,一边托起楚和的手,被人满脸嫌弃地甩开。   “唉,楚啊,如今单身的就剩咱俩了!流水的小情侣,铁打的Mal-Travel。”他完全没有在意自己身后的动静,口无遮拦地开玩笑,“如果十年后你未婚我也未婚,咱俩就搭伙过日子得了!”   Gamage指着大洋猜得起劲。   浪花滚滚,一派祥和。   除了魏予怀不知何时冒到身后,和(瘆)善(人)地笑了一声以外。   “嗨,Gamage。”   Gamage吓得一跳,回头看到魏予怀,不得不腆着脸,呵呵干笑两声。   不会吧不会吧?这也能被听见?他这辈子一直遵纪守法除了爱讲点骚话没别的毛病啊。   Gamage只能默默祈祷海浪太大,能盖住他的BB声。   他尴尬地回礼:“嗨、嗨,魏先生。”   魏予怀跟没事人似的,把头转向另一边,面色如常地跟楚和打招呼:“嗨,老婆!” 第37章 物种存疑   楚和:……   Gamage:……   魏予怀则一个劲儿问:“老婆,你怎么不回答我?”   楚和没想到,短短时间内自己会从“楚家小公子”变成“楚老师”变成“傻崽”再变成“老婆”。   刺激,太刺激了。   他实在不忍心伤害老板已经炸成烟花的心灵,只好应付道:“嗯嗯,来坐。”   “我给你买了零食,”魏予怀在两人中间坐下,还“无意”把Gamage往旁边挤了挤,“你不是不爱吃烤肉吗?看看这些有没有你喜欢吃的?”   哗啦啦一下,塑料袋被拉开,里面装满了芝士和洋葱口味的TipiTip、椰蓉巧克力、咸味小饼干……大大小小装了一袋,魏予怀一手拎一个,几乎被埋了起来。   Gamage一脸不可思议,有点嫌弃地说:“楚和在兰卡待一年多了,你不至于看本土品牌新鲜就每一张口味都拿几个吧?”   魏予怀把另一个袋子放到Gamage面前,气鼓鼓地说:“我只是怕他饿。”   可怜的Gamage在心里哀嚎,鱼饿了海知道,楚饿了魏知道,我饿了谁知道?   楚和扒拉开塑料袋,看到一种只在小零售商店比较多见的小饼干,皱起眉问:“你刚刚去市场了?不是让你先回帐篷吗?”   魏予怀说:“我出去逛逛。”   市场离海岸线至少三公里,这大晚上一来一回,不知道得多麻烦才能买到这些。   楚和觉得暖意从指尖漫到舌尖,情不自禁地去抓魏予怀的手。两只手交错摊开,十指相扣。   Gamage在一旁根本没眼看,忿忿打开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灌下肚。   吃东西就吃东西,天这么热,牵手做什么呢?手上是有胶水对吗?   楚和的语气很温柔:“晚上别瞎跑,最近附近不太平。”   “没事的。古堡晚上很安静,还有那些巷子,色彩真好看。”魏予怀兴奋地分享。   巷子里大多是饱和度很高的建筑,红白相间或打眼都是明黄色。有的人家会在自家屋顶上安上斜顶,遮天蔽日的大树郁郁葱葱,挡在屋顶上,浓烈的绿便称在暖和的墙体前,被月色染得皎白。   楚和看他额头上都是汗,拿出纸巾帮忙擦擦。魏予怀觉得幸福极了,扭头凑近了楚和的脸。   于是,在这个花好月不圆也得圆的夜里,魏予怀没忍住在楚和脸上留下一声响亮的:“啵!”   默默以袖子抹汗的Gamage:擦汗就擦汗,为什么要亲呢?亲一下会让人不热吗?明明会让人更热吧?吗的真想现在就烧一壶水,热死小情侣。   “我要跟我老婆回去休息了。”小情侣之一刻意把称呼咬得很重,“Gamage,你也早点睡哦!”   “你们睡你们的,”老板生无可恋地挥挥手,“不用让我知道!”   休息就休息,说出来做什么呢?昭告世界帐篷有多小你们有多挤吗?告诉别人可以让你们的爱更宽广吗?   两人准备离开,Gamage痛心疾首地叫住优秀员工,鬼鬼祟祟地拿出一大盒避孕套,避开魏予怀的视线,往楚和的包里塞,“别太放肆。明早要早起赶路,知道吗?”   楚啊,老板只能帮你到这,一定要做好保护措施,缠绵的时候要记着公司的好——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虽然不知道俩男的应该用什么,咱还是给你备齐了计生用品!   帐篷区的灯熄灭了大半。海鸥盘旋着冲进水里,月影被海浪捣碎。   楚和在前面走着,微微侧身拉着魏予怀的手,脚尖在沙滩上一下下踢着沙子。   魏予怀也学他,一边乖乖地被牵着,一边抬脚把黄沙扬得老高。   楚和看他这副样子觉得着实有趣,笑道:“你刚刚怎么跟Gamage那么激动?”   “你说为什么?他要跟你搭伙过日子!”魏予怀更激动了。   年轻人这是吃醋了?   楚和笑着摇摇头,脚继续在地上画沙子。   他走得快,一溜烟蹦到前头去,只留给魏予怀一个串脚印。   魏予怀看他情绪不明,开始嘀咕:完了,是不是控制欲太强了?是不是黏到人家烦了?   “楚和,”忙着自我控诉的人赶忙改了称呼,一边走一边咕哝,撞到身前人,吃痛地摸摸下巴,“你是不是……”   楚和早就猜到他要说什么,“不是。”   “嗯?”   “我喜欢你这样。”楚和回撤几步,转身扑进魏予怀的怀里,仰头在他下巴上啄了一口,“吃醋的时候特别好玩儿。”   魏予怀快被胸前的温度热化了。毛绒绒的头发,蹭得人心痒痒。   “刚刚是Gamage搁那嘴炮呢,他直得不能再直了。”楚和解释,“不过,我以后会注意聊天尺度的。”   魏予怀慌忙摆手:“不不,我没有要干涉你的意思。”   楚和笑了,窝在魏予怀臂弯里。   两个人抱着回帐篷。薄薄一层布隔绝不了夜里的凉气,海风一吹,穿着短袖的魏予怀就打了两个喷嚏。好在他带了外套,自己披上前不忘记给楚和也垫上,“沙滩上阴凉,你别冻着脊椎。”   “谢谢啊……”楚和的回答比平时客气一百倍。   平时在外头怎么说骚话都没事,轮到真孤男寡男关上门,反倒矫情起来。俩人的睡袋是独立的,但楚和就想使坏,特意扎了个小帐篷,让他们能隔得很近。   魏予怀抠着身下的沙子。帐篷底薄,沙块硌人。   “你睡了没?”魏予怀拎着睡袋,往楚和那边蹭,“我睡不着。”   楚和嗤嗤低笑两声,也不戳穿他的小心思,“那我陪你聊天?”还特意用很勾人的语气补充道:“不过沙子传声,咱得……小、点、声。”   “……”魏予怀本来没多想。   但楚和这语气让他不得不多想。   小点声就小点声,说得这么撩干啥啊?   魏予怀干脆转过身,腿把睡袋一卷,滚到楚和身边,凑到他的耳垂边,“好啊,那我们就用这个音量说话,不许太大声。”   楚和感受到耳边湿热的气流。   还有又轻又暖又勾人的小音量。   外加一张叭叭不停蹭在耳垂后最软肌肤的嘴。   楚和撩人不成反被撩,一时间胜负欲起来了,力争要让魏予怀付出代价。   于是小向导一握拳,一转身,一睁眼——   得,正好撞上魏予怀那张嘴上。这就是流年不利、羊入虎口吗?   算了,事已至此,壮烈一把。   楚和索性闭上眼,仰头让双唇衔接得更紧密。   魏予怀哪里忍得住这种勾引,立刻拉下睡袋,解放双手,死死扣住楚和的脑袋。   “楚老师,你张嘴。”魏予怀真的很小声,“我想咬你舌头。”   楚和不明白为什么他可以把这种话说得如此纯情,又怕吵醒Gamage,只好顺从。   “唔,暖暖的,软软的。”   “……闭嘴。”楚和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魏予怀乖乖听话:“好,那我专心亲你。”   楚和也分不清这人是犯了瘾还是单纯想接吻,因为这次比以往都温柔很多:先慢慢打湿唇瓣,再挪到颈窝和下巴,最后回到柔软的唇舌,极尽细腻地吮吸。   哗哗的海浪声盖过屋内逐渐沉重的气息。   楚和表面游刃有余,心里慌得一批,在这唇齿交缠的三分钟里已经想好自己要以什么姿态英勇献出第一次了。   沙子传声,隔帐篷有耳,魏予怀如果做个人,等会儿应该不会弄太狠,嗯嗯。   不过温柔地弄似乎没有狠狠地弄带劲。   所以楚和也不知道该祈祷身边睡的是禽兽还是人。   物种存疑(?)的魏予怀终于放开他,心满意足又得寸进尺地问:“那,我能含着你睡嘛?”   楚和方寸大乱。   好家伙,一上来就这么猛吗?   完了,没人教过他这时候该咋说啊!能不能临阵脱逃一秒去搜搜看《男友太热情我该怎么办》?   楚和一直不说话,黑暗里,五感比平时都更灵敏。   他先是听到拉链声——很好,魏予怀从睡袋里出来了。   然后是更近的拉链声——嗯,魏予怀钻进了他的睡袋。   接着是淡淡的木质香水味,包裹住紧张又兴奋的小向导。   耳边是魏予怀又性感又压抑的请求:“如果你反感这样,一定要告诉我。”   废话真多!   楚和等得不耐烦,恨不得能自力更生把那玩意塞他嘴里。   下一秒,魏予怀终于有了动作,把楚和的修长的手指举到自己脸边,似乎在欣赏(虽然大晚上并不能看出轮廓)。   然后那双好看的巧手被曲起关节,含进口腔。   “看来你没有不喜欢,你真好啊。”魏予怀嘴里含着手指,说话咕哝不清,“晚安!”   晚安?   晚??安??   钻了半天睡袋,就只为了含个手?   楚和思考了一下自己现在的状态:嘴角被人亲得湿漉漉,睡衣领也敞到肩头。大帐篷里撑小帐篷,就差没把自己剥开请对方享用,结果魏予怀就这么睡了??   彳亍。   楚和狠心确认了魏予怀的物种。   而魏予怀,躺在一边,早就心跳如战鼓,也在一遍遍祈祷自己那顶小帐篷快点冷静下去。   他背过身,把手机压到手臂下,亮度调到最低,在论坛中发起求助帖:   [一分钟前,“别叫我喂”发布了一条问题:第一次应该温柔一点还是狠一点?]   十秒钟后,论坛里弹出一条回复。   [双木胥回答了您的问题:弄得温柔了是人,弄得狠了是禽兽。脱了却不弄,禽兽不如。]   作者有话说:   #魏予怀禽兽不如# 第38章 我瞎了   次日,楚和手酸(含的)、胸闷(气的),走出帐篷时一脸不高兴。   本来说要跟魏予怀一起看日出,但楚和不想叫人起床,   而Gamage把这垂头丧气理解为不可描述之事的后遗症,脸色颇为精彩,“楚,我觉得你很过分。”   “嗯?”   “跟客人乱搞已经很让我生气了,”Gamage怕吵醒Ryan,也把声音压得很小,凑到楚和耳边说,“而且你俩还在我眼皮子底下乱搞?真的很!过!分!”   楚和对这种音量的聊天PTSD,“你大点声说话。”   “你变了。你之前说要陪我单一辈子的,转身就找了小帅哥,还是两周后就要走的小帅哥。”老板非常伤心,“怎么会这样?美貌会让你丧失原则吗?虽然我承认他成功的外表很迷人,但真的值得你这样扎我心吗?”   楚和很想反问一句:你见过哪位成功男士会大半夜闹着要吃手才能睡觉?   但,人嘛,还是得留点面子。   “值得啊,”楚和心口不一地说,“想不扎心吗?那你陪我去巷子,远离这里的恋爱酸臭味。”   等到他们离开,魏予怀也从帐篷里钻出来。   他睡眠挺浅的,来锡兰前还经常失眠,但昨天睡得出奇地好。早上被Gamage的声音吵醒,满脑子都是楚和那句“值得”,心里的温度比清晨的沙滩还高。   日出了,汪洋里是金色的倒影。几尾鱼跃出海面,被鸥鸟叼走。   但魏予怀没忙着看景,而是往太阳的反方向走,买了四人份的薄饼早餐,然后把提前到停车场把空调打开等楚和。   楚和回来时兜里揣得鼓鼓的,看到早餐还很惊讶,“你又走那么远去买东西?”   “还行,不远。”魏予怀笑,“逛一逛嘛,古堡和巷子颜色饱和度都很高,不去看看多可惜呀。”   红白相间的低矮设计是这边建筑的特点,古堡和民居都有很浓的殖民风格。   但它们四处都是,实在没必要跑到那么远去看。   楚和默了几秒,“下次记得告诉我一声,别乱跑。”   魏予怀摇摇头,“我是成年人,手机充满电,如果迷路我会使用地图和Uber,不需要担心。”   “哟,现在长脑袋啦?”楚和这是在揶揄他昨晚蹭来蹭去的样子。   魏予怀先是瞪了他一眼,随后气势便消了下去,回避:“我们等会去哪?”   “不跟Gamage他们一起走。康提湖或佛牙寺吧,你想先去哪边?”   魏予怀表示奇怪,“为什么不和他们同行啊?”恩爱还没秀够呢,逗老板还怪好玩的。   楚和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我可是献出小费才哄好Gamage不跟我爸告状。再一起走,我怕这单提成直接入公司账。”   “小费?我什么时候给过你小费?”   “这个嘛……”楚和往后备箱的画上努努嘴,“上次给你的‘薪酬’不是被原封不动退回来了吗?”   “哦,你说那幅画啊?”魏予怀都快忘了,“那……我要是再让你把后半段画完呢?”   楚和学Gamage的语气开玩笑:“那是另外的价钱。”   看魏予怀那双骨碌碌转的眼睛,楚和就知道他准没想好事:“所以,我刚刚把加价品带来了。”   楚和在口袋里摸索半天,魏予怀则百无聊赖地敲着方向盘。   “喏,找到了。”楚和手里拿着个长方形盒子,但藏在手背下,看不到包装,“给你瞧瞧。”   说完,手心朝上,露出盒子上显眼的LOGO。   魏予怀推了推眼镜,好奇地凑近,一字一顿地念出来:“D-U-R-E-X?”   哈?   杜蕾斯?   还是16只装的。   魏予怀抬头狐疑地打量楚和,心想亏我昨天还紧张兮兮考虑那么多,合着楚和已经脑完人类大河蟹并奔着要搞死人去呢!   16只,真是……   胆大妄为啊。   “不是不是!”楚和赶忙把盒子扔到一边,在心里用四国语言大骂操字,手忙脚乱地拽出另一个盒子,“拿错了,是Gamage硬塞的,我没发现。”   魏予怀眯起眼睛,把新盒子拿在手中端详。   确实,跟刚刚那玩意差不多大,触感也类似。但明显这是个礼品盒。   魏予怀打开它,发现里面躺着个金丝眼镜,跟他脸上那副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这啥啊?”魏予怀拿出来,对着窗外阳光照一照,“还是情侣款呢?”   楚和说:“原则之三,要有仪式感。”   魏予怀抿起嘴唇,笑得不明显。   “戴上试试。”魏予怀把楚和的脸边的刘海撩到一边,把眼镜腿仔细挂到耳朵上,“让我瞧瞧好不好看。”   不得不说,金丝眼镜真是拗斯文人设的不二之选。楚和平日里跳脱的很,戴上后竟然气质都冷清(假的)了不少。上挑的眉眼被镜框弱化,搭上精致的鼻头,活脱脱一个温文尔雅的大学生。   眼睛藏在镜片下面,非常迷离。   至于为什么会用这个形容词——   魏予怀定睛看了看,确信楚和是眯着眼看人的,“怎么了?戴上不舒服?”   楚和伸手在空气中抓两下才摸到魏予怀的脸,“糟了,我瞎了。”   魏予怀:?   “我怎么觉得……戴完之后看不清东西呢?”楚和很是疑惑。   魏予怀赶忙把眼镜取下来,对着阳光左看右看,满脸黑线,“……你这根本不是平光镜。”   楚和:“啊?Gamage骗人,他告诉我这是平光的!”   魏予怀心疼地敲敲他的脑袋,仿佛听到液体晃动的声音。好好一个头,怎么就全都装了水?   “没事,我陪你去退了。”   “先别退。”楚和重新戴上,特意往副驾处看,“我觉得,因为我看不清,所以你更帅了。”   魏予怀:……   这就是传说中比直男更直男的Gay的情话吗?爱了爱了(×)   作者有话说:   艾瑞巴蒂!我开新文啦!来点击《清安》康康斯文败类和小狼狗互相套路互相撩的故事咩?   顺便求关注作者专栏555 第39章 保持距离   最终他们既没有去佛牙寺也没有去康提湖,因为魏予怀突然想去楚和做志愿服务的地方。   “大象孤儿院,”楚和一开始没把这站划到行程里,一是因为不顺路,也考虑到魏予怀也许不喜欢这种公益性景点,“其实也不算什么景点吧。就是收留一些脱群或受伤的大象,开放给游客只是为了减少财政负担。”   魏予怀说:“反正我想去看看。”主要,想去了解一下楚和的过去。   他给楚和展现了自己最天真无保留的一面,却不曾知晓楚和的一星半点。他希望走楚和走过的路、听楚和不为人知的故事,用这种幼稚的方式来证明他是不一样的。   至于为什么执着于证明……魏予怀目前还不知道。   车只能停在远处,两个人并肩走到河边,有几个游客走过时还回头打量。   “很多人看咱们。”魏予怀提醒,“是不是因为咱们太高调……”他们的手紧紧牵在一起。   “嗯?我这么红吗?那是不是以后约稿可以坐地起价了啊?”楚和毫不在意这些,“别想那么多,来,牵着我。”   魏予怀便也放宽心,双手扣得更紧。   走过一面墙,上面画着戏水的小象,灵动又可爱,糖果色的搭配。   “你们画的?”魏予怀在画前停下脚步,“我还以为你都是画那种跟真人很像的画。”   “跟志愿者团队一起画的。这种地方,还是用卡通形象比较合适。”楚和解释着,顺便把人往前推了几步,“走吧?”   但魏予怀没动。他在一只卡通小象面前站定,凝望了许久,突然伸手打了招呼,“这只是你画的,对吧?”   “怎么看出来的?”楚和好奇。团队的壁画需要保持一致,应该很难被看出来才对。   “直觉。”魏予怀这样回答,“我觉得它的眼睛很像你。”   楚和只当他是胡说八道。卡通的眼睛,像人那就有鬼了。   但魏予怀想的却是圣托里尼的帽子与蛇。他觉得楚和就是永远赤诚、能看到蛇吞大象的少年人。而他,就是苦苦寻找这个少年的旅人。   一群小象呼号着冲向河边,溅了他们一身水。   扑通、扑通,象群互相拿鼻子汲水,喷洒在彼此的背上,扑闪扑闪着耳朵,发出悦耳的叫声。   “你之前是不是经常跟这些小象打交道?”魏予怀收回眼神。   “我们跟很多事情打交道。”楚和并不觉得这有多与众不同,“海洋生物保护、清除垃圾、”   “游客可以帮忙吗?”   “可以买食物投喂,那边贴着捐赠的信息。”楚和指向售票处,“哦对了,有只小象当初是我救助的,应该在围栏那边。”   魏予怀二话不说就走过去,把一摞纸币扔进捐赠箱,又跑到棚里找象。   小向导跟过去,很快发现一只离群远远的小象,笑道:“就那头,它总是不跟象群一起,喜欢自己躲在阴凉处给自己浇水。”   话音未落,通灵似的,小象转头看向他们,长长嚎了一嗓子。它少了半边象牙,额角处有道一寸长的疤痕。   “我猜他认出你来了。”魏予怀笑着走过去,找售票处买了盒食物,钻进棚子里,“你当时为什么挑它啊?”   “我们志愿者不能挑的。当时它被围猎者打得一身伤,满嘴都是血。兽医把它救回来后,说它的叫声跟其他人不一样,很少有大象能听懂它在说什么。但它的父母都在猎捕中死了,所以……这是头孤独的小象。”   楚和说起这些时眼神很柔软,是魏予怀从未见过的模样。   “我能去跟它说说话吗?”魏予怀问。   楚和苦笑:“它听不懂咱们说话。”   “你陪了它半年,”魏予怀说,“它还有好多像你这样的长期捐赠者陪着。”   “可它没有同伴。”   “你看它自己玩得多开心?”魏予怀看着不远处,灰灰的长鼻子正把湖水往天上喷,越来越高的水柱冲向太阳,折射出一道小小的虹,“你说的嘛,存在就是合理的,活着,又不是为了得到同类的认同。”   楚和耸耸肩,不置可否。   魏予怀也往捐赠箱里投了些小费,双腿一抬,翻过栅栏跑到棚边。   楚和在棚外坐着,拿帽子扇风。   天太热了。   热得人汗涔涔,眼前都是晕晕一片,却忍不住往某个方向瞧。那里有个穿短袖的男人,扎起T恤下摆,举着水龙头,孩子似的笑着。   那双眼睛看到太阳下的帽子,还冲这边挥了挥手。   楚和也抬手回应。这一瞬,小象突然竖起鼻子,冲魏予怀喷了一身的水。   “哈哈哈!”两个人隔着光影,笑得前仰后合。   魏予怀蹭着小象的耳朵,跟它说话,跟它玩耍。水珠四溅,珍珠似的笼罩在他们周围。   楚和突然想,要以某种方式记住这些瞬间。   他没有相机,只有随身携带的包里放着一支笔和速写本。   南亚的阳光很烈,空气中的海腥味很浓,一切都让人心痒痒。   楚和把速写本铺到腿上,刷刷地下笔。笑着的眉眼,飞扬的刘海,举起的手臂,乖巧的小象……它们如此生动,落在纸上更加朦胧。   笔尖停下,棚里的人也正好出来。   “干什么呢?”魏予怀笑得眉眼弯弯,衣服湿漉漉的,眼镜片上挂着几滴水珠。显出男人优异的线条和身形。   “在画画。”   “画画?这么短的时间?”魏予怀受宠若惊,把眼镜取下,拿随身携带的纸巾擦了擦。   “速写嘛。”楚和把本子递出去。   魏予怀惊得张大了下巴。线条简约,神态栩栩如生,可爱的生灵与欢笑的男人跃然纸上。虽然只用了一只碳素笔,但远远看去,竟像是着色斑斓的立体画。   “啊这……”魏予怀不知该怎么夸,“嘶,像,太像了。”   外行人才会用“像不像”来评判一幅画。但楚和很开心,包往肩上一甩,“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魏予怀恍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被照亮。可下一秒,这处透亮的角落,又被新的阴影笼罩。   他知道,那个意气风发的小画家正在一点一点地回归。   他也知道,此时最该说的话是“恭喜”。恭喜楚和终于画出满意的作品啦,恭喜这一程可以毫无负担啦,恭喜画展一定可以圆满成功啦,等等。但魏予怀说不出口。   他想笑出八颗牙齿,嘴角却向下耷拉着,最终只能撇了撇嘴,“那你是不是……再也不需要我了?”   楚和一怔,笑问他怎么会这样想。   “没事没事。”魏予怀提醒自己别太越界,说好的两周情侣,那就是两周。但心酸还是忍不住,苦水甚至漫到了眼角,“嗐!你不用管我。我觉得燕弘济说得很对,感情里,确实得给对方留点空间。”   楚和不明白这番话的深意,“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没什么。我们之间最好还是成熟一些,保持距离,保持理性。”这样,等旅途结束,分开的时候大概不会难过。   魏予怀以为这番话说的冠冕堂皇又给够自己台阶,却让一头雾水的小画家猜了半天。   楚和回到自己房间,冲完澡,发现隔壁一点动静都没有,准备去敲门问下情况。   是做什么事让魏予怀不高兴了?   还是腻歪几天就烦了?   感觉都不像啊。   正百思不得其解,楚和突然看到星标朋友发来一条消息:   魏予怀:[歪歪歪,洗完澡没?]   魏予怀:[你已经半个小时没有理我了!]   魏予怀:[]   一分钟后。   [魏予怀撤回了这条消息]   楚和哭笑不得地回复:[我看见了,撤回也没用。]   魏予怀:[对不起……]   楚和继续逗他:[不是要成熟理性地保持距离并给对方空间吗?]   屏幕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大概一分钟。   魏予怀:[我不要,我双标,我变脸!]   楚和笑着摁灭屏幕,走到隔壁房门前,笃笃敲两声。   屋里人走出来,看到他,眼睛里的兴奋藏不住,嘴角明明上翘却偏偏想往下压,“干什么?”   “我来跟你保持距离,”楚和没等门开就扑上去,让两人黏得异常紧密,“这样够不够?”   魏予怀下意识抱得更紧,“不够……还要,更近一点。”   作者有话说:   下章……你们懂的! 第40章 !!!   接下来的事情,就非常顺利成章。   唯一不那么顺畅的就是……决定谁上谁下的问题。   楚和笃定魏予怀不可能“试”自己,因此自告奋勇地说:“不管咱俩有没有撞号,我勉为其难地试试吧!”   魏予怀的上衣半脱不脱,露出美妙的胸膛和腰线。白色布料被水打得透明,松松挂在身上。半裸美人摘掉眼镜,露出疑惑的神情。   “趴下吧,撅着就行。”楚和气吞山河地说,“放心,我做过功课,不会弄疼你的!”   他堂堂美院高材生,画过无数人体,今天就要证明一下,他不是个光说不练的假把式!   “……”魏予怀一时语塞,咳咳两声,坐到床上,小声问,“那个,为什么要让我趴下……?”   楚和胆子更肥了:瞧瞧!还那个那个!这像是能扛事儿的样子吗?   没办法,只好由他楚和来做1了!   “因为我要干——啊!”楚和话没说完,就被魏予还翻身压在下面。   男人熟悉的香味萦绕在鼻尖,再看看魏予怀那个势在必得的表情……   楚和:完蛋,嗑逆了自己的CP!   “你、你来真的啊?”楚和那张嘴叭叭个不停,也不知道是在给谁打气,“你会吗?”   魏予怀实在忍不住,有些强硬地把他的脸掰向自己,一声招呼都不打,舌头就挤进口腔。   楚和不是第一次承受口欲患者的唇舌,但这回真的招架不住,甚至开始后悔刚刚问出那句话。这何止是会,简直把人亲得腿都发软。   楚和当然受不住,瘫到床上懒懒地抵抗,却正遂了坏坏的意。   如果早知道年轻人会因为那句“你真的会吗”表现出无穷的胜负欲,楚和一定不会嘴欠那一下。   他之前还信誓旦旦要做老师,以“年长者”的姿态教教人家怎么恋爱。现在看来,他配做老师吗?他不配。   他们的身份像掉了个儿,楚和耳边一直都响着魏予怀的声音。热气惹的人酥酥麻麻。   “楚老师,喜欢吗?”   “嗯……”   “喜欢要喊出来,这是你曾经教我的。”   还真是。楚和至今都还记得船舷边呐喊的魏予怀。   但这不是一回事啊!楚和虽然放得开,但到底还有点脸皮,没一会就被亲得脸红。   魏予怀坏笑着问:“还想吗?”   “想......”   “还想的话——楚老师,撒个娇给我听听。”   草,又被坑了。   魏予怀真是个好学生,之前上过的课,一节没落下,统统还给老师了。   楚和只好厚着脸皮,胡言乱语:“你好帅,好香,亲亲我好吗?”   魏予怀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楚和:危!!   ----删了删了----   魏予怀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端着一盆热水和热毛巾,凑过来,垂头丧气地道歉:“怎么了?对不起,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疼倒是不疼,还挺舒服的,就是……楚和瞄了眼对面仍旧高昂的部位,不禁心里叹气,得,这种才配被写进小说里,而且是能参与站内自学成才型角色内卷的那种。   年轻人才不知道他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急得很,一个劲儿的“揉揉吹吹”“给你擦擦”。   楚和怕自己再不说话,会听到这傻子自我控诉一小时,赶紧出口打断:“我没事,就是想问问,你不累吗?”   “啊?”魏予怀察觉到床上那位已经累成一滩咸鱼,能说句话都是有气无力恨不得倒头就睡,可又摸不准是该不该说实话。   说实话吧,好像需要关照一下老婆的自尊心。   说假话吧,万一楚老师这是在摸底、想要再来一次怎么办?   关心到未来(一周)的性生活和谐,魏予怀决定谨慎回答:“可能、也许、大概,再试一次……就累了,吧?”   “不必求证了。”楚和把被子一蒙,装死。   “嗳?我还没给你擦完。”   没人配合,魏予怀只能磨磨蹭蹭轻柔地擦了半个小时才帮人清理好。   衣服一团糟,眼镜腿也被压坏,经历太多的年轻人只能摸着墙,哼哧哼哧去洗衣服。   怕打扰楚和睡觉,他只留了浴室里的一盏小灯。   凉水从指缝里穿过,魏予怀突然晃神——他如此胆战心惊又至轻至柔,连水流都开到最小,生怕造出什么动静。   因为有人睡着了。   魏予怀蹑手蹑脚地晾完,摸黑回卧室,就着窗帘外漏进来的光,看到大剌剌把薄毯卷在腿下的楚和。   他见过无数次凌晨三点的北京,却是第一次见到凌晨三点的康提。现在的北京应是有人热闹、有人散场,他再熟悉不过的写字楼里肯定还有项目组在彻夜赶工。   但,他偷来了一个半小时,和一个熟睡的人。   魏予怀本想亲亲他的侧脸,但想起楚和的作息规律却睡眠很浅,便只是亲了一下墙面上的影子。   第二天,楚和顶着乱糟糟的头发醒来。   第一件事,伸手摸摸旁边,没人。   奇怪,明明他没断片、记得昨天自己窜门然后酱酱酿酿了一下。   第二件事,睁眼,还是没人。   楚和一下子清醒,鲤鱼打挺似的坐起来,下意识喊了一句“怀怀”。   但这两个字堵在喉咙里,因为他看到不远处的沙发。魏予怀被空调冻得蜷缩在一起,因为只有一条薄毯,男人的身上只披了件衣服。小习惯还是没改,睡衣领子被塞进嘴里吮。   楚和看看被自己卷跑的毯子,有点内疚,赤着脚踩在地毯上,给魏予怀盖上。   “唔?”魏予怀被碰到后立刻睁开眼,见到眼前是楚和,也不知是无意还是习惯,绽出一个很甜的笑,“你醒啦?睡得好吗?”   “挺好的,你呢?”   “我也很好!早安!”虽然只睡了三个小时。   魏予怀还有一半意识在睡梦中,见到个软软的东西就想上嘴,于是双手在空中挥舞几下,把楚和揽进怀里,“我在做关于你的梦。”   “是吗?”楚和摔进怀抱中,怕压到人,双手使劲撑着沙发边缘,“梦到什么了?”   “梦见你说你撒谎了。海边那次,你说你从没对谁动过心。”魏予怀又迷迷糊糊眯上眼睛,贪婪地吸着怀中人的耳垂,“你骗人,你是不是早就对我图谋不轨了?”   楚和的手指顿了一下,复而抓紧了睡衣领。他觉得,之前那种破土而出的触感又回到心脏。   就当是梦话吧。   “你再睡会?”楚和的手心一直出汗,“我们可以下午再出发。”这样,行程说不定可以再长几天?大不了多出去的油费由他自己垫上。   魏予怀的舌头温软,闻言并没有离开,反倒绕到圆润的下巴弧线上,“好啊,那我能抱着你睡吗?”   “那去床上,这里太挤了。”楚和话音未落,就被人抱起来,温柔地放回床边。   “你抱我。”魏予怀仍旧闭着眼睛,嘴里嘟囔着。   楚和觉得这副光景实在可爱,便顺从地躺回去,滚进温暖的怀里。他在拿眼神描摹五官,并把梦中神态印在脑海里。他想画,一个独一无二的皮囊和灵魂。   魏予怀觉也不多,没到两个小时就彻底清醒。楚和揉揉被枕到发酸的手,翻身下床去浴室收拾。   出来时,魏予怀正站在茶几前看他的画。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又被搂紧怀里。   年轻人下巴上留着剃须水的的香味,光滑不刺挠,从鬓角到眉毛都修剪得干干净净,惹得楚和忍不住上去蹭蹭。   是西瓜的味道。   魏予怀把他抱到窗边,帘一拉开,阳光刺眼。   两个人蜷在凸出来的窗台上,晒太阳。魏予怀光脚架在墙上,防止楚和从他身上滑下去。   魏予怀说:“你画得真好。”但没问为什么突然就不画了,也没提那些新闻。他想听楚和的真情分享,而不是逼问别人的隐私。   纸上其实只能看出一些人形轮廓,但灵动极了,眉眼神态抓得极准。   楚和问:“跟原来的比,哪个更好?”   “你喜欢哪个?”魏予怀不答反问。   “我都喜欢,要不然不会画。”   “那就都好。”   楚和笑了,抬头,亲着干净的下巴,“这么没有原则?”   “爱情嘛,”魏予怀说得很随意,“谁会在爱情里找原则啊?”   尤其是今日生明日死的爱情。   “爱情”这两个字陡然被说出来,也没人觉得不合适。谈恋爱或许有技巧,因为和“谈”有关的事情总免不了炫技。那天生不会的人怎么办?着重于“爱”就好。   窗户有些漏风,火烘烘的山风逃也似的熏进屋,跟空调抗衡着。   楚和接过那几张纸,凝神,“我以前那种画风得到的认同更多。可能你不知道,一年前,我还是得到不少赞美和奖项的。所以,我在想,是不是不该莽撞地改风格?”   “我知道,我搜过。”魏予怀不置可否,“这么说的话,我另一面性格得到的认同也更多。大家都夸我独立又乖巧,办事还靠谱。”说着,他把画收回,宝贝似的铺在窗户上,压平,“但是一周前,有个小画家告诉我,该吃吃该喝喝,啥事儿往心里搁。”   楚和被逗笑,“这不一样。我是想看你的本色,因为它可爱、真诚。毕竟,存在即合理,没有人是完全理解另一个人的,所以没必要为了讨好谁去伪装自己啊。”   “没有人会完全理解另一个人……”魏予怀重复一遍这句话,突然声调扬起来,“但有人会完全容纳另一个人啊!比如你——”说完又觉得这话奇奇怪怪,“啊,我没有要搞黄色的意思!”   嘶,更奇怪了。   “……搞一搞也不是不行。”魏予怀心虚地补充。   楚和笑得前仰后合,差点没从窗台上滚下去,好在有只腿在旁边挡着。但,这一动,又不免碰到起床后跃跃欲试的部分。   “你真的不嫌累啊?”楚和揶揄,“你也别拿什么容不容纳噎我,咱俩情况不一样。这个词太被动了,而我是主动想喜欢你的本色。”   魏予怀听不见,魏予怀不知道,魏予怀满脑子只有喜欢两个字。 第41章 严肃一点(板脸   “好啊,你是主动‘容纳’我,”年轻人的脸立刻被照得透亮,连五官都舒展开来,“那我也是主动喜欢你所有的画呀!”   楚和竟分不清这纯真的笑容后是在开车还是在开车还是在开车,“……说不过你。你说是,就是吧。”   魏予怀这才正经了些,习惯性想推眼镜,却发现鼻梁上没有,委屈地撇撇嘴。   除了这个动作,其他的一切行为都很想职场里说一不二的小魏总,“你要是实在想不通,就换个角度想嘛。比如,我努力工作是因为能赚钱,但你又赚不到钱……”他小心翼翼看了眼楚和,“那为什么要拿笔呀?”   “创作。”楚和毫不犹豫。   “那目的呢?”   楚和顿了顿,因为窗外飞来一只白鸽,停在树枝上,与他们只有一扇玻璃的距离。   “不知道啊。其实我画南亚是因为五年前见过一条新闻。搁浅的鲸,周身腐烂,但有善良的渔民自发去挖沙。我觉得很美好啊,就来写生。但是来了之后,我看到的远不是那样。这里有很大一部分孩子不能读书,政府无力负担海洋生物保护的经费,即便是物价一涨再涨,人们的工资还是入不敷出。”   还没说完,那只鸽子拍拍翅膀,尖嘴在玻璃上啄两下,发出笃笃的动静。楚和弯下腰,凑它很近,大眼瞪小眼。   “后来我做志愿者,这一年,见过无数小象病死、海龟因为误食用垃圾而腐烂,带你坐的海上火车,其实是当地人唯一的交通方式,没有空调、水电,时速只有几千米,人们只能挤在巴掌大小的座凳上。”   鸽子飞走了。它留下一片羽毛,飞向远山。魏予怀被它离开的方向吸引去注意。   “我曾经以为,我的画能发人深省、能深入现实,或是号召更多人,那就是目的。但其实只有评委团会想那么多,大部分人根本不会看。那些画如果发到微博上,浏览量连同人图的百万分之一都不到。有那么多苦痛的事情,人们真的缺少渠道了解吗?不会吧。信息铺天盖地,大家只是给自己造了个茧房。”   楚和很少这么严肃地说话。他收起平日插科打诨的神态,微微蹙起的眉心闪烁着被玻璃折射后的晕。   他会想,把它们带给大家的意义在哪?如果人们想要深思,他们会看摄影,会看影片,那些远比自己加工的东西更震撼。即便是奖项加身,又有什么产出的必要?   魏予怀本想逗逗他的,但就是说不出一句话。   于是魏予怀抱着楚和,哄着人趴在窗户上,因为空间有限只能站到楚和的身后。   嘶,但姿势未免过于暧昧。   楚和:“我刚刚自我剖白了那么一大段,你就只想着窗震??”   魏予怀:“……”   他也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并非泰迪成精。   虽然昨晚的魏予怀爱咬人、永动机、会撒娇,但他坚信自己是个好人。   “我是想让你看看外面!”紧贴的地方有了反应,魏予怀反倒脸红了,把人摁到玻璃上,手指垫在楚和的额头以免嗑到。   “看什么啊?”   “看鸟啊。”   “?”看就看为什么要顶胯。   “……”魏予怀很想回炉重造语文,“我是说,看鸽子!看刚刚那只又白又肥的小鸽子!”   楚和嗤笑着转头,看到远处烟锁山头,雾气只停在顶上一脚,余下是郁郁葱葱,全被阳光染上金色。   “你看,那边有个摘茶叶的锡兰姐姐。”   穿着红色纱丽,渺小得只剩下一点。但成群结队,阵阵悦耳的民歌随着风散了。   “她们笑得好开心啊。”魏予怀说,“还有那,你看咱们脚下。”   一位皮肤黝黑的老人正搀着他的老伴,坐在树荫下吃西瓜,旁边一堆老头老太围着看花圃,里面种着七彩的风铃和茶花。   “鸽子也飞远啦。”   白鸽振翅,冲着湛蓝无云的天。以蓝色为背景,衬着大片大片的绿,绿上挂着水珠,水珠滑进潮湿的板砖里,渗进红色的地缝中。   “你再看看我。”魏予怀离开窗户,把窗帘拉上,开始慢条斯理地解自己的睡衣。   楚和没有拦。毫无缘由地,他平静极了,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做,只是呆呆看着魏予怀,甚至来不及去想他为何这样。   魏予怀大大方方露出宽平的肩膀,性感的锁骨,完美的腹肌。他弯腰,扯下睡裤,随着布料滑下去,腿部线条也展现出来。   “你看到我,是想动笔的,对嘛?”他笑,笑得眉眼弯弯,年轻的面庞被光影分割成两半。   想……动笔……   当然想。大卫雕塑一般的身形,最适合碧海清波。   “你看到外面那些,也是想动笔的,对嘛?”   楚和下意识点点头。   魏予怀就这样半裸着,上前搂住他的小画家,“就像你说的,大家去坐海上火车,只会拍海景和日落,不会管它多慢、多拥挤——哪怕你带我玩也是专挑好看的地方。但这些正面的筛选,让锡兰游客多了起来呀。”   楚和何尝不知道这些,他只是一直在纠结,如果大家不愿意看他的作品,那么他要传达的思想还有意义么?   但如果什么都不传达,那这幅作品合格么?   他是执笔人,不是观众。   而今天这位观众,与众不同。   魏予怀揉了揉他的脸,叫薄薄的脸皮皱成一团,“你想动笔,是因为‘美’,而不是为了‘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可’。”   美……   确实是美的。   美的身体、美的景象。   仅仅是美,够么?   仅仅是美,又为什么不够呢?   楚和犹豫着把窗户开了个小缝,站在那,点了根烟。   魏予怀帮他拿来烟灰缸,站在他身后,像棵树,“所以,是我的话,可能会换个思路——   “世界这么美,我不想只盯着伤疤看。”   可能是空调的温度太低,楚和没来由地打了个颤,手臂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他知道,外面风在吹,吹过不幸的贫民区,吹过笑脸常在的特殊学校,吹过匡切匡切的火车。   风吹了好多好多年,旅客来了又走,潮汐日复一日。   它仍将吹下去。   作者有话说:   跟大家说个事,《唇间》被禁榜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举报,就还蛮突然的QAQ我也没想到会因为上一章的车车遇到这种事,当然也怪我自己对站内规则理解有偏差,侥幸心理不可取。   不过大家放心!我有存稿,所以心态影响不到文!更新照常晚九点!   宝们如果喜欢的话,可以多多推荐、多多反馈呀,陪我渡过这段无榜的日子好不好555 第42章 你粉丝,挺野啊   楚和冷静下来,却觉得心里一阵空虚。   他说:“我们常会说一句话,叫戴着镣铐跳舞。”   魏予怀歪着头,避开那道明暗分界线,让脸都落在光下,“你觉得我是你的镣铐吗?”   “其实我曾经觉得爱情是,因为这玩意特浪费时间。”楚和坦诚地说,“但现在,它是缪斯。”   “那就太好啦!”魏予怀从光中奔向他,“那我能不能……一直做你的缪斯?”   楚和被扑得站不稳,左晃又晃,半背起身形高大的男人。   “哪有树袋熊一样挂着别人的缪斯?”楚和打趣。   魏予怀不接招,“怎么没有?我就是。”说完,得寸进尺地亲脖后的痒痒肉。   那块地方又白又嫩,还特别好玩,每次一碰,楚和就跟被摁下开关似的往后躲,一边笑一边骂人。魏予怀不是什么好人,特别喜欢在床上咬他那块,看人被迫笑出眼泪想抡拳头又不得不被炒的样子。   楚和显然是想到昨晚的惨状,打了个激灵,手一松,不小心让魏予怀摔到地上。   “啊!”魏予怀表情非常痛苦,在地毯上一边打滚一边低吟,“好疼……你扶我起来好不好?”   地毯软乎乎的,能摔到不能自理就有鬼了。   能怎么办呢?自己做的孽,自己还。   楚和面无表情地把人拉起来。   “手痛,屁股也痛,能不能吹吹?”魏予怀在楚和面前演起废物。   楚和不为所动:“你屁股能有我疼?”   “……”魏予怀自知理亏,只能耍赖,“你好冷淡。现在我又不是你的缪斯啦?我是工具人对吧?”   楚和被气笑了,抓起毯子往他身上一扔,冷眼看着。   “看什么啊?”魏予怀被看得发毛,心虚地问。   “听你骂,我倒要看看你这小嘴能叭叭到啥时候。”   魏予怀这张嘴还真就特能叭叭,软声软气地埋怨:“我就知道,不是用得着我的时候啦?刚刚还叫缪斯,再不济也是坏坏,现在就是‘小嘴叭叭’啦?”   “去你妈的!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吃饭!”   魏予怀憋着气,在楚和的指尖上轻轻咬一口。   收拾当然是不可能的,因为魏予怀现在肩不能提手不能扛。   万恶之源就是刚刚摔(?)那一下。   楚和也不能行动,因为罪魁祸首需要付出代价。   楚和终于洗完澡、擦完头发,看着打游戏打得起劲的魏予怀不禁叹气。这代价,真他妈大啊。   “你就从来没玩过手游?”楚和一脸不可思议,“我以为中国的小学生都开始玩这些了。”   “啊?我读大学之前都没有手机。”魏予怀无辜地说,“工作以后更没空,这种游戏需要手动操作的。我只能听一听全自动不需用眼的剧或者相声。”   楚和本来想开几句玩笑,听到这又有点心疼,“行,你好好玩。”   “你陪我啊!”   魏予怀把楚和拉进怀里,双手箍着他,伸到他面前一通操作——楚和的手机、登着楚和的号——诸多骚走位后,理所当然地把自己作死了。   楚和:……   魏予怀:……   “没事,等级不重要。”楚和咬牙切齿地笑,“装备和皮肤,也一点都不重要。”   “你等我修炼修炼,我一定给你打回来!”   “免了吧,我靠自己比较快。”楚和捏捏鼻梁。头疼,下次还是开个新号带这个菜鸡吧。   正愁着,楚和突然看到下拉框弹出一条微博提醒:   [@小黑fighting:啊啊啊!大大竟然发微博啦!终于想起账号密码了??]   后面还有一长串省略号,楚和下意识去抢手机,屏幕立刻被摁灭。   魏予怀连游戏都不玩了,像个犯错误的小朋友,背着手在腰上,脊背挺直,头低到刘海都遮住了眼睛。   “你干什么了?”楚和警惕地伸出手,“手机给我。”   魏予怀还是还了,但一直死死握着不放,“能不能先答应我不要生气,也不要骂人啊?”   “先告诉我你发了什么。”楚和不为所动,颇有兴师问罪的架势。   “我……把你的画发出去了。”魏予怀声音特别小,诚心道歉,也是诚心委屈。   楚和知道他的意思,所以一句重话都骂不出来。   这一年来楚和一直被困在抄袭风波的阴影里,他又想改风格,又拿不准对错,总是畏畏缩缩拿不出满意的作品。其实前两天那些画都不错,可他害怕,怕没人喜欢,也怕再次被卷进噩梦。   所以他一直没回归。这个圈子更新换代速度快极了,一开始还有粉丝询问,到现在,一个月都见不到一条消息提醒。   但,他其实还挺想他们的。   楚和摇摇头,仍旧板着脸,“手机,给我。”   魏予怀双手捧着手机,举得比额头还高,献礼似的奉上,“我错了……”   楚和打开微博,上头发的是:(仅粉丝可见)/缪斯[图片]   他发微博有个习惯,喜欢两个字的文案。所以,魏予怀还特意伪装平时的口气,发出那些画。   但楚和的神情过于严肃,把小朋友吓到了。   魏予怀一直不敢出声,生怕楚和发火,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哄。看见楚和开口,他都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但是,再给他一次机会的话,他还会这样做的。因为他能看出楚和有多想回去,又有多害怕。但是鸵鸟不能一直呆在沙子里呀,总得来个人把它抱出来。   “谢谢。”楚和只说了这么一句。   “嗯?”魏予怀本怯生生的眼神突然大胆了起来,向下的嘴角也向两边咧开,“你不生我气啊?”   “生什么气?你帮我跨出这一步,我得谢谢你。”楚和点开一张大图,“而且,拍得不错,都是我很满意的画,她们的评价也非常好。”   这其实是误打误撞。魏予怀看不懂什么艺术性,只是凭着直觉,选了几张他觉得最有冲击力的。当然,主角必须是他,哪怕是风景速写,那角落里也必须得出现个桌角啦手指啦之类的。   “有个评论问,为什么边边角角总会有一只手?”楚和一边看评论,一边挑着回复。   魏予怀面不改色,“为了留白,给大家以充分的想象空间。”   又是想象空间。   楚和笑而不语,真就照他说的回复。   “还有人问,为什么中间那张油画上只有嘴唇和草莓的颜色最鲜艳。”   魏予怀“哼”一声,“为了突出你老公有口欲的毛病啊,忍不住咬来咬去,巴不得连舌头都跟你黏在一起呢。”   “真这么回?”楚和调笑着把手机伸到他面前,当着面,一个字一个字原封不动地敲上去,“那我可发啦?”   当然不可能发,楚和就是吓唬一下,闹着玩,他都不打算回复这一条。   但魏予怀不知道,紧张地接过手机,推推搡搡地叫人别闹,“全国人民都看着,像什么话。”   “你自己说出口的,害什么羞?”楚和继续逗他,大拇指在屏幕上虚晃一枪。   “哎哎!你别——”   叮咚。   没等魏予怀说完,室内就响起一阵清脆的按键音。   楚和:……   草,虚晃一枪晃翻车。   这下全国人民都知道他有个有口欲的老公了。   楚和眼疾手快,火速点击评论,删除,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永远不能低估追星女孩的手速,真的。   评论区,根本没眼看。   [@我老婆呢:原来是狗粮!口欲是什么??有没有人给我科普一下??]   [@小黑fighting:没人注意“老公”吗?我记得大大是男的啊!!卧槽难道我的小太阳帅哥是个受??]   [@炖一个姐妹0566:大大删评但我截图了!回复楼上姐妹,口欲期就是嘴巴有欲望的时候。一岁前的小孩喜欢抓到什么都往嘴里塞,这是人表达自我情绪的方式。但如果这一阶段没得到满足或受过刺激的话,就可能会停滞在口唇期。]   [@今天睡到老婆了吗:草啊!谢谢姐妹!意思是成年人吃嘴??好耶!!这是什么黄雯设定照进现实啊?]   [@小白兔辞辞:救命555我想看!把大大亲得满脸都是口水然后去咬他的喉结,还会一边撒娇一边说,给我吃一吃嘛!]   [@圆兔兔:光咬喉结怎么行?还要把neinei吸得粉红肿胀啊!还要吮到牛子慢慢变大啊!谁会写我给你们买笔!]   [@呜呜呜小火车:说了这么多,所以,有文吗?]   楚和在魏予怀的谜之注视下浏览完这些虎狼之辞。   魏予怀一言不发。   楚和阿巴阿巴。   其实也能猜到这群粉丝的评论风格,毕竟楚和原来发同人图时说要把自己鲨了给他们cp助兴的都有。但,楚和淡圈太久了,他忘了人是会成长的,lsp当然也会。   “咳,别看了,不是你该看的。”楚和把手机仔细收好,“我们该去吃饭了吧?”   魏予怀却怎么推都不动,满脸疑惑,还有点期待地说:“你粉丝,还挺野。”   “你、你想干什么?”楚和听到脑子里的小警报拉响。   魏予怀的语气乖极了,双手勾着楚和的小拇指,在空中晃来晃去,“楚老师,她们说的那些……我也想试一试……”   作者有话说:   实不相瞒,我也想看 第43章 异地(假的)   不能心软。   真的。   再心软是狗!   楚和又像条半死的咸鱼,这回真是连动一下都费劲,趴在那快散架了。   饭,得魏予怀拿上来,一口一口喂他。好在斯里兰卡这边的米体积小又粒粒分明,方便用勺子。   “我给你揉揉腰。”魏予怀脸颊的绯红还没下去,整个人都沉浸在刚刚的快乐中,默默决定记下那几个粉丝的ID,到时候偷偷关注回去要文(?)   “你别碰我。”楚和英勇就义一般推开他的手。   魏予怀放下碗,哭丧着脸,“明明刚刚你还要我用力点,怎么现在就翻脸了?”   楚和摇头,楚和没有,楚和不会承认的,“总有一天我要把你这嘴给堵上。”   “你现在就可以堵啊。”魏予怀说着就要凑嘴唇过来。   楚和面不改色,把领带揉成团,塞进他的嘴里。   “唔唔……”魏予怀说不清话,只能憋在心里:原来楚和喜欢这种play吗?   很好,房间里清静多了。   楚和一边瞅着他乐,一边接Gamage打来的电话。   “楚!你赶紧出来,把Ryan送到机场去!”这口音浓重的英语,一听就是说着急了,“我家里临时有事,得回去一趟!”   “不行啊,我这边带着人呢——”   “来回就一天不到的时间!那不是你男朋友么?你们商量一下,我免费送一天行程!”   楚和还没来得及问,对方就挂断了,说是直接地址共享。   老板派的活,又不能不做。   但男朋友还塞着领带楚楚可怜地等待解救……   “对不起啊,怀怀,”楚和瞬间180°态度大转弯,扯出湿漉漉的领带,“我有点事,得先走。”   “什么时候啊?”魏予怀还恋恋不舍地蹭着楚和的手指头,嘴唇边水渍都还没擦干净,却要被迫“分别”了。作孽啊作孽。   “现在。”楚和叹气。   “刚你还说你又累又困来着。”   “你还好意思说?”楚和狠狠飞了一记眼刀,骂骂咧咧地说,“幸亏我皮厚,要不然能被你折腾撅过去!”   “不厚不厚,皮薄着呢,”魏予怀看到老婆生气,贱兮兮地收起小虎牙,换成柔软的唇舌在皮肤上摩梭来摩梭去,“那里是粉粉的,一亲就抬头,还很容易留下痕迹。你好可爱啊。”   魏予怀其实气得直喘气,还不敢多说什么,只能郁闷地卷自个儿领带玩。打扰小情侣事后温存,跟看片时突然断电有什么区别!   但他在工作上一向拎得清,迅速帮人收好背包,怕楚和迟到。   “那我能不能陪你一起去?”魏予怀一算,发现只剩一周不到的温存,顿时舍不得极了,“就坐在旁边等你们,不捣乱呢。”   “不行,我到时候得换Gamage的车送他们。车是满的。”   “哦……那我不能自己开车跟着你吗?”   “不能!”   三个多小时的车程,人生地不熟,万一跟丢怎么办?这天还怪热的,出去一趟都是折磨。   魏予怀计划落空,继续卷起领带蹭嘴解闷儿。   “不许自己出门,听到没?这边最近治安不稳定。”楚和严肃地说。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楚和便开始穿衣。他一身红的紫的乱七八糟,不禁担心等会如何见人,“这大夏天的……你还真是哪儿露逮哪儿下嘴啊。”   其实大部分都是楚和自己要求的。   穿上裤子后火辣辣的疼,不用想也知道是狗男人干什么时留下的。楚和发誓不会再让那张嘴靠近自己。   “你是不是觉得不舒服?”罪魁祸首跳下床,弯下腰左看右看,“我去给你找药膏!”拔脚就到浴室里找东西。   楚和黑着脸,“找你个头!我走了,你不许乱跑!”   魏予怀没来得及叫人,但在老婆飞速换好衣服出门时,看到那个背影,穿着他带过来的那件长袖毛衣。   嗯,全天晴朗,39度,毛衣。   前半个小时魏予怀还乖乖听话,准备拿电脑修一下最近拍的照片。可好巧不巧,他修的是他俩的合照。两个人五官都好看极了,也没什么需要调整的瑕疵,魏予怀草草动了几下,设置成笔记本桌面。   手机一直没动静。魏予怀知道楚和在开车,也没敢打扰。   但他越想越心疼。这么热的天,楚和为了在旅行团面前庄重一点、遮浑身的吻痕,找不到好穿的长袖,这得多难挨啊。   魏予怀默认罪魁祸首是自己,啪地一声关上电脑,拔卡出门。   天确实又闷又晒,进了车倒还好,一旦离开空调,整个人就像在汗水里游泳。   毛衣又厚又黏,瓮住热气,活脱脱是个狭窄的蒸笼。   终于把人们都送到机场,有几个小姑娘临走前还问:“难道最近要降温?”   “没有,这是在为声张高温补贴做准备。”楚和面不改色地说。   她们顿悟一般“哦”了一声:“不愧是楚,永远在公益的第一线。”   不,只是被魏予怀传染上了傻逼综合征。   楚和脸上笑眯眯地把人送走,一等他们过安检,立刻耷拉下脸,忽闪忽闪拽着自己的衣服,巴不得早点上车回酒店。   因为高热,身上又湿得难受,陪笑了一路的楚和此时表情不大好。机场外大约有40°,汗把他的眼睛都迷住了,又辣又睁不开。因此,当他撞上一个高大的男人时,下意识就用僧伽罗语抱怨了一句。   对面却没道歉,只是后退了几步。   隔着几米,楚和换英语请他让道。   对面还是不说话。   楚和使劲用手背搓眼睛,一边炸毛一边睁眼,“能不能让一下——等等,魏予怀??”   “啊!你可算睁眼了!”魏予怀两步就跨到他身边,大型猫科动物一般扑上来,撞得楚和晃了两下,“欸你是不是热来着?快走快走,我不抱你啦,咱会车上换衣服去。”   如今科伦坡正逢多事之秋,治安确实不稳定,一个不懂当地语言的外国人出门很危险。   楚和拉下脸,不知道怎么说这个坏坏才能听话。但他脸都没血色了,热到口干舌燥,头晕晕乎乎,实在没力气骂人。   魏予怀把他拽到一家零售店里蹭空调,自个儿屁颠屁颠儿地去给开车。在室外晒了这么久,车内高温非常磨人。   “进来吧,里面凉快呢。”魏予怀把车开过来。   楚和成了那个坐在副驾驶的人。   “你长本事了,”楚和摁着太阳穴,情绪在爆发的边缘,“这条路那么多岔道,还经常施工,我在这呆了一年多都不敢瞎开。”   “我想你啊。”油门一踩,很快开到无人的树荫下。   “才半小时没见。”   “那我也想!”魏予怀最会卖乖,“我买了套凉快的长袖,冰丝的,你快换上!”   楚和诚心教训人,不想这么快绕开话题,继续数落道:“你知不知道,最近科伦坡在——”   “知道啊,我看新闻的!”魏予怀打断,把他的手摁在座凳上,三下五除二就扒了那件毛衣,“快穿上啦,等你换完衣服随便怎么骂我。”   楚和白他一眼,配合地穿上新衣服,准备继续开口。   魏予怀可会耍小技俩啦,刚等人家套好手袖,就凑过来,在脸上左亲亲右亲亲,堵得楚和根本没法说话。   “我知道你要骂什么,”魏予怀见人一直躲,有些失落,用双手把楚和的头固定住,才心满意足地啄了好几下,“你骂吧,我听着。”   楚和无奈地挣扎好几下,好话赖话,全被小坏蛋吞进了肚子里。 第44章 啊   换完衣服后确实凉快不少,但楚和还是难受。一路上魏予怀跟他说了很多话,他都只能草草应答。   “你还在生气啊?”魏予怀把车开得很快,一心想让楚和早点休息。   楚和其实早就不生气了,只是全身乏乏的,淡淡应着“嗯”。   魏予怀也不恼,继续认怂:“行,那我再哄哄。”   楚和没力气跟他闹:“有水吗?”   “有,在后座。”魏予怀在开车不方便拿,楚和撑着眼皮往后头寻,安全带拉着身体特费劲,等拿到杯子又是一身大汗。   小老虎大张嘴瞅着楚和笑,想喝水的人反倒看愣了。   “怎么了这是?嘴都亲过,还不好意思共用杯子呀?”魏予怀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余光瞟了一眼。   楚和口干舌燥,头也晕晕的。刚吸完一口水就想干呕。   魏予怀立刻问:“怎么了?哪儿难受?”   “头晕,想吐。”楚和自己顺气,保持直立,试图让把恶心感压下去。   车快速拐进停车位。魏予怀帮着顺背顺后颈,一边试着手心温度和脉搏,一边把座椅放平,“中暑了?”   “应该是,没啥大事,你接着开就行。”楚和摆摆手。   魏予怀果断说“不行”,虽然脉搏正常、只是体温略高,但他就是放心不下,打开地图搜索距离最近的医院。   “咱都开到这了,离不管哪家医院都至少一小时车程。”楚和劝道,“别折腾了,直接回酒店吧,空调间里躺会就好。”   魏予怀很急,但动作却很镇定。他发现医院确实都不近,但又怕楚和路上难受,于是解衣降温,但皮肤还是烧着。   “你等我一分钟,就一分钟!”魏予怀把楚和安顿好,跳下车,往路边唯一一家便利店狂奔。   楚和想告诉他,轻微中暑而已没必要紧张,还想说便利店应该也没降温毯一类的东西,但年轻人窜得太快,根本叫不住。   店步行还挺远的。楚和仰躺,试图平复心跳和体温。脑子空空的,天旋地转,他百无聊赖开始数羊。   车子年久,空调制冷也时好时坏的,平常在路上只是觉得热了些,如今中暑后忍受空调停机着实不易。   一个,两个,三个……   楚和盯着窗外白花花的太阳,无力地闭上眼。   数到第五十八秒时,烈阳下头多了个小白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跑到跟前时,已经快成个水人儿了。   魏予怀呼呼地喘着粗气,浑身就像被盆水泼过,T恤滴答地淋着水,脸因为狂奔被晒得通红。   “你还挺准时,”楚和睁开眼,瞅见他手中抱着一大袋东西,“那是什么?”   “冰块!”魏予怀跳上车,把塑料袋放到楚和身边,又把袋子里的湿毛巾拿出来,在楚和的高热区擦拭着,“店里冰不够,又没降温酒精,我只能买点冰淇淋充数啦。”   年轻人的手拔凉拔凉,刚碰过冰块的胸前也是,但其他地方甚至在冒水蒸汽。   楚和叹气:“我没那么严重啊,你跑这么急干什么?”说着要伸手摸他。   魏予怀躲开了:“身上好多汗呢,脏。”   楚和倒是不在意这个,但尊重他的意思,随他摆布自己。   毛巾一寸一寸擦过皮肤,衣服也被解开,但这回魏予怀没动半点歪心思,连废话都没多说几句。中暑后的人犯困、恶心、不想说话,魏予怀帮忙降温完后一路专心开车。   楚和迷迷糊糊睡着了。   醒来时窗外景色大不相同,平原草木变成楼宇。   “到了?”楚和睁开眼,久睡后嗓子不大清明,开口哑哑的,“这么快啊。”   “嗯嗯,给我两分钟停车。”魏予怀说。   楚和这才发现,魏予怀的后脖颈被晒得脱皮,刚刚还是红红一片,现在冷却下来,就变成小小的创口,汗流在上面应该还挺疼。   楚和的衣服也换了,是魏予怀那件薄薄的短袖,长袖则是司机在穿。   刚刚那些冰块化了一半儿,被放在楚和与空调风口之间,让温度更凉爽。   楚和想,这人平时看起来不靠谱,其实还挺会照顾人的。   “渴了。”被宠爱的人有恃无恐,“还有水不?”   “我买的三瓶都喝光啦,杯子里还剩一点,不够的话看看有没有冰棍有没有能吃的?”魏予怀自责自己没买够。   楚和其实恢复得差不多,现在甚至能活蹦乱跳,但就还挺享受这种被照顾的感觉:“你为啥把咱俩衣服换了?”   “我冷。”魏予怀说着还打了个喷嚏,“你别嫌露出来不好意思,没人认得你!”   这种天怎么可能会冷?都中暑了,谁还管好不好意思?   楚和知道这是在说胡话,兀自拆开一根冰棍:“哎,是绿舌头啊?”   “什么绿舌头?”魏予怀只是为了保持低温环境随便拿的,现在才腾出空来瞅它一眼,“竟然是中文。”   “对啊!算是时代的眼泪吧。我家附近都不卖了,竟然能在国外看到。”楚和小时候喜欢出去跟人淘,疯玩回来最喜欢吃这个,“它就叫绿舌头,一开始是硬的,你舔它后舌头会变色,它也会越来越软、越来越软……”   说到这,气氛突然诡异起来。   魏予怀疑惑且暧昧地望着他。   楚和慌忙解释道:“我是真的在说冰棍。”   魏予怀收回眼神,专心停车。   楚和继续自证:“不信你看!”   冰棍外包装被撕开,露出一根软趴趴的长圆形条状物。   楚和:……   还真不怎么像冰棍。   魏予怀憋着笑,利落地倒车入库:“好了,下去吧。”   磨蹭到医院已经是下午。楚和再怎么羞愤,也不能多说啥,到都到了,再说不用看病未免太矫情,只能生龙活虎地跟着魏予怀到诊室,听医生数落。   医生英语流利,以一分钟300音节的速度说道:“楚先生,可能路程比较久,你现在已经自愈了。”   楚和不好意思地笑笑,想拉着人赶紧走。   魏予怀似乎是热劲儿没过,脸颊烧红着:“啊?不会吧,他刚刚中暑到嘴唇都白啦!您再看看?”   “他真没事。”医生阅尽世事一般,云淡风轻地瞥他一眼,“倒是你,脸红和喘气都不大对,你过来。”   魏予怀不爱闻桌子边的药水气味儿,头摇得像拨浪鼓,被楚和推到凳子前摁着坐下。   “我能有啥呀?我就是跑得气不匀。”   医生没说话,拿体温计和镊子举到他面前,“张嘴。”   “啊——”魏予怀非得拽着楚和的手臂,一边仰头张大嘴巴一边拿眼镜瞟男朋友。   “嗯,果然发烧了,”医生胸有成竹地点点头,“38度6。”   作者有话说:   呜呜,是的,怀怀下章要发烧了QAQ 第45章 好腻歪哦   “真发烧了啊……”魏予怀挠挠头,抽抽嗒嗒地自言自语,“怪不得刚刚一直冷,还打喷嚏。”   话音刚落,他就没忍住阿嚏一声。   楚和上前摸摸他的头,又拍拍脖子,“还有哪里不得劲儿?”   “其实还好,刚开车注意力不在这上头,”魏予怀不好意思地“咯咯”笑两声,自己拿冰冰的手捂着烧烫的脸,“现在就是觉得有点晕乎。”   其实不止是晕乎。刚刚在极热环境下抱着一堆冰块,淌了一身汗立刻坐到冷风里,急又急得很,现在猛然卸了力气,哪哪都不舒服。   头晕,四肢无力,浑身都酸软,碰到哪儿都又麻又冷。   楚和看着心疼,揉揉小病人的脸,又摸摸背,揽进怀里。这个姿势,魏予怀坐着刚好够到他的肚子,于是转转头,头发隔着T恤一直在磨蹭。   “打瓶吊水,烧退了再走,可别烧傻了。”楚和说,“我出去给你报单。”   拽了两下,没拽动,楚和笑,“怎么着?你该不会害怕打针吧?”   “那倒没有……”魏予怀摸摸鼻子,咕哝道,“我就是、就是……”   想寸步不离。   “别‘就是’了,起来走!”楚和多使点力气把他从椅子上抱起来,一手扶着肩膀一手撑着后背,半托半推地把人扛去医药室。   正巧十二月这会赶上斯里兰卡流感频发,楚和担心他染上病毒感冒到时候没法过海关,紧张兮兮地跟医生商量。   临时病床紧缺,病房还没腾出来,魏予怀只能到地下的等候厅里挂水。   退烧药的作用让人昏昏欲睡,魏予怀本来就烧着,这一被针扎反倒撑不住了,外头倒在楚和的肩上,小鸡啄米似的打盹儿。没睡一会,就被打顿晃醒,迷迷糊糊地问:“嗯?我吊完啦?那是不是可以走了?”   “还早着呢,现在才第一瓶。你接着睡,换针叫你。”楚和把到处乱滚的魏予怀往自己肩上又笼了笼。   精致的鼻子在颈窝里呼吸,嘴唇也一碰一碰的。楚和右手护着他的头,左手掏手机出来查看手机消息。   要按约好的行程来看,还剩五天,租车服务就结束了。加上Gamage送的那一天,满打满算,他们还能再相处一百四十个小时。   楚和竟然觉得难过。他设想里的旅程不该有这种情绪,应当是新鲜又炙热的,不掺一点不舍或留恋,只剩个美好的记忆。   楚和瞅着外头人来人往,慢镜头似的,黑皮肤夫妻搀扶着找到一张空座坐下,白皮肤小孩哭闹喊疼,阳光从高台漏下来,折射出七种颜色的晕。   楚和盯着那个跳跃的光圈,情不自禁地收起手机,转头,凝视着肩上人。   叮地一声响,打破了这个慢悠悠的环境。护士推着车匆匆经过,小孩拔了针在屋子里乱跑,碰倒了一堆玻璃。鸡飞狗跳,但楚和只依旧看着魏予怀,担心他被吵醒。   魏予怀太晕了,半睡半醒,头重得抬不起来。   “没事,刚换针。”楚和轻轻覆上他的耳朵。   这一刻,楚和想起在茶庄里问自己的那个问题:真正的恋爱是什么颜色的?   是太阳钻进地缝里折射出的晕,是孩童怕疼发出的阵阵尖叫,是帮拆纱布的手,是盛夏温暖的风。   是肩上沉睡不舍得弄醒的他。   楚和轻轻问:“不走了好不好?”   一个不成立的问题,当然是没人应答的。   “坏坏,你咋那么招人稀罕呢?”楚和无奈地顺顺刘海,“招惹到人了还得拍拍屁股回国,你真是坏坏。”   说着,楚和低头在洒满金色的头发上吻了吻。   等两瓶吊完,魏予怀的烧还是不见退,黏糊糊出了一堆汗,哼哼唧唧地喊“难受”。   “先别动,把针头拔了。”楚和温柔地按着他的手臂,轻轻哄着,等护士拔针。   魏予怀睡得昏昏沉沉,一直难耐地扭头蹭嘴。楚和也由着他闹,任嘴唇在脖子上亲来亲去,又烫又软。   护士拔完针,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用僧伽罗语问:“您朋友是嘴巴不舒服吗?”   “没事,谢谢,”楚和欠身,“他只是比较黏人。”   护士:……   拔完的针眼出微微渗血,楚和帮他摁着纱布,另一只手捏着魏予怀的脸。   半醒的人迷迷糊糊抬头,咕哝着:“打完啦?那我们回酒店好不好?”   “先带你去吃饭。”   “我不想呢,我想回酒店再吃。”魏予怀强撑着直起身子,揉揉眼睛,“楚老师你带我回去吧?”   楚和是真没招。手放在魏予怀肚子上,一摸,瘪瘪的,再挠挠光滑的下巴,听见喉咙眼里发出几声咳。   这种状态,楚和哪敢带他回?生怕在大堂里又传染上什么别的病毒。   “今天先留院观察,刚护士说病床腾出来了。”楚和顺手把包里的遮阳帽拿出来,扣在他头上,“扣着,保暖。”   病床在一间大房里,许多病情相似的轻症病人挤在一起。   魏予怀隔壁睡着个黄皮肤的小女孩,瘦的只剩下一把,头发枯黄枯黄的,乱糟糟打着结。她身边也没个亲朋看护,手吊在窗栏边挂水,但都快回血了也没人帮叫护士。   楚和冲出去叫人,小护士匆匆忙忙进来拔针。女孩被疼醒了,吓得直哭。   哭声惊到梦中人,魏予怀翻了个身,闭着眼睛含糊不清地问:“怎么了,你哭啦?”   “没有,不是我。”楚和试了试他的额头,总算温度回落了些。   “那你抱抱我,”魏予怀借着不清醒,可劲儿撒娇,“我往旁边滚一点,你抱着我。”说着,还真的往左边挪了挪。   楚和看到小女孩仍旧哭得厉害,从包里翻出几颗软糖,本来是替魏予怀预备的,这回反正也用不上,干脆都给了隔壁床。小女孩果然不哭了,咯咯地笑着吃糖,眼角挂着泪珠,朝楚和道谢。   哄完小朋友,就得去哄大朋友。楚和侧躺在病床上,手掌一下下拍着魏予怀的后背。   病床面积小,魏予怀怕挤到别人,一个劲儿往墙壁那头滚,缩到只有一小团。   “我睡得下,你别碰墙,脏。”楚和把人往怀里捞。   公众场合这样,未免太高调。但楚和也没招,谁让男朋友太难缠呢?   难缠的小魏倒有这份自觉,乖乖认错道歉:“对不起啊,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我没想发烧的,我也不知道那些冰块会——阿嚏!”   魏予怀打喷嚏时立刻转头,动作太猛,头直接磕到墙上,砰的一下子,听着都疼。   “哎哟你小心一点。”楚和赶紧坐起来替他揉揉头,手掌覆在仍有点烫的额上,一边打圈儿一边哈气,“疼不疼?”   “不疼。”魏予怀在楚和的手背上挠挠,又胆大地把那只手拿下来,放到自己的嘴边,亲了一口。   “别在医院里到处摸。”楚和数落道。他真不明白,之前还龟毛到连衣服都要一天两换的人,怎么今天这么不拘小节。   “不脏,你软乎。”魏予怀乖乖没去舔,只是把那双灵巧的手藏进心窝子里,“还嘴硬。”   “嘴硬?我什么时候嘴硬?”   “还不承认呢,我都听到了。”魏予怀可骄傲啦,梦里楚和干的那些事他都知道,于是连表情都是欢脱的,语气也飞扬到科伦坡去,“你刚刚叫我坏坏,还不许我走!偷偷亲我,还说我黏人。咦,好腻歪哦。”   小魏同学可从不说自己都干过啥,只逮着楚和的话羞羞。   小楚同学面子上挂不住,想把手抽回来,却被死死摁在心脏上。   隔着冰丝,手下那玩意儿咚咚直响,吵得楚和心跳都乱了。   “你老实点吧,赶紧想想吃什么,我好出去给你买。”楚和努力岔开话题。   魏予怀哪里肯放手,热热软软的嘴唇又把楚和的掌心贴到烫,才意犹未尽地说:“你陪我呆着。”   “你肚子已经瘪瘪的了。”   “让它瘪着。我包里有零食,你饿了先吃好不好?我烧真的退了,嗓子也不疼,你不要担心。”魏予怀卖起乖来,就他那勾人的眼睛一眯、小嘴一噘,谁也顶不住。   楚和奇怪怎么今天魏予怀一反常态地黏人:“你为什么非得不让我走呢?”   “因为……”魏予怀可怜巴巴地扑进被子里,怕传染给别人,只敢蒙在楚和的胸前拱来拱去,“因为我们只剩一百多小时了,我想多看看你。”   作者有话说:   我在打滚了,你呢? 第46章 画家   这话一出,楚和哪还敢说别的,巴不得现在就搂着人亲亲抱抱,一刻也不想浪费。   这个倒计时又危险又刺激,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既像定时炸弹提醒他们注定要分离,又像末日余温叫他们更珍惜眼前。   出院时,魏予怀元气恢复了大半,烧也退了。   已经是暮色四合,回程正巧路过一家Crab,楚和拉着同样很饿的魏予怀一起进去。   餐厅是很典型的殖民时期建筑,门外摆着KUTTO ROTTI(铁板烧饼)摊,里头是很干净舒适的卡座。楚和想着让魏予怀多尝些特色菜,点了Lamprais、罗望子树果干和Pol Sambol的配菜。颜色十分丰富,绿色和明黄放到一起,看着就很热带。   楚和想起自己还缺一张静物小品,于是咔嚓拍下一张,准备回去画。   魏予怀欣慰地问:“你现在拍素材倒是挺积极哈?”   楚和笑,“一直都挺积极的,只不过原来不敢动笔。怕谷老师看到又要说‘垃圾’罢了。”   “谷老师?哦,那个现实派大师?我见过新闻。”魏予怀绝口不提一年前的抄袭风波。   楚和本很介意这件事,但今天不知怎么,可能是蝉鸣太热闹或是暖风太熏吧,总之楚和突然很愿意倾诉:“新闻?你看到什么了?”   “说你参赛作品跟他那幅像。”   “你好委婉。”明明各家媒体都恨不得把“抄袭”俩字当标题。   魏予怀本来就不相信这件事,听到这,那种没来由的信任更强烈。他随手夹了一块鱼,问“这是咖喱酸鱼吗”,得到肯定后才放进嘴里,咕哝咕哝地嚼起来。   他吃东西还是爱咬叉子,把吸管嘬得全是牙印。   楚和问:“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   “你又没抄,哪来的为什么?”年轻人规矩地戴好胸巾,并让楚和也折好戴上,因为那件白T上已经沾上了咖喱。   楚和没理会,只是追问:“这么确定?”   “你不是那种人。”   “我们才认识两周不到。”楚和本以为旧事重提会激动或难堪,但因为魏予怀的一句话,他竟非常平静,甚至更想弄清楚信任从何而来。   “有的人认识了十多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结果怎样呢?”魏予怀耸耸肩,不锈钢叉子在牙关前咯哒敲着,“有的人一面没见,又怎样呢?”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楚和却听懂了。   “你的意思是,咱俩还挺幸运,成了后边那部分?”楚和一边问,一边要了杯红茶,“那如果我说,我是受害者,你信不信?”   “信。”魏予怀说得坚定极了,不像个萍水相逢的艳遇对象,倒像个执子之手、相伴至今的旧友。   “既然你看到新闻,那你对比那两幅画,什么感受?”   “我不懂你们怎么界定抄袭啊。就是乍一看感觉有的地方颜色挺像。”   “细看呢?”   “差别很大。”   “其实那幅画是我的毕设,”楚和叹口气,身体向后仰靠在椅背上,“我先把草图拿给谷老师看,才去完成接下来的创作。他没过多久就画出自己的作品,但我那时候也已经画好四分之三了,毕业在即,不可能再重画。   “当然,我们的画都有自己的想法,要说像,确实我们用色习惯差不多。毕竟他教了我那么久,风格多多少少会受他影响。”   魏予怀皱眉,“你的意思是,那根本不算抄?是新闻在断章取义、耸人听闻?”   “反正这玩意没什么断定标准,大家觉得像,那就没办法。公道自在人心”楚和回答得很淡定,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顶帽子对于创作者来说有多可怕。   魏予怀气急,刀叉也顾不上轻放,敲得盘子叮当作响,“这你都不说?就一直忍着别人跟你泼脏水?”   “是他先发的画。我说了,没人信。懂画的人很少,其实大家也只是想要一个黑马落水的新闻而已。”   “那你让谷先生帮你发声啊!”   楚和无奈,心说早知道就不告诉这傻子,省得人家担心。   他叹口气说:“我跟谷老师在毕设之后吵过一架,后面就没怎么讲过话——所以,我才会不知道他也画了一幅色彩相似的图。”   “吵架你也得说啊!管人家信不信,你先说啊!”魏予怀急死了,把楚和手里的红茶夺出来,“别喝啦祖宗!这一年多你因为那些骂连封笔这种事都干了,怎么不敢为自己澄清一下呢!”   魏予怀实在不能理解这些人的矫情劲儿。因为创作风格的分歧分道扬镳,怎么还能闹到那么久都不联系呢?   “我不是不敢澄清……”   是没脸回头找谷子翁。   作者有话说:   那就抱抱小楚吧 第47章 羞不羞?   “他是传统谷派的代表人,我最敬重的老师,不可超越的对象。后来我自己的想法渐渐多起来,但觉得我后来的画根本就不算艺术。本来我在微博画同人图那会就被他骂过,后来我说想玩影子,他气得差点没把我逐出师门。”   谷老师创派开山,楚和是他的关门弟子。人人都说他们风格相似,但楚和却一直在改、在质疑。然而对于将一件事坚持到炉火纯青、精益求精了几十年的谷先生来说,这是少年人没定性,与胡闹无异。   当初谷老师被他转型期改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画气个半死,偏偏他那时候自视甚高又年少轻狂,只觉得自己是“创新”,却不知道瞎摸索出来的路子早就被很多人走过,他只是粗糙地复刻罢了。谷子翁后来把他转给其他研究生导师,楚和就更生气,愣是自个儿苦练苦寻,终于找到个还算适合自己的风格来做毕设。   没成想,拿毕设去参赛,却被曝出了抄袭门。他去找谷子翁帮忙发声也不是不行,可他没脸。就算要跟人家修复关系,好歹也得等自己学有所成、证明即便“不一样”也出众了以后再谈。   更重要的是,楚和不忍心把让抄袭的脏水溅到恩师身上。   老一辈艺术家相继老去,神坛上一波一波更新换代,谷子翁也不例外,会成为前浪。   没有什么比才华老去更残忍的事情。   “那他也不能不帮你说话……”魏予怀仍旧愤愤不平,小嘴巴撅得能栓一头驴。   “他从不关注舆论,估计到现在都不知道这回事。”楚和的茶都快被魏予怀闹凉了,“而且,我妈也是画家。你知道的,我之前拿了那么多奖,免不了要被人说,‘裙带关系’‘走后门’之类的。”   魏予怀仍旧不能理解,“那咋啦?阿姨厉害,儿子就不能也厉害吗?我们公司都是能者多得,你画得好、拿得多,没毛病吧?”   “这不一样,各圈有各圈的规矩。”楚和知道自己无法和魏予怀解释其中的门道,只好岔开话题,“好啦,你看看吃饱没有,要不要再点些菜?”   魏予怀偏不让这茬过去,一个劲追问:“那你那个什么,啥谷子翁,他干啥呢现在?”   “他不画了,”说起这个,楚和又痛心又惋惜,“他在拿终身成就奖那天发言,说时代变化太快,他这辈子画到头了。”   终身成就奖,听起来是很高的褒奖。但创作领域里,哪有愿意人早早决定“终身”高度呢?拿了这个肯定,沉甸甸的,就像在说,时代往前走了,把你这座高山抛到后头。   楚和的眼睛暗了。   魏予怀并不明白其中缘由,只当谷老头子想功成身退,“拿了奖就跑啊?太便宜他了吧?”   “其实那幅画真的不算抄袭,无论他还是我,都不算。”楚和忍不住帮腔,“只是大家被带节奏了。”   对于圈外人来说,乍一看,相似的构图和题材足以定罪,但楚和知道,自己那草图顶多就是算灵感来源,谷先生往里倾注的创意不比自己少。   魏予怀更气了,把着楚和的肩膀摇摇晃晃半天,“你清醒一点!”   楚和也很无奈,他只能上网把判定抄袭的标准惯例搜出来,“不是我圣母,真的。你看看这个。”   “我不看!”魏予怀横极了,把头一撇,“你是我男朋友,我干嘛帮别人说话?”   这是楚和没想到的,小魏同学换着思路怼人。   “得,是我不解风情了?”   “那肯定啊!”魏予怀响亮地在楚和额头上“啵”了一口说,“我真是看不得你受委屈!”   楚和心里暖极了,揉揉他的头发,叫他不要多想。   为了让楚和开心一点,一直到回酒店,魏予怀都很黏,抱着楚和的胳膊不松手,时不时捏捏臂上的肉,贴着喊“我们贴贴”“你真好啊”。   一旦楚和骂他胡闹,魏予怀就滚到床上,有气无力地说:“还烧着呢,我是病人。”   “那咱再去趟医院?”楚和没好气地说。   “不用啦!我好啦!”魏予怀一个鲤鱼打挺,活蹦乱跳地继续黏着,“我想换个衣服,你帮我选选行不?”   楚和疑惑,“为什么要换衣服,这不都进酒店了?脱掉不就——”   话虽然到这及时止住,但还是被大朋友捉住重点。   魏予怀从床上翻个儿,刮着自己的脸,羞羞他:“一回酒店就不想穿衣服呀?羞不羞?”   坏坏是真的坏,明明前两天缠着不许楚和穿衣服的人是他,还要倒打一耙。   不过大热天里这样确实享受。   楚和恍然想,他与魏予怀最近的状态真的很舒服——空调间里光着身子盖薄毯,手里捧着半只西瓜,一人一勺舀着吃;吃得烦了会互相喂两口,喂着喂着就滚到床上去;床板吱吱呀呀、床单皱皱巴巴,没一会儿,两个人都是一身汗,滑溜溜的。   真好,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就更好了。   楚和拿起手机,盯着日历看了好久。   作者有话说:   可恶小情侣!羞羞羞!!齁死我了!!!下章吵个架你们觉得怎么样? 第48章 大概吵了,但没完全吵(   小魏总一脸无辜的笑:“时间到了。我真得去换衣服去,不然误事儿了。”   “换衣服?是有正事吗?”   “嗯,有个面试。”魏予怀在他耳侧咬一口,“我去客厅,大概一小时。”   楚和从没听魏予怀说过工作上的事,当然,说了楚和也听不懂。   虽然以他们现在的关系,魏予怀着实没必要事事都报备,但楚和还是有点失落。   他在路上把自己的过去那样摊开,却还是对魏予怀的过去知之甚少——或者说,他们中间隔着一个大洋和未曾掺和的二十多年,职业、家庭、经验、性格都格格不入,这段感情开始得匆忙,结束想必也是命中注定。   只不过,楚和当初以为自己能很洒脱地把这二十天不到当作“艳遇”,各取所需体验一下恋爱罢了,没想到就这么栽了,现在矫情兮兮像个傻逼。   客厅门没关,楚和也不敢闹出动静,戴着耳机看电影。但他没开声,手机画面里的角色都是嘴巴张张合合,不知道在说什么。   楚和觉得烦。   “对于目前的情况,我是这样想的……”   门外的失业小魏总又在散发他的魅力,穿上白衬衫还戴了衬衫夹,套着昂贵板正的西装打好领带,一丝不苟地坐在沙发上,拿白墙当背景,大杀四方的金丝眼镜也被拿去撑场面。   “切。”楚和趴在枕头上,百无聊赖地听外头说话,“假正经。”   魏予怀又在散发魅力了。   可那又怎样?幼稚又单纯的小魏总只有他见过。   只是……以后还有谁能见,就不知道了。   外面还在说着他听不懂的术语,什么“MBO”“支撑线”“成长股”“超买超卖”……隔着一地阴影,能看到那个人笔挺自信地侃侃而谈,从工作经验到管理思想,都能跟电脑对面的人相谈甚欢。   很明显,魏予怀从一开始就不愿意去楚正平的公司,也就老楚“自作多情”想挖萝卜,结果职工没招到,找了个儿媳妇(?)回来。   [爸,你的萝卜要被挖走啦!]   楚和本准备发条短信告诉他爹,但想想还是删掉。毕竟他啥也不懂,万一坏事儿可咋整。   楚和觉得自己更没用了,忿忿把自己那半边的西瓜全吃光。   门外还在风生水起地聊着,好像屏幕对面换了几波人,不知不觉一个半小时过去了。   楚和终于明白为什么魏予怀说“半小时也想”,因为他们之间,本就是由许多个“半小时”组合起来的,少一个,说不定永远都补不齐。   楚和无聊中把画的细节润色完,一边画一边等魏予怀。   魏予怀合上电脑,透过狭窄的光看到床空了。   走到门边,他瞧见楚和靠在角落洗笔。突起的蝴蝶骨很美,配上酒店昏黄的光更美;光裸的脊背与修长的手臂似是为绘画而生,寥寥动几下,明暗色彩变截然不同。   魏予怀也不敢打扰,悄悄把剩下半只西瓜里最中间的那勺瓤舀到碗里,拿牙签把籽儿挑出来,冰好,放到楚和手边。   “楚老师,画完记得吃啊。”魏予怀轻得只有气声。   楚和看到红红的干净瓜瓤,心里又暖又酸,把笔放进水桶,“你叫别人也这么疏离?”   魏予还不知道为什么来这一出,有被吓到,结结巴巴地说:“啊?这不是咱俩的情趣称呼吗……”   楚和知道自己语气不大好,但就是忍不住,尤其是想到这么可爱的人马上就要走,自己还没理由挽留,更难受了。   魏予怀刚为了瞅清电脑,特意架上那副欺骗性极高的眼镜,这会也不管什么形不形象,搂着脖子就往楚和腿间挤,想一起坐那张椅子。   楚和无奈:“你不觉得这个姿势很奇怪吗?”   “啊?哦,那咱们换换,你坐我腿上,你接着画画。”魏予怀乖乖把楚和抱起来,托起来那种,然后并拢双腿方便他坐。   “这幅完事儿了。”楚和转过身,双手环住魏予怀的脖子,这个姿势让他能好好接吻,“其实我想问……你有没有想过以后?”   “我一直在想啊。现在有很多企业都给我发了邀约,刚刚我参加的那场面谈就是我曾经很心仪的一家。它们开价不错,氛围也适合我。我打算回国后去当面交流一下。”   魏予怀只说了关于自己的“以后”,而不是关于他们两个人的。这让楚和不大开心。   然而,其实还有半句话,魏予怀一直没敢说。   作者有话说:   我高估他们了,明天吵明天吵!! 第49章 吵、吵了(吗?)   他久久没下定决心,除了面试结果尚未出来外,他还想听听楚和的意见——毕竟楚和老家在东北,回国之后,两人究竟在哪里发展还是未知数。   但他又不敢直接问。因为楚和究竟对这段感情什么态度他还不知道,之前好多次旁敲侧击提醒人家“时间倒计时”也没得到什么回应。他生怕自己多嘴,越界了。   “至于楚叔叔那边,我想了很久,觉得还是不适合我。我在外贸公司发展的空间并不大——不过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和他处理好这件事,不会让你为难的。”魏予怀适时藏起自己的小心思,“还是回国适合我。”   楚和才不担心这些,他只担心魏予怀真的把恋爱计划的期限视为“两周”,而没有要与他共渡余生的意思。   他抬头瞅了瞅魏予怀表情,发现对方平静极了,好像仍旧是刚刚那个杀伐果断的小魏总。   “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北京吧?”楚和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说出这句时,力气都用完了。   他向来不吝啬于表达赞美和喜爱,看上魏予怀的身材就敢上去问意愿,喜欢人家的怀抱就大胆说“你抱起来香香的”,这回按道理也不该例外,楚和却偏偏变得不像他自己。   他在等一个回答。甚至,只要魏予怀说一句“好”,或者表现出能把他纳入未来考量的意愿,楚和就敢抛下一切跟他回国。   但魏予怀不这么想。他兴奋是肯定的,因为这个问题意味着楚和在舍不得他——很明显,他们的两周计划绝非两周就停止。   “真的?”魏予怀真想吧嗒吧嗒地在楚和脖子上亲好多口,但他忍住了,只敢捧着男朋友的脸问,“楚总同意了?你家里人知道吗?你回国不回老家真的没有关系?”   “我就是突发奇想,还没跟家里说。”楚和哪好意思说自己怕是真栽他手里,只能旁敲侧击地试探,顺便嘴硬,“这不得先有人收留我,我才敢去办这些事吗?”   魏予怀激动地双脚直跺地,手扇得像小企鹅翅膀。但他看到眼前那幅画,又慢慢冷静下来,手虚虚搭载楚和的背上说:“但是,你画画完啦?不是年底就要办展了吗?那至少得提前一个月送审吧?”   “大概还差四五幅大的,时间确实挺紧。”   “那你是打算去北京玩,还是……久住?”魏予怀试探,“我的意思是,这太突然了吧,很多事都没准备好呀。你倒是可以住我那,但是工作怎么办?”   楚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笃定:“不突然。我硕士就在北京读的,同学、老师自己开的画室也大多在那边。如果要去,学校也在招聘,有很多资源。”   人在做决定之前,常常会编出很多理由来支持自己,即便它们有时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般有说服力。   楚和现在就是这么个状态,可他自己却没发现。说是在跟魏予怀商量,实际上早就定好主意了。   魏予怀吧咂着嘴唇,他紧张或思考时总有这种习惯。   “但你回去就得接触谷子翁吧?你们关系不是很僵吗?”   楚和现在热血上头,根本听不进去说教,一心只想确认魏予怀是否一样希望这份感情更长久:“这些你别管,你就告诉我,行,还是不行?”   魏予怀如果再不懂事一点,“行”字肯定是脱口而出,但他不能耽误别人的事业啊。去北京的事可以延后,画展可不能出纰漏,否则楚和估计又得捱评论家们一通批,万一把陈年旧事翻出来给伤口撒盐可怎么办?   于是魏予怀撩起楚和的上衣,顺着肋骨一路往上,手指在两点前慢慢揉搓。好像用这种亲密的撒娇方式,就能缓解心里的不舍一样。   好想跟他一起回北京啊,这样就可以继续每天腻在一起了。魏予怀心里这样想,面上却懂事地拒绝了。   “不了吧,我自己回去就行。”魏予怀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劝道,“你在这好好画画呀,等画展办完再说嘛!”   他不想成为楚和的绊脚石。   楚和没得到想要的答案,有些失落,却也是意料之中。   两周计划当初是他提的,魏予怀有事被他“骗”上贼船。只是可惜他这辈子向往漂泊久了,好不容易有勇气要靠个岸,泊口却拒绝他驶入。   楚和越想越心酸,可刚刚吃了瘪,他也不好意思在魏予怀面前表现出来脆弱,显得他多自作多情似的。   “嗯,好。”楚和这样应着,推开魏予怀的手,起身爬上床,面对着墙,裹好毯子。   “怎么不理我了呢?”魏予怀委屈死了,屁颠屁颠地跟上床,小猫似的拱啊拱的,嘴巴这里蹭蹭、那里蹭蹭,“咱还没聊完呢。”   “睡了。”再不睡,楚和怕自己酸出水来。   魏予怀不乐意了,急得直挠被子,一边滚到楚和怀里一边扯着他的衣领。   魏予怀这身高哪滚得进去?楚和无奈地张开手,问:“你到底想干啥?”   “不想干啥啊……抱抱都不行了吗……”魏予怀难过地抽着鼻子。   楚和服了,看这人鼻子皱到一起,嘴巴鼓鼓的,再多闷气也憋回去了:“你咋还要哭呢?”   “没哭呢,”魏予怀这才恢复常态,揉揉眼睛,“我就是要哄完你才睡得着嘛。”   作者有话说:   捏吗,他俩吵架像秀恩爱……………… 第50章 和好和好和好   魏予怀觉得奇怪,却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吭哧吭哧地也跑到床边,半蹲在地,两手撑床沿托着脸,“怎么啦?生气了吗?”   “你不困吗?十二点多了。”   魏予怀是聪明崽子,他为了应付客户学过一周人际心理学,知道楚和这个反应是怎么回事。   “那没生气的话你理理我,”魏予怀趴到床单上,手一碰一碰地挠人家后背,“看我一眼就可以。”   “别闹,傻崽。”   魏予怀有些挫败,但锲而不舍是打工人的优异品质。他小猫似的钻进毯子里,鼻尖拱着楚和的后脖颈,“我不闹,就来陪你一下。”   “陪我做什么?”   “因为你生气了。”   “那你觉得哄哄会好?”   “不知道,”魏予怀语气乖乖的,手却不老实,把楚和掰过来,胡乱在他脸上揉捏,“但我得试试。”   “那你加油哦。”楚和放弃抵抗,随他怎么捏。   魏予怀总算正经了些,单手撑着下巴,认真地问:“你生气,是因为我不让你去北京吗?”   楚和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这是在哄人还是在训话?”   “我只是想说说自己的想法……”魏予怀委屈坏了,眼皮薄薄的、红红的,两腿兔子似的一蹬,才坐得板板正正,“我需要回北京是因为有很多离职入职的交接要做,这段时间我肯定很忙、没办法带你去玩,你又有那么重的作品任务压着,我不想你为了能陪我回国而太累啊。”   说着,魏予怀翻身坐起,抱着楚和的头,在嘴唇上猛嘬了几口,“所以,我想先回去把事情处理好,然后出现在你画展上。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一起去任何地方啦!”   这些话,楚和不是不明白,他只是害怕魏予怀没有长期交往的想法,自己的心思白白落空。   “那你刚不早说,害得我担心好久。”楚和并没有回吻,仍旧忧心忡忡,“也就是说……你也有要跟我一起走很久的想法?”   “当然啊。”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楚和决心就这个问题挖到底,“我的意思是,你什么时候开始想‘以后’?或者说,把我放进你的未来规划里?”   “未来”这个词,不是从前的楚和会思考的。他如此居无定所又酷爱自由,从不觉得未知有多可怕,相反,他迷恋当下,拒绝一眼望到头的生活。   但当他终于思考“未来”时,心里却暖暖的。因为尽头处并不是一成不变的风景,而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而人,本身就是未知。   楚和有点惋惜,怎么到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   魏予怀回答得不假思索:“在西南海岸,或者更早?其实吧,在‘试试’开始后没多久,我就上瘾啦!”   他如今回答这种问题早已经不再遮遮掩掩或是刻意端着,而是异常自然又坦诚:“但我一开始没想到,你也会考虑跟我长久地走下去。”   ——没想到楚和会同行,却敢抱着携手一生的幻想去学习相爱。   楚和心软极了,像被一杯蜂蜜水浸过心脏。他不免为自己刚刚的矫情做法而内疚,抱歉地说:“对不起啊,我有点……”   “没有没有,”魏予怀赶忙堵住他的嘴,当然,是用舌头。   可惜舌头不能一物多用,拿来堵人就没法说话了,魏予还只得不舍地分开唇舌,接着说:“之前我经常烦人,你都说没事啊。我觉得,这就是情侣的日常吧?对象可能有点臭毛病,但我就爱这些臭毛病,和它附带的香毛病。”   说完,年轻人兴冲冲地凑上来:“不过,原来你是因为害怕我要跟你分开才生气呀?”   楚和这才有点笑意:“不许?”   “哪敢不许啊,”魏予怀开心地蹬脚,“楚老师生气,那我接着哄哄。”   楚和没去纠正他那不是“香毛病”而是“可爱的优点”,只是被这段话搞得恃宠而骄:“那你可得加把劲。”   他倒是早就不生气,只是一旦确定未来方向,就免不了要思考很多麻烦事。   既得跟家里打商量,又得解决工作,想在北京立足又少不了要去叨扰谷子翁。近期最着急的是画展,得跟主办方协调好时间和展馆,因为是影子艺术,光源和陈列都需要他亲自到场把关,否则效果出不来。   一堆麻烦事堆积,这也正是楚和恐惧长期关系的原因。但如今这些麻烦都变得有意义起来。   楚和沉思的样子很严肃,看起来情绪不高,以至于魏予怀以为他依旧不开心。   “在想什么呀?”魏予怀问。   “在想,这次分别真的只是暂时的吗?”   “为什么不是?”   楚和头疼极了,郑重地坐直,问:“你有信心我们能跨过这个大洋?”   魏予怀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咧开嘴绽出一个甜甜的笑,捧起小老虎杯子,大大方方地咬着吸管。   “当然有信心啊。”曾经消极评价自己的魏予怀这样回答。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在直球和小可爱的世界里吵不过三秒 第51章 骑上我心爱的小摩托~   楚和思虑更重,“真的太多事压着了,别的不说,你家里那关,能过得去么?”   “能。”魏予怀很笃定。他就是这样,办起正事来胸有成竹、让人心安。   楚和叹口气,不说话。   魏予怀见他发愁,便继续劝道:“楚老师,你记不记得Before Sunrise这部电影?”   “记得。男女主约定,旅途结束的一年后在车站再相遇。”楚和悲观地说,“可他们错过了,各自成家,十年后才找回彼此。”   “傻,”魏予怀刮他的鼻子,“那是他俩没留联系方式。咱俩有微信、有电话、有推特,要真有什么事一个视频打过去不就好了吗?”   楚和表情稍微缓和了些:“你也想像他们一样,一年后的今天在机场再见?”   “不至于不至于。”魏予怀连连摆手,“我的意思是,我们先各自处理好咱们手头的麻烦,到时候一身轻松地,以最好的姿态在大洋另一头开始新生活——这样听起来,是不是有盼头多了?”   楚和抿着嘴,几乎不可察地笑了。   魏予怀眼神好,敏锐捕捉到这个笑容:“楚老师心情如果好点了,就知会我一声呗?”   “谁告诉你我好了?”楚和立刻板起脸,逗他玩。   “那你要怎样才开心?”魏予怀思忖着,“要不我给你唱首歌?”   唱歌?楚和还真没听过魏予怀唱歌,于是满怀期待地点点头。   新晋非知名业余跑调歌唱家清了清嗓子。   “开始了啊!”魏予怀中气十足地说。   楚和把录音键打开,寻思着等俩人异地了,能存着听个响。   魏予怀张大了嘴巴。   楚和按下录音键。   魏予怀摆足了歌唱家的范儿,气沉丹田、字正腔圆地唱:“骑上↗我心爱↘的小摩托↗!我心里↗唱起歌↘!”   气壮山河。   穿金裂石。   跑调跑到美杜莎海岸。   差点没把楚和的耳朵震坏。   “敲里吗!!”楚和又好笑又无语,手指果断左滑,按下删除键。   确定删除本次录音吗?   确定!   魏予怀见人被逗笑,巴巴地拽着人胳膊晃,“敲我、敲我——不对,我敲你。”   楚和面无表情,在魏予怀的额头上弹了好几个脑瓜崩。   “疼。”魏予怀抱着头,撅起嘴巴,还想继续唱,“打开车灯照亮前方的路,嘟嘟嘟,嘟嘟嘟嘟……唔唔!”   “别唱了,祖宗。”楚和简直头疼,忍无可忍地捂住他的嘴。   魏予怀被捂得呜呜叫了好久,突然改战术,小声问:“那我不唱了……嘴巴饿,能不能含含你?”   又来了。   楚和没什么拒绝的机会,因为年轻人早就掀开毯子,往他身下去。   本来就不着寸缕,被刚刚一通亲吻撩拨得面红耳赤,此时敏感部位又被湿热的口腔包裹住,用他的欲满足他的欲,唇齿碾磨,挑逗着人的神经。   最后,魏予怀可怜兮兮地仰起头,带着满脸乱七八糟,哭丧着说:“帮我擦擦,好不好?”   楚和喘着粗气,无奈地抽出纸巾,把他眼镜摘下来,仔仔细细擦完嘴角的晶莹和侧脸沾上的东西。   “你真好,”魏予怀还没忘呢,老实巴交地问,“还气不?”   这谁还顶得住啊?   楚和苦笑着,“再气下去你是不是得磨死我?”   “我哪舍得!”魏予怀开心地把被子一掀,把席梦思当成蹦蹦床,在楚和手边蹦跶,“那,我数一二三,咱俩一起道歉好不好?以后再也不吵架了。”   楚和宠溺地点点头。   魏予怀也不蹦了,安安静静坐到楚和面前,严肃地数:“一,二——”   三字没说出口,楚和就抓过他的肩膀,重重地吻上下巴。   可惜动作太狠,磕到牙齿上。   “你为了不道歉,连这种事都干的出来呀?”魏予怀虽然下巴被咬了一口,但开心得很,主动低下头,捉住那张乱撞的嘴巴,“你真不害臊,羞羞羞羞羞死啦!”   楚和想到魏予怀刚刚做过什么,不愿意在这种时候接吻,一直往后躲。   躲哪里能躲过?魏予怀仗着身形优势,干脆把人按到床上,半强迫地吻下去,“都是你自己的东西,怎么还嫌弃呢?”   作者有话说:   我猜这章的评论都是感叹号   顺便!!想求个作者专栏关注,嘿嘿~ 第52章 世界尽头   又是闹腾到半夜,蝉都睡了,俩人还黏糊糊地抱着。魏予怀使坏,不想拔出来,就这么留在身体里头,闹得楚和根本睡不安稳,讲小话讲着讲着又亲到一块。   到最后,楚和是真一动都不能动。   他疲惫地趴在枕头上,肚子下面垫着魏予怀的枕头。始作俑者一边“乖乖”“傻崽”的哄,一边查白天的天气。   楚和累了,就在一旁刷微博,毫无要做导游的自觉。毕竟,客人自己要求不按路线走,那他向导相当于白瞎,凭着直觉和地图给人开车得了。   “今天抽空把原来没画完的同人图给补了,”楚和指指包里的数位板,魏予怀便屁颠儿屁颠儿跑去拿来,“我给他们看看吧。”   他画的是对北极圈冷CP,本来粮就少,这几年大太太也都相继爬墙了。猛然回来一个,超话里立刻就炸了。   还有好多楚和的老粉丝在下面喊:[大大!我又找到一种可以用嘴的,你康康呢!]   楚和面无表情地给其他评论点赞,试图把这一条顶下去。   点赞点到手都酸了。   怎么有这么多人发h色链接啊,反手一个举报。   投诉内容,色情信息。   投诉分类,色情图文。   很好,热评里只剩下讨论画和欢迎回归的正常内容。   沾沾自喜的楚和收起手机,忍着腰酸翻个身,想滚进魏予怀的臂弯里休息。   却突然听到本该在搜索天气和餐馆的另一部手机里,传出奇妙的动静。   “啊~”   “嗯~”   “啊~”   楚和不满:“你又在听什么美妙又不失想象空间的新艺术?”   魏予怀本着努力学习的态度,正紧蹙着眉头,食指时不时托一下眼镜,“没有,我在看你粉丝发的链接。”   楚和:?   救命!你别看啊!   再看你老婆要牡丹花下死了!   魏予怀却非常镇定,指着视频里的男主角说:“他没有你身材好,也没你叫得好听。”   声音好不好听楚和不知道,他现在只想把头蒙进被子里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不过这个动作我们真的没试过,”魏予怀说到这才有点激动,“在我回国前试试吧?”   回国前还真没地方能试。白天几乎都得花在路上,魏予怀又不愿意走常走的旅游线路。俩人只睡了两三个小时,把车加满油,往世界尽头去。   他们从努沃勒埃利耶开到霍顿平原,路遇被堵到水泻不通的进门关,车灯频闪,喇叭巨大,楚和把车窗一关,旁若无人地在狭小空间里接吻。   这是斯里兰卡最冷的地方。楚和千叮咛万嘱咐,才让魏予怀把羽绒服穿上。本来小年轻还不信,以为没多冷,来了才连声夸楚和未雨绸缪。   在入场处停车,带着全纸质的袋子装上一堆干粮,俩人手拉手跨过霜露。有人因为雾染青苔太滑而摔倒,会得到对方的一阵嘲笑,和一双温暖又有力的手。   他们行进的路线从地图上像一串项链,绕着平原入口往右,经过贝克瀑布。楚和跳下水,踩着冰凉的鹅卵石被魏予怀高高托起,扬了一身的水花,年轻的躯体旁升起半弯小小的彩虹。   徒步攀爬绿茵下的土路,一路负重,魏予怀爱闹,跟猴子和麋鹿打招呼,还沿着峭壁去跟叫不上名字的鸟儿玩。   中途走得累了,他们在白房子里歇脚,喝着锡兰红茶,点了杯黑森林蛋糕。因为一路没什么树荫遮挡,魏予怀被晒得脱皮,楚和就在一旁替他擦着芦荟胶,同时也被摁头又抹了一遍防晒。   经过草原时,恰逢日出。两只麋鹿于苍穹下碰角,在渐渐明朗的霞光里形成枝桠般的剪影;霜花还没退,在朝阳下泛红;尘风把小草吹得直晃悠,像远道而来的旅人那般,心神摇摇荡荡、摇摇荡荡,就这么到了归期。   “日出后温度就高很多,可以脱外套了。”楚和估摸着接下来的路程,问,“走不动的话,我们就地再停一下?”   “停一下吧。”魏予怀同意。   但他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此情此景,今生难再遇。   “傻崽,咱俩拍个照呗。”魏予怀把自个儿的单反拎出来,比着冉冉升起的太阳,“咱像那对麋鹿一样。”   楚和这才意识到,虽然他拥有魏予怀那么多画和照片,却没有一张合照。   于是就这么拍了。日出持续不过几分钟,最美的霞被视网膜抢走,胶片里只留下俩半披着羽绒服、张牙舞爪比“耶”的小傻子。   楚和觉得这张照片太珍贵,于是把俩人的头截掉,只留两个影子,发了条朋友圈:[俩人,日出。]   因为信号不好,楚和试了好多次好久才发出去,魏予怀则在一旁自己的摄影水平表示满意:“你真上相,你咋不画自画像呢?”   “画过,画砸了。”楚和继续拉着他走,朝着日出,徒步去远方。   他们遇到石头险滩,不得不踮着脚去找牢固的石头。魏予怀总是冲在前面,踏好了石块后才把楚和接过来。石头不稳,站不下两个人。可不管不顾的旅人啊,总喜欢干叛逆的事,比如在乱石堆里抱在一起,对着空无一人的山谷大喊,又因为一个踉跄摔得满嘴的泥。   “你好笨哦!”魏予怀嘲笑楚和。   “你也傻啊!”楚和也这样回击。   多好,这里人烟罕至。   只有旷野的风吹散那些呐喊。它说,慢些走,慢些走。   只有零星的羚羊蹬来蹬去。它说,别回头,别回头。   一路喊,一路跳,他们走到世界尽头。   于是肆无忌惮地极目远眺。雾气挟裹着山庄、种植园、居民区朝眼前涌来。脚下是悬崖,稍稍低头可以见到南部海滨,小成一个蓝点,却足以想象那里人,载歌载舞,说不定也在和山巅上的你我他打招呼。   “手机没信号。”魏予怀突然说。   楚和不知何意,只回了一句:“毕竟在山区。”   “你瞧,我们脱离最重要的通讯工具,手也能这样牵在一起,”魏予怀骄傲地把两人十指相握的手高高举起,冲着远方的山川河流、雾霭流岚,扬声喊着,“那今后的日子,它一定分不开。”   “今后?”楚和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金光下的魏予怀温柔极了,像永不谢幕的双人戏主角,“你觉得今后有多久?”   “以十天为单位,”魏予怀对这个计量方式非常执着,“我不想思考今后,我就想过好每一个十天。”   然后十天复十天,一年复一年,每一个节点都是新鲜的,每一次倒计时,都像是于世界末日里相爱。   楚和懂他的意思,于是打趣道:“那你想要多少个十天?”   “这需要等到我离开这个世界时才能知道。”魏予怀侧身,把牵手变成拥抱,“到那时候,我把我活的天数除以十,再告诉你答案。”   这话的另一层含义是,“一辈子”。这是楚和未曾考虑过的单位,但他这回愿意陪着探个究竟。   “这么自信?”楚和闻到露水沾着草香,“我们认识才多久?不怕有变故?”   魏予怀说话底气很足,以至于楚和隔着上衣都能听到他的呼吸和心跳。   “怕什么?我们在世界尽头啊。”   作者有话说:   今天!我!长不长! 第53章 “令郎很厉害”   他们一路从霍顿平原开到康提湖,从日出开到日落,途径一片无人问津的村落。僧伽罗人头戴金色的饰物,黝黑的皮肤在绿林里穿梭,朝着来来往往的游客露出雪白的牙齿。   开到疲惫,驾驶座就换人。魏予怀爱开快车,一到无人区车速就在警戒线附近蹦迪,惹得楚和在一旁直喊“慢点”“你他妈停下”,这时小司机就会递去一个调笑的眼神,戏弄话里不明不白的暧昧含义。   饿了就掰开Malu Pang和Kimbula Bunis,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着,看羚羊与麋鹿从车窗旁经过,隔着高高的铁围栏跟鸟群挥手。   他们大声唱歌、开着很燥的音乐,声音随风扬了去,吹给外头不明就里的小动物们听。   “没路了,”开到岔路的尽头,魏予怀这样问道,“咱回头?还是走右边那条土路?”   楚和笑,“说不想按景点地图走的人是你,现在没路了,你问我有什么用?”   魏予怀刹车一踩,“那咱们……干点别的?”   他们在空无一人的公路上接吻,前方是胶着的雾和通亮的光路。吻是放肆的,欲也是放肆的。   拉链是什么时候解开的,没人知道。楚和只知道自己正忍受禁忌、羞耻又奇妙的折磨。麋鹿成了这出好戏的观众,楚和最后忍不住,右手死死抓着扶手,头向上,仰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楚和的欲在下面,魏予怀的欲在嘴上。   他们无比契合,只是楚和依旧觉得羞耻,把挡风玻璃通通升起,拦住好奇窥视的动物们。   更羞耻的是,该死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   魏予怀嘴上忙着,手上挺闲,摁下接听键。楚和恨不得把他头拍车窗上。   好巧不巧,电话那头是楚正平的声音。   还能有比这更遭的情形吗?他跟老爸的萝卜车震被抓包?小王八蛋还不赶紧住口反倒愈演愈烈??   楚和脚乱蹬,被摁住了。没招,只能哑着嗓子接电话。   “喂?小魏?怎么才接电话啊!”楚正平等了半天,听到声音不对劲,忙问,“咋了?感冒啦?”   楚和底下还被人挟制着,羞愤地脸都涨红,开口声音又是浑浊的,赶紧清了清嗓子:“爸,是我。”   “怎么是你个小兔崽子?小魏呢?”   “他忙着……”楚和看了看在自己腿间起起伏伏的人,咽下口水,“他出去买东西了。”   “买东西?那你还随便碰人家手机?赶紧还回去!”   楚正平那头还在骂骂咧咧担心自己的萝卜被儿子得罪呢,萝卜这边已经换舌头上阵玩得不亦乐乎了。   楚和咬咬牙,努力忍住不出声:“没事,我俩关系还挺好的……”   说到这,椅子下面响起一阵哼笑。魏予怀抬起眼,眨巴眨巴地看着他,好像在问:好到什么程度?   去他妈的!   楚和往魏予怀小腿上狠狠踹了一脚。   电话那头似乎放心了些:“等会他回来了叫他回我个电话,旅途都快结束了,我得问问他工作上的想法。”   楚和被刺激得敏感极了,好几声闷哼都吞进肚子,偏偏这时候魏予怀拿手勾他的袋,让他浑身一抖,差点没喊出声来。   “嗯……”   “对了,我看见你朋友圈了。你怎么带小魏旅游还有空撩别人啊?啥样的小姑娘,整回来给你爹看看呗。”   啥?朋友圈?   草,好像忘记设置分组了!   楚和憋得耳根都粉了:“那个,这个以后跟您细说。”   “那你先说说呗,长啥样、家里干啥的?”   这么一闹,魏予怀也从座椅下面爬起来,拿纸巾擦擦嘴,半撑在靠椅上,看戏似的朝电话抬抬下巴。   楚和此时就是十分郁闷,拼命找补:“啊,挺、挺高的!跟咱门当户对吧……”   “门当户对咱不提,你爹也不是那种保守的人。”楚正平来了兴趣,“挺高是多高?”   “比、比我高半个头吧。”   “啥玩意?那得……嘶,女篮队的吧?”   魏予怀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理所当然得到楚和一个眼刀。   “不是,他其实——就,魏予怀,你知道吧?”楚和干脆说实话。   “你个小兔崽子胡说个屁呢?!你给老子把贵客照顾好然后送回国,敢打半点歪主意把你皮扒咯!”   楚和朝魏予怀求助地望了一眼。   魏予怀跟他眉来眼去好半天。   终于,迫于因为,魏予怀终于出来救场,拍拍自己跪出灰的膝盖,冷静沉着地说:“楚总?您好,我是魏予怀,刚去买东西,请令郎帮忙照看了会来电,抱歉。”   瞅瞅,瞅瞅!令郎!还照看来电!   魏予怀真的太能叭叭了啊!差点都忘了他正经起来长啥样了(?)   楚和虽然仍按捺不住想把这人暴扣一顿的冲动,但目前原谅了60%。理由是,魏予怀谈事情时声音过于好听。   魏予怀拿纸巾擦擦污浊的嘴角,将手机放到支架上开公放,一本正经地系好上衣扣,扶着眼镜。   楚正平也客气了不少:“小魏啊?玩得怎么样?”   “谢谢,令郎很会照顾人,带我去了许多名景点。斯里兰卡很美,多亏您介绍我过来。”   “那就好!那小兔崽子如果跟你开了什么不合适的玩笑,你告诉我,我削他!”楚正平顾及楚和在旁,只能旁敲侧击地说,“好好旅游、好好玩,在外面嘛,就别担心太多事情啦,尤其是工作上。你要是不嫌发挥空间小,我也跟你提过很多次,我们公司也是缺操盘手的嘛!”   “我哪能高攀得上楚总啊。”魏予怀礼貌极了。   楚和瞅他这坐怀不乱的样,又想想自己被折磨的惨状,突然起了坏心思。   “拉倒吧,多少公司想挖你?来我这都算屈才!”说起这个,楚正平又开始叹气,“我儿子比你还大几岁,他啥时候能让我省省心哪?”   楚和默默翻白眼,心说您儿子正忙着扒人衣服呢。   魏予怀无奈张开手,扣子被解得七零八落,胸口敞着,由人在自己皮肤上留痕。“小点声。”他捂着话筒警告楚和。   然后语气一百八十度转弯:“不不不,虎父无犬子。令郎很厉害。”   能不厉害么?都敢当他爹的面跟人偷情了。   “呸!他昨天不知道跟哪个狐朋狗友玩到半夜,电话都不知道接!”   狐朋狗友本人解释:“他一定是有急事?”   急事大概就是,陪着魏予怀住院,然后这样那样……   “急事?他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能有什么急事?”楚正平低声叫魏予怀往旁边避避,然后放开了诉苦,“你最近应该一直跟他搁一块?我总觉得他不对劲,前两天还说要喝什么酒,还发朋友圈说什么俩人看日出。可他带着你呢,怎么可能?明显在扯谎吧!”   魏予怀:“嗯嗯,扯谎扯谎。”   话音刚落,楚和就在他锁骨上狠狠咬了一口。   “他最好别冷不丁给我带来乱七八糟的朋友。”楚正平的声音陡然提高,“不然我打断他的狗腿!”   魏予怀:“好好好,打断打断。”   得,这下楚和咬的是喉结。   “但我寻思着……应该不能?就他现在那穷酸样,哪个人瞎眼了能看上他?”   瞎眼本瞎说:“瞎了,一定是瞎了。”   穷鬼楚和气笑,朝着听筒里高声喊:“爸,入场时间到了,咱挂了哈?”   楚正平还要说些什么,被儿子堵回去:“拜拜!下次聊!”   手机一放,楚和立刻从魏予怀腿上下来,把魏予怀的头发全都打乱,咬牙切齿地问:“谁瞎了?”   “我瞎。”魏予怀乖乖举手回答,“啊不对!我三生有幸,瞎的是你。”   “谁扯谎?”   “我扯谎。”魏予怀连语调都变糯了。   “打断谁腿?”   “呜呜,打断我。”十分舔狗。   楚和心满意足,拉链一拉,“成,走土路吧。”   应有尽有的魏予怀还没尽兴,又巴巴地凑上来,撅起嘴问:“可是……你那儿还没下去呢,我接着帮帮你呀?”   作者有话说: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发朋友圈要记得分组 第54章 标间   原本三小时能开到的目的地,俩人足足开了五小时,中途还加了趟油,等真到达科伦坡,天都黑了。   刚来这座城市时,魏予怀还跟楚和保持着陌生人该有的礼貌和拘谨,这会就已经放飞自我不知廉耻了!   到科伦坡之后,魏予怀就发了条微博,从好友圈可见变成公开可见:楚哥哥人间优秀!   配图是楚和的速写,背景是东方十字路口广场。   楚和嘲笑他:“咋还公开可见啦?”   魏予怀“哼”了一声,嘀咕道:“反正也没人摸到这来。”   楚和笑而不语,默默在下面评论:老公才是人间优秀。   发完,自己都鸡皮疙瘩起一身。   好在他那些粉丝还没有无聊到全网扒他的发言,楚和放心大胆地揣起手机,准备去订房。   走进一家酒店前,魏予怀突然拉住楚和,小小声问:“能不能订标间?”   脸红红的,声音蚊子哼似的,一看就憋着坏水。   楚和倒不会觉得魏予怀不想跟自己睡,但又想不出来其他理由。   “干什么?嫌弃我了?”楚和假装生气,拧他的胳膊,“这才几天啊?就这还想过好几万个十天呢?”   “不是不是!别掐我!”魏予怀一边啧啧喊疼一边特委屈,直往旁边躲,“主要是、是……网上说……”   说说说半天也没说出个啥,楚和瞪他,“说啊。”   “说开标间比较方便……那啥。”大庭广众之下,魏予怀没好意思把话挑明,只能举起双手,重重地拍了三下。   于是,寂静的夜空里,忽然想起响亮的几声:啪,啪,啪。   楚和无话可说。   魏予怀兴高采烈。   “一张床弄脏了,就可以去另一张床上睡,这样不用半途垫毛巾啦。就是标间床比较小,但咱俩本来也是抱着睡,用不着那么多位置,”魏予怀可骄傲啦,邀功似的问,“我是不是很聪明?今日份常识有!”   “有你个头,”楚和哭笑不得地说,“正经人谁会了解这种常识啊?”   魏予怀睁圆了眼,乖乖举起手,像个回答问题的小学生,“我没说自己是正经人啊。”   呸!   楚和十分后悔刚到科伦坡那天没录音。什么“谈不上怠慢”,什么“距离”,嗐,就离谱。   虽然心理活动不少,但楚和还是决定学习这个“常识”,冲到前台,准备订标间。   楚和并不能认识全锡兰的前台小姐姐,比如眼前这位。   “没房了。”英语说得冷酷又快速。   因为是临时起意开到科伦坡,满房很正常。楚和又懒得找其他旅馆,于是跟前台道了谢,转头对魏予怀说:“怎么办?要不去我家住得了。”   “你家?那不是在加勒吗?”   “哦,加勒那个那是我爸暂借给我的,”楚和终于也能凡尔赛一把,十分欠揍地摸摸耳廓,挑眉,“科伦坡这个才常住。”   魏予怀:……   这位向导平时总是抠抠搜搜,以至于魏予怀都忘了他其实是个富二代。   尽管楚和看起来自己都不适应这个身份。   “没有,主要是科伦坡房价低嘛。”楚和凡完倒不太好意思,把魏予怀推进车。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科伦坡的夜幕,魏予怀却表现得十分新奇,仿佛第一次来。因为刚下飞机那会满脑子烦心事,又碍于面子没放开,确实错过不少风景。   因为是市区,楚和不放心让魏予怀来开,于是坐在驾驶座上,宠溺地听身边人孩子似的问这问那。   他跟人解释,“乌鸦是这里的神鸟”“金枪鱼市场通常早八点开放”“上次你去的商场其实有个典故”……乖学生则趴在窗户上,听到感兴趣的部分掏出手机拍个照,大多数时候,是歪着头,看着楚和。   虽然什么也不说,但楚和能从余光里看到魏予怀的眼神。   “你这样好像一只小猫啊,又乖又闹人的那种,”楚和被逗笑,“趴在门口等主人回来,本来还是闷闷不乐的,一听到脚步声就巴巴地瞅。”   魏予怀听完,咧开嘴,眼镜下的眼镜笑得弯起来,“我喜欢这个比喻。”   “为啥?”   “因为猫啊、狗啊这些动物,看主人的时候应该眼睛里全是喜欢吧,”魏予怀撑着窗户,歪头无辜的样子,“它们大概不会伪装,也不会管自己和别人是否一样,只是很单纯地……喜欢一个人?”   前面开到目的地,楚和却被这句话惹得忘记停。   他赶忙倒车,找到停车位。   操作完后,他又看到魏予怀透亮且直白的眼神。真就如他所说,满满装着全是喜欢。   “啧,我发现你……”   好他妈会啊!   楚和把话吞回肚子里,换成动作来表达自己的满意。   先是捂住他的眼睛,听人唔唔乱叫:“我看不见啦!”   楚和凑近他的耳朵,贴着脸颊问:“都说捂住眼睛,爱也能从嘴里流出来,是吧?”   魏予怀双手舞来舞去,其实稍稍使劲就能反客为主,但他就是很配合地没反抗,“那,我爱你!”   爱意流得这么快也是楚和没想到的。   魏予怀最近说“爱”说得又频繁又真诚。   楚和于是拿嘴唇去接溢出来的“我爱你”。   魏予怀嘴里的花样特多,就跟犯瘾了似的,先是捏住楚和的下巴,却没有直奔嘴唇,而是先在鼻尖上点了点,然后落在耳垂上。耳朵下又嫩又软,特别适合喂饱空虚的舌头。   嘴唇到最后才落到楚和的下巴上。魏予怀碰一下停一下,像对分不开的小动物,楚和也睁着眼,瞅着他笑。   楚和也不知道自己嘴唇周围抹了啥,能让魏予怀这么上瘾。认认真真亲完还不够,非得又在周遭皮肤上舔舔干净,比小朋友吃奶油还有耐心。   楚和一直睁着眼,到最后还把车里灯打开。   魏予怀停下来,嘴唇贴着侧脸,“你也不怕被人看见。”   “没事,我好久不回来,没人认识咱。”楚和微微侧头,小小的弧度让俩人的嘴唇又碰到一起。   手撑着玻璃窗。空调没那么制冷,地下室温度够低,于是楚和干脆摇下一半车窗。   然后继续缠缠绵绵,你侬我侬,暧昧缱绻。   但事实证明,有的flag不能乱立。   比如此时:   楚和依旧睁着眼睛,想把魏予怀沉溺于接吻的样子尽收眼底。   魏予怀有点动情,手指插过他的头发,慢慢揉着。   楚和突然睁大了眼,瞳孔在亲吻中急剧收缩了一下。   魏予怀毫不知情,甚至有些不满对方的分神。   “唔,”楚和慌慌张张往后躲,“你缓会……”   “怎么啦?”魏予怀的瘾被勾起来,又没得到满足,正郁闷着,不自觉把衣角卷成了长条,放在唇边摸摸,“刚还说被看到也没关系,现在有个路人经过就慌了?”   “不是——”   “又不是说‘身价暴涨无所畏惧’的时候啦?又不是叫我傻崽的时候啦?这样还怎么回国继续没羞没臊的生活啊?”俩人特喜欢用这句式互怼,魏予怀也没收着,语气要多嗲有多嗲,只奔着能逗笑楚和。   然而楚和整个人都僵了,苦笑着指指窗外:“你快别叭叭了!那个路人是我妈!”   作者有话说:   社死小魏,重出江湖 第55章 丈母娘   魏予怀,从小到大的尖子生,从不怵老师提问。   但现在后背突然冒出一身冷汗是怎么回事啊??   他刚刚都干了什么?   在丈母娘面前把她儿子亲到缺氧。   在丈母娘面前跟她儿子撒娇。   在丈母娘面前捏她儿子rt。   在丈母娘面前骂路人不长眼睛。   啊这!!   现在逃离地球还来得及吗?   魏予怀心理慌得一批,面上勉强维持住镇定的笑容。嘴角弧度很僵硬,但远看还是礼貌的。   “阿姨好。”   听到这声时,楚和都快把肚子笑痛了。要不是魏予怀在暗处不停戳他腿肚子,他还真想看看姓魏的怎么收场。   窗外女士穿着随意的家居服,手里提着一袋零食,脸上惊诧的表情渐渐平静下来。   楚和推开车门,“妈,你咋回来这么早?也不打声招呼。”   “巡展完我就回了,懒得跟你爷俩说,反正说了也没人来陪我。”女人撩撩发尾,语气随意,仿佛刚刚那一幕没发生过。   楚和黏上去撒娇:“咋没人陪啊?我这不是来陪了嘛!”   “哟,你这是陪我啊?”女人红唇微微一翘,淡红的眼皮半抬不抬往车里示意,“你这是带情儿回家被我撞见了吧?”   情儿本情还搁车里待着不出来呢。   楚和回头,手指勾着魏予怀的衣角想把他拉出来。   魏予怀摇头,魏予怀拒绝。   “你不跟我出来,那睡哪?”楚和放低声音,问。   “旅馆,酒店,长椅,大马路。”去哪都比去楚和家跟丈母娘同住好啊!   楚和要笑死了,使好大力气把人扒拉出来,“快点的,别让我妈等急了。”   魏予怀不情不愿地跟出去。   再怎么不愿意、再怎么慌,魏予怀高超的伪装技巧依旧在。他本来勾着楚和的手,试图用撒娇怀柔战术软化“敌人”,没想到楚和不吃这套,特意侧过身子,把他勾勾缠缠的小拇指暴露给女人看。   “阿姨好,”魏予怀立刻摆出平日见高层客户时才会有的8级笑容,但自作主张地在里面加了点讨好的甜,“我叫魏予怀。”   楚和立马接腔:“妈,忘记跟你们介绍啦,这我男朋友。”   魏予怀可太紧张了。   第一次见家长竟然是在地下车库里。   还这么冷不丁又不正式。   唉,楚和妈妈不会觉得他轻浮幼稚吧?不会还不知道楚和喜欢男人吧?   后一个问题,在蒲千凝淡定的表情下化解了。   事实上,前一个问题也不算问题。因为蒲千凝就跟听到“今晚吃咖喱”一样,面不改色,似笑非笑地点点头说:“你好。”   你好?就这?啥意思?   魏予怀发动自己工作中察言观色的技能,望穿了也没读出什么不对劲。   小魏总慌了。   他只能悄悄作弊,一步一蹭挪到楚和身边,手肘捅了捅对方的,“那个,阿姨这是啥意思?”   楚和抿着嘴,故意逗他:“意思就是不认可你呗。”   “啊?”魏予怀可不敢再造次,恭恭敬敬朝女人鞠了一躬,“不好意思,刚刚有点唐突。来您家也是偶然情况,如有打扰实在抱歉,我收拾一下,很快离开。”   蒲千凝的大波浪遮在脸颊处,淡淡的酒窝显得很年轻。她对这番话不予置评,上来就问:“你是不是近视?”   “嗯?”魏予怀短暂地挑了下眉。   怎么?这是要看有没有遗传基因如何吗?不是,他俩也生不了孩子为啥要看这种东西?   魏予怀虽然摸不着头脑,但也礼貌地点头:“是有一点,不过度数不深。”   等待时间非常久,再等待下去他可能连什么时候去   蒲千凝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笑:“怪不得,我就说嘛,要不是眼神不好也看不上和和。”   魏予怀:?   楚和:……   “别在车库里站着,演木头呢?赶紧上来,我给你们烧咖喱吃。”女人说完话就晃着钥匙回家了,留俩人面面相觑。   魏予怀尴尬地问:“那个,你是她亲生的吧?”   “呸!”楚和真想给他一个暴扣,“麻溜的!跟我回家!”   屋子比在加勒的小独栋要现代化一些,极简的设计,家居却很智能。   楚和一进门,本来想领着魏予怀去卧室休息一会,但在分配房间时犯了愁。   魏予怀看着他家宽敞的客房,挠挠头问:“楚老师……咱俩……”   “有话赶紧说。”   魏予怀深吸一口气,满眼期待又紧张兮兮地说:“我们是俩人住一间?还是一人一间呀?”   楚和看了看自家母上大人离得过近的房门,不由忍气吞声地说:“忍一时海阔天空。傻崽,咱俩分房睡吧?”   作者有话说:   魏予怀,这你能忍? 第56章 痒痒肉   魏予怀“哦”了一声,好像很舍不得。   楚和陷入沉思。   住一起吧,太亲密,毕竟还没跟家里讲过谈恋爱的事,也没带魏予怀正式见过爸妈,这万一在屋里干出点啥被听见……嘶,算了算了。   不住在一起吧,又怪想的,不知道那个小傻崽会不会半夜咬衣服嗦手指,发现旁边没有人会不会睡不着觉。   楚和正纠结着,在房门口站了半天,突然听到身后女人的声音:“杵在那干什么?你们不用换被子?”   这话楚和也没法接,总不能说他在思考要不要跟男朋友睡在一起吧?   蒲千凝一副阅尽千帆我都懂的表情,坡跟拖鞋嗒嗒地踩进卧室,往床头柜上放了一盒避孕套,旁若无人走出门,擦肩而过时还拍拍楚和的脸:“注意安全,不够的话我那还有,刚特意出去买了。”   楚和目瞪口呆。   “看着我做什么?你们不用这个牌子的?”   “不是,……”楚和心想,我可真是您亲生的,“我、我就是想问……”   任他平时再怎么没脸没皮,这会也没了逗趣的心思,支支吾吾问:“妈,您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为什么要惊讶?”蒲千凝刚涂上鲜艳的口红,下巴上有点性感的小痣,“你都这么大了,不谈恋爱才有鬼吧?”   “不是,那我单身这么多年,突然就把一男的带回家了,你就不怕我被骗身骗心骗钱??”   “你这智商,倒也不至于被骗身骗心,”蒲千凝双手交叉着摆在胸前,嘴角挂着淡淡的笑,“骗钱的话,咱家也不是没那条件,还是吃得起教训的,只要别太过分。”   楚和:“?”   “哦,不过小魏也用不着骗你钱啊。”蒲千凝上下打量着楚和,“你爸之前总提起他,什么青年才俊、潜力无限,怎么被你给勾走了?长能耐啦,小和和。”   楚和平时根本不怎么关注他爹的生意场,跟蒲千凝交流得更多。俩人的交流方式也是像现在这样,奇奇怪怪又很自由。   “您儿子一直有能耐!”楚和不满地撇撇嘴,往床上一坐,“行了行了,我要跟咱家萝卜共度良宵了!”   因为楚和总说魏予怀是楚正平想挖的萝卜,所以总用它来代称。只不过这话放到此时的语境,不免让人多想。蒲千凝眯起眼睛,似乎在目测自家儿子这体格要如何“拱”萝卜。   “提醒一下,咱家虽然隔音,但我就在你们隔壁,”蒲千凝露出暧昧的笑,葱管似的食指曲起来,敲了敲墙,“你们注意一点啊,小点声,我可不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   楚和尴尬地笑:“放心吧,我们今天不、不那啥。”   “你们最好是。”蒲千凝很是不信,皱起眉,“现在很晚了,我最近失眠。你懂我意思吧?。”   楚和忍气吞声地说:“妈,您儿子是那种不知道节制的人吗?”   蒲千凝“哼”了一声,撩着头发转身:“记得画画。”   楚和连应都没应,尴尬到脚趾抠地,立刻把魏予怀叫进屋一起受死。   魏予怀在客厅里等了好久,出于紧张和礼貌也不敢乱吃东西,全程只能乖乖坐好,生怕蒲千凝从哪里冒出来要跟他聊天,表面上正襟危坐,手却一直抓着裤腿还怕捏皱,没一会就要抻一抻。   总算可以回屋了,魏予怀镇定地走进屋,门一关,立刻撒开欢奔过来,砰地一下把人扑到被子上,抱着精瘦的腰去啄楚和的耳廓。   “可算不用端着了,”魏予怀吧嗒一声亲得响亮,“想你。”   楚和正趴在那翻画集呢,猛然被人摁着一通亲,脑子还没转过来,身体倒是先一步反应,转过头接了个又腻又长的吻。   “你等会,我妈刚才说——”   “唔,你好香,”魏予怀含着他的舌头,话也说不清楚,“洗过澡了?”   “嗯……”楚和一下子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莫名发出一声虚弱中带着丝性感和期待的哼。   魏予怀显然被他刺激到,立刻把人捞起来,“我也洗过。”说完,不由分说地又用唇舌温暖着楚和被空调吹凉的皮肤。   楚和想想蒲千凝的叮嘱,咽了咽口水:“那个,我妈在隔壁,你这回轻点。”   魏予怀惊喜地眼睛都亮了:“阿姨不管咱们?”   楚和摇摇头:“她一向随我折腾,只要死不掉就行。”   魏予怀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哪舍得弄死你呢,我会很轻很温柔的!”   轻是够轻,慢也够慢。   只是楚和不敢造次,毕竟还记着隔壁住了人,他妈妈还失眠,他把什么声都硬生生吞回肚子里。   但魏予怀一上头就不管不顾,甚至特意在他耳边轻声问:“今天怎么这么小声?不舒服?”   楚和瞬间腿软,腰也绵绵地塌下去,自暴自弃地任人摆弄。   魏予怀知道他后脖子有块痒痒肉,于是特意叼着那块,一边做一边吻着。   “你要么就用点力,要么就别碰那!”楚和被温热的舌头勾得又想笑又浑身发软,忍无可忍地吼了一句。   魏予怀被这声吓着,委屈极了,嘴上没使劲、继续柔柔地刺激着痒痒肉,却加了身下的力气和频率,软绵绵地说:“明明刚刚是你要我轻点的……” 第57章 岳母脸黑.jpg   魏予怀还算有良心,没在楚和脖子上留下什么痕迹,就胸口跟大腿不太能见人,不过,好在那种地方也不需要见人。   楚和对着镜子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啥不得体的地方,才敢出门。而这时魏予怀已经洗漱完毕好久了。   其实魏予怀平日里绝对会抱着楚和拱来拱去,说今天没有工作我们可以多睡一会,但今天魏予怀出奇亢奋,七点不到就起床,没舍得叫楚和,自个儿下楼做早餐去了。   楚和到了客厅,看到魏予怀已经做好早餐在等,摆盘还十分精致,荤素搭配、营养均衡,种类也很多。   “怎么着,一大早起床就为了给公婆做早餐?”   在自家地盘,楚和始终坚称自己是丈夫,并且以不让魏予怀吸手指为砝码要挟小王八蛋答应。   其实也用不着威胁,魏予怀压根就没在意这些,他一心只想着怎么给蒲千凝留下好印象。   “你尝尝看。我不知道阿姨的口味,没敢多放佐料。”魏予怀舀了一勺汤,送到楚和嘴边,“应该不烫了。”   楚和眼里全是笑意,打趣地看着魏予怀,抿了一口后表情都亮了,惊喜地说:“好好吃啊!”   魏予怀松了口气,摸摸胸脯,长叹一声:“还好还好,能吃就行。”   “你很会做饭的,谦虚什么?”楚和叼着勺子,右手拿着勺柄,左手勾起魏予怀的脖子,蹦跶着坐到铺着围裙的腿上。   手搭在肩上,腿盘在腰间。楚和在魏予怀头发上蹭来蹭去,“喏,给你个奖励。”说罢,把手指伸到他嘴边,轻轻用指腹搓着唇珠。   酥麻的触感从嘴唇蔓延到别的部位,魏予怀下意识想吞下这个磨人的诱饵,但还残存着一丝理智:“阿姨等会过来……”   “她不忙的时候,不睡到十点钟不会起床。”楚和笑嘻嘻地把食指往嘴角蹭。   “那你不早说。”魏予怀这才张开嘴,把分明的骨节曲来,用舌头缠进口腔,开始吮吸。   眼镜被放到餐桌上,客厅里气氛一下子变得暧昧起来。   俩人腻歪磨蹭大半天,最后还是魏予怀听到对面肚子咕噜噜的叫声,挣扎出来说:“先吃点东西?”   一碗汤,他俩非得放两个勺,你一下我一下地舀着喝,喝到一半还嫌不够,非得凑近了结结实实接个吻才肯放。   如果有旁观者在场,一定会大喊“我瞎了”的程度。   他们也就是笃定没人会来,才敢这么造次。   可惜楚和还是没算到,蒲千凝虽然平时确实作息不规律,但今天有工作,她不得不早起。   于是,下楼的蒲女士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她儿子坐在人家大腿上,手指被叼在人家嘴里,俩人还旁若无人地你侬我侬。   瞎了,真的瞎了。   蒲千凝干咳两声,“大白天的,拉什么窗帘啊?”   椅子上的人立刻站起来,手忙脚乱碰到对方。楚和不小心磕到膝盖,魏予怀赶紧蹲下身去揉,意识到这动作不对,又抬头直起身站好。   蒲千凝憋着笑,走到餐桌旁,“这么精致,一看就不是和和做的。小魏,谢谢你啊。”   魏予怀没心思接受感谢,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客气,阿姨,我该做的。”魏予怀保持着职业的微笑,眼镜不知何时被他重新戴好。   蒲千凝也没说什么,若无其事地坐下来,一边吃早餐,一边打开电脑处理工作,“别愣着啊,你们还没吃完吧?接着吃点。”   俩人战战兢兢,也一边一个坐下来。   “和和啊,我昨晚把你爸叫回来了。”正无声地吃着,蒲千凝突然说这么一句。   楚和被一口汤呛到不敢说话,咳咳咳地问:“为啥啊?”   蒲千凝眯起眼睛,云淡风轻地说:“一个人睡情侣隔壁太苦了,我得叫他回来陪我。”   楚和:……   魏予怀:……   被整无语的俩人又尴尬又羞赧,还不知道怎么接话,得亏魏予怀反应快,礼貌而不失优雅地称赞道:“阿姨跟楚总的感情真好。”   蒲女士微微一笑,“还行吧,老夫老妻了,没你们小年轻干柴烈火。”   魏予怀噎住了,心道这天还怎么聊??   魏予怀强装没事,岔开话题:“我跟楚总也好久没见了。说起来,这次旅行还得感谢他。”   “旅行?”蒲千凝听到这表情才微微异动,卡姿兰大眼睛忽闪忽闪,“你是来短期旅游的?”   “嗯嗯。”魏予怀笑着点头。   他本以为楚和早就把这回事告诉妈妈了,没想到蒲千凝还不知道。他紧张死了,手指一直在偷偷搓着裤子,又把皱皱巴巴的褶子抻平。   蒲千凝的脸色立刻转黑,阴云密布。   魏予怀心惊胆战地等下文,生怕准丈母娘把他当成借旅游艳遇为名、拍拍屁股走人、骗身骗心的渣男。   但她也没没多说什么,只是礼貌地笑笑,在吃完早餐之后,把楚和叫进了画室。   楚和跟在妈妈后面,回头朝魏予怀比了个“糟糕,她生气了”的口型。 第58章 军旗   楚和倒不紧张。他爸妈的教育一像很开明,就算有天大的事,一家人搬个椅子围成一圈聊一聊也就过去了。上次开“家庭会议”还是楚和一年前那次,楚正平劝人回国念书,蒲千凝撒手不管让人自己走出来,夫妻俩因为这点分歧还闹了一阵子。   这回阵仗没那次大,蒲千凝却显示出比以往甚多的担忧。   “和和,你打算回国了?”蒲千凝手里盘弄着打火机,叮地打开翻盖又合上,“还是说,他要为你留在锡兰?”   楚和诚实回答:“还没决定好。先把画展搞定吧。”   蒲千凝抬起眼,抽出一根烟,“那你们俩只是玩玩?”   “不会,”楚和伸手,也要来一根,点燃后烟雾泛着水果的香气,“我们之前聊过这个问题。我觉得定格美好是件很浪漫的事情,而试图留住它、延续它则很愚蠢。是,我们这一路挺合得来,但一切都是因为有斯里兰卡的滤镜加持——过了这个夏天,我不知道这份感情还能持续多久。”   “所以你们要先异国一段时间?”蒲千凝显然无法理解,但还是选择听完。她勾勾手指,细烟夹在唇缝里,凑着楚和打着的火苗点烟。   楚和努力解释他们之间的约定,却又觉得怎么说都不对劲:“我们各自都有很多麻烦还没解决,在那之前,我们不想耽误对方的生活和工作。否则,就算我们为了谁去了某个地方,今后也不一定能过得好。”   “你能这么冷静我很开心,但是万一,在你们分开的这段时间里,谁有了新的生活,怎么办?”   “那我大概也会先见他一面,把话说清楚。如果那个‘新生活’对彼此都好,那分开也不值得遗憾,对吗?”楚和说,“或者,我也可以期待下一次跟他不期而遇?说不定又是另一番风景呢,未知的事总是美的。”   蒲千凝听懂了,在空中把青烟打散:“很像那个电影,《爱在黎明日出前》。”   “对,差不多这个意思,”楚和笑道。   “可是,续集里的男女主错过了十年,而且各自组建了家庭。”蒲千凝冷笑一声。   “但他们最后还是在一起了啊。”   “冒着婚外情的风险?”   “如果用这种眼光来评判文艺作品,那一切浪漫都没有意义。”楚和回答得很快,他知道在这一点上很难与妈妈达成共识,也没想着要说服,“而且那错过的十年也不是毫无意义。每一段经历都在改变人啊,他们如果不经过时间的沉淀,又怎么知道彼此是适合自己的?”   蒲千凝仍旧不赞同,索性换个角度:“那你觉得,你跟小魏能经住考验?印度洋好宽,一般人越不过去。”   “如果连这都经不住,又怎么保证我们在一起之后能长久呢?”楚和说,“家庭、他人眼光、身份地位、柴米油盐……哪一个不比印度洋还难越过去?”   “既然你想得这么明白,那我多说也没用,”蒲千凝晃了晃烟头,掸落几点烟灰,“你们年轻人的心思我是不大能懂,但好在还懂点画——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路上走走停停画了些,还算满意。”   说完,楚和翻出他这一年来在斯里兰卡的存稿,仔细摊开摆在画架上。   从左到右能明显看出风格的变动,有零星几张写实的、画着动物搁浅或孩童失学画是刚来斯里兰卡那会动笔的,知道前段时间才完工,剩下的则全都是鲜艳的色块和简单的笔触,有的看起来像是半成品,但放到特定的光下,影子会和画一起构成完整的作品。其中还有几张是人体画,很明显,模特是楼下那位。   蒲千凝笑:“不纠结了?不怕展出去又被人笑话‘小学生才艺表演’?”拖鞋在脚后跟啪嗒啪嗒地拍着,“还有谷先生那边,你都解决了?”   “没有,但我觉得……跟别人不一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存在即合理,我其实不需要得到认同。”楚和如今再谈起这回事已经波澜不惊了,甚至可以露出一个安慰似的笑,告诉妈妈他已经释怀了,“这一点,也是魏予怀带我发现的。”   蒲千凝自知没有再聊下去的必要,孩子如今心里跟明镜似的。于是她站起身,拍拍裙子,茂密的卷法撩到脑后,风情万种地熄了烟蒂,“既然这样,我就负责跟你爸多说说,以免他知道后炸毛吧。”   楚和笑着比了个敬礼的手势,“妈,你可真是人间天使、美神再世!!”   蒲千凝并不理会这个马屁:“滚!”   “啊!!不是美神!!是上帝!!”楚和十分做作地比了个上帝之手的手势。   蒲千凝笑道:“另外,我认为得到认同还是有必要的。首先你的画得卖出去、养得起自己,其次才能去想你那些形而上的创作问题。”   “明白,放心吧。”   蒲千凝不再多说,修身的长裙摆尾,带着一阵风离开了画室。   “他永远不会成为你的羁绊,是么?”临走前,她突然转身,倚着门框问,“一直把时间看得这么短暂,真的会让你幸福?”   楚和一开始没听清到这个问题,被窗外的白鸽吸引了注意。直到蒲女士敲了敲门,才收回眼神,看到屋里的青烟已经消散殆尽。   “会不会成为羁绊我不知道,”楚和说,“但他永远都会是我的军旗。” 第59章 告别   楚和下楼的时候,魏予怀已经把餐盘洗好,乖乖在餐厅擦桌子。   “聊完了?”魏予怀问。   楚和点点头,有些疲惫地靠在魏予怀肩上。   魏予怀摸摸他的头发,“聊啥了,这么累?”   “聊聊你,聊聊未来。”   魏予怀没说话。未来这个词他刻意回避,因为一提到这个,就意味着分别在即,所以他撇开脸,顾左右而言他:“我在这里是不是太打扰阿姨了?我去Booking上看看有没有空房。”   “不用,我看过了,咱们正好今天得去独立广场,去那附近订酒店吧。”楚和说着就催魏予怀收拾东西,现在出发还能赶得上去Jami-Ul-Alfar清真寺逛一圈,“最后一站了,正好再去趟贝塔市场,你来的时候没去那儿,咱们有始有终。”   魏予怀被这句“最后一站”惹得心神不宁了好久,也没什么心思出去玩,听到“有始有终”更是憋闷。   “我们能不能不去?”魏予怀恳求。   楚和看到他亮晶晶的眼睛,原本狭长上挑的角度此时耷拉下来。   即将卸任的向导肩膀也塌了下去,“你来科伦坡一趟,不去这些地方怪可惜的。那你想去哪?我带你过去。”   “哪也不想去,”魏予怀眼皮很容易红,这会虽然没风,但他也装做一副被吹狠了的样子,揉揉眼睛说,“我就想陪着你。”   “我们一块去看园子也是陪着啊。”   “那不一样。”魏予怀的固执来得莫名,“在外面我没法想亲你就亲你,也没法抱着你睡觉,连说话都不能磨耳朵。”   “……”楚和不明白这种话为什么人家就能面不改色地说出来,“那咱们总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呆在酒店里吧?”不然这旅行也太没意义了。   魏予怀的头低下去,鼻子皱了皱,无声地抗议一句,随即点点头。   楚和这才拉着他上车,往独立广场去。   独立纪念堂四面镂空,放眼望去能看到葱绿的草坪。绿色铺了满眼,西边是一排石狮子,在长廊尽头能看到一排高大的树。林荫隐蔽着砖石地,尽头立着一杆国旗。   楚和跟魏予怀就坐在阴凉的纪念堂里,微风徐徐,吹得人心痒,却没人开口说话。他们附近坐着一群科伦坡大学的学生在柱子旁坐着,谈起即将换届的选举和班达拉奈克国际会议大厦前的游行。   当然也有当地人聚在一起乘凉,坐在草坪上找块树荫聊天。   楚和却不知该跟魏予怀说些什么,因为魏予怀显然不在状态。短短十五分钟里魏予怀擦了三次眼镜,每当楚和无意间瞟到他时,都能看到他留恋又小心翼翼的目光。   兴许是临行前的伤感因素在作怪,不光是魏予怀无心游玩,楚和做了这么久的导游,也是头一次刚走一个景点就疲惫了。按理说他该跟魏予怀介绍一下哪一个石狮子代表着哪一任总理,但他实在不想开口。   俩人这么坐了半小时,魏予怀突然问:“你还要带我去坐环城巴士吗?”   楚和掏掏兜,零钱刚好够两个人坐旅行线路公交。   “你是不是不太想去?”楚和明知故问,“累了?”   魏予怀摇摇头。因为是在室外,没太亲密,只是拽着楚和的小拇指,在指甲盖上刮来挠去,“不累。我就是在想……是不是该走了?”   楚和突然鼻头一酸,也不知道怎么,眼眶就红了。   好奇怪的反应。他一直觉得自己是贼洒脱的人,跟魏予怀吵架也好、给蒲千凝解释也好,都是清醒的。但是这会,楚和竟然没忍住想把人留下来。   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魏予怀应该是在等他说话,没等到,于是自己掏出手机,“帮我看看回国的机票吧。”   “现在?”楚和睁大眼,无解地挠挠头,“为什么这么着急?”   “不是着急……就是……”不想再这样等下去了。   长痛不如短痛,一直等着楚和的回应,确实挺累的。魏予怀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留在这,但又没法改变什么。   “算了,没什么。”魏予怀说,“是不是我早点回去,你就能早点解决你这边的事情,然后去北京找我?”   楚和不记得自己承诺过这件事,但还是点点头。   “那就好!”魏予怀凑过去蹭蹭他的脸,“我们把各自的事情都解决掉,然后中国见,好不好?”眼里满是期待。   经过太阳折射,眼镜下有一道光斑。楚和盯着它,好像被什么魔咒蛊惑。   最后魏予怀买了次日的机票回国。当晚他们谁都没有压抑自己,以前所未有的疯狂接纳彼此。   魏予怀从前在床上对楚和几乎是言听计从,但这回就好像故意赌气,人家要重他偏不给,人家受不了他又狠狠耕耘,最后还委屈地问:“不戴套了行不行?”   楚和早就不大清醒,任人宰割,最后怎么换的衣服、怎么洗的澡一概不记得了,只知道醒来时太阳已经高悬。   “……几点了?”楚和恍惚了一会,猛然想起魏予怀的航班,赶紧翻身下床。   魏予怀果然已经收拾好行李,带着大包小包跟蒲千凝聊天。   楚和赶忙洗漱好下楼,害怕魏予怀错过飞机,三步并作两步地拉着人上车。尽管魏予怀千推万推说不用送,楚和还是不容分说,跟妈妈打了个招呼,就把人带去车上。   空调的制冷效果依旧不怎么样。   魏予怀习惯性地坐在副驾驶位上。   楚和突然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在后座窝着、装冰山呢。”   魏予怀歪歪头,迷茫地看着他,似是不明白为什么提起这些。   楚和看着眼前异常熟悉又不得不远走的人,再也忍不住,揪着他的衣领,狠狠一拽,重重吻上去。   唇间,手间,发间,满满当当都被彼此填满。热情与爱情一样来得迅速而炙热,他们在狭小而炎热的空间里拥吻,黏腻的汗水掺着彼此的泪,车窗把小小的车厢与外界隔离,于是这里只有浪漫与永恒。   楚和虽然是主动出击的那个,却反倒被吻得气息不稳,不小心按了两下车喇叭。两个人都被吓一跳。   “楚老师……”魏予怀温柔地亲他眼角,“我们等会走刚来时的那条路行么?”   楚和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这一看就是心里又在想那些七拐八弯的事情。   “好啊。”楚和这样应着,把车开到金枪鱼市场。   鱼腥气和海风混在一起,是独属于斯里兰卡的气息。他们坐在车里,看到乌鸦盘旋在头顶,诉说着这个国家的苦痛与美丽。   有一群穿着整齐的人在广场上举着横幅,高喊着魏予怀听不懂的口号,白衬衫拿着红色的标语,熙熙攘攘、热热闹闹,而在广场的另一边,一家三口正在沙滩上踩脚印,小孩子执着于覆盖住爸爸的印迹,他们的足迹都被海水冲刷掉,留不到第二天。   楚和特意把车开得很慢,让魏予怀能看清风景。   “你刚来那会心情不好,估计也没看明白这边什么情况,”楚和说,“东方十字路口,乌鸦是神鸟。所以你抬头看见的,是幸运和福兆。”   魏予怀没有看景,而是歪着头看人,“幸运和福兆……这不是一直都在吗?”在身边坐着呢。   楚和心里一阵暖,笑骂他油嘴滑舌。   就这么一路开,开到红白相间的清真寺,虔诚的人群在寺前聚集,开到郁郁葱葱的市政厅,热血沸腾的青年在这里呐喊,开到加勒菲斯绿地广场,其乐融融的原住民来海边散步消食——魏予怀终于分神看到这些,却突然意识到,要走了,这些浪漫的、热烈的、贫穷的、缓慢的生活,连同他的爱人一起留在遥远的印度洋边。   而楚和……魏予怀仍旧不知道该拿这个人怎么办。   楚和如此直白又如此自由,以至于他说不出“跟我走”这种话去挽回或许没什么未来的感情。   “那,我走啦?”临到科伦坡机场,魏予怀解开安全带,强压下心里那点恋恋不舍的劲。   楚和笑着跟他拥抱:“我送你到安检口。”   “不用!”魏予怀立刻拒绝。他眼皮很容易红,风一吹就湿了,这会更是忍不住,却不得不忍住。   于是,楚和看到的就是他憋着嘴却拼命把眼泪憋回去的样子:“你送我进去,我又得哭了,人多,不想丢人。就在这吧,别送了。”   楚和皱起眉,苦笑着:“你还怕丢人呀?”   “别说了,走了。”魏予怀半是赌气半是逃离,砰地关门跳下车,“再见再见!”   听到这两个字,楚和心里顿时晃过一个念头:再会时,他们会是什么样子?   要说感情基础,他虽然自信却不免犯嘀咕,短短两周的相处,真的足够支撑他们在大洋的两端吗?   老实说,要不是担心魏予怀工作那边等不及,楚和真想叫住他,问一句“多住几天怎么样”。   正这么想着,刚刚要走的人却突然转了个弯,敲敲窗子。楚和便把窗户降下来,看到一张快皱成一团委屈巴巴的脸。   “你真的不送我啊?”魏予怀皱皱眉,薄薄的脸颊微微鼓起来,“万一我记错登机口怎么办呢?”   他天天出差的人怎么可能记错登机口?但楚和没拆穿他,只是顺着意思说:“我只是停车停歪了,你在前面等我。”   于是小魏总的表情肉眼可见亮起来,连脚步都变得轻快。   机场不大,所以俩人就算是特意走得再慢,也没能偷出多少共处时间来。   大屏幕上写着:xx航班即将检票登机。   楚和把手中的一半行李交还给魏予还,“好了,你真的该过安检啦。”   “那我走了?”魏予怀明显是在等除告别之外的话。   楚和点点头。   可是为什么点头的时候鼻子发酸呢?   人群中的魏予怀被冲得东倒西歪,却执着地回头,一边倒退一边走,小心翼翼不踩到旁边人。远远看着嘴型,楚和认出他在说“舍不得你”。   这谁还能忍得住啊?   眼泪涌出来时毫无预兆,楚和甚至来不及去擦。他只顾得上奔跑,拥挤的人潮从他身边擦过,熙熙攘攘的机场里就这一个逆流而行的人。   “魏予怀!”眼看着还有十多公分的距离,楚和怎么都挤不进去,只能喊住人。   “嗯?”频频回头的人这下整个身子都转过来,看到楚和离得近,立刻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小跑着蹭着人群跑出来。   楚和还没站定,就被结结实实扑了个满怀。怀里人对他脸上又亲又啄,一边笑一边说:“就知道你也舍不得我。”   “现在又不怕丢人了?”楚和指指朝他们侧目的路人。   “不怕!丢人也要亲你。”魏予怀说,“你叫我出来干啥?”   楚和笑了。他也不知道把魏予怀叫出来能说些什么,就是觉得,不该这么轻易就时间溜走。   楚和温柔地缩进他怀里,“不干啥。就想跟你说一声,我爱你。”   “我知道呢,”魏予怀笑盈盈的,“我也爱你。”   “为什么?”楚和明知故问。   魏予怀刚刚的失落和不舍暂时搁置,一心回答着:“你跟别人不一样,我跟别人也不一样。但我就是爱你。”   “巧了,我也是。”   “你要记得好好吃饭,这个月能不接单就别接啦,先把画完成最要紧。”   “知道啦。你好好工作,晚上咱们视频。”   “好。”魏予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你拿点东西给我吧……想你的时候我想看看。”   楚和怔住,翻遍全身也只翻出一本速写本和一支勾线笔。   “就要这个啦。”魏予怀要走那只笔,仔仔细细装进自己的的左胸口袋里,让它与心脏贴合着跳动。   “还有你的手表。之前你说当押金,一直没拿回去。”楚和问,“我一直存在车里,去给你拿过来?”   “不用!”魏予怀赶忙拦住,“这叫互换信物,懂不懂?”   “那你好亏。”   “不亏不亏,”魏予怀说,“楚老师,那个表我一直调的是北京时间。你以后看时间的时候要记住,咱们隔了两个小时。”   楚和明白,他哪里是在提醒自己看时差?明明是在旁敲侧击地说,要记得想我。   楚和笑了笑,身体力行地告诉魏予怀,我会想你,会一直很想你——他把男人的衣领揪起,捏出小小的皱褶。但也没人在意,因为楚和正拽着人往自己嘴边带,然后撬开嘴唇,在两瓣沾上濡湿的温度。   航班提醒声响起之前,他们在人潮涌动中拥吻。飞机轰鸣着落地,在玻璃窗外留下一道白色的云线。   作者有话说:   虽然我知道马上又见了但我还是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第60章 老子与儿子   楚和回到家都还是很恍惚。   刚刚在机场还能强装镇定,劝自己别哭,但等到真把人送走、自己坐上驾驶位,看到身边空空如也,熟悉的Penhaligons香水还残余在空气里,他多少有点不适应。   一路上,楚和只敢慢慢开,因为每一处街景都能让他想起魏予怀的样子——那个人曾经趴在车窗上,无辜而生动地打量这个世界,像鸥鸟。而海鸥真的俯冲下来,距离车窗很近很近,眼睛亮晶晶的。   正巧太阳落山了,楚和回忆起他们一起走过的海滩和看过的夕阳,没忍住在加勒菲斯旁点了根烟,看完这场日落才上车回家。   烟头熄灭,他突然比平时更想要拿起画笔。因为除了那股醍醐灌顶般的创作欲,还有另一种力量在鞭笞他、敲打他,不断提醒他,往前走吧,你得跨越这片大洋。   毕竟,海的那边是中国。   等楚和到家,已经是深夜了。蒲千凝和楚正平早已经在客厅等了两个多小时,晚饭摆得整整齐齐,夫妻俩神色都不算松快,但楚和也不紧张,反倒被饭香惹得饿了。   “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楚和一边换鞋,一边调整好表情,强笑着问,“这么听我妈话呀?项目都不做了?”   “离开半天,不是大问题。”楚正平眉头拧成结,严肃极了。   楚和笑呵呵地洗手坐到餐桌旁,迫不及待地问:“特意等我回来呢?饿坏了吧?赶紧动筷子?”   “我们吃过了,没有在等你。”蒲千凝淡淡地说。   楚和:“……那你们要不再吃点,看着我吃怪不好意思的。”   楚正平突然一拍桌子,震得碗筷都在抖,“你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完了完了。   楚和仔细观察老爸的脸色,再结合这些阴阳怪气的话,以及这顿鸿门宴似的晚餐——一定是蒲千凝没劝住,俩人现在准备兴师问罪!   俗话说的好,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楚和心一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解释他与魏予怀的光明未来。   “爸,我俩这事吧,也是为了给您公司创收不是?”楚和嬉皮笑脸地给他爸夹了一块瘦肉,递到楚正平嘴边,“你瞧,你挖不到的墙角,我挖到了,多好。”   楚正平生的不怒而威,穿着也是稳重又斯文,刀刻斧削的脸非常符合霸总身份。楚和算是中和了他的立体轮廓和蒲千凝的灵动。   “你这意思是,我还得谢谢你?”楚正平桌子一拍,晃得桌面上水杯叮当响。   楚和心虚又着急劝人,自然没发现这点异样,也没看到蒲千凝挤眉弄眼的样子。   “不不,是我得谢谢您!说起来您还是媒人,瞧瞧,这叫啥?这是缘分呐!”   楚和一边贫嘴,一边不忘狗腿地给楚正平点烟。   楚正平不吃这套,头偏到一旁,“少跟我贫。你们俩这事,要不是凝凝跟我说,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没打算瞒呐。”楚和把烟盒收起来,谄笑,“这不是得一个一个来嘛?妈先发现的,所以你们总得讲个先来后到,对吧?”   “对你个头!”楚正平站起来,在桌旁来回踱步。   楚正平虽然一直放养儿子,但在感情这块把关很严,倒不是怕遇人不淑,而是深知在大环境下他们要遇到的难处挺多,担心楚和的另一半没法共同分担。   这会突然当头一棒,说这个“另一半”是魏予怀那小子……楚正平陷入两难。   论才华能力,魏予怀当然没得挑,青年才俊,未来风光无限;可若是要当楚和的爱人……楚正平也听过这人跟燕弘济之间的事,虽不好窥探人家的隐私,但单凭闹到辞职来看,确实处理问题的方式挺不成熟的。   可谁让楚和喜欢呢?提起这人时傻儿子连饭都顾不上吃。   父亲的脸色精彩十分,一会凝神严肃,一会垂头叹气,一会又自己跟自己说话,最后肯定地点点头。   楚和就这么盯着他爸等了十几分钟,一直听楚正平自个儿在那碎碎念。   “儿子,你跟爸说说,这魏予怀哪儿好了?”   楚和下意识就要回答“可爱”,但转念一想,不对啊,这跟楚正平的常识不符,于是改口道,“年少有为、衣冠楚楚、玉树临风、斯文儒雅、温柔待人、通情达理……”   “你搁这跟我背成语书呢?”楚正平板着脸,满脸不信,“他刚崭露头角那会,我在家天天把他名字挂嘴边念叨,也没见你上过心。这旅行才多久?你就陷进去了?”   虽然这做法很楚和,但楚正平不得不多想一步——那可是魏予怀啊!动动手指就千万资金流转的人物,要真想拿捏楚和,自家儿子还能斗得过他?   再加上这过于官方的形容,楚正平甚至猜测,魏予怀该不会在使美男计勾引他儿子吧?   惊!金领分手离职竟做商业间谍(误)   楚正平刚缓和的表情又布上了阴云,几乎是在质问:“那你打算去北京发展?之前要死要活从北京逃出来,现在为了这么个人你又要回去?”   “怎么能叫‘这么个人’呢?这不是您心心念念的小魏总嘛!”楚和嬉皮笑脸地说,“您还叫我多跟他学学呢。瞧,今后这不就得日日夜夜搁一块学了?”   “滚滚滚!”楚正平把烟灰缸拎起来,看着像是要打人,但被蒲千凝拦下来。   美女画家甩着一头海藻般的大波浪,卸完妆的脸仍旧很耐看,神态自若、胸有成竹地说:“和和,你先把饭吃了。剩下来的事儿交给我。”   “妈你可真是——”   “美神在人间,我知道了。你赶紧闭嘴,然后吃饭、洗碗。”   楚和说着就要去抱人,被蒲千凝躲开,一脸嫌弃地把当爹的叫到画室,只留楚和一人安安静静吃晚餐。   于是客厅里的儿子隐隐约约听到楼上传来这样的对话:   蒲千凝冷言冷语:“你怎么回事?不是说好心平气和跟儿子说吗?一上来急什么?”   楚正平委屈巴巴:“我还不够心平气和啊?他要去北京啊!商量都不打一个,我们到时候怎么搬过去、怎么安排工作?”   “人家去找男朋友,咱跟去做什么?到时候在那有个地方歇脚就行了呗。你做外贸,我巡展,什么时候在一个城市定居过?”   “那也不能一直这样啊,咱俩以后不得在儿子身边养老吗?”   蒲千凝的语气立刻沉下来:“你看我像需要养老的年纪?”   楚正平赶忙找补:“我是指以后!”   “不会吧?你想去北京那种地方……养老?”   “成,我错了。”   楚和一边听着,一边把小菜往嘴里一扔,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晃来晃去,嘴巴弯得能上天。   看来,他这边的家庭问题……似乎没什么好解决的,全靠母上大人英明神武。楚和忍不住想给魏予怀发消息通报一下这个喜讯。   打开联系人界面,拨过去,等了两秒左右,魏予怀就接了。   “刚想跟你说,我下飞机了。你到家了吗?怎么还没睡?”   楚和听出他应该是在出租上。男人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拉链一直锁到脖子。   楚和笑:“北京这么冷?还行,这回你记得穿外套。”   “我又不傻。”魏予怀跟他说话时,语气不自觉会变软,就像个打呼噜的小猫。但平时他绝对不会这样,尤其是在有外人在的公众场合。   楚和逗他:“司机可能在嘲笑你哦。”   “我戴着耳机呢。我不管,他爱笑不笑。”   “我其实是想跟你说个事儿。刚我爸跟我谈了咱们的事,他虽然有点点惊讶吧,但现在松口了,应该问题不大。”楚和定心丸喂得直接,“行了,正事儿说完!现在可以跟你打情骂俏了!”   魏予怀连连夸了好几句楚和,又说要等明天亲自打电话跟楚正平致谢。   楚和不耐烦了:“这些官方致谢你留着跟我爸说行不?你现在就不想说点别的?”   “想,非常想。”魏予怀窝在出租车后座,压低声音,语调却仍旧上扬着,忍不住用轻快的速度说:“想亲你,想含着你睡觉,还想每天早上起来都能抱着你。”   楚和觉得五脏六腑都被甜蜜沁化了。   但下一秒他又立刻调小了声音。他现在对家里的隔音很没有信心。   “很快啦。最近我已经在联系北京的朋友。等我画展办完就过去。”楚和把手机放到桌上,靠着碗立起来,以便魏予怀能看到他的上半身,“到时候得你帮我看看租房。”   “租什么房啊?我家那么大空地闲着呢!”魏予怀不干了,头摇得像拨浪鼓,“你不愿意和我住吗?不想每天都能看见我吗?”   “……我这不是怕你家离画室太远吗?”楚和哭笑不得地安抚对面人,“怎么会不愿意呢?我可愿意了。”   魏予怀的声音压得更低,软软的气音配上颇有磁性的嗓子,挠得楚和从耳朵到下腹都酥痒了:“那……你表示表示?”   “怎么表示呀?”楚和扑哧一声笑出来,撅起嘴巴,对着镜头mua一下,“这样?”   “不够不够,你再来一下。”魏予怀摇晃着身体,情不自禁学着楚和鼓起两颊,咕哝着撒娇。   楚和无奈极了,抬眼看看紧闭的画室们,深吸一口气,朝屏幕重重“吧唧”一口:“行了吧?”   “行了。”小魏总心满意足地笑了,同时坐直身体。   楚和追问:“你呢?不表示表示?”   魏予怀低低地抱怨“在车上呢”,但没等楚和劝,自个就屁颠儿也“啾”了一口,随后拿外套遮住脸,话筒放到嘴巴附近,极轻极轻地哄道:“老婆,别急呀。等我到家的。” 第61章 “恋爱的颜色”   等魏予怀到家已经是两小时后了。   楚和在电话里信誓旦旦地说要等他回家再睡,但是打着打着实在撑不住,手机扔到一边睡着了。   魏予怀就在对面听着呼吸声,手脚都很轻,就像楚和还在他身边一样,生怕吵醒人。   第二天楚和醒来,看到手机只剩下百分之二十的电,而他们的通话时间是六个小时零三十六分钟,并且还在继续通话着。   楚和还没反应过来,以为是谁新打进来的电话,迷迷糊糊冲着话筒喊了声:“喂?哪位?”   那边哼哼笑着,矜贵的嗓音很有辨识度:“早安,楚老师。”   “魏予怀?!”楚和立刻清醒,惊得看了好几眼手机,“你一直没挂啊?”   “嗯,想听你的呼吸声睡觉。”   “败家玩意!”楚和嘴上这么说,语气却立马软下来。他盘腿坐在床上,清晨慵懒的声音让对面那个人也心猿意马:“不过,你是不是该去上班了?”   “还没有,先去新公司跟董事会见面。”   “让我瞧瞧小魏总今天做人了没!”楚和看男朋友这么努力,也舍不得补觉了,立马起床洗漱,手机放到大理石台上,“你镜头放远一点,我想看你全身。”   镜头晃了晃,原先屏幕里那张清透白皙的脸离得远了。   果不其然,小魏总穿得人模人样。一件修身的灰色大衣罩着,里头是平滑无褶皱的西服衬衫,领带打得出挑又不花哨,左胸别着一朵金属的叶子胸针。平日里常戴的金丝眼镜这会换成了银框,镜面也变大了,显得更加沉稳厚重。   “好家伙,帅,一看就是能谈大事儿的。”楚和怎么夸张怎么来,“放心,你就这样过去,保证能大杀四方!就凭这张脸,他们能给你提薪20%起!”   “本来也得提薪,这是跳槽的基本惯例。”魏予怀凡尔赛功力不减。   楚和正刷着牙,一嘴的白泡泡,听到这句话,不禁翻个白眼并朝镜头竖中指。   魏予怀会意,甜甜地笑:“好啊,来呀。”说完还特意躺回到床上,“我准备好了。”   “滚滚滚!”楚和笑骂着地漱口水,“你别穿成这样给我撒娇卖萌,太割裂了真的。”   “不喜欢?”屏幕里的眼睛里眨巴眨的。   “哭屁!赶紧收拾收拾开车去吧!奥斯卡影帝啊你!”楚和彻底放飞自我,满嘴泡沫飞出去,在空中裂开。   他嫌这样说话费劲,于是把自己拾掇干净,才冲着屏幕继续说话。   还没张嘴,就看见屏幕里那个斯斯文文的小魏总正坐在窗台边,一脸温柔地看着他。   “怎么了啊这是?”楚和笑,“怎么突然这种眼神?”   “不知道,就是突然觉得好幸福。”魏予怀双手托着脸颊,眼镜被他拿到一边,“我想过好多次,自己和另一半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刚刚看到你在那刷牙洗脸,我突然就有了方向——   “每天跟你一起起床,洗漱的时候我就捏你屁股蛋玩儿,然后你会朝我竖个中指,警告我把手拿开。吃早餐的时候,我俩一个人看财经新闻,一个人看评论日报,时不时凑过去啄一口,然后离得远的人开车送离得近的人上班。”   这样说着,魏予怀把手放下,捧着热牛奶。水蒸气雾着,魏予怀一边擦着镜片,一边说:“想想就觉得,我对未来一切都有了期待——从前,我的期待可能仅限于家里给我的那些目标,金钱,地位,职业。   “但是现在……我有很大的勇气告诉家里人,为了这个意料之外的期待,我可以放弃原先以为很宝贵的东西。”   一大早突然被告白,楚和有点懵,又觉得暖。   他愣了好一会,才温柔地笑道:“谁要你放弃宝贵的东西啊?那可都是钱,你给我留着。”   俩人都被逗乐,冲着小小一方手机咯咯地笑了好久,像俩小傻子。   “我得出发啦,今天不能迟到。”魏予怀吃完最后一口燕麦,在镜子前仔细整理好穿着。   楚和盯着屏幕里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看他自信、游刃有余的样子,突然想到几天前在茶庄的那个早晨——他也是这样,在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早晨,凝神看着身前的男人。   “怀怀,”楚和趁挂断之前赶紧叫住对面,“之前在茶庄,我想过一个问题:真正的恋爱,是什么颜色的?”   对面已经戴上眼镜。银丝下面露出疑惑又亮晶晶的眼。   “现在我知道了,是蓝色、白色和黑色。”   “为什么啊?”魏予怀又在习惯性咬勺子,舌头舔在凹陷处,发出啧啧的声音。   “因为它是今天的魏予怀的颜色,”楚和笑道,“你是什么颜色,恋爱就是什么颜色。”   作者有话说:   楚和,活该你有老公 第62章 这是个艺术品!   接下来的时间里,楚和一直在准备他的画展。为了能更好呈现影子的效果,他不得不多次修改设计线稿的走向,以便在各个角度都能保证画作的完整性。这是个大工程,于是原本代导游的兼职也不做了,一心扑在筹备事宜上。   期间两人还是会时常视频。魏予怀那边刚在公司站稳脚跟,事情很多,常常忙到半夜。再加上俩人有时差,楚和在等不到晚安电话的时候,就会掐着魏予怀起床的点说一句“早安”。   忙起来他们就没时间说什么甜蜜的情话,但楚和一想到,他们在大洋两端为彼此共同的未来努力着,就有了坚持下去的动力。   元旦如约而至时,两人当然还是没能见上面,但魏予怀在这天收到一份特别的礼物。   卑微的是,他还在加班。于是楚和把快递寄到了CBD高层。   魏予怀在新公司的人设很放飞自我,不像原来那样端着,时不时跟员工们开个玩笑讲个故事,尤其爱讲自己在斯里兰卡的艳遇。   于是他们办公室出现过这样的对话:   同事A:“魏总,你那个艳遇对象……长得好看不?她有没有啥画家朋友能介绍咱认识认识?”   魏予怀:“那能不好看吗?介绍给你干啥?你能看懂啊?”   同事B:“看不懂咱不能学吗?哎,她多高啊?”   魏予怀:“一米七九?”   众人异口同声:“好家伙,这也太高了!”   魏予怀暗自疑惑:这还高?比我矮大半个头啊。   自那以后,整个办公室都知道新来的小魏总有个身高惊人、长得很好看的……女朋友?   因此,魏予怀捧着个粉嫩的快递礼盒进穿过公共办公室时,一群人眼都直了,齐齐放下手中的活儿,朝他望去。   魏予怀被一圈人的八卦眼神钉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尴尬地笑笑:“大家元旦快乐。”   “加班怎么会快乐!!”同事A哀嚎,“魏总,你跟大老板关系好,去聊聊呗,元旦哎!跨年哎!我们真的要呆在屋子里步入2021年吗?”   “大老板发话了,这个窗口期很重要,咱们得盯紧。”魏予怀拒绝得干脆,但也懂得给颗甜枣,“坚持坚持吧,我给大家都申请过奖金,等项目落地,请你们吃饭。”   组里人各个精得很,连连说:“那不用!我们就想看看嫂子寄了些啥过来。”   一群人便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起哄,“打开打开”“让我康康”。魏予怀被折腾得头疼,只好摆摆手,把箱子放在办公桌上,求饶道:“好好好,给你们看。”   “没什么不该看的吧?”同事B贫嘴惯了,得了便宜还卖乖,“我才十八,不会少儿不宜吧?”   “去你妈的十八!”同事C推他一把。   魏予怀在笑笑闹闹中打开了礼物盒。   第一层,是裹得非常精致的绸缎,上面系着个蝴蝶结。很明显,有蹊跷,楚和绝对不会喜欢这种幼稚的风格。   解开带子,里头是个粉蓝色的小包裹。   大家起哄:“哇哦,嫂子也太粉太萌了吧,咦惹!”   魏予怀苦笑,不管怎么想,都没法把楚和跟这俩词结合起来。   第二层,是个磨砂玻璃的罩子。   还怪神秘的,魏予怀都期待起来了。   终于能掀起盖子,魏予怀定睛一看,只扫到一个乳白色的小玩意,还没来得及辨认那是个啥,东西就被同事抢走。   “你们倒是让我也看看啊!”魏予怀急死了,在原地小碎步跺着脚,手在空中轻轻晃着,扒拉同事让他们还回来。   大家哄堂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嫂子也太可爱了吧!为啥要送你这个啊!”   魏予怀本来皮肤就白,一着急就上脸,耳朵粉粉的:“啥呀?啥东西呀?”   “奶嘴儿哈哈哈哈哈哈哈!”   魏予怀惊了。   跨年礼物?送奶嘴?   ……不用猜也知道楚和是想整蛊他,结果他还很听话地在公司打开了。这是什么灾难现场啊!!   魏予怀哪好意思说这是我男朋友跟我玩情趣呢,镇定地抻抻衣领,拍掉西装上被挤出的褶皱,“这怎么能叫奶嘴呢?”   公司员工面面相觑。   魏予怀接着忽悠:“你们看这个礼物,线条非常流畅,颜色也很有质感,远近高低各不同。所以,这不是简单的奶嘴,它是个艺术品!小小一只,却蕴藏了很多设计美感。”   一群人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哦哦,嫂子不愧是学画画的啊,学到了。”   奶嘴旁边还放着个邀请函,朱红色底,镂空的花纹,画展名是楚和亲手写的。前几周楚和发了很多版本的设计让魏予怀挑,最终俩人一起选中了这个。   魏予怀当然不会错过这么好的炫耀机会:“还有这个,看见没?画展邀请函!配色风格也和这个‘艺术品’很像,有没有!”   同事们连连称赞:“厉害厉害!”   印度洋南边厉害极了的楚和,则刚跟爸妈吃完跨年饭,回到自己房间,接到魏予怀打来的电话。   他觉得自己这跨年礼物可太有创意了,一般人干不出这事儿,魏予怀肯定对它印象深刻。   “嗨,怀怀!”楚和贱兮兮地对屏幕那头说,“礼物收到没?喜欢不?”   “喜欢。同事们都夸你可爱。”虽然除了可爱以外还用了许多别的词。   楚和看着屏幕里的脸放下心来。还行,不是啥咬牙切齿的表情。   “那当然!”楚和看着对面的陈列,笑着问:“还在公司?跨年都不好好休息啊?”   “今天可能得熬大夜,”魏予怀说,“提前跟你说一句新年快乐。零点那会是最忙的时候,我怕顾不上。”   “这么辛苦啊?那你明天能休息吗?”楚和本来还想跟他打趣两句,但看人还在忙,便也正经起来,“晚上吃饭没?”   魏予怀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还真忘了,没事,等下班我去买点夜宵。明天下午休假,晚上接着上班。”   楚和不大高兴,明明嘱咐过对方要好好照顾自己,怎么还是这么作息不稳定?但他也没多说什么,换了工作用的手机,点了个魏予怀常吃的外卖送到他公司楼下,一边操作一边问:“跟叔叔阿姨打过电话了?”   “嗯,他们刚吃完跨年饭。”   其实,魏予怀打了,但没打通。他一回北京就跟家里坦白了这事,不难猜,受到很大的阻力。不光是他喜欢男人这件事,对象在旅途中认识,这两点足够让他爸妈强烈反对了。妈妈的口风松一些,但爸爸直接放话说,他要真敢一意孤行,就不必跟家里联系了。   魏予怀只能一边哄着家里,一边跟楚和报平安。他想在楚和回国之前,给他一个尽是美好的世界。   楚和虽然不知道这些事,但光听这语气就觉得心疼。家家户户都在为新的一年的到来而狂欢,魏予怀却得在灯火通明的金融中心消耗自己年轻的生命。   “累不累?我陪你说会话?”   “不累!听听你的声音就行。”魏予怀习惯了这种工作模式,倒不觉得有什么,“哦对了,问你个事儿。你上次说的谷子翁老师,他还在美院任教吗?”   “你要干什么?!”楚和脑子里立刻闪过某绿色文学城里经常出现的霸道总裁黑白通吃痛扁仇人的戏码,吓得赶紧制止,“你不要乱来啊!谷老师跟我只是创作意见不一样!他人挺好的、也上了年纪,你不要派人搞他啊!”   手机里那张温文的脸苦笑着,皱着眉说:“少看点乱七八糟的东西。”   楚和这才停止瞎想。   “我今天上班路过美院,看到他的讲座海报,觉得好奇,跟你确认一下罢了。”   楚和长舒一口气,“早说啊,吓我一跳。他现在是名誉教授吧,开讲座很正常。”   电话那头不再说话了。   楚和猜可能是开始忙工作,于是寒暄几句就挂断。想到刚刚魏予怀说还没吃饭,他赶紧点开外卖软件,定位到魏予怀公司,点了一份夜宵。   零点,北京的灯光秀照亮夜幕,琉璃般的光带在玻璃上划过。   屋内忙忙碌碌的年轻人偶尔抬起头,流光溢彩印在他们脸上。   魏予怀接到前台的电话,说是有外卖送到。   他冲下楼,没裹外套,被外头的冷气吹得直打颤。满树都挂着灯带,黄的、紫的,点缀这个无人入眠的夜。刚刚那位骑手还没走远,正跟门口大爷打着招呼。   城中心,多得是不归家的人。   魏予怀把外卖抱在怀里,热气一层层往心脏里钻,暖极了。   “大爷,还不回家跨年呐?”   “哎,回去也没人,搁这听听响,热闹。”   霓虹在高楼显示屏上放肆绽放着,从10开始倒数。魏予怀抬头,看到大厦上有几个探出来看灯光秀的人。黑黑的脑袋被一树火树银花映得透亮。   他站在公司门口,对着倒计时的显示屏录了个小视频。   五   四   三   二   一   灯球散成光带,朝四面八方炸开,像一朵烟花漂浮在城市上空。   魏予怀松开录制键,点开发送。   楚和的手机叮叮响了两声。   “拜年短信来这么快?”他自言自语地解锁,发现是魏予怀发来的消息。   第一条是北京街头的灯光秀,满目流光,还有门卫处放的电子鞭炮声。镜头从高楼大厦转移到热腾腾的外卖上,还有两只修长的手指比了个心。   第二条是魏予怀的语音:“老婆新年快乐呀!今天的恋爱,是黄色和白色!”   楚和低头看看自己的黄白相间睡衣,噗嗤一下笑了。   作者有话说:   小魏的防社死话术:《艺术》 第63章 谷子翁   魏予怀倒不至于真去谷先生的地盘儿去给楚和出气,出气也出不到谷子翁的头上。他趁着下午的调休,没忙着补觉,回家冲个澡、收拾好昨晚通宵的倦意就去了美院。   穿过一条松柏林立的小道,再绕过两栋中国红对称分布的教学楼,就到了谷子翁做讲座的礼堂。魏予怀去得晚了,讲座已经开始,只剩下前排可以坐。虽然场地很大,但只有后面稀稀拉拉坐着学生,很大一部分都在低头干着自己的事儿。   魏予怀蹑手蹑脚地找了个边缘的座位坐下,一边踮着脚尖一边环绕着鞠躬抱歉。   谷先生穿着一身深灰色的毛衣,大衣整齐挂在讲台边,满头银发在灯光下很显眼。他的声音缓慢而坚定,只是魏予怀听不懂授课内容,太多专业术语,再加上已经将近二十四个小时没合过眼,没一会,魏予怀就昏昏欲睡了。   最后他被身边人撒欢似的拎包下课的声音吵醒,打了个激灵,看到谷子翁正慢悠悠地将展品装包,于是赶忙迎上去。   讲台上的人,腋下夹着公文包,刚戴好围巾准备离开。看到来人,慈祥眼睛里露出点疑惑。   魏予怀欠身鞠躬,拿出他职业又礼貌的笑:“谷老师,打扰了。”   谷子翁点点头,“同学,请问你有什么问题?”   魏予怀拿出那张邀请函,“老师您好,我是楚和的朋友。”   听到这个名字,老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光。   魏予怀接着说:“他这一年来在斯里兰卡筹备画展,所以没能赶回国来看您。对此他一直很愧疚,只能托我来给您带个信儿。他特意做了这特邀版的函,二月上旬会巡展到北京。到时候,不知道您到时候能不能拨冗参加?”   这段话当然不是楚和委托他说的,只是魏予怀临场发挥比较厉害。他总觉得这俩搞艺术的脑子里弯弯绕好麻烦,明明坐在一起好好讲就能说开的事非得搞得这么僵。   明明谷老师看起来挺和蔼,像是很惜才的人啊,顶多就是有点老小孩脾气,需要哄着。   偏偏楚和在专业上轴的很,又没那么自信,在打出一片天地之前,总害怕自己负了老师的期待,更害怕这次画展风评不好,一直不敢来牵头。   可人生中第一场个人画展,这么大的事,谷先生不出席多不好啊。怎么整呢?只能他这个圈外男朋友来牵线搭桥了。   然而谷子翁没他想象中那么“和蔼”。人家嘴角翘了翘,随后又耷拉下来,头一昂,“楚和啊。他不是能耐吗?还敢跟我说再也不画了,回来做什么?”   魏予怀被怼回来倒不觉得生气,反而寻思这老小孩还怪傲娇的。他说:“他……还真很久没画过了。”   “什么?”谷子翁眼睛一瞪,红木的拐杖在地上抖三抖,“他敢?赌气还能把自己本事赌没了?”   “不不,不是因为您。”魏予怀赶忙解释,“是因为一年前,他的参赛作品出了点事……”   谷子翁皱起眉,想听他继续说。   魏予怀这才确定,老师真的不知道抄袭门:“您可能没怎么看过新闻吧。故事说来话长,咱要不……去附近茶楼里坐坐?”   老先生又把头偏到一边,“不去。”   “我请您。”魏予怀陪笑。   “那也不去。”白头发往后一梳,颇有你不请我不动那架势。   魏予怀咧着嘴,一手扶着谷子翁的胳膊,一手帮人拿公文包,半撒娇半求情地说:“最多耽误您半小时,就在隔壁,我都定好座啦。听楚和说,您最爱喝那他们家的龙井。”   ……   科伦坡时间,晚上九点。   楚和给魏予怀发了十条微信,都没人回复。平时不会这样的,就算魏予怀要补觉,他都会在睡觉前给楚和发条语音再睡。   但今天很奇怪,魏予怀神龙见首不见尾,鬼鬼祟祟的,于是楚和合理猜测:要么公司最近太忙,要么,魏予怀正在准备什么惊喜。楚和更倾向于后者。   过了晚上六点就是魏予怀最忙的时候,楚和不敢再打扰,于是专心继续跟主办方商量画展的事儿。直到快十二点,楚和终于接到魏予怀的视频。   “你还没睡吗?”魏予怀心情很好,穿得整齐,像是刚到家。   “没呢。”楚和问,“你今天下午不是休假?怎么还出去啊?”   “我今天见了一个老先生,给他一个小礼物,跟他说了点事情,”魏予怀那笑就不对劲,眼睛弯弯地眯着,嘴角讨好地翘起来,脸颊因为心虚而染上一层红,“然后顺便帮他开通了微博,再顺便教他关注了一些人……”   楚和以为是指某个老年客户,疑惑道:“怎么还要跟客户对接这么深?”   “啊?不是啦。”魏予怀“咯咯”笑两声,双手托着下巴,对着镜头亲亲一口。   楚和也撅起嘴,回了一个飞吻:“不是客户?那是啥啊?你家人?”   “也不是,”魏予怀的手掌很大,在脸上揉来揉去,咕哝一声“今天好大雾霾”,然后咧开嘴笑,“反正没干坏事。”   “真的?”楚和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莫名开心,也跟着乐,“那你笑啥呢?”   “笑你傻。”   小魏总还好意思嘲笑人家傻呢,自己搁那哈哈笑地就跟傻子似的。楚和也不知道他这副真实模样是怎么服众的,这得多出色的工作能力才能用这种人设在新公司站稳脚跟啊?   楚和懒得接茬:“咋的?想给我惊喜啊?”   “啊。”魏予怀应得好快,呆呆地,仍旧是笑,只是这次幅度小了些,抿着嘴,捧着楚和送的礼物搁那嘬,“你先别问,到时候就知道了。”   楚和一瞧他把“礼物”拿出来,立马就来劲了,坐直了身体说:“你离镜头远一点,让我瞧瞧你是怎么用它喝水的。”   魏予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手里头拿得是啥,赶紧放到一边,拨浪鼓似的摇头:“不的不的,太丢人了。”   “这有啥丢人的?你嫌弃我送的东西啊?”楚和知道答案,但就是想逗他。   “不的不的。”魏予怀羞得话都不会怼了,一个劲儿重复。   楚和佯装生气,板起脸说:“我明白了,你不喜欢我送你的礼物,你嫌奶嘴太傻逼是吧?得,下次不送你这种东西了。”   “别呀!”隔着屏幕,魏予怀也分不清老婆是真气还是假气,只能屁颠儿来哄,“我没这意思,你知道呀。我就是……就是刚刚没有反应过来,嘴瘾犯了,正好手边有这个我就吃了嘛……”   说着说着又开始吸嘴唇。他一委屈,如果不刻意控制,就习惯性地这里吮吮那里吸吸,整个人嗅来嗅去跟小猫似的。   楚和最见不得他这副模样,哪还装得下去啊,心都化了,好声好气地说:“那你吃啊,没人拦着你。”   “哦,”魏予怀听话地把那玩意重新放回嘴里,手指虚虚掩到镜头前,“你别看!好奇怪!”   “奇怪啥呀?谁都有自己的欲望和习惯,公共场合另说,在自家还不能给男朋友看啦?”   “怕你嫌我嘛。”魏予怀这才把奶嘴挪开,“我很喜欢它啊。又不怕咬坏,又软,还不像糯米吃了会长胖!”   楚和笑道:“那我不在的时候,你都怎么睡觉?”   “没法跟你贴,我只能自己抱着被子睡。”可把魏予怀委屈坏了。   “没再咬衣角了?”楚和怕衣服不卫生,才给他买了这么个玩意。   “没有!”魏予怀可乖了。   楚老师满意地点头,“很好,你咬这个特别可爱。等我回去,你也含着这个……”他本想说“给我看看”的,但瞧魏予怀大眼睛眨巴眨巴那样,突然有了别的心思,口无遮拦地说,“干我。”   “噗!”魏予怀刚还在喝水,听这话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不愧是楚和。   但魏予怀还真开始考虑这一提议的可行性——含着奶嘴儿那啥,另类口球,嘶,还挺猎奇。   不行不行,魏予怀坚信自己干不出这种事。   但他接下来干的事儿也不太像人事。   “楚、楚老师……”魏予怀最近一开始撒娇就没安啥好心,尤其是用这种软绵绵湿漉漉的眼神盯镜头时。   楚和倒一口气,警觉地问:“怎么?”   “唔……”魏予怀开始对着镜头舔礼物。   还九浅一深、吞吞吐吐,粉色的舌头时不时露出来绕一圈,在镜头里看起来又可怜又诱人。   真是草了。   魏予怀眼巴巴地看着他,问:“楚总和蒲阿姨是不是不在家?我想……”   楚和就听见脑子里有个声音一直往外蹦:都这样了你还能忍吗?换谁都忍不了!这不上还是人吗?   “吗的你别说话了!”楚和把被子一掀,上衣一脱,虽然内心也很想,但就是嘴跟下面一样硬,“来来来!速战速决!”   作者有话说:   淦!异地都挡不住你们黏糊?!   楚和直到第二天才知道魏予怀送的“惊喜”是什么。   他只有早上会登一下画手微博回复消息。在一众彩虹屁和新增粉丝之中,有个人分外惹人注目:用着谷子翁的代表作做头像,名字就叫这三个字。   楚和打了个激灵,想起昨天魏予怀说的“老人”,吓得赶紧打开微信。   果不其然,一年多没联系的谷老先生突然给他发了一句话:[邀请函收到,有心了。那天可能有课,不一定能去。]   老爷子就是嘴硬心软。楚和至今仍然记得老先生的课表,那天明明是全校的休息日。   楚和猜想,昨天魏予怀跟谷子翁聊了他的事。看谷先生这反应,估计不但先斩后奏送出去橄榄枝、搭好了台阶,连一年前那出闹剧都抖落出去。   兴师问罪的电话还没打出去,楚和就收到魏予怀发来的“早安”。   楚和问:“你跟谷老师都说什么了?”   “啊?这么快就知道啦?”魏予怀的语音懒懒的,带着刚睡醒的沙哑磁性,“该说的我都说了。他可喜欢你呢,就是觉得你太倔又太年轻,需要杀杀锐气,所以当初才故意不带你。吃饭那会,他跟我一个劲儿夸你有天赋,还不让我告诉你来着。”   楚和倒是没想到老师会对自己满意。他在谷子翁门下这几年,没收到过一句夸赞,在堪称魔鬼的集训课上都没见老师笑过几次。   “那你怎么还告诉我?”楚和翻了个身,让太阳能照到自己,方便魏予怀看清。   “想让你知道。”魏予怀说,“哎,他说他之前还接受过一家媒体的采访呢,你瞧过没?”   “我不知道啊……”   魏予怀撅撅嘴,“你们咋这么不熟?我特意去找了报纸,拍给你看啊。”   镜头那边细细簌簌的,应该在找东西。没一会,采访文字版被发过来。   楚和很快扫了一遍,敏锐地找到自己的名字:   [问:听说您的爱徒最近在对您传授的技法进行改动,而您把他转到了其他导师名下,是不满意他的做法吗?请问您如何评价?]   [答:国步未安风雅薄,可能高尚掞天才。]   楚和盯着那两行字,眼眶忽然湿了。   老先生不会直白地夸人,这两句话,算是对青年人最过分的褒奖。   魏予怀趴着,头发乱糟糟的,嘴唇无意撅起来,“瞧,他真的挺喜欢你。谷老师最近还在找评论报社,要帮你骂那些乱嚼舌根的媒体人呢。”   楚和跟喝了一大口热腾腾加糖的奶茶一样,又甜又暖,也不管对面是嘴瘾还是索吻,一律打成后者处理,朝镜头啵了一口,“谢谢咱们家小怀怀。”   咦惹,真恶心。   这就是热恋期的小情侣吗?楚和自己把自己酸掉一层皮。   “呀?你咋这样呢,”魏予怀被这一声搞得清醒了些,睁大眼睛,脸红红的,“害羞。”   楚和憋着笑,隔空挼那卷没来得及打理的头发,“行了行了,赶紧起床上班。”   话虽这么说,但楚和没急着挂电话,就这么开着视频、各自起床收拾。因为俩人总觉得,这样会给人一种错觉,认为对方就在自己身边,过着平淡又温馨的小日子。   并且,早起换衣服这个档口也很方便魏予怀不干人事。   “哎你别挡镜头啊!”魏予怀还在刷牙,看到屏幕黑了,立马抗议,“让我看看嘛。”   “闹人精。”楚和半佯怒半嗔怪地把镜头露出来,大大方方在魏予怀面前脱下上衣。   魏予怀连连点头,“这就对了嘛。你哪儿我没见过?”   楚和光着上半身,正在衣柜里找出门要穿的衣服,听到这句话,转身朝对面竖了个中指。   “那你倒是来啊。”光听魏予怀的语气,听不出是开玩笑还是真委屈,于是楚和凑近细看他的表情,发现他刘海低低垂着,让眼睛都变得晦暗不明,“楚老师,咱们现在,异地的时间比在一起的时间都要长了。”   可不是嘛。这个月过得倒是充实,只是俩人一直没法见面,怪想的。   远距离恋爱,他们都是头一次接触,免不了会担心。但平时笑笑闹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今天突然被魏予怀这么一提,楚和才意识到,真的好久没见了。   楚和犹豫了一会,打开电脑,在行程表里重重敲下“2月下旬,去北京”,后头还欲盖弥彰地打了个括弧,标注“见北京展区负责人”。   北京的雪依旧下着。茫茫一片白色,树上尽是结霜的冰凌。   魏予怀坐上车,看到窗外灰蒙蒙的天,眼前突然闪过一片碧蓝的海浪。   他拔出车钥匙、掏出手机,打开旅行软件。奈何APP的UI设计太像,魏予怀戳戳点点、一个没注意,误入论坛里。   刚谈恋爱那会,他老进这个交流论坛“学习”如何才能让自己的伴侣满意。但后来他发现,那些虚头八脑的东西根本没用,跟楚和在一起,完全不需要“恋爱技巧”去维系感情。他俩搁一块,就是有说不完的话、去不完的地方。   魏予怀本想退出来,碰巧看到有个挺眼熟的人发了条问题:   [双木胥:北京有哪些适合约会的地方吗?我在那待过几年,所以不用很出名的景点,就想去见见男朋友!]   这个人之前回复过他的问题,因为一句义愤填膺的“禽兽不如”让魏予怀印象深刻。所以,魏予怀也很热情地给出建议:[或许试试看东单?再过几周,早山桃开了,平谷也很美。]   回复完,魏予怀瞥见自己的帐号状态:热恋中。   他不禁翘起嘴角。热恋,热烈,热情,这些他曾经那么向往的事情,竟然以一种他从未考虑过的方式实现了。多幸运,另一半是楚和。   可惜,年轻的画师有太多事情要协调,在锡兰的第一站展期将近,最近根本走不开。魏予怀又是新官上任,实在不好腾出空去跨个印度洋。   于是魏予怀想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下周公司要跟楚总那家谈合作,本来外贸部门主管去就可以,但魏予怀作为新晋管理人员全面了解公司海外事务似乎也挺合理?   魏予怀眉毛一弯,委托秘书安排“海外参访”。   秘书小姐姐为难地问:“魏总,月初是方案的ddl,上旬还有跟x公司的电话会议,此外,您需要参加boss组织的午餐会,还要到上海出差……”   “这个方案已经是第十二版了吧?”魏予怀叹气,有点不耐烦地松松袖口,但语气仍旧很温柔,“电话会议的主题咱们也已经讨论三次了,尽快出个结果比较好。”   “那,魏总您看?”   魏予怀深吸一口气,疲惫地揉揉太阳穴,“没事,这个月我多排些行程,斯里兰卡的行程不变,下周按计划出发。”   作者有话说:   …………这大概是我写过的见面最快的异地小情侣QAQ 第65章 对不齐鸭对不齐(yue   小小一个画展,快把楚和累嗝屁了。看起来把画往墙上一挂就完事儿,但需要接洽和设计的环节非常多,琐事也烦心。虽说科伦坡的斯里兰卡中国文化中心经常举办两地青年画家的展,但楚和的画不以水墨见长,光是开幕时租借场地这一关就费了一周。   科伦坡站展完,楚和分别送走一众同侪和业界大佬,又跟主办方、承办方和斯里兰卡当地文化部官员友好交流了一晚上。他平时最搞不来应酬,如今爹妈都各自忙事业去了,男朋友也远在大洋彼岸,他只能硬着头皮上。   但是,再累也是值得的。因为这站结束,他就能去北京了。   等收尾工作做完,楚和已经累得瘫倒在家,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一觉到天光大亮,这几年都没睡这么久过。   迷迷糊糊中,楚和做了个梦。   他梦到自己坐着飞机落地,悄咪咪赶到魏予怀公司楼下,因为没有预约被前台拦住。而他会打个电话过去,叫人下来接自己,然后在国贸大厦下面抱住他的恋人,互换围巾或者直接接吻。   说起来还得感谢“我不叫喂”网友提供的约会场所,让他们得以(在梦里)亲亲我我酱酱酿酿好半天。   这个梦太甜蜜,以至于楚和直接忽略了三次元的声音,甚至真的睁开眼、看见手机上来自魏予怀的十六条消息时都还以为是梦还没醒。   [楚老师,我在你楼下!]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一下飞机就来啦,他们说你就在这里。]   [虽然昨晚说过了但还是要再说一遍,你好棒呀!画展在中国都有报道了,主流媒体都说你有创意。开心吗开心吗!]   [歪歪歪,你咋不理我捏?]   [你还在睡觉呀?]   [咦,我记得你从不睡懒觉呀……]   从看到“在你楼下”那几个字时,楚和就猛然惊醒。   越往下看越不对劲。   这好像不是魏予怀的恶作剧!这傻崽好像还真来了!   “我草!”楚和一个鲤鱼打挺,火速跳下床,光着脚冲到窗帘边拉开一条缝,果真看到树下坐着个穿着浅绿色衣服的人。   那人戴着遮阳帽和墨镜,躲在树阴下面跟邻居聊天,手舞足蹈地地用身体语言解释自己的话。椭圆形的细框眼镜,整齐干净的鬓发,白得发亮的鞋——不是魏予怀还能是谁?   完了完了完了,把异地两个月的男朋友扔在树下两个小时怎么办。   楚和摸出手机,磨磨蹭蹭地打字:[我……醒……了……]   楼下那人跟邻居比了个“抱歉”的手势,喜笑颜开地掏出手机。   手机叮叮两声:[你醒啦?]   楚和慌忙在微博中搜索,如何道歉。   最高赞是个小视频,一只很可爱的小鸭子在排队。然而队伍怎么样都对不齐,对不齐鸭对不齐。   ……楚和满头黑线。太他妈恶心了!   楚和最终决定自力更生,做一个宁折不屈(?)的道歉人。   手指点击退出,转微信。   草,点成了分享。   [确认分享吗?]   当然不确认!   ?   楚和点了一下没反应,再点一下仍旧没反应。麻了,手机卡了。   “毁灭吧!”楚和累了,他只不过是想先诚心道完歉再见男朋友罢了,怎么这么难。   他心一横,拉开窗帘,朝下面大喊:“对不起我睡过了!说吧,想怎么罚我?”   魏予怀明显愣了一下,左右张望好久,才发现头顶的楚和,立刻咧开嘴,跳起来双手挥舞着说:   “你下来抱抱我就行。”   楚和这哪还有心思想别的,立刻飞奔下去,推开门,扑到魏予怀的怀里。   熟悉的味道,挠得他鼻子痒痒。   “你怎么不打招呼就来了啊?”楚和抬起头,正好撞到魏予怀的嘴唇上,也不知道年轻人是不是故意,反正两个人都甘之如饴。   邻居识趣地走了,一边摇头,一边用僧伽罗语咕囔着什么。   柔软的嘴唇,温暖的舌头,湿漉漉的牙齿,楚和重新碰到它们,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但身体记忆比情感还靠谱,楚和还没完全从异地的状态中抽离,热情就先来了。   俩人吻得旁若无人、如胶似漆,刚进屋,楚和就一脚踢合上门,喘着粗气叫魏予怀抱自己上楼。   嘀嘀嘀。一阵铃声打破这如火如荼的“战况”。   是魏予怀的手机。   他本没想看的,这种时候怎么能分神呢?但这震动频率是楚和专属。   魏予怀一脸狐疑地掏出手机,点击楚和刚刚发过来的小视频。   安静的屋内顿时响起一声又嗲又甜的:小鸭子在排队,对不齐鸭对不齐……   楚和:……   魏予怀:……   视频足足播放了三秒,两人也愣了三秒。   三点零一秒时楚和终于反应过来,哀嚎一声关掉了视频。   “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楚和欲哭无泪,“我手机卡了啊!我想取消的!谁知道他喵的发过去了啊!”   魏予怀点点头,不知是信了还是不信。反正不管是哪种,都不妨碍他做禽兽。   “楚老师,”魏予怀笑眯眯地问,“你想不想玩点好玩的?”   “我不想我不要你别过来啊!”楚和的抗议其实没啥用,因为坏坏是真的坏,他有的是法子磨人。   比如,不答应那就一直不给,尽在他的敏感地带摸摸索索、亲来亲去,但撩完就跑。   “我要听你说视频里的话。”魏予怀蹭蹭挪挪攀上来,修长的手环住他的肩膀,温热的气息落在楚和耳边,“一个字儿都别差。”   “我不!!”楚和义正词严。   一个小时后,窗台边。   魏予怀半强制地把楚和压在窗边,下身仅仅贴合着,不着寸缕。他的手攥着紧闭的窗帘,“说不说?”   “别拉开、别拉开!我说!”   楚和此时就是十分悲愤。他嘴里塞着的本准备寄去逗魏予怀的“礼物”,后头塞得满满当当,因为合不拢,淅淅沥沥留了满嘴的亮晶晶:“对、对不齐?”   “还有个语气词呢?”   楚和在心里把魏予怀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羞辱又毫无骨气地说:“对不齐鸭对不齐!”   那叫一个气壮山河。   魏予怀扑哧笑出声,在他耳边吻了吻,“好乖哦,那接下来我们更乖一点好不好?”   好你爹!   楚和忿忿地把脏话都憋回肚子,盘算着等完事儿了要好好收拾一顿这个不懂得尊老的小崽子。   小崽子可嚣张了,一个劲儿地问:“原来你教我做事,我都叫你楚老师。现在我教你‘说话’,你该叫我什么呀?”   楚和一心只想赶紧完事儿,谁他妈想讨论称呼啊?   “魏老师?”楚和答。   魏老师很满意,但还不够满意,点点头又摇摇头,“还有呢?”   “怀怀?”楚和只能搜寻自己平日里的习惯称呼,“坏坏?傻崽?”   还真是……一个比一个羞耻呢。   魏予怀还是不满意,声音放得更低,撩人极了,“再想想?”   楚和败了,他真没想过自己能喊出更肉麻的称呼:“那……叫老公?”   ……   楚和趴在床上的时候就在想,是不是原耽里的受do过后永远都下不来床。其他人怎样他不知道,反正他短时间内是不太能动。   最气人的是,始作俑者生龙活虎地忙前忙后,最后来了一句:“楚老师,我只能在这呆一天。唉,等会我能抱着你睡觉嘛?”   再配上那个我见犹怜的表情,谁还能生得起来气?   楚和刚刚脑的事后惩罚统统没有兑现,因为他只顾着被小魏总抱着,心肝宝贝地哄。   “你别难过啊,我马上就去北京了。”楚和最终还是决定不要给什么惊喜,直说得了,以免魏予怀又昼夜颠倒赶材料就为了挪个长假出来,“而且,这次去,可以久住的。”   “真的吗?!”魏予怀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这么快呀?”   “嗯,朋友开的画室一直想请我去当老师。正好趁着去北京展出的机会,见他一面,定下来。”   只是,展览还是下个月的事儿,朋友那边也是他最近紧催才落实这么快的。   魏予怀立刻从离别的悲伤里走出来,整个人手舞足蹈,抱着楚和的脖子吧唧了好多口,“你太好了!你真是我老婆!!”   “……”楚和白他一眼,“那我还能是别人的老婆?”   魏予怀不管,他就是想亲。嘴巴好不容易把楚和逮着了,这人该软的地方软、该硬的地方硬,最好亲的是胸前两点微微凹陷,得用嘴巴吸着才能立起来,仿佛为魏予怀量身打造的一样,特别好玩。   “好羡慕你啊。你都把一切打点好了,家里也都支持,”魏予怀满满都是斗志,“我这边一直在跟他们沟通,应该……很快会处理好的吧。”   魏予怀办事从来果断又胸有成竹,很少用“应该”这种不确定的词汇来形容未来。   楚和敏锐地发现这点差别,猜到他家那边可能有点阻力。想想看也是人之常情,所以楚和笑着摸摸他的头发,“别光你一个人扛呀,实在沟通不了的话还有我呢。再说,我爸跟魏叔叔不也认识吗?再不济,我还能把他请过去当靠山。”   魏予怀听了也没反驳,乖乖地赖在楚和的颈窝里,蹭来蹭去,又在下巴附近嗅嗅,“你真好呀,咋能遇见你这么好的人呢?”   “因为你最好。”楚和夸起人来毫不吝啬。   “那好可惜哦,”魏予怀眯起眼睛,失去镜框的脸显得十分少年气,“你能跟最好的人约会,那我只能跟第二好的人约会?”   楚和笑他傻x。 第66章 盛夏(正文完)   第二天送行就没上次那么磨蹭,毕竟马上就能再见,而且是再也不用分开的那种,连分别都变得有希望起来。   魏予怀回北京后就天天数着日子,盼楚和什么时候来。由于这一动作过于频繁,倒计时甚至以分钟为单位,导致楚和时常笑他:“早知道就不告诉你具体时间了!”   下旬的第一天,楚和拎着大包小包在北京落地。   一过行李转盘,他就看见身材颀长的魏予怀,穿着厚重的灰色风衣,站在人流中,受重傻兮兮地举着个接机的黄牌子,上头还写着车牌号。   一如他们初见那天,只是身份换了位。   楚和忍俊不禁,迎上去:“你拿这个干什么?不怕小魏总形象尽毁?”   “怕你找不到我。”魏予怀在众目睽睽之下吻他的额头,“走吧,想去哪?”   “哦对,我翻翻看啊,之前论坛上有个网友推荐了北京的约会圣地。”楚和打开备忘录,“等我找找看。”   魏予怀皱眉,“怎么不直接问我?”   “当时我想给你个惊喜嘛,谁能想到你直接杀南亚去了?”楚和说话间翻到那条记录,“找到了!平谷……什么山桃?”   魏予怀听着觉得耳熟,这不是他写过的帖子么?还有这么巧的事?被楚和看见了?   “哦,还有东单、房车啥的。”楚和接着念。   “你从哪看到这些的?”魏予怀故作镇定地问。   楚和倒是大方,打开APP展示界面:“就这个论坛啊,你没用过?我还以为大家都用呢。”   魏予怀戴上眼镜后视力很好,因此可以很清晰地看到楚和的帐号——“双木胥”。   那个说他禽兽不如的双木胥。   魏予怀咬咬牙,好不容易才保持住笑容:“原来这是你?”   楚和“啊?”了一声:“咋?你认识?”   何止是认识。   魏予怀也掏出自己的手机,也顾不上什么羞耻不羞耻,比这羞耻一百倍的事儿也不是没干过:“这是我。”   楚和定睛一看,好家伙,这不是那个提问“轻一点还是重一点”的、每次都问得贼应景的网友吗?原来应景不是因为千里网线牵,而是网友竟在我身边?   楚和想起自己的回答——失敬了失敬了。   但楚小公子就是嘴硬:“咋?我答错了?你难道不是禽兽不如?”   魏予怀笑得温文尔雅:“嗯,没答错。但我今晚可以明白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禽兽不如。”   ……   该有的惩罚得有,但该约的会也不能少。   魏予怀充分彰显人文关怀,抱着楚和一副“残躯”上了车。   楚和一边骂骂骂咧咧“我要干死你”,一边战战兢兢问“咱准备去哪”。   “平谷,房车基地。”魏予怀勾唇,“践行咱们网络上的承诺。”   楚和反正是累趴了,一上车就睡,甚至没来得及诉说久别重逢的喜悦。车子颠啊颠,十分催眠,直到目的地都到了,楚和才醒。   “咋不叫我?”楚和看了眼时间,好像已经到这将近十分钟了。   魏予怀歪头看着他,把眼镜取下来,“你睡得好香,舍不得。”   “啧。”楚和沾沾自喜地品味这霸总一般的宠爱。   “把衣服脱了。”霸总发话。   楚和:?   魏予怀解释道:“里面会很热,在烤火露营放电影。”   “哦哦哦!”楚和这才明白过来,为自己的联想能力过于丰富而道歉。   他在北京待得不算短,但确实没来过这里。   一溜帐篷摆在桃花深处,白色点缀在褐色树干之间;不远处歇脚的房子是木质独幢,挤满了唱歌跳舞的学生;极目望去,有一片草坪,被霜覆盖住,并无青绿的生机;环绕着这片平地是宽阔的公路,灰白的石面上常常飞驰过几辆豪华跑车。   楚和把外套交给魏予怀,任人放进布袋里,拎进露营区。   “这下,你成我导游了啊?”楚和打趣道。   “可不是嘛,还不叫我一声魏老师?”魏予怀得了便宜还卖乖。   篝火已经燃起来了。楚和本以为这是个群体露营,没想到偌大的草坪上只有他们两个人。除了一团劈里啪啦燃烧的火,魏予怀还安排了一片很大的幕布,正投影,放着经典爱情电影。   魏予怀给出的理由是,人多跟人少是两种约会氛围,在锡兰的露营很热闹,在北京要体验另一种约会。   楚和在草地上打了个滚,双手枕在脑袋后面,躺在软绵绵的地面上,抬头看着星子。   天上一片墨色,零星点缀着几颗亮黄。   “在这还能看到一点星星,”楚和说,“之前在市区,我都没见过星星。”   “市区的灯太多了,比它们还亮。可能星星也害怕吧,就藏起来了。”这么童话的解释,很难想象它会从成年人口中说出来。   楚和却觉得很有意思,接话道:“星是星,灯是灯,它们是不一样的。为什么要因为不一样的东西,而把自己藏起来呢?”   魏予怀也躺下来,把布袋细心地垫在楚和身下,提醒他不要着凉。   他也听懂了楚和的一语多关,默契地回答:“星星一开始好傻,跟那么多灯比起来,它又远、又少、又弱,只能藏起来,假装做一盏亮堂的灯。”   “它们会一直这样吗?”   “不会啊,有的星星很幸运,”魏予怀说,“它遇到很美的太阳,借着那份光,它觉得离灯群远也没什么大不了。它很骄傲地,在遥远偏僻的角落里闪烁着。”   “那太阳也好幸运。”楚和笑。   俩人相视着接吻,谁都没闭眼。   火苗闪烁着,星星眨啊眨,等他们睡觉。   俩人都没什么困意,就这么吻了很久,电影里突然传出一声惊叫。   楚和被吓得回头,看到银幕里,女主角正捧着脸,捂住惊讶张开的嘴,一脸幸福地望着镜头。   “咱们光顾着说话,都忘记看电影了。”楚和翻身起来,在魏予怀的肩膀上点了点。   魏予怀便往他那边一滚,也端正坐好,把人揽进自己怀里,一边闻着洗发水的香味,一边说:“那我们看电影。”   他左手撑着草地保持平衡,右手抱着楚和。   楚和整个人都被温暖包裹住。二月的山风仍旧冷,早桃的花骨朵有沁人心脾的香气,在夜晚分外醉人。   “这都快放到结局了。”楚和靠在男人的肩膀上。它宽厚,暖和,给人很多安全感。   这句话没得到回答,楚和便认真看着投影,以至于他没有注意到身侧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拿开。   银幕上的男女相隔一条窄窄的廊,分别在屋顶的两侧隔空相望。楚和没看前因,大概能猜出,两位是被迫没法靠近却相爱笃深,于是各自找了个里彼此最近的地方互诉衷肠。   随着一阵温馨浪漫的音乐响起,男主从袖中缓缓拿出一盒戒指,冲女主说:“我爱你,无论相隔近或远,我都爱你。”   啪嗒一声,戒指从男主手中脱离。   镜头便在此时切成近景正面角度,盒子直直冲向屏幕外头。   楚和没来得及反应接下来的剧情,突然看到,离银幕不远的角落里,也飞出来一盒戒指。同荧幕中的角度类似,仿佛戒指是真的从银幕里扔出来一般。   “嗯?”盒子精准地落在楚和手中。   他诧异地回头,看见身后男人正洋溢着满脸的幸福。   “我爱你,”他听见魏予怀以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说道,“无论相隔远或近,我都爱你。”   楚和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该捂嘴惊讶还是该直接接吻。但他知道,自己的眼泪不由自主,就这么留下来。   他从没想象过自己会有一天,在一个早桃打骨朵的悬崖边,与一个男人私定终身。   还挺浪漫,也挺另类,是他楚和会期待的场面。   “你怎么……”楚和感动得想哭,但还是把贫嘴进行到底,“得,我又输了。国际第一届调情大赛冠军,归你了。”   “那有奖励吗?”魏予怀学着电影里的样子,单膝跪地,双手捧上刚刚那只戒指盒,“比如,赏个脸,套上?”   楚和破涕为笑,一把抢回盒子,自己给自己戴好,“你都扔给我了,还多此一举跪什么?”说完,他把人拉起来,继续接吻。   风很甜,落到两人的眉尾舌尖,又打了个转,吹到天上,吹动几颗星子,叫它们闪了闪。   “盒子里写了什么?”一个长长的吻之后,楚和终于注意到,戒指盒里还写着一行字。   不是中文,字体圆圆的,胖胖的,像画,很可爱。   那是僧伽罗语。   翻译成中文的大意是:2020年12月,冬,他送我一段盛夏。   (正文 完)   作者有话说:   初衷是想写个旅游文,其中要表达的东西也很多,关于“美”,关于“认同”,关于“浪漫”……没想到故事到最后会是现在这样,想想也挺有趣的,大概“未知”也是创作的魅力之一吧!   很开心能得到大家的喜欢和理解,也感谢大家一路陪着我鼓励我(深鞠躬)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uwa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