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重生后太子看我的眼神变了》作者:风絮   文案:   重生前,林洛白是瑶国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   上阵杀敌,所向披靡,一身战绩,皆是为了竹马能登上瑶国皇位。   他为竹马杀尽不忠之臣,手上鲜血淋漓。   而竹马一句“自古功高盖世者,必死。”   他就被斩了……   果然,自古帝王无情,他恨竹马不知感恩,恨其无情无义,杀尽他将军府上下。   重生后,林洛白竟然成了霖国太子安奕承的男宠,   传闻霖国太子安奕承形貌昳丽、雄姿英发,是个极其好相处的主。   谁知他私底下,朝秦暮楚、夜夜笙歌,圈养了一批美人。   表面上温和待人,暗地里脾气暴躁,妥妥的笑面虎。   安奕承爱美人,更爱听话的美人,最爱将美人拴在身边,对其俯首帖耳的感觉。   而林洛白的出现,挑战了太子殿下的底线,原来还真有不怕死的人。   正当林洛白想利用新身份去向竹马讨回公道的时候,   他发现自己洋洋得意的绝世倾城的容貌,竟然成了他复仇路上的绊脚石,   那该死的安奕承就是看上了他的美貌…… 第一章 重生   树倒猢狲散,他第一次尝到这种众叛亲离的感觉。   他曾经幻想过很多种死法,或是被敌军抓回折磨至死、或是因不慎而死于战场、或是被得罪的权贵陷害而死。   他从未想过,想要他命的人从不是别人,而是他从小护到大,捧着怕摔,含着怕化的人。   地牢很暗,很潮,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不断回荡着,浓郁的血腥味,恶臭味扑面而来。   林洛白一身素衣,魂不守舍地坐在湿漉的草堆上,面色憔悴,双眼无神。完全没了昔日不可一世的大将军模样。   “如何?很不舒服吧!”姜梦安将刑房牢门打开,蹲下。轻蔑地用手抬起他的下巴,细细地审视一番。   林洛白撇过头,不与他对视。   姜梦安也不恼,站起来。“你杀我二哥的时候,是不是没想到自己会是这个下场?你是不是以为帮姜泽攸铲除了异己,他就会对你感恩戴德?”   说着,他讽刺地笑了下,似乎在笑眼前人的天真,“一个连自己亲兄弟都杀的人,还会在乎区区一个外人?”   “本将军愿意做的,关你何事。”还是如此高傲,将谁都不放在眼里。   姜梦安随手拿下一个长鞭,狠狠甩在他身上,一道又一道。   林洛白只恨当时念他年纪小,成不了什么气候,而放过他。   血慢慢染红他的灰白素衣,他蜷缩成一团,那么的狼狈,若不是姜泽攸废去了他的武功,他又何须如此受辱。   地牢中回荡着抽打的声音渐渐地沉寂了下来。姜梦安满天大汗,他将长鞭放下,一脚踹向林洛白的腹部,又觉得不过瘾,用脚狠狠碾压他的手掌。   就是这只手,拿着长剑,干净利落地刺向他的二哥。   “住手。”语气淡淡的,没有一丝的心疼。   姜梦安朝来的人跪下:“拜见皇兄。”   那人一身黄袍,满身贵气,谁又曾想到,此人之前还是个人人唾弃,不加重视的宫女之子呢。   姜泽攸在刑房中唯一还算干净的位子坐下,眼中没了一直以来的怯意,气场十足。   他示意姜梦安退下,自己一人悠哉悠哉地饮着桌上劣质的茶水。   从小喝到大的,并没有觉得味道不好。   “让你喝这茶,倒是委屈你了。”他像平常一样与林洛白交谈,完全无视了现在林洛白的处境。   似乎还是像以前那样,他是高高在上的大将军,他是人人厌恶的宫女之子。他们相知相交,在凄冷深巷一处破烂不堪的亭子里煮酒赏雪。   地上的人费劲地挪动着遍体鳞伤的身子,一下一下挪到角落,靠着墙才能勉强让身子立起来。   他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就算是被敌军抓到,他们也只是对他严刑拷打,但从未这般如此羞辱过他。   因为他是令人敬仰的将军。   他虽恨,但也没有力气去握紧拳头,他只能不解地看着姜泽攸。心如被万只蚁虫啃咬,疼痛难忍。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朕。”他笑笑,“还不明白吗?你威胁到朕了!”   “这么多年……”林洛白有气无力道。   没等他说完,姜泽攸突然猛地将手中的杯子,砸向他身旁,随着杯子破裂的声音,便是姜泽攸的怒吼声。   “这么多年?呵!这么多年,我忍气吞声在你身旁,为了讨好你,我放下了作为男儿的尊严,装柔弱,扮可怜。我真的觉得自己恶心透了!”   林洛白有些震惊,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这就是姜泽攸的性格。   “你是不是以为我喜欢你!可笑,真是太可笑了!我只不过一直在利用你,我一个皇帝之子,你一个区区武将之子,为何比我还要受到众人的尊敬!”   他怒吼着,双眼通红。他觉得他自己既可悲又可笑,为了权势,皇位。去向一个男人摇尾乞怜,靠一个男人的怜惜。   林洛白苦笑了下,像是醒悟一般,笑着闭上眼睛,眼泪就这样不争气地流了下去。   心在绞痛,一阵又一阵,他疼得浑身颤抖,喘不过气。   他曾为他想过很多理由。   他以为姜泽攸是怕他功高盖主,怕他造反。   他以为姜泽攸是被姜梦安威胁而不得已伤害他。   他以为姜泽攸是怕有人捏住他的把柄,先下手为强。   他唯独没有想到,那人对他的恨,竟然是从小开始,这么多年来都是一场又一场的算计。   “你可以告诉我啊,我并不是因为你的软弱,你的可怜而喜欢你啊!”他带着哭腔,眼中各种情愫交织在一起。   “呵!不是吗?”姜泽攸轻轻捏起他的下巴,“是看上朕的这张脸吗?”   他语气轻挑,笑得妖媚。   林洛白不想正视他,撇不开头,便闭上眼睛。   “你向朕求饶,向朕摇尾乞怜,朕就放了你。”他轻轻抚着林洛白的面颊,故意爱怜地看着他。   “滚!”他睁开眼睛,傲气道。   姜泽攸看他恼羞成怒的样子,笑得更肆意了。   他看向林洛白那只血肉模糊的手,惋惜道:“可惜了,这么好的一只拿剑的手,就这么被废了。”   “滚!”   他从来不需要别人的可怜,他心堵的厉害,一口鲜血吐到姜泽攸的身上。   他虚弱地靠着墙缓缓倒下去,脸上惨白,眼神悲切。   可他从未对不起那人啊,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   醒来的时候林洛白感到浑身疼痛,身上好像布满了伤,特别是他那双修长白嫩的腿。似乎隐隐约约知道了些什么,林洛白猛的看向床边,却是空无一人。   他艰难的立起身子,软软的靠在床头,湿哒哒的头发紧贴在他的秀颈上。   他迷迷糊糊的看了下这个陌生的房间,头有些痛,身上有淡淡的酒味。   他不是被姜泽攸斩首示众了吗,怎么会还活着?他揉了揉了发昏的头,就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   “夫君,你醒了!”妙龄女子将手中的食盘放在桌子上,她走到林洛白的床边,轻轻的擦着他额头上的汗。女子个子高挑,相貌虽惊艳但气质清冷,似乎不喜与人亲近。   她等了他一整晚,天微亮的时候,丫鬟小厮在门口捡到了昏迷不醒的他。   “这是哪?你是谁?”林洛白警惕的握住司慕青纤细的手腕,明明用尽了力气,威力却大不如前。   他之前是行军打仗的将军,别说是一个弱女子了,就连他的手下也不禁他这一握,可司慕青面色正常,只有那一双满是关切的眼睛带了丝诧异。   “夫君,你怎么了?你们快去找大夫来!”   “不不……不用。”林洛白脸上突然泛起红晕,他松开女子的手,动了动酸痛的腿,身下隐隐作痛。   看着这个陌生的女子,陌生的环境,虽然还不清楚怎么回事,但也不能这么快露馅。   林洛白眼中的警惕消散而去。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记忆好像有些模糊。”他苦笑到,惨白的脸上有了些气色。   司慕青不语,握了握拳,冷意更盛,“一定是他!”   林洛白还想要再问些什么,却见司慕青提剑走了出去。她走得很快,身上散发的怒意藏也藏不住,身姿矫健,健步如飞,应是个武功高强之人。   林洛白被丫鬟扶着下床吃饭,在与丫鬟的交谈中知道了些事情。   他重生在霖国,也是他之前一直与之交锋的国家,他曾在两军停战中不听命令攻下霖国三座城池作为姜泽攸的生辰贺礼。   或许是命运弄人,他和姜泽攸原本就应该是敌人。林洛白重生的名字叫辰末允,是霖国太子的门客,司慕青是他的妻子。   林洛白望了望杯中的热茶,脑中不断浮现出姜泽攸冲向他,拿着自己送给他的剑,毫不犹豫地刺入他的胸膛。   他记得他反手打向姜泽攸一掌,捂着伤口回到将军府,看到的却是一片血海,将军府上下全灭不留……   那是他最信任的人,那也是他心中认定的国君,可是姜泽攸还是禁不起他人的挑拨离间,或许并不是禁不起吧!   他想杀他,朝廷中谁人不知呢,只有他自己傻傻的认为他的国君不会杀他的。   他明明已经将兵权交还给了他,可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要了他的命,甚至是将军府上下二十几人的命。   他很清楚的记得那日,已是深冬,漫天的雪轻轻飘下来,落在他灰色的衣襟上。姜泽攸骑着马踏在雪中缓缓向他而来,额前的发随着风微微舞着,明眸皓齿,美得如画。他上去拍了拍马的头,将它栓在后院。   那是林洛白为姜泽攸养大的马。   他拂去姜泽攸头发上的雪,将手中的暖壶递了过去。   那时姜泽攸刚好登基一年,这一个年里林洛白设计铲除了对姜泽攸心怀不轨的大臣,包括大王爷,二王爷都是死在他的手中,他也成了朝中闻风丧胆的人物。   也是这一晚,姜泽攸喝下林洛白亲自为他酿的酒,吐出一口鲜血。   林洛白一惊,急着要去扶住他要倒的身子,姜泽攸却对他笑了笑,这一笑,林洛白眼中的担忧转而变成不可思议。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   姜泽攸随即挥了下手,四周涌现出皇帝的亲兵。然后林洛白因谋反之罪被打入大牢,三日后问斩……   到死他都没来得及问一句,为什么。   林洛白握紧了拳头,眼中恨意满满。或许辰末允是上天可怜他,给他重新做人的机会吧,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相信姜泽攸。   从此世间再无林洛白,瑶国大将军,有的只是默默无闻的辰末允,他紧握双拳,恨得青筋暴起。   “辰末允,你倒只会靠妻子出头啊!”   随着陌生男子的声音,他转回了思绪。放下手中的筷子,小黎扶着他缓缓走到门口,经过这半天的修养,除了双腿微微发抖,其他的地方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苏子瑜,是太子的另一个门客,与公子您是死对头。”丫鬟小黎看着辰末允一脸茫然的样子,轻轻在他耳边说到。   苏子瑜生得极美,不仔细看得话,都会觉得他是一个女子,一双桃花眼魅而不惑,发色偏红,面色柔和中带点刻薄,相比辰末允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倒是冷静,不知道你听了我接下来的话,还能不能冷静得下来。”他阴阳怪气地继续说到,“司慕青行刺太子,现已被打入天牢,她还受了太子一剑……哈哈哈……”   苏子瑜笑得很狂妄,像是被辰末允打压很久以来的胜利。辰末允只觉得心口有些闷,喘不过气来。   但他知道这不是他的感受,似乎是这个身体的,突然间他剧烈的咳嗽,吐出了一口血。   苏子瑜更加的得意:“你以为欲擒故纵就能引得太子青睐,呵,你太高看自己了,也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从太子那要来了司慕青,可现在太子还是要杀了她。”   说完,他又止不住得意的笑了笑。   苏子瑜就是来落井下石的,看到辰末允那副气愤无力的病恹恹样就满意的离开了。   小黎赶紧扶着他进到屋里,抚着他的背给他顺顺气。   想他在瑶国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从没有如此的受过气。林洛白才平静了没多久,又开始烦躁不安起来。从苏子瑜的言语中可以判断出,他似乎和太子的关系没有那么的好。   生前与霖国交战时,就听说霖国太子安奕承较好男风,手中的门客几乎都是天人之姿。这么想的话,重生后的酸疼可能与他脱不了干系。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脸就烫了。   “公子,你脸怎么那么红啊?”小黎摸了下他的额头,又说道,“公子不用太担心,夫人是太子养在身边的,虽然嫁给您了,但情分还在。今晚公子去向太子求求情,说不定就放夫人出来了。”   林洛白点了点头,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很是天真,还不知道霖国太子的行事风格──是个不肯吃一点亏的主。   傍晚沐浴的时候,林洛白在铜镜中看到了这具身体的相貌,与他之前长得有九分相似,相差的一分是辰末允耳垂上有颗红痣,较为抢眼。   他慢慢褪下衣裳,锁骨上,胸口前都有或大或小的吻痕,抓痕,鞭痕,手臂还有脱臼的痕迹,这霖国太子床上的品味真是令人不敢恭维。他用力的想要擦去身上的痕迹,双手手腕传来丝丝痛感,他才发现手腕上还有用绳子拴住的红印。   他从前再怎么与姜泽攸惺惺相惜,也没有做到这个程度。加上他大多时候都在战场上,只与姜泽攸只拉过手,咬过耳朵而已。   虽说这具身体不是自己的,但伤痛却是自己能亲身感受的,他突然觉得鸡皮疙瘩一身,有种想吐的冲动。   要让他知道是谁的话,定让他生不如死。如果他知道他要面对的这个人有多可怕的话,他定会收回心中所想。   林洛白匆匆地穿上衣服,在瑶国的时候他也听过霖国太子大名,据说是个极其俊美的人,行事狠辣,笑里藏刀,养着一群武功高强的死侍。   他活着的时候就想会会这个人,没想到死了却成了他的门客。只怕作为林洛白的他可以与之抗衡,但现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辰末允,无权无势,不会武功。   但愿霖国太子看重他。   从此之后他林洛白便是辰末允。 第二章 霖国太子   “他还没来吗?”安奕承瘫坐在堂上椅子上,手中把玩着两根系在一起的红绳。   他随意地穿着不太合身的宽大袍子,一双光着的脚搭在放着葡萄的桌子上,身后有一男一女轻轻地给他捏肩。两人长得一模一样,是极为俊俏的龙凤兄妹。   安奕承梳着松松垮垮的发式,用红绳抓起。他的长相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舒服感,人畜无害的面容上带着暖暖的笑意,很是亲近。   仔细看的话,这个太子府的装饰都是以红为主,伴着夜晚的凉风,红绸微微舞动,竟然有些瘆人。   “殿下,辰公子到了。”一小厮匆匆忙忙的进来通报。   安奕承放下手中的琉璃酒杯,示意丫鬟们,还有身后两人褪下。   他看向殿门,看着辰末允拖着沉重的身子,缓缓入内,眸子里满是玩味。   安奕承欣喜得将脚从桌子上移了下来,眼中含笑,暖得要把人化掉。   在瑶国也听说过霖国太子的盛世容颜,当时狂妄的将军根本不相信这世上有比姜泽攸还有貌美的人。如今得看尊容,确实是在姜泽攸之上。   “小末允,你来了!”   比起安奕承的欣喜,辰末允只感到这具身体对安奕承的抗议,看来真正的辰末允很讨厌眼前人啊。   “末允拜见太子。”   安奕承始终含着笑,他走下拉起辰末的手却被辰末允本能躲开。原本笑吟吟的太子脸一沉,又捉住辰末允的手,眼中满是戾气,他用力的握住,疼得辰末允额头直冒汗。   辰末允狠狠地扫了他一眼,要是之前的他,怎么会如此任由他人欺负,又有谁敢如此欺负他。谁不恭恭敬敬喊上他一声“大将军”。   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一样,他苦笑了下,眼中尽是道不出来的哀伤。   怎么会是没有人欺负他呢,姜泽攸不就是一个吗,废了他武功,将他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将他自尊踩在脚底,狠狠地践踏。   安奕承突然将他拽入怀里,拉回了他的思绪。   那人轻轻在他的耳边吹气,用十分魅惑略带威胁的声音说到:“孤不喜人不顺从,你忘了?”接着用手捏了下辰末允的耳垂。   辰末允浑身一抖,还没等他反抗安奕承就知趣得松了手,像偷吃到了好东西一样笑个不停。   只是,仔细看,那笑意里藏着些隐隐的冷意。   辰末允抬手捏了下耳垂,陷入沉思。   那个时候姜泽攸还是个不起眼的皇子,而他已经是名满天下的将军。一场战役下来,他满身疲惫的走进军帐,刚刚脱下盔甲,却被人从身后一把抱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了下他的耳垂。   他先是一惊,又立马红了脸,身后姜泽攸笑嘻嘻地捧起他的脸在他的眼角留下一个温热的吻,那是姜泽攸第一次不顾危险偷偷到战场上寻他……   “小末允?”安奕承打量了他许久,他总觉得辰末允变了有些不一样,之前像个小白兔一样,一吓就老实,现在竟然敢当着他的面发呆,难道是那晚的事对他打击有些大……   “小末允,那晚孤喝醉了,动作有些粗鲁,以后不会了!”   那晚他看到辰末允伸手将司慕青耳边的碎发别到后面,眼角含笑,神情是那样的温柔,他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辰末允。   不管他对他多好,辰末允都特别的排斥他,如果没有司慕青的话,或许他已经离开霖国了。   宴席上没人注意安奕承捏凹的银杯,其实他只喝了几杯,故意装得酩酊大醉,支开司慕青,强灌辰末允一杯又一杯,直到他醉得迷迷糊糊。   他看着辰末允红扑扑的脸,诱人的唇,就那样鬼使神差的吻了下去,暖暖糯糯的,令人十分眷恋。   在他说完那句话,辰末允胃里翻江倒海,只想吐。   他实在不知道真正的辰末允与安奕承之间到底是怎么的关系,能让这具身体有如此大的反应。   他见安奕承心情不错,便赶紧跪下,十分诚恳地求情:“司慕青冒犯太子,罪该万死。末允愿意为夫人受罪,还请太子降罪。”   “真是夫妻情深!”他捏起辰末允的下巴,“你不知道,孤最见不得你对别人好吗?”语气阴冷,十分瘆人。   原来这么怕自己的一个人,话都不敢多说一句的人,竟然为了一个女人,不惜得罪他。   “那女人,真该死!”   安奕承冷冷道,捏着辰末允下巴的手加重了些力道,他细细地打量着辰末允的五官,从上到下,突然停在了眼前人较为苍白的薄唇上。   怎么看,都是那么的诱人。   辰末允藏在袖子里的手紧握着,他从未想到,这种玩味的眼神竟然是针对他的。   他可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将军,而不是楚楚可怜,引人怜惜的伶人。   辰末允气愤地将头扭去。“想不到他人口中那个老谋深算,行事果断狠辣,令人望风而逃的霖国太子不过是个龌龊的小人。”   安奕承不怒反笑,用力地搓着手中的红绳。再次玩味地看向辰末允的手,像是故意气他似的。   辰末允下意识看了下手腕上的绳印,慌乱地将双手背到身后,脸颊微红。   “你上来。”   辰末允本是不想上去的,奈何双腿不听他使唤,看来这具身体虽然十分抗拒眼前这个人,但还是害怕多于抗拒。   安奕承直接拽过他的手腕,使得他倒在安奕承的椅子上,椅子很大,足够两个人坐下。   “疼吗?”他问着又加大了力道。   辰末允忍着痛,狠狠地看着他,他只恨这具身体不会武。否则眼前这个狂妄的太子就死于他的刀下。   “怎么突然这么倔,服个软都不会,这样的你,好像更有意思了。”说着,安奕承松开他的手,一掌把他推到地上。   辰末允直到摔到地上,也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一脸懵地看向椅子上的人,这人真是阴晴不定啊!真想杀了他。   安奕承就喜欢看他一副想杀却杀不了他的样子。   “呦,辰兄这是又惹殿下不快了。”苏子瑜明明很想笑,毕竟在太子跟前,不好那么放肆。   苏子瑜拿着一本小册子走进来,像是有什么事要禀告。   他踉踉跄跄的爬起,忍着气跪下。“殿下,司慕青……”   “孤本来想给她个小小的惩罚,就放了,可看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为她求情,孤心里很不爽啊……”   “所以,殿下这是吃醋了?”辰末允看他一瞬间僵住的笑容,得意地笑了下,他辰末允也是个吃不得亏的主。   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句,苏子瑜有些不可思议,小心翼翼地探向他们太子的脸。   “笑话!”表面上淡定自如,实则内心已有些恼怒,这人怎么敢,怎么敢这么与他说话,只不过是个闲来无事供他消遣的玩物罢了。   有什么资格让他吃醋!   “像你这种货色,孤要几个有几个,怎么,你不会认为孤喜欢你吧!”安奕承喝了口茶,一字一顿道,“还有,你床上的功夫,真的不行。”   他看着辰末允,十分轻蔑。“还非让孤用绳子绑住双手,才肯乖乖就范……”   仿佛晴天霹雳一般,辰末允将手迅速藏到袖子里,往门外跑去,他真的是一刻也不想看到安奕承。   “回来,跪下!”   他还是继续跑着。   “你若再跑,孤让司慕青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他停下,努力压下怒气,恭恭敬敬地跪在门外。   下跪这种事情,除了父母他只跪过姜泽攸,就连前瑶王他都没有跪过。他战功累累,在瑶国可不跪君王,虽是如此,但历代也没有一个将军敢这样,唯独他,这就是为什么他死得快的原因吧。   而今天,他跪了安奕承,还不止一次。   苏子瑜本是来向安奕承禀告事情的,见他跪在外面,终于有机会开口了。   “殿下,瑶国大将军林洛白被瑶帝斩首了!”霖国与瑶国路程较远,他死了有四五天了,消息才传到。   “可惜了,如此妙人!果然天妒英才啊!不过,姜泽攸亲自断了左膀右臂,于我大霖有百利而无一害。”安奕承回着话,眼睛一直盯着跪在殿外的辰末允。   “林洛白真的是刺杀瑶帝的主谋吗?”   “自然不是,自古功高盖世者都是这个下场。”说完,安奕承示意苏子瑜退下。   他慢悠慢悠地走到辰末允旁边,半蹲下,伸手去摸正死死盯住他人的脸,辰末允下意识将身体后倾,下一秒就拔下了发上的玉簪,狠狠向他刺去。   安奕承微微皱眉,一侧身,接着一掌打在他的胸口上。   “我怎么不知,你会武?”寒意浮上眼底,他冷冷道:“下不为例。”   辰末允伏在地上,努力压制涌上喉间的血,颤巍巍地起身,还未走出一步,他清瘦的身子一晃,便又倒回在地。   他极力克制想要吐血的冲动,用手去捂住嘴,但五指间缝还是不断涌出鲜血。   怎么可以这么狼狈……   “来人,送辰公子回府,请柳太医前去。”   刚才那一掌,他起了杀心,若不是最近还没有物色到新的“猎物”,此时躺在地上的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第三章 原身1   夜里飘起了小雨,风有些大。一个披着红色披风的男子进入了牢房。   司慕青的伤口已经得到了包扎,头发蓬乱,面色苍白。她有气无力地半靠在潮湿的墙面上,闭目养神。   “小慕青不看孤一眼吗?”安奕承在她身旁蹲下,见她不理自己又继续自顾自地说着。   “看来小末允是跟小慕青学坏的吧,越来越不知道服软了!越是这样的人,孤越是想驯服他呢,你也知道孤驯服人的手段……”   “别说了!”   司慕青越是内疚,他越是满意。身为他的人,却不听他的话,就要受到教训。   “真的不要听吗?”他似笑非笑。   “你别说了!”司慕青吼道,辰末允本可以离开,不用想她一样被困在泥沼中的,都是因为她的存在。“你就那么喜欢控制人吗?”   安奕承别了下她耳边的碎发,没有回答。   “你以为你那样控制人,就不会受到背叛吗?你以为靠控制得到的感情就可以长久吗?其实你很怕对吧,你怕再次被背叛,你对我们控制欲越强就代表你越没有安全感,你怕没人在意你,你怕……”   啪──   “你觉得你说这些话激怒我,于你于他有什么好处。”   司慕青捂着脸,扭过头去不看他。   安奕承将小药瓶放在司慕青旁边。“孤一直将你视为心腹,你这样太令孤失望了。”   一向喜怒不言于色的太子殿下,语气中竟然有些小失落。   “你也会用这个去控制兄长吗?”司慕青将药服了下去,冷冷问到。   为安奕承效命的死侍被下了毒,每月都会毒发一次,以此用来控制他们。   “看小末允乖不乖,小慕青也帮孤劝劝他。”他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什么是笑里藏刀,正是安奕承这种上一秒狠话连连,下一秒装傻无辜之人。   “你知道孤为何会对你下药吗?”   “属下忤逆殿下,为辰末允出头。”可对她下药是在为辰末允出头之前,实际上她是真的不知道。   安奕承只是冷笑了,摇摇头。“关你几天,算是教训。”   从太子府那回来后,辰末允整整躺了半个多月,这期间高烧不退,迷迷糊糊中一直反复念叨姜泽攸的名字。   安奕承来过几次,望着他紧皱着的眉头,与那张毫无血色的唇,听着他一遍又一遍呼唤着瑶国皇帝的名字,心里很不是滋味。   “小黎,你家公子和瑶帝认识?”   “奴……奴婢不知,有段时间奴婢不在公子身旁。”   小黎对安奕承的印象不错,他与公子相识时就救过辰末允,再加上安奕承无害的长相,平时很照顾他们这些下人。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安奕承眼中的戾气,第一次感受到他的恐怖。   “他若是醒了,派人来告诉孤一声。”   “是,恭送殿下。”   ……   辰末允算是个孤儿,虽然辰家在瑶国也算是个大户人家,辰家世代经商,富可敌国,是为瑶国供应粮草的商户之首。因为功劳大,辰家的嫡系子弟也能混个一官半职。   但辰末允真正意义上不算是辰家人,他母亲是辰家嫡女,却在出嫁那晚仓皇逃回家中,不愿意出嫁,过一个月后查出了两个月的身孕,怀的正是辰末允。   无论辰家人如何逼问,她对孩子的生父不肯透漏半分,在生产时难产而死。   至此辰末允的身世成了谜团,辰末允也成了大家的笑柄。从小到大,他们很少叫他的名字,而是喊他“野种”。   辰末允从小被当做下人,过着饥寒交迫的日子,不仅伺候主子,还要伺候下人。   直到有一天,那个男人的到来。   司韵白一袭白衣,怀中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女孩子,走到正在啃着一个沾灰馒头的男孩面前。   他蹲下,用洁白的袖子擦掉辰末允脸上的灰。女孩子将手中的糕点递给他,含着笑。小小的男孩盯着男人俊美的脸,只觉得熟悉。   他说:“我来晚了。”   那是小男孩第一次被温柔的对待,那是小男孩第一次没有被大声的辱骂,那是小男孩第一次没有人嫌他的脏臭。   司韵白牵起他脏兮兮的小手走向他母亲的房间。   房间中满是浮浮沉沉的灰,一张又一张的画像凌乱的摆着,虽然有些老旧但还是依稀看得出来,画的正是眼前的男子。   “你是我爹吗?”男孩另一只手拉向他的衣襟,看着司韵白的眼睛满是期待。   “不是,不过以后就是了!”他轻轻地抚摸着男孩乱糟糟的头发,一双眼睛盯着桌子上的画像流下泪,他终究还是来晚了,当年那句“我不介意,我只想与你共白头。”,终究来不及开口。   那一晚小男孩洗了一个香喷喷的澡,换上了只有辰家少爷可以穿的衣服。   他牵起司慕青的小手,乖乖地坐在台阶上,等着司韵白从房间里出来。   “你母亲呢?”男孩将女孩耳朵旁的碎发别到后面,他比女孩大三岁。   “爹爹说她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女孩天真懵懂的回答,他摸摸女孩的头,像是对她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我的母亲也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们等了很久很久,等到女孩趴在他的腿上睡了过去。屋里传来一阵没一阵的哭声。   那是他母亲一心要嫁的人,那也是他母亲誓死不嫁的人。   司韵白选择了冥婚,将他母亲的牌位移到了司家,辰末允也被接到了司家。但他还是姓辰,叫司韵白师父。   后来霖国与瑶国开战,司家当时家道没落,凑不齐军用粮草。导致军中断粮数日,吃了败仗,朝廷下令诛杀。无奈之下,司韵白带着十二岁的司慕青,十五岁的辰末允出逃。   到霖国与瑶国边境时,司韵白为救他与司慕青,只身一人引开追兵,下落不明。   他带着司慕青继续逃亡,在一次战争中,他与司慕青被一群难民冲散,追兵抓到他时,因为他姓辰,不算是司家人,便将他带回了辰家。   他在辰家忍气吞声了三年,由于越长越俊俏,经常被一些纨绔子弟拿来戏弄调笑。在他十八岁生辰那晚,他背着这三年攒的钱悄悄从辰家后院翻墙出来。   “公子,带小黎一起好吗?”   辰末允刚爬到墙头,就看到一个小丫头背着包袱,乞求的望着他。小黎与司慕青同岁,有时候看着小黎,他总想到被自己弄丢的司慕青。   他在辰家这些年都是小黎在照顾他,因为他的原因小黎也经常受到人欺负。   他伸手,将小黎拉了上来。   他想去霖国,当时难民逃去的地方就是霖国方向,他相信司慕青一定在霖国,不管是生是死他一定要找到她。   霖国与瑶国才休战了没几年,又开始打仗,辰末允本想跟着商队去霖国,如今只能靠军队了。   “小黎,一会趁乱,你找机会靠近一车粮草,跟那些小厮一起推车。”在这个不太平的世道,没几个人想上战场,这些押运粮草的人,除了士兵,还有经商的大户人家中派的小厮。他说服了两个由他和小黎代替。   他们换上粗衣麻布,将脸用泥巴弄得脏兮兮的。躲在来送军队的人群中。   林洛白一身银白盔甲,意气风发,骑在汗血宝马上享受着百姓的仰慕,他虽然才十八岁,但已打胜过两次战役。骑着马陪在他身旁的是不受宠的三皇子姜泽攸。   远远的,辰末允就看清了林洛白的相貌,不由得一惊,小黎比他更惊讶,不停地在他与林洛白之间来回望。   辰末允拍了下他的头,“专心点。”接着点燃事先藏好的引线,随着炮仗的炸裂声,场面一阵惊慌。   姜泽攸的马毕竟不是战马,一吓便惊了起来,控制不住的冲向人群,姜泽攸被马一颤,猝不及防地摔下来,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疼痛,他摔到了林洛白的怀中。   林洛白扶起他,偷偷用手轻轻的捏了捏他的手心,示意他不要害怕。   姜泽攸盯着他的眼睛,轻轻地笑了。   此时,辰末允与小黎已经混了进来,一前一后搭上了马车。   “公子,林将军不会是你同父异母的兄弟吧!”小黎想来想去,只能想到这一层关系。   “不知道。”他像是回答小黎又像是自言自语。   跟着军队,很快就到了边境,一路下来,小黎和他都瘦了不少,他总是在想着小黎问的那个问题,有时又觉得自己好笑,单单就是长得像而已吧。   或许是太渴望知道自己的身世了,所以才胡思乱想,堂堂大将军,怎么会和他一个平民有什么关系。   借着打水,他和小黎偷偷离开了军队。   一路翻山越岭,但似乎离霖国都城还很远很远。   “公子,什么时候到霖国啊?”小黎拉着辰末允的袖子,有气无力的问着,“小黎好累啊,没有力气了。”   她松开了辰末允的衣袖,只觉得眼前越来越黑,便倒了下去。   辰末允赶紧扶住晕倒的小黎,摸了下她的额头,只觉得烫。看来连下几场雨,小黎受寒发烧了。   辰末允背起她,拄着拐,一步一步得走着,终于也晕了过去…… 第四章 原身2   辰末允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霖国境内,而且还是都城,小黎躺在他另一侧。   他看小黎嘴唇有了气色,烧也退了,吊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现在也只有小黎这一个亲人了。   他挪着的身子到床边,还是觉得头有些昏昏沉沉,喝了口水才发现自己的粗衣麻布换成了锦罗绸缎,头发用一根长长的红绳捆着,白色的单衣,大红的外衣。   其实他不喜欢男子身着红衣,因为在辰家时他就被那些纨绔子弟逼着穿红衣,然后推入供他们玩乐的戏子里面。   小黎也换了身衣服,不如他衣服的鲜艳。   “你醒了。”冷冰冰的声音传来。   女子梳着高高的马尾,也是用红绳捆着,女子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疏离,满是寒意。   “是姑娘救了我们吗?”他放下水杯,向来人鞠了一躬,动作干净利落,十分的儒雅。   “是我家公子,等这个小姑娘醒了,你们就走。”女子似乎很不喜与生人说话。   “嗯。”他诺诺道。   辰末允虽然很想报恩,但他现在真的没有这个能力,本想说什么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今后加倍奉还的,但想想,今后能不能遇上还是个问题,就不说了。   不久,小黎睡醒了,辰末允拉着她的手收拾了下就向大门走去。   殊不知,身后有一男一女正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真是个妙人啊!若下次再遇,就不放走了。”男子惋惜道。   “公子喜欢,不留下吗?”女子似乎对谁都冷冰冰的,不止是对生人。   “随缘。”   辰末允一袭红衣走在街上,引来一群又一群人的观看。他有些恼,总觉得有人在嘲笑他,越想越气身上的衣服。   实际上,人们看他,并不是因为这一件红衣,而是他那陌上谁家少年郎,皎如玉树临风前的气质。   “公子,我们去住客栈吧,然后买一件衣服给你换掉。”小黎察觉到了辰末允的不对劲,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因为他身上的衣服。   虽然她觉得自家公子穿红衣很是好看。   “小黎,你家公子我没有钱。”他抱歉地摸摸小黎的头,看着眼前的客栈,无奈地摇摇头。   “我有啊,公子,出来的时候,那个冷冷的姑娘给我的。”说着,小黎掏出了怀里的钱袋子。   辰末允又摸了摸她的头。小黎很矮,比她同龄人都矮了半个头,像是发育不良,明明十六岁了,却还像个十二岁的女孩子。   想着辰末允酸了鼻子,要是小黎有个好主子跟的话,吃饱穿暖,也不至于如此。   “对不起,小黎。”他将她揽到怀里,真挚道。   小黎一脸莫名其妙,但感觉到了公子的失落,忙忙安慰道。“没有了没有了……”她使劲地摇头,傻傻的样逗笑了辰末允。   他们买了件素色衣服,住进了客栈里。点了一盘白斩鸡,几个小菜,馋得小黎吃了三碗大米饭。一边吃一边还不忘夸赞辰末允:“公子真好……”   他吃了几口,看着小黎傻笑,情不自禁地想到与他失散多年的司慕青,顿时没有了胃口。   住在客栈的这几天,辰末允找了很多三年前逃到霖国的人,也没有司慕青的消息,那时候每个人都顾着自己逃命,哪里记得什么小孩呢。   “公子不要难过,小黎相信会找到司小姐的。”   辰末允勉强得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   “小公子,你要找的人还没消息吗?”客栈掌柜是个热心肠,再加上辰末允的长相很讨喜,不免多注意了几分,“小店前面左拐的地方有一个客栈,那是本国太子开的,今日正好在比武,胜出者可以向太子提一个要求……”   辰末允匆匆谢过掌柜,拉着小黎一路小跑。   掌柜本还想说以公子的姿色,只要讨得殿下的欢心,别说一个人了,就算十个,他们殿下也能找到。   霖国太子人力物力都比他要广,相信他定能找到,只是比武,他真是一窍不通,就当去碰碰运气。   还没想出什么对策,他们就到了客栈里面,小黎拉着辰末允的衣襟气喘吁吁,看似身娇体弱的公子跑起步来也挺快。   这个客栈里是呈一个大圆形状,二楼走廊上坐了人,看穿着应该是王公贵族。二楼中间视线最好的地方用红纱围着,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里面有人。   一楼站的都是来比武的人,他们绕着擂台围成半个圈。   “公子,我们走吧,我们打不过他们的。”小黎担忧的捏紧他的衣袖。   “放心,我不打架。”辰末允摸了摸她的头。眼睛盯着上方用红纱布遮挡的位置,似乎感受到里面的人也在盯着他看,辰末允赶紧转过视线。   比赛还没开始,陆陆续续来了二十多个人。来的人长相都属于中上等,大部分都是穿着红衣。   他自然不是来打架的,而是想找机会接近太子。   “大家安静,安静……”二楼红纱旁站着一个发色偏红,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的俊俏男子。   “听我说,今天获胜的人不仅可以向太子提一个要求,而且还可以与我们慕青姑娘待上一晚。”   说着,一个高抓马尾的清冷姑娘走了出来。姑娘虽然看起来不是那么好惹的样子,但是凹凸有致的身材,倾国倾城的美貌,楼下有哪个男子不为之倾倒。   那姑娘正是救过他们的恩人。   慕青,慕青,难道她就是慕青妹妹吗?   “姑娘是姓司吗?”   众人正蠢蠢欲动,突然听到一个瘦弱,衣着朴素的男子大喊,只觉得莫名其妙,纷纷看向他。   小黎吓得抱着辰末允的整根手臂,辰末允摸摸她的头。   司慕青还是那样平平淡淡,冷冷地望着他。   “是。”苏子瑜答道。   “怎么!小子!看你文文弱弱的,也想和我们争啊!”   “就是就是……”   “要是你肯跪下,叫我声爷爷的话,一会上场倒是可以饶你……”   乱七八糟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小黎气得双眼通红,抱着辰末允手臂的手不自觉加了些力道。   辰末允像是没有听到一般,轻轻地摸了摸小黎的头。   “小黎,要是我出了什么事,你都不要管我。”他弯下腰,在她耳边小声说着。   顿时小黎通红的双眼不停的淌着泪,将他的手臂抓得更紧,可是还是被他拽开了。   辰末允走上擂台,看了眼楼上的司慕青,心有些微痛。以前她很是爱笑的,眼神中是璀璨的星河,而不是这冰冷的寒意。   “各位要如何才肯放过这个姑娘?”他站在擂台的中间,单薄的身子,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这一路上风餐露宿的,瘦了不少。   “看小公子风姿不错,不如陪我们在座的玩玩,玩尽兴了,也就不争上面的小娘子了。”那人笑的猥琐。   辰末允满脸通红,拽紧衣袖,有些生气,他最听不得这些荤语,特别调笑对象是他。   “要玩,你私下玩,我们又不喜欢男子!”另一人又说到。   “就是,我们就以比武人的方式,看你文文弱弱的,我们也不欺负你,你接我们一人一掌,若打完后,你不死,我们就不比了!”   “就赌这个,我就不信我们二十多个习武之人打不死你一个文弱书生。”那个说话的人突然跃上擂台,一掌过去。   这一掌力道很足,直接将辰末允从擂台打飞了下去,吐了一大口鲜血。   “公子──”小黎跑出来,“她不一定就是司小姐,公子我们不赌了,呜呜……”   他吃力地抬手摸了摸小黎的头,笑到:“小黎乖,扶我上去。”   小黎哭着摇头,但还是乖乖地扶他到台上去。   “我这一掌就轻点,给接下来的人过过瘾。”另一人上台,不屑道。   虽然说轻点,但这两掌下来,几乎要了他半条命。   小黎看着台上毫无波折的女子,总觉得她不是他们要找的司小姐,辰末允曾经跟她说过,司慕青很爱笑,是个活泼有趣的姑娘,楼上那个冷冰冰的姑娘怎么可能是呢!   “你认识司韵白吗?你认识辰末允吗?你是司慕……”   小黎还没说完,司慕青跃上围栏,跳下接下了下一个人的一掌,她扶住要倒的人。   有些不敢相信,迟疑地问到:“是兄长吗?”   她眼中带着悲切,之前的冷漠虽然一扫而散,但也再没了璀璨星河。   他握着她的手,颤颤巍巍道:“我来晚了。”   就像那一日,司韵白抱着司慕青对他说。“我来晚了。”   ……   离上一次找到司慕青已经过了半月,辰末允的伤也养好了,客栈的房费的账目都算到了司慕青头上。   虽然辰末允很不愿意,但他现在没有这个能力。这几日秋雨绵绵,他总是撑着伞,站在雨中,若有所思的望向太子府的方向。   那日,他没有救下司慕青,还是让她与获胜的男人过了一晚。   他不知道的是,以司慕青的实力,除非她愿意,不然又能有谁碰的了她。   辰末允第一次感到那么的无力,不会武功、没有钱财、无权无势,面对的却是霖国太子。   他穿得很单薄,轻纱随着微风飘动,任人怎么劝都不听。   一日,小黎像往日一样,打着伞到他常站着的路口喊他回客栈吃饭。   街上行人寥寥几个,空荡荡的路口只剩一把红伞。   “公子──”小黎向四周喊着喊着就哭了,他从来都没有丢下她,不管是去做什么事。   …… 第五章 困境   辰末允清醒过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他的双手被牢牢地捆在身后,眼睛被黑布蒙住,一光未透。   辰末允记得,好像有个老婆婆倒在他面前,他上前查看其伤势,闻到一阵清香后,就觉得浑身无力,便昏了过去。   他想开口,突然发觉自己说不出话了,无论怎么努力就是发不出声。   恐惧萦绕在他心头,他觉得身体软软的,有力却使不上劲。   不能哭喊,无法行动,他又惊又怕,寂静的四周只有他紧张的心跳声,和小心翼翼的呼吸声。   不知在黑暗中等了多久,这种担心受怕的恐惧感,无助感持续了多长时间。   他终于听到了向他走过来的脚步声,一步、一步,慢慢走近。   每一步似乎都踩在他的心弦上,辰末允对未知的恐惧越来越强烈。   他下意识地拖着身子,往后挪去。   但是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他的脚踝,又将他拖回了原地。   动作粗鲁,抓的他脚踝泛红,疼得他青筋暴起。   若是能发声的话,他估计就惨叫起来了。   辰末允头皮发麻,紧张地吞咽下口水,他奋力地想挣脱捆在手上的绳子。   直到手腕被勒红、被刮伤也于事无补。   他越来越慌,喘气的声音也越来越大,那人擒住他身后不安分的手,竟然帮他解开了绳子。   他贴得极近,呼出的气轻轻地绕在辰末允的耳廓上,又热又痒。   双手束缚一解,辰末允推开身前的陌生人,将缚在眼睛上的布条扯下,却还是漆黑一片。   是他看不见了,还是天黑了?   他伸手向前去摸索,却是什么都碰不到,刚刚那个在屋中陌生人,似乎消失不见了。   四周静的可怕,辰末允大气都不敢出,他想或许是在做梦吧。   突然,一双有劲,有些粗糙的手,抓向他的脖子。   力气之大,竟将他腾空而起,而后向地上摔去。   疼,哪里都疼。   这一摔,将辰末允摔得七荤八素,再无反抗之力。   那人掐着他的脖子,往他的嘴中塞进了什么东西。   入口即化,有些微苦。   他顿时觉得浑身无力,十分的热,难受异常。   那人似乎想去解开他的衣服,但是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接着是一阵打斗声。   辰末允躺在地上,他的身体像是被火烧一样越来越热,越来越烫。   每一寸肌肤都烫得异常,如火烧一般灼热,他越来越难受,喉咙也是发紧的厉害。   突然打斗的声音戛然而止,四周顿时鸦雀无声。   辰末允被人捞入怀中,带了出去。   “小公子莫怕,那人是个登徒子,我是来救你走的。”   是个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身手矫健。   跑了一段路的人,在郊外的湖边停下,月明星稀,凉风飕飕。   来人将双目失明的人半抱在地,怀中人的身体每一处都烫得吓人,他气息不稳,双腿酥麻,胸前此起彼伏。   辰末允又急又燥,一双手紧紧拽住来人的衣服,他想要解药。   在月光的照映下,他的脸更显得光洁白嫩,诱人不浅。   抱着他的人,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玩味似的看着他。   突然一手托住辰末允的后脑勺,一手勾起他的下巴,看着他红润的嘴唇,低头吻了下去。   辰末允有些抗拒,使劲地推开他,双手却被一只较为粗糙的手束缚住。   动弹不得。   红晕爬上了他的脸颊,大脑的氧气似乎被一点一点的抽光,有些神志不清。   来人在他的耳边轻轻到:“真是迷人。”   辰末允被他抱着往湖边走去,凉意一点一点地吞噬辰末允身上的炽热,一张满脸麻子,脸上还有些陈旧疤痕的脸渐渐映入眼帘。   “你……”他还没说完一句话,就被抱着他的人,一掌劈在他的后颈。   辰末允晕倒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知你有很多疑问,你刚清醒,一时之间接受不了那么多,先休息,明日再说。”   这人长得真对胃口,就像专门为他的审美点量身定制一般。   辰末允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接回了司慕青,带着小黎一起回到瑶国。   实际上,他正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件。   他缓缓睁开眼,后颈传来一阵酸疼,头痛欲裂。   “小公子醒了,我叫易丞,昨日救回来的人。”易丞将放在辰末允脖子下的手移开,起身落地。   正是昨日救他与水火的男子,男子一边脸是密密的麻子,另一边像是被烧伤过,伤痕纵横交错。   但是跃过脸上的瑕疵,单单看五官的话,又觉得他五官立体,线条流畅。   辰末允还有些迷糊,爬起靠在床头,怀顾四周,这是个简陋的茅草房,屋中就只有一张床,和一张小木桌。   一缕青丝搭在他的锁骨处,宽大的衣服套在他纤瘦的身上,半露香肩,他都未察觉到。   易丞看他那样子,竟被勾起了情欲,赶紧撇开头去倒了杯水给床上的美人。   他将辰末允的衣服往上拉,又将他那缕秀发别到背后。   辰末允想说话,一开口,就扯得嗓子剧痛,只发出一声“啊”,他疼得受不了了,就干脆闭上了嘴。   “公子莫怕,多喝水,一会嗓子就好了。”   易丞是个江湖人士,本应该在瑶国随师傅修炼的,但是他有个相貌极俊的师弟。   师弟生性贪玩,偷偷溜出瑶国,他一路跟随,却寻不到,后来才知道是被好男风的霖国太子抓回来府中。   易丞昨日就是为寻师弟而偷偷潜入了太子府,谁知师弟自己已经逃走了,后来他发现了被迷昏带入小黑屋的辰末允,出于江湖道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他便冒着生命危险救了辰末允。   辰末允起身下床,向他真诚的鞠了一躬。   “小公子莫要客气,这都是江湖人该做的。”   他抓着他的手臂,将他扶起来,有些傻傻的笑着,继而有些沉重地说到,“若他不熟霖国太子,易某定要将他杀了,为民除害。”   辰末允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他一只手扶住宽大的袖子,用修长的手指粘了点水,在木桌上写到“可否带我回城中”。   “自然是可以,但是就那禽兽太子又要来找公子的麻烦。”   辰末允又接着写,“侍女在城中,幼妹被困太子府,必回”。   “那好吧。”说着,他将辰末允凌空抱起,怀中人一惊,扶住他的肩。   易丞比辰末允高出一个头,身材也不如他一般的瘦弱,抱着他毫无压力,他走出门,将辰末允抱上马。   路上颠簸,他一手搂住辰末允的细腰,一手拉着缰绳,快马加鞭。   很快的,就到了城中,辰末允扯了扯他的衣袖。   “小公子,是要下马吗?”还未等辰末允有所表示,易丞就将马停了下来。   他下马,扶着辰末允的腰,将其抱下马,辰末允也不算矮,但在他的面前却十分的娇小可人。   他又拉上易丞的衣袖,带着他走到了之前与小黎一起住的客栈中。   傻傻的小黎正坐在客栈的门前,一双大眼红彤彤的,都肿了,“公子!公子,你终于回来了,小黎以为你不要小黎了……”   辰末允松开易丞的衣袖,猝不及防地小黎就冲了过来,用力地抱住他,不停地抽泣,模样可怜及了。   他温柔地摸摸小黎的头,又觉得不够,将她搂入怀中,温柔地拍着她的背,等到小黎不哭了,才松开。   易丞觉得,他这人,真是温柔到了极致。   “公子,你怎么不说话呀,这个丑丑的人又是谁?是他把你带走的吗?”小黎,将袖子往上卷,一副要打架的样子。   辰末允轻轻地笑了,挡在易丞面前,摇摇头。   “你家公子嗓子受伤了,现在还不能说话,你去要壶茶水,喝个三四杯,应该就可以发声。”   小黎半信半疑,看到自家公子点头后,就乖乖的去要了壶茶水。   辰末允将易丞拉向了房间,他将房间锁住,从包袱里拿出来了件灰衣。   他背对着易丞脱下那件宽大拖地的衣服,然后换上。   一套动作下来,他不知身后的人看着他的眼神竟然十分的炽热。   辰末允打开门,小黎委委屈屈的进来,看见公子换了一身衣服,才知道自己被锁在门外的原因,顿时又开开心心了起来。   他将一壶茶水喝了个见底,嗓子嘶哑的感觉终于消失不见了,他尝试地开口,“小黎。”   嗓子不疼,声音也不哑,便又向易丞作揖,“多谢易兄救命之恩。”   易丞又将他扶起,客气到:“举手之劳而已,阿允客气了。”   辰末允一愣:“阿允?”   “冒昧了,这样叫着亲切,若公子不喜欢……”   “客气了,我没有不喜欢。”   易丞在霖国找了两日,终于打听到了师弟的下落,自从他师弟从府中逃走后,就出城了,看方向应该是往瑶国。   易丞知道师弟的下落后,本想走的,但知道辰末允的妹妹被困在太子府,江湖人不能见死不救这一条是他师傅从小教到大的。   于是他提出帮助辰末允潜入府中,见上司慕青一面。   辰末允感激不尽,看两人十分投缘,便拜了把子。   ……   今夜月亮很圆,夜色很亮,秋风瑟瑟吹得人有些冷。   太子府还是一样的戒备森严,墙外一个俊美男子和一个满脸麻子的男子蹲在角落像是在密谋什么。   “准备好了吗,阿允”说着,易丞搂住辰末允的腰。   辰末允聚精会神的盯着太子府的墙头,不知道他身后的人低着头,正细细地看着他的秀颈。   “嗯。”   易丞抱着他腾空而起,稳稳地落在院子里。   “谁?”   正好是司慕青。   司慕青看到来得人并没有那么的开心,因为他身后的人正笑嘻嘻的看着她,那个笑容她最熟悉不过。   “阿青,跟我走吧!我们回瑶国,要是师父知道你回去了,会很高兴的。”他走向她,恳求着,“这位是易丞,他武功不错,我们可以逃出去的,到了瑶国就好了。”   辰末允将手伸向她,她却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双眼中的寒意冷得辰末允不敢再靠近。   “你走吧,离开霖国。”她冷冷道,“离刚刚那个人远一点。”   辰末允身后的人不知何时离开了。   她越冷漠,辰末允就越难受,如果那日他们没有失散,那该多好。   “阿青!”他顾不得那么多,他想去抓住她的手,却被她躲了去,她拔剑指向他。   “司慕青已经不是以前的司慕青了,我过得很好,我有权有势,有太子这个靠山,你有什么好担心的?”语气还是那样的冷,那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是你不开心呀。”他轻轻道,怕惹她不快。   “在这个世道,活着就好,你就能保证跟着你,我就会开心?”她冷笑。   眼中尽是对他的鄙夷与不屑,“我跟着太子锦衣玉食,而你,连客栈的费用都用我来垫付,你拿什么让我开心呢”   走吧,兄长,离这里越远越好……   辰末允张张嘴,却无话可说,是呀,他真是没用。   他愧疚地低下头,失落的想离开。   转身的时候却没有看到易丞,突然间闻到一阵清香就昏了过去。   …… 第六章 骗局   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富丽堂皇的房间中,堂上,男子穿着宽大的红衣,衣袖上朵朵牡丹悄然绽放,贵气十足。   男子一笑,暖暖的,如沐春风。如果不是因为他双手被红绳捆着,他真的觉得眼前人是好人。   苏子瑜坐在安奕承脚下,身姿窈窕,他将头趴在他的腿上,洁白的脖子上有显而易见的红色印记。   安奕承看着辰末允,却将手伸到苏子瑜面前,苏子瑜轻轻地吻着他的手背,一下又一下。   辰末允并没有过多的惊讶,在辰家时,他也时常看到辰家子弟和戏子瞎混。   只是有些气闷,那晚,就是堂上这人差点害他清白不保。   “真是个妙人。”说着安奕承喝了口酒,又倒了一杯,他手拿着晶莹剔透的酒杯,似乎带点醉意缓缓向辰末允走去。   他轻轻勾起他的下巴,看着他那双干净明亮的眼睛,有些诱人的薄唇。又呡了口酒,直呼。“妙啊,真是妙不可言。”   “若不是孤还没玩够,真想现在就把你留下来!”   辰末允皱起眉,一脸莫名其妙。   “扔出去吧,孤还要在和他好好玩玩。”   什么,什么意思?   在他疑惑不解的时候,已经被丢在了地上,辰末允踉踉跄跄爬了起来。   天已经微微亮,他觉得浑身酸痛,难道昨夜一晚他都睡在地板上,然后那个长得如妖孽一般的红衣男子就那样看了自己一晚?   想着,他就一身鸡皮疙瘩。   “阿允。”   看向声源处,那张麻子脸从柱子旁露出来,不停向辰末允招手,双眼警惕地看向四周。   “你没事吧!”他将辰末允拉到柱子后面,看了看没人跟着,又道,“昨夜,我看到一人长得极像我师弟,事态紧急,我就先追出去了。”   他细细打量他一下,又继续道“没事就好。”   辰末允有些落寞,拉上他的衣袖,往客栈的方向走去。   突然灰蒙蒙的空中飘起了雨,一点一点的洒在他身上,他竟然有些讨厌,讨厌雨触碰肌肤的感觉。   “阿允,令妹不想离开吗?”   辰末允转过身,看着他,摇摇头,“明日我们一起走吧。”   他说话的声音都是失落的。   知道她活着就好了……   他上前,拥抱他,没有看到那人脸上的诧异。   “谢谢你冒着生命危险帮助我,兄长。”   “阿允,明日你和小黎先走,我再去打听打听我师弟的下落,会很快赶上你们的。”他擦去辰末允快要挂在眼眶的泪珠。   ……   翌日,一个灰衣公子驾着辆黑色马车缓缓出城去,一路上都是缤纷落叶,车轮碾在枯叶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小黎从车中递了瓶水给正在驾车的辰末允,顺势坐在另一边,一路上都是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突然,身后传传来杂乱的马蹄声,他们往后看去,司慕青带着几个侍卫骑着马向他们赶过来。   “公子,那是易丞公子吗?”小黎惊呼。   那几个侍卫挡住了辰末允的视线,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司慕青马后跟着一个浑身是伤的人。   那人脸上长满了麻子,穿着一件血迹累累的白色单衣,身上的伤痕如脸上的麻子一样的多。   他双手被绑着,绳子的另一断牵在司慕青的手里。马跑得极快,他整个人几乎被拖在地上,身下的土被红色浸染。   他已是奄奄一息,嘴中却不断的喊着:“阿允快走——”   辰末允将马车停下,匆忙下去,他站在纷飞的枯叶之中,双手紧握成拳,一旁的小黎已是吓得泣不成声。   “你将马停下来——”他喊得声音嘶哑。   闻声,司慕青弄了个手势,然后他们停了下来。   马后的易丞疲惫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若不是他还在大口大口的喘气,辰末允都以为他已经因为自己而死去了。   辰末允踉踉跄跄的奔上前,跪在易丞旁边,着急的解开他双手的绳子,让奄奄一息的人靠在自己身上。   “你……还行吗?我……不应该……让你帮我的。”   什么东西冰冰凉凉地滴在易丞的手上。   他看向他,一时间有些恍惚,这人竟然在为他哭,从小到大,好像还没有人为他哭过。   辰末允眼眶红红的,豆大的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不停的串下。   果然美的人怎么样都好看,哭起来更好看了,易丞心想着,被人在乎的感觉,滋味真好。   “阿青,为什么要这样对他,是霖国太子要求的吗?”声音带着些哭腔,却是铿锵有力地质问。   “不是,他教唆你硬闯太子府,就应该想到这个后果……”   “我原本以为,你是迫不得已,帮着那霖国太子做事,我以为你还是有良善的,可你……”   “抱歉,让兄长失望了。”司慕青的语气有些失落,她垂眸,不敢看下那个对她失望至极的人。“太子府丢了御赐的夜明珠,你有嫌疑,还不能走。”   “我可以与你回去,但求你找个大夫,救他,他是受我的拖累。”   他哀求到,不再去责备她。   她摇摇头,又挥了下手。“殿下命令,此人必须死。”   一个侍卫立马上前拉开辰末允,另一个制住小黎。   “你不可以——阿青,不可以——”他嘶吼着,声音嘶哑。   话音刚落,司慕青干净利落地一挥手,一把精致的匕首正确无误地刺入易丞的心脏位置。   辰末允不可思议地睁大红彤的双眼,急得吐出一大口鲜血,便晕了过去。   在太子府躺了两日,第三日才微微睁眼,他面色苍白,动了动唇,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接着就是一直流泪。   “公子,你别哭呀,你一哭,小黎也想哭了。”说完,她便大声哭了起来。“慕青姐姐说,易丞公子……是个小偷,他们在他身上……找到了夜明珠,他还想嫁祸给你……他……他死有余辜。”   辰末允翻了下身,不去理睬她,闭上眼,沉沉睡去。   傻小黎,怎么什么都信。   再次醒来,他已经痊愈了,辰末允木木地坐在浴桶里,任由太子府中的侍女给他擦身,然后穿衣打扮。   他乌黑的发用红绳绑起,侍女将红色的外衣打开。   “我不穿这个,给我一身素白的衣服。”   “可是,殿下吩咐……”   “我说了我不穿!”他气冲冲地将那件衣服扔出门外,语气在怎么凶很,听起来,都是柔柔弱弱的。   “我去问问司姑娘……”大侍女有些不知所措。   不一会,司慕青捧着素白衣物过来,辰末允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他由着她们簇拥着来到大殿里,一路上侍女们兢兢战战,连呼吸都是故意放慢放轻的。   他跪在深红的地板上,看着眼前背对着他的太子殿下,只觉得那个身影有些熟悉。   “为何不穿那件孤亲自为你挑选的衣服?”那人还是未动,依旧背对着他。   “草民的好友走了,他无亲无友,草民要为他守丧。”他说的很诚恳。   “不是说了,他接近你的目的就是为了偷孤的夜明珠,然后拿你替罪吗?”   辰末允看着他的背影一字一顿道:“我不信,他人极好。”   “你就这么相信我吗,阿允?”   辰末允震惊地盯住那人的背影,身子微颤了下。   这沙哑的声音,不是易丞的还能是谁。   安奕承缓缓转过身,那脸分明就是易丞,确实是满脸的麻子,还有半边脸的伤疤。   他似乎很满意辰末允惊讶愤恨的表情。   安奕承将提前浸湿的手帕,往脸上一抹,棱角分明略带些邪魅张扬的脸,不是那高高在上的霖国太子,又能是谁呢。   “很好玩吗,太子殿下?”他竟然为了这样一个人,伤心内疚的吐血,还要为他守丧!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若是殿下玩开心了,可否放草民和小黎回瑶国去?”   他不想再与眼前人争执什么了,这人杀死他就想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简单单。   “你乖乖听话,哪天孤心情好了,就放你回去。”   他俯下身,细长的食指轻轻地划着他的脸颊:“谁让你长得实在是太对孤的胃口了,让孤试一下,满意了就放你走。”   他笑的人畜无害,纯洁可爱,可是那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滑到了辰末允的喉结处,他加大力道一按,似乎下一秒就将它捏碎。   辰末允身子发颤,害怕地缩了缩。“殿下若是强迫草民,草民宁愿一死了之。”   “死,很好玩吗?”语气冷了下来。   他将缠在手腕的红绳慢慢的解下,然后凑到辰末允的耳边,魅惑道:“接下来,可能会很痛。”   还没等辰末允反应过来,细细的红绳已勒住他的秀颈,接着那人站起来,拉着绳子将他拖入房间。   “咳咳咳……”他躺在房间的地毯上,大口大口地吸气。   疼得眼泪直打转,雪白的脖子上被勒出一道血痕,格外的显眼。   良久,他从地上爬起来,背对安奕承坐在地上,用手扯下还挂在他脖子上的红绳,紧紧地握在手里,那人简直就是个疯子。   “要死的滋味怎么样?”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   “过来。”他轻声道,像是在哄一只受惊的兔子。   地上的人纹丝不动。   安奕承嘴角微微勾起,还真是有些不怕死的人。   “过来。”他又说了一声,但这一声,相比之前语气要冷淡的许多。   服侍的丫鬟见势跪了下去,个个瑟瑟发抖。往往安奕承这样子,是要见血的。   屋里静的可怕,只听见安奕承轻轻敲击桌子的声音。每敲一下,心惊一分。辰末允实在受不了了,妥协一样的向前迈了一步。   砰——像是没有看到他的妥协,安奕承将杯子砸了下去。   “殿下饶命。”丫鬟齐声道,声音抖的可怕。   “孤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珍惜。”冷冷的声音响起。   他从小就不喜欢有人不听他的命令,别人越要与他作对,他就越想将那人的气势压低,自尊碾碎。   自然是要看对方的身份,像辰末允这种无权无势的,长得又对他胃口的人,他倒是很有兴趣呢!   他要将他的棱角磨灭,让他变成供人玩乐的木偶人,供他消遣,虽然他本身就没有什么棱角。   辰末允看着砸在地上的酒杯,不知所措。   如果他知道接下来的事的话,在他说第一声“过来”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就上去了。   安奕承笑了下,眼中的玩味更甚。他指着一个侍女留下,挥手让其他侍女退下。   接着侍卫抬着一个木笼子上来,笼子呈圆形,可以容的下一个成年人。   笼子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里面的生物。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蛇,它们相互缠绕,爬在笼子里,吐着鲜红的信子,发出挑衅的声音。   他看着安奕承,眼睛中满是恐惧,这一副弱小又无助的样子,很是惹人怜惜呀!   安奕承似乎很满意眼前的效果,看着辰末允的神情很享受。   “过来。”他唤他,他笑着,这笑是强者对弱者同情的笑。   他过去了,走得很快,他满意的摸了下他的头发。低头在他耳边温柔地说。“可惜,晚了。”   说完,侍卫抓住那个跪在地上的侍女,侍女怕的浑身发抖,眼泪直流,想哭喊,又怕惹安奕承不快,只能小声抽泣着。   “你不是想死吗?孤偏不让你如意,让这个侍女替你去死怎么样?。”   辰末允急得去拉住安奕承的手,恳求着:“我知错了,放过她,我不想死了……求你了……”   他看他急得要流泪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从前他都是看到别人越痛苦,心里就越爽快。   突然辰末允拉上他的手,接着就感觉到手背有点痒,软软糯糯的。   他低头去,看到辰末允正在亲吻他的手。   那副受屈辱的样子,他竟然觉得有些讨厌。   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没有想象中的快乐,反而有些心塞。   “没意思,都下去吧!”   他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碰到手了一样,猛地抽了回来,恹恹地瘫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七章 婚约1   城外郊区的竹林里回荡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仔细一听似乎还夹杂着些杂乱的脚步声。   夜里很暗,但还是可以看见模模糊糊的人影来回穿梭在林中,刹那间,刀光剑影,惨叫声间连不断。   十几个蒙面黑衣人,只剩下三个受伤倒地,其余无一生还……   霖国京都还是一如既往地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太子府更是非常的平静,但平静的过于诡异。与之相反的是霖国岑王府,府中张灯结彩,座无虚席。都在聚精会神的听着霖国有名的戏曲。   “殿下,行动失败了。”一个侥幸逃脱的黑衣人,捂着伤口跪下。   安奕承有些头疼,扶着额,挥手示意他退下。   而另一边岑王府。坐在最前方的男子,也正是这次宴席的主办人──霖国大王爷岑王安泽锡。他与旁边的人轻轻交代了些什么,便起身离去。   安泽锡与安奕承长得一点也不像,安奕承长相给人一种人畜无害、温文尔雅、如沐春风的感觉。   而他正好相反,五官端正却带锋芒、双眼有神却露凶光。   要说对安奕承的恐惧只有接触了才知,而他,不要接触,远远看着就能让人不寒而栗。   他的身材与辰末允差不多,但他走起路来却是一瘸一拐的。   安泽锡轻轻将大堂的门推来,随着门咔吱的声音,堂内黑衣人缓缓转过身,是个极其美艳的女子,女子发上沾了些雨丝,眼神毫无波折,似乎已经被抓习惯了。   他笑了下,将身上的披风取下,盖在她身上。   “这次是本王第三次捉到司姑娘。”他扶起受伤的她,走到用柔软的兽皮铺好的椅子上,让她坐下。“本王说过,事不过三,若再被本王捉到,本王会向二弟要了你。”   司慕青还是冷冷的,用淡淡地语气说:“太子不会如你所愿的。”   他轻笑,难得眼带温柔。“本王会娶你,要你做本王的王妃,没人再能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他说的很真诚,这也正是他内心所想。   “王妃?”她冷笑了下,“慕青不过是太子养大的弃儿,无权无势,怎么当得起岑王王妃?”她像是看待一个笑话一样,对他充满质疑。   “只要你愿意,本王自有办法。”他吻了下她手腕上的剑伤。   她没有躲开,也没有任何反应,似乎习惯了一样。被安奕承培养过的她学到了一身武艺,也学到了不轻易去反抗。   “来人,给司姑娘处理伤口、梳洗打扮。”   安泽锡还记得他与司慕青第一次相遇,那次相遇就注定了他这一生非她不娶。   他与安奕承作对有两个原因。   一是霖国太子之位。他生来残疾,被视为不详。虽是皇后所出,却无缘太子之位。而安奕承不过是庶子,却能拥有他的一切。   二就是司慕青。   那次战役,瑶国派出了最年轻有为,不过十五的林洛白,自然还有他的父亲林乐松将军。   为了得到霖帝的重视,他拖着残腿硬要与军队一起上战场。   可,那场战役还是输了。在逃亡的过程中,他与军队失散。   无奈之下他混进了难民群里。但是因为腿残又身受重伤,人人避之不及。   他绝望地躺在死去难民的尸体中,他记得那一天,天空很蓝,暖暖的阳光洒在他身上。   他突然不是那么的想死了,他甚至觉得得到霖帝的重视似乎不是那么的重要。   有什么是比活着还有幸福的事呢?   可他似乎要死了……   这时,一只冰冷的小手附上他的额头,一双大眼扑闪扑闪的看着他。   就是眼前这个不过十二岁的丫头,扶着他跟着难民走了一路。   在其他孩子嘲笑他的残疾的时候,柔弱、明明不敢跟人争论的她,却拿起木棒去驱赶他们,只是因为要维护他的自尊。   在寒夜里,他因自己的无用而偷偷哭泣的时候,她紧紧地抱着他,轻轻地在他的手心里不停地画圈圈,痒痒的,让他感到安心。   每次她讨到食物,都会将其分为两半,多的那一半给他。   到了都城,他以为可以报答她的时候,司慕青却被安奕承带走了,没什么理由,因为安奕承从小到大都喜欢将他喜欢的东西抢走。   ……   这几日安奕承都没怎么来找辰末允的麻烦,估计这个太子对自己的兴趣减淡了,辰末允倒也乐得清闲,偶尔偷偷打探司慕青的消息。   再等不到司慕青回来,他也不想再继续待着了,太子的可怕之处他领教过,不能做到像小黎那样开开心心的享受府中的待遇。   每在太子府待一天,他就担惊受怕一天,都瘦了不少。   倒是小黎,因为太子府的伙食好,多长了些个,原本平平的胸脯也微微隆起了不少。   趁现在安奕承失去了对他的兴趣,得赶紧想办法离开这是非之地。   还没等太子下朝,辰末允就已经在太子的房门等候。   穿着朝服的安奕承倒像个正人君子,若不是私下见过他残忍的一面,辰末允倒是挺想与他做朋友的。   不过,跟他做朋友的话,就要比旁人更懂得察言观色,才不会动不动就触碰到他的逆鳞。   “有事?”安奕承在他面前停下。   他挨得有些近了,辰末允刚往后退了一步,突然意识到安奕承看他眼神多了些不满。   赶紧停下了脚下的动作,又悄悄地挪到原来的位置。“我是来向太子告别的,离家久了,怕家人担心。”   安奕承似乎很满意他刚刚的小动作,心情很愉悦。   “我记得不错的话,你母亲难产而死、父亲下落不明、师父也早归尘土。置于辰家人,你不是恨透了他们吗?现在唯一的亲人就是小黎和小慕青了吧!”   “……”竟然都调查过了吗?   “难道是太子府的饭菜不香了?还是丫鬟小厮照顾不周?又是嫌本宫无趣,给不了你快乐?”   这简直是夺命三连问。   说着,安奕承慢慢逼近他。辰末允不得不退步,哪想才没几步就撞到了身后的柱子,他一个踉跄,安奕承顺势搂向他的腰。   真是盈盈一握啊!   “回答!”他语气中带着威胁,眼中却带着笑意。   “不是不是……”   “哈哈……”安奕承竟然笑出了声,似乎安奕承也没意识到自己欺负他得到的快感要比将得罪他的人自尊碾碎还有满足。   “可……”   “本宫有点累了,先吃饭,吃完饭再说。”他柔柔道,还敲了下辰末允的额头。   破天荒的,他刚刚一二再而三地表达想走,眼前这个人竟然没有发脾气。   安奕承拽过他胳膊,不容得他多想,就拖着他进了屋。   安奕承的房间很大,用屏风遮挡的地方是卧室。大厅的右侧放着许多书架,书桌上还摆放着一些奏折。房间的装饰离不开红色与花。   “进来。”他走进卧室,将双手张开。   辰末允一脸茫然。   “更衣。”安奕承自然而然。   他却有些窘迫,这种事这么可以让他一个大男人做呢,在辰家时,虽然也做过下人,但只是做一些琐事,伺候人的事,他真的没有做过。   不顺从这人的后果有多严重,他还是知道的,想着他就将手伸向安奕承的腰带。   突然一双手接过了他要拿的腰带,娴熟的解开。   辰末允窃喜,连忙溜出去。   “你什么时候来的?”安奕承转过身,腰带解开那一刻他就知道不是辰末允。   “刚来,怕别人伺候不了你。”苏子瑜语气尽是酸味。   安奕承也不恼,苏子瑜这气是向着辰末允的,他倒是很想知道此时辰末允的脸色,可某人很机智的出去了。   大厅里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安奕承示意辰末允与苏子瑜都坐下。   苏子瑜复杂地看了辰末允一眼,除了他,整个府上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和太子同坐吃饭。   莫非太子对辰末允,真的是用心了?越想苏子瑜越不安,他在太子府中的地位要受到影响了。   这一顿饭也只有安奕承吃的舒坦,其余两人都是各怀心事。   “还是想走?”饭吃到一半,感受到辰末允的心不在焉,安奕承突然提到。   “嗯?”辰末允愣了下,又赶紧回应,“是!”   “我不喜欢强求人!”就算他有多想留下眼前人,但他也想辰末允能心甘情愿的留下,若心不在,管起来麻烦,他要让他离不开自己。   “三日后,等小慕青和岑王成婚,本宫就放你走。”他退了一步。   这一退,倒是把苏子瑜吓着了,太子从未对任何人退过步,包括霖帝。   想当初,霖帝为他与左相千金赐婚,他誓死不从。霖帝一怒之下,将他软禁起来,他硬是不吃不喝抗到了五日。   差点过去。   霖帝无奈,只好作罢。   这一作罢,逼着左相千金悬梁自尽,被一个皇子当着全天下的人面前拒绝,还宁死不从。   她实在是颜面扫尽,无颜苟活。   这也导致了左相投靠岑王门下,处处与太子作对。   辰末允手一抖,筷子落到了地上。   安奕承看他这过激的反应微微皱眉,吓得辰末允赶紧跪下认错。   辰末允倒是怕他的很,这软弱无能的样子,他也挺喜欢的,好看就行。   跪下的人第一反应便是,这不是司慕青所愿意的,而是被安奕承逼迫。   毕竟太子与岑王不和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再怎么样,司慕青也是太子的人,嫁过去怎么会幸福。   “慕青在哪,我想见她。”他请求道。   若说他刚才才觉得安奕承有人情味,只要不触碰他的逆鳞,就可以好好与他说话。   那么现在他对他的好感荡然无存,这样的人怎么可以去盼着他会变好。自私自利,不顾他人,这才是安奕承。   “在岑王府。”   司慕青是他的左膀右臂,安奕承自然是不舍得的,可安泽锡手中有可以威胁到他的东西,他也只能去同意。   想他要挟人无数,突然被要挟的滋味还真是不好受。 第八章 婚约2   在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之前,司慕青是可以将安泽锡对她的承诺当做一个笑话。   可来到了这,她宁愿他说的是个笑话,也不愿卷入这个感情的漩涡里。   她的父亲就是因为一个“情”字,半生活得不痛快,她宁愿一辈子做安奕承的杀人利器,虽然受人控制,但也总算是活着的。   她以为经过多年的死侍训练,她可以做到不管面对任何事都心如止水,就连重遇兄长,她也只是将心中的喜悦之情埋藏在内心。   可是当她面对这满湖的花灯,她藏不住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将这种此生从未有过的情绪藏起来。   她只知道,她是喜欢他的,因为有他,她才感觉自己其实是个孤苦伶仃的女人,还不是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   “喜欢吗?”安泽锡欣喜地看着她。   她站在岸上,微风轻轻推动湖上的花灯,将她鬓角上的发掀起。   湖水上方是红色丝带编织成网状,挂着一个个红通通的大灯笼,真的很美。   司慕青蹲下,纤细的手抚上一个又一个花灯。   蜡烛的光映得她的脸暖暖的,她轻轻地笑了,是发自内心的笑,灰色的眸中终于又有了璀璨星空。   眼前人真的很美,很美……   安泽锡痴痴地看着看着也跟着笑了,笑中带些心疼、愧疚。若当年,他不那么懦弱,拼上命也将她留在身边该有多好。   “阿青,喜欢吗?”   “阿青。”她默念了一遍又一遍,悄悄红了眼眶。   “我记得去年元宵的时候,你陪着太子去看花灯,没记错的话,那是你来霖国之后第一次过元宵吧。”   他走过去蹲下,学着她的样子抚上她抚过的每一盏花灯。   “我悄悄跟在你和太子后面很久很久,我看见你对街上的花灯都不感兴趣。只有路过河边时,你多看了河里的花灯一眼。那时候我就在想,我一定要给你一片花海……”   他做到了,这满湖的花灯,随着湖水的波动,起起伏伏,一道道光亮似乎在翩翩起舞,闪闪烁烁,美极了。   他握住司慕青嬉戏在水中的手,看她的眼神是那样的炙热。“阿青,做我的王妃,好吗?”   他期待地看着她,那一双眼温柔得要将人化掉。   司慕青眼中含笑,踮起脚,吻上他的唇角,很快,如蜻蜓点水般。   安泽锡整个人呆在原地,不可思议的摸了摸她吻过的地方,良久笑意爬满了脸部。回过神时,身旁已然没有了佳人。   他觉得她要走,像那日,他们历经千辛万苦才到霖国都城,可他醒来后,却到了岑王府。   身边已然没有了她。   安泽锡找了很久很久,偶然的一次在太子府中看到了她。   可她却成了安奕承的死侍。   他向安奕承讨要她,那是他第一次求这个高傲从不将他放在眼里的人。   那人只是一句:“如此好看的美人,你配吗?她,孤要定了!”   他想挽留,可是没有能力,从小到大他就没挣赢过安奕承,他也习惯了不与他相争。   司慕青就这样被他弄丢了。   ……   安泽锡望向马车,连司慕青的身影都没有看到,有些失落,气恼的拿起地上的石子,转身扔向湖中。   这一转身,就看到了湖中的红影。   不知何时,司慕青竟然到了湖中的船上。   她一袭红衣,坐在船头,露出又白又瘦又长的半条腿,湖水没过她的脚踝,水随着她脚的动作,掀起一阵阵涟漪。   似乎感受到他的注视,她抬头给了他一个笑容。   她想,就纵容下自己吧,以后没有机会了。   “王爷,你过来。”   安泽锡有些受宠若惊,坐上旁边的小舟向她过去。   他从船中拿来一件大红披帛,盖在她身上,与她身上的红衣甚是相配。他将她浸在水中的脚捞起,吻了下。   夜很暗很暗,风吹过,还有些凉,但是湖水漂满了花灯,照得她心里暖暖的,她依偎在安泽锡的怀中。   想到了夜里两个孤零零的少年,相互抱着取暖,分着少得可怜的馒头。想到了少年说今后一定要让她吃饱穿暖,不受欺负。   若是他不是王爷,她不是太子的死侍那该多好。   安泽锡感受到怀中人的微颤,以为她冷了,就将她抱紧了些。他试探般的吻了下她的唇,她轻轻的回应着。   安泽锡大喜,更加得寸进尺,吻得越来越用力,霸道的撬开她的牙齿,占领她软软的舌尖。   “要了我吧!”她趁他松嘴,轻轻咬住他的耳朵。   “我想等大婚之日,可以吗?”他呼着热气,有劲的手安慰般地拍拍她的背。   “就现在。”   他吻了下她的脸。“嗯,现在。”   他抱起她,往船内走去。   ……   醒来的时候,船内只有他一个人,他看着凌乱的床,不慌不忙地穿上衣服。   他觉得司慕青应该在船外等他,可是鞋子还是穿反了。   他害怕,害怕她再一次跑掉。   他镇定地往外去,但脚步还是有些凌乱。那个心心念念的人没有像昨日那样在船头戏水等他。   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系在腰间的钥匙不见了,他回到船中,又寻了一遍,没有他落下的钥匙。   可他从为向她提过,自己手中有太子瞒着瑶帝偷偷在霖国培养了势力的证据。   若她喜欢自己,想与他在一起,那就更不应该盗取钥匙,偷取证据。   所以,昨晚的一切都是在做戏?安泽锡讽刺的笑了笑,只觉得心口有些痛,有些喘不过气。   似乎再也没有人在意他了!   ……   这已经是第二日了,明日司慕青就要出嫁了。   辰末允呆呆地趴在石桌上,看着手中的花。在辰家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挺有担当的,至少拼了命都不会让小黎受到欺负。   可是到了霖国太子府,才发现原来自己是那么的怂。   想了想,他又安慰自己到,毕竟辰家人只是欺负他,不会杀了他。可安奕承不一样,一不小心就人头落地。   想着,司慕青就出现在他面前了。   她看起来很憔悴,眼眶红红的,应该是哭过,身上也没了冷冽的感觉,看着让人心疼。   “兄长,娶我好吗?”她犹豫了很久,缓缓道。   辰末允有些惊讶,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这应该是慕青不想嫁给岑王而想的办法。   然而不是,是安奕承要求的。   “好。我们回霖国就成亲。”他扶过摇摇欲坠的她,急急答应。   “今晚就拜堂成亲。”   “嗯,好,都听你的。”他将她搂到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司慕青突然就哭了。   “兄长,你快走吧,殿下想用我来捆住你。”   “好我们一起走。”辰末允轻轻擦去她的眼泪。   “兄长,我离不开太子。”她的命在安奕承的手里,她发过誓,要永远追随安奕承。   若离去,恐怕不只是活不下去,还会连累辰末允。安奕承最受不了的就是被背叛。   虽然安奕承有时候不可理喻,但对他们这些下属也是挺好的。   “那我也不能走,我娶你。”他再次将司慕青搂入怀中。   今后,他一定会护好她的。   太子府张灯结彩,没有什么宾客。司慕青简单的盖上盖头,配上她一直都穿的红衣,倒也成了个新娘的样子。   小黎扶着她到大殿,太子算是她的再生父母,所以这二拜自然是拜向太子。   很意外的安泽锡没有来太子府大闹。   这一仗他又输给了安奕承,他坐在船头,花灯的蜡烛已经燃尽。   散落在湖面上的残花四处飘荡着,犹如他无处安放的真心。   他猛灌一口又一口酒,任酒肆意浸湿他的衣衫,麻痹他的神经。   他知道当年那个少女已经不在了。   而这边,新房里,司慕青将盖头摘下,心如死灰地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学着安泽锡唤着,“阿青,阿青……”很小声,却透着不甘又无可奈何。   “殿下,明日我想带着慕青和小黎回瑶国。”趁着安奕承喝得迷糊,他小心翼翼提到。   安奕承突然放下酒杯,死死盯住他。苏子瑜给了辰末允一脸你惨了的表情,就起身向安奕承告退。   虽然没什么宾客,但酒席也是要办的,所以作为太子的手下都来了,刘俊是太子心腹自然而然与太子、辰末允一桌。   其他几桌见刘俊起身离去,也纷纷向安奕承告退。   他觉得自己触到安奕承的逆鳞了,为了避免接下来恐怕事情的发生,辰末允决定先软为敬。“也可以过几日在走,我还不急。”   或许他是逃不走了。   “司慕青是孤的人,你现在娶了她,也就成了孤的人。”又是那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没有孤的命令,你哪里都去不了。”   “嗯。”辰末允放弃挣扎。   他觉得他真没用。   辰末允一个劲地得往嘴里灌去,心里不畅快太久了,他想要发泄。   然后自己就醉了。   他傻乎乎地站起来,桌子上的酒被他打翻到衣服上都不知道,一个劲地向安奕承过去。“小黎,快扶我,我觉得我要飞了。”   安奕承扶住他,笑笑,竟然一丝醉意也没有。   “小黎,要乖。”辰末允摸摸他的头,郁闷道,“你怎么长高了,明天……我就带你回家。不用……不用担惊受怕地过日子了,我会保护你的。”   某人一脸黑线,用力地捏了下他泛红的脸蛋。   果然,还是想着回家。   “啊啊啊……疼……”喝醉酒的声音,竟然比平时还有软软糯糯,真是让人爱不释手啊。   安奕承怎么可能舍得让他离开呢!   这一捏疼得辰末允眼中泛起泪花,可怜兮兮地抬头看向安奕承,一只手还不停地想要拽下那只扭他脸的手。   “小黎,我是你家公子,你再这样我就不要你了!”他急急吼道,脸上的痛感却越来越剧烈。   终于疼哭了,安奕承才满意的松了手。可是怀里的人一边脸已经肿得跟馒头差不多了。   …… 第九章 证明自己   躺在床上的滋味实在是有些难受,想他以前在战场受过比安奕承这一掌还有重的伤,也用不到半个月来休养。   可见原身真是太弱了。   幸亏有小黎这个聒噪鬼,跟他说原身以前的事,否则他还未见到姜泽攸,就已经因为无聊而死在霖国。   晚上做梦他总是梦见原身之前的事。他本以为只是普通的梦,但有些和小黎所说的都是一模一样。   只是小黎在说安奕承的时候和他接触的好像不是同一个人,看来原身挺疼爱这个小姑娘的,为了不让她担心,瞒了她很多事啊。   又一次,迷迷糊糊中,无尽的黑暗里走出来位翩翩公子,他一身白衣,身体单薄,若隐若现,眼神中带着凄婉哀愁。   那模样与他毫无差别,若不是他耳垂那一颗显眼的红痣,林洛白都以为他梦到了自己。   “兄长……”他缓缓道,有气无力一般。   “你……”   “我知你有很多疑问,但是我没有时间为你解答了,如今前来,是因为我还有遗憾未平。我这一身活得太过于凄惨,年少时为奴为仆,年长后又受尽欺侮,竟全无自保能力,自己身边人没有护好一个,唯一的光是司家与小黎所给。”   他的身体慢慢淡去,声音也越来越弱。“阿青与小黎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他叹了口气,又道,“林洛白,我要你答应我,今后不管如何,请你帮我护着阿青与小黎,哪怕是付出性命……”   他抬头望向无尽的黑暗,感叹着,“只是好可惜啊,还没有来得及带阿青去认祖归宗,还没来得及带小黎去吃尽天下美食……林洛白,保重!”   辰末允吃力地抬起已经半透明的手,想去抚一下那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不知为何,林洛白觉得心好痛好痛,如同万箭穿心一般,黑色中那个发光的幻影已经全部消散,向四处游荡而去,没有目标,宛如浮萍一般。   他惊醒,痛苦地抓住心口,止不住的眼泪一直掉一直掉,怎么会那么的痛。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你哭,小黎也想哭了!”   良久,主仆俩的情绪才稳定下来,辰末允又沉沉睡去,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   “公子,太子说你好了的话,要我派人通知他一声,小黎现在找人去告诉他吗?”   她将辰末允扶下床,很是高兴,她家公子终于不用躺在床上了。   走出房间,是一个比较大的院子,相比将军府还是小了些。   一缕暖阳洒在他较苍白的脸上,很舒服。真的是很久没有见到阳光了,他伸手,抓住手里的光。   闭上眼睛,感受自然中的暖意,想了下:“先别告诉他。”   辰末允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府里有兵器吗?”   他活动了下双手,真的是好久没动了。   小黎有些惊讶,转头一想,脸色突然沉了下去,立马眼泪就出来了。“公子,你别想不开啊……夫人会回来的,呜呜……”   辰末允一愣,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上辈子除了他母亲与妹妹,他就没接触过什么女人。   突然看到那么可爱的女孩子在他面前哭兮兮的,有点反应不过来。   “不是,你拿把剑和匕首给我,我有用。还有,偷偷拿来别让其他人发现。”   他像是在酝酿着什么,神情有些严肃。   小黎一双泪眼望着他,眼中尽是不相信。   “你家公子有骗过你吗?”辰末允见她那样子有些哭笑不得,好不容易有了一条命,他怎么会不珍惜呢。   她摇摇头,不一会就将剑和匕首拿过来。   原身虽然不会武功,但他会呀,只是原身底子太差,他会的招式都发挥不出威力,舞着剑的手没几下就酸了。   若他还是之前的他,那日一簪子就可以要了那个恶毒太子的命。   看来,剑是用不上了。   辰末允将剑还给小黎,接过她手中的匕首。   匕首轻,不需要费力,又好携带。于是他拿着匕首练了一下午的偷袭术,有了些成果。   但也是累得半死不活了。   “公子,你怎么会用匕首?”小黎端了一壶茶过来。   辰末允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接过她手中的热茶。“书上学来的。”   他随意得糊弄了下小黎,又拿起匕首摆弄招式,想要离开安奕承,就得变强。   天黑得很快,辰末允洗了澡,换了一身黑衣。小黎见他出来,笑得跟朵花一样,规规矩矩坐在饭桌上。   原身很重视这个傻姑娘,虽然是丫鬟,但也可以与他同坐吃饭。   “不知道夫人在牢里吃的好不好?”没吃几口,小黎就有些心不在焉,看辰末允像没事人一样吃吃喝喝,有些疑惑,“公子不担心吗?”   “放心,过不久,她就可以回来了。”语气很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其实从他拿起匕首的那刻,他就想到了离开霖国的办法,虽然冒险,但他也要试试,林洛白从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小黎“哦”了一声,总感觉公子的变化很大,要是以前,估计公子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到太子府,非将夫人救出来不可。   反观现在,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对了。公子!刚才太子派人来说,晚些时候会有人来看你的。”她拍了下脑袋,一副怕误事的样子。   看得辰末允忍俊不禁。   “你没告诉太子,我病好了吧?”   “没有。”小黎使劲地摇头,生怕辰末允不相信她。   辰末允加快了吃饭的速度。“一会你就和他们说我一直没有醒。”   虽然小黎很不理解辰末允为什么要那么做,但是还是按照他教的回了话。   宫里来得两个有声望的太医,他们分别给躺在床上的人把了把脉。   然后俩人面面相觑,若有所思:明明伤好了、心脉也很正常。可为什么还在昏迷呢。   柳太医从药箱里拿出针灸用的银针,慢慢插入辰末允的大腿,直到没过一半也不见躺在床上的人有什么异样。   小黎倒吸了一口气,在一旁看着都疼,柳太医这招并不是为辰末允治病,而是在试探辰末允是否在装睡。   他将银针取出来,向在一旁的太医摇摇头,他们才告辞。   “公子,你没事吧?”她关上门,小声道,又急忙跑到床边,给辰末允揉揉腿。   这点痛跟战场上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起身,“不痛。”   辰末允又换上那一身素黑的衣服,边穿边对小黎说:“寅时三刻,你跟门外人说我不行了,去太子府找太子。”   “什么?公子你要干嘛?”要是说装病她不能理解,那欺骗太子她就更不明白了。   毕竟在小黎眼里,太子对辰末允、司慕青都有恩,而且平时很照顾他们。就连他们现在所住的宅子都是太子送的。   “你家公子会害你吗?”他很不想回答小黎的傻问题,但没有办法,他现在不是林洛白,是辰末允,要做好辰末允,就得保护辰末允的亲人。   “不会。”   “那就听话。”说着他蒙上面,将匕首在身上放好。   “你现在要不乖乖睡觉,等时辰差不多到了就出门。算了,你别睡,我怕你睡过头。”   看她那傻乎乎样,辰末允有些头疼。   “嗯,小黎不睡,小黎听公子的话。”   辰末允刚走几步,又转身回去。“你自己注意安全。”   他将门关好,没入黑夜中。若是之前,翻个墙对他来说是很容易的事。   但是现在,他看着高高的墙头,最后选择墙角的破洞。   洞口不是那么大,但对他来说足够了。他扒开洞口外的杂草,趴在地上,慢慢爬过去。   没事,他现在是辰末允,不是林洛白,爬个狗洞没什么的。   不过爬出去之后,高高在上的将军还是有些不开心,看来得快点把将军这个身份丢掉,好好适应辰末允这个新身份。   辰末允看着宽敞的大街,努力回忆霖国都城地牢在何处。   从前带兵打仗,有个将军被俘虏。他带着手里几个机灵的兄弟乔装成难民来过霖国都城救人,所以知道都城的地牢在哪里。   因为准备的仓促,辰末允穿的不是夜行衣,而是平日里人门穿的黑色衣服。   走到大街上也没有那么引人注目,再加上已经很晚了,街道上几乎没人。   辰末允左拐右拐就到了地牢门口。   以他现在的身手,偷袭人没有问题,但是正面出击必定是落了下风,而且要命的是牢房墙面没有狗洞。   他悄悄躲在石狮子后面,将面纱重新戴上。   暗暗观察守门的狱卒。都城地牢定是守卫森严、牢不可破。过了牢门便分成几个部分来关押犯人。   分别是东狱、西狱、南狱、北狱。东西南北代表着外族、平民、贵族、死囚的关押之地。   其中贵族的守卫较少,因为大多犯事的人都有大背景,不到几日便会有家族来赎人。   虽是如此,但又有几个贵族愿意去里面待着,但凡有点权势的,都是在私下解决,不到公堂对质。   南狱还有一个作用,若有忤逆家族之人,便会送来受罪。刚创立的时候,倒还有些家族会送人来。之后秉着“家丑不可外扬”,几乎都是私下惩治了。   所以南狱其实是名存实亡。   司慕青虽然是太子的死侍,但在太子府的地位不亚于苏子瑜,所以应该就被关押在南狱。   当务之急应该是处理掉眼前守大门的两个狱卒。   想着,辰末允拿起身旁的小石子,敲向石狮子。撞击声很轻,一下又一下,将一个狱卒引了过来。   他一把抓过狱卒的手,一只拿出匕首直接抹向狱卒的脖子,扶着狱卒的身体,保持他的站立。   然后含糊不清地咳嗽着,将死去狱卒的手抬起,向门口的人挥挥手,又接着含糊不清地咳嗽,示意门口人过来。   门口的狱卒以为同伴在叫他,就走过去。   一时之间,他从死去狱卒的身后窜出去,匕首一划,快速扶过狱卒要倒的身体,拖到角落藏好。   果真,南狱没什么狱卒管理,甚至没什么人被关押,他很顺利地找到司慕青。   她本来是睡着了的,不久就听到了小心翼翼的脚步声,早将吃饭用的瓷碗摔碎,将碎片藏到手里,以防万一。   辰末允蹲在门外,将面纱摘下。   看到来人,她微微怔住,一双眼疑惑地盯住他。半晌,才将手心里的碎瓷片放下。   “我不知道钥匙在哪?”没想到那么多困难他都走过来了,竟然在一把锁面前难住了。   南狱没有狱卒当值,不怪他找不到钥匙。   “你……”司慕青似乎才反应过来,眼前人真的是辰末允。   “其实在你失踪的这些年,我在辰家天天被欺负,所以学了些三脚猫功夫。”   他见司慕青疑惑,一边解释,一边用匕首去划开锁链。不一会就满头大汗了,可是铁链还是完好无损。   “我有钥匙。”   南狱是受太子府的管辖,刚好是由司慕青管理的,因为南狱的价值不大,几乎没有什么官员关注。所以极少人知道,它真正的管辖者是谁。   “……”现在轮到他惊讶了。   “因为……”   “不用解释那么多,先出去在说。”   辰末允接过钥匙,开了门。一把拉过她的衣袖,向外逃去。   接下来的路好走多了,全程是司慕青在保护他,他们一路向太子府的方向去。   “不应该回府吗?”   “小黎会来,我们逃出霖国,回瑶国。”他们躲在别人家装着稻草的马车后面,等着追兵过去。   辰末允是紧拉着司慕青的手腕,警惕地看着外面。而在他一旁的司慕青有些为难地看向他。   突然。   “对不起!”   司慕青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将辰末允摁在墙上。她解开她的发绳,牢牢捆住他的双手。   辰末允:“……”   她虽然有些时候会为了辰末允与太子作对,但那些都没有触碰到安奕承的底线。   大不了安奕承将她关个几天解解气,再放出来,毕竟她还有利用价值。   但,如果真的知情不报,放了辰末允走,恐怕她面对的不止死那么简单。   “对不起,兄长。”司慕青私下唤他兄长,外人面前则唤他夫君。“你若想离开,必须征得太子同意,否则,你是知道安奕承的手段的。到那时他就算是寻我们到天涯海角,也会让我们生不如死。”   看来他还是低估了安奕承,不用出手,就将他完美的计划搅黄。现在就只能等小黎过来,看能不能劝得动司慕青了。   “等小黎来,我就放你和她走,然后自己回牢里。”她整个人冷漠习惯了,但辰末允还是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愧疚。   不一会,小黎来了,身后还带着一个他此时此刻极其不想见到的人──安奕承。   不怕神对手,就怕猪队友。 第十章 梅   天微微亮,司慕青、小黎、辰末允三人都被带回太子府。   躺在床上,辰末允始终忘不了安奕承夜里看他的眼神。   就像是看一个小孩子胡闹一般,一副胜券在握的大人样子,真是让人不爽!   刚吃完早饭,安奕承就派人唤他过去。也好,那时候刚刚重生,还没准备好,才受了屈辱,现在他就要把债讨回来。   辰末允一进门,就看到一个大木笼,笼中密密麻麻爬满蛇。   苏子瑜在一旁押着一个小男孩,男孩双手被捆住,嘴里塞着棉布,直流眼泪。   前方躺着两具尸体,正是他杀死的两个狱卒。   一看就是兴师问罪。   辰末允镇定地走过去,丝毫不感到害怕。他以前也用过这种法子逼供犯人。   笼中的蛇是无毒,用来吓唬胆小怕死之人是很有成效的。   但如果是视死如归的人,那就是毫无办法,毕竟他们连死都不怕,还怕被蛇咬?   “辰末允拜见太子。”他跪下,磕了个头。   安奕承放下手中的热茶,眼带笑意,一副邻家哥哥的模样,很是平易近人,要是真的平易近人就好了。   “阿允不怕了?”   他以前见辰末允,只是觉得此人相貌俊美,天人之姿。   又加上性格软弱可欺,无聊时拿来消消遣也不失为一件趣事。   如今看来,他有点低估堂下之人了。   “孤记得那日你见这个蛇笼都怕得瑟瑟发抖,现在怎么如此镇定,莫不是吓傻了?”他取笑道。   辰末允不语,保持磕头的姿势。   “起身吧。”   “谢殿下!”他缓缓起身,不屑地看了蛇笼一眼,转头看向安奕承,挑衅道,“堂堂大霖,就只有这一种吓人的法子吗?”   他要让安奕承知道他不是任人宰割的玩物。   不止是苏子瑜,就连安奕承都有些不可思议,这人还是之前那个小心翼翼,生怕触到他逆鳞的人吗?   他越是气势冲冲,越是不怕死的样,安奕承就越有种想要征服他的冲动。   “那阿允可别后悔。”安奕承微微笑的着,语气中透着警告。   他向苏子瑜挥了挥手,看戏一样的看向辰末允。   苏子瑜将蛇笼的门打开,却没打算将男孩放进去,而是向辰末允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跟随安奕承多年,安奕承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他都知道代表着什么。   男孩得到幸免,一脸担忧的看着辰末允。   笼内蛇吐着血红的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很是吓人。   要是说一点也不害怕,肯定是假的。虽然不致命,但咬在身上肯定是痛的。   辰末允猛吸一口气,双手握拳,就进去了。   堂上悠哉悠哉的太子不相信地站起来,意味深长地看向笼子里的人。   眼中的玩味更甚了,辰末允好像没有他想得那么简单。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倒是有蛇爬到身上的冰凉感。   辰末允睁眼,用手轻轻捏住咬着他另一只手的蛇的劲部。仔细一看,才发现手里的蛇没有牙齿。   他又看了几条,都是如此。辰末允疑惑地看向台上的人。   安奕承感觉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低头喝了下茶,缓解尴尬。   还不是怕有一天把他逼急了,真的会走进去,所以才换了没有牙的蛇。   可是明面上可不能这么说。   安奕承放下茶杯,好看的眼睛又慢慢地将辰末允打量了一遍。   “本来吧,孤就把你当个宠物。”他顿了一下,望着堂下的尸体,又继续道,“我觉得你还是有用处的,效忠于我,想要什么孤都可以考虑”   短时间之内,就想出了救司慕青的计划,还学会偷袭术,有胆量杀人。看来他并不是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样子。   若不是安奕承听了太医的说法,有些担心辰末允,才想到要去寻他。   加上小黎脑子笨,对安奕承毫无戒心,还让安奕承带她去太子府。   小黎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太子都来了,还怎么声称公子病重,急需太子。   所以以小黎的智商就只能想到让太子带她出去了。要怪就怪辰末允没和她说清计划。   再加上司慕青在安奕承的掌控之中,才制止辰末允逃出霖国。   辰末允等的就是太子这句话,眼前人权势滔天,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若不弄点手段,让他看到自己的价值。只怕他的一生都沦落为安奕承的玩物。那么重生将没有一点意义。   “辰末允愿为殿下分忧。”他拱手鞠躬,诚意忙忙。   回答得那么快,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让安奕承突然对他产生了些怀疑,他明知道司慕青不会有危险,而且司慕青已经一二再而三地表示自己不会离开。   若辰末允真的想走的话,带着小黎先离开,总比还要去狱中杀掉狱卒然后救人,再劝一个不想离开的人难度要小些。   所以辰末允根本不想离开,做这些只是为了让他看见而已。   想到这,安奕承笑意满满,想当他门客的话,直接说好了,何必绕这么一大圈呢。   让安奕承看到他的能力只是计划的一部分,他要做的是成为安奕承的第一把手,取得他的信任。   之后才可以借助霖国太子的势力扳倒姜泽攸。   两个人自顾自地陷入沉思。   辰末允想得要入迷些,全然没有发现安奕承反应过来之后,看着他呆呆的样子,笑得很宠溺。   可惜了,安奕承已经将他的小心思尽收眼底。   若真有心救人,怎么会连牢房的钥匙在哪,都不提前打听清楚。估计是太想证明自己了。   派小黎半夜去太子府,不就是想引起安插在辰府眼线的注意。只是不凑巧,他刚好去了辰府。   越分析安奕承越觉得自己的猜想是对的。   他不想揭穿辰末允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所以不就是个门客身份吗,给就给了。   留在身边,无聊的时候调戏调戏,也算是门客的职责之一吧。   ……   霖国的冬季已经来临,寒风凛冽。雪落了一地又一地,太子府院中的梅花树开得极艳。   安奕承站在树下,一身红衣在皑皑白雪中太过耀眼。   他头发微散着,洒满了星星点点的雪渍,他微微抬头,含笑的眼中尽是梅的影子。   棱角分明的五官,透着丝丝温柔,身上的戾气也消散了不少。   真是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他似乎很喜欢梅,站在树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从未离开过那棵梅树。   就连走廊上,什么时候多出了个人都不知道。   辰末允本是过来抗议的,说好的门客,却是将他像书童一样使唤,偶尔趁他不注意,在身上摸一把也不是没有的。   真是气恼呢,要不是以后还要倚仗霖国太子这个靠山,他真的很想再找个狗洞偷偷溜走。   比起安奕承在雪色中的耀眼,他倒显得有些不突出。   一袭白衣,若不是衣袖上栩栩如生的墨竹,还真是要与雪地融为一体了。   他停在走廊里,痴痴地看着梅树下聚精会神的人儿。   脱口而出:“阿攸。”声音很小,但还是将安奕承吸引了过去。   走在廊中的人脸色有些苍白,一双干净透彻的眼微微泛红,看起来很是楚楚动人。   “你跟瑶帝很熟吗?”他走向他,在雪地里留下一串脚印。   骨骼分明的手触到他的面颊,想要擦掉那滴泪。   脸上的冰凉感传来,才将辰末允的思绪拉回。   他抬手打掉安奕承的手,却被安奕承反握住。   “你跟瑶帝很熟吗?”他又问了一遍,相比之前,语气要严肃的很多。   他讨厌别人无视他的问题,特别是辰末允。   “不熟。”他垂眸,眼神有些闪烁。   “是嘛?”安奕承逼近他,握着他的手加重了力道。   “既然要替孤分忧,最好不要事事都隐瞒。”   特别是还当着他的面为另一个男人傻傻发呆,甚至落泪。   “殿下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辰末允咬牙道,疼得直汗。“我绝不是瑶国派来的细作。”   安奕承松了手,双手紧紧握拳,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你根本就不知道孤气的是什么!”   辰末允甩了甩自己疼痛的手,没心情去思考这句话的意思。   他有气无力的坐下,复杂的看向那棵梅树。   衣襟被寒风吹得有些微乱,也掀起了片片梅瓣,他伸手抓住一片,又陷入了沉思。   姜泽攸也很喜欢梅花,只要他出征回来,或在家闲着没事。   姜泽攸就会上门,拉着他的衣袖,到宫中御花园看风景。   什么都不看,就看梅树。就算没有开花,他也看得津津有味。   就像安奕承那样微微抬头,一双眼不舍得离开半分。   他闭上眼,嗅着梅花,轻轻说:“洛白,我真的好羡慕梅花,在寒风中生长,对谁都是一副孤傲清冷的样子”   他说着,说着,眼泪缓缓落下,“不像我,要活着就得畏首畏尾,生怕得罪其他皇子,生怕哪天你凯旋,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辰末允最见不到别人哭了,看他那副柔柔弱弱的模样,就心疼的要命。   这时候他就会捏捏姜泽攸的手心,郑重道:“我林洛白会护你一生一世。”   他确实是做到了,他曾冲入二王爷府中,将刀架在二王爷脖子上,只为问出他的下落。   他曾在战场上为姜泽攸挡过刀和剑。   他曾跑死两匹战马从战场跑回京中,为他撑腰。   姜泽攸能当上瑶帝也是因为他手握兵权,一心只推他上位。   他做他的仁慈皇帝,他为他排除异己,后面受尽千人唾骂……   现在想想若不是他林家有军功护体,或许林洛白早就死过千次万次。   姜泽攸是宫女的孩子,从来不受到皇室的重视,加上他长得很是秀气,妖孽一般的面容。   若是受皇帝重视,这样的容貌定是人人夸的,可惜是没有个好的娘亲,长相虽好,却总是被人拿来与勾栏瓦舍之人相对比。   也就只有林洛白尊重他,处处维护他。 第十一章 遇熟人   这场大雪来得快,去的也快。深夜传来轻微的雪化成水的声音,太子府中一片寂静,没人注意暗处的黑衣人正小心翼翼向安奕承的房间过去。   他轻功不俗,动作十分的轻,从前院一路到后院竟然一个人都没有惊动。   黑衣人跃到屋顶扒开几块瓦片,将迷药洒了进去。   做完这些,他趴着慢慢向屋檐挪过去,看准侍卫的方向,然后一伸手,两根银针准确无误的放倒了守在门口的侍卫。   他进屋,将门关好。   先确定屋内人已经不省人事之后,黑衣人快速地将屋子扫了一遍。将他认为有暗格的地方重点地搜了下,但一无所获。   “你是在找这份名单吗?”声音冷冷的。   没等黑衣人反应过来,安奕承抽出床头的佩剑,向黑衣人刺去。   黑衣人躲闪的很快,但还是被划伤了手臂,这一剑很重,他的右手已经使不上劲了。   不应该啊,没人躲得过他的迷药,更何况还是一个睡着的人呢。   黑衣人往后退了几步,看准时机,手中银针一挥,管它中不中,他夺门而出。   幸亏,用暗器他练的是左手。   安奕承躲过银针,愣了下。   他似乎好像要感谢辰末允,若不是因为雪中赏梅的事,让他心不在焉,睡不着觉,否则他也不可能注意到屋顶上的脚步声。   顿时,太子府的侍卫将府中所有的出口都堵住,其他侍卫拿着火把在府中搜索。   辰末允听到动静,慌忙起身,随手拿了件外套穿上,就往房间外去。   自从上次辰末允逃过一次后,辰府就被安奕承命人拆了,然后他们就住进了太子府。   “公子,你没事吧?”一开门,就看到那个傻乎乎的丫头。   她头发有些乱,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她身后跟着几个侍卫,应该是安奕承派来的。   “刚刚有贼人闯进了殿下的房间,公子不用担心,已经……”   “殿下没受伤吧?”他打断小黎的话。   “没。”小黎摇摇头。   “刺客在前院……”不知道是那个侍卫喊道,一群人脚步凌乱地向前院的方向去。   司慕青手握一把长剑,挡过黑衣人的银针。她不仅人冷,招式也冷,招招夺命。   侍卫将司慕青与黑衣人围住,留了足够大的圈给司慕青展开手脚。   辰末允来到的时候,司慕青正一剑飞向黑衣人,将他的面纱缴掉,一掌拍在他的胸膛上,又反手一剑,打算废了他的左手。   待辰末允看清黑衣人的相貌,瞳孔一震,急忙推开挡在他前面的侍卫,将手中的匕首扔出去。   这一扔,刚好砸到向黑衣人飞去的那一剑,司慕青手抖了下,虽然还是划到了黑衣人的手臂,但并不重。   比起司慕青,辰末允手抖得更加厉害,这一招,他连吃奶的力气都使上了。   手用尽全力一甩,伤了整条胳膊的代价,还是让司慕青划到了。   果然辰末允这具身体太缺乏锻炼了。   黑衣人顺着匕首飞来的方向看去,满脸震惊,激动地唤到:“将军!”   不止是黑衣人看向他,周围的人都看向了他,包括安奕承、司慕青、小黎。   他只是淡淡道:“我只是觉得留活口好审问。”一副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的样子。   “可那一剑并不致命。”安奕承留下这一句,命人将黑衣人关起来,就走了。   好不容易才取得他的信任,现在又失去了。   黑衣人直到被人拖下去都没有离开过辰末允一眼,那不正是他的将军吗?   “公子为什么要救他呀?公子认识他吗?”小黎跟在他身后,一脸不解。   完了完了,连小黎这个傻丫头都能想到这些问题,他怎么可能骗得过安奕承。   “小黎不困吗?回去睡觉!”他转移话题。   辰末允万万没想到,还没瑶国就碰到老熟人,更没想到,自己竟然当着众人的面救下他。   这不就意味着告诉他人,他辰末允认识眼前人吗?   可是能不救吗,眼前人是与他出生入死的将士,为他挡过刀,受过伤。   也曾郑重地唤他一声林将军,也曾发过誓要誓死追随他,而且他很不一样。   这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了。   辰末允起得很早,在院中拿着匕首发呆,使用匕首偷袭的招式还是他教给辰末允的。   “公子,殿下说,等他下朝了让您去和他一起用膳。”小黎拎着食盒进来,还打着哈欠。   她慢悠悠地将小米粥,馒头包子摆在石桌上。   辰末允咬了口馒头,喝了口粥,很斯文。“阿青呢?”   相比他,小黎的吃相倒是有些粗鲁。   她赶紧喝口粥,将馒头咽下去。“夫人,很早就出去了,应该是去办事去了。”   “嗯。”   ……   安奕承在朝廷上被岑王安泽锡参了一本,说他与瑶国权贵相勾结,昨夜抓了瑶国间谍却知情不报。   霖帝大怒,罚他跪在殿外。   昨夜的雪刚化,地上的水还未干。他才跪下去,水就浸到了膝盖,很冷。   看来是赶不回去和辰末允用午膳了。   散朝之后,霖帝没有让他起来的意思。   看来这次霖帝是真的生气了。   不然以他对安奕承的疼爱,是不舍得让他跪那么久的。   大臣陆陆续续相伴出宫去。   只有安泽锡故意经过他身旁。   然后半蹲下去,在他耳朵轻轻道:“总有一天,属于本王的,本王都会一样不落的夺回来,而本王曾经所受的屈辱,将会一样一样地还给你!”   “就你,一个瘸子!”他轻蔑地扫了下他的腿,故意说到。   安泽锡不怒反笑,若是之前,他肯定会忍不住动手。   但现在他要是动手打了安奕承,就着了他的道,变成他得理不饶人,定会让他那高高在上的父皇厌恶。   想着,嘴角含着笑,趾高气昂地走了。   这一跪便跪到了晚上,说好的午膳,变成了晚膳。   安奕承是由苏子瑜扶回来的,本来是可以坐马车的,谁知道安泽锡派人将他的马的腿打断了了。   “将马送到岑王府,就说孤觉得此马很配得上他岑王府。”他双手握拳,这笔账他记下了。   然后苏子瑜就扶了他一路。   辰末允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敷好了药,换了一身衣服,坐在床上。   脸色有些苍白,嘴唇发紫,应该是跪得时候受凉了。   苏子瑜还是一如既往的媚,眼中满是对安奕承的关切。   他俩都是一袭红衣,看起来莫名的般配。   苏子瑜乖巧地坐在床边,小心翼翼的将汤吹凉,送到安奕承的口中。   “子瑜,你先去办事,让这个闲人来喂。”他看了辰末允一眼,不满道。   “属下伺候殿下习惯了,还是属下来……”   还未说完,在看到安奕承一脸不悦的时候,他自己就将话咽了回去。   他以为他在安奕承那里是不一样的,直到辰末允的到来,他才知道,一直以来,都是他自作多情罢了。   他将碗递到辰末允手中,动作粗鲁。   以前安奕承从不允许有人欺骗他的,可现在他没有去逼问那个有可能欺骗他的人,反而一忍再忍,等着那个人自己来解释。   这样的安奕承,好陌生。   辰末允察觉到了安奕承对自己的不满,小心谨慎地喂他喝汤,但是第一口从为伺候过人的将军就出错了。   “你不知道吹一下吗?”安奕承烫得舌头都麻了,若换做旁人,他早将人拖下去杖毙了。   辰末允看着勺子里的汤,很是变扭,要像苏子瑜那样温柔的吹,想想就不舒服。但是迫于压力之下,他还是吹了。   辰末允发誓,他真的没有很用力的吹,可是汤就是飞到了安奕承的衣服上。   某人一脸黑线,被安泽锡欺负就算了,自己府里的人也欺负他。“算了算了,孤不喝了!”   安奕承抬头看着他,却发现辰末允有些不耐烦。   某人在心里嘟囔着:真矫情。   但又立马就换了一脸委屈的表情,似乎刚才气呼呼的样子是安奕承的错觉。   “你要怎么处置那个黑衣人?”他还是忍不住提到。   “你认识他?”答非所问,语气超不满。   “和小黎来霖国时,遇上过,打过照面。”辰末允胡乱编了个原因。   安奕承握上他的手,一下没一下轻轻捏着,辰末允感觉手臂上的疼痛缓解了不少。“孤想听实话,他唤你将军。”   “我与瑶国大将军林洛白长相酷似,他是林将军的部下,应该是将我认成林大将军了。”   “你说谎。”他手上一用力,疼得辰末允头冒大汗。   “你方才说与他打过照面,那么他应该知道你与他家将军长得像而已,更何况林洛白已经被瑶帝斩首了,他又怎么会认错!”   “我不知道。”辰末允也不知道怎么编下去了。   “你若再不说实话,孤稍用些力,你的这整只手就废了!”。   他以为他当真看不出,那一匕首已是差点废了辰末允的整根手臂。   “我说,殿下先松手!”   安奕承没有松手,但力道轻了些,慢慢地揉着他的手。   辰末允擦了额上的汗,手臂竟然被揉得有些舒服。   他缓了下,故意装出委屈的样子。   “他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他。你知道我是瑶国人,虽然现在投靠你,但是我对瑶国还是有一丝丝情感的。林将军带的兵是很受百姓欢迎的,出于私心,我想保住他的手。”   辰末允说完,轻轻地扯了扯安奕承的衣袖,一双无辜的眼眨巴眨巴地看着他。   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要靠出卖色相脱身。   算了,勉勉强强也能说过去。   安奕承一把将这个假装可怜的人拖到怀里,扣住他另一只手。“给你揉揉,不然就真的废了。”   说真的,坐在安奕承怀里,真的一点也不舒服。   刚才还是可怜兮兮的样子,现在他满脸嫌弃得看向那只不知不觉搂到他腰部的手。   辰末允觉得他缺男人缺疯了。   “阿允的腰好软。”他故意在辰末允的耳边轻轻地吹气。   辰末允有些不自在,将头偏开,让耳朵离那人的嘴巴远一点。   “殿下跪了一天了,也是累了,我该退下了。”   他趁安奕承不注意,从他身上下去,故意碰到了安奕承红肿的膝盖。   怪疼的。   床上的人本想发火的,但看到辰末允不自在地捏着衣角,脸颊红扑扑的,嘴角就不自觉地弯起来。   这人可真是容易害羞啊!   辰末允见他嘲笑自己,就更受不了了,急匆匆地溜出去。   夜里,霖帝派来了太医给安奕承治疗红肿的膝盖,安奕承就让他去瞧辰末允的伤去了。   他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回想辰末允娇羞的模样,情不自禁地抿着嘴笑。   真是有趣有趣啊! 第十二章 受辱   一大早,安奕承就进宫去与霖帝用早膳。   他在瑶国培养了势力,这瑶帝是知道的,但抓住瑶国奸细却不上报,这是霖帝不能容忍的。   安奕承给霖帝夹了口菜,自己则唯唯诺诺地吃着,动不动就故意去揉揉自己的膝盖。   霖帝看他那委屈样,也有点心疼,也夹了菜给他。   “跪疼了吧?”心里虽然是心疼的,但语气故意装得不咸不淡。   “你不该瞒着朕的,自古最忌讳的就是君臣离心,更何况你我是父子。”   “儿臣知错,儿臣只是立功急切,想先审问出些东西了,在禀告父皇,望父皇恕罪。”   他将碗筷放下,恭恭敬敬地跪在霖帝面前,还是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知错就好,这件事情教给你大哥去做。”   “父皇……”   “休要再说什么,朕就是平时太过于偏爱你,朕对泽锡有愧。”霖帝扶起他。   是时候杀杀他的锐气了,不然今后还不知道还会瞒他些什么。   原以为过来示示弱,装装委屈,就可以将黑衣人的审问权夺回来,看来这次他真的触到霖帝的逆鳞了。   安奕承心情非常不好,已经将屋里的丫鬟小厮打出去几个。   “都说滚了,没听到吗!”安奕承往来人身上甩了一杯子,修长的手指不停地揉着饱满的额头。   “殿下。”司慕青将杯子捡起来,“查到内奸了。”   黑衣人的事,若不是府中有人告密,他安泽锡怎么会知道。   安奕承见是司慕青,火气降了些,但还是皱着好看的眉头。“杀了。”   “是。”她顿了下,想说什么但似乎又顾虑着什么。   安奕承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还有什么事吗?”   “岑王上门要人。”   果不如她所料,堂上人手中又砸下来一个金杯。   “若孤有一日让你杀了岑王,你会如何?”没头没尾的一句。   司慕青没想到他突然会这么问,惶恐地跪下。“唯命是从。”   “为孤效力的人,因何会服毒?”他拿起桌子上的另一个金杯,心不在焉地把玩着。   似乎只要一个回答不对,杯子就会砸下来。   “对殿下不忠者。”突然她有些恍惚。   司慕青自认为将对安泽锡的情感埋得很深,所以安奕承这是发现了她对岑王的感情,才让她服的药?   果然什么都逃不过他的双眼。   “司慕青知错。”她磕了个头,“太子大恩,司慕青没齿难忘,我与岑王情缘已尽,此生都是太子的人。”   安奕承将手中的杯子放下,语气缓和了不少。“将人交给他。”   安泽锡一直以为是安奕承将司慕青从他手中抢走的,实则不然。   逃回霖国的士兵怕被霖帝怪罪,便都说安泽锡已死在战场上,加上霖帝派了几波人也没有找到他,所以就举办了安泽锡的葬礼。   那时候,安泽锡并没有告诉司慕青自己的真实身份。她将他带到霖国时,安泽锡是病倒的,很严重。   夜里枯叶横飞,雨声伴随着难民们哀怨的声音,十分的嘈杂。   司慕青与安泽锡和难民们挤在一间破庙里,虽然生着火,但是他们挤不到中间。   司慕青抱着高烧不退的安泽锡蜷缩在角落,垫在身下的稻草湿漉漉的,扎着人,很难受。   就这样过了一个晚上,第二日,她喂了些水给昏迷不醒的他,只觉得他病得更重了。   难民中有些老者说他快要死了,再找不到药的话。   司慕青倔强地抱着他,豆大的眼泪不停地落下,她从来都没有这么伤心,这么痛哭过。   她已经失去了父亲、兄长。   她将怀里的人视为她的亲人,可是她现在好像也快要留不住他了!   她突然想起那只拼命想要抓住她的手。   想起辰末允在人群中不停地呼唤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终于哭得更凶了。   街上人来人往,没有人注意到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在雨哭着乞讨。   没人注意到她掉落的钱袋被人踢来踢去,最后落到了河里面。   她在河边哭,哭了很久久,可是没有一个人去理会她。   “小姑娘,你怎么了?”眼前人是四十多岁的老乞儿。   他面容丑陋,眼神猥琐,衣衫褴褛,身上不断散出阵阵恶臭,路人都得避让三分。   可在她眼里却是和蔼可亲的,或许在最落寞最无助之时,只是陌生人的一句关心话,都能让她感动万分,失去了戒心。   她与他诉说了自己的难处,豆大的泪又落了下来。   他伸手,她就那样毫无防备的将脏兮兮的小手搭上去,只因老乞儿的一句。“霖国最好的神医是我老友,他或许可以帮助你。”   那时候她怎么就没有想到一个身无分文的老乞儿,怎么会与连权贵都不一定能结交到的医者是朋友呢!   可她还是和他走了,因为她要救安泽锡呀。   她始终记得,那是一个昏暗,充满恶臭的巷子。   巷子里坐满了和他一样的老乞儿,他们看着她,像是看着猎物一般,无神的眼中满是猥琐之意。   她害怕,浑身都在哆嗦,死死地抓住老乞儿的手。   越往里,越暗。回荡着女童痛不欲生的哭喊声、求助声。   她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他使劲甩开老乞儿的手,拼命向后跑去。   身后的老乞儿通通起身,将她围住,一双双肮脏,龌龊不堪的手向她伸去,触到她的衣襟,狠狠地撕下来。   她哭喊,像一只困兽一样乱闯乱撞,可还是逃不出这些恶魔的手爪。   不知道咬了谁满是污泥的手,也不知道谁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她终于倒在地上,绝望地看着满天空的孔明灯。   那光似乎很微弱,让她看得不真切。   原来今天是元宵啊,全家团圆的日子。   她已经没有力气去管那一双双恶心的手在她的身上游走,她不哭不喊,伸手去拿落在身旁的破碎瓦片。   将其握在手中,慢慢往脖颈处移去。   她想,先去地府等着安泽锡吧,路上他一个人也不会太孤独。   这时候,一只用绳子系着的大红孔明灯落了下来,她看见上面写着大大的安奕承三字。   接着一少年从墙上翻了下来,就看到了这一幕。   衣不遮体的女孩,一张张丑陋猥琐的嘴脸,还要那一双双恶心透了的手。   他将腰间的长剑拨出,砍下这些老乞儿罪恶的手。   一时之间,巷子里回荡着沙哑的惨叫声。   他扶起女孩,女孩却一把抢过他手中的剑,刺向一个又一个已经被砍去手臂的老乞丐。   她眼冒血丝,一步一步向哄骗她的老乞丐迈过去,恨意满满。“你该死──”   老乞丐恐惧地向后爬起,但是已经被一剑穿心了。   她想是解放了一般,手中突然拿不稳剑了,她重重的跪下,掩面哭泣,哭声撕心裂肺。   安奕承将披风解下,披在她沾满鲜血的身体上。   “你跟着我,我保证今后没人欺负得了你。”少年将孔明灯捡起,看着灯芯已经熄灭。   她跟安奕承回了府,从那时起,她爱上了武剑。   她回去找过安泽锡,但是他已经不在了。   难民跟她讲,是安泽锡的家人找到了他,来得人很多,穿得也很好,他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孩子。   于是,她便将他放下了。   ……   “你为什么要将南郭因交给岑王!”   司慕青前脚刚出,辰末允后脚就进来了。   安奕承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随着这一声怒吼,他真想将手中的杯子狠狠砸向闯进来的人。   “孤是太子!你是在质问孤吗?你是什么身份,不过是孤闲来无事养在身边的宠物而已,也配质问孤!”   他扶着额,语气冷冷的,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忍受,可不是为了让辰末允爬到他头上来。   太子又如何,当年瑶国先帝,他林洛白都不放在眼里。   可谁让他现在是辰末允呢。   “辰末允以下犯上,望殿下恕罪。”他认真道。   明明眼神里满是不服气,还装着一副真心悔过的样子,这还是以前那任他拿捏的软柿子吗?   突然安奕承就不气了。   “上来。”安奕承敲了敲自己旁边的座位。   “这光天化日之下,不妥!”辰末允婉拒。   堂上人,一个皱眉,未避免无事生非,他不情愿地上去。   大丈夫能屈能伸,报仇还得靠眼前这座大山。   他一直觉得他可以用实力成为安奕承的第一把手,但现在这人好像只在意是他的美色。   他刚坐下,安奕承就乐呵呵地挤过来,辰末允看着他那边空着的位置,敢怒不敢言。   终于一挤,某人顺理成章的抱起了他。   “孤这哪里都好,就是这个椅子太小了。”   不要脸,真是太不要脸。   辰末允坐在他怀里,抬头也不是低头也不是,他实在是不想看到安奕承那双如饥似渴的眼。   腰间传来冰凉的触感,而且还在一直往下游去,虽然是隔着里衣的,但还是让人起了鸡皮疙瘩。   辰末允赶紧握住那只不安分的手。   “殿下,我是你的门客,不是你包养的伶人。”   “哦?是吗?”   “你别别……别往下了!”辰末允另一只手也用上了,两只手死死按住腰间的手。   看着他急急的样子,绯红的脸颊,安奕承眼中有着快要溢出来的欢乐。   他突然一抽手,另一只手去压住辰末允还放在腰间的双手,那只被辰末允腰间捂热的手,按住辰末允的后脑勺。   便吻上了他温热的薄唇,很甜。   这揩油的动作行云流水般,实在是太快了。   “以后穿少点。”某人嫌弃看了下安奕承的白色的里衣。   辰末允低下头,眼中满是杀意。   在安奕承看来,他就是因为害羞而垂下了头。   “苏子瑜也是孤的门客,他还不是与本王夜夜笙歌。”某人满意地松了嘴,不解道。   辰末允眼中恨意更甚,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紫。   苏子瑜本就是伶人,在青楼长大成人,虽不接客,但也是身份卑微的伶人。   竟敢拿他与苏子瑜相比,该死。   辰末允用力甩开安奕承的手,挣脱他的怀抱,胡乱的将凌乱的外衣穿好。   “既然如此,殿下就让苏子瑜来夜夜笙歌吧!轻薄我干甚。”   “是孤平时太纵容你了嘛,谁允许你如此说话。”   安奕承本来今日心情就不好,他一次以下犯上,他可以忍,两次他就忍不了了。   辰末允本还想再争论,可突然觉得没有必要了。   他现在无权无势,在这个高高在上的太子眼里可能连伶人都算不上,顶多就是一个玩物。   他有什么好气的呢,伶人就伶人吧,复仇要紧。   “末允知错。”   又是这种心服口不服的样子,他最讨厌这副模样了。   “你上来!”没有之前温柔的语气,他冷冰冰道。   即使百般不愿意,但辰末允还是上去了。   “跪下!”   忍无可忍。   辰末允紧紧握拳,又将怒气压下,然后面无表情的跪下。   “脱掉。”他就是让这个不服气的人,知道什么是服从。   他大将军长那么大,就从来没受过这份屈辱,从前都是他屈辱别人的。   可迫于压力,他还是照做了。   辰末允的手停在腰间的衣带,可他真的解不开。   他宁愿在战场上挨万箭穿心,也不愿跪在这里,被逼着脱衣服。   他也是有逆鳞的。   要不,求饶吧!可看安奕承这生气的样子,是非看他脱下来不可。 第十三章 不喜欢孤吗?   他缓缓褪去外衣,垂眸不语,浓密的睫毛在微微颤动。   “我不是伶人,也不是殿下的玩物。”辰末允将褪到一半的外衣穿上。   大不了就靠自己,他就不信了,没了眼前人,他堂堂有勇有谋,有才有颜的大将军,还能复不了仇。   “苏子瑜愿意与殿下夜夜笙歌,是因为他爱慕殿下,而我并不喜欢殿下。”   他将外衣系好,面无表情道:“末允是殿下的门客,殿下要重用我,我必誓死追随,忠心不二。”   他顿了下,抬头看向安奕承。“若要羞辱于我,那请赐一死。”   安奕承看着这个坚定的人儿,挂在脸上纯良的笑容冷了下来。   “不喜欢孤嘛?”安奕承自言自语到,用手撑着下巴陷入沉思。“你知道不喜欢孤的后果是什么吗?”   “任凭处置!”   “你倒是有骨气,不知道小黎有没有你这般的骨气。”   “殿下就只有这一种方法威胁人吗?”   “是的,孤就只有这一种方法,来人!把小黎姑娘叫过来。”他全身散着戾气,十分压抑。   “殿下想怎样,不就是脱衣服,末允遵命。”   他垂眸,将上衣慢慢脱下,就跪着,任凭那人观赏。   “看着孤。”   辰末允抬头,直直地盯着他。   这长相,温润如玉,这整个人温文儒雅。却没想到竟然是个厚颜无耻之徒。   辰末允气愤至极,但还是将怒火层层压住。   他看着安奕承分明的锁骨,肌肤若冰雪,细嫩光滑。有总想把他甩到床上,将所有的地方都看个仔细的冲动。   安奕承还想在瞧下去些,瞧仔细些。   “殿下是否满意。”   从来没有被人用如此眼光看过,就连姜泽攸都没有这个机会,虽说不是他的身体,但也不可以!   “早那么听话不就好了,来找孤,是不是有什么事。”折腾了那么久,他也是有些乏了。   辰末允这人,一般都离他远远的,没有他的召唤,可能几天都见不了几次。   他心中恨不得将这个可恶太子千刀万剐,但还是只能面对事实。   事实就是他强他弱,毫不是对手。   “殿下犯了霖帝的大忌,所以作为惩罚,霖帝将南郭因交给岑王。”辰末允说中了安奕承的心事。   但安奕承依旧还是盯着他的身体看着。   “我提议用南郭因作为条件换回容璃公主,外加一个小竹城。”   容璃公主是霖帝唯一的女儿,也是安泽锡同父同母的妹妹,霖帝很疼爱这个公主,而安泽锡却很讨厌这个妹妹。   他永远记得,那个幼小惹人怜爱的女孩,是如何在人前羞辱她的这个瘸腿哥哥,又是如何亲近他最恨的弟弟。   每到夜里,他几乎是流着泪入梦,流着泪醒来。他明明才是那个最不幸的人,天生残疾是他的错吗?   他的生身母亲偏爱其他妃嫔的儿子,他的父亲从不正视过他一眼。   有一天,他有了他的亲生妹妹,他将她视为天使,陪她成长,伴她玩耍。   他觉得这个世上,还是肯有人对他微笑的,他突然不是那么伤心了。   可她渐渐长大,开始嫌弃他不利索的腿,埋怨他不受父母待见,嘲笑他不如太子哥哥。   那颗黑暗中带给他的明亮的星星最终还是坠落了,那么快,都来不及伸手去抓住。   他以为她是上天给他织的璀璨星空,后来才知道,都是魔鬼。   他恨透了他们每一个人。   雨隹木各 哈%利波¥特 三点水夭廿次   容璃公主到瑶国跟安泽锡有很大的关系,也跟林洛白相关。   林大将军出现之前,霖国与瑶国几乎是势均力敌,虽然战争频发,但也是有输有赢的。   可他林洛白出现后,局面就变了,十战只输一场,或全胜。   有一次为求和,霖帝接受了安泽锡的提议,将小公主作为人质送去瑶国,二十年后才可回国。   去的时候,她才十岁,现在已经十六了,但她还要在待十四年。   霖帝很思念这个女儿,每年都会派使臣去拜访瑶国,顺便看望他的女儿。   他也曾向瑶国讨要过,但随着林洛白被斩首,瑶国更加不可能将手中的筹码放回。   南郭因与林洛白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是林洛白带着的将士里,天赋最好的一个。   林洛白死后,南郭因就继任他的大将军之位,也成了姜泽攸的心腹。   之前林洛白虽然将阻碍姜泽攸的势力都清除掉了,但漏了个闲云野鹤的小王爷──姜梦安。   没想到他才死了三年,小王爷就培养了一批与姜泽攸对抗的势力,打算谋反。   此次南郭因会只身一人偷偷来霖国偷取证物,看来是姜泽攸遇到麻烦了。   那会是什么证物呢?辰末允思来想去,就只能猜到安奕承与瑶国小王爷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本王觉得杀了南郭因不是更好吗?毕竟他可能会成为第二个林洛白。”他故意道。   果然辰末允开始慌了。   不应该呀,以安奕承的聪明才智会赞成他的啊!难道安奕承不仅不要脸,还傻?   辰末允急急分析道:“其一,若南郭因不能回到瑶国,那么姜泽……瑶帝孤立无援,姜梦安一叛乱,整个瑶国就是他的了。”   辰末允停下,咽了咽口水,喉结动了动。   竟没发现这个小家伙的喉结也是那么的诱人。   安奕承将手中的金杯递给他。   辰末允仰头喝了下去,这雪白的秀颈,诱人的喉结,还有那分明的锁骨……   辰末允将杯子递还给他,安奕承脑中美好的画面被打断。   “这杯子,刚刚孤用过。”他得意的笑着。   “……”   这人可真是阴晴不定。   辰末允又默默地压下心中的怒火,接着说,“其二,姜梦安比姜泽攸难对付的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何不让瑶帝再与他斗一斗呢?”   “这其三嘛……”   “让安泽锡不快,讨了父皇开心。”安奕承抢着回答。   在继续看他那一张一合的薄唇下去,安奕承怕再干出什么出格的事。   辰末允点点头。   “可为什么要小竹城,虽说这个城以前是我国的,可价值不大。”   上面辰末允说得这些,不用说,他就能想道。   “这是我的私心,我喜欢青竹,殿下若不愿,也没有事。”他编了个连他自己都不信的胡话。   “嗯,明日孤就向父皇提议,然后将小竹城送于你。”他伸手摸摸辰末允的头。   辰末允忘记了反抗,因为安奕承竟然真的要换毫无价值的小竹城。   “跟你闹了一天,孤真的乏了,先下去。”他有气无力地打了个哈欠。   辰末允将外衣系好,狠狠地打了三四个死结,似乎这样才能解气。   “其实孤更喜欢用撕的。”安奕承一本正经道,眼睛一直盯着他在腰间系着衣带的双手。   辰末允正在打第五个死结的手突然停住。   “……”   辰末允见状,行礼退下。   待他离开,安奕承淡淡道:“出来。”安奕承喝了口茶,果然小家伙用过的东西似乎要更美味些。   “殿下为何答应他?”苏子瑜从他的卧室里出来,不解道:“与姜梦安同谋的是岑王,殿下故意瞒着霖帝,不就是让霖帝对您不满,将南郭因交给岑王,然后……”   然后看安泽锡如何贼喊捉贼,反正安泽锡不知道安奕承手里有他与姜梦安相勾结的证据。   “这是他第一次献计,孤不想伤了他的心。”他起身伸了个懒腰。   双眼微眯,看着苏子瑜舔了舔嘴唇,魅惑道:“洗过澡了吗?”   苏子瑜好看的丹凤眼呆了下,自从辰末允在了之后,他就很久没有碰过他了。   “洗,洗过了!”他有些受宠若惊。   安奕承向他伸手去,苏子瑜像只乖巧的小猫一样钻进他的怀里。   安奕承闻了闻他身上的气味,胭脂味很浓,还是小家伙好闻些。   可那小家伙,似乎很难搞啊!   越想越烦闷。   他不爱强迫人的。   安奕承有些暴躁,直接将苏子瑜抗到肩上,往房账内走去。   若是肩上的人是辰末允该有多好,可是那人怎么就不愿呢。   他堂堂太子,要颜有颜,要才有才,什么样的美人不能得到,偏偏对着他胃口的辰末允就养在府上,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的。   饿狼看着羊在自己面前晃悠,能受得了吗!看得到,吃不着,真是让狼难受死了。   安奕承脑中又浮现起辰末允的样子。   他越想越气,手下动作也越来越重。   耳边一声又一声的“阿允”,寒了苏子瑜的心。   ……   夜里没有那么的冷清,皎洁的月光洒落在夕颜阁里,辰末允一身素衣,在院中舞剑。   剑若霜雪,周身银辉,足不沾尘,轻若游云,真是英姿飒爽。   重生之后,因为不会武功,受了太多的委屈。   他学过的武功路数都在脑海中,可惜原身的身体素质太差,才练了一小会,浑身就开始酸疼了。   威力也没有之前那么的大,辰末允将剑收下,坐在石凳上看着院的一角。那是青翠的“小竹林”。   他并不喜欢竹,可他却很喜欢小竹城。   那时候小竹城还是霖国的。在一次战役中,他与姜泽攸追击敌人落难到此,过过一小段幸福的生活。   然后他打下小竹,作为生辰礼物送给姜泽攸。   他们在小竹建了一座院子,也叫夕颜阁。   他说过要将他给予姜泽攸的一切都夺回来。   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与安奕承提小竹,却没有想到他竟然会答应。   看来安奕承挺喜欢原身的。 第十四章 醋意   意料之中的,霖帝同意了安奕承的提议。   大殿之上,安泽锡黑着一张脸,不敢有任何异议,他怎么敢,好不容易才挣得霖帝一点点的目光。   “儿臣附议,儿臣请求担任此次前往瑶国的使臣。”他抢先一步提出。   “让太子去吧,相信容儿见到奕承会很开心的。”   果然。   安泽锡没有多大的失望,他早就想到是这个结果,主动提出,只不过是想让霖帝看到他也是尽心尽力的而已。   ……   见到南郭因的时候,他是被侍卫搀扶着进来的。   白色的单衣上渗着道道血痕,刚毅木讷的面容上毫无血色。   辰末允躲在暗处,关切地望着他。那一副望穿秋水的样子,楚楚可怜。   “很担心吗?”   他被吓得一个踉跄,脚下一个不稳,像后倾去。   安奕承一搂他的细腰,往怀里拉去,又不忘在他的腰间捏一把。   “……”   辰末允抬头看他,一脸无语,一天不对他动手动脚,就浑身难受嘛?   安奕承看着看着,这水灵清澈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诱人的薄唇,身体又开始燥热起来。   这小家伙,真是让人欲罢不能啊!   这双盯着他的眼睛,太过于炙热,真怕下一秒,自己身上的衣服就不保了。   辰末允赶紧挣脱他的怀抱,向夕颜阁小跑去。   真像只受惊的兔子。   使团的臣子已经选得差不多了,待南郭因的伤养好,就可以出发去瑶国。   安奕承一直在想,要不要带上辰末允。   毕竟那是他的故乡。   渐渐地已经入了春,他还记得,被姜泽攸斩首的时候,也是在春天。   那时候,南郭因跪在刑场上,哀求着姜泽攸饶他一命。   那天,他死死盯住台上的人,那双眼恨不得将姜泽攸千刀万剐。   他不恨姜泽攸为至高无上的权利而陷害他,因为他可以为他献出自己的生命。   他恨的是,姜泽攸的狠辣,恨他不念旧情,将他将军府满门抄斩。   想着,他就出了夕颜阁。   太子府很大,费了一会的功夫,他才找到了南郭因养伤的客房。   丫鬟端出一盆血水倒出,屋里不断传出南郭因的咳嗽声。   他记得他在军营里受重伤的时候,是南郭因寸步不离的照顾他。   心头一紧,就进去了,没注意到从夕颜阁到现在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人。   南郭因的伤已经得到了治疗,他靠在床头,脸上有了些血色。   “将……将军?”声音很虚弱。   南郭因突然无奈地笑了下,缓缓道:“不,不是将军。”他看着辰末允的耳朵上的红痣。   难过大于失望。   辰末允接过丫鬟手中的碗,舀起一勺药汤,轻轻地吹着,然后送到他的嘴里。   南郭因又笑了下,将军怎么会有眼前人那么温柔呢。   要是将军在的话,肯定先将他嘲笑一番,然后直接把碗递到他的唇边才对。   喂完一大碗药后,南郭因出了不少汗,隐隐约约地看见他手臂上的衣服又渗出了血。   辰末允小心地将他的袖子挽上去,看着他手臂上触目惊心的伤痕,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帮南郭因涂上药,缠上绷带。   南郭因只当他是霖国太子派来的,没有多想。   “姜泽……瑶帝还好吗?”辰末允为他盖好被子,假装随意的问到。   这一切都被门口人看得真真切切,门口人微微握拳,甩袖离去。   “我们国君很好啊!”南郭因很警惕。   “嗯,休息吧,等伤好了,送你回家。”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像极了在战场上的将军。   床上的人有些恍惚。   他前世就很爱讲“打赢这场战,本将军送你们回家。”   的确,每一次战争他都做到了。   辰末允有些失落,以前出生入死的兄弟,现在对他处处警惕。   该习惯了,回到瑶国,不知道有多少旧人像南郭因一样。   进去的时候,天还是亮的,现在竟然已经暗了,他在里面待得是有些久了。   他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眉头微微蹙着,心事重重。   连安奕承什么时候站在那,都没有注意,一头就撞到了他结实的胸膛。   他觉得安奕承心情非常的不好,按照道理,对于他如此投怀送抱,某人该东摸西摸了。   而不是像这样,一丝不动,那双眼杀气四溢。   “殿……殿下。”   辰末允缩缩脖子,小心翼翼地往后退几步,偷偷地瞟了他一眼。   “夜已深了,该回去歇息了。”他拱手告辞。麻利地从安奕承身边溜过去,还没走几步,后颈一凉。   辰末允的脖子很细,握着竟然有种征服人的快感。   要是之前安奕承定觉得很享受将他拿捏在手中的感觉。可现在他很生气,完全没有要戏弄他的意思。   太屈辱了,实在是太屈辱了,他堂堂大将军,何时被人如此拎过,当他是阿猫阿狗吗?   可是,他比安奕承矮上一个头,力气又小。   对于他这一招,辰末允毫无反抗之力。   “殿下,痛。”任凭他怎么吼怎么叫,身后人毫无反应。   等他不闹了,安奕承又将他拉回怀里。   “很痛吗?”听不出什么语气。   辰末允努力挤出眼泪,弄出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委屈到:“痛。”   太丢人了,可是没有办法,命运的后颈掌握在他的手里。   “孤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疼。”   “……”怀里人一脸震惊,竟然不按常理出牌。   安奕承松开他的后颈,死死揽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抬起他的下巴。   辰末允有不详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某禽兽咬破了他的下唇。   他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狠狠地摔到了石板地上。   辰末允委屈地揉揉摔疼的胳膊,是真的委屈。   脚踝撞到了石子上面,伤到了骨头,真的疼及了。   安奕承一袭红衣随风微微飘动,他居高临下地审视了他一番,发色如墨、剑眉星目、王者风范。   像极了登基那日,万众瞩目,头戴龙冠,身披龙服的姜泽攸。   他竟看呆了,忘记了身上的疼痛。   “看什么?”语气带丝危险。   摔成那样了,竟然还有心情发呆,当他不存在吗?   一句话将辰末允从回忆中拉回来,辰末允越想越气。   不快道:“殿下心里有气,朝我发作作甚,去找惹殿下不快的人啊!”   不知道这安奕承又发什么神经。   他干脆坐在地上不起身了,脚踝处的痛感越来越剧烈,看来不仅撞到了石头上,而且还扭伤了。   他痛得咬了咬牙,将脸埋进膝盖处,不让安奕承看到他泪水在打转的眼睛。   真是太疼了,这下手也太重了。   “那你说孤如何处置南郭因呢?是废了他的武功,还是毁了他的容?”   “殿下说什么?南郭将军何时惹你不快了?”辰末允有些急切。   他是真的怕这个毫不讲理的人对南郭因做些什么,以至于忘记了他眼中还有泪。   真巧,刚抬头就落下了。   梨花带雨一样的感觉,楚楚可怜得让人心疼。   “你以为哭,孤就会心疼你?”说实话,还是有点心疼的,这可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人流眼泪!   内心有点小激动是怎么回事?   辰末允不可思议地抹了下眼睛,他堂堂大将军竟然会没出息的流眼泪,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流给这个人看。   以前不是可以憋回去的吗?难道是原身的眼睛有问题?   “殿下没看见风大吗?沙子进眼睛了而已。”   他继续嘴硬,谁要他心疼啊!   “起来。”真不知道这个人一直坐在地上干嘛,难道还等着他扶起来?   辰末允动了动扭伤的脚,立马痛得龇牙咧嘴,幸亏是低着头的,否则被他看见,岂不是又要被挖苦一番。   可是,他微微发抖的肩膀已经出卖了他。   安奕承蹲下,盯住他的那只看起来不对劲的脚,在脚踝处用力一捏。   “啊啊……疼疼疼……”他吃痛道,眼眶又红了几分。   “这点痛都受不了,以后伺候孤该怎么办,难道要孤轻点?”安奕承松了手,故意道。   辰末允只恨现在不是眼前人的对手,不然他一定会撕烂安奕承的嘴。   他将地上的人抱起,往自己的房间过去。   “回夕颜阁……”某人挣扎道。   安奕承像听不见的一样,一个劲往前走。   他将辰末允放在床上,伸手去脱掉他的鞋子,拿起药膏细细地抹在他红肿的脚踝上。   脚上有伤,行动不方便,只能任他摆布,而且安奕承好像没有要对他动手动脚的意思。   辰末允无聊,靠在床头,细细打量他的侧脸。   明眸秀眉,玉质金相,如果性格在讨喜一点,估计就是个完美无瑕的人了。   安奕承的床很大,是一般人睡着的两个床的大小,床单、被子这些所用的布匹皆是上乘的。   十分地顺滑,柔和。   在微弱的烛光下闪着丝丝金光,雾雾蒙蒙的,看着看着,竟有些困意。   “这线是用什么做的?”他随口问道。   “阿允喜欢?明日孤让人用金丝给你缝制一套。”   金丝?   辰末允又摸了下,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时候也没这么奢侈过。   想着,那人竟然上了床,连外衣都脱好了。   “殿下,小黎还在等我。”他小心翼翼道,往里边缩了缩,和安奕承拉出一个人的距离。   现在已是羊入虎口,再不小心行事的话,清白不保。   这刻意的动作,又再一次激起安奕承的怒火。   跟南郭因的时候,也不见得他如此保持距离。   安奕承现在一点也不想逗他,他自顾自躺下,将被子抢过盖在身上,翻了个身背对着坐在墙角的人。   辰末允觉得莫名其妙,真不知道这个阴晴不定的主子到底在气什么。   他静静地靠在墙角,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夜里的气温有些低,他不敢躺下,也不敢去抢太子殿下的被子。   他看着旁边的枕头,立马拿起紧紧抱在怀里,可怜兮兮的模样。   “殿下,殿下。”过了好久,他轻轻唤到。   他见安奕承没反应,就蹑手蹑脚地挪到床边,拖着残腿,爬过安奕承的身体。   落到地上的那一刻,脚又再次扭伤了,他没出息的摔到地上。   动静不小。   那人起身,撇了他一眼,没任何反应。“三日后,孤会带领使团出发去瑶国。”他根本就没睡着。   安奕承下了床,跨过他,去桌上倒了杯水。   “殿下,要带我去吗?”他惶惶不安。   “你想以怎么样的身份去?”他喝了口水,没有去看地上的人。   “自然是殿下的门客。”辰末允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问。   “门客孤带苏子瑜,还差一个男宠,你若不愿意就呆在府中等孤回来。”   安奕承假意喝水,余光却一直盯着辰末允。   他见辰末允微微握拳,然后沉默很久。   “我记得我最近并没有惹殿下不快。”他挣扎道。   “做还是不做,少个男宠孤也是不介意的。”他淡淡道。   所以,男宠不止他一个对吧! 第十五章 蔷薇   “你别以为孤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安奕承将杯子放好,走过去,用手揉着他肿得更厉害的脚踝,力道有些重。   辰末允疼得闭眼,咬牙坚持着,不吭一声。   “你在想,孤离开了就没人看着你,然后你就可以偷偷溜走。”   他邪魅地笑了一下,接着说:“孤会将你关起来,然后将钥匙带走。”   安奕承看他痛得眉头皱起,一声不吭,觉得没趣,就上床去了。   床下人深呼了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一切听从殿下安排。”   他低眉顺眼。   只要可以回到瑶国,见到姜泽攸,可以报仇雪恨。   床上人扔了盒膏药给他,然后满意地盖上被子,闭上眼睛睡去。   ……   醒来的时候,辰末允是躺在安奕承的床上的,脚踝上不知什么时候捆上了乱七八糟的绷带。   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一袭红衣,玄纹云袖,腰间还配着一个月牙形的玉佩,上面刻着栩栩如生的蔷薇花,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小字──允。   “安奕承……”   屋内无人回应,他费力的挪到床沿,床边不知何时放了把拐杖。   昨天还气哄哄的,今天消气了?果真是阴晴不定啊!   辰末允拄着拐,出了卧室。那人正在那书桌上专心致志地写着些什么,眼神柔和、嘴角噙着笑。   “安奕……殿下?”   安奕承慌乱地将宣纸揉成一团,抬头看他。   缓缓道:“孤原谅你了,后日你就以门客的身份伴孤前去瑶国。”   原谅他?他又没做错什么,需要他原谅!真不知道这人的脸皮怎么可以那么厚。   想着就有些气闷。   安奕承将笔墨放好,朝他过去,细细打量了一番。   衣服很合辰末允,长身玉立、气质雍容。果然是他亲自挑选的,某人满意地点点头,心情很不错。   “殿下将末允当成什么了,高兴时便是门客,不高兴时就可以肆意凌辱吗?”他真的有些生气了。   他从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   昨晚睡前辰末允想了很久。   他觉得不能再待在安奕承的身边了,与其每天想着如何与这个阴晴不定的太子殿下周旋,还不如离开他,自谋生路。   “那你想如何?”安奕承不想再与他起争执,但是语气依旧冷了不少。   “放我走!”他冷冷道。   “呵?”安奕承气地甩了下袖子,一脸不屑。   “你以为你是谁!有什么资格跟孤讨价还价!孤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堂堂太子,什么时候看人脸色过,还不都是人人顺从他。   若不是看着辰末允有些姿色的份上,眼前这个狂妄的人不知道都死几回了。   “既然如此,末允身份卑微,不配担任殿下门客,还请殿下另寻高明。”   辰末允努力压去心中怒火,但是还是气得浑身发抖。   “好啊,好的很,竟然如此,孤倒还是缺个服侍的奴才。”   他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人。   辰末允不语,拄着拐向外走去,有些慢。   屋外飘起了小雨,那棵才开花不久的桃树下散着星星点点的残花。   安奕承看着渐渐消失在雨中的人,终于不受控制地拿起桌上的杯子,狠狠砸下去。   他气恼地将刚刚揉成一团的宣纸摊开,看着上面工工整整的辰末允三个大字,又烦躁地将它撕碎。   安奕承瘫坐在椅子上,想着昨夜的事。   他本是将辰末允丢在地上不管不顾的,谁知半夜被他一句“殿下,我冷”给吵醒。   他不知的是,这一声“殿下”,唤的是姜泽优,而不是他。   他起身,就看见那个小家伙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不停地发抖。   不知是梦话,还是真的求饶,他又听见了含糊不清的一句“殿下,好冷”。   安奕承心软了下,就将全身冰冷的他抱到床上,帮他盖好被子。   谁知,辰末允一个劲的挤到他的怀里,将他抱得紧紧的,可能是觉得他要暖一些。   安奕承看着怀里可怜兮兮的人,竟有些后悔这么对他了。   怀里的人嘴唇冷得发紫,但还是该死的诱人。安奕承按耐不住地亲了下去,辰末允竟然在轻轻回应着。   安奕承大喜过望,一个晚上都忍不住多亲了几下。   他以为他们和好了,谁知早上又闹翻了!   辰末允一夜未归,小黎就等了一夜。见到一身红衣,拄着拐杖的公子,她还有些迷迷糊糊。   竟然觉得是梦。   直到那人轻轻唤道:“小黎?”   她才后知后觉起来,一双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被狗咬了。”辰末允没好气道,脸上有显而易见的怒气。   可公子以前从未如此失态过,就算被辰家子弟过分羞辱,他也从未在她面前生气过。   这个公子,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样子。   小黎本想问他是怎么变成这副模样的,不过看他如此生气,也就作罢了。   她扶着辰末允坐到石凳上,自己也坐了下来。   “公子,你拿好这块玉,回瑶国要用到。”小黎从怀里拿出一个香袋,打开。   小黎手中的玉大如雀卵,晶莹剔透,内有虹光萦绕,灿若明霞。竟与他生前一直佩戴在身的玉佩有八分相似。   似乎是玉佩的另一半。若将他之前的玉佩与之相合,玉的中间会拼成一个虎头的形状。   辰末允接过,又细细打量了一遍。   “这玉怎么来的?”   “听说是公子母亲生公子之前就托一个匠人做的,公子母亲去世的三年后才送来的。”   小黎疑惑地看着他,像是在问有什么问题吗。   辰末允又问了原身的生辰,竟然与他是一样的,而且他也是三岁生辰的时候,才收到父亲送的玉佩的。   难道辰末允与他林家有关系?   “公子?”她唤了下突然呆住的辰末允,满脸疑惑。   “小黎,我们不去瑶国了。”他将玉珏系在腰间,又扯下月牙形的玉佩,气恼地丢在地上。   到底是谁惹得公子,生那么大的气呢?她家公子最温柔不过了。   她的注意力转移到被丢的玉佩上,喃喃道:“这不是太子殿下的玉佩吗?”   她细细地看了下,发现上面有个小小的“允”字,又摇摇头,“字不对,是殿下送给公子的吗?”   辰末允没回答,眉皱得更厉害了。   小黎见状,找了个去拿吃食的借口,就溜走了。   生气的公子真是太可怕了。   转眼间就到了使臣出发的日子,太子府外了备好了三辆马车,只有少数仆人跟随。   使臣与侍卫长带着其他人在城外等候。   南郭因在几个侍卫的看管下,出了太子府,一路上他东张西望,像是在找什么人。   安奕承当然知道他在找谁,好看的眉目带了浅浅的怒意。   南郭因上了第三辆马车,苏子瑜牵着两匹马到第一辆马车候着。   “殿下,该出发了!”司慕青核对好人数,看着天色也不早了。   “等下。”他看向夕颜阁,“万一他后悔了,找不到孤怎么办。”后一句的声音很小,只有他自己听得到。   夕颜阁很安静,似乎里面的人还在梦乡一般。   晨光已微露,朝霞也悄悄铺到了天边。安奕承有些不耐烦地朝夕颜阁走去。   进了院子,一眼就看到了石桌下晶莹剔透的月牙玉佩,他蹲下捡起,狠狠握在手心。   安奕承腰间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也刻着栩栩如生的蔷薇花,有所不同的是他的玉佩上刻着小小的“承”字。   在霖国蔷薇花是用来向倾慕之人表达爱意的,代表“只想与你在一起”。   那是他找了好久才找到的玉中极品──羊脂白玉,请霖国最好的匠人专门照着他腰间的这块玉佩打造的。   他转身,面无表情的出了府,“留在府里的人看好辰公子,若让他出了府,唯你们是问。”然后进了第一辆马车。   辰末允竟然拒绝他!   不就是个玩物嘛,当得起他如此的情深吗?   等他回来,定要那人后悔今日做出的决定。   司慕青接过苏子瑜手中的缰绳,骑上马。他们两一左一右跟在安奕承马车的旁边。   直到车队消失在街道尽头,辰末允才拄着拐出现在门口。   晨风轻吹,抚起他额上的碎发,黑白分明的眼中带些惆怅。   “公子是想回瑶国的吧?”小黎有些失落。   她也想瑶国了,虽然她在瑶国没有亲人,但那也是她长大的地方,怎么会不想。   司慕青与她讲,太子决定带上她与辰末允时,她别提有多开心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公子突然不想回去了。   在太子府虽然衣食无忧,但没有自由可言,一年到头几乎都是在府里待着的。   突然有些怀念与辰末允流浪的日子了呢。   辰末允察觉到她的失落,安慰地摸了摸她的头。   ……   安奕承一行人出了城,队伍开始浩大起来。   他们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在大道上了排成了长长的形状,如同巨蛇一般。   安奕承的马车很宽敞,能容得下七八个人。   马车板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羊毛毯,他坐在靠窗的地方,光着脚踩在上边。旁边是一张磁石做的桌子。   对面角落有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那是用金丝纺织的,泛着朦朦胧胧的橘光,像极了他屋里的那条。   那是他为辰末允准备的。   辰末允爱喝的碧螺春,喜欢的素衣,爱吃的点心。他都准备好了,却没想唯独少了辰末允。   他将手掌摊开,手中的玉佩被他捂得有些热了,从来没有人拒绝过他,从来没有。   他突然有些挫败感,一想到那个名字就烦躁不安。   安奕承将玉佩收好,闭上眼睛假寐。   那个该死的名字又不断出现在脑海里,他将磁桌上的杯子狠狠向外丢去。   正好被苏子瑜看见了,安奕承只要生气就爱砸杯子,这太子府上下都是人尽皆知的。   但他们好像都没有机会去与他搭话,那么是谁惹到殿下了呢?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就从马车中传来带着怒气的声音。   “让那两个伶人上来!”   安奕承想转移注意力。   第二辆马车就是为太子的伶人准备,安奕承本是想用来气气辰末允的。   不一会,马车中就传来悦耳的琴声与空灵的歌声。   某人终于静下心来了。 第十六章 回瑶国   霖国与瑶国相隔较远,若少数人快马加鞭的话,最快也要五天左右。   像他们如此浩荡的队伍,大概十多日才会到达瑶国。   太子府没了安奕承,戒备松散了不少,安奕承留给他的膏药比一般药的药效好得不止一倍。   又过三日,辰末允就已经可以行走自如了。   夜幕降临,他换上一身黑衣,简单得收拾了下行李。   小黎早背好了包袱,在院中等着他。   她有些紧张,不安地看着辰末允的屋子。   一会公子就要放火烧了夕颜阁,然后他们趁乱离开。   一想到要放火,她又害怕又紧张又带点兴奋,这可是她第一次干坏事呢。   辰末允没有她想的那么多,手中的火折子往床上一丢,然后淡定自如地出来,拉着小黎,躲到暗处。   等火烧大。   不一会,丫鬟、小斯大喊着:“走水了……”惊慌失措地冲进来,手上拿着水桶。   “怎么办,辰公子和小黎姑娘还在里面呢……”   “快,快救火。”   ……   辰末允趁乱,赶紧拉着小黎离开。   他在府外,看着快要熄灭的火,得意地笑了下,这把火算是将他在府中所受的屈辱通通雪耻了。   “公子,要是被殿下知道了,我们该怎么办啊?”小黎还是有些后怕。   “我们只要回到了瑶国,他就不敢对我们怎么样。”他轻声安慰她。   “可夫人还在太子手中。”她还是有些担忧。   “她是太子的心腹,不会有事的。”   辰末允本是想快马加鞭,赶在安奕承一行人之前到达瑶国。   突然发觉小黎不会骑马,他有些为难地皱皱眉,于是就买了辆带有两匹马的马车。   他将马车驾到不起眼的地方,扶着小黎上车。   自己则去街上买些干粮,路过一个卖面具小摊的时候,他停了下,随手拿了两个,扔了些银子。   要是路上遇到安奕承,好歹有个对策。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一如既往的热闹,太子府里的人已有几个出现在街上。   神色慌张,应该是在寻他们。   辰末允不敢大意,拐进一条小巷避开他们。   巷子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微弱的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   辰末允警惕地转身,刚贴到墙壁上。   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毫无预兆地倒向他,巷子很黑,看不清相貌。   “辰……公子……救殿……下……”声音很微弱。   既然认识他,就应该是安奕承的人。   辰末允将他扶到巷子边的稻草堆,用旁边的有裂痕的木板遮住他,看他逃来的方向应该是岑王府。   幸亏穿的是黑衣,身上的血渍看不出来。他出了巷子,忙带上面具。   找到小黎,然后驾车往巷子方向过去。   将人抬上马车的时候,就被岑王府里的侍卫发现了。   辰末允挥着马鞭,向前方人群大喊着:“让开!”   架着马车冲向人群,左拐右拐,甩掉身后追击的人,向城门口冲去。   守卫看他们气势汹汹,没有要停的意思,纷纷向四周散去,生怕撞到自己。   小黎给身受重伤的那个人简单的上了些止血药,喂了点水,但他立马就吐出来了。   “公子,太颠簸了,轻羽公子快不行了!”小黎要哭了,第一次见怎么多的血。   “别……会追上……”   辰末允驾车往隐秘的小树林里去,无视那个名为轻羽的男子的话。   他自然知道现在最好不要停下来,不然他们很快就会被追上。   他其实很不想管安奕承的事,但好歹安奕承对他也不算太坏,只是脾气臭了点。   他将马车停下,进到里面,封了轻羽的穴道。   “使臣里……有岑王……奸细,刺杀……殿……”他每讲一个字,似乎都要废很大的力气。   他将轻羽扶到自己身上,让他靠着,从怀里拿出药瓶,倒了一粒续命丸,喂给他。   这是他从太子府的药房里拿来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轻羽缓了下,将小黎手里的杯子颤颤巍巍地接过,小口小口地喝着里面的水。   他长得极俊,是雌雄莫辨的那种俊俏,此人他似乎没有在太子府上见过。   但听小黎唤得出他的名字,他也就放下心了。   “你与我们一同上路,自己去和安奕承讲。”   辰末允将他移到窗边的座位上,让他靠着。   马车后边传来断断续续的马蹄声,看来他们是追上来了。   他拿起车里的长剑,在太子府的这一年多里,他可不是一直闲着的。   虽然威力不比生前的大,但只要面对的不是司慕青和苏子瑜那样的高手,他还是可以应付的。   他拉起缰绳,向马挥去鞭子。   才出树林没多久,岑王带着人就追上来,拦在他们面前。   “你将车中的人交给本王,等安奕承到瑶国了,本王自会将你放走。”   安泽锡并不知道眼前人是辰末允,如果知道,他定不会如此心平气和与之交谈。   夺妻之恨,他是永远忘不掉的。   安泽锡带的人很少,除了他也就四个人。   或许以为辰末允只是个普通人,所以没有兴师动众。   “哦,是吗?可我也是太子门客。”他笑笑,抽出手中的剑,“小黎,不要出来。”后一句很轻。   四人下马,拔剑围上他。   四人不知道他一个文弱公子竟这么能打,几招下来,已有两人毙命,一人身受重伤。   而他也没好到哪里去,手臂上也中了一剑,血流不止。   他废力刺向那个向他冲过来身受重伤的人,身后却完全暴露给另一个侍卫,他觉得他难逃一死了。   还没见过姜泽攸呢!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不知何时轻羽已经冲到他身后,一剑将那人毙命,但才刚止血的伤口又加重了。   轻羽将他推到身后,接住安泽锡下来的一剑,双膝跪地。   “辰公子,快走,将消息带给殿下!”他用力大吼,凭着缓过来的力气,牵制住安泽锡。   他第一次那么痛恨这具毫无用处的身体,若是以前的他,别说这几个了,就算再来十几个,他照样可以全部拿下。   他上马,望了轻羽一眼,挥着马鞭的手有些发抖。   “告诉轻云,不要担心我!”这是轻羽最后一句话。   他走了,他将轻羽一人留在身后。这种感觉,他觉得他是个逃兵。   小黎也有些内疚,可他们不走也救不了他,她拿着药箱来到车头,帮辰末允包扎伤口。   “小黎,轻羽是醉生楼的吗?”他只觉得轻羽这名字熟悉,听到轻云的时候他就确认了。   小黎难过地点点头,眼眶红红的,泪水在打转。   “放心吧,他不会死的。”   小黎半信半疑,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醉生楼是霖国都城有名的青楼,里面的伶人都是卖艺不卖身的,男女都有,相貌,琴棋书画都属于上层。   刘俊就是在醉生楼被安奕承发现,他才貌双全,通人心、会人意,做事从不马虎,是个难得的人才。   轻羽轻云是一对龙凤兄妹,哥哥冷峻,不喜言语,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妹妹活泼可爱,弹得一手好琴。   他们两是醉生楼的头牌。   轻羽还参与过霖国的科举考试,拔得头筹。但因为是伶人,被取消了做官的资格。   不过这也使得他在权贵中的名声大噪,经常被请到府上做客,喜欢他的权贵,大臣不在少数。   若杀了他,不免会得罪一些势力,岑王不会这么做的,他现在最缺少的就是支持他的人。   何况轻羽只是知道了他的计划,却没有直接证据,对他构不成威胁,大不了传了消息让安奕承有所防备。   就算刺杀失败,也没有证据指向他,因为刺杀的人一般都是死侍。   所以岑王不会杀他,但他也免不了要受皮肉之苦。   可为何要让他转告轻云呢?   “小黎,轻云姑娘也去了?”   “嗯,殿下带了醉生楼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是轻云姑娘。”   小黎在他的伤口处打了个节,心情还是很沉重。   “他喜欢轻云姑娘?”他脱口而出,随即就有些恼怒。   他带谁走,关他什么事!   辰末允驾车到河边停下,他起身,蹲在河边洗了把脸,顺便往水囊里装满了水。   “公子,你快去车里换件干净的衣服吧!”小黎也下了车,坐在一棵树下。   他倒忘了,衣服上还沾着轻羽的血,还可以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他们休息了会,就开始上路了。   小黎不会驾车,就坐在车头,无聊地哼着小调。   这荒郊野外的星空竟要比霖国都城的还有好看许多。小黎哼了会小调,就开始数起了星星……   驾车到半夜,冷意渐起,辰末允手脚冰凉,嘴唇有些发紫。   他将马车停到芳草鲜美的地方,进到里面。   小黎睡得很香,身下了垫了毯子。他拿了件披帛给她盖上。小口地灌了口酒,身上才有了丝丝暖意。   他也有个妹妹的,比小黎要小些,要是还活着,应该有十四了吧!   辰末允下马,捡了些木柴。   当微弱的火苗渐渐燃烧起来,他才没有觉得那么冷。   按照他现在的速度,不出五日就应该可以追上安奕承。   原计划里,他是要避开安奕承的,但现在,他必须将轻羽的话带到。   但愿安泽锡的人还未动手吧。   他又喝了一口酒,进了马车里,找了个角落靠着,闭上双眼。   很快就已经见到姜泽攸了,他想着,默默握拳。   他又想见,又怕见。   再见,便是你死我活! 第十七章 宣平侯府   “小黎,戴上面具,快跟上他们了!”   说着,辰末允也戴上了面具,他还是一身黑衣,不如在太子府的造型。   他将一直低扎的头发,高高扎起,显得很有精气神。没有了之前软弱可欺的模样。   这附近没有什么村庄,到处都是葱葱郁郁的树林,安奕承一行人定是要找一个较平坦的地方安营扎寨。   辰末允决定今晚找个机会潜入他们的队伍里,将刺杀一事告知。   不可能直接告诉安奕承,按照他的性子,自然要弄清楚他的身份才肯相信。   好不容易逃出来,他才不要再次羊入虎口。   所以,也不能通知司慕青或苏子瑜,因为他打不过他们。   看来只能是素未谋面的轻云姑娘了,他见过轻羽,既然是龙凤兄妹,那么定是长得有九分相似。   他远远地驾车跟在他们身后,侍卫只认为是赶路的人,加上离他们较远,也就不上去调查。   不久,太阳没入山下,西边晚霞也渐渐消散,前面的队伍有要停下整顿的意思。   辰末允见状悄悄驾车往旁边浓密的树林里去。   他将马车停在野草茂盛的地方,接过小黎递过来的干粮,混着水没滋没味地吃着。   “等到瑶国,我带你去吃肉!”   听到肉,小黎肚子没出息的发出“咕咕”的叫声,惹得他笑意连连。   “公子不要取笑我!”小黎撇撇嘴,有些不好意思。   不一会,天就暗了下来,耳边传来风声伴着各种小虫子的叫声,有些嘈杂。   驻扎在他们不远处的地方闪着微弱的火光,不一会悦耳的琴声回荡在林间。   辰末允嘱咐小黎躲在车中,不要乱跑之后,就带上佩剑,向火光处前去。   天本就黑,在林子里显得更黑。辰末允小心翼翼的摸索,躲到一棵树下。   仔细看清那奏琴的人。   她确是轻羽的妹妹,那相貌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就像林洛白与辰末允。   或许他真的跟原身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安奕承坐在她一旁,还是一袭红衣,在火堆旁,颜色显得更娇艳。   几日没见,安奕承竟没了之前的神采奕奕,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差点觉得不是同一人。   辰末允在树下坐下,等到更晚些,人都散了,都睡了,在行动。   虫子的叫声越来越大,他见轻羽上了中间的马车,马车里有个男人扶了她一把。   看来,车中有两人。   终于到了半夜,他一身黑衣在夜中,不是很起眼,他静悄悄地靠近马车,翻身入内。   速度很快,动作很轻。   辰末允敲晕了里面的男子,将匕首抵在轻云的脖子上。   弄了一个“嘘”的动作,示意她不要出声。   “我不会伤害你。”他的声音很轻,“轻羽让我给你带一句话,队伍中有奸细,要取安奕承性命。”   “我如何信你?”她十分的警惕。   辰末允不想再与她纠缠,有些不耐烦地回到:“信不信由你,我只负责把话带到。”   “奸细是谁?”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不知。”   他丢下一句话,一跃而下,就听到了前方的打斗声。   营中大乱,苏子瑜留下一些安定慌乱的场面,便向另一处林子冲去。   苏子瑜走得很急,看来安泽锡的人已经行动了。   辰末允确定面具带得很牢后,也跟着进了林中。   司慕青一人在与黑衣人打斗,她招式飘忽不定,看身形似乎是中了剧毒。   苏子瑜一剑刺入她身后的刺客,没受伤,嘴角却流着血,嘴唇有些发紫,估摸着也是中毒了。   辰末允见状出手解决掉余下几个受伤的刺客,封了他们两人的穴道,防止毒素扩散。   两人坐在地上,握着剑,警惕地看着他。   辰末允无视他们的眼神,反正现在他们也不能将他怎么样。   他从苏子瑜怀里搜出药瓶,喂了他们一人一颗续命丸。   行走江湖的人怀里都有救命的药,这他是知道的。   “殿下也中毒了,请阁下……”   辰末允起身,往司慕青指的方向过去。   安奕承的红衣也染了些血,不知是他的还是刺客的。   他额上冒着大量的汗,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嘴角也如苏子瑜一样,流着血。   五个刺客,已死了两个。还有三个将他围在中间,拿剑指向他,似乎下一秒就会一起刺穿他的身体。   辰末允二话不说,提剑入内,将从苏子瑜身上搜到的药瓶丢给他。   这个高高在上的太子,应该是不会随身带药的。   安奕承自封了穴道,吞了颗续命丸,席地而坐。看着眼前带着面具的男子,有些疑惑。   来救他的人,虽然有勇,但是武功却是平平无奇。   果然,辰末允打不过眼前的黑衣人。   这三个的实力在之前对付司慕青的刺客之上。   一个刺客趁着另外两人在牵制着辰末允,转身提剑向安奕承刺去。   此时安奕承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剑的到来,眼中满是冷意。   突然一股热血洒到了他的脸上,那刺客身后被刺入一把匕首。   辰末允也因分心,肩上受了一剑,腰间被划了一刀,他转身狠狠向冲过来的刺客刺入一剑。   他发誓,此次能逃脱,他一定好好练剑。   可现在还有一人,生龙活虎地站在他面前,匕首也交了,力气也没了。   该死!   正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已经缓过来的司慕青与苏子瑜带着手下冲上来了。   他见状,没入黑夜,拖着受伤的身体往马车方向走去。   来不及处理身上的伤口,他随便地吞了几颗药丸,驾起马车没入另一边。   谁让小黎不会赶马车呢。   随着车一跌,小黎从睡梦中醒来,就看到他一身的伤,赶紧拿药出来,坐在车头,边哭边给他敷上。   安奕承解了毒,命人在周围搜了一圈,但是什么人也没有找到。   他有些失望的上了马车,闭眼休息,早知道就带上辰末允了,一个人好无趣啊!   他们队伍庞大,刚刚又发生刺杀,定要一个晚上来休整,看来还得三四日才能到瑶国啊!   ……   离开有了些时辰,辰末允觉得安全了,才将马车停下,生了些火。   由于路上跌破,虽上了药,但很草率,于是小黎又重新给他包扎伤口。   “公子,我们回瑶国,然后去哪?”小黎靠在一棵树下,难得的惆怅。“感觉在太子府也挺好的。”   “回辰家。”他摸了下腰间的玉佩,他要调查原身的身世。   “可……”   “小黎,相信我,我们不会再受到欺负的。”   不管是辰家人,还是姜泽攸,他都不会再让自己被欺负了!   他用了两日就到了瑶国,这期间小黎将辰家的情况一一告诉了他。   辰家在瑶国是数一数二的贵族,瑶国二王爷之母便是辰家二女,所以辰家有爵位在身。   虽然二王爷已经死了,但瑶帝姜泽攸仁德,对辰家也是加倍照顾。   封了辰家家主辰弘也就是辰末允的舅舅为宣平侯,辰弘膝下有三子。   长子,辰日。风流成性,男女不拒,只要好看,最喜欢欺辱辰末允。   二子,辰月。一身正气,孤傲,经常独来独往,不喜与人交谈。   三子,辰星。是庶子,妾室所生,纨绔子弟,总喜欢与狐朋狗友瞎混。   辰弘最喜欢的就是辰星,虽顽固,但懂得察言观色,会顺着人的心思来。   辰末允与小黎,在客栈休整了一日,换了干净体面的衣裳,就往辰府也就是宣平侯府,前去。   由于是二王爷死后,才得的爵位,所以才刚改成宣平侯府不久。   门口小斯是认得辰末允的,但以前的辰末允给人的感觉是唯唯诺诺,胆小软弱。   可眼前这个男子,眼神干净透彻,丝毫没有惧意,竟有些他们二公子才有的孤傲。   小黎将辰末允的玉佩递过去,但小斯还是半信半疑,然后去请了大公子。   辰末允实在没有想到,辰日对他的欢迎是那么的热烈。   他见到辰日的时候,那人一只脚光着,拖着圆鼓鼓的身子,疯了一般向他冲了过来,然后一不小心绊到了门栏,脸朝地摔了个跟头。   竟是一副跪着的姿势,十分滑稽。   小黎在辰末允身后捂着嘴偷笑。   突然辰日看着他,怔怔道:“你真的还活着!太好了!”   官家与小斯赶紧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辰末允只觉得莫名其妙,取笑道。“大哥,才刚见面,不用行这么大的理的。”   辰日胖胖的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紫,这人竟敢取笑他。于是忙着抢过一个小斯的扫把,张牙舞爪地要打向他。   之前他又不是没教训过辰末允,一个私生子有什么资格取笑他!   辰末允一倾身,用手拉着木棒往后去,然后轻轻一松手,他便重重地倒在地上,扬起一阵灰。   活像一只笨手笨脚的猪。   辰日喜欢欺负辰末允,并不是因为他是见不得人的私生子。从记事起,他就十分喜欢与辰末允相处,可辰末允从来没有给过他机会。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与辰星一起联合起来欺辱辰末允的呢?那是很小的时候了。   辰末允性格软弱,丫鬟小斯从不将他放在眼里。辰星更是受了委屈就爱拿他出气。   于是辰末允开始与他们三兄弟保持距离,辰日从小就是个颜控,自己长得虽然不出众,但是他的的确确很喜欢好看的人。   再加上辰末允的母亲也就是他的大姑姑在世时,对他也是非常照顾的,从不因他的愚笨而讨厌他。   所以他对姑姑的这个儿子并不怎么讨厌。   他越是向辰末允示好,辰末允就越觉得有什么更大的阴谋,躲着也就越来越远。   终于,在一个冬日,他彻彻底底地讨厌上了辰末允。   他记得那日的雪下得很大,辰末允似乎又惹了他父亲大人不快,便被罚跪在院子里。   他有些不忍心,便打着伞站在小辰末允身边。   辰末允只觉得他是在看自己的笑话,对他的厌恶更加了几分。   当辰日将他认为最珍贵的木雕送给辰末允的时候,辰末允却是气恼地将它扔在雪中。   说了句:“你真让人讨厌。”   宛如晴天霹雳,那是他第一次想拼命去对一个人好,对他最喜欢的姑姑的儿子示好。   可却换来满眼厌恶,他握紧胖胖的手,双眼通红地看着他。   辰末允走得这些年,他就是一直在惦记着,生怕辰末允死了。   所以听到辰末允回来的消息,他真的有些疯了。   只是,这人的变化有点大啊。 第十八章 辰月   辰末允没有继续理会辰日,从小斯手中抢过玉佩,就自个走了进去。   宣平侯府远远没有他之前的将军府大,但贵在精致,顺着铺着鹅软石的小道,到处可以看到阁楼上几乎布满雕花格子窗。   长长的走廊旁是茂盛的花草树木与怪石嶙峋。   这风景倒是与将军府有些相似。   辰日一直跟在他身后,由于刚刚受到他的教训,不敢造次。   “小黎,带我去我娘的房间。”他直接进入正题。   他一直好奇辰末允的身世。   辰日跟了半天,就累了。   然后拖着圆滚滚的身子,让小斯扶着他,回了自身的院子里。   立马,传来一阵阵悦耳的戏曲,余音绕梁。   推开久封的门,扬起一阵厚厚的灰尘。   辰末允细细打量着屋子里的陈设,觉得屋子里的主人定是个温柔体贴的女子。   他将挂在墙上的画取下,用手擦去上面的灰尘。   画存放得有些久了,由于潮湿,颜色已经慢慢晕开。只能隐隐约约看得出,画中是个女子。   想必就是原身的母亲了。   辰末允又擦了些还有灰的地方,发现画中女子手上竟然画了一只蓝色的蝴蝶。   很是眼熟,他似乎曾在父亲的书房见过。   看来,得去将军府一趟了,不知姜泽攸是否还留着他的府邸。   小黎带着他到了之前他们居住的院子,这个院子是宣平侯府丫鬟仆人居住的地方。   他一进来,仆人们忙停住手中的活,毕恭毕敬地打量了他一番。来人衣冠楚楚、相貌堂堂,他们不敢招惹。   现在他们对辰末允有多恭敬,一会就有多吃惊。   因为他们二人正向那间荒废了挺久的小房间过去。   一瞬间,众人才想起,今早管家慌慌张张地去找大公子,听说是辰末允回来了。   他们本以为,那个任人欺辱的私生子应是在外混得惨了,才回来投奔侯府,心中早已将他与街头行乞的乞丐联系起来。   所以未曾想到,辰末允不仅回来了,而且衣着光鲜、容光焕发,完全没有在外吃苦头的那种颓废感。   他与小黎简单地将屋子打扫了一番,里面的陈设因潮湿,大部分都无法再使用。   “公子,侯爷让您过去用午饭。”是刚刚在外头的李管家。   辰末允擦擦手,看了下小黎,双腿就是不动。   “公子放心,小黎姑娘自有丫鬟小斯招待,按客人身份对待。”李管家陪笑道。   辰末允摸了下小黎的头,示意她不要害怕,然后跟在李管家身后。   辰家人来得很齐,辰弘,辰弘三子,还有大夫人,二夫人。在辰星旁空着一个座位。   桌上的饭菜很是丰富,他们正襟危坐着,没有人动筷子,好像在等他。   辰星看辰末允进来,眼前一亮,继而又变回显而易见的鄙夷。去了外头,果然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辰日与他说时,他还有些不信,但又如何,私生子就是私生子,永远上不了什么台面。   想着,桌下那只臭脚不安分的偷偷移过去。   辰末允早看穿了他的小心思,嘴角勾起一笑,狠地踩了一脚,然后若无其事地在他旁边坐下。   辰星疼得低头咬牙,即使有很大的火,也不敢当着大家的面教训辰末允。   “阿允在外受苦了!”说着,辰弘一脸慈爱地给他夹了快肉。   若不是小黎与他说过,他是多么的不受辰家待见,否则他还真觉得这个舅舅也蛮不错的。   辰弘长相平易近人,年纪虽大,但眼睛有神,城府颇深。   “阿允不苦,谢舅舅。”辰末允也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乖巧地咬下那块看起来油腻腻的肉。   辰日撇了他一眼,努努嘴,长那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个小表弟笑。   辰月事不关己吃着饭,辰家三兄弟中也就他有个人样。   辰星则气得有些发抖,让他和私生子同桌吃饭已经是奇耻大辱,自己的父亲还与其有说有笑。   “对了,阿允,以后不要叫我舅舅,直接叫爹。”辰弘笑着,眼中满是关切。   看得辰末允起了鸡皮疙瘩,这个舅舅太过温柔了。   “爹!我宁愿自己去,也不要这个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替我去!你没必要认他这个儿子!你明明很讨厌他,犯不着为我讨好他!”   突然坐在他身旁的辰星像是忍受不了什么一样,跳着站起来,怒砸筷子。   辰弘有些尴尬,为挽住面子,急吼道:“怎么说话的,一大家子都在呢!”   辰星怒瞪了辰末允一眼,怒气冲冲地向他扑过去,想掐住他的脖子。   辰末允觉得幼稚,镇定地起身,躲开他的攻击,反手擒住他的手,将他摁在饭桌上。   饭桌上的众人被吓得站了起来,唯独二公子辰月。   “父亲,三哥这是怎么了!”他装无辜道,故意将父亲二字说得字正腔圆。   “二哥!看戏呢!没看见你弟弟被野种欺负!”果然辰星气得更厉害了!   辰月坐在辰末允对面。   吃完最后一口饭,将筷子放下,手指一挑,桌上的杯子便旋转着向着辰末允的面部飞来。   不得已,辰末允松了手,一个转身躲过。   辰月突然起身,手拿泛着油光的筷子,往他的喉咙处刺去。   辰末允往后一倾,然后侧面起身,用手握住辰月的手腕。   他们两对视着,杀气腾腾。   其他人都看呆了,没想到,辰末允才出去几年,竟学了一身武艺回来,而且连骨头也硬了。   不再是以前那个缩头乌龟了。   “两位好弟弟,这是干什么嘛,放手,快放手……”辰日缓过来后,慌忙劝架。   辰月松手,筷子落了下去,辰末允也松了手。   “说吧,有什么事求我?”竟然已经闹开了,就没必要在配合着辰弘演戏了。   辰弘顿时像换了张脸一样,直接坐下,脸上的慈爱已寻不到半点。   “后日,瑶帝在栖云殿设宴款待霖国太子安奕承。贵族里的每户人家都要派年满十六以上的幼子参加。”   辰弘看了下辰星,叹了口气。“辰星在家无法无天习惯了,气性大,容易得罪人……”   “听说霖国太子又是个喜人顺从的人,我们怕三弟得罪他。”辰日接着他父亲的话说到。   是啊,不过他倒觉得让这个三弟去试试看,让安奕承戳戳他的锐气也是挺好的。   “你们就认定我一定会同意?”才刚回来,他倒不是那么想与安奕承重逢。   “那个臭丫头在我们手中。”辰星一脸得意,边揉揉被抓疼的手腕,边恶狠狠地盯着辰末允。   辰末允眼中闪过戾气,藏在衣袖中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辰弘飞去。   在他一旁的辰月反应极快,跃上饭桌,稳稳握住手柄,将匕首接了下来。   下一秒,辰末允已经擒住辰星,手中握着筷子,抵住他的脖子。   “二哥,二哥,救我……”辰星几乎带着哭腔,双腿不停地的发抖。   没办法,刚才那匕首就是为了转移辰月的注意力,现在除非辰末允放手,否则他也救不了人。   “现在,立马将小黎带过来。”他大将军要护的人,谁敢动她分毫。   “辰末允,你先……冷静。”这又是扔匕首,又是动筷子的,辰弘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若替阿星前去,我保证今后你便也是辰家的公子,宣平侯府的主人,我保证你在辰家的地位就像我三个儿子一样,还有小黎姑娘,辰家必将她视为贵宾相待,如何?”   辰弘擦了把汗,两个夫人已经接近昏厥,幸有丫鬟扶着。   这也是名正言顺接近姜泽攸的方法。   “公子──”小黎刚到,就看到了这副场景。虽然还弄不清楚状况,但还是本能地向辰末允跑去,躲在他旁边。   “你没事吧!”   “没。”   “如何?”辰弘小心翼翼道。   “好,但是我还有个要求。”他看了下小黎。   “你尽管说,我都答应。”辰弘急急道。   “二公子,你若答应我,帮我护着小黎,我便同意。”   这辰家的人谁都有可能耍无赖,唯独辰月不会,他性子清冷,不喜这些勾心斗角。   今天的事看得出他并不想参与,若不是辰末允威胁到了他家人的安全,否则他是不会出手的。   “二哥,你快同意了吧!求你了二哥!”如果辰末允不押着他,他就要向辰月跪下了。   “辰月……”辰弘带丝央求的语气。   “好,答应你。”辰月头有些大了,他向来独来独往习惯了。   辰末允将辰星推向胖胖的辰日,拉着小黎就出了院子。   边走边说:“父亲大人,末允想与二哥住同一个院子。”语气竟带些撒娇的韵味。   自然是故意做给辰星看的,果不其然,辰星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辰弘有些为难地看向辰月。   他这个二儿子,从小对任何事都有自己的见解,智商能力都在他两个兄弟之上,甚至在他自己之上。   全家人他对谁都可以大吼大叫,唯独辰月。   “那就欢迎四弟了。”   没人注意到刚走到门口的辰末允身形一颤,因为刚刚辰月的语气有些奇怪,好像带了些笑意。   他这个小表弟好像不一般啊!   辰日,辰星一脸震惊地不敢相信眼前人是他们那个孤傲的兄弟。   辰末允拉着小黎跟着仆人来到辰月的院子。   还是公子哥的院子气派华丽些,这房间比刚刚他们打扫的那个不知道要好多少倍去。   而且主要是不嘈杂,很安静,辰月的院子名为听风阁,确是个听风的好地方,静得只剩下风声了。   他晚上出去干什么都不会有人知道的。   “公子,你真厉害。”小黎狗腿般地给他揉揉肩,“就连辰星这个霸王你都能欺负,还有啊,二公子的院子说来就来!”   小黎一脸崇拜。   “我从司家回来后,辰月对我怎么样啊?”   他对辰月有好感,就想知道,辰月与原身的感情怎么样。   “二公子独来独往,不喜与人接触,你们好像连话都没有说过。”小黎撇撇嘴,“二公子真的好安静,还是我家公子好。”   “……”所以他很吵吗?   “我是说,公子可静可动,既不聒噪又不闷得像葫芦。”小黎见他皱了下眉头,补充道。   晚饭是在自己的院里吃的,但也只是他和小黎一起,辰月似乎已经出府了。 第十九章 重逢   吃完饭,他找了个借口出了府。   一身玄衣,辰末允有些怅然若失,看起来心情沉重。   这四周的景象虽变了,但还是依稀有着当年的影子。   那个卖糖葫芦的老爷爷胡子更密更白了。   他记得他老爱吃这家的糖葫芦,可他是威武的大将军,怎么可以喜欢这种小女生才喜欢的甜食呢。   于是,虽然喜欢,但总是忍着。后来不知道姜泽攸从哪知道了他的小秘密。   从此,出征前,他会得到一串糖葫芦。凯旋而归,房间里就有一棒子的糖葫芦。   那时候的姜泽攸,纯粹、善良,说话都是小得如蚊虫一般。   那时候的他,满眼都是他。这将军都是因他才担任的。   只因他那一句:“你父亲是大将军,你将来也是大将军,若我是皇帝的话,我们就可以一起守护国家了!”   他慌张地去捂住小姜泽攸的嘴,看着他眼中满是星星点点,林洛白在想他值得拥有这个国家。   初遇时,是在皇宫的御花园。那是一个如同白玉雕刻成的娃娃,水汪汪的眼睛干净而清澈。   他蹲在地上,任小宫女小太监拳打脚踢,不哭不喊,强忍着,倔强得让人心疼。   林洛白哪里看得惯欺负弱小的人,撒开父亲的手,随手折下一根树枝,打向欺辱他的人。   小姜泽攸一抬头。   他便对上了那一双雾蒙蒙的眼,那时候他便想,这个男孩他护定了。   不知不觉就到了将军府前,门上的封条已有些缺口,台阶上布满了青苔,一片寂静。   皎洁的月光洒在屋檐上,他走向暗处,翻了上去,如今的他已经不需要找狗洞了。   院里有些掉落的碎瓦,他看着摇摇欲坠的长廊,脚步有些沉重,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那日,他赶到将军府,就已经是尸横遍野了。父亲、母亲、妹妹,还有丫鬟仆人,几乎在将军府的人都死了。   他们一个个躺在血泊中,睁着眼,仿佛在问他,这是为什么。   他拿着剑的手不断地颤抖,双眼充血,红得如同嗜血的怪兽,他绝望地跪在院中,痛得青筋暴起。   “朕都警告过你,不要回将军府,就是不听,何必呢!”姜泽攸带着亲兵将将军府上下围了起来。   他握拳,站起,眼中满是恨意。   “有什么冲我啊!关我家人何事!”他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愤怒,悲伤。   他不想在那人面前流泪,心绞痛的要命,最终怒火攻心,吐了一口鲜血。   “果然,宫女之子,做事极其卑鄙无耻。”他怒道,故意揭姜泽攸的伤口,“我早该听你父皇的话,他说你极度自卑、心胸狭窄,外表人畜无害,实则处心积虑,是他一生中最大的耻辱!”   “够了!”姜泽攸恼羞成怒,“朕是宫女之子,手段卑劣。你不是喜欢揭朕伤口嘛,那朕就废了你最为看重的武艺。”   姜泽攸邪魅地笑了下:“没有了武功的将军还是将军吗!”   林洛白无所畏惧地看着他,竟笑了。“我永远是百姓敬仰过的将军,就算你废了我的武功,我也曾是个将军,而你永远都是连给我提鞋都不配的宫女的儿子!”   说完,他仰天大笑,笑着笑着,眼泪还是流了出来,他不曾想过有一天他们会如此互相揭对方的伤口,然后撒盐。   在姜泽攸的几招下,他手中的剑再也拿不稳了,林洛白心如死灰地倒在地上,睁着眼,眼中映着灰蒙的天空。   回忆犹如浮云久久挥之不尽,辰末允双眼已是通红。   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谁?”察觉前方有人,他猛得擦了泪,手握紧匕首,警惕地看向亭中。   亭中人一身白衣,身形窈窕。手中拿着酒壶,怔怔地看着他。   夜太黑,辰末允觉得亭中人的身形有些熟悉,但想不起在哪见过。   “林洛白?”那人有些吃惊,突然通红的双眸如同倾盆大雨一般落下,还是那么的干净透彻。   他突然拿不稳手中的酒壶,砸在地上的那一瞬间,辰末允彻底想起了他是谁。   “陛下?”   随着侍卫的声音,辰末允再次翻墙逃去。   今日,他为何在此?   辰末允才想起,今日是他的祭日。可他的祭日又关他什么事呢,猫哭耗子。   出府时,心情还算好,现在更糟糕了。   辰末允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进了侯府。直接往听风阁里去,他要好好睡一觉,然后再找个时间回将军府。   时间还不算太晚,其他院子里的屋子还亮着灯,可听风阁里已经没有一点亮光,难道辰月还没回来?   “小黎?”他唤着,看小黎房间的门是开着的,就往她的房间方向过去。   才走到门口,一把迷药扑面而来,辰末允以为是小黎,所以毫无防备。   他扶着门,浑身无力地顺着门落下去,模模糊糊地看到小黎被捆在凳子上,好像昏过去了。   辰日站在她的一旁。   “哈哈,你今天不是很狂吗!现在还不是落在我的手里了!”辰星掐着他的细脖,洋洋得意。   辰末允被掐得喘不过气来,脸颊通红,他废力用手去拉开辰星的手,却怎么也使不上力。   “好了,三弟,别掐了,再掐就死了!”辰日胖胖的手用力地去拉开辰星。   辰星这才松了手,不满道:“怕什么,今晚二哥肯定不回来了,他去找相好的去了!”   辰末允趴在门栏上大口踹着气,咳嗽着。   辰星将他拉进来些,然后关上了门,“果然是野种,大哥没发现野种长得都要好看些吗?”   辰星一只手,照着辰末允的五官走了一遍,不停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放开!不要这样!”辰日肥嘟嘟的脸上满是绯色,急忙去扒开辰星不安分的手。   “知道大哥喜欢,小弟不会挣的!”   辰星坏笑了下,辰日的脸更红了,一双手不停地搓着衣襟。   辰末允有些吃惊,竟没想到,自己的这幅皮囊不知不觉中勾引了多少男儿。   “大哥,今晚就要了他吧,小弟把风。”辰星又嘿嘿地笑了两声,极其猥琐。   见辰日不为所动,他顿时有些不耐烦了。“我帮大哥脱。”说着就去扒拉辰末允的上衣。   辰末允一脸生无可恋,等他能动,这两人定是生不如死的。   “你别碰他!”辰日涨红了脸,突然吼道,用力的将辰星推到一旁。   胖子的力气都是很大的。   “辰日,你疯了,你为了个私生子,推你亲弟弟!”辰星一脸不可思议。   “三……弟,他是我表弟,不……可以……”辰日似乎觉得刚才辰星的动作很是羞耻,惭愧的话都说不清楚了。   “我就偏脱给你看!你平时里不是一直都与我讲,你是多么多么的喜欢他吗?”   “闭嘴。”   辰星闭了嘴,但还是不放弃地去扒拉辰末允的衣服。   突然辰日拖着圆鼓鼓的身子撞向辰星,两兄弟就扭打到了一起。   将屋子的陈设撞倒到地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辰末允只觉得头疼,原身要有多窝囊才会被这个两个傻子欺负啊!   “谁允许你们来听风阁的!”声音冷清,一股冷意。   辰月打开了门,他面色有些憔悴,眼神透着往日没有的阴郁。   “二哥!”   “二弟!”   “听我们解释!”   几乎是同时说出,他们原本扭打在一起的身子分开了。   “滚!”   听到这个字,他们像是如释负重,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解药?”辰末允靠着墙,有气无力道。   谁知辰月并没有理他,直接无视,然后给小黎松了绑,抱她到床上,细心地为她脱了鞋,盖上被子。   “我只答应你,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护着她,今天失职,抱歉。”他确实是一脸内疚。   浑身没有力气的感觉真的很难受,“二哥,解药?”他又提醒了一次。   辰月摇摇头,表示没有。   突然蹲下,伸手将他抱起,突然腾空而起,辰末允吓得抓住了他的肩膀。   他在辰月的怀里一脸茫然,简直比刚才还要生无可恋。   怎么重生后就一直被男人抱来抱去的。   他看得出,辰月心情似乎很不好,不过这个二哥擅长将所有情感隐藏起来,不喜欢被人察觉。   他也就不想点出来。   他将辰末允放在床上,像对待小黎一样对待他。   “睡醒了,药劲应该就过了”丢下这句话,他就离开了。   第二日他就睡到了大中午,昨晚一夜无梦,多亏了迷药,不然昨夜他定会因那亭中人而睡不着的。   他扶着额,刚睡醒,脑子还有些迷糊。   来伺候他洗漱的不是小黎,而是另一个丫鬟,问了才知,辰月因昨日未能护好小黎,所以决定今日他去哪,小黎就去哪。   所以,今日听风阁就他一人。   辰末允觉得有些无聊,问管家要了些碎银就出侯府去了,才一出门就遇到安奕承一行人的车队。   他赶紧潜入人群,躲在暗处。不过,明日也就要见到了。   心情又突然不好了。   他今日换了身灰白衣裳,配上他的白玉簪,朴素中带点高贵典雅,又加上他的倾城容颜,竟有些仙风道骨。   看着像天外人。   辰末允买了件大红暗纹锦服和琥珀玉簪,差人送到侯府。   在路边坐着喝茶,无聊地看着人来人往。   “滚,就你这猪样,也敢来找我们于翎姑娘。”老鸨挽着袖子,插着腰对被几个大汗摔到地上的肥胖男子大骂。   辰末允被那身形吸引了过去,走近一看,竟然是辰日。   辰日似乎也发现了他,赶紧拿肥胖的手遮住自己的脸。   “呦!还知道怕羞呢,我们花魁岂是猫猫狗狗都可以见到的。”老鸨上去狠狠地扭了下他手臂肥肥的肉。   疼得他哇哇大叫。   扭了一次还不够,那老妇还得寸进尺。   再怎么说,辰日昨夜也护过他。辰末允拦下老鸨的手,狠狠握住。   “堂堂宣平侯府大公子,岂容你欺负!”   “诶呦,放手……放手……”   “起来,别丢我的脸!”他呵斥到,无视老鸨。   辰日惨兮兮的起来,羞的脸颊红通通的,他发现辰日真的很容易脸红。   “道歉!”他又加重了手中的力道,疼得老鸨嗷嗷大叫。   “你们……倒是上啊……”   大汉面面相觑,正想上手。   一女子喊了声“住手”,声音如同夜莺般婉转动听。   她带着紫色面纱,一袭紫色罗裙,亭亭玉立,每一个眼神都妩媚至极。   她身后跟着一白衣男子,身材高挑,带着白色的面具,只看得见两个眼珠子。   眼神干净透彻明亮。   “你将这信带给辰月,我与他的情缘已断了。”于翎说道。   辰日接过信,看了辰末允一眼。   他才松开了老鸨的手,跟在辰日后边。   “林洛白?”   辰末允一愣,差点停下脚步。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 第二十章 相遇   他继续跟着辰日,内心却早已炸开了锅,他想转头去看是谁在唤他,可这一转头便会引起怀疑。   “两位公子稍等下。”是于翎的声音。   辰日与他同时转身,于翎笑意盈盈捡起不知何时掉在地上的信,郑重地再次递给辰日。   她身后的男子望穿秋水般看着辰末允,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他情不自禁地上前,伸手去触辰末允的脸颊。   还未触到,那白衣男子就被突然挤入他们中间的辰日推了一把。   真是个灵活的胖子。   简直就像护犊子的老母鸡一般,气势汹汹。   辰末允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他将辰日拉到他身后,这白衣男子,步子矫健,手上有茧。   一看就是练家子。   “这位公子,有何事?”他彬彬有礼。   白衣男子还是痴痴地看着,向他伸手过去,这次并不是去触碰他的脸颊,而他有红痣的耳朵。   他想躲。   那人轻轻道:“别动。”   他想他知道这个男子是谁了,他用力压制心中的怒火,极力克制眼神的恨意。   他一遍又一遍在心中默念,他现在是辰末允,不是林洛白。   他是辰末允,不是林洛白……   “在下耳垂有脏东西吗?”他已有些不耐烦了,那只在耳垂处摩擦的手让他恶心得起鸡皮疙瘩。   “擦不掉吗?”那人自言自语,像魔怔了一样。   “自然,痣怎么可以擦掉呢?”他含笑道,“在下有急事在身,公子要没别的事的话,在下就此告辞。”   辰日用看神经失常的眼神打量着白衣男子,满脸写着不耐烦。   辰末允见那人没什么反应,转身拉着辰日大步离去。   转身那一刹那,眼中腾腾杀气。   “今夜,在下在此等候公子,希望公子赴约,在下想与你交个朋友。”他像是才反应过来,大声道。   辰末允既没有答应他也没有回绝他,一言不发地走了。   辰日跟在他身旁,一直垂着头,还因昨日的事一脸愧疚。   “你去青楼干嘛?”他看辰日那狼狈样,想起他被老鸨扭得嗷嗷大叫,忍俊不禁。   “二弟心情不好,我……我找于翎问明白。”他面对辰末允,本能得胆怯。   这人他是再也不敢招惹了。   看来,昨夜辰星说的相好就是指于翎了,他原以为像辰月那样的人应是没有七情六欲的,没想到还是会因为美人而烦恼。   接下来的路,二人各怀心事。   良久,辰月突然说了句:“谢谢替我解围。”声音很小,如同蚊虫。   辰末允也不想回应,反正也到了听风阁,他自然而然与他分道扬镳。   辰末允走进听风阁,看着还跟在他身后的辰日。   这人怎么还跟着他,见辰日还要过来,他毫不留情地把门关上了,留辰日一人在风中凌乱。   突然辰日将门打开,小跑跟上他。   辰末允停下脚步,不耐烦地转身看向他:“谢也谢过了,还跟着我干嘛!”   辰日被不友善的语气吓得退了几步,将手中的信递给他。   小声地说了句:“霖国太子好男色,喜欢红衣,明天穿得素些,不要太出众。”然后转身离开,跑得比兔子还快。   他算是三个兄弟里最无用的一个,聪慧稳重不如辰月,能言会道不如辰星。   若不是嫡长子,恐怕在侯府的地位就如以前的辰末允。   可他也是最渴望亲情的一个,小时候觉得他与辰末允同病相怜,都是没有人疼爱的孩子,就想着法子与他亲近。   却被误解的更深。   然后又为讨好辰星,就与他在一起欺负辰末允,纵使他有些时候也看不惯辰星的做法,但还是忍气吞声。   就是为了辰星认可他这个大哥。   现在,注意到了辰月的心情,就算被老鸨欺辱,也要将辰月伤心的原因弄明白。   其实,他虽然在辰家几个晚辈中最不出色,但他确实是个好大哥,至少在心里念着自己的几个弟弟。   但辰末允就是为明日才准备的红衣。   他就要吊着安奕承,让他看着心痒就是得不到。   可惜目中无人的大将军还是将安奕承小看了去。   他继续往里走去,院中弥漫着浓浓的酒味,辰月的房间传来酒瓶破碎的声音。   他急忙打开了门。   小黎抱着酒坛,傻呵呵地朝他笑着,面颊通红,眼神迷离,打了个酒嗝。   辰月倒是要雅正些,虽也喝了酒,但还是面不改色,像没事人一样坐着。若不是他将佩剑踩在脚底下,辰末允还真的以为他没有醉呢。   “二公子,那女子……呃……不配你,咱……换一个……嘿嘿……”小黎手舞足蹈,胡言胡语。   突然踩到了地上的酒杯,一个踉跄向了辰月的怀里摔去,手上酒壶的酒也洒到了辰月的衣服上。   辰月本能地躲过去,小黎立马摔到了床边,竟然睡过去了。   辰末允忍着笑,看着屋里一片狼藉,叫来了丫鬟仆人,将信放在辰月的床上,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天已经黑了,下起了毛毛细雨。   小黎与辰月烂醉如泥,他也懒得传晚饭,坐在床边看着摆在桌上的大红暗纹锦服和琥珀玉簪。   那人会等他到几时……   一夜无眠。   一大早,瑶帝就派了宫人抬着轿子到各个贵族府中。   辰末允焚香沐浴更衣,插上那只琥珀玉簪,明眸皓齿,意气风发。   此次栖云殿设宴,虽然明面是邀请他们去作为东道主,陪客人喝酒助兴。实际上就是想找几个身份尊贵,长相入得了安奕承的世家公子相陪左右。   监视他一举一动。   辰末允出院子的时候,众人皆看呆了,如此翩翩公子,世间难寻。   辰日噘着嘴,气得回了自己的屋子。   他如此做派,是要夺魁吗?   栖云殿以红色为主,红漆看起来是最近才刷好的,一碰还有些颜色粘上。   看来是为了安奕承最近才装修的,姜泽攸倒是很重视两国之交。   虽然贵族很多,但来的世家公子也就五六个。个个青涩稚嫩,但也都是相貌堂堂,各具风采,最小的不过十八。   这么看起来,他似乎有些老了。   “洛白哥!”   大家也是才刚下轿,脸都还没认清,就被这一声吸引了过去。   说话的人名为韩宁,是韩国公府的公子。与将军府曾经有婚约,是林洛白妹妹林玟秋的未婚夫。   见辰末允没有反应,韩宁激动地上前握住他的手腕,着急道:“我是阿宁啊,你教过我舞剑的,洛白哥!”   “你应该是认错人了,我是宣平侯府的公子。”他拿掉韩宁的手,陌生地看着他。   辰家是在林洛白死后的一年里,姜泽攸因二王爷的死心怀愧疚,才封了爵位,这才成了都城贵族的一部分,时间较短。   所以大部分的贵族与宣平侯府来往较少。   “不可能,天下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人,对了,你不认识我,你应该知道玟秋的。”   玟秋!玟秋还活着?怎么可能,他明明看到了将军府上下,全灭不留。   他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不为所动地看着韩宁。   韩宁这才松了手,失落地说了声:“抱歉,林将军死的时候,我不在京城,我一直不相信他死了,所以才会认错……”,说完他就浑浑噩噩地随着宫人入了席。   被韩宁怎么一闹,他们俩入席最晚。   辰末允是最后一个人进去的,他走向现场唯一剩下的座位,没有察觉到宴席中,有两人不可思议的站了起来。   “辰末允?”   “是他!”   两人几乎同时惊讶到。   辰末允只好停了坐下的动作。   “皇上,世子殿下。”他朝两人行了礼。   安奕承是霖国太子,到了其他国家得称为世子。   安奕承与姜泽攸面面相觑,然后尴尬地坐下。   酒过三巡,宴席上气氛和谐了不少,辰末允总感觉有两双眼睛时不时盯向自己。   这期间也就只有韩宁来向他敬过酒,再次表示歉意。   他虽然很想询问关于林玟秋的消息,但以他现在的身份是不能开口的。   所以只能忍着。   突然,一双手拿着酒杯抵在他的桌子上。   辰末允抬头,对上安奕承那双带些怒意的眼。   安奕承俯下身,在他耳边轻轻道:“不是讨厌红色吗?穿成这样是要勾引孤吗?”语气中有藏不住的怒气。   堂上人,猛灌一口酒,死盯着安奕承的方向。   他昨日冒雨等到了半夜,却是什么也没有等到,没想到今日竟能再次见到他。   只是,那人似乎与霖国太子相识。   “世子殿下,请自重,这里是瑶国。”   辰末允故意大声警告,起身,一副受辱的样子。   可他明明什么都没干,这小家伙是在算计他啊。   安奕承觉得稀奇,笑意更浓了,看着他的眼睛满是柔情,一副宠溺的样子。   “皇上,这辰公子倒是有趣的很。”说着,用手捏了下辰末允的脸蛋。   辰末允石化在场,这安奕承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他们的国君啊。   某人只是单纯得不想被人诬蔑而已,反正他的清白也已经洗不清了,不碰白不碰。   “皇上,可否将此人赐下。”他一双眼炙热的盯着他。   他本想速战速决,后日就启程回霖国,既然辰末允人都在这了,那也就不着急了。   “世子喜欢,自然可以,但朕看着他投缘,可否先留给朕几日?”姜泽攸陪笑道,眼神真诚。   “陛下是主,外臣是客,陛下用过的在赏赐给外臣,不好吧!”说着,他又抚上了辰末允的面颊。   辰末允退后,躲过,他真像一巴掌扇到这不要脸太子的脸上。   他是个物品吗?   姜泽攸干净透彻的眸中闪过一丝阴暗,他看着安奕承,不容商量一字一句道:“既然世子嫌弃,那就换一位吧!”   他日日夜夜魂牵梦绕之人,就在他的眼前,虽然知道只是与之相像而已,但留下来,弥补下缺憾吧。   “嗯,那算了,孤谁也不要了。”安奕承故意装出一副失落的样子,坐回原位。   虽然没有得到辰末允,但也没有给姜泽攸安插监视人的机会。   歌舞又起,大家又开始客套起来。   宴会结束后,众人都散了。辰末允被宫人留了下来,带他向梅花小筑走去。   这梅花小筑是姜泽攸登基后,为林洛白建造的,因为他做了皇帝后事务繁忙,便建了这个地方给林洛白等待他用。   此时,辰末允跟在宫人身后了,走着他最熟悉不过的路。 第二十一章 有些悔意   亭子是建在湖水之上的,四面摆着画有梅花的屏风,只留了一个小小的缺口让人入内。   脚下是湖水微波粼粼,枯叶飘落,荡起阵阵涟漪,很静,就像姜泽攸的性子一样,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仿佛他还活着,还是那个满眼都是姜泽攸的将军。   宫人停在湖边,向通往亭子的小道做了个请的动作。   辰末允不紧不慢走去,强装镇定,情绪翻江倒海,他抑制住拿下发上的簪子往其心口怒捅的冲动。   亭内人已换下了宴席上华丽的黄袍,背对着他。一袭白衣,乌黑的发上插了只木簪子,十分的素朴,不同于今日宴席上的他。   “陛下。”辰末允弯腰拱手,微微低头。   他转身,就那样看着他,看啊看啊,那双眼就爬上了湿润。他伸手去触碰辰末允的脸,那手有些抖。   “陛下?”   他突然将他拥入怀中,将头埋进辰末允的肩膀上,良久。   “陛下?”辰末允又唤到。   “从前,朕有个很好的朋友,他把朕当做他的知己,朕觉得很可笑,因为他从来都没有读懂过朕,他所知道的朕,都是朕想让他知道的。”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后来,朕杀了他,才知道原来朕的身边也就他一个可以说说话的人了……”   良久,姜泽攸松了手,慢慢离开他的怀里。   看向他的耳垂,苦笑地摇摇头,这一笑,泪就下来了。   精致的五官,双眼满是悔意,这梨花带雨的样子,真是让人心疼急了。   辰末允看着他,相对无言。若是之前见他如此伤心,辰末允必定是自责万分。   而现在,他对他已是心如死灰,万念俱灭。   夜更深了,飘起了雨,落在湖水上,一阵滴滴答答,扰人心神。   “朕已派人到侯府通报,你要在宫里住几日,今夜就住下吧!”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朕想认识认识你。”   姜泽攸接过宫人送来的伞,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腕,打着伞进入雨中,竟笑了。   宫人有那么一瞬间的愣住,自从林将军去了之后,他们就没见过他们王君的笑容。   住的房间是御书房的厢房,也是他以前常住的地方。   屋内的陈设都没有改变,很干净,应该是他离去了之后,这里就空了吧。   姜泽攸将他送到屋子里后,就回了御书房。   夜里很静很静,只有雨的滴答声。   ……   辰末允起来的时候,床边不知何时跪了几个宫人,桌上了整整齐齐地放着玄色衣裳,配饰,还有一根木簪。   与姜泽攸昨夜戴的那只一模一样。   “奴婢们是君上派来伺候公子的人,以后公子就是奴婢们的主子了。”宫人们磕头恭恭敬敬道。   他起身,洗漱一番后。宫人便伺候着他穿衣,为他插上发簪。   这些都是他生前穿戴过的。   宫女抹了些胭脂在手上,往他耳垂上的红痣擦去。   辰末允擒住她伸过来的手,没用多大力,看向她竟然觉得有些熟悉。“这是为何?”   “这是君上的意思,君上很喜欢公子呢!这间屋子除了打扫的宫人,谁都不能进来,您是第一位呢!”掌事宫女笑意盈盈。   一副献媚讨好的样子。   辰末允松开她的手,任由她将那棵显眼的红痣擦掉,想了很久才想起了这是之前一直伺候姜泽攸的红儿。   他突然讽刺地笑了笑。   呵,喜欢!   若喜欢,当年怎么会那么决绝,连将军府无辜的人都要被牵连。   他看着铜镜里,那颗红痣慢慢被胭脂盖住,真觉得自己还尚在人世。   收拾好之后,宫人就将早点摆了上来,有十几道糕点,还有一大碗甜枣粥,外加一根糖葫芦。   这些都是他生前爱吃的,正想动筷子时,那人一袭黄袍姗姗来迟。   应是刚刚下早朝。   姜泽攸细细地打量着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还没等他起身行礼,姜泽攸就坐了下去,熟练地拿起辰末允面前的小碗,盛了些甜枣粥,然后递给他。又拿起小碟子,夹上几个糕点放在他面前。   似乎还是像以前一样,什么都没有改变。   “君上,不喜欢在下耳垂的这颗痣吗?”他故意问到。   这一问,眼前人脸色有些难看,若他不开口,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以为林洛白还在。   他低头去喝粥,良久才回到:“朕的故人,耳垂上没有这颗红痣。”   辰末允想冷笑,但表面上还是若无其事,喝着生前最喜欢的甜枣粥,如同嚼蜡。   辰末允故意吃相粗鲁,大声吸粥,生前姜泽攸是个极其爱干净,重儒雅的人。   果然,他开始眉目紧蹙,不满道:“你既长了张他的脸,就不要作践他。”   “可是,臣天生就如此,比不得君上的那位故人。”辰末允吸粥的声音更大了。   “是啊,朕又在期待什么呢?不过就是个私生子!”   与他一样都是见不得人的。   姜泽攸将手中的小碗放下,冷冷地看着辰末允。   吓得宫人纷纷下跪。   几年没见,当初的小白兔都变成恶狼了,脾气竟然那么的大。   “没错,我是啊!粗俗无礼,令人唾弃,私生子嘛,不及林将军的万分之一。”他故意道,“可他再好又能怎么样,最后还不是被君上杀了!”   终于,逼怒了姜泽攸,他重重地拍桌而起,眼神阴鸷而冰冷。   似乎下一秒,他的人头就不保。   辰末允是被吓到了的,生前他从未见过姜泽攸有如此眼神,他实在想不到,先前那双干净透彻的眼睛,竟然会如此阴暗。   “终究不是他。”姜泽攸摇摇头,像认清了现实一般,他坐下,细嚼慢咽。   好像一切没有发生一样。   辰末允松了口气,但也没有心情吃这顿精心准备的早饭了。   姜泽攸吃完,缓缓到:“粥煮得有些烂了,将其杀了吧。”   辰末允一头雾水,姜泽攸优雅的擦了下嘴,起身离开。   他好奇问到:“杀谁?”   “煮粥的人。”姜泽攸淡淡地回答,他走到门外,又道:“将这一身换掉,给他另安排一个房间住。”   终究谁也替代不了他……   “是!”掌事宫女有些愤愤地挖了辰末允一眼。   他们的君主在林洛白大将军去世的那一年里像发了疯一般,杀了很多很多人。   每杀一个人,他就将自己浸在御花园的清潭里。   那一年,路过御花园的宫女太监,妃子们总会看到他一身素白孝衣,额上点了一朵红的如同血液一般的梅花,乌黑的直发随意的用一根白色的丝带捆着。   水没过他的胸口,他微微低头看着手中的玉佩,另一只手不停地往嘴里送酒,不一会就泪流满面,分不清那是潭水还是他的眼泪。   好不容易君主恢复了正常,去了残暴的性子,没想到现在又变得如之前那般的可怕。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长相酷似林将军的人。   掌事宫女红儿粗暴地将辰末允身上的衣服解开,脸色极其不耐烦。   “你别扯了,我自己来!”辰末允最讨厌别人摆脸色给他看了。   现在就连宫女都敢摆脸色给他看了,真是世态炎凉啊。   “红姑姑,君上又去清潭了!”一个年级较小的宫女匆匆忙忙地跑进来,哭得梨花带雨。   红儿一惊,又狠狠地挖了辰末允一眼。急忙道:“快去请吴太医来,还有,君上拿酒了吗?”   “拿了。”小宫女哭得更厉害了。   红儿一听,就顾不得辰末允的事了,着急得朝清潭的方向跑去。   真是要了命,那酒那么的烈,喝了就会全身发烫,清潭又寒得刺骨,冷热交加,又得生病了。   她走后,辰末允换上自己的衣服,朝着御花园不紧不慢地走去。   他去的这些年,这宫中无半点变化。   他当年刻在假山上的字竟然还留着,梅树还是之前的样子,可人却没有了。   “陛下,您快上来吧,病倒了,谁管朝政啊?”   语调带着哭腔,是红儿的声音。   辰末允走到刻着清潭的石头旁,看见干净修长的白影没入水中一半,谭中人的长发不停地往下滴水,手中的玉佩异常的熟悉。   心微微有些痛,是还在担忧眼前人吗?竟然还在心疼那人,难道忘了将军府因他而死的人了吗?   看着看着,生前的过往又浮现在眼前。   “阿攸,别跑了,把玉佩还我……”   傍晚余晖下,干净儒雅的少年蹦蹦跳跳地跑着,突然踩到了一个圆溜溜的鹅软石,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摔去。   追着他的玄衣少年见势一跃而起,踩着水面朝他而去,轻功不俗。   稳稳地接住要摔倒的人,自己却被身上人狠狠地砸到了地上,差一点就滚入身后的清潭里。   “洛白,你没事吧!”姜泽攸不好意思地爬起来,扶起还躺在地上的将军。   “对不起。”他愧疚地低下头,喃喃道,声音小得如同蚊子一般,看起来可可怜怜的,让人不忍心去责怪。   “对不起有用吗?我摔都摔了!”林洛白假装很生气的样子。   看到姜泽攸的头又低下了几分,他心又软了几分。“除非你说,今后再对不起我该怎么办!”   “姜泽攸发誓,若是今后对不起林洛白,伤了林洛白的心,就……就……”   突然他看了清潭一眼,笑意浮上眼里,然后一步一步往寒潭深处走去,信誓旦旦道,“就每天泡在这清潭里,让冷意侵入骨髓,生不如死……”   清潭里映着天边的斑斓的晚霞,他站在那,如同天上的谪仙一般,干净脱俗,不染凡尘。   林洛白没想到他会发这么狠的誓言,有些小内疚,看了下他手里自己的玉佩,柔柔道:“这玉佩是我爹专门请人为我打造的,看你那么喜欢,就送给你吧,但是你一定要保管好。”   “嗯!”少年站在水中,笑得竟比水中的彩霞还有好看……   “君上,您别在喝了!求你了,你这样,林将军在天上也会伤心的!”红儿双眼红肿,她跪在地上哀求着。   这一声,辰末允拉回了现实。   “他,他怎么会伤心,他该恨死朕了!”说着,他将手中酒壶扔进了水里,整个人往后仰去,重重地沉入水中。   辰末允冷笑了下,冲过去,浸入水里,将那已经烂醉的人捞了起来,步履蹒跚地往岸上走去。   这水真是寒得刺骨,这人真是冰得吓人。   辰末允将他送到了寝宫里,就离开了。   以为自我折磨,就真的能得到世人的原谅吗?   那岂不是太便宜这世间的恶人了,他要将他从万人之上的位子狠狠拽下,扔入污泥,让他万劫不复。   将他珍视的,在意的通通毁个干干净净…… 第二十二章 苏子瑜的过去   夜慢慢的暗了下来,叶缓缓地落在水中,漫无目的的漂着。   “他们就是这么帮孤看人的!”安奕承强忍着怒气,“竟然还让他把颜夕阁给烧了!”   果然还是小瞧了他!   那人将手中的书信狠狠地揉作一团,眼神冷的吓人。   苏子瑜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只能静静地看着气到极致的主子。   安奕承往身后椅子坐去,扶着额,紧皱着眉头。一身暗红大衣,雍容华贵,美得惊人。   被这样的人喜欢着,真是一种福气,可惜那辰末允真是不识抬举。   苏子瑜这样想着,却有些小失落,自然不是因为辰末允不识抬举而失落,而是因为他自己。   那时候他才八岁,母亲重病,父亲又是个酒鬼,整日烂醉如泥,一到家要不就倒头大睡,要不就拿着辫子辱骂殴打他的娘亲。   他记得翻过那座山,就是一个老大夫的家。于是小小年纪的他死皮赖脸的跟着也要找老大夫的路人走了很久很久。   可是他跟不上他们呀,无论怎么赶,离他们都是远远的,无论怎么乞求他们等一下他,都是没有结果的。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所要做的事,又有谁会去管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屁孩呢。   真的太累了,他觉得他走不动了,那块柔柔的草地躺下去一定会很舒服吧,可是躺下去了,娘该怎么办呀。   衣衫褴褛的幼童终于朝着那块绿油油的草地倒去,他稚嫩的脸庞脏兮兮的……   他以为他死了,但是并没有。醒来的时候是躺在药草园的软榻上。   园中一位身形佝偻的老人正专心地除着草,那人正是他要找的老大夫。   见他醒来,老人笑着说到:“你这小孩真是有福气,能在生死关头遇到贵人,要是别人早死了……”   原来在他昏死后,刚好有一个与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富家公子与他的仆人路过。   公子心善,救了他,还通过路人的指导将他送到了他要去的地方。   老大夫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给他,说是那位救人的公子要他转交给他的。   他接过沉甸甸的袋子,红了眼眶,忙问:“爷爷可记得那位公子的相貌,日后我好报答他。”   “公子上等长相,姓安。”老人又想了下,“他的后背有块红色胎记。”   老大夫给他装了五包药,还换了身新衣服给他。用小公子的钱租了辆马车,雇了个车夫送他回去。   他带着五包草药满心欣喜的踏入娘亲的房间,看到的却是冷冰冰,已经有些腐烂的尸身。   药落到了地上,散了一地,他上前,不可思议地握住他娘亲的一只手,轻轻地唤着一声又一声“娘亲”。   接着豆大的泪珠止不住的落下,他抚上她满是伤痕的脸,奔溃的大喊大叫。   “叫什么……叫,扰……老子喝酒的兴致……再叫,也把你打死……”他父亲一手提着酒,一手拿着沾满血迹的鞭子踉踉跄跄地朝他走过来。   他眼睛红的吓人,他死死盯住他那禽兽父亲,气到表情扭曲。   小小的人儿突然看到桌子上放着一把菜刀,他抄起那把刀,疯一般的冲向那个醉鬼父亲。   醉酒的人根本没有什么力气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身上就已经是一刀、两刀、三刀……血肉模糊。   血溅到了他稚嫩的脸上,染红了他的衣服。   那一晚,他一把烧了他生活了八年的家。   后来他流浪到了霖国都城,由于长相出众,被醉生楼的阮老板看中便带了回来,做了伶人。   人分三六九等,在醉生楼也是如此,醉生楼的伶人分为三等。   一等又分为上一等与下一等,苏子瑜便是上一等,上一等的伶人要能文能武,精通琴棋书画,善于查人心懂人色,按照谋士的方向发展,一经卖出,就与醉生楼毫无关系。   下一等则是像轻羽这样的,会武但并不精通,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古今通晓,琴棋书画自然也不在话下。不可买卖,生是醉生楼的人死是醉生楼的鬼,不允许赎身。   二等伶人善歌善舞,会乐器,只卖艺不卖身,如轻云。   三等伶人便是最下等的,只需长得好看就可以,他们可随意与客人回府过夜,赚到的钱按四六分。   等级越高,在醉生楼的权利越大。   醉生楼无论男女,都有各业师傅教导,传授经验。每一年删选一次,由此分出等级。   苏子瑜天资聪颖,又能吃苦,从小就有异于常人的耐力。   才到弱冠之年,在霖国就已经家喻户晓了,霖国权贵无一不以将苏子瑜请到家中做客为荣耀。   但却无一人能宴请到他,苏子瑜很小的时候就到了醉生楼,看着一对对男子耳鬓厮磨,缠绵悱恻,他是接受不了的。   更不甘心成为那些权贵,纨绔子弟的榻上玩物。所以拒绝了很多想为他赎身的世家。   苏子瑜在情窦初开时喜欢上了一个二等伶人,那是一个我见犹怜的少女,舞跳得极好。   一双大眼里,似乎总有流不完的眼泪。   他见她时,她在台上倾城一舞,窈窕身姿,步伐轻盈,一舞罢,一行泪缓缓流下,那眼中满是柔情。   便是那一眼,让他完完全全的陷了进去,他痴痴地望着她,竟有一种想为她擦去眼泪的冲动。   这么想着,也便这么做了,又有谁会抗拒得了这美如“妖孽”一般的男子呢。   深知醉生楼各伶人不允许暗生情愫,但他还是控制不了自己。   当晚,颠鸾倒凤翻云覆雨之时,阮老板带着人破门而入。   那女人吓得连滚带爬得从他身上下来,一丝不挂地跪在阮老板面前,哭得梨花带雨,期期艾艾道:“是他……他逼迫我的,他可是……上一等伶人,我……我不敢不从啊……”   这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让苏子瑜呆住了,他又想哭又想笑。最后还是淡定得穿上衣服。   他明明问过她,是因为爱他,才愿意献身与他吗?她也明明说过,是喜欢爱啊!   或许她只是太害怕了呢。   苏子瑜拿了件披风,盖在那女人身上,跪在她的旁边。   阮老板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气愤道:“城里那么多世家公子看上你,想为你赎身,你都不愿意,就是因为这个女人?”   “我喜欢她,想为她擦一辈子的眼泪。”他信誓旦旦道。   阮老板轻笑,“喜欢!那她喜欢你吗?她不过是……”   “她自然喜欢我,不然她怎么愿意与我……”   他大声争论道,阮老板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又狠狠地看了那女人一眼,缓缓道:“既然如此,我成全你们两个如何!”   “当真?”苏子瑜有些不可思议,但还是开心地笑了。   “当真!”阮老板看着一直不说话的女人,又重复一遍,“我成全你们,锦娘,你可愿意。”   “不可!”她慌忙说到,使劲地摇头,“老板,后日我就要嫁给四公子为妾了,他给的彩礼,我给你一半,不不不,全部给你,求你保密!”   她哭得越发厉害了,一个劲得给阮老板磕头。   “干我们这一行,最不值钱的就是这副身体,你以为她愿意献身于你就是爱你!”阮老板扶起苏子瑜。   苏子瑜突然感觉全身无力,不知所措地靠在阮老板身上。   “你能不能嫁给四公子,就看子瑜愿不愿意与那些世家公子见面了!”   苏子瑜推开阮老板,自己都这样了,他还在算计,果然别指望商人会有感情。双重打击之下,他更不知所措了。   “子瑜,子瑜,求你!”锦娘跪行到他那,乞求的摇了摇他的裤脚。   苏子瑜痛苦地闭上眼睛,不言语,突然那女人哭着哭着就昏倒了过去。   ……   苏子瑜将自己泡在浴桶里,眼眶微红,他看着镜子里一副女相的自己,用手轻轻地抚着自己的脸。   从嘴巴到眼睛,果然这副模样若不去勾引男人,不就可惜了吗?他苦笑地摇了摇头。   阮老板推门而入,他将盖在眼睛上的手放下,他的手指修长,骨骼分明,哪个女人看了不脸红,怪不得锦娘宁愿冒着被发现的危险,也要与他翻云覆雨。   “刚刚大夫说,锦娘现已有一个月的身孕。”他走到浴桶旁,拿起毛巾,轻轻帮他擦拭肩上的吻痕。   “啊?”他头有些大了,一双桃花眼又紧紧地闭上,心还是有些痛的,毕竟是他第一个喜欢的人,“若我不答应你的要求,你要怎么对锦娘!”   “孩子打掉,将她从二等伶人除名,降为三等。”   “让她嫁了吧,我的事,都听你安排。”就当他为他这份喜欢做的一个了结。   阮老板笑得拍了拍他的肩,走之前留下一句话“孩子不是那个四公子的,她也不清楚到底是谁的,青楼的女人都不可信的”。   他愣住了,笑得摇了摇头,果然他真的是蠢啊。   最后他盛装打扮,一袭鲜红的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的镶边,腰间束着一条暗红祥云宽边腰带。还系着一块上等的白玉羊脂,乌黑的头发以玉簪束起,整个面容看起来干净利落。 第二十三章 夜闯瑶国皇宫   他坐在台上,微微垂眸,长长浓密的睫毛更显得他妩媚动人,他白嫩的手抚上桌上的焦尾琴。   顿时,悦耳的琴声响起,一首《凤求凰》弹得如痴如醉。   台下坐满了慕名而来的世家子弟,听懂音律的人,则陶醉在这旋律里久久不能平静,不懂音律的人,则被台上那人的容貌深深吸引。   一曲罢,他起身离开,剩下的就是阮老板与他们论价格。   像一个物品一样被拍卖的感觉,真的很不舒服。苏子瑜看着楼下一两天不断抬价格的人,无奈的喝了口茶。   今夜就得与男人同房了吗?   那是一个略矮的男子,年纪三十上下左右,不出众的相貌,穿着奢而不华,到像个胸无点墨的大富豪。   所以他刻苦努力了这么多年,最后配的只是这么一个与他不相符的男人嘛?   早知如此不如做个二等伶人,随心所欲,至少身体不用受制于人。   想是这么想的,但是再不怎么情愿,他还是守着承诺,进了那个屋子。   随着推门而入的声音,他几乎接近绝望,那中年男人慢慢向他走去,坐在他旁边。   那男人先是细细地打量着他的脸,接着将脸凑过去,想去吻他的唇。苏子瑜本能的将脸转过去,那人也不恼。   “我既然买了你,你就是我的人了,我可以理解你,第一次还不太适应,但是你若是再拒绝,今后到了我的府中,恐怕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   苏子瑜还是倔强得将头偏过去,不去看他。   男人见他还是不为所动,便伸手去解苏子瑜的腰带。   “你叫什么?”苏子瑜闭上眼睛,认命的一般问道。   “我在家排行老四,他们都叫我四公子。”   苏子瑜握住将他腰带解下的手,怔怔得看着他。“锦娘与你有什么关系?”   男人开始不悦,不耐烦道:“马上是我的妾了!”   苏子瑜将他推开,往门外冲去,才打开门,就看到门外站着的阮老板和他的手下。   苏子瑜的衣服已经散开,他拔下发上的簪子,还未出招,阮老板手一挥,白色的粉末从他袖中洒出。   是软筋散。   苏子瑜跃上护栏,脚下一软,从二楼掉了下去。   突然落入了一个男子的怀中,男子搂着他的腰,缓缓落下,好听的声音在耳边想起:“也是个美人。”   随后,便在唇上落下一个吻。   苏子瑜呆住,第一次被一个男人亲吻。   “轻羽轻云,你们怎么没告诉我,这还有个美人。”   “殿下恕罪。”轻羽轻云恭恭敬敬的跪下。   苏子瑜是在昏昏沉沉中被带到了太子府,成了安奕承诸多男宠之一……   他趴在柔软厚实的毛绒地毯上,任那人在他身上起伏耕耘,一晚上颠鸾倒凤,撑霆裂月,直被消磨。   他迷迷糊糊之中,看到了那人后背的红色,原来是个胎记……   苏子瑜是第一个由安奕承的男宠做到了门客,地位与司慕青同等。   他费了三年之久才得到安奕承的信任与重用,他以为再要不久,就可以进入安奕承的心中。   却被横空而出的辰末允捷足先登。   真是可气!   思绪百转千回,安奕承也发完了脾气,就叫他退下。   ……   远处,御花园中,有个神色慌张的小宫女提着灯笼,不知道在地上找着什么。   突然一红衣男子从背后制住她,修长亮白的手捂住宫女的嘴。   小宫女吓得一哆嗦,手中的灯笼掉了下去。   男子缓缓问到:“你可知,宫中有没有一个叫林玟秋的女子?”   宫女点点头。   “我松开你,你若大声喊叫,必死无疑。”   宫女又点点头,他将手移开。   “她……现在不在京中,过几日才回来,其他的……奴婢一概不知。”她浑身颤抖。   辰末允将其打晕过去。   他又寻了半夜,依旧毫无思绪。   夜更深了,飘起了些毛毛雨,他只能先回姜泽攸给他准备的房间。   才刚关上门,突然,房梁上跃下一黑衣人,来人满脸麻子,半边脸伤痕累累。   不是易丞,还能是谁。   他在原身的记忆中见过此人,知道他就是安奕承,本来就烦躁,现在更烦了。   安奕承与辰末允边过招边嘴碎着:“我在九泉之下,就听到了小末允要为我守丧,这不我就上来见你了吗……”   他像逗小猫一样和辰末允玩着,实际上,以辰末允现在的三脚猫功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辰末允招式渐渐慢了下来,额头上出了些汗,再打下去,他就得体力不支了。   安奕承反手解开他的衣带,搂着他的腰,掐着他光滑的脖子往床上倒去。   看着他的脸从苍白到慢慢变红,才松了手。   以为这只小猫焉了,没想到,刚松手,一把匕首就向他刺过来。   安奕承反应极快,匕首还未到,他就已经紧紧地抓住辰末允的手腕,用力一扯。   匕首掉了,他的手也脱臼了。   辰末允疼得青筋暴起,缩到床的角落,狠狠地看着他,那眼神恨不得将他的肉挖下来,然后拿去喂狗。   “功夫倒是进步了不少,可惜还是不是孤的对手,要不你拜孤为师,孤教你呀!”   “安奕承,有完没完!”他气的声音发抖,“堂堂霖国太子,夜闯瑶国皇宫,你就不怕引起两国战争!”   安奕承逼近他,他拖着残手,往后挪去,却靠到了墙。   他故意搭上他脱臼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用力扯着:“这是对你私自出府的惩罚。”   辰末允疼得皱眉,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想去推他。   安奕承眼神冷了下来,顺势拉着他的手,往后躺去,待他快要压在自己身上时,一个翻身。   掐着他的脖子,将他禁锢在身下。冷冷道:“孤的容忍是有限的,你别不识抬举!”   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这人真是个疯子,辰末允难受的用手胡乱去抓那只掐着脖子的手。   眼泪从眼眶两处落下,他觉得他要死了……   “姜泽攸那个小白脸满足得了你吗?跟孤相比如何?”他手中力气又加了几分。   辰末允说不出话,使劲地摇头。   突然脖子一松,他贪婪地大口大口的吸气,任由那人亲吻他的脖子,锁骨。   他只觉得手很疼很疼。   身上的人似乎察觉他的疼痛,不再吻他的身体,用手轻轻的磨着他冰冷的唇。   轻声细语道:“他没碰你?。”   辰末允将头偏到一边,拒绝回答。   那人又贴上他的耳朵,柔柔道:“你若不说,孤自己检查。”   他手速极快,贴在辰末允腰间的手一路往下。   “没有,停下。”他急到。   安奕承满意地笑了笑,停下那只罪恶的手指,又抚回他的腰身。   接着就吻上了他柔软的唇。   辰末允虽然很不愿,但是武功不敌安奕承,只能受制于人。   不一会辰末允的呼吸就乱了。   安奕承用手压住他的双肩,正打算深入这个吻。   身下人轻哼了一声。   “手疼?”   辰末允将头撇向一旁,嘴硬道:“没有!”   “没有吗──”他故意拖长了声音问他,食指来回摩擦他的喉结。   辰末允一阵鸡皮疙瘩,怕他又掐自己的脖子。   急急道:“你要如何就如何,我不反抗便是,别再掐我脖子!”   话虽这样说,完好的另一只手已经摸向藏在被子低下的匕首。   咯吱──   随着一阵剧痛,他的手被接好了。   安奕承从他身上下来,他起身,坐在床上,抬着头疑惑地看着他。   一副这样就结束了的表情,让安奕承忍俊不禁,又忍不住捞起他的腰,俯身下去吻他。   “今日太晚了,天都快亮了,时间不够,明日孤再来。”他又去摸辰末允的喉结,“明晚,孤会将你期待的事,做下去的。”   辰末允气的上气不接下气,但表面还是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安奕承一走,他整个人累倒在床上,愤愤道:“总有一天,我也要让你尝尝这种滋味。”   ……   一夜无梦。   姜泽攸推门而入的时候,他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衣服是散开的,锁骨处还有清晰可见的红色痕迹。   “来人,用水泼醒他!”他坐下,细细品尝宫女新上的茶。   只觉得一阵冰凉落下,辰末允一个激灵滚到床下,愤愤道:“是谁!谁拿水泼本将……”   待他看清来人面目之后,将后面那个“军”字硬生生吞下。“陛下!”   他说得极快,姜泽攸只当他是气得胡言,未曾注意他的话语。   他弯腰轻轻勾起他的下巴,将遮挡着他脸的湿发别开。“辰公子还真是风流,昨晚轻薄了哪个小宫女,劳累至此。”   他说着,手指已顺那颈滑到了锁骨处的红色印记,轻轻地绕着。   “君上恕罪,昨夜末允贪杯,醉了,也不知是什么情况,醒来,您就在这了。”   他可怜兮兮地拉上姜泽攸的衣袖,硬生生地挤出一滴眼泪,轻声软语道,显得楚楚可怜。   姜泽攸蹙眉,迅速地将手收回,用帕子细细地擦着手,嫌弃道:“他从来不会像你这样摇尾乞怜。”   说完,将帕子摔到他的脸上,“你这样的人,配长他这张脸吗?”   果然,他再也不回来了,早知,又何必真取他性命,囚禁一辈子不好吗!   “给他洗漱干净,一会带他到文轩殿。”他才出门,又道:“将他锁骨上见不得人的东西,处理一下。”   “圣上可否告知去做何事?”好歹让他有个准备,想个对策,他可不想像面对安奕承那样毫无办法。   “陪贵客!”   辰末允彻底焉了,“贵客”想都不用想,不是霖国太子还能是谁。   他上辈子到死都没有与这人碰面过,这辈子却要每天想着,怎么与之周旋。   文轩殿内,两国使臣面对面规规矩矩的坐着,霖国最前的两个席位分别坐着安奕承与安容璃,司慕青与苏子瑜共坐一桌,排在容璃公主之后。   瑶国这边则是姜梦安在前,左相右相紧跟其后,接着官员按照职位大小各坐其位。   宫女将辰末允领进来的时候,姜泽攸还未到。   他穿过跳舞的舞女,跟着宫女走到了安奕承的桌子前,他只觉得头皮发麻。   “阿允来了,快坐。”纯良的笑容,温柔的语气。   辰末允认命了一般,在安奕承身旁坐下,尽量跟他保持距离。   “坐得那么远作甚,怕孤吃了你?就算是吃,也不可能在这里,得回屋。”   他实在想不通,这人是怎么做到的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这些荤话,堂堂太子,这点修养都没有。   他想着,某人的手已经放在了他的腰上,带他往其身上靠过去。   正在挣扎之中,一身青衣的男子拿着酒杯与酒壶从对面走到他们跟前…… 第二十四章 林玟秋   “世子殿下!”姜梦安规矩地向安奕承行了拜礼。   他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旁边的辰末允,眼神不屑一顾,横眉冷眼。   “这就是与林洛白长的一模一样的私生子?”   姜梦安轻蔑地说着,又挑衅着,“说不定,辰韵芙待嫁之时与之苟且的人就是林乐松,明明有未婚夫,还去……真是欲求未满呀!”   安奕承在一旁事不关己,摇着杯中酒,津津有味地看着热闹。   姜梦安越笑越放肆,像是要将对林洛白的恨意全部发泄在这个长得与之相像的人身上。   当然他不可能知道眼前人就是林洛白。   “文王说笑了,陛下看中宣平候府,王爷与陛下同心,若这话被有心人听去了,怕是要说王爷在挑拨陛下与候府的关系了,毕竟君臣同心,百姓才会安居乐业。”   辰末允只是笑笑,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在心中默默给他记上一债。   “伶牙俐齿!你最好别落在本王手中,否则本王让你与林洛白一样生不如死。”他咬牙切齿,看向安奕承又是一幅笑嘻嘻的样子。   “殿下,你看他,人家好怕。”辰末允故意装的可怜兮兮地拉了拉安奕承的衣袖,软软糯糯道。   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   姜梦安一阵鸡皮疙瘩,表情更加鄙薄,这人不及林洛白万分之一。   他又对安奕承笑笑,转身离开。   身后响起一阵声音,那声音极缓极温柔:“王爷,我们家的阿允胆小,若你下次再吓唬他,孤可不知道也会做出什么让王爷生不如死的事情来。”   假惺惺。   辰末允在安奕承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将眼前的酒一饮而尽。   姜梦安愣在原地,将手中的金杯子捏凹。“殿下,教训的是,是小王鲁莽了。”他转身行拜礼赔笑。   辰末允看向姜梦安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当初那个稚嫩的小王爷,想不到竟然成了瑶国的第二把手,姜泽攸啊姜泽攸,你也不过如此嘛。   我为你铲平崎岖大道,留下一株不起眼的小草,你竟也能让其壮大。   他无奈的笑了笑,果然不过一个区区宫女之子。   “陛下到──”   殿中的歌舞停了下来,纷纷跪下,殿门前,姜泽攸一身华服,华而不奢,正缓缓走来。   他身后跟着一位身姿摇曳的妙龄少女,一身鲜红罗裙,胸前的春色若隐若现。   每走一步,脚上的铃铛便响一声,那声音摄人心魄,仿佛少女走向的不是大殿前端,而是踏在殿中人的心上,每一步轻轻的,痒痒地挠在心间。   少女带着红色面纱,看不清她的绝色,但露在外面的眼睛已勾去了殿中人的魂,除了那不近女色的安奕承。   那是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眼角带点红,睫毛极长,琥珀色的眸子中又有些让人忍不住去探索的神秘,真是美的惊心动魄。   她站在那,看着殿中的人,或是傲慢或是轻视,仿佛她生来就高人一等,在座的人看向她一眼,都是一种亵渎。   “像这种仙女,若她是男的,孤就很想将她从神坛拉下,按在污泥里使劲揉搓,看她究竟是个神女还是一摊恶臭的烂肉。”   安奕承摇了摇杯中的酒,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纯良。   就好像这些龌龊的思想不是他的一般。   辰末允只觉得毛骨悚然,离他的距离又远了一些。   “免礼──”又尖又刺耳的太监声音。   少女站在姜泽攸旁边,除了辰末允,没有人能荣幸地得到她的一眼。   她看了会辰末允,细细观摩他的五官,眼神飘向他耳垂那颗红痣,眼神渐渐失望。   接着就望向殿门外灰暗的天空,目不转睛。   苍茫云海映照在她琥珀的眸子里,仿佛她的灵魂已游荡在云际之间,这四周与她毫无关系可言。   这倒让辰末允想起了他小时候养的小鸟,笼中鸟,不哭不闹,一天到晚只盯着天。   将内心封闭,孤独无人诉说。   他自己现在又何尝不是笼中鸟呢!   “世子,辰公子服侍得可好?”姜泽攸坐着向安奕承举杯。   堂下人站起,将酒一饮而尽,又看向辰末允,“挺好,只是与府中伶人相比,还是差了点。”   “怪朕,没找人教过他,若是世子不急回国,让朕找人好好教导他,再送去使馆如何?”   “陛下,之前不是不舍吗?”   “区区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能被世子看中也算是他的福气,为两国交好,忍痛割爱又如何呢!”   “那外臣就多谢殿下美意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交谈甚欢,其乐融融。   “玟秋,还不快去给世子把酒满上。”姜泽攸再向安奕承举酒礼貌性地笑笑。   听到这名字,辰末允心颤了下,看着少女一步一步朝着他们走过来,铃铛的声音越来越近,每一声都敲在他的心上。   少女青葱玉指拿起安奕承桌上的酒壶,缓缓将酒倒入,她的动作极其的优雅优美,让人恨不得将眼前的手捉住,轻轻地抚摸。   “殿下,请用。”声音婉转空灵,十分悦耳。   少女俯身,春色咋现。   辰末允突然起身,将身上的薄披风盖在她身上,遮得严严实实。   引起众人诧异。   少女眨了眨眼,疑惑地看着他,很久很久,喃喃道:“真像。”泪挤入她的眼睛,倔强地打转,就是不肯落下。   安奕承轻笑,伸手拽向他的胳膊:“阿允是怕自己姿色不如她,被争了宠去?”他一拉,辰末允便倒入他的怀抱里。   他捏起他的下巴,逼着他直视自己的眼睛,看了看,又道“你这双眼,倒生得与她极像。”   他挣扎地起来,见少女看着他,眼神有些窘迫。   “陛下不用再给外臣推荐美人了,有阿允就够了。”他又伸手去搂辰末允的腰。   林玟秋对辰末允轻轻地说了声“多谢”,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接着又是一幅其乐融融,两国交好的景象。   宴席散了的时候,辰末允是醉着的,他被安奕承横抱在怀中,一路走上马车。   司慕青与苏子瑜则跟在他们的身后。   苏子瑜看着他主上的背影,有些不是滋味。他从未当众搂过他,更别提抱他了,   “殿下,我来抱吧!”苏子瑜不想再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对其他人如此体贴。   “不用。”   马车停在使馆的后院,安奕承抱着的人身上多了件披风,苏子瑜赶紧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盖在安奕承身上。   “夜里,风大,我怕殿下冷。”   “是有些冷,先回去休息吧!”他将怀里的人又往里带了带,怕他被风吹到。   “殿下,今晚不用我伺候吗?”苏子瑜看着那人匆匆离去的背影,急急问到。   “不用。”那人一个回头也没有给他。   夜更深了,风又起大了。   安奕承轻轻地将他放在床上,脱下他的鞋袜,用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面颊。   这人,长得真好看,真是怎么看都看不腻。   谁知那人突然转身,留了个的背影给安奕承,他的手悬空,看着辰末允的背影,又看向那令人想入非非的脖颈。   眼神炙热,喉结一动,竟咽起了口水。   真是让人眼馋呀!   他低下头,吻住辰末允的耳垂,似乎感觉到辰末允的紧张,他眼带笑意,更得寸进尺。   突然辰末允翻身往床里边滚去,捂住嘴鼻,一挥袖,大量白色粉末飘向安奕承。   安奕承眼底涌上狠戾,但是马上就昏了过去。   辰末允脱去他的鞋子,帮他盖好被子,蒙上脸,往文王府的方向走去。   晚间离席的时候,他躺在安奕承怀中,看到了林玟秋上了姜梦安的马车。   ……   夜里晚风微凉,飘起了丝丝缕缕的雨。   文王府的院子里,一个绝色女子被粗制滥造的狗链子栓在姜梦安的房前。   夜色微暗,仔细看的话,才发现那女子身上未着一物。   她跪在院中,面对着满院子的侍女小斯,竟没有觉得窘迫,仿佛这个未着一物,像狗一样被栓的女人不是她一般。   她跪着,直视眼前的姜梦安,眼神还是那么的孤傲。   “你这么活着,有什么意思呢,林玟秋?”姜梦安悠哉地靠在太师椅上,两个侍女跪在下边为他洗着脚。   “你活着连个青楼的伶人都不如,本王不明白,你这高人一等的感觉,这孤傲是怎么来的!难道你还以为你还是那个人人惹不起的将军府的小姐。”   说着说着,他故意将洗脚水踢翻,让污秽的水泼到了林玟秋的身上。   林玟秋看着他的眼神恨意更深了。   “不过是一摊烂肉,一个姜泽攸用来拉拢内臣外臣的烂肉,你不会还觉得你是云端的仙女吧!碰你,本王都觉得恶心!”   她就只看着他,不言不语,但她骨子里的高傲还是刺得姜梦安疼得不行。   凭什么,凭什么一个阶下囚还能是这种不可一世的神情,凭什么她不痛哭,不乞怜摇尾。   “林玟秋,你倒是哭呀,倒是求饶啊!”他站起大吼,像疯魔一般,神情恐怖。   “你以为人人都如你一般?”她轻笑,不紧不慢到,“为了活命,不惜出卖自己二哥,我至今记得你跪在我哥哥面前,是如何乞怜摇尾,一点皇室尊严都没有,是如何在我哥哥拔剑之时,竟被吓的失禁,可笑,真是太可……”   “给我闭嘴──”他嘶吼着上去,重重的两巴掌甩下。   “你不是高贵吗?本王看你能高贵到什么时候!”他指向几个小斯,奸笑道,“你们过来,给我尿到她身上,谁尿得久,谁的赏钱就多!”   侍女不忍,纷纷背身过去。   林玟秋闭上眼睛,看着记忆深处的哥哥,她想,不管怎么样,她都要活下去。   将军府上下都等着她为他们报仇!她怎么可以就这样轻易死去!   雨下得更大了,像是不忍心看她受屈辱一般,倾盆的雨不停地冲刷掉她身上的污秽。 第二十五章 劫人   辰末允跃上屋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污秽的一幕,他握紧双拳,指甲镶入血肉里,都浑然不知。   众人只见黑夜里,一个人影从天而降,他手中的匕首灵巧一转,还在提裤子的几个小斯一个接着一个颈间血涌而出。   他使劲全身的力气踹向惊慌失措的姜梦安一脚,顺手拿起盖在太师椅上的毯子盖在林玟秋身上。   姜梦安重重摔倒地上,口吐鲜血,浑身阵痛。   这时候,王府的侍卫已经将他们两个团团围住,冲了上来。   辰末允打斗间,抢过侍卫的刀将林玟秋身上的链子砍断,将可怜的人稳稳地搂在怀中。   他一手拖着林玟秋,一手对抗从四周涌上来的侍卫,渐渐的,血染红了他们两个的衣物,辰末允的腰间,手臂皆受了伤。   “救我不值得,跑吧。”   辰末允将她搂得更紧了,正面迎来侍卫的一刀,他向后仰去,将手中的刀笔直地向姜梦安扔去,侍卫护主心切,通通分了心。   他趁机跃上墙头,但突如其来的一箭刺穿了他的肩膀。   辰末允忍着疼痛,冒着雨,潜入听风阁。   辰月听着屋顶上有些凌乱的脚步声,抓紧了腰间的佩剑,他开门,警惕地走到院中央。   突然屋顶滚下来两个人影,隐隐约约看清男女后,他接住了昏迷的林玟秋,浑身是伤的辰末允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林玟秋?”待看清女子的相貌后,辰月疑问地看了下辰末允,才发现他伤痕累累。   他将林玟秋抱入辰末允房中,盖好被子,又出来,抱起辰末允往自己房中去。   将他破烂的衣服褪去,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伤口。“你这太严重了,我弄不好,要叫大夫。”   他刚起身,辰末允虚弱地搭上他的衣袖,毫无血色的唇一张一合道:“别,我不想把事情闹大。”   “你都把林玟秋劫来了,事情还能不闹大吗!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辰月平时冷冰冰的一个人,难得急眼。   “我知道,但是我非救她不可。”语气强硬,接着又不确定到,“二公子,我似乎知道自己的过往了,林玟秋可能是我的妹妹。拜托帮我藏一下人,我不会连累宣平候府的。”   “人,我可以帮你藏,但现在我必须去请大夫来!”说着又要走。   辰末允实在没有力气了,只得双手一起用上,死死抓着他的手腕。“二公子,别去!”   见辰月不为所动。   他又唤了一声:“二哥──”见他没反应,又接着,“二哥哥,给小弟一枚续命丸,和一身干净的衣服就好了,你也知道陛下把我赐给霖国太子了,我再不回去,就是违背皇命。”   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会向一个男人撒娇,真是羞耻。   辰月无奈,就任由他去了。   临走时,辰末允拜托辰月好好照顾林玟秋,又让他帮忙调查一下自己的身世,看与他所想的对不对。   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与原身一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就从那两个玉佩来说。   天已经微亮,辰末允躲过在街上寻他的文王府侍卫。   潜到使馆外墙,才刚跃上屋顶,身上的伤口就有些轻微的裂开了,辰末允蹑手蹑脚地推开安奕承的房门。   只觉得肩膀的伤一阵撕裂,他就被狠狠的甩在床上,一只有劲的手擒住他的喉咙。   辰末允疼得满头大汗,顾不得肩膀手臂的伤,用手去捶安奕承的胳膊,却被他的另一只手抓住。   安奕承像是疯了一般,力气越来越大。   看着辰末允眼睛里不受控制的泪越流越多,嘴角竟然也流出了鲜血,他才缓缓的松了手。   他将他身上的衣服撕开,辰末允肩膀上的绷带不停地往外渗血,他头发湿漉地贴在诱人的锁骨上,一双眼睛由于伤口撕扯的疼痛,脆弱感满满。   看起来十分地令人心疼。   安奕承叹了口气,用衣袖擦去他额间的汗,柔柔道:“下不为例!”   辰末允呆住,耳边那句温温柔柔的话,不停地回荡着,像是错觉一般。   直到安奕承扯开他肩上的绷带,疼痛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安奕承低头,乌黑的发落在他的胸前,痒痒的。   “谁弄的?”他蹙眉,语气冰凉,“去文王府劫人的是你!打伤姜梦安的也是你!”   “是。”   “辰小公子好厉害的本事啊!好大的胆子啊!惹了事,就躲回使馆,你不怕孤把你供出去,还是觉得孤会帮你‘擦屁股’?”   “殿下如若不帮末允,大不了被打入地牢之前,末允说出自己与殿下的关系!”   “哦?孤倒是好奇自己与你是什么关系了!”他勾起辰末允的下巴,看着他水汽氤氲的眼睛,舔了下唇,诱人不浅。   “自然是太子门客与太子心腹司慕青之夫。”   “是吗?真是令孤失望啊!”他故意拖长了语气,一副失落不已的样子。   “那殿下以为是什么?”   “不应该是孤的塌下之臣吗?”   “殿下要是这么想的话,我也没有办法。”   “辰末允。”他笑着用手掐住他的脖子,虽然没有用力,但辰末允还是浑身一僵,警惕地看着他儒雅风流的脸。   “你求孤啊,你明知道越威胁孤,吃的苦头越多,你不如试着求求孤,孤不仅帮你,还可以帮助林玟秋逃离这里,如何?”   安奕承几乎是贴着他的半张脸说的,热气涌入他的耳廓,耳道,他只觉得心跳得极快,脑子突然一片混沌了。   辰末允竟敢威胁他!   他怎么敢!   安奕承眼神一寒,犹如深不见底的海面漩涡,要将他连肉带骨地吞噬进去,让其万劫不复。   辰末允一生阅人无数,只有眼前这个人让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将军,第一次知道恐惧是什么。   “求孤啊,辰末允!”魅惑的声音又再次响在耳边。   辰末允几乎全身发软。   辰末允求他啊!难道你以为凭你可以护玟秋平安喜乐吗?   醒醒吧,你已经不是手握重权的林大将军了,你除了紧紧靠住安奕承这棵大树,别无他法。   所有的声音在他海边想起,他觉得头痛欲裂。   是啊,他现在凭什么还要留着那股子的傲气,倔强,这种无法委曲求全的性子又怎么能为将军府上下报仇雪恨呢!   “我不会求您的,我自己可以!”   还没到求他的地步,安奕承现在对他有兴趣,不过是看在他处处与他作对的份上,若现在就顺从了他,下场就是被其弃之如敝履。   理智战胜了恐惧。   安奕承的脸瞬间冷了下来,复杂地看着他。“林玟秋就非救不可,搭上你性命也可?”   说完,安奕承气得甩着袖子大步离开了,随之进来的是司慕青与霖国的医师……   辰末允离开之后,辰月就下了禁令,不许任何人接近听风阁,连辰日,辰星都不可以。   林玟秋随意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亮丽的秀发如瀑布一般的垂下。   她撑着下巴,一双眼睛透着妖,媚意荡漾却不像青楼女子一样的俗,反而多了份雅。   她似乎无时无刻都在引诱着男人,牵动着男人的心,一颦一笑怎么看都赏心悦目。   她撑着下巴望天,小黎撑着下巴望她,看着看着就痴迷了过去,喃喃道:“这世上竟会有姐姐这般好看的仙女。”   林玟秋抬手敲了下她的脑袋,轻笑,“痴儿!”   就是这个最平常不过的动作,别人做倒是没什么感觉。   但放在她身上,却是越看越美,怎么会有做个动作都可以这么漂亮的人呢,小黎心想。   “你们家公子为何救我啊?”   自从父亲,母亲,哥哥死了之后,就没有一个人会疼爱她了,她这样的人怎么配有人疼爱呢。   她就该每日每夜跪在众人面前,接受他们的谩骂,唾弃。   她不干净了,肮脏的可怕,死后应该下到地狱最深处吧,千万不要遇到父亲母亲还有哥哥。   她怕脏了他们的眼睛,她最终还是给将军府丢脸了。   “小黎不知道,自从公子进宫之后,小黎就没有见过他了,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她歪着头,眼睛扑闪扑闪的,干净透亮,没有一粒其他的杂质。   曾几何时,她也拥有过这样的眼睛呢?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吧。   那时候,她的父亲母亲,哥哥都还在,她是狂妄自大,任性的小公主。   她喜欢的东西没有夺不到的,欺负她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可是现在,她上赶着让人欺负,上到五十多岁的老头,下到只有十四岁出头的少年。   如姜梦安所说,她活着干什么呢,这样活着,不如死的干净。   她又怎么能死呢?那些害她家破人亡的坏人们都没有死,她又凭什么要去死!   ……   “秋儿,你乖乖躲在这,千万别出声,洛白会来接你的。”这是林夫人说的最后一句话,她将小女儿塞入衣柜,慌张地跑出去。   四周的侍女小斯惊慌失措,不停地向自认为安全的地方窜去,但最终还是死在侍卫的刀下,惨叫连连。   他们一个也跑不掉了!   林夫人走到林将军的尸体旁,重重地跪下,轻轻地抚向将军的眼睛,将那双不肯闭上的双眸合上。   她拿过将军的剑指向姜梦安,大叫着冲了过去。   声音尖锐疯狂。   姜梦安慌里慌张地向后退,眼睛不禁放大,满是恐惧。   他指着那个已经崩溃的女人语无伦次地大喊:“杀……了她,给本王杀了她……”   她想,她还是害怕的,因为她拿着剑的手不停的颤抖,冲到姜梦安面前的时候,她还是选择丢掉了剑,撞入挡在姜梦安面前侍卫的剑上。   她本来可以带走一个侍卫的,可是她最终没有那么做。   林玟秋捂着嘴,隔着衣柜的门缝绝望地看着她的母亲一点一点地倒下,眼泪崩溃地落下,止也止不住。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死咬住自己的手,用力克制着大哭的冲动,这种感觉真的很难受,很难受。   直到最后,她都没能等得到她的哥哥。 第二十六章 搜查   “姐姐?你怎么睡着了都在哭啊?”小黎轻轻地晃了下撑着下颚不知道何时睡着的林玟秋,用手帕拭去她的泪。   她睁开眼,看着呆呆傻傻的小黎,忍不住轻笑。   突然,从听风阁外传来一阵嘈杂,似乎是来搜查的士兵,小黎与林玟秋站起,聚精会神地听着门外的动静。   昨夜辰末允打伤文王,劫走罪臣之女,已然是触了圣怒。   姜泽攸虽然与姜梦安明争暗斗一年之久,也是巴不得姜梦安早点去地下与他那两个短命的兄弟团聚。   但是朝廷与霖国交往的事物全由姜梦安来掌管,霖国也只认姜梦安,他还未收回全部的权利。   若是姜梦安出了意外,一时之间也找不到第二个适合的人选。   他姜泽攸最“重情重义”了,自己的皇弟受到歹人的袭击,他怎么能不动怒。   于是他派南郭因与韩国公带人挨家挨户地搜查林玟秋的下落。   辰月警惕地拿稳了剑,一只手背在身后,不慌不忙地关上听风阁的大门,绕到后院回房间拿了一个包袱   “小黎、林姑娘,换上小斯的衣服,从后门离开,去城外十里长亭那里等我。”他把包袱塞进小黎的怀里,“我去拖住南郭因。”   “好。”小黎看辰月欲言又止,突然就抽泣了起来,“我们……这是要走吗?可……我家公子,我还没……”   “小黎姑娘,我们先走。”林玟秋牵住她的手,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急急道,“辰公子本领高强,他会保护好自己的。”   小黎抹了把眼泪,拉着林玟秋往后门跑去……   而另一边,使馆虽然没有被大动干戈的搜查,但是也惹怒了安奕承。   韩国公带着韩宁向安奕承的房间行了拜礼,司慕青与苏子瑜站在房门前,霖国的侍卫与瑶国的侍卫纷纷拔刀对峙。   “世子殿下,微臣奉吾皇之命查找罪臣之女林玟秋,还有肩膀受箭伤的刺客,还请殿下配合。”韩国公十分恭敬,他可不想得罪这尊大佛。   “国公爷这是不信任我们霖国吗?我们殿下大老远地来到贵国,是为了两国交好,竟还被如此怀疑,还要让你的人来搜查,如此大辱,就不怕吾国国君知道动怒吗!”   苏子瑜抱着剑,言之凿凿。   “你……你狂妄……”   就一个小小的侍卫,他父亲可是公爵。   韩宁还是年轻,不如自己的父亲沉住气。   这一开口,吓得韩国公连忙去捂住自己儿子的嘴,赔笑道:“犬子年幼,不懂事,还望苏护卫见谅。”   嘴上虽然歉意满满,姿态也放的很低,但那双眼睛还是盯着安奕承的房间,一副非进不可的架势。   “国公爷还不退下!”苏子瑜将剑横放在前,时刻准备拔剑。   “子瑜,不可对韩国公无理,国公要搜就让他进来吧。”房中缓缓传来声音,语气没有一丝的不满,倒是很善解人意的模样。   实际上内心已经想好了韩国公的一千种死法。   “多谢世子殿下。”   韩国公又对着房间行拜礼,小跑上前将门推开。   辰末允靠在床头,半露香肩,头发散乱,脖间的红色印记格外的显眼。   他脸颊泛起令人春意荡漾的红晕,双眼迷离   安奕承的衣服退到腰间,一只手搂着辰末允的细腰,头靠着辰末允另一个肩膀,似在吻他的秀颈。   韩国公老脸一红,踉踉跄跄地向后退去,竟摔了个跟头。   “还请国公爷帮孤把门带上。”安奕承笑到。   韩宁见自己的父亲摔在地上,急忙上去扶起,还想进去一探究竟,就被自己的老父亲拦住了。   韩国公小心翼翼将门关上,生怕扰了霖国太子的兴致。   “爹,里面是不是有可疑人物……”韩宁摸不着头脑。   “没有没有,唉──现在的年轻人了,可真会玩!”他看了下自己傻愣的儿子,又道,“你能想象林洛白被人压在身下吗?”   “啊?”韩宁更摸不着头脑了。   “算了,不说了,少儿不宜!”父子俩收了兵,往下一个户人家搜去……   房间内,辰末允两手被红绳困在身后,动弹不得,身体越来越燥热。   安奕承的吻沿着他光滑的脖子一直往上,衔住他的耳垂,“你不知道,你现在有多诱人,可惜啊,受伤了,真是扫兴。”   他将自己的上衣拉上,看着秀色可餐的辰末允舔了下嘴唇,又望向一边受伤的肩膀,摇了摇头。   辰末允全身像是被烧了一样,越来越燥热。“殿下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他侧躺在床上,难受地蜷缩了起来,不自觉地微喘。   安奕承坐在床边,用手背轻轻地抚着他的脸,“你喘气的声音真是动听啊!”   他又俯下身,贴着他的耳朵轻轻柔柔道:“叫声奕承哥哥来听听,孤就给你解药,来──叫,奕承哥哥──”   声音极具魅惑力,辰末允脑子已恍惚到了极致,他像个被哄骗的小孩,顺着他的声音柔柔道:“奕承哥哥──”   安奕承嘴角勾起一抹笑,又诱惑到:“说奕承哥哥,给我──”   辰末允猛地一清醒,抿着嘴,一言不发,他眼睛睁得极大,像是有泪要涌出去,又被他极力的抑制下去,如一只可怜兮兮的小兽。   难受极了。   “阿允说呀,说了孤就给你解药,乖,快开口──”   辰末允一个起身,扑到他身上,冲着他的手臂就是一大口。   安奕承吃痛,将他推开,气得将摆在床头的一盆水往他身上泼去,   身体上的火热终于退去,他静静在躺在那,等着安奕承的惩罚。   果然,这个睚眦必报的太子殿下将他从床上甩到了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神阴冷。   “司慕青!”   “别叫她。”他手拉上安奕承的衣角。   “殿下有何吩咐?”司慕青进门,一直低着头,内心明明很担心辰末允,却不敢去看地上的人一眼。   “看着他,孤让你看着他!”安奕承冷冷到。   不就是最讨厌被别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吗?他偏不让他如意。   司慕青跪下,急忙道:“不知兄长所犯何事,竟惹殿下如此生气,司慕青愿代兄长受罚。”   “不关她的事!”他的箭伤又被拉扯到了,疼得声音有些颤抖。   安奕承更怒了,他蹲下,掐住辰末允的脖子,所幸的是他并没有太用力。   “殿下息怒。”司慕青磕头。   “派人去告诉文王,林玟秋在城外十里长亭处。”   “是,司慕青告退。”   辰末允诧异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安奕承松开他的脖子,解开他被绑在身后的手,继而去把玩他的湿发,不紧不慢道。   “你劫了林玟秋,不藏在宣平候府还能藏在哪!姜泽攸不仅派韩国公一人查她的下落,还有南郭因,据孤所知,今早他就往宣平候府过去了,而孤也有眼线在那。”   辰末允紧握双拳,恨不得一剑将眼前这个人捅死。   他起身,拿起摆在房中的宝剑,往外跑去。   “来人,拦住他。”安奕承紧跟其后。   司慕青刚踏出使馆大门,听到动静,转身看向院中。   院中的侍卫将辰末允团团围住,那人肩膀还在渗血,染红了半边的衣服,他抬头央求地看向司慕青,“阿青,别去。”   司慕青摇摇头,跃上马背,扬长而去。   她与他都是笼中鸟,做什么都是身不由己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慢点再慢点,为林玟秋争取一点逃跑的时间。   他认命一般将手中的剑丢下,转身看向站在台阶上的安奕承,那人一身红衣,红色应该是热情似火的,而他却冷血的吓人。   他问他:“你有心吗?”   他没有回答。   他又问他:“你心碎过吗?”   他还是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胜利者看向失败者,同情般的眼神。   “你绝望过吗?为什么!你我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这样对我!你根本就不是个人,根本就不配为人!”   “大胆!”苏子瑜拔剑指向他。   辰末允情绪激动、精神恍惚,失血过多,站不稳似的往后退了几步,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辰末允,就为一个女人,你竟敢如此违逆孤!”   “那是我妹妹啊……”他已是强弩之末了,声音极轻,没有人听清他在说些什么。   那是他一生愧对的妹妹……   终于,心力交瘁,他倒在了地上。   ……   林玟秋并没有去十里长亭,她甩掉小黎,只身一人往文王府走去。   她逃离这里,又能去哪里呢,拖着这一副残躯,过着四处逃亡的日子。   不如留在姜泽攸与姜梦安身边,用这具千疮百孔的身子去离间他们与亲信的关系,为他们之间传递假情报。   她早与霖国太子有约,她做他的线报,他为她报将军府灭门之仇。   只是辜负了那位小辰公子的恩情,他与哥哥长得是那样的相像。   他来救她的时候,林玟秋立马就认出了那双眼睛,一时恍惚,竟然以为是哥哥死而复生,解救她来了!   可是,这世上又有谁能解救她,唯有她自己罢了。   这样想着,她提裙优雅地走进文王府,依旧是骨子里透出的贵气,她不知道要面对的是怎么样的一个折磨,心里虽然害怕,但却没有任何的退路。   爹,娘,哥哥,玟秋一定为你们报仇雪恨。   ……   “她如何了?”安奕承靠在椅子上,把玩着手中的红绳。   离辰末允昏倒有几日了。   “姜梦安鞭打了她一天一夜,然后扔进了关着饿狗的黑屋子里,据说惨叫了三天三夜,扰得文王府的民众日日夜夜不得安眠。”苏子瑜半蹲在地为他揉着腿。   “死了吗?”   “那倒没有,那女子倒是顽强得很,瑶国有很多大臣喜欢她,姜泽攸不会舍得她死的,找了极好的药将她身上治得一条疤都没有。”苏子瑜又道,“真是个奇女子!”   语气之间均是钦佩。 第二十七章 谁也逃不了   辰末允还未走到安奕承的房门,就听到了安奕承与苏子瑜的对话。   他突然觉得无法呼吸,大口大口的喘气,却还是快要窒息至死。   他顺着墙壁滑下,目光涣散,眼前的东西越来越模糊,心脏像是被人用力撕扯一般,痛不欲生。   “兄长!兄长!这是怎么了?快!快叫医师!”司慕青急得将他搂在怀中,拍着他的后背为他顺气。   安奕承闻声出来,看着那人脸色惨白,眼神呆滞,突然就慌了,抱起他轻轻地放在床上,“医师怎么还没来,苏子瑜,给孤把人带过来!”   “是!殿下莫急!”   老医师第一次见他们太子殿下如此的慌张,把脉的手竟然有些发抖。   “如何?”见老医师松了手,安奕承急急问到。   “回殿下,辰公子伤心过度,导致气滞郁结,让他哭出来就好了,憋在心里,恐伤及肺腑。”   “那你让他哭出来啊!看孤干嘛!”安奕承简直要气疯了,要不是因为这次来瑶国,只带了这一个医师,他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拖下去暴打一顿。   老医师擦了下额头的汗,惶恐道:“殿下,这……这是心病,微臣无能为力啊!”   “滚,都滚!”安奕承来回踱步,看着慢吞吞离开的老医师,忍不住的踹了一脚。   苏子瑜赶紧扶了下差点被踢倒的老医师,落荒而逃。   屋内静得可怕,安奕承坐在床边,看着像行尸走肉的辰末允,气又不打一处出来。   他冷笑:“不就一个女人嘛,值得你这样吗?回霖国,孤给你找个比她还要漂亮一百倍,不!一万倍的如何?”   至今,安奕承都以为他是被林玟秋迷了心窍。   见床上的人还是一动不动的,像是丢了魂一般。   安奕承火气更大了,一个翻身坐在他身上,边说边去扒拉他的衣服,“看你这样子,估计也快要死了,死之前,不如怜惜下孤。”   身下人终于有了些反应,他的眼珠转动了下,大把大把的眼泪顺着眼角哗哗地往下掉,模样可怜极了。   安奕承悬着一颗心得以放了下来,他躺在辰末允一旁,将他搂入怀中,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像是在哄小孩一样。   一大早,安奕承就坐在了马车上,苏子瑜司慕青骑着马分别护在左右。   今日他受邀进宫,据说姜泽攸请他去喝酒赏鲤鱼,顺便聊一下两国之间的生意来往。   “殿下,带我一起去,好吗?”辰末允才知今早他要进宫,急着放下喝到一半的粥,一路小跑来到门口,十分小心翼翼地问到,语气带着些恳求。   辰末允觉得他的姿态已经足够的低了,他何时这样过,就算以前对着他最喜欢的姜泽攸,他也没有如此的卑微过。   他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一身简单到毫不起眼的素衣,全身透着令人怜惜的病态美。   安奕承总觉得他身上少了些什么,原来,少了些攻击性和傲气。   他何时向他低过头呢?为了进宫见那个女人,竟也可以变得那么温顺吗?   “我们出发。”那他偏偏不如他的意,“你们看着他,不许他离开使馆一步。”   走之前他又吩咐道。   风吹起辰末允的衣襟,他站在门口,无助地看着慢慢远去的马车,双手紧握成拳,眼中的恨意更深了几分。   他回安奕承的房间拿了件披风,要向使馆外走去。   侍卫赶紧拦在他面前,挡住他的去路。“辰公子,殿下吩咐过,你不能离开这里,还请回房间去。”   他冷冷地瞟了侍卫一眼,抽出藏在衣袖里的匕首,快速地搭在脖子上。“你也知殿下对我不一般,你猜若我因你们而死,你们的下场会如何?”   他边说边逼近面前的侍卫,霸气侧漏,侍卫一推再推,最后无奈,只得退到两边。“还请辰公子能在殿下回来之前归来。”   辰末允没有回答他,自顾自地隐入人群中。   ……   建在湖上的长廊尽头的亭子,是个赏鱼的好地方。   自从上次宴会之后,安容璃有好几日没见着安奕承了,虽然说这次安奕承是来接她回国,但是在还没有回去之前。   她是不能轻易去见自家哥哥的,除非得到瑶帝的同意。   幸好,这次品酒赏鱼,姜泽攸不仅邀请了哥哥还邀请了自己。   安容璃打扮好后,早早地来到宫门前候着,等了好久才看到那辆载着安奕承的马车缓缓进了宫门。   安奕承一下车,容璃公主便欢欢喜喜地上去搂着他的胳膊。   “多大了?”安奕承笑了下,摸摸她的头。   安容璃吐了吐舌头,十分的俏皮可爱。   两人穿过御花园就到了湖边,姜泽攸一身青衣坐在长廊尽头的亭子里正熟练的煮着酒。   林玟秋站在他身后,一如往日,美艳动人,如同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莲。   如苏子瑜所说,这女子真是顽强,不愧是林洛白的妹妹,连安奕承也不禁开始佩服她了。   “哥哥为何盯着她看,她虽好看,但她人尽可夫。”安容璃有些恼,一个女子怎么可以如此不要脸,明目张胆地勾着男人神魂颠倒。   安奕承敲了下她的头,就往亭子里走去了,行了礼,没等姜泽攸说坐下,他就直接落座了。   姜泽攸也不与他计较,又向他身后看了看,问到:“没有带辰公子来吗?是伺候得不好吗?”   “殿下多虑了,外臣看他太累了,就让他留在房中休息,不是要商量两国生意来往吗?怎么不见文王爷呀?”他品了下酒,转移了问题。   “文王有伤在身,还未完全痊愈,朕特许了他在府中养伤,还是世子觉得和朕商量不来?”姜泽攸示意林玟秋将安奕承的酒杯满上。   “圣上说笑了,外臣不敢。”   林玟秋才绕到安奕承身后,正准备倒酒,却被安容璃一把抢过。“不劳烦林姑娘,本公主自己会伺候哥哥的。”   他们又讲了些客套话。   这时候,一个小太监迈着小碎步急急地跑到姜泽攸旁边,小声地说了些什么,姜泽攸点点头,表示同意,小太监又迈着小碎步急急地离开了。   随后,一位身穿白色布衣的男子徐徐走来,他垂着眼,长而浓密的睫毛微颤,一路上他都未曾抬眼去看亭中的人一眼。   他手中捧着叠着整整齐齐的披风,恭恭敬敬地在他们面前跪下,正是违背命令离开使馆的辰末允。   他多想看一眼林玟秋,看她受的那些伤是否已经痊愈,但他又怕看见她。   从前,父亲、母亲还有他,哪个不是把这个女孩捧在手心里。   他们宠着她,纵容着她,京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个将军府小姐的任性刁蛮。   而如今,却是人人可欺,想到此处,他的内心如同刀割。   “宣平候府辰末允拜见陛下,拜见世子。”他似乎很累的样子,说话的声音都带了些喘。   “起来说话。”   “谢陛下。”   林玟秋看了他一眼,见他没多大的事,也就放心了,那日为救她,她知道他受了很严重的伤。   “我看天有些冷了,怕世子着凉,就擅作主张送披风过来,还请陛下恕罪。”他始终低着头,垂着眼睛。   他从前都不是这样的,他与任何人说话都是直视对方的眼睛的。   安奕承想着,有些复杂地看着他,就只与林玟秋见过一面而已,就这么的喜欢她吗?   要这么小心翼翼的保护她。   安容璃见哥哥不为所动,就站起来接过辰末允手里的披风,然后盖在安奕承身上。   “嗯,送到了,就回去吧。”语气冷冷的,透着不可违抗的威严,他就是不想如这个人所愿。   辰末允不甘心地抬头,眼神跃过安奕承,然后直直看向林玟秋。   林玟秋有意避开他的目光,忙着低头去帮姜泽攸整理酒具,可是手里的动作还是乱了。   姜泽攸本来注意力都在煮酒上,看见一向沉稳的林玟秋竟然乱了动作,好奇的去找原因。   他抬起头,便看见辰末允的眼眶微红,他看向林玟秋的眼神满是心疼,他见他握紧双拳,指甲似乎已经镶入肉里。   “辰末允!没听到孤讲的话吗!滚回去!”他将酒杯砸在他的身上,想拉回辰末允的思绪,不让姜泽攸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但还是失算了。   辰末允后知后觉,转了下眼睛,眼泪竟然一滴一滴地掉下来,他胡乱地擦了擦,逃跑似的往后退了几步,转身离开。   狼狈至极。   “玟秋,帮朕送送辰公子。”   “是!”林玟秋迟疑了下,但很快的调整了情绪,若无其事的跟上去。   为何让她去送!   辰末允放慢了脚步,却迟迟等不到林玟秋上来,他转身,林玟秋停下,与他有一臂之远。   “你为何不逃,为何还要回到这人间炼狱!”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解地看着她。   同样地,她看他也充满了疑惑,他斥责她的神态竟与哥哥一模一样。   “我与辰公子无亲无故的,辰公子这么关心我做甚?莫非也是看上了这身皮?”   她虽然不认识他,不曾了解过他,但是她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   她不值得他如此,她想,让他死心吧。   听到后半句话,辰末允既心痛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喃喃到,“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是我遭受的痛苦,你那么伤心干嘛,可笑。”   她笑着笑着,眼睛却红了,自从亲人都走后,就没人关心过她了,更别说,为她伤心了。   “跟我走,我带你逃走!”   他握住林玟秋的手腕,拉着她往前走,却被狠狠地甩开。   她问他,她嘲笑般地质问他:“你怎么带我走?用你宣平候府义子的身份带我走吗?别傻了好不好,辰小公子!”她吸了口气,冷静道,“我们谁也走不了的。”   是啊,他们谁也走不了的,只要姜泽攸还在,只要这个瑶国的君主还在。   “你快离开,姜泽攸已经看出了端倪,为我好的话,就请不要连累我,将你那莫名的情绪藏起来。”她向前推了他一把,催促着他离开。   然后收拾好情绪,妆容,回到了姜泽攸的旁边。   安容璃看看她,撇撇嘴,真是厉害,又一个男人为她要死要活的,手段果真了得。 第二十八章 身世1   走出宫门的时候,天边布满乌云,四周被暗色笼罩,阴沉沉的,如同他此刻的内心。   司慕青见他一副魂不守舍,摇摇欲坠的样子,有些担心地上前扶住他。   他们从相认到现在,第一次见他如此失落。   苏子瑜抱着剑靠在马车旁,这几日他真是看不下去辰末允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他可是将他当成了重点对手,没想到他们还未正面针锋,这人就为一个小女子倒下了。   他翻了个白眼,不屑道:“你这人真不是个不男人,若真看不得心上人受苦受罪,就想尽方法去救她啊,整天要死要活的,能改变什么?还是觉得殿下会怜惜你,帮你救她不成,亏我还觉得你是个厉害的人物,也是受不了一点的打击!”   “阿瑜!”司慕青责备得看了他一眼,苏子瑜耸耸肩,闭了嘴。   谁知,辰末允竟然对他行了个大礼。   留给他悲伤自责的时间不多了,除了振作,他别无选择。   苏子瑜怔怔看著作揖的那个人,有些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感谢。   这从来不拿正眼看他的人,竟然放下身段,在感谢他,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雨飘了起来,淅淅沥沥地落在辰末允白色的衣服上,他看向漫天的乌云黑压压地向他飘过来,突然就笑了。   什么时候起连难过堕落他都不能随心所欲,重活一世,怎么还是那么受不起打击!   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这颗心怎么还是那么意气用事。   林洛白啊林洛白,你已不是手握重权,人人阿谀奉承的大将军了,怎么还那么认不清现实呢?   他没有回使馆,而是去了宣平候府,自从他被姜泽攸赐给了霖国太子后,宣平候府就更气派了。   里里外外竟然都翻新了一遍。丫鬟小斯们见到他,个个规矩行礼,不敢怠慢。   听风阁里很静,下了雨,风的声音更大了。   辰末允推开辰月的门,屋中的人正专心致志的擦着手中的宝剑,见他到来,站起顺势将剑指向他。   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并没有过多的惊讶。   “我已知你的身世,我知你心苦,和我过几招,宣泄下,如何?”   说着,还未等辰末允表态,辰月左手一挥袖,蹬地而起,手中长剑直冲辰末允的心口而来。   站在门口的人,仰身后弯,腰竟比女子的还要柔。   他脚下步伐飞快,一下子退到院中,一个侧转,躲过辰月的一剑,动作利落,又带了些飘逸,真是好看极了。   “二公子这不是欺负小弟没有长剑在手嘛?”   辰月轻笑,一改平时的清冷,到多了些人情味。   他最受不得辰末允这种说话的语气,于是将手中剑一挥,一道优美的直线条,剑稳稳地刺入木桩中。   辰月弃了剑,   两人的动静极大,吓得在房中刺绣的小黎扎伤了手指,本以为是有什么盗贼闯入。   她双手握紧剪刀颤巍巍地打开门,害怕到极致。看到辰末允的那一瞬间,就不争气地大哭起来。   “公子,啊呜……你是不是不要小黎,到现在才来,也不告诉小黎一声……”   这一声大哭,扰了辰末允的思绪,未躲过辰月迎面而来的一掌,辰末允被打得连连后退,小黎也哭得越来越大声。   “小黎莫哭,只是切磋而已。”说着,又被辰月一掌打到后背。   几个回合下来,辰末允一直在防守,没有机会进攻。   两人皆是白衣飘飘,动作之快,竟滴雨未粘。   小黎见自家公子一直落在下风,回屋拿了个杯子丢向辰月。   见辰月分了心,辰末允伸手想去抓他的肩膀,却被辰月反手抓住了手腕。   辰月拉着他往旁边一带,一只手搭在他的细腰上,将他往地上摔去,而自己则俯身跪在他面前。   倒在地上的那一刻,身下的水溅到了辰末允白净的面庞上,他赶紧闭上眼睛,任由水从他的脸上顺着细长的脖颈滑落到他的衣服里。   冰冰的,痒痒的。   他微翘的睫毛上粘了些水珠,睁开的美目带了些迷茫,看的辰月心头一颤,原本自然地拖住身下人腰身的那只手,突然有些不自在。   辰末允眨了眨眼睛,看向辰月,“二公子握得小弟的手腕好痛。”   他甩甩被辰月握在手中的手,本想起身,一动才发觉,辰月的一条腿正稳稳当当的跪在他胯下不远处,他有些窘迫地看向辰月。   红韵慢慢爬上他苍白的脸颊两旁,才意识到他们两个现在的动作有些暧昧。   辰月装得像没事人一样,松开他的腰,然后拉着他的手起身。   “小黎,带你家公子去我房中换件衣服,我去大厅等他。”说着,松开辰末允的手,自己一个人去了大厅。   他将被泥水浸脏的外套脱下,挂在大厅角落的披风上,叫了个小斯去辰星那要了身干净的外袍换上。   他坐下,看着刚才那只搭在辰末允腰上的手,嘴角竟勾起一抹笑。   他未曾发觉的笑意。   “二公子说什么让我宣泄,全程却没有让我个半招。”人还没有到,算账的语气就先到了。   辰末允换上了一身淡蓝的衣裳,领口袖口处皆绣着金边祥云,腰间束着一条靛蓝色的宽边锦带,这一身衣服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衬着他眼神竟多了几分妩媚。   “四弟可真会挑,这件衣服用的可是上好的冰丝面料,我都还没有穿过。”他赞叹到,眼中有光。   辰末允转了个圈,又抬抬袖子,然后坐到了他的另一边,拿起桌子上的茶喝了口。   “外人都说,宣平候府二公子冷冷清清,不喜与人交谈,我看也不过如此嘛。”   “那是对别人,我与四弟可真真是投缘,不知道为何,看着四弟的时候,这心中总是满满的。”   辰末允一愣,红晕悄悄爬上了耳朵。   辰月见他那突然呆住的样子,轻笑,将准备好的信放在桌子上,打算转移话题。   “我最近几天去问了以前辰府的老人,还有我爹,他们说的,我都记在信上了,你回去慢慢看。”   “我与林洛白是阮生兄弟对吧?”虽然他基本上已经确定了,但还是有些不相信地问到。   辰月点点头。   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眼神不自觉地瞟向了辰末允的腰。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他总觉得穿上这身衣服,辰末允的腰好像比刚才更细了些。   “我现在没有时间看了,我得在安奕承赶回使馆之前回去。”说着他将信塞给辰月。   “二公子,我不知道这世上,我还能依靠谁,我们以前虽然没有相处多深,但我听小黎说,你是个极好的人,我有个不情之请,你可以帮我看好小黎吗?”   他真挚地看着他,眼神中满是期待,请求。   这世上,似乎真的没有什么人可以值得他托付了。   “阿允,我是你兄长,不管你信不信,家中除了辰星,我和辰日都是将你当做自家人看待的。   他轻轻地抚着辰末允的头,竟让辰末允有种道不出的心安。   “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也不知道出去的这些年你都经历了什么,你不说,我不会逼你的,你若想说,我也会听着……我的意思是如果不知道依靠谁的话,可以试着来依靠我。”   “谢二哥。”他觉得眼睛有些润了,赶紧转身去,“那拜托二哥照顾小黎了,我有空再来找你要信。”   他从没有依靠过谁,他是少年天才,小小年纪就战功满满,都是别人依靠他。   瑶国依靠他打战,姜泽攸依靠他夺得皇位。   而如今,竟然有个人,有个局外人对他说“如果不知道依靠谁的话,可以试着来依靠我”。   没有什么话比这句更动听了吧。   他打着油纸伞,进入雨中,雨更大了,这几日京都一直阴雨绵绵,压着人也有些阴郁。   快要到使馆的时候,他在一个老婆婆摆的馄饨摊里坐下,点了一大碗。   估计一会儿安奕承从宫中回来了,他就没得饭吃了。   他一口一口地把馄饨塞进嘴里,想了很多事情。   想到了,三月樱花飘落,他在树下推着林玟秋坐的秋千,看她笑靥如花。   终于,吃完了,他摸了摸衣服,竟然发现没有带钱袋,“阿婆,可以赊账吗?”   阿婆看向他,还未答话,一个发色偏红的男子,就将几个铜板放在辰末允的桌子上。   他道:“这位公子的钱,我帮他付了。”说着,没好气扯着辰末允的手臂走了一段路。   “你若自己想作死,我不拦你,但是你别连累我的手下。”苏子瑜将他推进使馆的院子里。   几个侍从跪着,上身未着衣物,背上全是鞭痕,雨冲刷着他们的伤口,血流了一地。   辰末允没想到他们会回来得那么早。   “殿下在房间里面,你好自为之。”苏子瑜叹了口气。   虽然讨厌他,但有时候也挺同情他的,苏子瑜不明白这人为什么总是能触到他们殿下的怒点。   辰末允看着敞开的房门,脖子突然有些凉嗖嗖的。   将军什么都不怕,就怕安奕承掐他的脖子。   他小心翼翼地进去,屋内没有点灯,有些暗。他警惕地靠在门上,不敢在向前一步。   屋内静得可怕,压迫感极强,只听到辰末允一人的呼吸声,他甚至觉得安奕承不在屋内。   突然第一个蜡烛点燃了,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安奕承静悄悄地走到他旁边,将最后一根蜡烛点燃,他上下打量着辰末允,目光全部在衣服上。   他伸手摸向辰末允衣服的领子。“料子挺好,谁送的?”   “在街上买的。”   “孤不是告诉过你,宣平候府有孤的眼线吗?”他摸着料子的手慢吞吞地移到辰末允的脖子上。   盈盈一握。   那种快要窒息的感觉又来了,明明知道挣扎没有用,但他还是用手去掰开安奕承的手指,但也只是白费力气而已。   呼吸一点一点地被断绝,他突然好想将眼前人杀死。   但是浑身已经完全没有了力气,大脑一片空白,安奕承这次好像真的要将他掐死了。   好不甘心啊。   他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撑不住地想要闭上。   这在这时,安奕承松开了手。   辰末允直接倒地,剧烈的呼吸,咳嗽,缓过来后,他不停的用手去擦眼中的湿润,不让它掉下来。   他觉得定是原身的泪腺发达,他身前又不爱流眼泪。   安奕承蹲下,勾起他的下巴。“孤养条狗都比你听话多了,你若再擅作主张,孤直接让你断手断脚。” 第二十九章 身世2   “辰月送的,是吧?孤这就让人去断了他的手脚。”   “殿下,我们做个交易如何?”他着急得去拉住安奕承的胳膊,急急到,生怕他出去喊人。   “你?就凭你,能和孤做什么交易?”   辰末允坐在地上,一只手紧紧地拉住那人的手,怕他出去,不敢松开。   “姜泽攸将我留在殿下身边,是为了回到霖国后,监视殿下一举一动。”   话中几分真几分假不得而知。   “那你想要我帮你什么?”他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   他自然是知道姜泽攸将辰末允留在他身边的原因,但看他那可怜兮兮的样子,突然心软了下来,不想回绝太快。   “放过辰月,我助您成大业,请您给我些体面。”   “你是姜泽攸的眼线这件事对孤来说,毫无价值。想和孤合作的人多了去,你──还不够格!”   他轻佻地抬起辰末允的下巴。   “辰末允,你记住,你不过是孤闲来无事用来取乐的“玩物”而已。若不想身边人受到伤害,就乖乖听话。”   辰末允紧紧抓住衣角,压制怒气,卑微道:“是。”   一个无权无势的小人物,还想与他做交易,还不够格。   明明就是塌上哄人开心的玩物而已,怎么可以有这种心思。   妄想与孤平起平坐。   外面的风刮的更大了,辰末允走到使馆的长廊上坐下,软趴趴地靠着柱子,冷得缩了缩身子,竟然累得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身上多了张毯子,司慕青站在他旁边撑着伞,雨打湿了她另一边的肩膀。   “阿青,不用管我的。”他起身,天已经亮了,不过还在飘着些细雨。   安奕承房间的门开着,他正喝着碗里粥,辰末允往内看了一眼,竟与他对视上。   他连忙将眼神收回来。   “我们后日就要离开瑶国,殿下叫我来和你说一声。”   司慕青叹了口气,“没想到,你还是没有逃掉……若不是为了寻我……”   “阿青,别自责,帮我个忙,可以吗?”   “兄长有事就吩咐,不用跟阿青客气的。”   看他这般小心翼翼,司慕青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兄长,阿青是值得信任的。”   “谢谢。”   他让司慕青回宣平候府找辰月将信要来,没想到那日见面竟然是最后一次。   辰末允在长廊坐了一天,也饿了一天,安奕承似乎忘记了还有他这么一个人。   他也乐得清净,以前行军打仗的时候,一饿就是三四天,他也习惯了。   渐渐的天就黑了,今夜,安奕承传了苏子瑜过去。   辰末允看着安奕承房间熄了灯,才起身偷偷去了苏子瑜的房间偷了口水喝,饭可以不吃,但是水不可以不喝。   喝饱后又坐在长廊里,等着司慕青来找他。   半夜,半梦半醒之间,终于等来了司慕青。   他抬头有些迷糊地看着他,脸色微红,竟然有些可爱。   司慕青将信交给他。“兄长,要不要去我房间休息一下,反正我们已经成亲,不会有人说些什么的。”   他差不多都忘了,他与司慕青还是对假夫妻。   辰末允觉得头昏的厉害,虽然很想去,但还是摇了摇头,他还是有些害怕那个阴晴不定的太子殿下。   送走司慕青后,他就将信打开,大概看了内容,知道了一段长辈们的爱恨情仇。   主角是他的母亲辰韵芙。   那时候辰家是商贾大户,住在离京都不远的衢州,辰家长女辰韵芙含辞未吐,气若幽兰,是个远近闻名的佳人。   衢州男子谁不想一睹其芳容,或抱得美人归。   只可惜辰韵芙已与同样是商贾大户的司家司韵白从小定有娃娃亲,他们本应该成亲然后白头到老。   事情的转折全因辰韵芙救了一个人。   心善的小姐与丫鬟们出门踏青,碧玉年华的姑娘玩心和胆子一般较大,辰韵芙只身一人爬上一棵大树,捡被缠在树枝上的风筝。   捡着捡着,就看到了大河对面飘着一个黑衣的人,那人正抱着一块烧得有些焦的木桩。   丫鬟们劝小姐不要多管闲事,可是辰韵芙怎么可能不管,那可是一条生命。   她仗着自己回划船,丢下丫鬟们,吃力的将竹筏划到对面。   那是个二十五上下的男子,白皙的面庞透着些冷峻,浓密的剑眉又带了些英气,是个出挑的人。   只是男子的衣服被划破了好几处,好多伤口都渗着血。   少女胆子也大,用船桨搓了搓那人,见那人还是毫无反应,便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还好,还活着,她想。   少女用自己的首饰堵住了丫鬟的嘴,将男子安置在乡下的小屋里,又借口身体不舒服,也搬回了乡下。   她冒着被毁清誉的风险为他请了大夫,在少女日夜精心照顾之下,男子终于醒了。   他说他叫林乐松,是个将士,在一次战役为保护主帅身受重伤,跌入河中,九死一生,幸好遇上了姑娘。   其实,他说了慌,他不是普通的将士,而是那个主帅,将士们为保护他,通通牺牲,而他身受重伤跌入河中。   少女从小在衢州长大,对军旅之事充满了好奇,与将军成了很要好的朋友,   清晨,日出之时,将军会教少女一些简单的防身术。   日落,夜幕降临之时,将军会将篝火点燃,坐在月下,喝着小酒讲着战场上的生离死别,家仇国恨。   少女眼睛放光,听得入迷,也学会了喝酒。   有时他吹箫,她起舞,有时他烧火,她做饭。   少女将他视为最要好的朋友,和司韵白吵架,闹别扭之时,也会同他诉说。   将军知少女心有所属,就将对她的爱意深深埋在心底。   他想,伤好后,就离开这里,回到京都后,再回来报恩。   他要认少女为他的妹妹,送她十里红妆风光出嫁,将她写在族谱里,让后世子孙对其感恩戴德。   要离开的那天晚上,将军和少女都很伤心,他们喝了个不醉不归。   却因为这酒,毁了少女的一生。   她醒来,衣衫剥尽,身体上全是抹不掉的痕迹,她崩溃痛哭。   那仓皇而逃的将军只留下来一封信,他写到“战事吃紧,待结束,必八抬大轿聘汝为妻”。   少女大哭地将信撕烂,一把火烧了乡下的小屋,从此消失在衢州。   后来司韵白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有些神经失常了,她唯一记得的一件事就是不能嫁给司韵白。   司韵白将她送回辰家,而后满心欢喜地来迎娶她,谁知,娶回来的是和少女关系最好的丫鬟。   丫鬟将前因后果告诉他,他只是摇头不信,骑上马直奔衢州,却得到少女已经怀有一个月身孕的事。   但他还是想娶她,但是少女以死相逼,坚决不嫁。   少女神经失常,什么都不记得了,唯一记得的就是不嫁司韵白。   将军家中已有一妻,将军本想以成亲五年无所出的理由将妻子休掉,再娶辰韵芙为妻。   但遭到慢慢恢复记忆的少女拒绝,加上家中妻子突然怀孕,他就作罢了,谁知将军夫人与少女同一日生产。   少女生下一对阮生兄弟,大出血而死亡。   将军夫人产下一子,欣喜不已,得看两眼,便昏了过去,所幸没有大碍。   但孩子却因先天不足,还未到半日就夭折了。   将军为了夫人不伤心,也为了自己的私心,快马加鞭到衢州,本想与少女商量,由他来抚养孩子。   到了才知道少女难产而死,他本想将两个孩子都带走,又怕自己在衢州做的丑事被公之于众,所以就只抱走了弟弟。   瞒着夫人来了个狸猫换太子。   留下了一笔钱交由辰家作为抚养哥哥的费用和封口费。   所以辰末允留在了辰家,林洛白被抱回来将军府,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生。   辰末允看完,内心久久不能平静,脑子一片混乱。   连安奕承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都没有察觉到,他将信叠好,放进信封,靠着柱子,疲惫得闭上眼睛,他好像有些发烧了。   “在看辰月给你的告别信?”声音冷冷的,将辰末允吓了一大跳。   他站起,将信背到身后,低着头。“殿下。”   安奕承直接跨过横栏跃到他的面前,辰末允往后退了几步。“殿下不应该与苏护卫……”   安奕承未理他,直接抢过他手中的信坐下去,看了起来。   良久,他才将信放下,突然将辰末允拉入他的怀里,搂着他的腰,“所以你和林玟秋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你哑巴吗?还是觉得被孤折磨很舒服?”他贴着他的耳朵,声音轻轻柔柔地,热气喷在他的耳朵上。   “是。”辰末允真想将耳朵藏起来。   安奕承似乎心情很好,一把将他抱起来,扬着笑脸走回房间。   屋中一股萎靡的气息,安奕承的床上很乱,床单皱成一坨,被子之类的都掉到了地上,估计前半夜的战斗十分的激烈。   辰末允被放在床上的时候松了口气,他想他应该没有精力来折腾他了。   就在这时,安奕承竟然解开了他的腰带,辰末允脑子一片空白,本能地去擒住他的手,又忘记了逆来顺受。   “孤心情好,不与你计较,反正来日方长。”   说着将他挤进床里边,拿起地上的被子一盖,侧身将他搂进怀里。   “你服个软,撒个娇,孤就帮你救出林玟秋,如何?”   又是贴着耳朵讲话。   辰末允不回他,闭上眼睛,假装累得睡着了。   自己的妹妹,自己知道,她若不愿意走的话,救多少次她都会回去的。 第三十章 探闺房   安奕承梳洗好的时候,辰末允还在乱糟糟的床上睡着觉,他呼吸均匀,睡相乖巧。   “殿下不带兄长一起去吗?”   明日一早,他们就要离开瑶国,姜泽攸特地弄了宴席,为他们践行。   安奕承原本已经上了马车,听到司慕青的询问,突然想起那日他小心翼翼地问着“可以带他去吗”,然后眼巴巴地看着马车开走的可怜样。   想着,又下了车。   “阿允。”他轻唤。   辰末允睁开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似乎还有些迷糊。   “孤要去宫里参加宴席,你要走吗?”温温柔柔的,辰末允却起了一层鸡皮疙嗒,瞬间清醒。   “嗯。”他起身。   “来人,伺候辰公子洗漱。”安奕承心情更不错了。   今日的京都终于不下雨了,阳光透着薄薄的云层,暖暖地洒在辰末允的紫衣上,他打着哈欠,睡眼惺忪有种猫的懒惰。   他走到马车处,正要上去,就被某人一把扛在肩上,然后上了车,将他放在侧边的位置上,自己则坐在主位置上。   好歹他之前也是个勇猛的大将军,现在竟然被当成了个身娇体弱的无用书生。   安奕承就撑着脸,得意地从头到下细细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这人不胖不瘦,不高不矮,体态匀称,就单单坐着,不需要多大的动作,多大的表情,就能时刻地扣人心弦。   辰末允坐在一旁,一心只盯着窗外,整个人看上去,显得异常的孤寂。   那人抬起他的下巴,笑到:“阿允有心事?”   辰末允未理他,离他的距离又远了几分。   又是如此的排斥他,疏远他,真是令人火大。   突然他拉着辰末允的衣领往自己身上带去,力气之大,跪的辰末允双膝又麻又痛。   辰末允惊愕失色,跪在安奕承双腿之间,茫然地看着他,内心觉得异常屈辱。   他是阿猫阿狗吗?心情好的时候就柔情蜜意,不好时就冷酷无情。   他也是个人呀,也是有脾气的!   若不是实力不允许,他真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正想着,嘴唇被一片温热的湿润盖住。   他先是浅浅的,又慢又仔细,不遗落每个地方。   每一个动作似乎都在刻意勾着辰末允的情浴。   一直无欲无求,清心寡欲的大将军根本接不住,还没到一会,呼吸就开始紊乱,本能的用手去推开安奕承。   安奕承见辰末允快要受不住,心中的自豪感油然而起,他有些使坏地用手扣住辰末允的后脑勺,动作更孟浪了。   辰末允的呼吸越来越急速,脑中一片空白。   放在安奕承肩膀白嫩修长的手不禁紧紧拽住安奕承的衣服。   辰末允失去了理智,压抑已久的欲望在这一刻接近崩塌,却突然被安奕承推开了!   安奕承在他面前半蹲下,见他双眼迷茫,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笑得更得意了。   他用白皙如玉削般的手指轻轻地在辰末允红润的嘴唇来回摩挲,很温柔。   “阿允不尽兴吗?虽然孤很想满足你,但是我们已经到宫里了,不方便。”   他笑着将辰末允的衣领整理好,看着他亮亮的眼睛,心底一阵兆热。   手又附上辰末允微肿还带着些温热的唇。   辰末允震惊地呆在原地,自然不是因为这个他吻自己的举动。   以前也被这人吻过,但他都当是被狗啃了,内心毫无波澜。   可今日他竟然有些留恋,甚至心跳加速。   安奕承见他脸红,又加上一脸诧异,更显的可爱。   是不一样的辰末允。   他弯身,柔软的舌,头伸出来,缓缓地掭了那人的朱唇。   辰末允心中一颤,浑身触电般,推开他,落荒而逃。   真是丢了大脸,堂堂将军,竟然怕被轻薄。   安奕承因为一个吻姗姗来迟,到达大殿的时候,几乎座无虚席,姜泽攸见他到来,挥手示意跳舞的女子退下。   林玟秋一如往日,风采依旧,带着面纱,还是站在姜泽攸的身边。   这次,姜梦安也来了,可能上次受的打击太大了,他坐在安奕承和辰末允的对面一直摆着一张臭脸,独自饮酒。   若是现在有人去与他搭话,那就是太没有一点眼力见。   “世子可是来迟了?”姜泽攸刚说完,原本在各自交谈的大臣纷纷安静了下来,看向安奕承的位子。   “让瑶帝见笑了,外臣这就自罚一杯。”   接着,歌舞升平,敬酒的敬酒,交谈的交谈。   辰末允坐在安奕承的旁边,一直低着头,看他杯子没酒了就倒酒,也不说话,但整个思绪都在林玟秋身上,他想将信交给她。   虽然不能让她知道,自己便是林洛白,她的将军哥哥,但是可以告诉她,在这个世界上,她还是有个亲人的。   想着,酒倒满了,溢到他的衣襟上,他才反应过来。   “给孤倒个酒,还能心不在焉,你这颗心现在在谁的身上啊?”   他拉着他的手将他的整个身上往自己身上带去,一张俊脸越凑越近,眼中戾气满满。   “殿下恕罪。”   那人被握着的手竟然有些发抖,安奕承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了,一而再再而三得被拒绝。   他安奕承又不是非他不可。   但是为何就是不愿意放他走呢?   突然就索然无味了,松开他的手,将苏子瑜唤过来。   辰末允知趣的起身,跟着宫女去偏殿处理衣服上的酒渍。   宫女一直低着头,小步小步地走在前头,完全不知道身后的翩翩公子,将头发上的细簪拔下,握在手中,随时准备制住她。   竟然私下见不到林玟秋,他就想着把信放到她的房间里,这样她就可以看到了。   宴会已经开始了半个时辰,小道上空无一人,宫女刚经过一座假山,突然就被捂住了嘴巴,尖尖的发簪已抵到了她的喉咙。   辰末允拖着她躲到假山后。“姑娘,莫怕,我不会对你怎样,你只需告诉我林玟秋她的住处,我就放开你,听懂了,就点点头。”   宫女已是吓得花容失色,像小鸡啄米般的点头,辰末允松开了她的嘴巴,但簪子还是抵在她的喉咙处。   “季华阁。”   他自觉得对瑶国皇宫已是十分的了解,但这季华阁,他却是半点印象都没有。   “多谢。”说着,一掌劈在宫女的后劲,扶住昏倒的人,藏到了假山的空隙里。   他继续迎着小道走去,看到一个小太监似乎在寻着什么。   他再一看,看见一个小巧玲珑的玉雕兔子落在块石头旁的草堆里,便上去搭话。   “小公公好。”礼貌性地行了个礼。   小太监看了他一眼,他看此人,一身华服,气质清冷,举手投足都别样的赏心悦目,在看向那张脸,竟然有些心慌意乱。   他可不敢得罪这个看起来像贵人的公子。   “小……小公子好。”他也赶紧回来个礼。   “小公公是在找什么东西吗?”他上去一步挡住身后的那块石头。   “正是,我家公主丢了个玉坠子,命奴才来寻。”小太监边答话,边继续找着。   这可是殿下送给公主的玩物,再找不到,真不知道公主要怎么罚他。   辰末允见他急得满头大汗,趁机问到,“若我帮你找到了,可否告诉我季华阁在哪?”   小太监咧嘴一笑,“自然是可以的,我家公主就在季华阁,我可以带你去的。”   辰末允又行了个谢礼,假装俯身去寻找着什么,可仔细了。   “公公,你看,是这个小兔子吗?”他捡起,张开手掌给他看。   “正是正是,谢谢小公子大恩。”他高兴得快哭了,差点就给辰末允跪下。   一路上,小太监喋喋不休,又说他们家的公主有多凶,又说了公主的哥哥有多好之类的。   辰末允就听着也不搭话,说完这些后,小太监又讲到了季华阁的由来,住着哪几个贵人,分别住在哪个房间,哪个贵人的喜好是什么。   辰末允想,若他现在面对的是安奕承的话,估计人头早就落地了,也幸亏是他。   “小公子,到了。”小太监指着季华阁的牌子,转身告诉他,却发现身后早已空无一人。   辰末允潜入林玟秋的房间,将信封藏到了她的枕头下,就赶紧回去了,他走了蛮久的,衣襟上的酒早已干了。   宴席已经告了一段落,表演节目的舞女,乐官都退了场,姜泽攸正对着霖国的使臣们说些送别的客套话。   他从后绕到安奕承的旁边,见他喝的脸红红的,正靠在苏子瑜的身上。   苏子瑜占了他的位子,他只能站在他们两个后面。   “世子走之前,朕要送你份大礼。”姜泽攸的客套话说完了,又接着到,他站起来拍拍手。   十个身穿红色衣服的美人,陆续走到大殿中间,五男五女,皆是上等之资。   看到辰月那刻,辰末允脑壳大了起来,宣平候府送他一个就行了,怎么把最能干的二公子也劫来了。   要是二公子也走了,宣平候府估计也快垮了。   “瑶帝也知,外臣只喜欢男子,这些女孩子就算了吧!”他拿着酒壶,在苏子瑜的搀扶下,勾起每个男子的下巴细细打量着,那醉态真是一言难尽。   抬起辰月下巴的时候,安奕承故意去看了下辰末允。   辰月依旧是清清冷冷的,没有什么表情。   安奕承见辰末允不为所动,觉得兴致缺缺。   “自然,朕是知道的,这五位公子是送给世子的,剩下的这五个女子是送岑王的。”   姜泽攸又看上辰末允,“朕看世子似乎不太喜欢宣平候府四公子,那用让他留下,让二公子代他前去吧。”   那日煮酒赏鱼发觉辰末允看林玟秋的眼神不对之后,他就派人去调查了辰末允的身世,才知道林洛白竟还有个阮生兄弟,就更想将其留下来了。   他不知道自己对林洛白的情感是什么。   在他生前,姜泽攸只觉得对林洛白,他更多的是利用而已,在林洛白死后,他又没日没夜的想着以前他们的种种。   他甚至觉得,林洛白死后就将他的半颗心也一同带了去。   直到第一次看到辰末允时,他突然感觉林洛白似乎从未离开过他。   将他留下吧,看着心也是满的。 第三十一章 约法三章   安奕承又走到辰月面前,打量了一会儿,是个美人不错,不过这种美人不对他的胃口。   “陛下,比起二公子,还是辰四公子对外臣的胃口。”安奕承醉醺醺,扶着苏子瑜走路还踉跄了一下。   姜泽攸看了辰末允一眼,又看向安奕承,没人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良久,他道,“也罢,朕就成人之美吧。”   辰末允,辰月内心同时松了口气。   ……   安奕承是苏子瑜背着上马车的,辰末允本想去骑马,他可不想去照顾一个酒品不好的,还偏偏醉酒的太子殿下。   “叫辰末允滚上来。”   随着一声吼,辰末允无奈,只得从苏子瑜的马上下来。   苏子瑜也无奈,上了自己的马,   辰末允一进车门,满车的酒味,他尽量坐得离他远些。   “坐过来。”他轻唤。   辰末允坐过去,看他因酒红透了脸颊,一双眼半闭不闭的,突然就被其搂住,举止轻浮,毫无章法。   他轻而易举按住安奕承不安分的手,那人也不恼,双手不能动之后,就靠在辰末允的肩上,闭上眼睛。   辰末允偷偷地低头,见他额前的散发粘了些酒,高挺的鼻子,浓密的剑眉,睫毛极长。   醉了酒的安奕承看着比平时顺眼多了。   睡着的安奕承到有些乖巧,脸蛋红红的,多了些平时没有的少年气。   他看着看着,就在他的红唇前停下。   从他认识安奕承到现在不管是平时也好,还是他身受重伤的时候,他的嘴唇好像一直都是这么的红。   难道他涂了口脂不成,想着,辰末允竟然鬼使神差的用手指去触他的唇,软软的,有些温热,也没有掉颜色。   突然就脑抽了下,他心跳加快,手托住安奕承的后脑勺。   闭上眼睛,冰冷的薄唇盖住了一片温热,只是略显生疏。   辰末允觉得他也有些醉了。   那靠在肩膀上的人睁开了眼睛,毫无醉意。   他的双手还在辰末允的手里。   见吻着他的那人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肤白如雪,美得动人。   安奕承就任他吻着,心里欢喜得要命,竟未察觉到辰末允已然睁开了眼睛。   他见安奕承看着自己,瞬间清醒,脸上的红色蔓延到了耳根,紧张的抓住衣角。   想挣脱,却又被牢牢按入怀里。   天,他这是在干什么,摸老虎屁股吗?   “阿允怎么如此急不可耐?”他伸手去触辰末允的腰带。   “安奕承,住手。”他美目怒瞪。   安奕承轻笑,有紧紧地抱住他,将头搭在他的肩膀,喜上眉梢。   “阿允喜欢孤,所以才想要亲孤的对吧!”   原来辰末允喜欢他,竟然是那么幸福的一件事,比以往所有的事情都要开心。   “殿下误会了,亲吻殿下,我并没有心跳加速。”   辰末允也不知自己为何鬼使神差地做出这样的事。   安奕承脸冷了下来,将他推到一旁,一改谦谦君子模样。   又再一次拒绝他。   “喜欢孤很难吗!”他厉声质问,冷冷地看着辰末允。   见那人为回避他的问题而将头撇过去,满眼都在车窗外,越想越恼,开始找事。   “你们家皇帝,好像没那么信任你啊,还安插了四个人在本王的身边,你说那四个有谁是你的同伙啊?”   “我不知。”他说。   “孤才觉得你乖巧,你就开始骗孤了。”他逼近他,从身后掐住他的脖子,贴着他的耳朵,缓缓到:“在瑶国皇宫里也有孤的耳线,你抓的那个小宫女是孤的人。”   “阿允啊,什么时候才肯乖乖的听话啊?”   竟然背着他搞小动作。   他本来不想计较的,但刚刚辰末允再次拒绝他,真是让人不爽。   他的手开始用力,“说,四个人有谁是你的同伙?”   “姜泽攸……不信任我,没……告诉我”他真的要快哭了。   安奕承根本就是个软硬不吃的主,究竟什么才是他的死穴。   辰末允越想越委屈就真的哭了。   阴晴不定的太子殿下,突然就傻眼了,手上的力气不知觉得减少了许多,甚至直接松开他的脖子。   辰末允自己也傻眼了,不敢相信的擦擦眼睛,却越擦越多。   怎么会哭呢?怎么可以在这个人的面前哭呢?   见眼泪止不住,他干脆坐了下去,自暴自弃一般埋头痛哭,哭的撕心裂肺,只是声音压的很低。   他还是要面子的,不想除了安奕承之外的人,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样子。   将他看见将军府被全灭来不及的悲伤,还有被姜泽攸陷害废掉武功的痛,看到自己妹妹被欺辱却无能为力的苦,通通发泄了出来。   竟然比和辰月打一架还要来的痛快。   “殿下,到了。”苏子瑜下马,将木梯搭在马车前。   “别开。”他抬起头,看安奕承的手搭在门帘上,没有要放下的样子,又难受地加上两个字,“求你!”   他使劲地抹掉还在不停往下掉得眼泪。   他可不信安奕承会听他的话,反正这人的恶趣味就是看他越难堪就越开心。   他还在擦着,想在他们看见之前,尽量减少点丑态。   突然,那人解开披风直接盖在他的身上。   连同他的脸也蒙在里面,然后将他抱起来,往房间里走去。   辰末允呆住了,直到被甩到床上的时候,他还是懵的状态。   “辰末允,孤可以以后不欺负你,不威胁你,但我们要约法三章。”   安奕承叹了口气,又接着到。“一,你私下可以违逆孤,可以不听孤的话,但在别人面前不可以。”   辰末允钻出被窝,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二,孤可以养着你,带你吃喝玩乐,但不可参与我政务上的事情,辰末允,你给孤记住,你只不过是孤的一个精美玩物而已,若你再擅作主张做一些事,孤绝对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三,不允许和别的男人谈笑风生,女的也不行。”   安奕承说完,然后看向他,发现他眼中的期待慢慢地变成了失落。   他问,他不甘心地问:“所以殿下对我的喜欢,只是将我当成一个玩物?”   “不然呢,你以为孤有多喜欢你!”   如果第二条都不可以的话,他跟着他也没有任何作用,扳倒姜泽攸这一件事,如果他不亲自出手的话,重活一生又有什么意思呢?   “殿下怕是对喜欢有什么误解吧!”辰末允讽刺到。   “若是你出生好一点,身份高贵些,孤倒是可以考虑与你正经的在一起试试,但是不过是个私生子而已,做个玩物已然是抬举你了。”   让你讨厌我,也总比不喜欢我的好。   辰末允没什么反应,反正这个人的嘴巴就是那么的臭。   他想他该找机会走了,待在他的身边也成就不了什么大事。   “你母亲身有婚约还去与人厮混,孤想有母如此,这儿子也不好到哪里去吧!”   “安奕承!”忍无可忍。   他见辰末允有了反应,笑得更灿烂了。   你明知她不是这样的,你明明看过信的。   他看向安奕承,再次失望,不想再去计较,反正今后,他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   天色暗了下来,辰末允警惕地坐在床上,又将衣带,领子这些看了个仔细。   只要没有系好的地方,他就要打死结,系好的地方他就要拆开,又重新系上。   安奕承本来在认真的处理公务,眼角撇到他的时候,发现他手在衣服上乱琢磨,衣服都皱了。   “孤不一定要一个个慢慢的解开的。”他淡淡到,辰末允石化原地。   “殿下,你说只要我不违背那三条,你就不会折磨我,对吧?”   明日就要离开瑶国,什么时候能再次回来,他也不知道了。   “嗯。”   “可以让我回趟宣平候府吗?”他坐得正正的,直起身子,一脸期待。   “不可以。”想去见辰月,门都没有。   安奕承说的话能信吗,辰末允啊辰末允,别那么天真了。   他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个大粽子,然后滚到床里边,闭上眼睛,手中还拿着匕首。   所幸,一夜无事。   天一亮,他们就全部收拾好了,瑶国送的布匹,种子,良驹先他们三天出发。   安奕承他们一行人坐着马车,由姜梦安相送,行到郊外。   他们下车,按照礼数,谢了姜梦安的送别之情。   辰末允经过容璃公主马车前的时候竟然看到了上次在宫中寻东西的小太监。   只是那个稍矮娃娃脸的公公,穿着一身侍卫的服饰,骑在高头大马上。   “小公公?”他仰头看上他。   “小公子?”相比辰末允,那个小太监更要兴奋些。   “你怎么在这呀?难道你是霖国哪个贵族的小公子吗?可是我没有印象啊,小公子你父亲叫什么……”   话还是像之前一样多。   “在下是吾国国君送给太子殿下的礼物。”辰末允赶紧打断他的话,“小公公,那我先走了。”   “是男宠呀!”   辰末允笑容凝在脸上,但无法反驳。   他确实是个男宠,是个不会讨人喜欢的男宠。   “小公子,我不是公公,我叫笑言,是公主的贴身侍卫,你叫我笑笑,言言都行……”   “……”   辰末允坐进伶人该坐的马车里,轻云姑娘对他行了个礼,“多谢公子上次,冒死传递消息,还搭救兄长。”   另一个男子也对他礼貌得笑了下。   辰末允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坐下,看着窗外的景色。   上次带着小黎,很匆忙,竟然没发觉这条去霖国的路旁边的景色是如此的美好。   看着看着,他就看到了在车里闭目养神的安奕承,察觉他要睁眼,辰末允立马趴了下去。   安奕承看向窗外,轻云冲他莞尔一笑。。   “轻云姑娘,我们对面殿下的车走了吗?”他轻声问到。   轻云点点头。   他才重新坐起,趴在窗户上,阳光懒洋洋地洒在他的脸色,显得他的皮肤更白。   他坐在那,人淡如菊、白璧无瑕,不禁让人赞叹他的神颜。   安奕承的车才刚刚超过他们,安容璃的车就上来了。   “小公子,你可真好看,你几岁了?我们拜个把子吧,笑言想要有个漂亮哥哥,好不好啊?对了,你叫什么呀!”   辰末允真想将窗户拉上。   “小公子,你怎么不理笑笑呀,你不喜欢笑笑吗?”   辰末允又一阵无语。   “笑笑,殿下说,你要是还那么多话的话,就让我将你的舌头割下来。”苏子瑜对笑言翻了个白眼。   “奕承哥哥怎么这个样子啊,都不让人家和漂亮哥哥讲话。”笑言撒娇到,又看向辰末允,“这哥哥比奕承哥哥还要好看。”   辰末允惊呆了,将头探出去,小声问:“你不怕殿下真的把你舌头割掉?”   “奕承哥哥最宠我了,才不会嘞,是吧奕承哥哥?”   笑言故意大声地说着,一脸得意样,辰末允真想下去捂住他的嘴巴。   再踹他几脚。   惊动谁不好,偏偏去招惹魔头安奕承。   笑言仿佛觉得不过瘾一般,又大嗓门道:“这个漂亮哥哥很关心笑笑呢,怕笑笑被割舌头呢——”   “苏子瑜,把辰末允带过来!”那人忍无可忍。   这下轮到辰末允翻白眼了,笑言嗓门大,关他什么事啊。   他一掀开帘子,就跪在安奕承面前,嘟嘟喃喃,“三条我都没有犯。”   声音很小,但安奕承还是听到了,“这里宽敞一点,你不是喜欢那个被子吗?”   他还记得,这床被子是出发瑶国时,为他准备的。   安奕承指了指那张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那是用金丝纺织的,泛着朦朦胧胧的橘光,“去那坐吧。”   辰末允有些不自在,就感觉,他们两个不应该如此和谐。   坐在被子旁边的时候,他只觉得这个被子很贵,但谈不上喜欢。   “谢谢。”他说,异常的温柔,听得安奕承心猿意马,恨不得将这个难得乖巧的人抱入怀中狠狠欺负。   辰末允想的是,反正快到霖国的时候,他就要走,就给安奕承个好印象吧。   他要去参军,然后一步一步坐上将军的位子,成为霖国的大将军,效忠霖帝也就是安奕承的父亲,然后去攻打瑶国。 第三十二章 遇险   半夜,四周寂静,除了几个守夜的侍卫,其他人几乎都入了梦。   这几日辰末允每到半夜就假装去解手,刚开始安奕承还会派着人跟他,久而久之就随他去了。   辰末允特地选择了笑言值夜的时候出逃,这样就不会连累司慕青,为什么不选择苏子瑜呢,原因很简单,他打不过。   虽然没有见过笑言出招,但看他小小的样子,武力值应该不怎么样。   他想着,就下了马车,他没有穿那些碍手碍脚的繁华的宽袖衣服,而是换上了简易灰色的窄袖衣。   他才下来,笑言就屁颠屁颠地上前,言笑晏晏的,“漂亮哥哥又起夜呀?”   辰末允敲了下他的脑袋,然后就往树林深处走去。   半玄月高高的挂在夜空中,夜很黑,空中的唯一光亮并不能将这片林子完全照亮,周围都是虫子的叫声,他走到捆着马的地方,拍拍马头。   这马是提前被他藏在这里的。   昨天半夜起夜完后,辰末允假装闲来无事,然后硬是抢过一个侍卫的马,美名其曰去排解无聊。   他将马带到一处偏僻的地方,自己又在泥地上滚来滚去,将膝盖磕破,然后一瘸一拐地回到营地,说自己学艺不精,把马跑丢了。   苏子瑜没有找到马,也就作罢,然后他装得伤很重的样子,硬是拖了一日的路程。   他骑上马,转身看了下营地的方向,夜色朦胧,笼罩着这片林,距离又太远,他什么都看不到。   这一别,不知何时才可以再见了,他竟然会有些感伤。   辰末允收回情绪,快马加鞭,他要先他们一步到达霖国,然后改名换姓。cx   想着就又重重地挥起了马鞭。   他骑着马跑了一段路,前方突然传来杂乱有力的马蹄声。   离他的距离越来越近。   辰末允警惕地停下,拉下缰绳隐入路边的树林里,与黑暗融为一体。   一群蒙面黑衣人,背着武器,来势汹汹,地上扬起一阵尘埃,雾了辰末允的视线。   他们是从霖国的方向来的,必是霖国人。   莫非……   辰末允驾马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夜黑风高,正是杀人之夜。   黑衣人在离安奕承他们营地的不远处,停了下来,纷纷弃马,悄悄潜入路边的林中,看来他们打算绕到营地后方。   他们行事小心,做事有条不紊,应该是来自同一个同杀手组织,受过极苦的杀手训练。   这类杀手,一但任务失败,就会服毒自尽,绝不会供出买家,信誉极高,价格也会昂贵。   能出得起费用的人请如此之多的,在霖国的地位应该是极高,与安奕承应该有恩怨。   那只能是安泽锡。   待他们走远,辰末允换上了他们的战马,又快马加鞭回到营地,司慕青还在那。   他到的时候,人几乎已经醒了,战战兢兢地坐在篝火边,如临深渊一般。估计是因为他的消失,被太子殿下发脾气吵醒的。   安奕承坐在篝火前,眼神阴翳,手中正摆弄着一把长剑,见他下马,便一剑飞过去,用了九成功力。   只见一道闪眼的剑光,剑就划伤了辰末允的手臂,深可见骨。   笑言一只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一只手捂住安容璃的眼睛,还没捂上,安容璃就吓得昏了过去,笑言赶紧扶住她。   辰末允倒在地上,他眉头紧蹙,青筋暴起,一双美目透着些不易察觉的委屈,他用另一只手捂住伤口,但血还是一直往外冒。   若是他现在还是林洛白,这一剑,他怎么可能躲不过。   “殿下,前方……有一队黑衣人骑着霖国战马正向这里……围过来,应该是冲你来的。”   他废了很大的力气,才从地上爬起来,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实在是太疼了。   夜太黑,苏子瑜赶紧上前查看那匹马,向安奕承点头。   “这边……的山上,有个隐秘……的山洞,我们……先过去躲起来。”辰末允靠着树,觉得身体越来越虚弱。   “笑言,你过来扶我一把,我们……先过去,在想办法。”   笑言看了一眼安奕承,见他点头,才将安容璃交给侍女,然后去扶住辰末允。   一群人熄了篝火,跟在辰末允身后。   山洞确实很隐秘,若是没有人带路的话,估计几天都找不到。   他们走进山洞深处,只觉得越来越冷,等到看不到洞口的光之后,苏子瑜才点起了火,众人靠在一起才觉得暖和些。   安奕承全程冷着脸,不去看辰末允一眼。   “阿青,有止血药吗?”安奕承没有发言,是不会有人给他处理伤口的。   所以他只能靠自己,早知道,就不回来通风报信了,安奕承死了不就更好了吗,但是这里除了安奕承该死外,其他人都是无辜的。   半晌,没有人应他,辰末允慌张地看向四周,没有发现那个冷漠的女子。   “阿青呢?”   “阿青姐姐带人去寻你去了。”   笑言刚说完,就被安奕承狠狠挖了一眼。   但辰末允没有看到。   “什么!”辰末允心慌了。   他用嘴咬住衣角,撕下一块布,想去捆住伤口,但还是有些艰难。   笑言见他如此,也顾不得安奕承了,擅作主张抢过辰末允嘴上的布条,从怀中拿出止血药,洒在他的伤口上,然后包起来。   又拿出一颗续命丹,塞进辰末允的嘴。   “多谢。”他运了运气,起身趁笑言不注意,抢过他身上的剑。   辰末允往洞口方向走去,他的半边衣服已经被血染红,步伐不稳,摇摇欲坠。   笑言拉住辰末允完好的手,却被辰末允眼中的寒意吓退,不禁松了手。   “奕承哥哥——”笑言急得看向安奕承。   但安奕承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辰末允觉得身体越来越虚弱,他知道他是走不出这山洞的,也没有能力去寻司慕青了。   他转身,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缓缓地看向安奕承,跪下哀求。“殿下,帮我救阿青,求您!”   “岑王的人不会伤她的。”   安奕承淡淡道,就坐着,看那燃起来的篝火。   辰末允苦笑了下,双眼尽是对他的失望,“你凭什么说他们不会伤她。”他甚至带了些哭腔。   “因为岑王他……”   “苏子瑜,孤让你说话了吗!”   苏子瑜闭了嘴,有些不解地看着自家的主子。   见安奕承还是没有半点反应,辰末允也就放弃了,他慢慢地移到石壁旁,坐着闭目养息。   虽然很冷,但是他也不想与那冷血的人围着那篝火,一起取暖。   不知道是谁走过来,将一件外袍盖在他身上,估计是笑言吧。   他不想睁开眼睛,只是紧紧地抓住那件衣服外袍,然后缩了缩身子,他得赶快好起来,不能受凉,他还要去找阿青。   ……   “辰末允呢?”随着安奕承的一声怒吼,洞里人纷纷惊醒。   昨日辰末允靠着的地方,只有一件外袍,“笑言,我让你看着的人呢!”   他是真的怒了,他从未对笑言发过那么大的脾气   “奕承哥哥,我……我……”笑言又急又怕,竟然说不出话了。   明明他就一直看着,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就睡着了。   “哥哥,你凶笑笑干嘛,辰末允有手有脚的,我们笑……”笑言赶紧蹲下,捂住公主的嘴。   “苏子瑜,你看着他们。”安奕承拿起剑。   “殿下,我去,您留在这。”   苏子瑜看到安奕承反应那么的大,他先是有些惊讶,又带了丝对辰末允的羡慕,但很快地反应过来,他是安奕承的侍卫,不能让他陷入危险之中。   苏子瑜赶紧拦下他。   “孤的话,你听不懂吗?”他甩开苏子瑜的手,出了山洞。   那人就那么重要吗?   苏子瑜看着他背影的眼神有些伤,但作为一个合格的侍卫,他不应该将自身情感带入任务之中。   苏子瑜让几个侍卫在洞口守着,自己则在下面护着安容璃一行人。   要不是大部分的侍卫都去护着瑶国的礼品去了,他们也不至于那么的狼狈。   辰末允出瑶国的时候身上带了些迷药。   本来是用来提防安奕承夜里对他不轨的,但是这几日安奕承夜里并没有要碰他的意思,所以他就一直留着。   昨晚用到了笑言身上,才能偷偷离开。   果然如他所料,这些黑衣人昨日找不到他们,就在他们的营地过了一晚。   他悄悄躲到一棵树下,借杂草掩护,也幸亏这一路上树木丛生,百草丰茂,才不轻易被察觉。   司慕青被绑在安容璃的马车下,她头发散乱,脸色如纸般苍白。   她垂着头,似乎虚弱到了极致,身上还有些伤口在往外渗血,身下是死去侍卫的尸体。   辰末允仔细看了下,黑衣人在营地里就留有五六个人,他不知道车上有没有,但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侧身翻滚过去,半跪着,从手中飞出两根竹签,分别刺入离得相近的两个蒙面人的喉咙。   “兄长!兄长快走,有埋伏!”司慕青急到。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藏在草丛的蒙面人,已经将他们围在了中间,辰末允将捆在司慕青身上的绳子砍断,扶稳她。   手臂上的布条开始往外流血,看来是牵动伤口了。   “阿青,捂好口鼻。”他小声地说到,扶着司慕青往后退。   昨晚伤在右手,现在他拿着剑都是颤抖着的,看来这次可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你们不是要杀孤吗?孤在这里!”安奕承站在离他们他不远的山头上,一袭红衣,面容冷峻,如同地狱走来的修罗。   “你们几个对付他们,记住别伤那女子,其余的跟我来!”为首的黑衣人带着一大批人往山上赶去。   “殿下往山的左边跑。”辰末允看到他,还是有些惊讶的,他将一直握在手中的迷药丸捏成粉末,挥向向他们挥刀过来的几个黑衣人。   他将司慕青推出去,自己一个下蹲旋转,用匕首割断他们的脚筋。   随着一阵惨叫,他抱起司慕青,往林中跑去,找到一处浓密的草丛。   辰末允将她放进去。“再晚一点,会有猎人上来打猎,求他们相救,笑言他们藏在山洞里,这附近的猎人知道山洞在哪。”   “救殿下……”她轻声道,手颤巍巍地拉着辰末允的衣袖,哀求到。   “嗯。”他边说边将旁边的草捋好,将司慕青遮得严严实实。   又接着说,“阿青,找到笑言他们后,直接回霖国,找救兵,我会护安奕承平安的,你放心。”   他又回到营地,骑上马,顾不得手臂的痛,拉着缰绳,向山上冲去。   可能是马蹄踩到了地上的血液,有滴红色溅在他的额上,慢慢地滑落而下,他的眼神坚毅透着狠决。   若姜泽攸在场的话,必定看呆了,这不是林洛白又还能是谁。   也只有林洛白才能有这般气势,一眼能催山河倒。辰末允绑在手臂上的布条不知何时落了下去,他每一次甩下缰绳,便流血一分。   但他像是感受不痛一样,拼命向山头奔去,他答应过阿青的,定会护安奕承平安。 第三十三章 脱险   血溅在安奕承的红衣上,一身鲜红的衣裳已变成了深红,安奕承一退再退,退到了悬崖边。   他嘴角流着血,双眼通红,像是杀急了眼,他就那样立在山崖边,万里山河皆在他的身后。   风掀起他的衣角,裙带飘逸,王者气息,仿佛此时狼狈的人不是他,而是前面一步一步向他逼近的人。   他轻笑,再次举剑指向他们,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就不该信他的话,想必辰末允恨死他了,才会给他指了这条死路。   正当安奕承准备背水一战之时,那人驾着马,手拿长剑直奔他而来。   比起被逼至悬崖边的安奕承,他的伤看起来更重些,灰色的衣服在打斗中早已破烂不堪,整条手臂血迹斑斑。   虽狼狈,但在安奕承的眼里却是美的如天上的神仙。   那人不愧是他看上的,身姿模样毫无挑剔之处,就算是跌入淤泥里,一身狼狈,但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此刻他真想跃上马背将其拽到地上,狠狠蹂躏,看其哭喊,求饶的模样。   若辰末允知道安奕承生死之际的想法竟然是如何糟蹋自己,估计会气得转头就走。   辰末允直接将黑衣人冲的四分五散,拉着缰绳弯身将安奕承拦腰抱起,两人一马共同掉入山崖。   没有想象的疼痛,只觉得浑身冰冷,寒气一点一点地侵入骨髓,冻得他们觉得自己进了阴曹地府,而不是深不见底的湖水。   半晌,辰末允才拉着安奕承游向水面。   他也想快些,但是手臂的伤口一直淌着血,他已经渐渐地失去了力气。   本以为掉入湖中,还能有条生路,可谁能想到,平时凶狠的太子殿下,竟然怕水。   安奕承正死死地抱住辰末允的手,如同抓住一棵救命稻草,看着安奕承快要窒息,濒临死亡的脸色。   辰末允无奈,拽住他的胳膊,将其身体拉向自己,附上了那人的唇,慢慢向其渡气。   突然,有一只手环住辰末允的腰,紧紧地抱住。   刚刚那看着要窒息而亡的人竟然反客为主,霸道的qinru其唇蛇,狠狠地yun吸着。   怀中的人微恼,不断地挣扎,却被搂得越来越紧。   终于在辰末允快要受不住的时候,安奕承才带着他浮上了水面。   “安奕承,你有病吧!什么时候了,你还如此!”   他两只手还搭在安奕承的肩上,两人只是将头露出了水面,安奕承见他生气,坏笑了下,又搂着他再次潜入湖水中。   辰末允惊恐地睁大了双眼,还未等其反应过来,又一片温柔附在了他的唇上,很轻很柔,像是十分眷恋一般。   良久,安奕承才意犹未尽地放过身子已经软了的人,将他抱到岸上,轻轻地放下。   “阿允,孤好开心,你竟然愿意陪着孤死。”   辰末允靠在树下,看都不想看他一眼,不顾身上的湿漉与冰冷,就闭上了眼睛。   他实在是太累了,一路的奔波,伤口得不到有效的治疗,再加上安奕承在水中的两次深吻,他终于扛不住的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他睡得十分的香甜,不知道为什么,靠的那棵大树竟然一点也不扎人,还软软的、热热的,异常的舒服。   若不是周围夏虫的声音过于大,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他想他可以睡到第二天中午。   辰末允睁开眼睛,就看到了燃得十分猛烈的篝火。   他的衣服被架在大火旁烘烤,但是身上却盖着一件已经干透的外袍,安奕承的手正隔着衣服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醒了?”热气扑到他的耳朵上,酥酥痒痒的。   辰末允浑身僵住,才意识到,外袍下,自己上身未穿一物,如果外袍盖在自己的身上,那身后之人岂不是如他一般。   脸突然就发烫了,安奕承又将他往身上搂了搂。   辰末允想挣脱,却动弹不得,只好作罢。背贴着安奕承的胸膛,又沉沉地睡过去。   火光映在他白如皎洁月光的面庞上,他苍白的皮肤终于有了些血色。   安奕承松开他的腰有些愧疚得去抚摸已经上好草药的手臂伤口上。   那时候,他是真的气疯了,明明已经约法三章,明明他已经慢慢的向其示好。   那人竟然从五天前就开始骗他,什么习惯半夜起夜,什么从马上摔下需要一天来恢复,他都同意了。   没想到辰末允竟用他对他的纵容来算计他。   他想着,看辰末允的眼神渐渐失了温度。   果然对于一个“玩物”是不能太宠的,他想逃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他们所掉落的地方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山谷,空山寂静,飒飒的风吹拂着每一片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枯叶乱飞,飘落到水中时溅起一阵阵涟漪。   浮到岸边的水浪打乱了辰末允的倒影。   他坐在岸边,沿着长而见不到尽头的河水发呆,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划着清澈的水面,眼神有种不易察觉的伤,淡淡的,似乎一挥即散。   “你为何如此熟悉这里的地形?”安奕承半跪在竹条前,用他提前搓好的树皮将其捆好。   他准备做一个简易的竹筏,顺水流下去。   为何那么熟悉这里呢?   那时候瑶国与霖国一战,林洛白伤亡惨重,霖国士兵将他们逼上了这座山。   他带着仅剩下不到五十个的将士和姜泽攸在浓密的丛林中躲躲藏藏,发现了一个隐秘的山洞也就是他带笑言一行人躲避的那个山洞。   他们足足被困住了三天,每日以草根树皮为食,到最后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   他们这些常年行军打仗的粗汉子倒是无所谓,但是京都来的娇生惯养的皇子却生了病,发起了高烧。   辰末允最终决定,和一小队人去将敌军引开,这一去便是摔入了万丈深渊,幸运的是,这看似可怕的悬崖下方竟然有一条深不见底的河水。   他失踪后,瑶国的援兵刚好救走了还被困在山洞里剩下的人,而和他一起引开敌人的将士们,只剩他一个。   若他们知道自己付出性命保护的人最后要了他们拼死追随的主帅全家性命,不知又有何感想。   “殿下,我护你回霖国京都,然后就此分别吧。”   他上前,拿起树皮搓成的绳子仔细地捆着竹子,对安奕承的问题避而不答。   安奕承手下动作一怔又像没事人一样忙起来,并未去回答他。   “我救了您两次,殿下虽然平时可恶了些,但也是懂得知恩图报吧。”辰末允看向他,希望能得到他的回应。   见他还是没有如任何反应,辰末允有些着急了。   “你捆着我在身边也没有什么用,殿下已有苏护卫,府中也养了不少的男宠,姿色皆不在我之下……”   “差远啦。”他打断他,又抬头去看他,竟然有点像被主人丢弃的可怜小狗狗的模样,这哪里是安奕承啊。   辰末允索性闭了嘴,加快速度制作小竹筏。   竹筏入了水,虽然很简陋,但还是能撑得起两个人的重量。   辰末允坐在船头,安奕承则坐在船尾。   竹筏顺着水往下流去,四座皆是高耸的石壁,有些有几抹绿色装扮,有些则是光秃秃的。   飘了差不多两个时辰,终于看到了空中袅袅炊烟。   安奕承将竹筏停到岸边,跟在辰末允身后走着,他离着他有十步之远,一路上两人皆是不言语,各自内心都藏着事。   又大概走了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城门,平原城,是霖国的城池。   辰末允停下,“就送殿下到此处吧,进了城,自会有官员送您到都城。”   他既然未同意他走,就只能趁现在还未在他的掌控之中,提前离开。   “阿允。”难得他如此正经的唤他,“和我走吧,离了我,你又能去哪呢?”   安奕承一上前,辰末允就警惕地往后退去,拔剑指向他。   “我已是身受重伤,你若在强迫,我也不介意拿着这副残躯与你决一死战。”   风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他立在那里,拿着剑的手都是抖的,可是眼神中的坚毅还是将安奕承狠狠地刺伤了。   就那么讨厌他吗?   “好阿允。”他笑到,甜甜的,毫无攻击性,“陪孤到京都吧,好好和司慕青,还有笑笑道个别,孤会放你走的。”   “当真?”辰末允半信半疑,迟疑的将剑慢慢的放下。   自那次他离开后,就不知道司慕青如何了,他答应过原身要好好护着她的。   “当真。”他笑得真诚且灿烂,一双眼睛看上去不像个会食言之人。   辰末允忘了这人极其善于伪装,上一秒与人言笑晏晏,下一秒就可以至其于死地。   平原城城主是个又矮又胖的中年男人,肥头大耳,说起话来,总是会喷口水。   前些年,参加朝廷围猎之时,有幸见过他们英名在外的太子殿下。   所以一见到安奕承,并不是去怀疑他的身份,而是就拖着肥胖的身子笨重的跑过去抱住他的大腿。   然后就开始大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抹在安奕承的衣服上。   说他们的太子殿下受苦了,又责备自己没能力,未帮其分忧等等之类的,异常的伤心。   辰末允想,可能他的父亲死了,他也就是这么伤心的。   安奕承扶额,旁边的辰末允却乐开了花,没人能制住的安奕承竟然被一个小小的城主制住了,真是一大奇闻。   他笑着笑着,就看到了安奕承看向了自己,不禁止住了笑容,连忙看向别处。   原来,那人笑起来是那么的好看,为何自己以前总是喜欢惹他哭呢?   他想着,直接推开胖城主,从离辰末允十步到了五步,突然,他觉得辰末允好清瘦,瘦得让人心疼。   他想拥他入怀里,又怕好不容易正常起来的关系又被破坏了。   他们在城主的府邸修整了两日,就坐上城主为其准备的马车,开始上路了。   也不知苏子瑜他们怎么样了,安奕承不在京都的这半月,安泽锡拔掉了他多少的眼线。   或许,父王以为他死了,已经立安泽锡为太子了也不一定。 第三十四章 终是心软着了道   平原城是离霖国京都最近的一座城市,依山傍水,景色宜人,是个钟灵毓秀的好地方,虽然不如都城的繁花似锦,但是民风开放,热情好客。   他们待的这两日,竟然有不少少男少女偷偷塞信到城主府,表达爱意。   安奕承在人前都是一副言笑晏晏,平易近人的模样,收到信比不喜交谈的辰末允要多出一倍。   就更加得意了,架着马车都是神色飞扬的,像只开屏的孔雀。   辰末允靠着车门坐在安奕承的一旁,一身灰衣,一头乌发高高地抓起,露出让人想入非非的秀颈,整个人干净利落,十分英气。   安奕承竟然有种冲动,想握住他的脖子往车里带去,将他衣衫剥尽,看他在身下喘息求饶的模样。   “孤还是喜欢你半散头发的样子,要柔些。”不如这般的勾人心弦。   安奕承还想维持表面上的和平的,硬是将后面的半句话生生咽下去。   孤傲的美人并不搭理他,干脆闭上眼睛,反正确定司慕青无大碍后,他就要离开了,离开眼前的这个人,参军升官,受霖帝赞赏,然后吞并瑶国   突然一只手环上他的腰,点上了他的穴位,然后将他往自己身上搂去。   “安奕承!”他怒到,睁开眼,眸子中是不加掩饰的厌恶。“你若敢对我做什么,我辰末允发誓,只要活着,必取你性命。”   终是大意了,这几日安奕承一副乖巧,改过自新的样子,将他糊弄了过去,以至于对他的戒备心减了不少。   “好阿允,别气呀,孤只是想抱抱你。”他装乖撒娇,用下巴蹭蹭辰末允的耳朵,然后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像一只讨主人开心的小狗狗,辰末允见他无赖,又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就随他去了。   安奕承窃喜,竟大着胆子去咬他的耳朵。   “安奕承!”要不是动不了,他真想割了这人的蛇头。   软糯灵巧,总能勾起他的情浴,真不喜欢这种被人玩弄,动弹不得的感觉。   “好阿允。”声音温柔带了丝魅惑,“就亲一下好不好,你马上就要走了,走之前怜惜怜惜我这孤寡的人吧。”   “好阿允,就一下,过完瘾我就松开你。”安奕承竟然在他的面前自称我。   那人继续胡搅蛮缠,实在是恬不知耻。   “你若再得寸进尺,我……我就……。”他气得脸色通红,半天说不出下句话。   主要是安奕承油盐不进,辰末允也不知道拿什么威胁他的好。   “我就再也不和你说话了!”一句不痛不痒的威胁,逗得安奕承轻笑。   “好阿允,我解开你,你可以不走吗?”他蹭蹭辰末允的耳朵,撒娇中夹杂了些恳求。   “不可。”怀中的人十分坚定,并未看到身后人在听到他的答案后,一改人畜无害的模样,眼神凌厉,有一闪而过的阴沉。   他解开辰末允,一言不发,驾马的速度越来越快,像疯了一样。   辰末允早习惯他的阴晴不定,也不大惊小怪,扶着车门,让自己不会因为颠簸而伤到。   很快的,就到了城门下,但是安奕承没有要减速的意思,像是要直接冲向进城的人群,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架势。   “安奕承,停下,我不进城。”   进了城就是他的地盘,在想逃,就怕不是那么的容易。   安奕承不听,赶车的速度又加快了不少。   “你在不停,我就跳车了!”眼看就要撞上城门还来不及逃离的人,他又再次吼到,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安奕承闻声拉紧缰绳,将马车停了下来。   他眼眶微红,看向已经下了车的辰末允,不解地问着,声音有些微颤。   “你就那么讨厌我吗,就那么着急走,连城门都不愿意进吗?”   安奕承用手去捂住眼睛,不想被辰末允看着自己脆弱的一面,但是一串泪水还是流过了他的面颊。   “我承认,之前对你不好,可是我们已经约法三章了,我……我以后会对你好的。”完全是带着哭腔的声音。   “抱歉,殿下,我真的有重要的事要去做。”辰末允叹了口气,他最见不得人哭了。   “阿允!”他一把抹掉眼睛上的眼泪。   辰末允听到他唤自己,最终还是有些不忍,转身,向他作揖。   这一拜,算是对他们之间的恩怨彻底地说再见,下次再相遇,再无瓜葛。   “阿允,最后抱我一下,可以吗?”他央求着,一双红红的眼眨巴眨巴着,可怜极了。   辰末允无奈,又禁不住他那可怜模样,就点点头。   安奕承下车,将双手张开,连同辰末允的胳膊一起搂入怀中,紧紧地,很不舍。   辰末允犹豫了下,还是将手搭上了他的后背,轻轻地拍着。   像是在安慰他,没有看到安奕承脸上耐人寻味的笑。   下一秒,只觉得颈间一痛,就昏倒在了安奕承的怀里。   他手搭在辰末允的弯膝,一用力,将清瘦的人抱起,往马车里带去。   安奕承失踪的这半月,朝廷太子党羽一直坚决抗议另立岑王为东宫之主,终于等到了他们的殿下。   但是城中防守最重要的位置都替换上了安泽锡的心腹。   他安插在岑王府的人几乎被连根拔起,就连在宫中的线人也只剩下一两个。   与安泽锡的这一战,他虽未死,但是损失惨重。   安奕承换上官服,奔波了一路,饭都没有吃,就急得往宫里去。   霖帝坐在书案前,正埋头眯眼看着奏折,离去之前,他还是个神采奕奕的国君。   再见时,满头华发中才有几根青丝,他的父皇真的是老了,就连他的脚步声都未察觉。   “儿臣拜见父皇。”安奕承跪下。   霖帝抬头,揉揉眼睛,大喜过望,笑到:“朕就说,朕的太子福大命大,不可能会死的。”   他扶起跪在地上的人,不知不觉就红了眼眶,自从听到安奕承掉下悬崖的消息后,霖帝就病到了。   他从小就将安奕承当做储君才栽培,好不容易看到他一步一步地成长,看到他可以独当一面,可以接下霖国皇位的时候。   他们竟然说他死了!   还好,安奕承还活着,完完整整的在他的面前。   父子俩传了晚膳,将皇后和容璃公主都唤了过来,一家人其乐融融。   ……   辰末允睁开眼睛,轻揉后颈,还是觉得一阵酥麻。   没想到,这夕颜阁竟然那么快就重建好了,他屋中的陈设竟然与他离去之前的一模一样。   他从床上坐起,身上换了件暗红的直襟长衣,袖口是银丝缝制而成的云纹滚边,不如白衣的清冷,这一身倒显的他霁月清风。   墨发如瀑布般倾泻而落,散在腰间,肤色胜雪,一双眼透着疲惫与怒气。   他纤细白皙的脚踝被一条铁链子锁住,刮出一道红痕,另一端牢牢的锁在床头,另一只脚踝上带着了圆环的银色铃铛。   安奕承这都是什么恶趣味。   辰末允下床,每走一步就发出丁玲丁玲的声音,吵得他心烦。链子的长度竟然连桌子的距离都过不去,更不要说去够桌上的茶水。   “有人吗?”他试着喊下。   话音刚落,苏子瑜抱着剑走了进来,看着他,没好脸色,“干嘛!”   “我想喝水。”他也没好气道。   苏子瑜看看他脚下的链子,然后将水递给辰末允,又抱着剑靠在门前。   “安奕承呢?我要见他!”   就不应该一时心软,着了他的道,辰末允越想越气,又喝了口茶。   “在宫中,估计一会回来。”他看看他,欲言又止。   离开之前又说,“你最好顺着殿下一点,哄他开心了,你也少受些罪。”   辰末允全当耳旁风,靠在床上,扯扯链子,然后就放弃了。   这由玄铁打造,没有钥匙的话,估计是不可能弄断的。   连续几日下来,轮流看管他的是苏子瑜与司慕青,安奕承一日也没有来过,不管他怎么吵着要见他,他也不来。   辰末允干脆绝食了,连续两日不吃不喝,任谁劝也没有用。   “就没有见过这么倔的人!”安奕承将书案的茶杯狠狠扔下,“他还是没有进食?”   苏子瑜点点头,“殿下,他心中没你,你何……”   安奕承冷冽地看了他一眼,苏子瑜知趣退下。   夜色微暗,凉风萧瑟。   辰末允无聊地坐在床上,放着桌子上的美食不看,用手晃着脚上的铃铛,听着丁玲丁玲的声音。   那人一身玄衣,拿着食盒推门而入,脸色带着甜甜的笑,眼神却冷峻如冰。   他看向床上的人,盯着辰末允纤细洁白的玉足,笑得更孟浪了。   辰末允将脚缩进衣服里,丁玲丁玲的声音响个不停。   “殿下,你答应让我走的。”他抱着双膝,冷着脸,极力压制自己的怒气。   安奕承坐在他床边,将食盒打开,拿出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舀了一勺小心地将其吹凉,递到辰末允的嘴边。   “有意思吗,安奕承!”   辰末允再也忍不了了,连勺带碗将其打翻。   安奕承也不恼,又从食盒里拿出备用的第二碗,柔声道,“阿允不吃饭的话,孤也不介意强灌下去。”   他将粥再次递到辰末允的嘴边。   辰末允将头偏过去。   “辰末允,别挑战孤的耐性。”他沉声道,透着令人不敢违抗的威严。   “我自己吃,你出去。”他还是偏着头。   安奕承将碗放在他手上,就离开了。 第三十五章 第一次   辰末允被安奕承囚禁了一个多月,这期间除了司慕青会去看看他,其余的人都在个忙个的事。   霖帝身体日渐消瘦,已到了日薄西山的时日。   朝廷中暗藏风波,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为争得五日后将要举办的秋日围猎的主权,互不相让。   那日各城城主或派亲信,或亲自前来,反正不能缺席,也是各方势力私下汇集商量事情,和拉拢势力的好时机。   瑶国也会派出使者参加,很大的可能是姜梦安。   霖帝思考再三,将主办围猎的任务交给了安奕承。   ……   辰末允戴着手链和脚链在夕颜阁晒太阳,他整个人清减了不少。   手腕和脚踝因为长时间戴着链条,都擦出来细细的红痕,有些结了痂,有些又重新被刮伤。   他坐在那里,看枯叶飘入院中,一片一片,神情显得十分的落寞。   安奕承最近白天忙着公务,晚上沉浸在瑶国四个美人的温柔乡中。   他们寻欢作乐的地方就在夕颜阁旁边的软香阁,有时候过于兴奋,声音都会传到他的房间里。   辰末允看着夕颜阁的禁闭的大门,突然想起来小黎,要是聒噪的小黎在就好了,他就不会那么的无聊。   吱——门开了。   苏子瑜拎着食盒,有些同情眼前人。   “其实殿下对你不一样的,你只要顺着他一些……”他也不知为何要与情敌讲这些。   “喜欢是可以强迫的吗?若是我强迫你喜欢我呢?”辰末允抱着膝盖,玩着脚上的铃铛,淡淡地问。   苏子瑜为难地皱眉,接不住辰末允的话也就闭嘴了,他将食盒打开,拿出一碗白米饭,和几个小菜。   “殿下,今日有空吗?”   辰末允慢慢的咀嚼着碗里的饭,食之无味。   “我去帮你问问吧。”苏子瑜叹了口气。   等着辰末允将饭吃完,然后将饭盘收进食盒里,辰末允的饭量很小,四盘小菜几乎是没动过的样子,饭也只是吃了一小半。   不过也是,要是他整天被手链脚链锁着,一个月只能呆在这个院子里,除了送饭的时间,其余的时间都见不到一个活人,估计他也吃不下饭吧。   苏子瑜回来得很快,还带了几个侍女。   他将一个药丸递给辰末允,“殿下答应晚上见你一面,但是你要吃下这个。”   辰末允接过,毫不犹豫地吞下,又看向他,等着苏子瑜交代。   “这只会让你一天使不上力气,无法动用武功而已。今晚见了殿下,好好得服个软。”   苏子瑜边说边解开辰末允手链脚链,拍拍他的肩膀。   辰末允躺在浴桶里的时候,脚踝如触针芒,伤口碰水,辣的要命。   侍女跪在他的身后,轻轻地梳着他那乌黑的发,闻着沁人心脾的清香,这香不如女子体香的甜腻,淡淡的,萦绕在心尖,偶尔轻轻挠一下,让人心动不已。   他起身,任由侍女擦去水渍,然后穿上里衣、中衣、外袍。   衣服竟然不是千篇一律的红色而是有些淡雅的银色。   放在烛光下,会有较耀眼的银光,一闪一闪的。   伺候他梳洗完后,侍女们几乎个个都是面红耳赤的,一副娇羞模样。   辰末允踏着月色走到软香阁门外的时候,就听到屋中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欢声笑语。   吴侬软语,软糯婉转,带着些许撒娇,让人软了耳根,恨不得将那说话的人抱入怀中,狠狠地香他一口。   他手抬到一半,突然又放下了,如此良辰美景,他若进去,岂不是扰了太子殿下的兴致?   可,自己在府上的身份与那四人又有何区别呢!   他推开了门,屋中烛光摇曳,红绸轻浮飘飞,朦朦胧胧的红光,增添了些道不明的暧昧气息。   安奕承一身黑色锦衣,蒙着眼正在追逐四个与辰末允同样装扮的男子。   不知是谁推了辰末允一把,他步履踉跄地摔入了安奕承的怀里。   那人一把搂住他的腰,在他的颈间嗅了嗅,不同于勾栏的胭脂味,淡淡的,芳香四溢。   这味道他很熟悉,他将辰末允推开。   辰末允吃了药,身体的力气不同平常,这一推,就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众人纷纷安静,不在打闹。   安奕承扯下蒙眼的布条,像是很扫兴。   “你没玩过吗?哪有被抓的人往抓的人身上扑的?还是你寂寞难耐,想求得孤的宠幸?”   辰末允绯色爬上了耳垂,气恼地握着拳头。   他将蒙眼的布条甩到辰末允的脸上,又到床上坐下,向那四人勾勾手。   那四人脱下外袍,乖巧的向床上的人奔去,单薄的丝绸将他们的身体包裹的若隐若现,酒池肉林也就是这般场面了吧。   两人跪在地上揉着他的腿,另两人跪在床上捏着他的肩。   他看向辰末允,眼神冷冷,像是不相识一般,“你还坐在地上干嘛,等孤扶你吗?还不快过来倒酒!”   辰末允起身,可能是吃了药的原因,他走得极慢。   他拿起桌上的酒杯,往里面倒了酒,垂眸递到安奕承的嘴边。   手腕上的红印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新伤加旧伤,一层又一层,看起来异常的夺目。   安奕承突然就握上他的手腕,疼得他松开了杯子,酒洒落了一地。   那四人慌张地跪下,求太子息怒。   也不知道安奕承在气什么,看着辰末允的眼睛冷的可怕。   “都滚!”   四人捡起落在地上的外袍,擦肩接踵,一通挤出小的可怜的门,似乎很怕安奕承发脾气。   “你手都这样了,为什么不让苏子瑜他们告诉孤?”   他也不知为何他会如此的生气。   “告诉了殿下,殿下就会解开吗?”声音冷冷的,他始终垂着眸,倔强地让人心疼。   “你如果不一而再再而三的违逆孤,孤会如此对你!”   他情绪激动,一改平时波澜不惊的模样,抓着辰末允的手,突然像控制不了一样,重重地发了力。   真痛!   “所以我就应该像个提线木偶一样,任你摆布,不能有自己一丝的想法吗!”他看向他,“为什么,你为什么这样禁锢我。“   辰末允痛苦地闭上眼睛,几乎带着哭腔,“我是你什么人啊,安奕承,你要这样对我?”   闷在心里一个月了,他终于崩溃了,他歇斯底里,任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你为什么就不明白呢,阿允?”   我只是不想失去你,我只是想你一直留在我身边,我随时都能看得到的地方。   “你让我明白什么啊,安奕承?我求你放了我吧,我真的还有好多的事要做!”   辰末允无力地跪下,一手被他握着,一手去拽住他的衣角,他低头闭眼,任由眼泪落到地板上,一滴又一滴,他真的累极了。   安奕承松开他的手,看着地上崩溃的人不知所措,他从未遇到这种情况。   良久,等辰末允的啜泣声小了,他叹了口气,弱弱地问,“非走不可吗?”   “非走不可。”   安奕承站起,狂躁的在屋中走来走去,又觉得不解气,将屋里的陈设砸了个稀巴烂。   然后停留在桌上的酒壶,拿起一饮而尽,脸色微红,眼神恍惚,将空酒壶扔到辰末允的身边。   他蹲下,又拿起桌上还未动过的酒壶,猛灌了半壶。   迷迷糊糊之中,他抬起辰末允的下巴,温柔地擦去他脸上的泪,用力地捏紧他的下巴,让其嘴巴半张,把剩下的半壶酒全部灌了进去。   他看着俯在地上,不停地拍着胸脯咳嗽的辰末允,一把将他捞入怀里,扔到了床上。   安奕承按住那两只不安分的手,扯下红色的头绳将其捆在床头,又急不可耐地解去他的衣服。   “安奕承!”   辰末允的怒吼没能唤回他的理智,或许他根本就不想理智。   他俯下身子,急促的呼吸声回荡在辰末允的耳边。   “安奕承,别碰我!”他的手被绑的死死地,挣扎不得。   安奕承直接用手捂住了辰末允的嘴巴,不让他发出一点声音,他怕在听着他的哀求,就会下不去手。   他一手抚在辰末允的腰后,然后吻上他脸上的泪痕,手又慢慢地向下移去。   辰末允绝望地,使劲地摇头,一指、两指……   “阿允,就一次。”   辰末允浑身无力,手腕上的鲜血流到了干净的床上。   “阿允,你放轻松,不会太痛的。”他轻声哄到,又吻了吻他的耳垂。   放松?他怎么放松?任谁被这样了还能放松!   辰末允心情忐忑,害怕多于气愤,他还没试过如此,虽然以前做梦会梦到与姜泽攸翻云覆雨,但都是他在上。   一生英勇的大将军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人压在身xia。   辰末允闷哼一声,只觉得身子一紧,被绑在头顶的双手不受控制地紧握成拳,然后认命一般的放弃了挣扎。   月光透过未关的窗户,地板上两道影子渐渐的混合成了一体。   ……   风微大,猎场四周树林茂密,枯叶密密地铺了一层又一层,秋风一掀,落叶滚动,如同千军万马一般波涛汹涌。   安奕承一身红色劲装,骑着骏马,在猎场的道上急驰而过,扬起漫天的尘土夹杂着枯叶。   他抱紧辰末允,轻声说:“阿允,抓紧了,孤要加速了!”   怀中人没什么反应,就安安静静地靠着,任他折腾。   绕着猎场跑了几圈,看他不开心,安奕承就觉得没了意思。   自从那晚之后,辰末允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以前虽然也清冷,但遇人也会搭话回话,而现在只要不是安奕承问话,谁与他交谈,均会被无视。   就像个精致的木偶娃娃一样,穿着华丽的衣裳,呆呆坐着,任安奕承摆布。   他曾说过要将辰末允身上的棱角磨灭,如今做到了,安奕承却毫无成就感。   他将辰末允抱下马,又拉着他去射箭,他想让那人开心一点,却不知道拿什么去哄他开心。   于是就干脆带着他将自己所喜欢的事都做上一遍。   安奕承站在十米开外,将弓箭拉满,聚精会神,一放,正中靶心。   周围的人没一个不喝彩的,他们喝不喝彩,安奕承都不在乎,他在乎的是那个呆呆地坐着,眼神恍惚的人的反应。 第三十六章 夜探书房   后半夜,一阵晚风拂过,微凉。   夜色静谧,幽暗的院子里走出一个蒙面男子,他一身夜行衣闯入安奕承的书房。   身形偏瘦,举步生风。   他在书房上下摸索,镇定自如,但是并未发现一点可疑之处。   以安奕承的谨慎,看过的密信,估计都已经烧毁,今日苏子瑜单独来过书房然后就匆忙出府,必定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他走到书案,桌子上一张宣纸上,龙飞凤舞写着一个字“杀”。   张扬跋扈,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正是安奕承的字迹。   杀?杀谁呢?   正在思考之际,先后两把飞刀穿过窗户纸,直冲他心脏而来。   黑衣人用剑一挡,挡的过其一,却挡不过其二,那把紧跟其后的飞刀将其右臂划开,血溅到了“杀”字上,慢慢晕染。   他才刚捂上伤口,一个高挑女子身带寒气,眼带杀意,从窗户一跃而入。   随后,府邸喧哗,安奕承随意披上一件外衫,匆匆而来。   黑衣人扔出手中的烟雾弹,翻身从另一个窗口逃出。   安奕承才到,望着其消失的背影,转身就去了夕颜阁。   司慕青带着人紧跟其后。   他推开门的时候,辰末允有些迷糊地在床上起身,睡眼朦胧,半露香肩,微微皱眉,似乎有些起床气。   看样子,他刚才一定是十分睡得香甜。   待辰末允看清门口的人,他下意识地裹紧被子,小心翼翼向床内挪去,像只受惊的小白兔,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他现在的样子是多么的诱人。   柔柔弱弱,楚楚可怜。   一双眼睛,害怕多于警惕,刺伤了安奕承的心。   那晚的打击对他如此大吗?   “阿允别怕。”他向他走过去。   辰末允抓紧盖在身上的被子,全身颤抖,竟怕地将头偏过去,紧闭双眼。   安奕承心头一颤,停了下来。“阿允?”   似乎带了些愧疚。   “殿下……有事吗?”声音颤得厉害。   “阿允,你今晚有出去过吗?”他细声细语,眼中满是无奈。   早知现在,那日就不应该借着酒劲做出那样的事。   “未。”   安奕承想将那人拥入怀里,跟他道歉,但却不忍在向前走一步。   “司慕青。”   “是。”   他将司慕青唤了进来,知道辰末允怕他,特别是在晚上,便出去到门外等候。   司慕青上去,将手伸到床上,是热乎的,她又握上辰末允的右臂,那人脸色毫无异样。   但是,手臂处渗出了些红色。   辰末允握上司慕青搭在其右臂的手,央求地摇摇头。   司慕青点头,擦去手上的血迹。   “殿下,未有异样。”   门外的声音渐渐淡去后,四周寂静,辰末允下床将房门上好锁,解开衣服,除去纱布,又重新包扎了一遍。   他的房间没有什么药品,只能将纱布一圈一圈的缠紧,下次裂开,或者渗血时就不会那么的明显了。   一只手处理起伤口,十分的费劲,废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包好,打了个极丑的小蝴蝶结。   还有两日,秋日狩猎就要开展,在这之前他必须要知道各方势力的动向,但是安奕承太过于谨慎,他无从下手。   第二日,安奕承出去得很早,应该是去狩猎场规划狩猎的区域与路线,以往,他会带上辰末允。   不允许辰末允离开他五步之内。   今日却没有带,怕是有比规划路线更要重要的事,是任何人都不可以知道的事情。   辰末允才出夕颜阁,四个小斯便凑上来,笑嘻嘻地向他行礼。   为首的人笑到:“辰公子好,小的三万,这是一万、二万、四万。”   辰末允听着,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觉得这名字取得真随意。   三万见他反应淡淡的,想着应该是极难伺候的主,又接着道,“殿下让我们跟着您,还有……”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颗小药丸。   辰末允认得,是可以让他浑身无力,无法所以使用武功的药。   “殿下叮嘱,必须看辰公子将其吃下去,不然不可出夕颜阁。”三万一板一眼地说着,学着安奕承的神情,竟然有几分相似。   昨晚虽然没让他抓住证据,但也没有完全取得他的信任。   辰末允将药吞下去,不到一会儿,就有些提不上力气,只能靠在门旁,缓一会儿。   “公子要去哪?殿下说可以坐他的轿子。”三万扶住他的身子。   这药的劲竟然比那么苏子瑜给的还要大,他走路都费劲的人还能去哪里呢。   辰末允摇摇头,有气无力道:“三万,麻烦你扶我回房间吧。”   才走到一半路,他又觉得不甘心,后日就是秋日狩猎,他只有今天和明天的时间了。   “三万,你知道城西酥铺的蜜饯吗?”说几个字都要喘一下,真是难受极了。   “公子想吃,我叫的一万和二万去买。”   辰末允摇摇头,示意他停下,“我想去。”   “一万,二万,准备马车,四万来和我扶辰公子。”   秋风萧瑟,落叶横飞。   三万的搀扶着辰末允进了马车里。   辰末允靠在窗边,三万则跪在一旁,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竟然随身拿出笔在本子上画下他的动作神态。   将其孤独落寞的神态描得入木三分,画着画着,他竟然也伤心了起来。   早就知道他们的太子殿下禁锢了一位绝世的美人,他们私下下注,堵他们喜新厌旧的殿下对其的兴趣定然不超过一年。   谁知都几年过去了,这美人还被殿下捆在身边。   被派来伺候辰末允的时候,他们还是挺怕的,毕竟之前被殿下看上的美人,没有人不仗着恩宠为难他们的。   也就只有眼前这位美人与他说话时还加上了“麻烦”二字。   但是他为何看起来那么的难过,让人不禁想抚去他的伤痕,看他笑起来的样子。   “你喜欢画画?”辰末允看着他笔下生花,极为熟练。   三万点点头。   “公子,您看起来好像很难过。”这难过的气息都将他同化了过去。   三万突然也觉得很难过很难过。   辰末允莫名地看了他一眼,又迎上一缕阳光,闭上眼睛,“你是府中除阿青外,第一个关心我的人。”   “其实,殿下也很关心公子的。”   三万画中的那人,闭着眼,任由微弱的暖阳照在他柔和的脸上,虽美却伤。   “是吗?”他反问,声音极轻,更像是自言自语。   所谓关心就是将他锁在身边,每天吃让人失去力气的软筋散吗?   没有自由,也没有一个能说说话的人,如同废人一般。   车夫将马车停了下来,酥铺门庭若市,人与人擦肩接踵。   在人群中,辰末允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还未叫住他,那人就先叫出了口。   “末允哥哥,你怎么在这?真是想死我了!”如此多话,不是笑言还有谁。   笑言怀中抱着几包蜜饯,笑吟吟地走到车窗前。   “给言侍卫请安。”四人态度十分恭敬,比对辰末允还要恭敬几分。   “笑言也喜欢这家果子铺吗?”   “不是,公主喜欢,末允哥哥,你身体不舒服吗?怎么那么有气无力。”笑言摸向他的额头,又喃喃,“也没发烧啊。”   辰末允摇摇头,乏力的他不想说一句话。   他慢慢地走到车头,下车的时候竟然摔了下去,磕破了膝盖,还擦伤了手肘。   三万四人还有笑言都惊了下,连忙扶起辰末允。   他倒下去得太快,太突然了。   “笑言,送我去对面的医馆,我觉得我走不了路了。”辰末允吃痛,整个人瘫在笑言身上。   实际上并未伤得那么重。   三万完全被吓到了,这可是殿下放在心尖上的人,他们竟然让他受伤了,这小命估计保不住了。   对不起了,奕承哥哥,我要抱你心上人了!笑言心中默念,将其抱到怀中,几个人慌慌张张地送其到医馆。   大夫见他们来势汹汹,赶紧打开里屋的房间让其进去。   辰末允被放在软塌上,三万带着其他几个万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看得辰末允忍俊不禁。   笑言则一脸愁容,“末允哥哥,虽然笑笑很担心你,但是公主估计等我很久了,你看……”   “你先回去,这里有三万。”   笑言用看废物的眼神扫了地上四个万一眼,要不是公主等着,他才不放心这个四个废物照看奕承哥哥的心肝。   笑言走后,辰末允才宽慰起四个万来,“你们放心,我会向殿下求情的。”   “谢公子。”众人纷纷磕头,感恩戴德。   “你们如此吵闹,大夫都无法专心替我看伤了,劳烦你们出去一下。”他温温柔柔的,很亲和。   三万怕得昏了头脑,竟然真的带着三人一起出去了。   大夫将门关上,正要掀开辰末允的衣服查看他膝盖的伤势,却被辰末允制止住,他将身上的唯一值钱的玉佩递给大夫。   这种类型的玉佩安奕承送了他很多,丢一两个,应该察觉不到。   “这个玉佩可以换你五个这样的铺子。”   “公子有什么吩咐,尽管提。”大夫摸摸玉佩,喜不胜收。   他压低声音,在大夫耳边耳语。   大夫将其受伤的地方包扎好,拿出解软筋散的解药。   一切准备就绪。   大夫出来的时候,四个人着急的上前询问其伤势。   “四位莫急,你们家公子只是擦伤了,不是那么严重,但他身体虚弱,在内屋睡着了。”大夫重复辰末允交他的话。   四人之中,三万警惕性最高,交代三人在外等候后,就进了内屋。   辰末允身上盖着毯子,睡得正香甜,三万见状,悬了一颗心就放了下来,毕竟这位美人出了名的会逃跑。   他干脆坐在床尾的地上守着,屋中弥漫着一股不同于刚才的香气,可能是刚刚给公子上的药的味道吧。   三万没多想,坐着坐着,突然就睡着了。   辰末允起身,翻出窗户,打开医馆后门的锁,溜了出去。 第三十七章 撞破   他翻进酥铺的后院,叫住一个伙计。   “冬日暖风,夏日冷风。”此言一出,伙计警惕地看向四周,将其带去了一个隐蔽的暗门。   这个店铺是瑶国安排在霖国的情报收集点,这他是知道的,毕竟这个点也有他一半的出力,他生前就是靠着这些情报打了一场又一场的胜战。   至于暗号也早换了很多种,这句是他即将离别瑶国的时候,姜泽攸交代的。   但是他不同于其他的线人,他不需要传消息,只要等着上级的命令行事而已。   不一会,胖胖的老板进了暗格,看了他一眼,犹豫不决地行了个跪礼。“属下看贵人陌生,是?”   “掌柜莫非是忘记了,贵人的身份对谁都不能暴露。”这条规矩还是他定的,“太子府戒备森严,我没有机会传消息。”   莫非,君上安了两位探子在霖国太子身边?掌柜有些疑惑,但暗号共有五条,每个贵人知道的都是不一样的,一个贵人对一个暗号,就不怕泄露的风险。   如今确实是只有这一条暗号的贵人还未与他们对接上。   “贵人可有消息要传?最近秋日狩猎在即,城内管辖比平时要严,我们无法传消息回去。”   “我知道,你将最近所得的消息告诉我,我有用处。”他有些着急,怕三万的药劲过了。   掌柜将卷宗从墙边的小暗格拿出来,辰末允一目十行地全部阅览,没有时间去细究消息的正确与否。   “掌柜的,霖国太子安奕承正向这边过来了。”伙计慌慌张张地闯进来,气喘吁吁。   “先将卷宗藏起来。”掌柜夺过辰末允手上的卷宗,不如伙计的慌张。   “但他去的方向是我们对面医馆。”伙计又补充道。   辰末允真恨话说到一半的人。   想着,他已经出了暗格,翻墙出去,可惜刚刚膝盖摔伤了,不然他还能快些。   “殿下,您怎么来了?”在医馆大堂的三人慌慌张张地跪下。   安奕承无视他们,有些不耐烦地问:“辰末允呢。”   “那里面。”他们指向内屋。   安奕承着急得走过去,正要推开门,门就被辰末允从里边打开了。   他急得从上到下地打量着辰末允,见他没有大碍,才问到:“三万呢?”   “里面,他睡着了。”   安奕承向前一步,辰末允就站着,没有要让他进去的意思,“殿下,里面药的味道太浓厚了,我去叫醒他就好。”   辰末允平时可不会那么多话,更不会如此会为他着想。   安奕承将其推开,看着熟睡在地的三万,气愤地踹了他一脚。   三万觉得一阵痛,清醒了过来,但还是有些迷糊,头疼得要命,他使劲地捶捶头。   被安奕承一声“滚出去”吓得彻底清醒过来,屁滚尿流地滚了出去。   屋中还弥漫着那股药香,其实是迷药,虽然已经很淡很淡了,但安奕承是习武之人,这点味道他还是能判断得出来的。   他猛地将门外的人拉进屋里,狠狠地甩到床榻上,正巧扯的是那只昨晚被司慕青伤到的胳膊。   辰末允觉得伤口撕裂,痛的青筋暴起,幸亏他缠的绷带层数多,不然血就要渗出来了。   “你去了哪里?”他质问,眼底没有一点温度。   这才是辰末允,这种人怎么会败在那种小事上!   “我未曾离开一步。”他身体微微发抖,像是很害怕。   安奕承已经分不清他是真害怕还是假害怕。   “那为何会有迷药。”他逐渐烦躁,“辰末允,你最好不要骗我。”   “我在府中夜夜睡不着觉,来这里崴了脚,遇到大夫,就想知道怎么才可以睡个好觉,然后大夫说少量迷药可以助眠,我就试了下。”   他越说越小声,声音抖得厉害,似乎已经承受不了安奕承的怒火。   “叫大夫过来!”他吼着,但眼睛一直盯着辰末允,似乎只要看出一点破绽,就能生吃了辰末允。“他说的是否属实?”   大夫惶恐地跪在地上,磕着头:“是,却是如此。”   “一万,二万,去后院看看!”他看着那人抱腿在床上,瑟瑟发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多心了。   毕竟那晚过后,辰末允所有的棱角像是都被磨平了一般,变得畏畏缩缩,只有想要碰他的时候,他才不会宁死不屈,但平时让他干嘛他就干嘛的。   听话的让人心疼。   “殿下,后院有后门,但是被锁住了,问了伙计,因为后院那条路十分的泥泞,所以这门他们一年四季都锁着。”一万答复。   安奕承看向他的鞋,干干净净的,像是新的一般。   他不知道的是,辰末允问大夫要了双鞋才出去的,回来后,他早将那双脏的乌黑的鞋藏了起来。   又把脉向他的脉搏,软筋散的药效还在。   难道,真的是他想错了。   他在塌上坐下,将辰末允搂入怀中,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你为何不告诉孤,你夜夜睡不着觉?”   他的声音软了下来,“你就那么怕孤吗?”   与之前判若两人。   “殿下,我以后都不出夕颜阁了,可以不吃那个软筋散吗?”他仰头期待地看向他,十分的小心翼翼,“若是不可以的话就算了,反正我平时也没什么用,没力气的话就躺在床上好了。”   他自我安慰地笑笑,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   他将他抱了起来往外面的马车走去,“孤会让他们减少药效的,用起来不会让你走不稳路。”   辰末允将头埋在他怀里,眼神清明,神情冷淡。   直到回到太子府,辰末允没再提一个要求,这人还是完全没有对他放下戒备心。   辰末允一直趴在车窗上,看街道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看他们三五成群,嬉戏打闹。   看着看着,过去的回忆就浮现在脑中。   那时候,他还未与姜泽攸反目成仇,他、姜泽攸、南郭因,还有最小的韩宁,他们四人也经常在街上闲逛,遇到不平的事,就会拔刀相助,累了就找个安静的酒馆不醉不休。   是如此的其乐融融,但最后败给了权势,败给了人心。   他本以为,重活一世,应该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无人相陪的日子,但有时候,却还是忍不住羡慕他人好友在旁,煮酒烹茶,交谈甚欢的人生。   回到太子府的时候,笑言带着安容璃在院中等候。   晚风拂过,少男少女的衣服随着风浮动,越罗衫袂迎春风,极美的画面。   见安奕承抱着辰末允过来,笑言开心地向前,安容璃抓着他衣袖的手就被甩开了,她双手掐腰,充满敌意地看着辰末允。   “你们回来了,末允哥哥,是笑笑叫奕承哥哥来接你的,笑笑贴心吧?”笑言一副讨赏的模样。   今日容璃公主无聊,哭着喊着让笑言带她去玩。两人正好去了狩猎场,后面笑言又去街上买糕点,回去找公主遇到了安奕承,就顺便提了一口遇到辰末允的事。   谁知,平时遇事淡定自如的人竟然留下看手中的事,慌慌张张地赶了过去。   “笑笑,没看见哥哥忙吗?还请挡路!”   安容璃很不高兴,特别是看到笑言亲近辰末允的时候,她皱起眉,嘟着嘴,一双美目不雅地翻了个白眼。   “奕承哥哥很忙吗?末允哥哥你为什么不理我啊?”   辰末允觉得脑袋疼,干脆闭上眼睛,就差点毁在这小子的手上,他竟然还有脸来求夸奖。   笑言还是不死心,扒拉向辰末允的手,撒娇的晃一晃,还想在说什么,直到被安奕承杀气正浓的眼神一撇,他才彻底闭上嘴,乖乖地让了一条路。   “自讨没趣吧!”安容璃在一旁幸灾乐祸,“你别打那个人的主意,他是哥哥的人。”   “公主——我才没有呢,笑笑最喜欢公主了——”他拉上安容璃的胳膊,又接着撒娇。   真想不通堂堂八尺男儿,撒起娇来竟然丝毫不要脸。   容璃公主踮起脚费劲地摸摸他的头,眉眼弯弯,笑得特别灿烂。   安奕承抱着辰末允去的方向竟然是自己的房间。   辰末允心慌,他的手臂上的伤口已经裂开,只是因为缠的绷带多,血迹还未明显,要是再不处理的话,估计就隐瞒不下去了。   “殿下,停下,我要回夕颜阁。”   安奕承愣了下,但还是转身往夕颜阁的方向走去。   辰末允松了口气。   躺到床上的时候,听到安奕承离开的声音,他才起身将门锁上。   辰末允觉得很累很累,每一个动作都要费很大的劲,他靠着门,慢慢滑落坐在地上,休息了下,然后将衣服解开,脱到一半。   纱布上透出一点鲜红,他一层一层地将其剥开,伤口已经发炎。   他从解开腰间的香囊,将里面的药粉洒在手臂上,这是他在药馆里顺的,很少量。   “阿允?”他记得他离开时,并没有把门带上啊,安奕承手中拿着食盒。   辰末允才听到声音,安奕承人就到了门口,一推,才发现门被锁住了。   坐在地上的人慌里慌张地将衣服穿上,把地上带血的绷带用脚踢到了柜子下。   “阿允,你锁门干嘛?阿允,你再不应孤,孤就就踹门了!”那人怎么那么容易发火。   辰末允艰难地靠着门起身,伸手推开了门阀,靠着门的身子就往后倒了去。   安奕承接住了他,“你怎么了?伤得很重吗,怎么那么虚弱?”   他抱起他,往床上放去。   辰末允因为失血过多,嘴唇发白,靠在床头,呼吸微弱。   “殿下,我没事,你不是还有事要忙吗?让三万进来伺候就是了。”   他扯起被子,想盖住右手臂,这该死的软筋散,他手抖得厉害,竟突然使不上劲了,身体越来越空虚,浑身冒起冷汗。   安奕承将他搂进怀中,发现他烫得厉害。   “末允哥哥,笑笑来看看你!”笑言进门的时候,就看了这一副光景。   辰末允依偎在安奕承的怀里,安奕承深情地凝视着他。   笑言笑意猥琐,好奇地看着他们,“你们是要羞羞吗?笑笑也想看!”   “胡闹,去煮碗退烧药来。”安奕承没好气道。   笑言溜得很快。   安奕承用袖子擦擦他额头上的汗,将他搂得更紧了,没发觉他异常的紧张。   “是磕到了哪里?”他问着,去扯怀里人的腰带。   “殿下,我没事,你先……”话说着,安奕承已经将整条腰带解了下来。   “安奕承别碰我!”他吼到,想挣脱他的怀抱,却被搂得越来越紧。   嘶——   “阿允,孤不会对你如何的,就只是看看你伤在哪。”   半身衣服褪去,手臂上鲜红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之中,两人都停了手,房中静得可怕。 第三十八章 就是这么想孤的吗   安奕承松开他,手附在他的伤口上,看着他的眼神暗了下来,阴郁而可怕。他稍稍用力,血就从五指的缝隙里流了出来。   辰末允疼得浑身颤抖,为了压抑痛感,将嘴唇咬伤,硬是不哼一声。   “阿允啊,你真是厉害,演的好啊!”他轻笑,赞叹道,让人不寒而栗。   安奕承推倒他,附上他的唇,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渐渐散开。   混合着那人的玉泉,味道又甜又腥。   辰末允实在是没有力气反抗了,连握紧双拳的力气都没有。   那人附在他耳边,下流地说到:“你这么烫,放进去,应该很舒服吧!”   安奕承轻笑,笑得阴翳,扭曲,“孤保证,这一次定会让你疯,疯了好,疯了的才听话!”   “滚开!”辰末允怒火中烧,声音却细若蚊蚋。   笑言进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副污秽的场面。   安奕承手正往辰末允的身,后探去,身,下人衣衫半解,嘴唇上的血珠娇艳欲滴、勾魂摄魄,十分秀色可餐。   那一声又一声歇斯底里的“滚开”虽沙哑,却痛彻心扉。   笑言手中捧着的药碗,掉到了地上,一声刺耳的破碎声,让安奕承不断往下的手停住。   “哥哥,他不愿意,你如此和霖帝有什么区别!”   笑言将床上不理智的人推开,张开双手拦在辰末允面前,不可思议地看着安奕承。   安奕承怒不可遏,将屋中的东西通通摔到地上,气冲冲地出了门。   对什么事他都是有条不紊的,唯独对辰末允,真是束手无策。   等到完全听不到安奕承的动静了。   辰末允整个人才松懈了下来,此刻他就想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笑言扶起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呆滞的人,将他的衣服整理好,他的动作很轻很缓慢。   眼前人,眼眶微红,满脸疲态,却又精致的像个瓷娃娃,他不得不谨小慎微,生怕一不小就会将其打碎。   笑言出去后,辰末允捡起混乱之中掉在地上的香囊,将其撕开,从里面掉落下几颗黑色的小药丸。   很小,不仔细看的话,都不易发现。   他将其服下,一次五颗,然后趴在床上,过了会身体才有了些力气,但是他还是难受的厉害。   后日就是秋日狩猎,他得赶紧好起来。   他在众多细小碎片中牢牢盯住一块稍大的破碎碗片,碗片上面还有差不多一口的药液,没想到有一天,他竟会像个乞丐一样,食用地上的东西。   他捡起正要往嘴中送去。   只听到一阵脚步声,他手中的碎碗片就被笑言打掉在地。   他心疼得擦擦刚刚溅到辰末允脸上的药渍,一脸愧疚:“对不起,哥哥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他不知道怎么留住你,所以才会这样。”   他扶起辰末允,让其靠在床头,打开食盒,传来一股浓郁的草药味,里面是一碗热气腾腾的药。   “哥哥从小到大,周围的人都捧着他,没有人违背过他。”他将药吹凉,送到辰末允的口中,“他喜欢的东西,别人都是上赶着送过来的。”   喂完药,他又将食盒第二层打开,里面是纱布还有些创伤药。   “不喜欢他的,经过他几次威逼利诱,也就臣服了。”他将药轻轻地洒在辰末允的伤口上,“也就只有你,让他毫无办法。”   他拿起纱布缠在辰末允的手臂上,“我知道,你很讨厌哥哥,但……”   “笑言,我累了。”辰末允躺下去,用被子将头蒙住。   送客的意思很明确。   安奕承喜欢他,可笑至极,喜欢一个人,应该是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如他前世对姜泽攸那般。   怎么可能舍得让自己在意的人受一丝丝委屈呢?   安奕承对他,不过是见色起意,一时的兴趣罢了。   这一觉他睡得很不舒坦,身上冒了很多的汗。   梦里,他被捆在刑台上,安奕承拿着小刀,慢慢得将他的手筋,脚筋挑断,任由他怎么求饶,那人都无动于衷。   正在崩溃绝望之时,一双手轻轻地推醒他。   将他从梦魇中拉了出来。   “公子,殿下让您过去一趟。”是三万的声音。   他到大堂里的时候,司慕青正趴在苏子瑜的怀里,痛苦的挣扎,她面如土色,嘴唇苍白,像是中毒。   “殿下,饶了她吧!”是苏子瑜的声音。   他与司慕青共事五载,五年的同僚,不忍心看其如此受折磨。   “辰末允!还不快跪下求情,她是为了帮你,才会如此的!”他见求安奕承无用,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辰末允的身上。   夜已经黑了,月明星稀,已经入了深秋,风吹到身上有些凉。   辰末允站在门口,不失礼数地跪下,一字一顿问到:“殿下,想如何?”   坐在堂上的人,赤脚搭在桌子上,瑶国的四个美人半跪在他旁边,或是为其酌酒,或是喂其水果,或是捏肩捶背,好不惬意。   “孤不想如何,明日姜梦安代表瑶国来参加吾国的秋日狩猎。”他顿了下,吃下递到嘴边的葡萄,一把将那美人拽入怀里,十分的暧昧。   三万面红耳赤,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堂上一眼,他们殿下真是太随意了。   “孤的线报传来消息,林玟秋会来,孤突然觉得像阿允如此姿色,林玟秋会的,阿允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安奕承毫不怜香惜玉,那人坐在他怀中的美人,已红了脸颊,双眼渐渐迷离。   “你说两兄妹一同伺候人,那场面该是怎么样的香艳,想想,孤都心动了呢!”   他推开怀中的人,玩味似的从头到脚地打量着辰末允。   辰末允气得浑身颤抖,一言不发。   太子殿下又觉得没意思,又缓缓到,“小黎和辰月也来了呢。”   “安奕承!”他再也压制不住怒火。   “如何!”他回吼到,声音比辰末允的还要大。   辰末允气得呼吸急促,说不出话来。   堂上的人笑笑,柔声细语,“若是小黎知道自家公子成了别人的禁,脔,会有多伤心啊!”他啧啧的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你要如何才给阿青解药?”终有一天,他会让这个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简单啊,你既不愿让孤宠你,爱你,那孤成全你啊,明日你只要乖乖听孤的话,孤开心了,自然就给她解药了!”   这一折腾就到了半夜,安奕承将司慕青软禁了起来,不许任何人去看望她。   今夜安奕承又带着四个美人在夕颜阁旁的软香阁风流快活,声音的高度一轮盖过一轮,守在辰末允房间外的四个万都不禁感叹他们太子殿下的体力。   辰末允靠在床边心事重重,未注意到屋上的瓦片被人掀开了一脚,一双眼睛正炯炯有神的盯着他。   他在脑中将从酥铺得到的两条重要的消息捋了一捋,但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霖国秋日围猎,一般是半月的时间,按照惯例,瑶国代表使臣只会待上五天,安奕承要在秋日围猎刺杀霖帝,应该会选择在使臣离开之后。   但是明明他是霖国太子,本可以名正言顺的坐上皇位,为何要多此一举?   难道是为早日登上皇位?但霖帝已危在旦夕,不出半年定会驾鹤西去,以辰末允对他的了解,他不可能等不到这半年。   还有令其最头疼的是,安泽锡要在秋日围猎刺杀安奕承,他在纠结他是否要告知那个他将他伤得体无完肤的殿下。   本就闹心,听着外面差不多叫的几乎要断气的声音,他就更烦躁了。   呵!什么安奕承喜欢他,不过是欲求不满而已。   他扯扯锁在脚踝上的链子,气得躺下,蒙头大睡。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睡得那么沉,半梦半醒之间,一片柔软落在他的额头、眼睛,接着是鼻梁、鼻尖,最后,目标落到了他红润的唇上。   那个吻漫长又轻缓,温柔的要命,像是很眷恋一般,小心翼翼的。   辰末允想睁眼,却觉得有千斤重的东西压在眼皮上,奈何怎么用力始终抬不起来。   明日是秋日围猎的大典,今日参与的达官贵人都已经到达了霖国都城,包括姜梦安。   霖国都城的客栈几乎人满为患,街道上也热闹非凡,各种奇装异服,五花八门的玩意,还有各式各样的语言。   但这些热闹皆与辰末允无关。   他正蹲在床下,琢磨锁在床脚的链子,这次的脚链的内圈竟然粘了一圈厚厚的羊毛,刮到他脚踝的地方痒痒的。   今晚安奕承作为东道主,要在太子府举办一个盛大的宴会,接风各路官员,还有瑶国使臣。   安奕承给他的任务就是用这一身皮囊去拉拢瑶国来的使臣,看套到消息的价值来决定司慕青的生死。   他们的太子殿下在折磨人上,真是有自己独到的品味。   快要到傍晚的时候,侍女们抬来热水,将浴桶灌满。   他脚上的链子也被打开了。   但是每日服用的软筋散,虽然量减少了些,但还是有些费力。   香囊里也就只剩下五颗小药丸了,他要留在关键时候用。   他解开衣衫,露出白玉般泛着光泽的肌肤,他抬起笔直修长的腿,跨到浴桶里,缓缓沉入热水中,浓密而长的睫毛在微微的颤抖,遮住了他眼底的悲伤。   黑发为束,直直地垂到了浴桶底下,水汽氤氲,遮住了他一半的诱人。   他闭眼,感受热度慢慢地萦绕全身,这几日紧绷的身体终于得到了放松。   突然他身后走来一个人,紧接着一双手拿着柔软的棉布,力度不重不轻,从他的脖颈慢慢地移到他的锁骨处,有些痒。   察觉到有急促的呼吸,离他的耳朵越来越近,辰末允心跳加速,想要睁开的双眼被一双手盖住。   手上有茧,略显粗糙,定是个习武之人。   那人另一只手,从他的锁骨处慢慢向胸,口划去,挠的人心头痒痒。   “殿下?”他轻问。   那人见已被识破,绕到辰末允的前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阿允你说,你这副身体能为孤带来多大的利益?”他笑着,依旧那么的温文儒雅。   “自然是极大的,末允对自己的姿色还是很自信的。”他也笑着,温婉可人,让人垂涎欲滴。   “你宁愿和他们……也不愿和孤……对吗!”   那人突然怒不可遏,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这不是殿下吩咐的吗?殿下不就是想看末允被羞辱时的痛苦与无能为力吗?”他轻笑出声。   “没错,孤就是喜欢看你苟延残喘毫无反抗之力。”他抬起辰末允的下巴。   他就是这么想孤的吗?   他靠近辰末允的耳边轻轻道,“你最好洗干净一点,别被瑶国那些大臣嫌弃了去!” 第三十九章 不是喜欢我吗?   夜幕刚降临,夜色幽蓝,泛着些令人浮想联翩的微光。   辰末允一身青衣跟在安奕承的身后,旁边是轻云轻羽两兄妹。   大殿中高朋满座、杯觥交错,安奕承一进门,就立刻鸦雀无声,众人纷纷下跪行礼,除了姜梦安。   他是瑶国的王爷,只需拱手作揖。   安奕承一身黑色锦缎窄袖蟒袍,金丝线盘在他的胸口,绣成蛟龙的模样,张牙舞爪,异常嚣张,但在他温润如玉,言笑晏晏的面容衬托下,竟也没觉得有多张扬。   暗纹水波镶绣在袖口,月白色绸缎束住其腰身,腰上悬挂着一块玲珑白玉。   表面一副谦逊有礼,如春水般温柔的人,谁又能想到那人暗地里杀伐果断,手段毒辣。   他在大殿之上的高位坐下,将手一挥,众人才缓缓起身。   轻云跪在他脚下,为其斟酒添菜。   辰末允与轻羽一人站在一旁。   在安奕承说客套话的期间,辰末允对上林玟秋,她依旧穿着那一身半露未露、若隐若现的衣裳,脸上的面纱遮挡了她一半的诱惑。   林玟秋站在姜梦安身后,对辰末允行了个礼,眼中情绪复杂。   那晚床上的信,让她得知自己竟然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也知道了自己最崇拜、最敬爱的林洛白哥哥和她并不是一母同胞。   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伤心。   辰末允又大概扫了下堂下,并没看到辰月和小黎。   “在孤面前,你还敢看别的人?”安奕承偏头看向他,眼带笑意,语气轻柔。   但辰末允依稀知道这人应该是怒了。   果不其然,他拽过辰末允的手腕,将其摔到自己的面前。   辰末允忍着膝盖处传来的阵阵麻痛,屈辱地跪着。   那人捏住他的下巴,逼其直视自己,又拿起酒壶,将酒往其嘴中倒去,太快太急,就从他的嘴角边流下,湿透了他的衣服。   辰末允闭上双眼,将脸往里偏过,他不想林玟秋看到他如此无能、受辱的模样。   林玟秋握紧双拳,眼带怒意,控制不住地向前走了一步。   就算台上受辱的那人与自己没有半点关系,就冲着那张与哥哥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她也是忍不了的,她怎么能容忍别人对她哥哥的污辱。   “怎么?心疼了?”   姜梦安起身拦住她,有些不可思议,自从这女人被他发现躲在衣柜,带回王府后,不管他如何羞辱,夜夜折磨她。   也不管后面被姜泽攸用做工具,受到多少人的践踏,她从未皱过一次眉,流过一次泪。   而如今因为台上那个从未一起生活过的同父异母的哥哥而乱了分寸。   林玟秋啊林玟秋,原来你的弱点是他啊。   姜梦安将她拉回原位,压低声音警告她:“别忘了,你的任务!”   一壶酒倒完,安奕承手搭在他肩膀,贴在他的耳边,轻轻问到:“还看别人吗?”   辰末允艰难地摇头,那人却还是不太满意,按着他肩膀的手加了些力,又柔柔道:“说话。”   “不……看了!”   安奕承满意得拍了拍他的脸,笑得更肆意了,只是看上他双眼里的屈辱时,太子殿下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辰末允好像更讨厌他了……   这一小闹剧之后,众人转回了注意力,又开始把酒言欢。   林玟秋端起酒杯,步步生莲,身姿摇曳,向姜梦安对面一人喝闷酒的安泽锡走去,微微俯身,身材婀娜多姿,姿势恰到好处。   不骚反而多了些风雅。   她的第一个目标就是霖国岑王安泽锡。   辰末允突然眼眶就红了,他咬紧牙齿,低下头去,不敢往安泽锡那边看一眼。   他可真是无能,生前家人一个都护不住,重生后也是如此,还想报仇雪恨,他连安奕承都奈何不了。   安泽锡抬头看向林玟秋,接过她手中的酒,“姑娘如此天仙,何必糟践自己,小王已有心上人,姑娘不必煞费苦心。”   “真是羡慕那姑娘。”林玟秋接过酒杯,又往安泽锡身后不起眼的位子走去。   众人几乎停止了喧哗,目不转睛地盯着林玟秋,大殿之中回荡着她脚踝上的铃铛声,这可是瑶国第一美人,受了她青睐的人,是何其的荣幸。   她最终在一个其貌不扬,甚至有些粗犷,虎背熊腰的男人面前停下。   待看清那个男人的长相,辰末允愣住了。   林玟秋伸出白玉般无暇的手,轻轻勾起眼前人的酒壶,给他倒了杯酒,然后递给他,“小女林玟秋,早闻赵平副将大名。”   赵平已是两眼发光,激动不已,伸出来的手未碰酒杯,而是摸上了林玟秋光滑细腻的手腕。   谁都可以,唯独他不行!他怎么敢?   辰末允握上藏在衣袖里的匕首,来赴会之前,他就服下了最后软筋散的解药,要是赵平再得寸进尺,他一定会让其死无葬身之地。   赵平见林玟秋没有躲闪的意思,便扯着她的身子往自己身上靠去,那双肮脏的手竟然已经搂住了林玟秋的腰。   辰末允脚下动作飞快,身形飘逸,一瞬间就到了赵平的位子,匕首在其手背上划了一刀,将林玟秋拉回怀中,又推到一旁。   赵平也不是个吃素的主,他如今得坐副将之位,是靠一身军功而来,虽然早就知道安奕承身边有个与林洛白极其相像之人,但是亲眼看见又是另一回事。   他总觉得这人不仅是长相与林洛白相像,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突然觉得这人分明就是林洛白。   眼中的坚毅,招式的狠劲,和那突然令人窒息的气场真是像极了。   辰末允满脑子都是他怎么敢!   “赵平,你可知她是什么人?”他怒不可遏。   “林洛白的妹妹。”   若他不答还好,一答辰末允突然觉得死无葬身之地太便宜他了,剁了喂狗都嫌脏了狗的嘴。   赵平是他生前提拔的将士,此人有胆有识,就是太好色。   赵平跟着他立了很多大功,从寂寂无名的士兵到能与南郭因平起平坐的副将,都是他一手提拔的,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此人色胆迷天,好色成魔。   加上赵平犯事是都是刻意避开他的,后来因为赵平玩得太过火,竟然将一个妙龄女子弄死了,这才闹到了他面前。   那时候他念在赵平家中有七十岁老母,妻子又怀有二胎,而且战绩累累,便罚了他一百军棍,将其赶出军营,从此不可参军。   他又怕其抗不过一百根军棍,硬生生为他抗了五十根。   而如今赵平明明知道林玟秋是他的妹妹,竟然还下得去手,真是该死。   赵平的武功路数都是他指导的,赵平学艺不精,用的都是蛮力,不如他的招式的轻巧,不一会就落了下风。   突然从门外飞来一把长剑,为赵平挡下了致命的一刀,接着从殿外鱼贯而入的侍卫将辰末允团团围住。   苏子瑜已经将他手中的匕首打掉,擒住他的双手,又踢向他的弯膝,总算是将挣扎不休的人制住。   赵平惊魂未定,气得发抖,很久没有如此被人逼入绝境了。   赵平走到他面前,狠狠地扇了他一耳光。   辰末允嘴角流血,半边脸红肿,看着赵平的眼神嗜血一般。   原本在看热闹的安奕承突然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歪着头瞥向赵平一眼,眼神阴翳。   “殿下,可否将此人交给末将发落?”虽是询问,语气中带了丝不易察觉的威胁。   安奕承微笑,背在背后的手握得青筋暴起,若不是刺杀霖王要用到他,就凭他敢动他的人,就该千刀万剐了。   “只要不给孤弄死了,弄脏了,都随你!”说罢,又看向殿中因为打斗而变得一片狼藉,扶扶额,有些头疼的感觉,“今晚就到这吧,明日狩猎大典完后,孤再好好的款待各位。”   他搂向轻羽,又对着苏子瑜说,“赵副将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你帮孤看着他,别让他在把赵副将咬着了!”   “是!”   人散后,赵平得意地搂向林玟秋的腰身,这次林玟秋没有逆来顺受,而是往后退了一步,这一退便被身后不知何时过来的姜梦安按住。   他问:“赵副将想怎么玩?”   “不能弄死,不能弄脏,还真是难办呢!”   “小王倒是有一计。”他看看林玟秋再看看辰末允,笑得癫狂,“赵副将有所不知,这辰末允是林洛白的阮生兄弟,也是林玟秋同父异母的哥哥,若是当着哥哥的面污辱妹妹,你看,如何!”   “姜梦安!”辰末允怒火中烧,肝胆欲碎,连苏子瑜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自愧不如啊!”赵平一把扛起林玟秋,挑衅似的在其圆润的臀部重重的拍了一掌。   林玟秋闭眼,不敢去瞧还跪在地上的人的反应。   辰末允目眦尽裂,眼睛布满血丝,红得吓人。   他早该杀了这两个人的,若当时他将他们都杀了,是不是今日他的妹妹要好过一些。   他们上了马车,要去赵平的府上,现在赵平是霖国的官员,估计被他逐出军营之后后,就投奔了霖国。   姜梦安与苏子瑜和辰末允共乘一辆马车,他无聊之下抬起辰末允的脸,虽然一边脸红肿,但看起来竟然不觉得丑,反而有些可怜地让人心疼。   “怪不得,林洛白死了之后,姜泽攸还恋恋不忘,像我这种喜欢女人的,看着你都有些心动了呢!”   辰末允被苏子瑜绑住了双手,无法动弹,怒极去咬姜梦安的手,花了又被扇一耳光的代价将其虎口咬出血。   眼看了即将再次挥来的一巴掌快要呼到辰末允的脸上,苏子瑜眼疾手快拦了下来,“殿下只说交由赵副将处理,王爷没有这个权利!”   他最见不得这种小人。   马车停了下来,一行人下了马,到了赵平的府上。   赵平将肩上的女人摔到了地上,拽着她的头发拖了进去,虽痛,但她不敢哼一声,她怕她这个唯一的亲人受不了。   “赵平!你们混蛋!”痛,痛不欲生。   赵平停下,看向辰末允,“你不知我床上的手段,死在我赵平床上的女人也有二十来个了吧,也不知道将军府的大小姐能不能扛得住。”   姜梦安恍惚了下,看向地上的女人,“还请赵副将手下留情,这女子对我瑶国还有作用的。”   赵平笑笑,改去拉林玟秋的脚踝,将其拖进房间。   “苏子瑜,求你解开我,求你了……”他跪下,不停地向他磕头,血从他的额间留到了眼中,可怜又可悲。   直到被拖进房间,她的一双眼还是盯着辰末允,若是她的哥哥,绝不会如此乞求他人的,他哥哥一身傲骨,无所不能。   怎么会连自己的妹妹都救不了呢!   门最终还是被关上了。   “安奕承呢,带我去找安奕承,他会帮我的对吗?你们不都说他喜欢我的吗?”他接近疯魔。   “苏子瑜,带我去找安奕承……”他苦苦哀求。   苏子瑜有些同情地看着他,不忍道“殿下不会帮你的,赵平还有用。”   辰末允像是认命了一般,再不闹了。 第四十章 自家哥哥   月亮挂在夜空中,皎洁明亮,不如人心的龌蹉与肮脏。   从房间传来一声又一声女子的惨叫声,枯树上飞来几只乌鸦,似乎在应和着这惨绝人寰的声音。   姜梦安有些坐立不安,背起手在房间外来来回回,“赵副将,您手下留情,这女子还有用处。”   辰末允呆坐在地上,痛彻心扉、他双目通红,目光如一潭死水一般,无神无光,死寂。像是丢了魂,丧失了五感。   他俯身,胃里翻江倒海,竟是难过的想呕吐。   他觉得他快要撑不住了,绝望地看向苏子瑜,浑身颤抖:“要不……你解开我,要不……你带我走吧,求你……”他带着哭腔,声音嘶哑到不行。   苏子瑜走到他面前,有种想解开,与他一同冲进房间内,将屋内禽兽的肉一刀一刀割下来的冲动。   但是安奕承的计划还需要赵平,他不能擅作主张。   苏子瑜扶起辰末允向门外走去。   姜梦安赶忙拦在他们面前。   这出戏他可不就是想要看辰末允痛不欲生的模样,怎么能让他如此轻易的离开。   “赵副将让你们走了吗?”   苏子瑜有些不耐烦,直接将手中的剑指向他。   这毕竟是在霖国,姜梦安再怎么不愿,也只能咽下这口气,他不情愿地让了路,退到一旁。   “岑王殿下驾到——”一声极尖的声音。   安泽锡身后跟着两排侍从,他来势汹汹,虽坡着脚,但是丝毫不影响其行走的速度。   他远远地看了辰末允一眼,脸色平淡如水,看不出什么情绪。   房间的惨叫声还在源源不绝,安泽锡微微皱眉,向身后侍卫挥了手。   侍卫破门而入,将赤条条的赵平拉了出来,接着侍女拿着衣服走了进去。   他道:“明日便是秋日围猎,现在京都之中尽是各地的有威望的人,赵副将是想丢吾大霖的脸吗!”   “不敢!”他颤巍巍地跪着。   侍女将已经包裹好,奄奄一息的女人带了出去,一路带去了安泽锡准备的马车上。   她露在外的肩膀,是血淋淋的抓痕,一条一条,清晰可见,恐怖如斯。   安泽锡跟在其后,又狠狠道:“赵副将最好收敛一点,本王平生最讨厌拿女人玩乐的人!”   辰末允在苏子瑜的搀扶下追上安泽锡,跪下、磕头,以示感谢。   这是他一生除父母外第二个心甘情愿跪拜之人。   “你不用谢我,要谢就谢那个半夜送信到本王府上的人。”他扶起他,又接着说,“信中说你是阿青的兄长,加上本王平时最讨厌欺负女人的男人,才会来帮你们。”   “王爷可否告知是谁送的信?”   “匿名,本王不知。”   辰末允思来想去,就只能想到小黎和辰月了。   小黎知道他与司慕青的关系,也知司慕青与安泽锡的关系,辰月武功不俗,可以悄无声息的进入岑王府送信,估计就是他们了。   回到太子府时,已是深更半夜。   府中人除了守夜的侍卫,几乎全部入了梦,辰末允谢过苏子瑜,一步一步缓缓向夕颜阁走去。   夜色中,那单薄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悲凉之中,苏子瑜看向安奕承已经熄了灯的房间,一股冷意从头灌到脚。   原来没有一个人能够真正的进入他的内心,只要稍稍不顺其意,得到的惩罚竟是非人能承受的。   苏子瑜收了剑,拿了一大壶酒,往囚禁司慕青的房间走去,酒能麻痹肉体上的疼痛,更能麻痹人心口上的伤痛。   司慕青蜷缩在角落,脸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她痛苦的捂着肚子,面容表情因为疼痛而有些扭曲。   她见苏子瑜心灰意冷地进来,在她身边坐下。   他往碗中倒酒,给了司慕青一碗,又倒了一碗给自己,他怅然若失,却还是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喝了酒就不痛了。”   “是出了什么事吗?”她从没有见过苏子瑜这副心如死灰的模样,不禁有些担心外面的情况。   “没有,就是突然想喝酒了,我在你碗中放了些安神药,喝下它,就能迷迷糊糊的睡过去,就不会感觉到疼了。”他说完,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他看着月光透过窗口的光影,没有光,影子怎么会存在。   他又猛灌一碗酒,突然就释然了,能守在那人身边就很好了,为何还要奢求那么多呢?   至少他还需要自己。   软香阁内依旧是歌舞升平,嬉笑声、打闹声宛转悠扬,绵绵不绝。   辰末允路过,本该去夕颜阁的脚步停了下来,他看向软香阁门前的两个灯笼,红光缭绕,阁内声音不绝于耳,缠绵缱绻、浓情蜜意。   他突然苦笑了下,笑自己傻,竟然在绝望之时期待过安奕承的相助。   可是他救过那人一命啊,也与之有过肌肤之亲啊,他不求其怜悯,可救命之恩不应该回报下吗?   白眼狼!   辰末允回过神,走了几步,感觉脸上有什么东西划过,痒痒的,一擦,竟是泪。   他为什么会伤心,会那么失望!   回到房间,辰末允将身上的伤口都简单的处理了下,换了件干净的里衣,躺在床上睡意全无。   他将藏在衣柜低下的迷药摸出来,混一点点到水中,喝了下去,他必须养好精神,明日还有很多事要做!   很快,困意来袭,他沉沉睡去。   突然,一直在屋顶上盯着他的人,跳了下来,轻轻推开门,在他床边坐下。   从他进府的那一刻起,安奕承就一直在暗处盯着他。   他将辰末允露在外面的手塞入被子里,在他额上的擦伤吻了一下,又吻向他毫无血色的唇。   “孤会将赵平五马分尸的,但还不是时候。”他爱惜地抚着他的脸,语气坚决。   这几日他一直在暗处跟着辰末允,知道他睡前都会服用点迷药来保证睡眠,其实他早将藏在衣柜下的迷药换成了安眠的药粉。   迷药用多了对身体不好。   他掀开被子,脱下外衣,躺了进去将辰末允搂在怀中。   才躺一会,天还未亮,他就起身离开了。   ……   昨天霖国都城还人满为患,而今日街头就有些空荡荡。   因为从外面来的门阀士族都去了猎场。   随着晨曦慢慢展露在灰暗的空中,纱般的白雾环绕在皇家猎苑中轻轻散去,几缕阳光照耀在广阔无垠的猎场上,受邀前来的贵人们带着自家的奴仆陆陆续续扎了很多的帐篷。   太子府的的三辆马车缓缓进入狩猎场,向草场中已经用木栏围起来的一大块平地驶去。   平地上已经搭好了五六个帐篷,其中最大最华丽的是安奕承的居住之处,次之则是为太子殿下的美人们准备的,剩下的较小的帐篷按人头分配,分别给仆人和侍卫居住。   辰末允下车,一袭灰色窄袖劲装,头发高高束起,英气中带了些阴郁,霞姿月韵、蒲柳之姿。   司慕青下马,面色灰白,像是大病初愈的模样。   她掀开安奕承马车上的门帘,那人下车,不经意的看了辰末允一眼,又将目光转到别处。   安奕承缺人手,司慕青是他一手培养的死侍,能力武力太子府中除了苏子瑜无人能媲美,将她关起来的那几天,各路暗探之间的情报收集还真有些手忙脚乱。   再加上这次围猎有非带她来不可的原因。   安奕承便给了她解药。   辰末允看到司慕青那一刻,脸上才有了点笑容。   微风抚起他的发梢,他微微勾起嘴角,眼神有了安奕承初见他时的光亮,温柔却又倔强。   原来辰末允的喜怒哀乐从不因为他。   安奕承想着,脸沉了下来,他把玩着腰间的圆玉,不知道在想什么。   “笑笑救我——”   突然草场上传来一阵女子的惊呼,随着就是一阵慌乱急促的马蹄声。   容璃公主费力地拽着缰绳,一脸惊慌恐惧,花容失色。   她的马受惊了,正控制不住地往辰末允的方向冲去,笑言挥着马鞭,忧心忡忡地跟在她后面。   但是不管他怎么用力怎么心急,自己的马就是跟不上安容璃那匹受了惊的马。   辰末允服用了软筋散,看着就要迎上来的马,愣是移不开一步。   他受了那么多的苦,竟然要丧生在一匹马下吗?   这是辰末允最后的想法,他没有注意到从他的侧边飞来两道身影。   安奕承伸手正要将辰末允拉向自己的时候,突然辰末允就被一个黑影扑了过去,刚好躲过了撞向他的疯马。   安奕承却因为马的冲击力被带了出去,没有落地后的疼痛,他狠狠砸在了一个结实的怀抱里。   苏子瑜牢牢地接住安奕承,他的后背狠狠地砸在地上,疼得嘶哑咧嘴,嘴角流血,担忧地看着他的殿下。   “殿下,还好吗?”苏子瑜扶着他起身,那人却看都不看他一眼。   安奕承直直地看着辰末允,目光未曾离开过他。   辰月扑到辰末允身上,双双倒地,他一只手扶着身下人的腰,一手捧住身下人的后脑勺,手背磨去了一层皮,擦出了血。   辰末允躺在地上,与他四目相对,还沉浸在刚才的惊心动魄之中。   他看着辰月,觉得有些恍惚,他不确定地问,“是二公子吗?”   辰月轻笑,起身将他拉起来,弹了下他的脑袋,“不认得你自家哥哥了吗?”   “公子,你吓死小黎了,呜呜……”是那个熟悉的声音,是那个不陌生的哭腔。   小黎哭啼啼地冲向辰末允的怀里,抱住他,哭的像个没人要的小孩,“公子走得时候也不和小黎说一声,你知道小黎有多担心你吗?”   她哭得更伤心了,眼泪鼻涕一把抹在辰末允的衣服上。   辰末允像以前一样摸着她的头,眼眶微红,带些泪。   安奕承眉头微微蹙着,看着辰末允的眼神异常阴暗,他推开苏子瑜,往容璃公主那里走去。   “哥哥——手疼,脚也疼——”   安容璃以为他是来安慰自己的,躺在笑言的怀里将衣袖高高撩起,露出擦到的伤口,哭得惹人怜惜。   “笑言,看住她,别让她再骑马了,再骑就给孤打断她的腿!”他冷冷到,没分一个眼神给安容璃。   安容璃吓得眼泪忘记了流,又不甘心,“哥——”   容璃公主还想再撒娇,就被笑言无情地捂住嘴,他小声地说:“奕承哥哥生气了,公主殿下最好不要再说话。”   撞谁不好,偏偏撞到他哥哥的小心肝,要是接到好了,没想到还被别人截了胡,不生气才怪,笑言有些同情地看了看安容璃。   安容璃哭得更伤心了。   笑言抱起她,轻声哄着,“好公主,不哭了,奕承哥哥不疼你,笑言哥哥来疼你!”   话音刚落,他就被安容璃狠狠地在胸口捶了一下,睁大双眼瞪着他。   “辰末允,给孤滚过来!”   这人怎么可以总是对着他就冷脸,对别人就是笑颜,怎么可以!   “公子,别去——”小黎拉住他的胳膊,很是担忧。   “小黎乖,和二哥走,你家公子那么厉害,不会有事的。”   辰末允摸摸他的头,轻声地哄着,满眼柔情,刺得安奕承心痛。   这样的眼神,他好像从未拥有过,想着,眼中的阴翳更重了几分。   “殿下,有何事吩咐?”他离安奕承有五步之远,恭恭敬敬地作揖。 第四十一章 三万   安奕承看着辰月,伸手拽着辰末允的胳膊往自己怀里带去,又一把拖起辰末允的腰,抬起他的下巴。   力气太大,辰末允被迫贴着他的腰身踮起脚尖,随着就在他白嫩修长的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他抱得极紧,辰末允挣脱不得。   全程,安奕承一直挑衅地盯着辰月。   辰末允火气正上,突然就被咬着他的人推到地上。   紧接着,安奕承闪身躲过辰月一剑,将草场上的石子一脚踢向辰月。   辰月一闪,一把泛着银光的剑从他侧身刺过来。   本就不需要安奕承多动手,苏子瑜很自觉地闪身迎战。   安奕承将辰末允扛到肩头,往帐中走去,身后的打斗声越来越来远。   他毫不客气地将辰末允摔到床上,看着他的眼神极冷。   “以后别在孤的面前与别人眉来眼去!”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沉声道。   “我没有!”   “孤说你有你就有,你当孤瞎吗,辰末允!还有以后只能由孤来救你,保护你,那些对你显殷勤的,都是对你另有所图!”   辰末允冷笑,讥讽道:“救我?保护我!昨日我需要殿下的时候,殿下又在哪呢?再说了,你我是什么关系啊,殿下?”   明明可以帮助他的,明明可以连着林玟秋一起救下的,可是最终那人还不是选择袖手旁观。   “你说这些话,将孤惹急了又对你有什么好处!”   安奕承气急,解衣服的手不禁加快了速度。   昨日不救他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辰末允瞳孔放大,抓紧领口往床里边的角落缩去,如同受惊的小鹿,眼神湿漉漉的,警惕地看着安奕承。   安奕承见他那样,更气了,这人就那么讨厌与自己有肌肤之亲吗?   他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扔给辰末允。   “你以为孤会对你干什么?你还不如姜泽攸送给孤的那几个伶人会伺候人。”   见他将信将疑。   安奕承脸色更冷了,这人怎么对自己有那么大的戒心。   若换做他人,一次再一次的拒绝他的心意,违背他的命令,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你还在想着什么,想你家二公子嘛!还不快滚过来给孤更衣!”安奕承彻底怒了。   他欺身而上,辰末允紧张地将头偏到一处,不敢与之直视。   安奕承握上他的脚踝,粗鲁地将其拖到床边,“立刻给孤更衣!”   这不是为难他吗!   辰末允将衣服撑开,观察了下,这衣服形式复杂,花样颇多,他真是无从下手。   他起身拿着衣服笨手笨脚地在安奕承身上比划,折腾了一会才穿上一半袖子。   他觉得太子殿下该发脾气了,但是意外的是那人竟然就安安静静地任其折腾。   安奕承看着他双手在自己身上来来回回的整理,偶尔要环着他的腰身系一下衣带,竟然就不那么生气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抱孤呢。   “好了!”   辰末允如释重负,虽然衣服上有多处不平的褶皱,很不好看,但这应该是安奕承的新审美,他这样想着,完全没有怀疑自己将衣服给太子殿下穿错了。   “嗯,孤很满意。”   刚才还是一幅要吃人的表情,现在却是喜上眉梢。   安奕承出了帐门,吩咐门外守卫看好帐内人后就往司慕青住处走去。   司慕青看到安奕承的第一眼是有些诧异的。   他们的殿下是个极其注重外表之人,穿戴都是很讲究的,再看这次的穿着,衣服上要扣的地方上下不搭,腰间的锦绣衣带竟然反着穿戴,玉佩也是放错了位置。   “帮孤整理下,孤还要找赵平他们有事相商。”   他张开手臂,司慕青麻利地将衣服脱下来,再次给安奕承更衣。   ……   赵平帐中坐了一行人,其中包括苏子瑜、笑言、赵平,还有些赵平的手下。   赵平这人虽是色中饿鬼,做事龌蹉,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奈何西平将军看重他,一路将其升到了副将之位。   见他就如见西平将军。   西平将军是霖国的护国将军,因为手握重兵,早些年被霖帝忌惮,霖帝设计其与自己最爱的容妃有染,捉奸在床,又念其为霖国立下汗马功劳,收了他一半的兵权,调到霖国边境守着边疆。   为维持朝中实力均衡,霖帝虽然不喜安泽锡,但是还是将那一半兵权赐予他,作为其成年的礼物。   西平将军本该可以在京都享受荣华富贵,颐养天年,却被自己最信任的君主陷害,他心中早有不平,这次派赵平带着兵马替自己来参加秋日围猎,就是为了助安奕承起事。   这次他们所商议之事就是将起事的时间定下……   安奕承这几日让他服下的软筋散,药效不如以前,应是觉得自己翻不了什么大浪了,所以减少了量。   他出门,被守在帐门外的两个侍卫拦下,“公子请稍等,属下去叫下三万。”   “殿下说了不限制公子的自由,但是三万要跟着,确保公子的安全。”另一个侍卫接着说,他抬着的手未曾放下。   三万很快的就出现在他的视线内,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辰公子好,公子想去哪?”   “随便转转吧。”   “公子,晚上陛下和殿下祭祀完大地,就会有很多人在来博湖旁放孔明灯和花灯,三万听别人说可漂亮了,这次托公子的福,三万可以来狩猎场,今晚三万陪公子去看,好吗?”   辰末允慢悠慢悠地走在有些枯黄的草地上,风吹起他的衣摆,抚起其秀发。   “嗯。”   他背影纤瘦修长,给人种哀伤的感觉,三万每次看着他的眼睛,总觉得那双湿漉的眸子有太多的情感。   至少在他伺候的众多太子殿下的男宠中,辰末允眼睛里没有恃宠而骄的势利,没有目中无人、趾高气昂,却是一眼就能望见的落寞、孤独与伤。   “公子,你在为什么发愁呢?”   那么好看的眼睛怎么可以毫无笑意。   辰末允一怔,停下转身看向三万。   三万总是维持着点头哈腰的姿势,看着要比他矮上一个头左右,相貌平平无奇,但每次见三万,都发现其有一双好看的杏仁眼,总是带着怯怯的笑意。   辰末允发现,只要三万看着自己,就会唉声叹气,眼神带些同情,他每次都以为自己隐藏的极好,却不知眼中的同情十分露骨。   辰末允突然就笑了,浅浅的。   但三万还是看痴了,“公子笑起来真好看。”   “三万,谢谢你。”他柔柔道,是安奕承不曾听过的声音。   谢你与我毫无关系,却为我情绪波动,为我担忧。   “三万,风有些大了,可以去拿件披风给我吗?”   “可是……”   可是太子殿下说过,要与其形影不离的。   “放心,我哪都不去,再说了,这附近不都是殿下的人吗?我服用了软筋散,又能去哪呢?”他微微垂眸,苦笑了下,将受制于人的无奈表现的淋漓尽致。   三万眼中的同情更重了,竟然有些红润,“公子,三万信你,请公子等我,我这就去。”   辰末允抬眸,拂去脸上的悲切,转身向赵平的房帐走去,路上虽然有巡逻的侍卫,但是他不是他们的目标。   赵平房帐周围也没有什么人,赵平荒淫惯了,为了不让人发觉,选的位置偏僻了些,人少,遍野都是花。   让辰末允有些惊讶的是房外竟然连把守的侍卫都没有,他捧着一堆野花,慢慢接近,脚步放得极缓,靠在门帐外。   这些花是他路上顺手摘的。   “殿下,臣觉得就选在容妃的忌日行事……”是赵平的声音。   “公子!你怎么在这!快走!”三万的声音压得极低,但是在这极度安静的环境下,异常清楚。   辰末允从来没有这么慌张过,他看向三万,身后的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那人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废了他整条胳膊。   辰末允转身面向他,又往后退了一步。   “你听到了什么?”安奕承笑着问,却让人从头冷到脚。   辰末允摇头,“我不知道殿下在这,我只是看着这附近的花开得极美,想摘些。”他眼神真诚,一脸无辜。   “摘花?阿允是为谁摘花?”他将辰末允手里的花抢过,细细地看着,又闻了闻,“孤最讨厌花了!”   他将花扔到地上,又拿出手帕擦了擦手,对着三万沉声道,“孤有没有让你跟着他,别让他到这来?”   “殿下饶命!”三万急得快要哭了,磕头在地,全身发抖。   “来人,就在此处将三万杖毙!”   “殿下……饶命,公子……救我!”三万绝望地看着辰末允,哭相极丑,他手中还抱着一件灰色的披风。   “殿下,不关三万的事,是我,是我要来这的。”辰末允也急了,他真的好讨厌这种无力,无可奈何的感觉。   所想要保护的人,他一个都护不了,甚至都会因他受到伤害。   “安奕承,我求你!”他跪下,姿态极低,乞求地看着他。   可是三万还是被拖到长凳上,一声又一声的哀嚎,凄惨无比。   “殿下,我……愿意的,今晚,不,就……现在!”他声音发颤,一双手急得去解开自己的腰带。   他似乎除了这具皮肉,没有其他可以与安奕承交易的条件。   外袍散开,安奕承蹲下握住他还要解开里衣的手。   他有些不解地问到:“阿允,为何你总是在意那么多人?”   小黎、林玟秋、辰月,现在加上个三万,安奕承很想知道,他这颗心里到底有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哥哥,放过三万吧!”笑言不忍,也帮着求情,却被安奕承一个眼神劝退。   “若三万死了,我发誓,这辈子,只要我活着,不管用什么手段必取你性命!”   “大胆,竟敢威胁殿下!”赵平欲将腰间佩剑拔出,安奕承伸手将其剑柄打了回去。   “我在你心中连个仆人也比不上吗?”安奕承气急闭眼,沉声向打板的人道,“没吃饭吗!用点力!”   辰末允见安奕承没有丝毫动摇,起身,往三万身上扑过去,一棒接着一棒砸在他身上,肝脏欲裂。   三万已经昏死了过去,他嘴角流着血,脸色惨白,浑身冰冷。   “停手。”安奕承吼道,气得双手握拳。   这人就为一个仆人,要将他违抗到底吗!   辰末允闻声颤巍巍地下地,缓了下,将三万背到背上,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三万,没事了。”他轻轻地说着,背上的人轻轻地笑着,奄奄一息,“公子……花灯……看不到了……”   在没有一丝声音,三万的人重重地垂了下去。   辰末允走着走着,终于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他又将三万搂入怀里,血染在了他白色的里衣上。“三万,你醒醒啊!你不是喜欢看我笑吗?你醒了,我天天笑给你看,好不好?”   “还有啊,你不是想看花灯吗?今晚我们一起去,你醒过来,好不好?”   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他靠在三万的头上,想到他们初见时,他学着安奕承的神态语气与自己交谈的样子。   不过是个小小的奴才,本该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却因为自己而死。   辰末允啊辰末允,你真是个灾星。 第四十二章 换面具   “末允哥哥,三万已经走了!”笑言蹲在辰末允的旁边,想将其与三万分开。   但是辰末允将三万抱得更紧,他抬头,神色平静,他质问安奕承,“所以将我在意的人毁得干干净净了,殿下才会开心吗?”   “殿下……是有多讨厌我啊,要这么毁我,伤我,早知……那时我就不应该救你!”声音冷得如同进入了冰室一般。   “辰末允!”   不应该救他,辰末允竟然在后悔救他!   辰末允无视他的怒气,只是静静地抱着怀里的血人。   他的手放在三万的胸口,碰到了什么方方正正的东西,鼓鼓的,硬硬的。   他摸索,是三万常拿在手里的画本,翻开,上面画的都是他。   有他靠着马车上孤寂的背影,有他闭眼靠在床头恬静的面容,最后一张画的是刚才他转身对其露出的浅浅笑容。   他看着看着就笑了,笑着笑着突然就哭了。   安奕承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本子,快速地翻开,又当着辰末允的面气愤地将其撕得粉碎,“他敢觊觎你,这么死,真是便宜了!”   辰末允起身,一掌扇在他的脸上。   在笑言,苏子瑜的震惊下,安奕承反手回了他一掌。   啪——很清脆的巴掌声。   这一掌极快极用力,辰末允直接被扇倒在地,半边脸通红,嘴角流血,头发微散,他双手握拳,抬眼看他,冰冷的恨意像是刀子一样狠狠地将其凌迟。   竟然为了个贱民,打孤!   孤这辈子就没有被人打过!   安奕承努力平复怒意,看着地上伤心欲绝的人,突然就有些后悔了,回手一掌是本能之下的反应,他下手是有些重了。   “阿允?”他蹲下,想去触辰末允的脸。   “殿下,我可以带三万走了吗?”他躲过安奕承的触摸,又将三万搂入怀里。   “将他们两个分开!”安奕承还是保持蹲着抬手的动作。   但是语气透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若是孤死了,你会这样抱着孤吗?”不知为何,他就是很想知道。   “殿下觉得呢?你欺我辱我,死后还望我会因你而伤心,笑话!”他讽刺的笑了下。   安奕承气急,也笑了下,轻轻的,淡淡的。一双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眼看着他继续要发威,笑言坐不住了。   “哥哥,你先让末允哥哥静一静吧!”笑言这次很不赞同安奕承的做法。   “闭嘴!”   笑言也生气了!这都是什么破事!你就自作自受吧安奕承!   笑言在他背后狠狠地翻了个白眼,气冲冲的离开了。   怪不得末允哥哥不喜欢他,若是自己,也不可能喜欢安奕承这个大坏蛋的。   笑言想着,气得更凶了。   ……   辰末允躺在床上昏睡着,他半边脸敷上了冰袋,上了些草药。   人是被安奕承打晕了扛回来的,他坐在辰末允床边,握着他的另一只手。   “殿下,今日的事情已经传到了岑王那里。”苏子瑜站在屏风外,看不到床上的情况,“殿下该去焚香沐浴更衣,晚上才好参加祭祀。”   “知道了,你让他们将水抬进来,还有……将三万厚葬了,多多接济他的家人。”   “是。”   祭祀是霖国秋日围猎的第一特色,往往是围猎第一天晚上举行。由霖帝,皇后与太子一同上台进行祭拜。   他们信奉大地,认为是大地养育了万物,进行狩猎之前必须先感谢大地的馈赠,若是不心存感恩,然后去狩猎,就会被诅咒。   皇室统治者是祭祀的主要成员,剩下的贵胄作为观众也要一同前往,他们要戴着各种关于动物的面具,等祭祀完后,在将心愿写在孔明灯或者河灯上放走。   临近祭祀时间的时候,辰末允醒了过来,他半边脸的疼辣已经消散,也消了肿。   辰末允看了下床下摆着的鞋,习惯性地喊了下“三万”,无人应答。   “公子?”来人是一万,他眼眶红通,应该是哭过一场。   辰末允边穿鞋边说着:“我以后不需要人伺候了,你回去吧!”   他不想在连累任何人了,一万还是跪着的,他们殿下没发话,他不敢轻举妄动。   “下去吧。”   得到了安奕承的许可,一万如释重负,小心谨慎地往帐门外退去。   辰末允从屏风内走出来,屏风遮住了床,将房帐分成了两个地方。   安奕承跪在蒲团上,闭目,案上放着一个香炉,白雾萦绕,他身着一身祭祀要穿的白衣,脸上带着半个金色蛟龙面具,露出半边极其好看的脸。   “殿下,今晚祭祀我可以去观礼吗?”   难得辰末允会心平气和地与他交谈,安奕承睁开眼睛,上了柱香,又三拜九叩。   才道:“桌上是给你准备的面具,孤祭祀完后,会去找你。”   交代完,安奕承跟着前来接驾的祭祀使者往来博湖方向走去。   安奕承给他准备的面具是一个银白色的凤凰,女孩子家才喜欢的玩意儿。   他走后,辰末允拿着面具也出了门,四周戴着各式各样面具的人陆陆续续往来博湖方向走去。   他身侧是一群戴着一样白色蝴蝶面具的队伍,整齐划一,跟在一个男人身后。   队伍中辰末允一眼就看到了林玟秋。   她依旧是戴着薄薄的面纱,只不过面纱上秀了只蝴蝶。   队伍前面那个高大的男人应该就是姜梦安。   姜梦安也早发现了站在帐房外的辰末允,他轻蔑地瞟了辰末允一眼,突然停下脚步,揽上林玟秋的肩头,姿势极其暧昧。   辰末允眼露杀气,藏在袖子中的匕首已经顺到了他的手中,看着姜梦安露在空气的脖子,眼神一狠,正要动手。   一个白色身影闪到他面前,抓住了他的手腕,也将他与姜梦安隔开,也是带着白色蝴蝶面具,应该也就是瑶国的人。   辰月在他耳边轻声地说:“阿允,沉住气。”   一个瘦小的女人从队伍里小跑过来,她一脸忧愁抱上辰末允的另一条手臂,不用摘下那个白色蝴蝶面具,辰末允也知道她是小黎,除了她,又有谁会如此抱着他的胳膊。   “公子,你别吓我。”她眼睛红红的,像只蠢笨的兔子,她从来没有见过辰末允如此狠戾的模样。   辰末允挤出一个笑容,摸摸她的头,“小黎,帮我一个忙。”   小黎重重的点头,辰末允附在她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清澈见底的来博湖上架有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的尽头是一个可以容下几百人的大圆台,中间垄起来的方台就是祭台,四下稍低的圆弧台,是给贵胄建的观礼的地方。   但并不是所有的贵胄都有机会到圆弧台上面观礼,身有残疾的人不可以,身体正常的人也只有得到皇家的邀请,才可进入。   这个规定将观礼的人分成了两大批,一群只能在来博湖岸上,一群则在圆弧台上。   长廊的入口站着几个祭祀侍从,他们都身穿白衣,脸上戴着一模一样的黄牛面具,贵胄将请帖交到他们的手上才可以带着家仆侍卫进入长廊。   来博湖岸上,密集的人群中一个穿着青衫罗裙戴着白色蝴蝶面具的女子风风火火地在人群里跑了起来。   她似乎在追什么人,她身后,有一个白衣与她佩戴同样面具的男子也以同样的速度奔跑。   正是小黎与辰月。   突然前方出现一队戴着银色兔子面具的人,小黎刹不住车,狠狠地撞到了为首的一个女子身上,用力太猛,两人的身体分别向后摔去。   辰月扶住小黎。   被撞飞的女子面具掉落,摔入一个暖暖的怀抱里。   她转身跺脚钻入身后男子的怀里,紧紧地贴着,怀上他的腰,气道:“笑笑,你看她,都撞疼本公主了,要吹吹——”   说着嘟起嘴要往那人唇上吻去。   “是姜梦安的人。”笑言推开还在自己怀里胡搅蛮缠的人,这面具还是他为瑶国使者挑选准备的。   眼看着煮热的鸭子飞了,安容璃气急败坏,抱着手,气势汹汹,“你干嘛撞本公主!”   “公主饶命,婢女刚刚看到有个很好看的凤凰面具,就想着看那个人愿不愿意和婢女交换,但那人走得太快了,所以婢女就有些着急。”   小黎作揖,恭恭敬敬地,语速极快,还不忘东张西望,像是很着急的模样,勾起来安容璃的好奇心。   “什么面具那么好看,本公主也要换。”   “公主,就是那个!”   顺着小黎的手指看去,在人群中有一个长身玉立,面如冠玉、目如朗星的男子,他脸上的凤凰面具在其风姿的衬托下更为显眼。   银色的羽毛如同冬日冰雪般清透明亮,精致的雕刻,使其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这凤凰就会冲出天际,展翅高飞。   “笑笑,人家也想要,你拿去换——”安容璃努着嘴,拉着笑言的食指,撒着娇,一双大眼可怜巴巴的。   笑言捡起地上的兔子面具向辰末允走去,“公子,我家公主想和你换下面具,你看可以吗?”   “嗯。”辰末允摘下面具,递给笑言。   “末允哥哥?”他傻了,忘记接过面具,“你好了?”   这人今日受到那么大的打击,这么快就好了吗?   “嗯。”他直接将面具塞入笑言的怀里,戴上兔子面具,隐入人群中。   “末允哥哥——”再次看向人群,早已看不见辰末允的身影。   台上霖帝、霖国皇后、霖国太子依次按照位置站立,祭祀大臣穿着官袍跪着围成了一个圈。   一群奇装异服,脸上画着各种色彩的人围着圆台,手舞足蹈,喷着火焰。   祭祀仪式的开始要在太阳落山月亮升起来之时,现在离日月同辉还有些时间。   但是长廊已经禁止人群的通行,就算是公主也不行,都怪这个凤凰面具,害她赶不上祭祀。   安容璃气呼呼地走到长廊前,没想到祭祀侍从既然打开了围栏。   “本公主可以进去?”她实在是太吃惊了,祭祀侍从一直都是铁面无私的,谁的面子都不会给,往年她也迟到过,不管怎么撒泼,他们就是不让她进去。   而这次竟然可以进去。   “殿下吩咐了要给公主留门。”   “连请帖都不问下有没有?”安容璃还是有些怀疑。   “不用,殿下说不要拦戴着银色凤凰面具的人。”   原来不是为她破的例,不过也没关系,能进去就好了。   这可把安容璃高兴坏了,她拉起笑言蹦蹦跳跳地进去。   “日月同辉,秋日围猎祭拜开始——”浑厚有力的祭祀大臣的声音,围在方台的伎人开始喷火,鼓声响起。   安奕承看向台下,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突然就看到了银色凤凰面具,但是看发饰身形是个女子,不是辰末允。   “一拜,三生万物——”祭祀大臣浑厚有力的声音响起,霖帝、皇后举香欲拜。   但安奕承想是没有听到一样,呆在原地,眼神已经飘向来博湖岸,那人换了面具要做什么?   “殿下!”祭祀大臣轻声提醒,安奕承才反应过来,举香跪拜。   “二拜,五谷丰登。”   …… 第四十三章 入虎口   安泽锡身有残疾,不可上祭台,连上圆弧台观礼的机会都没有。   他戴着猛虎面具,站在湖边,心有不甘地看着湖中的人群。   从记事起,每年秋日围猎祭祀,他就只能远远地站在岸上,看着他的父皇母后,安奕承在方台上行拜礼,他的妹妹则在台下,一脸崇拜地看着她的太子哥哥。   明明他才是他们血浓于水的亲人,是他们的亲生儿子,是她同父同母的亲哥哥,可是他们通通被安奕承抢走了。   明明他才是嫡长子,是霖国的太子,难道天生残疾就该受到这些不公吗?   “很不甘心吧,王爷,就连苏子瑜这样的伶人都可以上台,而您这样尊贵的亲王却只能站在湖边与品级低下的臣子一同望着他们。”   字字诛心。   安泽锡看向这个戴着他岑王府的猛虎面具陌生的男子,他眼带寒意,警惕道:“你是谁,找本王有什么企图。”   “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人群吵杂,混乱不堪,没人注意到他们两个。   他们两人隐入来博湖旁的丛林,前往深处,四周有些秋虫的叫声,还能穿过树丛依稀看到红色的火光。   辰末允将面具摘下,安泽锡并没有过多的惊讶。   辰末允投奔他,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安奕承府邸有他的眼线,他早就听说安奕承沉迷于一个瑶国男子的美色,用尽各种手段将其留在自己的身边。   他还听说,这个瑶国美人十分倔强,宁死不屈,受到了安奕承非人的折磨,将其用手链脚链扣起,囚禁了一个多月,每天用软筋散控制他。   那日还将其与其妹妹交与赵平,备受折磨,若不是他出手相救,以赵平在床上下贱的手段,估计林玟秋不死也要疯。   今日又将伺候他的仆人杖毙,惹得美人伤心欲绝。   他这个弟弟真不会追求别人,这样弄,鬼才会喜欢上他吧!   “是你!说吧,找本王有什么事!”他语气放缓了些,不如刚才的冷意。   “我想助王爷除掉安奕承,登上霖国皇位。”辰末允眼神坚决,丝毫不犹豫。   “哦?你有什么筹码,值得本王与你合作?”   这世上又多了一个像他一样厌恶安奕承的人,被心爱之人背叛,是该让安奕承尝尝这种滋味。   “容妃忌日,安奕承联合赵平造反。”他将那日探到消息全盘托出。   安泽锡皱眉,似乎在思考这件事情的真实性,良久,他看向辰末允,“三日后本王会让人给你一包毒药,只要你让安奕承服下,本王就与你合作。”   “毒药?”辰末允有些疑惑,若是直接毒死安奕承,这不是太便宜他了吗!   “放心,谋害当今太子的罪名本王当担不起,只不过是让他在三天后的比赛中丢人现眼而已!”   若辰末允得到的情报是真的,毒杀安奕承,不如让其造反,最好将霖帝杀了,两败俱伤,然后他坐收渔翁之利要更好些。   被心爱的人算计,应该会让他痛苦许久吧!   “礼毕——”   祭祀的鼓声已经停下,台下伎人纷纷跪下,迎接他们尊贵的皇帝、皇后与太子殿下。   水面阵阵寒意浮上,枯叶随意飘荡,岸上的人们蹲在湖边,放下一个又一个不同样的花灯,顿时照亮了幽暗的湖面。   安奕承匆匆地告别霖帝与皇后,向安容璃所坐的位子过去。   “笑笑,别吃了,哥哥……过来了!”安容璃赶紧咽下口中的食物,拍着笑言的手臂语无伦次。   因为她感觉她的太子哥哥现在心情一点也不好,笑言也是如此认为。   “你这面具哪来的!”他语气严肃,抓着安容璃的手腕有些用力过重。   “哥哥,疼疼……疼。”   笑言看着安容璃疼得皱眉,有些心疼。   虽然知道在安奕承生气的时候应该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避免引火烧身。   但是作为公主的首席侍卫,他不能如此。   “奕承哥哥,不就是个面具吗!”他冒死上去,拉开安奕承的手,将安容璃拽到自己的身后,“公主喜欢,我就和末允哥哥交换了。”   安奕承望向岸边,黑压压的一群人,找辰末允无疑是大海捞针。   他不会是借此机会逃了吧!他怎么敢!   “苏子瑜,带着你的人务必找到辰末允,若找不到,你也就别回来了!”   “是!”   这样的人就应该拿绳子捆起来,让他一步也逃离不了自己的身边。   ……   漫天的孔明灯已经飘向空中,泛着亮光,如星星一般的闪耀。   辰末允走到暗处,石头凹陷下去的枯草丛中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是刚才为了掩人耳目而杀掉的猛虎面具的主人。   “公主的面具不好行事,杀了你的人,不介意吧!”他缓缓道,又将手中的猛虎面具扔向那具尸体。   他又从一旁拿起事先藏好的兔子面具,戴上。   “区区小卒,你要杀便杀了!”安泽锡看他的眼神变了味。   果然安奕承能看上的人,又怎么会是凡品,他之前一直当辰末允是个空有皮囊的肤浅美人。   没想到也是个狠角色。   辰末允拜别安泽锡,往另一边黑夜走去,接下来该想下如何应对安奕承了!   安泽锡叫来一直远远跟着他的侍卫,让他们处理好尸体,若无其事地回到原处品酒赏花灯。   不如安泽锡的轻松,辰末允看向四周,他在找赵平,能让安奕承对他消气的方法就是将其的怒火引到其他人的身上。   赵平不难找,美艳的女子多的地方必然有他,赵副将可是出征打仗都会美人相伴左右。   找准目标,辰末允假装不经意地撞向他。   赵平喝了酒有些迷糊,火气更大,他抓住来人的手臂,吼道:“那个不长眼的竟敢撞本将!”   他的侍从挡住了辰末允的去路。   赵平将手中的酒壶丢到地上,摘去辰末允的面具。“是你,你妹妹本将还没玩够,你自己倒是送上门来了!”   辰末允一拳揍到赵平的脸上,动作太快了,侍从才反应过来,上前将辰末允控制住。   “我是殿下的人,你敢动我试试!”   赵平受了一拳,本来肚子里就一团火,听到这句话,他更怒了。   安奕承算什么东西,还不是要靠他们西平将军的兵力!   他一拳捶向辰末允的肚子,又不解气,甩了甩手,接连着又重重的捶了几拳。   只觉得腹部一阵震荡,疼得他全身的力气像被抽空了一般,整个人往下坠,侍从连忙松开了他。   辰末允蜷缩在地,青筋暴起,胃酸混着水涌上喉咙难受的要命,他当年怎么会对这种人手下留情,竟会忘了慈不掌兵。   赵平蹲下,掰正辰末允的脸,打量着他的五官。   之前有林玟秋在先,加上他较爱女色,才没发觉眼前这个男子竟也有些韵味,丝毫不比他府中的女子逊色。   “女人……的那里,本将也玩过,男人的……本将还真没试过。”他带着酒意,醉醺醺道。   若是清醒之下,赵平可不敢碰这个人,毕竟安奕承还是蛮在意这个人的,但是酒壮人胆。   “带走!”   辰末允被一个侍从抗在肩上,他看向嘈杂的人群,还有飘荡着星星闪闪的湖面,视线不知不觉就飘向湖中的祭台,祭祀已完,那里空无一人。   但愿安奕承能早些找到他吧,他想着,一路就到了赵平的房帐。   他被粗鲁地放到床上,腹中虽然还隐约传来阵痛,但是是可以忍受的疼痛。   趁着赵平关门的间隙,他悄悄摸上捆在腿上的匕首,将其藏在枕头下,这一次他必取赵平性命。   赵平坐到了床边,隔着衣物将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以前在瑶国当兵时,本将就觊觎过林将军。”   辰末允瞳孔一震,恶心的想吐,看着赵平的眼神冷意之间多丝恶心厌恶。   “那时候也是傻,总是想着,林将军是个女子就好了,到了霖国后,才知男子也可。”   赵平脸上虽还泛着红,但是眼底的醉意已然慢慢散去,“后来他死了,上天知道本将念着他很苦,特地让你来了结本将的心愿。”   说着,解着辰末允腰带的双手竟然带些颤抖。   他要如愿以偿了!   “我是殿下的人,赵副将既然已醒酒,现在就应该送我回去。”   话音刚落,外袍也已经散开。   “他们都知道本将醉了,你说本将没醉也得安奕承相信才对。”他笑着又去扒开辰末允的里衣,“要是个女子就好了。”   辰末允身子往后倾去,手慢慢向枕头底下伸过去,紧紧握住刀柄。   随着里衣的带子被解开,他以迅雷不及掩耳拿着匕首往其脖子间一划。   赵平反应极快,往后一闪,虽然还是被划到了,但是伤口并不深。   “是本将小看你了!”   赵平活动了下筋骨,全身绷紧,不在当眼前人只是人人皆可戏弄的伶人。   他一拳过去,被辰末允侧身轻松躲过,几招下来,帐中的摆饰纷纷掉落在地,发出不大不小的响声。   守在房帐外的侍从只当是自家将军的房中乐趣,也都见怪不怪了。   突然安奕承带着侍从风风火火地朝着赵平房帐这边过来,小黎与辰月跟在安奕承身后,天色也有些黑,赵平的手下看不清人多少,他们以为是在外巡逻的弟兄们回来了,也就不在意。   等看清是安奕承后,侍从一阵惊慌失措。   “将军,殿下来了!”   回答他们的是一声摔瓷碗的破碎声,安奕承已到了他们面前。   他们跪下大气不敢出,帐中的声音已停下,安奕承双手握拳,眼中寒意更甚,一脚踹向房门。 第四十四章 废了   帐内,辰末允外袍散落,随着他一脚踢向赵平的后背,手中的匕首就狠狠刺入赵平的大腿上。   一声凄厉的惨叫,辰末允猛地拔出匕首,往赵平的命根子刺去。   动作太快,两处疼痛迸发,赵平双眼瞪大,布满血丝,不可思议地看着身下泛滥的血。   接着一声绝望的嘶吼,响彻云霄。   血溅到他毫无血色的脸上,如同地狱而来的恶魔,美得凄惨、冷得可怕。   安奕承看着他散落的外袍,看着他沾了血迹的里衣,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公子!”小黎眼中带泪,捂着嘴,浑身颤抖。   她的公子以前是那么的温柔纯良,如今竟被这些人逼到如此地步,她越想心越痛,接近昏厥。   辰月扶住她,眼中虽然带了些心疼,但更多的是焕然一新,辰末允还有多少惊喜是他没发现的,有勇有谋,下手狠决果断。   这还是之前那个在家中任由辰日、辰星欺负,逆来顺受的小表弟吗?   赵平倒在地上无法动弹,将生的希望全部寄托在刚刚推门而入的安奕承身上。   早知就不与他一般见识了,这人疯起来的样子,简直与林洛白一模一样。   “殿下,救我——”他声音嘶哑,眼中是对死的恐惧。   辰末允已接近疯魔,他拔出匕首,双手握住,对着赵平的心口,正要刺入。   他满脑子全是那晚林玟秋的惨叫声,握着匕首的双手青筋暴起,他要让这人付出代价。   辰末允太过于专注,以至于没发现,他举起匕首的那一刻,安奕承夺过手下腰间挂着的长鞭。   他一甩,狠狠砸在辰末允的背上,空气中回荡着鞭子的声音,异常的突兀。   辰末允吃痛,安奕承力道太大,将他整个身子往下压,他只能分心抽出一只手撑着地,口中的新血吐到赵平的身上,他看都不看安奕承一眼,举着手又要落下一刀。   鞭子的声音再次响起,与之前不同的是,并未落在辰末允的身上。   突然一个女子重重的摔到了他的身上。   辰末允那一刀终究还是没来得及落下,他被小黎撞倒在地,手中的匕首也因太强的冲击力,没拿稳,掉到了地上。   这一切太快了,辰月不可思议地看看自己的手,明明刚才他还扶着小黎,怎么她就跑出去接住那一鞭了呢?   安奕承的侍从察觉辰月有所行动赶紧将其控制住,他看着辰末允,眼眶已经湿润,他连连摇头,“对不起……是我没护好她……”   辰末允看着倒在自己怀中小黎面如土色,嘴中不停地淌着血,她似乎要说些什么,但是一张嘴,血流得更多了。   连他自己受安奕承一鞭都无法承受,何况这个平时胆小如鼠,柔肤弱体的女子。   辰末允眼瞳慌乱的转动,他因为接住小黎而放在她背后的手,滑过一股热流,他浑身颤抖,嘴巴微张却是半点声音发不来了,感到有什么东西压在心口,又觉得那东西像一把刀一样突然劈开了他的五脏六腑。   他将颤抖的手从小黎背后抽出,掌中满满的都是血迹。   “安奕承帮我救她,我求你,她不能死……她死了,我……我还剩什么!”他崩溃大哭,不知所措地看着安奕承。   前世将军府上下他一个人都没有护住,今世,林玟秋就在自己眼前,却无法相认,更没有能力去保护,让其不受到伤害,而如今这个一心一意护着他的丫头,也因为要保护他而身受重伤。   他依旧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去求赐予他这一切痛苦的人,他活着是有多失败啊!   小黎看着他这副无助的模样,心更痛了,她费力露出一个笑容,用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伸手触到了辰末允的脸,她将其眼角的泪拭去,突然那只手重重的落下,她失去了知觉。   “苏子瑜快去传太医!”   安奕承吼到,他也慌了,丢下染了血迹的长鞭,怔怔地看着辰末允。   “放开我!”辰月费力地挣脱,但依旧被牢牢地控制住。   “将他放开。”安奕承道。   辰月上前分别点了小黎和辰末允的筋脉,拿出怀中的小药瓶,倒出药丸分别给他们两个服下。   “阿允,放心,小黎只是昏过去了!”一向处事不惊的辰月眼中带了慌乱与愧疚。   “二哥……”他声音带着颤,脆弱到了极致,“一定帮我护好她!”   又是安奕承不曾见过的辰末允。   他双手握拳,推开辰月,目标直向辰末允。   他不顾辰末允的反抗,直接将其打晕,抱起。   看着拖着残腿挪到角落看戏的赵平,警告道:“你今后若敢再动他分毫,就别怪孤不念往日情分。”他语气阴森,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   离那晚已过去了两日,安奕承一直在辰末允的床边守着,除了霖帝召见过他一次,其余时间他都没有离开过。   辰末允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趴在他床边,撑着头睡过去的安奕承。   他缓缓爬起,背后的伤还未痊愈,他稍稍一动,就有些拉扯到,还感觉到疼。   安奕承惊醒,看着已经坐起来的辰末允,有些慌乱,想要道歉的话到了嘴边,却如何也说不出来。   他可是高贵的太子,只有别人向他低头的份。   “你渴吗?我给你倒水!”他急急慌慌拿起杯子水壶,一个紧张手中的杯子掉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这……还有杯子……”他更慌了,他怕辰末允从此不理他。   “我可以见下辰月吗?”   安奕承倒水的动作顿了下。   辰末允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也做好那人发脾气的准备。   “苏子瑜,去请辰二公子过来。”他又继续倒水,端到辰末允的床边。   无视辰末允眼中的不可思议,他将水递到他的嘴边。   “我不渴。”辰末允看向别处,不想与之对视。   “没事。”安奕承直接喝掉杯中的水,“你饿吗?我叫人给准备早膳……”   “我没胃口。”他又再一次拒绝他,辰末允的一直盯着帐门外,直到视线中出现辰月的身影,才露出来浅浅的笑。   安奕承眼中闪过一瞬间的失望,将手中的水杯慢慢放下。   “外臣拜见殿下。”辰月恭敬行礼。   “免礼。”安奕承没好气道。“你过来,阿允有话和你讲。”   “殿下,可以先出去吗?”辰末允抱着试试的心态问了下。   安奕承看看辰月又看看辰末允,“孤给你们一盏茶的功夫,还有……”他对着辰月警告到,“你就站在这里和阿允讲话,不可到床边去!”   ……   苏子瑜看着自家主子背着手在房帐外走来走去,时不时透过缝隙往里面看看,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子妃在里面生产。   也幸亏还没有太子妃,才没让人往这方面想。   苏子瑜知道他们殿下已经彻彻底底地陷进去了,想着,情不自禁地伸手向安奕承的身影,却是什么也抓不住。   对于他而言,安奕承就像是一束光,可以在他绝望时带来光亮,但这束光却是他无论如何也抓不到的,他也不贪心,只要可以守在安奕承身边就好了。   辰月从帐中出来,遇到安奕承又行了拜礼,然后匆匆离开,再过两日,瑶国使臣就要启程回国。   得知小黎已经脱离危险后,辰末允终于安心,心情也好了许多,他脸上带着比刚才还要深的笑容,眼睛也亮了起来。   却在看安奕承进来的时候,全部消失不见,他死死盯着安奕承,警惕性很强,不如看到辰月的放松状态。   安奕承觉得心塞,但不管多受辰末允的不待见,他还是厚着脸皮坐到床边,“和辰二公子聊什么那么开心。”   他只是为了缓和和辰末允的关系而随口问一下,在辰末允听来却带了些威胁的意味。   “殿下息怒,我就是问了下小黎的情况,其他的没有提!”   辰末允虽然对他比之前还要恭敬,但是似乎也疏远了不少,安奕承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伸手想去将那人的碎发别到耳后。   辰末允看着那只手缓缓过来,问到:“殿下,可以别碰我吗?”声音冷冷的,神情淡淡的,不像之前那样的抗拒,但这种方式更伤人。   安奕承的手停住,进退不得,突然就叹了口气,收回了手,“阿允还生气吗?”   他人生第一次退了怎么多步,全是为眼前这个人。   “殿下多虑了。”还是清清冷冷的。   安奕承有些狂躁了,为了防止接下来的不可控,他起身离开。   他走后,辰末允才稍微松懈,面露疲惫,他下床,赤着脚走到桌子边,喝了水,肚子咕咕得叫了起来。   他又多喝了几杯,趴在桌子上,不知道再想着什么。   突然门帐被掀开,苏子瑜端着食盒走进来,“告诉你个好消息。”   辰末允兴致缺缺,依旧趴着,“嗯。”声音软糯,是放松过后的疲惫,慵懒。   他似乎对除了安奕承之外的人都可以放下戒心,都可以表现自己最自在的样子。   “赵平的腿废了,以后估计战都不能打了,还有这辈子只能当个太监了。”苏子瑜将清粥摆在他面前,又拿出几道清淡的小菜,“殿下特地吩咐厨房做的。”   “嗯!”辰末允喝着粥,对苏子瑜的第二句话充耳不闻。   “你昏迷的这两日,都是殿下衣不解带的……”   “吃完了,我出去透透气。”他将碗放下,打断苏子瑜的话。   “辰末允!殿下对你……”他欲言又止,语气放软了些,“你怎么可以……”   “那你要我如何,苏护卫!”辰末允本来已经走到帐门,从他醒来开始,就一直在压抑自己的脾气,听到苏子瑜的质问,突然就爆发了。   他转身面对苏子瑜,一字一顿道:“我所经历的,不正是拜你们殿下所赐!这两日他日夜兼顾的照顾我,是我求他的吗,还需要我对他感恩戴德吗!”   所言所语,皆是苏子瑜无言以对的。   “可……”   “苏子瑜,闭嘴,出去!”安奕承不知何时站在门外的,或许他一直没有走远。   苏子瑜还想辩解,看到安奕承就焉了,有些委屈地端着食盒走出去。   辰末允是背对着安奕承的,刚才维系的和平,被他一番话打乱了,此时此刻他倒希望安奕承狠狠地发一通脾气,也不如现在这般静的可怕。   “阿允,不是想出去散心吗?孤陪你可好?”他又再一次降低身份。   “不需要。”他转身直接从安奕承身旁经过。   安奕承小心翼翼地跟着他,不敢离他太近,也不敢太远。看他自顾自地走到枯草上。 第四十五章 可以喜欢一下孤吗   夕阳的余晖散在天边,红的耀眼,秋风吹起,卷起了些枯叶飘到了辰末允的身上,为其素白的衣服添了些色彩。   辰末允盯着一望无际的天空,看空中翱翔着一只雄鹰,偶尔发出直冲云霄的叫声。   突然嗖的一声,一把箭精准地射入它的身体,那只鹰在空中划过一道直线,远远地掉落在前方。   “阿允喜欢,孤送你。”安奕承收了弓箭,递给旁边的侍卫。   “我喜欢的是它无拘无束的样子。”他惋惜地说着,看着鹰的尸体向其走去。   “可孤喜欢的,无论如何,都要将其留下。”他说得极大声,带着丝警告的意味,“哪怕是将其囚禁一辈子。”   辰末允转身倒着往后走,看着他笑笑到:“被殿下喜欢上,可真是一件悲催的事情!”   “辰末允!”他担忧地唤到。   辰末允却以为他生气了,一转身突然撞到一个着急跑着不看路的婢女。   两人分别摔到在地,辰末允有伤在身,这一摔,有些懵,倒是那个婢女反应的速度非常的快。   “公子没事吧!”她连滚带爬到辰末允的侧边,将极小的一包东西悄无声息地塞到辰末允的手里。   安奕承刚好也赶了上来,“没事吧?”   辰末允摇摇头,将手里的东西握的紧紧地。   “来人,将她……”   “殿下,她是无意的。”他拉住安奕承的衣袖,请求到。   安奕承就懒得管那个侍女了,他稳稳地抱起辰末允,往房帐方向走去。   “疼吗?”他将辰末允放到床上,想去解开他的衣服,看看背后的伤是否裂开。   “昨日那一鞭,殿下怎么就不怕我疼?”   安奕承往他腰间伸去的手,停住了,眼带些伤得看着他,表情柔和,但有些不知所措。   “你不愿孤看,孤叫苏子瑜来给你看伤,或者司慕青,如何?”像哄孩子一般的语气。   辰末允突然有些看不懂他了。   这人这时候不应该发脾气吗?   “我的伤没有裂开,不劳殿下费心。”语气冷冷,他闭上眼睛,将安奕承隔在黑暗之外。   “阿允想吃什么,孤叫他们送来?”   辰末允还是没有应他。   突然听到窸窸窣窣的上床声音,辰末允反应极快,一把匕首横放在他们之间。   这人又是什么时候将武器藏在了身上。   辰末允额头微微冒汗,刚刚动作太大,牵扯到背后的伤了,他忍着痛,脸色一下子苍白了起来。   握着匕首的手撑不住的颤着,他极力去控制,却颤得更厉害了。   “你觉得就你这个样子能对孤有什么威胁!”他看辰末允不为所动,又觉得刚刚语气重了些,便缓和到,“阿允,乖,将匕首放下,孤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听话。”   他伸手过去,想安抚住辰末允的情绪。   辰末允却越发的紧张了,直接将匕首搭在自己的脖子上,由于手不是很稳,不小心划了道口子,虽然很浅,但是已经冒出了丝丝血珠。   “阿允,别,孤不碰你,孤真的没有要碰你的意思!”   碰他!就他现在这身体状态,除非自己饿昏了头,正常人谁会去碰一个身体虚弱还带着伤的人!他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是这点定力还是有的。   “安奕承,你下去!”辰末允声音发颤,带了些哭腔,一双眼微红,像是压抑着极大的痛苦。   “好,你别冲动,孤下去。”他看着辰末允脖间的血越流越多,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惨白。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早知后来自己是那么的在意他,当初就应该往死里对他好。   可是谁让一开始,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只把眼前人当做一个需要驯服的玩物,他也曾将真心拿出来过的,却被辰末允像丢垃圾一样的丢在地上。   辰末允慢慢地将匕首放下,“你出去。”   “好,有什么事,记得叫孤,孤就在门外。”   待安奕承出去了,辰末允才缓缓起身,将柜子里的外伤药拿出来,先将止血药涂抹在脖子上,又褪去衣衫,将药粉倒在手中,胡乱地往背后抹去,又辣又痛。   手上全是鲜血混着药粉,黏腻腻的,十分的不舒服。   察觉到背后有人走过来,辰末允赶忙看去,是苏子瑜。   苏子瑜抬着一盆温水,着急得走进来,神色担忧。   辰末允觉得他好像长高了,估计是自己疼糊涂了,出现了错觉。   苏子瑜没坐在他背后,而是直接坐在他面前。“阿允,要靠着吗?”   背后的伤越来越辣,辰末允看了他一眼,确实靠着要舒服些,于是扶着苏子瑜的肩膀,轻轻地靠在他的肩上。   温顺得像只兔子。   似乎他对谁都可以温柔以待,唯独安奕承。   苏子瑜将帕子拧干,小心翼翼地擦去他背上的血迹,还有他胡乱抹着的药粉。   “疼吗?”苏子瑜扶着他的身子慢慢离开自己的肩膀,从怀中取出一颗饴糖,塞进辰末允的嘴里。   “吃甜的就不疼了。”   辰末允微微皱眉,看着他的眼神复杂异常。   “你……你这样,不怕安奕承?”他头有些大了,由于嘴中含糖,声音有些模糊不清。   倒显得可可爱爱。   主要是苏子瑜看他的眼神太过于深情,这眼神看着他头皮发麻。   “安奕承吩咐的,还要你学着他的样子?”他可没有自信到认为是个人都喜欢他。   懵懵懂懂,柔柔弱弱的模样,真是诱人极了。   突然,苏子瑜按住他的双手,托住他的后脑勺,低头吻了下去。   仿佛晴天霹雳,辰末允气急,狠狠的在他的唇上咬了一口。   这吻难道也是安奕承要求的,还可以代吻!   “对不起,我没忍住。”苏子瑜握着的双手还在挣扎不休,于是他又加了些力气,总算是控制住了那双手。   苏子瑜将他按回肩上,柔声道:“等我上好药了,随你打随你骂,好吧。”   他能说不好吗,双手被制住,浑身疼,又使不上劲。   苏子瑜的动作很轻,很轻,虽然伤口还是有些疼痛,但是比他给自己上药强多了。   最后不知道苏子瑜给他涂了什么,背上冰冰凉凉的,异常的舒服。   “阿允,不疼了吧。”邀功的语气。   他看着辰末允有些湿润的眼睛,忍不住地落下一吻,吻在那人的眉目上。   又死死盯住辰末允毫无血色的嘴唇,眼中的意味显而易见。   “你不怕安奕承杀了你!”他将头偏过去,隔开苏子瑜的视线。   苏子瑜的眼神竟和安奕承有些相像。   辰末允觉得苏子瑜是疯了,或者是在安奕承那里讨不到便宜,压抑已久,才在自己这里发泄,又或者是因爱生恨,想报复安奕承,给他戴绿帽。   “比起安奕承,你更喜欢谁吻你?”苏子瑜没头没尾的问着,似乎很在意这个问题,“为什么他稍微碰你一下,你就抗拒的不行,而我吻你,你却不反抗。”   他不是不反抗,而是脑子有些懵了,再说了,双手被牢牢的控制住了,怎么反抗。   见辰末允迟迟不答,苏子瑜就当他默认了。顿时有些受伤,不解地看着辰末允,“安奕承对你来说,就那么让人难以接受吗?”   辰末允紧皱眉头,突然就笑了,“殿下觉得这样戏弄于我很有趣吗?”   苏子瑜什么时候唤过他阿允。   他倒是疼得忘了安奕承还会易容术,早年些还学过口技,模仿别人的声音,轻而易举。   “苏子瑜”撕去人皮面具,露出那张温文儒雅的脸,心疼地看着他脖子的血痕,十分自责。   “孤不这样做,怎么给你上药?孤本来是想让苏子瑜来的,但是孤又不想除了自己之外的人看到你的身体!”声音很失落,竟然带了些委屈。   “阿允,可以喜欢一下孤吗?一点点也好,或者可以不抗拒孤吗?先做朋友好不好?”安奕承从来没有那么紧张过,他满眼期待,一双手慌乱地揉搓着衣袖。   辰末允将衣服拉上,真有点不习惯安奕承这副卑微的样子,“下辈子,我可能会考虑要不要接受你。”   他表情冷冷的,语气决绝,一点机会都不给安奕承。   “这样吗?”安奕承手足无措,起身,又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孤叫姜梦安带来的厨子给你弄了些家乡菜,想必你会喜欢的。”   “多谢殿下。”不失礼数的答谢。   “阿允没什么要对孤说的了吗?”他揣着手,有些期待。   “辰末允恭送殿下。”   安奕承僵在原地,脸色有些难看,但是挤出一个灿烂的笑脸,“阿允注意休息,孤晚些来看你。”   他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辰末允,但转眼间就到了门外,早知道就把帐篷造的再大些了。   帐门放下的那一刻,他眼底狠戾涌上,狠狠地刮了苏子瑜一眼,看得苏子瑜莫名其妙。   安奕承一想起辰末允竟然不抗拒“苏子瑜”的吻,就气不打一处出来,嫉妒使他忘记了辰末允是有反抗过的。   他抽下挂在侍卫腰间的长鞭,俯身在苏子瑜耳边轻声说些什么。   然后将鞭子递到苏子瑜的手中,拍拍他的肩膀,又补充到,“写信给西平将军,让他再派一名副将过来。”   苏子瑜受命离开后,安奕承转身隔着帐篷,思绪飘入帐中的人。 第四十六章 祈远,下来殉我   辰末允等帐外彻底没了动静,才翻出刚刚他藏在床边缝里的药袋,将药粉倒入香囊中,明日得找机会让安奕承服下。   他刚将香囊系到腰间,帐门就被打开了,是司慕青。   “兄长,殿下请你过去。”她气色还是有些不好,说话的声音不如之前的中气十足。   “解药,安奕承还没有给你吗?”这几天一连串发生了太多的事,以至于他还没来得及去了解司慕青的情况。   “兄长不必担忧,是阿青有错于殿下,并不是因为受兄长拖累。”   他知道这不过是司慕青用来安慰自己的话语而已,心中更加内疚了。   林玟秋、小黎、司慕青这三个女子都将他当做她们的兄长,而他有时候却还要这三位妹妹保护,甚至还会拖累她们三个,自己真是个没有用的兄长。   安奕承体恤他的身体,特地备了一辆马车。   辰末允靠在窗边,司慕青则在车头架着马,一时无言。   天色已经慢慢地暗了下来,风微大,吹得来博湖湖面上扬起阵阵水浪,将昨日放下的花灯打入水里,又慢慢浮起。   “阿青昨日有放花灯吗?许了什么愿望?”辰末允轻问。   女子扬着马鞭的手顿了一下,但又很快的挥下,她望向湖面上,似乎在寻找着昨日她放下的那一朵,眼中渐渐失望。   她说:“我放的那一朵好像……翻了!”   辰末允也随着她的眼神望过去,想说什么安慰话,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兄长,一边是你的救命恩人,养你育你,也从不苛刻于你。”她驾马的速度慢了下来,“而另一边是爱你,你亦爱之人,该如何选择?”   这确实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辰末允弯腰走到司慕青旁边坐下,轻轻将她搂入怀中,要强的女人终于受不住的崩溃啜泣。   “傻丫头,别怕,兄长会尽一切,哪怕是付出性命,也会护你和安泽锡周全。”他轻轻拍着她的背。   司慕青抬头,又摇摇头,“不需要的……兄长,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傻阿青,我是你兄长,做哥哥的岂能看妹妹左右为难,而无所作为的?”辰末允摸摸她的头,温柔到极致。   他们两收拾好了情绪,不知不觉也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个小小的狩猎场,是主猎场的十分之一,马车停下,辰末允先看到的是一个浑身鞭痕,血淋淋的男人。   男人四肢还有脖子被套上了铁链,分别捆在五个骑着马的侍卫腰上,男人的嘴微张,不停地往外冒着血,似乎是被割了舌头,他双眼瞪大,布满鲜红的血丝,不甘地盯着台上淡定自如的安奕承。   安奕承见辰末允下了车,就将手中刚刚拿着的匕首扔的远远地,匕首上插着块暗红的肉,应该是在地上躺成大字的男人的舌头。   他起身,用水壶中的水浸湿手帕,仔细的擦掉手上的血迹,才向辰末允走去。   秋风撩起他的发梢,他眼中笑意荡漾,明明长得是一张平易近人的面容,但是性格真的是不怎么的平易近人。   “阿允,孤帮你报仇了!”他眼睛亮亮的,期待地看着辰末允,似乎在等辰末允一个笑容,或者是一句夸奖。   辰末允没什么表情,再次看向那个人不人鬼不鬼,奄奄一息的男人,才发现是赵平。   他无视安奕承,冷意涌入眼中,完全不受控地向赵平走去。   安奕承的笑僵在脸上,担忧地看向辰末允,辰末允看起来好像还是很不高兴。   在偌大的枯黄的平地上,一个白衣男子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向血淋淋的男人过去。   他表情淡淡的,眼神平静的如同深渊,明明看起来一点也不可怕,但是原本躺在地上,已经认命的一动不动的赵平突然像疯了一般,不停的挣扎了起来。   这表情,只有愤怒到极致的林洛白才有,那时候赵平不过是个小小的士兵,他与其他将士一样都受了重伤,南郭因更是因为失血过多而导致昏迷不醒,他们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主帅——林洛白身上。   林洛白也没有让他们失望,他将怀中的南郭因放下,颤巍巍地站起,手握长剑,眼底冷意涌上。   他表情淡淡的,每走一步却是气场全开,惊得五十个敌人不自觉地往后退去。   林洛白只说了一句,“伤阿因者,必死无疑!”   他不再顾什么武德,手法极其残忍,眼睛,手筋脚筋都是他的目标,他要让他们无法行动,只能在痛苦之中慢慢死去。   一柱香的时间,遍野哀嚎,而他自己也是体无完肤,终于受不住地重重倒在血泊之间。   回忆回荡在眼前,他已然分不清眼前的是凡人辰末允,还是鬼魂林洛白。突然他瞳孔放大,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脸色惨白。   一定是林洛白回来为林玟秋报仇了,林洛白要将他拖入无间地狱,永生永世的折磨他,让他死后也不得安宁。   极度的恐惧之下,让赵平战胜了身体上的疼痛,他咬牙切齿,额间青筋暴起,双手紧握成拳,浑身都在用力,伤口迸裂,血流不止。   突然五个侍卫被突如其来的拉力向后扯去,纷纷砸在地上。   “阿允,回来!”安奕承抽下苏子瑜腰间暗红的长鞭,一跃冲到辰末允的面前,也正是这时候受了赵平一拳。   强大的冲击力捶在他的肚子上,五脏六腑像是被揉在了一起,然后突然分开,疼得他浑身起冷汗,一口血喷到赵平身上,往后倒去。   辰末允侧身躲过摔向他的安奕承,又径直向赵平走过去。   赵平就像一个充满气的气球,刚刚所有的力气都发泄了出去,此时面对辰末允,只能一个劲的向后退去。   “祈远。”是赵平的乳名,这个名字他只告诉了林洛白一个人,“下来殉我!”   离开瑶国军队后,加上林洛白的死,就再也没有人如此唤过他了!   冷冷的几个字,却让赵平崩溃不已,他慌忙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代替他声音的是不断流出来的鲜血。   赵平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从怀中拿出一块有些发黄的衣角布料,那是林洛白与赵平决绝,割袍断义时留下来的布料。   辰末允冷笑,蹲下,夺过他手中的衣角,将其撕了个粉碎。“你现在倒是想让本将念旧情了,当初你对玟秋做那样的事时,怎么没有想起本将!”   他说的很小声,只有赵平与他能听得清楚。   赵平懊悔地摇摇头,拉上辰末允的衣角,更信眼前人就是从地狱而来的林洛白。   “祈远,下来殉我!”辰末允再一次强调,带着不容反抗的将军威严。   赵平仓皇无措,表情绝望,突然,看到地上的一块大石头,他连滚带爬,像是解脱了一般,重重地撞向。   辰末允转身,走到苏子瑜与安奕承面前。   “殿下是为了救你,你为何不接住殿下!”苏子瑜也受了不轻的伤,嘴角流血,一只手软弱无力,好像是脱臼了,他又气又恼,质问辰末允。   也幸亏,他快了一步,不然以这强大的冲击力,他们殿下可能会丢掉半条命。   安奕承虚弱地躺在苏子瑜的身上,他也想知道辰末允为何不接住他,就那么不在意他的死活吗?   辰末允对苏子瑜的质问充耳不闻,抽下苏子瑜腰间的长剑。   苏子瑜一阵慌张,赶紧移过身子挡在安奕承面前,连在远处的司慕青也握上了腰间的长剑,她微微皱眉,不知道该帮谁。   “殿下觉得我会躲不过?”   辰末允轻笑,挥剑割下刚刚被赵平抓过的衣角,将其丢到了赵平脸上。   “阿青,我们回去!”他刚上马车,又觉得的不妥。   安奕承见他看向自己,失落一扫而去,他还是放不下孤的。   辰末允走到他面前不失礼数地作揖:“多谢殿下成全。”   就这样?不是!孤都受伤成这个样子了,起码有个公主抱吧!要是抱不动,可以背呀!实在不行,抗着他上马车,也成呀!   辰末允蹲下,安奕承眼中又扬起了欢喜。   “苏护卫。”辰末允搭上苏子瑜脱臼的手,“忍着点,会有些痛!”语气温柔。   说完,就将苏子瑜的手复原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安奕承狠狠地瞪了苏子瑜一眼,如果苏子瑜不接住孤的话,那么现在脱臼的就是孤,那么给孤接手的就是阿允。   “辰末允,殿下有伤在身,不便骑马……”苏子瑜看着他们要走,赶紧说到,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但是殿下金枝玉叶的,可不能再受奔波。   “殿下。”辰末允坐在车头,故意顿了一下,又缓缓道,“不行吗?”   “孤怎么不行!”安奕承扶着苏子瑜站起,一副无碍的样子,“区区小伤而已,阿允先去,孤这就来!”   辰末允笑笑,和司慕青架着马车驶向黑夜。   马车才刚走,安奕承直接瘫坐到地上,把一个人逼到了绝境,绝望之下的爆发力竟然那么的强悍,他看向赵平的尸体,这么一个怎么样都不肯死的人,怎么突然就自杀了!   “祈远,下来殉我”安奕承在心中默念这个这句话,他是背对着辰末允的,但从赵平的反应来看,不用想也知道那时候的辰末允是多么的可怕了!   他好像更喜欢他了,只有这样的人才能与之相配! 第四十七章 计划开始   月盘高挂,透过的光洒在来博湖岸,静谧的夜色中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苏子瑜忍着伤痛,架着马,马背颠簸,夜风凉透。他将自己的披风与外套紧紧地裹在安奕承身上,自己则是一件单衣,在马背上瑟瑟发抖。   他一手揽住安奕承的腰,将昏迷的人固定在怀里,那只脱臼刚接好的手拉紧缰绳,每用力一分,就加剧疼痛一分。   辰末允是真的狠心,苏子瑜想着,心疼地看向怀里的人。   安奕承面容温柔,在月光的照耀下,肌肤白的异常,美的朦胧。   自从回来霖国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温存过了,最正经不过的主仆关系,苏子瑜不知不觉盯向那张禁闭的嘴唇。   他轻唤:“殿下?”   没有回应,他搂住安奕承腰的手有些紧张地发抖,苏子瑜继续盯着安奕承的唇,眼神炽热,喉结微动,竟然咽起了口水。   他壮着胆子,低头下去,轻轻触在安奕承的唇上,内心一阵触动。   安奕承皱着眉,睁开眼睛,看到是苏子瑜之后,就偏开了头,正视前方,恰好看到了前方停着的马车。   辰末允、司慕青正朝着他们两个看过来。   “阿允不是你想的那样,孤没有……”他惊慌失措,挣扎地离开苏子瑜的怀抱,一个不稳两人摔到了地上,苏子瑜背朝地,痛得龇牙咧嘴。   “殿下,你……没事吧!”他疼得声音发颤,但是第一个想到的还是安奕承。   可安奕承却痴痴地看着辰末允,眼里再也没有他的一点位置。   辰末允突然就想到了自己,他曾经也像苏子瑜一样,死心塌地爱上一个人,思他所思、爱他所爱、念他所念,最后遍体鳞伤。   司慕青下车,往他们两个的方向走去,辰末允也跟着去了。   但是他看都不看安奕承一眼,直接从司慕青手中接过苏子瑜,将他横抱而起。   司慕青只能去扶起安奕承。   “你应该扶殿下的。”苏子瑜还在不停地往身后看去,却看到安奕承失落的眼神。   他陪在安奕承身边那么的久,什么时候见过他们的殿下如此失魂落魄过。   辰末允想,他应该坐在车头和司慕青一起赶车的,但是苏子瑜仗着自己伤重,硬是抱着车门不肯入内,拉他一下,就疼得哇哇大叫。   再加上他怎么舍得让司慕青一个人面对这个大魔头,于是只能硬着头皮进了马车里。   安奕承没有理他,自顾自地趴在窗户边,看着外边的夜色,他似乎心情很不好,偶尔看向辰末允,像是有什么话要讲,却又说不出来。   四人就这样各怀心事到了营地。   辰末允像解脱了一样,赶紧下了车,没有往安奕承住的帐篷里去,而是去了瑶国送的四个伶人的帐篷。   安奕承心中虽然有气,奈何伤重,加上他要温水煮青蛙,慢慢地让辰末允沉溺在他的温柔乡中,所以就任由辰末允去了。   四个伶人中已有三个入睡了,还有一个坐在灯下,正看著书,十六七岁的年纪,比他整整小上个七八岁。   辰末允对他印象不大,他算是四个人当中长相、才情最平平无奇的,丝毫不引人注目。   “辰公子好!”他放下书稿,彬彬有礼,声音婉转悦耳。   这声音听着有些熟悉,辰末允想着,也就问了:“你的声音,我好像听过。”   那少年轻笑,“可能公子在夕颜阁听到最孟浪,最卖力的叫声是我的杰作吧!”   说出这种话,竟然脸不红心不跳的,淡定自如,辰末允也是佩服。   “看来,安奕承很喜欢你啊!”他坐下,顺手拿起少年放在桌子上的书,才扫一眼,便慌张地将书放下,满脸通红。   少年笑意得更深了,放在桌子下的脚不安分地划过辰末允的小腿。   辰末允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冷冷地看着还在嬉笑的少年,似乎下一秒就能将少年的脚剁下来。   “你可真容易害羞,要是安奕承有你这般好撩拨就好了!”少年叹了口气,又翻起被辰末允丢下的书,留辰末允一人云里雾里。   “他应该很好撩拨啊,你不是叫……就是很大声吗?”他为什么要接着这个话题聊!   “他没碰过我们四个!”少年叹了口气,“府中的夜夜笙歌,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给藏在府中姜泽攸的线人制造假象而已,自然也是为了困住我们四个,让我们断了与外界的接触。”   谈到这,辰末允也大概知道了眼前这个人的身份,能明目张胆地对自己说出这些,不是姜泽攸的人又能是谁。   “辰公子,我叫陌影,和你一样都是陛下的线人。”陌影起身对其作揖,年少老成的感觉。   辰末允也向其回礼。   “我与你不一样,之后你做你的事,我做我的事,互不相干!”辰末允说完这句话就上床睡觉去了,睡的是陌影的床位。   陌影对辰末允的话并不觉得意外,这几日观察下来,他早就看出了这人对陛下并不衷心。   一个成功的线人应该千方百计地讨好敌人的欢心,取得敌人的信任,而不是像辰末允这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敌人的底线,一次又一次的作死。   陌影又翻了几页,觉得没趣,这些知识他都牢记心中了,却毫无用武之地,真是可惜。   他喝了口水,硬挤入辰末允的旁边,抢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   辰末允皱眉,懒得睁眼,毕竟这原来就是陌影的床,是他先抢了人家的,本来就理亏。   正想着,突然一双手环上了他的腰,辰末允睁眼,正对上一双干净透亮的明目。   吴侬软语在耳边响起:“我看了那么多的书,学了那么多的知识,却都没有机会用过,不如辰公子可怜可怜我,圆了我这个小小的愿望,在上我也是可以的!”   说着扯开了辰末允的衣带,辰末允一翻身将他压在身下,一把闪着亮光的匕首抵着陌影的脖子。   “别以为你是姜泽攸的人,我就不敢杀你!”他眼中杀意正盛,无半点玩笑之意。   “好哥哥,我错了,饶了我这次吧!”他竟不怕死地拉上辰末允衣袖,轻轻地晃动,每晃一下,匕首离他的颈间更进一分。   是个狠人。   辰末允收了匕首,下床去,陌影也不躺了,坐起来看他要干什么。   在房间搜索了一会,他拿着两根绳子分别将陌影的手和脚捆住。   “好哥哥,你比阿影会玩多了!”他轻笑,笑得妩媚孟浪,刻意的勾人。   辰末允懒得理他,将所有的被子盖到身上,不给他留一角,就沉沉睡去了,今日真的是太累了!   ……   他以为安奕承昨日伤得那样重,今日的比武狩猎应该是不参与的,谁知一大早安奕承就派了人过来接他过去观看。   辰末允看了看腰间的香囊,又看向陌影,少年正将锅里的粥盛到碗中,他心目突冒一计。   “唉唉!你干嘛,这是我煮的粥!”辰末允直接将陌影推到一旁,把碗里已经盛好的粥又倒回锅里,捧着锅就上了马车。   辰末允将香囊里的药粉倒入锅中,又晃了晃。   安奕承见他捧着锅走过来的时候,有些惊奇。   “谢殿下昨日舍命相救之恩,第一次下厨,望殿下不要嫌弃!”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将锅放到桌子上的时候,才发觉碗筷没有带。   “苏子瑜,去拿碗筷来,凉了就不好吃了!”安奕承眼中的欢喜不像是假的,但是对辰末允来说已经没有半点关系了。   校场上已经准备好了弓箭,靶子,身份卑微的人围着校场站成一个巨大的圆圈,达官显贵则坐在高台上。   苏子瑜盛好粥,递给安奕承,他看看辰末允,又看看安奕承,不放心道:“殿下,三思!”   辰末允直接抢过安奕承的勺子,笑呵呵往自己口中送去,“殿下可放心?”   还三思个鬼,阿允做的,就算是毒药也得吞下去。   “苏子瑜,就你多事,阿允怎么会害我呢!”他笑着将一碗粥喝了下去,一副回味无穷的模样。   “阿允,你知道彩头是什么吗?一匹瑶国送来的汗血白马,听说是林洛白坐骑的后代,孤这就为你赢来!”   安奕承志在必得,走去校场中间。   辰末允随着他的身影移到栏杆旁,若有所思,他的马不是早就死了吗!   比试的第一项目就是比箭术。   安奕承虽然受了伤,但是他要借着这次比武,让辰末允看到他的闪光之处。   众人专心致志,盯着靶子将弓箭拉满,一共有十箭,安奕承箭箭正中靶心,轻而易举。   “阿允,如何!”他举着箭,像个讨夸奖的小朋友。   “殿下很厉害!”辰末允淡淡道,没什么情绪,若是在行军打仗之时,遇到了安奕承,估计他这个战无不胜的战神之名就要被安奕承要了去了。   第一项目,安奕承赢得轻而易举。   第二个项目,比剑。   与之对战之人竟然是安泽锡,霖国的擂台赛并不是点到为止,而是生死不论,在霖帝之前有过打擂台赛争夺皇位的例子,但是这个办法要霖帝同意才可以。   原来下药,是为了这个,看来安泽锡的刺杀计划已经开始了!   辰末允看向安奕承,要是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会死在台上,辰末允想着,竟然有些可惜。   他还未与安奕承堂堂正正的比过一场。   安奕承见他“担忧”地看着自己,便回了辰末允一个大大的笑脸,今日阿允对他真好。   二人相互行礼,安奕承眼中浅浅笑意散去,冷冽地看着安泽锡,随着一剑过来,他猛然斜身躲过,突然觉得腹中一阵火辣,疼得他拿剑的手微微颤抖。   “你下药!不对,你教唆阿允害我!”他看向台上的那人。   辰末允正扶着围栏,弯着身子,浑身颤抖,看起来痛苦异常。   “怎么能说教唆二字呢,你的美人想你死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安泽锡说着又是转身一剑过来,安奕承知道要躲,但是疼痛使他迟疑了一步。   一剑划伤了他的胳膊。“你想通过打擂台的方式挣皇位,但也得父皇同意,你如此做,毫无意义!”   又是一剑过来,安奕承费力躲过。   “你死了,本王就说是你私下要求的,黑纸白字,本王都伪造好了!到时死无对证……”安泽锡邪魅一笑,不再手下留情。   “这毒……致死吗?”他腰间,手臂皆被划伤,安泽锡似乎不想让他死个痛快。   “自然,三个时辰内没有解药,必死无疑!”   他们边打边说着,安奕承的身上渐渐多了些伤口,看得苏子瑜心急如焚。   “好弟弟,下辈子千万别投胎皇家了,你的美人本王会帮你照顾好的!”他故意激起安奕承的愤怒。   情绪越激动,毒素蔓延的越快。   安泽锡望向其心口,一剑刺入。 第四十八章 小哑巴   眼看着那一剑即将刺入安奕承的心脏,突然一把长枪将其挑开,一少年收枪立在一旁。   赶上来的霖帝冷冷地看着安泽锡,不怒而威。   长枪的主人担忧到:“殿下,你还好吗?”   “怎么派来的是你?”   他无暇听少年的解释,直接跃过他,向台上看了一眼。   辰末允看到来人,惊慌失措,刘秉义!他怎么会来,一个安奕承他就差点应付不了,再加一个刘秉义,这可真是要了他半条命!   辰末允见安奕承看向自己,眼神冰凉,他下意识地往台外跑去,安奕承死了还好,不死岂不是要活剥自己一层皮,顾不得腹部传来的阵阵火辣,他跃上一匹马,奔驰而去。   “刘秉义,给孤抓住他!你上次看中的那把长枪,孤送你!”   “这可是殿下说的!”刘秉义双眼发光拿起长枪,跃上马背,向越来越远的人奔去。   安泽锡心有不甘,但是霖帝在场,也只能作罢,他拖着着残腿一步一步走到霖帝面前,乖巧的跪下。   安奕承也在苏子瑜的搀扶下,慢吞吞的走过来,随着安泽锡一起跪下。   “儿臣叩见父皇。”二人异口同声。   霖帝看着安泽锡,痛心疾首,挥下的巴掌毫不留情,“你!你……就是这么做兄长的!”他气急,身姿不稳,身边的杨总管眼疾手快,赶紧扶着摇摇欲坠的老人。   “你……竟然用下毒这种下三滥的伎俩!”   “父皇,儿臣冤枉,明明是太子他荒淫无度,逼得身边人造反!”他声泪俱下,哭得触目恸心,软弱可欺,“儿臣平日里胆小惯了,怎么会有这个胆子,父皇明察!”   霖帝对安泽锡愧疚居多,加上平日里他这个儿子规规矩矩,不争不抢的,他也觉得下毒这事,安泽锡是不敢的。   “承儿,你平日是浪荡惯了,朕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是那人既然已经对你下手了,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霖帝语气严厉,又走近他几分,“你为他杀赵平的事,朕可以不追究,但是帝王应该最无情,你不能让他成为你的软肋。”   霖帝抚上他的头,又放缓了语气,慈爱般道:“若是实在下不了手,朕帮你!”   安奕承本以为眼前这个垂暮之年的老人应该会待在宫中,数着剩下的日子。原来终究是他小看了自己的父亲,那个为了皇位夺人妻,杀妻杀人母的冷酷无情之人,怎么会甘心在宫中等死。   原来霖帝在他的身边安插了那么多的人!   “不劳父皇费心,儿会清理干净的!”他垂眸,掩饰眼里的杀意,额头重重磕在地上。   ……   叶混着雨滴静落在枯黄的地上,来博湖岸,两匹马相互追逐着,不分上下。   刘秉义身骑白马,手握长枪,少年脸上是得意的笑,他很久没有这样追逐猎物了!   没有人能逃过他手中的长枪,以前瑶国战无不胜的林洛白也没有逃脱过,虽然那时林洛白身受重伤,他才有机可乘,但是对外刘秉义都绝口不提林洛白受伤之事。   “你是安奕承什么人?”他已经追上了辰末允,在纠结要不要伤他。   “仇人!”辰末允不假思索。   话音刚落,长枪重重地敲在他的小腹上,因为粥的原因,本就腹痛难忍,这一枪打过来,直接让辰末允松了缰绳,狠狠地摔到地上,脑子混沌。   这人长大了,竟比他高了不少,也比前些年更强了,不愧是西平将军的儿子。   刘秉义收了长枪,觉得没劲,这个人太不经打了,完全过不了瘾。   少年下马,在辰末允身旁蹲下,将其偏过去的头掰过来,一怔。   “你没死!你不是被姜泽攸斩首了吗!”少年脸色有些苍白,眼中附上恐惧,但很快的平静下来,“不对,你太弱了,还有,林洛白耳朵上没有这个。”   辰末允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他笑得凄惨,无奈。原来他比以前弱了那么的多,真是一无是处!   “笑起来更像了呢,先是断手呢,还是断脚呢!”刘秉义的手指轻轻地在辰末允的手腕上绕啊绕,似乎很深入地思考这个问题。   “小小年纪,谁教的!”辰末允睁开眼睛,少年脸上的稚嫩已经完全褪去,成了个正经的大人。   “知道林洛白吗?他教的!”刘秉义神色飞扬,十分得意。   “他何时教过你这个!”辰末允在大脑搜索了一遍,完全没有这段记忆。   “要你管,你的手那么的好看,我就从食指开始卸吧!”恶意的笑在少年天真的脸上露出,显得格格不入。   刘秉义从腰间解下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蹲着累了,便盘腿坐下,将辰末允修长的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   “你若……卸了我一指,信不信……安奕承会卸掉你的十指。”腹痛难忍,辰末允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   刘秉义有些犹豫,因为之前在战场上,林洛白一直是他的阴影,虽然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不是林洛白,但看着那张脸还是有些害怕的,像学生看到了老师,总有种心虚的感觉。   再三考虑之下,为了保住自己的十根手指,刘秉义决定先带人回去看看情况。   他直接将辰末允粗鲁的扔到那人自己的马背上,然后利索地上了他的马。   刘秉义拉紧驮着辰末允的马的缰绳,慢吞慢吞的往大营地过去。   刘秉义与林洛白的缘分说来话长,西平将军是霖国军队的主帅,经常会在战场上与林洛白交手。   那场战役是霖国与瑶国的交手的倒数第三场较为大型的战役,年纪十四岁的刘秉义一人一马一枪,直冲大营里,他自诩天资卓越、才智显著,从不将他的父亲放在眼里,对于西平将军一直是林洛白手下败将这件事,他觉得十分丢人现眼。   于是年少的刘秉义偷偷从家中溜出,他要来与他的父亲并肩作战,看看一直流传在百姓口中的战神终究是何人。   谁知刚进军营就被赵平,南郭因等人抓住了,原来他们刚刚将他的父亲打跑,占领了刘家军的营地,还没来得及将霖国军旗摘下。   “将军,抓到了个毛头小子。”   那是刘秉义第一次见到人们口中如恶魔般的林洛白,并没有传说中的豹头环眼,也没有血盆大口。   他一身白色亵衣,如墨的发随意的披着,坐在书案上,天人之姿。旁边是一个冒着热气的浴桶,看样子应该是刚沐浴完。   林洛白闻声,视线从手里的书移到刘秉义的身上,眼神柔和,是打完胜战的疲惫感,翩翩公子,给人的感觉温柔极致,他将书放下。   “弄清身份了吗?”声音懒洋洋的,如猫儿一般。   刘秉义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看着柔弱的男人,会是将他父亲打的屁滚尿流的瑶国战神。   “从他怀中搜出一封信,是从京都派来的通讯兵,但是好像是个哑巴,还会玩枪呢!”赵平将从刘秉义身上收来的信递给林洛白。   这个通讯兵是刘秉义在半路遇上,顺手杀的,信封这些他直接塞入怀中,还没来得及看。   “哑巴通讯兵,倒是稀奇!”他笑了下,“认字吗?”   刘秉义呆呆摇头,憨厚可爱,天真异常。   “估计京都没人愿意来了,抓了个毛头小子糊弄本将,带他下去吧,好生照料。”说完,他又拿起了书,眉头紧皱。   刘秉义就这样混在了瑶国的军队里,与林洛白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他喜欢长枪,但是刘家祖传武器是大刀,他因为练枪与西平将军发生了很多的矛盾,以至于西平将军无论如何也不找懂枪的师傅传教于他。   刘秉义便自学了一套枪法,虽然有形,但并不精于,不过在他这个年纪玩枪达到了这种境界算是少之又少的。   林洛白惊叹于他的天资,虽然是个受人歧视的哑巴,但林洛白并没有嫌弃他。林洛白爱才,爱到不愿伤每个将才的性命,赵平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每当刘秉义练枪的时候,只要一步错,林洛白便会拿起另一把长枪鞭打在他的弯膝上,当着他的面在演示一遍,动作干净利索,潇洒,招式很辣决绝,不留余地。   刘秉义觉得林洛白是个很合格的师傅,但也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他边接受着林洛白的传授,边算计着如何对付林洛白。   在一次小型的战役上,林洛白给他挑选了一匹白马,是战马中的精英。   他刚上马,故意一个不稳摔到了地上,面部朝地,将脸涂的乌黑,才放心地与林洛白出征。   这几个月相处下来,他特别喜欢看林洛白打架的样子,身姿飘逸,取人首级轻而易举,他更喜欢林洛白发狂的模样,如同地狱深处爬上人间的恶魔,嗜血成性,杀人绝不手软,下手果断,专挑人的眼睛,手筋脚筋入手。   让那些人虽然活着,但都笼罩在绝望之中。   往往他如此,刘秉义就知道有人碰了他最为珍贵的东西。   也是这时候,刘秉义爱上这种林洛白式的杀法。   “小哑巴,你知道如何让这只军队瞬间溃散吗?”林洛白悠然自得,这场战役对他来说,完全在掌控之中。   他像头正在传授小狼抓捕羊群的恶狼,仿佛这场战役就是为了教导刘秉义而准备的一样。   林洛白看向不小心暴露在视线之中的首领,拔剑指向他,“将手中长枪投掷过去,一击其心脏,这叫擒贼先擒王。”他看向刘秉义,鼓励到,“小哑巴,你试试。”   刘秉义点头,抬起手中长枪,双腿夹紧马身,聚精会神地盯着那个为首的将领,纠结异常。   那是他的叔叔。 第四十九章 “师徒”   这个距离,他很有信心将其一枪毙命,但是那是他血浓于水的叔叔。   刘秉义将长枪投出的那一刹那,故意偏了方向,长枪没有刺入他叔叔的心脏,而是将他叔叔的头盔带出了两米之外。   刘硕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鸣金收兵,慌乱而逃。   林洛白惊讶地看向刘秉义,微皱着眉,尽是失望:“以你的实力,不该如此!”他留下这句话,就骑马转身回军营去。   一路未和刘秉义说上一句话。   这一场战役胜利了,刘秉义立了极大的功劳,但是他并不觉得开心,脑海里总是浮现出林洛白对他失望的表情。   他听说,像这种小型的战役一般林洛白是不出手的,都是由赵平和南郭因带领一小队军队去应战。   而这次出手,是因为要为刘秉义保驾护航,让他一举成名,可惜刘秉义没有做到。   赵平,南郭因以前都是不起眼的士兵,因为林洛白慧眼,看出他们的天资,加以教导,时机成熟林洛白就会为他们保驾护航,在战场上收起自己锋芒,给他们放开手脚,展现自我的机会。   赵平,南郭因都抓住了这个机会,一举成名天下知,但刘秉义没有抓住。   这一天晚上,将士们都在喝酒庆功,留一小部分的士兵守着营地。   而此次最大的功臣刘秉义却双手举着长枪跪在林洛白帐前,表情凝重。   林洛白手拿细条,毫不留情地甩到少年的萧条的身上,“你可知,如果今日遇上的是西平将军,现在你我,还有众将士们就都会是一具具血淋淋的尸体!刘硕平日里畏首畏尾,十分惜命,遇到你那一枪,才会惊慌失措的离开。”   说着又是一鞭下去,刘秉义咬牙坚持,血液从他的嘴角流下,“若是西平将军,你一击未中,他便可以反手抄起弓箭,往你心口一射,就轮到我们的将士群龙无首了!”   林洛白念他年纪小,又是个哑巴,无法替自己辩解,原本的三十鞭,打到二十鞭的时候就停手了:“你与祈远,阿因相比,天资皆在他们两个之上,本将对你的期望比他们任何人都大,而你,却是令我最失望的一个,你继续跪着反思,本将乏了!”   若是他父亲如此对他,他早就提枪与他父亲决一死战,但是面对林洛白,他竟然有些不敢,他对林洛白真是又爱又恨又惧。   又是一场战役,不过主帅换成了西平将军——刘阳,刘秉义的父亲。   两方将士交战激烈,林洛白并没有穿着主帅的盔甲,而是穿上普通士兵的盔甲,带着刘秉义躲在暗处,他要敌人无法确认他的方位,然后找出破绽,悄悄接近西平将军,将其拿下。   若是他未带上刘秉义的话,估计就能成功了!   围在刘阳前面的亲信,被赵平,南郭因等人牵制住,露出了个极小的破绽。   但这也足够了,林洛白跃上就近的一匹马,手拿长剑,速度之快,两边人都未反应过来,皆被强大的冲击力撞向两边。   在快要接近刘阳的时候,他拉紧缰绳,侧身挂在马的侧边,躲过刘阳强劲有力的一刀,抓住机会立马起身,将所有的力量集中与手上,一剑直冲。   突然肩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长枪穿透他的肩膀,林洛白身形不稳,被刘阳一刀划到腰上,幸亏躲得快,否则就被腰斩了!   林洛白倒在地上,反应极快,用剑削去长枪的头,忍着痛,将其拔出。   这长枪不正是小哑巴用的那把吗!他不可思议地看向骑着白马,已经奔到刘阳身边的刘秉义。   “小哑巴?”他声音极小,只有自己听得到,但是刘秉义看他的嘴型,依稀知道他在唤自己。   南郭因、赵平反应极快,双双移到林洛白身旁。   南郭因将受伤的林洛白背起,赵平为他们断后。   这一仗,瑶国伤亡惨重,输的异常丢人。   刘秉义成了大功臣,但这次是霖国的大功臣,刘家军不如林洛白大胆,打战期间是不敢让将士喝酒的,所以他们以水代酒庆功,形式走完,就各自休息去了。   刘秉义偷了他父亲的酒,躲在自己的帐中,心事重重的喝着,当哑巴习惯了,他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白日那一枪,他并未想要林洛白的命,所以只是伤了他的肩膀。   以他的实力,那时候可以直取林洛白的性命的,但他不想,也不知道林洛白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注意到他的手下留情。   若是他知道了真像,是不是恨不得那日别手下留情,直接抽死自己得了!   刘秉义翻开衣袖了,看已经结了痂的鞭痕,若是林洛白是他们霖国的人就好了,那么好的一个师傅,他还能去哪里找。   刘阳没有给林洛白养伤的机会,第二天一早,就带着将士们偷袭林洛白的营地。   虽然早预料到刘阳会偷袭,林洛白等人也早有准备,但是昨日溃不成军,他们还未完全调整过来。   不过他早已让赵平带着一部分的将士去搬救兵了,自己则与南郭因留下拖住敌人。   林洛白拖着残躯,虽然穿着普通士兵的盔甲,但刘秉义记得他的身姿,在众多人之中,一眼就看到了他。   那人肩上的伤好像裂开了,还在往外渗着血,可是他却毫不怯场,一双眼决绝冷冽,手上动作没有了之前的利索,但丝毫不妨碍他杀人。   刘秉义骑着林洛白送给他的白马,目标明确,趁林洛白分心,用长枪挑掉他手中的长剑,拉着缰绳,俯身将他拦腰抱起,禁锢在马上,扬长而去。   只有南郭因发现了,其他士兵因为混乱,并不知被掳走的就是他们的主帅,甚至认为林洛白还在他们之中,越战越勇。   “你干嘛,两军交战,岂有将对面主帅掳走的道理……”   “应该直取其首级,丢到敌将面前!”刘秉义接着说。   “……”   林洛白觉得屈辱,他没想到有一天,他会毫无反抗之力,被一个毛头小子掳走,而且还是抱在怀里掳走的!   “我舍不得!我还不想你死!”   怀中的人还在试图挣扎,肩膀上的血流的更多了,刘秉义又加些力气,环着林洛白的双手与腰间有些痛,挣扎不得。   “你跟我回霖国吧,归降我霖国,依旧是我刘秉义的师傅,我为你养老送终,如何?”   “本将的徒弟是个哑巴,昨日为救本将,已经死在了刘阳的刀下,他可不像刘少帅,说话那么利落!”林洛白气到。   “你不肯和我回霖国,我就把你交给我父亲,让他取你首级,看你到时候怎么求饶!”果然还是个小孩子,想事情那么的简单。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林洛白!我这是在救你!你怎么就听不懂呢?今日,你必输无疑!还不如归降我刘家军,你别怕呀,有我罩着你,他们不敢欺负你的!”   他竟然以为他林洛白是因为害怕受到欺负,所以才不愿意归降,真是单纯的可爱。   想着,林洛白噗呲的笑了出声,刘秉义恼的脸颊发红,气鼓鼓道:“你吓傻了吗?笑什么呀!信我,有我在,不会让他们欺负你的。”   “好!”   “你答应了!”刘秉义双眼发亮,喜出望外。   “答应了,你抱着我好不舒服,先下马我们详谈。”林洛白放松了下来,刘秉义也跟着他的情绪也放松了下来。   他下马,松开林洛白,“谈什么?”   “谈,今日是你死还是我活!”话音刚落,林洛白一个闪身夺过刘秉义的长枪。   他本就有伤在身,一套枪法下来,打在刘秉义身上虽然疼,但是都是些皮外伤。   他们缠斗了一会,林洛白渐渐体力不支,刘秉义趁机握上他的手腕,一发力,长枪落地。   刘秉义再次环住他的腰身,将其双手一同环上。“你现在有伤,根本打不过我的!”   “你这小孩,真是奇怪,要杀就杀,又搂又抱的,成何体统!”   刘秉义浑身一热,脸颊,耳朵红彤彤的,“我这是……这是不想伤你!”   “少帅,少帅——你在哪!主帅受伤了,你快回去!”远处传来呼唤声,是找刘秉义的。   刘秉义再次小声地问他:“当真不肯跟我走?”   见怀中的人懒得应他,刘秉义叹了口气,“算了,强扭的瓜不甜,我放你走,就当是谢你几个月来对我的照顾。”   小朋友,你用错词了吧!林洛白一阵无语。   说着,他不顾林洛白的感受,直接将其横抱怀中,有感而发,“你真香!”   “你想死是吗!”   “我说的是事实!干嘛凶我……”   刘秉义见他生气,不情愿地闭了嘴,他将林洛白藏到了树丛里,“你自己好好保重,下次再交战,我就不会再对你手下留情了!”   真是没大没小!   他见林洛白眼神冷冷的,毫无不舍之意,气得扯掉了林洛白绑在手臂上的红带,这是林洛白为了不耽误战机,而绑在手臂上的。   要是受了伤,没有时间包扎,就粗略的用这个应急,简单的包裹一下,可以止血。   “留个纪念!”他对林洛白笑道,骑上马的时候,又不舍地看一下草丛里的人,然后奔向来寻找他的士兵。   ……   刘秉义将辰末允带到安奕承帐篷里的时候,气氛凝重。   书案上摆着一个打开的精致盒子,盒子内装着一颗药丸。   安奕承坐在书案后,他面色苍白,眉头紧促,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疼痛。见辰末允,他终于咧开了嘴,笑得惨淡。   “苏子瑜,拿解药给阿允!”他有气无力道。   “殿下,不可,解药只有一颗,给了他,您怎么办!”苏子瑜站在原地,不愿意行动。   辰末允疼得无力,又不愿意靠着刘秉义,直接不顾形象地倚着门坐在地上。   安奕承竟然会愿意将唯一的解药给他!真是奇了怪了! 第五十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苏子瑜,拿解药给阿允!孤的命令你都不听了吗!”安奕承怒到,若不是身重异毒,行动不便,他必须要好好的教教苏子瑜规矩。   “殿下!”苏子瑜还想劝安奕承,可是安奕承眼中杀气腾腾。   苏子瑜拗不过他,上去拿起盒子中的药丸,再三纠结之下,他微微垂眸,让人看不懂他的心思。   这是霖国清玄道观的天师花了差不多一辈子的功夫炼制而成的药丸——可解百毒,世上只有两颗,一颗在天师那里,这颗则是天师献给霖帝的。   清玄道观离都城较远,来回路程最快差不多都要三日,根本来不及。虽然司慕青已经去求安泽锡了,但是以那人对安奕承的恨意,根本不可能将解药交与。   苏子瑜一抬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上安奕承的穴位,安奕承毫无防备,动弹不得。   “苏子瑜!”   “殿下,对不起,属下不愿眼睁睁地看着您死!”   “你最好给孤想清楚!孤若是活下来,也会拉着你一同给阿允陪葬!”   安奕承的威胁对他来说,毫无作用,他只想安奕承活着。   “那您不复仇了吗?您计划筹谋了那么久,胜利在望,您甘心死去吗?”   安奕承火气突然就消了,他怔怔地看着辰末允,神色平静:“若是孤的复仇之路是铺在意中人的性命之上,这个仇不报也罢。”   一直低头,事不关己的辰末允,终于抬头看了安奕承一眼,他脸上苍白,看上安奕承的眼神复杂异常。   他与安奕承不同,他想活,活下来才能亲手了结姜泽攸,为他前世所受的苦难,为林玟秋,为将军府上下报仇雪恨。   他突然觉得安奕承好傻,如同前世的自己,这个世上最好笑的事情就是为了心爱之人付出性命吧!   他觉得,一点也不值。   “属下对殿下,如殿下对辰末允,不管如何,属下要殿下活着……”苏子瑜有些失落,更替安奕承不值。   “得罪了,殿下。”他手有些颤,轻轻地扣住安奕承的下巴,想让他张嘴。   突然,一个轻盈的身影跃上书案,一只轻巧的手环上苏子瑜的腰,另一只手夺过药丸,利索地将药丸放回原位,顺便解开了安奕承的穴道。   “刘秉义,你干嘛!”苏子瑜气急,但是已被刘秉义点了穴道,抱到了帐门。   “子瑜哥哥,你真傻,殿下想死就让他死嘛,他死了,我就带你回西平成亲!”刘秉义将他抱得紧紧的,语气轻浮,表情轻佻,没个正形。“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我年纪虽然比你小个六七岁,但我比殿下会疼人……”   “放开……”苏子瑜看着安奕承嘴角流下的鲜血,急到,完全没有在听刘秉义说话。   刘秉义气急,干脆捂上他的嘴,低头在他的耳边轻轻说:“想活命,就别管安奕承的闲事,反正他死了,还有我疼你。”   “刘秉义,带着他,去找笑言过来。”他该要交代些后事了,死,他不怕,但他放下不下的有两人,一个笑言,一个是辰末允。“若是来不及的话,就叫他带着璃儿远走,不要执迷于仇恨了。”   “是,殿下。”刘秉义一把扛起苏子瑜,巴不得赶紧离开这里,但是路过帐门时还是忍不住地看了辰末允一眼。   这人临近死亡,还如此波澜不惊,倒有林洛白的风范。   他们走后,屋内就只剩下两个中毒之人。   安奕承颤巍巍地站起来,擦掉嘴角上的血,担忧地看着辰末允。那靠在门上的人,脸上苍白接近透明,好像轻轻一碰就会魂飞魄散。   安奕承拿起盒子,向辰末允走去,他走得极慢,每一步似乎都用上了全部的力量,但还是挡不住头重脚轻的感觉,突然他一个踉跄重重地摔到辰末允身边。   “还好,没有砸到你。”他轻笑,慢慢地爬起在那个眼神冷冷的人身边坐下。   他顺势靠上他,将药丸送到辰末允嘴中,辰末允也毫不犹豫的吞下。   入口即化,嘴中的冰凉感一直延续到腹中,顿时疼痛的灼烧感退下,整个人也在慢慢的恢复血色。   “阿允,好些了吗?”安奕承将一个小巧的月牙形玉佩塞到辰末允的手里,上面刻着栩栩如生的蔷薇花。   “我记得那时你将它丢在冰冷的地上,在我们霖国,这是对人最大的羞辱……”   辰末允觉得他对安奕承应该是不会手软的,但是看着将死之人,内心终究还是有些不忍,打断安奕承的话,“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阿允是舍不得我了吗?我也舍不得阿允!”他抬头,一双眼死死地盯住辰末允的脸,万分的舍不得。   他还没能抓住心爱之人的心,他还想陪辰末允到老,爱他,宠他,弥补他,可是这些好像都做不到了!   “阿允,看在……我把解药给你的份上,能否……原谅我之前的错,若是我……能活,你我可否重新开始?”他灰暗无生机的眸子期待地看着辰末允。   仿佛那人只要一答应他,他就可以闭上眼睛,瞑目一般。   辰末允微微点头,幅度很小,但是安奕承依旧笑得很开心,发自肺腑的笑容。“有阿允这句话,我死而瞑目了,以后啊……没人管阿允了,阿允……自由了……”   安奕承慢慢地从辰末允的肩膀上滑到了辰末允的腿上,他眼睛睁着,眸子里映着是那张他朝思暮想的脸。   他还有好多话要说给辰末允听,但是只要一张嘴,出来的是怎么流也流不完的血液。   “殿下!”那个淡定自如的人最终还是慌了,辰末允总觉得是幻觉,他觉得安奕承为救他而死的这件事是缥缈的。   一个欺他辱他,禁锢折磨他的人,怎么会愿意救他,甚至会为救他而死!   这一定不是真的!   可是安奕承就这样奄奄一息地躺在他怀里,不吵不闹,乖得不可思议,这时他不应该掐住自己的脖子,然后质问自己为何要帮着安泽锡害他吗?   一声急促的脚步声,司慕青手中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碗掀门帘而入。   她看到地上已经没了药丸的小盒子,与奄奄一息的安奕承,大概知道他们的殿下做出了一个令他们都意想不到的决定。   她着急地将药倒进安奕承的嘴里,但是安奕承像是失去意识一般,只睁着眼,傻傻地盯着辰末允看,不会吞咽,任由药液混着他喉咙涌上来的血液通通流到了衣襟上。   “阿青,我来。”   辰末允拿过碗,含了一口药液,低头见安奕承那双睁着大大的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红晕突然爬到脸颊两边。   他皱起眉,用一只手盖住安奕承的眼睛,才贴上安奕承的嘴唇,将药全渡入安奕承的嘴中,他的动作极缓极慢,生怕会呛到那人。   一碗药喂完,辰末允额间布了些细珠,他将盖着安奕承眼睛的手移开,看着怀中脸色慢慢红润起来的人,如释重负。   安奕承眼中的欣喜与炽热,看得辰末允浑身不自在。   他扶起个子比他大的安奕承有些费力,踉踉跄跄地把还不会言语,无法行动的人放到床上。   “哥哥——笑笑和大皇兄打起来了——”是安容璃的声音。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司慕青反应极快,没等安容璃冲进来,就将她拦在了门口。   霖帝赐药是为安奕承解毒所用,若是让他人知道安奕承将药给了辰末允,欺君之罪倒是不怕,就怕霖帝趁着安奕承昏迷不醒,要了辰末允的命。   “公主殿下,太子殿下累了,在休息,没什么事还请回!”   “笑笑要被大皇兄打死了!这还不是大事吗!让我进去!”   司慕青一动不动。   “皇兄,你再不去,你唯一的弟弟就要死了!”安容璃气呼呼地挖了司慕青一眼,急得大哭了起来。   安奕承的毒虽然压制了下去,但是五脏六腑被损伤的太厉害,短时间之内无法恢复,他连说话都是困难的。   他缓缓睁开眼,看向辰末允,像是有什么事要交代。   不用他多说,辰末允就意会了,他拿过安奕承的太子令牌。   他还是将军府的公子时,就时常跑去瑶国皇宫找姜泽攸,或是一起练剑,一起读书,一起玩闹。在皇宫呆久了就不免听到一些皇家秘闻。   听说霖帝是个风流滥情的人物,他虽然多情,但是能让他放在心上的就只有两位女子,一个是他的发妻,也就是霖国的皇后,一个就是容妃——舒芊,安奕承的生身母亲。   舒芊本是在刘家军中担任军师的吴勉,也是刘阳的结拜兄弟的妻子,舒芊貌美,善解人意,是个性情柔和、娇弱的女子。   传闻,霖帝初见她时,便一见倾心,后来将她夫家灭门,将其掳回宫中。舒芊宁死不屈,自杀多次未遂,后面因为有了身孕,才向命运屈服。最后因为勾引刘阳,被霖帝活活吊死。   民间有个不切实际的说法,说舒芊虽然是吴勉的发妻,但她一直崇拜刘阳,不惜与刘阳合谋将丈夫全家灭口,在霖帝之前就与刘阳暗生情愫,后被霖帝带回宫中,依旧挂念着刘阳,在二皇子安奕承七岁时,偷偷溜出宫去,与刘阳私会,生有一子流落人间。   辰末允想,估计笑言就是安奕承同母异父的弟弟。   “殿下身体不适,让草民代劳,劳烦公主殿下带路。”他恭恭敬敬地对还在啜泣的安容璃行了拜礼。   安容璃看到他手中的太子令牌,顿时就喜笑颜开,拉起辰末允的手向安泽锡的营地跑去。   …… 第五十一章 雨中搭救   笑言,苏子瑜被安泽锡的侍卫团团围住。   刘秉义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着,他虽然也很想上去帮忙,但是他代表的是刘家军。   刘家军忠于霖帝,上去帮忙就代表表明了立场。   虽然他此次就是来帮助安奕承推翻霖帝的,但是表面工作还是要做全。   被困住的两人功夫虽然高强,但是敌不过对方人多势众,不一会就落了下风,被他们缴了剑,捆了起来。   安泽锡对着笑言就是一脚,踹得笑言往后倒去,重重地咳出了一口血。   他又看向苏子瑜,刚刚抬起的脚就被一个声音压了下去。   刘秉义抱着手,缓缓地向他们走过来,吊儿郎当的模样:“王爷打笑言,臣不管,也不敢管。但是苏子瑜是臣看上的人,是我刘家军认定未来的掌管人之一。”他上去,不顾苏子瑜的抗拒,抚上他的脸颊,“自然,这掌管人之二是区区不才,还请王爷看在臣父亲的面上,脚下留情……”   西平将军的面子自然是要给的,安泽锡挥手让侍卫给他们两人让了道。   “刘秉义,还有笑言,他对殿下很重要!”   都自身难保了,这人心中还念着别人。   刘秉义不顾那人的挣扎,直接强拉着离开。   苏子瑜还是不死心,不停地甩开刘秉义的手,但是因为还被绑着,挣扎得毫无意义。   少年一脸黑线,耳边涌现的是苏子瑜一声又一声的殿下,终于像是忍受够了一样,一把将其扛到了肩上。   少年脸色阴郁,扛着人不紧不慢往赵平生前的帐房走去。“若这次安奕承能活着,我就助他取得皇位,再以功臣之名求他将你赐与我,若是……”   他停顿了下,知苏子瑜对安奕承的心意,不好打击他,便没有说下去,“我就带你回西平,我在西平是什么地位,你就是什么地位!”   他将苏子瑜轻轻放在床上。   苏子瑜面对他强势地表白方式,并没有多大的触动。   少年人的喜欢不过是头脑一热,一时冲动而已。   他年少时冲动,爱上一个女子,也觉得非她不可,但后来才知她不过是岁月蹉跎中的一个慰藉,温暖当时的他,却无法做到长情。   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懂什么喜欢!他靠在床边,面向的是安奕承的帐篷。   刘秉义看他那副担忧的模样,叹了口气。“我去看看情况,尽量保下笑言的性命,不叫你那心上人伤心。”   “当真?”苏子瑜转头,头发随着轻微的幅度散下,男身女相,他抬头看向刘秉义,质疑道。   毕竟臣子卷入皇子之争被视为大忌。   苏子瑜一双桃花眼,梦幻迷离,似醉非醉,总是带着让人误解的深情。   刘秉义记得初见他时,就是被这双清莹,仿佛藏有一湾清泉的眼睛吸引,苏子瑜眼中的泉水似乎附有生命一般,不知不觉中盈盈流动在看客的心尖上。   少年远远地望上一眼,才知惊艳二字的含义,情愫慢慢地萌芽在心间。   一向以武痴著称的刘小公子,体会到了魂牵梦绕的滋味,手中的长枪突然就不香了。   刘秉义以为苏子瑜是个女子,便将整个京都的胭脂铺全买了下来,当做为博美人一笑的礼物,送了上去。   但这对苏子瑜一个大男人来说却是个极大的侮辱。   就因为这件事,苏子瑜追着他整整打了三天三夜。   直到刘秉义改口叫了他声哥哥才罢休。   ……   秋风卷起平地上的枯叶,一道纤瘦的身影骑着马奔驰而过,打乱了落叶的方向,衣袂飘飘,安容璃手中举着太子令牌,神情紧张,紧皱眉头。   天边,乌云翻滚奔腾,黑压压的一片,化成雨滴轻轻地飘下来。   马蹄所落之处,皆溅起了不大不小的水花……   细雨中,有个狼狈不堪的身影在泥地上打滚,翻身,原来正有人拿着长鞭狠狠地抽打在他的身上。   笑言的嘴被塞进了棉布,他被捆住手脚,躲不过安奕承甩下的一鞭又一鞭。   “住手!不许再打他!”少女心急,纵身跃到马下,看着眼前人,瞬间红了眼眶。   她高举太子令牌,颤抖地一步一步走向笑言,那鞭子抽打的声音,让人心惊胆战。   以往这时,应该会有个人轻搂她入怀,捂住她的眼睛,柔柔说道:“公主别怕,臣保护你。”   “本公主叫你住手,没听到吗!”她气得大声吼叫,完全失了作为一国公主的风范,“太子哥哥有令,让你立刻马上放了笑笑!”   只是一鞭,就将她手中的令牌打落在地,动作太快,太突然,安容璃吓得瘫在地上,花容失色,本能地叫到:“笑笑救我!”   听着笑言心间一颤,他伏在地上拼命地向安容璃蠕动过去,但又一鞭砸到背上,疼得他寸步难行。   “安泽锡,你别打他,太子的命令你敢不听嘛!”明明腿软的厉害,对那个发疯似的安泽锡也恐惧到极致。   但是这个遇事就跑,就躲的公主还是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她再次高举太子令牌,柔弱的声音中带着坚毅:“太子令牌在此,谁敢……不听令!”   雨落在她的发上,一路奔波,发饰已然不见了踪影,她华丽的衣裳粘了些泞泥,脸上是刚刚溅到的泥土。   看得笑言心疼不已,他们的小公主,任性中带些刁蛮,和其他女孩子一样十分的爱美,不允许衣裳上有半点污渍,更不允许发饰凌乱。   何时如此狼狈过。   “除非太子殿下亲自过来,不然本王不信!”安泽锡说着又是一鞭落下。   安容璃不知所措,跑上去紧紧抱住笑言,“你若伤了我,父皇必定不会放过你的!”   “将他们拉开,笑言以下犯上,误伤本王,今日必死!”   躲在暗处的刘秉义戴上帷帽,用布将脸围上,放下长枪,握上腰间的长剑,看来他不得不出手了。   雨渐渐下大,刘秉义刚踏入雨中,就见朦胧中一辆马车渐渐的入了众人的视线。   刘秉义见状又躲回暗处,静观其变。   一万下车,打开伞掀开门帘。   一个清瘦,面色苍白的男子接过一万手中的伞缓缓下车,他动作优雅,看得十分赏心悦目。   雨围着他的伞形成了一道缥缈的屏障,那绝美的面容让人看得更不真切。   他看向雨中的众人,神色淡然。最终视线在安泽锡的身上停下。   “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是后面赶上来的辰末允。   他身上有未痊愈的伤,加上才刚刚解毒,骑马对他来说还是有些困难的,于是他让安容璃先带着太子令牌过来拖住安泽锡。   安泽锡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人中了毒竟然没死!   他们两人入了安泽锡的房帐,这房帐不如安奕承的大,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摆放书案的地方。两人站着,竟然有些拥挤。   辰末允一进门就被摆放在书案上的一页纸吸引了过去,字迹潦草,不是他所曾见过的,但是龙飞凤舞之间却透着些熟悉感。   “这是上次告知本王你和林玟秋有难的匿名信。”他见辰末允对其有兴趣,便顺口提到,“你不是有事要与本王说嘛?”   “王爷想做霖国的王,最省力的做法应该是让安奕承与霖帝自相残杀,然后坐收渔翁之利,名正言顺地登基,若是现在杀了笑言,恐怕安奕承会先将矛头对准你!”他将信放下,看向安泽锡的眼神诚意满满。   “可,安奕承本是太子,为何还要刺杀霖帝!”   “因为这个疑问,王爷就没有信任过我,对吧?”辰末允轻笑,并没有生气,像突然想明白了一样。   他告诉安泽锡,安奕承会在容妃忌日刺杀霖帝这件事,确实存在了很多他到现在也想不通的疑点。   辰末允虽然猜测过与容妃之死有关,但在霖国皇家的传闻中,容妃并不喜欢这个儿子,生下来之后就将其送给了当今皇后。   或许里面有他未知的隐情。   就因为这个,安泽锡不信任他,所以将计就计,借着他的手去毒杀安奕承,毕竟霖国上下谁人不知他因安奕承所受到的伤害。   等安奕承刺杀霖帝,不如利用辰末允替其除掉安奕承,成为替死鬼来得快,来得实际。   真是高明,若不是霖帝横插一脚,估计安泽锡的计划就完成了。   “我有一事不明,王爷不怕在下会供出你吗?”   “林玟秋还在本王的手里!”   确实,为了护住林玟秋,辰末允什么事都愿意做。   “好了,废话少说,你得给本王一个安奕承会和父皇自相残杀的理由。”   “我!”辰末允听着窗外的雨声,放下手中的信,他好像知道是谁写的这封信了,原来他一直有帮助过自己,只是慢了一步而已。   “安奕承喜欢我,不惜将霖帝赐下的解药拿给我,为我去死。”他抚上信中的字,“我听说,霖帝逼着他赐死我,若是我死了,安奕承会如何?”   安泽锡看他的眼神有些颤动,“你就那么恨安奕承?”   “是啊,我真恨他!”他闭上眼睛,睫毛微颤,“我死后,还请王爷无论如何救下林玟秋,护好司慕青。”   他说完,缓缓睁开眼睛,想外走去,撑起伞那一刻,意味深长地笑了下。   姜泽攸还活着,他怎么可能会比他先死去。   辰末允和安容璃扶起伤痕累累的笑言进了马车。   一路上,辰末允靠着窗边,眼神飘忽,像是在深思着什么,就连雨打湿了他半边衣袖都没有感觉。   ……   安奕承躺了三日,才渐渐好转,能说会道,但还是不能下地走路。   无聊的太子殿下每日都嚷嚷着要见辰末允,但是却每日都见不到辰末允,原本脾气就暴躁,现在就更加暴躁了!   除了苏子瑜再没有人愿意照顾他。   姜梦安一行人已经启程回了瑶国,辰月和小黎在他中毒之前就先行离开了,听说是辰宏病重,时日无多……   月亮高挂,四周寂静,夜色中,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身影缓缓向安奕承的帐篷走去。   身影与夜色融为一体,不仔细看的话,根本无法分辨出来。   计划似乎要开始了…… 第五十二章 决裂   本是三更半夜,按理此时夜深,除了巡逻的士兵,应该无一人在外。   但是这几日辰末允在偏僻处练剑,为了不让安奕承的人发现他,他都是选择了后半夜行动。   辰末允才换上劲装打算出门时,就从门帘的缝隙看到了略有些熟悉的身影正往安奕承的帐篷徐徐走去。   他停下,一双美目紧盯着外边。   “你怎么不出去?”陌影见他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好奇地停下了给另外三个伶人洒迷药的动作。   他与辰末允都是霖国的线人,两人为了方便晚上行动,达成了共识,每天都在那三人的茶水中投下少量的迷药,晚上行动之时,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会再次将迷药洒在他们的口鼻处。   这种事一般都是陌影在做,辰末允从不动手。   安奕承有西平将军的兵马,也不过十万而已,这次刺杀行动为了不让霖帝察觉,刘秉义只带了差不多五千左右的精兵。   霖帝为了制约朝中势力,让两位皇子势力相当,给了安奕承权利,给了安泽锡兵权。一旦安奕承谋反,安泽锡势必会带着他养在城外的六千精兵护驾。   六千精兵加上霖帝的五千禁军,安奕承要对抗的就有一万多个士兵,就凭他区区五千精兵而已,怎么有底气与之对抗。   那戴斗篷的人会不会与这次谋反计划有关?   “你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情报?”辰末允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看看在陌影身上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   “你可高看我了,虽然我每天晚上都有出去找情报,但是我连安奕承的帐篷都进不了,能有什么线索!”   看来他得找个机会去酥铺一趟了。   陌影见他盯着门缝沉思,好奇地下床走到他旁边,也顺着他的目光向外看去。   披着斗篷的人已经进了安奕承的帐篷,陌影只看到了守夜的苏子瑜。   原来是换了苏子瑜守夜,怪不得辰末允不敢出去,看来这人也有会怕得时候,陌影还在偷笑着,那站在门口的人已经掀起帘子走了出去。   陌影又不懂了,扶着脑袋,有些迷糊,看来辰末允果然不是个合格的细作,作为一个细作,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回被窝里躺着,而不是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去找情报……   话是这么说,但陌影不打算回去躺着,他倒要看辰末允要干什么。   “半夜三更的,殿下已经睡下了,你找他有什么事?”苏子瑜拦下辰末允,声音很大,似乎不怕会吵醒安奕承。   平时处处小心,总是为安奕承着想的人,怎么会在心上人熟睡之时如此大叫。   辰末允将视线从苏子瑜身上移到门帘前,门关得很好,没有一丝丝的缝隙,和他前几个晚上看到的不一样。   安奕承无法行动,又每天想着他要紧,所以平时门帘都是打开,或者关着,也要露出较大的缝,晚上也是如此。   因为可以偶尔透过门看到辰末允。   “房内还亮着灯,我倒是不知道殿下还有睡觉不熄灯的习惯!”他说着,又上前了一步。   他对着帐中的人说:“殿下不是说,重新开始吗?为何还要事事瞒我?”   “让他进来!”屋内的人发了话,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辰末允掀开门帘,看到的是散落在地上的一团黑色斗篷与几件衣服,眼前书案上的奏章被凌乱地摆放着,像是被外力推出了原本摆放的位置。   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所谓的重新开始是这样的嘛?   他在安泽锡的书案上看到那日的匿名信,发现是安奕承所写时,心中的结才得以打开,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放下过去,试着与安奕承重新开始。   可这人……果然安奕承的话是不可信的。   “阿允,要一起来玩吗?”安奕承的声音从屏风内传来,透着满满的疲惫,似乎在辰末允进来之前就干过了一战。   辰末允脸色微愠,气氛降到了冰点。   那人慢慢地穿着衣服走出来,头发散乱,额上有密密麻麻的汗珠。   辰末允看上他行动无碍的腿,原来早就可以下地行走了!   “殿下所说的重新开始就是这样吗?”   欺骗他很好玩吗?又是轻声细语的道歉,百般讨好,又是将解药给他,不惜以性命相抵,也要取得自己的原谅,让他毫无防备地一步一步走进陷阱。   还好,并还没有那么的喜欢他。   “阿允给过孤机会开始吗?”他气急笑到,“孤因为你,奄奄一息躺在床上之时,你在干嘛?你在与安泽锡说,孤最在意的是你!”他突然像是控制不住情绪一般,越说越大声。   安奕承几乎是吼着说的:“你恨孤恨到不惜付出性命,让孤与自己的父皇反目成仇,用来成全安泽锡的皇帝之梦!”   不是的,这只是为了救笑言的权宜之计:“不是……”   “你还想狡辩什么,你与安泽锡密谈之时,刘秉义就在帐外!”   他不信他,说了又有什么用,辰末允不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情绪越来越激动的人。   “凭什么?安泽锡有我对你好吗?他不过出手相助过你,但他也同样借你之手毒杀孤,置你于死地。你以为他为什么要帮你,帮林玟秋?就凭一封匿名信!可笑,是孤跪着求他的!”   霖帝忌讳安奕承与掌有兵权的人来往,在朝中这是人尽皆知的。   那日宴会他并不知道林玟秋的目标会是好色成性的赵平,若知,他绝不会让辰末允也参与。   看到林玟秋向赵平走去时,他还抱了一丝侥幸,认为赵平会念在林洛白的旧情而手下留情,可是恰好不好,赵平根本不念旧情,对林玟秋举止轻浮。   他作为宴席的主人,按理可以明面上制止,至少不让赵平在宴席当着辰末允的面对林玟秋动手动脚,私下他就管不着了。   谁知那人竟然偷偷解了毒,直接将赵平打得颜面尽失,那种情况之下他不得不让赵平带走辰末允。   若是他救下辰末允,估计传到霖帝耳里的便是:太子贪恋美色,纵容身边伶人仗剑行凶,差点要了大功臣的命。   霖帝对安奕承圈养美人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因为安奕承从未因为美色误过事,若让霖帝知道了他对辰末允的与众不同,那么辰末允只有死路一条。   凭一封信的内容不足以让安泽锡帮他,毕竟得罪一个手握重兵的大将是个不明智的选择。   安泽锡养着城外精兵,急需银子修缮营地与制备武器,于是安奕承用了太子府五年的积蓄与跪地受辱的代价,才换得安泽锡的出手相助,但是还是晚了一步。   辰末允还惊讶于“跪着求他”这几个字时,一只手已然握上他的脖子,将其往后摔去,手上却不用力多少,只是摔得他有些疼。   “辰末允,你可真冷,不管孤做什么,都不能打动你。”他的声音放缓了下来,眼中是真切的悲痛,“最可笑的是,你竟然会为一个区区三万,发誓只要活着就取孤的性命。”   “你扪心自问,若你是孤,身边有一个敌国派来的细作,你派了一个小斯监视他,但那小斯却对他动了恻隐之心,办事不力,让他听去了机密,该杀不该杀!”   确实该杀,他就杀过,前世战场上他们俘虏了一个霖国的将军,也有几个士兵看管不力,让他那将军逃了回去,他就毫不手软地将那几个士兵全杖毙,杀鸡儆猴,军中无纪律注定打败仗,他必须这样做。   “辰末允,孤是太子,身边到处都是其他人的眼线,若是心慈手软,能有几条命好活,再说了,你若不利用三万的恻隐之心,支开他,他至于会付出性命吗!”   是啊,他怎么能将三万的死全算到了安奕承的身上,本来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   安奕承见他的目光有些涣散,痛苦与悔恨交汇,情绪在崩溃之间晃动,普通人此时应该痛哭宣泄的,但他知辰末允最擅长的是隐藏与压抑情绪。   他松开辰末允的脖子,眼中的心疼一闪而过,他冷静了下来:“你走吧!趁孤现在不想杀你,逃得远远的,别等孤后悔,你也知孤对背叛自己的人手段不一般!”   辰末允起身,不言不语,也不看他一眼,走到门帘处停了下,背对着安奕承。“我没想过用自己的死置你于死地。”   说完这句话,辰末允就走了,他跃上一匹马,向夜色扬长而去,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   “何必呢,为了逼他走,硬要演这上床的戏码,还说出那么多伤人的话!”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男子从屏风里走了出来,他衣衫整洁,捡起地上的黑斗篷穿上。   “留他一日,霖帝就会逼孤杀他一日,不如让他走。”安奕承看向人影已经消失的方向,表情凝重。“孤对他百般好,但他却时刻想着取孤的性命,他的心太冷,孤捂不热。”   安奕承沉重地转身,向屏风内走去,一行泪从眼眶滑落而下。   “吾国国君的意思外臣已经转达到了,太子殿辰末允下起事,瑶国留在霖国的势力会全力配合!”黑斗篷对着他的后背说完,便作揖告别。   一路狂奔,夜色已褪去,辰末允累及,放慢了骑马的速度。   他怎么会认为一个身处百花丛的多情公子哥,会因为自己而收心呢,重活一世,怎么还是那么的单纯。   辰末允取出月牙形的玉佩,看着上面的蔷薇花,前几日被陌影看到,他才知在霖国,蔷薇代表爱意。   辰末允松手,白玉落地。   他与安奕承这段孽缘就在这结束吧! 第五十三章 打赌   到达都城街上时,天已经大亮了,辰末允牵着马进了酥铺。   酥铺的老板带他到暗格前,自己并没有打算进去,而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里面的大人不喜被打扰,贵人自己进去吧。”   看来来了个官职更大的人物,能直接掌管这个情报点的人必是姜泽攸十分信任与器重的人。   辰末允走到暗格深处,长桌前坐着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男子。   与昨晚在安奕承房中男子的面具一模一样,应是同一个人。   “你来了!”面具男子放下手中的书,语气柔柔的。   “大人怎么称呼,为何知道我会来?”辰末允礼貌作揖,问到。   “叫我狐狸就好,陛下有令,让我找到小辰公子后,立即送回瑶国。”狐狸拍拍手,从暗处涌出几个黑衣人,将辰末允围住。   狐狸!他生前听姜泽攸提过,是瑶国的国君培养的一个专门管理细作的人,一代传给一代,只有国君才能见狐狸的真实面目,传说狐狸摘下面具就是个儒雅的读书人,带上面具就是个暴虐没有任何情感的人。   生前他从来没有遇到过,没想到重生后有幸遇上了只活在传说中的狐狸。   从他跟着安奕承回霖国到现在,姜泽攸没一个任务给他,没想到如今第一个任务竟和安奕承毫无关系,而是将他召回瑶国。   “我还未完成一个任务,这样回去有愧陛下。”他还未知安奕承的全部计划,无论如何不能离开。   若一击中的,直取霖帝性命,控制安泽锡,让效忠霖帝,驻扎在封地的武将没有任何时间反应,赶不到支援,等他们得知太子安奕承谋反时,大局已定,群龙无首,众人只能俯首称臣。   但若计划失败,就算安奕承保住了性命,唯一能庇护太子一党的就只有远在西平的刘硕与刘阳二位武将。   两位将军手中军马不过区区十万,哪有霖帝手下的兵马多,安奕承是否还留有后招,这后招又是什么,能否万无一失?   他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安心离去。   “小辰公子,谦逊了,陛下的任务你已经完成了!”狐狸带着面具,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他说这句话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他看辰末允一脸疑惑,又道,“现在你在安奕承心中的地位可不一般,将来吞并霖国时,你可就是一个极其重要的筹码!”   原来这就是姜泽攸的手段,还是如此上不了台面。   辰末允警惕地往后退,手握上了藏在袖子里的匕首。   “陛下还说了,若是小辰公子不配合,在不伤其性命的情况下,任何手段都可以使用。”狐狸说完,踩著书案腾空而起,身姿竟有些熟悉。   辰末允转身躲过狐狸的一掌,掌风浑厚有力,听其声音应该是与自己年纪差不多,不过二十五六岁,内力却如习了六十多年武的人。   他还未站稳,一声巨响,顶上暗格突开,铁笼子掉了下来,将辰末允困住。   狐狸挥挥手,黑衣人又隐入暗处,不见了踪影。   “小辰公子莫怕,乖乖听话,我保证不伤你!”狐狸说着,打开了笼门,走了进去,伸出手,“把匕首给我。”   就从刚才那一掌来看,狐狸的武功远在他之上,挣扎也无用,但是也不能那么轻易的认怂,辰末允冷着脸直接将匕首从笼子里丢了出去,然后贴着笼子坐下,骑着马一夜未睡,还真有些累了。   狐狸轻笑,并没有出去的打算:“你消瘦了不少。”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辰末允皱起了眉,从狐狸的身形来看确实有些熟悉,但是他说话的语气,做事风格与他脑中所想到的人都对不上。   “这几日,霖国查的紧,三日后,就带你回瑶国,你别想着逃!”   “我听说狐狸暴虐成性,无情感可言,你不太像!”   “那是因为小辰公子在很认真的听话,并没有反抗,我对听话的人很有耐心的。”他弯腰,脸朝着辰末允贴过去。   辰末允伸手想去摘他的面具,就被眼疾手快的狐狸抓住了,“看过我脸的人都死了!还有啊,若你想看我暴虐的样子,可以试着逃一次,不过最好不要被我抓住,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上上个想让他生不如死的是安奕承,上个想让他生不如死的是姜梦安,这次又来个想让他生不如死的人,唉,他活着就那么的碍眼吗!   “选择权在你哦,小辰公子!”狐狸出了笼子,却没有关上,他走到书案前,开始整理情报。   暗格的变化很大,扩建了一些,加上了一张床,与些洗漱用品。   机关也增多了,资料放得也整齐,每一块镶在墙上的书柜存放的资料是按时间与重要性分类的,书柜的第一排放得是火折子与油,若是据点被发现,就可以一把火将这些情报烧得一干二净。   辰末允在暗格里东走西走,每走一步都看下狐狸的反应,但那人好像没空管他!   辰末允干脆就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姜泽攸有规定我不能看这些吗?”   “没有,只是小辰公子私下都是如此直呼陛下名讳的?毫无敬意!”看似责备,语气却带着笑意。   辰末允语塞,呆呆的,重生后习惯了如此称呼那人的全名,竟忘记了眼前人可是那人的心腹。   “放心,我会帮你保密的,小辰公子只要保证这三日都待在暗格里,其他的无所谓。”   这狐狸还挺好,没有传说中的那么不近人情,至少比安奕承好多了。   他此行的目标就是找更多关于安奕承谋反的情报,这一翻还真让他翻到了。   安奕承竟然在瑶国时就与姜泽攸做了交易,瑶国借五万精兵给他,他当上皇帝后,就要将霖国南方的五座城池送与瑶国,两国停战十年,并且霖国每年还要将国库收入的三分之一上交瑶国。   所以此次安奕承造反是有瑶国的支持,兵力相当的情况下,只能看是谁先掌握先机。但是就算安奕承夺得皇位,依照两国之间的条约,这霖国不用五年,实力就会变得远不如瑶国。   本以为安奕承很聪明,没想到竟是糊涂蛋,这种霸王条款竟然也会答应!   最初计划,辰末允是想帮助安泽锡除掉安奕承,取得皇位,再利用霖国势力与瑶国开战,以他多年的作战经验,拿下瑶国不在话下,毕竟现在瑶国能上战场的武将,哪个不是他调教出来的,对于他们的用兵方式,战略习惯,他都一清二楚。   后来解开了对安奕承的心结,他便放弃了最初计划,打算与安奕承共同进退,谁知,安奕承对他与安泽锡帐中密谈的话耿耿于怀,不再愿意相信他。   有警惕性也是好的,要是像他当年那样,都被姜泽攸打入大牢了,还傻傻地相信那人是有苦衷的,那岂不是更可笑。   辰末允学着狐狸的样子将情报卷起来,塞到旁边的竹筒里,掌柜拿着另一张纸送进来,他全程低着头,不敢看他们一眼。   辰末允看着掌柜手中的最新情报,蠢蠢欲动,但迟迟不见狐狸接过。辰末允抬头不解的看向他,他正将辰末允刚刚塞好的情报取了出来,放进另一个带有红签的竹筒里。   好吧,原来存放情报还有讲究,他死前还没这个规矩。   辰末允擅作主张接过掌柜手中的情报,看了眼狐狸没什么反应,就将其打开。   上面说,霖帝得知安奕承为救美人,竟不顾性命,不顾欺君之罪,将御赐的解药白白浪费在一个伶人身上,还将其放跑的事,龙颜大怒。下令将苏子瑜、司慕青等太子府一行人打入天牢,拿走了太子令牌与太子玉玺,命安奕承五日之内将辰末允人头献上。   落款是个小小的“影”字,看来陌影那小子终于探得了点东西,但这个消息估计全城都知道了吧!   现在城内都是对他的通缉,太子一党的人,霖帝的人与安泽锡的人,都在找他的下落。   “看来,三日之后,大人也能很难送我出城了!”辰末允将情报递给狐狸,累得趴在书案上。   “能让辰小公子如此烦躁的情报,我倒是有些好奇。”狐狸撑着脑袋看着趴在桌子上,紧闭双眼的辰末允说到。   他的语气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毫无情绪波动。   “是有些难了!小辰公子可要躲好了,不然死在心爱之人的手上,那个滋味可不好受。”   确实不好受,这一点他很有发言权,毕竟前世就是死在心爱之人的手上的。   “他不会杀我的。”辰末允反驳道,眼神中带着坚毅,“大人敢不敢和我打个赌?”   “哦?愿闻其详。”   “就赌安奕承会不会杀我!”   “赌注是什么?”   “赌我的自由吧,若他不会杀我,大人就给我点时间,我还有些事要做,若他杀我,我就乖乖和大人回瑶国,如何?”   无论如何,他都要待到最后,看到底是哪位皇子会登上霖国皇位。   如果是安奕承,那么他就得好好考虑如何保下安泽锡的性命,他不想司慕青伤心。如果是安泽锡,他倒是可以利用霖国的势力与瑶国一战,毕竟到现在安泽锡还认为他们两是合作关系。   “小辰公子,你好像还不太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你现在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乖乖给我回瑶国!”狐狸抚上他的肩膀,看他眼中闪过失落,紧接着说到,“不过,我愿意和你赌,但是我的赌注有些大,不知阿允付不付得起!”   “大人还是叫我小辰公子合适些,阿允叫得我心慌!”   狐狸突然环上他的腰,握住他的手,动作极度暧昧,辰末允闻到一股熟悉的清香,那是很久很久以前曾经烙印在记忆深处的香气,是属于姜泽攸的气味。   “为何,你身上的气息与陛下如此相像?”对这个问题的执着,让他忘记挣开了狐狸的怀抱。   “陛下的香气,阿允闻过?”狐狸靠在辰末允的肩膀上,好奇地问到。   “嗯,有幸闻过。”   “阿允忘了,历代皇帝都是将狐狸养在身边的,或许和陛下待久了,粘上了些龙气。”   也对,姜泽攸怎么会有那么高强的内力,那么强的武功。   “不过这气味那么淡,阿允是怎么闻出来的?”   辰末允还真一点也不习惯被除了安奕承之外的人唤他阿允。“你的赌注是什么?”   多淡他都能闻得出来,这可是他亲自为姜泽攸调制的,以冬日腊梅混上初雪,山泉,又加入几味安神、香气较淡不喧宾夺主的药材,慢慢磨成粉,在通过火蒸提取制成。   这种香气很淡,只有亲密相处时才能闻得到。   “与我共度巫山,如何?”   额,怎么是个人都惦记他的身体?原来禽兽不止安奕承,说好的无情狐狸,竟也贪恋肉体之欲!   “成交!”   反正这场赌局,狐狸必输。 第五十四章 赌局中   霖国秋日围猎在太子安奕承中毒之后就终止了,各封地赶来的达官贵人都带着各自的仆人从狩猎场回到了霖国都城。   因为官兵还在大幅度的寻找辰末允,所以在未抓到辰末允之前,都城还是封锁着,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夜色中,小巷里一个戴着灰色帷帽,一身灰衣,手拿长剑的男子站在一颗大树下,他一直紧盯前方,警惕性很高。   仔细看的话,会发现男子身后树上隐隐约约躺了个戴着狐狸面具的人,枝叶茂密,将他遮得严严实实。   不一会,安泽锡出现在巷口,他挥手示意身后的侍卫停下,只身一人走了进去。   辰末允见他进来,不失礼数行了个拜礼,“拜见王爷。”   “你可知现在满城官兵,三方势力都在寻你,你还在这时候约我!”安泽锡压低声音,每说一句都要向四周看去,生怕被人发现。   “王爷莫要担心,此处偏僻,不会有人过来的。”辰末允戴着帷帽,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明日我要兑现对王爷的承诺,还请明日午时,王爷将安奕承和霖帝引到此处。”   “放心,倘若你真的死了,本王会帮你将安奕承千刀万剐的!”见辰末允语气惆怅,他轻笑道。   安泽熙眼中是阴狠的偏执,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明日安奕承痛失所爱的反应。   应该会很痛快吧!   “末允多谢王爷。”   安泽锡走后,狐狸翻身下树,与辰末允一同回了酥铺。   酥铺暗格中只有一张床,辰末允以为狐狸定会不择手段地与他共同躺在一张床上的。   昨晚他坐在床上想着如何与狐狸斗智斗勇时,那人竟然从外边抱来了被褥进来,铺在床下。   看来,并不是人人都是安奕承。   辰末允脱下帷帽,解开外袍,又将鞋子退去,泡在盆中,狐狸捧着红衣就走了进来,很自然的在辰末允身边坐下。   “你明日要的衣服。”他说着,视线却一直萦绕在辰末允的脚踝上。   肤如凝脂,瘦小而纤细,握上的触感应该是极好的,也不知握上后,这人又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突然他蹲下,慢慢地握上辰末允的脚踝,辰末允本能的收脚,却从脚腕处传来一阵疼痛,被握得更紧了,抽都抽不出来。   “大人,赌局还未分胜负。”辰末允无奈提醒到。   “我知道,只是想给阿允擦脚而已。”   狐狸抬着辰末允的玉足慢慢起身,宽大的裤脚轻轻滑落下去,露出辰末允微红的膝盖与雪白的腿根,诱人不浅。   修长匀称的腿被迫抬起,辰末允的身子只能往后仰去,虽然以前一直在军营生活,从没有被人伺候过,但是擦脚应该不是这样的吧!   哪有人擦脚,用手擦!还这样擦!   狐狸眼神炽热,呼吸突然变得粗重,一双灵巧的手从辰末允的脚后跟慢慢地滑向他的弯膝,快要抚到大腿时,毫无防备地被辰末允另一只行动自如的脚踹到了胸口。   狐狸也不恼,藏在面具的眼睛弯弯的,看着辰末允的脸上充满怒气,狐狸轻笑出声,端着洗脚水就出去了!   辰末允突然就愣住了,不知道该生不生气,他微微皱眉看着那人的身影,堂堂冷血无情,深受皇帝重视的人,竟然帮他一个小人物倒洗脚水。   这,真是让人大跌眼境。   狐狸回来后没怎么纠缠辰末允,抱着被子躺在地铺上,小憩了起来。   留辰末允一人躺在床上,睡意全无。   辰末允从怀中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这是狐狸给他的,说是临近死亡时将里面的药服下,可以护住其心脉,保一个时辰不死,但从表面上看,与尸体无异,没有呼吸,没有心跳。   明日就算安奕承不杀他,但霖帝的人一定不会放过他,是生是死就看这个药丸了。   “阿允是在担心安奕承会真的动手杀你吗?”狐狸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他起身,仰视着床上的人。   他似乎对辰末允的事很有兴趣,“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辰末允收回小瓷瓶,视线移到狐狸的身上,他双眼带着探视的意味死死盯着狐狸的眼睛,表情淡淡的。   他就那样安静地坐着,却将狐狸看呆了过去,那人怎么看都是美的摄人心魄,这美不如女子,是他特有的清冷感,破碎感。   “大人就那么好奇我的事吗?”他下床,略有些惨白的脚轻轻踩在狐狸的衣襟上。   狐狸的眼神从辰末允的脸慢慢移到那双毫无血色的脚背,心里有种想将其轻搂在手中,缓缓揉搓,让其红润起来的冲动。   辰末允突然半跪在他面前,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不紧不慢地抬起他的下巴,俯视着那人的狐狸面具,似乎想要隔着面具,看到里面隐藏的是什么样的脸,是什么样的人。   软糯的声音在狐狸的耳边响起,“真想看看面具下的这个人,究竟是谁!”   他搭在肩膀的手微微抬起,食指贴着狐狸的衣服移到他的脖子,轻轻掐住,酥酥麻麻的,让人恨不得抓住那只不安分手,狠狠地教训手的主人。   “赌局一输,床笫之间让你见真容,如何?”狐狸眼神温柔似水看着他,被无意撩拨得无法自拔,深陷其中。   “安奕承不会杀我,可能会让大人失望了!”辰末允抬他下巴的手,自然而然的抚上他的面具,只要稍稍一用力,就可以掀开,知道他是谁。   临近真相,他的手却在微微发抖,幅度很小,不知为何,突然就没有勇气摘下那个面具了,他怕又是一个并肩作战过的战友,或是他放不下的故人。   若是他们,他又该以什么样的心情或身份去面对。   狐狸见他走神,眼神中竟是犹豫与不安,就不经意地握上他的手腕,带着他的手继续摘面具的动作。   辰末允猛地抽回了手,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我对你是谁没兴趣了!”   不过是姜泽攸的一条狗,对他的作用也不大,只是为何与这人相处之时,内心总是惶惶不安?   狐狸并不惊讶他的反应,更加确定了他的身份,装出一副遗憾的模样,惋惜着说:“那真是可惜了!”   ……   青天白日,一道红影打乱了霖国都城的宁静。   安泽锡躲在暗处,见辰末允已有所行动,拉住身边的侍卫,俯身在他耳边说些什么,侍卫立马带上几个人骑马分成两队,一支朝太子去,一支朝皇宫去。   四面八方涌出抓捕他的官兵,辰末允一身红衣,手拿长剑,轻盈身姿,动作轻快。他混战在众多官兵中央,衣袂翩跹,眼透狠戾,下手决绝毫不拖泥带水。   闻声赶过来藏在酒楼看戏的刘秉义震惊地停下嗑瓜子的动作,他一身黑衣躲在暗处毫不起眼,他方才好像看到了林洛白,这一招一式,就连表情都如出一辙。   在瑶国军营时他没少缠着林洛白教他武功,可以说他现在的武功路数都是林洛白指导所成,再加上为了早日找到林洛白的破绽,他又日夜不休的研究那人的武功,要说对林洛白武功的熟悉度,他称第一,没人敢称第二。   “阿允!”   一声轻唤分了辰末允的心,毫无防备地一剑划伤他的胳膊。   辰末允收了心,不再看安奕承一眼,他手上动作眼花缭乱,长剑随着他的动作,如鬼魅一般,形影不定。在众人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手中长剑已刺向他们的双眼,或是划断了他们的手筋。   林洛白专有的习惯,刘秉义直接丢掉瓜子盘,撕下一块衣襟,蒙上脸,蠢蠢欲动。   “承儿,你还在看什么!太子玺不想要了吗!”   混乱中,什么时候来了辆马车,安奕承都没有注意到,他一心都挂在辰末允身上。   霖帝在安泽锡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对安奕承恨铁不成钢得地吼到。   官兵前仆后继,再待下去等不到霖帝亲自动手,估计他就得交代给这些虾兵蟹将了。辰末允丢下几颗烟雾弹跃上房屋。   安奕承见霖帝身边的高手有所行动,赶紧夺过旁边侍从的弓箭,瞄准刚稳落屋顶的红影,毫不犹豫的松手。   箭未穿过辰末允的心脏,但是穿透了他的肩膀。辰末允手中长剑落下,他转身打算去寻安奕承的身影,却未料想,安奕承已到了他面前,紧接而来的就是一掌。   辰末允重重地摔到瓦片上,砸出一个空洞,往屋内掉落进去。   安奕承跟着跃下,稳稳地落在辰末允面前,他手拿滴血的长剑,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看来他赌输了,果然感情都是不可靠的。   辰末允将事先藏在袖子里的药丸轻弹入手中,他动作快速细微。   但安奕承还是有所察觉,毫不留情的一剑刺入其手心,辰末允五指不受控地张开,药丸滚落在地。   宁愿服毒自尽,也不信他不会杀他吗?   随着一阵剧痛,安奕承将剑拔出,辰末允手所放的地方,留下一滩血渍,慢慢地将药丸融化。   剑指向他的心口,辰末允平静地看向安奕承,“你不会杀我的,对吧?”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问上这自欺欺人的一句话,明明剑已经指向了心口,明明肩膀与手掌皆被毫不犹豫的刺伤。   那人眼中没有一点愧疚,也没有一点担忧,冷得如同他们未认识过一般。   “承儿,动手!”霖帝见安奕承下不了手,急道,“来人,将那伶人的头颅给朕取下来!”   帝王不可有软肋,他要将安奕承的软肋除去,让他成为一个完美的王。   “父皇,儿臣的事情,儿臣自己解决!”   突然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分别从两处地方过来,行步如飞,步伐轻快,脚尖落地如蜻蜓点水,两人皆蒙着脸,看不清相貌。   两人离辰末允还差几步时,官兵涌了上来,打断了他们的步伐。   安奕承将月牙形玉佩丢到辰末允的身上,“孤送你的,就算不喜欢也要戴着,这辈子你丢了它两次,孤要你死后戴着它,这样不管过了几生几世,孤都能找到你,生生世世纠缠于你,让你再也摆脱不得!”   安奕承轻轻一推,手中剑刺穿辰末允的身体,他嘴角流血,双眼从平静到布满恨意,他费着极大的力气才将砸在身上的玉佩拿住,声音颤抖:“你……休想……”   他艰难的抬手,再次想将玉佩扔出去,但安奕承没有给他机会,将剑一拔,辰末允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他闭眼,再无半点动静。   玉佩牢牢的落在他身上。   黑衣蒙面人挖了挡在他身前的官兵的眼睛,在层层包围之下发现了破绽,他一脚踢起地上的长剑往霖帝身上刺去,他始终记得擒贼先擒王这五个字。   众人皆看向霖帝的方向,安奕承反应极快,飞身上前,一同与安泽锡拦下飞剑。   黑衣人趁乱抱着辰末允的身体消失的无影无踪,白衣人也趁此机会匆匆离开!   玉落到了血色中,摔成了两半。   ……   狐狸一回酥铺就怒火冲天,将所有暗卫都叫到了暗格里。   “叫安插在各处的所有线人都给本官寻找辰末允的下落!”   酥铺暗格内,一个白衣人愤怒地将整理好的情报推落在地。   他扶着额瘫坐在椅子上,好不容易才将那人寻回来,现在又生死未卜。   安奕承!果然帝王家都是无情之人,下手毫不念旧情,等着,他会让安奕承付出代价的! 第五十五章 破绽   刘秉义抱着辰末允稳稳落在刘府大院中,这是是西平将军在都城的居住所,留有管家和几个仆人长年居住。这次刘秉义带来的几个心腹也居住于此。   众人听到动静,纷纷警惕地拿上武器从房间出来,只看见他们受了些皮外伤的少帅抱着一个昏迷的人,急冲冲地往书房冲去。   “柳军医拿上药箱,马上到暗室来!”他一脚踢到书房的墙上,脚所碰之处,竟凹了下去,立马地上的暗门缓缓打开。   他将辰末允放到床上,望着那张惨白,毫无生机的脸,慌张地去探他的鼻息。   还好,还有些轻微的气息。   柳军医来得很快,一手搭在辰末允的手腕上,又大略得检查了一下他身上略大略小的伤口。“少帅,还有一线生机,幸亏心口上的剑伤偏离了心脏几公分,否则人就没了!”   柳军医医术高超,有他这句话,刘秉义绷直的身体终于得以放松了下来,他瘫坐在辰末允的床头,担忧得看着他,竟忘了自己身上有些伤口还在往外渗血。   “少帅,这位公子伤势严重,处理起来时间较长,您还是出去将伤口包扎一下,这里有我,您放心!”   刘秉义点点头,才反应过来,扶着床起身,脑袋有些眩晕,看来他也是失血过多了,他又看向辰末允一眼。“一定将他救活!”   他不想再次眼睁睁地看着那人消失。   在霖国得知林洛白意图谋反,被姜泽攸打入大牢,刘秉义忿忿不平,气得三日食不下咽,寝不能安。   他嚷嚷着要带着刘家军攻入瑶国救出林洛白,刘硕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这个少年心性,脑子发热的儿子,狠狠地甩过一巴掌,又将其软禁起来。   刘秉义岂能善罢甘休,第二日留下遗书,翘了房顶,出了霖国。   他潜入瑶国都城,扮成侍从跟着姜梦安才得以进入天牢。   林洛白一身白色囚服上布满血痕,他瘫坐在湿漉的稻草堆上,脸色发白,嘴唇干裂,双眼布满血丝,应是多日未得到休息。   这还是战场上那个雄姿英发,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战神吗?   姜梦安进来,林洛白未抬一眼,只是无力问着:“陛下什么时候来见我?”   姜梦安未理他,走到各类粘了血的刑具面前,细细地观赏着,每日用一刑具,他看到所有的刑具皆沾满天的血。   姜梦安走到一个粗糙未粘血迹的项圈前停下了脚步。   他将刑具拿起,铁制而成的项圈上布满密密麻麻的倒刺,很小,手指头轻轻一划便开始泛红,又痛又麻的感觉,项圈上还接着长长的链子,与狗链没有任何区别。   “这么好的东西,不给大将军享受,岂不是暴殄天物。”姜梦安拿着链子,将项圈提起来,伸手向身后的侍从,“来,伺候我们战神戴上!”   一个侍从刚要接上,就被排在末端低着头的刘秉义上前抢了过去,一阵刺痛,双手慢慢泛红,这滋味真心不好受。   “王爷,给小人个表现的机会。”   谁上刑,姜梦安无所谓,他在乎的是受刑那人的反应。   刘秉义在林洛白身边蹲下,将他如墨的发撇到背后,露出一截如白玉般的秀颈。他颤巍巍地将项圈打开,太过于用力,手上被刺出来血珠。   林洛白见他半天还无所行动,疑惑地抬头扫了他一眼,稚嫩的面孔,一对标准的剑眉,不是那小子还能是谁!   这都下不了手,枉费他精心栽培,竟教出这么个心慈手软的家伙,他不知再犹豫下去,姜梦安耐性失去,察觉异样,他自己都逃脱不了!   林洛白无奈的笑了下,刘秉义将其遮住,使得姜梦安看不到他。他微微前倾,脖子划过项圈的倒刺,立马一道又一道的红痕显现出来,又麻又痛的感觉,又略带些痒。   刘秉义瞳孔一怔,后知后觉将项圈扣上,悄悄地在他的手背上写了个“子”字。   应该是代表时间。   “你真慢!”姜梦安失去了耐心,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将手中的茶杯扔到地上,起身过去推开刘秉义。   刘秉义扶着项圈的手被迫松开,倒钩随着重力突然下坠,脖子如同被万千蚂蚁啃咬一般,刺痛难耐,林洛白伸手去扶住它,让其倒钩不那么贴合皮肤。   姜梦安见他如此,嘴角勾起一个坏笑的,接着一扯链子,倒刺镶入后颈,如万根绣花针穿透肌肤,流出一大片血迹,林洛白整个人向前倾去,摔到姜梦安的脚下,疼得浑身颤抖。   “真像条丧家犬!”姜梦安慢慢地将链条向上来,林洛白被迫撑地起身,直跪在地,后颈已血肉模糊,如溃烂一般,看着令人作呕。   刘秉义紧握双拳,极力隐忍,不忍再看林洛白受苦。   链子越拉越紧,林洛白顺着链子被拉的方向,摇摇晃晃向着姜梦安跪走去,内心屈辱,却无力反抗。   突然一阵眩晕,他重重倒地。   “大将军这身子,真是越来越弱了,以前还能陪本王玩好久呢!”他惋惜地摇头,将链子丢到林洛白的身上,“找个太医给他治,别让他死了!”   ……   子时将近,林洛白脖子上摸了些药膏,但依旧疼痛难忍,他虚弱地躺在稻草堆上,望向窗户透下的一束光。呆呆地看着,眼神死寂但又带了些期盼。   因为姜梦安临走之前,与他说,姜泽攸会来见他,至于是什么时候,还不清楚。   至少,姜泽攸还惦记着他。   刘秉义一身狱卒装扮,小心警惕地将牢门刚打开,林洛白轻轻地看了他一眼,艰难地坐起。   一副俨然师长的模样。   这人的脸色好像更差了,他全身都是快好了又裂开的伤口,脖子处更是惨不忍睹。   刘秉义更是不敢细看他。   “林洛白,跟我回霖国!”刘秉义眼眶红红的,他虽然不喜欢林洛白,但是看他如此受辱的模样,有些心揪。   他毫不吝啬得将他所有的本事交给自己,不管战役有多危险多艰难,他始终护在他面前。   别人嘲笑他不会说话,是个笨头笨脑的小哑巴时,他虽然不在意,因为他本来就装的。但是林洛白却听了进去,帮他止住流言蜚语,从不嫌弃过他。   少年从小就不受父亲喜爱,也从不被人所认可,是眼前人将他三脚猫般的功夫规范了起来,教他习字,兵法,虽然他本就认字。   林洛白器重他,军营中的战士都知道他们的主帅完完全全将小哑巴当成了徒弟,和接班人培养。   刘秉义自己也知道,所以他对辰末允是又爱又恨又怕。   “林洛白,你哑巴吗?也就只有我还惦记你!”他见林洛白没有任何反应,有些生气,“你一出事,以前和你同生共死的兄弟,哪个担心你,还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林洛白不反驳,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刘秉义气势顿时弱了下去,有些委屈巴巴。   他大老远从霖国赶过来,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劫天牢,这林洛白还给他臭着一张脸,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难道,他还在耿耿于怀自己欺骗了他的事情?可两国休战谈判时,他自己也说过,不计较过去了,再说了,都过去两年了!   “师傅,你给句话。”这还是他第一次叫这人师傅,“走还不是走,走得话,徒儿就算是豁出这条命,也要将你带回霖国,给你养老送终!”   “你怎么……老是想给我养老送终呀!这么巴不得我死?”   刘秉义紧皱着的眉头,他才没有想着林洛白死!   “我是霖国的……将军,无论如何……也不会和你走的!”他轻轻抚上刘秉义的脑袋。   他怎么能逃去霖国,姜泽攸是他的王,怎么能背叛!   再说现在朝廷局势不明,姜泽攸如此对他的原因,一定是因为受到了姜梦安的威胁。   姜泽攸性子柔弱,是个谁都可以拿捏的软柿子,他走了,就没有人能护住他了!   “你走吧!陛下不会杀我的!”   姜泽攸怎么会舍得杀他,他还要等姜泽攸的解释,怎么能逃走!   ……   刘秉义最后悔的就是那日没将林洛白一掌打晕,抗回霖国,那时候也是胆子小吧,害怕这样做林洛白会生气。   毕竟徒弟都是怕师傅的,他刘秉义也不例外,他怕被挖眼睛,特别是林洛白挖他眼睛,虽然林洛白从没有用这件事吓唬过他!   但是因为对师傅的畏惧,忘了那时候林洛白是废人一个,根本打不过他。   得知林洛白死后,刘秉义在府中守孝了三个月,本来要守三年的,但刘硕得知他要为敌军林洛白守孝时,拿着大刀追了他西平城五条大街,后面,父子各退一步,将三年的孝期压缩到三个月。   “少帅,那位公子的伤已经处理好了,过几日应该就会清醒。”柳军医看着刘秉义包得乱七八糟的伤口,不可察觉地叹了口气,上前又重新处理一遍。   “柳军医,你行医多年,有没有听说过人起死回生的事?”刘秉义趁着他忙活,随口提到。   “到是有,但不是起死回生,是灵魂交换……”   “哦?倒是有趣,你说说看。”   “有个商人,他有一对双胞胎女儿,妹妹体弱,长年需要药材吊着性命,姐姐身体健康,活泼开朗。”   “不知怎么的,商人在一次走货的路上得罪了强盗,强盗猖狂,将商人家屠戮殆尽,捆了姐姐做压寨夫人。妹妹因为被姐姐藏了起来,逃过了一劫。”   “强盗的藏身之处较为隐秘,官府根本就不知道去哪里寻找被绑走的姐姐,孤苦伶仃的妹妹因为没钱买药维持性命,在一个雨夜中悄无声息地死去了。”   “第二日,邻里将其入葬时,没想到妹妹突然就醒了过来,哭诉着她是姐姐,是她妹妹的灵魂救了她,然后她带着官兵找到了强盗的藏身之处,为父母报仇雪恨。”   “人们对这件事很好奇,纷纷问她是怎么回事?”   “原来那天晚上,强盗欲对她行不轨之事,她顽命抵抗,恍惚间看到了妹妹的灵魂,妹妹不忍看姐姐受辱,拼命往姐姐的身上挤去,最终将姐姐的灵魂挤了出去,然后占据了姐姐的身体,因为妹妹本就是死人魂魄,进入姐姐身体时,姐姐就变成了一具尸体。”   “而活人灵魂的姐姐飘荡之间,回到了妹妹的身上,完成了复活。”   “年轻时帮人治病的时候听来的,因为觉得有趣就记下了!这个故事有些荒谬,少帅就全当听个新鲜!”柳军医讲完这一长串的故事,伤口也重新包扎好了。   刘秉义去了暗室,坐在床边,轻轻抚上辰末允耳垂处的红痣,擦不掉。   辰末允换了身干净的白衣,头发也重新梳理好,他呼吸稳畅,脸色也渐渐红润了起来,但是眉头依旧微皱着,嘴唇轻抿,似乎被困在梦魇之中。   他嘴巴轻启,小幅度的一张一合,似乎在呼唤着什么,声音如细蚊。   刘秉义微微弯身,将耳朵贴近辰末允的嘴。   “姜泽攸,住手……别伤他们,求你……”语句断断续续,听得不太清楚。   刘秉义见他的手紧紧拽住被子,额上冒汗,眼角竟然滑下眼泪。   一个晚上,辰末允睡得一点也不安稳,被困梦魇,有时竟在小声的啜泣。   刘秉义有几次都以为他已经苏醒了,但仔细一看,他依旧紧闭着双眼,深陷于泥沼之中。   被闹几次,临近清晨,刘秉义倦意涌上,趴着床边沉沉睡去。 第五十六章 识破身份   苏子瑜,司慕青等人皆被放了出来,太子令牌与太子玉玺也通通物归原主。   但是安奕承脸上无半点笑容,他瘫坐在书案下,饮着酒,眼眶微红,头发散乱,衣服还是昨日的,上面有辰末允的血迹。   他派出去的人都没有打探到辰末允的消息,若不是霖帝派人在太子府四周守着,他必要出去好好的寻一寻。   为什么他那么的努力,那么拼命去弥补之前所犯的错,却怎么也无法将辰末允眼中的疏离暖化,那人就那么厌恶他吗?要用自己的死亡来折磨他!   他看着手中摔碎了的月牙形玉佩,紧紧握住,血从他五指之间慢慢滴落,他整个人很是阴郁消沉。   “杀都杀了,太子殿下现在这般,又是做戏给谁看?”狐狸从暗处走出来,脚下无声。   安奕承自认武功高强,可是竟然连这人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看来眼前的人是一个可怕的存在!   “大人不是答应过孤,会趁乱将阿允带走吗!”他还没找他算账,这人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两日前,狐狸来找过他一次,说是辰末允不愿意回瑶国,但若是违抗皇命,是要被杀头的。   辰末允不愿意回国的原因,是还没有完成和安泽锡的计划,看来辰末允恨他之深,恨到不惜抗命,哪怕抗命是死亡的代价!   狐狸让安奕承假装刺死辰末允,一来让安泽锡以为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从而放松警惕。二来,圆了辰末允的念想,让其答应回瑶国。狐狸说会在辰末允重伤,看起来完全死亡的时候,将其带走治疗。   可是他竟然让别人捷足先登,令辰末允生死不明!安奕承气急将手中酒壶向他砸去。   狐狸闪身躲过,身形一晃,安奕承见状才拿起长剑,那人就到了他跟前。   太快了,实在是太快了!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年纪轻轻,武功竟然到了此等境界。   “你可知,那日你打掉的药是辰末允的保命药,无论多重的伤,此药都可短时间之内护住其心脉,而你……”   “怎么会,你为何不早与孤说!”他眼中悔恨交织,眼泪突然涌了上来,握着长剑的手微微打颤。   原来不是毒药,他都做了些什么啊!   狐狸趁他情绪激动,注意力分散,一掌打向他的手腕,一阵酥麻,长剑落地,狐狸掐住他的脖子。   “辰末允死了!”狐狸淡淡道,松了手,同情地看向他。   “不可能,孤……明明刺偏了!”他崩溃大吼。   他记得他有刺偏的,肩上那箭看似凶狠,致命,但丝毫没有伤到筋骨,心口那一剑,偏离了心脏,能及时治疗的话,不伤性命的!那人那么顽强,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点小伤而死!   “刺偏了又如何,本官晚了一步,掳走他的人见他气息全无,将他一个人丢在巷子里,便逃之夭夭,本官赶到的时候就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尸体。”   “你骗孤!”   这不可能,不是真的,辰末允那么恨他,不将他杀死,怎么会安心离去!   安奕承眼神狠戾,浑身杀气,他什么都不想顾了,什么报仇,什么皇位他通通不想要了,他就想要眼前人的性命。   若不是他扣下辰末允,辰末允就可以远走高飞,他们两个又怎么会到这个地步!   安奕承一剑划到狐狸的手臂上,狐狸却想感受不到痛一般,折了他的剑,掐着他的脖子向后摔去,后背重重砸地,震得他肝胆欲裂,不停呕血。   “本官听说,你以前就是这么对阿允的!”狐狸轻笑,笑得恐怖偏执,“你若不毁掉他的药丸,他也不至于如此死去!”   悔恨痛苦交织在安奕承的眼中,狐狸见他如此,十分的满意,他重重发力,安奕承呼吸越来越困难,脸色青紫,快要窒息,临近绝望的那一瞬间,狐狸突然就松了手。   如他对待辰末允一般。   原来这滋味竟然是那么的难受,怪不得阿允不喜欢他,甚至如此恨他,恨到要用死亡来折磨他!   “太子殿下,别忘了与吾国国君的计划。”说完,狐狸外窗户跳去,又留下一句话,“你不将霖帝与安泽锡杀死,可对不起死去的小辰公子!”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狐狸一回到暗格,一改意气风发的模样,疲惫的坐在书案上,各处暗线传来的线报中都没有辰末允的消息,他揉揉太阳穴,一只手紧握成拳,早知就不打这个赌了!   ……   刘秉义用毛巾蘸了些水轻轻擦在辰末允略干的嘴唇上,突然那人睁开了眼睛,茫然地看着他。   他眼眶红的令人心疼,脸色憔悴,如玉一般的易碎。   “林洛白?”他试探的唤到,柳军医说,人在混沌茫然之时,更容易卸下伪装,毫无防备。   “小哑巴?”这话一出口,辰末允眼神开始明亮起来,他略带些紧张地偏过头去。   相比他,刘秉义更紧张些,紧张中又带着些许激动,少年眼中竟然湿润了起来,他双手保住辰末允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腰侧,如同被丢弃的小孩突然找到了亲人。   辰末允腰间感受到些湿凉,紧接着是少年吸鼻涕的声音,他带着哭腔,含糊不清道:“师……傅,你终于回来了!”   辰末允手足无措,双手悬空,无处安放,他最不会哄人了,只会教训人。   “你应是认错人了!”他继续死不承认。   “不可能!你就是林洛白!”少年猛得松开他的腰,生气得抱手在胸前,还想说些什么,见辰末允精神不振的样子,默默地闭了嘴。   也不急于一时查证,反正现在人就在他手中,有的是时间等其露出马脚。   他还记得林洛白最讨厌的就是关于鸡的任何佳肴,之前他贪玩,打了只山鸡,秉着师长为尊的精神,便盛了一碗鸡汤过去,将最大最肥的鸡胸肉都拿给了他。   谁知,一进门,林洛白一闻到那味,原本就冷的一张脸更臭了,他皱眉,厌恶地看了下刘秉义手中捧着的鸡汤,但在刘秉义看来他眼中的厌恶就是朝着自己的,有些委屈。   林洛白严厉道:“出去!”   一腔好意喂了狗,少年一般不对人好的,难得一次,却遭了嫌弃。   刘秉义躲在暗处,哭着将所有的鸡肉鸡汤吃得干干净净,后来才知林洛白不喜欢鸡肉,吃了就会干呕。   刘秉义不信,因为他最喜欢吃的就是鸡肉,十四五岁的年纪,最为调皮捣乱,有一次林洛白战场上受了重伤,较为虚弱,刘秉义偷偷将药换成了差不多一勺的鸡汤。   鸡汤量少,放在封闭的食盒中,味道很淡。   林洛白有个毛病,一旦看起兵书,便专心致志,不顾其他。   前几日他将药送入林洛白嘴中时,那人盯著书上的内容,看都不看一眼,就将药喝了进去。   于是刘秉义毫无障碍地将鸡汤喂给了他,谁知,那人反应极大,措不及防地吐到刘秉义的身上,然后像是吃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不停地干呕。   直到漱了口,才有好转。   少年用屁股开花的代价证实了林洛白确实讨厌鸡汤……   不过,这次他可没有能力来揍他了!   刘秉义将碗中的鸡汤吹凉,放到食盒中,就拎去了暗室里。   辰末允的状况还是不太好,他一直盯着被包成粽子一样的手,一脸愁容,但微微皱眉的模样依旧是很赏心悦目。   刘秉义突然有些犹豫,他都这样了,还让他吃讨厌的东西,会不会很过分。   不等他思考究竟要不要将鸡汤换掉,辰末允就唤了他过去。   “是米粥吗?刚好饿了!”他艰难地正起身,有气无力地说道。   刘秉义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装着不经意回到。“不是,是柳军医说你体虚,喝碗鸡汤补补。”   少年不精于伪装,笑得僵硬,“不是我非要你喝!”   此地无银三百两,刘秉义恨不得撕烂这张嘴。   气氛突然尴尬,辰末允没什么反应,轻微地叹了口气,难得他还记得自己讨厌鸡汤这回事,是不是因为被打了板子,所以印象深刻,辰末允突然后悔打他那顿板子了。   刘秉义掀开盖子的动作,有些僵硬,犹豫不决当中已经送上了第一口鸡汤。   浓郁的汤味冲刺着整个房间,看着上面漂浮的金色的油,就有种想吐的冲动。辰末允凑上去,含了一小口,虽然极力控制表情,但还是有些波动,刘秉义看在眼里。   一口咽下,虽然已经去了鸡肉中的腥味,但是辰末允依旧觉得很腥。他几乎用了半条命才将这口汤咽下,紧接着又一口送上来。   真想将他再次拖下去,再让他尝一下屁股开花的模样。   “想喝水!”   刘秉义无视他的请求,将勺子直接塞到他嘴里,汤汁碰到舌尖,难忍的腥味再次冲刺着味蕾,恶心难闻及了,辰末允推开他的手,勺子掉落在地,摔成两半。   那人撑着床边干呕了起来。   刘秉义将水递过去,轻拍他的背。   “不用你假好心!”   “是你……”   刘秉义虽然心中早把他当成了师傅,但是因为是敌对关系,他总是不愿意称林洛白为师傅,但现在看他这副快死不活的模样,觉得还是要尊敬师长一下,赶忙改口。   “是师傅自己不早承认的。”   “就吐碗鸡汤而已!”他总共漱了五次口,才觉得口腔舒服了不少。   “师傅说得对,但是师傅昏迷的时候一直阿攸,阿攸地叫着,还用本将称呼自己,还有那句百听不腻的,将士们,打完这战,我带你们回家!”   辰末允昏迷的时候确实有呓语,但是根本听不真切,这些都是刘秉义自己编的。   辰末允闻言,手轻轻地搓着衣角,这是林洛白紧张时惯有的动作。   “师傅,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另一个人,但是你没有必要瞒我啊?”刘秉义抓住他那只惶惶不安的手,竟然大哭了起来。   辰末允呆住,终是不忍心,伸手擦去他脸上落个不停的眼泪,他哭起来真丑,辰末允想着。   得到回应的刘秉义哭得更伤心了,突然抱上了他的腰,一把鼻涕一把泪得全擦到了他的衣服上。“你想做什么,我都听你的,我还要给你养老送终呢!”   辰末允被他最后一句逗笑,轻抚上他的头,惊得刘秉义忘记了啜泣,突然怀疑他不是林洛白了!   林洛白对他不是打就是冷着一张脸,什么时候对他如此温柔过,不过这样也好,好说话一点。   “师傅,我有件事要和你讲,你不要生气!”刘秉义坐回原来的位置,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辰末允点头。   “其实你呓语的时候,我没听清,刚刚那些都是为现编的,我聪明吧!”他笑呵呵的,一副求夸奖的模样。   辰末允微愠,眼神冷淡了下来,历声道:“出去!”   与之前判若两人。   刘秉义撒腿就跑,不忘带那晚鸡汤走,“师傅,食盒里还有碗粥,你消气了,我再来喂你!”   刘秉义不说还好,一说,辰末允正无处发泄,一听,将食盒带着粥从桌子上摔了下去!   然后翻身倒头睡觉。   刘秉义在门口探出头,小心翼翼地往屋内看去,看了洒了一地的粥,不禁感叹,幸亏他跑得快,不然下场岂不是和这碗粥一样。   只是又得在去煮一碗了! 第五十七章 狐狸的身份   晚风沁凉,如毛细雨落在大街小巷,岑王府中除了挂在门口上的大红灯笼还亮着,其余大大小小的房间皆是一片黑暗。   一个身着黑色劲装,身姿矫健的人影躲过巡逻的侍卫,身影一闪翻窗入了安泽锡的房间。   “谁?”话音刚落,一把泛着冷光的长剑搭在来人的脖子上,安泽锡手中剑一挑,面纱飘落,露出清冷的面容。   “你没死!”安奕承见来人是辰末允,收了剑,放松警惕。   “安奕承背后有有瑶国相助,刘秉义的五千精兵,分别伪装分散在离都城不远的安陵郡、平凉城、叁州阙三处,刘硕已经带着两万多的战士从西平城出发,容妃忌日前一晚可以抵达都城。”   他直入正题,不想回答安泽熙的废话。   刘秉义最近早出晚归,晚上会将府中的人召集到屋中,秉烛夜谈,刘秉义自以为做得很隐秘,每天晚上都守着辰末允,等他入睡了才开始行动。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走后,辰末允就悄悄地跟着他,将他们商量的事情全听了去。   安泽锡扶额,脸上乌云密布,他手上只有六千精兵,加上霖帝的五千禁军根本不敌安泽锡,安陵郡的兵马少,唯一能指望的只有守在平凉城、叁州阙的吴、潘两位将军,但是这两位将军跟随霖帝出生入死,只认虎符。   “本王这就入宫,跟父皇揭发安奕承,求得兵符,调令军马。”   “不可,若让霖帝有所察觉,死得不过一个安奕承,皇位轮到王爷吗?”   一句话让即将开门的安泽锡停了下来。   “辰末允你是不是以为本王与你合作,是为了皇位?”   他像是被戳到了痛处,情绪有些激动!   “本王只想要安奕承死,本王知道自己这副残躯是没有资格登上皇位的,本王也不奢求,本王只想杀光他们所有看不起本王的人,然后带着阿青远走。”   霖国将身体残缺视为大凶,生来残疾之人,人们认为是受到了神的诅咒,一生厄运缠身。   若安奕承死了,加上霖帝的兄弟在霖帝登基之时皆被他杀死,没有旁支的血脉,皇位也轮不上安泽锡,霖帝很可能将皇位传给安容璃,就算没有安容璃,霖帝也不会考虑他。   霖国历史上有个皇帝,无兄弟,无子嗣,便将皇位传给了一个将军的孩子,将关于那个孩子所有有关系的亲戚全部赐死。安泽锡想,他的父皇也会如此效仿的。   所以他所做得一切都不是因为皇位,他只想安奕承死,想那个剥夺了他所以一切的人痛苦地死去。   但是说对皇位没有一点念想又是不可能的,那本就是属于他的东西,如果不是因为身体有残缺,怎么会轮上安奕承。   安泽熙气急,狠狠地打向那只残腿,为何如此,为何如此不公!   “若我有办法让王爷登上皇位,成为天下共主呢!”   “你要怎么做?”他转身看向辰末允,眼中燃起希望。   “王爷从小在霖国长大,对于身有残躯为不祥之人这种说法深信不疑,但是瑶国却没有这种说法!王爷又何必去相信这些无稽之谈。只要王爷想,辰末允倾尽所有,也会助王爷登上霖国皇位!”   “为何帮本王?”   “自然是王爷能给我,别人给不了的东西……”辰末允突然想到了什么,微微垂眸,原本他应与安奕承是一边的,但是却被他那一剑推到了这里,命运弄人。   皇家无情,他也不会再手软,一剑之仇,他必报。   “想必王爷已知我与林洛白的关系,家弟一生戎马,帮助姜泽攸登上皇位,换来的却是诛九族,我妹妹林玟秋也因为此事,被困姜泽攸身边,日日夜夜受辱。”他紧握双拳,恨不得现在就将姜泽攸扒皮抽骨。   “是为报仇?”与安泽锡猜测的差不多,人一旦有所求,用起来才更放心。   这个世上不会有馅饼掉落的。   “没错,我助王爷登上皇位,王爷给我权利,借我兵马攻打瑶国!”   辰末允在岑王府的时间待得有些长了。   自从刘秉义知道他是林洛白之后,武痴的病又犯了,总是没规律的带着武功秘籍来找他讲解,脑子想一出就是一出,根本不顾三更半夜,人需要入睡休息。   辰末允蒙上面,跃上屋顶悄悄离去,背后有个人影,似乎在尾随他。   雨有些飘大了,天色更暗,身后有人跟着,他不能现在就回刘府。   辰末允左拐右拐,隐入小巷中,才到拐弯处,突然被人捂住口鼻,连手带腰地搂住,叫喊,动弹不得。   动作如此迅速,悄无声息的就到了他的面前,可见轻功了得,不像是跟踪还会露出马脚的人,除非,是故意让他发觉,让他不第一时间回刘府。   糟糕中计了,那人一早就知道他藏身于刘府,为了抓住他,故意让他发觉有人跟踪,为了就是让他不敢回刘府,刘府人多势众,反而不好抓人。   可是现在才想清楚也已经为时过晚。   他勒得极紧,辰末允被迫靠在来人身上,一股熟悉的清香散出,看来与他猜想差不多,是狐狸!   “伤好了,为何不第一时间来找我?”狐狸似乎很失望,语气中没了平时总带着的笑意,“我以为又要失去你了!”   他环在辰末允腰间的手稍稍发力,有种想要把辰末允揉进身体里的冲动,但是又怕勒疼痛他,在极力得控制着这种冲动。   “做错事是要有惩罚的。”他轻咬辰末允的耳垂,感觉到怀中人从极力挣扎到浑身胆颤,便眼带笑意的松了嘴,“还是那么的敏感。”   这人究竟是谁!知道这种私密事的人,难道是原身以前的情人?   没等他细想,狐狸将他腾空抱起,一口气飞上屋檐,实在是太快了,完全看不清身旁的物件,他们已经稳稳地入了酥铺的院子中。   辰末允挣扎着从他的怀中下来,却被狐狸拽着胳膊拖入暗室里,面对他,辰末允连动武的念想都没有,毕竟动起手来,他讨不到什么便宜。   “你到底是谁?”辰末允趁他松手,拉开了一臂的距离。   “阿允,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对我那么的疏远?”   难道真的是原身之前的相好吗?见他朝自己过来,辰末允警惕地往后退去,不知为何在这人面前,他总是觉得很压抑,难受。   “大人,我生了病,对以前的事情有些模糊,不认得你,还请海涵!”疏离,冷淡的语气,他的身子靠到了墙面,狐狸已经逼至眼前。   他抬起辰末允的下巴,随着他诱人的下巴轻划到喉结处,“赌局,阿允输了,可否把赌注给我?”   虽然是询问,但是腰间的腰带已经被他拉开,掉落在地,衣服敞开,但还有件白色的里衣。   “我伤势未愈,无力伺候大人。”毕恭毕敬的语气,他将头偏过去,一副镇定模样,眼睛盯住暗门,在想逃离的方法。   “我怎么会舍得阿允用力,阿允只需躺着就行!”狐狸将遮住他白皙秀颈的几缕发丝别到他的耳后。   “不知羞耻!”   狐狸被他气急的模样逗笑,“以前我可没有机会看到阿允这样!以前的阿允权力滔天,行事稳重,不骄不躁,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做什么事情都需看他的脸色,哪有人敢如此调戏他!”   他转头直视他,平静的眼中终于有了些波动,“你到底是谁!”   他说的不是以前的辰末允,而是林洛白!   “不过,我更喜欢这样的你。”他无视辰末允的问题,手附在辰末允的肩上,贴近他的耳朵,“这样的你,易掌控。”   唇突然触到了辰末允的耳朵,辰末允抬头想要将他推开,狐狸似乎料想到了他会如此,反应极快,两手分别握着他的手腕,禁锢在墙上。   “你打不过我的,阿允!我只是想要回赌注而已,阿允不会不守信用吧!”他看着辰末允满脸愠色,像只炸毛的猫儿,眼中笑意更足。   “放开!”   “怎么你还是学不会服从,不要那么倔强,你忘了你就是因为不会低头服软才死的了?”   狐狸的耐心似乎到了极限,握着辰末允的手腕重重地发了力,痛感如电流般传到了全身,浑身瘫软,他无力地顺着墙坐在地上。   狐狸依旧牢牢地抓住他的两只手,也随着他蹲下去,见他再无能力反抗,才停止了发力。   “你究竟是谁!”辰末允死死盯住他,眼眶红得吓人。   “我提示了那么多,阿允还是没有猜对吗?或者是阿允猜到了,却不敢相信?还是阿允爱上了安奕承,心中早已没了我的位子!”   “好了,我不逗阿允了,这被欺负的模样怪可怜的!”突然又换上了哄人的语气,“阿允不气,我摘面具给你看,好不好?”   狐狸解开绳子,慢慢将狐狸面具解开,一双干净纯良的美目,一颗诱惑至极的泪痣。   辰末允闭上眼睛,不敢再看下去,狐狸将面具丢在地上,抚上他的脸,“阿允,失望了吗?”   那人一声不吭,狐狸搂住他的后颈,“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有多后悔杀了你吗?”   辰末允紧握拳头,全身微微颤抖,狐狸见他如此,轻笑出声。“知道你恨我,但是没有办法啊林洛白,你杀不死我的!”   手一发力,将辰末允的头抬了起来,贴着那人略微发白的嘴唇慢慢地咬着,辰末允猛地睁眼,对上的是一张长相柔弱,看似楚楚可怜的面容。   “终于舍得睁眼看我了!”姜泽攸欣喜地说着,又握上他发红的手腕,轻轻地揉着,讨好般说道,“握疼了吧,我不该那么用力的!”   “你别碰我!恶心!”他现在不吵不闹,不生气,语气偏冷,看得姜泽攸很是不爽,他当他还是权势滔天的将军吗!   “觉得很恶心吗?你以前不是最喜欢这样碰我吗?我也觉得恶心!可是我还是笑嘻嘻的迎合啊!”他装出一副天真的模样发问。   “滚!”   “你以为你是谁,敢这样与朕说话!恶心是吧!”   他歪过头,似乎在将脸上的暴虐压下去,突然姜泽攸一手捂上了辰末允的嘴巴,一手去扒他的衣服。   “你之前不是很想对我这样做吗?不过被我拒绝了,现在我成全你怎么样!”   “嗯……呜……”   一道湿润划到了姜泽攸的手背上,他惊讶地看向已经放弃挣扎的人,停了手中的动作。   “你在哭?你竟然会哭!”他想是看到了一个笑话,笑着笑着就止住了笑容,眼神暗淡,他解下自己身上的外袍,丢到衣衫不整的人身上。   辰末允厌恶地将外袍丢到一旁,开始整理衣服。   姜泽攸坐在书案上,什么都不做,就静静地看着他,像是要将以前没看过的都补回来。   突然视线停留在他手心中的剑疤,眼底一暗,那晚他应该将安奕承打得更狠一些的。   辰末允起身,往暗格的出口走去,开关却想消失了一样,怎么找也找不到。   他干脆靠着门坐在地上,这里离姜泽攸住的暗室有一段路,就是有点冷,但是看不到姜泽攸就可以了。   他那傻徒弟应该知道他不在了吧!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 第五十八章 逃脱   刘秉义端着饭菜,带着关于武功招式的问题到密室时,床上已经没了辰末允的身影,只有一封告别信,信上说辰末允要回瑶国,让他勿念。   刘秉义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情绪失落,暗暗发誓等扳倒了霖帝,扶安奕承上位,就将苏子瑜拐走,然后去瑶国给林洛白养老送终,毕竟现在也就只有他不会抛弃他那可怜的师傅了。   ……   “你为什么不吃饭?”姜泽攸坐在饭桌上,故意摆出一副不解的模样。   这人真能忍,一个晚上,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一声不吭,就那么讨厌与他讲话!   辰末允看着桌上的全鸡宴,刚拿起的筷子放了下来,突然想念起刘秉义煮的小米粥。   他不答姜泽攸,默默起身又到暗室门口坐下。   听到室内掀桌子的声音,姜泽攸气冲冲地过来,看见辰末允看他的眼神中没有恐惧,也没有怨恨,仿佛对于他来说,自己只是个陌生人,突然就更生气了!   “你说一句,这些菜你不爱吃,让我换别的,会死吗?”   “你很闲吗?放着国家大事不管,来霖国当卧底,来和我玩过家家,演相亲相爱?”还是这种不痛不痒,淡得能气死人的语气。   姜泽攸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眼看着离容妃的忌日越来越近,他却被困在此处,什么都做不了。   虽然态度不好,好歹他也搭话了,姜泽攸在他面前蹲下,“你舍得说话了?”   辰末允不答,往旁边挪了下位置,却被姜泽攸拽了回来,“我让南郭因假扮成我的样子,在监国,不会乱了民生的,你放心。”   这都什么脑回路?姜泽攸竟然会以为他会担心他的国家!他巴不得他的国家赶快灭亡!   辰末允还是不说话,连眼神都不给姜泽攸,明明他死前姜泽攸还是只会些自保的功夫,为何现在却成了高手中的高手,还有他是怎么认出自己的。   一大串问题在脑中晃悠,真是烦极了!   见他又对自己爱答不理,姜泽攸又想惹他生气。   “林洛白,我这里有一种药,人吃了就会昏迷,在昏迷的过程中,只要有人不停地灌述新的记忆,他醒来后就会忘记之前的所有记忆,只留下新的记忆,你想不想试一下!”   “姜泽攸!”再也不能冷静,辰末允恶狠狠地看着他。   “好了,大将军,不生气了,你乖一点,我就不会给你吃了!”姜泽攸将他捞进怀里,像哄小孩子一样,“我承认我错了,我不应该那样对你,我想过了,我用半壁江山作为聘礼娶你,之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如何?”   他不说还好,一说,辰末允杀他的冲动越来越强烈。   “姜泽攸,你要杀就杀,何必如此羞辱于我!”   “我骗过你一次,你这次不信我,我理解。”他松开辰末允,托着他的后脑勺在他眉间轻轻落下一个吻,想是在安慰他,他将他松开,“你最近几日先呆在这里,考虑考虑,等安奕承登上皇位了,回瑶国,我在给你好好赔礼道歉!”   姜泽攸当他将军府的人命是什么,草芥吗?一句赔礼道歉就可以相抵吗!真是毫无悔改之意!   辰末允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轻轻拔下发簪,紧握在手中,眼神一冷,他起身,朝姜泽攸奔去。   眼看着发簪即将要刺入姜泽攸的脖子,但那人反应极快,身子后仰,握上辰末允的手腕。“林洛白,现在的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话音刚落,他夺过发簪,拉着辰末允坐在床上,将其头发盘起,插入发簪。“我觉得你不如考虑嫁给我,枕边人才好下手不是吗?”   辰末允不再理他,想去暗室入口坐下,但姜泽攸没让他如愿,他将辰末允推到床上,又从床底拿出绳子。   见他再次要拔出发簪,姜泽攸赶紧道:“你别紧张,我有事要去处理,先将你捆起来而已。”   双手双脚皆被束缚,但是姜泽攸却没有要走的意思,直勾勾地盯着他。   姜泽攸长着一张让人怜爱的面容,却是一个善于伪装兔子的狐狸,那眼神如同猎人看猎物的感觉,与他的长相格格不入,让辰末允起一阵鸡皮疙瘩。   原来一直是他小看了眼前人。   “你还不走?”他不想如同一个动弹不得的玩物,被人随意地观赏着。   姜泽攸慢慢俯下身,辰末允不停往后挪去,但被姜泽攸拖住了的腰身,那人抬起他抗拒的头,在他唇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直到咬出血液才松了嘴。   “我以前怎么不知,这竟是如何好滋味,早知,之前就从了将军,不过若是那时从了将军,恐怕我也只能在下吧!”   他将自己粘了血的唇舔了个干净,看着怒急闭眼的辰末允又继续道,“那夜看了将军与安奕承共度巫山,那身姿,那声音真是让人流连忘返……”   “姜泽攸!”   他怎么知道!他怎么会看到!   辰末允奋力挣脱绳子,脚踝,手腕皆被磨出红痕,他要杀了那人,就算杀不了。   愤怒占据了他的理智,他不再镇定。   姜泽攸一掌打到他后颈,那人才乖乖的安静,他望着因为极度愤怒而脸色发白的人叹了口气。   姜泽攸从第一眼看到他时就隐约觉得他就是林洛白。   那日是林洛白的忌日,他像往常一样,去了将军府,就是那夜他看到了辰末允,只是一眼他就知道林洛白回来了。   他们朝夕相处,那人的行为习惯他在清楚不过,本来那时候他就想将辰末允留下,后来发现了安奕承对他有好感,就利用辰末允来对付安奕承,才将他送了出去。   他有几次偷偷潜入霖国查看辰末允的近况,其中一次便让他撞见了安奕承欺负辰末允的全部过程,愤怒与嫉妒交织,他恨不得立刻杀了安奕承。   那人做了他想做却一直不敢做或者是不愿意做的事情!   这个世上没有人会比林洛白对他更好,但是姜泽攸总觉得林洛白的这份好,这份喜欢是他用眼泪、柔弱偷和骗来的。   他一边享受着这份偏爱,又一边厌恶着这份偏爱。   因为林洛白的这份能为之付出性命的爱是给柔弱任人欺负的白兔姜泽攸,而不是正真的狐狸姜泽攸。   他深知他做不了林洛白的白兔,因为他生来就是狐狸。   登上皇位之后,姜泽攸就想做回真正的自己,唯一的障碍就是林洛白,瑶国所有兵马都听他调遣,位高权重,权势滔天,朝中大臣都惧他。   若是他发现了他一直爱的人不是他想象中的模样,姜泽攸觉得林洛白一定将他杀之而后快,那不如他先下手为强。   林洛白这个大将军,做什么事都有勇有谋,但是一遇到他,就泯然众人矣,让他轻而易举的拿下。   姜梦安每日在牢中对林洛白用刑的事是他默认的,他也知道林洛白一直想见自己的事情,但是他不想去。   直到有一次,他去牢中审问一个刚入狱不久的大臣,看到了那人浑身伤痕累累,目如死灰地蜷缩在墙角,突然就没有勇气从那里走过去,但是那个大臣被关在他的旁边。   林洛白还是看到了他,眼中终于有了些色彩,他期盼地看着他。   姜泽攸知道他定是以为自己是来看望他的,也知自己欠他一个解释。   但是他依旧直奔林洛白旁边的牢房走去,他看见林洛白眼中的光逐渐暗淡,甚至消失,不知为何,姜泽攸突然有种心塞的感觉。   林洛白就一直看着他与那个大臣交谈,大臣跪下将以往为国家做的贡献一一道来,姜泽攸最后答应免了他的死罪,将他全家都逐出都城。   直到出来牢门,姜泽攸没再看他一眼。   现在想想姜泽攸觉得那时他真的很混蛋,原来真的是失去了才会懂得珍惜,他低估了自己对林洛白的感情,杀死他之后,才慢慢认清了自己的心,但是也来不及了,或许痛失所爱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吧!   现在林洛白回来了,他要好好弥补。   ……   铃铛一响,辰末允清醒了过来,有人送情报进来时,就会拉下铃铛。   暗室大门打开的声音传来,缓缓走来一个少年。   陌影先是看到床上被束缚双手双脚的辰末允,然后再是地上一片狼藉的桌子与菜。   “你不是死了吗?安奕承还因为这件事伤心了很久呢!你为什么被捆着啊?”他又东看西看,“狐狸大人呢?”   “你不是看过很多书吗?”辰末允故意将他往那方面想。   “狐狸大人好这口?”果然陌影两眼发光,八卦的眼神盯上辰末允。   “是啊,而且不管是谁,只要被捆着就能勾引到他!你不是一直想试试吗?”他继续诱导。“大人说他很喜欢年轻漂亮的兔儿爷。”   陌影看到他嘴上的伤痕更加深信不疑了,当即解开辰末允身上的绳子,吵着他快点把自己捆上,辰末允求之不得。   出酥铺的时候,天已经微暗,离容妃忌日不过两日的时间,他得快点去皇宫偷得虎符,只是姜泽攸的眼线太多,怎么躲过去,还是一个问题,他可不想再次落入姜泽攸的手中。   与安奕承想比,姜泽攸还是要难对付一点。 第五十九章 女装   霖帝午时用膳时突然就昏厥了过去,这场病发得突然,一时之间朝廷人心惶惶,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乌云密布,磅礴大雨滴落在屋上,地上的声音扰得人心神不宁。通往霖帝宫殿的长廊,有三位宫女手拿着食盒,步伐徐徐。   在宫中遇宫女本是一件十分寻常的小事,但是像三位那么高的宫女却是不常见的。   身姿窈窕,腰身纤细,长发规矩地挽着,走起路来衣摆轻晃,别具风姿,特别是排在中间的宫女,清瘦背影看着有些熟悉。   安奕承刚去看望了卧病在床的霖帝,这会和苏子瑜正往宫外出去,他眼神灰暗,脸色较为憔悴,浑身散着让人压抑的戾气,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不如往常温文尔雅,平易近人。   看来临近起事,这人都懒得伪装自己了。   宫女恭敬行礼,将头压得很低,这在男子中都较为高挑的个子不免让安奕承多看了眼,视线在中间的女子暂停了下,熟悉感扑面而来,让已出去五步之远的安奕承突然停下脚步。   他转身,盯着那个女子的背影,沉声道:“站住!”   三人皆停下,中间的女子略微紧张地握紧食盒上的提手,她们欠身往后退,排成一排不敢直视安奕承。   中间女人的一只手用白布紧紧地包着,她身子放得极低,让人看不起相貌。   安奕承才刚碰到她的下巴,女人立马吓得俯身跪地,全身颤得不行,另外两个女人也是如此。   “你抬起头来!”安奕承对着中间的女人冷声道,语气不容拒绝。   女人惶恐地抬头,露出平平无奇的面容,皮肤偏黄,五官中只有那双眼睛较为突出,虽然与辰末允的较为相似,但少了清冷与疏远,只有一看而见的恐惧。   安奕承半蹲下去,看着她并未突出的喉结,视线往上停留在她戴着玉饰的耳垂上。“将手上的细布拆开。”   女人闻言,赶紧解开包扎用的细布,细布一圈一圈的落下,手背随之露出的是烫伤后有些感染溃烂的伤口,很是恶心。   安奕承想他应该是疯魔了,就凭与辰末允相像的一个身形和一双眼睛,他竟也要停下来,盘根到底。   那人不是被他一剑刺死了吗?又怎么会还在呢!   他还清晰的记得刺入辰末允身体的那一刻,那人眼中对他浓浓的恨意,那双眼睛无声之中早已将他凌迟,让他生不如死。   雨下得更大了,长廊尽头,苏子瑜打开伞为他撑着,二人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雨中。   他们没有看到身后的宫女冷冷地盯着他们,她一圈一圈地将细带重新绕好,然后拿出一瓶药水倒在帕子上,往脸上抹去,所到之处黄色褪去,露出一张干净清冷的脸。   辰末允一身宫女打扮,清冷淡雅不染凡尘的面容因成了女人而显现出丝丝妩媚,却不是刻意的,如浑然天成,不经意间就勾去了人的魂魄,粲然星光水眸依旧带着淡淡的哀伤。   辰末允觉得故意扮丑的脸容易吸引别人的注意,才将妆容擦去,却不知如此的他才是真正的光彩夺目。   三人一齐入了宫殿,霖帝服了药,正安稳地躺在塌上,苍老的面容上渐渐恢复了些血色。云苓皇后紧握着霖帝的手,眼角处是抹不掉的岁月痕迹,一双眼睛红通更是疲惫。   云苓皇后未戴凤冠,衣服朴素,就像个普普通通为丈夫担忧的妻子,但是骨子里的矜贵并未因她的衣着而减少甚至消失。   辰末允端着清粥跪在云苓皇后面前,捧过头顶向她递去。   云苓皇后这才松了霖帝的手,接过清粥,却未食用,只是放到了一旁。她盯着辰末允,有些沟壑的手轻轻抚上辰末允的脸,雍容华贵的面容上微微露出一个笑。   “本官年轻时,也有你一半的貌美,只是美……留不下一个人的心。”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暗淡,手也放了下去。   辰末允注意到她手指上的一个戒指,翡翠宝石,却有一条浅浅的开痕。这东西生前他见过,专门装有毒药的容器,细作使用的较多,但是云苓皇后手上的那一枚做工十分的精致,若不是上面有道白白的粉末,辰末允也未必会发现。   堂堂一国之后,怎么会用上这个东西。   “陛下!”云苓皇后拿起清粥,轻唤霖帝,“陛下,起来用膳,粥要凉了!”   她温柔地拌着清粥,辰末允虽然低着头,但是还是看到了云苓皇后戴着戒指的手指悄悄一晃,粉末落入白粥中,无色无昧。   霖帝在呼唤中清醒,辰末允扶着他靠在床边,又毕恭毕敬地跪拜在床下。   在云苓皇后的轻声细语中,不一会一碗粥见了底。   空碗递到辰末允的手中,他起身退下,身后传来霖帝较为沧桑的声音。   “皇后啊,这几日朕总是……心神不宁,虎符你可要保管好。”霖帝忧心忡忡,自从他逼着安奕承杀死辰末允之后,他安插在安奕承身边的眼线就与他失去了联系。   安插在安泽锡那边的暗线时不时传来他操练士兵的动静。   霖帝现在病入膏肓,他深知他那两个儿子,一个希望他别死,因为那个儿子要亲自手刃他,一个巴不得他死得快点。   他这一生,爱他的,被他辜负,他爱的,被他亲自手刃,过得一塌糊涂。他可不能倒下,最后与这两个儿子的战争,他还未看到结局。   “陛下放心,臣妾藏得好好的。”云苓皇后服侍着霖帝躺下,起身捶了捶肩膀。   走到门口的时候,指着辰末允扶她回宫。   外面雨势更大,风斜着将雨吹落到伞下的人,辰末允的衣摆被打湿,他跟着云苓皇后的轿子一路走到了她的寝宫。   云苓皇后让寝宫伺候的人都退下,就留辰末允与她二人。   她坐在梳妆台前,拿起精致的木梳,对着铜镜一下一下地梳着,根根分明,竟露出了不少的华发,显得她一下子苍老了不少。   “你是为虎符而来?”她将梳子放下,转身面对辰末允,“可惜遇到了本宫,本宫没什么本事,但看人的眼光极准。”   她起身,走到辰末允面前,轻轻撕去他喉间的皮。“璃儿经常跟本宫提起承儿身边有个美人,本官好奇于这个美人的相貌,就让璃儿画了下来,今日得见,你比画中的还要更惊艳。”   “娘娘谬赞。”   “本宫是故意让你看到手指上的戒指,你虽然没什么大的反应,但一个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你是锡儿的人吧?”云苓皇后虽然已经是个五十左右的妇人,但是眼中的精明依旧不减。   “果然,谁都想要那个狗皇帝的命,本宫给不了你虎符,但是可以给你下道懿旨,本官的话平凉城与叁州阙的吴、潘两位将军还是听的。”   “娘娘为何帮我?”   霖国皇室内部恩怨错综复杂,看样子,云苓皇后对于霖帝的感情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情深义重。   “安奕承登上皇位,本宫必死,安泽锡不一样,至少他是本宫身上掉下的一块肉。”说着,她拿出诏书,写上一道懿旨,盖上金印。   目前也没有办法,没有虎符有这道懿旨调令军队也总比没有的好。   辰末允总觉得云苓皇后身上有太多的密码,但是一时半会不知道去哪里查明真像,反正从面前来看,霖国皇室内部是不和的,各有仇恨。   辰末允将懿旨藏在食盒中,与两个宫女一同出宫。   天已经暗了下来,夜里的雨没有白天的凶猛,三人刚到宫门口,辰末允远远地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姜泽攸。   夜色漆黑,那人连个伪装都没有,一身玄色长衣,脸部线条柔和,泪痣的位置选得极好,不偏不倚正长在眼角下,看起来如个柔弱少年,楚楚动人。   但是只要他嘴角轻勾,脸上浮现一抹笑,就有些疯魔的感觉,说他是吃人长大的,辰末允都信,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生前他可都是将姜泽攸捧在手心里的,不愿那人被朝堂上的龌蹉所污染,也不愿那人双手沾满恶臭的血腥,杀人放火这些事,都是由他来做的,他为姜泽攸抗下所有,背负骂名,最后将皇位干干净净地捧到那人面前……   “你们先走!”他说得极小声,说完就往暗处跑去。   姜泽攸看他见了自己如老鼠见了猫的样子,笑得更疯了!他的大将军何时有过这么弱小的一面,原来做强者的滋味竟是那么的痛快。   他看辰末允消失地差不多了,才一跃而起,踩着被雨打落在空中的叶子,借着力,速度极快,如同鬼魅一般。   明明可以一下子就捉住辰末允,但是他就故意地远远跟在身后,眼看着要追上,他又故意慢下来,看辰末允远了,他又提上速度,玩得不亦乐乎。   重生后,武功本就不如以前,又因为反复受伤,身体得不到好好的修养,辰末允的速度越来越慢,注意力也越来越不集中,也刚踩上细枝,就因为一个不稳,迅速往下落去。   “抓到了!”话音刚落,姜泽攸楼上辰末允的腰,稳稳地落地。   “将军女装的模样,真是放浪,让人很想狠狠地甩到床上,看其含泪乞怜的模样!”   “姜泽攸!”辰末允挣脱他的怀抱。   姜泽攸突然看到了他血肉模糊的手背,有些发愣,不是已经结痂了吗?怎么会!   他担忧地上前,想将那只手看个仔细。   辰末允见状,拔下发簪狠狠地刺入他的胸口,那人竟不躲,硬生生地挨下这一击,辰末允惊讶的神情在看到自己没有刺准心脏时,变成了惋惜。 第六十章 变天了   “手,怎么伤的?”姜泽攸不顾胸口的疼痛,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辰末允手上的创伤。   但是那人就是一声不吭,清冷的面容上满是倔强,姜泽攸歪了歪头,眼中附上一层阴郁。   这人何时对他这般疏远抗拒过,以前虽然也是个清冷的模样,但只要看到自己,就变得像个甩也甩不掉的狗皮膏药,跟他在身后,一声又一声地叫唤着阿攸。   想着,情绪万千,心中极其不平衡,他握上辰末允的手腕,厉声道:“回答我!”   “自己拿热油浇的。”辰末允手腕被握地生疼,眼中有毫不掩饰的杀意。   得到辰末允的回答后,姜泽攸的情绪才稳定了下来,他稍稍地松了力,柔声道,“疼吗?”   辰末允像是听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他奋力甩开姜泽攸的手,冷笑了下,眼中尽是讽刺之意。“陛下这是在担心我疼?”   他向后退了一步,过去种种浮现在眼前,他双手握拳,过分用力使得手背上的创伤撕裂,血慢慢渗出。   “陛下杀我全家,废我武功,任由姜梦安在暗无天日的大牢中欺我、辱我,将我妹妹送到一个又一个男人的塌上,怎么不问问我,疼还不是不疼?”   他竟气得喉间涌上一口血,辰末允不堪重负,身形微晃,他躲过姜泽攸的搀扶,靠在身后的树。   一半血液顺着他的嘴角缓缓流下,另一半硬生生得被他咽下。他脸色惨白、眼角泛红,控制不了的泪珠一滴一滴地落下,幸亏有雨滴的遮掩,让他在那人面前还不算那么的狼狈。   “姜泽攸,我好悔!我那时为何要在战场上一次又一次地救下你!为何在皇家权谋中一次又一次地护着你!为何,为何我如此掏心掏肺对你,最后落的这个下场!”   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他声嘶力竭地吼着,痛苦地抓向衣领,一遍又一遍不解地低声呢喃,“为什么……”   “洛白……”   “别这样唤我,你不配!”他抬头,看向姜泽攸的眼神十分厌恶。   姜泽攸见他生不如死的悔恨模样,一双凤眼似有泪光微闪,一张楚楚可人标志性的美人脸突然就泛起了白,像是极力地在压抑隐忍着什么,突然眼神空洞,直直地望着辰末允,浑身散着戾气,如嗜血的疯物。   糟了,是走火入魔的迹象,怪不得他武功突飞猛进,又情绪不稳,原来早就深陷走火入魔之苦。   稍受刺激,真气乱入经脉。   姜泽攸闪身到他的面前,像是不认识他一样,掐着他的脖子腾空而起。   “放开,姜……泽攸!”   真窝囊,前世死在这人手里,重生一世竟也是这样的结局吗?不甘心,真是不甘心!   周围狂风怒吼,落叶纷飞细雨中,辰末允无力地抬手拍打插着他脖子的手,却无任何作用。   辰末允看向那张他恨之入骨的脸,一字一顿,废力地说着:“死后若化厉鬼,我林洛白必纠缠你生生世世,让你生不如死!”   仿佛回到了刑场之上,他坐在刑台,手中拿着杀令,看着台下被五花大绑的林洛白。   刽子手嘴中含酒喷到大刀上,动作摆好,就等着姜泽攸一声令下,他就挥刀而落。   台上人含笑的声音响起:“林洛白,只要你哭着求朕,朕就留你一命,如何?”   林洛白背对着他,声音悲愤,有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他说,“死后若化厉鬼,我林洛白必纠缠你生生世世,让你生不如死!”   姜泽攸恍的看清了眼前就是他心心念念的人,突然就松开了手,眼神从混沌变得清明,他半跪在辰末允面前,颤着手抚向辰末允的脸,手指尖传来的冰凉感,让姜泽攸内疚万分。   “对不起,我之前明明控制得了的!”姜泽攸眼眶红通,晶莹剔透的泪含在眼中。   辰末允有气无力将他的手撇开,“陛下非要装出这么一副假惺惺的模样吗?”   “跟我回瑶国好吗?我会用下辈子慢慢偿还对你的伤害的!”他眼神真挚,但在辰末允看来却恶心得要命,他干脆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姜泽攸见他又是这副模样,气得一拳捶到辰末允靠着的树上,血迹顺着树干流下,眼上的阴郁再次涌上,他真想立马将眼前人扛到肩上,捆着回瑶国。   可他已经那么讨厌自己了,这样做只会将他越推越远。   姜泽攸将一个令牌塞进辰末允的手里,语气放柔,轻声哄道,“若是在霖国待不下去了,就来瑶国找我,我明日就走,你不用再躲着我了。”   那人还是没有什么反应,闭着眼睛,靠在树上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嘴唇发白,轻轻地抿着,上面还有他之前咬下的痕迹,辰末允安安静静的模样十分的温顺可人。   他以前在自己面前也是这般的温顺乖巧,可惜那时自己并未他动心。   姜泽攸真后悔,那时不开窍,早开窍的话,现在林洛白就是他瑶国的皇后了!   雨滴落在他鼻尖,慢慢地滑到他苍白的嘴唇,看得姜泽攸侯间发紧,恨不得将他带回瑶国,夜夜笙歌。   姜泽攸一只手按住他的双手,另一只手抚住他的半边脸,指尖摩挲着他的耳垂,辰末允警惕地睁开眼睛,那人的脸已经凑了上来,对上辰末允的双眼时却没有丝毫的惊慌,他垂眸,长而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眼角下的泪痣。   辰末允抽不出双手,慌乱与抗拒令他心脏狂跳,若放在以前,姜泽攸主动亲吻他这件事,够他偷笑回味几天。   而现在,姜泽攸对他的所有亲密动作,都让他有深深地负罪感,压着他喘不过气来。   嘴唇处再次被咬破,尝到浓郁的血腥味后,姜泽攸才满意的松开他,瞧到指尖有血迹,不禁看向辰末允的耳朵。   辰末允戴着玉坠的耳洞有血迹流下,姜泽攸将玉坠摘下,看来这是新打的耳洞,正好打在那颗红痣的位置上。   姜泽攸见他又闭上眼睛,不吵不闹,一副任人摆布的模样,又有些气愤。   他起身,将刺入胸口的那根发簪取下,丢到地上,转身离开。   “林洛白,有朕帮安奕承,这霖国的天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安泽锡的,你若想杀朕,不如将自己洗干净了送到后宫来,将朕伺候舒服了,说不定朕就肯被你杀死!”   说完后,他轻笑,笑得得意痛快!   姜泽攸回到暗室,原本就心情不好,看到陌影的尸身时,一张脸沉了下来,他不耐烦地叫来掌柜的和小斯。   他们在处理陌影的尸体时,姜泽攸就坐在一旁喝着茶,静静地看着。   陌影是被他勒死的,那日他处理事情回来,密室未点灯,灰暗当中他见床上那人躺在被窝中一动不动,猜想应该是睡着了。   姜泽攸轻手轻脚地在陌影身旁躺下,将那个清瘦的人搂进怀中,小心翼翼地解开绳子,那人却像只黏人的猫一样,不停地在他身上蹭来蹭去,讨好献媚地唤了声:“大人!”   是不熟悉的少年音,姜泽攸眼神一暗,手中绳子一紧,绕上了陌影的脖子,少年来不及嗯哼,蹬腿的动作越来越慢,直到没了动静,姜泽攸才晦气地起身,擦了擦手,丢下一片狼藉就出了密室去寻辰末允。   这等下贱之人也配与他同榻而眠!   ……   辰末允是摔进安泽熙的房间里的,他翻窗入屋的时候,绊到了窗台,一个踉跄重重地倒在地上,他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屋中没有安泽锡,他一拿到懿旨就马不停蹄地赶去了平凉城和叁州阙,桌子上放的用来号令岑王府上下的令牌。   接下来的岑王府的一切事项都交由辰末允管理。   “是辰公子回来了吗?”门来传来一男子的声音,中气十足,定是个练家子。   辰末允未答,拿起屋中的长剑轻声走到门后。   “末将杨昌,是王爷军队的首领,封号定远将军,王爷说他离开后,唯您马首是瞻,属下已在外等候多时,有事情与您商榷。”   是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麻烦请府中小斯烧些热水过来,再备些干净的衣裳,将军稍等片刻!”   辰末允褪去差不多湿透了的宫女衣服,拆下发饰,头发如瀑布般散开笔直落下。   身上淋了雨,浑身粘腻冰冷,躺进浴桶里的时候才有丝丝暖意……   杨昌进来的时候,辰末允已经穿好衣服,坐在书案前,处理手背上已经溃烂发炎的伤口,耳垂处他随便抹了些药,防止发炎。   “今日探子得到消息,安奕承明日会在霖帝去皇陵的必经之路发动兵变。”杨昌也不多废话,直入正题。   这样一来,禁军会留一半的兵力留守皇宫,一半跟随霖帝去皇陵,自古以来擒贼先擒王,若是反其道而行之呢,趁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皇陵,不知不觉中将皇城攻下。   “请将军带两批人马,一批假冒成安奕承的死侍杀进朝中中立且有威望的大臣家中,一批则代表岑王府前去救人,动作尽量悄无声息。”   今夜这雨用来掩饰他们的行动再好不过了。   “明日请将军以保护朝中重臣为理由,攻下皇城,皇陵那边我一人去就好,我会拖住安奕承,等王爷带着援兵过来。”   杨昌看他年纪轻轻的,对其能出的计谋并未抱多大希望,而如今辰末允一开口,他便意会了,每个人明日所盯的都是皇陵,竟忘了还有个能趁虚而入的皇城,搞定了城中大臣,霖帝一死于安奕承之手,这皇位归于他们王爷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吗!   事不宜迟,杨昌匆忙告退。   屋外雨声更大了,辰末允起身站在窗口,眼眸轻垂,细细地打量着他一双手,这双手上粘的血液太多了,不管是无辜之人的还是有罪之人的,似乎雨声中传来一声又一声的惨叫,冲刺着他的耳膜,吵得他头痛异常。   生前他打战一方面是为了快些结束战争,一方面是为扶他心中的明君——姜泽攸上位,终于他在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将军威名之下,霖国不再挑起战争,两国休战,共建交好。   他用手上的鲜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换取了两国和平,而如今他却不是为了和平去打战。   而是为了一己之私,为了报复姜泽攸,助安泽锡登上皇位,然后用他给的权势去伤害生前所守护的瑶国子民。   真是可笑! 第六十一章 安奕承身世   虽然在民间传闻中容妃的名声很不好,但这些都属于道听途说,真假不明。至少她死时,皇室对外宣称的死因是突发重病,药石无医,不治而亡。   霖帝以贵妃的最高礼数将其葬在皇陵中,每到她的忌日,他会带着着皇后一道去皇陵小住三日,这次容璃公主嫌在宫中无聊,吵着闹着也跟着去。   此行共有三辆马车,禁军分别排着马车两侧,手拿长枪有条不紊地跟着,看这架势五千禁军,霖帝足足带了三千,只留两千守在皇宫。   去皇陵的必经之地,有一截峡谷,队伍要从谷底过去,谷中两面是隆起的高山,山势高险无法藏人,所以车队驶进谷中时,禁军反而放松了下来,他们留有两小队,一队在后方远处跟着,一队在前方远处探路,若有异常,烟花告知,所以根本就不用担心会被其后包抄。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那两队早已全军覆没,换上了穿着禁军衣物的安奕承的人,其中就有辰末允。   刘秉义一身禁军装扮,骑着马悠哉悠哉的在前,偶尔转头,看下身后的士兵。   他总觉得的那个在末尾将脸涂的脏兮兮的士兵有些瘦弱了,都撑不起敌方的盔甲,身体素质那么差的人就该在家中,出来参什么军,浪费军粮而已。   想着想着,脑中就浮现出一个清瘦的身影,正是他那苦命的师傅,突然就生出怜悯,架着马往后面那个脸脏兮兮的士兵过去。   “你叫什么啊?看你那么瘦,打得动人吗?”他扶额,一脸担忧,又自言自语道,“看来,以后得定个规矩了,参军的太瘦的就不要了!”   辰末允很想踹他一脚,但为了不暴露身份,默默在心中记上刘秉义一条不敬师长的罪名。他在刘秉义的手背上写到“少帅,我是个哑巴,他们叫我小哑巴”。   刘秉义较为惊讶地看向他一眼,上下打量着,又若有所思地摇摇头,“看你样子,年纪比本帅大,没有本帅的聪慧,也没有本帅的体魄,本想传你衣钵的,想想还是算了。”   他不看辰末允的反应,像是想到了什么,本已经驾马离开的人突然掉头回来又扫了辰末允一眼,“就是老了点,不然可以教教……”   辰末允一记眼神杀过去,刘秉义本能地缩缩脖子,再看那个脏兮兮的小兵,明明眼中都是怯意,刚刚那一个眼神定是错觉。   一声巨响,烟花飞入空中,因为是白天,并未看清是什么形状。   顿时谷中众人人心惶惶,但奈何已走到峡谷中央,进退不得,纷纷拔剑分别向谷中两边看去。   他们后方是刘秉义带着的军队,前方是安奕承、苏子瑜、司慕青等人带着的军队。   前后夹击,毫无胜算。   身穿禁军盔甲等人皆在左臂绑上了红带,拔出腰间大刀,带头冲进敌营中。   “保护皇上、皇后,公主殿下!”是笑言的声音,他抱起慌张走到车头寻他的安容璃,向霖帝与云苓皇后的马车跑去。   笑言一脚踹开几个攻击马车的士兵,又踹向已经被吓得昏厥的车夫。   他将安容璃塞到马车里,云苓皇后和霖帝赶紧护住花容失色的女儿,脸上皆是慌张之色。   “笑侍卫,怎么回事!”霖帝还算镇定,手拿长剑挡在妻女前面,透过车门看到了混战。   “好像是刘秉义的兵,陛下,娘娘坐稳了,末将先带你们冲出去!”他一甩缰绳,重重的鞭子甩到马屁股上,马匹受惊,疯一般得向人群撞去。   笑言与等在峡谷尽头的安奕承交换了个眼神,安奕承就带着苏子瑜、司慕青还有太子府的侍卫队紧跟马车后方。   辰末允见他们离去,赶紧拉紧缰绳,正要跟上,却被刘秉义一枪拦下,“小哑巴,别离本帅太远,这样本帅不好保护你!”   “让开!”他一刀挡开刘秉义的长枪,脸色有愠色。   “你……不是哑……哑……巴吗?”震惊之中对上了一双泛着清冷的目光,那眼神中满是不耐烦,像极了自己练武悟性慢时林洛白看他的眼神。   “师……师傅……”这声音这吃人的眼神,吓得他说话都结巴了,刘秉义还未反应过来,那人已驾马狂奔而去了,只留给他一个冰冷的身影。   他这师傅对其他人都是冷冷清清又不失礼貌的,对自己就是恶狠狠,严厉、脾气超大的模样……   皇陵之中,笑言扶着安容璃,云苓皇后与霖帝相互搀扶着下了马车,守皇陵的宫女太监们见他们如此仓促慌乱,赶紧将殿门打开。   正要关上之时,安奕承已经到了殿外,他冷眼看着惊慌失措大叫着赶紧关门的霖帝,手拿长剑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苏子瑜带着侍卫先一步将里面的人围了起来。   “哥哥?”安容璃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到安奕承时,本以为他是来救她和父皇母后的,但是从那人冷酷的表情,浑身泛着杀气的模样倒是像来取他们性命的。   “璃儿,别唤他哥哥,他是来杀朕的!”霖帝将妻女护在身后,满头华发,年迈的老人颤巍巍地拿着长剑,气势不减当年,奈何早已油尽灯枯,如此站着,并未威慑到所有人。   笑言拎着剑冲向安奕承,剑未到,胸口突受一脚,整个人狠狠砸到皇陵供奉的牌位上,吐出一口血,然后随着散落的牌位一齐掉到地上,便还昏迷了过去。   “笑笑!”安容璃瞬间红了眼眶,不顾一切挣开云苓皇后的手,奔向昏迷不醒的人,将其半抱在怀,气愤地看着安奕承。   “承儿,朕对你不薄,你位居太子之位,何必多此一举!”   安奕承未答他,突然加快速度,一剑挥下,霖帝抬剑抵挡,终是承受不住年轻人的力气,长剑落地,向后踉跄几步直直倒下。   “你杀我父亲,夺我母亲,追杀我弟弟,让我认贼作父之时,怎么没料想到今日!”语毕,手中剑长驱而入,并未刺入霖帝心脏,而是将他发冠刺破。   一头华发散落,霖帝惊魂未定,脸上失去了血色。“你……你怎么会记得?”   “因为我的母亲未曾失忆过!”   传闻与现实总是有出入的,霖帝初见舒芊,才知一见钟情四个字便可以杀人于无形。   因心中执念他在吴勉府上放了一把火,将昏迷不醒的舒芊带回了皇宫,太医为其把脉,探出了喜脉,霖帝却不在意,反而更期待这个孩子的出生。   他封她为容妃,地位仅次于皇后,诺大的后宫之中就只有这两位妃子。   那把火来得蹊跷突然,醒来后就到了皇宫之中,得知丈夫一家全命丧于火海,舒芊虽然很想一头撞在床头,随之而去,但已有了吴勉的孩子,加上她要查明真像,于是只能苟且偷生得活着。   安奕承一生下来,霖帝便暗示舒芊,孩子他可以视如己出,但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否则皇宫容不下他。   每次看着安奕承一口一口甜甜地叫着霖帝父皇时,舒芊总是紧促眉头,脸上尽是哀痛之意。每晚床笫之间,她都觉得恶心异常,洗个三四次澡仿佛都不能洗去身上的肮脏。   舒芊这种情绪安奕承都看在眼里,他看得出他的母亲不爱,甚至讨厌他的父皇,他却找不到原因。   直到安奕承七岁时,舒芊查到的所有证据皆指向了霖帝。   她本想在一个夜晚与霖帝同归于尽,谁知被烧得容貌尽毁的吴勉在刘硕的帮助下与她取得了联系,舒芊便带着安奕承在一个夜雨中偷偷出宫。   年幼的安奕承并不知他们要去何处,只知刚出宫门,大量的禁卫军向他们追了过来,来势汹汹吓得他小脸发白。   舒芊抱着安奕承跳车逃亡,却在混乱之中与儿子失散。   前来接应的吴勉刘硕等人不敌禁卫军,只能带着舒芊先逃亡,未找到安奕承。   因为受了惊吓,安奕承回宫后就生病了,交由云苓皇后扶养。   舒芊再被抓回宫是差不多一年半之后,但宫人说他的母亲受了刺激,忘了所有的事情,就连他,她也忘了!安奕承年纪虽然小,但是隐约之中也同母亲一般讨厌上了霖帝,但并未流于表面。   容妃失忆是她假装的,她才生下小儿子不久,霖帝暗中安排的人找到了他们,她眼睁睁地看着吴勉死在她面前,舒芊挣脱之中一头撞到了桌角,昏迷了过去。   刘硕赶来太晚,到的时候屋中就只有吴勉的尸体,婴儿与舒芊下落不明。   霖帝还是很宠爱容妃,并未因为她出逃的事情心存芥蒂。   舒芊很想杀了霖帝,但为了安奕承,她并未轻举妄动,每在夜深人静之时,她才敢将安奕承搂入怀中,倾诉着一切,小小的人儿对霖帝的恨意更添几分。   舒芊想,她这一生应该就这样过去了,守着安奕承长大,然后与他一起手刃仇人。   可是突然桌子上出现了一个字条,是刘硕所写,上面说有他小儿子的下落。舒芊大喜,未来得及细想,便去了字条上写的地方见刘硕。   才刚打开门,就看到刘硕昏睡在床上,她担忧地上去查看,颈间一疼,倒了下去。   一阵冰凉将二人泼醒,舒芊与刘硕衣衫不整地起身,四目相对一阵慌乱,霖帝黑着一张脸,手拿长剑。   一边是爱到极致的女人,一边是为大霖立下汗马功劳的功臣,理智盖过愤怒,他这几日正想着如何收回刘硕的兵权,贬他去西平,如今有了理由。   霖帝将舒芊禁足,她回到寝宫,知道自己中了计,从字条的蛛丝马迹上查到了云苓皇后,她将证据交给霖帝,求还她与刘硕的清白。   霖帝好不容易抓到刘硕的把柄,收回兵权,怎么能将证据流露出去,他对舒芊的请求置之不理,甚至说她诬陷皇后。   舒芊对自己的名声并不是很在乎,但是刘硕帮了他们那么多回,她不想因为自己让刘硕将军背负骂名,她想方设法将证据交给朝中清廉正义的大臣,却被霖帝发现。   一怒之下,霖帝在寝宫之中将舒芊狠狠掐死,这一幕刚好被偷偷溜进来找母亲的安奕承看了去。   霖帝那双有劲的手正掐在他母亲纤细的脖子上,那人表情狰狞,下手毫不留情,安奕承见她母亲还在挣扎的双手慢慢地落下,全身绷劲。   他咬着虎口,无声地落泪,见霖帝起身,躲到了装水的大缸之中,进入水中一阵冰凉,强烈的窒息感与悲痛交织,难受异常。   终于听到霖帝出去的声音,小小的人儿才从水中起来,拖着沉重的身体,一步一步向母亲的寝宫走去,他跪在门口,不敢踏步前去。   舒芊被白绫吊在房梁,她全身发白,一双眼死盯着前方。   安奕承紧握双手,天真烂漫的眼中第一次涌上狠戾,他站起,走路不再一蹦一跳,他步伐稳健,背手在后,学着大人的模样。 第六十二章 战败   “父皇,您就安心的去吧!这天下儿臣会帮您好好地看着!”他接过苏子瑜送过来的长剑,向霖帝缓缓走去。   几十年的苟活,曲意逢迎,在这一刻皆是值得的。   老皇帝颤巍巍地起身,恐惧之下不禁往后退。   “哥哥!”安容璃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惊道,“他是你的父亲呀!你怎么可以弑父!”安容璃起身向霖帝奔去,却被云苓皇后拦了下来,她神情冷漠,事不关己地看着这一幕。   突然殿外传来一阵慌乱,紧接着是刘秉义的声音。“殿下,快走!安泽锡与叁州阙的潘龙波带着军队杀过来了!”   不是已经断绝了都城对外的联系,消息怎么会传到叁州阙?安奕承恍惚了下,突然眼前晃过一个身影,霖帝心口刺入匕首,不可思议地看着云苓皇后,然后倒在她的怀中。   殿外刘家军还在与叁州阙的士兵打斗,潘龙波是带着一小部分人突围进来的,他见霖帝已死在云苓皇后的怀中。   “潘将军,你来晚了,陛下已经被安奕承杀死!”妇人眼眶红通,瘫坐怀抱着霖帝,将丧夫无助的妻子形象刻画的入木三分,她伤心欲绝地盯着安奕承,却是说给带着亲兵进来的潘龙波听,“陛下遗言,传位于容璃公主,虎符在此,潘将军听令,安奕承弑父篡位,立斩不赦!”   原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中的渔翁是云苓皇后,安容璃听到此言完全呆滞在原地,她还沉浸在她的母亲一刀刺入父亲的画面中,她的眼珠慌乱的在眼眶中转动,豆大的泪绝望地落下。   云苓皇后,霖帝皆是她至亲至爱之人,她不敢相信眼前的现实,突然浑身一软,倒在地上,她抬头左右观看,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终于在看到笑言的那一刻,她情绪才有好转,她向笑言爬去,将其拖到角落,呆呆傻傻的。   一直在屋顶看了全过程的辰末允趁殿中的众人还未反应过来,踩断瓦片,速度落下,他抢过云苓皇后手中的虎符,又向潘龙波发起进攻。   潘龙波亲兵齐上,挡住了辰末允的去路,他分心对付冲过来的士兵,眼看着潘龙波即将逃出大殿,辰末允情急道,“殿下是想霖帝传位于容璃公主的事情传出去吗?”   安奕承本还惊讶于辰末允的出现,闻言意会,闪身挡在潘龙波面前。   他们两人的战斗刚刚结束,潘龙波的副将和安泽锡又带着一小队人冲到大殿之内,副将一眼就看到的是自家将军死于安奕承剑下。   “将军!”副将愤怒地看向安奕承,提剑冲向他,身后的士兵也随着而去。   殿内殿外打斗声不断,一时之间无法决出胜负。   辰末允举起虎符,高声道:“陛下已将兵符传与岑王,众将士听令,将安奕承等乱臣贼子拿下,岑王必许高官俸禄。”   得到指令叁州阙的士兵情绪高涨,越战越勇。   局势越来越明确,迟迟等不到援兵的到来,混战之中,刘秉义找到机会,一枪挑开偷袭安奕承的人,提议道:“殿下,我们先撤!”   叁州阙与平凉城相近,潘、吴两位将军更是过命的交情,没有可能一个来,一个不来!只有一个原因,可能平凉城的吴将军带着兵马去拦截刘秉义的父亲去了,不然按照道理,此时刘硕应该已经带着兵马到达了才对!   众人围在安奕承面前,挡住前仆后继的敌人,但是他们的太子殿下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一双眼死盯着打斗的辰末允,若不是被苏子瑜拽住,他就要向辰末允走过去。   刘秉义带来的兵本就少,加上与叁州阙士兵交战之前才与禁卫军有过一战役,现在根本不敌。眼看着叁州阙的士兵要冲进来将他们一网打尽。   安奕承回了神,一跃到牌位之下,长剑抵在云苓皇后脖子处,“都停手!不然孤就杀了她!”   众人见状停了战,剩余未战死的刘家军往殿中靠去,护在安奕承跟前。   “刘秉义,带着他们从大殿的后门离开!”   其实云苓皇后的死活,安泽锡根本不想管,但是叁州阙的副将,还有士兵都在此处,作为接下来的储君,不可不顾亲生母亲的性命,落下个不孝的罪名。   所以即便有百般不情愿,他还是惺惺作态道:“让他们走!”   安奕承的人每退一步,安泽锡的人就上前一分。   突然云苓皇后厉声道:“安奕承,你若杀本宫,你身上每月发作一次的毒休想全解!”云苓皇后不慌不忙。“那毒是陛下所给,陛下早知你有反心,想用其来牵制你,此药罕见,毒发五次,全身化成脓血而死,现在陛下死了,就只有本宫有解药!”   此言一出,众人眼中皆露疑惑之色,特别是安泽锡与司慕青,他们两皆皱起眉头,似乎在想着什么事。   难道是云苓皇后偷换了他给辰末允的毒药?安泽锡心想。   那日司慕青去求安泽锡赐药救安奕承,安泽锡才反应过来他下的毒被掉了包,看着心爱的姑娘为其他男人求他,很不是滋味,虽然很心疼,但是他确实拿不出解药。   这之后,他一直在调查另一个想害安奕承的人,但是那换药的人,动作干净利落,直接将假装摔倒送药到辰末允手中的宫女杀了灭口。   司慕青跪了很久,最后无功而返,半路突然有人追上她,将一碗药和药方递到她手中,说是安泽锡派来的,司慕青也没多想,因为安泽锡对她的偏爱是众所周知的。   现在云苓皇后将下毒这件事推到了霖帝身上,除了叁州阙的士兵,和不知事情经过的刘家军,其他人皆是不信。   辰末允看着台上的两人,在视线移到云苓皇后手指上的戒指之时,突然就想清了一些事情。   霖帝不可能在那时察觉到安奕承有反心,否则那时候就会将安奕承杀之而后快,事实是谋反之事,云苓皇后略知一二,所以才想用毒来牵制安奕承,在今日用以保命。   所谋之远,令人佩服。   霖帝有所察觉应该是在其病倒后的事情,在辰末允死后,安奕承一夜之间拔除了霖帝所安插在太子府所有的眼线,这件事辰末允是知道的。   所以因为安奕承的反常,让霖帝知道了些蛛丝马迹,然后霖帝突然病倒,这应该是云苓皇后脱不开关系。   霖帝病重,每日昏沉,精神恍惚,应该与云苓皇后下的药有关。   云苓皇后让霖帝无法正常思考,处理事物,然后提出将虎符交由她保管,她要让安奕承如期谋反,然后手握虎符,调令安泽锡请来的援兵,一举拿下安奕承,立安容璃为王。   可惜棋差一步,虎符被辰末允所抢,还将对霖帝遗言立安容璃为王深信不疑的潘龙波杀死,又另得先机,谎称霖帝临死之前将虎符传于安泽锡,立安泽锡为储君的遗愿。   刚进来的士兵见自家将军死于安奕承之手,又见抱着霖帝尸体悲痛欲绝,无法主持局面的云苓皇后与呆傻的容璃公主,自然而然就信了辰末允的话。   一切的计划皆在此刻被打乱,唯今之计,只能先保全性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云苓皇后只能将最后的底牌亮了出来。   谁知安奕承听到她的威胁,并未有丝毫的慌张。“孤若杀你,不过五个月后毒发身亡,孤若放过你,现在就被抓捕入狱,前者孤还有四个月的时间寻找解药,后者孤无一线生机,你说,孤会怕你的威胁吗!”   他冷笑着将剑轻抬,锋利的剑刃将云苓皇后的脖子划破,渗出些血来。   云苓皇后突然大笑,在安奕承的疑惑之中看向了辰末允的方向,女人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若是辰公子也中了此毒呢!”   安奕承拿着剑的手不可察觉地抖了下,眼神暗了下来。   “你以为他吃了陛下给的那颗解百毒的药丸,毒就全清了吗!笑话,这毒叫做无可药,世上除了了本官有解药之外,再寻不到一颗!”   她狂笑,料定安奕承不敢杀她,突然撞向安奕承的剑刃,安奕承反应极快,一松手,剑落在地。   一个身影飞奔而入,将云苓皇后掳出刘家军圈外,混战再次开始。   辰末允将云苓皇后交给安泽锡,又护在他们身前。   刘家军虽然势单力薄,但是跟着刘秉义前来的士兵皆是精兵中的精兵,面对人数比他们多两倍的敌军,并未让对方占得多少便宜。   辰末允专心致志地挡住一个又一个想擒贼先擒王的敌军,未曾注意到战乱之中,有双眼睛的主人一边杀着敌军,一边死盯着他。   辰末允刚一剑将在他背后偷袭的士兵杀死,突然感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连忙转身毫不犹豫地一剑刺入那人的胸膛。   有血迹滴落在剑的身上,那人偏开了身子,剑未刺入其心脏,但也穿透了他,辰末允看着熟悉的衣着,抬头的动作变得极缓。   慢慢地看到那张他再熟悉不过的面容,安奕承挡在他身前,肩膀上血流不止,一把大刀从他身后深入右肩,刀刃前倾,看样子应该是冲着辰末允砍下来的。   “阿允,你没伤到吧!”安奕承眷恋地看着那个他以为已经失去了的人,看到辰末允拿剑的手,背上有结痂。   眼尾发红,他颤抖的手废力地伸过去,眼看着就要触摸到,辰末允利落地将剑拔出,后退一步,安奕承胸口传来剧痛,倒地而去,手扑了空。   辰末允眼中什么变化,依旧透着清冷与疏离,他将血剑横在安奕承脖间,刘家军停了手,缴器投降。   “除了司慕青,将他们都杀了!”安泽锡冷声道。   辰末允收了剑,看向安泽锡,淡淡道:“刘秉义是刘硕独子,王爷何不留他一命,卖个人情,毕竟刘家军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那他总杀得吧!”安泽锡指向地上那个奄奄一息的人,看向辰末允尽是试探。   “这么杀他,不是便宜了吗?王爷知我与其恩怨,不如交给我,让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辰末允踩向那人心口,狠狠碾压,血液流出的速度更快了。   安奕承疼得眉头皱起,一声不吭,就内疚地看着那人手背上的伤。   安奕承悲痛的模样,看得安泽锡大快人心,他朗声大笑。“这次你功劳不浅,本王就将安奕承一行人交与你处置,如何?”   辰末允恭敬下跪,字正腔圆,“多谢王爷成全!” 第六十三章 牢狱   辰末允正用午饭之时,就被安泽锡急唤入宫,他换上官服,更显得清瘦异常,自从入了冬,辰末允就像只猫一样,每天趴在火炉旁边眯着眼睛。   安泽锡登基之后,封了他为霖帝的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位高于左相与右相,但他自己知道这不过是虚衔,是安泽锡用来搪塞他的,并无实权。   所以他也乐得清净,每天都在丞相府烤烤火,养着之前的伤,谁知今日安泽锡直接让人架着马车到他府上接他去皇宫里,好像有什么很急的事情。   辰末允上了马车,他抱着暖炉,懒洋洋地靠着,望着开了一角的窗户,发现马车竟换了方向,不一会就停在天牢面前。   辰末允被小斯搀扶着下马。   “大人来了,陛下可等久了!”牢门外迎接他的是几个太监。   “公公见谅,我身子不好,特意吩咐了车夫慢点赶!”他轻笑,客套了下。   “大人金枝玉叶,这是应该的。”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就到了一间牢房面前,这间牢房是封闭的,并不像其它用木桩围成的牢房,从外部并不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辰末允掀开门帘,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浓郁得让人想吐,本来身体就不舒服,这一股味道让他直接扶住门栏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朕倒是忘了,这地方不干不净的,爱卿体弱怕是受不了。”安泽锡丢下满是血色的长鞭,轻抚辰末允的背,又拉住他的手腕往自己身上靠去,轻轻搀扶住他要倒的身子,然后挑衅地看向前方。   这原身的身子真是太弱了,以前未养好的伤,在这一个冬日全部复发,真是要了人命。   辰末允靠着安奕承的搀扶勉强立起身子,才有了些精力打量起这间神秘的牢房。   他一抬头,就看到双手双脚被链子栓住的安奕承,那人心口和肩上这两处致命的伤口得到了包扎,但是除了这两处之外,其他的地方是大小不一的伤痕。   安奕承白色的囚服皆是道道血色,惨不忍睹。   再往上看,辰末允看到那双眼睛正愤怒地紧紧地盯着什么地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眼神所落之处竟是安泽锡握着自己的手腕。   辰末允下意识地挣开,突然失去了支撑力,一个不稳,幸好安泽锡反应极快,又扶住了他,不然估计他就直接倒地不起了,“爱卿的病那么严重吗?”   “本来没事的,路上吹了风。”他看向狼狈不堪的安奕承,柔声询问安泽锡,“陛下不是说要将此人交由臣处理吗?”   “是啊,只是最近爱卿一直在府内养伤,都没有人陪我们太子殿下好好地玩玩,朕也是怕他寂寞。”安泽锡看看安奕承,又看看辰末允,又意味深长地问道,“爱卿不会是心疼了吧?”   “陛下说的哪里话,臣恨他还来不及呢!”说着他看向安奕承,情绪淡淡的,但是语气却冷的吓人。   “是吗?”安泽锡接过狱卒的剑,将其塞入辰末允的手中,“那朕让爱卿解解气如何!”   安奕承握着长剑的手微颤,他看向安奕承,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担忧,但也快的平静了下来,他为难地回应安泽锡,“臣也想,只是臣现在体虚,怕是会扰陛下雅兴!”   “无妨。”他扶着辰末允一步一步走到安泽锡面前,“朕可以帮你!”   安泽锡握着辰末允的手慢慢抬起,他手中的剑直直指向安奕承,“爱卿觉得刺哪里好呢?”   他控制剑的方向慢慢地移动,“是这?还是这?要不再刺这里吧,反正一会要换药,只是也不知道这一剑下去,他还能不能坚持到换药。”   眼看着剑刃对准安奕承的心口,辰末允额间冒了些细汗,安奕承刺过他一剑,让他差点命丧黄泉,而那人也为他抗了一刀,又受了一剑,该是抵消了。   他从来都是个恩怨分明的人。   “陛下,臣想刺他的手心。”辰末允看向自己手背,眼神略带伤痛。   安泽锡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察觉到辰末允的伤痛,“爱卿想要以牙还牙?”   “臣还想让他活些时日,等臣养好病了,才能与他玩上一玩,陛下不能因为自己玩尽兴了,就不顾臣吧!”   安泽锡听到这一句,心情大好,突然觉得自己的担忧多余了,辰末允是真的讨厌眼前人。   “那就依爱卿所言!”安泽锡抬着辰末允的手,轻轻一发力,剑刺入其手心,血溅到辰末允脸上。   微热,腥气极浓郁。   安奕承一声不吭,就是看着辰末允,像是魔怔了一般,直到辰末允被小斯搀扶到了门口,他才说了这几日来的第一句话。   “阿允……”   一鞭甩到他的身上,疼痛却没有让他止言。“我们算是抵消了吗?”   他语气带着些小心翼翼地试探,一双眼期待地看着那人停在门口的背影。   “除……非你死!”辰末允扶着门的手握成了拳,一字一顿,完全不给安奕承任何的希望。   安奕承的眼神暗淡了下去,面如死灰。   安泽锡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他请辰末允到这里就是为了看到安奕承这副痛苦,绝望的模样,这比对他用刑来得还要让人痛快。   夜幕才降临,刘硕带着十万大军压境的消息传来,辰末允又被召到宫中,夜里下起了小雪,飘飘洒洒地铺满了一路,皑皑白雪之上有一排整整齐齐的脚印直通承明殿。   安泽锡一袭明黄色龙袍,乌黑的长发高高束缚在黄色龙冠之中,冠顶中端镶嵌着细小宝石,长而细的流苏垂落到鼻尖,一身雍容华贵。   他端坐在龙椅之上,一双眼漫不经心地盯着身穿朝服缓缓入内的辰末允。   这是安泽锡登基的第五天。   “臣参见陛下!”辰末允俯身跪地,附在官服上的雪随着他的动作飘落在地。   漆黑宽大的宫殿中只有他们二人。   安泽锡将手中把玩的奏折随意地放下,他起身负手而立,对辰末允睥睨而视,没有让他起身的意思。   “刘硕带着十万大军压境,爱卿觉得孤该怎么办?”他缓缓走下台阶,虽带着询问的语气,但看其胸有成竹的神情,似乎心中早有应对之法。   “臣可以先带着叁州阙和平凉城的士兵前去应付,为陛下去边境调令军队争取时间!”   “爱卿这是要迎战?”安奕承走到了最后一节台阶,他缓缓坐下,看着还跪在地的辰末允,心思深不可测。“可是若是爱卿抵挡不住,等不到援兵支援,这天下岂不是又要易主了?”   “臣可以拖住!”辰末允大概知道安泽锡的意思了,这人估计是不想迎战,而是谈和。   “不是朕不相信爱卿你,主要是迎战的风险太大,朕的兵力远在边境,远水解不了近渴。”他态度温和,带着可容商量的语气,但是看那人的模样,又觉得只要一反驳,估计就会引起勃然大怒。   “刘硕的条件是让朕将刘秉义和安奕承放了!”   “陛下,不可!臣可以拖住他们的!”怎么可以放虎归山,刘秉义可以放,但安奕承绝对不行!他可以想办法保全安奕承的性命,但决不能将其放回去。   上次能抓住他是侥幸,未必次次如此。   安泽锡起身,整张脸沉了下来,看向辰末允的眼神有阵阵怒意。“朕看爱卿是平时被安奕承欺辱惯了,竟怕一个身中剧毒之人,就算放虎归山,这只老虎也活不了多久了,成不了什么气候!”   “而且,朕已经让人将刘秉义和安奕承带到你府上了!”安泽锡又补充道。“爱卿就担任此次去议和的使臣吧!后日出发!”安泽锡贴上他的耳朵,又小声道,“必要之时,直接除去安奕承!”   辰末允知道安泽锡心意已决,再劝说下去,只怕会引火烧身,他眼眸微垂,有些不情愿地说到:“谨听陛下安排。”   看到他低了头,安泽锡眼中怒气散去,大步上前将他扶起,突然一副贤明的帝王模样。   “只是战场之上变化莫测,臣去谈判的时间,还望陛下找人带着虎符前去边境调令兵马,以防刘硕有炸!”胳膊拧不过大腿,报仇之事还得仪仗眼前人,辰末允只能照做。   “这是自然!”   ……   出承明殿的时候,雪已经没过脚底,冷风掀起辰末允微散的鬓发,那人本就清冷的面容在白雪的衬托之下,更显得苍白无血色。   辰末允知道自己还未完全取到安泽锡的信任,他明明已经从云苓皇后手中得到了无可药的解药,却没有要给他解毒的意思,看来安泽锡还想拿这药来牵制自己。   一个人,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只要登上了这个皇位,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权势之后,好像都会变得四面楚歌,做任何事情都细细盘算,不敢走错一步,对周围的人是不断的猜疑。   竟不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就如姜泽攸,又如安泽锡。   一小斯为辰末允撑着伞,一小斯提着红色灯笼走在辰末允前面,位居丞相之位,出行皆有马车。   但是辰末允没有坐马车的习惯,所以没有让府上的人准备,生前他都是骑着马上下朝,如今入了冬,许是原身的身子太弱,这几天他咳疾不断,稍受一点风就冷得受不了。   他抱着暖炉,一双手上尽是红通的冻疮,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长这种娇气的东西。   一路想着,一路走着,雪落到白色的伞上,慢慢化开,不知不觉就到了房间的门口。   辰末允推开门,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他脱掉官服,换上里衣,迫不及待地往被窝里钻去。这大冬天里,令人最眷恋地不过是火炉,与这一床被子。   突然一个人影从上掉落,捂住辰末允的嘴,来人动作轻柔,他轻压在辰末允身上,并未弄伤辰末允!   辰末允并不惊慌,一双大眼眨巴眨巴地看着眼前人,但是不管睁多大,眼前还是漆黑一片。   那人轻唤:“阿允——”竟带了些哭腔。“我好想你啊!” 第六十四章 认错人   来人声音嘶哑,一时半会听不出是谁,他将被子压得紧紧地,辰末允完全被束缚在被子之下,动弹不得。   “阿允。”这一声叫唤,情深又缠绵,附上略微的嘶哑,更添些魅惑,他边唤着边将捂住辰末允嘴巴的手移开。   “陛下是坐不住了吗,大老远地来霖国看望我!不会是输了要杀我吧?还是要拿回赌注与我共赴巫山?”辰末允不慌不忙,察觉到身上人微微一颤,以为那人恼羞成怒,他又添油加火,“姜泽攸,你也不过如此!”   那人一声不吭,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辰末允又接着说道,“若是想行鱼水之欢的话,怕是不能让陛下尽兴,我病了!”   黑暗之中,辰末允看不清那人是什么表情,只听到一声底喘,那人似乎生气了。   突然一片温热附在他冰冷的唇上,那人动作极其的霸道,完全不顾他病重的身体,唇上传来阵阵酥麻,辰末允藏在被子里的手不自觉地抓紧被子。   这节奏,完全跟不上啊!   辰末允呼吸紊乱,本就生着病,头昏昏沉沉的,现在更是混沌得厉害,就在他受不住的时候,那人才缓缓眷恋不舍地离开了他的唇。   他伸手小心翼翼地抚上辰末允发烫的面颊,顺着脸上的轮廓不紧不慢地游走着,酥酥痒痒的,让辰末允再次乱了呼吸。   “我们家阿允真是厉害!”那人阴阳怪气地说着,“将孤吃得死死的,又与岑王不清不楚,孤竟不知就连远在瑶国的君主也拜倒在阿允的石榴裙下!”   “安奕承?”就算安泽锡将他送到了府中,不应该有侍卫看管着吗,怎么会出现在他床上。   “失望了吗,丞相大人?”他咬着牙说到,双手握拳,语气之中尽是悲痛,“但是,丞相大人来者不拒,不差孤这一瓢吧!”   他放在辰末允腰间的手悄悄地伸进了被子里。   “安奕承!”   腰间有温热划过,身下人激烈地挣扎了起来,又被安奕承重重按下去,动弹不得,“安奕承,我不要!”   声音带着委屈的哭腔,很好听的奶音,安奕承托住他脑袋的手突然滴落一颗冰凉在上面,那人哀求道,“我生病了,安奕承!”   像是有什么东西触到了安奕承的心间,立马就心软了。   他是在求孤的关心吗?   安奕承抽回还放在辰末允腰间不安分的手,从他身上滚了下去,坐在床的外边。   辰末允翻了个身,背朝着他,不言语,有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安奕承将离床最近的蜡烛点上,屋中一下子亮堂了起来,他不知所措地看向那个裹在被子里还在微微颤抖的瘦小背影,听着那人极力压下的啜泣声,心疼不已。   “阿允,我错了,我就是听到你和别的男人……我就……”他坐到床边,语无伦次地解释,生怕又将那人越推越远。   “我没有!是你混蛋,你还有苏子瑜!”辰末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反驳,估计病糊涂了吧,他觉得浑身难受,喘不过气,呼吸不过来,一会在冰天雪地里走着,一会又掉进火焰山之中。   好像快要死了!可他还不想死,越想越伤心,越想越难受,竟哭得更大声了。   真是好久没有生病了!   “好好好,是我错了,是我混蛋,是我花心!”因为担忧辰末允不再理他,情绪低落,突然被辰末允这孩子气的模样逗笑,现在是哭笑不得。   “安奕承,我难受!”他手捂住胸口,蜷缩了起来,“心里,身体都难受!”   辰末允又极力压低哭声,眼泪一粒一粒像断了线的珍珠。   安奕承爬上床,小心翼翼抚上他的额头,原来竟烧得那么厉害……   接近凌晨,雪化的水滴声将辰末允吵醒,他睁开较为红肿的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熟悉的下巴,再往上瞧去,是一张有些苍白的脸,那人的嘴唇还是一如既往地透着红,双眼禁闭,睡相安稳。   察觉到怀中人起身的动作,安奕承皱了皱眉,将辰末允搂得更紧了,下巴抵在辰末允光滑的额头上,脖颈间阵阵温热气息轻轻得洒在上面。   辰末允明明放低了呼吸的声音,但由于整张脸被蒙在被子里,面对的是安奕承富有暖意的身子,看着那人凸起的喉结,与若隐若现的锁骨,不知为何呼吸突然的变重了。   以前他也离安奕承贴身相处过,但都是抗拒居多,从未像现在一样平静的躺着,细细地感受着这人的体温,闻着这人身上好闻的气息。   温热扑洒在安奕承的脖间,痒痒的感觉,安奕承睁开眼睛,以为怀中人还未睡醒,低头看去,正对上一双睡眼朦胧的红眼。   “阿允醒了,不难受了吧?”他抚向辰末允的额头,看到上面三角形的红印,愣了下,才想起是自己的下巴印出来的。   “不烧了!一会喝些热粥,再出些汗,我们阿允就好了!”他柔声到,用哄小孩子的语气。   “多谢殿下关心!”辰末允推开他,神色淡然,但脸上红晕未退,看着有些滑稽。   “大人这是过河拆桥吗?昨日还搂着人家,亲密无间的,现在就一副疏远的模样,真是薄情啊!”安奕承一脸娇嗔,一副昨日被占了便宜的委屈模样。   辰末允脸上红晕更深几分,低头垂眸,紧张地搓着衣角,看得人心痒痒的,更想将其环抱在怀,在其耳边多说些令人面红耳赤的荤话。   “我看殿下有时间打趣我,不如快些回去,以免被人发现!”他起身将安奕承的外袍丢了过去,脸色微愠。   “发现什么?发现我与他们大人同眠一晚吗?”他轻笑。   “安奕承!”辰末允像只炸毛的猫,在安奕承看来毫无杀伤力,反而带了些害羞的意味。   安奕承心情大好,他身上的伤口都上了药,只是肩膀上的细布渗出血来,估计是昨晚拿给辰末允枕着,牵动了伤口,他穿好衣服。   一步一步向辰末允逼去。   “昨晚阿允摸我这里,还有这里、这里的时候可不是这么凶巴巴的!”他胡乱地指向身体随便一个地方。   “我没有!”清冷的保护罩被安奕承撕了个粉碎,“我不和你争论了,你出去!”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辰末允转身,给他留一个拒绝任何交流的背影。   但安奕承死性不改,主要是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辰末允,不免嘴贱了些,“阿允,你真可爱!”   “安奕承!”实在是受不了了,他抽出挂在床边的长剑,转身正要刺去,那人早已不在原地,看到还在晃动的窗户,辰末允收了怒气,将剑放回原位。   他坐在床边,显得孤独落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辰末允叫人找了大夫去给安奕承看伤,比起伤痕累累的安奕承,他想刘硕更愿意看到一个完好的安奕承。   中饭是一碗热腾腾的粥,辰末允没什么胃口,才吃了两三口,一小斯就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大人,刘少帅他吵着要见您,他说您要是不见他的话,他就吊死在房梁,这辈子就没有人给您养老送终了!”小斯对后一句话充满了疑惑。   辰末允放下勺子,不紧不慢地披上厚实的斗篷,跟在小斯身后。   经过一晚上,雪已经完全化了,平地上还是湿的,叶子上的水滴还未落完,他抱着暖炉,向柴房缓缓走去。   守在外的侍卫将门一打开,刘秉义站在凳子上,双手抓着破布的手松了下来。   那布,未必能吊死人,至少撑不住他这个徒弟的重量。   想着,刘秉义委屈的一声“师傅”将他思绪拉了回来,再看,那人已经紧紧抱住辰末允的大腿,泪流满面。   “师傅!”他又唤上一声,辰末允真想捂住他的嘴巴,这屋中又不是只有他们两人。   安奕承坐在柴火堆上,面露疑惑地看着他们,见辰末允警惕的看着他,安奕承面露微笑,一双眼露骨地打量向他,仿佛在将其的衣衫一件件剥落。   抵不上安奕承炽热的眼光,辰末允悄悄撇开眼,那人笑意更浓了。   刘秉义意识到辰末允好像介意安奕承的存在,有些不解道,“殿下说师傅已经接受了他的心意,按理说你们之间应该没有秘密才对……”   后一句他说得很小声。   “谁接受了!”辰末允真是要气疯了。   “阿允,你怎么可以不认账,你昨晚那么粗暴,都把人家弄疼了!”安奕承失落地低下头,一副惨遭抛弃的苦命小媳妇模样。   刘秉义张大嘴巴,语无伦次道,“我……我以为师傅,没想到……竟……是殿下!”   辰末允不想加入他们的话题,不耐烦地问,“你找我什么事?”   “师傅,徒儿的心上人还在安泽锡手里,没有他,徒儿也不想回去了!比起看到那个糟老头的嘴脸,徒儿不如和阿瑜死在一块!”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在辰末允的衣服上,惨兮兮的。   “苏子瑜?”   “对,就是他,虽然徒儿还没追上他,但是他也算您半个儿媳,加上他又是师母……”刘秉义看向安奕承,又接着道,“是师母的侍从,您不心疼我,也得心疼师母呀!”   辰末允有种想将他们全杀了的冲动,特别是看安奕承捂着嘴在偷笑时,真是火大。   对上辰末允那双寒冷的眼,安奕承正襟危坐,又换上可怜兮兮的表情。   但是为时已晚,辰末允推开刘秉义,转身而去。   “师傅,你别走呀,你还没答应我呢!”刘秉义追到门口,被侍卫拦了下来,他对着辰末允的背影喊到:“师傅,你不救他,我就吊死,就没有人给你养老送终了!”   辰末允转身,看着那个哭像极其难看的徒弟,他真不明白自己怎么教出这样的徒弟。“好了,回去!”   刘秉义喜上眉梢,眼泪就突然止住了,“多谢师傅,你就是我刘秉义的再生父母!”   说哭就哭,收放自如,戏精一个,他当初怎么就将一身绝学全部传授给他了呢!   真是家门不幸! 第六十五章 血狱   苏子瑜对安泽锡来说,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辰末允一开口,他便同意了。   大牢潮湿阴暗,有股难闻的气味,时不时传来一声又一声刺耳的尖叫声,辰末允跟在狱卒后面,他大病未愈,手中虽然抱着暖炉,却无丝丝暖意,他们在一间关着众多犯人的牢房停下。   辰末允往人群之中看去,清一色的囚服,蓬头垢面,身上有或大或小的伤口,众人之中他竟未寻到苏子瑜的身影。   狱卒将牢门打开。“谁是苏子瑜,出来!”   犯人闻言向四周散去,露出一个人来。   那人疲惫地靠着墙,衣不遮体,白皙的皮肤上伤痕累累,却不是刑罚留下的伤,似乎是男人留下的吻痕,抓痕。   他头发散乱,脸上脏兮兮的,左脸有一道恐怖的伤痕。   那双比辰末允还要好看的眼睛充满了警惕与恐惧,他看到辰末允那一刻下意识地捂上那可怕的伤痕,本就是女子的长相,如此这般,叫人又心疼又气愤。   辰末允推开挡在他面前的狱卒,大步地向前走去,苏子瑜见他过来,有些慌张的后退,却是退无可退之下,他戴着铁链的双手急急抬起,将脸盖得严严实实。   辰末允解下斗篷,将其紧紧裹住,苏子瑜放下双手,不可思议地看向他,眼眶湿润,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辰末允抽出跟在他身后狱卒腰间的刀,神色冰冷,忽的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吓得那狱卒直直跪地。   周围的犯人被其气势吓到,皆露恐惧之人,往角落移去。   “谁碰过他!”他眼神暗了下来,声音阴森恐怕,吓得刀下人瑟瑟发抖,“本官给你十个数,将他们叫过来!”   狱卒匆匆忙忙地小跑出去叫人。   辰末允担忧地看向苏子瑜,想说什么宽慰的话,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突然那人扑腾一声跪在他面前,拽上他的衣角。   苏子瑜眼睛一眨不眨,死死地盯住移到角落的犯人,圆润的泪珠不停地往下落下,滑过伤口变成了红,他声音沙哑,极度颤抖,“辰公子,求你帮我杀了他们!”   他抬头眼中竟是哀求,一双手紧紧攥成拳。   “好!”辰末允应声,握紧手中的刀,他速度极快,手起刀落,却不是直取其性命,而是划向一双又一双龌蹉肮脏的眼睛,紧接着就是手腕,血溅到了他玄色衣衫上,顿时牢间哀嚎声源源不断。   如同地狱一般。   刚走到牢边的五六个狱卒看到这血淋淋的一幕,两个吓得瘫软在地,惊恐万状,剩下的拔腿就跑。   辰末允闪身而出,根本不给他们逃跑的机会,依旧是同样的手法,先取眼睛,再断其手脚。   听说,一个人处于黑暗之中,感观就会慢慢放大,更加敏感。   让他们沉浸与黑暗,感受手腕处的血液不停地往外流去,将他们的恐惧放大,然后绝望地接受死亡。   这个牢房里的人无一幸免。   辰末允扔了沾满血液的刀,厌恶嫌弃地看向手中的血红,眉头紧促。   闻声赶来的侍卫,见到此惨状,先是愣了下,但也快的反应了过来,他们恭恭敬敬地对辰末允行礼。“大人,这是?”为首的侍卫长问道。   “有水吗?”辰末允答非所问。   侍卫打了盆水过来,辰末允将手浸入手中,从手指头洗到手腕,水从清变到了红。   “他们对本官不敬,伤了不为过吧!”他擦了擦手,对那些因为疼痛发出惨绝人寰的惨叫声有些厌恶。   “可否请大夫给……”   辰末允擦手的动作突然一顿,侍卫长看到眼里,生生咽回后面的话,“属下知怎么做了!”   ……   马车中,二人对坐着,苏子瑜眼神呆滞,就盯着一个地方,眨眼的频率很慢很慢。   “是殿下求你来救我的吗?”良久,他忐忑不安地问道。   辰末允看他在崩溃边缘的情绪,本可以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地咽下,他不知该撒谎还是该实话实说。   “是刘秉义吧!也是,除了这个傻小子又还有谁会记住我!”他自嘲的笑了笑,眼中竟是失落。   那个每次将长剑抱在胸前,对他不屑一顾的苏子瑜好像再也回不来了。   “抱歉,若我早知,不会让他们如此!”   “不怪你,要怪就怪我这张脸。”他轻轻地抚上面颊,碰到那条伤疤之时,像被电击了一般,迅速地收回,“我丑吗?”他像是问辰末允又像是自言自语。   “会治好的,不留疤!”他不怎么会安慰人,但他知道那人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被在乎,于是他起身与苏子瑜坐到一处,笨拙得给了他一个拥抱,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以前林玟秋遇到伤心事的时候,他就是这么安慰的。   苏子瑜强撑起来的情绪瞬间崩塌,终于痛哭了起来。   ……   回到丞相府时天已经暗了下来,辰末允吩咐人收拾好厢房,安顿好苏子瑜之后,他才带着一身疲惫往房中走去。   明日就启程去平凉城与刘硕谈判,平凉城的吴将军在安奕承谋反那日,拖住了刘硕的支援,兵力相当,本该打成平手,谁也不占谁的便宜的,但是谁知半路杀出了个霖国将领韩宁。   姜泽攸早就命韩宁带着军队守在瑶国与霖国的交界之处,随时准备支援安奕承。   可是霖国皇陵位于霖国腹地,韩宁带的人比较少,不可能一路北上,毕竟通往霖国皇城的路上要经过几座城池,皆有兵力把守,再加上安奕承被困皇陵生死不明,韩宁也才刚被封上将军,实战经历少,根本不知道怎么解决当下困境。   原本计划是由刘硕带着伪造先霖帝的召回圣旨,一路而上,支援安奕承,等杀掉了霖帝之后,燃烧烽火,韩宁再带兵北上,刘硕的军队南下,里外包围,逐个击破。   但他不知,通往霖国都城必经过的城池,因为安泽锡带的一道懿旨,都知道了安奕承与刘硕谋反之事,刘硕根本无法带着军队顺利赶去支援。   韩宁盯着霖国皇城的方向,欲眼望穿,就是迟迟看不到烽火,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离他们较近的平凉城突然深陷战火之中,此时能让霖国内乱的就只能是安奕承的谋反,于是韩宁带着军队前去查看。   这一去就与刘硕拿下了平凉城。   辰末允脱下血腥味浓郁的衣裳,嫌弃地丢给小斯,“烧了!”   浸入浴桶,贱起不大不小的水花,身上的寒气随着他全身浸没,慢慢地被驱散,暖意包裹全身。   辰末允闭眼趴在浴桶边,水汽氤氲如薄薄的一层雾萦绕在他未没进热水的雪肤上,若隐若现,令人垂涎欲滴。   现在霖国的版图被分成了两部分,北部是安泽锡的领地,南部是安奕承的,安奕承的领地是整个霖国的三分之一,实力上弱于安泽锡。   若是可以得到姜泽攸的倾力相助,安奕承上位只是时间的问题,但是之前姜泽攸愿意帮助安奕承,不过是觉得只要安奕承杀了霖帝,又有刘硕的兵力,他只需出一点点力气,安奕承就可以一击拿下霖国皇位,反正他出的那点力气根本不伤国体。   现在的形势又不同于之前,就从利益上来看,姜泽攸能提供给安奕承的帮助应该是不多的,因为他没有必要赔上半个国家的国力去帮一个谋反的太子登上皇位,这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就算他愿意,朝中大臣也不一定完全顺着他的意思来。   敌国内乱对于瑶国来说百利而无一害,他们没必要摊上这滩浑水。   辰末允看得出安泽锡登上皇位之后就有些过河拆桥的意味,至少十年之内,他不会去攻打瑶国,目前他主要是先平叛安奕承等人,统一霖国,之后就是修生养息。   辰末允想着眉头皱得更紧了,复仇之路遥遥无期,还暴露了身份,难道真的要将自己洗干净送到姜泽攸面前,求他让自己杀了他?   辰末允深深地叹了口气,觉得更累了。   “我真没用!”他睁开眼,脱口而出。   “谁说阿允没用的!”语气佯装生气,人已经从暗处走了出来。   辰末允闻声,正要去够桌子上的衣服,只见一只长手伸了过来,速度极快,衣服已经被甩到了床上。   “安奕承!”他一双眼因为生气瞪得极大,直直地盯着那个把他衣服扔到床上的罪魁祸首。   “阿允怎么还是那么见外?”安奕承轻笑,看着辰末允气鼓鼓的样子,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舒畅。   他发现以前不管自己怎么逗辰末允,这人都是冷冷清清,不甚在意的,逼急了才会发火,直接跟人拼命,而现在只要逗他一逗,就会发脾气,至少没有用清冷伪装自己,而是将自己的真性情表露了出来。   这是不是因为自己在他心中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了?   安奕承见他雪白的脖子上缓缓滑落一颗水珠,视线随着那颗水珠扫到那人精致的喉结,再往下是一片隐于热水之中的春色,此刻安奕承恨不得自己就是那一桶水。   辰末允受不住他那露骨的眼神,不敢在与那双时刻想将他看个干干净净的眼睛对视,“出去!”   气势弱了些,不如安奕承刚将来时的强势。   “阿允……”安奕承见那人光滑白皙的肩膀和手臂上都粘了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十分的秀色可餐,竟然有些渴了,他压低自己的欲望,但唤出来的尾音还是带了些颤抖。   他缓缓上去,手指顺着浴桶的边缘走着,突然就划向水里,指尖在水里开出一条波浪,还不断向前去。   “安奕承!”辰末允厉声道,若不是未着一物,不然怎么能让这人那么的放肆。   安奕承见好就收,收回了那只不安分的手,他见辰末允紧绷的那根玄得以放下,耳根处泛着粉粉的红,恨不得轻咬他的耳垂,让其疼哭。   “阿允,我渴。”委委屈屈的声音,安奕承双手张开搭在浴桶上,将辰末允笼罩在身前。   辰末允面露疑惑,渴为什么要告诉他?不会是想喝他的洗澡水吧!   安奕承从水的倒影看到那人疑惑地表情,嘴角不知不觉的勾起,他缓缓俯下身,嘴巴贴在辰末允的耳朵,水中映出两张俊脸,“阿允不会觉得我想喝阿允的洗澡水吧?”   热气喷洒在辰末允的耳朵上,又酥又痒,他想移个位置,那人好像知道他要干什么一样,一把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待着。   又是可怜的一声,“阿允,我渴。”   辰末允转头看向他,不解道,“桌上有……”   没等他说完话,那人已经吻上了他的唇,另一只手往水中探去。   辰末允一惊,一直泡在水中的手伸了出来,拉住他的手臂,未曾想到用的力过大,将安奕承整个人拉向他,加深了这个吻。   水中的手越来越放肆,辰末允气急,狠狠在他的唇上咬上一口。   安奕承吃痛,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阿允?”他擦向嘴巴,看着红红的血,委委屈屈唤到。   便宜都让他占完了,他还倒委屈上了! 第六十六章 毒发   霖国皇宫内,楠衣水榭,一抹清傲高冷的身影隐于红绸之中,冷风轻拂,带着那女子的衣襟与装饰亭子的红绸轻盈舞动。   安泽锡换上较为简约的青衣,他手中捧着红色斗篷,向那个背影一瘸一拐地走过去。   “阿青,起风了!”声音轻柔,他将斗篷披在司慕青的身上,从被背后紧紧地环住她。   司慕青看向满湖五颜六色的花灯,灰暗之中忽明忽暗的蜡烛光细细地闪着,竟有些梦幻,冰冷如山的美人嘴角浅浅地勾着笑,她握上安泽锡环在腰间的手。   身后的人搂地更紧了。   “阿青,先用膳吧。”   “好。”   安泽锡拉着她的手向水榭中央走去,方桌上摆满了吃食,火炉燃着炭,驱走寒气。他们二人相对而坐,安泽锡将摆在自己面前的一盘烧鱼移到司慕青面前,他记得这是她最喜欢吃的事物。   “阿青,做我的皇后好吗?”他脸上洋溢着笑,才刚询问司慕青,脑中就已经想像起她身穿凤袍,头带凤冠的模样,语气激动了些。   司慕青夹菜的动作停顿了下,她抬头对上那双闪着期待的目光,不忍拒绝,她轻笑,“好啊!”   听到这个梦寐以求的答案,安泽锡抑制不住欣喜,激动地握着拳,傻呵呵地望着司慕青笑。   这一天,他等的太久了,他的姑娘终于回到了他的身边,辛好,这一切都没有白费。   司慕青也笑了,笑中带些不易察觉的苦涩与内疚,竟红了眼眶。   安泽锡止住了笑容,轻擦去女人眼角落下的泪,担忧地问到,“阿青,你怎么哭了?”   司慕青倒上一杯酒,犹豫不决之间还是将其递给安泽锡,她声音微颤,“我高兴啊,我们王爷赢了……阿青敬陛下一杯。”   嘴上说着高兴,可是却绷紧着身子,安泽锡只感受到了她隐隐不安。   “你直呼我名讳就好,你是我安泽锡认定的妻,不必对我如此恭敬。”他将司慕青的情绪看在眼里,接过那杯酒时,迟钝了下,他露出一个笑,看向司慕青,“阿青想让我喝了这杯酒吗?”   他多么希望那人与他坦诚相待,不管她要做什么,他都答应,哪怕是需要他的这条命。   “是。”司慕青已经不敢再与之对视,她垂眸,双手紧紧抓住衣角,忐忑不安。   “我本该死于那次的战场上,是你当时给了我第二条性命。”他不知道他为何要说着这些,只是他觉得再不说,估计就没有机会细细讲与眼前人听了。   “自我懂事起,就受到所有人的唾弃,我本就没有活的欲望,是你让我感觉活着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阿青,我这一生都是在为你而活,可你好像并不怎么在意过我!”安泽锡笑着眼泪就落了下来,他将杯中酒一饮而下,他多么希望眼前人可以站起来,将酒杯打掉,可是直到酒杯见底,她还是没有任何的反应。   她终究是不爱他的,安泽锡闭眼,喉结滚动,终是咽下。   在安泽锡看来,那夜的放纵,不过是司慕青为了完成安奕承的任务,所以委曲求全,对他没有一点的真心实意。   他不知道的是,司慕青孤傲,没有人能逼她做任何她不愿意做的事情。   见安泽锡昏倒在桌子,她缓缓起身,“傻瓜,我怎么会要你的命呢!”她落下一个吻在安泽锡的脸颊,“最后一次,等我还完了安奕承的恩情,回来做你的皇后,不管今后如何,你我共同面对。”   她解下安泽锡腰间的令牌,藏在袖子中,摸黑寻向他的书房,有皇帝令牌,行事方便,她要盗出解药给辰末允和安奕承,这一下,她再不欠安奕承任何东西,余生她只单单是安泽锡的。   ……   此次和辰末允一起去平凉城谈判的还有定远将军杨昌,一共一千多人。   相比苏子瑜,刘秉义、安奕承的待遇要差些,他们两人被关在囚车里,身穿囚服,戴着手撩脚镣,虽然衣裳整洁,但看起来还是狼狈不堪。   苏子瑜一人一辆车,他以前不喜欢素衣的,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大红大紫,鲜艳无比,而如今在辰末允按照他喜好准备的衣服之中,他却挑出了一件简简单单的灰衣,带着一顶灰色帷帽,毫不起眼。   自从被辰末允带回府后,苏子瑜就好像成了他的贴身侍卫一般,连辰末允的起居他都要插上一手,最后小斯无奈,全交给了他。   辰末允也与他说过不需要这样做的,可是苏子瑜充耳不闻,辰末允也就随他去了。   临近夜晚,车队找了一块平地驻扎,辰末允在苏子瑜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一身官服,本就清冷的气质因为这件衣服添了些威严。   他们两人路过囚车,车中的两个懒散靠着的犯人突然就正襟危坐起来,他们手握上木栏,望眼欲穿。   “阿允!”   “阿瑜!”   两人几乎是同时唤到,期待的小眼神看向各自的心上人,意料之中,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师傅——你放我出去,我保证不跑,就和阿瑜说说话——”刘秉义撒娇到,可怜巴巴地看着辰末允。   他还未知苏子瑜在牢中经历了什么,还能开开心心地撒着娇,对着苏子瑜疯狂抛媚眼,若是他知道了,估计这囚车不保。   他必要打破这囚车,去给苏子瑜报仇雪恨。   辰末允未将苏子瑜在牢中的经历告诉他们两个,他觉得要说也得由苏子瑜自己去说,他没有这个权利。   刘秉义见辰末允未理他,又见苏子瑜的身影越来越远,决定放出大招,虽然知道会惹辰末允生气,但他顾不得那么多了。   “师傅,你不放我出去,我就告诉殿下你的真实身份!”   果然,辰末允停了下来,一个回眸,冷意凌人,刘秉义吓得缩了缩脖子,往安奕承身后躲去。   安奕承好奇地看着受到威胁的辰末允,这人究竟有什么秘密,他是该和刘秉义聊上一聊了!   辰末允一言不发,拿过守在囚车旁侍卫的钥匙,打开了车门。   “我就知道师傅最疼我了!”辰末允措不及防地被刘秉义抱了个满怀。   安奕承皱着眉,脸沉了下来,他拎着刘秉义的衣领往后拉,“抱你心上人去,碰我家阿允干嘛!”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抱我父亲,你都要吃醋阿!”少年撇撇嘴,向苏子瑜过去。   刘秉义比他们三人都小上个七八岁,一举一动都透着孩子气,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辰末允看都不看囚车人一眼,他自顾自地将车门关上,却被那人一把握住手腕,“他都可以出去,我不可以吗?好阿允,我也要出去——”   辰末允呆在原地不可思议地看着安奕承,这人竟然将尾音拖得长长,很像刘秉义撒娇的样子,学什么不好,学刘秉义?   “不可!”辰末允斩钉截铁,但是那人还是拽着他的手腕不放。   “阿允——”安奕承娇羞地晃晃他的手,要命的尾音拖得极长,“好阿允——”   安奕承俯身吻上他有疤痕的手,辰末允浑身一颤,紧张地收回手,但那人拽得紧紧地,完全抽不回来。   “安奕承!”四周人很多,辰末允不敢大声呵斥,压低了的声音变了些味道,像是极度害羞发出的娇嗔。   安奕承看到辰末允绯色爬上脸颊,如微醺一般,真想此刻将他灌醉,抱回屋中,哄骗他做一些不可言说的坏事,将他那清瘦的身子变软,让他感受下人间极乐。   辰末允见他发呆,趁机抽回了手,可是车门没来得及关上。   “你不许出来!”安奕承脚才伸出来一截,听到那人的声音,委屈地收了回去,可怜兮兮地将门锁上。   他觉得他应该是第一个自己锁自己的囚犯。   冬日夜里更冷,辰末允盖了两层被子在身上都不觉得的暖和,睡意全无,他下了马车,围坐篝火面前,身上才慢慢地回来暖。   想当年,他可是不知道冬天为何物的,没想到有一天会那么的厌恶冬天,安奕承也没有睡着,他看着辰末允微微发抖的背影,恨不得现在就出去将他抱在怀里,搓搓那人冰冷的手。   他看着辰末允因为被他调戏慌张之下掉在车里的钥匙,正纠结要不要去给辰末允一个惊喜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士兵悄悄地坐在辰末允的旁边。   辰末允看起来很抗拒那个士兵,但还是起身跟着他离开。   安奕承将车门打开,跟了上去。   ……   夜里风太大,吹起一些枯叶,越往树林深处走去,辰末允越觉得冷,他实在是走不下去了。   姜泽攸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忙去扶住他,却被无情的推开。   辰末允撑不住地坐在地上,他脸色苍白无血色,嘴唇更是发紫,身体的每一处地方都极其不舒服,像是被什么东西在疯狂地撕咬,咀嚼,疼痛不已。   姜泽攸把上他的脉搏,有些惊讶。“不可解?”   怎么会中这种毒!   他按住辰末允不停挠向肌肤的手,辰末允疼得神志不清,他靠在姜泽攸身上,狠狠地咬向姜泽攸的手臂,越疼咬得越厉害,血液溶于嘴中,疼痛一点一点地被压下去,极缓极慢。   姜泽攸忍着痛,轻抚向他因为乱抓而散乱露出的雪白肩膀。 第六十七章 差点得偿所愿   察觉到疼痛一点一点地被压制下去,辰末允有些恍惚地抬起头,不可解的毒性发作,竟然可以用血液缓解疼痛。   姜泽攸的衣袖滑落,盖住了辰末允的齿印。   他拉上辰末允因为挣扎而滑落的衣服,将那片雪白滑嫩的肩膀藏了起来,望着他嘴角的血渍,心突然就一阵狂跳。   那人面如凝脂,眉眼如画,清清冷冷地躺在怀中,十分的赏心悦目,隐于衣袍之下的皮肤,吹弹可破,轻轻一揉就泛起令人遐想的粉红。   从前姜泽攸觉得林洛白与美人二字毫无联系,美人应该柔弱,让人有种想去疼惜的欲望。林洛白没有,大将军要不一身坚硬的盔甲,要不一身干净利落的玄色衣裳,脸上总是透着严肃与坚毅,偶尔放松下来,也是一副清冷,生人勿近的模样。   这样的人怎么会与美人搭上关系。   美人应该如自己一般,随时随地眼中含泪,稍被说一点重话,就该梨花带雨,他每次在屋中对着镜子苦练着,终于做到眼泪想流就流,落多少就落多少。   笑时要带着些惹人怜的怯意,哭时就是不委屈,也带一副肝肠寸断的模样,这才是一个美人该有的样子。   而不是杀伐果断,看着他人眼中总带着不屑一顾,权势滔天的大将军。   他知道林洛白喜欢他,林洛白的喜欢不带任何目的,不求任何的回报,在外人面前他是望而生畏、敬而远之的冷血将军,在姜泽攸面前他则卸下包袱,会有喜怒哀乐,也会小心翼翼地讨好自己的心上人。   姜泽攸讨厌亲密的肢体动作,他每次都乖乖的与其保持距离,从未逾越。   这些细节是林洛白死了很久之后才浮现在姜泽攸眼前的,那时他才知林洛白对他用情之生,爱之卑微。   此时此刻,怀中人因为疼痛变得神志模糊,他似乎很痛苦,拽住姜泽攸的手臂,轻唤,“安奕承,我痛!”   终究是慢了一步,姜泽攸搂紧他,苦笑了下,那个满眼都是他的人最终被他弄丢了,真是不甘心呀。   他轻轻割开手腕,贴在辰末允的唇上,“林洛白,跟我回瑶国吧,我们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疼痛再次被压制下去,神志慢慢恢复,辰末允抓着那人手臂的手松开,他想挣脱姜泽攸的怀抱,却又被按了回去。   “别动。”姜泽攸疼惜地抚向他的脸,小声道,“我本想把你逼上绝路,让你报仇无门后,乖乖拿着令牌回来,但是我还是太小看将军了。”   他边撕开衣襟包裹着手腕,边带着恳求的语气说着:“林洛白,跟我回去吧!”   “休想……”   辰末允背后的树林有身影晃动,姜泽攸突然拖住辰末允的后脑,将他往后压去,动作极其暧昧,姜泽攸贴着他的耳朵悄悄道,“你心上人来了,我杀了他,你会不会心痛?”   辰末允微微皱起眉头。   几片叶子穿过冷风,直直向姜泽攸刺去,姜泽攸不舍地松开辰末允,起身躲过,接着一个身影从树林中飞身而出,那人戴着用硬物砸开断成两截的手撩脚镣,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姜泽攸身上。   姜泽攸看着迎面而来的一掌,不屑地露出一个笑,“不自量力!”   安奕承见他毫不退缩,伸手对上,那人内力深厚,安奕承被强大的气息弹开,重重砸在地,吐出一口鲜血,五脏六腑如同被打散一样,疼得整个人面部扭曲。   全身力气散去,竟动弹不得,如同废物一般。   辰末允虽然很担心安奕承,但体内不可解的毒又开始作祟,他疼得青筋暴起,双手紧握成拳,他看着重伤的安奕承,忍住想要喊疼的声音。   “你打不过我的。”姜泽攸轻笑,“太子殿下这是不想和朕联盟了吗?正好,朕也不想了!”   姜泽攸解开腰间的匕首,脸上勾着邪笑,这种随时可以决定他人生死的感觉真是极好。   “姜……泽攸,不要……”辰末允艰难地撑起身子,每一个字都用了极大的力气,他真是疼疯了。   “你叫谁?”姜泽攸明知故问,再听到一声久违的“阿攸”之后,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可是不杀他,将军的心就收不回来了!”   “我又……不喜欢他,恨他……都来不及。”他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脸色越来越苍白。   安奕承始终不看向那人一眼,听到意料之中的话,并没有多么的心痛。   “既然如此,朕帮你杀了他,如何?”   “阿攸,给我五……三天时间,三天后我回去。”他见姜泽攸淡淡地看向他,似乎并不是那么的满意,“我做你……你……”他闭上双眼,咬牙切齿道,“皇后。”   什么皇后!   姜泽攸这次满意的收了匕首,天色太暗,他走到辰末允面前时才发现那人唇色惨白如雪,蜷缩在地。   “洛……”想起安奕承还在,他又改了口,“阿允,你怎么了?”   安奕承担忧地看向辰末允的方向,他正缩在姜泽攸的怀里,姜泽攸搂着他的腰,将他往上拖去,让他贴自己的身上,动作亲密异常。   在安奕承看来,辰末允正在主动的亲吻那个人的脖子,他眼中带伤,又轻咳出一口血,认命地闭上眼睛。   “阿允,咬下去就不疼了!”姜泽攸贴着辰末允的耳朵轻声道。   望着姜泽攸雪白的脖颈,听着那人的诱导,辰末允不为所动,之前咬他是因为神志被疼痛扰的不清,现在理智尚在,他不想在受这个人的任何关心。   姜泽攸无奈,又忽的划开手掌,捂住他的嘴不顾辰末允的挣扎将他按在地上,血液流向唇中,很腥。   “嗯……呜……”   “阿允,乖,就一下!”   安奕承眉头紧皱,手指嵌入泥土之中,不敢睁眼看下那人的情况。   疼痛再次压下去,辰末允的力气渐渐变大,衣服因为挣扎而凌乱不堪,姜泽攸见他有力气挣扎,便松开了手,辰末允的嘴上全是血液。   “安泽熙下的毒?”姜泽攸突然想起陌影有在他面前提过这件事。   他抱起辰末允,故意从安奕承的身体跨过去,柔声道,“这里有外人在,朕带阿允去别的地方过过瘾!”   ……   安奕承最后是被外出寻找他们两个的刘秉义和苏子瑜带回去的,他一夜无眠,刘秉义苏子瑜轮番给他疗伤,天亮的时候,他才恢复了些神色,能下地走路后,他就黯然神伤地将自己关在囚车之中。   辰末允一夜未归,临近中午之时,他一身雪白衣裳缓缓走到营中,那衣服不是昨日那件,他神色淡然,像个没事人一样。   杨昌将周围翻了个遍,此刻见到辰末允,赶紧叫众人准备好,立马出发,他们得在下午赶到平凉城,本来中午就到的,他可不想误了谈判的时间。   接下来都是平坦大路,才至傍晚,车队就到了叁州阙,前来迎接他们的是韩宁与刘硕,刘秉义和安奕承终于被解开了手撩脚镣,放出了囚车。   辰末允换上了官服,正与刘硕和颜欢笑,维持着表面上的和谐,突然手腕一疼,辰末允措不及防地被人扛到了肩上。   “安奕承,你干嘛!放开!”   杨昌拔剑向前,被刘秉义拦住,突然周围涌出一群士兵,将他们一千人团团围住。   “刘硕,你这是干嘛!”杨昌质问道。   “你看不出来吗?我老子不想谈判了!”刘秉义接过刘硕扔过来的长枪,抵在杨昌喉咙前,被关了那么久,终于可以得瑟一下了。“将他们都关起来!”   ……   辰末允被甩到了床上,冰冷的眼神让安奕承火气更大,他俯身按着辰末允的肩膀将他整个人固定在床。   “殿下,这是要背信弃义!”   说什么谈判,原来根本就没有打算退兵,也不知道安泽锡派去的人到边境了没有。   “为什么别人可以?单单我不行?”答非所问,想起那晚这人安安静静的躺在姜泽攸的怀里,任由那个人随意摆弄,甚至主动去拥抱亲吻那个人,他再无法压制怒气。   他低头,想去吻那人的唇,辰末允将头偏开,“安奕承,你冷静一下!”   “你让我怎么冷静!你那晚跟着那个人就在我的面前,做那种羞耻的事情……”他情绪完全失控,将辰末允的肩膀按地生疼。   “我没有!”   “那你一个晚上都去哪了?你可真是人尽可夫!”   “安奕承,你滚开!”凭什么,凭什么如此羞辱他!辰末允使劲地推开眼前人,肩膀被按得更疼了,安奕承将他的双手束缚于头顶。   辰末允骨子里的傲气不接受被如此对待,他气得胸前此起彼伏,一双眼睛冷得吓人。   “安奕承,你是我什么人啊?我和谁,关你何事!”他气急质问道,双手越挣扎那人越用力。   “安奕承,你别乱摸,我不要!”他脸色绯红,气出了少年音。   那人却没有停手的意思,仿佛真的要将他狠狠地撕碎,揉成团吞进肚子里。   辰末允见挣扎不脱,气急喊到,“刘秉义!你看戏吗!”以辰末允对刘秉义的了解,那人现在应该紧贴着墙角。   他屈膝踢向安奕承的小腹,那人吃疼,松开了辰末允,眼看着即将要下床,腰又被那人环住。   “阿允,我错了!”很委屈受伤的声音“阿允,你可怜可怜我吧,让我吃回肉,好不好?”   突然间的柔情似水,突然间的眼眶通红,那人可怜兮兮的唤道:“好阿允——求你!”   一时之间,怒气全消,那期待的小眼神望着辰末允,好像只要不同意他就可以立马哭出来。   辰末允轻叹了口气,“那你轻点。”   说完就后悔了,他在说什么呀!辰末允浑身烫得厉害,羞得无地自容。   安奕承也愣住了,后知后觉地轻咬向辰末允的耳垂。   “安奕承,你别!疼!”   辰末允急得推开他的手,却推不动,雪白的脸颊透着粉粉的红,他眼中带着不可多得的怯意,看得可可怜怜,让安奕承稀罕得不行。   “阿允天不怕地不怕,怕这个?”安奕承忍不住取笑道,笑得辰末允恼羞成怒。   “我不要了……”   “好阿允,我错了,我不笑了,求你疼我,好不好?很快的!”又是连哄带骗。   突然大门被推开,一盆水浇在他们二人的身上,来人正是刘秉义。   幸好,来得及时,不然他师傅就得晚节不保了!   可是安奕承眼带杀气他可以理解,为何辰末允也是一副要吃他的样子呢? 第六十八章 风雨前的平静   一盆冷水浇灭了辰末允的兴致,却灭不了太子殿下的欲火,眼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搁谁谁都受不了。   辰末允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安奕承,起身,那人不情愿,可怜巴巴地握向他的手腕,完全不顾刘秉义在场,柔声道,“阿允——”又是魅惑拉长的尾音,“我们换个房间继续好不好?”   “不要。”辰末允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眼看着到手的美人再次要挣开他的束缚,他直接从后紧紧抱住美人的细腰,美人再次坐在床上,“刘秉义,叫人烧水,拿新衣裳,新被褥过来。”   刘秉义手中还拿着木盆,有些犹豫的应声,“是?”   “不许……”   那人突然衔住他的耳垂,如同饿狗叼到了一块美味的肉,细细地轻咬着,热气扑洒在耳廓,身子不争气地就软了。   辰末允扶着床栏的手不知不觉就抓紧了,身子如被电流穿过一般,颤得不行,红晕再次爬上脸颊,他抑制想轻声呻吟的冲动,“去”字根本说不出口。   站在床边的少年未经人事,虽然也偷看过几本不可言说的书籍,但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刘秉义脸刷得红了起来,瞪大了眼睛,觉得是梦境,他那严师竟也会有这么娇美的一面。   辰末允见刘秉义还傻站着,一脸好奇地盯着他,羞愧的无地自容,“出……”   “嗯……唔……”   字还没说完,那人突然附上他的唇,安奕承呼吸粗重。   这人疯了吗,这里还有人站着呢。   怀中人乱了呼吸,双眼迷离,已是神志不清,再无法抗之力,安奕承才满意的离开他的唇,拿过床上未遭殃的被子往他身上一裹,抱了起来。   一转身,扫过刘秉义下方,耻笑道,“我正事还没干呢,你就这样了?”说完,抱着辰末允出了门,不顾冷风吹到湿衣的冰凉,大步向另一间房间走去,他得在被子里的人恢复神志之前,找到新的床。   ……   刘秉义拿着盆挡在身前,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外边天已经黑了下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苏子瑜亮着灯的房间。   他问,“阿瑜,你睡了吗?”   良久,屋内还是没什么动静,他的询问声消失在那人的房间里,刘秉义更失落了,连安奕承性格那么不好的人都可以将他师傅拐到床上。   这安奕承到底有什么魅力啊,之前就将阿瑜迷的神志不清,现在就连师傅也将因为他晚节不保。   他刘秉义比起安奕承,年纪小,又会疼人,怎么就那么不受人疼爱呢,他垂头丧气地坐在苏子瑜房间的门口。   正当他抱着盆即将睡着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刘秉义一个没准备直直地倒了下去。   苏子瑜还是带着帷帽,他扶起刘秉义,“找我有什么事?”   突然听到一阵重物砸地的声音,苏子瑜警惕地握上了剑柄,紧接着就是一声又一声令人遐想,忘情的呻吟。   这安奕承也太狠了吧,毫不怜香惜玉,他师傅怎么受得了,刘秉义赶紧将门关上,然而还是听得到断断续续的声音。   “殿下和辰公子?”苏子瑜松开剑柄,坐到桌前,声音淡淡的,隔着帷帽看不清表情,更不知道他情绪如何。   “阿瑜,感情的事不能强求,虽然你以前也和殿下……”   “殿下是太子,身边美人不断,我不过是其中一个……”苏子瑜像是说给刘秉义听,又像是自言自语,“我们不过是供人赏玩的玩意,本不该对买主动情的,本该各取所需,是我犯了忌讳。”   苏子瑜一双含情的桃花眼涌上了泪,他又缓缓道,“殿下从不是一个懂得克制的人,可是他在确定他喜欢辰公子之后,竟然将府中圈养的小馆都赶了出去,他以前两天必唤一个人侍寝,而如今他竟然可以忍受两年之久的和尚生活。”   “他是真的喜欢辰公子。”苏子瑜轻笑,“我为殿下高兴还来不及。”   “阿瑜,你若真的那么喜欢他,我可以去求师傅,让你做小的如何?”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是从他声音中刘秉义也知他哭了。   不知为何刘秉义也想跟着哭了,他们两人都是爹不疼、娘不爱的。   苏子瑜轻笑,拍向他的头,“刘秉义,你那么小看我吗,我苏子瑜又不是非安奕承不可……再说了,爱不一定要拥有,不是吗?”   “那你考虑考虑我呗,阿瑜。”少年抱向他的胳膊,睁着大眼,一脸期待。   “小屁孩,我不考虑的。”他温柔地抚向刘秉义的头发。   没人望得见他眼中的悲凉,以他现在的残躯,又有什么资格谈情说爱。   ……   房间内,桌子断成了两半,连着一张被子一起掉在地上,辰末允正坐在床边穿着衣服,他头发微乱,脸色有些发白。   “阿允。”那熟睡的人突然翻身,搂向他的腰身,眼睛闭着,嘴上洋溢着笑,说着梦话。   辰末允小心翼翼地起身,将那两只不安分的手塞进被子里,他抚向安奕承带着汗渍的脸,有些无奈道,“安奕承,抱歉。”   辰末允手中有细小的白色粉末,他捂起口鼻,洒在安奕承的周围,弄好这一切之后,他披上黑色的斗篷,行于黑夜之中,与夜色相融。   韩宁早已等候他多时,之前辰末允在瑶国宫宴见他时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如今经过沙场的磨练,稚气褪去,已然是个将领模样。   “大人。”韩宁看着他,总觉得林洛白还活在世上,特别是耳垂那颗红痣被耳洞所掩盖。“大人让殿下传信于我在此等候你,是有何事相商?”   辰末允等人前脚刚到,后脚姜泽攸就飞鸽传书给他,信中让他一切听从辰末允的吩咐,三日后,若是辰末允不愿意回来,随他用什么方法,人带到就好。   “你帮我转告陛下,之前的三日,我反悔了,让他给我五日时间,五日后我还他一个干干净净的辰末允。”   “我回去就传书于陛下,明日下午告诉你陛下的答复。”   “多谢韩将军,我还有个请求,在我离开之前,我想留给安奕承一个大礼,希望韩将军配合。”   “随大人调遣。”   辰末允将他的计划详细的告诉了韩宁,看了看天色,估计药效快要过了,他告别了韩宁,躲过巡逻的侍卫,又回到了安奕承的房间里。   那人脸上还带着笑容,睡得异常香甜,脸上的棱角柔和了不少,辰末允小声地脱下衣服,蹑手蹑脚地躺入安奕承的怀里。   这一睡就睡到了大中午,辰末允醒过来的时候,并不是躺在床上,而是人连着被子被安奕承抱在怀里,辰末允坐在他的腿上,靠着他的胸膛。   “你为何不让我躺着睡觉?”他在安奕承怀中坐正,看着那人言笑晏晏,脸上,脖子将皆有水珠,闻着他淡淡的皂荚味,看来他应该是沐浴不久。   “阿允,我觉得好像是在做梦。”他将辰末允搂得更紧了,生怕会失去他一样,“你竟然会那么乖的让我抱着。”说着眼尾就发红了。   辰末允双手环上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肩膀上,让人看不清表情。   若是,三日后,你发现这不过是我的计划之一,看到我背叛你,你会不会恨我,恨到要灭了瑶国,去皇宫内将我抽皮扒筋,凌迟至死。   若是如此,算不算是我报仇雪恨了!   “安奕承,我饿。”   “好,昨晚我们阿允一定累坏了,是得吃点东西了。”他轻轻摸着辰末允的发,看着他眼中再无疏离,又忍不住地吻向他的嘴唇。   这问,极其用力,霸道。   “安……嗯唔……”辰末允忍不住抓向安奕承的肩膀,将其衣服抓皱,肌肤抓红。   良久,安奕承不舍地松开怀中人,看着他满脸潮红,极力压制住身体的躁动,“叫他们抬热水过来。”他向屋外的小斯吩咐道。   热水满了浴桶,安奕承褪去怀中人的衣裳,将其抱起,轻轻放入浴桶里,暖暖的水泡得辰末允整个人放松了下来,他懒洋洋地趴在浴桶旁。   安奕承盛了碗瘦肉粥,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一旁。“阿允,边泡边喝粥,我喂你好不好?”嘴上询问着,吹凉的粥已经送到了辰末允的嘴中。   “阿允,你说三日后去瑶国做姜泽攸的……皇后,是真的吗?”这些问题,他存了好久,一直找不到机会问,趁现在辰末允对他放下了戒心,安奕承小心翼翼地问到。   “情急之下,为救你胡乱答应的。”辰末允深情地望向他,“再说了,现在有你了,我哪都不去,一直守在你身边,好不好?”   “那你与姜泽攸,还有刘秉义……”   你们究竟有什么联系,又是什么关系?这些他都未问清楚,手中的粥已然落地,辰末允正拉下他的肩膀,安奕承顺着他的力,俯身而下,那人略有些生疏地吻着他。   他离开安奕承的唇,带着些颤音,请求道,“安奕承,先别问这些,我们来日方长,今后我再与你细说,如何?”   若是你知你所爱的那个叫辰末允的人已经死了,而如今这副躯体里的人曾经是一个人们敬仰的将军,然后又成了恶名昭彰的大佞臣,最后成了谋反的叛臣,又会作何感想。   他不敢赌,不敢赌安奕承用情之深是对林洛白,而不是辰末允,若他知道自己是林洛白,估计这份爱就不了了之了吧。   激发一个人的仇恨,不过是取得他的信任,获得他的真心,在他完全沉浸于这段感情之时,就果断抽身,告诉他一切都是假的,就如姜泽攸对他。   这或许是不公,可辰末允再无其他办法。   前日晚上,姜泽攸带着他闯进了霖国皇宫,为他要得不可解的解药。   安泽熙完全不是姜泽攸的对手,甘愿对其俯首称臣。   皇家权谋,没有什么道义,唯一不变的是利益,今日我可以与他合谋,明日他就成了弃子。   只有仇恨,才能坚定一个人的意志。 第六十九章 逃   一辆马车以极快的速度穿梭于小道间,车身上有或大或小的血迹,司慕青腰间背后的衣服皆被划破,随着她赶马的动作,伤口往外冒的血越来越多。   车后方的马蹄声离他们越来越近,司慕青强忍着疼痛,加快赶马的速度。   车门的帘子、车尾的木板因打斗而被截掉了一半,笑言搂着浑身是血的安容璃,双眼无神,如同行尸走肉,他看向后方越逼越近的禁军,平静道,“慕青姐姐,公主已经没有气息了。”   语气平静,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多么的绝望,活蹦乱跳的小公主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文静过,竟然一句话不说。   司慕青挥马鞭的手顿了下,又很快地落了下去,她虽然很担心身后的人,但她没有时间回头看下情况,现在不管有多大的悲伤,也只能憋在心中,她必须将笑言带到安奕承身边。   笑言贴上安容璃的脸,粘上了血色。“慕青姐姐,带着我们,你走不了的,你丢下我们,自己逃命去吧!”   那日安容璃目睹了云苓皇后杀了霖帝,就已然神志不清了,安奕承一行人被抓获,安泽锡为在叁州阙的士兵树立一个好君主的形象,并未为难他们。   他一登基就将云苓皇后,安容璃等人软禁了起来。   是夜,是被司慕青下迷药的那个夜晚。   实际上司慕青往酒瓶中倒入药粉的时候,刚好被提前来的安泽锡看见,红绸飘荡,挡住了他的身影,安泽锡只是看了一眼,就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晚上的那壶酒早被他掉了包,司慕青离开之后,安泽锡起身就去见了云苓皇后,他将对司慕青这种做法不解的怒气夹杂着对云苓皇后的恨意在这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都发泄了出来。   安奕承到达云苓皇后,此刻应该是云苓太后的寝宫,那妇人竟白了头,她端坐在梳妆台前,梳着满头华发,骨子里的矜贵并没有因为此刻的落魄有所减少。   “锡儿,你来了。”妇人放下梳子,柔声唤着,面容和蔼可亲。   安泽锡手中的长剑在烛光下泛着冷冷的杀意,“太后应该唤朕陛下!”   剑指向云苓皇后,妇人神色未变,眯起眼睛似乎想要将安泽锡看得清楚一点,她这个儿子从出生起,她就从未抱过,更未仔细的看过他的容貌。   “太后,朕不明白,为何作为你的亲生儿子,朕得不到你的一个眼神?更不明白父皇明明知道安奕承是外人之子,为何还要立他为太子!”剑划到她的脖间,鲜红落下,脏了凤袍的衣领。   从小到大,眼前的这个女人视他如陌生人一般,若是寻常目光也就算了,偏偏那双眼睛看他时带上了毫不加掩饰的厌恶,若不是霖帝要用他来牵制安奕承,估计他早就死在皇宫之中了。   “亲生儿子,呵!你不过是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下等侍卫之子,配称本宫之子吗?”   她激动地握上长剑,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因为愤怒痛苦变得扭曲,“安元枫就是个卑鄙的小人,他身有隐疾,为了他那皇家尊严,竟不顾我遗愿,夜夜让我与不同的侍卫交好,直到怀了你,你说,本宫怎么能不厌恶你!”   “每次看到你,本宫总是想起,被扒光衣服绑在床上,等着那些下等侍卫爬上本宫的床,行那些龌蹉之事,本宫活得连个青楼女子都不如!”妇人的声音逐渐沙哑,眼中却是没有一滴泪,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值得哭的。   再说她也亲自地了结了那个辜负她的男人。   “你骗朕!朕身上流的就是天家的血液!”   本是残疾,让他自卑受唾弃了半辈子,是身上的血缘让他坐在王爷的这个位子上,不至于像普通身有残缺的人被赶出家门,只能乞讨地过一辈子,而如今这个妇人竟然说他不过是个下等侍卫的儿子,流的不是皇家血脉,他如何接受的了!   她必须死,死了就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阿青也不会知道,若是阿青知道了,会不会也如他们这般嫌弃他。安泽锡思绪混乱,外面的雷声吵得他头痛欲裂。   安泽锡一剑刺入妇人的胸膛,却听到柜子中一声惊呼。   将死的妇人,看着柜子满眼担忧,“安……泽锡,本宫……虽然未养育你……但也是……生你之人,你放过璃儿,她是本宫捡……”剑抽离她的身体,妇人凤冠散落,朝地倒去。   她绝望地望向瞬间安静的柜子,死死地抱着安泽锡的腿,不肯让他在往前一步,背上又被捅入一剑,她终是无力的松了手。   “母后——”随着一声嘶哑的叫唤,安容璃连爬带滚地从柜子里出来,少女双眼通红,虽然很害怕眼前的男人,但她还是鼓起勇气,推开安泽锡。   她握上云苓太后的手,看着她吐血不止不知所措,“母后……你不能有事啊!你还没讲清楚,我究竟是不是你和父皇的女儿……”她泪如雨下,完全忘了杀人凶手还在这屋内,随时准备对她动手。   可是就算记得了又如何,她除了死还能有什么选择,这人连生他的母亲都杀,更何况自己这个与他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   只是她死了,笑笑一个人会不会很孤单?   带着血的剑抵在她胸前,那人冷冷道,“曾经,我也视你为我最好的妹妹,我疼你宠你,你却嫌我残缺完全不拿我当兄长看待,如今怪不得我了!”   安容璃闭眼,怕得全身颤抖,却不后退半步。   一块石头砸到剑身上,划伤安容璃的身体,但也让剑刃偏离了要害之处,司慕青翻窗而入。   在安泽锡的书房里只找到一份解药,司慕青不得已来云苓太后的住处寻找,却没想见到这么一副场景。她扶起安容璃,有些不可思议看向安泽锡,眼底尽是失望,“阿锡,这是为何?”   “为何?”他轻笑,本想解释的话到了口中就是恶语相向,“为何!为何你们一个两个都唾弃我,从不拿正眼瞧我,甚至现在就连你都要背叛我!阿青,你说这是为何?”   安泽锡眼中泛着泪光,一阵悲痛。“阿青,你非要护着她吗?”   “抱歉,陛下,这是阿青欠安奕承的!”她抬剑指向安泽锡。   阿锡,等我,等我将欠安奕承的还完了,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站在你这一边,哪怕是万劫不复,受天下人的唾骂。   安奕承见她依旧是冰冰冷冷的模样,指向他的剑毫不犹豫,心如刀割。“那你欠我的呢?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从安奕承那里将你夺回来,而你为何要一次又一次地站在我的对立面。”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不解地问道,“你还他的还不够吗?”   “阿锡……”再等等我吧。   安泽锡听不到那声极小的带着担忧的叫唤声,他拿着剑划向自己的手臂,又失望地丢下,大声道:“禁卫军听令,安容璃与太后发生争执,失手将其杀之,还误伤了朕,格杀勿论,若有人帮她一律杀之!”   话音刚落,在外巡逻的禁卫军推门而入,司慕青反应极快,抱起伤重的安容璃从窗户翻了出去,太快,未听到安泽锡那句,“无论如何,不许伤司慕青的性命。”   又是冬日,雨落到身上,冷得刺骨,“公主坚持住,我带你去找殿下。”   雨声太大,司慕青听不到身后的脚步声,安容璃却看到了小声逼近他们二人的一个禁卫军,她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将司慕青推开,腰间被一剑刺穿。   夜色太暗,加上大雨朦胧,禁卫军以为自己杀错了人,有些惊慌失措,他们陛下说不可伤司慕青性命的,他不知道阴差阳错之下他的目标从司慕青变成了安容璃,并未伤到他们殿下的心上人。   虽是如此,但他也难逃一死,他慌张之时,司慕青已将其一剑封喉。   雨水之中尽是安容璃的血液,她将安容璃从水中横抱而起,那人虚弱地说着,“救笑笑,他……关……公主殿……”   司慕青将重伤的安容璃藏在枯井之中,皇宫四处都是抓捕他们的士兵,枯井虽然有被雨淹没的风险,但她快去快回,应该不会有事。   找到笑言之后,他们三人九死一生架着一辆马车出了皇城,跑了一夜,安容璃终是没有挺过去,此刻笑言提出让司慕青丢下他们,自己逃跑,司慕青不可能同意。   她看后方的禁卫军紧跟不舍,看着前方的宽敞大道,突然拐进周围的树林里,借着树林掩护,弃车取马。   司慕青将一瓶解药交到笑言手里,“我在贫民窟里找到你的时候,还那么小个,如今却是个大小孩了。”司慕青轻笑,听到四周响起脚步声,她急道,“这是不可解的解药,我无能只找到一瓶,我断后,你帮我带给殿下。”   笑言像是听不懂话一样,一直抱着安容璃,“慕青姐姐,你自己去吧,我想和公主死在一块!”   “笑言!公主到死都还在想着救你,你怎么辜负她!就算你想死,是不是应该给公主报仇雪恨后再死!”司慕青恨铁不成钢,也不顾笑言是否听懂她的话,就拖着一身伤,带着长剑向搜查过来的禁卫军冲去。   笑言起身抱着安容璃的尸体上了马,身后的打斗声越来越小……   自从与辰末允确定心意之后,安奕承一处理完事物就守着辰末允,像条看家狗一样,直到第三天晚上,辰末允还在他怀里躺着,他悬着的一颗星才放了下来。   喜欢的人也喜欢着自己的感觉真是好。   而如今已经是第五天了,一大早辰末允就起来,在厨房里和苏子瑜忙前忙后,今日是安奕承的寿辰,也是韩宁回瑶国的日子。   又为庆祝他们殿下平安归来,又为感谢韩宁出手相助,又为庆生,宴会弄得十分的盛大,反正安泽锡派去调令军队的人在路上就被远在西平城的刘秉义的叔叔刘阳全都拦了下来。   所以估计与安泽锡开战还要些日子。   “阿瑜,你可以去帮我捡些柴火来吗?”他放下一把辣椒,翻抄了下。   苏子瑜应声,出去时却没见院子中摆放的柴火,在他疑惑之时,一个陌生的小斯凑了上来。   “公子是找柴火吗?刚刚辰大人叫我们抬出去晒了。”小斯说完,就提着水往厨房里走去。   苏子瑜看着他面生本有些警惕,想着平凉城他才刚来,不认识的人多了去,也就不放在心上了,又觉得辰末允的做法有些好笑,厨房的柴火都放得好好的,并不潮湿,今日都没有出太阳,他竟然怕燃不了火,都拿去晒,果然为了安奕承的寿辰,竟乱了手脚。   他不知,厨房内辰末允接过小斯递过来的药粉,都洒向了做菜用的水里。   “大人,韩将军让小的转告你,现在已是第五日,晚宴后,可别忘了回瑶国的事情,陛下知道您和安奕承你侬我侬,早就动怒了。”   “他让韩宁监视我!”辰末允微微皱眉。   小斯只管传话,传完后,带着空桶出去了,正碰上抱着柴火回来的苏子瑜。 第七十章 计划   平凉城城主府的大殿之上,美味佳肴摆满了桌子,歌舞起,殿内其乐融融。   安奕承坐在高位之上,刘硕、刘秉义、韩宁等人按照职位依次就坐。   “怎么不见辰大人?”安奕承吃了口菜,放下筷子假装不经意问到。   “刚刚师傅说还想亲自做一道殿下喜欢的菜。”   刘秉义记得经过辰末允的时候,听到他和别人的对话,就顺嘴提起。   却不知此刻辰末允正带着一群由瑶国士兵假扮的平民推着一车的酒到了平凉城粮仓面前。   守在粮仓处的士兵依旧如平常一般,警惕性极强,并不因为主子的生辰举城同庆而放松,辰末允上前,彬彬有礼道:“殿下念各位兄弟辛苦,特派我们送些酒水过来。”   “在下替各位兄弟谢过殿下,只是我们职责在身,不敢饮酒误事。”为首人的谢绝,挡住了几个蠢蠢欲动的人。   “不碍事的,就饮一小口,既不辜负殿下的美意,也不耽误你们办事。”辰末允虽然是笑着的,但是眼中的冷意仿佛带上了安奕承特有的威严,容不得人拒绝。   每一个人一小口咽下,辰末允带着人假装告辞,隐入小巷中,不用半柱香的时间,守在粮仓前的人纷纷倒下,他们讲火把扔下,顿时烽烟四起。   粮食是一个军队的根本,若是没了食物,安奕承一行人就只能弃了平凉城,毕竟只要他们缺粮的消息传了出去,安泽锡必然动用离霖国皇城最近的兵力去围剿他们。   平凉城物产丰富,是各方经济往来的枢纽,弃城,安奕承就白白损失了一个起义的钱财来源,少了一个翻身的机会。   受到最为信任,最为心爱的人利用,背叛应该是一件痛苦极致的事吧,这下安奕承对他就只有满满的恨意了吧。   侍卫扶辰末允上了韩宁提前准备的马车,车中有一股清香,辰末允坐下,眼带疲惫,他懒散地靠着窗,看着马车离平凉城越来越远。   下次再遇他,应是兵戎相见,你死我活。   一路上辰末允未见到韩宁,隐约有些不安,“韩将军呢?”他内心有些恐慌,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韩将军去哪了?”得不到人的回应,他怒急再次询问到。   周围的士兵像是听不到话一样,自顾自地往前走,辰末允起身掀开帘子,走到车头前一阵眩晕,顿时感觉浑身无力,是那股香的原因,韩宁竟然算计他。   “大人,烧个粮仓怎么比得上杀死敌将得要的赏赐要多!”韩宁不在,说得上话的刘副将扶起他,“若是将军取到了安奕承的首级,赏赐也少不了大人的!”   “滚开!”辰末允怒吼,若不是中了米香,此刻眼前人,他一定让他知道什么是绝望!   当着自己手下的面被一个整日被男人压的人吼着,刘副将脸上有些挂不住,他讥讽道,“大人这几日不会是假戏真做了吧!舍不得那情郎了!放心,我们将军一定会将他首级好好的保存着,让您得看一眼!”   辰末允气得双眼通红,一拳打在那人的脸上,却是软绵绵的毫无力道,接着脸上一阵疼辣,他被扇得头昏眼花,撞到车门的槛上,额间流血,半边脸红肿。   恍惚间,他看到韩宁骑着高头大马,手上拿着一个血淋淋的布袋,布袋包裹的东西像是一个人头的形状,不知为何,他全身瞬间冷了下去,喉中有血涌上,他吐出,眼中含泪。   “你……你杀了他?”辰末允抢过刘副将腰间的剑,一抬手,却被韩宁轻松打落在地。   韩宁见他神志不清,身体像是承受不住极大的伤痛一般,即将炸裂,韩宁一掌劈在他的后颈,将昏迷的人抬进车内。 第七十一章 恨意激发   宴会过半,迟迟等不到辰末允,安奕承也就没了观赏歌舞的兴致,都是些庸脂俗粉,怎么比得上他的心尖人。   突然想看阿允跳舞,是怎么回事!安奕承内心一阵躁动,今日他生辰,应该可以提这个要求吧。   安奕承起身,手上把玩着半块磨的圆润的玉,从它上面透着的半朵蔷薇花来看,可以知道那是他最初送给辰末允的玉佩。   玉碎成两半,根本修复不好,安奕承就用了其中一块较为完整的玉块叫人重新加工了一下,他想趁寿宴之时送给辰末允。   刘秉义见他离开,也急匆匆的起身,跟了出去。   “臭小子,宴席还没结束呢,你去哪!”刘硕喝得双颊泛红,一双眼睛像睁不开一般,今日这酒真是给劲,他心想着,竟忘了刘秉义有没有答他的话。   安奕承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往厨房的脚步在不知不觉中加快,他现在真的好想立马见到辰末允,将这个玉和他的心意一同交出去。   来到厨房院外,大门禁闭,沉甸甸的铁链绕上了门锁,安奕承脸沉了下来,翻身入内,竟觉得头有些昏,院子中躺着横七竖八的伙房小斯,厨房门口又是一道铁锁。   刘秉义后到,看到此情此景,眉头一皱,二人一脚踹向禁闭的大门,厨房中除了戴着帷帽的苏子瑜昏迷在地上,其余的空无一人。   刘秉义抱起苏子瑜,轻唤着,抬手犹豫伸向苏子瑜的帷帽,最终还是没有掀开。   安奕承没有他那么多心思,一把将帷帽扯了下来,那人脸上的疤虽然消了不少,但是印子还是依稀可见。刘秉义眼中较为震惊,疼惜地抚上那人的脸。   安奕承甩了点水到苏子瑜的脸上,苏子瑜才慢慢地清醒,模糊之间看到安奕承,他急道,“殿下,辰末允在菜中下药。”   话音刚落,韩宁的人围了上来,刘秉义长枪不在手,拿上苏子瑜腰间的剑,刚一运气便浑身发软,竟撑不住地往下倒,安奕承情况与他差不多。   苏子瑜没碰饭菜,他是被辰末允打晕的,他起身将安奕承、刘秉义护在身后。   “速战速决,将军还要赶去和辰大人会合!”为首的人说到。   安奕承看向手中的玉佩,眼底一片冷意,他眼角泛红,握上手,若不是被下了药,此刻内力全无,这个玉一定会被他捏碎。   “阿瑜,你别管我们,先走!”刘秉义急得想起身,手脚却不听使唤一般,完全提不上力。   苏子瑜虽算的是一等一的高手,但是抵不上人多势众,加上身后有两人要护着,还有分心注意是否有人找到破绽,攻击向他身后的两人。   随着一身巨响,苏子瑜被狠狠地踢到门上,人连带着门一同摔了出去,接着一刀划向安奕承,没有感到疼痛,刘秉义背后被划了一刀,他瘫在安奕承身上,疼得大汗淋漓。   接着又是一刀挥落,突然那挥刀的人胸口上有一枝箭穿透了其胸口,众人反应之后,皆看向院外,是一个娃娃脸的少年。   “笑笑!”安奕承惊呼。   那少年浑身都是血迹,咋一看都会以为他受了很重的伤,但是仔细瞧得话,却寻不到半点伤口,少年五箭其发,解决了剩下的人。   “哥。”他扶起安奕承,“我刚进城就看到了大量的瑶国士兵往这般来了,我先他们一步,估计他们快到了!”   苏子瑜拖着重伤的身子较为困难的扶起刘秉义,四人换上瑶国士兵的战服,共骑两匹马,往城外而去,一路狂奔,平凉城大道上尸横遍野,有年幼的孩子坐在死去的母亲怀中号啕大哭。   安奕承看着看着,便不忍闭上了眼睛,辰末允是有多恨他,为了杀他一人竟然赔上覆灭一座城的代价。   安奕承悲痛大于气愤,原来所谓的感情不过是他单单一人在强求而已,原来那人是真的没有一点点心悦于他。   没想到自己一生心狠手辣,唯一的心软都用到了辰末允的身上,最后换得却是这一番,辰末允啊辰末允,你可真能隐忍,缠绵于自己的床榻之间,每晚的迎合不过都是为了做戏给自己看,还偏偏装成一副清高的模样,不过都是未达成目的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而已。   想着,安奕承突然浑身泛起鸡皮疙瘩,胃里一阵恶心。   “哥,你没事吧!”笑言感觉到那人的不对劲,担忧的问道,安奕承未答,只是手中狠狠地握着什么东西,眼中尽是杀意。   苏子瑜架着马紧跟着笑言后方,他怀中的刘秉义一路上未发一言,心情沉重,眼看着出了城,他才缓缓道,“阿瑜,我觉得我有些力气了,你和殿下去西平,把马给我,我回去找老头子!”   韩宁还在宴席上,若是刘硕中了毒,恐怕凶多吉少,估计已经为安奕承尽忠了,但刘秉义还是不死心,他与刘硕斗了一辈子,还没分出胜负呢!   城外树林深处,藏了一辆马车,是笑言用安容璃的耳环向一个逃命的人换来的。   安奕承掀开门帘,就看了浑身是血,安静地躺着的安容璃,少女脸色僵白,嘴唇发紫。   安奕承担忧的看向笑言,笑言回了他一个惨淡的笑容,忍着眼泪,磕磕巴巴地说着,“公主,最……臭美了,等我们去……西平了,哥哥……要给她每一件好看的衣裳……陪她入葬。”   没有时间给他们悲痛,笑言拿起缰绳和马鞭,等着苏子瑜和刘秉义上车。   “阿瑜,你快上去,等我找到老头子了,带他来见你这个儿媳妇。”他连站都站不稳,却一直催着扶着他的苏子瑜离开。   苏子瑜知道,若是让他这样一走了之了,今生他一定会活在内疚之中,苏子瑜一把将他横抱而起,少年与他差不多高,抱起他并不费力。   “阿瑜,我不走,我要找他,他还等着我……”少年急哭了。   苏子瑜将他放到车上,抚上他的头发,柔声说着,“哪有公公亲自来见儿媳妇的道理,倒是儿媳理应拜访才对。”   “阿瑜?”刘秉义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紧紧握上苏子瑜的手,却因为体内毒素未清,根本抓不住。   苏子瑜轻笑,将他的手拿开,翻身上马。“笑笑,殿下还有……还有我们家阿义交给你了!”   “阿瑜,你回来!我去!”刘秉义看着消失的人影,不再挣扎,他靠向车门,不解道。“师傅,你为何要如此!”   前世的师徒之谊,不配让你手下留情吗?   马车飞速,三人心事重重不再搭话,这一战狼狈异常。   刚出了隐秘的树林,才拐到大道上,后方是安奕承的禁卫军,他们的盔甲焕然一新,身上无打斗过的痕迹,与之前追杀笑言、安容璃等人的不是同一批。   “大人,是笑言!要追吗!”他们加快了速度,离笑言等人不过十步的距离。   “丞相来信说,平凉城大乱,叫我等来取安奕承性命……”他有些为难,“算了,反正后方还有军队,我们先追笑言!”   句句传入安奕承的耳中,他又看向手中的玉,直接抛向了车窗外。   老马拖着四个人,比不上一人一匹战马,笑言见旁边的大河,突然钻进马车内,在两双眼睛的惊讶之下,点上了他们的穴位,他将一个药瓶塞进安奕承的手里,“不可解的解药,慕青姐姐冒着生命危险偷来的,她为掩护我和公主,生死不明。”   笑言又看向药瓶,“只有一颗,我本想着要是你给了末允哥……辰末允该怎么办,现在不用担心了。”   笑言抱起安容璃,又回到了车头,他边驾着车,边说着。   “哥,这个穴位我点的不重,不用半个时辰就解开了,要是今后你找到了我和公主的尸体,把我们葬在一起吧。”他架着马冲向河边,在马车进入河里之前,抱着安容璃跳下了下去,向旁边的树林跑去。   禁卫军不知道马车中有人,看着笑言和安容璃都在,赶紧掉头下马追进了树林里。   水流声潺潺,刚好没过车底板,听着外面的脚步声逐渐消失,二人皆露出担忧的神情。   过了一小会,穴道解开,体内毒素消散了不少,但是提剑上阵还是有些力不从心,他们下了马车,趁禁卫军还未回来,隐入旁边的树林。   远处传来脚步声,那群追赶笑言的人回到了原地,他们刀上带血,脸上皆带着完成任务的笑容。   他们二人等到眼前众人上马离开,才向刚刚笑言离去的方向追寻而去,天边灰蒙,似有雨要下。   前方树丛,枯叶之上,皆粘了血迹,毛毛细雨将其冲散,却还是散着浓浓的血腥味,跟着凌乱被踩过的植物,他们穿过一路的血迹,虽然已经知道结果,但还是希望有奇迹可以发生。   穿过那一片丛林,笑言平静的躺在枯叶之中,身下的血液因为雨水的冲刷而流到了安奕承的脚下。   少年伸着手,似乎想要去够前面躺着的少女的纤纤玉手,终究还是差了一根手指的距离,雨落在少男少女的身上,将他们污秽的血液冲刷,露出两张稚嫩白净的脸。   安奕承撑不住地扶向树,突然重重地跪了下去,泪水朦胧了双眼,他恨地青筋暴起,一双眼涌上狠戾,如同恶魔,他嘴中念念有词。   刘秉义只听到了辰末允三个字。   借着雨势,安奕承、刘秉义二人跪在地上,身上脸上都粘上泥泞,如机械一般刨着土,手所碰到的泥土都染上了血红。少男少女并排地躺在一旁,他们的手终于握上了对方。   将笑言、安容璃合葬之后,安奕承和刘秉义才起身离开。 第七十二章 忘了   姜泽攸一早就候在瑶国皇宫的城墙上,望着前方,直到一个军队映入眼帘,他才下到拱门前。   辰末允醒过来后,知道了韩宁布袋里装的不是安奕承的头颅,是刘硕的。   他本来的计划只是烧了平凉城的粮仓,让安奕承进退两难而已,却没想到韩宁背着他去牢中放了杨昌等人,还提前几日冒充他传信给了安泽锡,一切都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那天天想着为他养老送终的徒弟估计此时将他恨透了吧。   要怪就怪他太过于相信韩宁,认为韩宁还是那个没有主见的小屁孩,没想到,那人长大了,野心也变大了,现在也是为了权势,荣华富贵不择手段。   部队停下,除了辰末允众人纷纷下马跪拜姜泽攸。   “这次战役朕听说了,韩将军功不可没,霖国新皇为感谢韩将军,特地送来黄金千两,朕已命人送到了韩国公府。”姜泽攸上前扶起韩宁,众人跟着站了起来。   “自然,辰小公子也功不可没,朕也送了些赏赐到了宣平侯府。”车中人没什么反应。   姜泽攸也不恼,他上前掀开车帘,那人瘦了,还憔悴了不少。   辰末允安安静静的靠着车板,垂着眸,一身白色衣裳显得十分的出尘,他未看向姜泽攸一眼,像是睡着了一般,却是睁着眼。   “阿允?”   熟悉的叫法让他眼前一亮,辰末允急急地看向姜泽攸,眼中欣喜立马变成了失望。   “你以为是谁?”姜泽攸压着火,依旧温温柔柔的,他上前抱起辰末允,在众目睽睽之中下了马车。   辰末允依旧呆呆地,没什么反应,刘硕已经死了,那么剩下的人如何了,直到穿过一片片梅林,到了一个温泉旁边,他的思绪都还没有回来。   姜泽攸将浑身冰冷的人轻轻放在毛茸茸的虎皮铺成的塌上,他抚上水池,看着发呆的人,“将军一路舟车劳顿,泡下澡驱驱寒。”   那人还是一言不发,如同个精致的木偶人一样,任人摆布,如此真的没有什么意思。   “将军在担心安奕承吗?”   果然安奕承三个字如同提神药一样,一说,那人才抬头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期待。   又可气又可怜,姜泽攸本来的怒火,看到那个令人疼惜的眼神之时就熄灭了。“将军先泡澡,泡完我再告诉你。”   辰末允闻言解开腰带,三下五除二的将衣裳退个干净,此过程姜泽攸一直低着头,只是脸颊泛起了红晕,他倒了一碗姜汤,端到辰末允面前。   水没到辰末允的肩膀,姜泽攸一口一口将暖暖的姜汤送到辰末允的嘴中,直到一碗见底,却迟迟等不到姜泽攸主动告诉他,辰末允觉得姜泽攸非要等他开口询问。   “陛下?”   “叫什么?”姜泽攸放下碗,坐在虎皮之上,看着眼前人。辰末允因为水汽氤氲,更显得仙气,有种不容染指的风韵。   辰末允又一言不发,像是放弃了一般,不再看向姜泽攸。   “将军还是一如既往的倔,不愿意做的事,不愿意说的话,怎么逼迫都没有用。”   得不到回应,自说自话的感觉没什么意思。“将军想知道,我就告诉将军吧。”他将早就准备好的衣服放在辰末允不远处,“将军穿好,过来让我抱着。”   衣服,人是穿好了,但是并没有要让姜泽攸抱着的意思,辰末允找了个看起来舒服的位置坐了下去,看着这个并不熟悉的地方,霖国皇宫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大片梅林。   “将军喜欢吗?这里叫梅花小筑,是我专门让人为将军建的,将军要去房间看看吗?”辰末允不坐过来,姜泽攸就坐了过去。   那人干脆闭上眼睛,将自己隐藏了起来。   “平凉城失守。”   那人依旧没有反应。   “笑言为救安奕承死了!”   辰末允睁眼,看向姜泽攸,那双眼睛好像在问,是真的还是假的。   姜泽攸知道他的疑问,但是他并不想答,也学着辰末允闭上眼睛。   “笑言,不是……不是在霖国皇宫吗?”他拽向姜泽攸,使劲地晃着他,“姜泽攸,你说话呀!”   “重要吗,事实是他死了。”姜泽攸看他脸色突然发白,情绪开始波动,极其的不稳定,慌张了起来。“你没事吧?”   辰末允起身,扶着树树慢慢向房间走去,他突然觉得好冷,笑言死了,安奕承想杀自己报仇的决心更大了吧,那么现在就等他东山再起,攻破瑶国,冲入皇宫取自己性命。   三年后……   自从平凉城一战之后,回到西平,安奕承自立为王,国号为庆。   安奕承养精蓄锐了一年,这期间拉拢不少看不惯安泽锡一个身残不祥之人却坐在高位的大臣与大将。   第二年,庆国与霖国在战场上,朝政上明争暗斗,皆是霖国败下阵,众人皆知霖国如今是强弩之末,用不了几年,就会被庆国所取代。   本该维持几年之久的两国战争,在爆出安泽锡的身世之后,国人纷纷倒向安奕承。   安泽锡再爆出安奕承的身世,世人只认为安泽锡狗急跳墙,胡编乱造。   就这样,在安泽锡民心尽失下,安奕承带着兵一举攻下霖国,统一了两国,自此世间再无霖国,只有庆、瑶二国。   安奕承念在司慕青曾经冒死取药,救下笑言和安容璃,便放她和安泽熙离开了,只是安泽熙从高处摔下,变得有些疯了。   安奕承一登上皇位,就让刘秉义带兵去攻打离庆国较近的瑶国城池,发动多次战争,与瑶国都是胜负平均,不分上下。   最近的一场战役,南郭因失手被抓回了庆国,安奕承要求让宣平侯府的小公子代表使臣来议和,用黄金万两和军马千匹前来交换南郭因。   瑶国皇宫,梅花小筑内。   “公子,真的要出使庆国吗?”苏子瑜脸上已经没了疤痕,他站在辰末允面前毫不逊色。   “子瑜,这已经是你第三次问我了!是出使庆国,又不是去死,难道庆国皇帝吃人不成!”辰末允轻笑,有些不理解地看向满脸担忧的苏子瑜,“这是阿攸交给我的第一件事,我不想让他失望。”   正说着姜泽攸一身皇袍慢慢地向辰末允走来,他抚上辰末允如墨的长发,满眼宠溺,“我让宣平侯辰月还有文王陪你一起去。”   “阿攸安排就好。”辰末允脸色笑意淡去,有些为难道,“阿攸,昨日我去看望玟秋,她好像病得更重了,她说我敌我不分什么的……”   “没事,阿允别担心,我一会就让太医在去悄悄她,天晚了,阿允先回去睡觉,我交代苏子瑜几件事,就去陪你!”   夜色降临,辰末允跟着提灯笼的太监先行离开。   梅林中只剩下苏子瑜和姜泽攸。   平凉城一战,苏子瑜回去寻刘硕,在大殿之中看到了一具无头尸体,从穿着上他已经估计出是刘硕了。   进的去,却很难出来,他一人不敌千军,被当成了供贵胄玩弄的战俘,一年前,他和众多战俘一样成了猎物被放在狩猎场中,供人追捕。   手脚上皆有铁链,但是以苏子瑜的身手躲过几箭不在话下,却惹怒了贵人,贵人命随从将他牢牢按住,手拿弓箭对着他的脑袋。   只听到一句熟悉的“住手”,辰末允骑着马出现在他面前,正在他惊讶之时,那人缓缓道,“阿攸不是想送个侍卫给我吗?我想要他!”   苏子瑜虽然不知道辰末允就是林洛白,但是他知辰末允较为重视的林玟秋就是因为眼前这个皇帝受到了很多的屈辱,所以他有些想不通,辰末允为何与姜泽攸如此亲密。   “阿允认识他?”姜泽攸抱辰末允下马,带着他到苏子瑜面前。   辰末允摇摇头。   “那你为何想要他?”   “他人长得漂亮,身手又好,我很喜欢,要是阿攸觉得不妥,那我就不要了。”他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更惹人怜了。   姜泽攸二话不说就将苏子瑜赐给了他。   后来苏子瑜才知,姜泽攸对辰末允用了一种禁药,可以让人忘记一切,又可以灌述别人想让他记住的事情,只是这个要副作用极大,每半个月都会头痛一整天,需要特殊的药来压制。   而且身体也会越来越差,不能再习武。   姜泽攸看着辰末允走远,将一个药瓶递给苏子瑜。“这里有三颗药,应该够阿允来回了,阿允对你不错,希望你不要遇到旧主就忘了新主。”   “陛下放心,公子对我有救命之恩,未报恩前我的命就是公子的。”苏子瑜接过药瓶,一脸郑重。   “你下去,准备下,明日和阿允出发去庆国。”   ……   姜泽攸踏着夜色打开辰末允的房门,那人穿着里衣躺在床上,睁着一双动人的美目,直直地盯着姜泽攸。   姜泽攸脱去衣裳,躺到床上,将辰末允抱进怀里,“睡觉吧,阿允。”   他闭眼,良久黑夜之中传来辰末允的声音,他不解地问。“阿攸,你为什么不碰我?”   突如其来的一句,让姜泽攸红霞满脸飞,他睁眼象征性的在那人的唇上亲了一口,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你又没有其他人,你不碰我,不觉得难受吗?”   那人不再回答他,仿佛已经沉沉入睡了,辰末允微愠,挣开他的怀抱,翻身背对着他。   直到黑夜之中,传来辰末允平稳的呼吸声,姜泽攸才睁开了眼睛,他又将辰末允搂进怀里,无奈的轻笑,“阿允,我又何尝不想,可是你心中没我,偷来的我不屑。”   他抚上那人的碎发,又缓缓道,“就这样一辈子吧,阿允,你活着的时候我没珍惜你,现在你就在我怀里,我却不敢去碰你,或许这就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吧!” 第七十三章 礼物   送往庆国的物品先辰末允几人出发,瑶国都城外,三辆马车整整齐齐的竖排着,都有亲兵守着。   辰月作为此次出使庆国的总使节,在庆国关于和谈的事物都交由他来处理,姜梦安从旁协助。   姜泽攸将辰末允抱下马车的时候,辰月正向大着肚子的小黎告别。   辰月摸摸小黎的头,不知道在她耳边说些什么,原本伤心的人突然破涕为笑。   他们日久生情,慢慢地就确定了心意,但因为身份悬殊,不合理法,辰末允为了成全他们,就求姜泽攸认了小黎为妹妹,封为宣雅公主。   此刻小黎已经是宣平侯夫人,看到辰末允那一刻,不顾自己身子重,笑盈盈就奔了过去,完全没有宣平侯府主母的稳重。   辰末允将小黎视为妹妹,小黎又成了他二哥的媳妇,是该称呼小黎为嫂子,还是称呼辰月为妹夫,他们三人对各自的称呼争论了很久,最后决定各叫各的。   辰末允摸上小黎的头,轻笑道:“都快是当母亲的人了,还这么不成稳。”   “公子都久没回家了?小黎想你了吗!”说着,一双大眼开始湿漉了起来,这爱哭的性子一点也没有变。   “别哭,对我外甥不好。”辰末允一句话又让小黎笑了起来,这傻丫头不管经历了什么,心思总是这么的单纯。   告别了亲人后,辰月和辰末允才上了马车,姜梦安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见他们上来,不等辰月下命令,他就自顾自的出发。   “阿攸,要是玟秋病好了些,你记得不要老关着她。”马车已远去,辰末允探出窗口,急着说到。   “好!”得到姜泽攸的回答,辰末允才猫进车内。   他们出使的队伍不算前些日子带着物品出发的官员,只有五百人不到,行驶的速度特别快,才三日就到了庆国皇城。   在城外迎接他们的是护国大将军刘秉义,他最终达到了林洛白达到的高度,稚嫩已在他脸上看不到半点,一身将服,干净利落,看起来十分的成熟稳重。   只是一张脸上写满了对瑶国来使的不欢迎。   “吾皇已在宫中设宴,为各位接风洗尘。”语气冰冷,他看都不想看车队一眼,以至于没有注意到排在末尾驾车的苏子瑜。   马车停在庆国皇宫门前,才入秋,庆国的气温要比瑶国凉些,几日奔波,来不及休整,就匆匆去赴宴。   辰末允出车门的时候,一脸疲态,他似乎才睡醒的样子,迷迷糊糊看向众人。   “公子,我们到庆国皇宫了。”苏子瑜提醒他。   辰末允随着苏子瑜的话语看向偌大的皇宫,神色淡淡的,像个呆呆的木偶人。   他们跟在辰月身后,向下马的刘秉义走过去。   刘秉义很不想搭理他们,他还未做好面对辰末允的准备。   “劳烦刘将军带路。”辰月规矩道。   刘秉义闻言才抬头看向他们,这一看,就愣住了,他大步向前,将苏子瑜笼罩在身影之下。“你们先带使节大人和文王过去,别让吾皇等久了。”   辰月本不想走,听到刘秉义后半句话满是威胁,也只能跟前来领路的人离开了。   在辰末允的疑惑之中,刘秉义拽起苏子瑜的手腕,眼中惊喜疑惑交加,他死死地盯着那人的眼睛,确认眼前人到底是不是苏子瑜。   苏子瑜生死不明了三年,他寻找了苏子瑜三年,他宁愿眼前人死了,也不愿他与辰末允同流合污。   “将军这是为何?”辰末允不解到。   刘秉义回神,冷冷地扫向辰末允,一字一句问到:“你和他一伙?骗本将回去找本将父亲,实际上是为了去找他!”   他满眼杀气看着辰末允却在质问苏子瑜。   “不……”   他不等苏子瑜回话,抢着道,“此人偷了本将的东西,将他带回将军府,本将要好好审问!”   “我没……”   苏子瑜又没来及说话,刘秉义趁他分心,夺过他腰间的佩剑,一掌劈在他后劲,交由两个侍从带走。   “子瑜?将军与子瑜有过节?”   刘秉义看向一脸疑惑的辰末允,冷笑道,“使节大人这么一脸无辜疑惑是怎么回事?大人别急呀,大人当初敢那么做,就应该意识到现在,你的劫在后面,本将是阿瑜的劫。”   辰末允一路上都在想着刘秉义说的话,但是又实在想不出与他的过节,带着疑惑就到了大殿之中。   两国使臣面对面坐着,安奕承一身皇袍懒散的坐在高位之上,轻云轻雨分别站在他两旁,他张嘴接过轻云递过来的葡萄。   辰末允只看了殿上一眼,对上安奕承深不可测的眼神,不知为何有些心虚,甚至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   他挨着辰月坐下,总感觉大殿上的人眼神未离过他半分。   “这就是姜泽攸藏在后宫的美人吗?朕看着也不过如此吗?”安奕承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他们纷纷随着他们君上的眼神向辰末允看过去。   “都及不上朕后宫的小馆万分之一。”那人喝了一口酒,将辰末允从头到脚扫了一遍,似乎辰末允对他来说并不是瑶国的使臣,而是一个用来交际讨人欢心的下等伶人。   那眼神看得辰末允浑身不自在。   “陛下请自重,末允是我宣平侯府的公子。”辰月握上辰末允的手,想让他安心一些。   “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他看似不经意的反驳,让众官员议论纷纷,让他们与私生子共同赴宴已是奇耻大。   “陛下,瑶国竟然让一个私生子充当使节,这可是对我们庆国的污辱啊!”一个大臣忿忿不平,众大臣纷纷附和。   “爱卿误解瑶帝了,在信中他说送个美人给朕玩几天,想必这辰公子应该就是那个美人了吧,毕竟让一个私生子当使节出使他国,这种不道德的事,泱泱大国是做不出来的。”安奕承抬眼看向辰月,反问道,“是吧,使节大人。”   “并不是,末允与我接受吾皇册封,都是使节。”辰月起身向安奕承拜了一礼,不顾辰末允拉着他衣袖让他不要出头,不卑不亢道。   “使节大人怕不是忘了,现在是瑶国有求于庆国,还请使节大人身份放卑微一些,朕不让你开口,就别讲话!”   安奕承将杯子捏了个粉碎,“万一惹恼了朕,一个都别想活!”他眼神狠厉,将整个宴席的气氛压低。   “陛下息怒,想必是使节听错了。”姜梦安可不想被连累道,忙忙撇清关系,“吾皇确实叫辰末允好好服侍陛下,当时小王在场。”   辰末允见辰月还想反驳,急着抢在他前面。“确实如此。”   这人怎么突然变得如此逆来顺受了?安奕承又饮下一杯酒,盯着垂眸恭敬行礼的辰末允,内心更为烦躁。   辰月气急坐下,不在说话,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姜梦安巴不得辰末允不好受,饮下一杯酒,悠哉悠哉地看着戏。   “会跳舞吗?”那人突然换上了笑脸,仿佛刚才的争执没有发生一样,他玩味地看着辰末允,那眼神是赤裸裸的侮辱。   辰末允不知所措,手指不自觉的揉搓起了衣角,战战兢兢的小声道:“外臣不会。”   “那总会转圈圈吧!”他言笑晏晏,一副无害的模样,语气又带上了些哄骗,温文儒雅的模样,一时让人想不通他究竟想要干些什么。“来,阿允,转个圈圈给朕看,说不定,朕一开心就放了南郭因。”   他带着笑,好像真的在认真地考虑这件事。   辰末允偷偷得拽了下辰月的衣袖,给那心情沉重的人露了个微笑,表示表意不用担心自己。   安奕承一杯酒饮下,辰末允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果然是个男的,他都来者不拒。   辰末允上前,脸色窘迫,难为情地开始旋转,白衣飘飘,长发如墨,眼带着些浅浅的怯意,让人觉得欺负他的人都是天理不容的。   “这样跳没意思,阿允把鞋脱了。”又是温柔至极的声音,这声音这语气让人觉得这人再坏,应该也不会坏到哪里去吧。   安奕承拍拍手,一直在暗处的宫女太监上前,将桶中的黄豆撒了下去。   黄豆铺成的地毯流到辰末允的脚下,他皱起眉头,看着那人津津有味地看着自己,无奈之下抬起一只玉足轻踩上去,他再次看上安奕承,见那人笑意更浓,明明才是第一次见面,这人对他的敌意为何如此之重!又为何如此亲昵的称他为阿允?   两只脚一起踩上去,还未舞动,就狠狠的滑到在地,身上被黄豆硌得生疼。   “好!”安奕承哄堂大笑,掌声响起,殿中人也跟着鼓掌,笑声络绎不绝。   辰末允满脸通红,小心翼翼地起身,抬头看向安奕承,眼角微红,跟着强颜欢笑。   “朕听说美人三年来,每晚都要姜泽攸搂着入睡,一夜不见就难以入睡,如今来到庆国,朕怕美人长夜漫漫,寂寞难忍,特地为美人准备了一个礼物。”   他拍拍手,一个太监捧着用红布盖着的盘子送到辰末允面前。   “打开看看,想必阿允会喜欢的。”   辰末允忐忑不安地将红布掀开,盘子上放着一根用翡翠制做而成的玉柱,上面刻满了好看的蔷薇,密密麻麻凹凸不平,形状如同男子的隐私之物。   辰末允脸色煞白,怒得浑身发抖,“外臣与陛下不过第一次见面,陛下为何如此羞辱于我?”   “是第一次见面吗?”安奕承觉得他这话很搞笑,“阿允不喜欢吗?还是嫌小?”   殿中又一阵哄笑。“殿下不如送他几个男人……”“臣觉得可以!”议论的声音四面传来。   辰月想护着他,又被姜梦安压下。“谈和要紧,不过受点屈辱而已!”   辰月气得饮下一口酒。   辰末允握紧双拳,语气淡了下去,“外臣很喜欢!”   “喜欢就好,那麻烦大人手捧着它从这里走到驿管,已视对朕的感激。”   辰末允手微颤,捧着玉柱一步一步从台阶上慢慢走下去,安奕承抱着手靠在殿门,看着他。   秋风掀起辰末允的衣角,拂起他的发梢,白衣如雪,如同天神一般不容染指,手中却拿着如此污秽之物。   似乎是安排好的一般,来时这条路上并没有人,而如今围满了大臣,还有些太监宫女,他们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辰末允始终低着头,每下一个台阶,都是异常的困难,他突然觉得这条路好长。   “阿允?”辰月一直跟他在身边,看他假装神情自若的样子更为担忧。   “兄长放心,只要能为阿攸分忧,我没事的。”他勉强露出一个笑,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落在安奕承的耳中。   安奕承怒火中烧,声音却还是温柔似水,“站住!”   辰末允停下,缓缓转过身去,虽然是秋日,但是太阳高挂,阳光刺眼,照的辰末允看不清那人的神情。   安奕承背着光慢慢向辰末允走下来,脸上带有若有若无的邪笑。   “让阿允这么捧着走,阿允都不笑,看不出阿允的欢喜。”   那人有些迷糊的看着安奕承,眼角更红了,那双美目之下似乎藏着极大的委屈,又乖巧又让人可怜。   安奕承情不自禁伸手去触辰末允的脸。   辰末允像是受到惊吓一样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与他的距离。   安奕承冷笑,强压着怒气,“要不阿允含着它走吧!”他又下了一步,逼到辰末允面前。   “是你自己弄进去,还是朕帮你!”安奕承的手突然环住他的背,手指隔着衣服从他的脊背慢慢往下滑去。   辰末允又惊又怕,又往后退了一步。   “阿允怕什么?怕朕伺候不了你吗?”他向前逼近,拉着辰末允的手腕,让他退无可退。   “你放开,阿攸若知你如此对我……”   “朕如何对你?不过是想让你快活快活而已!”他附在辰末允耳畔,故意放慢语速。   “无耻!”辰末允拿着玉柱砸向他,却被安奕承轻松打掉,玉柱碎成两半,他一把扛起辰末允。   侍从拦下向上前的辰月,安奕承淡淡道:“先将瑶国的使臣关起来,等哪天朕心情好了在考虑要不要谈和!” 第七十四章 撕裂   “陛下,你我无冤无仇,我究竟哪里得罪你了!”眼看着安奕承踹开了门,辰末允挣扎得更厉害了,他急急道。   安奕承将辰末允摔到床上,顺势按住他的双手,一只手疼惜抚上他的脸。“你是真的忘记还是假的忘记?你以为这样装疯卖傻,朕就会放过你!”   “你当初既然背叛朕,伤害朕,就该想到这个结局。”   “我没有,我都不认识你,你别碰我!”辰末允咬上那人的手,依旧没让那人停下手中的动作。   “朕不碰你,碰你让朕觉得恶心!”他死死按住辰末允,解开辰末允的腰带,用来束缚住他的双手。未注意到那人听到他说的话时,眼中有些黯然。   安奕承起身翻开柜子,拿了一个和刚才一模一样的玉柱,向床上的人走了过去。   辰末允看着已经反锁的大门,绝望之下慌乱地往床里边退去,他眼中满是恐惧。如同囚笼中的困兽,逃脱不得,只能任人宰割。   安奕承见他那双如小鹿般湿漉的眼睛中充满了惧意,笑得更肆意了,辰末允贴着墙,见那人离自己越来越近,万念俱灰。   他被安奕承一把搂上腰,盈盈一握,很轻松地拽回了床中间,辰末允被迫趴在床上,在安奕承看不到的地方,怯意尽消,眼神清明。   安奕承手拿着棉布捂住辰末允的嘴巴,将布推了进去,防止那人因为疼痛而咬伤了舌头。   他轻声地哄着,整个人异常的温柔。“朕听别人说,如此硬生生地放进去,会让人痛不欲生,甚至后悔活在这个世上,不过我们阿允那么厉害,有什么伤痛是忍受不了的,对吧?”   他抚上辰末允的耳垂,又抚上他手背的烫伤。“阿允对自己下手都可以那么重,应该不怕这个吧!”   话音刚落,辰末允觉得身下一凉,双眉紧锁,因为疼痛拽紧了被褥,额头青筋暴起,豆大的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比他在战场上受的每一个伤都要痛得多,嘶吼、谩骂只能用闷哼来代替,内心更是屈辱。   被撕碎的感觉也不过如此吧,安奕承推动的异常缓慢,疼痛慢慢将辰末允吞噬了进去,逼他进入了幻境,那里除了疼痛就是一片黑暗。   四周漆黑,脚下是无尽的钉子,周围是一条又一条带着血迹的长鞭,每走一步,钉子穿透脚背,随着就是一道道伤痕落到身上,辰末允停不下来,前方有光,他必须一直跑,直到脚上千疮百孔,身体遍体鳞伤,最终失去知觉,但似乎也无法触碰到那道光。   有血流到安奕承的手上,慢慢地染红了被褥,辰末允痛得无力趴着,全身绷紧,抗拒着那人的惩罚。   直到进无可进,安奕承才松开了他,起身将手浸入水中,洗尽手上的肮脏。   棉布从嘴中掉落,辰末允将脸埋进被褥之中,压抑着啜泣声,疼痛并没有因为安奕承的离开而有所减缓。   安奕承擦好了手,坐到床边,轻轻地抚上辰末允的头。“阿允疼不疼啊?朕觉得还可以在放下一根,阿允觉得呢?”   “你如此对我,阿攸不会放过你的!”声音隐于被褥之下,绝望而又恐惧。   “是吗?”安奕承轻笑,“阿允,准备一下,接下来可能会更痛。”   “你……杀了我吧,杀了我!”他声嘶力竭地喊着,却阻止不了打开柜子的人。   安奕承重新将棉布推进他的嘴里,看他怕得浑身颤抖,欲哭无泪的模样,突然心有不忍,但眼前又浮现笑言死时的场景,他将辰末允的脸重新埋入被褥之中,安慰似的轻轻拍着他的背。   “陛下,开门,我是苏子瑜,我有事要禀告!”一阵拍门声,让安奕承停了下来,听到苏子瑜三个字他微微皱眉,他扯开被子盖住那人。   门被打开,屋中有血腥味,苏子瑜看向那盆血水与丢在床一旁的玉柱,和那个藏于被子之下不停颤抖的身子。   被子里的人发出几声闷声,在向苏子瑜求助。   “你没死?”安奕承看向站在院子的刘秉义,“你找到他的?”   “陛下,属下武力不济,被虏回瑶国,生死之际幸由辰公子相救,成了公子的贴身侍卫。”他恭敬跪下,因为担忧辰末允,声音有些急切,“姜泽攸心悦辰公子,用林玟秋的性命要挟,公子才会背叛陛下。”   安奕承闻言看向床上那人,并未注意到苏子瑜在说这句话是眼神飘忽,略微紧张,这是为救辰末允他信手拈来的。“为得到公子欢心,不知姜泽攸用了什么药物,让公子记忆尽失,望陛下看在辰公子有苦衷的份上,饶过他。”   “有苦衷吗?”安奕承眼中的狠戾散了不少,有些怅然若失,“他为何不与朕商讨,朕又不是不会帮他救林玟秋。”   “陛下,曾经您有多次机会可以救下林玟秋,可是您没有,甚至让辰公子一次又一次亲眼看着自己的妹妹让人污辱。”苏子瑜见他有所动摇,乘胜追击,“是陛下让他失去了对您的信任,陛下又怎么能去怪他!”   “陛下之前对辰公子做的事情,公子也不曾让陛下付出代价过,陛下怎么能因为公子受人要挟,不得已才背叛陛下,而如此折辱于他。”   句句诛心,刘秉义在外为苏子瑜捏了一把汗,那人却像不怕死一样,接着道,“陛下根本就不会爱人……”   一掌打在苏子瑜的脸上,安奕承沉着一张脸夺门而出。   苏子瑜见安奕承远去,连忙起身上前,他将被子拉下,将辰末允嘴中的棉布扯了出来。   “子瑜。”那人额头上冒着密密麻麻的汗,脸上惨白,嘴唇毫无血色,“帮我去要些药,特别是止痛药。”   待苏子瑜离开后,辰末允才看到站在门口的刘秉义,那人不忍看他,急着将门关上。“我就在门口,你有事叫我。”   屋中安静了下来,辰末允看向忽暗忽明的蜡烛,咬上苏子瑜刚刚扯下来的棉布,他手往后探去,疼得他浑身冒汗,身体又再次被撕碎撕烂,终于他将那粘了血的玉柱,狠狠扔到地上,摔了粉碎。   眼神清明,神色冰冷,又不如刚刚那个软弱可欺的辰末允。   苏子瑜捧着药推门而入,床上人眼中立马流出几滴泪,蜷缩在床,一副胆怯的模样。   苏子瑜看着地上碎成几段的玉柱,又看到辰末允手上的血迹,内心复杂异常,他们的陛下真是狠心。   辰末允拉紧被子,在让别人给他上药和他自己上药之间纠结着,最后妥协着松开了被子。   “子瑜,你可知我兄长……”   “公子放下,陛下将他们软禁在驿馆,庆国刚成立,还需要养精蓄锐,不会真正的得罪姜泽攸,陛下这一战只是为了用南郭因换些银两军资,所以不会为难各位使节的,只是可怜了公子……”   “你刚刚对庆帝说,我受阿攸威胁背叛他,是真的吗,我为何想不起来?”辰末允没等苏子瑜回答又接着道,“算了,阿攸对我极好,不像刚刚那人,背叛应该也是我自愿的吧!”   药涂抹在伤处,冰凉压制住了火辣的痛,辰末允因为不好意思,脸上泛起了红色,窘迫异常。   “公子不急,先养伤,至于以前的事情,再慢慢地想。”   苏子瑜上好药后,伺候着辰末允穿上衣服,换了一床被褥,看着辰末允入睡了才到门口守着。   月色撩人,皎洁的月光洒在庭院之中,刘秉义解下外袍披在苏子瑜身上。“府中还有事等我处理,你要是累了,就回来。”   “嗯。”苏子瑜点点头,拢了拢披在身上的外袍,坐在门口靠着墙目送刘秉义的离开,   夜色更黑,将整个庆国皇宫笼罩于暗色之中,更为静谧。   辰末允睁眼,服了止痛药,再不觉身体上的疼痛,但他还是较为轻手轻脚地起身,怕拉扯到伤口。   他将枕头塞入被子里,躲进暗处。“子瑜,我想喝水!”   话音刚落,门被打开,苏子瑜将剑放在桌子,倒了杯水往床边走去,并未察觉到异常。突然脖颈一疼,辰末允稳稳地扶住他,并接住了即将落地的杯子。   辰末允将苏子瑜轻放在床上,换上苏子瑜的衣服,拿了他的长剑隐入黑暗之中。   有刘秉义给苏子瑜的令牌,在宫中畅通无阻,庆国与瑶国虽然是敌对状态,但庆国才刚立国,需要时间来休养生息,一时半会儿无法将瑶国一举歼灭,辰末允时间不多了,他必须让两国在短时间之类矛盾激发,战争必发不可。   因为伤处他不敢骑马,虽然是止着痛,但当药效一过,估计以现在动的幅度,都会让他痛不欲生。   宫中有宵禁,走大门是不可能的,只能借着假山翻墙离开,辰末允踏着月光映下的斑驳叶影,一身深色劲装丝毫不起眼。   其实他并未失忆……   那时候辰末允已在姜泽攸的后宫住了一年,这一年之中,他未出梅花小筑半步,面对姜泽攸他就如同一个活死人,不言语,始终冷冷清清,连个眼神都不愿意给姜泽攸。   姜泽攸怕他闷出病来,就允许林玟秋每七日去看望他一次,他也从林玟秋那里了解到了安奕承很多情况。   安奕承与安泽锡的战役,姜泽攸暗地里是倾向于支持安泽锡的,但瑶国朝廷的大臣并不想参与这两个国家的战争。   有他们与安奕承之前的联盟作为前车之鉴,明明计划筹谋了很久,本该万无一失,安奕承却突然败下阵,浪费了瑶国太多的财力物力。   瑶国的大臣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同意姜泽攸给安泽锡提供帮助。   但姜泽攸却偷偷地背着瑶国大臣,私下给了韩宁密令,让他带着一万大军悄悄去霖国支援安泽锡。   这道密令最终没有传到韩宁的手里,而是由姜梦安转交给瑶国丞相,丞相是三朝元老,本就看不起姜泽攸一个宫女之子坐在皇位之上,若不是迫于林洛白的威逼,他决不同意姜泽攸登基。   而后,林洛白因为造反死后,丞相没了顾虑,私下联合其他大臣不断在政务上找茬,想推姜梦安上位,奈何一直找不到时机。   此刻抓到姜泽攸的过错,他又岂会放过姜泽攸,第二天在朝堂上就联合其他元老将姜泽攸劈头盖脸的劝诫了一遍,又引咎自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退朝后,姜泽攸憋着一肚子的火,带着一群太监直冲梅花小筑,不需要任何证据,他知道一定是辰末允所为。   姜泽攸看向坐在温泉旁无聊地往水中扔梅花的辰末允,那人一身素衣,出尘不染,真如梅花一样的冷淡。   一群太监将梅花小筑伺候的宫女太监抓到姜泽攸面前。   辰末允冷冷地看着他,也不多问就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惹得这人大动干戈。   姜泽攸怒急反笑,“是我小看将军了,本以为将将军囚禁于此,放几个宫女太监伺候,就可以断绝将军与外面的联系,没想到将军魅力那么大,短时间之内就让他们甘愿为将军卖命。”   说着一剑刺向被抓跪地的宫女,血溅起,脏了辰末允的素衣,他依旧神色淡然,仿佛一切与他无关,自顾自地继续洒下一片片梅瓣。   姜泽攸不管谁是辰末允的人,又一剑刺入下一个人。   另一个人见状,慌忙求饶,“陛下,饶命,不是我!”哭喊并没有作用,只会加快闭嘴的速度,姜泽攸不耐烦地让那个哭喊的人就此沉默。   全部杀完,姜泽攸在辰末允旁边坐下,抬起那人的脸,擦掉精致无暇上的一点血红,“这张脸比前世要柔和、惹人怜爱不少,这颗心却是越来越冰冷了,看着那些无辜因你而死的人,你毫无半点内疚吗?”   辰末允依旧一言不发,姜泽攸倒也不恼,“将军真是能忍,也对,死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那到底是谁在传消息给将军呢?是林玟秋吧。”   “不关她的事,她不过告诉我关于安奕承的一些战事而已。”辰末允急到,生怕那人继续发疯,做出些丧心病狂的事。   “将军肯说话了?”他搂上辰末允的腰,往他身上靠去,“将军就仗着我的喜欢,知道我不舍得责备将军。”   姜泽攸眼中尽是宠溺,一改刚刚愤怒的模样,“将军是怎么知道密令的事的?”   辰末允又以沉默来面对,视线随着流动的梅瓣慢慢远去。   “将军再如此,我不伤将军,但很难保证不伤林玟秋。”   “每夜我都让厨房熬了安神汤,会给你多盛些,我自己就喝几口,你入睡之后,我便偷偷潜入你的书房,你还是喜欢将重要的东西藏在书案的隔层。”   “将军真是好手段,我本以为将军尽在我的掌控之中,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了将军的掌控之物,竟然如此,我实在不放心让将军带着林洛白的记忆了。”   姜泽攸按住他的后脑,在他冰冷的唇上吻了下,“这是阿攸给林洛白最后的一个吻。”他恋恋不舍的离开,那人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像是没有喜怒哀乐一般,姜泽攸起身无奈地叹了口气。“以后就做真正的辰末允吧!”   “你这是何意?”辰末允抬头看向他的背影。   “将他关起来,锁在房间里。”姜泽攸看他着急的模样,又有些不忍,语气放柔了些,“将军不是想做个木偶人吗?我让将军如愿,只做一个拥有辰末允记忆的木偶人,好不好?”   “姜泽攸!”   “将军莫气,我本不想的,可是实在拿将军没有办法了!”姜泽攸无奈轻笑,“将军巴不得我早死,可是我还想好好的活几年陪着将军。” 第七十五章 忍伤刺杀   大门紧锁,房间幽暗,辰末允呆坐在床头,并未点蜡烛,他神情孤寂,有些无助。   重生一世,亲信尽失,只有无尽的孤独,在一条独木桥上孤军奋战的滋味真是难熬,这世上再无人能与他并肩作战,也再无一个知心人。   辰末允伸出手,将几根细针慢慢刺入皮肉之间,细针隐于皮肉深处,看不出破绽,只是握拳之时,疼痛难忍。   辰末允眼中的清冷开始变得落寞,紧盯着那扇门,他想用疼痛来保持清醒,坚定意志,不忘前生的仇恨。   听到开锁的声音,辰末允将手慢慢垂下,姜泽攸捧着一碗还在冒着热气的药液,还有一根泛着光泽的糖葫芦徐徐而来。   他见辰末允头上有汗珠,一只手紧握成拳,以为他在害怕与紧张,却不知他是因为握拳的动作使细针更深入皮肉几分,疼得直冒汗。   姜泽攸将药碗放下,坐到辰末允旁边,“将军是紧张了吗?以前从未见过将军如此,将军就那么不想忘记那些不好的记忆,与我重新开始吗?”   他想扶上辰末允那只攥着拳头的手,却被辰末允躲开,姜泽攸无奈的笑了下,眼中有湿润,他低着头,长长的睫毛之下是那颗诱人至极的泪痣,看起来楚楚可怜,让人心痛不已。   以前,林洛白最见不得他这副肝肠寸断的模样,每每如此,他便温柔的抚上那人细而软的头发。   “将军真是恨我至深啊!”悲而又悔的声音带了些颤,“你我之间,有家仇、有国恨,我本不该奢求你的原谅,也不该销毁你的记忆。”   辰末允任由他将其搂入怀中,不言不语,像丢了魂一般。   “我一生从未被人爱过,也从不屑被爱,我以前想啊,若是我拥有更大的权势,当上这天下共主,就不缺爱我的人了。”他轻笑着,眼中的憧憬慢慢淡去,“后来,你死了,我才知最爱姜泽攸的人只有那个傻傻的林洛白。”   “坐上这九五至尊,并没有那么的痛快,孤立无援、孑然一身,明处暗处皆是虎视眈眈,再无将军护着我。”   “原来最可怕的不是身份卑微,被人踩入淤泥,万劫不复,而是形单影只、茕茕孑立地活着……”   他长叹一口气,擦掉脸上的泪,拿起药碗轻轻地吹凉。“将军爱吃的糖葫芦,我买来了,只是那位老人已西去,不知道他儿子做的这个合不合将军的胃口。”   “来,将军。”药递到辰末允的嘴边,姜泽攸轻声地哄着,“喝完这碗药,将军想吃多少糖葫芦就吃多少好嘛。”   辰末允一言不发,直接接过姜泽攸手腕的碗,一口喝下,拳越攥越紧。   昏迷之中,耳边有絮絮叨叨的声音传来,大脑之中有两个记忆交叉着,又相融又被迫分开。   辰末允藏在被子里的手又加大了力气,有几根细针刺入筋脉,有几根冲出皮肉之外,感觉有血液流出,疼痛消了他脑中的混沌,一桩桩一件件关于重生前的记忆越来越清明。   耳边终于清净了,隐约中有人擦掉他额上的汗,唇被一片温热覆盖,良久才听到那人离去的声音。   这一战还是他胜利了,辰末允睁开眼,黑暗之中凭着感觉将手上的细针一根一根推了出来,如春笋破土。   ……   辰末允视线从他那只多灾多难的手移开,离他服下秘药已过了两年之久,他的身体越来越弱,武功大不如前。   穿进御花园,却见亭中有人,是一个很熟悉的人影,安奕承似乎是醉了,抱着酒瓶一动不动。   月光洒在他微红的面颊上,显得面色柔和,不如清醒时的讨厌。   辰末允快速绕过,翻上墙,害怕伤上加伤,他动作有些笨重,一路直奔驿馆,趁守卫松懈,轻而易举地潜入。   他见一直伺候姜梦安的小斯靠着一间房门昏昏欲睡,一把捂上他的嘴,匕首抵在他喉间。   小斯受到惊吓,整张脸瞬间失了血色,双眼慌张之中看到是辰末允时带上了丝疑惑,辰末允敲了敲房门,松下捂住他嘴巴的手,示意他说话。   小斯不知道该说什么,颤颤巍巍胡乱道,“王爷,有人找你!”   听到房间内的起床声,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辰末允重新捂上那小斯的嘴,一刀划上他的脖颈,血液溅处,染了他一身的腥。   此刻门打开,姜梦安看到站在门口,眼神阴翳的辰末允,眼露恐惧,第一反应便是林洛白来索命,他急得往后退去。   那人手中带血的匕首划向他的双眼,接着是手筋脚筋,惨叫声连连,惊扰了四周,最后一刀用力一捅,穿透了姜梦安的心脏,喷涌而出的血液染红了辰末允精致的半边脸。   赶来的第一个人是辰月,辰月的房间就在姜梦安的隔壁,辰末允听到脚步声,转身看向他,露出一个无害的笑,“二哥,我为玟秋报仇了!”   像是如释重负一般,辰末允的身影微晃,仿佛下一刻就会直直倒下。   辰月听着身后杂乱的脚步声,将心中疑问压下,拽起那接近疯魔般的人往自己房间藏去,又装出一副受惊吓的模样出了门。   其他使节闻声而来,心理素质较差的看到此番血腥残忍的画面,弯着腰止不住的呕吐。   “将军府离驿馆较近,你们去请刘秉义将军过来。”不用辰月开口,守在驿馆地守卫本就是刘秉义的人,第一时间就去通知了刘秉义。   辰月担心房中的辰末允,趁刘秉义还没来搜查赶紧说到,“大家都回屋等着,等刘将军来搜查。”   围在院子里的人都散了去,只留有四个守卫守着姜梦安的尸体。   辰月在见面开门的那一刹那,镇定的伪装退去,他慌张的将门锁上,“我知你与姜梦安有仇,我私下已经收集了很多关于他谋反的证据,只待时机成熟上报陛下,必取他性命,你现在杀死他,你可知……可知……”   辰月气急,恨铁不成钢的挖了辰末允一眼,又无奈到,“姜梦安作为一国亲王,却在异国死于非命,必会引起两国战争,倒时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你贸然杀他,可想过这些!”   “两国鼎立,战争无可避免,不如让一个国家一统天下来得更好!”辰末允轻笑,他们是死是活,他一点也不想管。   前生,为太平盛世,他鞠躬尽瘁,到头来被陷害谋反入狱却无一个人相帮,他将军府满门被屠杀之时,他所护的那些子民有为他求过情吗?还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巴不得他赶紧入地狱!   “外面有守卫,刘秉义快要来了,你该如何是好……”辰月急得自言自语,根本没想过辰末允会对他动手。   辰末允捂上辰月的嘴,“二哥,我不想连累你,你忍着点痛。”手中匕首一转,划向辰月身体几处,并不致命,他一掌劈在辰月的后颈,将那人平放在地上,翻墙而出。   驿馆已经被团团围住,辰末允根本逃不出去,他在四周慌乱地躲藏着,看到一口井,二话不说拉着缰绳跳了下去,井水冰凉,辰末允死死拽住绳子,才能勉强将头露出井水之外。   止痛药的药效慢慢散去,下身伤口隐隐作痛,加上水的浸泡真是雪上加霜。   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知道应该是刘秉义来了,希望那人搜查快些,他还要在天亮之前赶回宫中,不然让安奕承发现了破绽,这一切将功亏一篑。   月亮映在水井之中,辰末允的手因为死死地拉着缰绳,渐渐渗出血迹。   刘秉义见到姜梦安的伤口,第一反应便是辰末允下的手,但一想到那人因为安奕承受了重伤,行动多有不便,加上有苏子瑜守着,应该出不了房间。   辰月被救醒,他只说刺客偷袭了他,看不清相貌,他们的亲王死于庆国,庆国有极大的责任,他代表瑶国给刘秉义施压,必要讨回个公道。   刘秉义顶着压力,本就是一个武将,不想与咄咄逼人的辰月议论,粗略的搜查了一遍,便命人带着姜梦安的身体匆匆离开。   辰月散了众人,翻遍了驿馆,终于在那口井面前停下,刘秉义的查找方向都是驿馆的房间,并未注意到驿馆其他能藏人的地方特别是这口井。   “末允,你在里面吗?”他问得极小声,拉了拉缰绳,并不能轻而易举地拉起,他估摸着人就藏在里面了。   辰末允停到有人在唤他,但是又累又冷,伤口又痛,根本无力搭话,他废力地将绳子捆着腰身,一松手,整个人沉入水中,辰月拉着绳子的手随着那人的下坠,被拽往下,他立马反应过来,紧紧拉住。   终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那还尚有一丝清醒的人拉了上来,抱会屋中。   “二哥,给……我些止痛药。”真是疼及了,“你……能不能将我送到庆国皇宫,若晚……估计我就活不成了!”   他这个弟弟出去了一趟,在回到府中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浑身都是秘密,他从前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些什么,只是隐隐觉得辰末允对姜梦安有敌意,而如今他也猜到了些,他这个弟弟最终的目的是想要覆灭瑶国。 第七十六章 发兵   天边已有破晓的迹象,一辆马车从后院缓缓驶出,被守卫拦住。   “将军有令,没他的吩咐,驿馆中的人不能随意进出。”   辰月掀开帘子,不怒自威,“吾国亲王无缘无故暴死于你们庆国,现在本官有些线索要去与你们将军商讨,耽误了查找真凶的时间,两国战争一发,你担待得起吗?”   这件事本就是庆国理亏,辰月此话已经牵扯到了军事之上,守卫不敢怠慢,匆匆地看了马车内一眼,并无其他异常,叫上几个守卫跟着,便放行了。   辰月在离将军府不远处就喊话让车夫停了下来,他下车步行,身后守卫慌忙跟上,除了车夫并没有人留下守着那辆马车。   车夫坐在车头,无聊地看着辰月走进来将军里,并未注意到车底板上附着一个人,此刻那人双脚落地,正从马车后方钻出。   从墙上翻下,辰末允怕那人还在亭子里昏睡,特地加快速度绕了远路,辛好他被关的地方较为偏远,一路上未有什么人。   他将门推开,苏子瑜一身里衣坐在桌前看着他,房间较暗,看不清那人是什么样的神情。   “陛下来过。”   辰末允慌张之下扶向旁边的屏风,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他喝醉了,我以你已经休息的借口打发了他。”   苏子瑜起身看那人松了口气,又缓缓道,“你救过我两次,我帮你保守今夜的秘密,也不会去细究你今夜冒着伤痛去干了什么,就算是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但若你再做出什么伤害刘秉义的事,我也绝不会放过你。”   苏子瑜见辰末允身上的那件衣服并非自己的,就随便披上了一件外袍扬长而去,身后传来多谢几个字,或许是和辰末允待久了,知道那人压抑了许多东西在心里,无依无靠,无自由可言,竟有些同情他。   “压制头疼的药我放在桌子上,估计这几日就会发病,你……好自为之吧。”   天色大亮,庆国朝堂之上,面对姜梦安的死亡,大臣们惶惶不安。   庆国初立,与安泽锡的战争之中耗费了太多的人力物力,后又因为与南郭因的战争元气大伤,百废待兴,怎能与无内乱,国泰民安的瑶国相对抗。   “陛下,这会不会是姜泽攸有意陷害,想借此名正言顺地攻打吾国,毕竟姜梦安与其不和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这一计借刀杀人,一石二鸟。”   “臣不认同,瑶国大臣保守,他们不会打无准备之战,加上他们骁勇善战的南郭将军还在吾国,若杀了姜梦安,两国战争一触即发,他们无领兵的将才。”   “大人怕不是忘了瑶国还有一人也是林洛白带出来的,没了南郭因还有韩国公的独子韩宁,再说了韩国公宝刀未老……”   “陛下,当务之急是查出真凶,若是他们自己人杀的,那就是吾国出师有名,若真是吾国的什么人杀了他,我们也好做准备,刘将军可是林洛白亲传弟子,臣认为对付韩宁绰绰有余……”   “臣附议,南郭因与刘将军曾有交情,南郭因对姜泽攸的忠心全因死去的林洛白,瑶国民间有传说,说林洛白造反是被姜泽攸陷害,臣认为可利用这一点,让刘将军劝降南郭因。”   安奕承因昨日饮酒过多,头痛难忍,他皱眉扶额看着争论不休的大臣,缓缓道,“刘秉义听令,朕给你三天时间查明真像,查不出就做好备战。”   刘秉义上前接旨,关于姜梦安遇刺的案子才告一段落。   退朝之后,安奕承就带着柳军医往辰末允的住处去,柳军医医术高超,宫中太医无人能及。   安奕承打开紧闭的大门,看了床上的人一眼,就自顾自的坐下,倒茶。   辰末允见来人是安奕承,眼中立马露出惧意,拖着身体艰难地往后移去,脸色苍白,眼睛湿润,像是任人宰割的兔子,无助的惹人疼惜。   完全不是以前的性子,如同换了一个人一样。   柳军医搭上辰末允的脉搏,面露难色,捋了捋胡子,“这位公子真是多灾多难,先前九死一生,现在又身患奇毒,无时无刻摧残着他的身子。”   “此话怎讲?军医难道见过他不成?”安奕承细细地品着茶,虽然很好奇,却装出一副丝毫不在乎的模样。   “见过,那日公子身受重伤,被少帅带回府中,就是老臣给他治疗的,那剑伤差一点就要了他的命!”   辰末允眼中一片茫然,佯装出听不懂的模样。   “是吗?”安奕承低头把玩着茶杯,若有所思,“刘爱卿和这位公子是什么关系。”   “这个,老臣不知。”柳军医突然意识到说漏了嘴,赶紧及时止损,但已是来不及。   安奕承随手将被子砸落在地,吓得柳军医连忙下跪求他息怒。   “军医还不实话实说。”他轻笑,笑声让人不寒而栗。   柳太医只能将他知道的事颤颤巍巍地说出来,“这位公子长得很像林洛白,我听少帅唤他为师傅,但林洛白确实已死,我估摸着应该是少帅将对林洛白的歉意转移到了他身上,因执念而有些疯魔,认错了人!”   看来是该找刘秉义好好聊聊眼前这人了。   只是最近都没有时间。   “你可知他中了什么毒?”见安奕承不再抓着上面的事不放,柳军医松了口气。   “是一种可以篡改人记忆的药,此药臣也只是听说过,但并未真正见过,此药副作用极强,食用之人五日之内必有一日头痛难忍,身体会慢慢变弱,若习武或动用武力,就会加剧寿命的减少。”   安奕承紧锁眉头,看向床上的人,“可有解决之法?”   “这个,臣孤陋寡闻,并不知,但医书上可能有记载……”   “那爱卿帮朕好好找找,若没有解决之法就算了,反正,朕也没打算让他活很久。”   柳军医退下,安奕承就盯向了床上的人,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他才开口。“你的阿攸为何要篡改你的记忆,你与他之间又有怎么样的关系?”   “阿攸才不会篡改我的记忆!”那眼中的爱意,真是让人火大,辰末允见他缓缓向自己走过来,拽紧了被子。   安奕承按住辰末允的腰,将他往下压去,“阿允,换药了吗?”,他微眯起眼,呼吸有些粗重。“为何朕不觉得阿允是真的失忆呢?”他温柔地抚着辰末允的脸,说出来的话带着丝丝危险。   “我不知……陛下所言何意!”那人突然衔上他的耳垂,惊吓与柔软的触感,让他微微一颤,话说的有些断断续续。   安奕承手伸入被子之中解开他的腰带,在辰末允的恐惧与慌张之中将其翻了个身,又按住他的背脊,“朕帮阿允上药,可好?这药效果好,三四天应该就可以痊愈了,等阿允痊愈了,我们在试一次,怎么了?”   药抹在伤处,辰末允将头埋入被褥之间,觉得异常屈辱,安奕承并不如苏子瑜老实,总是有意无意地探进。   辰末允耳朵泛起淡淡的粉色,疼痛与舒爽交织,辰末允将想抽噎的声音压下去,眼泪却控制不了的往外流,湿了被子。   这药擦得格外的漫长,待擦完之后,已到了用午饭的时间,安奕承整理好辰末允的衣物。   “晚上擦药的时候,朕再来看你。”他呼吸有些乱了,说完这句话落荒而逃。   辰末允缓缓翻身,脸颊绯红,额头尽是汗珠。   ……   姜梦安身死庆国的消息隔了三日,传到了瑶国朝堂,一群想扶姜梦安上位的元老激愤难平,连连上书请求姜泽攸发兵攻打庆国,讨一个公道。   辰末允还在庆国,姜泽攸并不想在此时发兵攻打,但被迫于朝局,只能先派韩宁带着战书与一万大军前去庆国边境施压,换回辰末允等人。   庆国这边本应该派出刘秉义前去迎战,但是南郭因还未劝降,刘秉义还得呆在皇城,由他叔叔刘阳带兵出发。   瑶国一干武将之中,除了林洛白,刘秉义最佩服的就是南郭因,南郭因此人平时木纳,但一上战场就如鱼得水,颇有林洛白的架势,当年刘秉义在林洛白麾下之时,也受到他不少的照顾。   牢狱之中,南郭因一身白色囚服盘腿坐于床板之上,托刘秉义的照顾,他并未受到多大的折磨。   刘秉义将牢门打开,并不嫌弃牢房中的肮脏,他盘腿在南郭因旁边坐下,正酝酿着如何相劝,那人却先他一步开口。   “小将军若是来劝在下归降,那就请回吧!”他斩钉截铁,直接拒绝,“主帅曾经说过一臣不事二主,做一个忠于自己君上的人,他被人陷害谋反,染上污名,我是他带出来的人,不可再给他丢脸。”   他口中的主帅正是林洛白。   “南郭将军不想知道是谁陷害的师傅吗?”刘秉义见提起了他想要交谈的兴趣,赶紧接着道,“是姜泽攸!”   没想到南郭因却笑了,“主帅死后我也怀疑过姜泽攸,但是无一个证据指向他,你现在拿这个来糊弄我,不过是想要我归降你们而已!你觉得我会信!”   刘秉义无言以对,对于林洛白谋反这件事,刘秉义也是不相信的,林洛白对姜泽攸情深意重,若他想做瑶国皇帝,没有必要费尽心思扶姜泽攸上位,又多此一举谋反。   但是若说是姜泽攸陷害的林洛白,刘秉义也是不相信的,他们二人一路相伴,一人主朝堂之外,一人游荡于权谋之中,相辅相成,才得了瑶国天下。   大多数林洛白的旧部都是刘秉义的想法,他们一致怀疑是姜梦安所害,毕竟在牢中将他们主帅折磨得半死不活的是姜梦安,姜泽攸则是被人蒙骗。   用一个连自己都不信服的说法去劝服别人,真是搞笑,也怪那时候自己没问清楚辰末允当年事情的真相,现在人已经失去了记忆,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第七十七章 身份暴露   安奕承最近一直在忙于两国交战之事,无暇顾及辰末允,就一直将他锁在房间之中,将钥匙带在身上。   今日的三次捷报,都是刘阳战败请求支援的消息,已搅得他心烦意乱,再加上刘秉义第二次劝降失败的消息传来,更是烦躁不安。   安奕承干脆丢下这些令人头疼的事物,出去散心,却不知不觉走到那个紧锁的大门,他看了很久很久,正要离去之时,屋中传来声音。   那人声音淡淡的,“是陛下吗?”   安奕承停下,拿出钥匙将锁打开,屋中未点蜡烛,借着月光他看到那人抱膝坐在床头,眼神并未停留在他身上,而是穿过他望向那皎洁的月亮,异常的落寞。   “韩宁年纪虽小,虽未与林洛白一同上过战场,但由于是林玟秋未婚夫的缘故,自小就喜欢往将军府里跑,耳濡目染了一些兵法,他天资聪慧与刘秉义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刘阳撑不了多久的。”   辰末允像是在自说自话,他双脚露在外面,在黑暗中透着光的照映下显得特别白皙。   “你告诉朕这些,有何目的!”安奕承突然看不懂他了,“阿允,这是不打算装失忆了吗?”   “安奕承。”辰末允起身,赤脚踩在地上,踏着月光缓缓向他走过去,一身白衣虚幻的像个神仙,诱惑力极大,让人有种想把他弄脏的冲动,“这一战,若没有我的帮助,陛下必输无疑。”   辰末允越过安奕承,看着漫天黑夜中的明星,感叹到,“真美,真是好久没见了。”   他赏着星空,却不知他身后那人正痴痴地赏着他,安奕承觉得满天繁星与眼前人相比都逊了色,不及他万分之一的风姿,可惜一般像这样出尘的人都是没心没肺的。   “你既然没有失忆,何不与朕讲下你当初为何要背叛朕,将朕置之于死地?理由编得好了,朕可能会考虑放过你。”   辰末允轻笑,是心酸的笑,“你可知,若姜泽攸是你,他会如何问我?”   安奕承未答,只是看到他眼中有泪光闪过的时候,愣了下,想是对他的失望。   “他会问我是怎么扛下药物的作用,伤到了哪里,疼不疼。”辰末允看向他的眼神暗淡了下来,“你我之间本该没有交际的,却在阴差阳错之下有了羁绊。”   他轻叹口气,又缓缓道,“我从未喜欢过你,又何谈背叛,你不过是我棋盘上一颗比较难操控的棋子罢了!”   “从未喜欢?都是利用吗?”安奕承握上辰末允的手腕,因为恼怒用了极大的力气。   “陛下只会用蛮力吗?”他忍着痛,讥讽道,“都到了国家生死存亡之际,陛下竟然还纠结于小情小爱当中,是想让刚成立的国家沦落于他国之物吗?”   这是安奕承见辰末允第一次发这么大,那么认真的脾气,像是绝望之中的悲愤,又像是恨铁不成钢。   “陛下要记住,帝王无情,坐高位者无情,一旦有情就只会自乱阵脚。我你随时都可以杀,但你若想替刘硕将军,笑言报仇雪恨,就必须与我合作,灭了瑶国,只有强大的权势,你才能肆意地杀我、羞辱我、折磨我。”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陛下要是败了,那我就成了姜泽攸的玩物,能肆意羞辱我的,就不能是陛下了!”   安奕承松开他的手,震惊地看着他,如同看一个陌生人,原来他一直不认识眼前人,原来这才是这人最真实的模样,“姜梦安是你杀的吧?明明伤得那么严重,竟然……你对你自己真下得去手!”   “倒没有比陛下还要下得去手,拜陛下所赐,若没有这个狠劲,耐力,估计我早死于陛下的凌辱之中了,何谈现在的辰末允!”辰末允冷笑着,眼中是坦白之后的快意。“安奕承,姜梦安已死,战书已下,你别无选择。”   那人眼中有运筹帷幄的自信,让人忍不住去信任他。   安奕承把玩上他软软的发,竟然差点被他牵着鼻子走了!魅惑的语气在他的耳边回荡,“你若是想与朕合作,需拿出点诚意来,你告诉朕,你究竟是谁?”   越贴越近,热情喷洒于耳廓,让辰末允不禁往后退去。   主控权又回到安奕承的手中。   “为何一定要挑起朕与姜泽攸的战争,或者是庆国与瑶国的战争!”   辰末允定了定慌乱的心,“陛下所爱的那个辰末允其实早死了,而我则是被姜泽攸斩杀之后莫名其妙的在这副身体重生的林洛白,瞒着你用他的身份苟活着。”   安奕承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人,面带疑色,回忆了一些事情,那晚他喝醉将辰末允掳回屋中,借着酒劲对其下手没轻没重,完事之后,那人脸上惨白,奄奄一息之中,被他让人带去了他在霖国建造的辰府里。   回来的小斯神色慌张,被他撞见,询问的时候,那些人脸色苍白,磕磕绊绊之下说辰末允被他们扛到辰府门口时,就没了气息,当时已晚,他们害怕地将人扔在了门口,落荒而逃。   安奕承心惊,本想上门查看,刚好司慕青提剑而来,质问他对辰末允做了什么,导致那人精神恍惚,他便认为是太晚,小斯自己吓的自己。   原来那晚,辰末允已死,后面与他相处的都是林洛白。   竟然是以一敌百的瑶国战神林洛白,这人在他身边做的种种事情皆是为了复仇。   只要能将瑶国覆灭,他甘愿与安泽熙的联盟,又甘愿在床榻之上讨好自己。   眼前人对他的爱恨皆是利用,若爱可以有助于他复仇的计划,他就可以违背内心假装爱自己,若恨能,他就不顾城中百姓性命,引狼入室。   林洛白啊林洛白,不愧是第一战神,能屈能伸,玩弄人心于股掌之中,伪装得极好。   安奕承怒火中烧,恨不得将眼前人的所有伪装撕得一干二净,看最真实的他。   “为何?为我还有将军府上下报仇雪恨。”   “南郭因原是我们家的家仆之子,本没有机会坐上高位,是我将他带上战场,提携他做了副将,我对他有知遇之恩和提携之恩,他也是将军府唯一活下来的人,由我来劝说,他定会归降!”   他见安奕承呆在原地,复杂地看着他,又开口,“陛下不答我,是怕我言而无信吗?”   还未等安奕承开口,他掀起衣袍郑重跪下,“请陛下放心,我本就没有多少日好活,也逃不掉,待陛下带着铁骑踏平瑶国皇宫之时,林洛白必取项上人头为陛下祝贺,为刘硕将军,笑言还有……陛下的心上人辰末允偿命!”   他一直以为是他的重生导致了辰末允的死亡。   安奕承脸上附上黑线,看向辰末允的眼神冷冽到极致,他蹲下缓缓抬起辰末允的下巴,看那张一开始就对自己诱惑极大的容颜。   “长得是真的好看,心也是真的冰凉!阿允,不,林将军!林将军可真是厉害,为了复仇屈身于男人塌上,搔首弄姿,曲意迎合,将军可是真能隐忍啊!”   “陛下何必纠结于此,当务之急是与瑶国的战争!”辰末允急道,下巴却被捏得更紧了。   “何必纠结于此!可朕就是想纠结!你如此欺骗朕,却叫朕不要纠结!”他手从那人的下巴滑到了他的喉结,轻轻得抚摸着,像是下一秒就会被捏碎它。   “陛下想如何?陛下对自己的江山就如此不上心吗!”辰末允的脖颈被他握着,因为激动喉结上下移动,蹭着他的手痒痒的。   “将军想借朕之手覆灭瑶国,总要付出代价吧!将军可以试着将朕伺候好了,朕可能会考虑考虑,否则朕就算是付出亡国的代价,也不会帮助将军的!”   安奕承语气冰冷,不容商榷。   “你就非要如此逼迫我吗?宁愿毁了这江山也要与我同归于尽!”辰末允气急闭眼,任由眼泪滑落。   他认命一般,沙哑地说道,“春宵苦短,还望陛下快些行事,我还要去劝降南郭因。”他始终逼着眼睛,月光映在他的脸上显得楚楚可怜。   “将军是真心的吗?朕想要将军的真心!”他环上辰末允的腰,将跪着的人抱起,吻掉他脸上的泪痕。   “陛下,我没有真心了!我的真心早就被姜……”话还未说完,唇就被霸占了。   带着占有的霸道,横冲直撞,宣誓着主权,丝毫不给辰末允换气的机会。   终于在那人憋得满脸通红之时,安奕承放过了他,听着他微乱的呼吸声,看着他红肿的唇,安奕承突然就心软了,关上门,往床的方向走去。   “将军不能将真心要回来吗?”安奕承将怀里的人轻放在床上,带着胡搅蛮缠的撒娇,紧紧地抱住他的腰。   弄得辰末允不知所措,良久他抚上安奕承的后脑,带着怯意小心翼翼地试探,“抱歉,笑言的死,是我无法预料到的。”   安奕承将他搂得更紧了,将头埋在他腰上,有很多抱歉的话涌到喉间,皆被安奕承压下。   安奕承想眼前人的哥哥因他而死,而自己的弟弟又因为眼前人而死,是否扯平了呢!   想着又觉得自己很不要脸,辰末允的死完完全全因为自己,笑言的死不过是命运弄人,又有谁会预料到,那天他会逃来平凉城。   若不是为救他,估计笑言也不会死。   原来始终是自己亏欠眼前人。   “阿允……将军,我们去劝降南郭因,朕愿意和将军合作,但将军说话算数,朕为将军踏平瑶国皇城,杀姜泽攸,将军留朕身边,任凭朕处置!”   安奕承说这话时竟然带上了丝委屈,为何不是他先遇上林洛白,而是姜泽攸! 第七十八章 劝降   二人才走到门口,突然一声响,门被撞开了,安奕承反应极快将走在他前面的辰末允抱住转身,门砸在他的背上,顿时碎成两半。   刘秉义说服不了南郭因,他想利用失忆的辰末允背着他的词扮演林洛白劝降南郭因,却没想听到他们全部的对话。   安奕承将辰末允抱回屋的时候,他就想出来制止了,奈何被苏子瑜死死拦住。   此时他看到辰末允躲在安奕承身后,终是忍不住了。   “你为何不与我说?你为何将所有的事情都偷偷抗下!我不是你徒儿吗!我不会帮你的吗!”刘秉义情绪彻底失控,他质问着,突然就泪如雨下,“你不信任陛下,可我,你为何也不信任……”   为何要将他当外人,什么苦楚都不与他诉说!   “你重生后,明明可以来找我的啊,我是刘家军少帅,有兵马,我不会帮你复仇吗?你为何非要事事都靠着自己!”   因为泪流满面,刘秉义又成了那个稚嫩少年的模样。“你死后,我就一直后悔当年没有义无反顾的将你带回来,你的灵位我背着老头偷偷藏在房间,怕逢年过节没人给你烧纸钱,倒酒喝!我将你视为我的师傅,这辈子除了家人之外,最重要的人!”   刘秉义越说越大声,越说越委屈,“林洛白,在你心中到底有没有把我当过你徒弟!”   辰末允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活泼开朗,没心没肺的小屁孩竟然藏了那么多东西在心里,对他这个师傅看得如此之重。   “我母亲因生我而死,如今父亲也离我而去,除了阿瑜,你就是我最亲的人了!我有什么不值得你托付的?我不够强吗?可我明明达到了你曾经达到的高度!”   辰末允宁愿与安奕承坦白,也不愿私下来找他帮助,辰末允若想杀姜梦安,与他说一声就好了,何必冒着疼痛如此为难自己!   刘秉义想着,心中更为委屈。   辰末允走过去将他拥入怀中,哄孩子一般拙劣地拍着他的背,“抱歉,阿义,师傅不是不信任你,而是要做的事情太危险了,师傅不想连累你!”   见怀中的人停止了啜泣,辰末允轻轻地松开他,刘秉义擦掉满脸的泪,但还是觉得很委屈。   辰末允向后退了一步,对着刘秉义郑重地行了个拜礼,“抱歉,是师傅失算,让你痛失了父亲……”   刘秉义顾不上手上的眼泪鼻涕,慌忙扶起眼前人,“师傅,徒儿不怪你,父亲生我,但你教我做人,传我武艺授我课业,才成就了这样一个刘秉义,战场权谋变化莫测,谁也不知下一秒会发生什么,这又怪得谁呢!”   这一刻少年卸下了作为护国大将军的外衣,仿佛回到了十四岁那年,在家中不受兄弟姐妹重视,因为不学传家刀法,经常被刘硕辱骂,打倒在地,父子俩一相遇非打即骂,他从未感受到被在乎。   直到遇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冷淡不近人情的人,这人虽严厉,但会在他摔倒时,问上一句疼不疼,会在外将在营中见不到的好吃点心偷偷留给他,明明才比自己大个六七岁,却像个父亲一样默默的关怀着自己。   “话虽如此,可若不是我下药在先,让刘硕将军毫无反抗之力,刘硕将军也不会死得如此憋屈,将来九泉之下,师傅必三跪九叩向你父亲谢罪。”   刘秉义听着,更伤心了,他真的不怪他了!   “好了,阿义,都是个男子汉了,还这么哭,不是让子瑜看笑话吗?”辰末允扶着他起来,取笑到。   却没想少年像是想到了伤心事一样,哭得更凶了,“阿瑜不会取笑我的,他会心疼我,可是师傅,两世了还是没有人心疼你。”   明明我是第一个知道你身份的人,算是你唯一的亲人,我应该义无反顾地站在你这边,可我都干了什么啊!我恨上了你,认为你不顾师徒情谊,故意杀害我父亲,甚至想杀了你!   却忘了问师傅一句,当年是受谁陷害,是谁杀了师傅的亲人,总想着来日方长,等那人告诉他……   若是他主动一点,死缠烂打一点,那人会不会就告诉他了!   “师傅,是我不好……我有愧,前生未救你,你重生也未保护好你……”   安奕承站在一旁,突然羡慕起了刘秉义,见辰末允耐心得拍着刘秉义的背,他双手握拳,恨就只恨当年不愿上战场,若是他也行军打仗,是否会更早邂逅他,更早拥有他,在姜泽攸要杀他之时用一国之力护下他?   但那时他羽翼未满,不是霖帝的对手,估计也护不了他吧!安奕承自嘲地笑了笑!   “好了,阿义,我从未怪过你,你不用如此自责!”   刘秉义已经止住了眼泪,乖巧地站在辰末允身后,大将军不怒自威的气势在辰末允面前不堪一击。   安抚好了刘秉义,他们就往大牢的方向去了。   ……   大牢内,南郭因看到辰末允的那一刻有些发愣,因为那人耳垂上已经没了那颗用来区别辰末允与林洛白的红痣。   他的神情,动作与林洛白如出一则,但南郭因还是保持着警惕性,“辰大人背叛了陛下?是作为他们的说客来劝降本将的吧,如果是,那大可不必,本将生是瑶国的人,死是瑶国的鬼,与庆国毫无关系。”   南郭因对辰末允的态度相比刘秉义还是蛮好的,毕竟当年他潜入太子府,是辰末允拦下了司慕青的一剑,否则他现在就是废人一个。   “阿因。”   就此一句,仿佛回到了那些年的战场上,他们即是主仆又是兄弟,经历过绝望,生死!南郭因眼含热泪,半信半疑地看向他,最终还是不信眼前人就是林洛白,人死怎么可能复生。“是刘秉义那小子教你的吧!”   “你我初遇,你抱着一本兵书坐在柴房门口读着,字都读错了几个!我指正你,你怕生,丢下书,使劲地跑走了!”辰末允在他旁边坐下,难得的温柔。“然后我让父亲找到了你,让你与我一起上学堂。”   “你嫌剑太长太重,用来练武的第一把武器是匕首,将剑术运用于匕首之中,后面我的偷袭术还是你教的。”   南郭因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二字来形容,他眼眶湿润,忽的起身,盯着辰末允看。   “宜芳关一役,你我与大队失散,我身受重伤,你将找到的食物全让给了我,自己却饿昏了过去。”辰末允还继续说着。“达乡一战……”   “将军!”南郭因重重跪地,喜极而泣,“老将军夫人在天之灵,知道将军还活着,死而瞑目了。”他突然重重地磕了个响头,“请将军责罚属下,属下未护好玟秋小姐……”   提起林玟秋,辰末允肉眼可见地沉重了起来,他扶起南郭因,“阿因不必自责,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将军想要做什么,尽管吩咐,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南郭因以表忠心,再次跪下。   “将军先起。”辰末允又扶起南郭因。   “不管将军要做什么,是对是错,只要将军吩咐,阿因什么都愿意做!”他眼神真挚,语气诚恳。   辰末允终是忍不住,眼中有泪,重生一世,竟只有南郭因一人不顾一切站在他身旁,终于不再是孤军奋战!   “我确实有一件事要求将军相助,只是这件事情会让将军遭受千夫所指。”辰末允抱着期待看向南郭因。   南郭因也没有让他失望,直接跪下,“但凭将军吩咐。”   ……   与南郭因商讨了他的计划之后,辰末允就告辞了,困意袭来,他觉得自己是越来越弱,才熬了没到一夜竟有些头重脚轻。   一路昏沉,出了大牢门口,暗夜已破,有几缕微光探了出来,辰末允扶住石狮子,想歇息下,突然被环抱而起,他躺在一个结实的怀中,因为惊吓不自觉地搂上了安奕承的脖子。   “将军是困了?”安奕承见他眼中带了些疲态,心疼地吻上辰末允的眼睛,“我抱将军回去睡觉好不好?”   知道拒绝不了他,辰末允干脆闭上眼睛将头埋入安奕承的肩膀上,全身放松了下来,难得的乖巧。   安奕承到达房间的时候,辰末允已经熟睡了过去,像只放松警惕的猫,一着床就背对着安奕承蜷缩了起来,露出半截洁白的后颈,看得人心痒痒的,想在上方留下点颜色。   安奕承跪上床,附在那人有些粉的耳朵轻轻说着,“我帮将军脱掉衣服再睡,好不好?”   热气笼罩耳廓,辰末允微微皱眉,闭着眼迷迷糊糊道,“殿下,我好困,每天再脱。”   安奕承轻笑,拿过被子将辰末允盖得严严实实,看着那人恬静的睡颜,实在是不忍离开,可是外面天已经大亮,他还需要去上朝。   ……   面对韩宁的攻势,刘阳一败再败,庆国只好妥协,将南郭因、辰月一行人完璧归赵,争取一个月的休战时间,这也是辰末允的计划之一。   南郭因,辰月还有其他的瑶国使臣在皇城外郊汇合,却迟迟等不到辰末允,等来的是安奕承写的一封给姜泽攸的信。   送信的小太监提了提声音,字正腔圆道:“我们殿下说,辰公子与他十分投缘,既是瑶帝送的礼物,他就收下了,瑶帝若想要回去,尽管派兵来打!”   辰月气急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和南郭因一同上了马车。   午时一过,刘秉义挥下马鞭,高声一喊,“出发!”   刘秉义是此次送瑶国官员回去的负责人,将他们送到韩宁手中,他就接替刘硕留在边境对抗韩宁。 第七十九章 表心意   安奕承放下手中的奏折,抬头看了看天,估摸着问起,“刘秉义他们应该出发了吧!”   “回陛下,已过午时,发出了有些时间了!”   安奕承看了看桌上的点心,随口问到,“他吃饭了吗?”   不用说名字,大太监就知道是谁,额间有汗冒出,完全不敢含糊回答,“公子说要见到陛下,才肯吃饭!”   “几天了?”   “两天了。”   安奕承闻言起身,看外面枯叶飘落,才发觉已入了深秋,大太监见他要出行,赶紧带着一群宫女太监跟了上去。   安奕承先去御膳房拿了点甜食,拎上食盒,一路上嘴角不知不觉带着淡淡的笑。   这笑容在他看到一身素衣赤脚跑过来的辰末允时,荡然无存。那人半边衣服染上了血红,手中还紧握着破碎的瓷片,手腕处虽然已用细布包裹住,但是血迹依稀可见,应该是新伤。   太监见状慌乱地拦在安奕承面前,高声大喊,“护驾!”   辰末允看着那人眼中的冰冷,向后退了一步,慌不择路,往偏僻的地方跑去。   他实在没有想到会遇到安奕承,按照这人习惯,午时过后不应该小息片刻的吗,怎么会突然过来。   身后传来太监杂乱的脚步声,还有呼喊声,他们人多,再跑也跑不过,刚好看到水塘旁的一座假山,辰末允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没注意到自己扶上假山的地方留下了血迹。   终于脚步声远去,也听不到那声声尖锐的呼喊声,辰末允一直紧握碎片的手才微微松开,他起身,悄悄将头探出去,四周空无一人。   待他整个身体钻出了假山之后,安奕承也从树丛里走了出来,与辰末允四目相对。   辰末允见状就跑,只可惜身后的路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太监完完全全的堵住了。   “将军怎么不跑了?”安奕承缓缓向他走过来,眼带偏执,一张脸降到冰点。   比起笑着说狠话的安奕承,辰末允更怕这种丝毫不隐藏情绪的安奕承,他本想再往后退一步,但是全身像被下了咒一般动弹不得。   安奕承握上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拉上前,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扳开,直到辰末允手中的瓷片落地,露出手掌中的血痕。   他将辰末允腾空抱起,走到院子里时,一个小太监倒在地上,喉间还大量地往外冒血,踢开辰末允房间的门,地上满是粘了血液的瓷片,床上横放着一具尸体,又是封喉见血。   “若朕不来,将军是不是一路上见一个杀一个,直到逃出去不可?”安奕承交代大太监帮死去的两人处理好后事,安抚好他们亲人之后,就抱着辰末允离开了这血腥之地。   他直接抱着辰末允来到他的寝宫,他需日夜守着这人才放心。   安奕承不顾他一身血腥,将那一路上不言语的人轻轻放在床上。   “陛下为何不放我与二哥他们一同离去!”   安奕承未理他,将他手腕的细布拆开,动作又轻又柔,耐心地给那条切口不齐的伤痕上药。   “我知陛下恨我,恨不得将我扒皮抽筋,怕我回到瑶国之后不守信用,我既已说会在瑶国覆灭之时以死谢罪,就决不会反悔!”他说得极其认真,一副我知你所想的自信模样。   安奕承心抽了一些,打上最后一个结,眼中带伤,“将军就是这么想朕的,为何不是朕舍不得将军深入虎穴,而将将军留下?”   辰末允闻言轻笑,“陛下说笑了,且不说你我之间隔着笑言这条性命,加上之前种种,陛下觉得我们两有可能吗?”   安奕承不敢再去看他的那双带着嘲讽的眼睛,忙忙低头去,有些不知所措地翻开那人的手心,小心翼翼地给那些伤痕抹上药膏。   房间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只有两人浅浅的呼吸声,良久,安奕承不甘心道,“若是我……我不追究了呢,将军愿意和我一起坐拥这天下吗?”   语气带上了小心翼翼地试探,他又想知道辰末允的回答,又怕那人的回答不是他想要的,安奕承低着头,不知所措地拉上辰末允的衣角,神色沉重,等着那人宣判他的死刑。   “陛下可以不追究,但是陛下之前对我的种种折辱,我无法当他们没发生过!”   辰末允抽回那人手中的衣袖,又道,“陛下,爱与占有不是一回事,陛下对我的感觉不过是因为看到了昔日的玩物,一点一点的逃离了陛下的掌控,而有了挫败感,所以陛下不想放我离去,不是因为爱,不过是为了缓解自己挫败的焦虑而已!”   “你就是这么想朕的吗?”安奕承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人,想辩驳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为何这人要这么想他!   只听到一声长叹,辰末允无奈道,“陛下,我不是辰末允,陛下不能拿着对他的喜爱强加在我身上。”   安奕承不再说什么,见小太监已经将浴桶灌满了热水,伸手去解开辰末允的衣服,那人往后挪了一步,看向他的眼神带上了抗拒与疏离,毫无温度。   安奕承黯然失神,起身离开,像个被主人抛弃的宠物,“将军手上有伤,沐浴的时候不要碰水,朕在外面守着,将军有事就唤我一声。”   直到辰末允洗完,换好衣服都未唤安奕承一声,安奕承也不恼,拿上小斯送过来的食盒,硬是挤出一个笑容,才推门而入。   辰末允已经在床上躺好了,见他进来,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将军就算不想见我,也得把饭吃了吧!”他安奕承将倔强的人从被子里捞了出来,直接抱着他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看着他耳朵和脸颊突然泛起粉粉的红,笑意更深了。   一碗粥喂完,安奕承还是舍不得将怀里的人放下,因为辰末允坐在他腿上的缘故,安奕承需要抬头才能将他看个仔细,那人露出的半截脖子因为刚刚沐浴过还粘着细小的水珠,让人看着不禁渴了。   辰末允乖巧地坐着,任由那人的手抚上自己的腰,吻上他的脖子,像是妥协,或者是懒得反抗,他神情淡然,不哭不闹,身体毫无反应。   这人就爱用这种方式将他一遍又一遍的凌迟。   安奕承像是在压抑不住情绪了,他双手搂上辰末允的腰,将头埋在他的颈间,无奈地闭上眼睛。   他实在是受不了这人的冷淡、疏远,他宁愿辰末允打他骂他,将心中的委屈通通发泄出来,也不愿他如此,平静的可怕。   压抑的声音响起,安奕承绝望地问着,“究竟要如何,将军才肯接受朕?”他身体微颤,紧紧环住那人的腰身,十分的无助,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急需人的安慰。   “陛下可能是太思念辰末允了,将我与他弄混了,陛下冷静几日,就不会那么的痛苦……”他淡淡道,语气毫无波动。   “朕没有!朕知道朕想要的是什么!”压抑已久的情感爆发了出来,他为什么会如此认为!   安奕承按住辰末允的肩膀重重往下压去,手托住那人的后颈,轻轻地摩挲着,一字一顿道,“究竟要朕怎么说,将军才明白!”   安奕承趴在他的身上,啜泣声回荡在耳边,辰末允有些不知所措,眼中冰凉退去,渐渐有了些暖意,不知为何,见身上人如此,他竟有些心疼。   明明已经在心中与这人一刀两断的,可是为何还是会受眼前人情绪的影响。   安奕承像一头被主人逼入绝境的恶狼,凶狠不在,而是耷拉着耳朵,双眼通红,展露出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可怜兮兮地讨好那个抛弃自己的主人。   很久,才止住了这种无能为力的痛苦,他手撑着床起身,盯着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人。   “林洛白,朕自始至终喜欢的都是你一个,无关他人!”看到身下人眼中闪过惊愕慢慢将脸偏过去,洁白无瑕的脖子尽收眼底。   那人轻抿着嘴,钳口不言,只留给他一阵沉默。   安奕承气愤地捶向床头,缓缓起身背对辰末允,异常的失落,“将军非要如此折磨我吗?一次又一次地将我的真心践踏。”   “安奕承。”声音软糯,带着倦意。   安奕承眼泪已经止不住的流着,听他唤自己,不带什么期待,回头看着他。   辰末允突然拉上他的衣服,在安奕承的诧异之中起身附上他的唇,坐到他的腿上。   安奕承全身炸裂,猝不及防之下咽下了什么东西,他赶紧推开辰末允,已知着了他的道。   他起身想去叫人,却没想药效极快,一阵眩晕之下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辰末允也没好到哪里去,药是他趁安奕承背对他时含上的,此时正昏沉地靠着床栏药,看着安奕承倒在床上。   这是治疗他头疼的药丸,药效极强,所谓治疗,不过就是让他陷入昏迷之中感受不到痛罢了,一颗下去,可以昏睡一天一夜。   辰末允撕开安奕承刚给他包扎好的手腕,按上床沿,疼痛让他恢复了些力气与神智,幸亏他服下的不多,否则估计连撕开细布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这点痛的刺激会不会对他产生作用了。   他穿上外袍,去摸索安奕承身上的出宫令牌。又将守门的太监打昏,拖进安奕承的房间,换上他的衣服,捆好那人之后用布塞住了他的嘴,才安心地出了安奕承的寝宫。   一路通行无阻,直奔将军府过去,秋风拂面而来,有些微凉,伴着夜色翻墙而入,动静不大,却还是惊扰了警惕性十足的苏子瑜。   苏子瑜一身里衣,从床上翻下,手中的剑已搭在开门而入的辰末允的脖子上。   看到是他,发现他又带着伤,苏子瑜将剑放下,见他一身太监打扮,不用想就知道眼前人又是偷偷从宫中溜了出来。   辰末允不给苏子瑜询问的机会直入正题,“姜梦安已死,瑶国元老虽然有反心,却无拥护之人,只能全心全意以姜泽攸为首,朝局不乱,庆国难以取胜!”   “公子是何意?”苏子瑜大概猜出了他的目的。   “我需回去,将瑶国的朝堂搅的乌烟瘴气,只是姜泽攸天性多疑,但如此回去,他不会信我。”   辰末允退到院中,在刘秉义平时操练的武器上选择了一根长鞭递给苏子瑜。   他背对着苏子瑜单膝下跪,“子瑜,不打死就行!”   苏子瑜跟了他两年多,差不多摸清了他的脾气,知道这人一旦认定的事,怎么也不会改变,所以也不想去劝说了。   寂静的夜中传来利索的鞭打声,像是在叫嚣发泄着什么。   辰末允紧咬牙关,在一道重击之后,撑不住得扶向地,头发微散,精美绝伦的面容上与月光一样苍白。   苏子瑜收了鞭子,扶起地上的人,“公子何必呢,你若在逃,陛下不会放过你的!”   “我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这个条命的恩赐,不是让我用来苟活的,姜泽攸不死,瑶国不灭,我……活着不安心。”   他带着一身伤,躲在苏子瑜安排的粪桶暗格中被小厮推出了皇城。 第八十章 错乱的记忆   瑶国皇宫大门外,一个衣衫褴褛的乞儿端坐在树下,他露在外面的手臂有大大小小已经结痂了的伤痕,十分的触目惊心,除了那一张白净的脸之外,浑身没有一处是干净。   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因为战乱而流浪成这副模样,他似乎在等着什么人,已在这棵树下等了两日之久,午时刚过,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宫女带着三四个左右的小太监从午门缓缓出来。   辰末允等的就是她,这个宫女名叫红儿,是前生照顾他衣食起居的宫女,他失忆住在梅花小筑的那些日子,也都是她和苏子瑜伺候在旁。   红儿每月十五都要出宫采购一些民间的玩意儿。   他缓缓起身,红儿也看到了他。   一声惊呼之后,他就被几个宫女太监带进了宫里,依旧是熟悉的梅花小筑。   辰末允泡着暖暖的温泉,将一路上的风尘轻轻拭去,原本白嫩无暇的皮肉之上,现在是伤疤纵横交错,与他前生的身体再无区别。   姜泽攸听到消息的时候立马甩下在御书房的大臣们,一路狂奔,本就武功高强,一群太监宫女硬是追不上。   穿过一棵棵梅花树,直到看到那人完好无缺地沐浴在水中的时候,姜泽攸才放慢了脚步,眼中又惊又喜。   水汽氤氲,如雾一般萦绕着辰末允的身体,若隐若现之中,姜泽攸看到那人背后那一条又一条的伤痕,双拳紧握,眼眶瞬间红了。   眼前这人对自己不理不睬,冷了自己一年之久,他都未舍得对其打骂一分,如今不过去了庆国十多天,竟被如此对待!   察觉到身后有人,辰末允小心谨慎地转身看过去,那双眼总是那么的淡然。   姜泽攸走到他的跟前,缓缓蹲下,他的鬓发随风微微拂动,垂眸不敢看向辰末允那一身伤,长长的睫毛盖住他眼中的微红,只是眼角的那颗泪痣更发的引人注目,像是一颗悬挂着的眼泪,蕴含了太多的哀伤。   辰末允只是一眼,恍如初见。   老一辈的人曾对他说过,有泪痣的女人是因为上辈子经历了太多的苦难,这辈子是让人来疼惜的,而有泪痣的男人则是犯了太多的错,生生世世都是下贱的命。   姜泽攸就是他看到的第一个有泪痣的男子,看到他的那一刻,林洛白就想啊,那个老人说的都是无稽之谈,明明都是让人来疼惜的,为何会有男女之分。   辰末允想着仿佛回到了从前,就在他擦掉姜泽攸眼角落下的一滴眼泪之时,倒在血泊之中的将军府突然浮现在他眼前。   一片血红扑面而来,惊得他收回了手。一个踉跄倒入水中。   体内的秘药又让他前生今生错乱。   耳边听到一身急唤,紧接着一个身影入水,在他即将窒息那一刻将他捞入怀中,探出水面。   辰末允直到被毯子盖上,还是一副失魂的模样。   “传太医!”姜泽攸担忧地抚上他的头。   或许当时细针刺骨的疼痛只是让他暂时保住了关于林洛白的记忆,而如今秘药的药效已是压制不住,在不知不觉当中扰乱着他。   看来失忆是迟早的事了,他需快点,在快点,在失去记忆之前,让姜泽攸陪葬。   辰末允想着,一路上的奔波,身体极度的疲惫,让他昏昏沉沉了起来。   太医到梅花小筑的时候,辰末允已经握着姜泽攸的手,沉沉得睡去。   他蜷缩在床,似乎很冷,但是姜泽攸已经让太监在屋中烧了四个炉子,太医进来的时候,被一股温热包围着,差点喘不过气来。   搭上辰末允的脉搏,太医苍老面孔上五官突然紧皱成一团,看着姜泽攸欲言又止。   “说,朕不会迁怒于你!”他看这人的状态,心中也猜到了八九十。   太医将辰末允的手塞回被子里,颤巍巍地跪下,“辰公子他抑郁成疾,外伤内伤积郁已久无法一时之间根治……”   姜泽攸扶额,“可有治疗之法?”他还未来得及将湿衣换下,衣袍还往下滴着水。   “体外伤口治疗起来容易,只是公子因为服用秘药,身体一直被药物摧残,加上内伤久治不愈,积压在体内已久!臣观公子脉相,他自己对生的渴望并不大,心病难治……”   太医见姜泽攸脸色越来越看,说话的声音也渐渐地小了起来,生怕触到他们君主的逆鳞。   姜泽攸眉头微皱,看着躺在床上的人若有所思,太医走后,他才带着一身湿漉出了辰末允房间的门。   ……   一月休战期限已过,边疆战报频频传来,按理说刘秉义实力远在韩宁之上,在战场上应该是压制韩宁的那一方,但事实并不是如此。   韩宁作为后起之秀,实战等处处不如刘秉义,贵在兵力充足、粮草供应不断,是刚刚建国、朝局不稳的庆国所比不上的,所以二人一直在边境僵持不下。   令姜泽攸没有预料到的是南郭因,庆国瑶国的战场可分为两部分,分别是以韩宁、刘秉义等为首的南部战争与南郭因、刘阳等为首的北部战争。   南郭因是老将,年轻时就与林洛白四处征战,林洛白身死后,就成了瑶国用兵的第一神手,却没想到面对一个各方资质不如他的刘阳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姜泽攸扶额看着刚刚送过来的战报,又见辰末允端着茶缓缓走进他的书房,便假装不经意的用奏折盖住桌上的战报、密函。   辰末允的脸上有了些血色,不如前几个月回来的模样。   只是依旧不爱言语,有时一发呆就是一整天,像是在庆国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回来之后又成了林洛白的清冷模样,不过再面对姜泽攸一人之时,至少不再像是木偶人一般。   “阿攸,这么晚了,还不睡吗?”辰末允将茶放在桌子上,姜泽攸环着他的腰,将那人捞入怀中,顺势将人按坐在他的腿上。   自己明明有用大鱼大肉伺候着,可怀里的人就是不见长,反而越来越清瘦,这么抱着轻飘飘的,给人种不真实的感觉。   “阿允,你心中有事?我好久没有看到你笑了!”姜泽攸将头埋入他的颈间,鼻间传来一阵清香,沁人心脾,安抚着他烦躁不安的情绪。   “我也不知。”辰末允声音很轻,带着些许空灵的感觉,“阿攸,我好难受,心里像是压着什么东西,压得我好重好重,我隐约觉得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却忘了是什么事情!”   自从回到瑶国后,夜晚寂静独留他一人之时,前生今世的记忆错乱交杂,偶尔他记得他是林洛白,但有时他又是辰末允,药效如暴风席卷,姜泽攸给他灌述的记忆在一点一点慢慢地吞噬着他原本的记忆。   “阿允很难受吗?”姜泽攸抬头,有泪滴到他的泪痣上,辰末允一双美目已是通红,他因痛苦不堪拽紧姜泽攸的衣袖,因为啜泣身体颤着,看上去是那么的无助,可怜。   姜泽攸疼惜地擦掉他脸上的泪,拍拍他的背,轻声地哄着,眼中有无尽的温柔,“阿允,很快的,很快你就不会那么的难受了。”   再给我些日子,等我安顿好了你,就让一切如你所愿。   “嗯,阿攸,你忙吧。”他见桌子上杂乱地摆着奏折,知道姜泽攸还要忙。   “我自己会好的!”辰末允从他怀中下来,留下一个惆怅孤独的背影,往御书房外走去。   夜里风大,辰末允看着月光下树叶的重影,沿着斑驳一直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季华阁。   他在季华阁停驻良久,不知自己为何要走到这里,回荡在脑中的林洛白、辰末允就如地上的叶影一般杂乱交错,看不清每一片叶子的真像。   他凭着感觉走到林玟秋的房间,有时候无聊在宫里闲逛之时,他总是听到他们说,在这宫中有两个疯子,一个在梅花小筑,一个在季华阁。   “是辰末允吗?”林玟秋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不用想就知道是他,这人已经连续几天来这里找她了,每天一来就问她“他是谁”。   果不其然,辰末允盯着那扇门,透着无助的声音响起,“玟秋,我好像又忘记我是谁了!”   房间里的女人突然放声狂笑,笑得疯魔偏执,将辰末允吓得不敢往那紧锁的房门再走一步。   “姜泽攸啊姜泽攸!我林家,我哥究竟欠了你什么啊!”声音带着笑却透着不解与绝望,歇斯底里的压迫感让辰末允越来越难受。   女人还在笑着,还在怒吼着,“我哥视你为明君,一路将你送上权利的高坐,而你杀了他全家,毁我一生,如今又用如此卑劣手段剥夺他的记忆……还教他爱你!真是可笑又可恨……”   院中突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一件披风盖在辰末允的身上,他像是没有感觉到一样,一双眼紧盯着前方。   太监解开了林玟秋房间的锁,踹门而入,将还在胡言乱语的女人死死按在地上,捂住了她的嘴,女人抬眼悲痛地看着辰末允,再看到他身后的姜泽攸之时,那双眼附上了露骨的恨意。   季华阁有人守着,每次辰末允来都会有人去上报姜泽攸,这次林玟秋突然发疯,他们不敢含糊应事,第一时间就将事情禀报给了姜泽攸。   辰末允慌地跑上前,却被姜泽攸拽住了手腕,无奈之下他牵上姜泽攸的衣角,眼中含泪,满是哀求。“阿攸,你别伤她!”   “好阿允,别急,我不伤她,她只是生病了,他们在给她瞧病。”   姜泽攸抱起辰末允,温温柔柔地安抚着他的情绪,不顾那人的意愿,往季华阁外走去。   夜色静谧,晚风轻拂,辰末允靠在姜泽攸身上,在那扇门关上之时,看到太监将林玟秋翻身按在桌子上,死死拽住她的四肢,往毫无反抗之力的女人嘴里倒进乌黑的药液。   他搭在姜泽攸肩上的手不自觉紧握成拳,心中阵阵绞痛。   姜泽攸不像往常一样,陪他一同入睡,战事吃紧,粮草已送去了有三四个月了,是该重新补给了,只是在加强赋税的话,可能会引起民怨。   现在只能从皇城富豪、贵胄入手筹备军粮,但是官商勾结不愿出财出力,将他们逼得狠了,也只会去搜刮民脂民膏,最后受苦的还是百姓。   姜泽攸见辰末允已经入了梦乡,帮他盖好了被子就离开了梅花小筑,往御书房去,他必须想出对策,起码再拖半年的时间。   房间再次留辰末允一人,他睁开一双带着淡淡惆怅的眼睛,起身静坐了良久,才想起自己要干什么,他将手伸入柜子之下,拿出来几张信封。   那是他还在清醒之时写下的计划,一条一条的读着,却无法理解为何信里的每一个计划都是不利于姜泽攸的,可那人明明对他很好。   还有信中提到的安奕承又是谁,为何自己在信中再三强调他必须是天下共主?   辰末允又将信重新藏好,呆呆地坐床上,脑中浮现的都是林玟秋眼中的凄切,那一刻他确实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她的疼痛。   他们两都是疯子,一个疯得癫狂,一个疯得平静。   他们的疯都是因为姜泽攸吗?不然为何林玟秋每次要告诉他,他是谁的时候,那人总是恰好出现,让太监给她灌下那难闻的药液!美名其曰是治病,可林玟秋每次喝完就会一段时间不能言不能语。   他就算是再疯,也知道那不是在治病。   阿攸,我与你之间究竟有怎么样的恩怨,让你面对我之时如此的谨小慎微,又带着满满的愧意。   辰末允想不出个所以然,他无所适从,看着一望无际的黑暗,慢慢抱住双膝,如同身处深渊,不断坠落,像枯叶一般的飘荡,无着落之处。   他在幻境之中看到另一个自己身披盔甲,骑着战马,雄姿英发,不如此刻软弱无力的他!   脑中有个绝望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呐喊着“杀了姜泽攸。” 第八十一章 满月酒   宣平侯辰月送来了一张请帖,托宫里人拿给辰末允邀请他去府上参加满月酒,小黎已经生产了,是一个乖巧的女孩。   请帖没有直接送到辰末允的手上,而是随着奏折一起出现在姜泽攸的御书房中。   姜泽攸看着那张大红的请帖想了很久,就去了梅花小筑。   那人坐在秋千上,红儿站在他一旁,手中捧着斗篷。   辰末允随着秋千晃啊晃,衣摆也随着晃动,明明荡秋千是一件比较欢乐的事情,可他眉头紧锁,一双美目写满心事,以前虽也不爱笑,但也不像这般消沉。   似乎眼前人,只要稍稍不注意,随时都会香消玉损,消失的无影无踪。   姜泽攸本是不想让辰末允前去参加宣平侯府的满月酒的,可看到眼前人这状态,又觉得应该让他出去散散心。   “阿允。”他走到了辰末允的面前,可那人像没有察觉到一样,直到他轻唤了一声,辰末允才缓缓回过神看向他。   “辰月请你去参加满月酒,你要去吗?”姜泽攸轻轻抚着他的脸,触到的那一刻,指尖传来一阵冰凉,才发觉这人脸上的温度比本人还要清冷,不禁多抚了一会。   想把他捂热,看他脸上透出淡淡的粉。   辰末允难得眼中有了亮光,用手扶上姜泽攸的肩膀,想跳下秋千,谁知刚扶上,姜泽攸突然抬起他的下巴,一个绵长的吻覆了下来。   听着辰末允隐于缠绵中断断续续的轻哼,那双搭在姜泽攸肩上的手不禁攥紧,良久姜泽攸才松开他。   那白到几乎透明的脸红润了起来,看着有气色了很多,姜泽攸将他凌乱的发别到耳后,听着他努力平静下来的呼吸声,笑意更深了。   “阿攸,可以让玟秋和我一起去吗?”他扶着姜泽攸从秋千上跳了下来,双脚落地,露出一双白皙的玉足。   姜泽攸脸黑了下去,将人腾空抱起,“红儿,公子没穿鞋,你都不知道吗!”   红儿闻言忙跪下去,慌慌张张地说着,“陛下恕罪,是红儿失职!”   辰末允看向自己露在外面的脚,今早他总觉得忘记了什么事,原来是忘记穿鞋啊。“阿攸,不怪他,是我自己不想穿的。”   姜泽攸将人抱到房间,吩咐宫女将辰末允再次梳洗打扮一番,为今晚宣平侯的满月酒做准备,就出了门。   红儿还跪在地上,一双用金丝绣着龙的宫靴映入眼帘,她赶紧磕头,“陛下饶命……”   姜泽攸不理红儿的慌张,直接吩咐道。   “今晚你务必帮朕盯好公子,别让他和别的人接触,还有,给林玟秋带句话,若她在胡言乱语,朕也不一定非要留着辰末允这条命。”   说完,姜泽攸就出了梅花小筑,他要去挑个好的礼物给辰末允带去。   宫女们收拾得很快,不一会辰末允和林玟秋就到了皇宫门口,不远就看到了姜泽攸,他手中拿着一个礼物盒子,交到了红儿的手上,又看了看辰末允。   “恭喜我们家阿允当舅舅了。”   “谢谢阿攸。”辰末允轻笑,状态比之前要好很多。   姜泽攸看着马车渐渐远去,对大太监缓缓开口,“去请石丞相过来,就说朕有事相商。”   石宥是三朝元老,瑶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也是瑶国贵族。   瑶国贵胄都以他为首,对他唯命是从,根本不把姜泽攸放在眼里,不管朝代如何更迭,对贵胄毫不影响,以他们的财力关系网,新的君主登基都还要派重臣上门拜访,在朝政未平稳之时,还要仪仗他们在瑶国的威望。   这样的人一般不会将自己的财富一览无遗的交给国家,他们需留一后手,在国家战败之后至少还有金钱傍身。   所以在朝堂之上,姜泽攸要求他们拿出一半的家产用来补贴战事之时,他们内心是忿忿不平的。   本以为庆国刚刚成立还是只纸老虎,不耐打,在姜梦安死之后,他们才要求姜泽攸立马发兵攻打庆国,不给姜泽攸从长计议、做万全准备的机会。   谁知本以为只需两个月就结束的战争,竟然打了差不多有半年,庆帝就像疯了一样,丝毫不肯退让。   归属姜泽攸,忠心于他的人都是林洛白留下来的旧部武将,一个在北部打战,一个在南部打战,现在朝中倾向于姜泽攸的就只有韩国公府与宣平候府。   姜泽攸在朝廷的势力不及石宥,石宥表面上对姜泽攸提的要求很爽快的答应了下来,私下却以各种借口,迟迟不筹备粮草。   朝中就只有韩国公与宣平侯将家中粮仓的一半交了上去,才够韩宁与南郭因再撑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姜泽攸必须从石宥等人手中拿到军资。   他隐约觉得以石宥为首的这些贵胄背后还有个神秘的人。   宣平候府张灯结彩,辰日、辰星在府外热情地招待着来往宾客,看到辰末允下马车的那一刻,辰日连忙上前,他看着那人清瘦的身姿,与毫无灵气的眼睛,微愣了一下,“你……怎么,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辰星最讨厌辰日一见到辰末允,就像苍蝇见了臭鸡蛋一般,一个劲的往上贴,他翻了个白眼,将辰日拖走。   “我就说那日不要穿那件红衣,你就是不听,如今被他们折磨成什么样了……”来往宾客被辰日的声音吸引了过去,一个劲地往门口看来。   辰日从辰月那里听了一些关于辰末允的事情,他觉得辰末允的悲剧都是因为那日穿了一身红衣导致被还是太子的安奕承看上,才会遭如此罪过,变得如此低沉。   辰星赶紧捂上辰日的嘴,让管家替他们接客,将失控的人拉回了房间,这人每次见辰末允要不就结巴,要不就大惊小怪。   辰末允看着离去的两人,若有所思地问到,“红儿,红衣是什么?玟秋你知道吗?”还没得到回答,就被闻声赶来的辰月请进来内屋。   小黎一见到他,眉头紧蹙,泪眼涟涟,虽然辰月并未与她说过他们在庆国发生过的事,但好歹她也在安奕承身边呆过,知道安奕承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的公子再次羊入虎口,捡回一条命已是不错,见他这清瘦的模样,小黎又想起他受的苦,更是伤心。   辰末允轻轻拍着她的背,“都是当母亲的人了,怎么还是那么爱哭,以后孩子随你怎么办!”良久小黎才止住了眼泪。   寒暄之后,他们也出去入了席,本来辰月只想宴请较为熟悉的人,不想请官场上的人,谁知他们不请自来。   “是石容公子啊!快入住!”辰月一出来就看到了他,此人是石宥之子,出了名的睚眦必报,得罪谁,都不要得罪他。   还未开席,宴席上嘈杂,各路寒暄,这一句也不是那么大声,但是石容这个名字辰末允好像在哪里看过,他闻声寻去。   那是个差不多三十五上下的男人,相貌平平看起来很是沉稳,他正彬彬有礼地回着,“本是家父过来的,但家父被陛下召到了宫中,我只能代父前来了……”   他们后面的交谈辰末允就不太注意了,他垂眸盯着桌上的菜,良久才想起石容二字在他写的信件有提到过,他又看向石容的方向,突然搭在杯子上的手有水流过。   辰末允回来神,茫然地看向刚刚给他倒酒的小厮,小厮边道歉边慌慌张张地给他擦掉手上的酒渍,突然觉得手心痒痒的,辰末允猛地收回手。   这人为何挠他的手心,宴会嘈杂,加上夜色较黑,红儿并未注意到辰末允的反常。   小厮戴着一个帽子,光线较暗,让人看不清相貌,他又将帽子往后提了提,露出一张白净的脸,再次握上辰末允的手。   辰末允皱眉,看着那人将手抽了出去,辰末允觉得此人生得极好,让人看着亲切,但是脑海中并无此人。   他为何要如此看着自己,那双眼睛附上了极大的委屈,泛着泪光,一副可怜模样。   “红儿,给他些赏钱。”辰末允说着就没再给小厮一个眼神。   信上说杀石容,挑拨姜泽攸与石宥的关系,可是他手无缚鸡之力,怎么杀他呢?   辰末允突然起身,拿上酒杯缓缓往石容的方向走过去,惊得红儿和林玟秋赶紧跟上,刚刚那个小厮还未离去,就站在辰末允的位子旁,带着疑惑。   这人为何一副不认得他的样子,难道又是装出来的?   石容见如何俊俏的公子走到自己面前,手中酒杯已递了上来,他赶紧往自己的杯中倒酒。   辰末允就看着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才能引起眼前人的注意。   总不能一上前就说自己要杀他吧!   石容见他一副不知所措的为难模样,先开了口,“公子是要敬在下酒吗?”   石容不等辰末允回答,又看向他身后的林玟秋,调笑到,“林小姐,好久没来府上一叙了,自从那晚之后,在下至今意犹未尽,还想一亲芳泽,不知林小姐今晚可有空!”   一句话说完,额头被砸破了皮,酒洒满了全身,脸上有血流下,辰末允冷冷地看着他,手中的杯子早已失踪的无影无踪。   石容脸黑了下来,正想发作,红儿挡在了辰末允身前,“我们公子被陛下宠坏了,脾气急了点。”   已经挑明了辰末允是有姜泽攸护着的,加上辰月正向这边走过来,石容不好当着大家的面发作,一气之下退了宴席。   辰末允看他离去的背影,眉皱得更深了,这人都走了,今后想要杀他,便是难上加难。   宴席上的人陆续退场,辰末允见天色太晚,也起身告辞,辰月将他们送到门口,目睹着辰末允上车才放心地回去。   辰末允有些微醺,脸颊微微泛红,他靠在车上,有很多问题想问林玟秋,奈何红儿就在一旁,他知道红儿是姜泽攸派来监视他们两个的。   只能将心中的疑问放下。   夜里飘起了小雨,街上空无一人,只有吱呀的车轱辘声。   突然,马车骤然停下,三人急速往前倒去,正在恍惚之中,一群蒙面人已将车帘掀开。   三把刀分别架在他们脖子上,然后捆上了他们的双手双脚,蒙上眼睛,马车启动,不知往哪个方向前去。   大概半个时辰,马车停下,他们被蒙面人扛了起来。   随着眼罩被取下,蜡烛的光忽暗忽明,估计路程的时间与这房间的装饰似乎是郊区外达官贵人建造的避暑庄园。   石容坐在床上,俯视着他与林玟秋,红儿不知所踪,他额头上的伤已经得到了包扎,此刻正一脸得意,果真是睚眦必报,竟然毫不知避嫌,也是沉不住气。   “我与你前脚刚结怨,后脚我就失踪,你当陛下傻吗,会猜不到是你?”辰末允见他向他们走过来,挪着身子挡在林玟秋面前。   “猜到又怎么样,他找不出证据,而且他要打赢和庆国的这场战,还需我父亲的帮助,你不过是他塌上的玩意儿而已,孰轻孰重我相信陛下自有分寸。”   石容抚上辰末允的脸,又看向林玟秋,不禁称赞,“林乐松的种真是好啊,个个长得倾城倾国的,你不如林洛白的坚毅,倒比他还要诱人几分。”   石容将辰末允的手脚解开,一双手轻抚上他的脖颈,“竟比女人的还要光滑许多,不知姜泽攸是怎么养的!”说着将人拽起,往床上甩去。   辰末允喝了点酒,加上长久被药物的摧残,本就体弱,面对石容完全不是对手。   林玟秋见状,急呼,“石容,你今天不是还念着人家吗?女儿家不比男人软多?”林玟秋直起身子,用被绑在胸前的手,将衣服慢慢往下拉。   石容轻笑,无视她那一片雪白,“妹妹浪货,哥哥清冷,像你这样的我玩多了,不过你也不要太失落,等我将你哥哥伺候好了,就轮到你!”   “石容!”辰末允起身,气急莽劲地往他身上撞去,一下子冲到了他的怀里,石容扶着他的腰身因为冲击力往后退了几步,胸膛被撞得痒痒的,鼻尖闻到一股清香,更为激动。   “够辣,够香,一会容哥让你哭着叫爹!”他将辰末允紧紧锁在怀里,抱着他丢到床上。   不顾林玟秋的哭喊,石容已将辰末允的外衣撕了下来,抚上那人较为冰凉的肌肤,突然肩上一疼,辰末允握着发簪狠狠地刺入,却完全不致命。   石容一掌打在辰末允的脸上,将他打得七荤八素,手下动作也越来越重,被捏到的地方泛起了红,   “阿攸。”他绝望之下唤道,此刻脑中就只有姜泽攸。   突然门外传来小厮的惨叫声,随着林玟秋的大声呼救,石容也开始紧张了起来,下床警惕地向门口走去,门被踹开,一个小厮装扮的男人闯了进来。   “安奕承?”林玟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声地说着。安奕承一脚踢到石容的身上,死死将其踩到脚下,接着亮出一把泛着冷光的匕首,先是眼睛再是手筋脚筋。   石容疼得蜷缩在地,惨叫声不断。   林洛白的这个习惯是刘秉义说与他听的。   如今用在眼前这个禽兽身上在适合不过。   “是阿攸吗?”辰末允扶上床沿才勉强支撑起身子,“是你,宣平侯府的小厮?辰月派……”   话被咽了下来,那人突然上前将他拥入怀里,竟然在他耳边啜泣了起来,“是我来晚了。”满是内疚的语气让辰末允无所适从。   早知就不去通知姜泽攸了,这样就能早些到,他轻轻地拍着辰末允的背,看着那张让他夜夜辗转反侧的脸,忍不住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听外面有脚步声,他不舍的轻咬下那人的耳朵。   真想直接将他带走,可带走了 第八十二章 还剩三天   辰末允起身不顾身上的凌乱,慌忙下床奔向林玟秋,闭眼将眸子中的无能为力瘾藏了起来,他笨拙地拉上林玟秋的外衣,解开她的绳子。   安慰的话还未说出口,林玟秋突然推开他,在姜泽攸踹开门的那一刹那,捡起安奕承丢在地上的匕首,狠狠刺入石容的身躯。   动作一气呵成,雪白的面容上沾满了污血,她抬眼看向因丧子含着恨意向她狂奔而来的石宥,迎面接下了重重的一脚。   正中胸膛。   胸口一片剧痛,她被踹得往后跌去,腰身砸在床沿上,脊椎疼得如同断裂,她嘴角已经淌出了血,看着石宥抱着石容悲痛欲绝的模样,像是感受不到痛一般,竟然还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这一切都太快了,辰末允呆在原地,有些恍惚,脑中突然又浮现了那座熟悉的府邸,写着将军府三个大字的牌匾被血迹染红,有血液滴下,粘到了他的白衣上,看着躺在血泊中气息全无的人,他浑身瘫软,痛苦地几乎昏厥。   为何,为何总是有这些莫名其妙的记忆,辰末允瘫坐在地,一双手在此刻环上他的身体,将他缓缓扶起来。   闻着熟悉的香气,辰末允眼中的混沌才散去了些,他勉强扶着姜泽攸才能站稳。   “陛下……可否给老臣一个交代。”石宥将儿子搂在怀中良久,满头华发,布满沟壑的苍老面容上有眼泪滑过,他颤巍巍地擦去石容双眼流出的血液,因为悲痛声音发着抖。   听他的语气,就算姜泽攸不给他做主,他也要罔顾圣意,与杀人凶手拼个你死我活。   “爱卿想如何?”姜泽攸不答反问,环在辰末允腰上的手用了些力。   他得到消息的时候,因为已是深夜,宫里下了宵禁,他不得以和石宥偷偷躲过禁军悄悄地出了皇宫,此处是石宥的地盘,寡不敌众,他没有把握可以和辰末允平安地出去,又怕石宥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不免有些慌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狠狠地说着,双手已经附上石容胸口的匕首。   还未等姜泽攸发话,石宥拔了下来,已然起身,恨意瞄上林玟秋,大步向毫无反抗之力的女人过去。   “玟秋!”辰末允急得想要上前,却被身边人重新拽回怀中,动弹不得。   眼看着那把匕首就要刺入林玟秋的眼睛,突然辰末允眼前被黑暗附住,姜泽攸捂住了他的双眼,他只听到一声又一声压抑着痛彻心扉的惨叫声。   辰末允突然就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有那刺耳的耳鸣声让他心烦,躁动不安,四周仿佛陷入了无尽的黑暗当中,静得出奇,除了耳鸣声,他什么都听不到。   辰末允想立马捅破自己的耳朵,将五官封闭,成为一个活死人,就再也不用感受痛不欲生了。   待石宥挑完最后一根脚筋,林玟秋已然昏阙,姜泽攸才松了手。   血色映入眼帘,林玟秋与石容的死状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胸口上没有致命的一击,可瞧她那一身红衣静静躺在血泊的模样,分明已是没了呼吸。   强大的悲痛压在辰末允的身上,这种痛似曾相识,他无力得将姜泽攸推开,眼神冷到彻底。   在看到那些筹谋如何扳倒姜泽攸的信封之时,他只是对之前的过往充满了好奇,却从未想过真正要去害眼前人,只是想找一个真像。   而如今,他终知道他忘掉的那个自己为何如此痛恨眼前人了,甚至恨到将如何逼姜泽攸入绝境的计划写得那么详细。   辰末允双手握拳,觉得自己忘掉的那段记忆中应是比此刻还有疼痛万分,如此薄情寡义的人对之前的他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爱卿解气了吧,既然解气了,朕也该回宫了!”   姜泽攸眼神转上辰末允之时,少了对石宥时的冷意,而是无奈自责,他见辰末允平静的反常,一双眼虽泛泪光却深不可测,冷得可怕,就更为担忧了,他怕眼前人总是将悲痛压在心里,最后不堪重负。   或许在他又再次被辰末允在心中宣判了死刑,来不及伤心,姜泽攸小心翼翼地拉上辰末允的手腕,却被那人不情愿地甩开,奈何被握得极紧,怎么也挣不开。   姜泽攸拉着辰末允向门口走去,不出意外的被石宥的人拦了下来,借着微光才看清山庄里外站满了拿剑的刺客。   姜泽攸脸沉了下来,厉声道,“丞相这是想造反,朕已让你杀了林玟秋,你还有什么不满?”   他又将辰末允拉近了一些,保证在此距离当辰末允遇到危险之时,好出手相护。   “陛下觉得够吗?此人和林玟秋都是凶手,臣实在没有办法看着他竖着出去!”石宥目露凶光,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   “大胆,你这是在质问天子吗!”   面对姜泽攸的天子威严,石宥毫无敬意,他就一个独子,香火都断了,还怕什么触犯天威,再说不过一个卑贱的宫女之子而已。   “臣不敢,只是陛下这江山还需我们这些贵族出财出力,若殿下想要这瑶国天下易主,尽管带着此人出了这山庄,若不想,还请陛下亲自动手杀了此人,不要让陛下的臣子寒了心!”   石宥势在必得,当眼前人设计杀了一路扶持他上位的林将军之时,石宥就知眼前人与他们都是一路人,不过是贪图权势的小人罢了,做事毫无底线。   果然如石宥所料,姜泽攸毫不犹豫地松开了辰末允的手,“拿剑来!”轻飘飘的一句话像是千金重的石锤狠狠地砸在辰末允的心口。   这不是意料之中吗,可,为何心还是如此的痛,辰末允撑不住地靠在门栏上,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一片躺在血泊之中的将军府,只是这次他看到姜泽攸刺入那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眼中毫无温度。   剑搭在辰末允的细脖上,姜泽攸放得极轻,但还是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你又要杀我吗?”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加上这个又,辰末允看到姜泽攸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紧接着突然被姜泽攸环上腰身,他带着自己提着剑往外冲去。   这倒是石宥没有料想到,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他急忙冲到门外。   姜泽攸身下已倒了十多个刺客,他与辰末允站在血迹累累的尸体之上,身上已无一处完好,可始终将辰末允护得好好的竟让那人毫发无伤。   弑君,石宥还不想承担这个骂名,再说了,杀了他,新君何立,他可不想与姜泽攸鹬蚌相争,损了自己的实力,让庆国渔翁得利,一举拿下他与姜泽攸,至少他要保证庆国攻下瑶国之时,他还能保住自己的贵族地位。   “都住手!”   众人闻声,皆停了下来,姜泽攸虽身受重伤,却像是不会痛感觉不到疲惫一般,他站在那,伤痕累累,但手中依旧稳稳地握着剑,紧拉着辰末允的手,将他护在身后。   “陛下可要想清楚,若陛下执意出去,臣就断了北部与南部的军粮!陛下这皇位怕是没几天好做了,不如听臣一句劝,杀了眼前人,臣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恭敬行礼,在姜泽攸看来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朕已做腻了这皇帝,爱卿不必为朕担忧。”   “好,既然如此,那臣恭送陛下,待庆帝攻入皇宫,臣必给陛下收尸,好好辅佐庆帝。”石宥没想到眼前人竟还有些骨气,只是与权势相比,骨气有什么用。   “那朕还要多谢丞相挂心了。”姜泽攸轻笑,丝毫不受石宥的影响,拉着辰末允向那条血路走去,慢慢地消失在黑夜之中。   石宥看着房中儿子的尸体,紧握双拳,下定了决心,“去客栈给庆帝送封信,就说本相同意与他合作,条件是事成之后,依旧要维护贵族的利益,还有,本相要做天下的丞相!”   ……   天边已泛起亮光,姜泽攸寝宫里,是之前给辰末允看过病和研究秘药的太医,他小心翼翼地处理着姜泽攸身上的伤。   “秘药的解药研究得怎么样了?”太医已经包扎好了伤口,姜泽攸边系上衣服边问着。   “已经写出了药方,解药正在熬制之中,还差三日。”   “三日吗?应该是够了……”姜泽攸喃喃自语,穿上朝服不顾身上的疼痛,就去上了朝。   还有三日,他只有三日可以陪着辰末允了,三日之后一切就由他的将军所愿。   朝堂之上,姜泽攸正襟危坐,脸色较为苍白,此刻堂下人就只有宣平侯还有韩国公忠心于自己,宣平侯的忠心对的是瑶国的皇帝,若皇帝换了一个人,宣平侯也会是一如既往地忠心。   而韩国公是因为独子在外替他征战,不得不忠心于自己而已,原来这世间只有林洛白一人毫无条件的忠心于他。   “之前宣平侯府与韩国公府上缴的军粮中,竟有一半的霉米。”姜泽攸漫不经心地讲着,堂下被指到的两人纷纷跪地。   “经朕调查,霉米的出处是宣平侯府。”突然他拍桌而起,怒道,“辰大人就是如此糊弄朕的吗!”   顿时,大殿鸦雀无声,气氛低沉,如入深渊。   “陛下,臣冤枉,请陛下明察。”   霉米!府中确实有霉米,可他都是挑了精米上缴,将霉米留放家中,怎么可能会出错。   “辰爱卿是觉得朕冤枉了你。”姜泽攸轻笑,将证词丢到辰月面前,上面是管家与辰星的证词还有在他府中搜出的霉米皆记录在案。   让辰月意外的是辰星竟然背叛了辰家。   “你可还有话要说,朕觉得你还是快些认罪,朕还能从轻发落,别连累了小黎。”   这件事来得蹊跷,看姜泽攸的样子已然认定了霉米之事就是宣平侯府所为,甚至还用小黎的性命相要,非逼他认罪不可。   辰月没有办法,只好认下了罪责。   “小黎是朕的义妹,看在她和孩子的份上,朕从轻发落。”姜泽攸满足地坐回皇位,一字一顿道,“辰月欺君罔上,特革去官职,将宣平候府一干人流放到偏远地区。   …… 第八十三章 又陷牢笼   月明星落,未到冬季的梅花树,枝头光秃秃的毫无美感,树干枝丫呈灰褐色,梅花小筑里外三层皆被围满,小院死气沉沉的气氛更显得辰末允异常清冷。   自从从石宥城外庄子回来后,辰末允就将自己困在梅花小筑里,闭门谢客,痴痴呆呆的,已然一个疯子的模样,让人亲近不起来。   他一身月牙色衣裳,静静坐在秋千之上,衣襟随着飘荡,如跌入人间的谪仙。   院外慌乱嘈杂而又绝望的声音伴随着刀枪摩擦的打斗声传来,辰末允却像没事人一般,专注得盯着手中的三页写着密密麻麻的纸,秋千边上放着一把泛着冷光的匕首。   看着最后一张纸上的最后一行字,上面写着,趁叛乱杀姜泽攸,他反复默念着,接近疯魔。   直到院门被砸开,几个庆国士兵重重倒地,口吐鲜血,姜泽攸一身血迹踏着满地的尸体向他走来,一步一个血色脚印,在白色的小道上尤其的清晰。   摇摇欲坠的国家终于在石宥与南郭因的反叛之下,被庆军攻入,原本可以在与庆国僵持一年之久的国家轰然倒下。   辰末允从满页的字迹之中抬起头,姜泽攸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脸上有伤,眼神阴翳可怖不带一丝清明,浑身笼罩的杀气将人压得如入深渊。   是走火入魔的迹象。   姜泽攸将清瘦的人拥入怀中,纸张掉落,他无视后面涌上来的庆国士兵,从怀中取出一方手帕,将里面的药丸塞进辰末允的嘴里。   辰末允因为惊吓而瞳孔放大,一番挣扎却被眼前人制住,手突然摸到了边上的匕首毫不犹豫得一刀刺入。   姜泽攸像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依旧捂着辰末允的嘴,笑着哄着,“乖,这不是毒药,吞下去,你的记忆就回来了。”他不舍得抚上那张白到几乎透明的脸,像是解脱一般,又轻笑道,“我欠将军的应是还清了!”   随着一股清冷缓缓入肚,辰末允茫然的面容上又出现了只属于林洛白的冷峻,他微微皱眉,甩开姜泽攸握着他胳膊的手,看着那人撑着长剑因为重伤缓缓蹲下半跪在地。   辰末允从秋千上一跃而下,动作透着飒爽与优雅,他半蹲在姜泽攸面前,面容上的冷峻与林洛白分毫不差,他看向欲上前将他们围住的庆军,眼中的狠绝竟让众人不敢再上前半分。   加上此时刘秉义与苏子瑜带着一小队人已经到了院中,见统帅没有要攻打的意思,众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辰末允轻轻擦去姜泽攸嘴角上的血液,眼神中竟多出了份不舍,在姜泽攸的诧异之下,他突然拔出那把深入姜泽攸腹部的匕首,随着一阵剧痛,姜泽攸冷不丁的又吐出了口鲜血。   “陛下如此痛快的死了,本将真是不解气。”话音刚落,手中匕首一转,稳稳刺入姜泽攸的胸口,正中心脏,血液粘满了他白净的手。“陛下先走,在九泉之下等着本将,那奈何桥本将不会让陛下轻易得过去的!”   “将军……是要陪着我死?”   辰末允未答,缓缓地将匕首拔出,流到手上的血液越来越多,顺着他白皙的手臂缓缓滑到衣袖里。   “你真看得起你自己,玟秋已死,大仇得报,本将活着索然无味,不如下去陪着玟秋……”   随着他拔刀的过程,姜泽攸因剧烈的疼痛拽紧了他的手腕,在那把匕首转着要刺向辰末允的胸口之时,姜泽攸撑住最后一口气死死握住刀刃,“玟秋……没死……”   本该在心脏离开匕首的那一刻死亡,但姜泽攸已走火入魔,身体各方面强于正常人。   辰末允一愣,手中的匕首被姜泽攸轻而易举地夺下,他终于抬眼看向了姜泽攸,   “她,她在哪?”辰末允将宽大的衣袖撕下,揉成一坨死死按在姜泽攸的心口上,又点上他的穴道,生怕那血越流越多,加速这人的死亡。   “姜泽攸,你告诉我!什么条件都成,只要你告诉我!”着急的声音上带了丝毫不加掩饰的哭腔,辰末允已是双眼通红,因怕姜泽攸不愿告诉他而急出了眼泪,只是那泪倔强地在眼眶中打转,不愿落下。   心中已是心疼万分,那夜,林玟秋被挖去了双眼,挑断手筋脚筋,若还活着,这份重创又岂是她一个女儿家所承受得了的!   姜泽攸见他终于有了除清冷之外的情绪,终于又像个活色生香的人。   他不舍地附上辰末允按住他胸口的手,虽知他现在担忧自己只是为了知道林玟秋的下落,可还是有些欣喜,至少这也是一种关心不是?   “将军莫急……”他露着笑,看着辰末允因无助而红透的双眼,有些心疼,“我知……将军本性,若世上再无牵挂之人,恐……也会随我而去……”他的声音越来越弱,已是强弩之末,辰末允倾身向他,才听清了些,“玟秋受……了刺激,她在小竹城……夕颜阁……”   那晚,一回到宫中,将辰末允送到梅花小筑后,他来不及处理伤口,便匆匆换上夜行衣,又赶回了石宥的山庄,恰巧遇上将林玟秋扔到乱葬岗的侍卫,就将人救了下来。   他找到了瑶国有名的神医,保住林玟秋一双手脚,只是那双眼睛终究是回天乏术。   姜泽攸附在辰末允手上的手滑落了下去,他朝着辰末允的身子重重倒下,辰末允顺手扶住,这人就这样死了吗?   辰末允有些恍惚,良久感受到姜泽攸身上的冰凉之后,他才慢慢地缓了过来,他终于杀死他了,杀了他前生倾尽所有都要护住的人,毁了他的江山。   将军府上下终于死而瞑目了。   “你帮我,将他葬了吧,不需要多大的阵势,一个草席,一个土坑,牌位……”他边将靠在他身上的姜泽攸往地上放去,边对着刘秉义说着,讲到牌位之时迟疑了下,“牌位就不必立了。”   又有雨落下,只是很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辰末允起身,没走几步就被刘秉义拦了下来。“陛下在找师傅,师傅若想走,可否等了陛下再说?不如先处理了身上的伤口,养好身子再走,如何?”   他因抱了姜泽攸,衣服上染上了些血迹,又因日夜受到秘药的摧残,整个人异常消瘦,脸上惨白如失血过多的模样,让人以为他受了严重的外伤。   “小竹城在庆国地界,离这较远,要不徒儿去给师傅备下马车?”   刘秉义不敢硬拦下辰末允,他的师傅他了解,固执起来任谁也劝不住,只能西扯一句,东扯一句拖延点时间,若不是那石宥非要与安奕承说什么话,此刻到这的应是安奕承。   也就只有安奕承才能制住他这倔强顽强的师傅。   “连你也要拦我?”他停下,虽吃了解药,却已武功尽失,不是刘秉义的对手,“告诉了安奕承,我还能走的成吗?阿义,你……让我走吧……”辰末允语气软了下来。   这是他的师傅第一次对他示弱,他才发现他那高贵孤傲不轻易低头的师傅原来已被磨润了那么多的棱角。   刘秉义将横在辰末允身前的手缓缓放下,还是不甘心地问上一句。   “若师傅不愿见陛下,先随徒儿走,好歹把伤养……”一句话未说完,辰末允已经隐入了混乱之中,刘秉义无耐让苏子瑜留下收拾残局,跟了上去。   攻入瑶国皇宫之前,安奕承早让他将辰末允的画像发放了下去,几乎庆国士兵人手一份,让他们遇到画上人不可伤到,只许活捉,活捉到必有重赏。   一路往宫外走去,皆是混战,士兵对辰末允虎视眈眈,却无一人敢上前,因为他的后面跟着一脸杀气的刘秉义。   刘秉义见谁的眼神往这般瞟来,就回敬一个更为可怕的眼神,众士兵莫名其妙,却也怕得往后退了几步。   眼看着辰末允即将要踏进宫门之下,刘秉义在出口处停住,他看着那人弱不禁风的身影,急道,“师傅,到了小竹城就带着玟秋姐姐逃远一点,别让陛下找到了!”   辰末允已走到宫门长道的正中央,闻言一怔,因受到关心,突然想起了刘阳因自己而死,内心不由得愧疚起来,他转身向刘秉义一拜,刘秉义本是随意地靠着城墙的,被他这么一拜,吓得赶紧立直起身子,不知所措。   “我说过,安奕承攻下瑶国之时,我便入九泉给你父亲赔罪,只是玟秋双目失明,手脚不便,余生她还需我陪着,阿义,抱歉,是为师失言了……”   “师傅言重,徒儿都忘了,若师傅还是内疚,余生就好好地活着,等徒儿年老辞官了,就来找师傅,和阿瑜一起给师傅养老送终。”刘秉义笑得没心没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辰末允知道那不过是他装出来让自己放心的而已。   痛失亲人,哪是那么容易放下的事情。   “阿义,谢谢你。”这一句他说得急小声,只有他自己才听得清。   辰末允转身望向皇宫外那灰蒙的天,全身松懈了下来,嘴角微微勾起,往外走去,竟觉得这天气极好,若是没有身后那声熟悉的声音,或许他还能笑得更久一些。   “刘秉义,给朕将他拦下!”伴随着安奕承急吼的是急促的马蹄声,辰末允停下转头看去。   那人一身玄色劲装,颜色深浅不一,应是血色染得不均匀,骑着马狂奔而来。   刘秉义抽出腰间的长剑,立在宫门中间,“师傅先走,徒儿善后!”   安奕承从马背一跃而下,气势丝毫不输刘秉义,“刘秉义,你这是要弑君,还不快给朕滚开!”他看向刘秉义身后辰末允,怕他越走越远,急道。   “陛下,此刻我是以林洛白的弟子的身份拦下的你,而不是庆国将军刘秉义,我现在是为师傅而战!”   “可他人不知眼前人就是林洛白,你只能是弑君!”安奕承并不想与他纠缠,挡下他的一剑,又急急对着辰末允说道,“林洛白,刘阳因你而死,你还想让刘秉义担上弑君的罪名,牵连西平的刘家军吗!”   话音一落,本在逃跑的辰末允停了下来,他背对着安奕承,双手紧握成拳。   为何,为何都要如此逼着他。   刘秉义闻言不再出手,懊恼地站在一旁,看着安奕承一步一步向辰末允走去,却无能为力,若是用他一人的性命换取辰末允的自由,这一战他必打无疑,只是如今牵连到西平众人,他不敢再任性。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辰末允的心也越来越凉。   前生因为对姜泽攸的情,他被困与将军这一身份之上,明明最讨厌打战,却不得不征战四方,并无自由可言,今生又被困于仇恨,好不容易大仇得报,眼看着要踏出这牢笼,却又因为情,他人对自己的情狠狠地拽回了深渊。   安奕承从辰末允背后连手带腰环了上去,将他紧紧地搂着。“将军就怎么急着走,连见我一面都不肯?”声音沙哑,透着委屈。   “子瑜说将军是要去小竹城找林姑娘,朕派人去将她接回来与将军团聚好不好?而且,宫中太医多,定能治好林姑娘的伤。”   “安奕承。”辰末允轻唤,看着漫天的乌云飘下了雨,乌泱泱的一片更看不清前方的路,“放过我,好不好?我并非你良人!”他们站在城门之内,除了吹来的阵阵冷风,并未被雨淋到,辰末允语气平静却陌生得让安奕承难受。   安奕承不语,将怀里人松开,辰末允眼中有诧异,正当以为是那人想通之时,却被一把扛到了肩上,一时之间所有的希望、期望全数破裂,又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再无一束光照入。 第八十四章 结局一   一连几日辰末允都未等到林玟秋的消息,安奕承好吃好喝好玩地供着他,小心翼翼地讨他开心,可每次他提到林玟秋的事时,安奕承便佯装有事匆匆离开。   这几日阴雨连绵,雨水洗尽了皇城的血迹,冲散了笼罩着的血腥,只是这温度、冷风对体弱的人并不是那么的友好。   夜里梅花小筑传来几声压低了的咳嗽声,辰末允将捂嘴的手帕拿开,若有所思地看着上方的一片血红,   吃了解药又如何,日积月累的外伤内伤积压已久,身体早就千疮百孔,如今强撑着不过是因为放心不下林玟秋。   他早该入地的,与将军府众人团聚,与因为复仇而被他误伤的好人赔礼道歉。   辰末允将帕子随意地丢到了地上,披上外袍往外走去,清瘦的背影在月光的映照下更显孤寂。   他才出梅花小筑,守着院门有些走神的苏子瑜赶紧跟了上去,“公子要去哪?可要再加进外袍?”   回答苏子瑜的是一片寂静,辰末允像是听不到一般自顾自地走着,每一步极慌极慢,仿佛每下一步脚他都要深思熟虑。   苏子瑜见他如此的消沉,心中竟有些不是滋味,他此时的样子如被困牢中的麻雀,不吵不闹,毫无活着的欲望,早知,就在安奕承冲到梅花小筑之时,撒个谎,或许眼前人早就远走高飞,也不用受这份煎熬。   想着想着,便放松了对辰末允的警惕心,在那人突然加开脚步隐入御花园的园林之时,苏子瑜都还没反应过来,等他提剑追上去的时候,眼前人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苏子瑜倒忘了林洛白幼时入皇宫就像回家一般,也忘了他扶姜泽攸上位之后便小住皇宫,自己对瑶国皇宫的熟悉度完全比不上他。   如今,被困于园林,连出处都寻不到!   夜色更暗了,起初的如绒毛般的细雨瞬间就飘大了,宫女太监四处逃窜,皆躲进可以挡雨的地方,磅礴大雨之中就只有一个纤瘦的身子淡定自如的走着,并未受天气的影响。   雨滴看着虽小,但滴落在身上之时,还是察觉到冰凉伴着微疼,辰末允一路走到浣衣居,换上一身太监的衣服,又往安奕承的书房走去。   安奕承、刘秉义、苏子瑜都不愿与他说林玟秋的下落,他也只能去碰碰运气,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些什么线索。   或者她已经不在了吧,不然他们又何必瞒着他,不管如何请求都不肯跟他透露半分关于林玟秋的消息。   他忍着想剧烈咳嗽的冲动,一步一步接近安奕承的书房,来人抬头挺胸,完全不像一个毕恭毕敬的太监模样,围在四周的侍卫目光炯炯皆盯上了他,他们的手已经握上了腰间的佩刀,只有辰末允有任何异常,他们就会蜂拥而上,将人剁成肉馅。   因为心急,辰末允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书房之内,并未发现自己已经露出了破绽,甚至引起了侍卫的注意。   脚从水洼中抬起,溅着水渍刚落在台阶之上,侍卫刀已出窍,刀光太亮较为刺眼,闪得辰末允闭眼,突然感到有凉风入喉,他紧张地握上拳,脸上却无半点惧意,竟有放松之后的解脱感。   疼痛没有传来,他听到一声剑划开皮肉的声音,接着是一脚踹入胸膛撞在柱子上的一声沉闷的轻哼。   辰末允缓缓睁眼,突然被一双手捞入怀中,安奕承将他横抱而起。   “你不要命了吗!既然来了!为何不喊朕!”   他因为着急,气得声音发颤,身后倒地的侍卫已被刘秉义扶起,伤得并不是很重。   若不是刘秉义刚好禀报完事情,开了门,他刚好看到此景,要不然此刻躺的就是一具尸体。   安奕承将人放在椅子上,看着辰末允一身太监装扮,淋成了个落汤鸡,更为烦躁不安。   “将军有事,让苏子瑜告诉朕一声不行,将军是怕朕不愿意见你,还是怎么样,非要扮这个样子偷偷来找朕!”   为何眼前人总是处处提防着他,不给他一些信任,平凉城那场战事,就是因为不信任,让刘阳、笑言惨死。   而如今,因为不信任,他差点又失去了在意的人,若是晚了那么一步,他不敢想象将那扇门打开之后,见眼前人人头落地,他该是怎么的绝望崩溃。   “你不愿告诉我玟秋的下落,我别无他法。”辰末允垂眸,语气绝望之中带了一丝委屈。   因为淋了雨受了凉,苍白的面容上还挂着些水珠,薄唇上透着紫色,瘦弱的身子不停地发着抖,他靠在椅子之上,无助地让人心疼。   “先把湿衣脱下来,喝了祛寒的药,我在告诉将军好不好?”安奕承将他按入怀中,心疼地抚着他的湿发。   “她不在了,对吗?”声音隐于安奕承的胸膛之中,有些模糊不清,“你何必瞒着我,我会猜不到吗?”   一个人弱不胜衣的女人,手脚皆不方便的瞎子,没了别人的庇护又岂能平安的活着。   突然靠在怀中的人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每一声都深入肺腑,他搭在安奕承小臂上的手终是撑不住地垂下,喉咙涌上而来的血液皆吐到安奕承的身上。   “刘秉义,快传太医!”安奕承彻底慌了,他紧紧地搂着辰末允,一时之间竟不知所措,手抚到那人湿透的后背之时,神智才慢慢地恢复。   他急得去解开辰末允的衣服,却不知这虚弱的人哪来的力气,竟将他推到了几步之远,“你别碰我!”   辰末允推得太过于用力,连带着自己滚到地上,一声响,他安静地躺着,脸上再无生气,只有那一双通红的眼睛还在不停地往外流着眼泪。   “安奕承,求你告诉我,玟秋到底怎么了,是死是活,让我心中有个数!”   “我……我不知……刘秉义本未在小竹城寻到林玟秋的蛛丝马迹!”   辰末允闻言,难受得蜷缩了起来,他双眼没了疏远与清冷而是浓浓的恨意。   “姜泽攸,你骗我!为何又骗我!”   安奕承见他如此,不敢上前半分,生怕再刺激到临近崩溃的人,只能担忧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   要如何,他才能好受些?   直到刘秉义带着太医狂奔了进来,安奕承看着刘秉义抱起辰末允,见刚刚那个碰都不愿意让他碰的人,此时正乖巧地靠在刘秉义的肩上,不再哭闹。   安奕承眼神暗淡了起来。   刘秉义将人抱到偏房,将辰末允那身湿衣褪下,裹上厚厚的被子之后才将太医唤了进去,安奕承远远在跟在太医身后,又想上前又不敢上前。   他看着床上的人因为疲惫、伤寒而昏睡了过去,才敢迈步上前。   “你师傅为何如此讨厌朕?”安奕承缓缓在床边坐下,拧干浸在热水中棉布,轻轻敷在辰末允凉到接近白纸的脸上,不解地向刘秉义问到。   “师傅两生过得太苦了,陛下何不以退为进,放师傅自由,再慢慢地去暖化他?”   若不是有西平众人羁绊着他,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将他的师傅从这牢笼之中解救出来,带上苏子瑜陪着辰末允去他想要去的地方。   哪怕是辰末允想死,他也不会拦着,或许对他两生都为他人而活得师傅,死才是一种解脱吧!   “林洛白就像风筝,线在朕的手中,若朕放手了,他就会毫不犹豫地飞走!朕舍不得……”   “即是如此,陛下会将他逼死的!”刘秉义双手握拳,不愿在这房里再待一时半刻。“臣继续去找林玟秋的下落去了,只要没有看到尸体,臣就相信她活着。”   已是深夜,沙沙的雨声落在屋檐之上,更显得嘈杂,安奕承未点灯,他牵着辰末允的手,眉目之间思虑颇多,太医说辰末允抑郁成疾,完全没有活着的欲望,除了一些药物之外,还需找些可以让他牵挂的事情。   可是林玟秋下落不明,他怎么找得到能让辰末允重获希望的人或者事,正在他懊恼之时,握着的那只手突然动了下。   虚弱的声音慢慢地响起,“安奕承……”   “我在,将军可是饿了?”他急得起身想去拿桌子上热了一遍又一遍的粥,却被辰末允紧紧抓住了手腕。   “我想去我们之前落涯的那个地方看……”   “好,等将军病好了,想干嘛都可以,只要让我陪着。”安奕承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床上人已经松开了他的手,翻身躺了过去。   安奕承手心顿时空了起来,心也空了一半,“将军有事叫我,我就在门外!”   他失落地起身,走到门口之时,又不甘地问道,“我与将军相处那么久,可曾进入过将军的心中?”   “从未!”冰凉的二字毫不犹豫地冲了出来。   安奕承撑不住地夺门而出,意料之中的答案,可依旧是心痛难忍,他靠在门上,无能为力的滋味压得他异常的难受。   似乎什么事情都可以通过努力、谋略、势力来获取,除了情感,为何无论怎么做都走不进那人的内心,为何明明已经如他所愿,攻下瑶国,毁了姜泽攸的江山,他依旧不愿正眼看自己一眼。   究竟该如何,如何!他不过是想与辰末允厮守而已。   门被重重地踹开,辰末允惊得撑床而起,却又被重重地压下去,他听见安奕承压抑的啜泣声,那人的身体因为哭泣而微微颤抖。   “若是以前将军如此对我,我必回敬将军百倍,可如今我舍不得了,将军就这样伤我百倍吗?”   辰末允不想回答,使劲地推开身上的人,一双手突然被固定在床头,动弹不得。   “你滚开,安奕承,别碰我!”因为受了凉,本就体虚,才挣扎了几下,额头,身上皆冒出来冷汗,再没有力气挣扎。   “为何刘秉义可以,我不行?”他本就只想问问辰末允为何对他如此的冷淡,奈何这一句话将他整个人点炸了。   理智全无,就好像只有狠狠地占有他,才能让自己有些安全感。   手已入被子之内,往腰间滑下。   “安奕承,求你放过我吧!我真的不行了……”   哭喊声拉回了身上人的理智,安奕承抽回手,落荒而逃。 第八十五章 大结局   病养了几日,却完全没有好转的意思,反而是越来越重,辰末允每天都在按时吃药,可每一口药入口之后,他总是控制不住的想要吐出。   他渐渐地不在说话,对谁都一样,情绪越来越低落,似乎对所有的事情都失去的兴趣,只有提到林玟秋之时,眼中才勉强有了些光。   再一次,安奕承手中的药碗被打翻,辰末允扶着床沿剧烈地呕吐了起来,直到胃中空无一物。   安奕承擦掉粘在他嘴边的呕吐物,将他环抱出去,放在秋千上,宫女太监带着打扫的工具走了进去,习以为常。   辰末允依旧提不起精神,光秃秃的梅树已经开满了鲜红的腊梅,从前看着这些花,他便觉得很是欣喜。   而如今看着却无半点感觉。   “将军为何要如此折磨自己?”安奕承从宫女手中接过刚刚拿过来的一碗热粥,“吃一点点,好不好?一勺也成。”   辰末允摇摇头,靠着秋千的引绳,晃啊晃,“安奕承。”   听到这一声轻唤,安奕承脸上阴霾一扫而光,不可思议地抬眼看向辰末允,期待着他下一句话。   “我昨夜梦到玟秋还有辰末允来接我了。”辰末允病容上竟洋溢起了笑容。   安奕承低头不语,他不明白这世上为何会有人那么的期待死亡,有泪滴到粥里,安奕承几度哽咽,“若是我早些对你好,早些知你身份,帮你报仇,你现在会不会要好一些?”   “陛下莫内疚,我重活这一生,本就是为了复仇,大仇得报,了无遗憾,便没有了活的希望,不关陛下的事!”   安奕承抚上他的脸,眼神突然变得偏执,他竟不假思索地说出来一番让辰末允汗毛竖起的话,“为仇恨而活吗?那若是我将辰月一家都杀了呢,你会不会活得更久一些?”   “安奕承?”辰末允不可思议地看向他,这人怎么会疯魔到如此,对上辰末允的目光,安奕承才察觉到失了言。   “将军,我失言。”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冒出这种残忍的想法,不敢再直视辰末允。   “将军不是想去我们之前落涯的地方看看吗?你喝完这碗粥,明天我带你去好不好?你别不理我!”   安奕承委屈巴巴地拉上辰末允的衣袖,竟晃了晃身子,女孩子的撒娇方式在他堂堂八尺男儿身上显得格格不入。   辰末允接过碗,轻含一口,紧紧捂住嘴,克服住了强烈的呕吐感,吞了下去,就这样反复几次,一碗粥见了地。   “我吃完了,陛下别骗我!”   “不骗。”他抚上辰末允的发,在他额间落一个吻,小心翼翼将他从秋千上抱了下来,往已经打扫好的房间里走去,“将军,好好休息,明天我就带你去。”   ……   为了能撑久一些,早膳的时候,辰末允硬是多吃了几碗粥,这次竟没有了之前的呕吐感,这似乎是与他的心情有关。   安奕承喜上眉梢,又添了一碗粥给他,“将军今天看起来很开心。”   二人上了马车,护送他们竟然不是刘秉义,而是一个辰末允不认识的将士。   辰末允掀开窗帘,又往四周看了看,“为何刘秉义没有跟来?”   “将军就那么关心他吗?过几日将军就知道了!”   “过几日?过几日他还来干嘛?”   安奕承的话说的莫名其妙,辰末允来不及细想,此次去断崖,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而去的,死在那条江上,顺着河流下去,就飘到了小竹城,是否就算是与林玟秋死在了一处呢?   林玟秋从小就胆子小,他怎么舍得她一个人在九泉之下飘荡,估计那个傻丫头连奈何桥在哪都找不到吧,林玟秋定还在等着他这个兄长。   安奕承此行带的人较少,行驶速度较快,不到两日,他们便到了断崖之上,在较远的地方安营扎寨。   断崖上的夜晚更为昏暗,飘起了洁白的雪花,辰末允一身白衣上节节墨竹栩栩如生,配上这张绝尘的面容,公子如玉大概就是他这模样了吧。   难道这样的人都不属于人间吗,不然他为何视死如归,每次都要往断崖边上跑去。   安奕承看着他假装漫不经心地往涯边上走去,那双眼分明在追着雪花,可他整个人确是往悬崖靠去。   能让一个视死如归的人突然心情大好,莫不过是即将死亡,在看到辰末允知道自己要带他来断崖时轻松下来的喜悦,他便知辰末允所要做之事。   只是选择在这里死,是不是与他有点点联系呢,毕竟就是他与他一同坠入这涯过。   “将军!”安奕承轻唤,辰末允像是听不到一般,往涯边行走的速度加快了些。   可是再快,哪有他的轻功快,安奕承一跃,已然到了辰末允的面前,将他怀抱而起。“雪飘得更大了,外边冷,将军还是随我回帐内吧!”   他见辰末允一脸不舍地盯着涯边,安奕承觉得又心酸又好笑,就那么着急想要离开他的身边吗?   为何不能为他而留下呢?   夜里风声呼啸,风刮着树叶沙沙声,辰末允竟然觉得很好听,他被安奕承抱在怀中,枕着安奕承的手臂。   辰末允微微抬头才看得清他的五官,认识至今,安奕承的改变他是看在眼里的,这人终于有了配得上他这张温文尔雅的脸的性格,终于不是那么的讨厌了。   “安奕承。”辰末允贴近他的耳朵,轻轻地唤着,那人没有反应,应该是睡着了。   “安奕承,我……我心中有过你!”他抬头,在他的额间落下一吻。   又慢慢地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并未看到身后人突然睁开的眼睛。   打开帐门,雪已经没过脚后跟,天边黑暗已经散去,辰末允视线稳稳落在前方的涯边,再迈一步,四周树丛突然晃动,上方的雪纷纷掉落了下来,接着四面八方涌现出了大量的士兵,为首的是拿着长枪的男子。   战营里的人大喊,还在睡梦的士兵门纷纷拿出武器,已在战营的面前围成了一道防线。   辰末允正在困惑之中,突然脚下一痛,一只手搭到了他的肩上,辰末允看着连接脚镣长长铁链的另一头的一个大铁球,他尝试移了下脚,铁球丝毫未动。   “我已知将军心意,我想我在努力一些,将军总会有活下去的欲望吧,若是没有的话,那我就陪着将军,什么时候将军死了,我也随将军而去,我要看着将军喝下孟婆汤,加上我的那份,这样来世我凭着今生的记忆就可以重新追求将军了。”   辰末允看出他心中的喜悦,连说这些悲情的话语之时,嘴角都还带着笑,似乎能与自己一起去死是一个十分光荣的事,心中有所触动。   可他在意的人都因他而死了,他又怎么能独活呢。   “但在此之前,我怕将军会趁乱跳下山崖,所以先委屈将军带下这个脚镣。”   他又交代几个人看住辰末允,才走到阵营之前。   “刘将军这就是要造反!朕给你一次机会,想清楚再说!”长剑已出鞘,他看着刘秉义等他的回答。   “臣是来带臣的师傅回家的!”他视线越过安奕承,看着辰末允脸上的惊讶,又缓缓道,“前生,徒儿未救到你,已然悔恨了半辈子,现在,徒儿不想留下任何遗憾!”   “胡闹!还不快退下!”辰末允急得想上前,忘了还有脚镣这一回事,冷不丁的摔到了地上。   刘秉义无视辰末允的怒气,又接着对安奕承道,“陛下,此事与苏子瑜无关,他已是西平的第二把手,他手下的刘家军依旧对陛下忠心耿耿!”   话音刚落,一群人蜂拥而上,顿时刀光剑影,脚下飞起层层染上血红的雪,辰末允着急地去摆弄脚上的链子却无事于补。   突然一声师傅冲入耳中,刘秉义高举长枪,奋力一扔,却将这个胸膛暴露于危险之中,随着枪头刺入铁链之时,刘秉义胸膛正中一剑。   铁链断裂。   “阿义!”这一声绝望的嘶吼,让安奕承拿着剑的手抖了下,他将刘秉义胸口的长剑拔出,刘秉义缓慢倒下,顿时刘家军群龙无首,不知所措的放下武器。   安奕承赶忙去寻找辰末允的身影,那人竟然已经跑到了涯边,涯边风大,似乎随时能将他吹落涯下。   “将军别冲动!刘秉义没死,朕未刺入他心脏!”他慌忙跑上去,见那人又退一步,急得他赶紧停了下来。“我不跑了,求你别退了,行吗!”   “林洛白,你别退了!你信我,他未死!”安奕承几乎半跪在地,就那样望着他,他每退一步,安奕承便心惊一分。   “你要我如何信你,先是骗我玟秋活着,后面又萌生出杀辰月一家的想法,你如此自私自利,我如何信你!”   泪水朦胧了双眼,模糊之间,他见安奕承突然站起,他看了下身后的万丈深渊,竟不觉得有多害怕,之前两次大难不死,仗着有武功傍身,还有他人的帮助。   如今废人一个,落下去应是必死无疑吧!   他闭眼一跃而下,一切终于都结束了,他早该死的……   一年后。   今日的小竹城的青叶酒馆格外的热闹,因为京城来了位说书人,带来的都是最新的消息。   大家都是冲着第一点过来的。   只见那说书人,扇面一开,一口流利标准的官话娓娓道来。   “话说一年前,陛下与护国将军那一战的切磋,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二人皆受了重伤,陛下伤势较重,一气之下将朝政丢给了护国将军,跑到和尚庙养伤去了……”   “据说他筋脉尽断,用了一年的功夫才养好,本以为养好之后,陛下就会去收了护国将军的监国之权,谁知,我们陛下直接南下,到小竹城微服私访,据说是在找一位故人……”   酒馆中一个戴着帷帽的男子倒酒的手顿了下,酒洒到了他牵着小女孩的身上,他都浑然不知,直到女孩软糯的声音响起。   “舅舅,酒满了,你再倒,就要扣钱了,娘亲给的钱就不够用力!”   男子闻声回神刮了下女孩子的鼻子,轻笑道,声音很是温柔,“我们欣竹最会省钱了!”说着他抱起差不多三岁的女孩去付了账。   待他们出了客栈,一个身穿暗色劲装的男子从说书人身后的屏风走来出来,一锭金子丢到说书人的桌子上。   他身后跟两个男子。   “公子省着些花,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可知国库……”   在安奕承一脸黑线之时,苏子瑜赶紧捂上了刘秉义的嘴,“公子在追妻呢,追妻自然要花些银子,再说了你师傅那么难追,你以为人人都像我这般好追,娶我之时你可是半分钱都没花!”   “我冤枉啊,公子,你评评理,我都送他半个西平了,他都没带一点嫁妆!”   闻言,安奕承停了下来,打闹的二人一把毫无防备地撞到了他的身上,只听他们陛下一本正经地说着,“子瑜是我的人。”突然察觉的浓厚的杀气,安奕承赶紧换了个说法,“我应该算是他娘家人,嫁妆的话……瑶国给你了,但是庆国是老大!”   刘秉义白眼一翻,“我可不要,你追妻成功了,就回来管理吧,我要和阿瑜浪迹天涯,等有战乱了,我们在回来帮你……”   话音刚落,刘秉义头上出现了个大包,他揉揉头,正想反驳,安奕承突然拉着他们躲到商贩背后,他们二人反应极快,三人将三个面具盖在脸上。   欣竹被他们三个人整齐划一的动作逗笑,连连拉着她舅舅,“舅舅,你看,那里三个人好搞笑啊……”辰末允赶紧捂住欣竹的嘴。   三人一阵慌张,从面具的眼睛中看他们二人缓缓走过来,不禁冒了些冷汗。   辰末允看向拿着青面獠牙面具挡脸的三人,满怀歉意,“抱歉,三位兄台,童言无忌……”   他给欣竹买了个风筝就离开了,拐入巷子之中,便传来朗朗读书声,他们走进雅儒私塾,辰月一手拿著书本,一手拿着戒尺在孩子们的坐位来回走着。   辰末允示意欣竹噤声,才出学堂,欣竹就坚持不住了,她本就是个闹腾的孩子,一看到辰星就拿着风筝一蹦一跳地过去,“小叔叔,你看,舅舅给我买的风筝……”一副得意的炫耀模样,让辰星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脸。   一时之间,惨叫声伴随着哭声传来,辰末允无奈,解下帷帽,放下小黎吩咐采购的东西,正想去安安慰欣竹,见小黎围住围裙从厨房中出来了,他就不管了,拿上香囊在往另一个院子里走去。   辰日正将削好的苹果放到林玟秋的手上,辰日见他进来,擦了擦手,然后去厨房帮忙打下手去了,他还是改不了一看辰末允就结巴,脸红的毛病。   林玟秋坐在轮椅上面,眼睛围着一块白布,“哥哥买了香囊?我闻到了!”   “嗯,知道你喜欢这种香,刚好今日集市上有买,我还买了风筝,我去叫欣竹,我们去放,顺便吹吹风。”   “好啊,外面鸟语花香的听着闻着都舒服。”   姜泽攸没有骗辰末允,他确实将林玟秋救下了,也治好了她的手伤脚伤,只是他委托送林玟秋到小竹城的人,因为半路遇到战乱,嫌林玟秋累赘而丢下她跑了。   这之后,林玟秋就开始过上了流浪乞讨的生活,手脚本就是刚治疗,还未养好,一双脚在她受到欺负狂跑之时彻底废,幸亏遇到经过的辰月一行人。   辰月一行人虽然被流放,官差却在押送他们出城后,就不在管着他们,只是按照姜泽攸的命令提议他们去小竹城居住,刚好去的路上遇到了林玟秋。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uwa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