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你的猫可能是弱智》作者：耍花枪 　　文案： 　　酷哥兽医攻罗澍(音同树)×小天使图书管理员受唐屹(受因为某些原因略天真，不傻) 　　唐屹捡了一只不会用猫砂、反应迟钝、看起来就不怎么聪明的猫。 　　那个看起来很帅的兽医罗澍说:“你的猫，可能是弱智。” 　　晚上看着在家里疯狂跑酷的猫猫，唐屹觉得罗医生说的可能是真的。 　　出现在猫身体里的罗澍：晚上在唐屹家飞檐走壁，白天当兽医给唐屹解答问题——我医我自己。 　　罗澍：变成猫是惩罚吗？现在就是后悔，很后悔。 　　唐屹：亲亲抱抱举高高。 　　罗澍：当猫有什么不好的，有对象领，还有被窝钻。 　　无论是美是丑，是笨是聪明，每只猫都是主人的小宝贝。 第1章 唐富贵 　　唐屹是在一个雨天捡到唐富贵的。 　　一连好几日的雨，夜里能听见雨滴砸在玻璃上的声音，白日却只是绵绵细细往人身上扑，让整个视野中的城市都变得雾蒙蒙。 　　小区楼下的花坛边上，红白双色精灵球造型的猫包颜色刺眼。 　　唐屹撑伞驻足二十分钟有余，垂眸俯视的姿势在此期间没有任何角度变化，在冷雨中几乎化作雕塑。 　　他刚下班回来，天还未全暗。 　　雨势一如前几日的这个时间段，足以沾湿伞面，在风中却显得虚浮。雨伞勉强遮住唐屹和湿淋淋的猫包，但那不怎么管用，细雨在风力作用下从四面八方袭来。 　　脸颊在伞下可感地湿润起来，累积到极限终于凝聚而成的水滴挂在伞沿，风一过，以义无反顾的姿态砸在猫包塑料外壳上。 　　“嗒”的一声响，仿佛敲碎了人形雕塑的封印，唐屹终于有了下一步动作。 　　他动了动有些僵的脖子，抿着唇，动手将猫包拎起，挪到了大楼入口处。 　　那里上方有伸展出的半米挡板，淋不到雨。 　　猫包内至始至终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从半球形透明罩往里望，此时昏暗的天色下也看不清内里。 　　但唐屹知道猫包里装着什么，一只三花田园猫，三四个月大的模样。 　　他也知道猫包属于谁。 　　是和他同一栋楼的一对小情侣，有时乘电梯下楼他们能碰上。 　　他站在电梯最里面，等那对情侣进了电梯，背过身去，猫包的透明罩正好对着他，包里的小猫就和他大眼瞪大眼。 　　偶尔它也不在包里，被人拎着后颈就把自己蜷成小小一团——听别人说，等猫长大这招就不灵了，唐屹没养过，不大清楚。 　　这不是唐屹第一次在花坛边上见到这个猫包。 　　吵起架来，那对情侣中的男生就会连着猫包一起把猫扔在这儿。有时候过一两个小时，女孩就会出现把猫包抱回去，有时候半天才下来。 　　但不管时间长短，唐屹终归只见到过女孩来收回。 　　或许他们有些事情还没有达成共识。 　　唐屹对情侣这种关系很陌生，也无法猜测他人的想法。这只猫是他们私人所有物，两人间的争吵总会殃及些其他东西，此刻猫就是这件牺牲品。 　　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猫包，毕竟，那是别人的东西。 　　整个包湿漉漉的暴露在雨中，雨水从缝隙里渗进去，拎起来淋淋洒洒滴着水。 　　人淋雨会感冒，猫应该也会吧？ 　　或许那女孩儿等会儿就会下来把猫包带回去，毕竟这样的戏码已经上演过很多次。唐屹所能做的，只有把猫包挪到可以避雨的地方去。 　　放好猫包，唐屹沉默地看了好一会儿，猫包也保持沉默，他收起雨伞上了楼。 　　这栋楼主要出租的是单身公寓，唐屹租住的套间在十二楼，三十来平，独身一人居住很宽敞。 　　楼里隔音效果很好，只要他不说话，不放任何音乐、视频，整个空间内就会一片死寂。 　　即便如此，他也从未想过养什么宠物。与喜好无关，只是没有形成“去养些什么”的想法，直到今晚。 　　浓郁的夜色足以遮盖这世界大部分的东西，从窗口往外看，除了点点灯光，世界全暗。连雨也在这样的遮掩下变得肆无忌惮，大滴大滴砸着玻璃。 　　唐屹已经躺到床上，盖好了被子，侧躺着闭上眼，姿势教科书般标准。 　　片刻后，唐屹掀开被子起身下床，在睡衣外头套上外套，捏着手机出了门。 　　走出电梯，唐屹第一眼看向大楼入口处，猫包已经不在那儿了。 　　夜里潮湿的风比白日低好几度，不知道是被主人拿回去了还是怎样，唐屹不放心，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站在门口往花坛边照。 　　却见猫包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放回了原处，旁边还多了一袋开了封的猫粮。 　　显而易见，它是真的被人抛弃了。 　　微弱的猫叫声从包里传来，唐屹不再犹豫，冒着雨把猫包抱了回来，顺手带上了那包猫粮，返回沿途滴了一路的水。 　　回到房间，唐屹拉开拉链把小猫从包里抱出来，指尖触摸到的全是湿乎乎的毛。沾了水的毛贴在身上，不仅整只猫看起来小了一圈，捏在手里几乎能数清肋骨。 　　唐屹翻出备用的毛巾，把小猫裹起来，轻轻搓了搓，对下一步该怎么做充满迷茫。 　　对了，猫粮。唐屹又去找出一个小碟，倒出一点猫粮放在小猫面前。 　　小猫在毛巾里瑟瑟发抖，对猫粮视而不见，它此时已经不叫了。 　　唐屹打开手机，找到最上面一条通话记录，拨了过去。 　　“喂，小唐，怎么啦？”女人的声音在这样的夜里充满活力。 　　“雨微，我捡了一只猫。”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叶雨微语气微妙变化，打着哈哈：“在哪里捡的？外面的小野猫不一定喜欢去人家家里啦，现在外面下大雨，就让它避避雨好了，雨停了记得让它出去哦。” 　　她的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实际上叶雨微只比唐屹大一岁。作为从小罩着唐屹到大的大姐头，叶雨微自觉地把自己放在了家长的席位中。 　　她私心觉得，唐屹是没法照顾一只猫的。他仅仅是独自居住在外、自己照顾自己，就已经足够让人不放心的了——那还是所有人极力说服自己，才让唐屹得到的独立机会。 　　唐屹低头看了眼安分待在毛巾里埋着头的猫：“它是被人扔在外面的。” 　　“什么？”叶雨微声音变了调，“谁那么缺德！” 　　“它淋了雨，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唐屹另一只手继续隔着毛巾揉搓小猫，想让它的毛尽快变干，“它不吃东西，猫粮也不吃。” 　　听见有人扔猫，叶雨微一阵火大，但已经到了这个时间点，外面风雨交加，出去找宠物医院不大可能，唐屹也该睡了。 　　叶雨微只能说：“你今晚先睡，找个纸盒给小猫休息，明天带它去宠物医院，医生肯定能帮你。” 　　唐屹听着她的嘱咐应了几声，挂掉电话，打了个哈欠，手里的毛巾换了个角，继续擦拭。 　　感觉差不多快干了，蹲在地上看了一会儿，确定瘦小的身躯呼吸持续稳定，他才放心回到床上。 　　第二天一早，闹钟刚响，唐屹就收到了叶雨微发来的消息，一连好几条。 　　雨微：我搜了一下宠物医院，有一家离你住的地方不远，在大学附近，评分还挺高的，收费也不贵。 　　雨微：推送给你了，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 　　雨微：小猫猫照片拍两张发给我，可爱不可爱？ 　　雨微：检查完要没什么事，我给你找人领养好了。 　　唐屹回了一句谢谢，认真拍了两张照片发过去。 　　收到消息，叶雨微点开，看着屏幕里那两张角度不同的后脑勺俯拍图，嘴角一抽。 　　算球。 　　爱君宝宠物医院是X大学附近唯一的宠物医院，规模不大不小，上下两层，一楼看诊、检查、手术，二楼则是宠物住院部。早上九点刚开门，就有不少顾客带着爱宠光临。 　　周六人好像比平时更多。 　　唐屹站在宠物医院门口，调整了呼吸，努力压制紧张，终于下定决心踏进了门里。 　　“欢迎光临。” 　　电子音清脆响亮，店内身着粉色制服的护士迎上来：“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唐屹克服着心理障碍，缓缓提起手里的猫包：“这只猫可能需要看医生。” 　　护士将唐屹带到一张用隔板分成数个小空间的长桌前，协助他把猫包放到桌上。 　　唐屹拉开拉链，伸手想把猫抱出来，却被护士制止：“先别把猫猫抱出来。” 　　她话音刚落，几声犬吠便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女孩歉意地笑笑：“医院现在有好几只狗狗在，各位主人要看好自己的小宝贝哦。” 　　唐屹点头，把拉链拉了回去。 　　刚才那一下护士看到了包里是只三花田园，小小一只。猫主人看起来也很年轻，顶多二十出头，外表看着干净秀气，是个小帅哥。 　　或许是因为不懂，和他说话他便认真望着你，仔细听你每一字每一句，好像你说什么他都会听。 　　护士笑得灿烂：“请这边坐，医生现在在忙，我们先做一下登记。你的猫猫叫什么名字？” 　　她拿出宠物病历本，做基本信息登记：“这边写下你的姓名和联系电话哦。顺便加一下我们的官方号为好友，如果不方便来的话，有问题可以随时线上联系。” 　　唐屹接过笔，写下自己的名字，但是猫猫的名字……他拿起手机，开始问叶雨微。 　　糖一颗：宠物医院问猫的名字，我不知道，怎么办？ 　　雨微：主人都给它扔了，以前叫什么无所谓，你给重新起一个吧。 　　雨微：算了，我给起吧。招财猫也是三花呢，就叫富贵好了，我们小唐要大富又大贵！ 　　糖一颗：谢谢。 　　雨微：不客气！ 　　不得不说叶雨微很懂唐屹，要他自己想名字，想到宠物医院下班都不一定能想出来。 　　将唐富贵三个字写在宠物那一栏，唐屹把填好的表递给护士。 　　唐富贵。护士小声笑起来。 　　她在这里一个月能见到两个胖丁，三个馒头，叫富贵的一年能碰上三两个重名的都算不错。 　　唐屹有些不好意思，却也认真解释：“招财猫也是三花猫。” 　　护士又笑了几声，见到别的客人进来，让唐屹坐下稍等一会儿，轮到他的时候会来叫他，现在要去接待其他客人。 　　唐屹发了一会儿愣，随即暗暗观察起坐在大厅里的其他客人来。 　　他们的宠物外貌五花八门，虽然都是猫狗，好些品种他都叫不出名字。比起那些宠物来，他猫包里这个，好像真的很不起眼。 　　没过一会儿，医院走了一波客人，护士按照顺序前来带领唐屹去见医生。 　　他们来到一间诊疗室前，护士敲了两下推开门：“罗医生，富贵的主人我带来了。” 　　罗澍手里捏着消毒水喷壶，在桌面上喷了数下，拿纸巾全方位无死角地擦拭过一遍，做完基础消毒才抬头看向门口。 　　护士对有些手足无措的唐屹说道：“去吧，跟医生说，你的猫的情况怎么样。” 　　唐屹看着诊疗室里穿着白大褂的男人，那张面孔被口罩遮去大半，眉眼鲜明，生得很好看，头发不长也不短，收拾得板正。 　　他避开了对方的视线，还是无可避免地紧张起来。 　　他对医生有些天然的畏惧，就算这次来看医生的主角不是他。 　　唐屹抱着精灵球猫包，忐忑走到罗澍面前，一下头脑空白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努力回想护士的话，唐屹小声说：“医生，你的猫情况怎么样？” 　　罗澍明显一愣：“……你是医生我是医生？” 　　唐屹背脊一绷，更紧张了。 　　作者有话说： 　　开文啦，这篇是个温馨小甜饼啦，日常求收藏海星评论啦 　　你的猫可能是弱智 第2章 变猫 　　罗澍口罩下的面目没有多余表情，心里却觉得有点好笑。 　　诚然，唐屹的模样很能让人产生好感，身上带着一股涉世未深的气质，看起来很单纯。罗澍猜，他或许是附近那所大学的学生。 　　这家宠物医院很多客户是那所大学的，因此不稀奇。 　　罗澍很快收回注意力，指了指桌面：“把你的猫猫放到这里吧。” 　　护士在一旁给唐屹鼓劲儿：“放心好了，罗医生医术很厉害的。” 　　等护士转身出去，虚掩上门，诊疗室里就只有唐屹和罗澍两人了。 　　新鲜消毒水的味道淡淡飘散在空气中，嗅起来有些冷冽寡淡，眼前这个罗医生在唐屹眼里，也变得有些不近人情起来。 　　他低垂着头，把猫包打开，抱出唐富贵放在桌面上。 　　小小一只三花田园，不知是因为在全然陌生的环境里紧张，还是因为身体不适，肉眼可见地发着抖。 　　唐屹没有对付这种小动物的经验，它还那么小，只敢双手虚虚扣住，总害怕用劲会伤到它。小猫轻而易举从他手掌底下挤出来，肚皮贴桌面匍匐前进，想钻到角落里，被罗澍十分有技巧地单手按住了。 　　罗澍轻车熟路把小猫控制住，他的声音语气听起来颇为冷淡，隔着口罩显得稍稍柔软了些：“叫什么名字？” 　　“唐屹。” 　　唐屹见罗澍掀起眼皮看着他不说话，犹豫着说出新鲜出炉的猫猫名字：“唐富贵。” 　　他发誓他听到了一声轻笑，但罗医生戴着口罩，他没有证据。 　　“是第一次来宠物医院吗？有没有打过疫苗？”罗澍又问，声音听起来很正经，不像是笑过。 　　唐屹摇摇头：“我不知道。” 　　他给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罗澍有些跟不上：“你不知道？” 　　“它是我昨晚捡的，连着这个猫包一起。”唐屹小声解释，还好没有结巴，“之前有主人，但是主人把它扔了。” 　　这么一说，罗澍大概心里有数了。 　　抛弃这么大点的猫，要不是身体有缺陷，要不就是性格有缺陷。不亲人或是调皮，又或者是在家里搞了破坏，被人毫无负担地扔到了外面。 　　但罗澍对唐屹这样捡回被丢弃宠物的人，也不会另眼相待。 　　很多人捡回小动物会给它们很好的照顾和爱，因宠物的陪伴感到快乐，双方都得到了最好的结果。 　　不可否认也有一部分人，亲自养了宠物才发现，实际情况与自己想象的完全不符。他们不知道照顾小动物要付出很多时间和精力，有时还可能承受一定的经济损失。 　　于是后者就会进行二度弃养，给小动物造成更严重的伤害。 　　在罗澍看来，唐屹对宠物相关一窍不通，这样毫无准备地捡回一只猫，或许只是一时善心大发，冲动之下的行为。 　　善良是值得肯定的，但能坚持下来，才是最难得。 　　“你认识前主人吗，知道抛弃的原因吗？”罗澍上手看了看富贵的口鼻，是湿润的，还算健康的颜色。 　　唐屹刚想摇头，又想起之前，那对情侣在楼道电梯里吵架、扔猫的事。 　　他遇到过几回，那时听到过几句吵架的内容：“可能是，因为它晚上会乱叫，打扰人睡觉。听不懂自己的名字，叫它不应，吃猫粮会撒得到处都是。不会用猫砂，到处乱大小便……唔，在床上。教育了很多遍都没改。” 　　他说的同时，罗澍从抽屉里拿出一根逗猫棒，在唐富贵面前晃了晃，猫猫只是看了一眼，傻乎乎趴在他手下一动不动。 　　配合度很低，注意力不集中，虽然知道不能以人的标准去衡量一只小猫，但唐富贵的确是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罗澍看了眼唐屹，他被那个问题分散了注意力，没有刚进来那么紧张了，半开玩笑说了句：“你的猫，可能是弱智啊。” 　　他的话一出口，唐屹忽地抬头，眉头皱了起来。眼中先是惊讶不解，随后夹杂了些许愤怒。 　　他的表情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罗澍很快发觉这个突然的玩笑似乎开过了头。 　　刚想要道歉，唐屹不发一言，伸手要把猫从他手里接回去，罗澍连忙放了手。 　　唐屹抱着小猫，拎上猫包，转身就走，检查也不做了。罗澍还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刚才还好好的，只是一句话就闹起了脾气。 　　被唐屹激动的反应弄得有些措手不及，罗澍道歉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见他抱着猫跑了出去。 　　回过神从桌子后边走出来追出去的时候，唐屹已经付过钱离开了。 　　满脸询问的护士也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这才多久，就检查完了？虽然她知道罗医生出了名的诊断准确、效率高，这也太神速了吧！ 　　罗澍镇定下来，说了声没事，回到诊疗室里，等待下一个病号。 　　为一只胖乎乎的英短打过最后一针疫苗，宠物主人是个年轻姑娘，望着罗澍的眼中含着羞涩，连连感谢。 　　心不在焉地将她送出诊疗室，罗澍回到自己的位置，拿起消毒水进行桌面消毒。 　　唐屹不能理解的眼神像是印刻在他脑海，不时闪现出来。 　　每个人的底线都是不同的，他无意识的一句玩笑话，对于他人却不一定能接受。 　　越想越觉得不自在，罗澍走到前台，询问护士：“小杲，那只三花，富贵的主人有没有留联系方式。” 　　果然！先前肯定发生了什么！护士身躯一震，连忙积极翻出电脑记录表格：“有有有！罗医生，我发给你了。” 　　手机接收到一串数字，罗澍摇摇手机说了声谢谢，转身折返。 　　下班以后，给他打个电话道歉吧，罗澍收起手机，专心工作。 　　宠物医院分全班和半班，全班晚上八点下班，半班的晚班得到晚上十一点去。 　　罗澍这个月轮值全班，到了下班的点，瞟一眼空荡荡的前厅，确定没有客人了，放心收拾东西走人。 　　小护士透过玻璃门看了眼乌漆嘛黑的天色，忧心忡忡地交代：“罗医生，天气预报说今晚可能会继续下雨哦，路上小心点。” 　　回到住处楼下已经将近晚上九点，白日停歇的雨积攒整日，终于得到机会倾泻而下。 　　罗澍听见雨滴落在头顶树冠上的沙沙声，加快步伐，几步踏入大楼里。 　　几乎是挨着脚后跟，砸落的雨滴狠狠在楼前灯光照亮的方寸之地溅开，细密的水珠在光下形成一层白雾。随着罗澍的背影没入电梯，片刻后水雾消散。 　　随便吃了点冰箱里的东西，然后洗漱。一切准备工作结束，罗澍坐在笔记本电脑前，揭开电脑屏幕。 　　打开桌面的一份外文文档，这是他废了些功夫才弄到手的国外兽医研究资料。满屏幕的专业术语，罗澍抱着厚厚的词典，一边查阅一边自行翻译。整个过程迟缓，慢慢啃着晦涩难懂的专业内容。 　　兽医这个行业在国内还是发展阶段，很多东西在国际上是落后的，技术与理论皆是。 　　罗澍每晚下班回来不是听课，就是看外文资料，这个职业需要不断学习，补充新的知识。 　　看了大半页，他的目光移向手机，犹豫片刻，拿起点亮屏幕。 　　还有两分钟十点半，罗澍看着通讯录最新加入的联系人，还是放下了。 　　说不准这个点他已经睡了，就算没有睡，这么晚打电话过去打扰人家也不太好。 　　要不发个短信？ 　　这年头哪还有人发短信的。 　　明天吧，明天。罗澍收回目光，重新将注意力转回电脑屏幕上。 　　下一刻，罗澍眼前一黑，伴随着头部沉重向下坠去的失重感。 　　停电了？还是……猝死？ 　　“小蝌蚪找妈妈就是典型的例子，只有尾巴的蝌蚪……长出后腿……” 　　有声音，听起来像是科普类视频。 　　罗澍睁开眼，第一反应是自己没猝死，第二反应是，也不是停电。 　　他此时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看到不远处那个背影，真正的答案已经浮出水面。 　　他可能碰到变态了。 　　罗澍这样想着，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躺着一动不动，以不引起对方的注意的方式暗暗观察。 　　那背影转了过来，罗澍再怎么冷静，也克制不住睁大双眼。 　　那张看起来很年轻的秀气面孔，不是唐屹是谁。 　　唐屹低垂着眼睑，专心盯着手里的瓷碗，一步一步向罗澍走来。罗澍立刻闭紧双眼，让自己表现得像是还在昏睡中。 　　情况已经很明确了。 　　是唐屹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把他迷晕弄到了这里。罗澍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开始分析逃跑的可能性。 　　他可能，是唯一一个因为说了小猫是弱智，而遭受打击报复的兽医吧。 　　罗澍看不见周围发生了什么，但他忽然感觉自己整个被什么包裹住，提到了半空中。 　　他睁开眼，惊悚地发现，无论是从这个视角，还是从身体传达的感觉，他都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他正被唐屹捏在手里。 　　道理他都懂，但，这个人为什么这么大！ 　　注视着他的唐屹就像一个巨人，罗澍此时此刻才意识到周围的不对劲，这个房间竟也像是巨人国，所有东西以他的视角来看都大得过分。 　　等等！罗澍开口大喊：“喵！” 　　…… 　　刚才那是他发出的声音？ 　　罗澍四处张望，迫切想要确定什么。随即，他看到了模糊映着屋内影像的玻璃窗。 　　站在屋子里的人是唐屹，他与这个房间的比例十分正常。 　　不正常的是，罗澍看到玻璃影像中，唐屹双手捧握着的，是那只被他说弱智的小猫。 　　房间内作为背景音的科普视频还在继续。 　　“两个阶段的外形没有一点相似，习性也完全不同，这种被称为完全变态。” 　　“昆虫中有一半以上的物种都是完全变态，而动物中有一半的物种都是昆虫，所以完全变态的昆虫几乎占了全世界所有动物的一半。” 　　“是的，世界上几乎有一半的物种都是变态。” 　　罗澍的视线转了回来，唐屹注视他的目光带着关切，那张面孔纯净而无一丝杂念。 　　变态竟是我自己？ 　　作者有话说： 　　是的，我在玩初中生物“完全变态”的梗XD 　　敲破碗求海星辣！ 　　你的猫可能是弱智 第3章 夜猫子 　　唐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觉得，他的猫可能是疯了。 　　一分钟前，从捡回来就很安分的唐富贵忽然开始拼命挣扎，四爪指甲全伸了出来，差一点划伤唐屹。 　　从唐屹手中挣脱后，小猫跌跌撞撞步履蹒跚地向门口跑去。爪子胡乱在门上抓了两下，蹦着往上够，却什么都够不着。 　　然后它调转方向，往窗边跑去。 　　它像是不知道自己是四足动物，上半身试图立起来，两只前爪往上扬，后爪大幅度往前迈。 　　那改变不了生物本质特征，它的身体构造注定它只能四肢奔跑。 　　于是唐屹就看见，那只小猫咪四只爪子各跑各的，一路歪歪扭扭，六亲不认，像运动场上一往无前的橄榄球运动员冲撞着前方所有障碍。 　　那应该有点疼，唯一值得嘉奖的是它没有因此放弃。 　　唐屹手足无措地站在屋子正中央，刚给小猫泡好的羊奶粉，也在刚才的混乱中被一脚踹翻。 　　那双乌黑的瞳仁里映着满屋子疯跑的猫猫，大脑陷入了宕机状态。 　　白天从宠物医院出来，唐屹背着猫包去见了叶雨微，他决定要养这只猫了。 　　叶雨微面露迟疑：“还是不要了吧……” 　　唐屹知道这个决定很突然，他把小猫抱在怀里：“可是送给别人，没有人会想要的吧。” 　　叶雨微大力一挥手：“怎么可能呢！你不要想多……诶，你这猫怎么看起来有点对眼？” 　　“是吗？”唐屹和叶雨微头挨着头，仔细看了看。 　　好像是有点。 　　或许是还小，下巴尖尖，没有招人喜欢的大脸盘子，倒是耳朵大得出奇，长得差强人意。 　　叶雨微点击屏幕调出拍照神器：“别怕，让我来化腐朽为神奇。” 　　咔咔两下拍了照，然后开始使用调整工具美化照片。 　　叶雨微凭借自己鬼斧神工的修图技术，修出一只盛世美颜的猫猫：“小唐，你看这样好看吗？” 　　唐屹看得仔细，点头：“好看的。但是，它和富贵有关系吗？” 　　叶雨微萎靡下来，修图好看有什么用，货不对版骗谁去。 　　一时半会儿的也送不出去，只能暂时让唐屹养着了。 　　叶雨微领着唐屹去宠物店买猫砂盆，她挑了款带绿茶味儿的豆腐猫砂，又拿了货架上一支浅蓝宠物指甲剪。瞧见领带造型的宠物项圈，也摘下来塞进身后唐屹的手里，和逛超市似的。 　　反正逛街买东西她就高兴。 　　买东西高兴归高兴，叶雨微忍不住老妈子似的啰嗦：“养猫很麻烦的，有很多事要注意，那可不是随随便便说养就养的。” 　　唐屹觉得这件事情已经不在需要讨论的范围内了，抿着唇看她，既不反驳也不附和，带着油盐不进的天真。 　　打小他就这么个性格，任说什么他都听着，大部分情况下是说什么他都能听进去，乖巧听话得让人都要怀疑他到底有没有自己的想法。 　　余下小部分情况就相当棘手了，他自己心里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主意，就是再惊世骇俗那也是他认定的，这会儿说什么他都当耳旁风。 　　这个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邻家竹马现在什么想法，她心里明镜似的。 　　叶雨微瞥了眼他身上的猫包，心里叹了口气，也怪可怜的。 　　“找时间还是得去看看医生，做驱虫是必须要做的，里边外边都要。小猫猫身上要是有跳蚤咬了你，那可是很痒的。” 　　叶雨微到前台结了账，看见前台收银员背后的宠物专用羊奶粉，“再给我来袋这个。” 　　“回去热水泡点奶粉，喂猫粮的时候，记得泡软了再给富贵吃。小猫看着不大，怕咬不动，这样也能多补充点水分。”这句话是说给唐屹听的。 　　“好。”唐屹点头，露出一个笑容来。 　　昨晚它不吃，兴许就是因为太干了，还是雨微聪明。 　　他忽然想起什么：“我有钱的，我可以自己付。” 　　叶雨微被修得锋利的眉梢一扬：“你做图书管理员一个月几个钱？” 　　唐屹的工作是图书管理员，在市里的一家图书馆里负责生物科学类分区，倒是不忙，一个月工资可怜巴巴应付吃住，攒不下余钱来。 　　“饿着小猫事小，饿着你事大。你可别想着养了猫就自己节衣缩食，下回见你，我带体重秤，少一斤我就告诉你妈。”叶雨微吓唬唐屹。 　　告家长多可怕啊，有谁能不怕告家长呢！ 　　唐屹连连点头，不会瘦的，他发誓。 　　陪叶雨微在外面吃了顿饭，回到家把猫包放下，唐屹发现小猫在猫包里一动不动，吓得赶紧把猫抱出来。 　　听心跳试呼吸，确定它还活着，唐屹急速跳跃的心脏这才平缓下来。 　　等它醒了再给它弄吃的吧。唐屹这样想着，把小猫放进旧衣服临时搭出来的窝里，坐到电脑前点开视频看起来。 　　这一看就到了要睡的点，唐屹回头去看还睡得天昏地暗的小猫，决心不能让它这样睡下去。 　　他起身烧水，泡了点羊奶粉，往里撒了点猫粮。摸着不烫手了，他再端到小猫边上，把富贵抱起来准备叫醒它。 　　接着，小猫醒了，然后疯了。 　　满屋子乱跑，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咕噜声。 　　唐屹伸出手，想要抓住小猫进行安抚，也怕它这样横冲直撞下去，伤到自己。 　　见到向自己伸来的手，小猫跑得更起劲了。 　　罗澍头脑一阵一阵发热，他为什么会变成一只猫，那此刻身为人的他呢？ 　　他是中了什么魔法吗，还是一种诅咒？ 　　眼前这人是知情还是不知情？ 　　他迫切想从门窗逃出去，看看那个自己是否一切正常。 　　罗澍知道，遇到事情首先应该冷静下来，但这种情况之下，理智全部去见了鬼！ 　　他都变成猫了，那应激反应严重起来能要了猫命的生物——谁见过理智的小猫咪？ 　　这具小猫的身体像台失控的机器，混乱的头脑无暇管它，它便满屋子疯跑。 　　睡足一白天的夜行生物开始放肆挥霍全身的能量，越夜越精神。 　　唐屹不知所措地追在跑酷的罗澍身后，但他不敢用力，怕下手没个轻重，把他给捏坏了。 　　身体的兴奋与紧绷的精神像是达到了同一频率，看到身后追来的唐屹，罗澍就跑。整个你追我赶的过程持续了两个多小时，以唐屹跟不上节奏告终。 　　唐屹往日准时十一点睡觉，现在时钟显示已经凌晨一点。 　　“富贵，别跑了，我好困……”他困得不行，停下脚步跪坐在地毯上，倒了下去。 　　身后追逐的人歇战，罗澍也终于停了下来。他习惯了四肢着地奔跑，身体的兴奋还未消退，并觉得自己还能再跑十圈。 　　回头看向唐屹，罗澍却看到他倒在地上，登时浑身的毛炸开来。 　　虽然唐屹幕后黑手的嫌疑还未洗脱，但……罗澍吐出一口气，蹑手蹑脚靠近，见他胸膛有规律地起伏，确定只是睡着了。 　　罗澍忍不住伸出爪子在唐屹胳膊上拍了拍，说困就在地毯上睡着了？ 　　他似乎睡得不太安稳，闭合的眼睑下瞳仁胡乱滚动两下，一只手忽然伸出来，将罗澍捞了过去，搂在怀里。 　　“乖，小猫咪，乖一点……” 　　罗澍猝不及防被禁锢在手臂中，四肢并用地推拒起来，挣脱出去。 　　但这回他没有立刻跑开。 　　唐屹是不知情的，罗澍现在可以确定。 　　白日一句话惹得他生了气的事，又在脑中重新上演了一遍。 　　如此近距离地看着那张脸，说不上什么心情，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盯着，罗澍只是盯了好一会儿，收回目光走到一边。 　　他的脑中仍是一片混乱，但此时的混乱好像和最初发现自己变成了猫时的混乱不太一样。 　　不过他也没有闲情逸致去分析辨明其中的差别就是了。 　　罗澍烦躁起来，连带着猫尾巴甩了甩。 　　他试了几次，先跳上沙发，然后就能轻而易举上窗台。窗户锁得好好的，没有留一点可趁之机。 　　罗澍趴在窗台上，凝视窗外，忽然瞥见鼻尖呼出的气体在玻璃上凝结浅浅的白雾。他回头看着蜷缩在地毯上的人，跳下窗台。 　　他试着唤醒对方，但唐屹在睡梦中困扰地皱了皱脸，没有醒来的迹象。罗澍这副模样也没法给人盖被子，事实上，他什么也做不了。 　　这回唐屹把罗澍抱住，他没有挣脱，在唐屹怀里发了会儿愣，脑子逐渐没有那么混乱了。 　　他想，他会一直是一只猫吗？ 　　偏偏变成这只猫，是报应？ 　　唐屹他……会不会一直养下去？ 　　手机闹铃响起，罗澍倏地抬头，一下坐直了，起得有些猛脑中一阵眩晕，差点从椅子上倒下去。 　　他迅速看了四周，是他的房间没错，然后抬手张开十指反复翻转查看，是属于人类的。手机屏幕上显示时间七点整，是他定下闹钟的时间。 　　罗澍长长舒了口气，靠着椅背身体完全放松下来，原来只是趴在桌上睡着了而已。 　　他做了一个诡异的梦。 　　梦里他变成了一只猫。 　　还是一只不怎么聪明的猫。 　　提前十分钟抵达宠物医院，打了卡进门，前台护士小杲已经到了，正做着准备工作。 　　“早啊，罗医生。你怎么今天一脸没睡好的样子，是去当夜猫子了吗？”小护士在柜台后边笑嘻嘻地同他开玩笑。 　　罗澍冷淡说了一声早，取下墙上的挂牌戴上，径直向诊疗室走去。 　　梦里满房子跑酷，他可不是去当夜猫子了吗。 　　作者有话说： 　　罗医生：你睡觉怎么这么突然？ 　　唐屹：你睡觉怎么那么久？ 　　罗医生：那不是我，是你的猫。 　　唐屹：你不是我的猫吗？太奇怪了，准备用脑子去想 　　敲破碗要海星啦！ 　　你的猫可能是弱智 第4章 不聪明的小猫咪 　　早晨唐屹是被冻醒的，他躺在地毯上睡了一整晚。睡眠中身体机能只维持生存，体温下降得厉害，光着的两只脚冰凉，唯一可供取暖的热源是怀里的小猫唐富贵。 　　迷迷糊糊爬起来，把小猫放回盒子里，用小绒毯盖上，唐屹回到床上，给自己盖上被子。两边一滚，被子就把整个人裹了起来。 　　沾上枕头不到十分钟，闹钟响了。 　　唐屹打着哈欠撑起上半身，关掉手机闹铃，在床边发了一会儿愣。 　　一片空白的大脑慢半拍苏醒过来，一点一点形成意识，支配身体走向洗手间，途中唐屹顺手按下了烧水键。 　　洗脸刷牙，然后出来换一身衣裳，水也烧好了。 　　机械地将泡好的羊奶粉倒进小瓷碗，猫粮也舀了一小碗出来，一半泡在奶里，另一半让唐富贵干嚼。 　　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唐屹站在门口慢慢换鞋，纸箱搭建的猫咪临时住所离门口很近，稍偏头就能清晰看见陷在旧衣物里的小身影。 　　团成一团，盖在薄毯下，可怜巴巴。 　　夜里跑酷让人睡不了觉，白日自己睡得天昏地暗不知今夕何夕，推两下都叫不醒。 　　唐屹脑子晕乎乎的，一晚上没睡好，罪魁祸首却半点没受影响。 　　可他有什么办法？ 　　唐富贵又不用上班，它只是一只小猫咪啊。 　　清晨的凉风从身旁吹过，清爽怡人，天空浮着一层云，偶尔能从缝隙里窥到一抹浅蓝的天幕。 　　昨夜下过的那场雨，是为这段时间的放肆宣泄做最后收场，天气预报说，往后几日都是晴天。 　　周日道上鲜有急着去上班的行人，出行健身买菜的老者三五结伴，拎着豆浆油条，或是拿着系了彩绸的木剑。人来人往井井有条，整座城市鲜活而又安定。 　　图书馆周一闭馆，因此员工的休息时间有些不同寻常，采用的是轮休制度，周一与本周内其他任意一天休息。 　　昨天周六，唐屹休了一天，带小猫去了宠物医院，今天得接着上班。 　　在附近的包子店里买了早餐，两个圆润饱满的素馅包子，搭上一杯小店现磨浓豆浆，救急地把唐屹从困顿中往出扯了扯，勉强打起精神来。 　　图书馆有一种独特的味道，纸张、油墨与未拆封的塑封膜的气味混杂在一起。还有清早赶在所有人到来之前，喷洒在每一个边角被稀释的消毒水味。 　　那股消毒水味儿好像和宠物医院的不太一样。唐屹觉得宠物医院的似乎要更清淡，或许那是照顾嗅觉灵敏的小动物们。 　　周日图书馆小孩子特别多，好在唐屹负责的区域都是些喜欢自然科学的小朋友，大多找一个角落缩着，安安静静翻着书。 　　唐屹的日常工作就是整理负责区域的书架，将那些被抽出后随意放置的书放回它应该在的位置。这段时间没有进新书，所以还不忙。 　　中午吃过午饭小憩一会儿，下午接着工作，熬到下班时间，唐屹大大松了一口气，好险没在工作时间打瞌睡。 　　一整天精神头不好，引得一同工作的几位大姐轮番过来问候，忧心他是不是生了病。唐屹连忙解释只是没睡好，把热心大姐们劝了回去。 　　虽然图书馆常规是五点下班，唐屹还不能立刻离开，将馆内人群清场，把匆忙放下的书一本一本归还原位，做好这一切，才能算这一天的工作妥善收了尾。 　　家里的小猫不知道怎么样了。 　　雨微说，养了小猫就要做好当上铲屎官的准备，一定要及时清理。人上完厕所都得及时冲水呢，小猫在家一待就是一整天，放那不管味道多刺激。 　　不管宠物还是人，都需要干净良好的环境。 　　唐屹信心满满，他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 　　插入钥匙拧开门，唐屹第一时间搜寻唐富贵的身影，在鞋架最下层发现了它。 　　它似乎刚睡醒的样子，这是大自然的规律，小猫咪还在长身体，大部分时间就是要睡觉的。 　　瓷碗里的羊奶粉喝了大半，猫粮也被舔着吃掉了，干嚼的还剩了几颗。 　　见到有人回来，唐富贵看过来，眯起眼伸一个懒腰，四只爪子便开了花。它的肉垫大部分是粉色，还有少许黑色斑块 　　，和它身上的毛色一样。 　　唐屹蹲下身揉了揉猫猫头，接下来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举着铲子走向猫砂盆。 　　中间部分的豆腐猫砂彼此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周围的一圈蹭着塑料猫砂盆，声音便大了些。 　　唐屹操作小铲子一寸一寸搜寻过去，把猫砂翻了三遍，才确定猫砂盆里真的什么都没有。 　　他好像有点了解考古人员挖了半天，什么都没有挖到的心情了。 　　唐屹回头看去，唐富贵仰躺着正扑咬他的鞋带，两只耳朵背起来，忽然四肢在空中扑腾两下，翻过身，换了另一只鞋。 　　打开手机，询问饲养小百科。 　　糖一颗：我下班回来了。 　　雨微：恭喜恭喜。 　　糖一颗：猫砂盆里什么都没有。 　　雨微：嗯？你没倒猫砂进去吗？ 　　糖一颗：倒了。我的意思是，除了猫砂，什么都没有。 　　唐屹想了想，又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翻出前主人的控诉：它要是不会用猫砂，怎么办？ 　　叶雨微火速搜索：不会用猫砂？那，主人给它示范一下？ 　　罗澍出现在那只猫身体里的时候，睁眼就看见唐屹跪坐在猫砂盆边，两眼望着他，手在猫砂盆里划拉。 　　罗澍：“……” 　　唐屹见小猫的注意力终于在自己身上了，双眼亮晶晶的：“就是这样，看到了吗？” 　　他吃过晚饭就开始猫砂使用教学，在场唯一的学生并不配合。唐富贵一直东张西望，这边扒拉一爪，那边扑咬一下。 　　总而言之，它眼中可见的所有东西，都比唐屹更富有吸引力。 　　天都黑了，还是没有学会的迹象，甚至都不看他一眼。唐屹耐心地一遍一遍示范，终于等到那双眼睛聚焦在自己身上，面上顿时有了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欣慰。 　　罗澍坐在原地，深深凝视着唐屹那张面孔。 　　上一刻他才刚下班回到住处，换了鞋，坐在沙发上闭目思索为什么会出现那样荒诞的梦境。 　　若是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天一直想着得罪唐屹的事，梦他里就变成了那只猫，好像也是有点道理。 　　但他一睁眼又看到了唐屹，脑子里就只剩一句话：有个屁的道理。 　　唐屹思来想去，忽然顿悟，小猫咪可能无法理解人类的行为，只有亲自上手刨两下，它可能才会明白。 　　“别怕，我不是要伤害你。”唐屹小声安抚，把猫抱了起来，准备放进猫砂盆里。 　　察觉到唐屹的意图，罗澍开始挣扎起来。 　　他，是绝对不会，用手……不！用爪子碰猫砂的！ 　　唐屹快抓不住小猫了，它挣扎得厉害，小小瘦瘦的身板，却有一把子力气。 　　最终罗澍挣脱了，唐屹的猫砂正确使用方式教学失败，失败得很彻底。 　　现在他的小猫离猫砂盆远远的，仿佛那是地狱。 　　他很自闭，猫也很自闭。 　　罗澍还没想明白他为什么会到一只猫身上，但他很清楚地知道，他不是猫，他的理智能克服本能，没有被任何猫的习性所影响。 　　腹部有了一点反应，罗澍的脸微微皱了一下。厚厚的猫毛覆盖之下不明显，随之而来身体的紧绷却是掩饰不住的。 　　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猫砂盆对他是地狱，但排泄是上帝来了也阻止不了的生理需要。 　　目光锁定五谷轮回之所，罗澍立刻向着那个方向跑去。 　　唐屹连忙起身跟了上去，他看见小猫进了厕所，抬起前爪试图关门。不能上锁，这一行为便没有意义，于是小猫很快放弃，跳上了马桶，以一种别扭的姿势跨站在马桶上。 　　跟进来的人那双纯真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即便他的眼神再纯净，罗澍保留着作为人类应有的羞耻心，忍不住开口让他出去，回避一下：“喵。” 　　唐屹接触到他的眼神，像是领悟了其中的意思。 　　眼神充满鼓励：“加油，加油，加油。” 　　罗澍：“……” 　　僵持良久，唐屹还是没能正确理解他的意思，但他的小脑瓜终于反应过来，这种事情是不太适合围观的，于是转身走了出去。 　　等罗澍冲了水出去，听见唐屹正在和一个女人语音通话：“它上厕所了。” 　　“太好了，那你就不用太担心啦，早点休息，睡觉时间到咯。” 　　“嗯，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女朋友？罗澍想。 　　唐屹挂掉语音，回头看着站在卫生间门口的小猫，走过去，在它撒腿狂奔前抱住了它。 　　“你好像真的不怎么聪明。”唐屹戳着小猫的耳朵尖，“小猫咪不是就应该用猫砂吗，我教你这么久都学不会。” 　　罗澍大声反驳：“喵喵喵！”学会用马桶才是聪明的小猫咪！ 　　该死，他才不是什么小猫咪！ 　　困意席卷而来，唐屹打了个哈欠，放罗澍自由，刷了牙上床睡觉。 　　这一晚，罗澍窝在窗台，猫猫自闭。 　　平静无梦的夜晚总是消逝得飞快，眼睛一闭，再睁开天就亮了。 　　闹铃响彻整个空间，唐屹闭着眼抬手划掉闹铃，坐了起来。他还没睡醒，闭合的眼睑沉重得像是压了千斤重石，下一刻就能再睡过去。 　　“不能睡，他得去工作”的想法挣扎了好一会儿，唐屹后知后觉，今天是周一，休息日。 　　手机铃声响了几声，他才带着昏昏欲睡的迟钝接通电话。 　　“喂，请问哪位？” 　　“……听得到吗？我是爱君宝宠物医院的罗医生。”罗澍调整呼吸，“你的猫……现在怎么样了？” 　　又是那样，闹钟响起的那一刻，罗澍睁眼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是第二次，他再也无法继续自欺欺人只是一场梦境了。 　　他得联系唐屹，在这样强烈的意愿驱使下，他拨出了这通电话。 　　唐屹半边眼睑勉强张开一条缝，唐富贵在窗台上睡得正香，含糊嗯了一声：“它在睡觉。” 　　无数句话哽在罗澍喉头，不知道应该先说哪句。 　　最终他只是说道：“它有点便秘，主人记得注意一下，多补充水分。那天我说的话，很抱歉。有空……有空再带它来医院做体检吧。不打扰了，再见。” 　　“唔唔，嗯，再见。”唐屹困得握不住手机，那头挂了电话，他的手便从耳边滑下，顺势躺了回去。 　　片刻后，唐屹睁开眼。 　　等一下，刚才打电话来的是谁？ 　　他好像说他是宠物医院的罗医生。唐屹脑子里出现了那双好看的眼睛。 　　那他怎么知道富贵便秘的，那天不是只随便看了一眼吗？ 　　唐屹倏地睁眼坐起身：妈妈，我遇到神医了！ 　　作者有话说： 　　本文兽医相关内容并不严谨，请勿当真。 　　日常乞求海星哇！ 　　你的猫可能是弱智 第5章 犹豫，就会败北 　　都接到医生电话了，还是去一趟吧。 　　唐屹是这样想的。 　　他笔直站在桌前，身上浅灰色睡衣舍不得脱下来似的，右手指尖漫无目的地在桌面磨蹭。低垂的头偶尔看一眼指尖有没有沾上灰尘，看起来颇有些无所事事，脑子里却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他不想去宠物医院，即便前边儿有宠物俩字，那也是医院，谁会喜欢去医院呢？ 　　但是他必须得去，小猫需要看医生，既然决定了收养唐富贵，那他就得为小猫的健康负责。 　　是的，他得去！ 　　唐屹下定决定，毅然决然冲向洗手间——先收拾洗漱台，等收拾完了，他保证立刻出门。 　　仔仔细细把洗漱台上每一件物品拿起来，擦拭一遍放回去，直到整个台面光洁如新才算完。再也没有借口好找，唐屹遗憾地走出洗手间，准备换衣服，但他忽然嗅到了一股异样的味道。 　　他的视线投向这间单身公寓里唯二的活物，除此以外，没有第三个选择。 　　唐富贵摆出了飞机耳，开始往角落里钻，缩进鞋架最底层，极力想躲在鞋后，注视外界的目光警惕。 　　这是唐屹从将它带回以来，见到它表现出最机灵的样子，终于不再像之前傻傻呆呆，无法给出及时反应。 　　如果不是因为此刻它知道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而躲避，那就更好了。 　　唐屹扯了一大团卷纸，将屋子中央地面那滩黄色液体擦拭干净。 　　“小猫咪尿尿要去猫砂盆的呀，知不知道？看来我还需要多教几次——富贵，别躲啦，我看见你了，不会怪你啦。” 　　他说。 　　但小猫咪并不能听懂。 　　将地面清理干净，唐屹换了件黑色卫衣，下身是蓝灰色牛仔裤，再穿好鞋就能出门。 　　哦，还有一个步骤，得把小猫塞进猫包里。 　　唐屹伸手把小猫从鞋架里抱出来，唐富贵嘴里喵呜喵呜叫唤，挣扎两下，却不激烈，比夜里乖巧得多。果然猫咪是夜行生物，晚上精神比白天好多了。 　　小猫伸长脖子，在唐屹身上嗅来嗅去，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我们要去看医生了，你紧不紧张？可能还会要打针。” 　　唐屹举着他的小猫，想着自己刚才说的话。打针？他肩膀耸起打了个寒噤。 　　下次还是不要说这种话了，真令人害怕。 　　“欢迎光临。” 　　大门口的电子铃响起，前台的两个护士从电脑后边抬起头来，其中一个看清来人后，表情立刻有些惊喜：“富贵的主人，你来啦！” 　　唐屹嗯了一声，表情有些闷闷的，抱着猫包不吭气儿。 　　来的路上他遇到了一条狗，就在前边街角。那条狗长得可凶了，个头又不小，似乎是和主人闹情绪，任由主人扯牵引绳就是赖在道中央不肯走，冲着路过的旁人一顿吠。要不是脖上系着绳，怕是要飞起来咬人了。 　　牵狗绳的是个打扮讲究的老太太，倒是满脸歉意，尽力呵斥制止，只是收效甚微。 　　唐屹路过的时候，那狗似乎发现了他背上的猫包，直冲着他叫唤，包里的小猫肯定被吓着了。唐屹把包从背后挪到身前抱着，离那条狗远远的。 　　“今天周一诶，富贵主人没上班吗？”那第一次来就接待过唐屹的小护士自来熟地搭话，“富贵这两天还好吗？今天客人不多，可以放出来透透气哦。” 　　唐屹把猫包放下，刚准备拉开拉链，就听身后电子铃响起，有人推门进来了。 　　“哈哈，哈哈你来啦！”小护士忽然兴奋地冲着门口招手，“杨阿姨，你带哈哈来打针的吧。” 　　唐屹跟随她的动作回头看去，却见门外来的正是在路口骂街的那条狗。 　　但它现在的状态与刚才天翻地覆，一反嚣张跋扈的凶狠，身体下伏，尾巴下垂夹在后腿间，低着头眼神乱飘，一副不敢与人对视的模样。 　　唐屹这才发现，它的模样就是天生长得凶的。 　　小护士回头朝里边喊话：“罗医生，富贵主人带富贵来了，哈哈也来啦。” 　　听见那个称呼，唐屹顿时生出一股没由来的紧张。 　　那只长得很凶的哈士奇哈哈，它也听见了，两只前脚一跺地面，喉咙里发出一声不满的嗷呜。杨阿姨抬手在它屁股上拍了一下：“让你再不听话，我让罗医生来教育你。” 　　“嗷呜嗷呜！”哈哈不服气地和主人吵架。 　　她这边训着狗，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出现在前厅。高挑的个子很好地把工作服撑了起来，随手一拍都能拿出去做职业宣传广告。口罩遮去了半张脸，也能清晰看见笔挺的鼻梁，与俊朗的眉眼。 　　唐屹与那双眼睛对视上，点头打招呼，顺势避开了他的视线。 　　罗澍走上前，此时他的目光已经转向了哈哈，杨阿姨热情地扯着哈哈：“罗医生，哈哈快跟罗医生打招呼。” 　　接下来，唐屹亲眼见证了神奇的一幕。 　　那只哈士奇的脸上，竟然十分人性化地挤出了一个笑来，眼睑抖得飞快，眼神忽闪。夹着的尾巴也开始摇了起来，卑微地向罗澍示好。 　　唐屹紧紧抱着猫包，心生退意。 　　那么凶的狗都怕的人——唐屹已经开始替他的小猫咪感到担忧了。 　　“哈哈它好像很怕罗医生。”唐屹小声对护士说道。 　　护士摆摆手：“正常的，只要来这里打过一针，保证你家宠物远远看到这个路口就跑。其实罗医生对小动物很温柔的，放心好了。” 　　唐屹眼中带着渴望：“这里还有没有其他医生？” 　　“有的有的。”小护士连连点头，“我们还有一个颜医生，一个万医生。” 　　她话音刚落，从二楼楼梯上走下来一个人，穿着打扮和罗澍差不多，个子不算太高，但清瘦，显得高挑匀称。略有些长的头发在脑后扎起，尚且扎不起的碎发轻柔散落在脸颊边，却不会显得赘余，整个人清爽，眉眼温和。 　　唐屹犹犹豫豫，身边的人已经先一步开口：“颜医生，你给哈哈打一下针，我这边先看看这只小猫。” 　　颜青揣在口袋里的手抽出单边，比出一个OK的手势。他似乎是对唐屹笑了笑，眼睛弯了弯，口罩也微动。 　　唐屹抿紧了唇，偷偷瞟了眼罗澍。 　　那张侧脸线条分明，像是精准切割，带着锋利感。 　　还是颜医生看起来比较好说话。 　　果然，犹豫，就会败北。 　　他这边想什么无人知晓，小护士贴心地为他指路：“富贵主人，那就请你跟罗医生去诊疗室哦。” 　　“谢谢你。”唐屹礼貌道谢，语气停顿，仔细看了看护士小姐胸前挂牌，说道，“杲小姐。” 　　小护士面露惊喜：“哇！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不查字典就读对我的姓的人！” 　　唐屹顶着罗澍注视的目光，解释道：“图书馆里看到过。《淮南子·天文训》里记载，日登于扶桑，是谓朏明，故杲字日在木上。杲是日出明亮的意思。” 　　护士小杲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充满对文化人的钦佩：“富贵主人你平时爱看书啊？” 　　罗澍看她的眼神也变了，小杲低咳一声：“先给猫猫做体检吧，做体检先。” 　　优雅的电子女音响起：“欢迎光临。” 　　又来了新的客人，看来这家宠物医院的生意真的很不错。唐屹抱着猫包跟在罗澍身后，无可避免地望着罗澍的背影。 　　他的肩背宽阔笔挺，走路姿态端正。应该是最近才理过发，后颈清理得很干净，没有一丝多余的毛发。 　　唐屹摇摇头，不对，他注意这个做什么。 　　门外进来的客人单手捏着门把手，另一只手抱着个玻璃鱼缸。鱼缸里边装的不是鱼，而是一只成年男性巴掌大的乌龟。 　　杲护士看愣了好几秒，随即激动地叫起来：“罗医生！我们医院来了个王八！” 　　二楼探出一颗脑袋来，听见那句话暴躁得头皮几欲炸裂：“杲诗晴，你不要以为你叫这个名字就可以给我搞事情！” 　　唐屹停下脚步，愣愣地看着那颗脑袋，又看看杲护士，蓦的笑起来。 　　作者有话说： 　　杲诗晴=搞事情√ 　　你的猫可能是弱智 第6章 体检 　　二楼那人走下来，给那位抱着宠物乌龟的客人说了声不好意思：“新来的，不懂事儿，不会说话，您多担待。” 　　那位客人面上维持淡定，点点头：“没事，我也不必自己上赶着捡骂，都是小事，给我杰尼把病看好就行。” 　　小杲涨红了脸，连忙道歉，上饮水机边上倒了两杯温水端来：“医生都在忙，您请在这里稍等片刻，一会儿到您了会有人带您去见医生。” 　　把水放下，小杲对另一个准备跟着罗澍他们去诊疗室的护士打了个手势，加快脚步自己跟了上去。 　　她可不想在这里和那位客人低头不见抬头见，太尴尬了！ 　　唐屹看向几步走到自己身旁的小杲，问道：“刚才那个是万医生？” 　　但他穿着常服，是今天不值班吗？ 　　小杲摇头，小声道：“不是，他是这家宠物医院的老板，姓王，王冰虞。” 　　唐屹惊讶道：“你们老板好年轻啊。” 　　那人看起来和罗医生差不多年纪，二十五六的样子，说起来颜医生似乎也是如此。 　　小杲笑笑，帮他撑开门：“到了，我们先给富贵做下体检。” 　　被人从包里掏出来，放到桌面，唐富贵睁圆双眼，压低了身体四处张望，寻找可藏身之处。 　　罗澍双手控制住它，手指轻柔地在它的头顶抚摸两下，先安抚情绪，缓解紧张。 　　唐屹手足无措地站在边上，帮不上忙。 　　他看得分明，罗澍注视小猫的目光是柔和的。 　　能坚持从事这一行业的，应该都是喜爱动物的人吧。唐屹发现自己的担心好像确实多余，罗医生看起来对人有些冷淡，但对小动物每一个动作都很轻柔。 　　“先测体温，然后抽点血做个血常规吧。” 　　没得到回应，罗澍抬头看向唐屹，对方后知后觉他是在对自己说，点头说了声好。 　　“主人帮忙按住一下，捏这里。”罗澍指了下位置，唐屹一手托住唐富贵前胸，一手捏住后颈，小猫就半点不动弹了。 　　小杲上前握住后肢，唐屹还觉得这场面有些兴师动众，这样一只小猫还需要两个人控制。随即他就看见罗澍取出一支体温计，涂抹上什么，走到了小猫身后，在唐屹的注视下放入了小猫咪的菊花。 　　唐屹整个人都要不好了。罗澍解释道：“测肛温是最准确的。”唐屹机械点头，体检果然可怕。 　　五分钟后取出体温计，唐屹松了口气，像是自己也遭受了酷刑，心疼他的小猫咪。 　　体温在正常范围内，可以进行下一步操作。 　　罗澍转身从后方台面拿出一个小勺，从抽屉里取出罐头，打开从里面舀出一点，递给小杲。唐屹看着那勺带了些腥味的碎肉，好奇地观察。 　　杲护士机灵地接过小勺，在富贵鼻尖晃了晃，吸引它的注意力。 　　小猫咪嗅到肉味，伸出粉色的小舌头舔了舔，尝到美味，立刻放松警惕，一心投入到眼前的食物上。 　　它这两天对猫粮都没有什么兴趣，唐屹差点就要怀疑它是不是厌食，现在看来并不是。 　　可能它只是对那款猫粮没有那么喜欢，吃下去为了填饱肚子而已。 　　罗澍拆开一包一次性采血针，捏住小猫前爪，用事先备好的消毒棉花在下针部位擦拭几下。 　　唐屹瞥见泛着寒芒的针尖，别开头不敢多看。 　　忽然外面传来一声“嗷呜——”，凄厉得像是有人在虐狗。 　　好像是那只哈士奇的声音——也可能不是，毕竟唐屹在这里只认识那一条狗。 　　他本就紧张，听见声音绷着身体循声看去。即便他清楚知道，在房间里他只能看见墙面。 　　小杲理解地出声安抚：“哈哈打针呢，它就是这样的。今天还算好的，之前几次来都是进门就开始叫，它主人就在边上看着，实际上碰都没人碰它。别怕。” 　　唐屹不可能不怕，那声音听得他背脊发寒。 　　他怕打针，就算没打在自己身上，也害怕。 　　“可不可以不抽血啊？” 　　罗澍抬眼，小声提出意见的人没有更多勇气直视他了。 　　片刻，解释的声音从口罩后面传出：“体检做血常规是很有必要的。检查红细胞看存不存在贫血，白细胞可以看存不存在炎症感染，血小板看凝血状态。可以及时发现很多疾病，了解病人身体的基本状态。” 　　唐屹胡乱点了点头，不再出声干扰。 　　手起针落。采血、拔针、止血一气呵成，罗澍动作娴熟，没引起什么痛感。 　　富贵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前爪被人抓在手里，稀里糊涂挨完一针，它还沉迷于那勺罐头肉。罗澍松手，它收回爪子，吃得更专心了。 　　有时候做个吃货未尝不好，只要有吃的，什么烦恼都能忘掉。感受不到痛苦，少受多少罪，连恐惧都会消失，唐屹羡慕于这种天赋。 　　但他不能否认罗医生的功劳，他最大限度降低了这一过程的痛苦。要是真疼了，叫总是要叫两声的。 　　“小杲，拿去化验。”罗澍将采好的血样递给杲护士，对唐屹说，“检验结果半个小时出。” 　　“唔，好。”唐屹目送小杲离开，眼睛不知道该往哪放。他面对罗澍不自觉地就会紧张，到底为什么他也说不清。 　　罗医生的注意力似乎一直都在猫身上，唐屹发现这件事后暗暗放松下来，自以为隐蔽地观察他的动作。 　　罗澍双手在唐富贵身上各处轻轻按揉触摸，做着基本的触诊。 　　“上次的事情，我很抱歉。”罗澍说道。 　　他想了想，还是当面道个歉更为有诚意。 　　唐屹摇摇头：“没有，上次是我反应过度了。”他的再次道歉让唐屹有些惭愧，为自己那天的反应感到脸热。 　　“而且，”唐屹小声道，“它好像是真的不太聪明。” 　　罗澍不动声色，手上动作未停：“怎么？” 　　做触诊需要摸一摸腹部，轻揉肾脏、膀胱、胃等部位，看它会不会疼。唐富贵任他摆弄，没有挣扎。 　　唐屹说：“我听说，别的小猫天生就会用猫砂，它就不会。我在教，但它还没学会。” 　　罗澍动作停顿一瞬，若无其事：“那它怎么上的厕所，用马桶吗？” 　　“你怎么知道？”唐屹惊奇道，点点头，“你猜对了。” 　　“会用马桶的小猫，比用猫砂的小猫聪明多了。”罗澍说。 　　唐屹看着他，微微垂下头：“谢谢你的安慰，罗医生。” 　　罗澍认真道：“我是说真的。” 　　“但是，大家都会用马桶。”唐屹说道，“只有猫，才生来就会用猫砂。” 　　他的语气，就像会用猫砂才是绝顶的聪明，是举世无双的盛举。 　　罗澍快速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罗澍撑开富贵的眼睑、掰开它的嘴，查看眼结膜、口腔粘膜，有没有充血或苍白。 　　状态还不错，身体没有受过伤的迹象。罗澍又把猫从头到脚摸了一遍，看看肌肉长得怎么样。 　　最后得出结论，太瘦了，可能有些营养不良。 　　把小猫咪里里外外都摸了，罗澍对唐屹说道：“富贵身体还算不错，有点瘦，可能需要在饮食方面做一些改进。现在它吃什么？” 　　唐屹说道：“猫粮，捡到它那天一起被扔在外面的。我还另外买了羊奶粉。” 　　罗澍想着一下和他说太多估计也记不住，慢慢一点一点调整吧：“主粮不是不可以吃，不过最好还是自制。你可以买点鸡胸肉，白水煮了给它吃。不放任何调料，盐也不能放。” 　　唐屹掏出手机，打开录音：“医生，你再说一遍吧。” 　　罗澍：“……” 　　他重复一遍，又补充了一点：“它还有点黑下巴。”抬起猫猫头，亮出下巴上的黑斑。 　　猫的“黑下巴”是一种毛囊炎，可以用温盐水，或洗必泰敷一段时间。拿布擦干净后，再用百多邦软膏擦拭，同时适当补充维生素B。 　　“擦掉还会不会再长？”唐屹举手发问。 　　“如果没有改变引发原因，会。”罗澍给了个肯定的回答，“喂食的器皿不要用塑料的，表面凹凸不平容易细菌滋生，金属、陶瓷的比较好。猫粮过油也容易导致，所以我建议你自制。” 　　唐屹像一台没有感情的点头机器，罗澍说一句他就点一下头，非常认真地听着他每一句话。 　　触诊结束，罗澍让唐屹在这间诊疗室等着，他去看看外面那只“王八”。 　　唐屹把富贵放回猫包，熟悉沾有自己气息的狭窄空间，能让猫猫更有安全感。他在椅子上坐下，看到桌子靠墙的位置摆着一些宣传册，便拿起一本翻看。 　　他拿到的那本，是对猫各个品种的简单介绍。正看得津津有味，他听到了一声猫叫。 　　又嗲又娇气，尾音细细的，唐富贵从来不会发出这种声音。 　　甚至唐屹觉得，唐富贵根本无法发出这样的叫声。 　　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只长毛布偶蹲坐在半掩的门边。 　　浅蓝的眸子像两颗精心打磨光滑的海蓝宝，粉色的鼻子连着粉色的嘴唇，蓬松的大围脖和粗长的尾巴簇拥着首尾，布偶猫优雅得像个贵族小姐。 　　它一点也不怕生，与人对视毫不胆怯。 　　它的体型比富贵大了不知道多少，唐屹怀疑，那个猫包可能都装不下。 　　“啊！罗医生，桃子又越狱了！”小杲从外边冲过来，一把将布偶猫抱起，大大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体态优雅的布偶猫被抱起来也不挣扎，软绵绵地垂下四肢。 　　手感一定很好。 　　唐富贵的手感也不错，但短毛猫和长毛猫的手感肯定还是有些差距的。 　　唐屹直勾勾盯着布偶猫，见小杲要把它抱走，连忙说道：“长得真好看。我可不可以摸摸它？” 　　小杲见唐屹眼含渴望，抱着布偶猫走过来，让他摸两把：“它叫桃子，是我们医院收养的，现在已经一岁半了。” 　　唐屹感受到手里大围脖蓬松柔软，桃子非常淡定，任由陌生人触摸。他意犹未尽，但还是克制地摸了几下就收回手。 　　罗澍回到诊疗室的时候，小杲正抱着桃子准备送回二楼。布偶猫见到罗澍立刻发出又甜又嗲的叫声，身体一直往那边靠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它特别喜欢他。 　　桃子伸长了脖子，罗澍伸手揉了揉猫头，桃子便用脑袋在他指尖磨蹭。 　　目送小杲抱走桃子，唐屹问道：“那是你的猫吗？” 　　罗澍否认：“不是，我没有养宠物。” 　　可他明明看起来很喜欢小动物，唐屹很疑惑，睁大眼睛看着他，逐渐忘了面对医生的紧张：“为什么你没有养？” 　　罗澍抬起眼睑：“因为以后我的伴侣大概率也会养宠物，所以我没有必要再养一只。” 　　听得出来，他的语气很认真。以后的伴侣？是现在单身的意思吗？唐屹以为罗澍是不会缺女朋友的，他看起来就是会有很多人喜欢的类型。 　　罗澍又问：“还有问题吗？” 　　“唔。”唐屹想了想，指着那本宣传册封面猫模靠着的猫窝，“猫窝需要买吗？” 　　罗澍微点头:“你可以买，但睡不睡是猫的事。” 　　送布偶猫回去的小杲带着检查结果回来了，听见这个话题插了句嘴：“买什么猫窝啊，猫猫不是想睡哪就睡哪儿吗？猫猫不和你一起睡吗？” 　　唐屹摇头：“富贵没有和我一起睡过，它还没有上过床。” 　　“你叫也叫不来吗？”小杲问道，她家猫就爱钻被窝，都不用叫。 　　“我没有叫过。”唐屹说。 　　小杲一面把结果递给罗澍，一面出主意：“那你就试着叫叫它，说不定它就来了。” 　　和猫一起睡？唐屹想想都觉得那是件高兴的事，那就试试！ 　　小杲觉得罗医生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但还没琢磨过味来，罗医生就收回了视线，看着那份报告单。 　　“目前数据基本正常。今天就做一下体检和内外驱虫，如果需要接种疫苗，就过两天再来。” 　　罗澍放下那份报告，眼神询问，唐屹对医生的话没有异议，都听他的。 　　新带回家的猫咪不适合立即接种疫苗，最好在新主人家里饲养两周以上，并且没有出现任何疾病和不良反应，再来接种。 　　驱虫的过程很快，罗医生不仅抽血快准狠，喂药也动作迅速。一捏猫猫脸颊两侧，放着药的手指往里一投，合上猫嘴抚了抚喉咙，药丸就顺下去了。 　　当天回家的路上，唐屹就去菜市场买了一块新鲜鸡胸肉。回家拿白水煮了，耐心撕成条，放凉一点，盛进小瓷碗端给小猫。 　　守在旁边看着唐富贵吃下那碗肉，唐屹忍不住露出笑容。 　　罗澍这晚出现的时候，唐屹已经洗漱好躺到床上准备入睡了。 　　明天要上班，他得早点睡。 　　与蹲在地上望着自己的猫猫对视上，唐屹掀起被子往身上盖的动作出现了迟疑。 　　两两对视片刻，唐屹犹豫着，撑起被子形成一个空间，伸出手，拍了拍床铺。 　　“过、过来？” 　　罗澍：“……” 　　这个被窝儿，他是钻还是不钻? 　　你的猫可能是弱智 第7章 宝宝 　　罗澍最终还是坚守住了自己的操守，没有跳上那张看起来就很温暖舒适的床。 　　他又在窗台上趴了大半宿，陷入深深的沉思。 　　难道以后的每一晚，他都要趴在这里度过？ 　　他回头看向躺在床上那人，猫的夜视能力极好，他几乎能清楚看到那张面孔的每一根线条。 　　呼叫没有得到回应，唐屹眼中流露小小的失望。但那种情绪没有维持多久，他揉了揉眼睛，盖好被子躺了下来，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长长的睫毛覆下，自然生长的眉形状好看，鼻头稍有些圆润。 　　下巴掩进了被子里，只露出嘴巴。闭合的唇上有颗小小的唇珠，但他紧张的时候会抿起唇来，唇珠便不露于人前。 　　生得很乖，安静文气。罗澍的印象就是这样，就像脑中所能想象得到的，特别听话的别人家的孩子。 　　罗澍现在觉得自己一开始的判断有些失误，唐屹不会是那所大学的学生。 　　学生每晚都要查寝，也会有搬出来住的，那大部分都是年轻人为了和男女朋友同居。也有少部分人，是为了和朋友一起享受合住的氛围。 　　几乎没有独自租下单身公寓住在外面的。 　　和唐屹通话的那个女人从未在夜晚出现过——白天罗澍保不齐，毕竟他只有夜晚出现在这里。 　　这间屋子看不到第二个人生活的痕迹。 　　罗澍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好像现在才十点不到，唐屹的作息也一点儿也不像现在的年轻人。 　　他出现在这里的时间并不固定，没有规律可循，然后会准时在第二天清晨七点闹钟响起时，准时在自己身体里醒来。 　　一点不耽误上班，但这严重影响了他的日常计划。 　　那份原文资料还没看完，健身锻炼也放了好几天，医院里好几条六七十斤的狗，不健身根本扛不动…… 　　这样一只什么也做不了的小猫，趴在窗台上痴痴望着窗外直到天亮，作为人类恐怕是完全无法适应这样的生活的。 　　罗澍跳下窗台，看向桌面的笔记本电脑，以及放在床头柜的手机。至少得做点什么。 　　他上了桌，伸出前爪，试着揭开笔记本电脑屏幕。 　　不行，没有足够的力气。 　　顺着桌面跳到床头柜上，罗澍并没有多大期待，不知道开屏密码，这台手机也用不了。 　　猫爪的肉垫在屏幕上按了两下，屏幕在黑暗中亮起，罗澍惊讶地发现，唐屹的手机竟然没有设开屏密码！ 　　屏幕打开，就显示出最后停留的聊天界面。 　　罗澍绝对没有窥人隐私的癖好，他也绝非故意要看唐屹和别人的聊天记录，他只是无意间看见了熟悉的宠物医院logo，和熟悉的名字。 　　这是爱君宝宠物医院的官方号，唐屹睡前还在惦记着他的小猫。 　　罗澍看向熟睡中的唐屹，目光柔和很多。 　　在宠物医院工作，能见到很多对爱宠关怀备至的主人，也能见到很多根本没有做好准备，养了之后后悔放弃的主人。 　　看来唐屹大概率不会是后者。 　　聊天记录乏善可陈，都是围绕唐富贵，寥寥数语，都不用划动。 　　爱君宝宠物：亲爱的富贵主人你好哇，我是爱君宝宠物官方吉祥物，宝宝。有什么问题，叫一声宝宝我就会出现哟！ 　　糖一颗：宝宝你好。 　　爱君宝宠物：富贵需要打疫苗的话，一周后可以过来哦。 　　糖一颗：好的。 　　糖一颗：宝宝，我叫富贵的名字它不理我，会不会是耳朵有什么问题？ 　　爱君宝宠物：不用担心哦，今天罗医生看过了，富贵耳朵没有问题。猫猫耳朵有三十二块肌肉，听力范围是人类的三倍，但是不想听的内容，它还是会装听不见哒。 　　糖一颗：哦。 　　爱君宝宠物：有什么问题，随时欢迎在线咨询哦，【爱心】。 　　罗澍从那个孤零零的“哦”字里，看出了一股孤独落寂。 　　可能，他收养这只小猫，也是想要一个陪伴吧。 　　长时间没有操作，屏幕亮度维持一会儿，熄灭了。罗澍没有继续，跳下床头柜，回到了窗台上。 　　别的小猫大晚上都在干嘛？没有人理会的时候，独自一只猫玩儿吗？ 　　罗澍在诊疗室经常能听到一些主人甜蜜的抱怨，凌晨四五点就会被黏人的猫猫叫醒。 　　那些不独立的小猫咪，大概率是受到了宠爱的，被纵容的主人一边嫌弃，一边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眼抱进怀里。 　　他永远也无法成为一只合格的小猫咪，罗澍想。 　　恶作剧一般跳上那张床，罗澍用微凉的肉垫轻拍唐屹的脸颊。熟睡中的人微微收敛眉心，往被子里缩了缩，只把鼻子露在外面。 　　罗澍蹲坐在他的枕边，颇有些兴致地看着睡颜，抬起前爪碰碰他的鼻尖。 　　感觉到鼻尖发痒，唐屹微低头，鼻尖抵着被面轻蹭。 　　老实压着的头发被蹭开，散落在枕上，那副乖巧的模样遭到了破坏，却又生出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 　　罗澍如梦惊醒，他不知不觉盯着唐屹看了好久。脑子里好像什么都没想，又好像的确想了什么。 　　他不记得了。 　　白天罗澍上班的时候，精神有些不好，咽喉微痛，头脑昏沉。 　　一连几天不是从桌边醒来，就是从沙发上醒来，坐在那儿身上也没盖点什么，约摸是着凉了。 　　拿着保温杯到前厅接热水，冒着热气的水柱汩汩注入保温杯中，罗澍忽然瞥见一旁坐在前台整理表格的护士小杲。 　　“小杲。”罗澍叫了她一声，小杲立刻扬起笑脸看过来。 　　“富贵的主人加了我们官方号为好友，对吧？” 　　爱君宝宠物医院官方号幕后管理者小杲连连点头：“对呀。” 　　“嗯。”罗澍说道，“你有空可以给他多推送几篇靠谱的科普文章 。” 　　罗澍说完，端着保温杯往回走。小杲很是惊讶他竟然会主动嘱咐这种事情。一般宠物医生只和宠主谈宠物病情，哪有闲情逸致干这个！ 　　不过既然罗医生发话了，她二话不说，立刻掏出手机照办。 　　爱君宝宠物：富贵主人，每日学习一点宠物小知识，更好地照顾你的小宝贝哦。【链接】 　　口袋里手机震动两下，整理书架的唐屹没有立刻拿出来看，很少有人会在这个时间段联系他，大概率是各种软件推送的消息。 　　就算是休息时间，除了叶雨微和他的父母，也几乎没有人主动联系他。 　　放好最后一本书，唐屹把手机拿出来看了一眼，有些意外，消息是爱君宝宠物医院发来的。 　　唐屹记得，让他加好友的是那个叫杲诗晴的女孩。大眼睛白皮肤，萌萌的，很活泼外向。 　　它发来一篇宠物饲养相关的科普类文章，正是他现在所需要的。 　　感觉到了这家宠物医院的贴心，唐屹不由得笑了笑，点击屏幕回复。 　　糖一颗：谢谢宝宝。 　　正返回诊疗室的罗澍忽然回身看过来：“你是不是，让客户叫你，宝宝？” 　　他怎么知道？小杲后背一毛，差点要把手机藏到身后去：“呃……是，是的。有问题吗？” 　　虽然账号管理者是她，有极大的支配权，但罗医生要是发了话，要改还是得改。 　　罗澍看着她好几秒，却什么都没说，回了诊疗室。 　　这太奇怪了，罗医生之前虽然没有颜医生温柔可亲，但也没有这么……这么……小杲不知道有什么具体的词汇来形容，总而言之，他的态度有点诡异。 　　而这诡异的开端，就是富贵主人出现之后。 　　别的客人都没事，只有他格外受罗医生关注。 　　有情况！ 　　小杲以她的人格担保，绝对有情况！ 　　你的猫可能是弱智 第8章 屁吃 　　晚上罗澍到了下班时间，没有多耽误一刻，飞速回到家中洗澡换上睡衣，在床上躺好。夜晚很凉，他还得盖好被子。 　　支起下班路上捎回来的懒人桌，然后把笔记本电脑放在小桌板上，窝在床上继续读那篇看了四个晚上还没看完的文章。这样就有保障多了，就算中途失去意识，至少能保证他的身体不会着凉。 　　他每晚都会变成一只猫，这样奇异的事件的的确确是发生了，并且未知缘由。 　　罗澍对此并没有太多恐惧，更多的是对生活节奏被打乱的不满。 　　作为一个无神论者，罗澍此刻都不知道应该去找佛祖还是找上帝，他只知道实用主义至上，求神有用的话，以后他愿意成为一名虔诚的信徒。 　　当然如果玉皇大帝愿意帮忙，他发誓以后只信本土神仙，外来的和尚念什么经他都不听。 　　当晚罗澍毫不意外地又出现在唐屹家中，看了眼时间，此时是九点半，唐屹还未睡觉。 　　他抱着电脑坐在桌边，难得没有围着小猫打转。 　　不仅没有跟着小猫，他还一下一下小心觑着独自玩耍的小猫，探头探脑观察“敌情”。 　　偷偷摸摸的，像是准备实施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事件。 　　见小猫自顾自玩鞋带，一点也没有注意这边，唐屹放下电脑，揭开屏幕，在触控板上划了两下，操作进行了两步，又紧张地看了看小猫。 　　罗澍有一搭没一搭拍着眼前的鞋带，装作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 　　唐屹戴上了耳机，似乎是点开了一个视频，随后双手不再继续操作，专注地盯着屏幕。从罗澍这个角度什么都看不到，小猫太矮了，他只是这样猜测，或许唐屹是在看某些大家都懂的东西。 　　同为男人，夜色之下，生起一点兴致罗澍完全可以理解。 　　但他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连小猫咪都要防备。 　　他倒要看看，有什么东西是小猫咪都看不得的。 　　罗澍完全没有必要蹑手蹑脚，身为小猫的特殊优势，就是他可以悄无声息地接近——而且以唐屹投入的程度来看，他就算一路火花带闪电，唐屹也无法分神来看他一眼的。 　　事实上，他对那个视频是什么一点兴趣都没有，但唐屹看得太专注了，竟然完全无视了他。 　　罗澍跳上唐屹的凳子，没能引起注意，他索性一下从唐屹身前跳上桌面，再次展示猫科动物敏捷的身手。 　　电脑屏幕上没有任何需要打马赛克的画面，倒是有一窝奶猫，含奶量致死的那种。 　　是纪录片《萌宠成长记》。 　　罗澍盯着屏幕眼睛一眨不眨，太出乎意料了——唐屹竟然背着他看别的小猫咪。 　　唐屹吓得耳机都掉了，慌慌张张地抬起两只手遮挡屏幕，可屏幕根本不是两只手可以遮得住的。 　　慌乱之下，唐屹伸手捂住了罗澍的眼睛，可小猫太小，他一巴掌盖住了整个猫猫头。 　　罗澍：“……” 　　电脑屏幕已经合上了，唐屹坐在椅子上，低头给蹲坐在桌上的罗澍道歉：“我错了，我不该偷偷看这种东西的。小猫咪其实什么都知道，我这样做，肯定让你伤心了。” 　　“是雨微推荐给我看的，我一时没有抵抗住诱惑。”唐屹面露愧色。 　　雨微是谁？那天那个女人吗？ 　　罗澍没有心软，他严肃地注视着唐屹，虽然现在不能说话，但他要用目光进行谴责。 　　唐屹小心翼翼抬头，和小猫处于一个平等面对面的位置，他可以数清楚到底有多少根胡须。也看得分明，那双有点对眼的眼睛。 　　“噗。”唐屹努力保持严肃，他只有做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才能掩饰笑容，不能让猫猫看出来。 　　用叶雨微的话来说，那就是：充满智慧的眼神。 　　罗澍能看不出来就有鬼了，张嘴就喵，被唐屹手疾眼快捂住了嘴。 　　他眼神躲闪，自欺欺人地把小猫抱在怀里：“小猫咪是不能骂人的。” 　　罗澍张嘴在他的手指上咬了一口，轻轻的，不敢咬破。被咬了一口，唐屹也没有松手，罗澍放弃地在刚才咬的位置舔了舔。 　　唐屹忽然把他举了起来：“你刚才舔了我？” 　　罗澍面色凝重。 　　是的，他可能是疯了。 　　唐屹露出如在梦中的笑容，拿起手机就给叶雨微打电话：“刚才富贵舔我了！” 　　叶雨微听他那么兴奋，有些好笑：“猫猫狗狗都会舔人的啊。小猫天天给自己舔毛，说不定是和你混熟了，也帮你清洁一下。” 　　唐屹疑问道：“小猫天天都要给自己舔毛吗？” 　　“聪明爱干净的小猫咪都会给自己舔毛的，就相当于人给自己洗澡。”叶雨微非常以及完全肯定。 　　“可是，我好像没有看见过富贵给自己舔毛。”唐屹说着，目光落在怀里的小猫身上。 　　之前没觉得，现在提起这件事，那身柔软的毛看起来，似乎是略微缺乏打理的样子。 　　它还没有学会用猫砂，唐屹今天下班回来，又看到了地上的便便，不过这是小事，清理掉就好了，他有足够的耐心直到教会它。 　　但是现在发现富贵连毛都不会舔，这怎么办，也要他教吗？唐屹看了看自己的胳膊，有汗毛，但是只有一点点。 　　叶雨微说：“我看看……有的小猫离开猫妈妈太早，有些技能还没有学会，就会这样。” 　　罗澍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但，舔毛？ 　　小猫咪才舔毛，你舔吗？反正罗澍不舔。 　　唐屹挂掉电话，若有所思地在小猫头顶轻轻抚摸。罗澍脖子往上抻了抻，还挺舒服的，即便他不是猫，这也不妨碍他体会猫的感受。 　　“虽然罗医生说得不太好听，但那好像是实话。”唐屹小声嘀咕。 　　听见他口里冒出对自己的称呼，罗澍抬头看他，他现在就是后悔，很后悔脱口而出说出那句话。变成这只猫，或许就是他一时冲动的报应。 　　唐屹嘴角翘起，把他搂在怀里：“不过没关系的，不管你聪不聪明，我都很喜欢你。” 　　罗澍：“……” 　　这绝对是犯规！ 　　他不自觉有些恼，又觉得燥，在那个怀抱里坐立难安。试图挣脱圈着自己的那双手，挣扎两下又很快放弃，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 　　或许，不是报应？ 　　罗澍已经开始有点适应了，每晚出现在一只猫的身体里的情况无法改变，那就去接受它，他得到了既来之则安之的真谛。 　　唐屹看纪录片的时候，他也趴在旁边跟着看。 　　唐屹不再看别的小猫了，他看动物世界，连狮子出现都会跳过。 　　罗澍理直气壮地代为接受这份偏爱，唐富贵得是独一无二的小猫咪。 　　唐屹准点关灯睡觉，罗澍就会回到沙发上睡。他当自己是前来借住的客人，不仅睡得着，并适应良好。 　　就这么过了一周，又到周一放假，唐屹按约定带着猫包去给富贵打疫苗。 　　走到宠物医院所在的那条路上，远远看见小杲牵着一只毛发雪白的萨摩耶，似乎是刚从外面遛完狗回来。 　　“富贵主人，你来啦！”她也看见了唐屹，兴奋地对他招手，“今天带富贵来打疫苗吗？” 　　“嗯。”唐屹点头，“这也是你们的病号吗，好可爱。它生了什么病？” 　　小杲揉着萨摩耶的头：“它的名字叫海豹，之前吃下异物在我们这里做过手术，不过已经康复好久啦。这两天它主人有事，寄养在我们这里的。” 　　萨摩耶十分亲人，见到唐屹站在跟前，立起上半身就往他身上扑。 　　三十多斤的半成年体力道惊人，唐屹一时猝不及防，被扑得往后退了小半步，小杲叫了一声连忙扯住狗绳，把海豹拉回身边。 　　“啊！不好意思，把你裤子弄脏了！”小杲有些急，唐屹的裤子上被印了两个带泥的爪印。 　　“没关系的。”唐屹看了眼，不在意，有些好奇地问，“遛狗也是你的工作吗？” 　　他有点羡慕在宠物医院工作，工作时间就是和小动物们一起，有它们陪伴，多苦多累应该都会感到开心吧。 　　“何止遛狗，我们要干的事情可多了。”小杲掰着手指头给他数每日工作安排。 　　爱君宝宠物医院有四个护士，小杲超级热爱这份工作，每天早上都是第一个到的。上班打完卡首先第一件事，就是冲去住院部看看住院的猫咪，然后按一定顺序为它们进行生命体征的监测。 　　监测完就要履行铲屎官的职责，她可以自豪地说，整个住院部的猫砂盆都被她承包了! 　　清理猫砂的时候还要观察排泄物情况，如果有猫猫便便不正常需要及时告知医生。 　　铲完屎后就是喂食，精神好的还好说，住院的猫猫生病容易胃口不好，容易呕吐，甚至会因为病痛脾气差不好好吃饭，那就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了。 　　特别是遇上某些小病号需要一日多餐，喂食都是件特别艰难的任务。 　　做了这份工作，小杲觉得自己养啥都绝对没问题了，她家那只吃货猫猫简直不要太好照顾。 　　“没错。富贵不好好吃东西的时候，我也很着急。”唐屹稍微理智了一点，这绝对是一份辛苦的工作。 　　小动物不会说话，不会描述自己的病痛，只能靠医生细心观察仔细诊断。能做好这份工作，他们一定付出了很多的努力。 　　唐屹忽然有了一个想法，问道：“你们晚上几点下班呢?” 　　“晚上八点。”小杲想也不想，说完想起还有晚班，补充道，“值晚班的得到晚上十一点。” 　　唐屹下班时间早，回到家里除了看书就是看一些纪录片，现在他养了唐富贵，想了解更多的宠物相关知识，他继续问：“那我可不可以下班以后来你们这里啊？” 　　小杲手一挥，气势惊人：“当然可以，你是我们的客户啊，只要这扇门开着，你随时都可以来！” 　　进了宠物医院，小杲把海豹牵回二楼送回它的“客房”，唐屹抱着猫包在一楼等着。 　　今天前厅里没有客人排队，不过医生们的诊疗室里都有小病号，唐屹先把富贵抱出来，让它熟悉一下环境。 　　如果以后下班过来，肯定会带着富贵一起。 　　一团白色从二楼跑了下来，唐屹向那个方向看去，白团停在不远处，是那只叫桃子的布偶猫。 　　唐屹笑着和它打招呼：“你又越狱了吗？” 　　桃子嗲嗲叫了一声，跳上桌面，看着他手里的富贵，凑近嗅了嗅，突然就伸出舌头舔了它的耳朵。 　　富贵傻乎乎呆愣愣，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倒是唐屹高兴得不行，桃子给富贵舔毛了！ 　　这样的医院，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那么多的小动物，足以治愈一天的疲惫。 　　唐屹摸摸桃子，又摸了摸富贵，内心得到极大满足。 　　他很庆幸那个晚上，把富贵捡了回来。 　　同时也非常庆幸，他来到了这家宠物医院。 　　“好摸吗？” 　　“好摸。”唐屹抬头，看着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身边的人，一时没有认出来。 　　盯着那双好看的眼睛好一会儿，才猛然意识到他是摘了口罩的罗医生。 　　“来打疫苗吗，知道要打哪几针吗？”罗澍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因他的反应感到愉悦。 　　唐屹诚实点头：“我来之前查过了，要打猫三联和狂犬疫苗。” 　　一共四针，唐屹干干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颜青从诊疗室里走出来，抬手和唐屹打了个招呼，他刚送走一只被蜱虫咬了的金毛。 　　“颜医生，你来给富贵打针吧。”罗澍忽然说道。 　　颜青眼中带着浅浅的无奈：“一会儿预约的那只阿拉斯加你来打。” 　　“可以。”等价交换，罗澍没有异议。 　　打疫苗过程很快，唐屹一开始还有些不敢看，没想到只是一错眼，就结束了。他抱着一心舔着罗医生给的猫条的富贵，打心底觉得这里的医生医术都很棒。 　　不过打完针他不能立刻走，要观察半个小时。 　　有些小宝贝打完针身体会出现排异反应，或者过敏，情况严重可能会要了小宝贝性命。 　　唐屹抱着富贵在前厅里等着，因为没什么客人，桃子也被暂时容许待在这里。罗澍就坐在不远处，桃子这边嗅嗅富贵，然后跑到罗澍身边撒撒娇，左右逢源。 　　唐屹看到那个宠物医院的年轻老板牵着一只黑猫从外面进来，前台几个护士打了招呼，嘻嘻哈哈开起玩笑来。 　　“王老板，我们做得那么好，还不给我们多发奖金！” 　　王冰虞毫不客气：“你想桃子呢？” 　　“什么意思?”唐屹下意识把疑惑的目光投向离他最近的罗澍，为什么要想那只布偶猫? 　　罗澍打心底不愿意解释这种垃圾话，既然是唐屹问的，那他还是回答一下：“他说她在想屁吃。” 　　“为什么？”唐屹还是没懂。 　　罗澍抬起眼睑看他：“桃子的英语怎么读?” 　　唐屹一楞，随即笑起来，笑得王冰虞和那几个护士向他看来，不好意思地抿着唇低下头。 　　又来了几个客人，王冰虞抱着黑猫上了二楼，罗澍则进了诊疗室。 　　待在前厅等待观察的唐屹不时伸手摸摸布偶猫，它在唐屹小腿边蹭来蹭去，唐屹沾了一裤腿猫毛都觉得十分高兴。 　　门口电子铃一响，走进来一个带爱宠来看病的女孩。 　　见到唐屹腿边的布偶猫，女孩忍不住惊叹:“哇！这只布偶猫好漂亮啊，它叫什么名字呀？” 　　陌生人忽然和他说话，唐屹一紧张，脑中空白一片，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他涨红了脸，绞尽脑汁，不停对自己说，快想起来啊！快啊! 　　“它叫……它叫屁吃。” 　　你的猫可能是弱智 第9章 建钢 　　好在前台的护士们及时上来解围，接过女孩手里的宠物航空箱，引导她前去填表。 　　另一个护士上前抱起桃子，小声说道：“不好意思啦，桃子要回笼子去了。” 　　唐屹连忙摇头：“没关系，你带它回去吧。” 　　桃子被带走，唐屹也把唐富贵放回猫包里，这里人来人往，偶尔还有大型犬被主人牵进来，容易吓到小猫咪。 　　宠物医院周一不算特别忙，某个时间段来那么一拨人，一会儿又闲下来。 　　唐屹身旁座位的客人更换几轮，他以往都不知道，还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宠物。 　　他看到了一只灰色的大老鼠。 　　那绝对不是仓鼠。仓鼠太常见了，唐屹见不少同学养过，还有热闹街头会有大爷挑着数十个笼子当街叫卖。 　　小小个，毛绒绒圆滚滚，四肢尾巴都短短的，跑动起来和滚似的。窝在碎木屑里，像颗落入木鱼花中的糯米团子。 　　但这只很不一样，它的体型显然比唐屹见过的任何一只仓鼠都要大，手若是生得小些的，一只手都攥不住。 　　透明笼子可以清楚看到它身后那条长长的尾巴，仓鼠尾巴短得几乎看不见，它的外貌特征，无论怎么看，都和被称为“四害”的耗子差不多。 　　唐屹看得入神，那只灰耗子像是知道自己被围观了，也趴在透气儿的口上，与唐屹对视。 　　“你们……认识？”灰耗子的主人语气迟疑。 　　唐屹默默摇头，紧紧抱着手里的猫包不撒手。 　　这只灰耗子看起来像是会咬猫的。 　　灰耗子的主人是个剃了光头的大哥，见唐屹盯着自家宠物，嗨了一声：“我这个是宠物鼠，真不是大街上随便抓的。花枝鼠来的，精灵鼠小弟看过没？那小白耗子就是这品种。” 　　唐屹摇摇头，没看过他说的鼠小弟。灰耗子是不是鼠小弟他不知道，但是光头大哥看起来真的很像一个大哥。 　　光头大哥提高了笼子，给他展示自己的爱宠：“你瞧这小脸蛋，多可爱。它不咬人，真的。” 　　所有宠物的主人都觉得，自家的宠物不会咬人。就像唐屹觉得富贵是不可能会咬人的，对别人家的宠物，他还是抱着怀疑态度。 　　但他也反思了，这样的想法其实不大对。 　　事情的逻辑刚好恰恰相反，该考虑的从来不应该是宠物会不会咬人，而是如果主人约束、管理好自己的宠物，不管宠物咬不咬人，都咬不到人。 　　“它生什么病了吗？”唐屹小声提问以示友好。 　　光头大哥叹了口气：“昨天晚上它越狱了，估计是摔到哪儿了，我看它后腿不对劲，带它来给罗医生看看。以前它就摔断过腿，这里的罗医生给它接上了，还打了石膏。好家伙，这么短一条腿——” 　　他伸出食指和拇指，比划出一个长度，脑袋一扬：“我当场就真他妈厉害！” 　　唐屹笑起来，脑中出现他所想象的，罗澍顶着一张冷淡的脸，埋头给认真灰耗子小短腿打石膏的样子。 　　带着宠物来这家医院的客人大部分都很温和，张口闭口话里行间都是自家养小动物，聚在一块儿分享饲养秘籍，彼此相处和谐。 　　小杲处理完手上的事情，看着时间差不多，准备去通知唐屹可以带富贵回家了。刚到门口，就见一个身穿黑色皮衣牛仔裤的年轻人走了进来，鼻梁上架着墨镜，一抬下巴算打了招呼。 　　小杲热情地打着招呼：“建钢主人，你来接建钢啦，它今天一直在等你来接呢。从早上就抱着栏杆巴巴地望啊，脖子都伸长了。” 　　她的工作十分繁忙的样子，走过唐屹身边，快速说道：“富贵主人，你现在可以带富贵回家啦。今天还只是打了第一针，第二针要三周后来打，时间到了我们会短信提醒，放心哦。” 　　“好，谢谢你。”唐屹抱着猫包站起身，小声说，“帮我和罗医生说声谢谢。” 　　小杲停下脚步，见他拘谨的模样笑出声：“那还是你自己去吧，道谢当然是亲自去更有诚意。” 　　“他很忙，我就不去打扰了。”唐屹抿唇笑了笑。 　　“不忙的不忙的，今天客人比周末少多了。”小杲抬高了手，向唐屹身后摇了摇，“罗医生，富贵的主人还有话要和你说！” 　　身后的人逐渐接近，耳熟的声音响起：“还有事吗？” 　　唐屹差点咬了舌头。 　　罗澍坐在门口的石墩上，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椰子糖，包装纸撕开一半，洁白整齐的牙齿咬住露出的部分，把糖含进嘴里。 　　他把包装纸合在手心里塞回口袋，再掏出来，掌心里躺着一颗完整的糖，递给了唐屹。 　　像是变了个戏法。 　　唐屹接过糖，视线往宠物医院隔壁飘去。 　　小杲和刚才那个客人就是去了隔壁。那是一家宠物店，宠物用品应有尽有，还有宠物美容洗澡等人工服务。这家店和宠物医院相辅相成，客户共享，几乎形成了一条产业链。 　　主要，唐屹真的很好奇，“建钢”这个名字到底是属于哪个幸运儿。 　　然后唐屹就看到，那个潇洒的年轻人从隔壁宠物店里抱出来一只体型健壮的长毛猫，毛色像是狸花加白，却比寻常见到的长毛狸花猫威武雄壮太多。 　　别的猫看起来都是软绵绵，会撒娇的小妖精，这只猫看起来像是当过喵喵兵，还是能把其他猫都打一遍的那种。 　　唐屹收回视线，从猫包的透明罩往里看，唐富贵正懵懵懂懂地东张西望，那副小身板好像还不够挨建钢一巴掌的。 　　“那只猫是不是长得很大。”罗澍忽然开口。 　　唐屹嗯了一声，罗澍点头：“那是一只缅因，有十七斤重。你家富贵，现在只有两斤多点。” 　　差距那么大？唐屹还没来得及感叹，就听罗澍接着说道：“常规来说，小猫每个月体重会增加一斤左右，它的体重偏轻了。回头我给你一些熟自制的资料，你可以适当给它增加营养。” 　　“好，唔……麻烦你了。”唐屹说，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谢谢。” 　　“你付了钱，我就要付出相应劳动，不需要道谢。”罗澍舌尖抵着那颗糖，在口腔里翻了个面。 　　还是要的。唐屹在心里说道，指尖轻轻叩了叩猫包：“富贵好像还没有洗过澡。” 　　“现在不能洗，你再忍一段时间吧。”罗澍说道。 　　“疫苗还没有打完，才刚打了第一针。三个月的小猫还没有完成免疫程序，体内抗体很弱，不足以抵抗病毒。猫咪如果出现应激反应，抵抗力会下降，病毒更容易趁虚而入。” 　　“原来是这样。”他这么一说唐屹就明白了，埋头算着打完疫苗还需要多久。隔三周打一针，那还有六周，近一个半月的时间。 　　“你家猫平时出门吗？”罗澍问。 　　听到这个问题，唐屹脑中出现的画面是，富贵背着包站在门口，回头对他喵一声:“我出门啦!” 　　他眉眼一弯，又笑起来。 　　罗澍有些莫名，不知道唐屹的笑点在哪里。但他看着那张白净面孔上翘起的嘴角，自己的嘴角也隐隐有上翘的趋势。 　　“幼猫抵抗力差，现在天气还不够暖和，若是洗澡保暖工作没做好，容易着凉生病。小猫自净能力很强，这个问题不用担心，它又不出门，没有必要经常给猫洗澡。”罗澍耐心解释道。 　　唐屹听话地点头：“是雨微说，小猫没有洗澡，就不能上床睡觉。我只是想富贵到被窝里，和我一起睡。” 　　罗澍一口唾沫呛进了气管里，好悬没把那颗化了一半的糖也呛进去，咳得惊天动地面红耳赤。 　　唐屹担忧地看着他：“罗医生，你没事吧？” 　　罗澍埋着头咳嗽，抬起一只手摆了摆：你不说话我就绝对没事。 　　嘴里那颗糖化完，罗澍的放风时间结束，站起身准备返回诊疗室。唐屹看向侧面，指了指：“罗医生，好像是要找你们的。” 　　顺着他的指尖看去，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站在那里，手里捧着什么东西。 　　那女孩背着书包，穿着市里高中的校服，怯怯地上前：“我捡到了一只小猫。但是……但是我没有什么钱。” 　　罗澍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看着那只脏兮兮的小猫。女孩忐忑不安地等待着他的回答，心里多少也明白，不能强求他人无偿帮忙，如果被拒绝，她会马上离开。 　　片刻后，罗澍把小猫从她手里接了过去。 　　小猫看着脏兮兮，在他手里叫声十分嘹亮，精神头不错，这样的小猫一般问题都不大。 　　“眼睛分泌物有点多，不是大问题，弄点眼膏擦一下。身上还有一点猫癣，喂它吃维生素B吧，药店几块钱就有。带回去以后，保持小猫所在的环境干燥通风，有阳光就行。” 　　那高中生认真听着，仔细记住他每一句话。 　　罗澍说道：“如果你不方便养，可以暂时寄养在我们这里，等小猫情况好点，我们安排找人领养。” 　　“我，我想养，我会说服妈妈的。”那女孩鼓起勇气说道。 　　罗澍不置可否，低头查看一番：“其实大部分捡的小猫比买的更健康，田园猫皮实，很好养的。要养的话得做好驱虫，外驱可能要花点钱，大宠爱驱虫范围比较大，一支就行。内驱用吡喹酮，药店里有卖，十块钱二百毫克，用药量按体重，每一千克吃五毫克，三个月做一次内驱，够用很久。” 　　唐屹也在边上听，又学到了新知识，不过还是不要用上的好，他希望富贵一直健健康康的。 　　王冰虞在门里听了半天，实在忍不了，等那女孩一走，立即跳出来严肃道：“罗澍!这还是不是你家生意!” 　　罗澍头也不抬：“所以啊，又不是你一个人亏钱，急什么。” 　　云淡风轻丢下一句话，罗澍转身进了门，半点面子都不给。 　　“罗医生也是宠物医院的老板？”唐屹小声问凑过来看热闹的小杲 　　小杲拿手掩唇，小声交头接耳：“罗医生是技术入股，他和王老板是高中同学，颜医生和罗医生是大学同学。某种意义上，这家医院，也算是家族企业。” 　　你的猫可能是弱智 第10章 亲亲后脑勺 　　听见边上窃窃私语，王冰虞视线扫过来：“杲诗晴，你又在说些什么？” 　　被点了名的小杲梗直了脖子，抬起一只手：“没什么，富贵的主人说他想每天下班过来待一会儿，对不对呀？” 　　微微曲起的胳膊肘掩耳盗铃地往边上晃了晃，唐屹面对不熟悉的人有些不自在，还是配合地点点头：“对。” 　　只听说上宠物店玩的，宠物医院都是些别人家的小病号，有什么可玩的？王冰虞看了眼不说话的罗澍，撇撇嘴：“你的病号你自己招呼。” 　　他说完转身进了店里，罗澍注视着唐屹身前的猫包，片刻后说道：“你想过来没有问题的，不过店里每天都比较忙，没有人招待你。这里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都是来看病的猫狗，你要尽量避免自己的宠物和其他猫狗接触，不然很有可能被感染，那样可就麻烦大了。” 　　“这样啊。”罗澍说的话唐屹听进去了，是他一开始想得太过简单，罗澍这么一说，他才意识到问题所在。 　　再多可爱的小动物，这里也是医院啊，而且是专门收治生病小动物的医院。 　　罗澍见他低垂下头，补充了一句：“不过你想来的话，随时都可以过来。” 　　唐屹抬眼看他，乌黑的瞳仁嵌在那张略微紧张的面孔上，像一只在新领域前跃跃欲试又有些紧张的小鹿。 　　“谢谢你，罗医生。” 　　“不用总和我道谢。”罗澍说着，两边嘴角微翘，鲜明的眉眼透出注视小动物般的柔和。 　　离开宠物医院，唐屹背着唐富贵去了菜市场，带着宠物没法进超市，他便去了市场里的肉铺。背上的猫包引来一众阿姨围观，周围的声音都在夸小猫可爱，唐屹腰杆挺得更直，仿佛受到夸奖的是他。 　　买了几块鸡胸肉，带着富贵回到家没多久，唐屹收到了爱君宝宠物医院官方号发来的消息，一份标题是关于熟自制的表格文件。 　　爱君宝宠物：这里是一份表格，每日所需营养和微量元素的补充表格里都有涵盖，不怕麻烦的话，你可以适当根据实际情况做调整食物。每只猫体重不同，需求量也不同，表格里设置好了公式，可以根据体重计算食物重量。你自己看看，试着自制猫食。 　　糖一颗：谢谢宝宝。 　　爱君宝宠物：不客气。 　　唐屹打开那份表格，被详细列出的项目惊到，可以给猫吃的东西竟然那么丰富。他由衷感到高兴，以后可以经常换着煮给富贵吃了。 　　唐屹是从不挑食的，但他也知道，一直重复吃同一种东西肯定会腻味，猫也是一样的。即便现在看起来唐富贵很喜欢吃鸡胸肉，那也太单调了。 　　更重要的是营养要均衡，小猫咪无法自由狩猎，那就只能仰仗主人的投喂，食物的营养成分是需要主人关心的事情。 　　表格最前方写了熟自制的一些注意事项，除了肉类，还要额外准备添加剂，根据表格内生成的合理配方，保证营养元素平衡，需要用到厨房电子秤，每样精准到克。 　　唐屹看到，有一行写着每一千克食材加十克干海带增加碘，小猫一定要补碘和锰，这两种元素不能缺。紧接着，表格里写了猪肝锰含量多，鸡肝与猪肝营养差不多。除此之外，熟自制还需要手动添加碳酸钙、柠檬酸钙等添加剂。 　　这是当然的，人类都知道要吃加碘盐、补钙，小猫咪也是要的。 　　唐屹一边看，一边点头，这两天他就去把东西准备齐。 　　继续往下看去，表格还有提到补充复合维生素b，频率大概两天一次，维生素e则是两周一次。 　　他好像听罗澍提起过，维生素b药店里就有卖，几块钱一瓶，大概维生素e也差不多。都是不贵又好用的东西。 　　表格最末尾还有一行加粗的提示：不是每一只小猫都会吃熟自制，第一次不要大量制作。可以先将鸡胸肉、鸡肝加鸡心煮熟，试试小猫吃不吃。 　　最角落，是制作表格的人署名——罗澍。 　　看着那个名字，唐屹脑中自动对应上那张柔和注视自己的面孔，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视线下移，停在咕噜咕噜冒着泡的锅里，罗澍的脸便随着那些泡泡涌上来。 　　唐屹关上火，故作淡定地把鸡胸肉从沸水里捞出来，搁置到一边放凉。 　　喂唐富贵吃过白煮鸡胸肉，自己煮了碗面，吃完刷了一人一猫的碗，放回原位，唐屹就在一旁看唐富贵一只猫玩空纸箱。两颗尖尖的小牙扣在纸箱上，嘴一合一张就是两个小洞，打孔机都没它勤快。 　　唐屹眼珠儿盯着猫猫，思绪却有些飘，雕塑似的一动不动地出神。 　　回过神来，唐屹把唐富贵从纸箱里抱出来，搂在怀里。摸摸它的前爪，又揉揉它的下巴，看它眯着眼睛抬头露出脖子，喉咙发出舒适的呼噜声，他忍不住笑起来。 　　“罗医生人真好啊。” 　　“罗医生上回肯定不是故意说你的，他对你很温柔，你也知道的，对不对？”唐屹知道得不到回答，有些像是自言自语。 　　这样的状态之前也是罕见的，他更习惯于回来便不再开口。空无一人的房间里，乏善可陈的工作日常，就算是自言自语也无从开口说起。 　　盯着猫咪圆润毛绒绒的后脑勺，唐屹忍不住低头亲了一口。唐富贵忽然抬头看他，前爪虚虚在空气中抓了一下，琉璃般晶莹剔透的眼睛闪烁着光彩。 　　对变猫时间毫无掌控能力的罗澍，身体与神志表里如一的呆滞。 　　能不能不要总这么猝不及防？就不能让人有点心理准备？在这种情况下被人亲的感觉……该死，罗澍有种后脑勺发烫的错觉，两只悬在空中的爪子又抓了两下。 　　“你喜不喜欢他？”唐屹举起小猫，笑起来双眼弯弯，“我喜欢他哦。” 　　喜欢就是喜欢，没有多余的前缀。第一次见面的不愉快没有在唐屹脑中残留多久，他只知道现在他是有些喜欢罗澍的。 　　在没有钱的高中生带着小猫出现的时候，唐屹原本以为罗澍是会拒绝的，他看起来真的不像爱多管闲事的人。但是面对小动物，他还是将小猫接到了手中。 　　那真是个温柔的人啊。 　　他还是她？罗澍对这指代不明的告白摸不着头脑，心里几乎是立刻不满起来。 　　刚被亲吻过发烫的后脑勺温度也降了下来，他只是一只猫，在唐屹眼中仅此而已。 　　唐屹放下唐富贵，向洗手间走去，合上门的前一秒，灵活柔软的猫咪从门缝钻了进去。唐屹无奈笑笑，没有管它，揭开马桶盖坐了上去。 　　罗澍跳上洗脸池，双眼直直盯着坐在马桶上的唐屹。 　　时间一秒一秒过得缓慢，唐屹终于察觉空气中诡异的氛围，试着和小猫咪打商量：“富贵，我要上厕所，你出去好不好？” 　　罗澍当做没有听见，毛脸严肃，坐出了不动如山的气势。 　　有什么是他这只小猫咪看不得的，唐屹不是还看过他上厕所吗？ 　　你看我，我也看你，这样才公平啊。 　　你的猫可能是弱智 第11章 猫耳朵 　　唐屹是不会让小猫咪待在厕所围观自己的，他把唐富贵抱到门外，重新回到马桶上。 　　解决掉日常生理需要，打开门，唐屹见到小猫端正坐在厕所门口的毛垫上，正仰头张望。 　　它独自安静等待，用着小小的身躯，守护一个人类……上厕所。 　　唐屹用湿漉漉还滴着水的双手把它抱起来，目光定定注视，良久才缓缓眨了一下。 　　他的目光专注，柔和，注满宠溺与喜爱。 　　长久的对视令罗澍心中几乎要生出一种错觉，某种难以言喻不堪细想的错觉。 　　猫的体温通常都会比人类高上两到三度，他觉得浑身没有一处不在发烫，热腾腾的血液冲上薄薄的耳朵尖，非要抖落两下才能散散那股热气儿。 　　唐屹眼睑半垂，似乎被抖动的耳朵吸引了注意力，他的目光由对视转为盯着那双尖尖的耳朵。 　　握着小猫身体的手小幅度动了动，唐屹没能克制住强烈的渴望，低下头，缓慢地，缓慢地，将猫耳朵含在了唇齿间。 　　暖融融的猫耳朵比唇瓣的温度稍高一些，包裹着牙齿的嘴唇抿了抿，粗略地感受它的柔韧。 　　受到刺激的猫耳朵抖了抖，罗澍震惊到只剩下身体的本能反应，好半晌才从一团浆糊的脑子里拨弄出些清醒的意识——宠物的主人总是会忍不住对宠物亲亲摸摸抱抱的，这是人之常情。 　　但一切被称为“人之常情”的前提是，他得不是那只被亲亲摸摸抱抱的宠物。 　　这具小猫的身体亢奋激动起来，暗夜王者精神振奋到有些失控。 　　唐屹有些害羞地把猫耳朵从唇间放出来，在此之前，他完全理解不了什么是“含到嘴里怕化了”，怎么会有人因为喜欢就想要含到嘴里？ 　　他现在切身体会到了，原来有时候太喜欢了，真的会想要咬一咬。 　　仿佛是刻在基因里还未退化的原始冲动，这会儿泛上来，更真切地感受到人类也还是动物中的一种。 　　摇头晃脑的小猫刚落地，撒开四爪便开始跑酷，满屋子乱窜。 　　唐屹这回没有管它，只是在边上看着。 　　像带小孩上游乐场的家长，任由孩子撒欢地疯玩，成熟的大人则是淡定从容的，注意别出意外就好。 　　他从没有这样的体验，以往他都是被人看着的角色。 　　把唐富贵带回来以后，他才有机会站到不一样的角度，好像自己也可以成为独当一面的大人，为某些东西负起责任来，唐屹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 　　猫猫喜欢跑酷的原因，唐屹专门查阅过资料，他比较担心小猫是精神过度紧张，会伤到它自己，毕竟人类在正常情况下不会这样举止癫狂。 　　好在他查到了相关资料，用兔子分别关在空间宽阔的大笼子与小笼子做对照实验，大笼里的兔子会更活跃，时不时就像发了疯似的蹦蹦跳跳，而小笼子里的兔子则很少出现这样的情况。 　　经过检测，大笼兔子的粪便中糖皮质激素相较而言更低。糖皮质激素与压力成正相关，也就是说，大笼里的兔子压力更低。 　　最终得出的结论与唐屹所担心的完全相反，小猫是高兴、放松才会在家里跑酷，这样他就放心多了。 　　罗澍跑了好几圈才冷静下来，把自己塞进了墙角，自欺欺人地装蘑菇。 　　亲了后脑勺也就算了，他竟然被人含了耳朵，那个人的行为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富贵，要不要，到床上来睡觉？” 　　试探的声音响起，罗澍那两只雷达似的猫耳无法控制地转向声音传来的地方，但他意志力惊人，身体愣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地贴着地面，一动不动。 　　可恶，怎么能发出这样的邀请! 　　已经知道小猫咪会装作听不见的唐屹自我开解：“好吧，你应该是想自己待一会儿，那我先睡了。晚安。” 　　猫耳朵的灵敏度让罗澍想即刻长出两只手来捂住它。 　　他能清楚听见唐屹落下的每一步，甚至脑中凭空模拟出唐屹一步一步走到床铺边的样子。 　　然后是掀开被子，侧躺到床上，用被子盖住身体。这还不算完，他会左右两边各滚一下，让被子将自己全部包裹，不透一点风进去。 　　最后再惬意地呼出一口气，满意地为这一天画上句号。 　　罗澍摇头甩着头顶那两只不受控的耳朵，为什么要将每一个细节都听得那么清晰！ 　　不行，他还得再去跑两圈。 　　不是周一，也不是调休的日子，唐屹早上必须准点去上班。 　　为唐富贵准备好足够的食物，换好鞋，他的手已经搭在了门把手上。但目光接触到小猫的那一刻，他又收回了手。 　　把困得迷迷糊糊的小猫抱在怀里，唐屹在它脖子那儿挠了挠，呼噜声便响了起来。 　　它喜欢这样的触摸，就毫不掩饰地反馈出来，直白地撒着娇，唐屹更舍不得放手。 　　触摸着前胸柔软皮毛的指尖忽然碰到什么硬物，很快就过去了，唐屹差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他仔细地在猫毛里一寸寸探寻回去，在脖子与前肢那里找到了刚才摸到的硬块。 　　摸起来像是毛发结了团，不大，两颗芝麻粒的尺寸。唐屹稍稍拿指甲一拨，那硬块就松动脱离，轻而易举被取了下来。 　　一撮毛嵌在硬块上，取下来后看得更清楚，像是伤口结的痂，带着毛整块脱落。唐屹盯着指尖那一小撮毛，眉毛纠结到一起，难道是之前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受伤了？ 　　唐屹对宠物的知识再匮乏，也知道这肯定有问题。 　　作者有话说： 　　猫耳朵，嘎嘣脆。 　　你的猫可能是弱智 第12章 猫癣 　　收到宠物医院回复的消息时，正好九点，那边几乎是刚到上班的点就马不停蹄地来解惑了。 　　唐屹早上发现问题后，立刻放下小猫，拍了手上那块带毛的硬痂，发给宠物医院询问。重新回头去找扣下硬痂的地方，却因为浓密的猫毛覆盖得严严实实，他一时半会儿找不着。眼睑上班时间快要来不及，他只能暂时搁置下来，先出门上班。 　　此时一感觉到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唐屹立刻拿出划开屏幕查看，宠物医院回复了两条信息。 　　爱君宝宠物：请主人稍等哦，宝宝快马加鞭去帮您咨询医生啦！【惊讶】 　　爱君宝宠物：这张照片上的东西有点小，初步判断可能是猫藓。猫藓也分很多种，具体要检查过才能确诊，如果你有时间，带富贵来医院做个检查吧。 　　糖一颗：谢谢宝宝，我下班带富贵过来。 　　爱君宝宠物：不客气。 　　三两句结束沟通，唐屹收起手机。 　　不知道猫藓严不严重，他忍不住担忧，一下想这病会不会让富贵很难受，一下又不断反思哪里出了差错，才让富贵得了猫癣。唐屹左思右想，忍不住拿出手机输入猫癣进行搜索。 　　网页很快跳了出来，有关猫癣的内容一下涌入唐屹的视野。猫咪感染猫癣后毛发大量脱离、溃烂结痂的照片也随之显现，看得唐屹心惊肉跳。网页上描述，感染猫癣会伴随着剧烈的瘙痒，猫咪感到痒就会挠，越挠伤口越严重，陷入恶性循环。 　　那一看就很痛苦。 　　唐屹越看越难受，关闭网页重新将手机放回口袋，将心思放回工作上。 　　晚上就能去看医生了，医生一定会治好它的，唐屹难过地说服自己，不能因为那些事影响工作。 　　下班时间一到，唐屹动作比往常快了好几倍，收拾好自己负责的区域，同共事的大姐说了声再见，拎上包飞奔回家。 　　唐屹晚饭也没心情吃，把唐富贵装进包里立刻出发去了宠物医院。 　　到宠物医院的时候，医院里的几个护士正坐在一块儿吃饭。小杲见到唐屹立刻放下筷子上前接待，唐屹连忙让她先吃完饭，再等一会儿没关系的。 　　小杲摆手：“没事的，我吃得差不多了。我们本来就吃饭时间不规律，工作日都不见得能准点吃饭，今天还算难得的。上回我刚拿上筷子就来了客人，给我馋得不行，还不得放下干活。” 　　唐屹总算察觉自己来得不合时宜，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医生他们呢？” 　　“罗医生是吧？他应该还没吃饭，他都晚上回去吃。”一般情况下，宠物医院的客人第一次是哪位医生看诊，以后默认由那位医生负责。唐屹在小杲眼里已经是罗医生的人了，问这个问题当然是在问他。 　　那岂不是要到八点以后去？唐屹问道：“那么晚吃啊，不会饿吗？” 　　“个人习惯吧，咱也管不了哇。”小杲耸耸肩，朝着里边的办公室喊，“罗医生，富贵的主人来啦！” 　　一扇门打开，罗澍探出头来。他还如往常一样戴着口罩，不做表情时眉眼显得冷淡。 　　明明和第一次见到没有区别，但现在唐屹已经不会见到他就发憷了，甚至生出几分亲切感，迫切想让他为富贵看看。 　　罗澍对唐屹点头：“请过来这边。” 　　唐屹跟上去，进入诊疗室回身掩上了门。 　　把唐富贵从猫包里取出来，罗澍已经戴上了手套：“你是说在前胸那块儿发现的硬痂吗？” 　　唐屹嗯了一声：“但是现在找不到在哪儿了。” 　　那就是了，圆形的脱毛癣块是猫藓最常见的症状，多在头部、胸部和背脊部位，有些会伴随剧烈的瘙痒。唐富贵在罗澍手下乖巧地一动不动，粗略翻找了一遍没有找到可见的秃块，罗澍不能立刻下定论。 　　得了猫癣不是所有猫都会痒，他夜里并没有感觉到身上的异常。当然，也有可能是当时他的注意力全在别的方面，情绪波动过大影响了其他感官。 　　诊疗室里很安静，充斥着唐屹已经记牢的消毒水味。 　　他的目光定在罗澍身上，兽医正专注地查看手里的小猫，长而直的眼睫垂下，漠然与柔和两种矛盾的感觉一并在他身上出现。 　　唐屹印象里自己好像没和他说过几句话，说的几乎都和唐富贵有关。也对，医生与患者家长能说的只有患者病情。 　　但现在，他好像有点想和罗澍说些什么。唐屹这样想，也这样做了：“你没有吃饭，肚子饿不饿？” 　　罗澍抬眼看他，眼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意外。唐屹头脑一瞬空白，想不通自己为什么问出这样的话。 　　再老套的寒暄也只会问吃了吗，而不会问饿不饿。罗医生说饿了又怎么样，难不成还要给他饭吃？ 　　唐屹嘴角扯开：“我也还没吃晚饭。我请你吃饭？” 　　唐屹维持着僵硬的微笑，深深吸了口气。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啊，罗医生不会觉得他很奇怪吧！ 　　罗澍眼睑垂下，很快又抬起：“现在吗？” 　　没想到他竟然会回应！唐屹忙不迭拿出手机：“我来点外卖。” 　　罗澍从没有想过，唐屹会如此突然地提出请他吃饭，他更没有想过，还有人请吃饭是点外卖的。 　　等待外卖来之前，诊疗还需要继续。 　　小杲已经吃完收拾好了，跟着进来看有没有需要帮手的，罗医生一声吩咐，立刻屁颠屁颠拿来了一盏小灯。 　　那是伍德氏灯，也就是紫外线灯，在紫外线照射下，一些细菌与真菌会出现不同的荧光反应，无所遁形。罗澍打开灯在唐富贵身上照了一遍，胸前的部位发出不太明显的绿色荧光，唐屹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就是那里了。 　　“看样子可能是犬小孢子——也就是导致猫癣的真菌。”怕唐屹不明白，罗澍多解释了一句，关掉了灯，“伍德氏灯只能确定有真菌，不止一种真菌发出的光是绿色，所以到底是不是犬小孢子还需要用显微镜再确认一下。” 　　“如果是那个，严不严重啊？”唐屹有些慌，“我也没有带它去哪里，为什么会得猫癣啊？” 　　“富贵目前不严重，除了你早上拍的那块，好像没有找到其他的，主人发现得很及时。”罗澍语气中带着赞许，“很多猫本身会携带一些真菌的孢子，只是在健康的时候不会发作，抵抗力下降才会出现症状。” 　　小杲跟着安慰：“没错啦，真菌无处不在，小猫咪得猫癣不要太常见，就和人类得脚气一样普遍。有轻微的也有严重的，具体案例具体分析，富贵是没事的啦。” 　　他们这么一说，唐屹后知后觉想起，上回那个高中女生捡的小猫好像罗澍也说过它有猫癣，那时还说了些治疗的小方法。但唐屹一紧张起来，就全给忘了。 　　小杲继续说道：“说起来，海参也有猫癣，比你这严重多了。” 　　她话里的那个名字成功吸引了唐屹的注意力：“海参是谁？” 　　“海参是一只狸花猫，和海豹是一家的。海豹你还记得吗，上回你们见过的？”小杲指指门外，试图增强他的回忆。 　　唐屹记得海豹，那只雪白的半大萨摩耶，初次见面就给他裤子上留了俩泥爪印。 　　海参和海豹啊。唐屹笑起来，他们的主人取名字真有意思。 　　“富贵得剃毛。”罗澍冷不丁一句话，把唐屹的注意力全招了回来。 　　“全剃掉？”唐屹笑不出来了。 　　“不用全剃，剃胸口那一块就行。真菌孢子很容易附着在毛发上，剪掉毛发可以减少真菌扩增。” 　　罗澍这么说了，唐屹哪里会有意见。 　　罗澍从身后的架子上取来消过毒的推子，顺便教在一旁看着的小杲：“剃毛得注意，要从外向内螺旋剃。” 　　小杲举手提问：“为什么？” 　　“见过摊煎饼吗？”罗澍说，他捏着剃毛器比划动作，“本来真菌就在这么一小块地方，你从中间往外边刮——喏，全给摊开抹匀了。” 　　不得不说他举的这个例子形象而生动，小杲已经开始身上痒了。 　　“真菌可以通过环境向人身上传播，富贵接触过的衣物、桌椅等都需要消毒清洁。次氯酸钠有很好的杀菌效果，超市就能买到。”罗澍嘱咐道，“猫癣是可以自愈的，它现在症状不明显，我暂时先不给它开药，一定要让它多晒阳光。” 　　唐屹连连点头，他一定会照做的。 　　“次氯酸钠效果虽好，但猫咪舔舐会导致中毒。所以在使用时，一定要避免猫咪接触，家里消毒后记得再用清水擦拭一遍。” 　　唐屹开始几句还在用心记，后边依然很用心，但客观事实就是，他越听脑子越混乱，压根记不住，最终还是又打开录音录下了医嘱。 　　罗澍看着低头捣鼓手机的唐屹若有所思，片刻，忽然问道：“你会外语吗？” 　　“会一点。”唐屹有些莫名，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起了这个。 　　“你想不想，看一些原文的兽医学资料？”罗澍语气颇为认真，“如果你想看，我可以发给你。” 　　小杲惊呆，罗医生这个问题问得简直离谱，哪里会有普通人想看那种东西啊！ 　　唐屹想了想，点头道：“好。谢谢你了，罗医生。” 　　竟然真的有人要看啊！小杲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两人，什么登西？ 　　二十分钟后，外卖骑手冲进宠物医院：“唐先生的外卖！” 　　唐屹和罗澍一人一份咖喱蛋包饭，两人面对面坐在大厅里，在众护士的围观下吃饭。 　　罗澍淡定地咀嚼着口中食物，目光隐蔽地落在唐屹身上。 　　唐屹吃饭很专注，也可以说，他做每一件事都是专注的，心无旁骛，全然不在意周围其他。罗澍的目光长时间驻留，小幅度咀嚼的嘴角往上翘了翘，耳边传来那几个护士闲聊的声音，他掩饰性低头吃下一口，顺势收回目光。 　　吃完那份蛋包饭，唐屹对罗澍和其他护士道别，满足地带着被剃秃了一块的富贵回家了。 　　晚上罗澍不期而至，唐屹正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打开的是爱君宝宠物转发给他的那份原文资料。他抱着词典，挨个词汇查询过去。 　　罗澍眼中复杂，轻手轻脚走过去，倚靠着唐屹的手臂，和他一起看起来。 　　唐屹看着那凑过来的圆滚滚后脑勺，盯着屏幕认真的模样像是真能看懂似的，忍不住低头亲了亲。他不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是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那不能实质性阻止他和小猫咪亲近。 　　罗澍在他的手背上蹭了蹭，专心看着那份资料。唐屹也将注意力放回电脑屏幕，手握着一只猫爪不放，罗澍抱着自己也说不清的心思，任由他握着。 　　这是罗澍无奈之下的选择。 　　他从每晚都变成猫后，再也没能好好看完过任何一份资料。根据他的观察，唐屹是个专注好学的人，罗澍才会试探地问出那句话，其实并不抱有太大希望。 　　唐屹能答应其实罗澍有些意外，高兴之余也是将信将疑。或许唐屹只是随口应下，不会真的去看。 　　罗澍此刻是真的喜出望外，唐屹完全超乎他的意料——特别好的那种超乎。 　　他克制多余的情绪，更为努力地抓紧时间看那满屏文字，趁唐屹睡觉关电脑前。 　　变成猫了也不能影响他学习！ 　　你的猫可能是弱智 第13章 小包子 　　桌面上的手机忽然响起来，有人发来了通讯请求。 　　罗澍视线始终在屏幕上，没有分心去看一眼那个手机。他不会窥探他人隐私，也没有兴趣旁听他人通话，现在客观条件无法避开，只能主观上进行自我控制。 　　唐屹拿起手机，是雨微发来的视频请求。她知道唐屹的作息时间，这个点肯定还没睡。 　　点击屏幕接通，敷着黑色面膜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只露出一双眼睛和嘴巴，说话动作幅度很小，听起来有些含糊：“小唐，现在在干嘛呢，猫猫呢？” 　　女人的声音。 　　猫耳朵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转了转，很快罗澍把耳朵转回来，自我反省了一把。是男是女都是唐屹的朋友，和他有什么关系，学习得专心。 　　唐屹把摄像头转过去，对着电脑屏幕晃了晃：“罗医生给了我一份兽医学资料，我和富贵一起在看。” 　　“都是外文的？你看得懂吗？”叶雨微简直想不通，怎么会有兽医给客人发这种专业资料啊！ 　　“只看得懂一点点。”唐屹说得有点心虚，因为那个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他又笑起来，带着孩子气的炫耀，“富贵看得很认真，就像它看得懂一样哦。” 　　叶雨微哈哈笑了几声，问道：“白天你说你家富贵得猫癣啦？” 　　“嗯，我带富贵去看过医生了。罗医生说……唔，他说……”唐屹努力回忆白天罗澍和他说过的话，终于在脑海里抓到了一点影子，“罗医生说有小包子。” 　　“小包子？”叶雨微隔着面膜都能透出面上的困惑。 　　是犬小孢子！罗澍忍不住喵出了声。 　　唐屹伸长胳膊，将手机拿到电脑屏幕前，将小猫也纳入摄像头范围内。 　　这样一个动作转换，让他处在了小猫的正后方，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环住了小猫。 　　被人从身后笼住的感觉让罗澍别扭，灵敏的鼻尖尽是另一个人的气息，他的身体僵硬起来，紧紧盯着屏幕上贴着面膜的女人试图转移注意力。 　　女人看不清面貌，感觉得到对方很年轻。罗澍只是看了她两眼，视线无法克制地瞟向右上角的小窗口。 　　摄像头里他被唐屹圈在怀里，唐屹低头看着他，微微偏头，嘴角噙着笑。 　　唐屹拿指尖点了点被剃了毛的位置，展示给叶雨微看：“就是这里，罗医生把毛给剃掉了一点。他说猫癣是可以自愈的，没有明显症状，所以暂时不用上药。” 　　“那你要注意哦，我好像看到说猫癣会感染到人身上，会很痒的。最好还是弄点药来擦啦，有什么情况要赶快告诉医生听到没有？”叶雨微说完，意识到自己又老妈子上身，抬手在脸上拍了拍，“敷着面膜都不能阻止我这么多话，真是服了我自己。” 　　“那些罗医生都和我说了，我买了消毒水，给屋子消过毒了。”唐屹抬眼看向屏幕，笑眼弯弯，“我知道你是很关心我，我喜欢和你说话的。” 　　叶雨微对他说出这样的话已经见怪不怪，他口中的喜欢是再单纯不过的一种情感。喜欢阿猫阿狗、路边小花也是那种喜欢。 　　此情此景，叶雨微不由得回忆起高中时代，被那些喜欢上唐屹的女学生支配的恐惧。 　　一个生得干净好看、且温柔内敛的男孩子——最重要的是第一条，绝对不会缺乏仰慕者。不少人指望从叶雨微这里曲线救国，却不知道她这“曲线”才是最坚实的城墙。 　　令她欣慰的是，唐屹待人友好归友好，半点别样的心思都没有，甚至鲜少主动与他人打交道，没有被人拐走。 　　虽然至今还没听他说过喜欢谁，不过叶雨微认为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也没有人说非要找对象不可嘛。要是哪天找了对象，她才真要操心头疼。 　　这大概是出于一种老母亲心态，男孩子也得保护好自己呀。 　　叶雨微忍不住感慨一声：“但凡哪个男人像这样跟我说话，我都不至于这么钢铁直女。小唐，这辈子咱们是异父异母的姐弟，下辈子有缘再当情侣。” 　　唐屹重新低下头，眼里只剩下他的小猫：“下辈子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对不对，富贵？” 　　“喵。”对。 　　罗澍终于正视起那个女人，忽然生出一种没有任何 　　根据的得意。莫名其妙而又迅速，根本没时间细究。 　　他抬起前爪搭在唐屹的手上，仰头在唐屹的下巴上蹭了蹭。 　　唐屹头更低，鼻尖碰到小猫微凉的鼻头，笑得格外开心。 　　罗澍被自己无意识的动作惊到，迅速收回前爪，一阵心惊肉跳，强行转移注意力，不去细思这一动作背后的含义。 　　叶雨微一时间不知道是嫉妒小猫咪好，还是嫉妒有猫的唐屹好。不行，她也得去弄只小猫咪来养! 　　看了眼时间，叶雨微提醒道：“小唐，还过半个小时就要睡咯。我先挂了，改天再聊。” 　　“嗯，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唐屹将结束通话的手机放下，摸了摸猫猫头，又顺着它后背从头摸到尾。 　　舒服，但是舒服得有些偏离正轨。 　　罗澍作为一个自律且清醒的人，强行从唐屹手臂围成的圈里跳出来，同时也跳出了简单易得的快乐所设置的陷阱。 　　他绝不能沉迷于这种舒服，他得学习！ 　　唐屹困得很准时，时间一到，他便连着打了三个哈欠，准备关上电脑躺到床上去。可他一向电源键伸手，猫爪就会伸出来阻拦，重复几次唐屹才反应过来。 　　“你不想我关电脑吗？那我就不关了，我们约好，你不可以搞破坏。”也许富贵是想留一点光，也可能是它喜欢看电脑。唐屹决定满足它，翘起小指头，和猫爪勾了勾。 　　锁上键盘与触摸屏，再把整个电脑往桌子里边挪了挪，唐屹放心地去睡觉了。 　　几天后，唐屹再没有发现唐富贵身上有任何脱毛结痂的症状，带它去宠物医院复查，确定只是虚惊一场，它现在很健康。 　　罗澍猜测，应该是前段时间下雨天气潮湿，毛发里携带的猫癣轻微发作过，但很快自愈了。因为毛发打结，前胸部位残留了一小块，被唐屹摸了出来。 　　总而言之，见到小猫健康大家都松了口气。 　　宠物医院那位年轻老板带着自己的黑猫坐在大厅里，那只黑猫一点儿不像其他猫，见到狗或生人就躲，反而蹲坐在正中的桌子上，霸气侧漏。 　　王冰虞的黑猫叫煤老板，见谁都打，甭管多大体型的，照打不误。 　　打吉娃娃、打金毛、打二哈、打阿拉斯加。 　　但它对人类异常友善，是谁来都能撸一把的那种，边撸边给你喵喵叫。唐屹不敢当着富贵的面多摸别的猫，只摸了两下就收手。 　　小杲依然热情地招待着每一个客人，唐屹发现她几乎是靠宠物认主人，不仅是她，宠物医院里的人多少都有那么一点。 　　门外走来一个男人，他臂弯里抱着一只猫，另一只手里牵着一条黄狗。 　　“海参主人！”小杲凭猫认人，语气轻快地打着招呼，“海豹呢？你牵的这条是新……” 　　她的狗字还没出口，那条黄狗侧过头看来，露出一张傻白甜的笑脸——它就是那只被称为微笑天使的萨摩耶，海豹。 　　“我先把这条蠢狗送去隔壁。”海参的主人声音里透着一股看破红尘的沧桑。 　　唐屹回想着第一次见到海豹时那身雪白的毛发，再看着眼前被泥裹成黄色的狗，好像有那么一点懂得他的沧桑。 　　把海豹送进宠物店洗澡，男人带着一裤腿泥进来，手里抱着那只名叫海参的狸花猫。 　　唐屹听见王冰虞叫那个男人余哥，他问：“你这是？” 　　“哦，没什么，就是看天气好，上午带他们去了趟郊外散步。”余哥脸上露出一个迷幻的微笑。 　　只不过是那只蠢狗挣脱绳子，跳进泥坑滚了十来圈，紧接着防止被他抓住跑了三四公里而已，没出什么大事。 　　他确实心态崩了，但没有全崩。 　　作者有话说： 　　说一下更新频率为隔日更，收藏每一千加更一章 ，海星每五千加更一章，评论每五百加更一章。谢谢各位大可爱的收藏海星评论！ 　　你的猫可能是弱智 第14章 余哥 　　海参一点儿不怕人，但它的不怕人和煤老板还有些不一样。煤老板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彪悍型，海参则是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淡定型。 　　二楼住院部住着猫狗，店里隔音效果不错，偶尔也会有几声犬吠漏下来。不常外出且从未与其他小动物相处过的小猫咪容易被狗吓到，出于谨慎起见，唐屹还是让富贵待在猫包里。 　　余哥把海参放在桌上，听到楼上的犬吠，海参丝毫没有反应，悠闲看着四周，尾巴轻轻甩了甩。 　　圆滚滚胖乎乎的狸花猫发了腮，那张脸圆乎乎的，整个看起来很敦实。发腮一般是只有公猫发育期间才会出现的，成年之后很难再发腮。某种意义上来说，发腮可以算是一种性征。 　　海参被主人放下后，唐屹才看到它背上的毛被剃掉了一大块，露出了扎实的肉体。 　　一看它的伙食就非常不错，根本不是毛多导致的虚胖。 　　小杲拿来海参的病历本，交给罗澍：“罗医生，给。” 　　海参是罗澍的病号，主人今天来是给它拿药的，顺便再让罗医生看看身体恢复情况。 　　唐富贵幸运地只是出现极轻微的症状，很快便自愈，海参就没那么走运了。 　　它不幸患上了猫癣，主人梳毛的时候发现的，那会儿不过米粒大小。但主人工作忙没时间带来宠物医院，自行搜索后在网上买了药。 　　也不知道是因为买了假药，还是因为操作某个步骤出了问题，那药用了一段时间，不仅没用，症状还加重了，结果就如现在所示。海参背上出现了三个指甲盖儿那么大的秃斑，一气儿把背上的毛剃了个精光。 　　上回来有一种药没货，这回不得不再来一趟。余哥无奈道：“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算忙死也要抽空来一趟的。” 　　在罗澍看来，海参的主人已经做得很不错了，至少没有因为麻烦放弃治疗。 　　余哥重新抱起海参，跟在罗澍身后准备进诊疗室，唐屹试探着询问：“我可不可以跟着看一看啊？” 　　他记得猫癣是一种可能会反复发作的病，这次是富贵走运，要是以后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他跟着看看也能有个心理准备。 　　“诊疗过程不能围观。”罗澍故作严肃，“我们得保护病猫隐私。” 　　余哥一挥手：“没事，随便看，你别上手摸就行。” 　　他捋起袖子，露出手臂上圆圆的红斑：“瞧见没，这就是代价。” 　　唐屹紧张地后退一步：“我就，我就远远的看。” 　　余哥不在意地笑了两声，放下袖子跟在罗澍身后进了诊疗室。 　　一支全新药膏被拆开，罗澍让余哥上前扶住海参，将药膏挤在指尖往海参背上抹。 　　“真菌感染是很顽强的，治疗猫癣是长期战役，有可能两三个月都不会好。这支药是伊曲康挫，治疗猫癣效果最好，这是一种广谱抗真菌药。任何药都会对肝肾有所损害，所以用药量一定要控制好，最小剂量是每千克五毫克用量，主人要注意。如果发现海参食欲不振，可以暂时停药，如果担心，就两天上一次药。” 　　涂好药，罗澍抽了支笔，在药膏包装盒上写下用药量，方便主人查看。 　　余哥点头：“还有其他需要注意的吗？” 　　“上次给你开的灰黄霉素，是三十毫克每千克用量。”罗澍说道，“你有空可以给它洗药浴，最好的药浴用药是麻辣洗，先洗一次看看效果。” 　　唐屹乖乖在边上看着没有说话，心里却想，麻辣洗和麻辣烫是什么关系？ 　　罗医生说医嘱的时候，说两句便会看宠物主人一眼，确认对方是有在注意听。 　　那双眼睛很认真负责，他一定很热爱这份工作。唐屹这样想，不知不觉注意力从病号猫全部转移到了罗澍身上。 　　罗澍低着头在病历本上写字：“给它吃维生素b的时候你自己也跟着吃点，耻辱圈也要尽早安排上。” 　　“有有有，家里备上了。”余哥忙不迭点头。 　　看诊完毕，唐屹跟着他们从诊疗室出来，海豹还在隔壁洗澡，那一身黄泥没俩小时绝对搞不定。 　　唐屹回去也没有特别的事做，小杲自告奋勇带着他上二楼去看住院的小动物，还特意把桃子放出来陪他玩。 　　唐屹不好意思让富贵看着他和别的猫玩，便把富贵也放出来，桃子看起来特别喜欢富贵，不停给它舔毛，两只猫相处非常愉快，他的心虚稍微减轻了那么一点。 　　和小动物玩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楼下来了客人，小杲得下去招待。唐屹意犹未尽地送桃子回笼，抱着富贵下了楼，海豹也已经洗完澡准备和主人回家了。 　　余哥小声嘀嘀咕咕牵过狗，回头给众人说了声再见，离开了宠物医院。 　　“啊！余哥，你的药！”小杲一眼看见前台桌面上海参的药没拿，当即大叫一声，人却已经走远了。 　　见小杲手里拽着其他客人的大狗，脱不开身，唐屹走上前：“我帮你拿去给他好了。” 　　走出店外追上余哥，唐屹说道：“余先生，你的药忘拿了。” 　　唐屹看到余哥古怪地瞧了他一眼，却不好发作似的，掂着狗绳的手颤了颤，才别扭地吐出一句：“我不姓余。” 　　他接过唐屹手中的袋子，道了声谢，转身就走，撵着海豹的步子迈得飞快。 　　唐屹有些莫名，回到宠物医院，满脸茫然无措：“我一直听见你们叫他余哥，为什么我叫他余先生，他却说自己不姓余？” 　　王冰虞当场大笑起来，夸张地拍着桌面，差点整个儿从椅子上出溜到地板上去。 　　罗澍十分难得地情绪明显外露，强忍着笑，好心替唐屹解惑：“他确实不姓余，他姓张。” 　　王冰虞笑得更大声了，二楼住院部刚歇下来的狗吠跟着响起。 　　直到他捂着岔了气的肋部哎呦一声，才收起猖狂的笑声。 　　看着罗澍露出来的登记表上“张余戈”三个字，唐屹反应了几秒，忽的笑出了声。 　　一只名叫海参的狸花猫，和一只名叫海豹的萨摩耶，它们的主人，叫张余戈。 　　你的猫可能是弱智 第15章 两元店 　　事物的发展大多都是如此，一回生，二回熟。多干几次，一切都会变得理所应当，顺理成章。 　　罗澍在唐屹家囫囵吞枣地看完了那份外文资料，白天再抽空把个别没太理解透彻的地方整理出来，慢慢消化。 　　在那之后他又给了两份资料给唐屹，唐屹会认真把文件保存下来，晚上回去在电脑上打开，然后认真地看前面几行。 　　但也仅此而已，再多的，就看不下去了。 　　并不是唐屹不想看，而是外界诱惑太大了。那个外界诱惑，是罗澍……变成的那只猫。 　　外文资料枯燥难懂，字里行间被陌生的专业词汇填满，挨个查询出来是很费神的一件事。还好，有小猫咪陪唐屹学习。 　　有那么一个暖烘烘毛绒绒的小东西在身边，让他身心放松。只是有猫在，学习状态持续不了多久唐屹就会无法控制地分心，注意力全转移到猫身上。 　　原本只是想让学习氛围变得放松，结果演变成了彻底放松。 　　不是我方无能，而是敌军狡猾！ 　　柔软的小生物，安安静静一声不响。许是习惯了新环境，再也不像之前那样独自缩在角落。尤其自从他们开始一起看电脑，小猫变得亲人许多。 　　唐屹忍不住分神去看，越看越喜欢，手痒痒地去摸摸它圆滚滚的后脑勺，从头顺到尾。 　　手摸到尾巴那儿也不立刻放手，唐屹曲起手指虚虚地抓握，形成一个空心环，套着从尾巴根儿捋至尾巴尖。 　　小猫咪便会用上一点力道，把尾巴从他手里收回，妥帖地收到身体一侧。 　　明明都是皮毛骨肉拼凑而成，小猫的尾巴尤为柔软灵活，像是区别于身体的单独个体。专注盯着屏幕的小猫即便没有理会外界，尾巴也会做出反应，这让唐屹觉得很有意思。 　　“富贵。” 　　他叫小猫的名字，小猫的身子一动不动，尾巴尖小幅度颤颤以示回应。仅是这样，唐屹就会开心起来。再多叫两声，直到猫尾巴大幅度摆动，传达出“差不多得了”的讯号，才心满意足停下。 　　罗澍对他这样的行为采取听之任之措施，稍微配合一点而已，寄人篱下么，不寒碜。 　　宠物医院也对唐屹三天两头跑来心照不宣地划为寻常事。 　　唐屹喜欢这边的小动物，他一来，桃子就可以不用越狱，光明正大地出来遛弯。 　　但小杲总觉得罗医生怪怪的，他以往就在诊疗室、住院部、手术室、输液室、X线放射科室还有B超室来回转，鲜少到前厅里来和人聊闲白——当然，这是应该的，哪有大夫成天和人闲扯的，那多不专业。 　　可自从唐屹隔三差五到宠物医院来报到，罗医生出现在大厅的频率大幅增加。 　　前台附近有个货架，上边挂着隔壁宠物店送来代售的一些小玩具和零食。唐屹抱着自家小猫在货架前，低头盯着玩具仿真鱼看了很久。 　　那是一条印成鲫鱼的仿真鱼，一比一还原鲫鱼外形，光滑特性的面料让印出来的鱼鳞看起来带有光泽。唐屹伸出食指拨弄两下，又捏了捏，忍不住笑起来。 　　他捏够了，摘下来在唐富贵面前晃了晃。显然小猫对此并不感兴趣，懵懵懂懂东张西望，对仿真鱼视而不见。 　　唐屹轻轻呼出一口气，把鱼又挂了回去。 　　罗澍就悄无声息站在大厅通往诊疗室的过道口上，看完了全程。趁着唐屹还没回过身来，转身回了诊疗室。 　　而小杲站在前台，旁观了罗医生看唐屹的全程。 　　好家伙，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呗？ 　　那天唐屹临走的时候，罗澍让小杲把那条仿真鱼送给唐屹，小杲左脸写着“八”右脸写着“卦”：“收钱不收啊？” 　　罗澍冷眼看着她：麻溜去。 　　得嘞！小杲取下那条仿真鱼，又拿了一包冻干鸡心，麻溜追到门口。 　　“这是给我的吗？”唐屹有些惊讶，下意识先接过对方手中的东西，忙不迭道，“我给你钱。” 　　“不用，罗医生请富贵的。”小杲往门里指了指，对唐屹眨眨眼，微圆显嫩的脸萌萌的。 　　唐屹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能瞧见一个往里走的高大背影，抿唇笑了笑：“帮我谢谢罗医生。” 　　“你还是自己去吧。”面对唐屹，小杲丁点客气都不剩下了，笑嘻嘻晃着身体，“人家才不稀罕从我嘴里说出来的谢谢呢。” 　　唐屹想了想，点头道：“那我明天来，再和他说谢谢。” 　　晚上罗澍看到唐屹，他拿着那条仿真鱼翻来覆去揉捏把玩，笑容就没从他脸上消失过。 　　罗澍也是，但毛太多，看不出来。 　　多来宠物医院几趟后，唐屹总算见到了小杲口中的万医生。 　　万芷是三个医生里唯一的女性，前段时间休假结婚度了蜜月，刚回来。隔三差五就会有男客人跟前台护士打听万医生情况，然后就会得到统一答复—— 　　“我们万医生名花有主，你没机会了哈。” 　　现在再遇到来打听的，回答略微有了那么一点不同，由名花有主变成了英年早婚，总之其他人是没有机会的了。 　　唐屹对万芷很有好感，她和叶雨微有点像，做事认真坚决果断。不过万芷比起叶雨微来，多了些女性的柔美，对待唐屹以及其他顾客，都温柔可亲。 　　叶雨微成日护犊子似的，对可能具有潜在威胁的外人总竖起一身刺。她要是温柔下来，唐屹觉得，可能就是万医生这个样子。 　　不过人不可能一样，有自己的个性才好，他喜欢叶雨微，喜欢万芷，活泼开朗的小杲他也很喜欢。 　　万医生的温柔形象没能在唐屹心中维持太久，当时她暴躁地从诊疗室里冲出来，表情狰狞地高举手中的扫把往门口扎去，把蹭着唐屹手的桃子吓得四爪离地，飞起一米高。 　　坐在沙发上的王冰虞满脸惊恐，连忙喊人拉住她，几个护士上前，不停安抚。 　　万芷愤怒咆哮：“放开我！我要去砸了那个音响！成天单曲循环我都要疯了！” 　　好在现在店里没什么客人，唯一看到这一幕的外人就是唐屹。小杲觉得，他好像也不是那么外。 　　万芷手一松，扫把坠地发出一声响，颤抖的双手捂着头，表情痛苦：“我的头快要裂开了。” 　　让她反应如此激烈的根源，是宠物医院隔街对面如旱地拔葱般出现的两元店。 　　一开始都没有人注意到，那家铺面也没怎么见人进行装修，一直关着门。 　　仿佛是一夜之间发生的变化，早上小杲来开门，对面响起的音乐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回头看去，街对面一家装修简陋的两元店不声不响开起来了。 　　开的时候的确不声不响，但开了之后惊天动地。 　　每天开着大喇叭放DJ神曲，间歇性来两句：“全场两元，统统两元。两块钱你买不了吃亏，两块钱你买不了上当，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耳熟能详的句子，唐屹已经会背了。 　　全天候不停歇的音乐十分扰民，宠物店里的人去交涉过，没用，人家压根不搭理。 　　万芷这辈子最恨单曲循环，任何一首歌，只要在非自愿情况下在她耳边单曲循环，她一定会恨上那首歌。 　　在她看来，被迫单曲循环是极大的精神折磨，那些歌的作词、作曲、演唱都该被抓起来判刑。 　　重新抄起扫把，万芷准备去和对面的两元店同归于尽！ 　　罗澍出声阻止了这场闹剧，决定再去和对面谈谈。但他刚走到门口，忽然脚步顿住，转身折返，一言不发向诊疗室走去。 　　万芷刚想要询问，目光瞥见门外边，霎时收起所有表情。拢拢散乱的发，把手里的扫把交给护士，若无其事地跟着往回走。 　　好奇怪。唐屹满腹疑惑，他看见宠物医院大门外站着一个年轻人，穿着打扮时髦，右耳显眼地戴着一颗耳钉，眉眼间带着桀骜。 　　那人没有带着自己的宠物，唐屹想，难道是在这里住院的小动物的主人？ 　　“罗澍……”那人叫了一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来找罗医生的？唐屹又多了几分好奇。 　　罗澍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即将消失在诊疗室门后，那人声音更大了些，“罗澍！” 　　合上的诊疗室门顺畅无阻。 　　整个大厅里的人出奇默契，集体噤声无视了他，各自散开继续之前的工作。 　　小杲上前抱着桃子准备送回二楼，唐屹小声问道：“大家怎么了？” 　　小杲白了门外那人一眼，不情不愿地解释：“他是抛弃桃子的人。” 　　桃子的前主人？ 　　唐屹没有想到，那么漂亮亲人的布偶猫竟然是被人遗弃的！ 　　小杲语带嫌恶：“桃子六个月大的时候得了猫传腹，那个人知道治疗需要的费用后，说光买它就花了很多钱，不想出钱给它治，把桃子扔在这里自己跑了。等罗医生把桃子治好，一直养在店里，那个人竟然还敢厚颜无耻地跑回来要，我们能给他好脸色就怪了！” 　　她越说越气愤，气鼓鼓地加快脚步抱着桃子上了楼，一眼都不想给那家伙看到。 　　唐屹看向门外，眼中茫然。桃子的前主人是来要回猫的吗？那……富贵的前主人呢？ 　　王冰虞从沙发上起身，进去没一会儿，从医院里边搬出了自己的私人音响，走到门外，语气冷漠地驱逐那个人：“这里是宠物医院，不是闲杂人等逗留的地方，别打扰人家做生意，让让。” 　　那人看了他一眼，让开一步。 　　王冰虞把音响放在了门口，声音调到最大，打开开关。 　　唐屹听见音响里传来罗澍冷酷的声音—— 　　“两块钱，你买不了吃亏，两块钱，你买不了上当。两块钱你什么都买不了，你个穷逼。” 　　那话好像意有所指。 　　唐屹一直关注着门外，生动地看到了一个人的脸是怎么变绿的。 　　你的猫可能是弱智 第16章 益生菌 　　那个人，他恐怕不是第一次来了，看宠物医院里其他人的反应就能知道。 　　唐屹抱着身前的猫包，手臂圈得紧紧的，硬邦邦的外壳与肢体紧紧挨在一起。 　　过度用力挤压得手臂隐隐酸疼，他才能感受到切实的存在感，似乎借此才能得到一点心理安慰。 　　“唐屹，唐屹。嘿，小唐！” 　　王冰虞在几步开外唤了好几声，唐屹反应慢了几拍，才扭头看向他。 　　没想到王冰虞会突然和他说话，唐屹不知所措，唔了一声。 　　“别站在这儿了，进来吧。”王冰虞光明正大地邀请，看也不看门外那人一眼。 　　许是之前就被驱逐过，也感觉得到这里不欢迎自己，门外那人当真没有跨进来一步。 　　唐屹稀里糊涂就跟着王冰虞进了里面一间陌生的办公室，那间办公室与诊疗室完全不同，墙壁上挂满了锦旗。 　　大部分锦旗是送给罗医生的，有一面锦旗上写着：华佗再世，妙手回春。救我狗命，治我猫病。落款署名是海参主人。 　　那面锦旗旁边的，是以宠物的口吻写的：通篇都只有一个喵字，就连署名也是喵喵喵。再边上还有一面全部是“汪”的，看起来特别可爱。 　　诊疗室也挂了一面锦旗，但那面锦旗上的感谢用语平淡无奇，相较于这些格外低调。 　　唐屹一面一面看过去，神情专注，见到有趣的，便忍不住笑起来。 　　王冰虞在老板椅上落座，静静看着，等他笑完了，才开口问道：“小唐啊，你和罗澍相处得还不错吧？” 　　唐屹疑惑地看过来，有些没明白他问的是什么。 　　王冰虞笑笑：“没什么，我就随便问问。” 　　嘴里话是这么说，王冰虞心里直犯嘀咕，不应该啊！罗澍搞什么名堂，他还以为罗澍让唐屹天天过来，是有所图谋，怎么看样子像是还没下手？ 　　难道是他误会了？王冰虞摸着下巴，很令人费解啊。 　　唐屹问道：“罗医生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不就见到了不想见的人嘛。”说完，王冰虞一下回过神，他把唐屹给带回了自己办公室，罗澍在诊疗室呢。 　　一拍前额，王冰虞起身，把唐屹领去了罗澍那间诊疗室。 　　推开诊疗室的门，空荡荡的诊疗室内，罗澍站在桌边，身后靠着桌沿。他的双手合抱在胸前，眉头蹙起，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嘴角有往下垮的趋势。 　　他现在心情很不好，唐屹看得出来。 　　罗澍瞥见唐屹，心里的不顺畅稍微平息了些许，问道：“照顾宠物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和之前想的很不一样？” 　　唐屹走进来，摇摇头：“我以前没有想过要养宠物，也就没有想过是什么样子，所以说不上和之前想的很不一样。” 　　他的手指摩挲猫包表面，“照顾的感觉就是很开心啊。它让我很开心，陪伴我，我为它做一点事是应该的。” 　　王冰虞笑出声：“小唐，你当养宠物是等价交换啊？” 　　罗澍视线投向王冰虞，小唐？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罗澍不假思索：“小唐，富贵最近情况怎么样？” 　　完全没有注意到称呼变化，唐屹回想最近的情况，好像和之前没什么不同。罗医生问起，他就掰着手指头一一列举：“还是没学会用猫砂，舔毛也不会舔。不过我买了梳子，每天都帮它梳毛。” 　　每天唐屹在宠物医院逗留时间不定，如果客人较多，他不会留在这里占位。人少的时候，他会待得时间稍长些，但也不会超过两个小时。 　　现在这个季节，七点天色便几乎全暗下来，早点回去比较安全。 　　罗澍没有享受过梳毛待遇，想来应该是赶在他出现之前已经完成了这一步骤。 　　“富贵之前的便秘情况好了很多，我每天喂它喝羊奶粉，它能多喝很多水。”唐屹说到这里，想起来一些不同，“不过，有时候它的便便好像有点软。” 　　“软便？”罗澍晚上没有发现这个问题，想也知道这一点也在他出现之前被解决掉了，“驱虫已经做过了，出现软便有可能是肠道问题。保险起见，检查一下吧。” 　　医生一说要检查，唐屹就心慌：“要检查是有什么大问题吗？之前就出现过这种情况了，我还以为只是普通拉肚子而已，有时候我也会，都没有什么事。” 　　他越说越自责，仿佛自己做错了什么严重的事，罗澍赶紧解释：“不是，你别慌。我怀疑是肠道菌群紊乱，虽然只是小问题，但做一下化验能得到更准确的结果。” 　　他解释完，又问：“你也经常拉肚子？” 　　问题转移到自己身上，唐屹声音小了点：“也没有经常。” 　　“还记不记得，拉肚子之前吃了什么东西？”罗澍又问道。 　　果然有问题！ 　　王冰虞像是被戳中了某个精神振奋的穴位，一下精神起来，挤眉弄眼：“诶诶，罗医生，你这是医猫还是医人啊？” 　　罗澍瞥了他一眼，没再问下去，将注意力放在小猫身上。 　　取了一点样品送去化验科，罗澍从外面回来，唐屹脑中像是在先前那一刻存了档，自然而然地接了上来。 　　他靠近了一点，小声问道：“兽医也能医人吗？” 　　罗澍：“……不能。” 　　化验结果出来很快，富贵肠道的菌群很少，与罗澍的判断一致。肠道菌群失调不算什么大毛病，但再小的毛病严重了也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现在症状轻微只是软便，不及时调理可能会发展成腹泻脱水，甚至危及生命。 　　罗澍给唐富贵开了一盒益生菌，还有一支小指粗细的针筒，方便唐屹带回去喂给富贵，过两天再看看情况如何。 　　反正罗澍去得晚，等他变成那只小猫的时候，唐屹应该已经喂完药了。只要不当面，罗澍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心安理得。 　　唐屹收好药，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到前台付款准备离开。走到大厅时，门外那人已经不在了。 　　付过款走出大门，一个抱着一只巴哥的男人与唐屹擦肩而过。他手里的巴哥似乎处于昏迷状态，呼吸急促，嘴角似乎有一些不明成分的白沫。 　　唐屹只匆匆看了两眼，觉得那只狗的情况很不对，下意识跟着那狗主人的身影回头。抱着狗的男人匆匆进入宠物医院，在前台的小杲立刻迎了上前来接待。 　　医生们会救助它的，唐屹想着，操心也没用，自己又不是医生。他收回注意力，离开了宠物医院。 　　忙完手里一堆事情，罗澍舒展双臂拉了拉筋骨。唐屹走了多长时间了？看了眼时间，才过了半个小时，为什么觉得他好像走了很久？ 　　“罗医生！” 　　小杲推开诊疗室的门，扬着手里的手机：“小唐有问题问你哦！” 　　怎么感觉……全世界都叫唐屹小唐。罗澍按捺下心中不悦，接过那个手机，屏幕显示的正是与唐屹的聊天页面。 　　糖一颗：宝宝，我有问题想问你。 　　爱君宝宠物：宝宝在哒！富贵主人尽管问，宝宝一定知无不言呀！【奋斗】 　　糖一颗：我把益生菌用开水冲泡好了，用注射器喂富贵，但是它就是不喝怎么办？ 　　罗澍看着屏幕上扎眼的“开水”两个字，额角一跳。 　　屏幕那头，唐屹也忧心忡忡看着屏幕，紧张得要命。片刻，他收到了回复—— 　　爱君宝宠物：开水？ 　　爱君宝宠物：不喝就不喝吧，反正喝了也没用。 　　爱君宝宠物：恭喜你，你把益生菌都烫死了。 　　唐屹慌张起来，手一抖，碰到了关机键，手机瞬间黑了屏。 　　看不到，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 　　你的猫可能是弱智 第17章 想见他 　　结合那三句话，唐屹基本上明白自己到底干了什么傻事。 　　他盯着黑了屏的手机，胳膊伸长放在桌面上，身体往后蹭了蹭，像是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 　　手机震动两声，他迟疑了好几秒，才下定决心一把捞过手机，怕错过宠物医院的什么重要消息。 　　屏幕上宠物医院又发来一句：“实在喂不了，明天来医院，我帮你喂。” 　　唐屹红着脸回了一句谢谢，抱着膝盖把脸埋进去，太丢人了。 　　即便没有人看得到，他也觉得脸上热得冒烟。 　　回复过唐屹的消息，罗澍严肃盯着屏幕的目光软下来，嘴角克制不住弯起一个弧度。 　　用开水冲泡益生菌？亏他做得出来。 　　将手机还给小杲，顶着她探究的眼神，罗澍嘴角绷直了，眼神传达的意思很明显：任务完成，火速消失！ 　　于是小杲消失了。 　　经过这件事，罗澍受到了深刻的教育，他以后开处方单得更加小心仔细，能写多详细，就写多详细。 　　因唐屹而愉悦的心情还未持续多久，门外传来了吵闹声，罗澍原本没打算理会，但外面的声响似乎有越来越大的趋势，起身走了出去。 　　小杲愣愣站在那儿，有人带着一只病重的巴哥来到宠物医院，罗医生那边有事，她就把那人带去了颜医生的诊疗室。 　　刚刚还好好的，检查按部就班，她走开了一会儿回复唐屹的消息，不知道怎么忽然吵起来了。 　　颜青站在边上一言不发，狗被送进诊疗室时，他刚给桌面消完毒，见到那只口吐白沫的巴哥，心里就预感情况不妙。 　　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症状典型，如果确诊是犬瘟热，那这样的症状代表犬瘟热病毒已经侵犯狗狗脑部神经，从而出现神经症状。 　　“情况不太好，可能是犬瘟热，用试纸验一下。”颜青摸到那只巴哥脚底肉垫角质化，眼角鼻子有脓状分泌物，基本可以判断是犬瘟热，八九不离十，试纸只是做最后确认。 　　试纸显示呈阳性，颜青给出了结论：“确定是犬瘟热，出现口吐白沫的症状，说明现在已经在后期了。如果在发现问题的早期就带来医院，治愈的几率会更大。” 　　但这所谓的更大，也不过百分之二十。 　　狗主人一听，当即大怒，不肯相信是犬瘟热，想来他心里也清楚犬瘟热是多严重的病。 　　罗澍的出现使得场面安静些许，比起外表稍有些纤细的颜青，身材高大，眉眼冷厉的罗澍看起来就不太好惹。 　　两个男医生在场让狗主人稍微顾忌了点，没有继续闹下去。问清楚情况后，罗澍再取了一张试纸来，重测一遍。 　　重测的结果还是一样，不会有奇迹发生。 　　狗主人眉头从进门来便一直紧皱，再次听到这个答案，却缓缓舒展开眉头。 　　“犬瘟热很严重的吧，应该没救了吧？”他停顿片刻，问道：“你们这里，能安乐死吗？” 　　罗澍看了眼那只巴哥，它的身体发着抖，四肢还在抽搐。 　　当兽医的，三分看狗七分看人，比治疗更重要的是与宠物主人的沟通。真正决定宠物命运的往往不是兽医，而是主人，他们的一句话，能定生死。 　　“治好的几率比较小，它的情况还没有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也有治愈案例，不是必死无疑。我建议再观察几天，喂药打针这边有专人负责照料……”罗澍话还没说完，就被那巴哥的主人打断。 　　“不用了，安乐死吧。要治好花费肯定不少，你这意思还得住院是吧？肯定不止一两天。宠物医院烧钱我是知道的，我已经没有多余的钱给它治了，就这样吧。”狗主人语气笃定起来，不再接受第二个选择。 　　罗澍保持缄默，垂下眼睑。 　　没听到回应，狗主人不耐烦地开口：“你们做不做？不做我找别人去。” 　　罗澍缓缓摇头：“对不起，我们这里做不了，你另请高明吧。” 　　那狗主人白了他一眼，恶狠狠道：“浪费我时间！”说完，他抱起剧烈喘着气的狗往外走去。 　　这不是罗澍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宠物医院每天都会上演类似的故事。 　　有的人看起来光鲜亮丽，养宠物就是为了拍照炫耀，宠物生了病，不好看了，就弃养。 　　还有一些人，明明能救，却说要放弃。 　　做这一行几年间，见惯人情冷暖，早该对此不起波澜。罗澍深深吸了一口气，维持表面的平静，跟随颜青回到诊疗室，继续做着每天重复上百遍的动作，给桌面消毒。 　　犬瘟热是一种很严重的传染病，通过空气传播，现在医院里需要用消毒水彻底消毒，必要的情况下还需要用火烧。 　　那只巴哥本就不高的存活率，现在彻底清零。 　　想见到唐屹。这个念头第二次出现，罗澍终于无可奈何地承认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唐屹觉得今晚唐富贵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连开电脑给它玩都无法让它移开视线。 　　唐屹准时上床睡觉，和他的小猫道了声晚安，躺下盖好被子。十分钟不到，他的呼吸变得缓慢均匀，进入黑甜的梦乡。 　　罗澍跳上床头，注视着那张熟睡的面庞，悄然靠近。 　　最先碰到唐屹的是他的鼻尖，但他的动作太过轻柔，没有惊动睡梦中的人。 　　罗澍再靠近了些，在柔软的唇上碰了碰。 　　转天唐屹带着富贵来到爱君宝宠物医院，是另一个护士接待的他，也没有在大厅看见小杲的身影。 　　唐屹目光四处搜寻了好几圈，才看到小杲红着眼睛从厕所里出来。 　　见到唐屹，小杲立刻扬起笑脸：“小唐你来啦！” 　　唐屹担忧地看着她：“你怎么哭了？” 　　小杲两只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却还是笑嘻嘻地：“没事，你是来找罗医生的吗，他现在在给一只柴犬做手术，可能要等好一会儿哦。” 　　“我可以等一会儿，但是你的手在流血。”唐屹看见她受伤更担心了。 　　小杲看了手一眼，摆摆手：“嗨，那只做手术的柴犬太耐麻了，不小心被它咬到。我打过狂犬疫苗的，狗也打过，刚才已经用水冲了十五分钟了，一会儿再消个毒包扎就好。” 　　“被猫猫狗狗抓咬是常事，做这行就是这样啦……”小杲说着说着，鼻尖一酸，没忍住哭出了声，“呜呜呜……被狗咬真的好痛哦……” 　　唐屹手忙脚乱从包里翻纸巾出来，给她擦拭，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 　　小杲掉了一会儿眼泪，忽然觉得这样没什么意思，一瞬间破涕为笑，说话带着鼻音：“这么大个人了，还哭成这个样子，是不是有点好笑？” 　　“没有！”唐屹用力摇头。 　　“做手术的那只柴犬，是被骨头卡住了。”小杲吸吸鼻子，叹了口气，“所以说，骨头能不喂的就别喂，有的狗是真的傻。” 　　大厅这会儿没有等位的客人，王冰虞坐在透明玻璃墙前，有一下没一下摸着他的黑猫煤老板。 　　见小杲恢复精神，唐屹抱着猫包在沙发上坐下，等待罗澍手术结束。 　　他隐蔽看了眼王冰虞，做老板的可能都是这样，空闲时间很多吧。 　　王冰虞盯着大街，下巴遥遥一点，目光落在刚从隔壁宠物店里出来的那对小情侣身上：“那对情侣应该是附近那所大学的吧。” 　　和我说话？唐屹困惑地看向他。 　　王冰虞叹了口气：“多好，多有年轻人的朝气，正是合适的年纪，在大学校园里，出双入对的。” 　　唐屹看着他独自抱着猫的背影，再看看那对小情侣，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安静等待下文。 　　就听王冰虞继续说道：“我就跟他们不一样，我压根儿没读大学。” 　　唐屹：“……”原来重点不是情侣，是读大学吗！ 　　一旁重新生龙活虎的八卦小杲正式上线：“王老板读完高中就回家继承家业去了。” 　　唐屹吃惊：“家业？就是这家宠物医院吗？” 　　小杲偷摸地往王冰虞那边望，确认他没看着这边，小声道：“当然不是，这家宠物医院是王老板和罗医生一起开的。他家里是……” 　　“咳，咳咳！” 　　巨大而刻意的咳嗽声打断了小杲，王冰虞虎视眈眈的目光扫来：“我是没看你们这边，但我耳朵没聋，很好使，行不行？” 　　小杲缩着脖子往后躲，唐屹抿着唇笑弯了眼。 　　王冰虞简直无语：“你怎么什么家底都往外抖?放抗战时期你这样的是要被抓去枪毙的!” 　　小杲嘿嘿笑了两声，乖乖听训。 　　正听着王老板训话，唐屹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拿出来看了眼来电显示，是雨微打来的。 　　她很少在这个时间段打电话，一定是有什么要紧事。唐屹没有犹豫，立刻接通了。 　　“雨微，怎么了？” 　　“小唐，我捡了一只猫。” 　　电话里叶雨微声音发着颤，抖得不成样子。 　　唐屹很少听她这样不安紧张，要不是听清了她话里的内容，还以为她面对的是地震、洪水、泥石流诸如此类惊天动地的场面。 　　叶雨微再次开口，带着点哭腔。 　　“小唐，怎么办啊，它的骨头露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海星到位，说好的加更，谢谢大家的海星! 　　你的猫可能是弱智 第18章 橘猫 　　这个世界似乎是彼此关联的，一旦注意到某件事情，就会发现身边更多的例子。 　　比如唐屹来了爱君宝宠物医院之后，他发现与他同住一个小区的大叔养的两只边牧，也在这家宠物医院看病。 　　每天早晨他出门，都能看到大叔被那两只边牧拉着沿路边跑。狗绳绷得直直的，微胖的大叔被拽得整个人脚下发飘，上半身往后仰，喘气不赢。 　　隔了一段时间，唐屹发现大叔变瘦了许多。 　　再比如，唐屹捡了一只猫以后，身边陆续有其他人也捡了猫。 　　现在轮到叶雨微，她也捡到了。 　　但听起来，她的情况似乎不太妙。 　　叶雨微是开车来的，一辆波尔蒂芒蓝别摸我，在一众黑白灰的车流里分外扎眼。 　　她在路边停了车，风风火火下车，从副驾驶搬出来一个纸箱。她的衣袖挽到手肘处，透出一股干练。严肃的面孔在见到走到门口迎接的唐屹时，才泄露出情绪，还未完全冷静下来的声音微微发颤。 　　“我把它带来了，医生现在在哪儿？” 　　“就在里面，你别急。” 　　唐屹不知道箱子里情况如何，不敢贸然去接，叶雨微抱着纸箱跟在他身后往里走。前台护士连忙上前接手，另有一人进去叫医生。 　　护士叫来了颜青，小杲准备好绒毯，预先在冰冷的金属桌面上铺开。 　　纸箱一打开，两个年轻护士忍不住心疼地发出“天呐”的声音。 　　躺在纸箱里的猫看起来似乎还未成年，是一只黄色狸花。它的左前爪遭受重创，出现了严重骨折，骨头从皮肉中显露出来，周围的皮毛全是血渍，外翻的皮肉散发出难闻的味道。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近来天气比较凉爽，一旦天热起来，这样的伤口会迅速吸引来苍蝇，不到半天就会爬满蛆虫。 　　因为剧烈的疼痛，橘猫发出嘶哑的叫声。但它没有伸出爪子，甚至没有挣扎，似乎知道身边的人是要救它。 　　亦或许，是它已经没有力气挣扎。 　　叶雨微在边上看着，眼圈一下红了，情绪难以自控。 　　颜青把橘猫从纸箱里抱出来，放在绒毯上，小杲手疾眼快将透明伊丽莎白圈给它戴上，防止咬人。 　　即便是他们兽医从业者，面对流浪动物也要小心谨慎。它们身上可能会携带某些危害极大的病毒，必须尽量做好安全措施。 　　瞥见叶雨微难过的模样，颜青开口对唐屹说道：“小唐，处理过程有点不适宜观看，你陪这位小姐先出去吧。” 　　唐屹听话地拉着叶雨微走出诊疗室。 　　叶雨微在走廊里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带着哭腔说：“你看到没有，它的腿断了，骨头都露出来了……那得多疼啊。” 　　“颜医生医术很好的，他肯定能治好小猫。” 　　唐屹安慰道，他对颜医生有信心，也对那只橘猫有信心:“它一定不会有事，能坚持到现在遇到你，不就是代表你将会拯救它吗？” 　　叶雨微情绪一时半会儿无法平静，双手小幅度颤抖着，护士端来热水，她接过，小声说了句谢谢。 　　在大厅沙发坐下，叶雨微简单同唐屹说了遇到这只小橘的过程。 　　橘猫是叶雨微在公司附近小公园里发现的，那时她从外面吃过午饭回来，去小公园那儿走走，遛遛食。结果没走多远，她就听到了猫叫声，循声找到了身受重伤的橘猫。 　　它的伤不知道是因为什么造成的，裸露在外的血肉与骨头视觉效果太过震撼，以至于叶雨微在边上看了很久都不敢碰触它。 　　一个拾荒的阿姨好心给了她一个纸箱，另一个大叔帮她把猫移进纸箱里。就算动作粗鲁了些，她的心里也只剩感激。 　　她从小到大没有直面过这样可怕的伤口，感同身受地觉得心疼，当即请了一个小时的假，提前离开公司送猫到这家宠物医院来。 　　看了眼唐屹和在猫包透明罩里探头探脑的唐富贵，叶雨微嘴角出现一个勉强上扬的弧度，却又因为难过矛盾地往下垮：“富贵很走运啊，没有吃什么苦就遇到你了。” 　　唐屹认真道：“可是，不也有一个词叫苦尽甘来吗？小橘一定没事的。” 　　叶雨微闻言笑了笑，做几个深呼吸调整情绪，总算冷静了下来。 　　诊疗室里有两个护士帮手控制住橘猫，颜青给它打了一针镇定，做了清创、消毒、止血，将裸露在外的伤口包扎起来。 　　做完这些工作，颜青让护士把叶雨微叫进来，他们需要沟通一下。 　　叶雨微忐忑地进入诊疗室，她得拉着唐屹紧跟在自己身边才敢进来。看见橘猫伤口已经包扎好，心里稍微好过了些。 　　但她有点疑惑：“我看到它伤口很大，骨头都断了，这样包扎就行了？不用做手术吗？” 　　“当然不是。”颜青声音听起来很温柔，“我们暂时还不知道猫猫身体具体情况，任何手术都是带有一定危险性的，无法判断它现在适不适合做手术，暂时只能包扎起来，观察一段时间。让你进来，就是想和你说明一下情况。” 　　冷静下来的叶雨微点头：“医生你说吧。” 　　“小橘的情况不是特别差，伤口你也看到了，到时候可能需要截肢，前期需要观察大概一周左右。”颜青斟酌着说道，“这段时间会做一些基础检查，得住院隔离。” 　　“没问题，这些医生你安排就行，需要支付的费用都不是问题。”叶雨微在其他事情上毫无帮助，唯一能做的就是付钱支持治疗。 　　放出豪言并将所有决定权交给医生，叶雨微心里有了底，颜青温声细语同她将需要做的检查列举出来，开了处方单让她过目。 　　叶雨微确认过，跟着护士去前台结清今日的费用，付钱的时候痛快得眼睛也不眨，顺便加了宠物医院的好友。 　　唐屹全程跟在她身边，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罗澍已经做完手术出来了。 　　他看见罗澍的时候，对方也看见了他，那双好看的眼睛立刻柔和下来，抬手打了个招呼。 　　“雨微，”唐屹拍了拍叶雨微，向她介绍，“他就是我和你说的罗医生。” 　　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罗澍看向和唐屹站在一块儿的那个女人，她就是雨微？ 　　叶雨微同样也在打量罗澍，那个唐屹口中，人特别好的兽医。 　　她笑了笑：“你好，罗医生，这段时间富贵麻烦你照顾了。” 　　罗澍点头：“应该的，不止这段时间，只要唐屹还来，我就会一直照顾。” 　　叶雨微嘴角的弧度扩大，双眼却没什么变化，盯着罗澍看了几秒，若无其事转头对唐屹说道：“我请假过来的，还有些事要做，就先走了。有什么事，记得随时联系我。” 　　“嗯，好。”唐屹将叶雨微送到门口，看她驾车离去，重新回到罗澍身边。 　　罗澍问：“等了很久吗？” 　　“没有很久。久一点也没关系，我喜欢待在这里的。”唐屹眉眼弯了弯。 　　“昨晚益生菌没喂进去？”罗澍又问道。 　　像是朋友间闲谈的语气让唐屹更觉得放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宝宝告诉你的吗？可能要麻烦你了。 　　听见那个称呼罗澍心中微妙，隐蔽瞥了眼忙里忙外的小杲，这个账以后再算。 　　“不是刚才才说过，这是我应该做的吗？”罗澍接过猫包，回诊疗室速战速决喂了药。 　　他动作娴熟利落，小猫来不及反应，咽下药呆呆地舔着嘴，像是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说的是真的。” 　　唐屹把富贵放进猫包，听见罗澍忽然开口说话，目光投过去，纯净带着一丝迷茫。 　　罗澍低着头，整理过桌面，然后抬头看来：“只要你过来，我随时欢迎，多久都可以。” 　　唐屹愣愣看着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富贵前主人找上门来，是在唐屹捡到富贵的第三十天。满打满算，刚好一个月。 　　那女孩晚上近十点的时候敲响了唐屹的门，等门开后，没有第一时间说话，站在门口隐蔽地往里张望。 　　“请问有什么事吗？”唐屹问。 　　他第一眼就认出了女孩是富贵的前主人，但他不太想承认这件事，掩耳盗铃般把门掩了掩。 　　罗澍趴在电脑前听课——他已经开始把网课分享给唐屹了，而唐屹欣然接受，不管听不听得懂。 　　分了点神听门外的对话，罗澍听那女孩直接说：“我知道，是你捡到了我的猫。” 　　唐屹不想承认也难，他不是个惯常说谎的人，也没法厚着脸皮否认。 　　他沉默片刻，点了头，把门稍微打开一点，女孩便看见了桌上那只三花。 　　好像比之前体型大了些，那是当然的，小猫在生长期本就长得快。 　　“豆包，豆包?”女孩一声声试着叫猫猫的名字，但趴在电脑前的猫无动于衷。 　　女孩满脸失落，唐屹安慰道：“它就是这样的，我叫它，它也没理过我。” 　　说着，他示范给她看：“富贵，富贵？” 　　趴在电脑前的小猫回头：“喵。” 　　“……”唐屹有些尴尬。 　　“我就是来……确认它是不是还好。富贵是它的新名字吗？很好啊。”女孩说道，停顿好一会儿，才说，“没事了，打扰你了。” 　　唐屹有些莫名地看着那女孩突然到访又匆匆离开的背影，关上了门。看着电脑前的唐富贵，小猫盯着电脑，露出圆圆的后脑勺，和两只尖尖的毛耳朵，像是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 　　搞不懂。唐屹摇摇头，回到小猫身边，继续听那让他云里雾里的课。 　　一周的观察期过，那只橘猫可以做手术了，叶雨微决定亲自过来看看。 　　送橘猫去手术室前，罗澍也在边上看着，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反正都要做手术了，要不，顺手给它绝个育？” 　　“嗯?”叶雨微正关切地看那只橘猫，听见这话猛地抬头，看着罗澍愣了好几秒。 　　罗澍补充:“还能省一次麻醉钱。” 　　叶雨微：“你是魔鬼吗？” 　　作者有话说： 　　日常乞讨海星评论_(:з」∠)_ 　　你的猫可能是弱智 第19章 绝育那件小事 　　叶雨微捡回来的那只小橘猫是公猫，住院观察的这几天，除了每天给它喂止疼药和消炎药，其他基础体检如血常规、寄生虫、传染病检测都做了。 　　小橘求生欲很强，每天猫粮都会吃个精光，喝水也很积极，身体情况良好。 　　手术的成功率很大程度上与病患自身身体素质有关，小橘身体情况很不错，罗澍才会说出顺便绝育的话。 　　某种意义上，绝育不管对公猫和母猫还是饲养者都是好事。 　　发情期乱尿以及夜晚嚎叫都是额外附加的小麻烦，真正的伤害还是在猫咪本身，母猫患上子宫蓄脓、卵巢肿瘤的几率大幅度增加，公猫泌尿系统可能会产生各种疾病。 　　站在兽医的角度，罗澍是赞成宠物绝育的，猫狗都需要。 　　每到繁殖季节，都能在街上看到流浪小奶猫、小奶狗，依靠着垃圾夹缝生存。更多的，会在某个角落无声死去。 　　爱君宝宠物医院每个月有十个流浪动物免费绝育指标，帮助城市内流浪猫狗绝育，以免出现过度繁殖。 　　公猫绝育比母猫绝育简单很多，不需要开腹，只需要在体外来那么一刀，就能一劳永逸。 　　当然，隐睾的情况除外。顾名思义，隐睾就是本该点缀在外的两颗猫铃铛没有在它应该在的位置，而是隐藏在体内。这就有些麻烦了，需要开腹才能取出。 　　好在小橘是个各方面指标都很正常的小公猫——不过做完绝育之后就不再是了。 　　颜青询问过叶雨微需不需要帮忙找人领养，如果需要另找领养人，那他们可以不用征求她的同意，做了绝育再找人领养。 　　但叶雨微决定自己收养，所以还是得问问她。 　　叶雨微之前知道唐屹收养了小猫，自己搜索过很多养猫的相关信息，对绝育的必要性稍稍了解了一点，犹豫片刻，点头同意了。 　　目送小橘进了手术室，叶雨微回头看向唐屹，准备问他需不需要出去吃点什么。今天周日，唐屹调休，刚好两人都有空。 　　她却看到唐屹满脸纠结地盯着自己的猫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唐，怎么了？” 　　唐屹闻声抬头，小心地问：“绝育，是怎么绝育啊？” 　　叶雨微一阵语塞，不管她脑子里的相关画面用什么样的语言描述出来，她都百分百确信会给唐屹单纯无知的心灵造成创伤。 　　所以，她准备含糊其辞装傻。 　　“啊？我不知道啊，手术室里做的，我也没见过。医生说要绝育那就绝育吧，咱们听医生的。” 　　唐屹还是觉得不大对劲，点点头放弃追问。趋利避害的本能告诉他，最好还是不要知道得那么清楚。 　　罗澍停留在唐屹身上的目光分了那么几秒给叶雨微，那个女人很关心唐屹，也是发自内心对他好。 　　“你在问绝育是怎么绝的？我知道啊！” 　　叶雨微瞪大双眼，整个人气血倒流，后背都毛了起来，浑身绷紧了看向那个面带笑容靠近的人。 　　王冰虞对叶雨微自我介绍：“我姓王，是这家宠物医院的老板。” 　　叶雨微笑容僵硬，从牙缝里挤出声音：“王先生，您好。” 　　王冰虞站到罗澍身边，伸出一只手比出引导的手势，这回浑身紧绷的人还得加上一个罗澍。 　　他盯着王冰虞：兔崽子你可千万别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王冰虞慷慨陈词：“绝育的事儿你应该问罗医生啊！性感兽医在线绝育，我们小罗兽医经验丰富，割蛋无数，猫猫狗狗猪猪都割过。” 　　王冰虞自以为隐蔽地对罗澍使了个眼色：瞧吧，我这才是真哥儿们，给你中意的对象夸你，给你长脸了不？ 　　但凡这里没有其他人看着，罗澍能把王冰虞嘴给卸了。 　　“他给小猪绝育，左右各一刀划下去，然后一挤，一对蛋蛋就出来了。”王冰虞说得兴起，还伸手比划了两下，“一天阉一两百头，不在话下！” 　　那充满不屑与骄傲的表情语气，仿佛做出这样壮举的人是他自己。而真正的话题中心人物罗澍满脸木然，双眼弥漫着一股杀气。 　　王冰虞话说个没够，胸膛也挺起来了：“罗澍的师父才厉害，一天能阉三百只小猪！” 　　绝育就是割……割蛋蛋？三百只，六百个蛋蛋…… 　　唐屹脑中一片兵荒马乱，强迫症一般闪现刚才听过的数字，做着毫无意义的计算。他抱着猫包，脚指头都抓紧了。 　　小橘已经被送进了手术室，它的蛋蛋救不回来了，唐屹现在只想抱着猫包里懵懵懂懂的唐富贵逃离这个地方。 　　看着唐屹惊恐闪烁的眼神，罗澍杀了王冰虞的心都有了。 　　罗澍放轻了声音：“小唐。” 　　唐屹紧张地看着他，抱着猫包的手更紧，指头关节都发白。仿佛下一刻王冰虞口中的割蛋小能手，就要来把富贵抱去下手。 　　罗澍说道：“……富贵，大概率不用做绝育，你别担心。” 　　“啊？”唐屹表情有些懵。 　　“富贵是三花公猫，因为基因问题，身体有些缺陷，可以省掉这一步。”罗澍说得有些含糊，他只想快点跳过这个话题，“没事的，相信我。” 　　唐屹看着他柔和坚定带着安抚的眼神，慢慢放松下来。 　　“对啊！”王冰虞插入话题，“小唐你那是三花公猫，确实用不着绝育。” 　　罗澍眼神射过去：快闭嘴吧！ 　　可惜王冰虞完全没有接收到，拍板说出了结论：“三花公猫没有生育能力，天生就是公公。” 　　唐屹目瞪口呆。 　　罗澍忍无可忍，揪着王冰虞的后领子把他拖进了办公室。 　　晚上罗澍出现在唐屹家中，先观察了唐屹好一阵子，确定他没有太受到白天的事情影响——至少明面上没有看到什么异常，才放心和唐屹一起趴在桌上看电脑。 　　唐屹打了个哈欠，摸了摸小猫的脑袋：“我先去洗澡了，你自己在这里看吧。” 　　他起身进入浴室，罗澍喵了一声，回头看他一眼，继续专心听课。 　　哗哗的水声停止，浴室的门打开，沾着水的拖鞋在地板上“啪嗒、啪嗒”。 　　罗澍耳朵转了转，没有回头。 　　但他的脑中还是出现了相应的画面，唐屹穿着没有完全扣上的睡衣，乌黑的头发湿漉漉的搭在白皙的前额，水滴顺着下巴尖滑落在衣襟上。 　　脚步声在身后停止，带着热气儿的水汽沁过来，小猫敏感的鼻尖能感受到那股潮汽。 　　罗澍勉强把不该出现的画面抹除，只当唐屹站在身后看电脑，下意识想提醒他先去把头发吹干。但他很快想起，现在他只会喵，不会说话。 　　身后的人半天没有动静，罗澍正准备回头看什么情况，忽然感觉身后某个需要打马赛克的部位被什么碰了一下。 　　罗澍整个猫蹦起来，全身的毛炸开了，不敢置信地转身看着还伸着一根手指的唐屹。 　　他那么信任唐屹，把后背毫无保留地露出来，唐屹居然戳他的……不是，唐屹居然戳唐富贵的蛋蛋！ 　　作者有话说： 　　控制三色的基因与母猫的性染色体是相关联的，一般都是母猫，而三花公猫染色体为XXY，基本都患有克氏综合征（百度一下你就知道），所以不会出现罗医生“我阉我自己”的事情啦！ 　　你的猫可能是弱智 第20章 挖煤的 　　干出让了罗澍差点惊到灵魂出窍的事情，唐屹本人却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他在思考一个哲学问题。 　　到底是曾经拥有过再失去比较痛苦，还是从来没有拥有过更令人难过？ 　　小橘没有蛋蛋了，但它曾经是个健全的小公猫。富贵的蛋蛋能留下，却是源于它的缺陷。 　　那对圆乎乎的猫铃铛是真正意义上的银样蜡枪头。 　　这时候唐屹更希望小猫是真的傻乎乎的什么都不懂，那它就不会因为自己身体的缺陷而伤心。 　　但是如果它又笨笨的，又身体有缺陷，好像听起来更惨了。 　　还炸着毛的小猫被抱起来，唐屹轻轻亲吻它的头顶，炸开毛瞪圆了眼让小猫显得更呆。 　　唐屹侧脸贴着小猫，声音小小的：“我会一直很喜欢你的，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也不会让别人说你笨。” 　　“罗医生上次和我说啦，你其实很聪明，连他都这么说，你肯定是很聪明的。” 　　唐屹抱着小猫说了好些夸奖它的话，罗澍有些哭笑不得，如果他真的是那只小猫，他听见这些夸奖能尾巴翘上天，但他不是。 　　面对诸如“你的毛又多又软”，“脑袋又圆又大一定是聪明的脑袋瓜”此类的话，罗澍顶多是毛不炸了。 　　看着唐屹认真把小猫每一个地方都夸了一遍，罗澍心底的那点好笑忽然消失，注视他的目光愈发柔软。 　　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夸的了，唐屹说：“你是最棒的小猫咪。” 　　罗澍在心里说：你是最棒的主人。 　　唐屹的小猫已经打完第二针疫苗了，依然是被罗澍谦让给颜医生打的。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但咱也不敢问。 　　现在唐屹去宠物医院又多了一个正当理由，他要帮叶雨微探望那只小橘。叶雨微知道他成天往宠物医院跑，没多说什么，只是委婉希望唐屹和王冰虞保持距离。 　　她不知道王冰虞这个人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人把一天阉三百头小猪当成值得炫耀的事情啊！ 　　前有给客人发专业资料的兽医，后有把阉小猪当荣耀的老板，这家宠物医院真是藏龙卧虎。 　　截肢后的小橘成了一只三脚猫，做完手术暂时在住院部的笼子里隔离休养。 　　因为是流浪猫，驱虫需要连续驱一个月，疫苗前两针得住院。颜青和叶雨微说过后，叶雨微索性让小橘住院观察久一点，等养好了再接回家。 　　正好她也趁着这段时间在家里置办些东西，小橘接回去就不用那么手忙脚乱了。 　　叶雨微给小橘取了个名字，叫柠檬茶。 　　起得非常随意，就是看手头有什么就叫什么，那天恰好喝的是柠檬茶，否则它可能就叫芋泥波波了。 　　看过柠檬茶从楼上下来，正好罗澍也在大厅里，唐屹见到他便觉得高兴，露出笑容，加快下楼的脚步。 　　“慢点，别摔着了。”罗澍向着他这边偏头，眼神往下示意，“给你看个宝贝。” 　　唐屹好奇走近，罗澍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猜不出他想给自己看什么。唐屹低头，罗澍松开捂着的口袋，神秘地拉开一点。 　　一双还蒙着蓝膜的眼睛与唐屹对视上，唐屹惊喜地发现罗澍口袋里的是一只白色小奶猫！ 　　“早上来开门的时候在门口捡的，有人用纸盒装了扔在门口。”罗澍轻描淡写，“楼上住院部满了，一会儿有客人把自己家猫接回去，就有空位给它了。” 　　这样的事不是一回两回了，就算只从今年年初开始计数，两只手都掰不过来。 　　唐屹笑容淡了些，又没有那么开心了。 　　他闷闷跟在罗澍身后，忽然说道：“这么可爱，为什么要扔掉啊？桃子长得那么好看，竟然也会被扔掉……” 　　罗澍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身纠正他：“不对，长得可不可爱、好不好看，和被扔掉没有任何关联。小猫会被扔掉，唯一与之有关的因素，是扔猫的人。” 　　唐屹没太明白，罗澍举了个最简单的例子：“你会扔掉富贵吗？” 　　“怎么可能！”唐屹立刻否定。 　　“就算在别人看来，富贵长得不太好看，性格也不算亲人，或许在家里还会给人添一些麻烦，但你是绝对不会抛弃它的，对吗？”罗澍问。 　　唐屹坚决点头：“对。” 　　罗澍说道：“所以无论猫猫是好是糟糕，不会抛弃小猫的人怎么也不会抛弃。而抛弃了小猫的人，从小猫身上找出种种应该被丢弃的缺点，都不过是为自己的抛弃找借口，把责任推卸给不会说话的小动物而已。” 　　唐屹好像明白了，桃子长得好看是一码事，那个人抛弃它又是另一码事，扔掉小动物的人就是他自己坏。 　　这边正说着话，颜医生打着哈欠到大厅接热水，精神有些萎靡。 　　“颜医生是没有休息好吗？”唐屹问。 　　颜青瞥了罗澍一眼，无奈笑笑：“可不是。晚上接急诊，大半夜爬起来，过来做手术，回去没睡两个小时就又到上班时间了。” 　　以往都是他和罗澍轮着来，最近这一两个月愣是联系不到罗澍，问就是晚上睡死了，没听到手机铃声。 　　王冰虞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替颜青谴责罗澍：“你让颜医生一个人顶着，良心不会痛吗？你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觉的？” 　　罗澍看他一眼，王冰虞后退一步哼了一声:“你睡得着，算你睡眠质量好！” 　　罗澍对颜青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这个月起给你涨五百块工资。” 　　颜青笑起来：“罗老板慷慨。王老板，看见没，这才是老板应该做的事情。” 　　王冰虞：“……”好气啊。 　　门铃响起来，一个女人推门而入，护士上前接待：“爱丽主人，来接爱丽回家吗？” 　　女人诶了一声，护士说句稍等，便上楼去把她的宠物抱下来。女人和王冰虞打了招呼，闲聊起来，似乎和他很熟。 　　唐屹对别人的小宠物都带着一丝好奇，很快就见护士抱着一只猫下来了。 　　那只猫脸黑黑的，四只爪子和尾巴也是黑乎乎的，但看得出来毛色很特别，不是随便长成那样的。 　　“爱丽，想不想妈妈呀？”女人接过那只猫，先是亲昵一番，随后对王冰虞说道，“煤老板呢？妹妹走了，哥哥不出来送送？” 　　王冰虞笑了声：“煤老板在隔壁洗澡，你自己去找它。” 　　女人娇嗔一句，抱着猫走了出去。 　　“那是暹罗猫。暹罗猫爪子和脸是黑色，外号，挖煤的。”罗澍见唐屹眼巴巴往那儿看，开口给他介绍。 　　煤老板和那只暹罗，是打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唐屹很惊讶，回想记忆中漆黑的煤老板，又看了看那只只有脸和四肢、尾巴是黑色的暹罗，说不上是一模一样，可以说是毫不相干。 　　罗澍说道：“那一窝就煤老板是纯黑色，在品种猫里算失格，卖不出好价钱。猫舍老板和王冰虞认识，就白送他了。” 　　品种猫那么多要求吗？还好唐富贵不是品种猫，唐屹对它的样子非常满意，小猫就是小猫，长什么样都是可爱的。 　　罗澍差点要以为自己有读心术，他几乎能从唐屹的笑脸读出他现在在想什么，简单又好懂。 　　提起桃子被抛弃那件事的第二天，唐屹发现那个人又来了。 　　也有可能，这之前唐屹不在的时候，那人也来过。 　　那个人一直盯着罗澍，试图找机会搭话，但完全被人无视。他也尝试走进来，很快就会被拦住。 　　他还不算完全豁出去没脸没皮，被人阻拦后退出门外，但又有些不甘心，一直在门外徘徊。 　　医生护士们都忙得脚不沾地，只有唐屹和王冰虞待在大厅里，唐屹有些担忧：“他是想把桃子要回去吗？” 　　“桃子，是那个人为了接近罗澍才买来的。” 　　唐屹转向说话的王冰虞，他们之前没有提过这件事。 　　王冰虞看向门外的眼神有些冷漠，转向唐屹又变得促狭：“我们罗医生人长得好，医术又棒，很受欢迎的。要是不早点下手，可是会被人抢走的哦。” 　　你的猫可能是弱智 第21章 骑过猪 　　桃子的前主人叫邓佳元，和颜青在桌游俱乐部一起玩过几次游戏，碰上几回后俩人就这么认识了。 　　偶然的一次，颜青看罗澍下了班没有任何娱乐可言，拖着他去桌游俱乐部放松一下。那小子一眼相中了罗澍，死乞白赖要颜青介绍他们认识。 　　知道罗澍他们是兽医，邓佳元转头就去买了只好看的布偶猫，带去宠物医院找罗澍套近乎。 　　桃子是那间猫舍里最漂亮的一只，张口就卖两万。刚出来工作的小年轻，两万可不少了。 　　但桃子实在是太好看了，想着是要抱它去见罗澍的，丑猫估计罗澍看都不会多看一眼，邓佳元一咬牙，把桃子买了下来。 　　一开始还有些新鲜感，乖巧懂事的布偶猫任人摆弄，一天能见他发十条与猫有关的动态。 　　营造好爱猫人设，再三天两头往宠物医院跑，认准了一个罗医生。罗澍虽然没有对他表现出喜欢，对客户有问必答也是基本职业素养，邓佳元觉得罗澍没有拒绝就是在给他机会，来得越发勤快。 　　这一切在桃子查出患上猫传腹后戛然而止。 　　猫传腹是猫传染性腹膜炎的简称，病发原因是猫体内冠状病毒变异。目前没有准确结论确定诱发原因，只能归因为应激、免疫力低下、营养不足等。 　　桃子发病说起来并不算突如其来，期间总会有由轻变重的累积过程。但猫这种生物太能忍了，身体的病痛几乎不会在外表现出来，如果遇上不细心的主人，等到猫咪都无法忍受疼痛的地步才被发现，这意味着病情已经很严重了。 　　正赶上邓佳元那段时间有事没能去宠物医院，发现问题的时候，桃子已经不能动了。 　　湿性猫传腹伴有腹水，腹腔积液让它的肚子可见地胀起来，送到医院进行多项检查，罗澍心情沉重确认是猫传腹，邓佳元脸色登时就变了。 　　传腹前几年几乎就是绝症，近些年医学进步，有药可以医治，但还是有很多猫猫在来势汹涌的病魔手下没能撑住。 　　这样凶险的疾病，医药费是可以想见的可观。 　　罗澍粗略算了算，包含检查、药剂、护理、住院等等费用，大约需要两万。见邓佳元脸色难看，罗澍重新检查一遍，删除了一些去掉也影响不太大的项目，也要一万六左右。 　　够再买一只健康的猫了。 　　邓佳元沉默好一会儿，当场没有过多表示，只说把桃子放在医院接受治疗，结了当日的费用，便离开了。 　　晚上临下班前，小杲按例要向宠物主人说一下宠物情况，结果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被邓佳元拉黑了。她慌忙去找颜医生，颜青发现自己发出的消息也点缀了一枚鲜红的感叹号。 　　罗澍不喜欢加些莫名其妙的陌生人，更不喜欢无偿网络看诊还要和人扯来扯去，就算是客户，他一般也是直接用小杲打理的官方号进行沟通，因此他没有加邓佳元为好友。 　　为了桃子，他试着去加邓佳元，却被对方刻意忽视。 　　确定这是又遇到了不负责任抛弃宠物的人，罗澍再生气也无可奈何。 　　他们无论如何做不到把桃子扔出去，只能让桃子接着住院，罗澍自己贴钱医治。 　　好在桃子争气，治疗一个月后痊愈，没有再复发。 　　爱君宝宠物医院所有人默认，桃子就是他们收养的，舍不得帮它另找领养人，想留下它。 　　长得漂亮又会发嗲的粘人精谁见了不喜欢？ 　　它对谁都亲近，从不厚此薄彼，真正做到雨露均沾。唯独只要罗澍在场，立马能明显看出区别对待来，它格外喜欢罗澍一些。 　　那些小护士开玩笑，猫都知道谁是这里的话事人，气得王冰虞瞪了半天眼。 　　原本以为桃子会这样一直留在这里，邓佳元的再次出现打破了平静美好的设想。 　　他知道自己是被排斥的，仍要顶着众人异样的目光站在这里，用一种自我感动的姿态做着令人不耻的事。 　　烦透了。 　　王冰虞现在就看自己忍耐极限在哪儿，忍不了到时候就直接一扫帚给人撵走。 　　王冰虞看得出来，罗澍是真挺喜欢唐屹的。 　　他不是个口花花的人，会选择做兽医这行，也是因为比起人来他更喜欢动物。他对唐屹太不一样了，王冰虞敢说他和罗澍认识十多二十年，就没见他与谁这么靠近过。 　　只是罗澍的性取向是已知条件没错，谁知道唐屹能不能接受呢？ 　　王冰虞有心想帮帮忙，但也怕过犹不及，把人吓跑了，他上哪儿找一个赔给罗澍去。 　　虽然挺瞧不起把桃子抛弃的邓佳元，说不准，这也是个机遇。刺激刺激，指不定能成。 　　王冰虞说：“好东西都是抢手的。手快有手慢无，你不抓紧机会，罗医生可就是别人的了。” 　　“你的意思是，罗医生会被挖墙脚吗？”唐屹眉头一皱，“你是罗医生的老板，的确应该担心这个问题。” 　　“他爱上哪儿上哪儿去，我才不怕！”王冰虞得意地把头一扬。随即反应过来，嗨，压根说的就不是这个事儿。 　　罗澍从他身旁擦肩而过，语气平静：“行，我明天早上就去安康宠物医院报道。” 　　被听见了! 　　“罗大爷，我的罗大爷诶！”王冰虞低眉顺眼佝着腰跟上去，狗腿地先一步拿上罗澍要的笔，“您是咱们店的头牌台柱子，您走了咱们店和倒闭了有什么区别？” 　　颜青从一旁的桌子下边冒出来：“嗯，明白了。反正我就是可有可无的，罗医生你别去了，我去。” 　　“颜大爷！你说这话是要折我的寿！您和罗大爷一对儿卧龙凤雏，我是缺一不可！”王冰虞戏精附体，眉飞色舞。 　　余光瞥见万芷正从诊疗室出来，王冰虞回身大喝一句：“回去！” 　　给万芷吓得一哆嗦，差点没骂出声来。 　　王冰虞不满地撇着嘴：“你们是约好了挨个儿出来的吗？我可没那么多吉利话哄人。” 　　万芷捋起袖子：“哄你个头！老娘是出来上厕所的，你再给我大呼小叫，我一拳攮……哦呦，小唐在这里啊。哈哈，你们继续聊，我去趟洗手间。” 　　她放下袖子，把垂落的发往耳后别了别，摇曳生姿地走向洗手间的方向。 　　王冰虞：“呵，女人。” 　　唐屹对罗澍笑起来：“罗医生，今天忙不忙？” 　　罗澍眼神柔和：“这话可不能随便问。” 　　他话音刚落，前台护士就来传话了：“罗医生，那只打疫苗的卡斯罗来啦。” 　　罗澍无奈地扬起眉梢，勾起的嘴角带着自嘲：“就像这样，立刻变忙。” 　　唐屹满眼无辜，小声道：“我以后再也不问了。” 　　来的是一只站起来几乎有人高的纯黑成年卡斯罗犬，它叫黑金。黑金的主人是个肌肉壮汉，那身腱子肉很有说服力——只有这样的壮汉才能制得住这样的卡斯罗犬。 　　罗澍看向颜青：“颜医生，刚好你在这，帮个忙吧。” 　　颜青笑容僵硬在嘴角，他能不能拒绝？ 　　深吸一口气，颜青做好心理准备，邀请主人和他一起把黑金固定住，好让罗澍打疫苗。 　　黑金吐出舌头急急喘着气，四条腿打着颤，视线飘忽，根本不敢和颜青对视。唐屹想起那只叫哈哈的哈士奇，见到罗医生低眉顺眼夹着尾巴，也是这么害怕。 　　黑金的主人爽朗一笑：“医生，我们家黑金可怕你们了。” 　　颜青瞥了眼那只浑身肌肉的卡斯罗犬，笑容含蓄。 　　狗怕他，他也怕那只体型巨大的狗啊。 　　他走近了，低头看着黑金，黑金也一脸委屈地两眼往上瞅。 　　彼此都希望对方冷静一点。 　　罗澍那边已经准备好了针和药剂，颜青冲黑金主人点点头：“主人也一起帮忙按住黑金吧。” 　　两个大男人上前把大狗抱住，体型太大，需要整个人压上去才行。罗澍举着针从背后靠近，黑金慌张地拧着头往后望，身体抖得厉害——体型长得再大，那也怕打针啊！ 　　罗澍的手刚揪上黑金的后颈，那只卡斯罗犬嗷呜一声站起来，猛地发力，不顾身上的禁锢使上吃奶得劲往门外冲去。 　　颜青猝不及防，忘了松手，抱着黑金的背整个被驮了出去。 　　从背后看，就像是他骑着那只大狗。 　　唐屹抱着他的猫包后退一步，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所幸黑金的主人想起狗绳还在眼皮底下，及时扑上去拽住了，才没让颜医生骑着狗到大街上去丢人现眼。 　　惊慌过后，几个小护士率先笑出声来，颜青狼狈地松开黑金，自己都觉得好笑。 　　王冰虞唯恐天下不乱，拿胳膊肘怼怼看傻眼的唐屹：“诶，诶！小唐，骑狗算什么，你们罗医生还骑过猪呢！” 　　唐屹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到了罗澍身上。 　　罗澍：“……” 　　他看着王冰虞，心想，眼前这个人形生物，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牲畜？ 　　作者有话说： 　　哇，海星到了一万了，明天加更！ 　　你的猫可能是弱智 第22章 养猪场小王子 　　当宠物医生是很费体力的一件事，医猫医狗都一样。狗是摁不住，猫是抓不着。 　　好比这只卡斯罗，七八十斤的狗都快赶上一个体重偏轻的成年女性了，使起劲来能把人驮着走。一般这样的大型犬最好是主人在边上守着，有主人在身边，狗狗会更有安全感，不至于做出太过激的行为。 　　黑金太怕打针了，罗澍怕自己一个人压不住，才让颜青留下。 　　在宠物医院工作，见得多了你就会知道，有的猫，可以原地飞上天花板。 　　之前有人送来一只小奶猫，精神头足得不得了，脱了手就立刻上蹿下跳，一个医生搭俩护士愣是抓不住它。遇上安静配合的宠物，大家伙都该感恩戴德了。 　　在黑金主人的强势镇压辅助下，麻利给黑金把疫苗打了，送他们离开。罗澍回头，余光瞥见唐屹一直看着他，双眼发亮，不由得心里一紧。 　　不好，他不会真把骑猪的事情听进去了吧？ 　　唐屹一开口，罗澍的心就凉了：“罗医生，你以前给猪治过病吗？” 　　“唔，嗯。实习的时候做过相关工作，不过那都是三四年前的事情了。”罗澍目光四处扫视，迫切需要点什么来把自己从这个话题中解救出去。 　　他瞪了眼王冰虞，王冰虞嘿嘿一笑：哥们这不是在帮你吸引注意力嘛。 　　杲护士都快听不下去了，上前解围，把罗澍从猪的包围圈中搭救出来。 　　“罗医生，昨天收留的那只金毛好像有点食欲不振。” 　　“我这就去看看。”罗澍淡定点头，三阶并做一阶跳上了二楼。 　　王冰虞横眉竖眼：“什么？你们又收留了流浪动物？” 　　小杲理所当然把主要责任推到了顶梁柱头上：“是罗医生点头答应的！” 　　王冰虞站在楼梯下边冲楼上喊：“罗澍，这日子不过了是不是？” 　　楼上的人装聋作哑，王冰虞把矛头转向小杲：“你没把财务报表给他看吗？他一个自个儿吃饱就成的大少爷，能用爱发电，这间医院能吗？” 　　“我觉得，你们现在生意不是挺好的吗。”唐屹抬手，隐蔽地护了护小杲。小杲也不客气，顺势往他身后躲。 　　“你别看这个店看着挺像模像样的，实际上就快倒闭了。”王冰虞满脸苦恼，“一个月不知有多少生病的动物被扔我们门口，就算找了领养人，治病的钱还不全是我们贴？你罗医生还个个都不肯放弃，赚个屁的钱！” 　　唐屹不好意思说话了，毕竟他只是宠物医院的一个客人而已，说不出不要管那些动物的话，可要说让他们管，那就是慨他人之慷，更没有脸面说这样的话。 　　“我不能轻易认输，我出来创业开宠物医院就是为了证明可以靠自己。如果宠物医院倒闭了，我就只能回去继承家业了！”王冰虞背着手来回踱步，为想象中的悲惨前景一片愁容。 　　小杲眼珠一转，嘴角带着恶作剧般的笑。逮到机会了，她要给罗医生报黑历史被挖之仇！ 　　说她什么家底都往外抖落，他不也卖罗医生卖得飞起？只许老板放火，不许员工点灯。 　　“小唐，你知道吗，王老板家里可厉害了！”小杲语气夸张，配上手势两手划了一个大圆，“王老板家里有几百亩地。” 　　唐屹不知道几百亩地有多大，听语气应该是他没有见过的大。 　　小杲睁圆了眼，表情渲染震惊的氛围很到位：“养了几千头猪猪！” 　　唐屹敬佩的目光投向了王冰虞：“好厉害啊！难怪你知道罗医生阉小猪厉害，阉的是不是你家的小猪啊？” 　　王冰虞：“……”他该说是还是不是？ 　　有些人，表面上是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宠物医院老板，实际上是养猪场继承人，坐拥百亩养殖场、几千头猪猪的小王子。 　　“不止呢！”小杲越说越来劲，“最近两年养殖场还养了鸡，几万只鸡在他家山头飞呢！” 　　王冰虞：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 　　终日打鸟，终被雁啄，大概说的就是眼下的情况。 　　“看来瞒不住了，我养猪场继承者的身份已经暴露，我们再也无法像之前那样平等相处了。”王冰虞摇摇头，拿手一指，“杲诗晴泄露本院最高机密，本月奖金没了。” 　　小杲轻蔑一笑：“你无法扣除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王冰虞冷哼一声：“我这就去抓煤老板来挠你。” 　　他要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老板负气而走，小杲洋洋得意，回去干活都更有力气了。 　　唐屹往楼梯方向看去，见罗澍正站在楼梯上，看着这个方向。 　　似乎是听到了刚才那番话，嘴角上翘笑了出来，低头抬手握拳掩饰性遮了一下，抬起眼睑看来，满眼遮不住的笑意。 　　他顺着台阶走下来，唐屹的视线跟随他一寸一寸下落，看着他走到自己跟前，也不知道为什么，跟着笑了起来。 　　罗澍说道：“王冰虞确实家里有养猪场，但不单纯是养殖户，规模做得比较大，育种、养殖、屠宰、加工一条龙，有正规批号的生产线，已经做成了企业，年利润几千万。” 　　那么多钱！唐屹感叹道：“他一定是个有追求的人。” 　　“嗯……”罗澍神秘一笑，微微摇头，“他只是被猪拱过几回，这辈子不想再与猪有任何瓜葛。” 　　他补充：“除了吃猪肉。” 　　唐屹恍然大悟点头，原来如此。 　　他所有对骑猪的好奇，都成功转移到了王冰虞是养猪场小王子那件事上，罗澍满意了。 　　没说几句话，又来了客人。护士领着怀抱仓鼠笼的女孩来找罗澍：“罗医生，您给看看吧，这位客人好像挺着急的。” 　　女孩哭得双眼红彤彤的，不停抽泣，把手里仓鼠笼按照罗澍的指示放在桌面上。 　　“主人发现了什么异常吗？”罗澍戴好手套，把那只小仓鼠从笼子里拿出来。 　　做兽医也讲究望闻问切，但小动物是不会说话陈述病情的，取而代之的是与宠物主人的沟通。 　　仓鼠主人抽抽搭搭的：“我的仓鼠，它生病了。一定是卖仓鼠的骗我，卖给了我一只不健康的呜呜呜。” 　　女孩是附近大学的学生，那只仓鼠是女孩返校时从一个小贩手里买的，连带着笼子一起三十块，还送了一包葵瓜子。 　　刚买回来的时候仓鼠活泼可爱，在笼子里钻来钻去，小小一只毛绒绒的，萌得不得了。可养了没多久，女孩发现仓鼠尾巴那个位置发红，肿了起来，长了一大一小两个肉疙瘩。 　　她吓得不轻，怪不得只要三十块还送笼子那么便宜，原来是生了病的！原本听说有星期猫星期狗，没想到还有星期仓鼠，女孩当时就气哭了。 　　养了这么一段时间，就是对一株花也有感情了，她怕耽误救治，急忙把仓鼠送来了宠物医院。 　　女孩哭得可怜巴巴：“医生，你快救救我的仓鼠吧，它长了两个肿瘤，还那么大呜呜呜……” 　　罗澍看着手里的仓鼠，沉默片刻，他说：“你养的是公仓鼠，那不是肿瘤，是它的……两个蛋蛋。” 　　女孩表情定格，啜泣声骤然停止。 　　半晌，女孩的声音细如蚊呐：“可是，那两个不一样大，也长得不对称啊。” 　　“不一样大也是正常情况，只要大小不差太远没有问题。很多动物天生就是不对称的，人类……咳，也会有这种情况。”罗澍假装盯着手里的仓鼠，拒绝去想唐屹此时的反应。 　　但他的脑中，却止不住地浮现那晚唐屹对他……不是，对富贵下手的画面。 　　罗澍检查过一遍，仓鼠很健康，就是发育比较良好，蛋蛋受到外界摩擦有些红，擦一点药膏就行。 　　开了支十几块的药膏给仓鼠主人，罗澍把客人送了出去。她担心过度，药拿到手也算有个心理慰藉。 　　转身回来，唐屹果然在盯着猫包看，满脸若有所思。罗澍眉心一蹙，察觉事情绝不简单。 　　“小唐，隔壁宠物店新到了一种冻干，你要不要给富贵试试？” 　　“要！” 　　唐屹抬头，声音响亮，顺利转移注意力。 　　晚上罗澍下班有点晚，到家洗完澡看着时间差不多，到床上躺好。他对晚上去唐屹家习以为常，甚至还有些期待。 　　闭眼没多久，忽然罗澍听到了女人的声音。他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睁眼却看到面前真的有个年轻女人，可周围布置明明是在唐屹的屋子里，甚至唐屹就站在女人后侧方。 　　女人伸出了手，试图抱他。 　　罗澍浑身的毛本能地炸了起来，伸出爪子将那只手拍开。在他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指甲伸了出来，在那只手上留下三道血痕。 　　唐屹惊慌失措地叫着小猫的名字：“富贵！你怎么能抓人呢？” 　　罗澍退后到角落里，不敢置信地看着唐屹—— 　　他居然凶我！ 　　作者有话说： 　　五一最后要一波海星评论啦~~~ 　　你的猫可能是弱智 第23章 前主人 　　出现在唐屹家的女人是富贵的前主人，徐星怡。罗澍记得上回她来找过唐屹想看小猫，他也清楚，只有获得了唐屹的许可，她才能进入唐屹家中。 　　罗澍冷静了一点，却又好像更生气了。 　　虽然都是前主人，但在唐屹了解实情后，他觉得徐星怡与邓佳元有本质上的区别，他们是完全不同的。 　　邓佳元买回桃子的目的本就不纯，又因为桃子病重不想花钱医治，直接将桃子遗弃在医院。 　　徐星怡却和富贵一样，都是受害者。 　　徐星怡在唐屹回来的路上拦住了他，并不是在楼下，而是在小区大门附近，似乎是专程在这里等他的。 　　“你好。”徐星怡出声吸引了唐屹的注意，脚步却踟蹰，不敢太靠近。 　　唐屹想后退，谨慎地回了一句你好。 　　徐星怡张开口，嘴唇动了两下，才从千言万语中挤出一句话：“我也不知道，他会真的趁我不在的时候把猫扔掉。” 　　她说了第二句话：“你放心，我不是来找你要回猫的。” 　　这句话才是让唐屹耐心听她讲述的真正原因。 　　唐屹紧紧拽着猫包的带子：“你们住在一起吗？如果你想要养小动物，应该要两个人都同意才对。擅自做决定让猫受到伤害，你也要负一定的责任。” 　　徐星怡苦笑着：“是的，你说得对。但是，我不是擅自养的，他当时满口同意……他骗了我。” 　　徐星怡与男友何晓勇同居半年了，两个月前她提出想养一只小猫，男友没有拒绝，并且笑容满面，说自己也喜欢猫。 　　甚至那个周末何晓勇就带回了一只三花小奶猫，看起来不大，一个月左右，刚断奶。 　　徐星怡开心极了，和男友一起照顾猫的头几天很和谐，他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是喜欢猫的。 　　但随着两人日常的摩擦越来越多，何晓勇对她的耐心越来越差，并开始拿小猫作为威胁。如果徐星怡不妥协认错，他就把猫扔掉。 　　也就是唐屹之前看到过的那几次。 　　这一回两人再度因为一点小事起了争执，徐星怡并不觉得是自己的错，不想再受他的威胁，恰好公司安排她出差，她决定让彼此冷静几天。 　　没想到，她走的第二天，何晓勇就把猫包扔在雨里的照片发给了她。徐星怡在外出差赶不回来，办完事回来，猫已经连着猫包不见了。 　　他们两人大吵一架，这回是何晓勇自知理亏，好生气地道歉，哄她，跪在地上认错。他说，难道一只养了没多久的猫能有一个大活人重要？ 　　看男友不停道歉，徐星怡最终还是心软了。 　　虽然不再追究那件事情，但徐星怡很担心小猫，去物业那儿查了监控，知道是住在十二楼的唐屹把小猫带回了家。 　　徐星怡晚上加班回来，没有立刻回去，她发现唐屹回来挺晚的，所以在这里等了一会儿，还真的给她遇到了。 　　她犹豫了很久，才鼓起勇气来找唐屹：“我能不能，来你这儿看小猫啊?” 　　唐屹的沉默让她脸色涨红了，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是我的要求有些过分，打扰了。” 　　“可以。” 　　徐星怡又惊又喜，没有想到唐屹会答应，眼泪蓄在眼眶，不停道谢。 　　唐屹想，错并不在她，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其实她也是很爱小猫的。 　　但人与人并不相同，有喜欢猫的人，也会有不喜欢的。她和她男友的矛盾，唐屹不能插嘴，但是她喜欢小猫的话，让她看一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得到唐屹的允许，她终于放下心中重担。 　　之后徐星怡经常下班回家后借着倒垃圾的名义到花坛边上来，唐屹在楼下等着，她逗一会儿小猫，两人再各自散开。 　　这晚徐星怡回来得晚，工作上有些不顺心，回到出租屋里见到呼来喝去的何晓勇更是心里厌烦，说了声想下楼散散步，便一个人出了门。 　　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徐星怡踏入电梯，按下了十二楼的按键。 　　还想着摸摸小猫缓解心情，却不料原本一直安静的小猫忽然炸毛，还把自己抓伤了，徐星怡连忙退后，离小猫远了些。 　　唐屹又担心她被抓伤的手，又担心像是受了惊缩在角落的富贵，犹豫两秒，上前把富贵抱在怀里，紧张地解释：“富贵打、打过狂犬疫苗了。” 　　徐星怡捂着的手松开，勉强笑了笑：“没关系的，是我不该随便拿手碰它。它可能，还是不喜欢我吧。” 　　她咬了一下唇，向门口走去：“大晚上来，给你添麻烦了，我先回去了。” 　　唐屹抱着小猫目送她出去，合上了门。 　　小猫的毛一直炸着，唐屹有心想教育它不能随便抓人，怎么也不忍心开口说它。想到它刚才缩在角落的模样，唐屹开始有些后悔草率答应徐星怡。 　　富贵本来就和其他小猫不一样，他怎么可以随便让别人来摸它？就算是前主人，那也带了个“前”字。 　　“对不起啊，富贵，是我不好。”唐屹把小猫往上捧了捧，放到脖颈处，轻轻给它顺毛。 　　这样就行了？我告诉你哄不好了！ 　　罗澍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他起码今晚不会和唐屹说话！ 　　一句话都不说！ 　　等转天唐屹坐到宠物医院大厅的沙发上，罗澍冷着脸往他面前一戳，不动了，像棵笔直秀挺的小白杨。 　　唐屹笑了笑，搜肠刮肚想话说。不能问忙不忙，那他只能说些别的了。 　　“那个，罗医生，小杲怎么没在啊？” 　　罗澍：“……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问。” 　　唐屹抿抿唇，再次开口：“罗医生，你吃过饭没有？” 　　“没有，忙得哪有时间吃饭。”罗澍依然没有什么表情，但脸色缓和许多。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小唐，你都快拿咱们医院的全勤啦！”小杲从二楼下来，甩着两条胳膊，龇牙咧嘴。 　　“你的手怎么了，又被咬了吗？”唐屹担忧地皱起眉。 　　小杲活动着胳膊关节：“没有啦，我刚才抱着一只吉娃娃输液呢，得一直抱着不能动，可给我累坏了。” 　　那只吉娃娃体型小，嗓门却大，张嘴像是自带喇叭，一副随时都急得要和人拼命的模样，江湖人称：急娃娃。 　　好不容易安抚下来，扎针又犯了难。它实在太小了，爪子那么细，都不能粘胶布，一粘就滚针，输液只能一直抓着。没办法，小杲只能搬了条凳子坐在那儿，抱着吉娃娃直到一瓶药液输完。 　　视线一错，接触到罗澍的目光，小杲哈哈两声：“哎呀，今天不知道怎么这么忙，小唐你和罗医生两个人聊哈。” 　　唐屹这才想起来，往边上挪了挪：“罗医生，坐下吧。你每天看那么多小动物，肯定很累。” 　　罗澍不客气地坐下了，光明正大地打量他。 　　看了一会儿，气消了。算了，原谅他。 　　“有羊。”唐屹说。 　　罗澍一时没听明白：“什么？” 　　唐屹伸出手，指着门口：“有羊在外面。” 　　虽然罗澍能治猪牛鸡羊，但城市里应该不太可能有羊。他顺着唐屹指的方向看去，门外那只乍一看还真有点像只小绵羊。 　　“小绵羊”的主人推开门，牵着宠物进来了：“你好，我们家咩咩要打疫苗。” 　　“噗。”唐屹没忍住。 　　还真叫咩咩。 　　牵进来才看清，那竟然是一只狗。 　　罗澍说：“这不是羊，是狗，白色的巨贵。” 　　唐屹立刻纠正，小鸡啄米般点头，随后小心翼翼地问：“巨贵是有多贵？” 　　罗澍微怔，竟然被这个问题问倒了。 　　唐屹的问题还没有问完：“是只有白色的特别贵吗，其他的颜色更便宜？” 　　“噗哈哈哈！巨贵是巨型贵宾犬啦！”小杲笑得不行，“哈哈哈哈，小唐你怎么傻乎乎的。” 　　唐屹脸色微变，脸上的笑容有一瞬的消失，但他很快调整过来，知道小杲完全没有恶意。 　　他的变化被罗澍全然看在眼里，没有当场明说，却记在了心里。 　　罗澍还记得唐屹第一次带富贵来，听到自己那句玩笑话，反应极大。他好像对这类词汇有些敏感。 　　巨贵被颜青领走了，唐屹还在那儿望，那只狗真的很像小羊啊。 　　电子铃响起，一个中年男子推门走了进来。他手里领了个不织布袋，里面是叠得方方正正的纸之类的东西，没有带任何宠物，进来后先是四处张望，像是在心里评估着什么。 　　罗澍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中年男人走近几步：“你们负责人是哪位，我想和你们负责人聊一聊。” 　　罗澍道:“我就是。” 　　“您好您好，我是做宠物丧葬行业的，这是我们的宣传资料，给您看下。”中年男人从布袋里掏出一份资料，“这是我的名片，我姓钟。” 　　“我们火葬场现在搞活动，组合套装更划算，买墓地送火化。让您的宠物得到安宁，让您的心灵有所寄托。你们做宠物医院，应该有这方面的需求吧，如果有意愿，我们可以详谈。”中年男人坐下，似乎业务不太熟练，有些局促。 　　“你们除了火化，还有什么业务？”罗澍随便翻看了一下，眉梢一挑，“宠物骨灰做钻石？” 　　中年男人点头：“是的，我们有这个项目。骨灰做钻石，镶嵌在真金白银上做成首饰，最高等级一万元起步。” 　　王冰虞闻讯赶到：“有火葬场的来我们这拉生意？” 　　“不是拉生意，是谈合作。”中年男人回复道，又转回罗澍这边，“有便宜点的，能做成骨灰晶石，价格一千三起步。还有一种方式是做成骨灰雕塑，还能更便宜一点。” 　　王冰虞一乐：“那我要不想花钱呢？” 　　中年男人看他几秒:“你埋花盆里吧。”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海星，谢谢大家的支持！ 　　你的猫可能是弱智 第24章 我可以陪你 　　他还真敢说，宠物骨灰埋花盆里……倒也不是完全不行。 　　王冰虞伸手：“资料给我一份，我看看。” 　　名叫钟应华的中年男子连忙说着没问题，从袋子里取出一份资料递到王冰虞手上，笑着向周围询问还有没有人想看：“都看看吧，可以了解一下，你们应该都养了宠物吧？” 　　的确，宠物医院里一个老板、三个医生、四个护士，除了罗澍其他人家里都养了小宠物。 　　宠物殡葬行业目前国内并不成熟，由于各方面政策模糊，市场监管不到位，市场上还有很大空缺。合法注册经营范围不能为“宠物殡葬服务”，几乎市面上做这一行的都是私人营生，也是这一行业无法形成正式规模的一大主因。 　　现如今本就土地资源紧张，连人都提倡火葬，更何况是宠物与人争地，火化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大多数正规殡仪馆本着以人为本的理念，考虑到众多逝者家属不愿亲人焚化炉边就是猫狗焚化炉，也为卫生考虑，不设置宠物火化项目。 　　大多数主人都是自行处理爱宠遗体，直接埋在小区花坛里，甚至丢弃在垃圾桶内，对公共卫生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从动物临床医学专业来说，无论是病死的还是自然死亡的猫狗都需要进行无害化处理，以免造成疫病传播。 　　如果有专业团队接手处理，宠物医院能帮助宠主提供这样的途径是好事。 　　罗澍认真仔细将那份资料看了一遍，唐屹凑过来，就着他的手和他看同一份。 　　“所有的项目都没有什么问题，唯一的问题是，价格对我们的客户群体来说偏高。”罗澍看完后顺手交到看得慢一点的唐屹手里，对钟应华说道，“我们宠物医院开在这里，来的大多是住在周围的普通居民，还有附近大学的学生，你这个价格还是太贵了，承担得起的人不多。” 　　光是火化的价格，五公斤及以下六百八，十公斤几乎翻一番，碰上养大型犬的没个两三千下不来。 　　与宠物感情深厚、经济条件允许的主人才会考虑找宠物殡葬。前者好说，愿意带宠物来宠物医院的人一定对宠物是有感情的。但两者兼得的确实是可遇不可求，否则王冰虞就不必愁创业失败要回去养猪了。 　　“价格可以商量的。”钟应华连忙道，“我们现在是发展业务阶段，如果达成合作，那价格当然会有优惠。” 　　“那行，名片我们收下了，有需要会联系你的。”罗澍说道。 　　钟应华绞尽脑汁想着他们的竞争优势：“我们，我们除了墓地有优惠，这儿买墓碑也有活动的，团购两人成团……那什么，第二碑半价。” 　　王冰虞：“……” 　　他简直目瞪口呆，奶茶害人不浅。 　　最后钟应华要了一张罗澍的名片，存下双方号码。他走时将那几份宣传资料留在了宠物医院里，罗澍让小杲放到了前台架子的角落。 　　在宠物医院里，死生都是寻常事，总有机会能用上的。 　　罗澍瞥向还认真逐条看宠物殡葬宣传册的唐屹，揣在口袋里的手不自然地握成一团，与掌心接触的指尖觉出一点儿潮汽。 　　他还在犹豫该怎么开口，想旁敲侧击问问唐屹最近有没有空，却怎么也琢磨不出个自然的开场白。 　　唐屹从来都只在这儿看着，全然不曾说起自己的事。尽管罗澍每晚看着他，也没法从那千篇一律的单调夜生活里了解更多。 　　他的生活环境单纯，社交圈子小，除了叶雨微，罗澍没有见到唐屹联系过其他人，偶尔会和父母通话——哦，现在唐屹的生活里还闯入了富贵的前主人徐星怡。 　　谁知道，还会不会有出乎意料的人再出现呢？ 　　就像王冰虞和罗澍说的，心动就应该行动，手快有手慢无，因为犹豫错失机会，哭瞎都没用的。 　　“你……最近有空吗？”罗澍察觉自己嘴唇有些干，舌尖隐蔽地舔了舔，血液不受控地往上涌，热度开始往头皮上冲，微微发麻。 　　这与平时以医生与病宠主人的身份交谈有着天渊之别，专业上他能侃侃而谈无需避讳，而涉及私人生活，哪怕是越界一厘，都得小心不去触及对方的自我保护屏障。 　　罗澍表情控制得很好，淡定从容，眼神也恰到好处地关切温柔。 　　但他实在不知道，自己的脸颊是否红得恨不得全天下人都能将他的心思窥探得析毫剖厘，此刻他对自己的伪装毫无自信可言。 　　唐屹视线从宣传册上移开，从他没有变化的眼神里判断自己表现得还不错，罗澍稍微安心了那么一点。 　　至少自己没有真的像个十五六的毛头小子，搭个话都面红耳赤。 　　唐屹思考了片刻：“我周一都有空，这是固定的，其他时间可以调休。”他忽然想起什么，脸上有些困惑，“罗医生，我好像都没有看到你放过一天假！” 　　“小杲不是和你说了，这间宠物医院也有我的一份，做老板是没有假期的。颜医生、万医生放假，我得在这里守着。”罗澍像模似样叹了口气。 　　见到唐屹真情实感露出怜悯的表情，罗澍忍不住满眼笑意：“虽然没有固定假期，但要是想给自己放假，随时都可以，想放几天放几天。” 　　唐屹脸上的怜悯没有消失，他说：“就算是这样，我觉得你也不会随便给自己放假。”他语气认真，“你那么负责，肯定会一直想着医院里的这些小动物，放假都放不安心的。” 　　罗澍深深凝视他，整个心灵为之震颤，几乎要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好一会儿，才轻声说：“不一定。我也有自己的生活，还有其他东西也很重要。” 　　唐屹像被提醒：“对哦。人不能一直工作，你快给自己放两天假吧！” 　　罗澍仰头往上方望了望，暗中观察唐屹的反应：“我一个人放假无事可做，也没地方可去。” 　　唐屹想帮他指条明路，往周围看了一圈，医生护士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总不能放假还要人家去陪老板。 　　他鼓起勇气：“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陪你。” 　　听到自己想听的那句话，罗澍满意地眯了眯眼。 　　罗澍说：“我好长时间没去电影院看过电影了。” 　　似乎培养感情的暧昧对象，或是牵手成功的小情侣，都会去看电影。虽然没什么新意，但也是个不会出差错的选择。 　　在他隐含期待的目光下，唐屹带着肩负罗医生好好放假重任的毅然决然：“我陪你去看电影。” 　　这话说完，他心里发憷。罗澍很长时间没去过电影院，唐屹也几乎没怎么去过那种人员密集的地方。 　　比起电影，他更喜欢纪录片，家里人也会尽量避免带他去人多的地方。除了叶雨微带他去过两次，那距今都好几年了。 　　看到罗澍面上显而易见的愉悦，唐屹心定下来。他不后悔说出那样的话，和罗医生去电影院不会有问题的。 　　罗澍心里盘算着看什么片好，就听王冰虞那大嗓门嚷开了—— 　　“嚯，您这鸽子是被火烧了吗？怎么毛都燎卷了！” 　　这一声吸引了全院注意力，几个小护士别说没见过卷毛的鸽子，就是来治病的普通鸽子也少见，纷纷跑来围观。 　　王冰虞站在大门外牵着狗透风，见有人拎着装了只卷毛鸽子的铁笼走过来，连忙招呼医院里的医生过来看。 　　那是一只皱背鸽，背上的毛都一绺一绺蜷着，像是刚烫完羊毛小卷。 　　爱君宝宠物医院的三个兽医围着鸽子，左看右看，面面相觑，两眼一抹黑。 　　他们主治猫狗，兼治其他常见小宠物，但，真的不会治鸽病啊！ 　　不同鸽病可表现出相同症状，就算是有鸽主告知病症，没有足够的经验也无法准确判断是哪种病。 　　鸽主焦急万分，兽医们看着心里不落忍，但不懂的病不轻易给出建议是职业道德。 　　主人失望地抱着鸽子笼准备离开，被罗澍叫住了：“我认识一个治禽类的医生，可以帮你问问。” 　　罗澍联系了会治鸽病的熟人，视频与鸽主沟通过，确定了病症，试着开了点药，让鸽主用最轻的剂量试试。 　　送鸽主走到门外，罗澍叮嘱一句：“如果有什么问题，请立刻联系我们。” 　　鸽子主人感激地回头道谢，上了自己的小电动，还对门里摆摆手。 　　“你不会治鸽子吗？”唐屹问。 　　罗澍微低头：“你觉得我什么小动物都能治得好？” 　　唐屹没有说话，但他脸上的表情显示他就是这么想的。 　　罗澍抬手想在他的头上摸一下，意识到这样不妥，半路收了回去，揣回口袋里：“我不会治的病多了。小动物那么多种，每种习性、生理构造都有差异，猫猫狗狗我都不能说全能治好，所以才需要不断学习啊。” 　　兽医在学校里就分了专业方向，小动物门诊不会看禽病，给家畜看病的看不了猫狗，研究治疗鱼类的不会治家畜，都是正常的。术业有专攻，人的精力有限，学好本专业内容就已经耗尽精力了。 　　这点上与人医相同，专科大夫可能在自己主治项目上如华佗在世，别的科目只懂些皮毛，一个科室不同方向都能难倒。总不能让耳鼻喉科的大夫去治消化内科的病吧？ 　　“那你也是很厉害的。”就算罗澍不是什么小动物都能治，也不妨碍唐屹觉得罗澍是神医。 　　唐屹突然想起上次那只巴哥：“那只狗看起来病得很重，它被治好了吗？” 　　他一提罗澍就想起来了，他对那只巴哥印象很深。 　　其实，那天巴哥的主人刚走罗澍就后悔了，他不该拒绝给它安乐死的。 　　犬瘟热是烈性传染病，污染水和环境都是传播途径，还能在不同物种间传递。潜伏期五至七天，前期症状体温升高再消退，这一过程会反复。中期会出现肺炎、皮肤丘疹和脓疮，如果是肠炎型犬瘟热还会严重腹泻。 　　而一旦出现癫痫症状，意味着已经到了晚期，病犬多在两天内死亡。 　　罗澍后悔自己不合时宜的仁慈，救那样一只病犬对大多数人来说根本不可能，他应该主动提出帮病宠消除痛苦，而不是在主人提出要求后，还自以为是地拒绝。 　　即便他很清楚，所有生病的猫狗，都想要活着。 　　并不是所有的安乐死都是安乐的，也要看兽医的医德。 　　宠物要进行彻底麻醉之后，再静脉注射氯化钾，正是因为过程很痛苦，才需要彻底麻醉。如果遇上不负责任的兽医，所谓的安乐死只会让病宠离世前遭受更多的痛苦。 　　“那不是你的错啊。”唐屹察觉罗澍的失落，顺了顺他的肩膀，“无论有没有你，它都生了重病。而你拯救了很多其他本该像它一样的小生命，你是它们的救星，是你改变了它们的命运。” 　　罗澍静静看着他，心中却想，那只抚在他肩头的手，应该在头顶才是，像每晚那样。 　　“就像你的名字一样，”唐屹说，“澍是滋润万物的及时雨呀。” 　　罗澍心口发着烫，他想说，我能不能成为你的及时雨？ 　　他还想说很多很多话，那些应该两个人私下里窃窃耳鬓厮磨的话，却怎么也不该在这里说出口——宠物医院人来人往的大厅里，不止有人，还会有纯洁的小动物围观。 　　护士在前台喊：“罗医生，宠物主人在诊疗室等着啦。” 　　罗澍应了一声，对唐屹道：“我先去忙了，你在这里坐，有什么问题马上叫小杲她们。” 　　唐屹乖乖点头，让罗澍放心去。 　　罗澍进入诊疗室没多久，唐屹看到小杲和另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生抱着只阿拉斯加走了出来。 　　体型巨大的阿拉斯加腿上缠着洁白的纱布，似乎是刚处理了伤口，麻醉还没彻底醒，宠物主人只能把它抱回车上，两个女生合抱都颤颤巍巍挺费劲。 　　唐屹放下猫包去帮忙，他一个男生，怎么也比两个小女孩有力气。 　　小杲乐得有人来帮一把，没想到刚接手，唐屹就发现自己对这只阿拉斯加估计错误。 　　这也太沉了吧！ 　　身材娇小的宠主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我开了车来的，抱上车就好了，麻烦你了。” 　　“没事。”唐屹注意力放在狗子身上，小心地退着往外走。 　　忽然他感觉自己身后好像撞到了人，两声对不起脱口而出，却还是听到被撞的人愤怒责备的声音。 　　“走路看着点，你没长眼啊！” 　　唐屹回头看了眼，是抛弃桃子的邓佳元，他又来了。 　　小杲见不得邓佳元在这里出现，立刻护犊子地跳出来：“你怎么说话的！人家是背后退出去的，你是往前看的，到底是谁没长眼？” 　　“笨手笨脚的，蠢死了你。”邓佳元没搭理她，嫌弃地看了唐屹一眼。 　　唐屹双眼睁大，呼吸哽住，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加快脚步帮着把阿拉斯加抱上车，折返拿上猫包，低低对小杲说了声：“我先走了。” 　　“小唐……”小杲看到唐屹低着头离开，气到快爆炸，指着邓佳元的鼻子跳脚：“你才蠢死了！你全家都蠢死了！” 　　她炸到控制不住音量，罗澍听见声音不对，走出来，见唐屹没了踪影，眉头皱了起来。 　　“罗医生，他居然骂小唐！呜呜呜，我好生气啊！”小杲都快气哭了，情绪一激动就控制不住掉眼泪。 　　邓佳元见罗澍脸色不好看，结结巴巴为自己辩解：“不是，是他先撞到我的……” 　　罗澍打断他：“你听好，桃子我是不会给你的，你尽管去报警好了。” 　　“我警告你，再出现在这里，我打断你的腿！”罗澍眼神阴沉，声音里压抑的狠劲让邓佳元眼露惊恐，仓促后退两步，转身逃离。 　　小杲抹着眼泪：“罗医生，小唐被他气跑了。” 　　罗澍沉着脸嗯了一声：“我知道了，你去继续工作吧。” 　　小杲点头，小声地骂骂咧咧，回到前台。 　　罗澍第一次觉得下班怎么那么慢，急切地想要时间加速流逝，他想快点见到唐屹怎么样了。 　　回到家躺到床上，感觉周围环境变化，罗澍睁开眼第一时间搜寻唐屹的身影。 　　但唐屹的房间内空无一人 　　你的猫可能是弱智 第25章 老唐 　　昏暗的图书馆内，某间狭小的办公室亮着灯，年过半百的馆长李辉荣将门推开一点缝隙，往里瞧。 　　“唐屹，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这里，你不是下班回去了吗？”李辉荣看清房间内的人，走了进来。 　　唐屹将视线从电脑上移开，叫了声李馆长：“不是刚到了一批新书，还没整理完，我反正没有别的事，来完成编目，明天就能上架了。” 　　李辉荣笑容慈祥：“这件事不着急的，慢慢来，我们有工作安排计划表，按计划表来，完全不需要加班的。书放着又不会过期，这么晚来加班，熬坏了身体就亏大了。” 　　唐屹抿着唇点点头，转头继续工作。李辉荣这才察觉出点不对劲来，他似乎情绪不高，与其说是来工作，倒不如说是用工作转移注意力。 　　他不动声色靠近唐屹身后，看着电脑屏幕上完成一半的表格，又翻了翻他身边一摞一摞分类好的新书，语气自然道：“都完成这么多了，效率挺高的嘛。还没有出错，你做事认真，我是放心的。” 　　“今天你们下班了，我检查全馆，你负责的区域整理得最好，我就知道请你来是对的。” 　　老头絮絮叨叨说着，手脚也不闲着，整理着书堆，让那些话一点也听不出来刻意。唐屹的手敲击几下键盘，回头见老人家在忙活，连忙起身帮忙。 　　李辉荣笑呵呵的：“你爸爸一直就不靠谱，我还以为他就打算这么糊里糊涂过完一辈子，让你过来工作，我看就是个很好的决定嘛。你又勤快，又懂事，多来几个你这样的员工才好。” 　　唐屹默默听着，心情逐渐好起来，他也是很棒的，可以做好很多事。 　　“行啦，这都几点了？回去休息吧。晚上没睡好，明天白天打瞌睡，今晚的活可就白干了。”李辉荣摆摆手，推着唐屹出去。 　　唐屹连忙道：“我、我关下电脑。” 　　“快些快些，老头子我可要回家睡觉了。”李辉荣说着还打了个哈欠。 　　目送唐屹离开图书馆，李辉荣摸出震动的手机：“老唐啊……回了回了，刚回的。你这话说的，又不是我让他来加班的……我是答应你不让他做那些工作，他自己要做谁拦得住？再说了，你真当他什么都干不了啊？” 　　电话那头叽里呱啦说了些什么，李辉荣满不在乎掏了掏耳朵：“知道啦，我以后会督促他按时下班的。吃饭？你请客那肯定去啊。就这样，他一会儿该到家了。” 　　站在房门前，唐屹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笑容来。等下见到富贵，可不能愁眉苦脸的，小动物能敏锐察觉到主人的情绪，他得高兴点。 　　掏出钥匙将门打开，唐屹一眼瞧见，坐在沙发上的人动作迅速地一把将小猫放到沙发另一头，背着手站起来，一副势要与猫保持距离的模样。 　　在猫身体里的罗澍见到唐屹安然无恙地回来，总算放下心来。 　　唐屹面露惊讶：“爸，你怎么来了？” 　　罗澍眯起眼，还真是唐屹的父亲。 　　老唐同志哼了一声，控诉道：“你都不知道你这个猫干了什么！尽在家里搞破坏，不能养，绝对不能养了！” 　　罗澍木然看着屋子里另一个人——大爷，装什么呢？刚才您可不是这样做的。 　　就在唐屹回来之前，罗澍看到陌生人进来，躲进了沙发底下，但很快他被发现了，那人把他从沙发底下捞了出来。 　　出乎意料的是，那是个已生出白发的大爷。大爷一手抓着他，拿在手里端详片刻，打量的目光像是在衡量小猫的价值，罗澍收回了爪子，没有轻举妄动。 　　“嗨，怎么弄了只对眼儿的猫回来。”那大爷一摆手，把小猫放到沙发上，“你别害怕，不用躲，又没人害你。” 　　他说着转过身去，抽了几张纸出来，将垃圾桶扶起来，又把地上的猫便便捡进垃圾桶。然后去卫生间拿拖把好好把地上拖了一遍，顺手把掉落的东西捡起来。 　　大致收拾了一遍，他找到桌面一把猫砂铲，举着猫砂铲蹲在猫砂盆边上，饶有兴致地在猫砂盆里寻宝。 　　可惜他的期望落空了，抄了几把，猫砂盆里什么都没有。大爷失望地把猫砂铲放回原处，坐在沙发上休息。 　　一开始，他与罗澍保持了距离，只远远偏头盯着小猫看。过了一会儿，他一手撑着沙发，挪近了些。撑着沙发的手指活动两下，此时他似乎在忍耐什么。 　　又过了片刻，他抬手快速在小猫头上轻拍了一下，罗澍立刻条件反射地炸开毛弓起背。 　　这样的反应让那人笑起来，伸手把小猫捞了过来。 　　“小唐是你的主人，你知不知道？”他嘿嘿一笑，“我是你主人的爸爸老唐，比你主人还要更高一级，你得听我的，知不知道？” 　　罗澍不知道，他只是一只小猫咪。 　　但他知道他不能挠人，更何况这人极有可能真是唐屹的爸爸。 　　把小猫抓在手里，趁着四下无人，老唐这下放开了，肆无忌惮起来，一下接一下摸着猫猫头，又捏捏后颈，不时发出嘿嘿的笑声。 　　直到唐屹开门，老唐立刻把猫扔开到一边，仿佛刚才摸猫摸得起劲的人他不认识，他只是一个严格的老父亲。 　　“你真是能干了，还养了只猫？这猫有什么好的，长得又不好看，有猫砂盆还拉在外边——这是个猫吗？这是祖宗吧？” 　　老唐背着一只手，另一只手竖起一根手指晃来晃去，“这是我见过，最会搞破坏的一只猫！” 　　唐屹把小猫抱在自己的腿上，低垂着头听训，双手压住猫耳朵，捂住猫猫头，小猫咪可听不得这些话。 　　老唐啰里啰嗦半天，见唐屹低着头不说话，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明知他压根半句话都没听进去，忍不住心软了软，停下自己去倒了杯水喝。 　　唐屹趁机转移话题：“爸爸，你是来看我的吗？” 　　“可不是，你妈怕你吃得不好，让我带点她做的菜给你。”老唐放下水杯，把自己带来的布包打开，“里边两个盒子，其中一个盒子里装的是新鲜菜，不能放太久，最多明天就得吃完。另一个是做的腌菜，还有你妈卤了些肉，能在冰箱多放两天，但也不能超过一周，得快点吃。” 　　唐屹看了眼那俩饭盒，乖觉地说了声谢谢爸爸妈妈。 　　老唐再度看向四周，想想应该没有什么忘了，说道：“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我回去了。” 　　“嗯，爸爸再见。”唐屹抱起小猫，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送他走到门口。 　　“臭小子，都不留我的。”老唐瞟了眼他怀里的小猫，唐屹小心地觑着他，把小猫往身后藏。 　　老唐满脸不高兴：“你爹我是个坏人？我能害你的猫？” 　　想想觉得有道理，唐屹不藏了。 　　老唐来这一趟，帮着送了点菜，打扫了卫生，并附赠一堆废话，终于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虽然唐屹和父母住在同一座城市，但他们并不在一个区。工作地点离家太远，他只能就近租了房子，回趟家要两个多小时，一个往返就去了半天。 　　唐屹晕车，父母干脆让他不超过两天的假不用回，但两位长辈对孩子挂念，偶尔自己会过来看看。 　　在图书馆得到了安慰，回家又见到了父亲，唐屹已经忘了白日的不愉快。抱着小猫揉了两下，想起还有日常任务没有做，连忙去把电脑打开。 　　小猫咪没有什么特别喜好，唯独喜欢罗澍让唐屹看的那些文件、课程视频。唐屹每晚都会打开给它放一会儿，小猫盯着屏幕目不转睛，仿佛真在认真听课。 　　但今晚，屏幕里的地中海老师一如往常讲着课，小猫却没有看一眼，反而一直盯着唐屹，让唐屹有些摸不着头脑。 　　唐屹小声询问：“怎么了？这一集不好看吗，我给你换一个？” 　　罗澍喵了一声，低头轻轻蹭他的手。 　　唐屹打了个哈欠，眼眸染上睡意：“你是不想看了？那我们睡觉吧。” 　　如果这样的邀请，不是在这种状态发出的，就好了。 　　罗澍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会变成一只猫？ 　　这样无奈懊恼的情绪没有持续多久，准确的说，是在看到唐屹躺到床上睡着了时候，罗澍忽然觉得因为已经发生的事情，产生那种情绪是非常没有意义的。 　　于是他决定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罗澍无声跳上那张床，两只前爪搭在唐屹身上，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他更大胆了些，整个儿趴在了唐屹胸前，颇为得意地近距离观察唐屹的睡颜。 　　唐屹睡着了很乖，几乎不怎么乱动，呼吸清晰平稳——鼻腔中呼出来的气流吹着猫耳朵，罗澍无法控制地抖着耳尖，随着唐屹呼吸的频率节奏而动。 　　罗澍终于放弃了这个绝佳位置，转而爬上枕头，头挨着唐屹，和他靠得极近。 　　晚安。 　　唐屹连续两天都没有来宠物医院，即便知道晚上就能见到他，罗澍仍然觉得少了些什么。 　　他到前台找到小杲：“你把唐屹的号推给我。” 　　小杲立刻明白过来，拿出手机推荐好友：“罗医生，你要好好安慰小唐哦。” 　　不用你提醒到嘴边变成了：“我会的。” 　　到五点多，罗澍才收到好友通过提醒，他已经和唐屹成为了好友。 　　糖一颗：罗医生，你好。 　　太客气了，罗澍想。 　　树一棵：你不是叫我宝宝的吗？ 　　唐屹看见那条消息吓得手机差点掉到地上，他什么时候胆大包天地叫过罗医生宝宝？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 晚上十一点发出哦 　　你的猫可能是弱智 第26章 电影 　　唐屹仔细回想自己什么时候叫过罗医生“宝宝”，但他怎么想，除了爱君宝宠物医院官方号，他从来没有叫过别人这个称呼啊！ 　　等等！ 　　唐屹重新打开爱君宝宠物聊天界面，再看了一遍聊天记录，有些傻眼。 　　很明显的，那些回复的消息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 　　一些回复带着可爱语气词，还会附带表情。而一旦涉及回答专业问题，语气就会变得一板一眼，没有多余的语气词。 　　唐屹后知后觉地发现，恐怕和他聊天的一直是两个人。 　　其中一个就是罗澍。 　　唐屹慌忙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视线盯着脚尖却没有聚焦。脸色涨红了，热度几乎要化作实质的白色雾气从耳朵眼儿里、头顶上冒出来。 　　同事阿姨抱着书从边上路过，惊叫一声：“小唐你怎么了？脸这么红，是不是生病了！” 　　唐屹摆摆手：“没有，我没事。” 　　同事阿姨多看他两眼，叮嘱道：“你注意点哦，小心身体。现在天气变化那么大，千万别感冒了。” 　　“谢谢阿姨关心。”唐屹等阿姨走开，把手机拿回来，屏幕已经暗下了。 　　看不见让他羞愧难当的消息，脸上的热度稍微消下去了些。 　　自欺欺人的逃避是没有用的，不回复人家消息随便消失太没有礼貌了。 　　唐屹做好心理建设，鼓起勇气重新点亮屏幕，就见罗澍又发了两条消息过来。 　　树一棵：你这两天没有来，是不是很忙？ 　　树一棵：我想下周一给自己放一天假。 　　其实也没有很忙，唐屹只是不想去宠物医院碰到那个人。他知道这样的行径就像一个胆小鬼，可他还是选择退回到自己的安全区内。 　　但此刻罗澍提起假期的事，唐屹想起自己那天答应会陪他的。 　　唐屹手忙脚乱回复道：周一我有空的。罗澍这下没有立刻回复，或许是去忙了。 　　唐屹放下手机，整理着要上架的新书，注意力却一直在手机上。 　　过了好一会儿，手机震动起来，唐屹第一时间拿出来看，却是叶雨微的消息。 　　雨微:快看！宠物医院给我发的柠檬茶照片！ 　　雨微：可不可爱! 　　照片上的三脚猫伤口恢复特别好，已经不用一直关在笼子里，每天可以出来放一会儿风，宠物医院就会拍照片发给主人看。 　　唐屹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忽然不服气起来，为什么他要躲着那个家伙，就不能去宠物医院啊！ 　　要是那个家伙再骂他笨，他就像和雨微学的那样，一拳揍在那家伙的下巴上! 　　屏幕上又跳出一条消息。 　　树一棵:你什么时候再过来？ 　　唐屹气鼓鼓的，打字都用了点力:等下下班我就过来! 　　爱君宝宠物医院内，颜青在前台翻着资料，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东张西望两下，直奔着颜青过来。 　　“你们这里能打狂犬疫苗吗？”男人问。 　　颜青下意识回答:“能啊。” 　　男人把袖子一撸：“我刚才被流浪猫给挠出血了，医生快给我打疫苗!” 　　颜青整个人都懵了：“但是，我们这里的狂犬疫苗是给猫狗打的啊！” 　　小杲牵着狗冲进来，大惊小怪地叫：“外边来了只流浪猫，长得可胖了！” 　　何止是胖，那只白橘简直可以说是膘肥体壮。趴在马路牙子上晒太阳，谁从边上路过，它都要伸爪子挠一把，哈人哈得可起劲儿了。 　　她刚遛了狗回来，没成想门外竟然有只陌生猫，把她手里那只金毛吓得够呛。 　　男人往门外一望，顿时激动起来：“就是它!就是它挠的我!” 　　罗澍刚给一只猫换完药，出来透口气，听见这动静跟着往门外看了眼。 　　这一看不得了，罗澍看见唐屹抱着猫包毫不知情地走过来，没注意躲在树底下的流浪猫，小腿猝不及防被伸出来的爪子挠了一把。 　　唐屹感觉到不对连忙退开，低头一看，裤子都被抓出了几个线头。 　　罗澍身体快过脑子冲了过去，蹲下挽起他的裤脚仔细查看，确定没有挠破才放下心来。外面的流浪猫不比医院里知根知底的猫狗，不知道携带了什么病毒，一定要小心谨慎。 　　唐屹看见罗澍脸上的热度又起来了，有些不好意思，跟着蹲下:“没有抓到肉。” 　　罗澍看了他一眼，视线转向树底下那只猫。 　　而它对自己危险的处境浑然不觉，淡定地趴在那里，天不怕地不怕。 　　这猫怎么能凶成这样？肯定是雄性激素水平过高。 　　罗澍和颜青对视一眼，把兜里的手套掏了出来，一面戴着手套，一面默默向那只猫走去。 　　两人配合下手快准狠，拎着猫就进了医院。确定是只公猫，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做完检查没问题当天就能手术，再观察一晚，术后四到五天就能出院。再帮忙找领养人安排个归宿，一整套流程下来安全便捷又快速，他们干这种事轻车熟路。 　　罗澍趁着麻醉劲儿还没过，在流浪猫耳朵上剪了一个小口，表示已经做了绝育。 　　唐屹再次见识到了罗澍割蛋小能手的威力，这世上，又多了一对无主的蛋蛋。 　　罗澍周一真的给自己放了一天假，约定好的行程如期而至，两人怀着各异的心情赴约。 　　周一看电影最合适了，工作日人少，电影院里清静。 　　罗澍挑的这家影院规模不算大，地理位置也不算繁华，运气好的时候，买上一张票就能包场。 　　他们约好在电影院门口会面，罗澍比约定时间还提前了二十分钟，但他到的时候，唐屹已经在了。 　　罗澍说了声久等，便去取票机取票。 　　唐屹没有问看什么电影，主要是陪罗澍出来，他想看什么就看什么。 　　事实上，罗澍并不比他对即将要看的电影了解多少。电影是王冰虞推荐的，说是当下大热的电影，充满动作与激情，一定能激起男儿热血。并特别嘱咐，要看就看4D的，绝对刺激！ 　　罗澍犹豫片刻，决定信他一回。 　　取票排队的时候果然人不多，零零散散四五个人在检票口外等着。或许是那部电影已经上映一段时间了，想看的人已经看得差不多，能和唐屹安静看个电影也不错。 　　路过零食柜台，罗澍瞧见唐屹频频往那边看，问道：“需要吃点什么吗?你陪我出来玩，我请你。” 　　唐屹看着超大桶爆米花，眼中带着憧憬，他想要这个。 　　罗澍察言观色的功夫算不得好，但唐屹的情绪实在是太好辨认了，他转头对销售人员说道：“您好，请帮我拿一份最大桶的爆米花。” 　　超大桶爆米花从装桶再到营业员送至顾客手里，唐屹全程盯着，双眼放光。 　　罗澍带着奇异的满足感，却又忍不住心里泛酸。得，一桶爆米花都比他有吸引力。 　　捧着那桶有头大的爆米花，唐屹转头看着罗澍，双眼亮晶晶的：“谢谢你，罗医生。” 　　罗澍停顿片刻，问道：“还要不要其他的?” 　　唐屹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棉花糖，彩色的，像一团团云彩，然后在商贩手中变成了一朵巨大的花，对小孩子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罗澍很清楚那不过是白砂糖与食用色素，口感谈不上好，但唐屹喜欢，偶尔吃一次没有关系。 　　于是唐屹拥有了超级大桶爆米花与一团超大棉花糖。 　　糖分爆炸。 　　但他很快乐。 　　罗澍再要了两杯可乐，吃那么多爆米花不口渴才怪。 　　唐屹抱着那桶超大爆米花，罗澍见他两只手都满满的，便帮他先拿着棉花糖。 　　不一会儿整个放映厅全暗，屏幕亮起，放了两段公益广告，随后是影片制作公司的logo动画，龙标出现后，电影正式开始了。 　　座椅震动第一次的时候，罗澍内心就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他看向身旁的唐屹，唐屹正专注盯着屏幕，右手捏了一颗爆米花要往嘴里送。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唐屹侧头看来，举起爆米花桶，用着气声问：“你要不要吃啊？” 　　他的话音刚落，屏幕上高速行驶的车出了车祸，整个车身腾空翻滚，车内景象天旋地转。与此同时，电影院的座椅配合着画面开始剧烈抖动，颠得人几乎要把五脏六腑吐出来。 　　唐屹手里满得快要溢出来的爆米花在强劲的震动之下，如天女散花般洒落。 　　他半张着嘴，试图抢救，却整个人都被电影院的座椅裹挟，没有一处是受自己控制的。 　　罗澍伸手去帮他扶，但两个相处同样境地的人谁又能帮助谁呢？ 　　他们绝望地，眼睁睁看着爆米花洒满两人全身。 　　震荡终于停歇，两只交叠的手彼此相贴，共同度过了一场浩劫。满满的爆米花桶，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底。 　　罗澍收回手，陷入沉默。 　　唐屹缓缓将捏在手里那颗放入口中，微微垂下的头，写满了委屈。 　　但这一场灾难，还没有结束。 　　唐屹捏紧了罗澍递给他的棉花糖，暗暗发誓，他会保护好棉花糖的，不会让它落入与爆米花相同的命运。 　　况且棉花糖不像爆米花是零碎的，它有一根竹签附着，一定会比爆米花更坚强! 　　但唐屹万万没有想到，随着电影里的一场暴雨降临，座椅开始喷水了。 　　才咬了一口的棉花糖，沾上水的一瞬间立刻开始缩水，脑袋大的棉花糖皱成了花花绿绿的一坨。 　　失去了颜值的棉花糖，也就失去了灵魂。 　　唐屹看了几眼，再也没有下嘴的欲望，失望地放入爆米花桶，让孤独的爆米花桶不再孤独。 　　罗澍安抚地碰了碰唐屹放在扶手上的右手，想了想，握了上去。 　　唐屹抿抿唇，回握过去，好像是好受了不少。 　　转天罗澍正常回宠物医院上班，王冰虞火速前来打探消息，满脸揶揄地凑近了：“电影怎么样？” 　　罗澍微微一笑：“哦，没怎么注意看。” 　　那是肯定的，处对象去电影院哪里是真去看电影的啊，谁还不干点正经事？ 　　王冰虞正笑得得意，罗澍一拳擂在了他的后腰上。 　　“你知道吗?那椅子就是这么殴打我和小唐的。” 　　他们压根就没注意电影演了什么，从头到尾都只想和电影院的椅子打一架。 　　他信了王冰虞的邪。 第27章 关于打针这件事 　　很想笑，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王冰虞不能笑。 　　看得出来罗澍很不爽约会被破坏，如果在这时候笑出来，恐怕就不是一拳那么简单了。 　　王冰虞捂着隐隐作痛的后腰想笑却不能笑，露出了痛苦面具。 　　事实上，这场电影看成这个样子完全与王冰虞无关。 　　在他的想象中，罗澍和唐屹的约会应该是这样的。 　　两人在激情劲爆的动作片影响之下燃起热血，肾上腺激素飙升，大脑分泌大量多巴胺，让人沉浸在兴奋与愉悦的状态中。 　　心跳与血液加快速度的情形之下，两人间偶然的一个对视——嘭，燃起了爱情的火花。 　　这才是正确流程，但王冰虞完全没有想到，竟然有两个大男人去看电影，会捧着超大桶爆米花，以及做成花型的超大棉花糖。 　　虽然约会确实是需要送花，但那不应该是爆米花。 　　做成花型的棉花糖也不行。 　　讲道理，这能怪他王冰虞吗？显然不能。 　　罗澍咬着牙，嘴角扯开一个笑：“以后再听你的，我把姓倒过来写。” 　　王冰虞很委屈，他觉得他比爆米花撒了的小唐更委屈，冲着罗澍冷酷的背影小声嘀咕：“不讲道理！” 　　罗澍没有回头，只是亮出了自己应该戴订婚戒指的那根手指。 　　其实那场有实无名的约会，并不算彻头彻尾的失败。 　　那场电影结束，从电影院内走到建筑之外，忽然有一种从黑暗走向光明的恍惚。罗澍绞尽脑汁想接下来做些什么，才能挽救回被诡异的氛围充斥的行程。 　　但他看着唐屹低头清理棉花糖融化滴在身上的糖水，心底暗暗叹了口气，什么都没有做，打了辆车送唐屹回家。 　　司机按照唐屹所说的地址到了他居住的地方，罗澍暗自打量着他每晚都会来，但从未见过大门的小区。 　　这回应该算是认门了。 　　唐屹下了车，忽然转身对罗澍说道：“罗医生，今天看电影，我很开心。” 　　罗澍乍然听到这句话，却又好像没有听实，看向唐屹，暗自懊恼刚才走什么神！ 　　“下次你还需要人陪的话，都可以找我的。”唐屹抿唇一笑，对罗澍摆摆手，“谢谢你的爆米花和棉花糖。” 　　罗澍看着他进入小区的背影，淡定地报出一个地址，心里已经定下了下次见面的时间。 　　唐屹重新兴致满满地每天来宠物医院报道，罗澍隔三差五给唐富贵简单做个检查。记录身高、体重增长变化，并体贴地拉成一张折线图，直观地让唐屹看到，小猫这段时间身体正在一步一步健康茁壮。 　　唐富贵由一开始的四个月两斤左右，到现在的六个月六斤标准体重，全靠唐屹一手喂养，罗澍切身体会到，他真的很用心在照顾那只小猫。 　　不仅是食物自己准备，每天回家打扫小猫造成的破坏已经足够说明他的耐心。 　　罗澍说道：“富贵现在身体很健康，体重达到了正常标准，恭喜你。” 　　唐屹笑容灿烂，小猫猫健康他似乎与有荣焉。 　　“你把它照顾得很好。”罗澍温柔注视唐屹。 　　虽然带着口罩，但不影响唐屹感觉到他是带着笑的。唐屹高兴地扬了扬头：“我还会每天都夸夸它。爸爸妈妈说，语言的力量是很大的，经常夸奖会让小猫长得更好。” 　　实质上的受夸奖者罗澍忍俊不禁，依他看唐爸爸唐妈妈说的根本不是让夸奖小猫长得更好，是让唐屹长得更好吧。 　　唐屹的爸爸妈妈应该都是很好的人，罗澍想。只有那样好的人，才能培养出唐屹这样性格。 　　“你也很棒。”罗澍说，“你是我见过最负责的宠物主人。” 　　唐屹诧异地看着他，罗澍还没有说完，双眼直视着他：“你的性格很好，长得很好看，对人很有礼貌，也很勤奋努力……” 　　他的每一句夸奖都很简单，就像朋友间稀松平常的友好说辞，但唐屹听着却觉得耳朵在发烫。 　　那热度还在不断向脸颊蔓延，唐屹想把猫包举起来遮住脸，瞥见罗澍满含笑意的双眼，忽然意识到，他是故意的。 　　唐屹不服气，双眼亮晶晶的，中气十足地说：“对，我就是！” 　　罗澍忍不住低下头遮了遮笑眼，太可爱了。 　　“富贵疫苗已经打完了，抗体检测显示它体内猫鼻支、猫杯状病毒的抗体达到了合格标准，一年后再来补针就可以了。”罗澍把检查完的小猫送回唐屹手里，说道，“但是猫瘟的抗体没有达到标准，你看要不要再补打一针？” 　　补一针？唐屹抱紧小猫，眉毛皱起来，唇也抿紧了。 　　虽然颜医生打针技术很好，但唐屹看着小猫打四针就已经够难受的了，现在罗澍问还要不要再补一针……他可不可以说不要？ 　　罗澍察觉他的不情愿，声音放得轻柔：“其实不打也可以，如果富贵不出门，不与病源接触问题不大。补打一针只是保险起见。” 　　唐屹委顿下来，小声嘟囔：“那还是打吧。” 　　罗澍笑笑，领着他去找颜青，正好颜青有空，听到要补打一针二话不说让护士备药。 　　宠物主人同意，医生针药就位，但，小猫不乐意了。 　　一直懵懵懂懂的唐富贵对谁都没有戒心，唐屹以外的人怎么碰它都没有特别回应，仿佛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但此时，它对颜青伸出了爪子，并罕见地“哈”了一声。 　　颜青倒也不意外，笑了声：“完了，被记住了。” 　　再傻乎乎的小猫，被同一个人打了四针，就算有吃的分散注意力，也该记住了。 　　唐富贵炸了毛要往角落躲，唐屹连忙把它抱进怀里，放弃了补打一针的想法。 　　毕竟，他也怕打针怕得紧，赶紧带他的小猫离开颜青的诊疗室。 　　颜青见状，暗地里拿手肘撞了撞罗澍：“你一开始就打算好的吧？” 　　罗澍面无表情，一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的模样。 　　“你就装吧。”颜青呵一声，“谁不知道小动物就怕给它打针的兽医，我们都不亲自给自己家孩子打针，你这完全就是祸水东引吧？” 　　有些兽医，例如颜青，是不会给自家孩子打针的，这是大家普遍的共识，打针伤感情。 　　罗澍面容严肃，若有所悟地微微点头：“哦，还有这么一回事。” 　　“滚滚滚，离开我的诊疗室，不然这一针赏你得了。”颜青笑骂道。 　　罗澍利落转身，去找先一步出去的唐屹。 　　但罗澍还是没能和唐屹说上几句话，有位老大爷带着他的狗来了，说是发现家里少了把勺子，家里狗又精神萎靡，怀疑是狗给吞了。 　　罗澍带着那条狗去拍了片，给了老大爷肯定：“给您猜对了。” 　　“那怎么办？”老大爷倒是爽朗直接，“都听医生的。” 　　那还能怎么办，不能自行排出，就只能做手术了。 　　给狗做了检查，术前评估，确定可以做手术，罗澍把注意事项和宠物主人逐一说了一遍，麻醉是有一定风险的，除了手术协议，还需要主人签署麻醉知情同意书。 　　大爷想也没想，拿起笔就签了协议。签完他又像是想起什么，拦住罗澍。 　　“医生，我听说打麻药有很多副作用的，什么……可能会对大脑造成损伤。做这手术打麻药，会不会导致我们家狗狗智力下降啊？” 　　罗澍看着他半晌，才道：“你们家狗是准备考大学吗？” 　　唐屹别开脸，发出他已经尽力在忍的吭哧声。 　　作者有话说： 　　加更来啦！ 　　听说，被夸奖的小孩会更棒哦。 第28章 只请你一个 　　有件事情叶雨微在心里憋了好几天，她一直想和唐屹问个清楚，但她还没想好应该怎么开口。 　　最终是时间帮她做了决定，她本就不是能藏事的人，忍到不能再忍，一鼓作气电话打了过去，什么开场白都不需要，直接开门见山。 　　叶雨微语气严肃:“小唐，你是不是和那个罗医生看电影去了?” 　　接通电话的唐屹微怔，没有立刻给出回答。 　　那在他看来是一件寻常的事，但雨微的语气似乎是在说，他不应该那样做。 　　雨微是他很好很好的朋友，像亲姐姐那样。 　　他会在意雨微的情绪，尽量不做让她不高兴的事情。可那并不意味着唐屹做什么都要被别人的态度左右，他能够清楚分辨那些事与他人的有关度。 　　正如摆在面前的，他与罗澍看电影这件事，只和他、罗澍有关，并不会对叶雨微产生影响。 　　所以唐屹再一次诚实地回答：“是的，我和罗医生去看了电影。” 　　“他还给我买了爆米花和棉花糖，但是电影院的椅子晃得太厉害，我都没有吃到多少。不过，我很开心。” 　　他语气轻快地和叶雨微分享着那件事，小心掩盖内心的忐忑。 　　叶雨微问：“那你是看电影觉得开心，还是和罗医生出去才觉得开心?” 　　有区别吗？唐屹从没有细究过这个问题，直到叶雨微明确问出来，他才开始认真去想。 　　想不明白。 　　唐屹有些分不清，他的大脑内核处理器无法准确识别区分，在唐屹看来，看电影和与罗医生出去根本就是同一事件。 　　叶雨微的根本目的不是想知道唐屹怎么想，她只想告诉唐屹:“你最好不要和罗澍走太近，他可能接近你的目的不纯。” 　　叶雨微有一个朋友在电影院工作，是他告诉叶雨微，他看见唐屹和罗澍去了电影院。 　　不大不小的城市，交际圈有所交集无可厚非，同时认识那两个人也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认识罗澍的途径有些不同寻常。 　　具有某些相同属性的人会聚到一起，这是大自然的规律。同城交友群里有个和他聊熟了的零号，之前经常发偷拍的罗澍照片给他看，姓名、年龄、工作炫耀似的往外说，并十分笃定他们的性取向一致。 　　虽然最近几个月没消息了，但他非凡的记忆力还是让他在电影院第一眼就认出了罗澍。 　　罗澍身边是叶雨微很宝贝的弟弟唐屹。 　　他好像明白，为什么那小零这段时间没消息了。 　　火速将刚发现的新大陆告诉叶雨微，他却不知道自己眼中的小八卦在叶雨微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叶雨微明白自己即便和唐屹再熟，也没有太多立场去干涉这件事，更何况罗澍还没正式伸出魔爪。 　　她只能提醒唐屹，罗澍对他好，目的没那么简单。 　　唐屹仍是不解：“他只是难得放假，我陪他出去玩而已，朋友不就是这样的吗？” 　　“他自己没有朋友吗？颜医生，甚至那个王老板，不都和他更熟吗？”叶雨微反问。 　　好像她说的更有道理。唐屹陷入沉默，去想那些可能性。 　　如果罗澍没有邀请他，而是其他人——罗澍肯定有很多朋友，唐屹觉得自己也做不了什么。只是现在再想，有点难过就是了。 　　半晌，他说：“但是我很高兴罗医生找我陪他。”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唐屹几乎以为通话已经被挂断，疑惑地将手机拿下来看了看屏幕，通话时间还在计数，但对面没有声音。 　　“喂?”唐屹小心地开口。 　　电话那头再次传来声音。 　　“你高兴，就好了。”叶雨微的声音低落。 　　她一面觉得还什么都没有发生，自己紧张过度操了多余心。一面又怕唐屹被人骗，要真有什么差池，那是做什么都无法弥补的。 　　唐屹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划拉，低声道:“雨微，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我也想请你相信我，罗医生真的是好人。” 　　叶雨微一愣，她真的对唐屹这么不信任吗？ 　　过度的保护欲同时蒙蔽了她的眼睛，明明告诉过自己很多遍，下一次仍然会犯同样的错误。 　　别人的伤害还没有出现，她却让唐屹感觉到，自己是不被信任的。 　　一开始的兴师问罪彻底被碾息，叶雨微开始责怪自己的鲁莽：“对不起啊，小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罗医生是个认真负责的医生，我就是……我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单纯只是想和你当朋友。” 　　“不是朋友，还能是什么?”唐屹疑惑地问。 　　“……”叶雨微想当场把手机砸得稀巴烂，她为什么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那条准备读大学的狗没住两天院，许是因为没有主人在，护士照顾的时候闹腾得厉害。 　　有些宠物见着主人就会兴奋异常，兽医看诊便会让主人先回避，而有些宠物当主人在身边时会更有安全感，服从性更强，兽医会允许主人在一旁辅助。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代表着宠物对主人百分百的信任与爱。在它们的世界里，主人是足以让它们克服对针头恐惧的存在。 　　大爷每天来宠物医院隔着笼子看望，就见狗子趴在小毛毯上，可见地委屈，不断发出嘤嘤嘤声，实在让他心疼自家爱犬。 　　打从狗狗满月被抱回来，他们就没有分开超过一个晚上，这是狗狗第一回 独自在陌生环境度过了几天。 　　大爷当即去问医生，能不能接回家自己护理。这当然没有问题，罗澍让护士拿了要用的药和消毒纱布、消毒棉签打包好，写下使用方法交给他。 　　大爷亲自骑着三轮车来把狗狗接回了家，躺在三轮后车厢精心堆出来的窝里，狗狗高扬着头，在风中眯起眼骄傲地露出笑容。 　　那天刚好叶雨微也来接柠檬茶，开着她的别摸我，带着新买的卡其色猫咪航空箱。 　　这段时间她没有经常来看小橘猫，但小橘猫似乎已经认得她了。每次她来柠檬茶都很兴奋，单只前爪伸出笼门扒拉，叫得超大声，煤老板则淡定地趴在桌上，满脸没眼看。 　　叶雨微全程没有多看罗澍一眼，也没有再提起任何无关的事，就像那则通话没有发生过，和唐屹没有任何隔阂。 　　唐屹帮着叶雨微把航空箱放到车上，还帮忙搬了隔壁宠物店拿出来的一堆东西——都是购物狂魔叶雨微的杰作。 　　即便家里准备好了必需品，来这一趟又忍不住进宠物店逛了一圈，不管用不用得上，先买了再说。 　　无论是坐敞篷的三轮车，还是几十万的别摸我，和主人回家的小宠物都是同样的心情。 　　幸福、快乐与满足，它们是有家的，还有最爱的主人和它们一起。 　　唐屹送走叶雨微，回头便见罗澍正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视线对上，罗澍便双眼露出一点笑意。 　　他走上前，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唐屹。 　　“隔壁新到了一批冻干鹌鹑，我看了一下还行，可以给富贵尝尝。”罗澍说，“一次最多吃两只，不能吃多了。” 　　唐屹看着手里那袋小鸟干，看起来就像烤鹌鹑。 　　他偷偷咽了口水，谨慎地觑了眼罗澍，不想让他发现自己竟然馋小猫咪的食物。 　　“我好像，还没有请你吃过饭。”罗澍突然说道。 　　唐屹眨眨眼：“你想点什么外卖吗？” 　　罗澍哭笑不得：“点什么外卖，我请你去吃正儿八经的好吃的。” 　　唐屹笑起来，刚要点头答应，却想起他和雨微的通话，迟疑着问道：“就我和你吗?颜医生……唔，他可能会很忙。那王老板呢，他不一起吗？” 　　罗澍眉梢一挑:“他来干什么？我是请你吃饭，只请你一个。” 　　唐屹又问:“因为我们是朋友吗？” 　　罗澍注视他片刻，他想说不是，是因为喜欢你。 　　但他最终说出口的却是：“你怎样认为都可以。” 　　唐屹抿唇笑了笑，尽量让自己含蓄些。他也不想让罗澍发现他听到只请他的时候那样高兴，这太自私了，一点儿也不应该。 　　不可否认，他的确因此而感到开心。 　　唐屹有些期待:“我们什么时候去?” 　　“等我回来吧，我可能要出差两天。”罗澍说。 　　罗医生不是在宠物医院给小动物看病就好了吗，居然还要出差? 　　唐屹惊讶问道：“你要去哪儿？” 　　“又有一批新学生要进入社会挨铁拳了，我去拯救他们。”罗澍一本正经，又笑了笑，“校招基本快结束了，我去看看能不能找两个漏网的实习生回来。” 　　校招一般都是公司进行招聘，罗澍和王冰虞开的宠物医院规模太小，不好正经弄个摊位，他准备去联系学校里的老师，私下单独推荐一下，也能精准定位。 　　唐屹仔细想了想，四处张望确定处境安全，凑近了，小声道:“我怎么觉得，什么事都是你在做啊，王老板呢?” 　　罗澍毫无心理压力地出卖游手好闲的王冰虞:“他？他只管给钱。” 　　唐屹一走，罗澍返回诊疗室，被半路蹿出来的王冰虞拦住。 　　见色忘义的家伙，背后和小唐编排他，他全听见了! 　　罗澍表示，他并不在乎王冰虞听没听见。 　　王冰虞眼眸深沉，伸出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双眼，又指了指罗澍：“当你凝视深渊，深渊也在凝视你。” 　　伏案奋笔疾书的小杲听见那句话停下动作，一下坐直了，面容严肃，语气凝重：“当你晒着太阳，太阳也在晒着你。” 　　罗澍双眼微眯:“当你盖着被子，被子也在盖着你。” 　　颜青犹豫着接上:“当你在烤火，火也在烤你?” 　　草。 　　王冰虞恨不得这家宠物医院立刻倒闭，让这群人四散天涯，他们聚在一起就是祸害的超级加倍。 第29章 猫病 　　罗澍这次出差有一个非常重大的原因，那就是爱君宝宠物医院要开分院了。 　　分院选址并不远，更准确点来说，就在马路对面。再再再准确点，那就是马路对面的“原”两元店。 　　唐屹带着唐富贵来宠物医院的时候，王冰虞正站在门口，仿佛是位王者，展望自己的江山阔土，意气风发地单手扶着他的小音箱。 　　这回小音箱里播放的不是罗澍那句讽刺意味十足的“两块钱你什么都买不了，你个穷逼”，而是噼里啪啦的鞭炮音效声。 　　王老板表示，要配合政府措施，支持城市禁鞭政策，不在城内明火燃放烟花爆竹，但电子鞭他还是要放的，不仅要放，还要连放三天。 　　唐屹捂着小猫耳朵，怕鞭炮声吓着它，王冰虞见状，把声音调小了些。虽然他放出豪言说要放三天，实际上一天也就放那么一小会儿，不然招人烦的该成他们宠物医院了。 　　面对唐屹不明所以的目光，王冰虞感情充沛地上前，如同刚进行了一场艰难玉成的革命，并将成功的喜讯广而告之：“小唐，那家两元店，它倒闭了！” 　　万芷终于不用被循环播放摧残了，这段时间她遭受重重精神折磨，人都萎靡了不少。 　　唐屹面上茫然，看了眼街对面大门紧闭的两元店，又看向王冰虞那个小音箱。 　　王冰虞领会他的意思，否认道：“不，不是被罗澍嘲讽倒闭的。那玩意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我不敢多放。毕竟咱们这里人能跑，楼上还有那么些小动物呢，不能太拉仇恨。” 　　“那为什么会倒闭？”如果唐屹没记错，那家两元店好像开业一个半月都不到。 　　王冰虞不再卖关子，公布正确答案：“估计是被什么人举报了，消防大队来检查，发现多处消防设施不合格。再一查，那家店是未经消防安全检查擅自营业，直接勒令停业整顿，两元店老板索性不干跑路了。” 　　他骄傲地一拍胸脯：“说时迟那时快，我啪的一下，很快啊，就去找房东把那铺面盘下来了。” 　　“谁举报的，是你吗？”唐屹问道。 　　王冰虞拒绝背这个锅：“虽然这件事如果没有人做，我早晚也会去做，但这次真的与我无关。大概，这就叫民愤吧。” 　　唐屹听着笑起来，但好像有些不对劲：“你还要在对面开一家宠物医院？两家一样的店隔着街面对面，也太奇怪了。” 　　“当然不是开一样的，”王冰虞说道，“罗澍准备把对面那铺面拿来开猫科医院。因为要另外再开一家，所以这次你罗医生才要去招实习医生回来。” 　　“猫科医院？”唐屹第一次听说这词。 　　王冰虞回身一指，唐屹顺着那个方向看去，爱君宝宠物医院的玻璃墙上贴着：眼科、骨科、猫科。 　　唐屹第一次注意到这里的贴纸，满脑袋问号：“这个分类，好像有点奇怪。” 　　“分类没有问题，猫科就是一个专门的分科。” 　　唐屹望向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身边的罗澍，双眼睁得圆圆的。 　　罗澍双手插在口袋里，语气平淡地解释：“简单理解，就是猫咪和其他物种完全不一样，有专门的学科治猫病。” 　　猫病？噗。唐屹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捂着嘴偷偷地笑。 　　罗澍面不改色：“我们在学校读书的时候，还有本书叫《猫病学》。” 　　唐屹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那你岂不是治猫病的？” 　　“嗯，普通猫病都能治。”罗澍嘴角微翘，随即恢复一本正经道，“我是兽医，我说谁有猫病谁就有猫病。” 　　那句话不知道戳中了唐屹哪个笑点，抱着肚子直不起腰来，顺手搭在罗澍肩上稳住自己。他笑得气息不稳，血气漫上双颊，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王冰虞抱着自己的小音箱冷眼旁观，听听，这都是些什么没营养的对话？为博意中人一笑，疯狂掉节操，罗澍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这股求偶的酸味中，唯独只有他散发着单身狗的清香。 　　王冰虞昂首挺胸进入店里，远离那两人才能保持他的纯洁。 　　唐屹笑够了：“那猫科医院和普通宠物医院有什么区别？医生只看小猫的……猫病吗？” 　　罗澍点头：“是的，猫专科医院只看猫。不仅是病宠针对性有区别，猫专科医院里的装修也会不一样。猫猫和别的小动物不一样，比较容易受到惊吓、刺激，小猫应激后果可能很严重。猫专科医院内部相比较而言会更安静，以及带许多遮蔽物，让猫猫更有安全感。” 　　原来还有这么多讲究。唐屹笑过之后，对罗澍充满敬佩，他真的是个很棒的兽医。 　　罗澍转天一大早就出发去了机场，进行为期三天两夜的物色人才工作。唐屹看似没有被影响，依然是照常带着他的小猫来。坐在大厅里等小杲把桃子抱下来的时候，他的目光透过玻璃墙往马路对面望。 　　那扇灰扑扑的卷闸门在不久之后，应该就会变成一个安静、适合小猫咪看病的“猫科医院”。 　　那样富贵以后就不用每次在有大狗狗来看病的时候，害怕地缩回猫包里了。 　　“香喷喷的桃子来啦！”小杲抱着布偶猫从二楼下来，冲向唐屹，一把把桃子塞进他怀里。 　　唐屹嗅到桃子身上有一股蜜桃味，小杲得意地说：“我让隔壁用的蜜桃味沐浴露，是不是和桃子很搭！” 　　得到唐屹的赞赏，小杲心满意足地回了前台。 　　前厅这会儿没什么人，唐屹把富贵抱出来和桃子玩，看桃子把富贵舔得身形摇晃，笑了笑，下意识目光投向了那间闭着门的诊疗室。 　　下一秒，那扇门被人拉开，唐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但在见到从那间诊疗室里走出来的是颜青时，他心里生出些许清晰明辨的失落。 　　明明罗澍已经搭最早的那班航班离开，他还有那样的期待，这才奇怪吧！ 　　唐屹低头继续将注意力放回那两只友爱的猫身上，思维却是放空的。 　　好一会儿，他的脑中才冒出一个没头没尾，与当前场景完全无关的想法——他是因为和罗澍出去玩才觉得开心的。 　　晚上回到家，唐屹抱着唐富贵坐在电脑前，视频里放着课件，小猫似乎今晚没有专心在听，频频看向唐屹。 　　唐屹的注意力全然不在电脑或是小猫身上，他盯着手机，时不时滑动两下。 　　他的动作实在不像是在玩游戏，专注得在小猫身体中苏醒的罗澍伸爪拍了空格键，让视频暂停都没能引起他的注意。罗澍忍不住爬到唐屹背上，他倒要看看手机里有什么宝贝，让唐屹这么痴迷。 　　罗澍看到唐屹一直盯着一个聊天界面，醋意还未酝酿出来，就看清那是他自己的号。 　　聊天记录停在了上次电影院约见的对话，最后一句是罗澍结的尾：“待会儿见。” 　　罗澍还记得，那句话发出后，他就见到唐屹已经在电影院门口等着了。 　　唐屹侧头看着小猫，抬手揉了揉它的耳朵：“罗医生出远门了，现在应该很累。” 　　是有点。罗澍庆幸他能出现在这只小猫身上，即便相隔千里，他也能见到唐屹。 　　“我还是不打扰他了。”唐屹小声说道。 　　以往没有唐富贵，他回到家一个人从不需要开口，似乎完全没有问题。现在和一只不会回应的小猫说话，他也自然而然地接受了，人的适应能力还真是不一般。 　　唐屹退出消息界面，自言自语道：“今天没有见到罗医生。” 　　他屈起双腿，将头侧靠在双膝上：“这个我好像没有适应。” 　　罗澍用头顶轻轻蹭着他的侧颊，无声地安慰。 　　我一直都在的。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甜甜的一章【我不管，我觉得甜 　　以及我又来要海星啦！ 第30章 动手动脚 　　唐屹的桌面摆了两个白色瓷杯，造型简洁，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除了其中一个外边印了一只猫爪。 　　猫爪杯是唐屹特意买给小猫的，因为他发现小猫根本不喝自己水盆里的水，反而对他的水杯特别感兴趣。 　　按照罗澍之前所说，表面不光滑的器皿容易藏污纳垢导致猫猫黑下巴，唐屹给小猫准备的水盆、食盆都是陶瓷的，比唐屹在老奶奶地摊上十块钱买三个的瓷杯还要值钱，他并不认为问题出在器皿上。 　　如果水杯里的水多，唐屹就能看到唐富贵光明正大蹲在他的瓷杯前，伸出舌头一下一下舔水喝。若是水杯里的水剩得不多，那唐富贵整个猫猫头都要扎进杯子里。 　　就算自己的水盆满满的新鲜水，它也非要喝唐屹的水不可。 　　唐屹就这个问题咨询过爱君宝宠物医院官方号，宝宝……不对，根据语气，回答他的人应该是罗澍。 　　罗澍的回答是：“小猫咪大多都是这样的，它们会认为人类水杯里的水更安全。流动水源也会让它们感兴趣，例如水龙头流出来的水，或是马桶里的水。” 　　正是那句话敦促了唐屹养成随手合上马桶盖的习惯。 　　唐屹的解决方法是，既然无法拒绝它，那就只能接受它。小猫爱喝瓷杯里的水，给它也买一个专属瓷杯不就好了。 　　于是罗澍就在唐屹家拥有了自己的瓷杯。 　　小猫咪才用放在地上的水盆，他得用唐屹同款。 　　罗澍出差在外，最期待的事就是入夜能见到唐屹。 　　他比午夜十二点的灰姑娘幸运得多，不仅每晚都能来，还能待到早上七点。 　　罗澍这晚到来之时，唐屹没在他的可见范围内，浴室灯亮着，传来哗哗的水声。 　　在自己的瓷杯里喝了两口水，罗澍便听见了唐屹从浴室出来的声音。 　　他刚洗完澡，随着浴室门打开，热腾腾的水蒸气活跃地涌入室内空气中，裹挟着洗浴用品的香气，温暖而湿润。 　　小猫嗅觉灵敏，罗澍动了动鼻子，在那股混在一起的香气中，分辨出了柑橘味沐浴露，和芦荟味的洗发水，清爽中带着一股微甜。 　　唐屹站在浴室外把头发吹得半干，他似乎不太喜欢被风一直吹的感觉，觉得吹得差不多了就按下开关，拔下插头将吹风机放回原处。 　　他在床边坐下，罗澍看到他的发梢还是湿湿的，忍不住想催促他再吹一会儿。 　　张口刚喵了一声，不得不歇了这份多余的心思，唐屹也听不懂他在喵什么。 　　罗澍蹲在桌面上，就这么旁观唐屹盯着脚尖发呆，竟也觉得有意思。 　　忽然唐屹像是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抬起一只脚仔细看了看，探过身子从床头柜抽屉里找出一把指甲钳，再把垃圾桶拖到身边，自己给自己修剪脚指甲。 　　他的脚生得似乎也要秀气些，没有多余的脂肪，均匀的皮肉裹着筋骨。随着脚趾活动，脚背上便会形成一道道细致的线条，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地分布在表面，长年不见日光风吹，比那双手要更显白皙。 　　指甲因为会及时修剪，圆润方正地嵌在脚趾头，由大到小排列整齐。 　　在罗澍看来，那一排脚趾都显得乖巧。 　　唐屹修剪完自己的指甲，转而视线落在了罗澍身上，罗澍噙在嘴角的笑顿了顿，心中生出了某种预感。 　　“富贵，我好像还没给你剪过指甲。”唐屹说着，拉开抽屉，把指甲钳放回去，再掏出来时，手里变成了一把浅蓝色宠物专用指甲剪。 　　虽然富贵上回挠伤了徐星怡，但它平时表现太好了，从来不会随便伸出利爪，唐屹逗它玩的时候，它也只是用肉垫轻拍，完全就是一只软绵绵的小猫咪，便也没有给它剪掉指甲。 　　不过，唐屹最近发现唐富贵趁他不在家会挠沙发，还净找准一个地方挠，摸上去一片麻麻赖赖。那可是房东的东西，损坏了要赔钱的。 　　看着唐屹一步一步走近，罗澍坦然面对，该来的终归是要来的。 　　根据网上的攻略，剪指甲前要先套近乎。唐屹在椅子上坐好，小心地伸出手指抚摸小猫的前爪。 　　虽然罗澍现在是只猫吧，但被人一直摸手，多少心情有些微妙。 　　见小猫没反应，唐屹握起了那只爪爪，捏住前端，锐利的指甲便弹了出来。唐屹双眼微微发亮，带着新奇感又捏了几下，看着收缩自如的指甲笑弯了眉眼。 　　虽然现在是只猫吧……罗澍岂止是心情“有些”微妙，他的内心简直是江洋翻覆！ 　　摸手也就算了，一直捏来捏去算怎么回事？过分了啊，欺负他现在还不了手是不是？ 　　罗澍盯着眼前乌黑的头顶，心中愤愤地想，等着瞧吧。 　　唐屹玩够了，深吸一口气，谨慎地下了第一剪。 　　这是他第一次给小猫剪指甲，不敢剪太深，只剪掉了顶端最尖锐的部分。好像还可以，没有剪出血，唐屹定定神，继续下一个。 　　罗澍只负责抬爪，享受着剪指甲服务，剪完前爪的五根，再接着剪后爪的四根。 　　他严肃地思考了一个问题：这算不算唐屹对他动手动脚？ 　　但不管他怎么想，唐屹剪完松了一大口气，总算完成了一项大任务，可以到床上睡觉去了。 　　把宠物指甲剪放回抽屉，唐屹刚准备上床，罗澍头顶雷达似的耳朵动了动，有人来了。 　　又是唐屹的爸爸？ 　　门铃响起的一瞬间，罗澍否决了那个猜想，唐爸爸有钥匙。 　　唐屹似乎也对这个不速之客充满困惑，急促沉重的敲门声在静谧的屋内响起，不知道有谁会在这个时间点到来，他没有应声，缓缓走到门边，从猫眼往外看去。 　　门外站着的人是徐星怡和她的男朋友何晓勇，两人的状态明显不对。何晓勇面容凶狠，握成拳的手砸在门上，另一只手死死捏着徐星怡的手腕，徐星怡吃痛地皱着眉，喊出的放手被他刻意忽视。 　　唐屹离开猫眼，缓缓后退。没有得到回应，砸门声变得更大了些。 　　“有本事和人家女朋友勾勾搭搭，没本事见人是不是？你有本事滚出来！” 　　罗澍蹙着眉心，猜出了来人的身份。 　　那人叫嚣着要撬开那扇门，毫无顾忌，像是准备闹到人尽皆知。 　　“唐屹，你别开门！”徐星怡的声音因为情绪激动变得尖锐起来，还有些破音，“你闹够了没有？走，跟我回去，别闹了！” 　　“回去什么？你不是喜欢这里吗，你干脆留在这里好了。”何晓勇冷嘲热讽，捏着她手腕的手又使了几分力。 　　“你是不是有病！我们什么都没有做，我们根本什么都没有！”徐星怡奋力挣扎，剧烈喘着气，不停地为自己辩解。 　　门外喧哗嘈杂，唐屹退后到床边，余光瞥见望向门口的唐富贵，上前把它抱进怀里，不断摸着它的头给它顺毛。 　　“别怕，他们马上就走了，你别怕。” 　　唐屹亲了亲小猫头顶，像是在安慰它，又像是在对自己说。罗澍为唐屹明智的选择感到庆幸，还好他没有随便开门，该有的警惕还是有的。 　　门外吵闹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等到人出声理会，渐渐没了声响。 　　唐屹关了灯躺到床上，把小猫放到了枕边。借着窗外微弱的光，与那双圆圆的眼睛对视片刻，他道：“我是不是一个胆小鬼？” 　　你不是。罗澍低头蹭着唐屹的头，很想告诉他，你做得很好。 　　唐屹把半张脸埋进被子里，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片刻后阖上了眼睑。 　　罗澍安静地趴在他的头边，又想，当一只猫根本没有那么好。遇到突发事故，他什么都做不了。 　　唐屹下了班神态如常地带着小猫出现在宠物医院，惊喜地发现罗澍竟然已经回来了。 　　罗澍下了飞机没有回家，而是直接来了店里，虽然没有明说，有心人都看得出来，他是专程来等唐屹的。 　　这个有心人包括了小杲与王冰虞，现在还得捎上一个颜青。 　　罗澍问唐屹：“我没在的这三天，你怎么样？” 　　唐屹摇摇头：“我还是和之前一样啊，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倒是富贵，它有了很大进步，已经连续几天定点便便了。这样的话，是不是只要我把猫砂盆放到那个位置，它就能学会用猫砂啦！” 　　唐屹顾左右而言他，举起猫猫转移注意力。罗澍嗯了一声，说或许可行。 　　看来他是不想同其他人说那件事，罗澍眉梢微不可查地动了动，那就只能采取别的手段了。 　　罗澍注视着唐屹，忽然说道：“把手伸出来。” 　　“你要打我手板心吗？”唐屹警惕地把双手背到了身后。 　　以前犯错挨罚要打手板心，都是这句开场白。 　　“我打你做什么，你又没有做坏事。”罗澍故意停顿一下，“还是说，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 　　唐屹抿紧了唇，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做了坏事我也不会打你的。”罗澍轻声道，对他摊开手掌，“手给我。” 　　唐屹老实把手交出去，放到罗澍手心里。罗澍低头，把他的手掌翻过来，顺势暗暗摸了一遍。 　　“你还会看手相？”唐屹惊呆了。 　　“能看，但只能看一点点，看多就不准了。”罗澍认真仔细地看着他的掌心，指尖有意无意顺着他掌心纹路划动。唐屹痒得曲了曲手指，没有把手缩回来。 　　“我看看……你的掌纹显示，你最近是不是碰到什么麻烦?”罗澍抬眸，直视唐屹双眼，“比如，遇到了某些莫名其妙的人?” 　　唐屹惊讶地看着罗澍：“你是神仙吗?” 　　他低头瞪着自己杂乱无章的掌纹，这都能看出来! 　　罗澍心道，这也太好骗了。 第31章 重拳出击 　　谢谢大家的海星和评论哇！【那个，还能再给点吗（☆?☆） 　　即便罗澍这样哄了，唐屹还是没有把那件事说出来，全程各种转移话题。实在扯不出话来，就闭上嘴不说话。 　　罗澍深吸一口气，放弃了。 　　他不是非要逼着唐屹说出来不可，但他心里的确有些失望。唐屹并不信任他，也没有将他纳入可倾诉范围内，这让罗澍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们已经熟悉了，但没有罗澍所认知的那么熟悉。他记忆中两人相处的夜晚，在唐屹的认知中是不存在的。 　　在唐屹眼里，陪伴他的只是他的小猫。 　　难道罗澍去说，我就是你的猫吗？这样太莫名其妙了，唐屹会相信他是个神算，也不一定会相信他能变成一只猫。 　　罗澍上午还在忙招人的事，中午直接从学校去的机场，这一天下来奔波劳碌，身上带着远行归来的尘土，只想尽快洗个澡舒缓一下，但他还是选择过来先见见唐屹。 　　现在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个错误的决定，他不仅没有让情况变好，反而事情变得更糟糕了。 　　身体的疲倦完全比不上内心的挫败感，罗澍点点头，说道：“你在这里待一会儿，记得不要太晚回家，我先回去了。” 　　唐屹注视他提着行李箱离开的背影，那张没有表情的面孔让唐屹意识到有什么事情不对劲，嘴唇微张试图叫住他。但唐屹不知道应该用什么理由挽留，罗医生出差忙了好几天，需要回去休息，挽留他本就是不对的想法。 　　带着没由来的失落站在原地片刻，罗澍已经走得没影了，唐屹抬起盯着脚尖的视线，说了声我得走了，抬脚走向门外。 　　“小唐，你就走啦？” 小杲惊讶地看着唐屹，但她只听见一声几乎可以忽略的 “嗯”，他甚至没有回头看她。 　　发生什么事了！罗医生不是才刚出差回来吗！小杲视线转向王冰虞，换来王冰虞一瞪眼：“看我干什么，我怎么知道！” 　　小杲又将视线转移到颜青脸上，颜青像是才回神，笑笑：“谁知道呢，这是他们俩人的事情。” 　　小杲咬着笔头，这俩人什么时候暗度陈仓啦？ 　　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二楼住院部传来王冰虞的声音：“杲诗晴，一会儿把狗笼清洗一下，又脏了。” 　　小杲哀嚎一声，放下手里的笔颓丧地往楼上走：“实习医生什么时候来啊？我迫不及待想见到实习医生呜呜呜。” 　　唐屹回到小区，刚到门口，就见徐星怡站在小区外的墙下，远远看见他，站直招了招手。 　　唐屹有心想无视她直接离开，路过徐星怡身边，脚步还是停了下来。 　　徐星怡笑容有些苦涩：“昨晚的事，我很抱歉。他发现了我手上的抓伤……” 　　她双眼黯淡下来，抓着左臂的右手紧了紧，不知是在为现在才发现而失望，还是为何晓勇发现后行事粗鲁野蛮而难过。 　　“他起了疑心，我跟他说是小区的野猫挠的，但他不信，还是以放在门口的东西被盗为由去物业那儿看了监控。” 徐星怡用祈求的目光看着唐屹，“请你原谅我。” 　　唐屹闷闷道：“你没有做错什么。” 他少许停顿，接着说，“是他有问题。” 　　徐星怡何尝不知道，但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何晓勇之前对她真的很不错，她说要什么何晓勇就会给她什么，也会哄她开心，犯了错会立马认错。她不明白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感情的事情并不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徐星怡希望自己能做些什么，让这一切回到正轨，她只是想再给他一个机会…… 　　唐屹没有再和徐星怡多说，别人的事他管不了，别人之间的关系，他也不适合多嘴。 　　夜晚临睡前，唐屹又听到了门口有声音。 　　有人拿着硬物在门上又砸又撬，嘴里骂骂咧咧，夹杂着徐星怡劝阻的声音。 　　唐屹紧紧皱着眉头，手里的手机停在号码输入页面，三个数字的号码迟迟没有拨出。他看了眼蹲在身边的小猫唐富贵，最终还是关上屏幕，将手机放到一边。 　　罗澍望着唐屹，垂下的眼睑挡住了那双眼睛，白净柔和的脸上没有情绪。这是很少见的，往常一眼就能读懂的人，罗澍却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啊！” 　　门外传来一声尖叫，是徐星怡。 　　唐屹从床上跳起来，冲到门口打开了门，就见门外徐星怡捂着额头，一点血迹从她的指缝中渗出来，何晓勇握着锤子的手还扬在半空。 　　今晚他们又爆发了争吵，徐星怡抱怨了一句何晓勇擅自找上门的行为过激，何晓勇当场摔了杯子，质问她为什么要帮别人说话。两人的争吵越来越激烈，何晓勇一怒之下，直接抄了把锤子上了十二楼。 　　徐星怡想要阻止他，在抢夺中被情绪激动的何晓勇误伤了额头，见到血两人才稍微冷静下来。唐屹立刻上前夺过那把锤子，将徐星怡拉到自己身后。 　　何晓勇稍微降下一点的火气又蹭的上来了，口中说了句 “妈的”，就要向唐屹冲来。 　　徐星怡惊叫一声：“唐屹，小心！” 　　下一刻，一个拳头狠狠砸在何晓勇的鼻梁骨上，突然遭到打击而下意识闭上的双眼如同黑暗中炸开一片星火闪电，片刻的失衡让他踉跄着退后两步，扶着墙勉强睁眼，却是眼花缭乱。 　　两管鼻血淌进了嘴里，他还没缓过劲来，又是一拳落在他的侧颊，发软不稳的脚步像是喝醉了酒。 　　一双手揪着他的衣领强迫地将他按在墙上，唐屹凶巴巴地道：“怎么可以打女孩子？” 　　何晓勇说不出话来，挥舞着手臂，想挣脱。唐屹放开手退回去，警惕的目光一错不错，后退着把徐星怡带进屋子里，关门上了锁。 　　徐星怡愣愣坐在沙发上，唐屹翻出两张创可贴，快步走到她身边，询问道：“你没事吧？” 　　徐星怡拿下手，手上的血迹未全干，有些黏答答的。唐屹注视的目光纯粹，她不好意思地握起拳头，微垂下头，掩饰性地想要用滑落的头发遮挡伤口。 　　这是一件极不光彩的事情，偏偏被唐屹撞了个正着。 　　徐星怡缓缓接过唐屹那两个创可贴，声音有些哑：“我打电话给我的朋友，让她来接我。” 　　她尝试着笑笑缓解尴尬，唐屹眼中的真挚关切让她喉头似有硬物哽住，上翘的嘴角渐渐垮了下去，形成一个难过的弧度。 　　那一定难看极了。 　　等待朋友来的过程中，唐屹抱着小猫坐在床边，低着头，所有注意力都在猫身上。小猫从声音响起就一直用担忧的眼神看着自己，唐屹安慰着它，认真告诉它已经没事了。 　　徐星怡洗干净了手和额头上的伤口，坐在沙发上，盯着唐屹看了片刻。 　　她完全没有想到唐屹这样、这样…… 的人，竟然也会动手。 　　意识到这样盯着人看似乎不太好，徐星怡收回目光，手撑着沙发想调整一下坐姿，触手却是一片粗糙，还起了毛刺。 　　她动作一僵，仔细向沙发上看去，唐屹敏锐察觉到这一动作，紧张地抬头向她解释：“是富贵抓的。” 　　徐星怡立刻看向他，唐屹抿着唇不说话了，她这会儿才能露出一个自然的笑：“不需要解释，我也知道的。” 　　“你把它养得很好。” 徐星怡说。 　　唐屹听到这句话由衷感到高兴：“罗医生也这么说。” 　　徐星怡问：“罗医生是谁？” 　　“罗医生是……” 富贵的主治医生？唐屹很快有了答案，飞快说道，“是我的好朋友。” 　　一直安静装作小猫咪的罗澍忍不住抬头看他。 　　今晚，罗澍又见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唐屹。 　　但他揍人时的气势消失得很快，回到房间里便放松下来，发丝软软搭在前额，睡衣的领口贴着后颈，前面却有些空荡，垂下的眼睫像风吹皱的水波。 　　“罗医生他很厉害，富贵的体检就是他做的。” 唐屹提起罗澍话稍微多了一点，“富贵吃的熟自制，是他教我做的。所以，养得好也有他的功劳。” 　　罗澍蹭着他的指尖，却觉得自己什么忙都没有帮上。 　　徐星怡的朋友来时何晓勇已经不在楼道里了，她们直接下了楼，明天白天趁没人的时候再来拿东西。 　　那女孩一看就是个直性子：“早就看出他不是个好东西了，这回居然还敢和你动手？赶紧分手，你要是不分手，我再来怕不是给你收拾东西，而是给你收尸了！” 　　她们的关系应该特别好，这样说徐星怡也没有生气。唐屹默默站在一边，徐星怡瞥了他一眼，示意女孩别乱说话。 　　徐星怡被朋友接走，唐屹站在楼上确认她们安全地走出了小区，才放心回到床上。这么一闹腾，竟然已经过了十二点，唐屹困得不行，非要睡不可了。 　　罗澍蹲在枕头边，唐屹扬起笑脸，拍拍圆圆的小脑袋：“没事啦，晚安。” 　　罗澍挪开一点，露出脚下踩的东西，那是一张爱君宝宠物医院的联系卡片。 　　唐屹拿过那张卡片，凝视良久，放到了床头柜上。 　　他呼出一口气，轻声说道：“这件事不可以告诉罗医生。” 　　“我不想让他觉得我很麻烦。” 　　黑暗中一片寂静，绵长的呼吸舒缓安稳，一双发亮的眼睛嵌在夜色里，柔和的目光笼罩着熟睡中的人。 　　唐屹觉得罗医生对他的态度好像有了一点变化，更好的那种。他还以为那天不正面回答问题罗医生生气了，但一点儿也没有，反而对他更温和，他也不敢怠慢。 　　问不出答案，罗澍索性坐实了 “会看相” 这一说法，直接点明唐屹邻里不和。唐屹震惊之余立刻解释问题已经解决了，他什么事都没有！ 　　虽然不知道唐屹为什么会觉得，把自己遇到的问题告诉别人会让人觉得他麻烦，但他躲避的态度很明显，罗澍只能自己多留意了。 　　趁唐屹去二楼看桃子，王冰虞满面笑容地冲罗澍挤眉弄眼：“这是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你老实说，为什么晚上联系不上你，是不是去小唐家混了？” 　　罗澍：“……” 竟然被猜中了一半。 　　虽然真实情况不是王冰虞所说的那样，但他希望是。 　　“你太不纯洁了。” 罗澍摇摇头，转身离开，状似不经意地道，“他家床不够大，还是我那儿的合适。” 　　王冰虞目瞪狗呆，他还真敢说：“来人啊，把我杀了给罗医生助助兴！” 　　“先放放。” 罗澍语气淡定，“烤乳猪祭祖的时候才吃。” 　　你才是猪！王冰虞抱着手臂站在原地，嘴噘得可以挂油壶。 　　下回该和小唐说点什么罗澍的黑历史好呢？ 第32章 我喜欢的是男生 　　罗医生：叶雨微好凶哦，不像我，只会心疼小唐。 提前祝大家五二零快乐呀！不如来点海星支持一下罗医生，顺便关注一下作者 XD 　　在那之后，唐屹又碰到过一次何晓勇。 　　徐星怡趁白天没人，回来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何晓勇发现她一夜未归，东西也没了，直接找去她的公司，幸好保安上前来帮忙把人赶了出去。 　　怕被人蹲守，徐星怡提前一小时从侧门离开，何晓勇没能在门口等到她，恼怒之下，来找唐屹要人。 　　唐屹怒目而视，语气也装出一副很凶的样子：“我怎么会知道她去哪儿了？如果你对她好，她还会离开吗？” 　　见唐屹捏紧了拳头，何晓勇心生忌惮，咒骂几句没有再跟上来。 　　唐屹暗暗松了口气，背上冒出的汗瞬间蒸发，浑身热腾腾的。 　　他还是有些担心，担心何晓勇再来找事，也担心那人再次伤害到徐星怡。回到房间锁上门，给叶雨微打了个电话。 　　即便他怎么简略简略再简略，叶雨微凭着对他的了解，也从那简略的几句话里听出了情况危险。尤其是他把受了伤的女孩带进自己家，而拿着凶器的人就在门外。 　　电话里传来叶雨微的咆哮，没开免提都有些震耳朵：“你没有报警吗？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啊！我都要气死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叶雨微还是克制着自己没有骂人，恨不得立刻开着自己的别摸我，拆了那座小区。 　　唐屹一手捂着自己耳朵，一手盖住猫耳朵，用着气声和小猫说：“我只有两只手，只能我们一人捂一边了。” 　　罗澍有些好笑，却也一动不动任由他捂着。 　　“小唐，你在听我说话没有！” 　　“我在！” 唐屹连忙应声，眉毛纠结到了一起，“可是，如果我报警的话，富贵怎么办？” 　　富贵是连着猫包一起放在楼下的，就算他捡回来养了这么久，如果前主人和警察说小猫只是被放在外面，是被人偷拿走的，他又怎么能为自己辩解呢？ 　　他不想小猫回到那个人手里。 　　“可恶！” 叶雨微一阵语塞，他的担忧不无道理，毕竟那种没脸没皮的人指不定会撒什么谎。捡了人家养的猫不还总归是不占理的，现在她也没法说出让唐屹不要养了的话。 　　叶雨微恼怒道：“下次，一定要及时跟我说，听到没有！我要是抓到现场，看我不整死他！” 　　唐屹诚惶诚恐地表示，下次一定。 　　真是个暴躁的女人。看唐屹被说得一点一点往下躲，不敢还嘴，罗澍有些心疼，凑过去蹭蹭他的脸颊，以示安抚。 　　同时他也对叶雨微能这样鲜明地展现自己的情绪，为唐屹打抱不平而感到羡慕。 　　什么时候，唐屹所倾诉的对象可以是他？肆无忌惮的、对他全然信任地表达自己所有。 　　实习生在罗澍回来的一周后也来了，王冰虞特地在附近租了房子，包住不包吃，每天有二十的伙食补贴。 　　听起来似乎还行，但实际上实习生的工资一个月只有两千，这还是罗澍和王冰虞商量后按稍高标准给的。 　　实习医生说得好听些，其实这几个实习生只是医生助理，因为爱君宝宠物医院规模小，实习生能接触到的环节自然就多了，学习到的知识也会更多。但工资普遍不高，在这座小城市兽医助理的工资大致是一千五到一千八。而附近自己租房子起码月租一千往上走，不包住鬼才给你干。 　　这次招了三个实习医生，两个男生一个女生。罗澍觉得反正需要人手，索性自己培养几个，看到时候能不能留下一两个，最不济留一个也行。 　　女孩叫穆雪冉，是个开朗的女孩子，和小杲趣味相投，一来就和那几个护士混熟了。她还算勤奋好学，经常提出问题，比另外两个男生要更积极。 　　“罗医生，这里的院长是谁啊？” 穆雪冉跟在罗澍身边打下手，亦步亦趋，仔细看他每一步动作，嘴里没闲着。 　　“没有院长。” 罗澍把一只需要喂食的猫拿大毛巾裹起来，只露出头，尽量让他们看清保定手法。 　　三个实习医生再加护士小杲，都围着罗澍，唐屹站得稍远些，不来这边占地方。 　　小动物不知道别人是在帮助它，有时候会反抗，这就需要 “保定”，让小动物在诊疗过程中保持固定不会挣扎。当然，也有很多小天使在诊疗过程中乖得不像话。 　　毛巾先将猫咪包裹好，抱的角度得让它感觉舒适，固定头部最为重要。罗澍示范过一遍，退开到一边，让实习医生上手试试。 　　穆雪冉一边试着固定猫咪，一边说道：“看起来，罗医生你应该是院长呀，外面你的名字挂在最前面呢。” 　　罗澍本就对罗院长这个称呼有些抵触，这会儿几个实习医生提起，他悄悄问唐屹：“叫院长是不是听起来就很老？” 　　唐屹诚实地点头，罗澍板着脸，对那几个实习生说道：“叫罗医生就行了，不要叫院长。” 　　保定好后，接下来就是喂药。注射器灌喂要根据猫的个体情况调整单次的量，关键技巧是要往深部上颚推注，立即将猫咪嘴巴合拢，至上而下抚摸下颌至咽部，促使猫咪吞咽。 　　这些技巧是需要在实践中慢慢摸索熟练的，一定要有耐心。有的猫会把刚灌进去的药甩出来，医生得要不断用温柔的语气鼓励它。 　　最麻烦的是，有些猫还能把已经喂下去的药再吐出来，这时候只能再重复一遍上面的动作。这一切，以后他们会自己慢慢体会到的。 　　听罗澍说完，穆雪冉感叹一声：“罗医生，你真的好温柔啊。如果你以后有了小孩，你肯定能照顾得特别好。” 　　罗澍瞟了唐屹一眼：“我大概率不会有自己的小孩。” 他手指一点桌面，“别光顾着说话，动作别停，还有很多住院猫等着你们喂药呢。” 　　“哇，罗医生是丁克一族啊。” 穆雪冉嬉笑着道，“好羡慕罗医生未来老婆啊，可以得到你所有的爱。” 　　她面上带着艳羡和憧憬，想想都觉得那个女人一定会很幸福。 　　小杲补充：“还有罗医生所有的钱。” 　　罗澍下意识看向唐屹，却见唐屹似乎并没有跟着她们的话题走，反而目光忧虑地看着他的方向。 　　什么情况？ 　　“罗医生，有猪进来了！” 小杲瞟向门口，惊叫出声，随即捂着嘴，生怕王冰虞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 　　门口的女孩抱着自家宠物，那是一只…… 粉色带黑花的小香猪。 　　罗澍让实习医生继续，自己上前将女孩领进了诊疗室。 　　小香猪站在台面上任由罗澍检查，主人着急得不行：“医生，我们家哼哼怎么样了？” 　　罗澍沉默，这个物种他太熟了，片刻后说道：“它很健康。” 　　“但是我看它肚子鼓鼓的，摸起来硬硬的！” 女孩仍是担忧。 　　罗澍又摸了摸小香猪的肚子：“那全都是粮食。” 　　女孩一阵语塞，强调道:“它这几天都很没有精神啊！” 　　“嗯，吃得太饱了，不想动。” 罗澍无声叹了口气，“别喂太多了，你肯定也不想它半年长到一百四十斤。” 　　“……” 女孩咬着下唇，憋出一句，“哼哼，你太不争气了，你让妈妈好丢脸！” 　　小香猪哼哼两声，怎么抱来的，又怎么被主人抱走了。 　　罗澍走出诊疗室，就见唐屹站在门外的走廊里，无声看着他。罗澍招招手，让他进来，顺手关上了门。 　　“怎么了？” 　　“罗医生，你是不是和富贵一样啊？” 唐屹望着罗澍，眼含担忧。 　　罗澍听见那句话，整个人紧绷起来：“什么和富贵一样，你在说什么？” 　　难道唐屹发现了什么？他知道了？ 　　罗澍内心纠结复杂，拼命想着如果唐屹真的发现，自己就是晚上和他待在一起的小猫，到底应该怎么回复，就听唐屹说道：“富贵是三花公猫，不能有宝宝，你是不是…… 和它一样？” 　　罗澍：“……” 　　他看见唐屹粉色的唇小幅度地动着：“你有没有看过医生啊？” 　　罗澍额头上的青筋在暴跳，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对一个人爱恨交加。 　　他那么喜欢这个人，却又很想把这个人按住，狠狠打一顿屁股。 　　“不是那样的。” 罗澍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考，他注视唐屹的目光坦然，说道，“因为我喜欢的，是男生。” 　　他不知道唐屹是否能接受，但他此时此刻想对唐屹说出这句话，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只有他们两人，刚刚好。 　　“男生？像我这样的？” 唐屹问道，很快他意识到这句话有歧义，连忙纠正，“啊不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罗澍只是静静看着唐屹，没等那些话说完，便打断了他，嘴角化开一个淡淡的笑：“对，就是像你这样的。” 　　他又摇头纠正：“不，只是你。” 　　唐屹半张着嘴，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双眼眨了眨，像是被神按下暂停键。 　　暂停键被罗澍解除，他斜倚在墙上，态度随和自然，如同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他问：“你怎么想？” 　　唐屹合上嘴唇，抬手挠了挠头，在充斥罗澍耳畔的剧烈心跳声中给出了回应。 　　“我得问问雨微。” 　　这个回答完全在罗澍所有的预想之外，他连自己被发好人卡都想到了，唯独没有想过，唐屹会说他要去问叶雨微。 　　刚才激动地上蹿下跳的心脏此刻悬在了最高处，不仅落不下去，还梗在了那里。 　　罗澍呼吸都暂停了几秒，脑中冒出一个念头，屁股肉厚，用点力、多打两下应该没事。 　　唐屹低下头盯着脚尖，小声说道：“雨微说，不喜欢就要直接拒绝掉，不可以让人家误会…… 要是喜欢的话，她得看过才行。” 　　罗澍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上翘，战略性看向别处，嘬起腮帮缓解面部肌肉压力。 　　“问问也行，不过别人的话可参考性不大。” 罗澍说道，“最重要的是你自己怎么想。” 　　那双纯黑的眼睛望着罗澍，没有说话，只是抿唇笑起来，眼中的碎光里藏着少见的狡黠。 　　罗澍的心完全落了回去，他想，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第33章 约会 　　王老板的地狱——养猪场。哦，现在也养牛了。 　　两人在诊疗室里各自默默地笑，谁也没开口说一句话。 　　许久，才听到罗澍叫他的名字：“唐屹。” 　　唐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无声询问，静静等待下文。 　　罗澍轻声道：“我想和你一起养唐富贵。我们医院有吃不完的新鲜零食和猫罐头，治病也不用花钱，包治终生。就算它到了猫生终点，我也会帮它走完最后一程。你愿意吗？” 　　“我愿意” 三个字卡在喉咙里，唐屹隐约觉得这对话好像有些不对劲。话里的内容是在说猫，但听起来好像又不只是在说猫。 　　但罗澍真诚的双眼带着期待，敦促着唐屹给出回答，他犹豫片刻，抛掉那点迟疑，脱口而出：“我愿意！” 　　罗澍笑容扩大，插在兜里的手抽了出来，交换承诺后接下来的步骤就是那个了。 　　唐屹的注意力全部在他的手上，只见罗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圆圆的东西——一个天蓝色猫项圈。 　　项圈戴到了懵懵懂懂的唐富贵脖子上，毛绒绒的小脑袋转了转，摇头晃脑在桌上走了两步，然后跑回唐屹身边，重回温暖的怀抱。 　　似乎到这一步就已经是成了定局，不会再有变数了，罗澍满意地看着已经戴上的项圈，开始补充：“不过零食不能多吃，多少都放了诱食剂，还是应该少喂。” 　　“大部分猫罐头里有卡拉胶，容易让小猫咪不消化。而且不是所有猫罐头都适合小猫咪，需要看成分，蛋白质百分之十以上才是够的，脂肪过高会让小猫咪吃成煤气罐罐。” 　　唐屹视线从项圈转移到罗澍脸上：“煤气罐罐？” 　　“就是海参那样。” 罗澍说。 　　唐屹脑海里立刻出现那只圆滚滚又敦实的狸花猫，让人怀疑那四只短爪爪是否真的能支撑起它的身体，的确有些像又矮又胖的煤气罐，忍俊不禁。 　　罗澍一脸认真：“富贵得到保障，你放心了吗？” 　　唐屹下意识嗯了一声，罗澍点点头：“那我也得为富贵的主人负责。下周一我想给自己放一天假，现在医院里多了几个实习生，我可以不用那么忙了。” 　　“你是想让我陪你吗？” 唐屹立刻领会他的意思。 　　罗澍觉得唐屹还未领悟透彻：“我不是想让你陪我。” 　　疑问还未出口，罗澍接着道：“我是在邀请你，和我约会。” 　　唐屹勉强支撑、摇摇欲坠的难为情终于被完全击中，脸颊红得快烧起来。 　　他总是有些后知后觉，但罗澍一步接一步迫近，把所有遮蔽物揭开，让他直面他从未碰触过的情感。节奏快速而有条不紊，却又不会给他任何不舒服的感觉。 　　那似乎是用不着感到羞耻的，唐屹虽然有些不敢看罗澍的眼睛，但他的心为之雀跃，拒绝不了罗澍的邀请，本能地给出回应。 　　他稀里糊涂地答应了那个直白的邀请，回去的一路都晕乎乎，连接到来查岗的雨微电话，也有些不在状态。 　　叶雨微忧心唐屹又被扔猫的那家伙盯上，最近经常联系他，询问状况如何。 　　今晚唐屹似乎注意力一点儿也不集中，同一个问题问好几次才能得到回复，叶雨微终于停下滔滔不绝，问道：“小唐，你在干嘛？” 　　唐屹停下拨弄小猫脖子上的项圈的手，支支吾吾：“没有干嘛。” 　　“真的没有？” 叶雨微尾音上扬。 　　唐屹从未说谎骗过她——倒也不是从未骗过，而是根本骗不过。叶雨微语气一变，唐屹就招了：“今天，罗医生跟我说，他喜欢男生，像我这样的。” 　　叶雨微：“！！！” 　　她就说那姓罗的绝对没安好心！ 　　从唐屹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纠结，只有开心，唯一的一点小心翼翼还是针对的叶雨微她自己。 　　叶雨微悲哀地意识到，如果这时候她说出那句老掉牙的反派台词：“你们不能在一起！” 那她的形象绝对会变得像童话里的老巫婆一样。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叶雨微说道：“那你怎么想的呢？小唐，我不是想阻止你，我当然最想要你能快乐幸福。但是我希望你能慎重考虑，如果你答应他了，你要怎么对叔叔阿姨说呢？” 　　后来叶雨微又说了些别的，但唐屹都没能听进去，那个问题停在脑海里，晕乎乎的感觉也被完全镇压下来。 　　唐屹其实并非对此毫无概念，他心里模糊地知道，爸爸妈妈、雨微的父母、甚至是徐星怡和她的男友，都是一男一女。两个男生在一起，绝对是不常见的。 　　不常见的东西，不能被接受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罗澍到来的时候，唐屹早早地躺在床上，他似乎在被什么问题困扰，无心做任何事，也无半分困意。 　　白日分明好好的，离开宠物医院的时候情绪都很不错，难道是夜晚冷静下来后悔了？ 　　小猫状态询问不了，罗澍只能无言地依偎在唐屹身边。 　　清早的闹钟把唐屹从床上唤醒，他起身坐在床边，眼中一片茫然。经过半个晚上的思索，唐屹没有悟出任何结论，也没有得到任何答案。 　　算了！唐屹想着，他就是喜欢和罗医生待在一块儿。不管之后怎么和爸爸妈妈说，他已经答应了和罗澍的约会，那就非去不可。 　　这次约会，是罗澍开车来接唐屹的，他的车停在小区外，等唐屹出来。 　　唐屹好一会儿才找到罗澍的车，背着猫包坐上副驾驶，一下副驾驶的空间变得逼仄起来。 　　除了工作，唐屹去哪儿都要带着他的小猫——虽然他也只会去固定的几个地方。上回陪罗澍看电影没能带上它，这次唐屹为了弥补，把它带上了。 　　罗澍看眼猫包：“富贵最好还是放在家里，或者一会儿放在我们医院，我们有正规托猫所。” 　　唐屹不舍：“我们不能带着它吗？” 　　“说好我带你去吃好吃的，不过那家餐馆不让宠物进门。” 罗澍发动车，给后来的让出位置。 　　“那我们能不能去一家可以带富贵的？” 唐屹问。 　　罗澍发出一声长长的嗯：“我记得我说过这次只请你一个人。” 　　唐屹眉毛纠结到一起：“但是富贵只是一只小猫咪啊！” 　　罗澍忍不住笑起来，无奈摇头：“听你的。” 　　计划改变，原定餐厅不去了，罗澍换了一家可以帮忙看管宠物的店。 　　把猫包交给服务员，唐屹视线黏在上面，人走远了还念念不忘地看着。等他终于将注意力收回，便见罗澍安静注视着自己，唐屹脸颊又红了起来，不好意思地为自己忽视他而感到抱歉。 　　“没关系。你饿不饿，需要喝点什么吗？” 罗澍已经快速点好了餐，这个时间点人不算多，大约半个小时可以上好菜。 　　唐屹要了一杯椰汁，肚子的确有点饿，笑着道：“我一直记得今天会有好吃的，特意留着肚子呢。” 　　“那你一会儿可要多吃点。” 罗澍笑笑，目光柔和。 　　他来过这里几次，比起食物，当然是唐屹对他更有吸引力。 　　服务员先上了一只烤乳鸽，配了两双手套。罗澍熟练地把还冒着热气的烤乳鸽撕开，烤去多余油脂的皮泛着焦黄，诱人的色泽与香味吊足了胃口，个头虽小，肉却也不少。 　　唐屹谢过把鸽腿送到他碗里的罗澍，专心地吃起了食物，大赞色香味俱全。 　　得到唐屹的赞美，罗澍心情愉悦，叮嘱道：“别吃太多，后面还有很多菜。” 　　唐屹快乐地咬着烤乳鸽，点点头。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小声说道：“罗医生，我好像，听到王老板的声音了。” 　　王冰虞？罗澍四下张望，竟然真地在不远处那桌发现了王冰虞的身影。 　　“我想起来了。” 罗澍若有所悟，靠近唐屹小声道，“王冰虞今天约了人相亲。” 　　相亲这个词对唐屹来说，陌生得第一时间想到的只有 “相亲相爱”。他好奇地向着那个方向看去，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女孩的长发，与姣好的身材。 　　“听介绍人说人家女方喜欢动物，他就自信满满地去了。原是约定周日见，女方似乎最近很忙，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时间，索性今天抽空吃一个午饭，没想到定在了这里。” 罗澍解释道。 　　“王老板要有女朋友了？” 唐屹很惊讶，嘴里不停，不断向着那个方向望去。 　　罗澍笑容有些含蓄：“那可不一定。” 　　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一同关注起那一桌的情况来。 　　“我们那儿有一种猪，头和屁股是黑色的，叫两头乌。哈哈哈…… 哈哈。” 王冰虞看着对面女孩露出礼貌性的微笑，尴尬地停下了笑声。 　　完了，他这是要完了。 　　他没想到相亲的女孩居然这么漂亮，这么一紧张，宠物医院的事情一件没记住，光记得养猪场了。王冰虞不想就这么退缩，硬着头皮拿猪来凑数，怎么着它也是个动物啊！ 　　“我们还是换个话题吧。” 女孩声音听起来格外温柔文静。 　　“你不喜欢猪吗？” 王冰虞小心翼翼地问，“那，奶牛呢？” 　　“……” 　　王冰虞越是紧张，越是嘴巴不停：“你知道吗，健康的牛粪便有青草的芳香。”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女孩很礼貌，没有当场离开，吃完饭还主动 AA，结了账才先走一步。 　　独自在原地坐了一会儿，王冰虞总算是发觉哪里不对，循着视线来源，找到了围观的两个吃鸽群众。 　　王冰虞面如死灰地坐到唐屹他们那一桌：“你们什么时候在的？” 　　“从两头乌开始。” 唐屹说着，忍不住笑到伏在桌面上直不起腰来。 　　罗澍语气冷静到残忍：“冷知识，人脸不是一次性的，可以反复丢。” 　　王冰虞几乎要恼羞成怒了，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你们俩怎么会在一起?” 第34章 谁先松手谁是狗 　　罗医生：果然遇到王冰虞人就会降智。 王老板：都是我的错？？？ 　　王冰虞觉得自己问到了重点，唐屹不笑了，眨巴着眼看他，罗澍也不说话，整个场面一下寂静下来。 　　仿佛是抓到了什么致命的点，王冰虞一扫刚才的颓丧，双眼唰的一下亮起来，兴奋地重复了一遍那个问题：“你们俩怎么会在一起！” 　　罗澍轻描淡写：“因为我们在约会。” 他望向唐屹的眼神柔和，转向王冰虞时变得冷淡，“不像某些人，相个亲还能把相亲对象吓跑。” 　　刚才还嘚嘚瑟瑟的人顿时萎靡下来，脸上的心如死灰让唐屹隐约觉得罗澍那句话有些残忍。 　　虽然是实情，但也没有必要这样赤裸裸地直接撕开来，让人直面，怪伤人的。 　　王冰虞一手捂着心口，一手微微颤抖：“你竟然，虾仁，猪心…… 你还能更冷酷无情一点吗？” 　　“能。” 罗澍点点头，“能哈，马上就能。” 　　王冰虞坐直瞪圆了眼，就见罗澍拿手一指门外的方向：“没什么事你可以先走了，我和小唐饭还没吃完，请你不要在这里打扰我们。” 　　果然冷酷无情。唐屹怜悯地看着王冰虞，夹起一块排骨放进嘴里。虽然很同情王冰虞，但饭还是要吃的，他肚子真的很饿。 　　“小唐，你不管管他吗？” 王冰虞去扯唐屹的袖子，“你听见他说的话了吗？” 　　唐屹手足无措，转向罗澍，说道：“罗医生，要不……” 　　王冰虞得意地靠近唐屹，嘴角扬起胜利的微笑。看吧，小唐是向着他的！ 　　“要不，你送他出去吧。” 唐屹说，“他可能一个人不敢。” 　　什么不敢！王冰虞一掌拍在桌面上，气冲冲地往外走：“走了，伤自尊了。” 　　王冰虞一走，瞬间世界就清净了。罗澍和唐屹对视上，皆是忍不住笑出来。 　　最后一道红烧牛肋排上来，唐屹夹了一块肉给罗澍，再给自己夹了一块慢慢吃。 　　他时不时瞟罗澍一眼的动作太明显，罗澍索性放下筷子：“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说，是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吗？” 　　唐屹犹豫片刻，摇摇头：“我还是不要问了。” 　　罗澍眉梢微挑：“可以，但有问题得不到答案，难受的是你自己。” 　　有道理。唐屹咽下口中所有的食物，放下筷子，郑重地问：“健康的牛粪便真的是青草味吗？” 　　“……” 罗澍心里唾弃着王冰虞那个害人精，正面回答了唐屹的问题，“是。” 　　罗澍现在后悔了，唐屹有着很正确的认知，他自己都觉得不该问出口的问题就压根不该追问。 　　这样彼此都留有一丝体面。 　　下次约会之前，最应该做的，就是把王冰虞打包送走，让他火速离开这座城市。 　　这一顿饭没有耗费太长时间，最后一口肉下肚，唐屹靠在椅背上摆手表示撑得不行，绝对吃不下了。 　　桌上的五道菜除了烤乳鸽最先被消灭，其余都剩了不少，唐屹苦恼地蹙着眉心：“好像点得有点多。” 　　罗澍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吃不完就算了，主要是想让你尝尝味道。” 　　“很好吃。” 唐屹再度对今天这一顿饭给出肯定，“但我们不能浪费，好吃的更是不能。对了，我们可以带去给颜医生和小杲他们啊！” 　　“你还挺关心他们的。” 罗澍让服务员拿来打包盒，一会儿给他们送去。 　　不想今天的约会又像上次那样戛然而止，罗澍心中忐忑，他对约会这种事情毫无头绪，问别人又怕和王冰虞一样不靠谱——上回被电影院椅子殴打完，他发了誓再也不会去电影院。 　　那天把唐屹送回家后还剩下大把的时间，罗澍回了家，继续看自己的资料，说好的放假放了个寂寞。 　　今天绝对不能再重蹈覆辙。 　　坐着歇了一会儿，拿到包装好的打包盒，猫包也被服务员送了回来。一齐走出餐馆时罗澍问：“等下你想去做什么？” 　　唐屹眼神茫然，罗澍换了个问法：“你平时放假都会去做什么？” 　　这个问题他会！唐屹立刻回答：“在沙发上看从图书馆借回去的书，或者看纪录片。” 　　忽然被他的话点醒，罗澍嘴角微翘：“你是不是在图书馆工作？我可以去你工作的地方看看吗？” 　　唐屹面露纠结，罗澍以为他不愿意，但被唐屹否认。 　　唐屹无辜地摇头：“不是我不想带你去，而是周一图书馆闭馆啊。” 　　罗澍拍了下额头，他给忘了。 　　果然遇到王冰虞人就会降智。 　　“虽然不能去图书馆，但是我可以带你去我经常去的书店！” 唐屹兴奋地说着，一把拉住罗澍的手就要走。 　　罗澍反手握住，语速飞快：“谁先松开谁是小狗。” 　　唐屹被他话题转移速度惊到，随后意识到大庭广众之下这样手牵手有些奇怪。想把手收回来，但他看着罗澍眼中的促狭，改变了主意，用力点头：“好！” 　　两人像是身体的一部分长在了一起，无视所有外在，走到罗澍的车边。 　　唐屹双眼亮亮的，笑容止不住，伸出手比划示意：“我们从一边进去，你先进我先进都可以。” 　　那不可能，就算上车不是问题，开车也不能单手。罗澍否决这个建议：“有多远？我们走过去。” 　　唐屹掏出手机，艰难地单手打字查询，拿到罗澍面前，语气充满不可思议：“有五十分钟的步程啊！” 　　“嗯，我能行。” 罗澍面不改色。 　　“那，那我也能行。” 唐屹声音有些虚。 　　罗澍笑而不语，那就拭目以待了。 　　虽然唐屹在图书馆工作，每天需要抱着书走来走去，但那点运动量在这五十分钟的步程前完全不够瞧。 　　一开始两人还能并列前行，走到后面，唐屹逐渐感到吃力，落后罗澍一步，微微喘着气。发觉这一点，罗澍脚步放缓，重新回到了肩并肩的状态。 　　这样的较劲像是两个小学生，但罗澍很享受这样相处。他关注着唐屹的情绪，随着对方的反应自身也会产生变化。 　　就像现在，他的体贴唐屹立刻察觉并领会，向他露出笑容。他的嘴角便也压不下去，诚实地反馈他的愉悦心情。 　　“还继续走吗？” 罗澍问。 　　唐屹与他相握的手微晃：“走啊。” 　　因为这句话，到达书店唐屹已经累得不行，手心里的汗几乎要浸湿两个人的手。 　　过速的心跳让他能感觉到手心动脉也在剧烈跳动，彼此贴合的手掌能轻易让对方知晓细微的变化，在对方面前无法藏匿。这让唐屹感到难为情，罗澍一定知道他运动特别差了！ 　　注视着自己的双眼像是覆了一层水光，双颊发红，喘着气儿。罗澍看够了，终于放开手，结束这场游戏。 　　“汪，你赢了。” 　　唐屹的倔强出乎他的意料，罗澍以为自己了解唐屹，其实差得远。真正的了解现在才开始，他做好了用很长很长的时间去了解的准备。 　　突然空下来的手心让唐屹有一瞬不适应，很快回敬了一声 “汪”：“我不想赢，我只想和你一样。” 　　罗澍单手捂着脸无声地笑起来，简直拿这个人没有办法， 　　目的地是唐屹以前读书的时候爱逛的书店，说是书店，其实是连在一起的四五家很小的临街铺面。 　　店内结构相似，三面书墙，中间两排书柜，过道差不多是两人侧着可以擦身而过的空隙。 　　店里的书很杂，分类也只做了个大概，参差不齐地在书架上摆着，但优点在于很多书目是图书馆不会进货的。唐屹闲着没事就来这里翻翻有没有新书，等他找完一遍离开的时候，他待过的书架几乎焕然一新。 　　罗澍剩下的时间就和唐屹混在书店里，看唐屹惊喜地来和他分享自己的新发现，各种有趣的书名，内容也表里如一的新奇。 　　唐屹觉得他的工作有意思，现在罗澍觉得唐屹的工作也一定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有趣与否并不在于工作本身，而是做这份工作的人如何看待，唐屹显而易见是喜欢做这件事的。 　　走时唐屹如愿寻到两本新书，中午吃撑的肚子重新开始咕咕叫，罗澍顺理成章带他去吃了顿晚饭，打车回原地拿车，再送他回家。 　　非常完美的一天，是罗澍心目中约会应该有的样子。 　　虽然午餐被王冰虞带跑偏了一点，接下来还是很棒的，至少没有椅子会冲他们喷水、殴打他们。 　　白天得到圆满，晚上罗澍终于心满意足地开始学习，看起电脑上最新发给唐屹的外文文献。 　　唐屹坐在电脑前看他的新书，摸了一会儿小猫，又把之前罗澍让小杲送给他的那条仿真鱼拿在手里捏来捏去。 　　平静祥和的氛围正好，却被忽然响起的铃声打破。 　　有人发来视频邀请，唐屹看了眼，是叶雨微，滑动屏幕接通了视频。 　　满脸慈母微笑的叶雨微抱着三脚橘猫柠檬茶出现在屏幕里：“小唐，快看柠檬茶…… 天呐！你怎么手里抓了条鱼！” 　　拔高的声调充分体现了叶雨微的饱受惊吓，那玩意捏在手里不腥吗！ 　　唐屹连忙晃了晃手里的仿真鱼，解释道：“这是假的，里面是棉花的玩具。” 　　叶雨微这才看清，那条鱼在唐屹手里一动不动，也没有真鱼那么灵活，松了口气：“这是富贵的小玩具吗？” 　　唐屹紧张起来，玩玩具完全是成熟的反义词，成熟的人是不会爱玩玩具的。看了身前的小猫一眼，唐屹果断把仿真鱼塞到小猫怀里，认真得眼睛一眨不眨：“对，是富贵的玩具。罗医生送给它的。” 　　听到那个称呼，叶雨微撇撇嘴：“哦。” 　　那个不怀好意的家伙，居然靠讨好小猫来骗取小唐的信任——怎么就不知道先来拉拢一下她！ 　　咳，叶雨微并不是想白拿白要的意思，但是唐屹现在张口闭口罗医生，下一刻就能被人骗走的样子，也太便宜那小子了吧！ 　　罗澍看着两爪之间忽然多出来的鱼，又是惊讶又是好笑，唐屹就这么把锅甩给小猫咪啦？ 　　没有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小唐！ 第35章 桃子好姐姐 　　, 　　小杲早早地来到店门前开门，刚打开门就见罗澍从隔壁宠物店出来，手里提溜着黑色袋子，不知道鼓鼓囊囊装了些什么。 　　小杲眼神往袋子上瞟，笑嘻嘻地上前打探：“罗医生，来这么早啊？” 　　“嗯，早。” 　　罗澍拎着袋子就要往里走，小杲立刻跟上，也不拐弯抹角，问道：“罗医生，这袋子里装的什么呀？” 　　“你想知道？” 罗澍停下脚步，看着小杲期待的双眼，摇摇头，“不告诉你。” 　　说完，他拎着袋子进了办公室。 　　小杲都要被气笑了，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不告诉就不告诉呗，她不稀罕！ 　　转头刚在前台坐下，两个实习生也来了，是女生穆雪冉和其中一个男生周回，另一个男生刘洋通常都要晚那么五到十分钟。 　　“早呀！新的一天，新的喂狗，大家一起加油呀！” 小杲笑容灿烂。 　　穆雪冉看起来精神状态还不错，周回听到喂狗已经开始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了。 　　经过这些天的工作，喂狗、清洗狗笼已经快要把人折磨疯了，要不是真的对这份事业有心，根本坚持不下去。 　　喂狗不是简单把狗粮倒进碗里就行，在这里住院的都是病患，每个笼子上都有 “病历”，写着医嘱和主人对喂食的要求。 　　狗粮也分医院里的免费粮和宠物家的自带粮，有些主人要求狗粮里拌上罐头，不同主人要的罐头不一样，还有狗狗的药得拌在狗粮里。给楼上的病号猫狗喂食完，一上午都快过去了。 　　感到快乐的人只有小杲，终于有人来帮她一起洗狗笼了。一个人感受到的是痛苦，如果有人能一同感受、一同体会，就算是痛苦也能苦中作乐。 　　终于有人能和她一起体会到刚洗完狗笼的盘子又被弄脏的崩溃了哈哈哈哈！ 　　另一个高兴的人是颜青，实习生来了之后，给狗狗打针的任务有了着落，颜青不要太开心，虽然也是要亲自打针的，但实习生能分担走一点是一点，这已经足够让他感激涕零了。 　　另一个实习生踩着点到达，这会儿已经有不少宠主在前厅等着了。 　　刘洋看了周围一眼，客人一多，前厅就显得拥挤。他走到周回身边，小声道：“这家宠物医院规模真挺小的。” 　　“知足吧。” 周回手上忙个不停，“你要上大点的医院去，各个岗位都有人，上来就是洗狗，一洗洗半年，根本没机会接触其他的，什么都学不到。” 　　刘洋不在意地撇着嘴角，跟在他身后，看他做什么自己也做什么。 　　下午唐屹来的时候院里特别忙，小杲把他带上了二楼，那里一般人不允许上去，相对清静，找了一间空房间，让桃子出来和他玩。 　　虽然住院部同在二层，但是传染区和非传染区严格地区分开来，并且为了避免交叉感染，传染区的笼子都会分得很开。所有人进出传染区都要消毒，以免把病毒带出去。 　　唐屹不会随便乱跑，只安分地待在指定地点，为了唐富贵着想，回家立刻消毒，一丝不苟。 　　这里是小杲指定的安全区域，唐屹把富贵放了出来，布偶猫桃子走上来，在它身上嗅来嗅去，又闻了闻屁屁，然后坐下开始帮富贵舔毛。 　　房门吱嘎一声打开，唐屹回头看去，见到门口站着王冰虞。怎么说对方也是这家宠物医院的老板，唐屹扬起笑脸和他打了个招呼。 　　唐屹指着那两只黏在一起的猫：“桃子在帮富贵舔毛，它很喜欢富贵啊。” 　　王冰虞哼了一声：“不好意思，猫咪给其他猫咪舔毛的意思，是说‘你是个弟弟’。” 　　“哇，它把富贵当弟弟才会给它舔毛的吗？好温柔啊。” 唐屹摸了摸桃子的头，“桃子，你要当一个好姐姐哦。” 　　王冰虞忍不住大了点声：“…… 桃子是公猫！” 　　公猫吗？唐屹有点小纠结，可是桃子真的很像小仙女啊。 　　不过是公是母其实也无所谓，桃子已经这么大了，而且一直住在宠物医院里，应该…… 早就已经和它的蛋蛋说再见了吧。 　　“你那么大声干什么，小唐听得见。” 罗澍幽灵一般从王冰虞背后冒出来，把他吓一跳。 　　“我就是来看看猫，瞧这小猫，” 王冰虞看着唐富贵，哼哼唧唧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这小猫要是不瘦的话，应该挺胖的。” 　　罗澍看着他：“夸不出来，可以不用硬夸。” 　　把唐屹叫到身边，再将桃子送回笼子，两人从王冰虞身边路过，王冰虞忍不住感慨：“我见过重色轻友的，但我从没见过这么重色轻友的。” 　　罗澍当做没听见，唐屹有那么一丁点心虚，但没有完全心虚。 　　“手伸出来。” 罗澍忽然说道。 　　唐屹没有多想，直截了当伸出手：“你又要给我看手相吗……” 　　话音未落，一条仿真鲑鱼被放到了他手中。 　　“这是，送给我的？” 唐屹抓紧了那条仿真鱼，惊喜道，“和之前那条长得不一样诶！” 　　“喜欢吗？” 罗澍问。 　　唐屹猛点头，罗澍嘴角带着点笑意：“喜欢就大方说出来，有自己喜欢的东西不是什么错。” 　　唐屹抿唇笑着，只知道点头，他太喜欢这个了。 　　喜欢就好，罗澍准备了一大袋，品种各异，足够唐屹惊喜很长一段时间。 　　罗澍上楼要看的是一只柴犬，它的主人正在楼下等着它。 　　“它怎么了？” 唐屹跟在罗澍身边，看着那只柴犬。它躺在毛毯上，看起来很虚弱，鼻子也干干的，一点也没有健康时湿润黑亮的模样。 　　“打架打输了，生气绝食。” 罗澍没抬头，言简意赅。 　　那是一周前的事了，这只名叫菠萝包的柴犬被主人牵着在小区里散步，路上遇到了一只柯基，两位主人聊了起来，两只狗狗自然也就礼貌性交流一下。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头，两只狗狗忽然吠叫声不对起来，扑到一起就开始干架。两边主人被犬吠拉回注意力，连忙上手去拉、去拦，四只手都没能把它俩分开。 　　好在很快见了输赢，获胜的柯基在主人的牵引下扬长而去，落败的菠萝包回家后就此一蹶不振，不吃不喝。 　　本以为生个两天气就行了，没想到它气性那么大，都一周了还是不吃不喝，整个狗眼见得瘦了，吓得主人把它抱来了宠物医院。 　　唐屹觉得有些可怜：“它打架打输了，受了伤吗？” 　　“没有受伤，就是觉得输了丢脸。” 罗澍把唐屹拉到一边，回头看了眼目测这个距离应该不会被听到，小声道，“你想啊，柯基腿那么短，它都打输了。你要是被小学生打败了，不会觉得丢人吗？” 　　菠萝包悲伤地嗷嗷了两声，依旧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唐屹也很小声：“它应该听到了。” 　　罗澍笑笑，把菠萝包抱起，往楼下走去。 　　菠萝包的主人带着她八岁的儿子来的，女主人和罗澍进了诊疗室，小儿子待在外面，目光从一众人脸上扫过，一眼看到了唐屹这颗软柿子…… 不是，看起来最友好的人。缠着要跟唐屹玩，还眼巴巴地盯着猫包里的唐富贵。 　　唐屹躲避不及，他实在应付不来这么热情的小孩子。听见罗澍出来叫护士，连忙叫了声罗医生，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他。 　　罗澍对那小男孩说道：“你不来看着你家菠萝包吗？它生病了，肯定想要主人在它身边。” 　　小男孩一听这话，义不容辞地放弃唐屹，转而跟上了罗澍的脚步。 　　实在不吃东西，罗澍就只能让菠萝包输液，先吊一瓶葡萄糖看看。 　　“小狗要是能一直不长大就好了，” 小男孩看着自家狗狗，长大好像没有小时候可爱了，“它就能一直那样可爱。” 　　“谁都要长大的，你也不例外。” 罗澍做着准备工作，顺口回了一句。 　　“长大有什么好的。” 小男孩小声嘟囔。 　　罗澍说道：“那你不妨想想，现在你能做的事情有多少，是不是很多事情做不了？” 　　小男孩嘟着嘴不说话。他能做的事情确实不多，妈妈爸爸会叫着他的名字，说这个不许做、那个不许做，但是他们自己就可以！ 　　“等你长大了，就可以做很多你想做的事，成为你想成为的任何人。” 罗澍认真地敷衍。 　　“成为什么人都可以吗？” 他的眼中忽然燃起一丝亮光。 　　罗澍配合地点头：“任何人。” 　　小男孩蹦起来，摆出姿势大喊一声：“那我要成为奥特曼！” 　　罗澍低头剃着手下的狗毛，冷静说道：“奥特曼不是人。” 　　所以说，小孩子这种生物根本就不是一般人可以对付的，只能用魔法打败魔法。 第36章 酒心巧克力 　　午夜十二点的灰姑娘→午夜十点的罗医生。 还以为这章能写到丈母娘，看来只能下一章见了_(:з」∠)_ 　　在听到罗澍那句话后，男孩陷入了怀疑人生的沉默，清静下来，背对着所有人站在角落里。 　　八九岁，招人烦，就算是亲生母亲也是要嫌弃的。难得碰到他安静的时候，菠萝包的女主人整个人都轻快了许多，她才不要这会儿去给自己找麻烦。 　　菠萝包老这样不吃不喝也不是办法，不可能一直靠输液活下去，因为生气而日渐消瘦，看着好笑又可怜，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 　　住院住了两天不见起色，强硬喂了一点食物，还是远不够。罗澍去询问颜青和万芷，有没有什么主意帮帮它，救狗一命胜造…… 咳，就是救狗一命。 　　据菠萝包主人所说，其实那天两条狗打架并没有打得多凶，俩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的主，看它们嗷嗷叫着扑上去阵仗挺大的，实际上就是比谁怂得快，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快就结束，还毫发未损。 　　所以这件事其实是，菠萝包打架的时候先怂了，怂完散场了倒不服气起来，觉得自己当时没有发挥好，自己气自己呢。 　　颜青一脸懵：“狗生气？劝过了吗？” 　　“劝过了，它主人天天给它说好话。我也试着说了两天，听不进去。” 罗澍一本正经。 　　唐屹在边上听着，好奇的目光定在罗澍身上，他特别想知道罗医生是怎么劝狗别生气的。 　　万芷嗤笑一声：“那管什么用，说两句就能不生气了？我看解铃还须系铃人，不就打架打输了么，再找条狗给它打一顿，这不就结了。” 　　好他妈有道理。 　　和唐屹一起旁听的王冰虞面露沉思：“妙——啊。” 　　宠物医院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猫猫狗狗，为了挽救菠萝包，菠萝包女主人现场征集，很快找到了一只愿意义务献身的柯基。 　　柯基主人知道自家狗狗要执行如此 “伟大” 的一项任务，眼神坚定面带笑容地把柯基交到了菠萝包主人手里。他家的扫地基就是只傻白甜，怂得要命，和别的狗完全打不起来，最合适不过。 　　当然，身为主人肯定不能让自家宠物孤身犯险，他得在旁边看着，绝对绝对不是想围观看热闹。 　　王冰虞特地提供一间闲置房间，空间够两条狗切磋一顿了，只希望两条狗都讲点武德，点到为止。两边主人都在门口看着呢，以防万一麻醉药也备好了，有什么不对劲能立刻把它们分开。 　　柯基主人在柯基屁股上拍了拍：“去吧，扫地基！” 　　扫地基应声而动，冲进了办公室。 　　菠萝包听见声响回头，看见是一只柯基，立刻来了精神，啪地一下站了起来。 　　扫地基歪着脑袋看了菠萝包两眼，四只短爪啪嗒啪嗒往它跟前凑。菠萝包嗷的一声一爪按在了扫地基脑门上，扫地基像是被点了穴，傻傻站着一动不动，只有两只小眼睛一下一下瞅着。 　　场面僵持片刻，菠萝包似乎前爪有点累，放了下来。它绕着扫地基走了半圈，再来一个螺旋甩尾，一屁股撞在了扫地基身上。 　　全程扫地基都没有反抗，毕竟那些动作杀伤力约等于没有。 　　但菠萝包很高兴，兴奋地跑到女主人面前叫了两声炫耀。 　　瞧吧，我干架干赢了！ 　　那副骄傲的表情，让唐屹都发自内心替它感到高兴。 　　女主人顺势掏出狗罐头，面部表情夸张地叫起来：“哇！菠萝包真厉害，奖励你一个罐头，快吃吧。” 　　菠萝包风卷残云地吃掉了一个罐头，觉得不够，绕着主人的腿还想要。罗澍让女主人暂时先别喂了，饿了这么久更应该少喂多餐，一次性吃得太急、太多会很伤肠胃。 　　女主人见自家狗狗恢复精神，感动到不行，点着它的脑袋笑骂道：“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生个气还生那么久！” 　　菠萝包嘤嘤两声，跟主人撒着娇，这件事就算是翻篇了。 　　小动物有时的确就像个小孩，有自己的性格、喜好、脾气，会互动、交流，它们很多事情都懂得。有些小动物甚至不会认为自己是猫狗，而是和主人一样，是家庭的一员。不过，这也是在主人真心爱着自己宠物的前提之下。 　　接走菠萝包那天，女主人的小儿子也跟着来了。 　　见到罗澍，男孩鼓起勇气，冲着罗澍大喊一声：“我决定了，为了成为奥特曼，我不做人了！” 　　“哦。” 罗澍缓缓点头，为他崇高的理想竖起了大拇指。 　　女主人：“……” 　　她看了看怀里听话的菠萝包，又看了看当众喊出 “我不做人了” 的儿子，长长叹了口气。 　　唐屹最近晚上会稍微晚那么一点走，他等罗澍下班，一起吃顿晚饭。如果客人不多，罗澍便提前一点下班，他们两人在附近的小店里就能解决。 　　大学周围最不缺的就是吃东西的地方，连吃一个月都能不重样。 　　吃饭的时候，罗澍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注意力没在饭上。唐屹抬头看他，一面咀嚼着，一面舔走嘴角的米粒。这一幕被罗澍看到，忍不住笑起来，让他慢点吃。 　　“你是不是有事，有事你可以先走的。” 唐屹颇为体谅地说道。 　　罗澍笑着摇摇头，从一旁的袋子里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给你的。” 　　唐屹好奇接过，那是一盒酒心巧克力。 　　他盯着盒子半天没有反应，罗澍心中忐忑：“你不吃巧克力？” 　　“不是。” 唐屹放下巧克力，“总是你给我送东西，我都还没有给你送过。” 　　“你……” 罗澍仔细想想，唐屹请他吃的那份外卖好像是不怎么好意思拎出来讲。他诚实地说出自己心中所想，“我不想违心地说，我不需要你给我礼物。但我想告诉你，不管你送我什么，我都会感到很高兴。” 　　那双眼的视线仿佛带着热度，唐屹在他的注视下偶尔会感到难为情，热度似乎是经由空气传到了他的脸上。 　　快速解决完这一顿，罗澍开车送唐屹回去，他已经记熟了去那小区的路，整段路程开过去不到十五分钟。 　　到达小区门口，唐屹解开安全带，瞟了罗澍一眼，小声道：“你要不要进去坐一会儿？” 　　“好。” 罗澍回答得飞快，就像早已装填好的子弹，接到信号就立刻弹射出来。 　　罗澍将车开进了小区，找个停车位停下。 　　等他们下了车，罗澍敏锐察觉到一道视线，他向着视线传来的方向看去，一个人似乎刚从外面回来，正看着这个方向。 　　唐屹移开视线，不想看到那个人：“就是他丢掉富贵的。” 　　罗澍侧头，握住唐屹的手：“我在呢。” 　　很不巧，他们乘上了同一趟电梯。 　　何晓勇站在一角，对他们熟视无睹。电梯停在七楼，他走了出去，唐屹紧捏着猫包带子的手总算松了点，罗澍和他挨得很近，让他心里安稳了些。 　　电梯到达十二楼，跟随唐屹进门，头一回以正常视角看他的住处，罗澍不自觉多看了两眼，很快克制住这样失礼的行为。 　　唐屹把小猫放出来，再把电脑打开，转头对罗澍说道：“富贵很喜欢看你发给我的文件。” 说完他也觉得这话似乎有些幼稚，不好意思地笑笑，“也不知道它看不看得懂，看得很认真就是了。” 　　当然看得懂，罗澍心道。 　　罗澍决定转移话题：“那盒巧克力有好几种不同的味道，打开尝尝？” 　　“你吃过吗？” 唐屹低头打开包装盒。 　　“尝过了，觉得好吃，所以才想给你一份。” 罗澍说道。 　　异样的热度又来了，唐屹掩饰地拿起一颗巧克力：“这是什么味道的？” 　　罗澍看了眼：“看形状应该是鸡尾酒。” 　　唐屹基本不喝酒，也没有吃过酒心巧克力，好奇地咬下一小半，浓稠的液体从嘴角流淌下来，连忙伸手去接。又甜又苦、还带着冲人的酒精味充斥着口腔，唐屹脸皱了起来，不习惯那个味道。 　　罗澍抽出两张抽纸递给他，嗓音里带着笑意：“小心一点。” 　　唐屹把拿着巧克力的手伸得远远的：“味道太奇怪了。” 　　“有那么难吃？” 罗澍从他手中拿过剩下的半颗巧克力，放进嘴里，“我觉得还行啊。” 　　唐屹张了张嘴，空下来的手指头捏在了一起。 　　那是，他咬过的呀！ 　　口腔里的巧克力快速融化，罗澍看着唐屹的表情觉得有趣。 　　此时他的内心深处有恶魔和天使在交战，恶魔说:“亲上去啊，机不可失！” 　　天使温柔且克制：“听恶魔的。” 　　罗澍：好。 　　他微微倾身，目光一错不错地观察着唐屹的表情变化。唐屹对他的戒心降低到了最低点，几乎对他的靠近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两人双唇相贴，唐屹才想起来要后退，但他已经被罗澍圈住，寸步难移。 　　鼻尖前端被另一个人的呼吸侵占，香甜的巧克力与香醇的果味鸡尾酒混合其中。唐屹口中还未完全消散的味道，在多重感官刺激下变得更加浓郁。 　　但现在似乎没有那么令人难以接受了。 　　这个吻浅尝辄止，没有深入下去。罗澍松开手，轻声说道：“是甜的，对不对？” 　　唐屹大脑停止运转，只会愣愣点头。 　　罗澍笑起来，抬手在他脸颊蹭了蹭：“抱歉，没有提前说一声。” 　　这种事情还好提前说一声的？唐屹脸更红了。 　　注意到墙壁上挂钟的时间，罗澍不免心中暗暗叹息：“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送心仪的对象回家，并成功留宿，是爱情片。 　　但在心仪对象家中，突然就陷入死一般的昏睡，怎么也叫不醒，那可是惊悚片。 　　这是罗澍第一次正经以普通人类的身份到唐屹的住处来，他不清楚如果时间到了，他还和富贵相处同一空间会出现怎样的情况。但为了避免出现那种惊悚的场面，即便他心有淡淡不甘，还是站起来往门外走去。 　　唐屹像是还没完全回神，跟在身后送他，忽然罗澍停下了脚步。 　　“糟了。” 罗澍面色一凝，“我刚才吃了酒心巧克力，恐怕不能开车回去了。” 　　唐屹没有考驾照，不太懂：“那么一点酒精含量也不行？” 　　“量虽然小，但也有可能被测出来，没有必要冒这个险。” 罗澍摇头，“车就停在你这里，我打车回去。” 　　唐屹点头：“那你注意安全。” 　　送走罗澍，唐屹捂着脸的手半天拿不下来。冷静片刻，他放下手坐在椅子上，但看到桌上那盒巧克力，就会想起刚才的亲吻。 　　罗医生的嘴唇，是甜甜的，软软的。 　　唐屹看向身边望着他的小猫，抬手捂住了它的眼睛。 　　就算是被小猫咪看到，他也觉得羞赧。 第37章 礼物 　　是的，我又来要海星了，非常之理直气壮。 　　收了罗澍几次礼物，看电影、吃饭都是罗澍花的钱，唐屹很想也给他点什么东西。 　　但唐屹完全不知道罗澍想要什么，他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特别喜好的东西，言语中从未透露过一点风声。 　　就算他说了唐屹送什么他都会高兴，唐屹也想自己的礼物真的能让罗澍喜欢。 　　就像罗澍送给他的仿真鱼，现在他已经有四条了。还有一条电动的，打开开关扭起来的时候，把富贵吓了一跳，伸着小爪子对着鱼就是一顿喵喵拳。 　　实在苦思无果，唐屹决定求助场外观众，找外援。 　　叶雨微这个外援当得不情不愿。她对罗澍的观感很复杂，一面他是柠檬茶的救命恩人，一面他又是要拐走小唐的大灰狼。 　　她对同性之间的关系没有任何意见，但他找谁不好，为什么偏偏看上的是小唐？ 　　“他都请了我好多次了，礼尚往来，我也应该请回去。” 唐屹郑重其事。 　　叶雨微眼神四处飘，避无可避了才说道：“我也对他不了解，怎么知道送什么。男孩子的话，送衣服送鞋子，应该怎么样也不会出错吧？” 　　唐屹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用求知的眼神催促她再继续说。 　　叶雨微长出一口气，终究还是拗不过他——主要还是身为购物狂魔、时尚小达人，印刻入基因里的购物欲望让她一头扎进了商品页面。 　　越看越有兴致，叶雨微不仅给唐屹挑了几件选，自己还看中了几款，嚷嚷着找到男朋友也要给他买衣服。 　　最终获得两人一致认同的是一件黑色薄款卫衣，没有过多装饰，前胸是一架白色的小飞机，主要是版型好，裁剪优秀，穿在罗澍身上一定很有型。 　　唐屹把那件衣服送到罗澍手里的时候，罗澍一直在笑，却始终闭口不语。 　　唐屹不明白他的笑是什么意思，喜欢还是不喜欢都是一句话的事，笑什么？ 　　“谢谢，我很喜欢。” 罗澍的目光只在衣服上停留了片刻，随即回到唐屹身上，“你是不是深色衣服比较少？” 　　唐屹仔细想了想，对。 　　罗澍了然一笑，说：“浅色很适合你。” 　　唐屹更想知道这件衣服罗澍合不合适：“这个季节穿刚好，等天再热一点就穿不了了。” 　　“天不是还会再变凉吗？明年也可以穿，只要不破，什么时候穿都行。” 罗澍慢条斯理，像是没明白唐屹的意思，见他快要着急起来，才笑着说道，“我明天穿给你看。” 　　唐屹松了口气，心情放松地手臂前后晃了晃：“当然是你想什么时候穿，就什么时候穿。对了，你什么时候把车开回去？” 　　主要罗澍的车看起来不便宜，唐屹怕就这么放在那儿会出什么问题。 　　最近这几天晚上都有很多客人，罗澍尽量控制时间，赶回家都匆匆忙忙，压根没空去唐屹那里拿车。好在小区里空余停车位多，也没人赶。 　　但罗澍知道停太久不合适，说这两天就抽空去把车开回来，让唐屹不用担心。 　　转天罗澍果然如他所言，穿了那件黑色卫衣。 　　进入爱君宝宠物医院，他的面色一如既往的冷淡，但不妨碍某些人上前现眼。 　　“哟！穿新衣服啦？别跟我说是你自己买的，我可不信。” 王冰虞先是一顿酸，又是好一顿嘲笑，“果然谈恋爱使人降智，在这里工作还敢穿黑色？你都多少年没穿深色衣服了，一天下来这衣服还能看？” 　　小杲举着刷狗笼的刷子从王冰虞身边路过，目不斜视：“帅哥的事情你少管。” 　　“你开什么玩笑。” 王冰虞一脸严肃，“我难道不是帅哥了吗？帅哥管管帅哥的事怎么了？” 　　小杲举着铲猫砂的铲子走回来，依然直视前方：“凑不要脸。” 　　王冰虞一拍桌面：“我忍你很久了！要不是你热爱工作、做事靠谱、人又勤快、任劳任怨，我早就开除你了！” 　　小杲心中生出了那么一丝丝的愧疚，但她仍然保持理智：“不加薪的夸奖都是耍流氓。” 　　夸人还得不到一句好话，王老板有话要讲！ 　　但小杲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夸得越凶越流氓。” 　　王冰虞：“……” 　　可恶！ 　　唐屹下班过来宠物医院，见到罗澍那一刻，基本已经明白罗澍昨天笑而不语什么意思了。 　　即便有白大褂在外面挡着，各种宠物的毛附着在黑色衣服上，如同加了突出特效一般显眼。 　　白毛尤其白，黑毛就发灰，花毛格外花。 　　唐屹问前台要了粘毛器，闷声走到罗澍跟前：“我帮你弄干净。” 　　罗澍带唐屹去了办公室，手臂微张，站得笔直任由唐屹处置。 　　“我是说真的，这件衣服我特别喜欢。” 罗澍注视着跟前埋头用粘毛器在他身上来回滚的唐屹，“我喜欢的人送我的，我怎么会不喜欢？” 　　唐屹低着头，不说话。 　　“要不是想穿给你看，我都不会穿来。那么多毛毛，把我喜欢的衣服都弄脏了。” 罗澍小声抱怨。 　　唐屹绷不住笑，把粘毛器塞进罗澍手里：“那你自己清理干净。” 　　罗澍把粘毛器放下，叹口气：“不是你给我清理，那就没有必要了。反正一会儿还是要弄上的，谁让小动物就是毛绒绒呢。” 　　唐屹笑了一会儿，说道：“下次我一定会送一个真正合适的礼物。” 　　罗澍注视他的目光柔软：“我永远期待。” 　　宠物医院有些忙，唐屹没有多留，早早地回了家。刚坐下没多久，就接到了家里的通话请求。 　　点击屏幕接通，一张成熟温婉的面孔出现在屏幕里，见到唐屹叫了一声小唐，嗓音温柔。 　　她似乎刚吃完饭，坐在沙发上吃着切好的水果，镜头后方是餐厅，老唐刚收拾好桌子，拿着碗筷进了厨房。 　　唐屹叫了一声妈妈，但唐妈妈似乎在镜头里寻找什么：“小猫呢？” 　　当然，老唐都知道猫的事情了，唐妈妈不可能不知道。唐屹连忙把唐富贵抱到摄像头前，让她看看。 　　“真可爱，挺乖的哦。” 唐妈妈笑容慈爱，看小猫的眼神和看唐屹相差无几。 　　老唐在厨房里大声抱怨，哪里乖了，是个捣蛋大王呢！ 　　唐屹不好意思地笑，唐妈妈说着别理他，小猫能捣蛋到哪里去？ 　　和父母说话亲切又放松，母子俩彼此交换近况，得知唐屹一切都好，唐妈妈也就放心了。 　　唐屹余光瞥见桌上的巧克力盒，想起叶雨微和他说的话，经过一番认真的思考，他下定了决心。 　　唐屹望着母亲：“妈妈，我有喜欢的人了。” 　　唐妈妈先是一愣，看着唐屹，琢磨半天才反应过来，喜出望外地冲厨房里喊：“老唐，老唐！你快过来，小唐有喜欢的人啦！” 　　老唐急急忙忙从厨房跑出来，袖子撸到手肘以上，一着急只粗略冲了水，小臂上还沾着未洗净的白色洗洁精泡沫。凑到茶几跟前来，发出疑问三连：“谁啊，叫什么名字，多大啦？” 　　唐妈妈嫌弃地抬手把老唐往后扒拉：“哪有那么多问题，去！” 她转向唐屹，笑意填满眼角纹路，“和人家相处得怎么样，什么时候带回来吃饭？妈妈做的菜可好吃了，你记得和人家说。” 　　唐屹双唇抿了抿，小心翼翼地说：“我喜欢的，是个男生。” 　　唐妈妈脸上出现了片刻犹豫，身体也稍微坐直了些，一瞬间与屏幕拉开了距离。老唐脸上的笑容减淡些许，暗中觑着妻子的反应。 　　此时没有人再说话，屏幕内外皆是静默。 　　唐屹嘴角渐渐拉直了，垂下眼睑，就像以往做错了什么事那样。 　　他并不觉得那是一件错事，或许是不应该今天说出来。什么是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唐屹完全没有概念，他只是单纯从爸爸妈妈的态度上判断，可能不是现在。 　　唐妈妈揉搓着衣角，眼中不安。 　　片刻后，她再次开口：“你的意思是…… 他会特别能吃是吗？老唐，咱们家电饭煲是三升的吧，四个人够吃吗？” 　　老唐闻言摆摆手：“够的够的。大不了我多喝点酒，多吃点菜，饭少吃点嘛。” 　　“他也不是特别能吃啦。” 唐屹伏下身体，下巴枕在胳膊上，声音很小。乌黑的睫毛随着笑眼微弯，如释重负。 　　他不太确定罗医生的食量，但，爸爸妈妈应该不会饿着罗医生的。 第38章 想听你安慰我 　　早上唐屹是被一阵胸闷憋醒的，仿佛是有什么重物压在胸口，几乎喘不过气来。 　　唐屹挣扎着醒来，睁眼抬头一看，嗯，并不是仿佛，而是真有一只唐富贵压在他的胸口，纹丝不动，如同在 cos 狮身人面像。 　　养了猫才会有的一种领悟，猫猫趴在身上，那可就不能乱动了。 　　这不是唐屹第一天感受到这种甜蜜的负担了。 　　唐屹之前有想过让小猫洗完澡，干净清爽地在床上睡觉，但时间一长，他觉得小猫根本就不脏，还有桃子不时给它舔毛做清洁。 　　再加上担心小猫怕生怕水，疫苗打完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唐屹都没有带小猫去洗澡。自己洗更不敢，怕有什么操作不当，让小猫生病。 　　最后是罗澍带着唐富贵去了宠物医院隔壁的宠物店，花三十块洗得香喷喷。 　　洗干净的小猫咪，自然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尤其最近几天晚上，小猫和唐屹挨得特别近，早上醒来不是趴在脸边，就是压在胸口。偶尔小猫睡得忘形，还会抱住他的脖颈。 　　小心翼翼把小猫从胸口挪到床上，唐屹轻手轻脚准备起床了。小猫这会儿还没完全睡醒，听见动静迷迷瞪瞪睁眼，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睡眼惺忪地跟在唐屹身后，盯梢似的守着。 　　快速洗漱结束，唐屹换好衣服，蹲下身摸了摸跟到门口的猫猫头，告知一声：“我去上班啦。” 　　唐富贵 “喵” 一声以示回应，目送唐屹出门。 　　下了楼，唐屹习惯性看了眼罗澍的车所停的位置，眼前的一幕让他停下脚步，面上的轻松霎时消失，脸色发白。 　　罗澍那辆漂亮的黑色小车依然停在原地，但车牌被掰弯，车漆被刮坏，前车灯一侧破损，车上一块三角形的小玻璃也被砸碎了。 　　那几处损坏在惊慌的唐屹眼中无限放大，整辆车在他看来惨不忍睹，他被这毫无征兆出现的场面惊得后背无声冒出一身汗。 　　唐屹站到一边，压下慌乱，给罗澍发去消息，然后给图书馆请了半天假，守在车边等罗澍过来。 　　二十分钟不到，罗澍赶到了现场。他在去宠物医院途中接到唐屹的消息，立即让司机更改了目的地。 　　罗澍没有第一时间去看自己的车，而是看向蹲在路边的唐屹。他低垂着头，身影落寞，听到脚步声望来的眼神带着难过与自责。 　　罗澍暗暗低咒一句，上前把唐屹扶起来。 　　“对不起。” 唐屹除了这句话，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罗澍问：“这是你干的？” 　　唐屹抿着唇摇摇头，罗澍抱住他，在他背后顺了顺：“不是你做的，就不需要你道歉。” 　　“但是，你是停在我这里，我没有帮你照看好……” 唐屹双臂环住罗澍的腰，低头靠在他的肩上。 　　罗澍抬头看向四周，说道：“好人永远想象不到坏人能有多坏。” 　　知道现在陷入这种情绪不会有任何帮助，唐屹收拾心情，和罗澍一起想办法解决问题。 　　他们去找了物业，却从物业那儿得知监控摄像头并未大面积覆盖，不幸罗澍停车的位置就是没有监控的。物业虽然按时间收了罗澍的临时停车费，但他终究不是本小区业主，没有监控找不到人，他们也管不了那么多。 　　这一点罗澍有所预料，刚才他观察车的四周，就没看到有摄像头的影子。 　　和唐屹重新回到车边，罗澍注视满眼失望透顶的唐屹，忽然说道：“你信不信，我能解决这件事？” 　　唐屹勉强打起精神，用力点头。 　　不管是真信假信，罗澍对他的回应是满意的，伸手摸摸他的头：“这样才对。” 　　打开车门，调出车载行车记录仪视频，快进看过一遍，罗澍冷笑一声，原来是他。 　　罗澍从车里出来，拿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对方很快接通。 　　“我车上三角玻璃被人被砸了，你过来一趟。没在我那小区，马上把地址发你。” 罗澍开门见山。 　　“三角玻璃?” 　　站在边上的唐屹都听到了电话那头发出的惊叫。 　　对方说了什么，他便解释了一句：“不是找你们公司索赔，只是让你过来定损。嗯，好，我在这里等你。” 　　唐屹站在那儿，心情低落，他什么忙都帮不上。 　　把小区地址发出去，罗澍收起手机，叹了口气：“我这辆车买了半年不到呢。” 　　唐屹刚抬头，罗澍就把上半身压在他的肩膀上了，“小唐，我想听你安慰我。” 　　唐屹全然顾不上自己失落，动作迟疑地拍着罗澍的后背：“不算什么大问题…… 吧？我们报警，让警察把砸你车的人抓起来…… 事情一定可以得到解决，没事的，没事。” 　　这样安慰着罗澍，唐屹心里渐渐平静下来，事情总有办法解决的。 　　罗澍怎么也觉得抱不够，心里估量定损员应该要到了，磨磨蹭蹭松了手。 　　远远看见身着小西装的身影风风火火来了，此时再看唐屹表情似乎好些了，罗澍说道：“小唐，我这边要和保险公司的人谈一谈，你要不要上楼休息，还是去工作？我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耽误你。” 　　“那我去上班了。” 唐屹有些不放心，但他心里再明白不过，罗澍能找专业人士处理，他在这里完全是多余的。 　　唐屹转身要走，罗澍又叫住了他，满眼认真：“小唐，我还没有完全好，你下班还得继续安慰我。” 　　唐屹坚定点头：“嗯！” 　　图书馆里忙个不停，成功分散了大半注意力，也让时间变得很快。不知道罗澍那边情况怎么样，唐屹上班途中几次想拿出手机给他发消息，但又怕打扰到他。到下班，才发了条询问罗澍现在在哪儿的消息，很快得到了罗澍的回复。 　　树一棵：我在宠物医院，你下班了吗，现在准备过来了？ 　　糖一颗：嗯，我马上就来。 　　罗医生要下班之后才吃饭，一会儿肯定会饿，唐屹这样想着，到附近的包子铺里买了两个包子，准备一会儿带给他。 　　手里拎着那两颗包子，走了两步，唐屹意识到一个问题。从这里走到宠物医院，包子铁定凉得透透的了，就算宠物医院备有微波炉，但再热一遍，口感肯定没有刚出锅的好。 　　唐屹低头看了看，他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蓝卫衣，前边有个大大的袋鼠兜，他试着把包子塞进袋鼠兜里，还真让他给顺利装下了。 　　轻轻拍了拍兜里的包子，唐屹确定它能安稳待在袋子里，这样就好多了。 　　到达爱君宝宠物医院，护士们正和实习生坐在一起吃晚餐。 　　午餐、晚餐吃什么，几乎是世界性难题，几个人凑一堆，总会互相询问，抄抄答案。所以他们今天集体点了各式各样的粉或米线，唐屹一来就听到此起彼伏的嗦粉声。 　　但似乎每一份分量都不多，更像是两三个人分吃一份。 　　小杲吃得快，择着碗里最后剩的花生米，听见电子铃连忙放下筷子起身招待，才发现来的是唐屹。 　　刚要打招呼，注意到唐屹鼓鼓囊囊的小肚子，小杲毫不掩饰地夸张笑起来：“小唐，你这个肚子哈哈哈，宝宝几个月了？” 　　唐屹纠正她：“这里装的不是宝宝，是包子。” 　　“宝宝、包子，不都一个意思嘛，不过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小杲本来只是调侃调侃，但唐屹这么认真地解释，越发想逗他，继续问道，“那是男包子，还是女包子啊？” 　　唐屹不知道怎么回答，包子还分男女？他只知道是三鲜包和牛肉粉丝包。 　　小杲笑容神秘地上前几步：“不知道吗？那你最近爱吃酸的还是辣的？” 　　唐屹还未回答，罗澍向这边走了过来，看见罗澍就像是找到主心骨，唐屹连忙开口叫了罗澍一声转移话题：“罗医生，我给你带了两个包子！” 　　知道唐屹一下班就过来，肯定没吃晚饭，罗澍报之以琼瑶：“她们今天吃酸辣粉，你要不要吃，我帮你叫一份？” 　　唐屹想了想，好像有很长时间没有吃过酸辣粉了，点头道：“可以。” 　　“哦。” 小杲拖长了尾音，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龙凤胎。” 　　罗澍一脸问号，他们在说什么？ 　　唐屹抬手捂住罗澍的耳朵，不要听她胡说八道。 第39章 自投罗网 　　忽然发现，标题是个一语双关的词 XD 　　今天很幸运，吃饭的点店里没几个客人，罗澍跟着唐屹上了二楼，亲自把桃子从铁笼里抱给他——不能每次都让小杲来献这个殷勤。 　　以往桃子被放出来都很开心，但今天不知怎么，整个猫都有些蔫蔫的，粉色的舌头舔了两下唐富贵，就趴在了唐屹身边。 　　唐屹在泡沫地垫上坐下，给它顺顺毛，担忧地问罗澍桃子怎么了？ 　　罗澍蹲在旁边，指指它前爪的一块消毒纱布：“今天刚给一只金吉拉献了血，先前还好好的，这是见到你来了，跟你撒娇。我拿个罐头，你喂它。” 　　从食品架子上拿了个罐头，罗澍打开后递给唐屹，唐屹一边喂桃子，一边疑问道：“小猫咪也需要献血吗？” 　　“人类需要输血，小动物当然也需要。” 罗澍说道，“每天医院里要做十几台手术，小动物在手术过程中可能会失血。有时小动物受了重伤创口过大，送来急救的时候就已经失血，肯定是要输血的。” 　　医院里不止收养了桃子，还有另外十来只猫狗，品种体型各异。 　　被无情主人丢弃在医院里的病猫病狗宠物医院都会收治，治好之后，医院再帮它们寻找领养家庭。幸运的宝宝很快就会恢复健康，被接往新家庭中。 　　也有不幸的宝宝，因为外形或是性格问题没有人愿意领养，宠物医院只能照单全收。不过桃子例外，它是因为长得太好看才被留下的。 　　虽然住在宠物医院没有在家庭中那么舒适，但基本条件不会太差，至少有个栖息之所。 　　有医生护士照看，不怕生病，免费猫粮狗粮随便吃，吃喝不愁。这些小动物唯一要做出的贡献，就是给别的猫猫狗狗献一点血。还不是义务献血哦，献完血的小可爱会得到加餐，护士会准备一顿好吃的犒劳它们。 　　唐屹立刻摸着桃子猫猫头夸奖它：“桃子真棒，帮助了其他小朋友，好勇敢！” 　　“喵。” 回应他的是桃子特有的嗲嗲的、拉得长长的叫声。 　　看了一会儿两只小猫滚到一起玩耍，唐屹转向罗澍，轻声询问：“罗医生，车的事情怎么样了？” 　　罗澍嘴角一翘：“已经报案了。定损价格也出来了，只是暂时没有联系到人，不过警察那边应该很快会有消息。” 　　他车上装的那款行车记录仪有一个功能，车停止运行的时候会用最低耗能保持休眠状态，一旦感应到有人经过、车身震动就会自动开启录制。 　　所以行车记录仪录下了砸车者整个作案过程，一目了然没有任何疑点，报案立案顺理成章。 　　接下来只要抓到人，事情就很好办了。按行事原则，警方应该会先让双方进行调解赔偿，能私下解决，就不会轻易上升到刑事案件。 　　罗澍当然会，好好配合。 　　唐屹呼出一口气，失落道：“修车一定要不少钱吧？我虽然没有多少存款，如果你需要可以都给你。” 　　罗澍一下说不出话来，忍不住用力在他头上揉了几下：“多少钱都不需要你来出，而是应该找砸我车的人拿。如果你真的想做些什么，那就亲亲我，抱抱我……” 　　话音未落，温暖的躯体贴了上来，柔软的唇落在眉间。唐屹半跪在地垫上，双手环着他的肩，表情认真。 　　罗澍不自主喉头滚动，微微抬头，亲吻便自觉地落在他的唇上。 　　“等下，我先脱个衣服。” 罗澍突然说道。 　　唐屹松开一点手，主动拥抱亲吻是勉强维持的镇定，听罗澍一说话，立刻紧张得差点咬舌头：“脱、脱衣服做什么？” 　　罗澍解着白大褂的扣子：“它看着挺白，其实穿了一天，到处接触病号，不知道沾了多少病毒细菌，还是脱了的好。” 　　“啊，哦，就脱这一件啊。” 唐屹松了口气。 　　罗澍听出了他的语气，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你想我多脱几件？不太好吧，这可是在宠物医院。但你想的话，我也可以。” 　　说着，他作势交叉双手抓住衣服下摆。唐屹当了真，扑上来一把抱住他的双臂制止他，两人的脸霎时挨得极近。 　　罗澍能看到充血泛红的双颊上细细浅浅的绒毛，还有那双眼中掩不住的慌张神色。他忍不住笑起来，就着姿势亲过去，轻轻吸吮柔软的唇瓣。 　　唐屹后知后觉那只是个玩笑，他这属于是自投罗网啊！ 　　退开到一边也晚了一步，他的下唇泛着水润光泽，气流吹拂过，凉丝丝的。 　　“我现在心情特别好了，一点也不为我的车生气了。” 罗澍似乎已经完全掌握了诀窍，唐屹立刻不纠结刚才的事情了，安慰的目的达到就行。 　　他们下楼时，楼下已经收拾好，重新开始井然有序的接诊、治疗，三个实习生最忙，没有一点空闲。 　　大医院有大医院的规模，小医院有小医院的好处。不管做什么行业，最重要的都是实干经验，光凭学校里学的理论知识，不实际接触病例根本无法成为一名合格的医生。 　　罗澍并不是要几个打杂的就行，他希望能培养实习生，让他们真正能学到东西。 　　现在实习生们工作范围很大，他们要预先给小动物们做基本检查，发现什么问题直接告知医生，等待医生具体诊断，之后再取样、化验。除了开处方和手术需要正规医生来，其他环节有很多机会都可以供他们练手。 　　这在大医院不太可能轮得到实习生，是很难得的机会。 　　对此穆雪冉调侃：“低情商，活儿都得我们干。高情商，让我们做是为我们好，多练手涨经验，实践得真知。” 　　虽然没有明确分配，但三个实习生自觉跟定了医生，周回跟着万芷，刘洋选择了颜青，穆雪冉喜欢追着罗澍问东问西。 　　看到罗澍下楼，穆雪冉立刻上前：“罗医生，有只猫猫来体检，耳朵很脏，主人说它一直挠耳朵，都快把耳朵挠破了，之前在其他医院看了，没治好，你快过来看下。” 　　罗澍让唐屹先自己坐一会儿，走到穆雪冉身边，看了眼她说的那只猫。 　　看完罗澍并没有给出诊断，而是问穆雪冉：“你怎么看？” 　　穆雪冉思索片刻：“耳朵分泌物很多，一般大多是耳螨，但也可能是马拉瑟菌感染，我不太能确定。” 　　猫咪耳朵痒不仅是耳螨导致，还有可能是真菌感染，都会产生大量深褐色耳垢，两种病情诊断上容易混淆，并且有一定几率是混合感染。 　　但二者的治疗有很大区别，一种是寄生虫，一种是真菌，使用的药物完全不同。如果误诊，驱除耳螨的药物对真菌无效，时间越长情况只会更严重。 　　“不确定那就取样压片看一下。” 这是个很简单的病例，罗澍尽量把动手机会留给他们。 　　压片高倍镜观察结果出来很快，穆雪冉拿结果出来给罗澍看，扬了扬手：“中奖了，耳螨真菌混合感染。” 　　确定病因之后便是对症下药，罗澍开了药，让猫猫主人仔细听注意事项。 　　上药之前得先用洗耳液彻底清洗耳道，这一步一定要认真仔细，不然留了虫卵容易反复。因为是混合感染，那就得维克耳漂和耳肤灵搭配使用，前者可以清理耳道驱虫，后者消除真菌。 　　真菌顽固，需要隔一段时间复查观察恢复情况。最重要的是保持猫耳清洁，康复以后最好一周清理两次。 　　猫猫主人道过谢离开，罗澍对穆雪冉说道：“学得不错，基本功很扎实。” 　　周回在一旁说道：“她可是班上的学霸，上解剖课的时候一边尖叫好残忍，一边咔地拧断小动物脖子的那种。” 　　颜青不由得看向万芷：“你们女学霸怎么都这样啊？” 　　万芷作势要打他，穆雪冉古灵精怪地笑：“那可不。我还知道，猫瘟是细小病毒引起的，犬瘟是副黏病毒引起的，犬细小是犬细小病毒引起的呢哈哈哈。” 　　在座的医生护士实习生都笑出声，猫瘟、犬瘟和犬细小似乎有关系但又没有什么关系的取名方式，动物医学的老梗了。 　　唐屹虽然听不懂，但感受得到他们的愉悦，罗医生嘴角也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坐在沙发上，忽然有些羡慕穆雪冉，她懂很多罗医生知道的东西。 　　自己在这里，有些格格不入了。 　　说笑完，穆雪冉又说道：“对了，罗医生，今天晚上一起吃饭吗，大家都去。” 　　罗澍问道：“今天是什么大日子？” 　　“欢迎会啊！我们来了这么些天，都没有一起聚餐过。难得今天晚上大家都有空，王老板特意批准，我们大家伙一起吃顿饭。王老板请客，吃烤全羊哦！” 穆雪冉满眼得意。 　　五点多大家几个人分吃一份粉只是暂时顶一顶，距八点下班还好几个小时呢。她吃得更少，留着肚子等烤全羊呢。 　　“对，我请客。” 令人肉痛、后悔的一时冲动，王冰虞脸上在笑，心在滴血。因为意志不坚定答应了他们的软磨硬泡，两千块就那么没了，他的心好鬼痛。 　　罗澍摇头：“我就不去了，你们玩儿得开心。” 　　小杲眼珠一转，决定采取曲线救国策略：“小唐，你要不要来啊？烤全羊，很难得的！” 　　唐屹抿唇笑着摇摇头，他不爱吃羊肉，总觉得羊肉有股膻味，牛肉、猪肉就不怎么膻。 　　“其实猪肉本来也是膻的。” 王冰虞一本正经说道，“你现在吃到的猪肉不膻，是因为它们从小就被阉割过了。所以你能吃到不膻的猪肉，就得感谢罗医生。” 　　哪壶不开提哪壶。 　　罗澍死亡视线扫过去，脸皮超厚的人堂而皇之无视。 　　果然，唐屹想起了那一天六百颗蛋蛋，笑弯了眉眼。 第40章 鱼为什么放屁 　　唐屹等到了八点，在所有人紧张的注视之下，店里最后一个客人离开，壁钟的时针指向数字八，没有新的客人出现。 　　奇迹出现了！群体一声欢呼，爱君宝宠物店宣布今天顺利准时下班，并且不出意外的话，没有人需要回来上晚班。 　　众人齐心协力动作迅速地收拾好店里卫生，背上包包关灯落锁，满心欢喜地奔向烤全羊。 　　王冰虞提前去了饭店，让小杲他们随后来，保证人到了就有东西吃。小杲还想争取一下罗澍，但看着等在边上的唐屹，就此作罢。 　　一群人挥手告别，往前走去，罗澍和唐屹两人慢慢走向相反的方向。 　　罗澍的车送去了 4S 店，暂时不能开，他们得走路去吃饭，好在双方都没有任何意见。车被砸的事王冰虞很快就知道了，当场气得跳起来，拿出手机要摇人帮他报仇，罗澍让王冰虞安分点，自己会妥善解决，王冰虞这才作罢，拍着胸脯嚷嚷有事随时叫上兄弟。 　　罗澍根本不会考虑，王冰虞在他眼里基本等同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唐屹瞟着身旁的罗澍，问：“罗医生，你怎么不和他们去吃饭啊？你们难得有空聚一次会。” 　　罗澍随意嗯了声，说道：“我更想陪着你。” 他察觉有些不对，侧头看向唐屹，“你觉得我是因为你才不去和他们聚会的？” 　　唐屹诚实点头。 　　罗澍觉得好笑：“我真不知道该夸你诚实，还是应该说你想得太多。他们有王冰虞招呼就好，我本来就不喜欢人多，就算今天你没有在，我也不会去。” 　　“但是，他们是你的朋友和同事，你们相处得不是很好吗？” 唐屹说这话时有些紧张，带着不易察觉的低落，“雪冉懂得好多，你们一定很聊得来。” 　　“救命。” 罗澍低低吐出那个词，双肩泄气地沉下来，“我下班就想放松一点，自己安安静静看书看资料都行。要是下班了还有人在我边上叨叨那些工作相关的东西，和上班有什么区别？” 　　唐屹双眼微微睁圆了，连忙说道：“那我们不说这些。今天我在仓库找到一本书，叫《神曾借猫传福音吗？》，我觉得书名就很有趣，内容一定很棒，准备看完手里的书接下来看那一本。” 　　神与猫的关联罗澍不知道，有没有传福音也不太清楚。但唐屹的小猫，的确很神奇。 　　它已经带来了某种福祉，至少罗澍认为那是。 　　“我都没有听过这个名字，等你看完了，可不可以告诉我书里说了什么？” 罗澍笑着说道。 　　“当然可以！” 唐屹笑容轻松下来，说起他擅长的话题便很高兴，而且罗澍似乎很愿意听，“我在书店里还看到过一本，叫《看便识鸟》，你可以根据那本书分辨掉在车窗上的鸟粪属于哪种鸟类。” 　　谁要找那种东西啊，找到了是哪种鸟还能把它们叫回来擦干净不成？ 　　罗澍忍俊不禁：“怎么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书。” 　　“这些还不算奇奇怪怪吧。” 唐屹仔细回想，他所负责的科学与自然分区大多是科普类书籍，有些冷门偏门都算了，还有的书完全算得上是旁门左道。 　　唐屹表情认真：“我看过最奇怪的书，是《鱼为什么放屁》。” 　　罗澍停下脚步，面色古怪，唐屹不明所以地偏头看去。 　　他们还在大街上，虽然这个时间点行人已经不多了，但发出声响还是会引人注目的吧。罗澍试图掩饰，但根本掩饰不住，噗地笑出了声：“哈哈哈，鱼为什么放屁…… 哈哈哈。” 　　那张好看的面孔即便大笑也丝毫不损帅气，眉目生动。有意识压抑的笑声低低的，似乎能感觉到胸腔隐隐的震动。唐屹不自觉盯着他看，跟着笑起来。 　　“有趣，这本书我想看。” 罗澍说道，又摇头，“不，我不想自己看，我想你读给我听。” 　　他双目含笑，凝视唐屹的眼睛。唐屹点头，说，我很愿意。 　　晚上罗澍没有看自己的文献，他对唐屹在看的书有些好奇，蹲在他手臂围成的圈里跟着一起看。 　　那也是一本科普类书籍，记载着各类近些年发现的新物种，人对世界现有的认知并不完全，每年都会有新的物种被发现，人类探索大自然的脚步永不停歇。动物医学的内容也是如此，不断更新的治疗方案，对小动物病情的更深入了解。 　　罗澍会心一笑，他和唐屹都在不断学习新知识。 　　屋内的灯通亮，淡黄的书页没有那么刺眼，但看久了双眼也会疲劳。唐屹看几十分钟书，就放下和小猫互动一会儿，笑容没有一秒从嘴角消失。 　　忽然，大门被人重重敲响，唐屹看向门口，嘴角绷直了。还未等他去门边查看，门外传来的声音就宣告了来人的身份。 　　“开门，开门！是你报的警吗？” 　　“你有本事报警，没本事跟我当面对质吗？你勾引人家女朋友就该知道会遭报应，还敢报警？我告诉你，那地方没有监控，你不能拿我怎么样！” 　　疯狂叫嚣的何晓勇像是忘了上次怎么被两拳打懵的事情，门内越是沉默，他越是叫得大声。 　　唐屹收回目光，不再盯着那扇门，紧紧捂着自己双耳。 　　罗澍的怒火已经烧起来了，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小猫弓起了背，浑身的毛炸了起来。 　　发现小猫冲着门发出威胁的声音，全神戒备摆出攻击姿态，唐屹把手拿下来盖到了小猫耳朵上。 　　他小声对小猫说：“没事的，不要害怕。以前也有很多人骂过我，说我是笨蛋。我就捂住耳朵，我不听，捂住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罗澍急促的呼吸凝滞在胸口，比起门外的叫骂声，唐屹轻轻的一句话听在耳中更清晰。 　　直到这一层楼里有人实在忍不住，开门让何晓勇声音小点，矛头瞬间转移。何晓勇骂那人多管闲事，那人不甘示弱和他对骂了几句，好一会儿声音才停歇。 　　唐屹望着罗澍的眼神纯净，没有留下半分阴霾。话里的内容令罗澍眼中震颤，身体前倾，头抵着唐屹的前额用力地蹭。 　　他终于意识到，第一次见到唐屹时他为什么因为一句玩笑话那么生气。他口中的 “以前”，到底是多久以前，又持续了多长时间？ 　　即便旧事从来不曾忘却，情绪却已经被他自我消解。唐屹没有记恨任何人，不好的事情也仅是当时不好的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 　　但会这样大度的人只有唐屹，罗澍绝对不是。 　　证据齐全，加上作案人员地址明确，砸车的事情很快就有了派出所的回复。 　　上班途中罗澍接到了警员打来的电话，行车记录仪画面里的人已经传唤到派出所了，让他也去一趟，双方现场调解，协商一下赔偿事宜。 　　礼貌回应了来电的警员，说了声马上就到，挂了电话罗澍继续完成手头的工作。 　　为一只狗狗包扎好伤口，将接下来的一部分基础工作交给穆雪冉，罗澍跟王冰虞请了假，面容平静地动身去了派出所。 第41章 做坏事的代价 　　双方在派出所里会了面，再蛮横的人在这种地方也要忌惮三分。何晓勇站在几个警员边上，眼神飘忽，乍一看，人都显得有些驼背。 　　见罗澍也到了场，警员让他们先沟通协商一下，都好好说话。自己走到一边接了杯水，他今天忙活大半天了还没喝上一口水。 　　“是你砸了我的车吧？行车记录仪拍下了全过程。” 罗澍看了眼到一边接水的警员，再看向何晓勇，意味深长，“要么赔钱，要么坐牢，你自己选。已经到了这里，你逃不掉的。” 　　何晓勇狐疑地看向那个接水的警员，罗澍这话是什么意思？ 　　警员接了水回来，站在两人中间：“你们谁还有什么疑问吗？” 　　何晓勇抢白道：“我那天就是喝醉了酒，压根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喝了酒？行，人家记录仪全记着呢，现在就能放给你看。” 警员看他的眼神带了丝不耐烦，浪费他们时间、精力的纠纷就是这些不安分的人干的。 　　罗澍没有擅自插话，规规矩矩在边上听着。 　　调解就是为了平事，警员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他越是表现得配合，警员越是照顾他这边。他只需要在必要时刻推波助澜一把，看看何晓勇自己能把事情闹到哪一步。 　　“喝了酒砸别人车属于寻衅滋事，过错全在你，决定权在人家，和解还主要得看人家愿不愿意。你要不获得人家谅解，认真追究起来事情可没这么简单解决。” 警员说道。 　　“我……” 何晓勇还想狡辩些什么，却被打断。 　　做事流程就是这样，那警员再不耐烦也得在中间充当和事佬：“这不是多大事，你们协商一下，该赔多少赔人家钱就完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对何晓勇使眼色：“你无缘无故砸了人家车，赔偿人家天经地义，不说给人误工费精神损失费，那车总得修好吧？你这边怎么说？” 　　“听您的，我同意调解。” 问到自己，罗澍态度非常配合，拿出那张定损的单据，“这里是保险公司定损价格，也就一万五。我不多要，按这个来就行。” 　　听到一万五，何晓勇瞪大双眼：“你坑人的吧？你以为我不知道，一个车灯一小块玻璃…… 最多补点漆，能要一万五？” 　　罗澍皮笑肉不笑:“你砸的车上三角窗，那块玻璃配不到现货，需要定制，运输成本当然要算在里面。车漆需要全车重喷，你下手的时候应该心里挺痛快——哦，我想你应该不知道我那辆车的价格吧。” 　　说完，他看向负责调解的警员。 　　那警员严肃了些：“这是保险公司定的损，你赔给人家这事就完了。” 　　警员说话这会儿也不管用了，何晓勇心中起疑，皱着眉头看他：“你和这人是不是一伙的？我知道了，你们俩是不是串通好，就想在我这儿捞一笔？” 　　他不知死活的语气让警员都一愣，说的这叫什么话！ 　　罗澍对着警员面露无奈：“我是诚心想私下和解的，但既然他不愿意，那就算了，走法律程序吧。” 　　那警员被何晓勇的话气得一肚子火，就这态度，以后有他后悔的。当即点头道：“那就调解失败，按刑事案件办吧。” 　　罗澍走时，何晓勇正式被拘留，但他还未意识到这次拘留意味着什么，以为只是关两天而已。 　　毕竟他只是砸了个车，又没伤人，犯了个多大的法？ 　　的确没有犯多大法，损失严格来说不算太大，但只要损失金额超过五千，就已经构成了故意损坏公私财物犯罪。 　　或许判不了太长，两三年就出来了，到顶也不过五年，那又怎样? 案底已经留下了，以后放出来他也是个服刑人员，找工作也需要掂量掂量。 　　这点赔偿不算什么，罗澍不缺钱，他一开始就只想看到唯一的结果。 　　判刑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罗澍没有闲情逸致在知道既定结局的情况下继续跟进，直接找了律师代他处理，判处结果出来告知他就行。 　　这些事情唐屹全然不知，早上出门、晚上回来都保持警惕，怕那个人又从哪个角落钻出来。 　　罗澍告诉唐屹那人已经被抓了，他还有些不敢相信。 　　唐屹问道：“砸车后果那么严重，要坐牢啊？” 　　罗澍点头：“做了坏事当然要付出代价。” 　　“付出代价是肯定的，只是我没想到还会坐牢。” 坐牢在唐屹看来是极为严重的惩罚，再严重的只剩下死刑了。 　　罗澍似笑非笑：“那家伙也是这么以为的。都是他自找的，不是吗？” 　　那家伙不先找事砸他的车，又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在那之后，罗澍又接了一通电话，何晓勇终于意识到问题严重性，委托朋友联系他，愿意赔那一万五，希望他能写谅解书。 　　罗澍没有理会，慢条斯理将手机静音，等待对方失去耐心主动放弃。 　　这么来几次后，何晓勇的朋友不再打电话过来，没人骚扰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那样的人，进了监狱剩下的朋友应该也不多了吧。 　　这样一桩很小的案件原本不至于升级到法庭见，多半私下就解决了。 　　只要何晓勇积极赔偿，得到罗澍口头谅解，悔罪态度良好，没有对社会造成严重危害，侦查阶段就能以和解结案。罗澍不是没有给何晓勇机会，是他没有珍惜，现在到了这一步，罗澍不接受道歉，更不可能写谅解书。 　　何晓勇被拘留几天后，公安机关侦查终结，转交法院，检察机关对案件进行公诉，只等判决结果了。 　　基本已经回天乏术，拿到罗澍谅解书法庭也只会酌情减刑，该判的还得判，这个牢他坐定了。 　　希望他能在监狱里学会重新做人，罗澍乐于给他提供这样一个机会，不用谢。 　　楼下隔了一段时间重新租了出去，何晓勇的东西被清理出来，唐屹不知道收到哪里去了，但身边少了一颗定时炸弹，整个人心里松快不少。 　　他对罗澍还是带有几分歉意，罗澍给他看手相的时候就指出邻里不和的问题，他却逃避搪塞，最终连累了罗澍的车。 　　罗澍掐准时机，借此机会教育他：“所以你发生任何事都应该及时告诉我，不管是什么，我有知情的权利。更重要的是，我必须和你一起面对。” 　　唐屹不敢反驳，拼命点头，以后遇到事一定会告诉罗澍。 　　事情得到解决，还有意外收获，罗澍表示，这车被砸得不亏。 　　他医不了人，治一治人倒是可以。 　　周四唐屹调休，早早地来到宠物医院，一进门，就见好些人围在一起。门口电子铃声一响，本该守着前台的护士们抽空回头看了眼，小杲笑得合不拢嘴，伸长手臂招呼唐屹。 　　“哈哈哈，小唐你快来看，罗医生刚给这只牛头梗割了双眼皮！” 　　唐屹后退一步，抬头看了看，这里确实是宠物医院没错，不是整容医院。 　　牛头梗也是狗的品种名，不存在听错。 　　但，狗？割双眼皮？ 第42章 狗狗的双眼皮 　　割了双眼皮的牛头梗麻醉已经醒了大半，虽然它浑身肌肉体型健硕，不知所措地处在围观群众的包围圈里，却显得那么弱小无助，无辜茫然地看着还在狂笑的主人。 　　唐屹看到牛头梗双眼上眼睑刚做完手术的痕迹还很明显，缝合的伤口平整利落，替他做手术的人技术可以目见的好。牛头梗的主人正拿着它术前的大头照跟周围的人分享，传播他的快乐。 　　“割了双眼皮就是不一样嘿！你看这俩小眼，现在大了一圈，以后可没人敢说它眼睛小了。我们家奔波霸打小就被人说小眼聚光，这一刀下去，堪称质的飞跃啊！” 　　“不止一刀。” 罗澍说道，“是左右各八刀。别笑了，给奔波霸留点面子吧。” 　　可怜的牛头梗眨巴着眼，喉咙里发出小小的呜呜声。 　　奔波霸主人终于收起手机，抱起坐立不安的狗子，忍了忍，还是没能从那充满灵性的双眼皮中脱离出来，现场表演了一个仰天长笑出门去。 　　唐屹盯着新割的双眼皮目不转睛，直到那对主宠身影消失，转头惊奇地看向罗澍：“狗狗也可以整容吗？” 　　罗澍从那双明晰易懂的眼睛里读出一句话：“你竟然还会割双眼皮！” 　　他无奈笑了笑，解释道：“那不是整容…… 唔，不对，实质上来说，的确是起到了整容的效果。但手术的根本目的并不是给狗狗整容，只是一种治病手段，它生病了。” 　　那只牛头梗奔波霸是宠物医院老客，主人带它回家的时候就发现狗狗泪痕严重，眼睛分泌物旺盛，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给它擦眼屎。 　　在网上查了一圈后，一度怀疑是狗粮不好，更换了好几种，都不见起色，泪痕就没消过。牛头梗眼睛小，平时只看得到俩乌黑瞳仁，因此主人好长时间之后才发现奔波霸眼白泛着不正常的红，连忙带它来了宠物医院。 　　经由罗澍诊断，奔波霸是眼睑内翻。 　　眼睑内翻也叫倒睫，奔波霸的情况属于天生缺陷，由于眼睛太小，眼睑支撑力不足，眼睑边缘或眼睑表面的毛摩擦、刺激眼结膜和角膜而导致分泌物过多，出现泪痕。 　　后天一些其他面部疾病，例如轮匝肌痉挛也可能导致眼睑内翻，任何年龄犬都有可能发生。 　　眼睑的存在就是为了保护眼球，与眼球接触的部分自然需要光滑柔软，眼睫主要起到遮光防尘的作用，而眼睑内翻则会导致眼睫直接刺激到眼球。人类也会患有这种疾病，但小动物比人类更麻烦的是，它们眼睑上也生有毛发。 　　倒睫的症状包括流泪、睑痉挛、畏光、结膜炎、角膜炎，不仅会产生泪痕不美观，严重时会影响到狗狗视力。 　　割双眼皮已经是很成熟的手术了，罗澍的建议是早点处理早点好。 　　奔波霸主人一开始不太同意做手术，狗狗除了眼睛分泌物过多，也没什么其他问题，倒是做手术可能有风险。 　　他还听说，有狗刚打上麻药就没了。 　　到后来情况加重，奔波霸结膜炎反复发作，主人总算想通，抽空来找罗澍把手术给做了。 　　唐屹对罗澍越发敬佩，他不仅能给小动物治病，还能给小动物剌双眼皮。 　　罗澍摇头，抬手在眼周比划了一下：“上眼睑内翻是割双眼皮，下眼睑内翻，叫去眼袋。” 　　唐屹咯咯地笑：“猫猫们好像都是大眼睛，圆溜溜，应该很少有这样的烦恼吧？” 　　罗澍笑笑：“人都会出现，更何况是猫。” 　　“咳。” 　　一声刻意的咳嗽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唐屹和罗澍一同看向声音传来的门口。 　　一位体型微圆的女士嵌在门框里，手上拎着航空箱，看向罗澍的眼神飘忽，带着一点心虚，干巴巴地笑出八颗牙齿：“罗医生，我带张美花来复查了。” 　　唐屹顿时感觉身边的罗澍严肃了些，开口时却有些微不可查的无奈：“嗯，上一个客人刚走，你现在跟我进来吧。” 　　他又对唐屹说：“你要不要来看看，这是个反面典型。” 　　唐屹凑到他耳边，小声地问：“为什么，她对她的宠物不好吗？” 　　“她是对她的宠物太好了。” 罗澍转身走向诊疗室，两人自觉跟上。 　　那位女士脸颊圆润，五官却生得漂亮，路过唐屹身边时朝他笑，笑起来脸上露出两个酒窝。 　　唐屹友好询问：“需要我帮你提吗？” 　　圆脸女士摆摆肉乎的小手：“不用不用，我自己拎就行。” 　　“我看你这个航空箱有点重的样子，是不是需要换一个轻点的？” 唐屹又问。 　　面对这样的问题，圆脸女士嘴角弧度僵住，龇着八颗牙，眼珠左右晃了晃：“大概吧？” 　　好奇怪的态度，唐屹以为她不太愿意和一个陌生人说话，犹豫着还要不要跟上去，或许人家并不愿意有人在边上看着。他脚步停在了门口，没有凑得太近。 　　圆脸女士把航空箱放在桌面上，打开箱门，把自家宠物从航空箱里抱了出来。 　　看清那只被抱出来的白色大猫猫，唐屹控制不住瞪大了双眼。 　　出现了！煤气罐罐！ 　　那只猫可太肥了，比余哥的海参还要大上一圈。难怪圆脸女士提着一副费劲的样子，根本就不是航空箱重，分量全在这只猫身上。 　　把猫抱上称，好在猫猫体型不方便它上蹿下跳，站上去一动不动，重量一目了然，十七斤。 　　罗澍眉头一皱：“上次来不是和你说了，要少吃多运动吗？这才一个月不到，怎么又胖了一斤？” 　　圆脸女士咬着下唇，双眼望天：“我不知道啊…… 它，它肚子饿了嘛，喵喵叫着绊我的腿，谁能拒绝得了小猫咪呢？” 　　“它已经因为肥胖生病了，严重影响寿命，你作为主人要负全部责任。” 罗澍语气严厉。 　　唐屹很少见他用这种语气和宠物主人说话——大部分时候，他只平静阐述病情与治疗方法，少有教育宠物主人，万医生倒是经常为病宠打抱不平。 　　大白猫张美花是只三岁的临清狮猫，因为过度肥胖，患上了脂肪肝和关节炎，还有很大风险可能会患上糖尿病。 　　圆脸女士双手纠在一起，缩着脖子挤出了委屈的双下巴：“罗医生，处方粮，我能不能再买点？” 　　“我给你的是一个月的量，都吃完了？” 罗澍问道。 　　圆脸女士慌慌张张：“没有，没有吃完，我就是怕后面不够…… 好吧，吃完了。” 　　她低头，双下巴变成了可怜巴巴。 　　“它一直吵着要吃东西，吃完东西就睡觉，肥根本减不下去嘛。” 　　罗澍不听她的辩解：“它要吃你别给，直接定时定量，它还能自己去逛超市不成？” 　　猫猫逛超市？ 　　唐屹脑中又有画面了，大白猫张美花推着超市购物车在宠物店的食品区穿梭，尽情快乐购物——这个它要，那个它也要！ 　　这种感觉有些微妙的熟悉…… 　　哦，是叶雨微。 第43章 宠物医生的好友 　　唐屹知道罗澍口中的反面典型是什么意思了。 　　很多宠物主人喜欢小宠物圆滚滚胖乎乎的样子，不知节制地投喂，导致猫猫狗狗过度肥胖。虽然看起来路都走不动的样子真的很可爱，实际上那样是非常损害宠物健康的。 　　过度肥胖会给宠物身体造成很大负担，容易患上心脏病、肝脏疾病、糖尿病，还有体重超标导致关节炎。 　　罗澍上次就严肃告诫主人不要给张美花过量喂食，每天要保证一定的运动量，现在的结果表明主人完全没有照他说的做。 　　人医和兽医都会面对这样令人抓脑壳的情况，不听医嘱等同于不配合治疗。 　　病人自控能力不行，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具有自主决定能力的成年人了，医生也没有办法。 　　但病宠和病人是不一样的，它们不管在兽医还是主人眼里都像孩子一样，全身心依附于主人，不然也不会被叫做毛孩子。那么主人就应该对宠物负起全部的责任，有义务帮助病宠进行治疗。 　　罗澍一边严厉批评张美花主人，一边查看猫猫身体情况，唐屹懂事地暂时回避，并帮他们关上了门。 　　他走到前台，颜青正坐在前台电脑前盯着屏幕，嘴里叼着一袋酸奶。 　　未免打扰到其他人，唐屹走近了，小声问：“颜医生，你在看什么？” 　　颜青顺手拿起旁边那袋酸奶递给他，让开了一点，不介意给唐屹看一眼。 　　得到允许，唐屹接过酸奶，探头看去，屏幕画面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嗯，是呕吐物。” 颜青保持微笑。 　　屏幕上被放大的照片上有一滩稠稠的黄色固液混合物，唐屹咽了口唾沫，手里的酸奶不知道该不该放下。 　　颜青把放大的图片叉掉，显出一个对话框，是宠物医院的客人发来的，白天没时间过来，只能在线上询问。他正好有空，就坐在小杲位置上回答问题。 　　小杲巡视过二楼下来，啪嗒啪嗒跑到唐屹身边：“颜医生，看出来了吗？” 　　“嗯，马上。” 打字回复了对方，颜青站起身让位，笑着对面露纠结的唐屹说道，“这就受不了啦？加我好友咨询的宠物主人，给我发的可不止小动物的呕吐物，还有各种形态的宠物便便。” 　　唐屹转向小杲，他记得小杲是负责宠物医院在线回复的人。 　　小杲眼神迷离，嘴角带着颜医生同款微笑:“是的，就是颜医生说的那样。还有人给我发过老鼠屎。” 　　唐屹充满同情地看着他：“辛苦了，颜医生，小杲。” 　　他好像知道罗医生为什么不随便加好友了。 　　“对了，你们家富贵吐过吗？” 颜青问道。 　　唐屹摇头，有些紧张：“为什么这么问？” 　　颜青有些意外：“罗澍没跟你说吗？小猫会自己舔毛，它们的舌头上有倒刺，梳理毛发的同时也会吞下一部分毛。猫毛不能消化，无法及时排出时就会在胃里成团，然后被吐出来。” 　　“不能吐出来就危险了，毛团可能会造成肠梗阻，或者积攒在胃里，危及猫猫生命。” 　　这样吗？唐屹恍然大悟，富贵从来没有吐过毛球，罗医生好像真的没有和他说过啊！ 　　“不过吐出来也有坏处，长期呕吐胃酸会腐蚀食道，而且你自己吐过就会知道，呕吐很难受。所以我更推荐化毛片，通过日常排泄排除体外，让猫猫免受呕吐之苦。” 颜青说道，“你要不要给富贵来一瓶？” 　　“我想，应该不需要了。” 唐屹刚才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富贵它，根本不会自己舔毛。 　　罗澍看完最后一个病宠，提前一点下了班，唐屹在大厅里等他，见到罗澍出来，两人准备一起离开。 　　唐屹忽然哦了一声，停下往外走的脚步，把手伸进口袋里，罗澍也停下，看着他。 　　“送你一个宝贝。” 唐屹手握成拳，表情神秘。 　　心里觉得好笑，罗澍配合地做出郑重其事的表情，伸出双手捧着，诚挚地迎接来自唐屹的 “宝贝”。 　　唐屹的拳悬在上方，缓缓下落，等他移开手，一枚指节大小的贝壳躺在罗澍手心里，罗澍看看贝壳，又看看唐屹，忍不住笑起来，这就是他的宝贝？ 　　“贝壳？这算什么宝贝？” 王冰虞的头冒了出来。 　　罗澍握紧拳头，把贝壳撰得紧紧的，不让他看。一整天都没出现，偏偏这个时候来了。 　　唐屹伸出食指点了点罗澍的手：“这是宝贝啊，虎斑宝贝。” 　　贝壳里的宝贝科，宝贝属，这一类目下的贝类的名字就叫各种宝贝。 　　王冰虞：“…… 对不起，打扰了。” 罗澍眼神已经开始杀人了，他得火速退场。 　　罗澍笑着碰了碰唐屹手臂，干得漂亮。两人相视一眼，笑着往外走。 　　和罗医生吃饭已经成了日常，吃完饭罗澍好像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两人各自回家，唐屹现在觉得自己的生活相较于以前丰富太多了。 　　回到小区里，正准备上楼，唐屹听到了一声猫叫。 　　似乎自从养了猫，他对猫叫声也越来越敏感，总能听见小区里的猫叫声。 　　小区确实有三两只流浪猫，都是成年猫了，不怕人，但还是会尽量避免和其他人太靠近。唯独经常投喂的居民，流浪猫们就会躺在脚边让他们随便摸。 　　但刚才听见的分明不是大猫的叫声，听起来更像是小猫。唐屹犹豫片刻，继续往前走去。 　　猫叫声再次响起，很微弱但切实存在。 　　唐屹最终还是不忍心，停下脚步，开始在四周搜寻。 　　他在一辆车底发现了发出叫声的小猫，手机灯光照到它的时候正蜷成一团，是一只黑白花的小奶牛猫，低头埋在两只前爪上，看起来似乎还没有巴掌大。 　　唐屹伸长胳膊费劲地把它从车底下掏出来，衣服上蹭到了一点车底的泥，他毫不在意，小心查看小猫的情况。 　　外面天色暗了下来，小猫在手里蔫蔫的，引起唐屹注意的声音似乎耗尽它最后的力气，在唐屹手中只能发出哑哑的叫声。 　　唐屹决定先把它带回家，明天再送到罗医生那里，让他看看。 　　在宠物医院旁观了那么久，唐屹多少也学了点东西，简单对小奶牛猫进行了清理，冲泡了小碗富贵剩下的羊奶粉给它。 　　小奶牛猫喝得不多，喝了一点就停下了。没多久，它在屋子里到处找着什么。唐屹正疑惑，就见小奶牛猫机灵地爬进了那个买回来还没有正式用过的猫砂盆里。 　　一直等待着唐富贵临幸的猫砂盆，第一次贡献给了流浪小奶牛猫。 　　罗澍晚上到场的时候，小奶牛猫又喝了点羊奶粉，唐屹蹲在边上看着它。 　　有新猫了？罗澍危险地眯起双眼，蹲坐在桌子上居高临下看着那只瘦弱的外来户。 　　算了，不和小猫咪一般见识。 　　冤有头债有主，他得找唐屹算账。 第44章 猫瘟 　　不用太担心猫猫们，这是一个小甜饼啦。 　　那只小奶牛猫体型看起来最多两个月大，但罗澍还不能下定论。 　　幼猫个体差异有时会很大，同一窝出生也会因为营养吸收问题导致出现体型差，比如唐富贵刚被捡回来瘦瘦小小，看不出来已经四个月大了，具体得看猫咪牙齿才能更准确判断年龄。 　　小奶牛猫一直没有精神，蜷成一团趴在唐屹为它铺的毛垫上，叫声低低的。唐屹一直记得，之前有个女高中生捡到一只小猫，罗澍说小猫叫声嘹亮，精神那么好，问题不大。小奶牛猫叫都没什么力气，这让唐屹很担心。 　　拿手机给罗澍发了个消息，唐屹告诉他自己捡了一只很小的猫，意料之中的，没有得到回复。 　　晚上罗澍从来不回他的消息，唐屹对此没有任何意见，也不会因此不开心。反正早上醒来他就能看到罗澍的回复，晚一会儿没有关系，罗医生那么忙，唐屹可以体谅。 　　回头看见唐富贵一直盯着小奶牛猫，时不时看自己一眼。对新来的一点儿也不热情就算了，看自己的眼神也有些冷淡，唐屹暗暗咽了口唾沫。 　　唐屹有些心虚，回到桌边，笑得没有底气：“富贵，这个小朋友在外面流浪很可怜的，我们就收留它一晚，明天我们把它送到罗医生那里，好不好？” 　　初来乍到的小奶牛猫情况不明，罗澍身为原住民不会轻易靠近，得保持距离。人身还好说，现在他只是只脆弱的小猫咪，还是悠着点好。罗澍看着唐屹，喵都不喵一声。 　　唐屹小心哄着：“它不会占很多地方的，就那么大一点——” 他比划出一个巴掌，“这个屋子其他地方依然都是你的。” 　　“喵。” 床只能是我的。 　　好吧，罗澍自认不是个小肚鸡肠的猫咪，既然唐屹这么有诚意，那就暂时原谅他刚才只顾着看小奶牛猫而忽略自己的事。 　　不对，罗澍粗暴地晃了晃尾巴，他不是猫咪！ 　　到点唐屹准时上床睡觉，临睡前看了小奶牛猫一眼，它安静趴在鞋盒里，像是已经睡着了。 　　心里还是有点担心，唐屹不是医生，不知道小奶牛猫情况到底如何。之前给它泡的那碗羊奶粉还剩了一半，想来情况不算好。 　　“喵。” 罗澍早已守在枕头边，催促一声，唐屹才起身回到床上，关灯道了声晚安。 　　罗澍找准位置，趴在唐屹弓起身体形成的凹陷处，和他一同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罗澍听见了异样的声音，睁开双眼，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猫耳敏锐，暗夜静谧，除了唐屹平稳的呼吸，罗澍清晰地听见鞋盒里传来的急促呼吸声。心中渐渐生起不详的预感，罗澍立刻起身，奔下床，但他克制地没有靠近。 　　小奶牛猫似乎是刚断奶的幼猫，会被唐屹捡到说明它失去了母猫的庇护，这个年龄阶段的幼猫免疫系统还未完全发育完好，最容易受到病毒侵害。 　　看它的状态，极有可能是生病了，如果身上携带了在猫间传染的病毒，富贵也会遭殃。 　　罗澍不能再犹豫，冲向猫砂盆，根据气味判断，小奶牛猫在猫砂里排过便。虽然它排完便有意识地埋了两下，但因为气力不足没有全埋上，唐屹把排泄物铲了出来，装进了塑料袋中，并将袋口扎紧。 　　在门口找到那个装好准备第二天一早提出去扔掉的垃圾袋，罗澍顾不得许多，直接撕扯开垃圾袋，看到袋中不成型的排泄物，他的心又沉重了几分。 　　鞋盒里的小奶牛猫又传来动静，罗澍回头看去，它艰难地从鞋盒里爬出来，落在了地面上。它的身体抽动两下，头颈前伸，吐出了一摊液体。 　　罗澍飞速上床，抬爪急促地想唤醒唐屹，熟睡中的唐屹眉心蹙了蹙，身体往被子里沉，罗澍拍打着他的脸颊，用身体蹭着他的头，终于将唐屹从睡梦中唤醒。 　　他眯着眼看了看手机，凌晨三点半，还能再睡。双眼刚闭合，小猫的爪子拍在他的肩上，摆明了不让他睡。唐屹呼出一口气，伸长胳膊摸索着开关，将房间里的灯打开。 　　灯光骤然亮起，睡眼朦胧的唐屹抬手遮住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光线。 　　随着人体陷入沉睡一起变迟钝的感官重新启动，嗅觉也开始工作，唐屹总算闻到了屋里的味道。 　　他看到了门口被撕开的垃圾袋，抬手在罗澍头上摸了摸，因为困倦还带着点鼻音：“富贵，晚上要乖乖睡觉，不可以随便动垃圾袋。” 　　罗澍抬爪指着鞋盒，唐屹慢板怕地将视线投过去，见到地板上的呕吐物，睡意也跑了大半。 　　“怎么会这样，它怎么吐了？” 唐屹穿上拖鞋，走到小奶牛猫身边，将它抱回鞋盒，忍不住对罗澍说道，“富贵，这只小猫身上好烫啊。” 　　它在发烧。罗澍从唐屹的话里判断出这样一个信息，他停留在床沿，不再靠近。 　　发烧、呕吐、拉肚子，出现在一只不足两个月的幼猫身上。 　　他已经有了最坏的那个猜想。 　　唐屹没有嫌弃的心情，因为担心小猫状态不好，他特意仔细看了那滩呕吐物，没有找到成团的猫毛，应该不是颜医生说的猫猫吐毛球。 　　拿来手机，唐屹拍下呕吐物发给了罗澍，希望他明天看到能早点回复。 　　之前他还在想，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发这些给宠物医生，现在他也体会到那种慌忙无助，如果宠物医院还开着，他现在就想把小奶牛猫送到医院去。 　　盯着罗澍的消息框好一会儿，唐屹想起还能发给爱君宝宠物的官方号，以免罗医生没看见。 　　消息发过去没多久，爱君宝宠物就有了回复，手机突然震了一下，唐屹惊讶不已。 　　爱君宝宠物：宝宝在的哦！ 　　爱君宝宠物：富贵主人，这只新猫猫可能生病啦，记得带新猫猫回家之后要把它和富贵隔离开，以免传染哦！ 　　糖一颗：需要隔离？ 　　爱君宝宠物：是哒！因为不知道新猫猫会不会有传染病，也不一定能马上适应新环境，家里有原住民的更要格外注意啦，一般带回家都需要和原住民隔离开哦！ 　　唐屹看了眼唐富贵，心开始慌了，敲击屏幕的手指飞快：“小猫身上很烫，还没有精神，严不严重啊？现在有没有医生能帮我看看它？” 　　打好的字停留在输入框里，唐屹指尖悬在发送键上，犹豫片刻，一个字一个字删除，最后发出的是：明早我带它来医院，你快休息吧，打扰你了。 　　看到对方回复的 “晚安安哦”，唐屹关掉了手机屏幕。 　　宠物医院里的医生护士白天已经够忙了，不能凌晨两三点还打扰他们。 　　唐屹原本没指望得到回复，一定是小杲设置了消息提醒，被他的消息吵醒了，这让他心里有点愧疚。 　　将门口的破损垃圾袋重新装好，再把地上的呕吐物清理干净。唐屹收拾好后，用洗手液洗干净了手。 　　站在洗手池前，他脑子钝钝的，茫然看了眼四周。 　　对了，得消毒。 　　害怕刚才小杲说到的传染病，唐屹在装小奶牛猫的鞋盒以外的地方反复消毒。 　　他有些后悔，并不是后悔把小奶牛猫带回来，而是没有提前问问宠物医院有没有注意事项。 　　如果富贵因此被传染，那绝对就是唐屹自己的错，都怪他的草率。 　　回到床上抱着唐富贵，以免它乱跑，唐屹歉意地摸着它的头：“对不起，我可能不小心让你受到连累了…… 都是我的错，我总是给别人带来麻烦。” 　　罗澍抬起前爪搭在他的肩上，给他一个拥抱：不是你的错，你只是想帮一只可怜的小猫而已。 　　浑浑噩噩等待天亮，唐屹时睡时醒，一直不安稳。闹钟一响他便被惊醒，将唐富贵装进猫包，自己先去洗漱。 　　背上猫包，抱着装小奶牛猫的鞋盒，唐屹八点不到就赶到了爱君宝宠物医院。 　　虽然知道宠物医院九点才开始上班，但唐屹不想排队耽误时间，他想第一个给小奶牛猫看病。 　　到达宠物医院，门竟然已经开了，店里的灯也开着。 　　唐屹惊讶一瞬，走了进去：“小杲，是你来了吗？” 　　诊疗室走出一个人来，语气不满：“你只想得起她吗？” 　　“罗医生……” 唐屹更惊讶了，罗澍今天怎么会来这么早？ 　　罗澍没有多说什么，从他手里接过鞋盒：“交给我就好了。你先带着富贵在大厅等着，一会儿小杲来了让她带你消毒，然后把富贵放到二楼的隔离间观察，不要让它接触到任何别的猫狗。” 　　二楼有单独的隔离间，专门供疑似感染的猫猫狗狗观察。 　　某些病毒有潜伏期，在此期间可能会检测不出来，如果主人愿意就可以将宠物放在这里隔离观察。等待潜伏期过去，健康的猫猫狗狗就可以接回家，在此期间检测到感染病毒也方便立刻开始医治。 　　“我知道了。” 唐屹没有再跟着罗澍进入诊疗室，听他的话在外面等小杲过来。 　　他彻底冷静下来，不仅是要靠着罗澍医治小猫们，他也要配合罗医生，这种时候慌乱只会误事。 　　宠物医院的医生、护士和实习生们陆陆续续到位，小杲依然是他们中最先到的，看到大开的店门只是稍微有些惊讶，很快训练有素地上前引唐屹上二楼。 　　“罗医生一早就跟我说了，小唐你跟我来。” 小杲快步上楼，先给唐屹用宠物专用消毒液消了毒，然后从他手里接过唐富贵，放入隔离间。 　　病毒对小动物危害太大，一定要彻底消除隐患。 　　小杲对自己要做什么心里有很清晰的流程，手头动作有条不紊，顺便回头对唐屹说道：“罗医生检查结果一出来，如果情况不妙…… 你要是同意，这几天富贵可能需要留在医院观察，你回家得好好消毒。” 　　“好的，听你们安排。” 唐屹表面镇定，看向唐富贵的眼神却掩不住担忧。 　　等他们下楼，罗澍的检查已经告一段落，只等检测结果。 　　过了十来分钟，穆雪冉拿着那份血常规检测报告出来，面色凝重：“罗医生，结果出来了，白细胞只剩 0.4，FPV 试纸也呈阳性——是猫瘟。” 　　唐屹双眼缓缓眨了眨，看向罗澍：“罗医生，富贵打了疫苗，是不是有一项抗体不达标啊？” 　　罗澍注视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 第45章 那就叫它健康 　　猫瘟是猫咪常见病之一，因为太常见，但凡带猫咪打疫苗必定要接种的猫三联疫苗，针对的三种传染病其中一个就是猫瘟。 　　一岁以内的幼猫相较于成猫更容易被感染猫瘟，发病症状更严重，一旦感染死亡率极高。 　　唐屹陷入深深的自责中，罗澍明明说过猫瘟抗体不达标需要补打一针，他却因为富贵对打针抗拒，没有补上那一针。 　　他一直很注意这一点，到宠物医院来的除了打疫苗做体检的健康猫狗，其他的都是病宠，唐屹尽量让富贵待在猫包里，到二楼的安全区域才会放出来，回家第一件事也是给自己消毒。 　　结果最大的危险还是他亲自带回家的，如果富贵因此感染疾病，他绝对不能原谅自己。 　　罗澍感知他的情绪，安慰道：“富贵不一定会被感染，它是一只幸运小猫，你知道的。就算不幸感染，它被你养得很好，现在身体很健康，猫咪免疫系统强大，抵抗力强，感染了病毒也不一定会爆发，病毒还得害怕被它的免疫系统杀死。” 　　他故作轻松的语气起了点作用，唐屹稍微好受了些。 　　富贵乖乖在隔离区待着，有任何不对劲，医院能立刻实施救治，这已经是眼下最优选了。 　　穆雪冉低下头，眼角眉梢带着难过的情绪：“奶牛猫太小了，幼猫感染猫瘟本就凶险，它的治愈率只有百分之七十…… 这已经是往高的估计了，真实情况只会更差。” 　　唐屹耳内响起一些杂音，让那些话难以听清，他执拗地盯着穆雪冉的嘴唇，试图分辨她在说什么。 　　小奶牛猫还那么小，他才刚把它带回家——那时候，他会听到它呼救的声音，难道不正是因为强大的求生欲吗？如果有所谓的命运，他发现它、把它带回家了，不就是意味着它会获救？ 　　它一定，一定是想活下来的啊。 　　唐屹求助地看向罗澍：“罗医生……” 　　可接下来他却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乞求罗澍拯救那只小奶牛猫？不用他请求，他相信罗澍也会去做。 　　求罗澍一定要治好小奶牛猫？罗澍只要做了一定会全力以赴，但所有人都知道猫瘟对猫咪来说是多么凶险的疾病，结果没有人能下定论，唐屹无法说出要求罗澍一定治好的话。 　　罗澍像是知道唐屹要说什么，用力握住他的手：“你不用太过担心，一切交给我，相信我。” 　　唐屹没有第二个选项，他向来是相信罗澍的，罗澍在他心里绝对可靠。 　　他张了张嘴，说道：“它昨晚还主动喝了羊奶粉，能吃东西，情况没有那么坏，对不对？” 　　“嗯。它自己也知道，吃了东西才有力气和病毒对抗，它那么坚强，肯定会好的。” 罗澍语气笃定，握住他的手更用力，像是给了唐屹强力支撑，让他有更多底气。 　　小奶牛猫被放到了隔离区，唐屹看到罗澍揪起它的后颈，然后放开，那块揪起的皮肉没有立刻恢复原状，立即询问，罗澍解释这代表它有些脱水。 　　病毒主要攻击肠胃，小奶牛猫可能吃不了东西，需要静脉滴注葡萄糖氯化钠注射液维持生存，补水也只能靠输液了。 　　第一天住院先给小奶牛猫皮下注射猫重组干扰素，罗澍又给它打了一针升白，提高体内白细胞数量，增强免疫。 　　小奶牛猫躺在笼子里的加热垫上，细细的爪子被插入了留置针，接受治疗的这段时间，它要一直打针、输液，留置针可以尽可能减少反复穿刺带来的疼痛。 　　唐屹请了假，在医院守了小奶牛猫一天，期间去看了独自被关在隔离间的唐富贵。 　　小猫隔着玻璃门侧头蹭唐屹，却只能碰到冰冷的玻璃，以往看起来就没那么聪明的脸上，像是能看出对唐屹的担心。 　　唐屹伸手贴在玻璃门上，隔空摸摸它的头，心里空落落的。 　　护士隔一段时间就会来查看小奶牛猫的情况，完全按照重症监护的规格护理。 　　小杲主动来询问：“罗医生，晚上需不需要人守夜班啊？猫猫那么小，情况还不稳定，比较危急，我有点担心，我晚上留下来好了。” 　　罗澍看了唐屹一眼，小声道：“那辛苦你了，明天早上你和穆雪冉换班就回去休息。” 　　唐屹向他们看来：“罗医生，我可不可以，在这里守着它？” 　　罗澍一愣，唐屹要留在这里…… 　　他很快反应过来，语气如常道：“小杲，今晚我在这里值夜班，你可以正常下班。” 　　小杲看了看唐屹，又看了看罗澍，脑中飞速运转，没有一句废话，识趣地服从他的安排。 　　八点所有人都准时下了班，万医生和周回还在楼下，他们今天轮值夜班，晚上十一点才能走。 　　罗澍从王冰虞用来装样子的书架上拿了本书给唐屹打发时间，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也搬上了二楼。 　　二楼有一张狭窄的折叠床，可以供值夜班的人困得不行的时候短暂休息。罗澍嘱咐唐屹，熬不住了可以睡一会儿，唐屹点点头，注意力重新回到了小奶牛猫身上。 　　“它还没有一个名字。” 唐屹忽然说道。 　　罗澍注视他：“你给它取一个吧，寄托着取名人期望的名字，是有神秘力量的。” 　　唐屹回头看他：“我只想它健健康康的。” 　　“那就叫它健康。” 罗澍眨眨眼。 　　唐屹脸上泛起一点笑意，抿抿唇：“这也太随便了。” 　　“哪里随便了，不是很清晰明了地表达你的愿望吗？简单的名字更好养活。” 罗澍笑着说道。 　　于是小奶牛猫草率地拥有了一个直白的名字，健康。 　　唐屹认真看着他：“罗医生，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猝不及防的一句话，直接得让人无力招架。罗澍喉结滚动，第一次感觉词穷。 　　他只能狼狈地照抄答案：“你也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让唐屹晚上留在这里是一个很冒险的决定，罗澍不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 　　他没有试过夜晚和唐屹处在同一个空间，小猫唐富贵就在一室之隔的隔离间里。但他看到唐屹祈求的目光，鬼使神差地同意了，甚至自己也决定留下。 　　罗澍仔细思考了可能出现的后果，似乎没什么大不了。无非就是让唐屹见识见识他能 “睡” 得有多死，那就没有再纠结的必要，他想今晚陪着唐屹。 　　凌晨三点多就被罗澍叫醒查看健康的情况，唐屹最终还是去折叠床上睡了一会儿，定了两个小时以后的闹钟。罗澍不困，则专心看着电脑里的文献，中途起身给健康换了瓶营养液。 　　夜晚的时间流逝飞快，唐屹定的闹钟准时响起，罗澍被声音惊动，这才从文献上抬眼，他看得太过投入了。 　　闭上眼捏了捏鼻梁，缓解双眼疲劳，不知不觉都已经这么晚了——罗澍猛然一惊，睁眼看向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确定此时已经过了十二点。 　　他抬起双手反复确认，随后站起身快步走到唐屹面前，直直盯着唐屹双眼。 　　两人的面孔极近，几乎鼻尖碰着鼻尖，两双眼睛都一眨不眨。 　　罗澍看得分明，那双眼中映出的是他自己的脸。 　　他靠得那么近，还没有移开的意思，唐屹都快对眼了，不明所以地问道：“怎么了？” 　　罗澍笑起来，没有说话。 　　今晚，他没有变成猫。 第46章 喜欢哈密瓜 　　早上小杲八点就到了宠物医院里，目标明确，打开门直奔二楼。 　　看到站在笼子前的罗澍，她还未开口，就见罗澍竖起食指放到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罗澍眼神示意，小杲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唐屹躺在休息室的折叠床上，身上盖着一层毛毯，侧身微躬，半张脸埋进了毛毯里，睡得正沉。 　　得亏猫狗住院部分了区，生病的狗狗大多没什么精神叫，再加上二楼休息室的房间隔音效果好，小杲不由得庆幸，不然给寄养的那几只人来疯狗狗听见人声，谁也甭想在这个地方睡得安稳。 　　小杲先下楼做其他准备工作，楼下来了人才又上楼，指指那些笼子：“罗医生，不好意思啦，我要准备喂食和铲屎了。” 　　罗澍看了眼时间，唐屹也差不多该起了，点点头，示意小杲可以照常去做她的工作。 　　狗狗住院区的门刚打开，参差不齐的犬吠声便传了出来，小杲朝罗澍歉意地笑笑，她就知道会这样。 　　尚在睡梦中的唐屹动了动，眼睑下的眼珠挣扎，眉心蹙起，脸又往毛毯里缩了缩。几秒后他坐起身，睁开眼，直愣愣盯着身前的毛毯。 　　罗澍回头透过门框看他一眼，合上笼门，走到折叠床边，轻声叫他的名字:“唐屹。” 　　“嗯。” 唐屹应声，偏了偏头。 　　那张人畜无害的白皙面孔带着初醒的迷蒙，像是不知道自己在哪儿。罗澍嘴角微微上扬，随即压下来，语气正经地问道:“醒了没有?” 　　“嗯…… 罗医生?” 唐屹点着头，刚睡醒就见到罗澍让他觉得自己还在梦里。 　　这会儿他才真正缓过来，揉了揉眼睛:“什么时间了？” 　　罗澍亮亮手机屏幕:“八点半。” 　　唐屹蹦起来着急忙慌穿鞋:“啊！怎么就已经八点半了！我的闹钟为什么没响啊？” 　　“响了两声，你没醒，我就帮你关了。” 罗澍站在边上欣赏他手忙脚乱的样子。 　　“惨了，上班肯定会迟到，我还没有迟到过。” 唐屹弯腰系鞋带，语气懊恼，“怎么又睡着了…… 罗医生，健康怎么样了？” 　　昨晚他虽然留在了这里，但主要还是罗澍在照顾小奶牛猫，除了健康吐了一回他帮着清理干净，没能帮上其他什么忙。 　　说好两人轮流睡一会儿，谁知道到了后半夜罗澍根本没有叫醒他。 　　罗澍简单概括:“昨晚健康就吐了那一次，后面没有再吐，但还是有点拉肚子。今早体温降下去了，可能只是暂时的。好消息是它体内白细胞数量显著增多，抵抗猫瘟病毒主要还是得靠猫猫自身免疫。” 　　知道健康有在好转，唐屹提起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健康昨天连续输了八个小时液，输液过量有可能导致肺水肿，罗澍暂时拔了针，一会儿还得接着静脉滴注。 　　夜间罗澍隔两个小时给健康量一次体温，测了一次白细胞数量，情况比较稳定，没有恶化，他放心了些，现在才能这么轻松地和唐屹说话。 　　唐屹看着罗澍：“罗医生，辛苦你了。” 　　罗澍摇头:“你也辛苦，撑到那么晚已经很棒了，你从没有那么晚睡过。” 　　他还记得第一晚在唐屹家里跑酷，唐屹追他到一两点，累到直接在地毯上睡着。 　　“你怎么知道？” 唐屹睁圆了眼睛。 　　“…… 我猜的。你看起来那么乖，肯定是那种每天准时睡觉早睡早起的好孩子。” 罗澍面不更色。 　　“对一个成年人是不能说好孩子的。” 唐屹颇为认真地纠正这个说法。 　　罗澍不逗他了：“给你买的新牙刷在桌上，你十分钟洗漱完，我开车送你去图书馆，保证九点前一定到。” 　　大半夜被抓来急诊做手术是经常的事，他们有时直接忙完就睡在医院，眯两个小时起来继续上班，洗漱用具在这儿也备了一套。 　　“啊！” 唐屹抓起桌上装着的牙刷牙膏的杯子，就往洗手间冲。 　　小杲举着铲子横着小步蹭过来，避开他的视线：“罗医生，如果我没有看错，那是你的杯子吧？” 　　“嗯，有问题吗？” 罗澍问。 　　当她什么都没说，小杲举着铲子，横着蹭回原处。 　　“一会儿我去送小唐，你注意一下，照顾好健康。” 罗澍脱下白大褂，拿上消毒液给自己简单消毒。 　　小杲双眼骤然发亮:“罗医生! 你竟然这么关心我!” 　　罗澍看向小杲，表情木然，她在说什么？ 　　“你让我照顾好健康，虽然我身体一直很棒，但你突然这样关心我让我太受宠若惊。” 小杲激动得不行。 　　“我说的是猫。” 罗澍说，“那只小奶牛猫的名字，叫健康。” 　　“……” 小杲说，“哦。” 　　唐屹很快收拾好，和罗澍一起下了楼。王冰虞破天荒来得很早，双方人马堵在了楼梯上，各自左右晃了两下，愣是没有半分默契地堵得死死的。 　　王冰虞挤眉弄眼疯狂眼神示意：“你们俩，昨晚睡的一张床？” 　　唐屹很诚实：“对，我和罗医生轮流睡……” 　　罗澍拦住唐屹，让他不用搭理王冰虞：“别理他，他浑身上下最单纯的地方，就是身上的单纯疱疹。” 　　唐屹又听到了一个新名词：“单纯疱疹是什么？” 　　“一种名叫单纯的疱疹。” 罗澍感觉自己说了一句废话，提醒道，“要迟到了。” 　　唐屹慌忙把王冰虞扶到一边：“对不起，请让让！” 　　快到图书馆，坐在副驾驶的唐屹才意识到一个问题：“罗医生，你的车不是还在修吗？” 　　而且，罗医生的车是黑色的，不是银灰色。 　　罗澍看着后视镜，确定路况后靠边停车：“对，所以我换了一辆开。” 　　这个涉及到唐屹的知识盲区了。 　　“这辆要再送修就没得换了。” 罗澍笑道，“看下外面再开门下车，注意安全。” 　　“谢谢！罗医生，晚上见。” 唐屹打开一条缝，确定后面没有车辆驶来，下了车跑进那栋大楼。 　　“晚上见。” 罗澍略有些惆怅，谁知道今晚会是什么情况呢？ 　　在他接受了每晚都会变成猫的情况下，忽然有一晚没有发生变化。或许，昨晚就有出现这一变故的关键因素。 　　难道，只要他和唐富贵在同一空间，就不会变? 　　五点下了班，唐屹立刻赶来陪护，来的路上路过水果店，买了点水果。他到的时候正好医院里刚忙完一波，几个护士帮忙把水果洗净切块，在大厅里一起分享。 　　小杲告诉唐屹，整个白天健康有吐过一次，但已经比预想中的情况好太多了。这个年龄阶段的小猫感染猫瘟成活率低得可怜，很多时候医生都会建议放弃治疗，或许真的是健康这个名字带来的魔力。 　　因为唐屹生活作息太规律，根本熬不了夜，罗澍拒绝了他今晚留下守夜的请求。唐屹失望地上了楼，蹲在地上，隔着玻璃门和唐富贵拍手掌玩。 　　罗澍嘴角含着隐蔽的笑，目送他上了楼，然后才坐下吃一口水果。 　　“啧啧啧，啧啧啧……” 吃着唐屹送来的哈密瓜，一年黄了三个相亲对象的王老板酸得不行。 　　罗澍瞟了王冰虞一眼，叉起一块哈密瓜放进嘴里，笑了声：“小唐怎么知道我喜欢吃哈密瓜？” 　　王冰虞一脸懵:“你什么时候喜欢的哈密瓜，我怎么不知道！” 　　“他一送我，我就特别喜欢。” 罗澍语气淡定。 　　“罗澍，你知道吗？” 王冰虞坐直了，语气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养猪场现在杀猪都特别人性化，不兴虐待动物了。” 　　这是他养猪场小王子最后的尊严。 第47章 老年金毛 　　猫瘟在人与猫间不会传染，但如果人接触到病猫可能会携带病毒，在与其他健康猫接触后便有可能传染给猫猫。 　　有些猫没有外出过，也未接触到其他猫，但仍感染了猫瘟，有可能就是主人从外面带回来的。 　　唐屹照顾了健康，就不能去碰唐富贵，，一人一猫只能隔着玻璃门互动。现在富贵还在隔离阶段，因为做了检测没有发现感染迹象，罗澍立刻给它将疫苗补上了。 　　这几天在医院隔离，主要是唐屹怕家里没有消毒彻底，等五天后就能带回去了。 　　正如罗澍所说，它是一只幸运小猫咪，唐屹希望它能将这份幸运带给健康。 　　许是一只猫独自待着孤独，有人来陪它玩，富贵与人互动的积极性都强了许多，唐屹拿逗猫棒逗它也有了反应。 　　正和小猫玩着，忽然听见有人上楼的声音，唐屹向楼梯口看去，就见小杲领着一个四十来岁近五十的阿姨上了楼。 　　那位阿姨衣着整洁，全身上下打扮协调，头发梳得光滑挽在脑后，没有多余的装饰物，气质非凡。她手里拎着两个饭盒，看起来沉甸甸的。 　　路过唐屹身边时，朝他微微一笑，唐屹连忙点头示意。 　　小杲向唐屹挤挤眼，领着阿姨向狗狗住院部走去：“卓阿姨，今天给陈叔叔带了什么饭呀？” 　　那位卓阿姨声音轻柔：“都是些家常菜呀，茄子豆角，土豆片，年纪上来了肠胃不好，吃清淡一点素一点，好消化的。” 　　小杲哈哈一笑：“那怎么不直接做成地三鲜呀！” 　　卓阿姨也笑：“他这个人很死脑筋的，地三鲜就要吃茄子土豆和青椒，别的不吃的。” 　　“那毛毛今天吃什么？我猜肯定比陈叔叔的好。” 小杲笑嘻嘻的。 　　“还和之前一样，牛肉和鸡肉剃了骨头，焯水后打成肉泥，毛毛肠胃不太好，吃肉泥好消化。” 卓阿姨晃了晃左手的饭盒，“剃下来的骨头还能煲一锅高汤，喏，给那个死脑筋喝的。这不就一样了吗？我可没有亏待他。” 　　唐屹忍俊不禁，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自觉地就跟了上来，脚步踌躇，却又好奇。他在楼上好一会儿了，都没听见有除他以外的人发出声音。 　　小杲推开狗狗住院部的门：“陈叔叔，卓阿姨给你和毛毛送饭来了。” 　　唐屹顺着打开的门缝往里看去，一个与阿姨差不多年纪的叔叔正坐在一条小板凳上，守在一个笼子前。两只毛绒绒的前爪漏在笼子外面，其中一只连着塑料软管，笼子里的狗狗正在输液，而陈叔叔的手一直握在软管上。 　　笼子门没有关，那只名叫毛毛的金毛安分躺在笼子里，见到来人摇了摇尾巴。 　　它脸上的毛发白，皮肤也有些松弛，就算唐屹对狗了解不多，也能看得出来它已经衰老了。 　　小杲把人带上来就下去了，卓阿姨回头见唐屹看着笼子，主动说道：“毛毛已经二十一岁了，比我们夫妻年纪都要大的。” 　　唐屹不太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扰了。” 　　“没关系的，你也是带你家宠物来看病的吗？” 卓阿姨把饭盒放在陈叔叔身边，“我们家毛毛年纪太大了，经常要来看医生，打个针吃个药，一直都是在这里看的，这里医生都很好。” 　　唐屹赞同点头：“阿姨说得对。” 　　卓阿姨拍拍陈叔叔肩膀：“先吃饭，一会儿该凉了。” 　　陈叔叔从头至尾没有回过头，只看着自家毛毛：“马上就完了，这瓶输完我再吃。我和毛毛一起吃。” 　　卓阿姨不再催促，坐在凳子上，和唐屹说起话来。 　　“输液容易冷，他守这里守了一天，捏着那根管子，要给毛毛把药捂暖。你说他是不是死脑筋？” 卓阿姨嘴上这样说着，却是满眼笑意。 　　“叔叔阿姨你们好爱你们的狗狗啊。” 唐屹发出一声感叹。 　　卓阿姨露出 “那当然” 的表情，显得有几分可爱：“毛毛可是他追我的时候送我的，刚接回家才两个月。它多少岁，就代表我们的婚姻多少年呀。” 　　她似乎脑中出现了一些回忆，怀念地笑了笑，“时间过得真快呢。” 　　唐屹看着眼前的阿姨，那张颇具气质的面容年轻时一定更好看，他的眼前似乎也浮现出，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抱着肉乎乎带着奶膘的小金毛的画面。 　　毛毛的点滴打完了，陈叔叔叫来护士把针取了，然后打开两份饭盒，一份肉泥放到毛毛面前，另一份自己拿着。 　　他看着毛毛吃饭，自己偶尔扒两口，口中夸着它能干，吃得真棒。小动物是能听得懂夸奖的，毛毛吃东西更努力了。 　　卓阿姨对唐屹说道：“毛毛前两天掉了牙，吃东西都慢了很多，也不能嚼太硬的，不能嚼狗粮，只能吃肉泥啦。生命真神奇，从无到有的时候会掉牙，从有到无的时候，也会。这两个阶段，其实很相似。” 　　掉了乳牙还会长，现在掉的，再也长不出来了。唐屹看着那只衰老的金毛，有些想象不到富贵成了一只老猫会是什么样子。 　　他不知怎么脑中出现罗医生的面孔，罗医生说，想和他一起养唐富贵，直到猫生的最后一程。 　　猫猫狗狗的生命最长最长，也就像眼前这只老年金毛一样，二十来年已经是超长寿狗狗了，大部分猫狗的寿命也不过十来岁。 　　十来年，说起来似乎很长，但时间流逝得悄然，无知无觉的时候就已经流淌过去，唐屹看着毛毛，一想到唐富贵会变老，又像是马上就近在眼前的事了。 　　“所以，和你家宠物待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重要，你认为不重要的日子是会凭空消失的。” 　　“没有记忆，没有留下痕迹，你会觉得，忽然一下跳到了今天。” 　　“不会再有的机会，就像因为年老掉下的牙，再也长不出来啦。” 　　唐屹坐在玻璃门前，眼中映出唐富贵，脑中却一直想着卓阿姨说的话。罗澍上楼时，他正一脸沉思。 　　唐屹会有沉思的时候，罗澍觉得很新奇，走到他身边，悄无声息地蹲下，盯着他的侧脸看。 　　唐屹回神发现了他，突然问道：“罗医生，你会和我一起守着富贵到它生命的最后吗？” 　　“会。” 罗澍没有思索，回答斩钉截铁。 　　唐屹视线回到小猫身上，“可它的生命，只有二十年不到，小动物的生命，好短暂。” 　　罗澍无声注视他片刻，说道：“我会和你一起守到富贵生命最后一刻，这句话的主体是你。应该说，我想陪伴你，我想和你走到最后。富贵的生命或许会短暂，但我会努力活得和你一样长。” 　　唐屹看着他，沉默良久，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纯粹，罗澍有些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罗医生，我们给富贵改个名字吧。” 唐屹说，“我想给它改名叫长寿。” 　　罗澍：“……” 　　可以，但没有必要！ 第48章 幸运小猫 　　两人说着话，话题又回到了小奶牛猫健康身上。 　　小猫团成一团蜷缩在加热垫上，整日昏昏沉沉没有精神，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唐屹不想离开，他怕一错眼健康就没了，尤其现在还没脱离危险，他更不能走。 　　事实上他明白，自己在与不在并不会产生实质性的影响，罗医生和其他护士可以照顾得很好，但不亲眼看到总会不安心。 　　唐屹闷头蹲在笼子前，像毛毛的主人陈叔叔那样，伸手握着软管，给药液手动加热。 　　不管是人还是小动物，凉凉的药液注入身体都有可能会感到冷，尤其是病重中的小动物，要格外注意身体温度。 　　健康身下虽然有加热垫，但不是每时每刻都开着，发烧时要让它体温降下去，自然不能开。滴注冰冷的药液会让小猫不舒服，手动加温是唐屹从陈叔叔那里学的，他心里愧疚，昨晚没能帮上忙，今晚他想再试试。 　　罗澍不再多说废话，当着唐屹的面给健康再次做了血常规检测。白天又打了一针干扰素，健康体内的白细胞指数已经升到了五，正常数值一般为 5.5 至 19.5，已经快接近正常值了。 　　健康有六个小时没有再发烧，虽然还是有点拉肚子，罗澍已经很欣慰了。它看起来像是虚弱地睡着，其实身体内部正在顽强地与病毒对抗着，是只很坚强的小猫咪。 　　目前用药小有成效，还得再接着治疗。过了今晚，再看明天白天的情况，前三天危险期过去，罗澍基本能有九成把握。 　　罗澍拿着报告凑到唐屹眼前，唐屹别开脸。他看不懂，不看，他就是想留在这儿。 　　罗澍心平气和：“你知道什么样的小猫容易感染猫瘟，不，是感染任何疾病吗？” 　　唐屹注意力转向他，默默等着他说答案。 　　罗澍不慌不忙说道：“是免疫力差的小猫。免疫系统强大，就算感染了病毒，也会很快痊愈，幼猫感染猫瘟比成猫死亡率高，就是因为成猫的免疫系统更强大。” 　　“人的精神状态不好，会造成免疫力下降，休息不足身体疲惫，就会生病。你是想让健康病好了，自己再生病去打针吗？” 罗澍伸手在他眼下抹了一下，“黑眼圈都出来了。” 　　唐屹迅速瞟了眼健康爪子上的留置针，眉毛不自觉扭了扭，语气不自然地改了口：“我就再待一会儿，回去会好好休息的。” 　　时间差不多，唐屹乖乖自己回去了，和罗澍说再见的声音有气无力：“罗医生，你昨晚也没有休息好，你可以让小杲她们轮着每个人看一会儿，其他时间好好睡觉。” 　　罗澍点头：“嗯，我会安排好的。” 　　唐屹恋恋不舍地往外走，一步三回头，终于还是乖乖回去了。 　　劝走唐屹，其他人到点下班，小杲又来询问今晚是不是需要她值一会儿夜班，罗澍摇头拒绝，他决定今晚自己一个人留下来。 　　等全院所有人离开，一楼关门落锁，罗澍回到二楼，站在隔离间前看着独自一只猫睡觉的唐富贵。 　　他蹲下来，屈起食指轻轻敲击玻璃，唐富贵似乎什么都没听见，依然熟睡。 　　“幸运小猫——你是来把小唐带到我身边的吗？” 　　这样问有点傻，罗澍自嘲地笑了声，站起身回到电脑前，一边学习，一边静待实验结果。 　　昨晚唐屹和唐富贵都在，罗澍不知道具体是哪个原因让他没有变猫。他让唐屹先回去，就是想试试和唐富贵独处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夜色渐深，墙上的挂钟显示此时已经十点多，罗澍一开始还隐隐激动了一会儿，静不下心来。 　　起身去给健康取了输液针，检查留置针情况，顺便再查看一圈其他住院猫狗情况，最后回到桌边才平静下来。 　　看着文献资料逐渐投入，罗澍正移动鼠标进行着标注，忽然一阵猛烈的困意袭来，眼睑沉重头脑昏沉。心中感到不妙的下一刻，他伏在桌面睡了过去。 　　很快罗澍睁开眼，第一时间看见的就是一双毛绒绒的爪子，还有身下天蓝色的棉垫。 　　即便结果显而易见，罗澍不死心地站起来，跑到玻璃门前，隔着玻璃看向外面。还穿着白大褂的身影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罗澍拍了拍玻璃，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没有任何动静。 　　要是真有了动静，那也怪瘆人的。 　　很微妙的场景。一扇门之隔，在此之前，他以人形看着门里熟睡的小猫咪。现在，他变成了小猫咪，看着门外熟睡的人。 　　那个人没有什么好看的，罗澍收回视线，机械地在局限的房间里走动，漫无目的。 　　这个房间为了方便清洁消毒，没有多余的东西，只有小猫的食盆、水盆、睡觉的棉垫，还有一块给猫猫解闷的猫抓板。 　　罗澍走了两圈，实在枯燥无味，目光避无可避地落在了猫抓板上。他走上前，抬起前爪，试探着在猫抓板上刮了一下。 　　太傻了！ 　　罗澍一掌拍翻猫抓板，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都是控制变量排除法，他为什么要先试着和唐富贵独处，而不是先和唐屹独处呢？ 　　只要和唐屹在一起，自己没有发生变化，那不就是意味着，无论小猫在与不在他和唐屹身边，他都可以用人类形态面对唐屹吗？ 　　人类总是这样的，因此诞生了很多准确的俗语形容这种情况。比如，事后诸葛亮，还比如，马后炮。 　　在房间里兜着圈子消耗体力，罗澍独自躺回棉垫上，毛绒绒的肚皮随着呼吸起伏，周围没有那个他每晚都会见到的身影。 　　好孤独。 　　好孤独啊。 　　好好休息了一整晚，唐屹出现在宠物医院的时候又是精神满满的了。但他看罗澍好像没什么精神，一问小杲，结果被告知罗澍昨晚一个人在这里守了一整晚。 　　唐屹气势汹汹地前去质问，却在接触到罗澍的眼神时，脱口而出的话变成了：“你是不是很累，没有休息好啊？要不要去楼上睡一会儿，我去帮你把折叠床打开。” 　　那双注视他的眼睛里充斥着温柔，还有浓厚到唐屹不太能理解的想念。 　　他们只是分开了一晚而已。 　　罗澍摇头制止了他的动作，将唐屹带进办公室，脱下白大褂挂上挂钩，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身体在现有条件下最大限度的贴合，让罗澍身心的疲惫得到缓解。 　　“健康情况还不错，除了还有些拉肚子，其他都大幅度好转。小动物生病的时候，它们最想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他离唐屹的耳朵太近，声音轻得像是呼气。 　　唐屹回抱着他，给出猜测：“好吃的？好好休息？” 　　“都不对，它们最想要的是主人的陪伴。” 罗澍放慢了语速，“没有生病的时候，其实也是。” 　　唐屹恍然大悟，的确如此。 　　可他从罗澍说的那些话里，似乎听到了更深一层的含义，那说的仅仅是小动物吗？ 　　是不是，罗医生有时也会感到孤单呢？ 　　“我今晚能不能去你家？” 罗澍问。 　　唐屹觉得他转变话题的速度有些跟不上，罗澍抬头与他对视，说道：“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去吗？我是说，待一整晚。” 　　唐屹扬起大大的笑容：“当然可以。” 他语气轻快，“那我下次也要去你家。” 　　罗澍嘴角翘起：“那可就不一样了。去你家我是客人，客随主便。你要来我家，有些事情我没法保证。” 　　“唔……” 唐屹犹豫两秒，选择信任，“那我也客随主便好了，反正你又不会害我。” 　　罗澍笑容扩大，低头亲了亲他的唇：“这可是你说的。” 　　唐屹仔细琢磨，终于回过味来，意识到有点不妙：“可以收回吗？” 　　“休想！” 罗澍恶作剧般把手臂收得更紧。 　　感受到充实的怀抱，他的心似乎也被填满。 　　下了班，罗澍刻意留到最后一个，两人在外面吃完饭再开车送唐屹回家。 　　跟随唐屹上楼进了门，唐屹拿出消毒液给两人消毒，罗澍任由摆布。他很喜欢看唐屹为他做这些事情，这种时候唐屹格外认真仔细，全神贯注，像是只关心他一个人。 　　消过毒，唐屹进了厨房，随即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水声。 　　这次总算不用再匆忙离开，罗澍坐在唐屹惯常坐的椅子上，目光从桌面物品上一一扫过，然后落在那两个摆在一起的瓷杯上。 　　有点渴了，他顺手拿起自己平时用的印着猫爪的水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唐屹拿着洗好的玻璃杯出来，罗澍已经喝上了，他指着罗澍手上的水杯大叫一声：“啊！那是富贵喝水的杯子！” 　　罗澍手一抖，差点没把水泼一身。 　　他缓缓把杯子放下，口中的水不知是该吐出来，还是咽下去。 　　哦对，这杯子不是他的，而是属于那只还在隔离的小猫咪。 　　啧。 第49章 你好像唐富贵 　　罗澍与唐屹对视几秒，把口中含得温热的凉白开咽下去，开口说道：“怎么，它的杯子我喝不得？” 　　“不是不是，你不介意就可以用。” 唐屹摆手，看了眼随着手晃动的玻璃杯，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走到柜子边，打开柜门拿了个盒子出来。 　　见唐屹背过身去，罗澍抬手从嘴里拿出一根猫毛，抽一张纸巾裹了扔进了垃圾桶，顺手把那杯子推远了些。 　　唐屹转过身来，将那盒子打开：“我刚才都忘了，我给你也买了一个杯子。” 　　“给我的？” 罗澍有些惊讶，接过那盒子，把东西从打开的口中取出来——是一个造型和桌上那俩一模一样的白瓷杯。 　　瓷杯外壁画了一幅简笔画，黑色简约线条勾勒树干与树枝，树叶是墨绿、浅绿两种颜色。 　　唐屹笑容腼腆：“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就挑了一个我觉得还挺好看的。你的水杯不是杯沿上被磕了个缺口吗，我看你一直没换，也给你买了一个，还没来得及送给你。” 　　他所说的那只瓷杯，是罗澍在宠物医院里的专用水杯，那是罗澍来这家医院后的第四个杯子。 　　杯沿上的缺口很小，不久前被一只来打针的小猫给撞落在地磕出来的。那只小猫精神头特别好，小小的身躯蕴藏着巨大的能量，短短四肢弹跳力惊人，从笼子里一出来就立刻原地起飞，在诊疗室里撞倒了不少东西。罗澍的杯子在那场灾难中幸存下来，光荣负了伤。 　　所幸将就着还能用，他也没闲工夫再去买一个，一直没换，没想到唐屹上了心。 　　罗澍手指摩挲着瓷杯光滑的表面，盯着唐屹，指腹像是摸在他的脸上。 　　唐屹被罗澍盯得毛毛的：“你不喜欢吗？” 　　“你骗人。” 罗澍说。 　　唐屹被突如其来的指责惊到后退一步，慌忙摆手：“我没有骗人！” 　　“你有。” 罗澍一字一顿，“你口口声声说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但你给我的每一件东西，都是我特别喜欢的。” 　　唐屹：“…… 啊。” 他脸颊红起来，“怎么能这么说。” 　　罗澍表情更认真：“怎么不能这么说，我还想问，你怎么每次都能买中我喜欢的那一个？” 　　唐屹不好意思得想用手捂耳朵，拿过他手里的新杯子进厨房冲洗干净，妄图用水流声覆盖刚才的对话。罗澍背着手跟在他身后，他越是不听越要说。 　　心境不平手上动作都不稳，唐屹一个不注意，冲击的水柱冲击杯底反射出来，大片水珠溅到了他的脸上、胸口。他眯着眼，伸出去的手扑空几次，罗澍手疾眼快关上水龙头，唐屹才得以退开，狼狈地抹了把脸。 　　罗澍忍着笑意，接过杯子：“我来洗，你去擦擦脸。” 　　又在罗澍面前出了差错，唐屹心里不太高兴。 　　他也想像罗澍那样成熟稳重有担当，那样或许过于奢望，至少他希望自己能在罗澍面前表现得靠谱一点。 　　他总是会弄砸一些事情。唐屹拿衣袖擦着脸上的水，有些失落地往外走。 　　一道红痕晃了一下唐屹的眼睛，他停下脚步，看向罗澍挽起衣袖的小臂：“罗医生，你的手臂又受伤了？” 　　罗澍低头看了眼，表皮抓伤而已，不在乎地说了声没事。 　　那双手和手臂上旧伤叠新伤，不仅他是这样，宠物医院里的医生护士都是如此。因为受伤的次数太多了，只要确定猫猫狗狗的来源安全，这些小伤口不值得他们多看一眼。 　　“等下你出来我给你擦药。” 　　唐屹难得用了不容拒绝的语气，罗澍加快了速度，洗干净新水杯放到一边，跟着去上药。 　　两人都意识到一个问题，上了药再洗澡岂不是白费功夫？所以罗澍先去洗了个澡。 　　他要来住一晚的决定仓促，没有任何准备，穿的是唐屹的衣服。 　　罗澍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但他们体型相差不算特别大，勉勉强强能套上。只是穿出去见人不太合适，唐屹把罗澍换下的衣服用洗衣机洗了甩干，明早再换。 　　也就这个人是唐屹，对罗澍说的话完全没有多想，但凡换一个人，都可能因为顾虑没有做任何准备而拒绝。 　　这也是罗澍喜欢唐屹的一点——他对自己无条件信任。 　　涂在手臂上的软膏应该含有某些清凉的成分，唐屹动作轻柔地涂抹开，呼出的气息拂过，带来明显的凉意。 　　罗澍擦完药坐在桌前，唐屹让他自己玩一会儿电脑，罗澍不客气，点开了一份文献慢慢看。 　　等唐屹洗完澡出来，水汽随着人涌出，扩散在室内。罗澍没有回头，但心思已经不在文献上，后颈感受到一股水汽附着上来，手臂上的凉意似乎还有残留。 　　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显示已经十点半，一分不少，他果然没有变猫。 　　唐屹擦干脚盘腿坐在床上，桌子和床之间就隔了个床头柜，他看着罗澍，无意识笑了一下。 　　罗澍侧头看他，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 　　“你这么坐在电脑前面，我忽然觉得你好像富贵。” 唐屹说道，“它平常也是坐在这里，就这么盯着电脑屏幕看的，看的东西也和你看的一样。” 　　罗澍关了那份文献，合上笔记本电脑，一言不发地走到床边。在唐屹睁圆的双眼之中，将他按倒在床上，整个人压了上去，胸膛紧紧贴着胸膛。 　　“这个姿势呢，是不是更像了？” 　　太近的距离会让听在耳中的声音变调，唐屹说不清楚具体是个什么感受，他在趋利避害的本能驱使下用力摇头：“不像不像，一点也不像！” 　　罗澍翻身躺到他身边：“你再说我像唐富贵试试。” 　　唐屹身体笔直，双手紧贴身侧，假装自己是截木头。 　　罗澍看了眼时间，唐屹该睡了，不再闹他。 　　真正的关键点找到了，他只要在唐屹身边，就会一切正常。然而到了这一刻，罗澍心中并未有多激动，反而有些惋惜，仿佛早该想到会是如此。 　　罗澍这边放唐屹一马，唐屹却因为第一次有除亲人以外的人和他一起睡而兴奋，保持浑身绷直的状态没有多久，瞟了眼安静躺着的罗澍，又活络起来。 　　他屈起双臂，抬起上半身趴在罗澍胸口：“富贵一般都是这样趴在我身上的。” 　　罗澍：“…… 我看你是今天晚上不打算睡了。” 　　唐屹连忙从他身上下去，面对墙侧躺着闭上眼：“我睡了，晚安罗医生。” 　　看着那个背影，罗澍犹豫两秒，果断抬手搂上去：“晚安。” 　　接受治疗的第五天，健康不拉也不吐了，精神好了不少。小猫见到来人便扯着嗓子叫唤，经过前三天的绝食绝水，恢复胃口后吃饭喝水都很积极，与刚被送来的模样相比天差地别，万幸是挺过来了。 　　因着大病初愈，罗澍给它开的处方粮，唐屹积极主动地要求给健康喂食，他喜欢看小动物努力吃饱肚子的样子。 　　他往食盆里倒了满满一大捧，猫粮在食盆里堆出了一个小山包。他小心翼翼看了罗澍一眼，又拆开一包冻干鸡心倒在山包顶上，然后，罪恶的小手伸向了冻干鹌鹑。 　　“别喂那么多，是在喂猪么？” 罗澍说，“那么多干硬的东西，它的肠胃会受不了。” 　　猪…… 唐屹听着，笑了起来，眉眼一弯，露出一点洁白的牙齿。 　　罗澍一阵无语，他干嘛自己主动提这茬？ 　　转身拿了个有彩色标记的塑料杯子，罗澍用记号笔在外壁画了一条线:“就按这分量给它好了。” 　　唐屹老实按罗澍的指点喂了健康，和罗澍一起下楼时，在大厅里见到王冰虞在和一个眼熟的人说话。 　　他仔细想了想，回忆起了那个人的名字，钟应华。 　　那个 “第二碑半价”。 第50章 分别 　　唐屹不知道钟应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他清楚记得钟应华是做什么的，那叠宣传册还在前台的架子上摆着呢。 　　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唐屹不安地看向罗澍，罗澍似乎知道钟应华会来，只是看了大厅一眼，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沉默片刻，罗澍还是决定告诉他：“一个小时前，毛毛在主人的陪伴下停止了呼吸。” 　　唐屹微怔，眼中漫上些许难过，情绪低落下来。 　　二十一岁的金毛已经是小动物中的长寿老人了，虽然没生过什么大病，但衰老带来的各种小毛病总归是无法避免的。从爱君宝宠物医院在这里开起来的第一天，卓阿姨和陈叔叔就带着毛毛来这里做体检、看病，罗澍是亲眼看着它度过一年又一年。 　　之前有好几次毛毛病重，连着住了很久院，都以为它可能坚持不过去了，但过两天它又能起来走几步，安然无恙地被主人抱回去了。 　　大概，它也舍不得离开主人吧。毛毛能坚持到这一天，走的时候两个主人都在身边守着，不是死于病痛折磨，在罗澍看来是寿终正寝，算是小动物离开的方式中比较幸福的一种。 　　唐屹自己心里难过，想到还有人比他更难过，问道：“卓阿姨和陈叔叔呢？” 　　“他们还陪在毛毛遗体旁边。我们帮忙联系了钟先生，现在是来接遗体了。” 罗澍一开始并没有和唐屹说的打算，毛毛的主人现在应该更想和毛毛独处，最后说说话，旁人尽量不要去打扰。 　　还有就是，他不想让唐屹知道了伤心。正如现在这样，唐屹那双含着光的眼眸黯淡了下来。 　　唐屹沉默地在大厅里等待，过了十多二十分钟，看到陈叔叔和卓阿姨抱着毛毛出来。卓阿姨发现唐屹也在，对他笑了笑，他才走上前。 　　唐屹想说些什么，但他并不是一个有好口才的人，甚至他还会因为面对人而紧张。 　　他想对卓阿姨说些什么，却觉得词穷，好半天才说出一句：“毛毛是回汪星了。它一定会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在地球的这二十一年是在你们家度过的。” 　　卓阿姨红了眼圈，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昨晚去拿它最喜欢的玩具的时候，只带了一只玩偶，另一只忘拿了。它最喜欢那两个小玩具了，以前我给它收起来，它还会有脾气呢…… 我应该回去给它拿来的。” 　　唐屹轻声说道：“罗医生告诉我，这种时候，小动物最想要的是主人的陪伴，其他的东西都没有主人重要，你们一直陪着它啊。” 　　他的视线落在陈叔叔身上，那一直沉默的男人低头看着怀里的金毛，无声掉落的水珠很快没入茂盛的毛发里。唐屹收回目光，全然当做没有看见。 　　此时他们的伤心不必再由旁人反复提及，任何形式的安慰与询问都无疑是揭开他们的伤心处，旁观者的言语不过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骚扰。 　　宠物殡葬那边有专车接送，主人可以选择陪同，也可以选择把宠物交给工作人员，之后将视频发给主人。陈叔叔和卓阿姨选择一同前去，拒绝了前来接手的钟应华，全程亲自抱着毛毛。 　　听罗澍说，最后送毛毛进火化炉也是陈叔叔抱着送进去的，他们守在焚化炉外，就像毛毛住院时那样。 　　工作人员装好毛毛的骨灰，交到陈叔叔和卓阿姨手里，他们带着毛毛的骨灰一起离开，就像之前很多次接毛毛从医院回家，别无二致。 　　小杲是清楚毛毛主人的情况的，见唐屹独自坐在角落里发呆，兴致不高的样子，便主动和他说起那对夫妻的事情。 　　那对夫妻经济情况不错，没有儿女，把毛毛当孩子养，还送它去上过学。以前毛毛能蹦会跳的时候，经常表演学校里教的一些动作，听得懂三四十个指令呢。 　　卓阿姨说，养这样一条狗狗，比养孩子好多了。能一直陪在身边，还懂事，除了不会说话，比别人家长大了就离家一年到头见不了几回的孩子强。 　　“它的年纪真的太大了，哎。” 生离死别的场面小杲见过不少，伤感有一些，却也只是惋惜地叹了口气，看向唐屹，吓一跳，“喝！小唐你别哭啊！” 　　唐屹泪花在眼睛里打转，也很委屈，她到底是来安慰还是干什么的，怎么尽说这些？ 　　罗澍忙完手头的事，出来把手足无措的小杲轰走，拿出纸巾递给唐屹。唐屹把纸巾拽在手里，面朝墙壁低着头，罗澍歪头去看他的表情，见他躲开了也不强求，安抚地在他背上顺了顺。 　　“小唐，健康差不多可以出院了，你可以带它回家照顾。” 罗澍想让他分散注意力，“这下你有两只小猫了。” 　　“…… 找个人吧。” 　　唐屹的声音有些小，闷闷的，罗澍有些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帮它找个领养人吧。” 唐屹说，“我养富贵一只猫就好了。” 　　罗澍很意外，唐屹本就打算第二天让罗澍帮忙找领养人，没想到健康生了病。现在健康身体恢复，该给它找一个爱它的家庭了。 　　“我已经有富贵了，况且我自己清楚，我没法照顾两只猫，那样的话，我照顾好富贵就好。” 唐屹心里也有不舍，但他更担心自己最后谁也没能照顾好。 　　罗澍本想说他可以一起照顾，但仔细思考后觉得没有必要。 　　他不会因为一时的情绪而做出草率决定，照顾小动物是需要认真对待的事情，得结合自身实际情况。唐屹这样想，并给出了理由，他绝对支持。 　　罗澍点头道：“好，找领养的事情交给我。” 　　唐屹深吸一口气，把心里的难过一起呼出去，调整了情绪，说道：“罗医生，这周末和下周一我可能不会来。” 　　“是有什么特殊安排吗？” 罗澍问。 　　“嗯，我准备回家看看。” 唐屹不好意思说，卓阿姨让他想起了妈妈，而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家了。 　　罗澍笑笑：“这么巧，我刚好那几天也有事。这样也好，我们都有各自的安排，回来就能见到了。” 　　唐屹眨眨眼：“你要出差吗？” 　　“对，我要去外地参加一场会议，颜医生也一起。” 罗澍说道。 　　唐屹有些好奇：“参加什么会议啊？” 　　罗澍嘴唇动了动，一副不太想说的模样。 　　他的欲言又止引来了唐屹全部注意力，越发想知道，不停追问。 　　罗澍声音压低了：“猫病大会。” 　　唐屹眉毛扭动两下：“噗。” 　　原本笼在心头的阴郁全被一扫而空，他看着罗澍一本正经高深莫测的脸，耳边是从那双薄唇里吐出的：“那可是很正经的会议，严肃点儿。” 　　唐屹笑过，一把抱住罗澍。罗澍看了看四周，让他抱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件外套脏，晚上脱了衣服再抱。” 　　“…… 我觉得这句话怪怪的。” 唐屹抬起头。 　　“错觉。” 罗澍依然顶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健康被留在了医院，但唐屹把唐富贵接了回去，家里消毒做得差不多了，富贵不用再隔离，这次他准备带小猫回去给妈妈看看。 　　临别，唐屹郑重和罗澍说：“我会想你的。” 　　罗澍凑近他耳边：“我会一直都在。” 　　唐屹的笑容让罗澍知道，他没有听懂。 　　宠物医院暂时交给了万医生，还有三个实习生和护士们，王老板表示，有自己坐镇完全没问题。罗澍不置可否地撇嘴，给王老板气得够呛。 　　一大早和罗澍一起去机场的路上，颜青冷不丁调侃一句：“就这么走了，不会舍不得小唐？” 　　罗澍看他一眼，颜青笑道：“别这么看我，你可从来都没遮掩过，瞎子看不见都能听见。” 　　“嗯，不会。” 反正晚上就能见到。罗澍闭上眼假寐，拒绝成为调侃对象。 　　猫病大会是小动物医院会召开的会议，国内外小动物医学专家都会出席，不仅能现场交流猫病研究成果，还会有医疗用品展会。 　　到达当天现场签到，第二天会议才正式开始，罗澍和颜青见到了不少老熟人，一起在外吃了晚饭才回旅店。 　　已经很晚了，时间紧张，罗澍迅速进入浴室洗澡。躺到床上没多久，手机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小唐，他立刻接通。 　　“喂，小唐。”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罗澍喂了一声，通话却被人突然挂断。 　　罗澍眉心蹙起，正准备回拨，电话又打了过来。这次接通后，依然没有人说话。 　　罗澍沉住气：“是小唐吗？” 　　“嗯。” 电话那头传来唐屹的声音，他说，“罗医生，我，我就是来和你说，我很好。” 　　电话再次被挂断，罗澍倏地坐起身回拨过去，却再也没有人接听。 　　他很好？罗澍脑子坏掉了才信！ 第51章 你是小王吧 　　罗澍从没想过，有生之年他还会有被关在笼子里的一天。 　　接到唐屹那个带着不祥之兆的电话后，罗澍没有哪一天比今晚更想早点变成那只名叫唐富贵的小猫咪。但当他感受到困倦袭来，闭上眼再睁开，身边却没有唐屹的身影，而自己正身处一只天蓝色的铁笼内。 　　唐屹在哪儿？他怎么会被关在笼子里？是被唐屹托付给他人，还是出了什么意外？ 　　罗澍伸出爪子去开笼子的锁，最简单的插销，只要拨弄一下就能拉开，只是他还不太会使用爪子进行这种稍微复杂些的动作，金属插销被拨弄出几声响。 　　脚步声越来越近，罗澍收回爪子，退后了些，警惕地看着来人，却惊讶地发现，向着笼子走来的人是——老唐？ 　　老唐手里端着一叠撕碎的鸡胸肉，在上边吹了几口气，拿手背试了试，说：“还烫着呢，还得等一会儿。” 　　他把鸡胸肉放在地上，坐在笼边的小马扎上：“他们两个不在，只有你和我两个看家了，哎。” 　　那声叹息饱含孤寂，老唐抬眼望着窗外的天空，伸展开两条腿，拖鞋在瓷砖上发出 “啪嗒啪嗒” 的声音。他现在整个人的状态，着实像宣传片里孤寂的空巢老人。 　　老唐抬手拍了拍笼子：“对不住了。家里窗户没纱窗，小唐怕你跳窗，只能先委屈你待在笼子里。按说你应该没那么傻，对不对？五六层那么高，你才不会跳呢。” 　　罗澍在笼子里焦躁不安地走动，照顾唐富贵的人是老唐，那说明唐屹已经回到了家里，那他现在在哪儿？ 　　罗澍伸爪子拨着插销，叫了两声，想让老唐放他出来。老唐不太能明白它的意思，胡乱猜测：“你是不是想你的主人啦？小唐今天晚上回不来了。唉，我就说，让他不要回来，他偏要回。这么大个家在这里，又跑不了，早晚不都能见着，那么急做什么？” 　　老唐用手指逗弄笼子里的小猫，语气无奈：“现在好了，你那主人不知道做什么那么着急，在小区门口还差点被车给撞了。” 　　罗澍一听登时心悬了起来，更为着急，扒着笼子站直了。 　　老唐接着说道：“为了躲车把脚给扭了，你奶奶还让他住院呢。我看就不要让他住院，他不是急着回来吗，把他绑在家里的床上，让他哪里都去不了，待个够好了！” 　　嘟囔了些无奈的废话，老唐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过去。他和对方说话的语气，与刚才背地里和小猫吐槽截然不同，俨然一个什么都想操心，但没处使劲的管家公。 　　那似乎是和他妻子的通话，罗澍根据两人的对话，大致判断出唐屹现在的情况。 　　唐屹躲避的时候脚踝扭伤了，被爸爸妈妈送去了第一医院，因为家里还有只小猫要照顾，老唐就先回来了。 　　医院里拍过片子，显示唐屹韧带损伤，好在不需要做手术，医生让打了石膏，刚处理完。在唐妈妈的坚持下，他今晚暂时住在医院，观察两天。 　　崴了脚行动不便，唐妈妈也得在医院看护，家里真就只剩老唐和小猫了。 　　老唐叮嘱道：“别住太久了，占用人家医院病床，只是韧带损伤的话回家里休养就好了。我明天去多买点排骨和大筒骨，以形补形，补充营养。唉，好嘞。啊，小唐要和富贵说话？行，我这就拿电话给它。” 　　老唐开了扩音，转手递到笼子边。听到唐屹的声音，罗澍立刻叫了几声，极力接近电话。 　　“富贵，你在家里要乖一点，我马上就可以回家了，乖。” 　　那边似乎有人提醒声音小点，唐屹便压低了声音：“对不起呀，第一天就让你独自一个在陌生的地方。” 　　罗澍小小喵了一声，不满他对自己的隐瞒，却也对此感到无奈。 　　老唐在边上叫起来：“什么叫独自，不是有我陪着么？它和我可熟了。你在医院就放心吧，你家小猫交给我还能胖两斤呢！” 　　说了两句挂掉电话，老唐把水和食物放进笼子里，和笼子里的小猫说了些有的没的，等到困了，和小猫说声晚安，打了个哈欠关灯回房间。 　　以自己现在这个形态，就算不在笼子里也无法去医院，罗澍只能按捺住心中的焦虑，安静等待天亮。 　　第二天一早，罗澍睁眼就联系了王冰虞。还在睡梦中的王老板被电话闹醒，很是有脾气，听到罗澍说唐屹进了医院，瞬间清醒，忙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现在在第一医院，你帮我去看看他，我现在买最近一班飞机的机票回来。” 罗澍说道。 　　王冰虞把手机夹在颈窝里，穿着裤子：“不至于吧？你这大老远跑去参加会议，还没开始就回来？虽然我知道小唐也很重要，但那只是韧带损伤，韧带损伤啊。” 　　关心则乱他能理解，但起码有个限度，整个猫病大会全程也就三天，回来看小唐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 　　罗澍一愣，冷静下来，自己的确紧张过度了。看了眼昨天拿到手的日程安排表，他说道：“你先帮我去医院看他情况怎么样，比较重要的环节到明天上午就结束了，我明天回来。” 　　“行，交给我。” 王冰虞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挂了电话去洗漱。 　　一切准备妥当，王冰虞肩负罗澍的嘱托驾车前往第一医院，路上捎了个果篮，看望病人怎么能空手去呢。 　　到了医院住院部，王冰虞才想起不知道唐屹住哪间病房，他索性直接翻出唐屹的号码，拨了过去。 　　接到王冰虞的电话，唐屹原本有些莫名，听到是罗澍告诉他自己在医院的事，唐屹脑子都快宕机了。 　　罗医生是怎么知道的！ 　　他真的是神医吗！ 　　唐屹不情不愿地告知了病房号，一大早来送早餐的老唐听说有朋友来看他，自高奋勇要下楼去接，唐屹便让王冰虞在楼下等着。 　　楼下徘徊等候的人不多，老唐一眼就看到了提溜着果篮看手机的王冰虞，热情上前打招呼：“你就是小王吧？” 　　划着手机的王冰虞说话不过脑子，拿起嘴就说：“你还大乌龟呢。” 　　话一出口，王冰虞才反应过来，看着面前目瞪口呆的唐爸爸，欲哭无泪：“我不是那意思，叔叔…… 对，我就是小王吧。” 　　老唐上楼的姿势僵硬无比，王冰虞缓慢的脚步让他们之间的距离隔了至少十阶。 　　王冰虞拨通罗澍电话，压到最低的声音里，带着深刻的绝望：“罗澍，我替你把老丈人得罪了。” 第52章 办法总比困难多 　　病房里的唐屹半躺着，打了石膏的脚被吊了起来，身上穿着病号服，懵懵地看着王冰虞逐步接近。 　　王冰虞站在病床前，深感自己能和唐屹胜利会师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老唐同志倒了杯水来，王冰虞忙不迭接过，借着看向唐屹的姿势避开老唐的视线。 　　那犀利的双眼仿佛两把狙击枪的瞄准器，随时准备给他来那么一下子。他现在极度渴望能有人将他从尴尬的境地挽救出来，假客套的寒暄两句缓解气氛都行。 　　王冰虞眼神疯狂示意：小唐，你倒是说句话啊！ 　　然而唐屹的关注点全在王冰虞为什么能那么快找到这里来。就算昨晚给罗澍打的那通电话是画蛇添足，让他起了疑心，也不至于跟装了雷达似的，一个晚上就精准找到这一家医院呀。 　　罗医生真的太厉害了，唐屹想破了头都想不出来他怎么会知道。虽然罗医生没怎么跟唐屹发脾气、说重话，但这回唐屹很心虚，都不知道等罗澍回来该怎么面对他的质问。 　　因为韧带受伤，脚上的石膏起码得打四周，在此期间还不能乱动，图书馆那边得请长假，这是怎么也瞒不过去的事。 　　唐屹记着罗澍说过的话，有什么事必须告诉他。昨晚电话都已经打了过去，他却犹豫会不会影响罗澍参加会议的心情，最终还是没说实话。 　　罗澍肯定会因为他的撒谎生气。 　　王冰虞眼皮都快抽筋了，唐屹愣是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只能僵硬地扯着嘴角：“小唐，小唐。” 　　唐屹回神看着他：“啊，王老板。” 　　这个时候还王什么老板！王冰虞克制地三十度躬身，双手将果篮递上：“小唐啊，听说你住院了，我特意带了水果来看你。” 　　唐屹顾忌着爸爸在场，不敢说别的，伸出双手去接果篮：“谢谢，辛苦你跑这一趟了。” 　　两人的嘴角带着同样僵硬的弧度，客气的姿势生疏得像是领导前来慰问，拍摄素材照片装模作样摆的造型，两人浑身上下都写着被迫营业四个大字。 　　场面不仅没有得到缓和，反而变得更为尴尬。 　　重要道具果篮被唐屹放到了小桌上，王冰虞双手空空如也，四肢无处安放，唐屹立刻说道：“王老板，你看我也没什么事，你工作那么忙，就不耽误你时间了。等哪天有空了，你再来看我吧。” 　　“不不，你是伤患，你肯定需要好好休息，是我没有提前通知擅自来了，多有打扰。” 王冰虞小幅度点头，转向老唐鞠了一躬，“给叔叔添麻烦了。” 　　老唐鼻腔里重重出了一口气，一副不跟王冰虞计较的语气：“你是小唐的朋友，可以多来看看他。” 　　“是是，我一定多来。” 王冰虞心道，我绝对不会再来了！ 　　王冰虞道了别，往外走，在门口与一个女人擦肩而过，感到有些面熟。他疑惑地回头，见到那女人走到了唐屹床边，他听见唐屹叫她妈妈。 　　带着那股困惑，王冰虞回到了车上，一面发动汽车，一面回想那股熟悉感到底从何而来。 　　他摸出手机，正要给罗澍汇报小唐情况，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激动地按下语音发送键：“卧槽！罗澍，小唐他妈妈……” 　　话说到一半，王冰虞松开手指，没说完的话就那么发了出去。 　　如果罗澍不是玩玩，那早晚会见到的，这回小唐住院，罗澍急着回来看他，王冰虞寻思自己还是别给人家增加心理压力了。 　　“嗨，算了，你还是自己回来看吧。” 　　罗澍会议中场休息时拿出手机，点开听到的就是那么两句莫名其妙的话。 　　一想到王冰虞本身就有点不靠谱，他放弃了追问，确定唐屹没出什么大事就行，其他的回去就知道了。 　　怎么回去现在成了一件难事，罗澍决定了回去时间就拿手机查询各个渠道，不幸的是这段时间已经没有机票了，再迟就得到后天中午。他只能生生熬了一天半，会议第二天中午一散场，罗澍就打车去了机场碰碰运气，或许现场能买到票。 　　老天并没有眷顾他，罗澍等到下午三点，决定不再等下去，当即离开机场，叫车前往火车站。 　　唐屹心里再清楚不过，王冰虞属于先遣部队，罗澍应该不远了。 　　但他第一天没能等到罗澍出现。心里悬着石头让人不安，唐屹按捺不住，对王冰虞旁敲侧击。 　　王冰虞还能不知道他的小心思？嘲笑了几声，说道：“罗澍没买到机票，暂时不能回来教育你了，珍惜剩余的清静时光吧。” 　　挂了电话，唐屹心情复杂。想见到罗澍，又有点怕见到他，这种感觉太折磨人了。 　　但这份折磨并没有持续太久，转天早上唐屹刚醒，就看到了出现在病房门口的人。 　　两人视线对上的那一刻，都有了一种心落回了实处的踏实感。 　　罗澍想：太好了，他状态看起来还不错。 　　唐屹想：罗医生好像没有在生气，这下放心了。 　　爸爸妈妈去买早餐去了，病房里没人注意这边，唐屹小声招呼罗澍坐下：“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没买到机票吗？” 　　“人是活的，办法总比困难多。” 罗澍轻描淡写。 　　他没有买到机票，就买了张硬座，坐了七个小时硬是坐到了家。众所周知，硬座不仅是一种形态，也是一种状态。 　　刚到家就睡着了，好悬是赶了回来。 　　“小唐，又有朋友来看你了吗？” 唐妈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唐屹看着罗澍内心有一瞬紧张，但很快又觉得，他们见面没有什么可紧张的。 　　罗澍回头，看到门口的唐妈妈微愣，下意识站了起来：“梁老师。” 　　听见熟悉的称呼，唐妈妈仔细看了看眼前的人，眼中的神采因恍然大悟变化：“罗澍！是你啊，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 罗澍迟疑两秒，镇定说道，“我和小唐是，很好的朋友。” 　　“是这样的呀。” 唐妈妈笑容和蔼，拿着早餐走到床边放到唐屹手里，让罗澍坐下，“可真巧，你居然和小唐成了朋友！他说的那个很厉害医术很棒，给我们家富贵照顾得特别好的罗医生，原来就是你啊。” 　　她转向摸不清头脑，正一脸懵的唐屹，笑着道：“他以前说过想当兽医，看来已经实现了自己的理想嘛。” 　　唐屹眉毛扭了扭，瞥向罗澍，罗澍也在偷偷看他。 　　罗澍只知道唐屹和唐爸爸长得很像，从来没往别处想过。现在和唐妈妈在一块儿，他不得不承认，他们母子长得也挺像的。 　　对象他妈妈是自己高中班主任该怎么办？急，在线等。 第53章 和想你一样想它 　　其实罗澍有想过王冰虞没说完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猜想，王冰虞或许是想告诉他小唐的妈妈脾气不好相处，也可能是想说小唐的妈妈非常特别。 　　但他万万没想到，小唐的妈妈会是带了他们三年的高中班主任。 　　现在王冰虞在罗澍眼里可靠度已经降为了负数，该说的话不说完，不该说的话却和开了的锅似的咕嘟咕嘟地往外冒。 　　罗澍清早着急赶过来，洗过澡头发只吹了个半干，面对唐屹的父母，下意识担心自己仪容是否周正。 　　他坐在唐屹病床的左边，老唐和唐妈妈在病床右边一坐一立，以唐屹的病床为分界线，双方泾渭分明。 　　向正前方直视看见的是唐妈妈的脸，稍抬眼就能与老唐对视，往下，是唐屹身体正中某部位。罗澍默默调整视线着落点，颇有些无处安放的意味。 　　不合适，哪儿哪儿都不合适。 　　他总不能当着唐屹爸爸妈妈的面，一直盯着唐屹的脸看，那样太明目张胆了。 　　罗澍对唐妈妈介绍自己是唐屹的 “好朋友”，这话说出来违心，他可以无所顾忌地告知所有人自己与唐屹真正的关系，但他不想因为自己给唐屹带来麻烦，只能竭尽所能克制所有会让人瞧出端倪的行为。 　　罗澍最后只是看着唐屹打着石膏吊起来的右脚，此时此刻最合适的话题，只有关心唐屹的病情。 　　“医生怎么说的，需要打多久石膏？” 罗澍问道。 　　“起码四周。” 唐屹语气有些不可思议，“我还不知道，只是扭伤脚居然还需要打石膏的。” 　　在唐屹看来，因为扭伤脚不仅打了石膏还住了院，最重要的是罗澍竟然赶回来看他，这笃实有些小题大做了。虽然医生没让住院，是唐妈妈要求的，但她也是看到打了石膏便觉得一定很严重，担心会有其他问题。 　　“因为你是韧带损伤，石膏固定也起到一个限制活动的目的，可以让韧带长得更好。不要小看脚踝扭伤，如果没有得到正确治疗，以后可能会习惯性崴脚。” 　　罗澍说着，自然而然地将视线转向唐屹，看到他脸上生动的表情，不自觉笑了笑，很快收敛起来，“现在把你的脚吊起来是为了促进血液回流，你回家卧床休息的那段时间，也得把脚垫高。” 　　唐屹听话地点头，罗澍目光稍有偏移，与唐妈妈对视上，她表情自然，看不出什么异样情绪，罗澍却觉得莫名忐忑。 　　吃着妈妈买回来的早餐，唐屹不忘问罗澍吃了没有，要不要一起吃，罗澍摇头拒绝了。 　　一个护士从门外走进来，挨个床位客客气气通知：“请各位家属到外面暂时等候一下，院长一会儿要来查房，请各位家属配合一下，谢谢。” 　　罗澍微愣，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眉头皱起来。病房里的家属都起身到门外等候，罗澍安抚地看了眼唐屹，跟在唐屹父母身后走了出去，全程保持缄默。 　　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从隔壁病房出来，领头的院长目不斜视，昂首从家属中穿过，身后的主任、主治医师以及实习医生紧跟着鱼贯而入。 　　医生们每个病床前停留时间不长，例行询问过后一队人接着去往下一间病房。出来时，走在最前面的院长注意到了罗澍，脚步稍有迟缓，随即马不停蹄移开目光转身走开。 　　家属们回到病房内，罗澍刚坐下，就听唐屹说道：“刚才那个院长也姓罗，你要是愿意做宠物医院的院长，那你们都是罗院长了！” 　　罗澍笑容浅淡：“是嘛。” 　　“不过，你好像不太喜欢听人家叫你罗院长。” 唐屹说着，看向唐妈妈，“医生说我不用住院了，可以回家休养，注意点右脚别用力就行。” 　　他眼巴巴看着唐妈妈，满眼渴望。唐妈妈和老唐对视一眼，那，就出院呗？ 　　出院需要提前一天告知医生，第二天上午办完手续就可以出院了。 　　正好罗澍在，可以帮忙，都不用发话，自觉顶上。 　　他开了车，准时来接唐屹出院。唐妈妈连声道谢，罗澍只道这是自己应该做的。 　　老唐收拾着东西，嘴里不停说着回家好，不用一天几趟跑来跑去，家里照顾更方便。还有小猫唐富贵，可想唐屹了，每天都在到处找他呢。 　　唐屹父母去办理出院手续的过程中，罗澍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副拐杖。唐屹眉毛纠结到一块儿：“还要拄拐？那我岂不是更像瘸子了。” 　　“我背你也行。” 罗澍语气平淡，并不介意。 　　唐屹忙不迭把拐杖夹在腋下：“我自己能行！” 　　住院部人来人往，他可不想在其他人的围观下被罗澍背着。 　　还未掌握拄拐的技巧，唐屹走得很慢，罗澍在一旁耐心搀扶着，好半天才磨蹭下了楼。 　　唐屹和老唐在后排落座，唐妈妈坐在了副驾驶，忽然笑着说道：“你也养了猫吧？座椅上还有猫毛呢，和我们小唐一样，他带着富贵回家的时候，我都吃惊，身上到处都是毛呢。” 　　罗澍喉结滚动，嗯了一声。 　　他车上的毛，和唐屹身上的毛，来自同一只猫。 　　住院的病房在三楼，勉强可以让唐屹自己走，但唐屹家是住了二三十年的老房子，没有电梯还得上五楼，这回唐屹再怎么也不能拒绝了，被罗澍背回了家。 　　唐屹趴在罗澍背上，挨着他的耳朵，小声问：“我是不是很重？” 　　湿暖的气息轻柔喷洒在耳畔，罗澍喉头紧了紧，用与之相同的音量回道：“不重，这么点力气我还是有的。医院里那些狗狗我们每天扛来扛去，得空了就健身，扛个你绰绰有余。” 　　“那就好。” 唐屹放心趴在他的肩膀上，宽阔的肩背令人很有安全感。 　　到了五楼，唐妈妈刚拿出钥匙开门，对门邻居听见声响开了门：“你们一家回来啦？哟，你儿子这脚没事吧，听老唐说是扭着了？” 　　唐妈妈笑着道：“姚婶子啊。是呢，医生说没事，这不刚出院。得在家休养一个多月，正好我们给他做点好吃的补补身体。” 　　“这是你儿子的朋友吧？真好，还给送家来背上楼，多好一小伙子。” 姚婶子看到罗澍眼前一亮。 　　唐妈妈拉开门，双眼看着姚婶子，手上却暗中用力把罗澍往门里推：“这都快到饭点了，我们得去做饭了，您也忙去吧。” 　　话音一落，门关上了。 　　罗澍把唐屹放下，唐妈妈一面换鞋一面解释道：“她见小唐一回，就提一回她那小女儿的事情，罗澍你甭理她。” 　　安排小唐回自己房间，老唐把唐富贵送过去，让他们主宠好好叙叙旧。 　　老唐看了眼罗澍，年轻人么，面对长辈肯定不自在，便让他在唐屹房间里休息，留在这里吃顿中饭。罗澍没有推辞，顺理成章留了下来。 　　躺在床上的唐屹抱着小猫不撒手，罗澍从他身边拿了个抱枕垫在打了石膏的脚下，有些好笑：“就这么想它？” 　　唐屹举起小猫，贴贴小猫鼻子：“当然，和想你一样想它。” 　　这话说得罗澍身心都熨帖了。小猫的夜晚是他，所以他占了想念的四分之三，还是他赢。 　　没多久门外叫吃饭，罗澍扶着唐屹去餐桌边上。桌上鱼虾排骨摆了一桌，不是一会儿能做出来的，看样子他们一大早就开始为这一顿准备了。 　　“都是些家常菜，不比外面大酒店，罗澍你凑合吃点吧。” 唐妈妈端了盘青菜出来，终于忙活完坐下，开动前最后看了整个餐桌一眼，视线落在罗澍面前的碗上，想起了什么。 　　抬起胳膊肘一怼正夹起一筷子红烧肉的老唐，唐妈妈使着眼色说道：“给人家换一个碗，快去。” 　　罗澍暗中观察自己面前的碗，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但既然主人家说要换，或许是这只碗有他们才知道的问题。 　　老唐起身拿着那只碗进了厨房，换了个两倍大的碗出来，米饭满满当当，对罗澍说道：“咱们家不兴喝酒，就多吃点饭，吃完了再去添，管够。在我们家别客气，敞开了吃。” 　　罗澍也没有吃饭喝酒的习惯，谨慎地没有多说什么。在唐屹父母明里暗里的关注下，吃下了那一大碗饭，坚定地婉拒了老唐再来一碗的邀请。 　　等唐屹吃饱了，罗澍也放下筷子，郑重感谢了款待，起身送唐屹回房间。 　　关上房门，罗澍坐下，困惑地问：“我看起来像是很能吃？” 　　唐屹背脊发毛，缓缓望天：“唔，我什么都不知道。” 　　罗澍眯眼，小唐的脸上写满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第54章 最好的老师 　　眼见罗澍满脸狐疑就要来兴师问罪了，唐屹连忙转移话题：“罗医生，你回宠物医院看了没有，那里怎么样了，忙不忙啊，没有你能行吗？” 　　罗澍哪里看不出他那点小心思，不过罗澍本来也没打算和他较真，顺着他的话头说道：“要是没了我就不行，那这家宠物医院干脆就别开了。宠物医院得是一个完整的机构，不应该出现某个人缺席就不能运转的情况。” 　　唐屹揉着怀里的小猫：“说得也对。又麻烦你了，罗医生。不但耽误你的时间，还让你来接我出院。” 　　“那你准备怎么补偿我？” 罗澍半开玩笑地说道。 　　唐屹愣了愣，认真思索，无果，直接问道：“你想要什么补偿？” 　　罗澍沉吟片刻，指了指嘴唇：“亲这里。” 　　唐屹看了眼房门，眼神中透着紧张，罗澍抬抬下巴：“没有说是现在，先欠着，等我有空再找你讨。” 　　唐屹蔫了吧唧缩在枕头上，拿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瞅着罗澍，抿着唇不说话。 　　罗澍轻描淡写：“健康被卓阿姨领养了。” 　　“真的！” 唐屹精神振奋起来，撑着身体坐起来一点，“卓阿姨他们心情好些了吗？” 　　“好多了，有健康在，应该能驱走一些伤感。” 罗澍说道。 　　名叫毛毛的大金毛寿终正寝之后的几日，健康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连带几个其他流浪猫救助者提供的信息，爱君宝宠物医院一起发布了几条领养公告。 　　爱君宝宠物医院的客户范围有限，信息扩散需要一定的时间，健康现在还没到达领养最佳状态，医院计划等到有人看上小猫的时候，健康能养得更结实点。 　　这些公告卓阿姨和陈叔叔在朋友圈看到了，他们注意到夹杂在其中的小健康。 　　他们想起，那只小小的奶牛猫似乎是和毛毛同时期住院的。 　　一只走到了生命尽头的金毛犬，一只尚不足两个月的病危奶牛猫，它们同一时间，在同一家宠物医院接受治疗。 　　毛毛日渐衰弱，健康日渐好转，在卓阿姨看来，更像是象征着一种生命的演替，此消彼长，是处在自然循环里的一段交接。 　　这本身就是一种妙不可言的缘分。 　　卓阿姨看到领养公告的第二天就和陈叔叔一起来了，表达了他们想领养健康的想法。 　　对绝大部分人来说这都是最好的结果。卓阿姨他们是老顾客，大家对彼此有着一定的信任，宠物医院把猫交给他们很放心，也清楚知道之前那个不幸的消息，更希望小猫能给他们带来慰藉。 　　唐屹双眼亮晶晶的：“真好啊，健康也有家了。卓阿姨和陈叔叔那么好，一定会很爱健康的。” 　　罗澍静静看着他，忽然说道：“你的爸爸妈妈也很好，我很喜欢你的家。” 　　“喜欢你可以经常来，爸爸妈妈会很欢迎你的！” 听到罗澍说爸爸妈妈很好，唐屹格外高兴。 　　比听到健康有家了，还要高兴那么一点。 　　“那天你叫我妈妈梁老师，你以前是她的学生吗？” 唐屹问道。 　　唐屹提起那件事，罗澍只是笑笑：“你直接问她不就好了。” 　　“我比较想听你说。” 唐屹侧过身，“以前我的老师什么样的都有，但是我从不知道我妈妈当老师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一定和在家里很不一样。” 　　罗澍认真地回忆，摇摇头：“好像也没有很大的不同，在我的记忆里，梁老师是我见过最好的老师。” 　　“哇——” 唐屹很捧场地感叹起来，罗澍忍不住拨弄两下他前额的发，忍俊不禁。 　　“梁老师不是很严肃的人，尊重每一个人，和学生相处没有架子，但有分寸感，不会走得太近。那双眼睛让人觉得她能洞悉一切，从来都是看破不说破，睿智理性，并有超强的职业素养——我印象中的梁老师就是这样。” 　　罗澍极少对大学之前的老师有这么高的评价，毕竟这一阶段的课业内容深度根本谈不上专业造诣，那么人格魅力成了重点之一。能遇到这样一位好老师是幸运的，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没有遇到过。 　　“我懂。” 唐屹表情肃然起敬，缓缓点头，“我做错事、说谎的时候，她好像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瞒不了她。” 　　“最重要的是，” 罗澍注视着唐屹，“三年间她给了我很多支持与理解，在人生的其中一个转折点给了我正确的指引。” 　　那对于罗澍一定是有着非凡的意义，唐屹听得认真，从他的语气与表情中可以感受得到，他很尊敬这位老师。 　　“她一直陪伴我们到考试结束，但是最后一天照毕业照，她缺席了。” 罗澍面容沉寂下来。 　　“那张大合照上的梁老师是后期贴图上去的，假得像是拙劣的灵异照片。” 他意味不明地笑笑，撇撇嘴。 　　虽然不知道罗澍过往经历过什么，但说起这件事散发的落寞唐屹毫无阻碍地接收到了，他张开双臂，对罗澍说道：“来，抱抱。” 　　罗澍深吸一口气，倾身抱上去。 　　如果没有遇到小唐，或许，他可能再也不会见到梁老师。 　　但，高中班主任是小唐的妈妈还是挺让人费解的。 　　对梁老师的尊敬，以及对她智商的尊重，让罗澍怀疑自己到底能瞒多久。 　　对一个人的喜欢是掩饰不了的，指望小唐伪装得滴水不漏更是异想天开。 　　那么他只能换一种思路。小唐的父母早晚会看出来，处置权在他们手中，只希望能慢一点，再慢一点。留出足够的时间，让他们慢慢接受。 　　罗澍一点儿也不希望唐屹因为这件事和父母有任何不愉快，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先放在一边，仅此而已。 　　之后的一段时间，唐屹知道罗澍是真的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他每天都会来待一会儿，不一定留下吃饭，主要是来照顾伤员。 　　受了伤的脚不能着力，但需要每天按摩石膏边缘和受压迫皮肤，促进局部血液循环，还有身体其他关节得适量活动。 　　罗澍每天帮唐屹按摩，唐屹父母旁观学习了几次，其他时间就由他们来。 　　休养一段时间，罗澍看唐屹恢复情况很好，可以下地走动了，只要天气不错，他会背唐屹下楼，晒晒太阳，扶着他在小区里走一走。 　　脚受伤需要静养，但也不能一直待在家里，得出来活动活动，呼吸新鲜空气。 　　唐屹走不动，罗澍就背着他转。 　　唐屹在他背上不自在，忍不住拍他的肩膀：“我们回去吧，这样你会很累的。” 　　“一点儿不累。” 罗澍说。 　　“其他人都看着呢，我还是自己走吧。” 唐屹有些不好意思。 　　“那他们应该也看到了，你是伤患。” 　　罗澍不为所动，坚持背着他转了一会儿，然后再放下来让他走，看着时间到点了背回楼上。 　　老小区里住的都是些叔伯阿姨，上了年纪也爱在外面走动，一两周后，几乎全小区都知道老唐家儿子有个每天带他散步的好朋友，这份情谊简直感天动地。 　　这天罗澍早早回去了，吃过晚饭唐屹留在家里，唐妈妈和老唐两人结伴下去散步。 　　正在小区花圃里走着，远远的，姚婶子看见唐妈妈，溜溜达达走近了：“梁老师，散步呢。” 　　“是啊，您不也是嘛。” 唐妈妈笑着道。 　　“那小罗呢？” 　　唐妈妈道：“回去啦，人家也得回家的呀。” 　　姚婶子问：“家里老婆等着？” 　　唐妈妈一笑：“没有，人家还没结婚呢。” 　　“我这人说话直，你不爱听当我没说。” 姚婶子眼睛四周瞟了瞟，老唐落在五步开外，应该听不见。 　　她凑近了些，小声道，“小罗对你家小唐也太好了吧，俩人亲近得可不像一般朋友，哪儿有天天上门来的？我看…… 我看，你是不是得注意点他们，关系可别是那样的。” 　　唐妈妈停下脚步，笑容一如既往：“哦，你要说的就这个呀。小罗就是小唐男朋友啊，怎么样，是不是长得又高又帅，还对小唐特别好，就跟你想给你家孩子找的那种一样？” 　　看着姚婶子张着嘴合不起来，唐妈妈笑容更深，保持步调，往前走去。 第55章 我没有想过分开 　　要海星【乞讨也乞讨得理直气壮 　　原以为这样说能得个清静，姚婶子落后一步又立刻跟上来，上赶着说些有的没的。 　　“我可是好心提醒你呀，那小罗再好，你们老唐家不就小唐一个儿子？到时候娶不到媳妇，小心连个孙子都抱不上。” 　　唐妈妈掩去眼中的不耐烦：“抱不上就抱不上呗，我哪里操得了那么多心。他自己过得好，我就高兴了。” 　　姚婶子一副听到了猪上树的表情：“瞧你说的！他要是不生孩子，你们老唐家不就绝了后了？” 　　“少我们一家也没差，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活人。” 唐妈妈语气克制，乜斜着眼看向姚婶子，“你们家大女儿不生了三个孩子吗，就当是把我们的份给生了吧。” 　　姚婶子不乐意了：“这叫什么话？我们家生几个孩子，和你们家可没有半点关系！” 　　“那我们家就算一个都不生，和你也没有半点关系啊。” 唐妈妈面上带着笑，语气不见得多冷硬，态度却堪比坚石。 　　姚婶子被堵得无话可说，瞥她一眼，脚步一转换个方向走开了。 　　“你们俩聊什么呢？” 赶上来的老唐问。 　　唐妈妈说道：“没什么，钥匙找着了吗？” 　　老唐拍了拍挂在裤腰上的钥匙串：“找着了，掉地上居然没声，害我一顿好找。” 　　“那咱们回吧。晚上给富贵煮点鸡肝，我昨天喂了，它可爱吃了。” 唐妈妈若无其事往回走。 　　老唐说了声好，两人肩并着肩，步伐一致。 　　上了楼，唐妈妈率先嗅到一股这些天熟悉的味道，叫道：“老唐，快，快去把猫屎铲了！” 　　老唐忙不迭换鞋，寻找猫屎所在地。 　　还没带唐富贵回来唐屹就提前预警了，富贵不会用猫砂，可能会弄脏家里。两位长辈并未多想，当场应下来。 　　老唐在唐屹租的屋子里还帮着收拾了一回，唐妈妈是万没有想到，猫屎能有那么…… 刺激。她又去买了个猫砂盆放家里，虽然富贵现在不会，说不准哪一天就开窍了呢？ 　　这是养小动物所必要做出的交换，享受它们的可爱、治愈的同时，也要给它们喂食铲屎。 　　老唐睁大双眼满地搜寻，难得有机会嘲笑妻子，儿子小时候换尿布不也是这样？整个就是移动的毒气弹，不管换多少次都不可能习惯那种味道，全凭血缘关系支撑下来。 　　“哦，那会儿你忙着学校工作呢，这些都是我干的。” 老唐哈哈笑了两声。 　　唐妈妈神色微凝，转身去了唐屹的房里。 　　房间里唐屹正抱着手机，和小猫唐富贵一起看南极企鹅，听见开门声，点击屏幕将视频暂停。 　　唐妈妈抬手在富贵头顶揉了揉：“小家伙还挺聪明，还知道不在你房间里拉。” 　　唐屹嘿嘿地笑，面色赧然。 　　“小唐。” 唐妈妈神色稍正经了些，见儿子看来，说道，“你喜欢的人，是罗澍吧。” 　　唐屹不说话，双眼睁得圆圆的，和身边的唐富贵有的一拼。 　　唐妈妈嗓音轻柔：“哪有普通朋友自己班都不上了，专程来照顾你啊。” 　　唐屹小声解释：“他是自己做老板的，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不会扣工资。” 　　“你对他了解得多吗？” 唐妈妈问。 　　唐屹迟疑地摇摇头，又说道：“可是，你最开始问的，不是喜不喜欢他吗？” 　　唐妈妈放松了神色，像是母子间的一次普通闲谈：“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们会在一起多久？” 　　唐屹又是摇头，眉目间满是困惑：“我没有想过分开。” 　　“所以呀，” 唐妈妈语带笑意，不带半点苛责质询，“所以你得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也得考虑更多的事情。喜欢是很简单的事，在一起却不是。” 　　唐屹不太理解：“但你和爸爸，不就很好吗？” 　　“可是，并不是所有家庭都和我们家一样好呀。我们可以走到现在，也并不仅仅靠喜欢。” 唐妈妈把小猫抱到怀里，“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在一起会有摩擦、有矛盾，那需要两个人一起努力，才能维持下去。” 　　唐屹看着小猫，若有所悟：“好像是这样。富贵的前主人就是个糟糕的人，他对他的女朋友太坏了。我肯定不会那样，我得对喜欢的人很好，就像爸爸对你一样好。” 　　唐妈妈眨眨眼，张嘴欲言，一瞬间有种忘词的空白感。想了想，笑笑，算了，他这样也挺好的。 　　“惊天大消息！” 　　老唐一把推开唐屹房间的门，面容激动，大张的嗓门几乎能看到深处晃荡的小舌头：“惊天大消息！富贵会用猫砂啦！” 　　唐屹从床上爬起来，拄着拐也要去猫砂盆边看上一眼。 　　一家三口守在猫砂盆边，团团围住被敷衍地盖住一个小角的猫屎，见证了这历史性的一刻！ 　　第一发现者老唐表示，他压根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刻，刚才循着味在猫砂盆边绕了两遍，都没找到源头，好半天才看到猫屎就在猫砂盆最显眼的正中央。 　　全家人轮番对唐富贵进行了夸奖，开了个猫罐头给了根猫条以资鼓励。 　　唐屹回到房间里，第一时间想到给罗澍报告这个喜讯，点开对话框发了两条语音消息。 　　这个时间点不知道罗澍是不是回宠物医院了，唐屹呆呆盯着屏幕，过了一会儿便收到了一条回复。 　　树一棵：以后你可以少擦几次地板了。 　　糖一颗：其实擦一擦地板也没有关系，不麻烦。 　　树一棵：我还在医院，准备开车回去了。 　　糖一颗：好，路上小心，回去早点休息。 　　树一棵：嗯，你也早点休息。 　　唐屹重新打开视频页面，和小猫依偎在一起继续看毛绒绒的企鹅。 　　他这些天休息得太充足，晚上反而有些睡不着。到了时间关掉手机和灯，闭眼躺着，片刻后唐屹睁开眼，眼中没有半分睡意。 　　虽然知道罗澍这个时间不会回消息，但要唐屹想和他说点什么。 　　暗夜里静悄悄，唐屹压低声音，说了些悄悄话发过去。 　　没什么实际内容，诸如为什么石膏要打那么久、什么时候能好、打了石膏的腿有点痒，是不是正在长好？想带富贵去看桃子，它们俩好长时间没见了之类的话。 　　他发出了今晚最后一句：明明你今天来了，但我还是感觉我们像是有时间没见了，真奇怪。有点想你。 　　然后关掉手机，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睡觉。 　　罗澍趴在边上听完了全程，注视的目光柔和，低头在他颈间蹭了蹭。 　　那些悄悄话罗澍现场听了一遍，白天没事就点开反复听。 　　掐着点去唐屹家陪他活动了两个小时，罗澍留下吃了晚饭。吃完帮忙将桌上的碗筷收拾了，他道别准备离开，唐妈妈跟着起身，说道：“我送送你吧。” 　　罗澍看向唐妈妈，点头说了声好。 　　他知道，她是有话要对他说。 第56章 家人 　　唐屹被送回了房间，那对师生正要往外走，老唐闻声而动：“我也去。” 　　唐妈妈定定看着他，语气温柔：“你要去哪儿？” 　　老唐面不更色，原地向右转，向厨房走去：“我去洗碗。” 　　收回视线，唐妈妈对罗澍说了声走吧。罗澍看了眼唐屹的房门，回头与她通透的双眼对视上，两人默契地什么都没说，相继出了门。 　　楼道宽度可供两人并肩行走，罗澍落在唐妈妈身后两阶，许是这个位置不太方便说话，下楼的过程中也是沉默的。 　　走出楼道，两人保持着一前一后的距离，脚步放缓了许多。 　　“其实，我还挺惊讶的。” 　　罗澍抬眼看着前方的后脑，唐妈妈的声音听起来依然温柔。 　　她的嘴角应当是带着笑的，但那并不能代表什么，罗澍清楚记得这位班主任超强的情绪控制能力。即便她不会轻易发火，对待犯错的学生也能心平气和地教育，从她的表现很难揣测真实想法，可哪有人会没有脾气？ 　　时隔这么多年，他仍旧对此印象深刻，切切实实相处过的三年在人生中不是那么容易忽视的，那唐妈妈对他的印象还有多少呢？ 　　那些过往的印象，是否已经让唐妈妈在心中有了定论，这由她主动发起的谈话，会不会是她要给出的最终判决？ 　　罗澍停下脚步，等待下文。 　　唐妈妈也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如罗澍所想的那样，她的确是笑着的：“小唐之前告诉我们他喜欢的是男生，我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你。” 　　之前…… 就已经告诉他们了？罗澍眼神微变，所以他们早就已经猜到了，而他还每天打着好朋友的旗号上唐屹家来，自以为掩饰得很好？ 　　罗澍硬着头皮站在唐妈妈面前，个子高大的成年人仿佛一下回到了高中时代，面对不怒自威的班主任，自动矮了一截。 　　尴尬归尴尬，罗澍思绪清晰，这样的心照不宣是不是代表他们对这种关系并不排斥，对他本人——至少不会是厌恶？ 　　“我记得，那会儿全班你是年纪最小的，只有十四岁。我看到班上有个那么小的，还担心了好一阵，没想到你倒是最省心的学生，还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 　　最让人省心的地方是罗澍从不惹是生非，同时这也是最让人担忧的地方。 　　他似乎没有朋友，除了开学第一个同桌能和他说上几句话，之后的三年里在他的强烈要求下，没有换过同桌。理由是他没有多余时间和另一个人再重新熟悉，他需要专心学习。 　　当年那个聪明到孤僻的孩子，现在看起来好多了。 　　唐妈妈笑起来，再次开口时，声音放得更为柔缓：“小唐就和你不一样，他经常都是倒数第一名的。” 　　罗澍只是静静听着，从她的话里捕捉有关唐屹的信息。 　　“他是不是和大多数人都不太一样？” 唐妈妈的笑容变得勉强，凝视着罗澍的目光却坚定。 　　罗澍微微皱眉：“在我看来，唐屹和常人无异。” 　　“是吗。” 唐妈妈笑笑，“小唐出生后发育迟缓，三岁多才发现他说话都磕磕绊绊，之后经过漫长的治疗与训练才渐渐好转。他虽然长大了，但在我眼里好像没有长大，小唐永远都需要我们的保护。” 　　她说得云淡风轻，像是十多年的艰苦治疗也不过如此，所有困难都被一语略过，不以此博同情，也不为此骄傲。 　　罗澍片刻震惊后，慢慢归于平静。唐屹父母所付出的努力，都是希望他成为一个常人，不再受到异样的眼光，即便是怜悯也多余。 　　“父母总归是关爱子女的。” 罗澍说出这句话，觉得有些别扭。 　　这话放在唐屹家里合适，于罗澍自身却显得干瘪。 　　唐妈妈话锋一转：“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三年的家长会我都没有见过你的父母。你和我说，你父母没有空，有什么事跟你说就行。我那时就想，这小子也太早熟了——你和父母的关系，还没有缓和吗？” 　　她忽然一反之前的委婉，干脆利落地直击靶心，甚至让罗澍有些猝不及防。他望着面前的唐妈妈，半晌，没能说出一句话。 　　在罗澍的整个成长过程中，父母忙于工作长期处于缺席状态，少有的交流全部是表达对他的要求，仿佛是在对属下发号施令。 　　他与父母的关系不仅仅是生疏而已，内心的抵触在青少年时期达到了峰值，提到父母他就会本能地抗拒。 　　那三年中，给予他最多帮助的长辈，就是眼前的唐妈妈。 　　她绝不会流露出半点可怜的姿态，一切都自然而然，润物细无声般从各方面照顾他。罗澍的想法她都会试着去理解，帮他分析。 　　甚至那个当初是因为逆反心理，而现在看来至关重要的决定，也是在唐妈妈的支持下做出的。 　　父母虽然没能给予太多温情，家庭的氛围却让罗澍自小对医学有着浓厚的兴趣。 　　但父亲重复了无数次对他的指示，他以后必须成为一名医生，罗澍的内心矛盾到了极致。明明是他所热爱的东西，却因此心中生出了抗拒。 　　如果不是唐妈妈说会尊重他的想法，给出了折中的建议，罗澍或许不会那么坚定地选择动物医学专业，如今也就不会成为一名兽医。 　　他与父母之间那道隔阂延续至今，没有任何人有缓解的意思。 　　“父亲很不满我擅自决定专业，他思想比较老旧，认为兽医不如人医，不过他的想法对我影响不大，我很喜欢这个专业。我的父母将一生都投入到了工作中，我们彼此互不干扰，仅此而已。” 　　罗澍斟酌着语句，回答完也没有放松的感觉。 　　最不愿提起的地方，被精准地点中，罗澍再怎么也该明白唐妈妈的意思了。 　　看到罗澍眼神黯淡下来，唐妈妈轻叹一声：“我没有任何干涉你和小唐的意思。我只是需要你明白，我不想让小唐受到伤害。在一起不仅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小唐都知道，你应该更清楚。” 　　是的，唐屹比罗澍认知中的还要更勇敢、更坦诚，他对家人、爱人、朋友，都是真诚以待。 　　“小唐跟我说，他没有想过和你分开，我也相信他做了和你长久在一起的准备。你呢？如果因为你的缘故，可能会给小唐带来伤害，你喜欢他的话，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吗？” 　　唐妈妈将问题抛给了罗澍，作为这次对话的结尾， 　　罗澍沉默良久，向楼上看去，他看到唐屹站在窗前，伏在窗台上，正向着这边张望。两人对视上，唐屹笑容灿烂，用力挥了挥手。 　　抬起的手迟疑一瞬，罗澍很快重新坚定，挥手回应了唐屹。 　　他转头对唐妈妈说道：“我知道了，梁老师。我可能有几天不能来了，请帮我转告小唐，等我把事情处理好，我会再来拜访。这些天带小唐活动，就要麻烦您和叔叔了。” 　　“这不本来就应该是我们该做的事情吗？” 唐妈妈笑着道。 　　把罗澍送到停车处，唐妈妈回到家中，唐屹拄着拐杖单脚跳出来，疑问就写在了脸上。 　　唐妈妈低头换鞋：“罗澍刚才告诉我说他有要事，接下来几天不能来咱们家了。” 　　“这样啊。” 唐屹没有怀疑，拄着拐回去了。 　　罗澍本来就很忙，天天来他还担心耽误罗澍的时间，这样他反倒更安心。 　　罗澍一走，新拜访者紧跟着也来了。 　　出差大半个月的叶雨微刚回来就听说唐屹脚上打了石膏的事，放下行李火急火燎地冲了过来。知道只是崴了脚，才放心坐下喝了口水。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就算我不在，我也可以让人开车去医院接你们呀。” 叶雨微放下水杯轻拍桌面。 　　唐屹说道：“不用麻烦你了，是罗医生开车去接我们回来的。” 　　“罗澍？你先前不是说他车被砸坏了还没修好吗？” 叶雨微满脸困惑。 　　“唔，他有两辆车。” 唐屹小声解释。 　　“两辆车换着开?” 叶雨微怪叫一声，“这么有钱的吗？还是说他家里是做什么的？” 　　唐屹摇头：“我不知道。” 　　“不对啊！” 叶雨微又是一声怪叫，叫完小心看了眼房门外，压低声音，“他来接你？你们怎么敢那么明目张胆，被叔叔阿姨看出来了怎么办？” 　　“啊？不能让爸爸妈妈知道吗？” 唐屹不知所措，“但是，我已经告诉他们了啊。” 　　“……” 叶雨微无语，这一波是她格局小了，“叔叔阿姨的反应怎么样？” 　　唐屹想了想，总结了一下谈话内容，提取核心观点：“妈妈说两个人在一起，需要共同努力才能维持长久。” 　　都想到要长久在一起了？叶雨微眉毛纠结到一起：“那叔叔怎么说？” 　　唐屹：“唔……” 　　老唐说，只要不是王冰虞，谁都行。 第57章 罗院长 　　自从那天唐妈妈送罗澍下楼之后，唐屹再也没有见到过他。手机给他发消息虽然会回复，但每一条回复都很简短，唐屹尽量不去打扰。 　　唐屹在家里待了三周，在家静养闲得身上快长蘑菇了，每天除了看书没什么正经事干。时间阶段性过得飞快，只在想起罗澍的时候，才觉得时间流逝的速度慢了下来。 　　宠物医院的工作肯定很忙，唐屹再怎么闲得无聊，也知道不该找罗澍，那无疑是给罗澍增加麻烦。 　　他就一个人静静在家待着，和他的小猫一起。 　　回到家的小猫似乎没有那么好学了。老唐放了台电脑在唐屹房间里，给他消磨时间用，唐屹像往常一样，打开文件让唐富贵看，但小猫看也不看电脑一眼，跳到床上，趴下，双眼直勾勾看着他。 　　“不看了吗？” 唐屹合上电脑，把自己从电脑椅上挪到床边，“想睡觉了？” 　　床上的猫喵了一声，头靠在枕头上。唐屹先把沉重的腿抬起放在床尾的垫子上，然后躺在小猫旁边，盯着小猫看了会儿，忍不住摸摸它的头和下巴，把它抱在怀里。 　　唐富贵与刚捡到时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那时谨慎躲避他人的小猫，现在可以肆无忌惮地在人的身边撒娇。它不仅晚上不跑酷了，睡觉还得挨着唐屹。 　　罗医生说，虽然猫咪是晨昏性动物，但有些小猫咪养的时间长了，作息时间就会和主人同步，主人和小猫咪可以一起睡觉、一起起床。 　　同时他也补充，遇到这样贴心的小猫咪就偷着乐吧，毕竟还有一部分小猫咪可是会凌晨四点化身 “猫咪闹钟”，不叫醒主人不罢休的。 　　还好，唐屹很庆幸，他的唐富贵是贴心小猫咪。 　　“不知道罗医生睡没有。” 唐屹说。 　　处在猫身体里的罗澍直直看着他，这是仅有的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刻，也是他这几天最放松的时候。 　　唐屹手里捻着一小撮猫毛：“希望他已经睡了，他的工作太累了，早点休息第二天才有精力继续。” 　　猫毛在食指与拇指间捻成了一绺，他揪了揪，接着说道：“太累就会免疫力下降，那样容易生病。是这样没错吧？” 　　“喵。” 　　对，罗澍说。 　　“好想快点好，那样就不需要等罗医生来看我，我就能去找他了。” 唐屹在猫毛上胡乱摸了好几把，然后给它一点一点捋顺，“嗯，我也得好好休息，休息好了身体也会恢复得越好。” 　　他抬手关了灯，盖好薄被闭上眼。 　　屋外微弱的光从未被完全拉起的窗帘间透进来，猫眼在黑夜里像两颗绿色小灯泡，隔一段时间忽闪一下，片刻后，彻底熄灭。 　　接替罗澍陪唐屹下楼锻炼的人是叶雨微，她下了班就开车过来，吃晚饭后，唐妈妈和老唐散步，叶雨微扶着唐屹，为此她特地带了双平底鞋在车上换。 　　叶雨微所在的公司对仪容有要求，上班至少得化淡妆，职业风衣着要配中高跟，下班换上平底鞋对她来说简直是劳苦人民得到了解放。 　　唐屹走得慢，两人没一会儿就落在了后边，两位长辈向来是有自知之明的，不会在小辈眼前招人嫌，保持步调自顾自往前走。 　　“哎，你和罗医生没事吧？” 叶雨微小声问道。 　　唐屹感到莫名，见他一脸迷茫，叶雨微犹犹豫豫：“我前天带柠檬茶去宠物医院了，它有点拉肚子，颜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罗医生好像好些天都没去医院了，有来过这里吗？” 　　唐屹眨眨眼，笑着摇头：“没有，不过他肯定有自己的事要忙，总不可能一个人只有工作啊。” 　　叶雨微耸耸肩，行吧，唐屹这么想就这么地吧。 　　一周后唐屹去医院复诊，按照之前医生的规划，这次复诊应该能拆石膏了。 　　到达医院见到了医生，他安排唐屹先去拍了片，两个小时后片子出来拿来给他看，如果没什么问题，就能接着进行下一步。 　　等待片子出来的过程中，唐屹就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偶尔看一会儿手机，偶尔抬头看着形形色色的病人。 　　从医院到家路程起码四十分钟往上，两个小时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一来一回就耗了不少时间，估摸着就是着家喝口水又得接着赶回来，还是别费那劲了。 　　人医院和宠物医院似乎没什么很大不同，也是叫到号了，病人家属就陪着病人去诊疗室见医生。哦，也有独自前来的病人，小动物就不行了，它们没法自己去看病。 　　唐屹觉得，大概率是因为小动物们自己付不了钱。 　　过了半小时不到，老唐有些坐不住了。干等两个小时那多难受，小唐打着石膏在医院里不方便乱走，他可以啊！ 　　反正小唐这么大个人了，而且医院到处是监控，人铁定丢不了。老唐让唐屹在这儿坐着，给他买瓶水，自己背着手到医院周边溜达去了。 　　唐屹拿着那瓶水，看了一会儿周围，低头研究起瓶身包装纸上的字来。 　　不知过了多久，唐屹抬头，不远处有个人正看着这个方向，身上还穿着白大褂，似乎是医院里的医生。 　　有点眼熟。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唐屹终于认出了那个人，他是那天查房的罗院长！ 　　“罗院长，您好。” 唐屹犹豫再三，还是主动打了招呼。 　　罗院长有些惊讶：“你认识我？” 　　唐屹不好意思地笑笑，心里对自己贸然打招呼生出些许懊悔，他本就不擅长交际，明知对方身份还主动攀谈的行为似乎不太好。他小声回道：“可能您不记得我了，我四周前在这里住过院，您和其他医生一起来查过房。” 　　罗院长走到他身边坐下：“我以为只是见了一面而已，你应该不会记得。” 　　“因为我…… 我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他也是医生，不过他医的是小动物。他和你一样姓罗，本来应该是他们宠物医院的院长，但他好像不喜欢罗院长这个称呼，我听到您是罗院长的时候，多留意了点。” 　　唐屹说着，瞟了眼身旁的罗院长，惊觉自己失言，竟然在罗院长面前说别人不喜欢 “罗院长” 这个称呼。 　　罗院长没有在意那些小细节，面容缓和：“你那个朋友很有个性。” 　　难得能和其他人说起罗澍，唐屹精神稍稍振奋了些：“罗医生医术很好，治好了很多小动物，人也很好。” 　　“看起来，你很喜欢这个朋友？” 罗院长忽然问道。 　　他像是不知道这句话有歧义，那张坦然面孔看起来像刚才问的只是一句普通的话，没有任何别的意思。 　　他坦然，唐屹更坦荡，大大方方在一个 “陌生人” 面前承认：“对啊，我是很喜欢他。” 　　在唐屹眼中，这不是需要向任何人保密的事情。况且罗院长和他又不熟，也不认识罗澍，知道又能怎么样？ 　　淡淡笑了笑，罗院长换了个话题，问起他的脚来：“复查结果出来了吗？” 　　唐屹摇头：“片子还没拿到，应该快了。” 他低头看了眼时间，“我觉得恢复得很好，今天一定可以拆石膏。” 　　“拆了石膏也不要过度使用受伤的脚，避免跑跳之类的动作，” 罗院长努努嘴，示意他手边的拐杖，“最好再拄半个月到一个月的拐。一定要注意点，千万不要伤上加伤了。” 　　“谢谢，我一定会注意的。” 唐屹忙不迭点头。 　　“有什么问题及时跟医生反馈，祝你早日康复。” 　　罗院长走了没一会儿，老唐回来了。 　　唐屹和他说了刚才的事，老唐哟一声：“这院长蛮称职的嘛，还会亲自到一线来关怀病人。” 　　唐屹颇为认同：“没错，罗院长真是个好人啊。” 　　老唐没接话，他突然对刚才离开唐屹出去走动的行为感到一阵后怕，小唐这模样会不会丢还真说不准！ 　　十分钟后片子出来了，医生看过之后，确定唐屹今天就可以拆石膏。 　　取掉石膏的唐屹觉得自己身上卸掉了很重的负担，简直身轻如燕。如果不是谨记罗院长和医生的叮嘱，他非得要原地蹦上两蹦庆祝一下，离开医院和医生说再见的语气格外兴奋。 　　同样的，这个好消息他要第一时间告诉罗澍。 　　公立医院正常下班时间是四点半，罗院长破天荒地没有下班后留在医院，而是回了家。他长长叹了口气，对接下来充满未知。 　　因为家中，还有另一个破天荒出现的人。 　　罗澍从那天和唐妈妈分别，思考了两天，决定回家和父母摊牌。唐屹可以坦诚地和父母说出来，他没有任何借口逃避这个问题。 　　要么解决隐患，要么放弃唐屹，趁着唐屹还没有陷太深，及时止损，绝无不清不楚蒙混下去的可能，这是唐妈妈那天所传达的信息。 　　她很清楚，如果唐屹和罗澍继续下去，一旦罗澍的父母得知，同意倒罢了，可他们要是激烈地反对，对唐屹的伤害无疑是最大的。 　　这点罗澍心里明白，所以他不会对唐妈妈的话有任何异议。 　　罗澍回到家的第一天，还未与许久未见的父母缓和气氛，便在餐桌上直说了。 　　但父亲只是沉默地吃完晚饭，换鞋出了门。母亲乍一听到那些话，惊慌失措，想对他说什么，却迟迟开不了口，如坐针毡地在客厅里和他硬熬了一会儿，说了声她回实验室，离开了家。 　　没有得到确切答案，罗澍不会放弃。他公私分明，不会去工作场合干扰秩序，不知道父母什么时候回来，就在家里一直等着，连宠物医院也没去。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罗澍看了眼来电显示，接通电话：“喂。” 　　王冰虞的声音高亢：“喂，罗澍，还活着吗？” 　　“现在是鬼在接你电话？” 罗澍从这一秒开始想挂电话。 　　王冰虞道：“你爸没把你怎么着？” 　　罗澍沉默几秒：“没有，他什么都没说。” 　　“不应该啊。” 王冰虞摸着下巴，“在我的想象中，罗叔叔面对你这个逆子应该怒发冲冠，怒不可遏，怒抽七匹狼。不过你比较扛打，七匹狼应该不够，又来了七匹，一共十四匹……” 　　罗澍挂了电话，并把那个号码拖入黑名单。 第58章 亲家见面会 　　刚放下手机，大门处传来了指纹开锁的声音，罗澍不由自主坐直了。 　　大门打开，走进来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短发女人，长期没什么表情的面容鲜有皱纹，令她整体看来比同龄人年轻一些。 　　“妈。” 罗澍的身体微不可查地放松了一点。 　　罗妈妈手里提着刚买回来的菜，面对儿子手心里悄然冒出一点汗，拎袋子的手紧了紧。 　　她换上拖鞋往屋里走：“家里请的阿姨今天身体不舒服，来不了，我随便买了点菜，将就着吃点吧。” 　　老实说，她对做饭这件事完全不在行，实验室里的器皿她可以如数家珍，但家里的厨具她都不一定能认全。 　　无论是结婚前后，罗妈妈都没做过几顿饭，不是在研究所食堂里解决，就是由家里的保姆掌勺。买菜回来的路上，她还现场搜索了这些菜应该要切成什么形状。 　　罗澍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家吃过饭了。 　　要是做得不好吃怎么办？要不还是出去吃吧，再不然点个外卖？可儿子难得回来，怎么也不该连顿家里的热饭都吃不上。罗妈妈纠结万分，新型药物的研发都没有这么难。 　　“我来帮你。” 罗澍站起身，罗妈妈条件反射地说了声不用，然后悻悻点头。 　　罗澍会做饭，虽然平时不怎么做，毕竟独身一人，随便就能解决了。做饭半小时，吃饭十分钟，与其将时间花在做饭洗碗上，他宁愿用这部分时间看资料。 　　到了厨房，逐渐变成罗澍洗菜切菜准备一切，罗妈妈站在边上无处插手。最后她出了厨房，坐在椅子上远远看着厨房里的罗澍，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外面再次传来开门声，罗澍敏锐地捕捉到了，手上的动作迟疑片刻，锅里的绿叶菜瞬间变了颜色。他连忙停火，把菜倒进盘子里。 　　罗妈妈帮着把菜端上桌，一家三口，三菜一汤，足够了。 　　罗澍看着站在洗手台前的人，镜子映出罗院长的面孔，两人的视线短暂交集，然后错开。 　　餐桌上没人说话，罗澍吃饭的速度比往常慢了很多。自己做的饭菜怎么吃都是那个味，罗妈妈却笑得欣慰，她吃到了儿子亲手做的饭。 　　“味道真不错，对吧？” 罗妈妈看向罗院长，对方抬眼看她，敷衍地点了下头，幅度小得连打个喷嚏都比它明显。 　　越是这种时刻，对比越是鲜明。不仅是罗澍与父母间的关系不算融洽，在他的父母面前，相敬如宾这个词都显得温情脉脉。 　　三个人，处在三个独立的世界，从很久以前就是如此，没有人打破这样的隔阂。 　　但因为唐屹，罗澍别无选择地踏出了这一步。 　　罗澍开口道：“之前和你们说的事情……” 　　“我管不了你，随你的便。” 罗院长双眼只盯着眼前的饭碗。 　　那么长时间不回来，回来就说他找到了想共度一生的人，才认识多久，就说出这样的话？罗院长对那些话嗤之以鼻。 　　白日见到的那个叫唐屹的孩子出现在脑海中，罗院长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 　　在住院部见到罗澍时，他就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罗澍从来不会去他所在的医院，更何况是住院部。问过护士得知罗澍是来看望一个叫唐屹的人，罗院长对那孩子暗中留了意，知道他今天会来复诊，便抽空到骨科那边看了眼。 　　那个孩子很难让人讨厌，待人也有礼貌，于个人的角度而言，罗院长对唐屹有好感，但那不代表他能接受罗澍和唐屹在一起。 　　可是，他能不能接受，真的那么至关重要吗？罗院长内心很矛盾，但终究还是内心做出了让步。 　　罗妈妈微微皱眉：“别总对孩子这么说话。” 　　“他已经不是孩子了。他要自己拿主意，就要做好我们不把他当孩子的准备。” 碗里的饭吃完，罗院长放下碗筷，起身准备回书房，“其他的事情，你能和他在一起五年再说。” 　　罗澍注视前方寸许桌面，他不奢望他们能欣然接受，回来只是知会一声，确定他们不会激烈反对。他没有想到父亲这么快就会松口，但也不算太意外。 　　罗院长日理万机，怕是根本无暇顾及他这些琐碎。 　　餐桌上回归寂静，只有餐具互相碰触的声音。 　　“我可以见见他吗？” 罗妈妈开口说道。 　　罗澍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立刻说道：“当然可以。不过，得先征求他的同意。” 　　罗妈妈笑笑：“当然，这是应该的。” 　　“什么时间有空？” 罗澍问道。 　　“那就周末吧。” 罗妈妈说。 　　吃完饭，罗妈妈坚持要洗碗，她没做饭，至少得做一件事。 　　罗澍回到自己房间，拨打了唐屹的电话。 　　“喂，小唐。” 　　“罗医生，下班了吗？” 唐屹声音里带着雀跃，显而易见接到他的电话很高兴。 　　“我现在在家里。” 罗澍说，“石膏拆了感觉怎么样？” 　　唐屹的语气原原本本传达了他的情绪变化：“打着石膏的地方可脏了！我拿毛巾搓了三遍才干净。不过拆完轻松了很多，我可以回去上班啦。” 　　罗澍说：“上班的事情不着急，脚要多休息。你在图书馆要不停走动，还需要搬书，会影响恢复。” 　　唐屹趴在枕头上，嗓音便带了些懒散：“啊，这样啊…… 那我还是老实点待在家里吧。” 　　“嗯。” 罗澍沉默片刻，说道，“小唐，你要不要见我妈妈？” 　　唐屹猛地抬起头，和被他惊到的唐富贵大眼瞪小眼：“啊？” 　　罗澍真的带唐屹去见了家长，同时也在意料之中的，唐屹的妈妈跟来了。 　　于是罗妈妈想与罗澍喜欢的人见面的三人组合，变成了四人小团体，刚好凑一桌麻将。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还是亲家见面会。 　　常年泡在研究院的罗妈妈只在开头和唐屹说上了两三句话，之后全程被唐妈妈带着走。唐妈妈说话进退有度又不乏味，知识面广，罗妈妈渐渐打开话匣子，两个女人倒是相谈甚欢，包间里气氛一下变得十分和谐。 　　唐屹给罗澍分享了这几天唐富贵在家里拍的照片和视频，罗澍给唐屹看宠物医院最近新来的小动物，还有小杲拍来的桃子。 　　“富贵很想桃子。” 唐屹认真道。 　　罗澍好笑：“你怎么知道？” 　　“我几天没有见到你就很想你，富贵肯定也是。” 唐屹附在罗澍耳边小声道，煞有介事。 　　这哪里是在说猫，这是借猫喻人呢。罗澍抿唇一直笑，停不下来。 　　吃过饭接着聊了会儿天，罗澍开车把唐屹和唐妈妈送回家，没有在外逗留，载着母亲回了家。 　　家中空无一人，罗澍换了鞋去倒水，给罗妈妈也端来一杯。 　　母子两人在沙发上静坐，经过这一日，他们之间似乎也亲近了很多。 　　手里的水杯几乎要被掌心焐热了，罗妈妈看向罗澍，开了口。 　　“身为母亲，我本不应该和你说这些，但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我希望能告诉你我的想法。” 　　罗澍侧头向母亲看去。 　　“我和你父亲的结合有很多复杂因素，这么多年来我们已经成为了亲人，但诚实的说，我们从未有过热切的爱情，并就这样过了一辈子。” 罗妈妈说起这些从未宣之于口的话来，有些不自然，却带着一种决心：“或许这称不上是什么遗憾，但我不想你和我们一样，我希望你能幸福。” 　　罗澍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点头接受了来自母亲的祝福。 　　罗澍不知道的是，那天晚上罗院长反复询问了罗妈妈见到唐屹的情形，并状似不经意地透露，其实他早就见过唐屹了，比她早多了。 　　见过罗澍家长唐妈妈放心了很多，罗澍重回正轨，照常回宠物医院上班。只要不是很忙，他就能提前下班，名正言顺地往唐屹家里跑。 　　时间一长，很多话便可以说出口了。 　　唐妈妈给罗澍透露了一个保守多年的秘密。 　　“其实，你高考那年你的父亲联系过我，他希望我能说服你报考医学院。我那时问他，有没有征求过你的意见，他有没有想过，你想要的是什么？” 　　唐妈妈笑容神秘：“我最后问他，为什么一定要让你考医学院，你猜他是怎么回答的？” 　　罗澍兴致缺缺：“还能怎么回答，无非就是他学医，我也必须得学医。” 　　“错了。你父亲说，因为他除了这方面有人脉有能力，别无所长。只有你以后当了医生，他才能给你最大的帮助。” 　　罗澍表情出现一瞬的凝滞，原来…… 是那样吗？ 　　“我看得出来，你的家庭成员都不擅长表达，以至于他本来是好心，却因为错误的方式造成了误会。我本想提醒你，但他坚决不让我告诉你，因为他知道你有自己的尊严，更不会接受那样的方式。后来因为小唐突然生病，我坚持守到你们考完就离开了学校，这件事就再也没有提起过。” 　　唐妈妈望着罗澍，笑道：“你的父亲算是懂你，你也没有辜负这份信任，自己有所成就，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兽医。” 　　罗澍复杂的情绪渐渐纾解，说道：“谢谢你，梁老师。” 　　“不用谢。” 唐妈妈眨眨眼，“其实我一开始也担心的。我怕你根本不会处理家庭关系，人与人相处一定会有矛盾，如果不能化解，到时候吃亏的肯定是小唐。不过现在看来不用担心了，你们会处理好自己的事情的。” 　　她笑容满面，毫不避讳地说出自己的担忧，也代表着她让出了空间。孩子的事情就让孩子们自己解决吧，她相信罗澍是个好孩子。 　　扭伤的脚踝差不多痊愈，唐屹回到工作岗位，也有空闲时间往宠物医院跑了。 　　小杲一个多月没见到他，再次见面惊喜不已，差点没冲上来抱一个。至于为什么是差一点，罗医生可在边上看着呢。 　　唐屹迫不及待上了二楼去看桃子，长毛布偶猫奔向唐屹绕着他的腿蹭个不停，给他留下一裤腿的猫毛。 　　唐屹把唐富贵放出来，两只猫咪互相嗅着，认出彼此，扑上去滚到了一起。体型大了不少的桃子按着富贵给它舔毛，舔得后脑勺的毛都湿了，四处支棱着。 　　逗了一会儿小猫，唐屹才想起有什么不对劲，他好奇抬头：“医院里是不是少了人啊，雪冉他们呢？” 　　“他们只是来这里实习几个月，回学校还有事情要处理，都走了。” 罗澍说道。 　　“那你们不是少了很多帮手？” 唐屹替罗澍感到担忧。 　　“忙得过来，之前不也是我们几个。” 罗澍笑笑，“不用担心，他们只是离开一段时间，穆雪冉和周回确定会留下，合同已经签好了。忙完毕业事项，他们就可以直接来工作。” 　　唐屹放心了，继续逗着小猫。 　　“小唐。” 　　“嗯？” 　　“我很喜欢富贵。” 罗澍说。 　　唐屹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这么说，抬头看着他。 　　罗澍笑着说：“如果不是它，我可能永远没有机会拥有你。” 　　唐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看着他，半晌，才笑起来：“我很喜欢你。” 　　是的，他永远要比自己直白坦诚，罗澍想着。不止五年，十年二十年，他会永远和他在一起。 第59章 完结 　　接下来一段时间罗澍特别的忙，他因为处理 “家务事” 怠工好些天，唐屹伤没好那段时间，天天上他们家报到，自己的工作不好攒到一起，只能分担给万医生和颜医生。 　　现在是罗澍回报同事的时候了，整天忙到脚不沾地，唐屹来宠物医院也只能自己和那些小猫玩。 　　小杲对唐屹说，这样的日子得习惯，他们平时真的很忙很累，时不时加班到半夜。晚上回去不一定能好好休息，还得看书提升自己，她都没时间找个男朋友！ 　　对此唐屹点头表示赞同，比小杲好不少的是，罗医生至少每天下班基本准时，最多忙到晚上九点，然后就会和唐屹一起回家——回罗澍家。 　　唐屹搬到罗澍的房子里，是一周前的事。 　　罗澍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自然有一套成熟且说服力极强的说辞来应对唐屹的各种反应。 　　面对唐屹的犹豫不决，他说道：“你每天都来找我，晚上那么晚还要各自回去，你住的那个地方治安似乎不怎么样，我那车被砸了，竟然都没监控。” 　　提到那辆被砸的车，唐屹的底气一下泄了个精光。 　　见他眼神不定，罗澍不动声色，乘胜追击：“你准备住那里住多久？别忘了那家伙虽然在蹲监狱，可只能关他两三年，难保他出来以后会做什么。远的不说，现在别看他本人不在，指不定有什么狐朋狗友。” 　　他说的是富贵前主人，唐屹越想越觉得罗澍说得对，本就动摇的心立刻往他那边倾斜。这地方不安全，还是早点搬走比较好。 　　那套百来平的房子是罗澍自己买的，只有他一个人住。唐屹搬来那天，罗澍软磨硬泡把他忽悠进了主卧。 　　理由是，床太大，一个人睡浪费。 　　另一间房布置成了小猫快乐屋，不仅好几款猫抓板任猫挑选，墙上还装了壁挂式猫爬架，三面墙任由飞檐走壁，小猫唐富贵专属。 　　唐屹都没见过那么多玩具，忍不住问罗澍是不是花了很多钱。罗澍一如既往毫不在意，只说是隔壁宠物店仓库里积灰的存货，拿回来人家还要感激清了库存。 　　饶是唐屹再信任罗澍，这些话他也是不信的。那些宠物玩具一看都价格不低，而且看得出来是罗澍很用心挑的。 　　唐屹决心准备一份真正合罗澍心意的礼物，他悄悄询问了万医生和颜医生，得到了答案，并请求他们千万保密，不要告诉罗澍。 　　他乘着职务之便，在空闲时间多番打听，终于买到了那件东西。 　　下了班，唐屹带着礼物进入罗澍办公室，郑重将那件礼物交到罗澍手中。罗澍看着他期待的双眼，仿佛他自己才是收到礼物的那个，不免觉得好笑。 　　见他只是笑，没有下一步动作，唐屹忍不住出声催促：“别笑，拆开看看。你一定会喜欢的，我保证。” 他信誓旦旦，满脸自信。 　　罗澍的期待感也随之变得愈发浓厚，唐屹这么有信心，那他当然要给点面子。 　　手里沉甸甸四四方方的礼物，明显是一本书，很厚，能把人砸伤的那种。罗澍猜来猜去，唐屹会送的不外乎是些关于自然界动植物的书籍，最近有业内大佬出了什么巨著么？ 　　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罗澍拆开包装的动作加快了些。 　　看到封面的那一刻，罗澍愣了一瞬，下一秒控制不住笑起来。 　　那是一本《小动物内科学精装版》，硬壳封面崭新发亮，散发着浓郁的油墨味。 　　唐屹凑过来，和他一起看着那本书：“怎么样，喜不喜欢？我看到你书架上有一本旧的，似乎翻了很多遍，那本书你一定经常用。我特意问了万医生和颜医生的，他们都说这个不错，我就买了。” 　　“我太喜欢了。” 罗澍要努力克制，才能表面正经地说出话来，“谢谢你。” 　　“你喜欢就好。” 唐屹笑容愈发灿烂，“我也终于知道了应该送什么给你，太好了，我们都有收获。” 　　罗澍放下书，伸手搂住他的腰：“这件礼物我很喜欢，但我还有更喜欢的，不用花钱也不费力气。” 　　唐屹没有对这个姿势生出任何警觉，聚精会神地听着：“是什么？” 　　罗澍低头亲吻他：“这个，还有其他更亲密的。” 　　唐屹眨巴眨巴眼，用力亲回去，他向来大方：“给你，书也给你，全部都可以给你。” 　　罗澍低咳一声，后悔这个时候说起这个事情。又没法继续，提它干嘛，他纯是自找苦吃。 　　该。 　　穆雪冉和周回处理完毕业事项，拎着行李来宠物医院报道来了，还带了一个同学。正是新店开张的当口，宠物医院当然不会嫌人多。 　　人员越来越丰富的情况下，怎么也得弄个院长出来了，即便只是名义上也需要有个头领。 　　颜青被赶鸭子上架，成了院长，感觉自己很头秃。 　　街对面早先盘下的店面重新装修好了，爱君宝宠物医院猫专科正式开张。 　　猫专科医院一开始客人并不多，毕竟顾客都是周边住户，大部分客人都没有宠物医院只治单一物种的意识，只有年轻大学生带着宠物猫来，会带着新奇走进猫专科医院。 　　王冰虞不指望它能挣什么钱，就是看店面空着不太好看，再开个一样的没有必要。正好近几年流行猫专科，算是个特色，宠物医院里客人多的时候还能分流。 　　老顾客看到对面的新店很新鲜，和前台护士搭话：“唉，你们宠物医院不错啊，开连锁了都。开一个麻不麻烦，有什么事情需要注意吗？反正我在家除了投资理财没别的事做，我也整一个去。” 　　护士们一脸懵，王冰虞一本正经，从容应对：“这个问题你真是问对人了，我最有发言权。开宠物医院当然是有利有弊，开得好，你能挣很多很多钱，开得不好，你就会亏很多很多钱。” 　　老顾客：“…… 你搁这跟我搁这呢？” 　　接待客人的护士及时上前领人去诊疗室，对这位老板没眼看。 　　王冰虞溜溜达达去办公室找罗澍，开门见山：“你和小唐住一块儿去了？” 　　“嗯。” 罗澍伏案疾书，头也不抬。 　　“是兄弟吗，都不说一声。” 王冰虞小声嘀咕，又道，“见过家长再同居，你不觉得你们这个流程反过来了吗？” 　　罗澍抬头：“流程你定的，还是有法规？” 　　王冰虞啧啧摇头：“你这叛逆期到底啥时候能过去。” 　　“等你什么时候大脑发育健全再说。” 罗澍重新低下头。 　　王冰虞：“……” 　　他拿罗澍没有办法，他还不能曲线救国吗？ 　　“小唐搬去你家，是乔迁之喜啊，咱们得庆祝，还得是大肆庆祝！” 王冰虞打从娘胎里出来就没这么正经过。 　　罗澍问他打什么鬼主意的话还没说出口，王冰虞就风一阵地出去了。 　　晚上见到唐屹，罗澍就知道王冰虞准没憋什么好屁。 　　“王老板说，大家一起到家里来聚会，热闹又不会铺张浪费。” 唐屹关注着罗澍的表情，不放过一丝变化。 　　罗澍笑笑：“你想让他们来，那就来啊，家里的事你可以做主。” 　　唐屹高兴了一会儿，补充道：“结束后卫生我会打扫干净的。” 　　“你可以做主，不代表你可以把我排除在外。” 罗澍严肃道，“当然是我和你一起打扫卫生。” 　　唐屹喜笑颜开，扑上去抱住他：“罗澍，你太好了！” 　　“嗯。” 罗澍点头，“我希望，在你心里我是最好的。” 　　“你就是！” 唐屹给予肯定，眼神坚定。 　　宠物医院所有人就像一个大家庭，某种意义上这是一场家庭聚会。 　　王冰虞负责出钱，除了点餐送上门，几个女孩还买了些菜给大家显显身手，最后开吃竟摆了满满一大桌。 　　吃到后面，大家聊起天来，热烈的气氛逐渐推向高峰，穆雪冉忽然说道：“罗医生，其实，我一开始是被你吸引来的。” 　　一下桌上的人都安静了，面面相觑，随即所有目光聚焦到罗澍身上。 　　穆雪冉说：“看什么，罗医生长得那么帅，喜欢帅哥不难理解吧？结果我万万没想到，工作那么忙，我成为了一个没有感情的上班机器。看到罗医生还有个屁的心思，我只求犯错的时候他不要骂我，就谢天谢地了。” 　　“后来，我真的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小动物们太可爱了，你们每一个人也都是。你们大家，才是我愿意签下那份合同的真正原因。” 　　穆雪冉说完，感慨地呼出一口气，身旁的周回抚了抚她的肩，笑道：“那你知不知道，我是因为你才留下来的？” 　　在座所有人猝不及防吃了一口狗粮，主角一下子从乔迁之喜的唐屹变成了那对新晋情侣。 　　其他人聊得热火朝天，王冰虞悄悄转头对唐屹说道：“我给你讲一个鬼故事吧。” 　　唐屹头摇得像拨浪鼓，都没能制止王冰虞叭叭地把鬼故事讲完。这是他精心挑选的位置，怎么可能轻易让唐屹逃掉。 　　唐屹压根没记住他说了些什么，但那不妨碍他害怕得头皮发麻，他真的特别怕鬼故事！ 　　这次聚会宾主尽欢，非常完美，要离开的时候，王冰虞忽然回头，对唐屹说道：“晚上睡觉前，记得鞋尖不能朝着床，要朝外面放。” 　　他故作神秘的神态令唐屹毛骨悚然，紧挨着罗澍，嗓子眼发紧：“为、为什么？” 　　“因为……” 王冰虞逐渐靠近，很遗憾地被罗澍拦住，“因为这样第二天起来穿得更快。” 　　唐屹：“…… 哦。” 　　所有客人离开，唐屹和罗澍一起收拾着屋子。大家走前都很自觉地收拾了自己跟前的垃圾，剩下的部分收拾起来很快。 　　大致清理过一遍，时间已经很晚了，罗澍让唐屹先去洗漱睡觉，唐屹揉着眼睛不肯，罗澍索性放下手里的工具，和他一起休息。 　　唐屹老记着王冰虞那句话，洗漱完坐在床边，盯着自己的拖鞋。 　　他想到，脚尖冲着床的话，就好像有什么人正站在床前，下一刻，就能顺着鞋尖到床上来。 　　唐屹背脊发凉，把鞋摆正了。过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不行，把拖鞋拿得远远的。 　　罗澍洗漱回来，两人亲昵了一会儿，相拥而眠，唐屹短暂忘却了恐惧。被放出来的唐富贵趴在被子上，就睡在两人之间凹陷的窝里，温馨静谧。 　　凌晨时分，唐屹被尿意唤醒，面对黑暗望而却步，看了眼熟睡的罗澍，不想吵醒他。闭着眼纠结很久，还是没能战胜尿意，起了床。 　　一阵咕噜，睡得正香的小猫咪也起来了，弓起背抻了抻身体，走到唐屹身边蹭蹭他。 　　唐屹摸着小猫柔软的毛，去厕所的路上有它一直跟着，好像没那么害怕了。 　　盖上马桶盖冲了厕所，唐屹打开门，就看见门口蹲着的唐富贵，小猫被厕所的灯照得眯起眼，仰头看他，张大嘴打了个哈欠，喉咙里发出一声尖尖细细的叫声。 　　唐屹小声道：“走吧，回房间睡觉。” 　　转身一抬头，唐屹看到了倚着墙的罗澍。 　　他抱着手臂，睡眼惺忪，张嘴打了个哈欠，嗓音里带着浓厚的睡意：“好了？回去睡觉吧。” 　　唐屹快走几步跟上：“你不是来上厕所的吗？” 　　罗澍摇头：“我不用，我是怕你害怕。” 　　唐屹嘿嘿的笑，无法反驳。 　　挨着小腿的是毛绒绒的小猫咪，手臂蹭着手臂的是起来等他的罗澍。 　　唐屹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由衷地想，真好啊。 　　窗外的月光照射入屋内，铺开在脚下，所有的不安与恐惧皆消散殆尽。 　　唐屹小声说：“罗澍，我爱你啊。” 　　罗澍偏头看他，说：“我也爱你。” 　　“喵。” 　　小猫咪行走在月光里，双眼明亮如星。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uwa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