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这个医生来自一千年前》 作者:我忘记密码了 内容简介: 公元1020年,是北宋真宗天禧四年,辽圣宗开泰九年。华青衣,年二十,徐州沛县人士,世代行医。祖训曰:不为官,不入仕,一饭医一人,不留余财,不医必死。这天,华青衣一时未守祖训,医人多收了三文。回山途中便被强盗夺财而死!等到他再醒过来,竟然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千年后!在科技高度发展的现代,他又将如何生活下去呢? 序章 悔不该 “活菩萨啊!小华神仙慢走!” 身后的老妪还在依着门扉感激的目送着华青衣的离开。 华青衣有些无奈。 对于他来说,救回老妪的当家老汉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是这老妪却这般的感恩戴德,着实让他有些无福消受之感。 摸了摸怀里放着的三文钱,华青衣脸上的苦笑更加苦涩了几分。 “祖训曰:不为官,不入仕,一饭医一人,不留余财,不医必死。” 感受了下那三个钱币上还带着的余温。 又苦笑了一声。 “这下回去可要被那个老头子念叨了!” 眉峰似剑,眸若辰星,鼻梁高挺,唇若点朱,柔顺的长发简单的束在脑后,一袭洗的有些褪色的素色布衣,这就是华青衣现在的模样。 以前他刚刚获得许可独自行医的时候,走在路上甚至会被一些登徒子当成一个貌美女子来调笑一番,直到后来他在这地方略有了些名声,这境况才好了许多。 不过这幅在外人看来仿佛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的外表,在华青衣自己看来,却是没有什么好稀罕的,家里那个老头子才更过分。 从他记事起,那个老头子就是那副他看了都会有些失神的英俊容貌,这不知不觉中都已经过了十几年了,那个老头子竟然还是那副容貌,一点都没变!头发都没白一根! 也难怪这些民众总把他们当成神仙一样。 叫那个老头子,神仙。 叫他嘛,小神仙。 华青衣走的越发远了,想着什么时候,这些人叫他,要是能去掉那个“小”字就好了。 “老婆子” 破旧的草庐里传来了一声虚弱的呼唤。 这个方才还在目送着华青衣离去的老妪听到这个声音,惊喜不已。 立马快步走进了草庐里去。 “老婆子,你怎么也陪我一起下来了” “呸呸呸!瞎说什么呢!你这个死老鬼!是小华神仙碰巧路过救了你这条老命!” “啊那得好好谢谢人家不能人家说吃顿饭就算药钱咱们就当真啊” “还用你说!上次小华神仙说什么也不收,这次我好说歹说,总算是让他收下了!” “咱们家还有钱吗你给了多少多给点别太抠搜人家是救了咱们的命啊” “三文” 哐啷一阵声响! “你这个抠搜婆子!人小华神仙救了我的命,你就给人三文!” “咱们家只剩这三文了” “” 低声的抽泣声隐隐约约。 “唉世道不易” “活神仙哪” 已经走的不见了身影的华青衣自然是听不到这句话了,不然他也许会高兴的说句“总算是没有个小字了”。 公元1020年,是北宋真宗天禧四年,辽圣宗开泰九年。 52岁的宋真宗赵恒在位二十多年了,48岁的辽圣宗耶律隆绪在位三十多年了,都是权力稳固,政令通畅。 宋辽双雄对峙,谁也吞并不了谁。 闹独立的党项人和东北的女真人还没有成气候。中华的版图,此时显得较为清静。 这一年,范仲淹31岁,包拯21岁,欧阳修13岁,狄青12岁,苏洵11岁,邵雍9岁,蔡襄8岁,周敦颐3岁,司马光1岁,曾巩1岁。 前两年,赵祯被立为太子,后世称其为宋仁宗。 一个美好的时代即将到来。 不过这个美好的时代对于这些最底层的人民来说,却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居于深山,远离纷乱,能够安度一生,便已经算是前世积福了。 “不惑于表,用药当简,身心交用,治于未病” 华青衣自小随老头子居住在这深山之中,自然是没有什么朋友玩伴,不过他也是习惯了如此。 此时独自回山里去,便也是大声的唱着自己编的曲儿,脚步轻快。 这曲儿是他自己乱哼哼,不过这词就是老头子传授给他的医术口诀了。 小时候,老头子总喜欢强逼着他把那一部部的医书都背下来,那会儿他哪敢反抗啊,只能想方设法的让自己背的更轻松点。 这谱成曲儿唱着背,就被他逐渐养成了习惯,每当四下无人的时候,他便拿出来唱上一番,一方面解了自己的闷,一方面也算是又巩固了一番。 至于人前,他可不敢唱。 华青衣可记得第一次他在人前唱起这些的时候,那个老头子发火的样子。 “青衣!这些医书都是先祖代代相传,乃是一脉谋生之法!但是绝不可自恃医术,也不可私自外传,唯求苟全性命于世!八百多年来,历代先祖但凡有改名换姓以此医术谋得名利者,皆无什么好下场!先祖华佗便是死在了这炫耀医术之下!” “医一人,但求一饭,一饭过后,再无亏欠!入世乃是为生计,而出世则是求平安!万万牢记在心!” 老头子说的话总是有道理的,虽然不少他说过的话,华青衣哪怕直到现在也还是没有明白,不过彼此相依为命,老头子是对他最好的人,肯定不会害他。 从那老妪家出来,这已经走了半晌。 在那老妪家中吃过的东西,这会儿也是消化的差不多了。 按照老头子的说法,这每天吃两顿就够了,多吃也不过满足口腹之欲。 华青衣摸了摸肚子,那老妪家中自然是没有什么多好的东西能吃,不过一碗米饭都已经是特地为了感谢他才凑出来的。 那个老头子岁数大了,吃少点也没什么,不过他这个大小伙子吃这点,那晚上肯定得饿醒个几次不可,不过此时荒郊野外的,这一路回去也没有什么人家了。 摸了摸怀里的三文钱,华青衣有点作了坏事的忐忑与兴奋。 忐忑在,他违反了祖训,在吃了患者一顿饭之后,还多收了人家钱。 兴奋在,他明天早起说不定可以去市集上买上两个菜包子! 他可是馋了好久了! “站住!” 山间小路两旁的树丛里,跳出来一伙手提着木棒、锄头之类乱七八糟东西的汉子。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吆喝的声音有些虚。 华青衣四下看了看,没什么其他的人影,看来应该是在对他说话了。 他也没见过这阵势,看这一个个的汉子满脸的凶神恶煞,心下也不禁惴惴。 “这位大哥,你脚步轻浮,两手无力,额垂气短,有些内虚之相,在下送上一方” 出于习惯,华青衣看着那个当头吆喝的大汉,顺便诊断了一番。 他这家传医术,精通内、外、妇、儿、针灸各科,对外科尤为擅长。 这望闻问切之术,华青衣自然也是早已纯熟,这一眼之下,他就已经看出了这个吆喝着的大汉身体里的问题。 不过正当他准备说出方子的时候,却被那大汉出声打断。 “什么破玩意儿!快给爷爷我把值钱的家伙事儿都交出来!不然叫你有命来,无命走!” 声如破锣,气如鼓风。 病入膏肓了啊。 华青衣为自己刚才的眼拙有些汗颜,这祖训有云,不医必死,这个大汉这番景象,显然是已经药石无医,他刚才竟然一时心理压力没有看出来!差点违背了祖训! “这位大哥,对不住了,刚才是小弟看走眼,你这病已入体,眼下还未发作,不过不出三日,就会气血上冲,面红若彤,最终吐血暴毙而亡,你有什么未了之事,可以提前安排了。” 这些个大汉面面相觑,这是不是个傻子? 他们这一顿家伙事儿,有点脑子的都能看出来他们是山贼吧!这小子莫非不怕? 见这些大汉没有吱声,华青衣红着脸,又小声的补充了一句。 “刚才小弟厚颜出了个方子,乃是错以为大哥你还有得救,实在是抱歉。” “”众山贼一时无话。 “大哥!这小子是咒你死呢!” 一个看起来有些机灵劲儿的瘦猴似的中年汉子出声说道。 “啊?” 那被叫作大哥的大汉听到这话,顿时怒了! “你小子活腻歪了!” 对着华青衣胸前就是一脚!将他踹出老远! “兄弟们!去!把这小子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给扒了!衣服也别留下! 几个汉子立马朝着被踹倒在地,蜷的跟只大虾似的华青衣扑了过去。 “大哥!这小子身上就搜出来三文钱!” “大哥!这衣服看着干净,洗的次数太多了,薄成这样咱们一撕就破了,没法穿啊!” 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领头的汉子有些气不过。 “奶奶的!三文钱!要是你没钱爷爷我都好心放了你,你这三文钱是瞧不起爷爷啊!爷爷最忌讳的就是三这个数!” ”小子!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爷爷我被官府追到这穷乡僻壤来,本来就一肚子火!你特娘的还敢咒爷爷死!爷爷就让你先死!给我往死里揍!” 平时虽然也会在老头子的要求下做一些锻炼,养气修身,但是从小到大都没有和人动过手的华青衣哪里是这群亡命之徒的对手。 本就被那带头的光头大汉那一脚踹的五脏六腑像是翻了个个儿,这会儿又被这些人劈头盖脸的一顿乱揍,没一会儿功夫,就有些气若游丝了。 “心律不稳,气若抽丝,这是命夭之兆啊。” 即便到了这时候,华青衣也没忘了给自己诊断一番。 眼睛已经睁不开了。 意识渐渐的淡了。 “早知道就听老头子的话,不收这三文钱了!悔不该!” 悔不该啊! 第一章 一千年后(1) 朦朦胧胧中,华青衣看见了那些大汉。 “大哥!你脸色好红!不会真的是那小子说的气血上冲吧!” “想死啊你!那小子都是胡说!我这噗!噗噗噗!” “大哥!大哥!你怎么了!” 带头的大汉口中吐血不止的倒在了地上,一众大汉围着他,不一会儿又不知为何开始了内讧,最终都带着伤倒在了地上。 朦朦胧胧中,华青衣看见了老头子。 “唉,青衣,早教你严守祖训,又怎么会落得如此这般。” “也罢!在世人眼中,华佗之后,本就再无后人,如今你这一去,我也再无入世之心,这华氏一脉也就此断绝罢!” “你那多收的三文,我帮你拿回来了,和你埋在一起,望你能够牢记在心。” 老头子那一头乌黑的头发,竟不知道何时,变成了一袭苍白。 远去的背影,还有那滴落的泪水,模糊了华青衣的视线。 “轰!” “轰隆隆!” 雷电,乃是天地之威! 其声轰鸣,震耳欲聋。 华青衣被这轰鸣声炸醒了过来! “唔唔” 周围漆黑一片,他像是被什么压在了下面,连呼吸都有些不畅! 华青衣没敢睁眼,恢复了感觉的皮肤能够感觉得到,压在自己上方的,是一层不知道厚薄的土! 别被闷死了!必须要赶紧爬出去! 手脚就像是许久没有用过了一般,有些生锈的感觉,无法顺利的活动。 华青衣知道这是血液运行不畅的表现,如果此时手里有银针,他倒是可以通过针灸之术来舒缓一下这种感觉,可惜现在这情况也只能是想想。 在他不断的挣扎下,总算是从土里钻了出来。 也幸好盖在他身体上的土层并没有多厚,不然就以他这种身体状态,怕是真会被闷死在土里面。 “呼!” “哈!” 从土里爬出来的华青衣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呼吸竟然都让他感到了幸福! 思绪还有些混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忽然被埋在了土里。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想办法确认一下方位,然后去找老头子,自己这也不知道失踪了多久了,老头子肯定担心的不行。 “嘀嗒!” “嘀嗒嘀嗒!” 随着雷声的响起,这阵雨终于是下来了。 换做平时,华青衣可能还会高兴一番,这场雨下下来,那些农户田里的收成又能好上一点。 不过现在他是没有了这个心情。 身上的布衣经过刚才的一番折腾,现在已经准备罢工了,好几处地方都出现了裂口,怕是没法缝补了。 “唉,这身衣服要是坏了,我可就真没衣服可穿了。” 在不留余财的祖训下,华青衣从小到大,生活都比较清贫。 就连吃什么,都是取决于治病的患者提供的是什么。 这要是衣服坏了,就只能自己采药去集市换些布匹,自己再缝制一身了。 不过就算是要采药,也只能在平常的医人求饭以外的时间才行,毕竟穿不暖顶多受点冷,吃不饱就可能饿死了。 衣服坏了,现在又下起了雨,这实在是有点不走运! 华青衣四下张望了下,远处有点点的光亮,应该是有人家。 算是安下了心。 在老头子的教导下,华青衣从十四岁开始独自行医,自那以后,就再也没有挨过饿了。 世间皆苦,凡人一世,不过生老病死。 这生,这老,这死,他华青衣是没有办法插手的。 不过这病,就是华青衣的长项了。 毕竟他是真的靠医术吃饭的!字面意义上的吃饭! 现在既然有人家,那他施展医术换一顿饭,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 这边想完了事情,才反应过来周围的温度又低了点。 华青衣顺手在一旁不知道什么名字的树上摘了一片硕大的叶子,这雨虽然不大,不过这一路淋过去,再好的身板也得病上两天。 寒气入体啊! “不惑于表,用药当简,身心交用,治于未病” 黑夜中响起了一道奇怪的歌声。 边打着哆嗦,华青衣边深一脚浅一脚的望着那光亮处而去。 离得近了,一个有些奇怪的牌匾出现在华青衣的眼前。 “住宿”两个有些奇怪的字平整的写在一个发光的箱子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布做的箱子,在里面灯火的的照射下,大老远就能瞧见。 不过华青衣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灯火,竟然能够发出这么亮的光。 他凑过去那个立在一户人家门口的箱子上瞧了瞧,一个个发光的小点差点把他眼睛都晃瞎了!好亮! 再去看那人家。 方方正正的房子,和他以往见到的那些破旧的茅草屋简直是天壤之别,就算是县城里那些老爷们的宅子怕也是没有这栋房子气派! 竟然还是好几层! 以往给人医病换取饭食的时候,虽然老头子是无所谓患者穷还是富,只求一饱即可,但是华青衣毕竟还年轻,做不到老头子那般清心寡欲,对于有钱人家的邀请,虽然不会刻意的优先,不过还是有点向往之情的。 毕竟可以吃到好吃的!甚至还有肉! 华青衣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衫,不过也没什么需要整理的地方,他一身的泥土,到处都是脏兮兮的,柔顺的头发上也都是泥浆。 这一路过来也没遇上条小河小溪之类的,不然他还可以简单的梳洗一番。 毕竟年轻人,对外表还是比较讲究,虽然不向往什么穿金戴银,但是至少也可以干干净净。 但是现在的客观情况也确实不允许,所以他也只能尽可能的让自己看上去整洁一点了。 门开着。 几个比刚才在那个布箱子里看到的发光小点更大的点,将整个屋子照的如同白昼。 “大户人家啊!这得费多少灯油啊!” 华青衣心里暗暗说道。 “而且这大晚上的,门也不关,也不怕遭了贼了!” 一步步的迈过台阶,走了过去。 “咚咚!” 华青衣站在门口,抬起手叩了叩门。 这门竟然是透明的琉璃做成的! 原本华青衣原本以为自己应该还在P县的范围内,不过这会儿他又不太自信自己的判断了。 P县之中,哪有这般豪富的人家! 琉璃! 在那个老头子口中,那可是皇宫大内才会有的珍物! 而且就算是皇宫大内,也不可能会有用琉璃作的大门吧! 大户人家!大户人家! “请问,有人吗?” 华青衣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的平静一些,毕竟老头子常说,医者不乱于心,对待任何人不论富有还是贫穷,都应该平心相待。 华青衣自认为在对待穷人时候,他是肯定做到了这一点,对待富有的老爷们的时候,他也可以做到不惑于心。 不过面对豪富成这般样子的大户人家,华青衣还是有点忐忑不安。 尤其是他现在还是这幅模样。 “唉!” 叹了口气,继续道。 “请问,有人吗?” 第二章 一千年后(2) 没有得到主人的许可之前,华青衣自然是不会直接冲进别人的家中。 不过说来也奇怪,一个都能用琉璃来当大门的豪富人家,门口竟然没有仆人迎客。 要知道,那些县里的老爷们,也都会在门口放上一个门子,专门负责来访客人的接待还有通报,这是礼节,也是门面。 要是哪家的门口,连个门子都没有,别人就会说,哎呀,这家不会是连门子都请不起了吧。 华青衣摇了摇头。 他对这一套是很无感的,单就这一点来说,他和老头子达成了高度的一致。 毕竟老头子去哪都是那一副不冷不淡的模样,对谁也都是那一副不冷不淡的模样。 华青衣有时候会想,老头子跟他说,老头子年轻的时候还去给皇帝老儿瞧过病,就是不知道给皇帝老儿瞧病的时候,这老头子还是不是那副模样。 “死丫头!来客人了!我在二楼都听到了,你都不做声!” 一个豪放的妇女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 伴随着一阵天塌地陷般的轰鸣声,就像是有什么巨物正从楼上面下来! 华青衣耳朵一动,这声音中气十足,浑厚有力。 显然是身体状况不错的表现了。 不过气息进出之间,带着一丝粗重,看来此人当是有些发福,内腑受迫,才会出现这种声响。 如同华青衣所想,一个圆滚滚和球差不多的妇女顺着正对着门口的楼梯下来,出现在了华青衣的眼前。 “嗯” 呼应着刚才的那句话,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从门口一旁的木柜后面传了出来。 “啊?” 一个女子抬起头来。 柳眉似叶,眼眸流情,肤若凝脂,唇红齿白,不施脂粉也能牵扯住他人的目光,好一个可爱娇憨的豆蔻少女! 就是头发凌乱了些,没有梳理,剪至过肩便那样肆意的放任了去。 脸颊上还留着几道红色的印记,嘴角在灯火的映照下闪动着点点的光,水嫩的眼睑要阖未阖,好一副仕女初醒的景象! 而且 华青衣脸有点红,撇开了视线。 这位少女也太开放了些,竟是单单穿着肚兜就在这门口打盹儿! “呃” 风风火火的下楼过来的那个球一样的妇女也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华青衣的模样。 这大半夜的,一个浑身泥水的穿着奇装异服的男人出现在了这里,那头发就跟从没修剪过似的,都快齐腰长了。 这该不会是个乞丐吧! 不过那张脸却又不像。 看得出来被雨水混着泥土冲刷过,还留着几道泥水的印子,不过那印子中露出来的皮肤的颜色明显很白净,而且以她资深的保养经验看来。 这肤质也太好了点吧! 要是乞丐能有这肤质,她早就去当乞丐了! 而且,话说回来,这年头,哪还有那么多乞丐。 “妈!我困!” 一旁抬起头的肚兜少女,似乎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当着华青衣这个大男人的面竟然还想继续打盹儿。 不知羞耻! 华青衣原本想这样斥责一番那个肚兜少女,但是还没开口,就被一声怒吼打断。 “困困困!通宵玩手机的时候没见你困!这暑假让你帮帮家里的忙,你就困起来了!” 那个球一样的妇女显然发火的目的和华青衣不太一样。 从刚才就被晾在一旁的华青衣有些奇怪。 这户人家怎么是女主人和小姐在招呼客人,男客来访,她们不应该回避下吗? 不过既然主人家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华青衣也自然是不好多言,可能别人风俗就是如此呢? 看了看那个球一样的妇女露出来的白花花的两节粗壮的小腿还有胳膊,华青衣艳羡不已。 他见过长的最好的猪都没有这么胖的! 真不愧是大户人家啊! “咳咳” 一身的泥水实在是不舒服,华青衣也只顾不上礼节,出声打断了那个球一样的妇女的咆哮声。 “在下华青衣,因某些缘故成了这般模样,如今天色已晚,望主人家不吝,求一宿一饭即可,在下愿为主人家诊治一番为报。” 这个说法,华青衣已经说过无数次了。 比起他要求的一饭,那些县里的大医馆里的费用要高的多,而且他的医术不是自吹自擂,基本都可以药到病除,所以这番说法一向都是无往而无不利。 但是,在今天失效了。 “” 球一样的妇女张大着嘴傻愣愣的看着他。 “” 停住了打呵欠的手,那个肚兜少女也呆呆的看着他。 “” 华青衣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了,这主人家才会用这样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哇!” 突然,那个刚才还昏昏欲睡的少女蹦了起来! 随着她的这个动作,挂在肩头的两根肩带里的一根歪了下去,两只初见规模的小兔子也是随着她一起跳动了一下。 一片白皙的肌肤,在灯火下,晃的华青衣有点晕。 “我知道了!” “他是从古代穿越来的!” 少女把自己的小背心的肩带扯回了肩上,欢呼雀跃的说道。 “啪!” 那个球一样的妇女一巴掌拍在那个少女的头上。 “叫你少看点网络,多看看课本,就是不听!穿越穿越!一天到晚就知道穿越!二十一世纪了,好好学习以后才有个好的出路!” 被自己老妈这样对待了,自然是不可能还回去了。 那个少女只能两手捂着头,坐回了凳子上。 嘴里“呜呜”的假哭着,以示愤怒。 又吼了那个少女一顿的妇女转过头来看着华青衣。 这人说话很有条理,虽然文绉绉的有点奇怪,但是应该还是能沟通的,好歹还是先问下再说。 “帅哥,我们这儿住宿是要登记的,请出示一下身份证。” 帅哥?那是什么? 身份证?又是什么东西? 登记,华青衣倒是听得懂,以往他去县城里出诊,有时候晚间赶不及回山,去客栈留宿也是要登记的,有时候也会看到官府的捕快去查验相关的文册。 这个主人家说话的语序有点奇怪,不过除开那几个名词,大概的意思华青衣倒是明白了。 就是说要住在这就需要他提供一个什么证才行。 “是需要我的那个什么证吗?在下初到此地,还未曾办理过相关证明。” 他倒是没什么好隐瞒的,正如老头所说,事无不可对人言。 没有就是没有,而且就算是没有,他也可以去补办一个嘛,只要联系上了官府,他就方便去找老头子了。 “我就说嘛!他肯定是穿越来的!” 那个捂着头的少女委委屈屈的小声说着。 那个球一样的妇女自然是懒得搭理她,不过听到华青衣的回答,她也有点搞不清状况。 没身份证?这难不成是个黑户? 都什么年代了,还有黑户吗? “那不好意思了,帅哥,我们这里没有登记身份证是不能住宿的,不过有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帮你报警,让警察来帮助你。” 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华青衣脸上的神色。 除了那一丝淡淡的疑惑,在听到她提到报警的时候也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可疑神情。 这倒是让她松了口气。 “月月,报警。” 第三章 一千年后(3) “喂,啊,是邓叔叔啊,我,月月,没有没有,这不是放假在家帮忙嘛,没有没有,叔叔你太夸奖了,啊?哦,对了,是这样” 那边叫做“月月”的少女拿着一个小盒子贴在耳边说起了话,华青衣却越发的感到有些奇怪了。 刚才他没有听太明白这家女主人的意思,不过多回味了两遍,猜测可能是帮他联系这里的官府的意思,他也就没有出声拒绝。 不过说好的要联系官府,这个豆蔻少女却又只是对着一个小盒子说起了话,还是当着他的面,这就算是糊弄他,好歹也别让他看到吧。 唉,不过好歹他不担心这户人家会贪图些他什么,毕竟别的不敢说,论起一穷二白,他华青衣可是很有自信的! “嗯嗯,好,那就这样,我去告诉我妈,再见,邓叔叔!” 在华青衣想着那些的时候,那个豆蔻少女也停下了话,放下了手里的小盒子。 “妈,邓叔叔让我们先招待他住下,明天一早他们过来。” “嗯那好,月月,你带这个叔叔去找个房间休息,看看他有什么需要的。” 既然已经联系了警察局,那这个没有身份证的“黑户”自然就是可以收的了,看他这一身都是湿漉漉的,球一样的妇女又补充了一句。 “月月,把你爸的衣服拿两件给这个叔叔换上,反正你爸出差半年都难得回来一次。” 华青衣还是没搞懂她们是怎么和官府联系上的,不过看她们的样子,自己是可以留下了,还是有些感谢的。 “谢过主人家!” 球一样的妇女挥了挥手,也不知道是不介意还是懒得说话了。 月月从那木柜后面翻出了一串钥匙,对着华青衣打了个招呼示意跟着她,自顾自的沿着楼梯上去了二楼,那个妇女倒是坐在了刚才月月坐着打盹儿的凳子上。 华青衣看了看光洁的地面,铺着几乎可以当成镜子用的石板。 又看了看自己一路过来,已经满是泥泞的布鞋。 脱下鞋,拎在手里,白色的布袜虽然也有些湿润了,不过有鞋子的阻隔,好歹还算是干净。 就这样拎着鞋,对着那个球一样的妇女微微鞠了一躬,然后安静的跟着上去了二楼。 “倒是挺有礼貌。” 球一样的妇女看着华青衣的身影消失在了楼梯上,脸上倒是添上了一道笑容。 “啪擦!” 月月拿着钥匙打开了二楼的一扇房门。 “这边这边。” 华青衣顺从的走过去,俗话说入乡随俗,他这如今自然也是随主人家的安排了。 “啪!” 房间里亮起了灯。 看着这般明亮的灯火,华青衣实在是有些好奇,从门口那个布箱子开始,到现在这里,这户人家所用的灯火竟然都是这般的明亮! “烦扰小姐,不知这灯火所用何物,竟然这般明亮,如同白昼?” 那月月却不知道为何,听到这句话之后涨红了脸。 “叫谁小姐呢!我才不是小姐!” 华青衣一直以为这个叫做月月的少女应该是这户人家的小姐,难不成他错了? 其实是丫鬟之类的? “是在下唐突了!不知如何称呼才好?” “就叫我月月吧,大家都这么叫。” 虽然直呼女儿家的名字有些失礼,不过既然这么要求了,华青衣也自然从善如流的叫了一声“月月”。 “嘻嘻!回答你的问题倒是没什么,不过嘛~” 月月脸上带着调皮的笑容,加上本身就穿的那么少,让华青衣的眼睛有些无处安放。 “作为交换,你也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可以吗?” 华青衣自无不可。 “这是电灯啊,你不会没见过电灯吧!” “电灯?” “是啊,通上电就亮了。” 华青衣有些汗颜,以往他被那些病患奉若神明,偶尔他也会有种自己真的就是无所不能的神仙的感觉。 不过没想到,来到这户人家才没多久,就已经出现了一连串他闻所未闻的名词。 看着月月丝毫不以为意的说着这些东西的事情,竟然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华青衣啧啧称奇。 “你的问题我算是回答完了,那到我了啊!” “你到底是不是穿越来的人啊?这也不认识,那也不知道,就跟个古代人一样。” 华青衣又愣了。 穿越?是个地名吗? 古代人?既然都生活在当下,何分古今啊? 这个问题他自然是回答不上了,不过他还是很直白的承认了自己的不知道。 “对不住,在下不知。” 见没有得到答案,月月也没有什么沮丧的神情。 看了看华青衣一身的泥水,推开了一旁的一个门。 “算了,就当我没问,哪,这边是卫生间,有热水淋浴,你这一身脏的,抓紧洗洗吧,一会我给你拿几件衣服过来放在门口,你自己换上。” 看着华青衣一脸的问号,月月感觉有点无力,感觉刚才的话都跟白说了似的。 只好又亲自演示了一番这些东西怎么使用。 华青衣能尽得老头子的真传,自然不是一个愚笨的人,虽然很多东西的原理他还不明白,不过通过月月的一番演示,他也是明白了这些东西该如何使用。 门口送别了月月,华青衣方才关上门回到房间。 房间里的用具,都是他没有见过的,不过他毕竟是借宿,还是尽量不要多动主人家的东西为好。 一身的泥水,华青衣也迫不及待的希望能够洗漱一番。 “啪嗒!” “啪嗒!” “啪嗒!” 华青衣解开腰带,三枚钱币从他身上掉了下来。 从地上依次拾起三枚铜钱,如水般的往事涌入了他的记忆,分秒之间,竟如同看遍了他的一生。 潮水退去,来的快,去的也这般快。 往事已经恍若隔世,只有那道仿佛是在梦里见过的背影留在了华青衣的心里。 那一袭苍白的发丝,那转身离去的佝偻身影,还有那留在坟前的泪水。 “原来,已经回不去了。” 华青衣安静的收起钱币,脱下身上的衣物,那副年轻健壮的身躯走进淋浴头喷洒而出的水幕里。 水珠打在脸上,又顺着脸部的轮廓滑落,像是泪水。 第四章 黑户(1) “” 坐在一楼大厅的凳子上,华青衣总觉得不自在。 而这不自在的原因,自然就是那个坐在门口木柜后面时不时偷眼看他的月月。 三千烦恼丝如丝缎一般,被一条有些褪色的布绳束在脑后,几缕不羁的散发,自在的垂在两侧。 剑眉星瞳,肤若玉石,早起初阳的辉光斜射在他的脸上,竟是泛起了一圈耀眼的光晕。 一身旧中山装,竟然被这人穿出几分复古潮流的意味来! 老爸穿着的时候怎么就那么土呢?真是奇怪! 看的月月这个小姑娘小心肝儿扑通扑通的直跳! 这人怎么能好看成这样! 昨夜那一身泥水的脏样子,和现在这幅人间神仙的模样,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真是恨不能一直这样看下去! 华青衣回过头,对着这个小姑娘柔和一笑。 吓的月月赶紧别过了头,抓起本书假装没看见,却孰不知那本书都拿倒了。 昨夜华青衣休息的很好。 洗漱过后,那些他随身穿来的衣物已经是彻底不能再穿了,原本就已经千穿百孔的布衫,在又经历过泥水的洗礼之后,终于走到了它的终点。 不过华青衣并没有舍得扔,如今大概的事情经过,他已经了然。 除了那三个铜钱,也就只剩这身衣服还算作他的心念依托。 现在绾着头发的布绳,便是从那件衣衫上取下来的。 没有了衣衫,华青衣也并没有落得赤身裸体的悲惨处境。 这家主人心地善良收留他这个陌生人过夜已经算是难能可贵,竟然还有一分玲珑心思,给他送去了几件衣衫。 虽然和他以往所见过的衣衫都大为不同,不过事到如今,这点小事已经算不上奇怪了。 那张床也是柔软至极,被子盖在身上竟然轻若无物,而且洗漱竟然不用出门取水,拧开一个铁栓便有清水流出,这些形形色色的事物让华青衣的心理承受能力提高了不少,也是有趣。 “月月,这来客人了你怎么不招呼一下。” 一个声音传来。 结束了华青衣的尴尬。 昨夜那个球一样的妇女正一边梳着一头稻草一般的乱发,一边走过来,看见大厅里坐着个人,还以为是清早来入住的客人。 “妈!这个哥哥是昨晚上住下的那个。” 纠正了妇女的错误,月月目不转睛的看着手里倒拿着的书本。 从听到这个声音开始,华青衣就已经站起身来。 微微低头,表达着自己的谢意。 谦恭的身影,在朝阳下熠熠生辉。 “” 这个球一样的妇女像是被点住了穴位一般,止住了动作。 “啪嗒!” 手里拿着的梳子也掉在了地上。 没有回应华青衣,妇女三两步走到了那木柜后的月月身旁。 蒲扇一般的手遮住了华青衣的视线,说起了悄悄话。 “丫头!这么好看个人真是昨晚上那个?满身泥巴的那个?” “嗯?是啊。” “这比你追的那些明星都好看吧!你妈我活这么大岁数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人呢!” “啊,这样啊。” 月月一本正经的敷衍着自己老妈,希望表现出一种毫不在意的样子,可是她时不时朝着华青衣瞥过去的余光还有那声音里的丝丝微颤已经出卖了她。 唉。 华青衣经过一晚的休息,身体状态已经回复了不少,又恢复了以前耳聪目明的时候。 这两母女当着他的面讲些悄悄话,即使刻意压低了声音,也基本无异于掩耳盗铃。 华青衣是听的一清二楚。 他不是没有经历过这阵仗,以前他去县里给人瞧病的时候,路上那些来往的小媳妇大嫂子也会看着他咬耳朵,不过那时候所说的话也没有如今这两母女所说的露骨直白。 这让华青衣脸上不由得飘起了两朵红云。 配着他原本就在老头子的调教下保养的清秀如玉的脸颊,那鲜嫩多汁的模样差点就让这两母女化身饿狼! “昨夜得主人家慷慨,予小子一宿之恩,小子身无长物,无以为报,唯有家传歧黄之术,愿为主人家祛得病痛以表谢意。” 华青衣强振了精神,让自己不要太过在意这俩母女的悄悄话。 抬手作揖。 老头子从小就告诉他,人活于世,礼尚往来难免,但是万万不可亏欠于人,万金易与,人情难还。 这一宿之恩,对于主人家这般豪富人家来说也许并不算是什么大事,不过这人情他是万万不敢亏欠下的。 清秀的让人有些不敢直视的面容都还好说,毕竟人均美颜的现今,也并不是什么难得一见的样子。 一身古旧的中山装竟也被这人穿出几分民国时期的书生气来也还好说,毕竟这年头电视剧谁都看过,民国学生嘛,丫头他爸当时也还是学生呢! 但是这一头乌黑的及腰长发,这举手投足间的娴静文雅,这和风细雨般的温柔嗓音,整就一个遗世独立的谦谦君子啊! 球一样的妇女仰起头,拍了拍自己的后颈。 “丫头,你先招呼下,我鼻子有点燥,可能有点上火,去后面喝点凉茶先。” 也没等月月同意,一路拍着后颈溜了。 这一大把年纪了,闺女都有了的人!竟然差点对着一个后生流鼻血! 顶不住啊! 还是喝点凉茶先! “” “” 华青衣和月月对视一眼,月月飞快的逃开了视线。 脸颊飘红。 “先先坐会儿吧” “” 华青衣实在是有些搞不懂这主人家的道道。 不过他一个外人,哪里好置喙,便也只能顺从坐回了凳子上。 气氛回到一开始的尴尬。 不过也算是幸运,这回坐下还没多久,又一个打破僵局的声音响了起来。 “哟!月月在帮忙看店呢!” 声音还没落下,一个大大咧咧的身影就闯了进来。 “你妈呢?” 华青衣皱了皱眉。 这人好生不知礼,未得主人家允许便闯进人家里,而且这般光洁的地面,这人竟然脚下踩着泥就这么走进来了。 不过听这人的话,倒是和这主人家相熟,他便没有多言。 “邓叔叔你来啦!我还以为你要过了上班的点才会过来呢,我妈去后面喝凉茶去了。” 月月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热情的招呼着,看来正如华青衣所想的那样,乃是这主人家的熟人。 “嗨,我们干这个的,为人民服务哪里还分什么上下班时间。” 这人穿着一身深绿色的衣服,和月月母女俩的衣服风格大为不同,还带着一顶奇怪的帽子,上面挂着一个徽记,看面相,年纪约四十许,五官和气,话音中正,应该是个豪放的性格,华青衣听到这里,刚才心里的芥蒂也烟消云散了。 华青衣的记忆力很好,听到月月叫这个人“邓叔叔”,便联想起昨晚月月对着那个小盒子说过的那个“邓叔叔”,难不成这就是这边的官府中人?这身衣服就是这里的官服? ??? 第五章 黑户(2) “这不是昨晚上听你说你们这里来了个黑户嘛,当时说了让你们给安排一晚,我今天过来,不过想了想,你爸不在家,一个不明底细的人住在你家,我这心里放不下啊,这不一大清早就赶紧过来了。” 被月月叫做邓叔叔的那人接过月月递过的茶杯,嘬了一口。 “多谢多谢,那人呢,你喊出来吧,不管咋样,我先带回局里查查看。” 一屁股坐在华青衣的身旁。 还挪动了两下身子,让姿势更舒服点。 一阵轻微的气味从这个人身上飘进了华青衣的鼻腔里。 华青衣眉头一簇,想了想,没有作声。 “哎哟,还是你们家这沙发舒服,我家那婆娘就不舍得买个好的。” 话都不带停顿的。 瞧见华青衣也坐着,看那一表人才,也没多想,以为是旅游来住宿的。 “哎,小兄弟,借个座儿,别介意,我跟你说,咱们这块儿风景好,特色小吃也多,你别看这店位置偏,但是它风景好啊!你过来玩,选住在这,啧,那是没得说!” 一旁的月月捂着嘴吃吃的笑。 “邓叔叔,他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黑户,你还以为什么呢以为!” “哎哟!” 听着这话,被叫做邓叔叔的这人嘬的一口热茶直接烫着舌头了,没忍住叫出了声。 吐着舌头呼呼一顿扇了半天,才算是缓和了点。 “嗨!白糟蹋我心思,我还说帮你们店里宣传宣传。” 扯着些话,倒是缓解了些尴尬。 也没歇着,就转过头来看着华青衣,仔细瞧了瞧,挺清秀一小伙子啊,怎么看都和黑户不沾边啊。 “小兄弟,我是这片区的警察,你叫我老邓就行,诺,这是我的编号,别害怕。” 揪着胸口的一个写着些弯弯曲曲图案的标牌,示意给华青衣看。 华青衣也看不懂,便没有做声,微微颔首当作回应。 “具体啥情况方便说说不,有啥事情能帮上忙的,咱们肯定会帮助你的。” 这热心的样子让华青衣有些心暖,虽然说话的方式和月月俩母女一样都有些怪,不过,抛开那些名词,大概的意思他还是基本能够理解个差不多。 “事情乃是” “是这样的!” 华青衣这边刚开口,月月就立马插进了话。 对着向自己看过来的华青衣调皮的眨了眨眼睛,继续说了下去。 “这个大哥哥昨天晚上一身泥巴的来住宿,可是登记的时候却说没有身份证,我和我妈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啊,遇到这种情况自然就先联系邓叔叔你这个伟大的人民警察啦!” “我说的没问题吧?” 华青衣明白了月月的做法。 他的说话方式的确和这里的人有些区别,月月照顾了他这一点,主动帮他简单阐述了事情的经过。 华青衣点点头,感激的对着月月笑了笑。 这一笑可了不得! 月月这小姑娘竟然也觉得自己可能有点上火了,不然鼻腔里怎么那么燥呢! 大致明白了事情经过的老邓没有理会在一旁拍着后颈仰着头作怪的月月。 神情倒是正经了起来。 “这位小兄弟,你说没有身份证,是丢失了还是什么原因?” 这个问题,月月自然不可能再帮他回答了。 华青衣想了想,尽量模仿着这几人说话的方式,开了口。 “你好,我是没有办理过这个身份证。” 听到月月用了“你”这个词称呼此人,华青衣便也依葫芦画瓢,不过说到“身份证”三个字的时候,毕竟是个陌生的词,语音有些奇怪。 “小兄弟,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吧?” 这点区别,每天和当地人打交道的“邓叔叔”自然听出来了。 “我不知道。” 华青衣艰难的分辨着听到的句子里的意思,顿了顿补充道。 “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老邓微微皱了皱眉,忽然问到。 “今年是哪一年,你知道吗?” 华青衣摇了摇头,他确实是不知道,他莫名其妙的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醒来,又哪里知道这到底是过了多久,如今是哪一位皇帝在位也是不清楚了。 老邓眉头皱的更紧了些。 “小兄弟,你不要紧张,你有什么随身物品吗,方便的话希望可以提供给我们检查一下,可能会有相关的线索。” 这话有点长,华青衣理解过来已经有点时间了。 “我随身的只有一身衣服,还有三个铜钱,衣服昨天有些脏了,我洗净之后晾晒了起来,我这就去拿来。” 邓叔点点头。 华青衣起身,颔首示意,然后面对着后退了几步才转身沿着楼梯上去了。 眼见着华青衣的身影消失在了视野里,邓叔冲着还在一旁搞怪的月月招了招手。 “月月,这可能是个失忆症患者啊,连今年是哪一年都不知道,而且你看他听人说话都那么费劲,我说一句,他要反应半天才能回话,估计智商也有点问题。” 本来见这邓叔叔神神秘秘的,还以为要说些什么重要的事情。 没想到却是在说那个好看的小哥哥的坏话! 这可给月月气的够呛! “谁智商有问题了!人家正常的很呢!那么文静,也有可能是从古代穿越来的啊!” “” 都是过来人,邓叔看着这丫头脸上红通通的,哪里还不知道这丫头在想些什么。 也就懒得再说。 见邓叔叔没搭理她,月月也有点生闷气,哼了一声,也不招呼,也沿着楼梯跑上去了二楼。 “哎,老邓,这么早就来了。” 老邓正没趣的嘬着茶水,那个球一样的妇女从后面端着杯凉茶走了出来。 “月月还有那小伙子人呢?你见着了吧?” “见着了见着了。” 老邓敷衍的打着岔,继续嘬他的茶水。 “哎,老邓,你这又咋了,有话你就说啊,每次有什么事情你都这幅鬼样子,卖什么关子啊,快快,利索的!” 都打交道多少年了,这老邓啥脾气她还能不清楚? 这幅模样,不就是又开始卖起了关子嘛! 这是一个想说,一个想听,一拍即合,哪里还兜得住! 老邓神神秘秘的冲月月妈招了招手。 “那小子精神可能有点毛病,还有,月月精神可能也有点毛病。” 还以为这老邓有啥事情要说,这说了一个精神有问题就算了,连月月也捎带上了! 月月这屁大点孩子,还是自己眼皮底下长大的,真有什么精神问题,她能不知道吗? “谁精神有问题了!老邓我看你这才精神有问题呢!” “嗨!” 老邓拍了拍腿,有些气不过! “当我没说!” 第六章 黑户(3) ??? “月月,刚才多谢你了。” 华青衣收拾着他昨晚洗净后晾晒起来的衣物,一边对着跟着他上来的月月道着谢。 “啊?哦。” 月月脸上红扑扑的,也不知道在想啥,被华青衣这一句话打断了思绪。 也没听清楚说的啥,就咕哝着点了点头。 看着那些晾晒着的衣物,月月不禁有些汗颜,她长这么大都没洗过几次自己的衣服呢! 这些衣服明显都是一些古装的式样,如今哪里还会有人穿这些。 月月有些疑惑。 虽然她口中说着什么穿越之类的话,但其实她自己都是不信的。 不过,这个长得这么好看,说话还有些文绉绉的小哥哥的来历,她还是很有兴趣的。 只不过出于少女的羞涩,一直没好意思问。 刚才又听到邓叔叔那番话,心下也不禁有些担忧。 万一这个好看的小哥哥真的失忆了,那可怎么办啊!他的家人得多担心啊! 怀着这种心情跟了上来,可是到了这个好看的小哥哥面前,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一时心里百感交集! 见月月这番模样,华青衣侧耳听了听,又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 没有病痛的迹象啊,那这月月为何脸颊如此之红? 实在是费解! 老头子曾经告诉过他,女人是这个世间最难医好的病人,果然有道理! “在下已经收拾好了,月月,一同下去吧。” 华青衣说是收拾,其实也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东西。 几件衣衫,取下叠好就行了,三枚铜钱,一手便可把握,而那些房间里其他的用具,在他早晨离开房间的时候便已经整理如初了。 不惹人厌烦,这也是老头子教过他的道理。 月月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有作声,不过还是跟在了华青衣的身后,一同下了一楼。 一楼的气氛有些奇怪。 华青衣没什么头绪,不过还是把提到的衣物还有那三个铜钱交给了老邓。 看着老邓翻看着那身衣物,思绪又回到了从前。 “青衣,你可知你父亲为何与你取名青衣?” “师父,是因为父亲喜欢穿青衣吗?” “混账!他是要让你记住华氏一脉的教训!” 那时候老头子的那一记脑瓜嘣儿,华青衣至今想起来额头都还隐隐作痛。 “你双亲去的早,为师自幼蒙乃祖不弃,育身授业,便有替你父亲教导你的责任!” “呜呜,师父,我错了。” “华氏先祖华佗,一生所学皆收于‘青衣书’,世人皆知,其蒙冤入狱,临去之际,将此书托付于一狱卒,望其传于后世,却不想所托非人,终佚于市井!“ “但却少有人知晓,其书中所著,却被华氏一脉口口相传得以留存!”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为师今天便教你这一课!祖训为何?” 那时候的华青衣被吓的不行,便只能赶紧回道。 “祖训曰:不为官,不入仕,一饭医一人,不留余财,不医必死!” “何谓不为官!” “华氏后裔,终一生不得为官,凡有之,皆非我华氏族人!” “何谓不入仕!” “华氏后裔,不得逞口舌之能,不科举,不入仕!” “何谓一饭医一人!” “华氏后裔,施术唯求果腹,不求人,不自恃!” “那何谓不留余财!” “财不过夜,不贪享乐,欲饭则医人!” “那何谓不医必死!” “不与天争命,不落人浮怨,药医不死病,出手则必治!” “喂!” “小兄弟!听得到吗?” 老邓大声的呼喊打断了华青衣的思绪。 眼里的神色华青衣很熟悉,那是一种看待病人的眼神,以往他也常常会用这种眼神看着别人。 “小子在。” 拱了拱手,为刚才自己的失神表达了歉意。 又仔细了感受了一番自己的身体情况,并没有发现什么地方有问题。 摇了摇头。 难不成这位老邓也是位医者?这么看着他,是觉得他患了什么病症吗? 老邓自然不是医者,不过他确实是觉得这个长的挺俊的小伙子有点病。 精神病! 这个小伙子拿来的东西他都已经翻看过了。 那件衣服,与其说是衣服,倒不如说是一团破布更合适,现在的麻布怕也是没有这件衣服的布料粗糙吧!式样倒是挺像古装的,老邓想了想,古装电视剧上看见的那些衣服倒是和这件差不多,就是没这件破。 至于那三个钱币,倒确实是有模有样,看起来挺像回事的,不过去地摊上出十块钱应该能换回一大把这样的。 老邓不是什么和潮流脱节的老古董。 听说最近有些什么年轻人喜欢玩什么装扮游戏,把自己打扮成各种各样的游戏啊,动画片里的一些角色。 难不成这个小伙子也是? 玩装扮游戏的过程中,给自己整失忆了?连年份都忘了? 哎,好好的这么俊的一个后生,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这就是老邓眼神的来由了。 “别光站着,来来,坐,你还记得你是哪里人吗?家里还有没有什么人?” 心里带着点可怜,这语气也缓和了不少,就跟唠嗑似的。 这个问题华青衣自然是知道的。 推脱不过老邓的热情,便坐在了老邓的身边。 看了一眼摆放在一旁的衣物还有衣物上列着的三枚铜钱。 “在下徐州P县人士,家中只有我与师父二人。” 月月毕竟年纪小,憋不住话,立刻叫了出来。 “P县?这里就是P县啊。” 那老邓还有月月妈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看他们眼里的意思,显然事实就是如此。 华青衣思绪有点乱。 这里是P县?但是这一路过来的地貌人文和他所知的P县哪有半分相似? 一时无言。 “小伙子,没事,在家靠亲人,出门靠朋友,咱们人民警察就是你的朋友,不要多想,你看要不先跟我回局里,先帮你查查?” 现在科技都这么发达了,在老邓眼里,已经是个彻底的失忆症患者的华青衣有可能就是报告过失踪的人群中的一个,回局里采集信息和信息库里对比一下,应该就知道这个小伙子的信息了。 “不可。” “不行!” 华青衣和一旁的月月一起出声。 华青衣看着脸露急色的月月,虽然他不知道月月为何有此一言,不过既然月月有话要说,他自然是要谦让的。 微微点了点头,抬手示意月月先说。 月月刚才一时情急,说了那句话,只是不舍得这个好看的小哥哥就这么走了。 这会儿又被华青衣看的心儿肝儿都没个停的,真话是不好意思说了,就连假话,也是哪里还有心思去编。 憋的没办法,只能通红着脸说了句。 “他的房钱还没给呢” 第七章 黑户(4) 我忘记密码了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接着再看更方便。 “噗嗤!” 老邓刚才没明白,不过看着月月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哪里还不知道这小丫头的心思! 听到这句话,没忍住直接笑了出声! “啪!” 月月妈一巴掌拍在月月头上,拍的月月又捂起了头。 没好气的说道。 “瞎说什么呢!整天没个正形儿!” “哈哈,没事没事,哈哈。” 老邓止不住的笑。 “原则上房钱肯定是要给的,不过这小兄弟目前情况还不清楚,看他身上也不是有钱的样子,不如这样,我先帮他垫付,等到查到他家里人了,再联系他家里人来付钱,可以吗,小月月?哈哈。” 这说着华青衣的事情,华青衣怎么好不开口。 见老邓说完了话,站起身,对着在场的几人拱了拱手示意。 “不妥,祖训家中长辈教导,不可亏欠于人,如今小子还欠着主人家一宿之恩没有偿还,故而暂且不能随您同去,恳请宽限些时日,小子偿还此恩之后,必当登门拜访。” 对着一个可能是精神病的人,老邓已经不是那么在意华青衣说话的方式了。 这文绉绉的听起来,其实感觉也不坏嘛。 现在的人上学的那会儿,谁还没学过几篇文言文呢,既然交流起来没什么大问题,他倒是也不会特意指出。 “嗯你知恩图报倒是挺好的,不过这查证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能耽搁,早一天查清楚,你也能早一天见到自己的家人啊” 老邓尽量让自己的话说的慢一些,他知道这个小伙子听他说话可能有些费劲。 训完月月的月月妈这会儿插进来话。 “老邓,你怎么老这么死心眼呢,你把人带走了不也得安排人住宿吗,你说那什么对比,就你们那效率是能一两天有个结果的样子吗?” 老邓似乎想要争辩一番,被月月妈瞪了一眼,没有开口。 “你一会把人带走,该采集什么信息采集什么信息,采集完了再给送回来,在联系上他的家人之前,他就住在我们店里不就得了。” 对于这话里说的效率问题,老邓还是抱不赞成的态度,不过这个解决办法倒是没什么问题。 “我这边倒是没问题,多跑一趟的事,中午之前就能弄完,中午我给局里请个假,把人给你送回来就行。” 老邓这边是没问题了,月月妈又看向华青衣。 “咕噜噜。” 一个杂音突然进了几人的耳里,让几人有些莫名。 瞥向了站在一旁的华青衣,脸上都露出了几分怪异。 “咕噜。” 又是一声。 华青衣挑起了眉头,面露郝色。 他本待回答这主人家的问题,可谁料这肚子却不听使唤的叫了起来。 人非圣贤,离不得五谷杂粮。 从昨晚到现在,他是一点食物都没有入肚。 主人家予以一宿之恩便已仁至义尽,他此恩还未还清,又何敢再求一饭。 “我我去下碗面。” 月月自告奋勇的说道。 脸上红扑扑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女儿家的心思哪有那么好猜。 “得了,你下的面,喂猪吃猪都嫌弃,还是我去吧。” 月月妈也反应过来了,这倒是她们疏忽了,店里早间是提供早饭的,不过这会儿还没有到早饭的点,加上刚才又是一番忙碌,把这事给忘了。 还好这个时节店里本就没有什么客人,华青衣也算上的话,那勉强凑够了一个。 “妈!说什么呢!我的手艺哪有那么差嘛!” 被老妈当着外人的面奚落了一饭厨艺的月月自然是老大的不乐意,尤其这外人还是一个好看的小哥哥。 这是直接无视了坐在那的老邓了。 老邓也懒得插话,安心坐那继续嘬着还没喝完的茶水。 华青衣可有些急了。 旧恩未报,又添新恩! 这如何得了! “万万不可!” “万万不可!” 连学着那种说话的方式都顾不上了。 华青衣连声制止。 对着几人依次作了揖,才缓缓说道。 “主人家一宿之恩,小子尚未报答,如何能再受这一饭之恩!” “请容小子先报了这一宿的恩情,否则万难从命!” 这文绉绉的话,差点让几人牙都酸掉了! 虽说这文言文吧,在学校那会儿的时候大家都学过,不过这日常生活中一直听着还是有点别扭的。 好巧不巧,这种感觉也正是华青衣听他们说话时候的感受。 酸归酸,这中华文化,一脉相承,虽说有些困难,但也不至于没法理解。 几人琢磨了一会儿,算是弄明白了华青衣的意思。 就是他想先付了欠下的房钱,然后才能再欠下一顿饭钱。 “不用不用,煮碗面不费什么事儿,不要你钱!” 月月也有些急了,这什么事跟钱搭上边,就显得俗了。 要是这好看的小哥哥以为她是一个钻钱眼里的人,那可有的她哭! 月月妈倒是挺欣赏这俊后生的性子。 “也行!你报答你的,月月去煮她的,两不耽误!” “你准备怎么报答?” 声音开始带着点儿使坏的劲儿。 “刚才我们可都看见了,你这身上可是一分钱都没有,顺便一说,我们店可不收铜钱啊。” 月月这边得了老妈的许可,自然是摩拳擦掌的往后厨去了,大有一番养兵千日用在一时的样子。 老邓原本还在嘬着茶水,这会儿听说有面吃,也是来了精神。 冲着还没走远的月月喊道。 “月月,多下一碗,让叔叔我也尝尝!” 却只得了一句“想的美”。 也不在意,继续喝茶。 华青衣目不斜视,郑重其事。 “小子如今虽身无长物,但是却习得家传歧黄之术,可为主人家消病祛痛。” 这话虽是对着月月妈说的,老邓倒是先插进了话。 “哟!没看出来,还是个小中医!月月妈,你可赚到了!” 这话里话外全是打趣的意味,倒不是刻意嘲讽,单纯是就没把这话当真。 月月妈白了这老邓一眼,自然是知道老邓话里的意思。 “那倒不用,我这人天生的糙命,这一辈子都没什么小病小灾的,要不你来店里帮忙,给你算兼职,一样算工钱,然后你用工钱还,成不?” 和华青衣说话的语气和气了不少。 老邓在一旁喝着茶,鼻子里哼哼个不停。 这个条件算是非常好了,几乎白吃白住还发工钱,要不是了解月月妈这人,他都以为她这是要包养人小白脸了呢! “恕难从命!” 第八章 黑户(5) ??? 出乎意料,华青衣表示了拒绝。 “噗!” 老邓嘴里的一口茶水全喷了出来! “咳咳” 月月妈嫌弃的看了一眼在那呛的直咳嗽的老邓。 待看向华青衣,又变回了那副和蔼的模样。 “为啥要拒绝呢,是有什么难处吗?” 听着这话里的温柔劲儿,老邓咳嗽的更厉害了,听那声音真恨不得肺都要咳出来了! “祖训家中长辈教导过小子,只能悬壶济人以求寝食,不得另谋他法。” “小子万万不敢违背,望主人家体谅。” 华青衣也是很无奈,这种推脱他人好意的事情,他实在是已经做过太多。 可是祖训在前,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想想手中的那三文钱。 唉。 华青衣这边油盐不进,给饭吃不行,给工做也不行,月月妈听到华青衣的解释倒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不过这总得有个解决办法,难不成就这么看着他饿着? “那那要不你就给我瞧瞧,有病就治,没病就当预防了?” “咳咳咳!” 老邓咳的更带劲了! 这真是稀了奇了!这母老虎给人好处竟然还能这么低声下气! 真是活久了啥都见着! 华青衣摇摇头,柳叶般的眉头微簇。 “小子出手则必治,未有治无病之人的先例。” 月月妈刚准备接话,华青衣又继续说道。 “主人家身体康健,气血通畅,并无病兆,小子自然不能出手医治。” “不过,有病在身的,是这位。” 对着咳的老厉害了的老邓拱了拱手。 “咳咳咳!嘎!” 老邓听到这话,咳的差点一口气没回上来! 未待老邓来得及说些什么,华青衣的声音已如清泉流水一般朗朗而起。 “肝病其嗅臊,心病其嗅焦,脾病其嗅香,肺病其嗅腥,肾病其嗅腐。” “方才这位这位老邓前辈坐于小子身侧之时,小子不意间嗅到了一丝气味,故而有此一说。” 老邓对这话没当真,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 不过被说到身上有气味,还是有些在意,赶紧在自己身上闻来闻去了一通,也没觉出什么味道来。 不禁失笑。 “小伙子,你这个习惯可不好,想报答别人的善意是好事,可是你也不能往我身上揽啊,我这身体再怎么倍儿棒也经不住你这么咒啊,哈哈。” 月月妈也有些好笑,自然也是不信的了。 年轻人喜欢出风头很正常,在他们这些过来人眼里看来,倒也不算是什么坏事。 不过这个俊后生也是这般,倒是让她略有些意外之感。 也没有和老邓一样直接戳破,打趣道。 “既然你这么说,老邓也不是啥外人,你要是治好了他,我也算你还清了房钱,成不?” 华青衣并非听不出两人话里的隐意,不过在他刚开始独自行医之时,这番情形早已经历许多,待到如今,早已不惑于心。 “那小子便开始了。” 又是对着二人一揖。 老邓原本也是在等着蹭顿面当早饭,这会儿一旁的月月妈又是不停的给他打眼色,便也没什么抗拒的意思,任华青衣施为了。 华青衣对着老邓点点头示意。 老邓也是起了些兴趣,想看看这小伙子能做成啥样,回以一笑。 “见谅。” 华青衣神色自若而又不失稳重。 单凭一丝气味能够判断出的信息并不多,这切脉辩舌之法才是主要的判断依据,医病救人并非是为炫技,但凡条件允许,多做一些检查总是不会出大错的。 老邓点点头没说话,逗趣的看着华青衣。 华青衣伸出二指,放在老邓颈部与手腕各停留了一会。 “其嗅焦,病在其心。” “人迎脉虚,寸口脉急,当有胸前闷涩之感。” 华青衣说的煞有介事的样子,倒是一时之间镇住了老邓还有月月妈这两人。 “请张口吐舌。” “哦,哦哦。” 老邓赶紧张开嘴突出舌头。 心里咯噔了一下,这小子说他会有胸闷的感觉,真实情况还真和这小子说的差不多! 老邓平常时不时的会有些胸闷的感觉,不过毕竟一向身体健康,也就没太当回事。 这会儿被华青衣这么一说,倒是有些重视起来了。 难不成他真有什么病? “苔黄而燥” 看着老邓伸出的舌头,华青衣皱了皱眉,似乎有点想不通。 看向还在惴惴不安的老邓。 “老邓前辈可是经常处于烟尘缭绕之所?” “啊?” 老邓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问到这个问题。 “烟尘缭绕?没有啊,咱们局里卫生工作挺不错的啊,还评过先进呢。” 华青衣歪了歪头,更加疑惑了。 “那为何肺脉如此晦涩,这当是大量吸入烟尘所致才对。” “吸入烟尘?” 老邓还在愣着,月月妈倒是反应过来了。 “老邓你不是老烟枪了嘛!一天一包都嫌少,还想啥呢,那不就是烟尘!” 被月月妈这一说,老邓也是反应过来了,倒不是他没有身为老烟枪的自觉,而是华青衣的说法让他有点没有转换过来。 华青衣继续说着。 这会儿老邓和月月妈两人也没什么看乐子的心态了,眼前这小伙子作为一个之前还毫无交集的陌生人,光是这摸了两下,竟然就说对了老邓的不少事情! 这老邓从进门到现在可都没抽过烟呢,倒不是不想抽,而是月月妈这人最烦人抽烟,他那是不敢! 那这小子是怎么看出来的? 真神了! 两人没敢出声打断,全神贯注的听着。 “胃脉濡而弱,当是大量饮酒所致。” 听到这里,老邓和月月妈都惊到睁大了眼睛! 这又说对了! 老邓这人没什么嗜好,除了抽烟之外,单就喜欢喝酒,工作时间还好,这下了班,恨不能连喝水都换上酒才过瘾,这十里八乡认识老邓的人基本都知道。 不过这小子是怎么知道的? 他和老邓才是第一次见面吧! 不过即使被说中了这些,老邓也还是不太相信自己真的有病。 “小伙子,你运气不错,这说的几点基本都对上了,不过你这前面说我病在心脏,这会儿又说我肺还有胃有问题,这可有点矛盾了啊。” 华青衣摇摇头。 “并非小子自相矛盾,人承阴阳五行而生,这五脏六腑、十二大脉及奇经八脉自然也是同五行一般生生相息,脏腑虽因形态功能之不同而有所分,但它们之间却并非孤立,而是相互为用。” “有诸内而形于外,病变之兆只是显露其形而已。” 神色又更加严肃了几分。 “老邓前辈此番病变在于心,而根源则在于肺脏及胃腑,其病症当为初时胸有闷涩之感,剧烈动作之下则转为绞痛,心乃精血之本,若不治,恐有难测。” 第九章 黑户(6) 华青衣这番话说的很浅显了,随着交流的次数增加,他也开始慢慢习惯这种说话的方式。 老邓和月月妈两人自然是都听懂了。 意思就是老邓这一顿抽烟喝酒的,给自己心脏整病了,而且问题还不小。 老邓强笑了一声。 面色有些难看。 “小伙子,你可别吓唬我,我这身板可是局里出了名的硬朗,应该不至于吧” 语气有些虚。 一旁的月月妈更是直接变了脸色,惊惧不定的看着老邓。 “老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说的情形都和你挺像的,应该还是有些道理的,要不你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满脸忧色,两手紧攥。 华青衣说出这些,并非是为了让二人感到恐慌。 眼见二人神色惶急,也有些歉意。 “二位不必过于担心,上医治未病之病,谓之养生;中医治欲病之病,谓之保健;下医治已病之病,谓之医疗。小子不才,虽未及得上医境界,说来惭愧,却也勉强够得上中医之称。” “老邓前辈此病虽已现病症,但却也并非急症,若能按小子所言悉心调养一番,未尝不可痊愈。” 老邓两人立马看向华青衣。 “能治好吗?” 月月妈率先出声,老邓和她还有月月她爸是同辈人,那是从小一直过来的交情,听说老邓有病,她比老邓都紧张,眼睛都有些红了。 这会儿听华青衣说能治好,安下心的同时,也是立刻忍不住出声确认。 “嗨,没事,大不了我一会儿给局里请个假去医院做个检查嘛,全套的。” 老邓对华青衣这个小伙子的话,心里是已经信了八九成,不过那剩下的一两成,还是让他没有听从这个太过年轻而显得有些不太可靠的小伙子安排的意思。 “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具体结果还是要相信权威嘛!” 嘴里这么说着,脸色还是有些难看。 华青衣明白这位老邓前辈的意思,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祖训,不医必死。 不仅仅是不去医治必死之人的意思,也有不主动医治不愿接受医治之人的含义。 华青衣拱拱手,站到一旁。 讳疾忌医,人之常情,他为报一宿之恩已经进行了诊断,而不接受医治则并不是他的过错,这一恩,便算是还了。 不过若是之后,这不接受医治之人回头求治,这一恩,也仍然算数。 那是后话了。 “面煮好咯!” 月月忙活了半晌,终于是端着一大盆冷面跑了出来。 没听到之前的那番话,也没有察觉到此时的气氛与之前微妙的差别。 “我怕调味不合你们的口味,就做冷面啦,正好有昨晚剩下的羊汤,老妈的手艺还是有保障的啦!嘻嘻!” 冷面是一种当地的传统美食,将面条热水煮过之后,捞起浸入冷水之中数秒,再捞起沥干,加入羊汤或是鸡汤,便大功告成,简单美味。 也难怪月月这个假大厨都会做了。 不过面对这道美食,这里的三人里面,恐怕也只有华青衣还有胃口了。 华青衣那一宿之恩已偿,此时也没有再刻意矫情,接过月月递过去的那一大碗冷面,香喷喷的吃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种吃法倒是和那老头子有点像,老头子舌头不耐烫,故而每次吃面条之类的热食,都要单独捞出来浸过凉水才能吃得下,也是有趣。 月月又端来了两碗,不过那邓叔叔还有老妈似乎都没有什么食欲的样子,筷子都不下。 看着邓叔叔还有老妈满脸的愁云惨淡,迟钝如月月也是发现了点不对劲。 看着吃的香喷喷的华青衣,凑过去说起了悄悄话。 “小哥哥,我老妈还有邓叔叔他们怎么了呀,刚才邓叔叔还那么急着吃,怎么现在端给他了又不动筷子了,讨厌!” 一股香甜的气息吹在华青衣的耳边,少女特有的清香气息随着月月的靠近充斥着他的鼻子。 这倒不是华青衣特意去闻,而是自小在老头子的草药滋补下,他的五感格外敏锐,按老头子的话来说,这就是他们吃饭的本钱,岂能有亏。 也是。 华青衣此时闻着月月身上的香味,心里暗暗点了点头。 挺健康的,这小丫头,就是气血有点旺盛,心跳声有点大。 “食不言,寝不语,君子之道。” 华青衣细嚼慢咽,对待每一根面条,都像是在品味着山珍海味一般大为享受。 “” “讨厌!” 方才心急没有顾虑太多,这会儿看着华青衣近在眼前吹弹可破的皮肤,月月才反应过来,不由得闹了个大红脸。 跺了跺脚,佯装着恼怒,不动声色的拉开了距离。 有了这么一个插曲,刚才想问的事早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月月端起自己的碗,涨红着脸,食不知味的默默吃了起来。 华青衣虽不清楚刚才月月妈所说的“医院”是什么地方,不过字面上听来,想必是个有大夫的地方,这老邓前辈显然对于那里的“大夫”信任要远高过他。 他倒是没有什么去争一争的心思。 将最后一口冷面喂入口中,无声的咀嚼。 这个时候倒是又想起了老头子说过的话。 “青衣,行医济人以谋寝食,乃华氏一脉相承之法,医者虽为方技,被世人视为贱业,却也不乏为所治之人奉承之事,你须谨记,医人以谋食,并不低人一等,却也不高人半分。” “你施以方剂,彼报以食宿,不过一场交易,事毕则缘尽,谁也不再亏欠彼此分毫。” 专于心执于行,方为君子之大洒脱。 医人的最终目的是患者能够痊愈,只要这位老邓前辈能够痊愈,也不枉费他一番诊断了。 和华青衣的坦然相反,老邓的情绪就有些不对劲了。 在听了华青衣那一番话之后,老邓越想越觉得身上不自在,原本只是觉得胸口时不时的有些闷,现在在意起来之后,竟觉得全身上下都不舒服了起来。 拿着筷子有一口没一口的扒拉着冷面,却是连味道都没尝出来,心思早就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月月妈本也吃的没滋味,见到老邓这模样,大大咧咧的她哪里还憋得住话。 “得了,赶紧吃了去县里医院检查下,瞧你那耷拉的样子!” 被点穿了心思,老邓也看开了,反正一会去检查,有啥事等检查得了结果,自然就知道了。 嘿然一笑,大口吸溜起来,竟是在华青衣喝完汤前就放下了碗筷。 等众人都吃完,按照先前的安排,老邓自然是要带华青衣回局里。 月月妈肯定是要看店,而月月却是死乞白赖的非要跟着老邓一起去县里玩,月月妈阻止未果,便也任她去了。 就这样,华青衣不知时隔了多久,又来到了P县县城。 第十章 归处(1) 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见梅花不见人。 坐在这个奇怪的铁盒子里,透过那透明的琉璃窗户看着外边的景色。 华青衣只觉得沧海桑田仿佛就在这一瞬之间,他这不过转眼,这人间却竟是已经彻底改换了头脸。 形形色色的人与物,没有了半点他还熟悉的气息。 华青衣不是一个蠢笨的人,结合目前为止的情形,早已明白过来。 在他没有知觉的那段岁月里,这世间怕是已经过去了不知多少时日。 以前听县里茶楼里的说书人讲,那些神仙中人,天上方一日,地下已百年。 华青衣看了看身上的奇怪装束,苦笑着摇了摇头。 可有过这般奇怪遭遇的神仙中人否? 老邓在前面的座位上心不在焉的开着车,自然没精力注意到华青衣的神情。 和华青衣同坐在后排的月月一直悄悄的留意着这个好看的小哥哥,自然是第一时间发现了华青衣的表情变化。 “小哥哥,你怎么啦?是想起来什么了嘛?” 歪着小脑袋看着华青衣。 因为要出门,自然不能一身居家的样子,月月特意去画了个淡妆,唇上擦了油彩一般在阳光下闪耀着星星点点的炫光,惹人眼球。 过肩的发丝也扎成了利落的马尾,露出一段生藕般白嫩的脖颈儿,诱人遐思。 也不再是穿着那件被华青衣误以为是“肚兜”的小背心,而是换了一身奶白缀花的连衣裙,如同出水芙蓉一般,水嫩可口。 华青衣收起心里的思绪万千,回以一笑,摇了摇头。 “不曾想起何事,月月你也不用一直叫我哥哥,你我年岁本就相差无几,不如唤我青衣便是。” 话题没有停下。 “路上无事,不如我来问你几个问题吧?” 华青衣不知道自己这样说会不会显得很刻意,可是眼下心绪不定,也没甚心思仔细推敲了。 不过显然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被那一句“唤我青衣便是”又弄了个大红脸的月月,这会儿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去思考刻意不刻意的问题,满脑子都是些小女儿家的心思了。 月月羞涩的别开了脸,没好意思继续看着华青衣那张轮廓分明的脸。 “不太好吧要不,我叫你青衣哥哥吧。” 这是完全无视了刚才后面的一句话了。 华青衣失笑。 他真是什么时候都没有看明白过这个小丫头的想法。 “好吧,那我问你,我们还有多久到啊?” 月月不是第一次跟邓叔叔来县城里玩了,这种问题哪里难得到她。 看了看窗外,找了个参照物,皱着细细的小眉毛想了想。 “嗯应该马上就到啦,转个弯就没多远了。” “这样,那” 华青衣的手握成了拳,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声音。 “那你知道现在距离大宋真宗天禧四年过去了多少年吗?” 这可难倒了月月。 青葱一般的手指敲着自己的额头想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一张苦脸选择了放弃。 “青衣哥哥,这个问题好难,我可以查查手机吗?” 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我的历史学的不是很好哎。” 华青衣看到月月一脸苦涩的时候,心已经悬起了老高,唯恐这月月也不知道答案。 待听完月月的话,才放下来心来。 虽然不知道“手机”为何物,不过只要能得到答案,华青衣当然不会介意这些问题。 不过还是佯装着为难。 “嗯那就只此一次可好?下不为例。“ 月月“耶”的叫了一声,掏出一个小盒子开始了捣鼓。 看来这就是她所说的“手机”了,这般说来,昨晚她也是用这个小盒子与老邓前辈联系的罢,真是神奇。 没一会儿,月月停下了动作,显然有了结果。 华青衣觉得自己的背部都紧绷了起来。 心下不禁暗暗自嘲。 本以为老头子教授的养心篇自己已经习炼的不错,没想到只是这一个问题,便叫他露了怯。 月月的清脆声线响起,华青衣赶紧整理了自己飘散的思绪。 “哎!青衣哥哥!你的历史可真好!你问的天禧四年到今年,正好一千年!那你刚才怎么说不知道今年是哪一年啊?“ “” ”青衣哥哥?” “” 月月的呼声在华青衣耳边如潮水般退去,没有察觉间便已如同远在了天边。 明明身处闹市,这忽然之间自己竟似成了一个人群之中的孤独个体。 一千年 一千年吗 华青衣回想起醒来之后看见的种种,是啊,这个事实不是早就明摆着了吗。 一千年前可有会用透明琉璃作大门的一般人家? 一千年前可有不用灯油便能光亮胜似烈日当空的明灯? 一千年前可有这般摩肩接踵车水马龙的热闹县城景象? 一千年前吗 一千年前 华青衣脸上还挂着未及卸下的笑容,可眼泪不知为何就这么滑落了下去。 未曾想,那一次见到老头子那道背影之后,竟真的成了如今的天人永隔。 距离上的隔阂还能跨越,可这时间上的隔阂要如何跨越呢? 他已没有了归处。 “青衣哥哥,你没事吧” 华青衣突然的落泪吓坏了月月这个小姑娘。 手足无措的翻找着自己的手帕,想去帮忙拭去华青衣脸上的泪痕,又害怕这贸贸然的举动会惹的青衣哥哥不开心,于是进退两难。 华青衣接过月月手中的手帕。 不甚在意的擦去了脸上的痕迹,笑了起来。 “没事,刚才不小心叫风迷了眼。” “谢谢月月的手绢。” 嗓音平稳,中正平和,哪有半点哭音。 这是老头子教导的君子之道。 昨夜大雨洗净了这天幕,今天没了遮掩,日头便格外的大。 这还没到中午,阳光已是烈了不少,路边树上的叶子都被晒的蜷缩了起来。 但是月月看着青衣哥哥脸上的这个笑容,却觉得比这么热的天里独享了一个大大的冰西瓜还要来的凉爽舒适。 以前看见“如沐春风”这个词,她以为这只是一种夸张的比喻。 可是现在,她才发现原来这是一个写实的词。 她还没有到可以喝酒的年龄,可这忽然之间,仿佛就明白了醉的感受,醉在了华青衣的笑容里。 待到回过神来,她已经痴痴的望着华青衣许久。 不由得暗啐一口。 自己这模样,这以后可怎么面对青衣哥哥呀! 华青衣笑的很灿烂。 因为老头子说过,男子不可轻易落泪。 又说过,哭伤肺,笑养心,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可轻损。 谨遵师命。 第十一章 归处(2) ??? 这世间既有阳春白雪,也少不得下里巴人。 对于个人来说,这情绪如何便算得是阳春白雪,自古伤春悲秋以伤己身者,不可胜数。 而这饱腹而食,便算得下里巴人,粮食乃是天地元气之精华,饱食之而温养六腑五脏,乃是生存之本,上至天子,下至草民,无不如此。 华青衣的哀意散去的很快,华氏一脉相承八百余载,流离颠沛,其间妻离子散、老少相离之惨剧数不胜数,逝者已往,可生者的使命却还没有结束。 铭记于心,砥砺前行。 这便是八百余载传承而来的道理。 “青衣哥哥,到啦到啦!” 车还没停稳,月月这个跳脱的性子就喊叫了起来,刚才那番羞涩的样子也不知道扔去了哪,毕竟还是小女儿家。 前面的老邓没吱声,这一路沉默着,这会儿也没什么变化。 感觉到身处的这个铁盒子渐渐的停稳了,华青衣推开了把手,从这个铁盒子中走了出来。 这种可以载着人快速移动的铁盒子与那些奇奇怪怪的神奇事物一样,对于华青衣来说都是头一次见。 进铁盒子的时候,他还闹了个笑话,不得其门而入,耽搁了片刻。 不过有了那番经验在前,这会儿下来,他已经可以自己开门出来了。 “月丫头,你在这陪着这个小伙子,我有些事情去交代一下,一会儿就过来。” 老邓的脸色不太好。 不过月月的注意力就不在他身上,没心没肺的点点头就算是答应了。 华青衣倒是知道老邓脸色不好的缘由,不过这并不是病兆,便也没有多言。 这边老邓刚交代完俩人,一个洪亮的大嗓门就插了进来。 “哎!老邓!你怎么才来,昨晚上又喝高了吧?哈哈!” 一个留着寸头穿着和老邓一般衣服的中年男子向着几人走了过来,天气炎热,额头有些许汗水,小肚略微鼓起,这算是中年男人的标配了。 边走着,边伸手自胸前口袋里摸出一个形状规整的小纸盒。 “老邓,家里那口子盯得紧,今儿个可就这一包了,你悠着点,这支拿了就别再找我借烟了啊。” 华青衣看着伸向老邓的那个小纸盒,里面整齐的摆放着两排棍状的物什。 老邓习惯性的伸出了手,自那小纸盒里抽出一根,半途,却又忽然停了下来。 神色纠结。 回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华青衣,抽了抽鼻子。 将那根抽出一半的棍状物什推了回去,缩回了手。 “咳!那个我戒了” 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些什么。 “老许,我还有点事,一会儿再去找你,先去了啊。” 就仿佛老许手上拿着的东西是什么催命之物一般,老邓跟逃命似的溜了,脚步飞快,眼见着就没影儿了。 “” 被叫做“老许”的那人,听着老邓的话,满脸惊色,那张开的下巴都快拖到地上去了! 掐了一把自己的脸,痛的”哎哟“大叫了一声。 “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老邓戒烟了!稀了奇了!” “哎!你们听我说” 一路叫喊着,沿着刚过来的那道门又跑进去了。 华青衣刚才路上和月月一番问答,也是知道了此行的相关事项。 虽然月月说的也不太具体,不过大致过程他还是明白了。 就是需要抽一点他的血液,加上采集他的手指纹路就可以在那些已经提供过相同信息的失踪人员进行对比,如果能够对应上,那就能够知道他的身份相关情况了。 老邓虽然一路上都沉默着没说话,不过对于月月的这个说法还是哼哼着表示了同意。 这自然是可信了。 华青衣思考了一番,这血液还有掌纹难不成还有什么说法不成? 掌纹暂且不提,他们那会儿嫁娶买卖之类的事情,立契也是需要按下指印,这不同人的掌纹之间有所区别,并不算是什么稀奇之事。 至于这血液。 以前老头子倒也和他提起过,遇金创出血甚重无治者,可以他人之血输之,其存活之数五五。 虽说是治疗金创之法,可也有着不同人的血液之间会有差别的意思,可是老头子也不知道这区分其中差别的方法,故而有“存活之数五五”之说。 难不成这如今已然有了这区分之法? 若基于此法,他倒是明白了这所谓的“对比”的具体操作。 不过华青衣自家事自家知,这个对比必然是不会有什么结果了,他一个跨越千年又醒过来的人,如何能和这些失踪人员对的上号呢。 可是他也不能直说,你好,我是从一千年前来的。 在这个年代,说这种话会被人如何看待,华青衣自然是不清楚了,但是他知道,在他的那个年代,这种人只会被当成胡言乱语的疯癫之人。 有道是,二十弱冠,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花甲子,七十古来稀。 这七十高龄便算的上是古来少有,更何谈一千岁? 那不是成神仙了? 神仙那可都是住在天上的!他这在地下的那是什么? 那只能是疯子了。 唉。 轻叹了一声,华青衣不再多想,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若是对比无果,便是无户之人。 而这无户之人便是流民,自有史以来,流民便是历代朝廷的心腹之患,就算自己此番落得牢狱之灾,也只能是有此因,结此果了。 月月在一旁叽叽喳喳的介绍着一些县城里好吃好玩的事物,跟百灵鸟似的,没点安静的意思。 华青衣倒是很喜欢这种感觉,比起和老头子两人对着干瞪眼可有趣的多了。 这边有月月这个小机灵陪着,这时间自然是好打发的很。 老邓那边就有点度日如年的感觉了。 在上司的办公室里,坐在上司的面前,被上司用这种奇怪的眼神审视着。 也就难怪度日如年了。 “老邓啊,我虽然是你领导,但是一起工作了这么多年,我早就把你当自家兄弟一样了。” “你有什么事情,完全可以和我商量一下嘛。” “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家里有什么意见了?” 老邓脖子梗的老粗,一张脸都给憋红了! “领导,没有的事” 还准备说些什么,却被上司伸手打断。 “你不要藏着掖着嘛,有些事情闷在心里,会出问题的,大家都是男人,我明白的。” 虽然不知道上司明白了什么,但是老邓知道这明白的肯定不是他想表达的意思。 “领导,我真不是” 又被打断。 “你不要说你不是,那你说说,你这老烟枪怎么突然之间就戒烟了?局里整顿纪律那会儿,你可是宁愿受处分也要偷偷摸摸的抽,你可别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上司脸上玩味的笑容,老邓的一张脸都快变成苦瓜了! “还有,你这么急匆匆的就要请假去体检,不可能没有原因吧?” “你老实和我说,是不是身体上出了什么事情,家里对你的工作产生了意见?” 上司说的很隐晦了,可是老邓哪里还不明白上司话里的意思! 中年男人,身体上的问题,家里有意见,这几个词结合起来,还能有什么好词吗? 老邓满脸的苦色。 “领导!我真的没有!” 第十二章 归处(3) 办公室的门被拉开。 老邓被上司搂着肩膀送了出来。 “老邓啊,你这个同志什么都好,工作能力也强,就是有什么事情都喜欢自己扛着。” “你既然不想说,我也不强迫你,不过自己的身体,自己还是要注意啊。” “你的假期我批了,多给你批两天,好好陪陪家人!” 老邓苦着脸,刚才辩解了老半天也没什么效果,这会儿自然也是不想再多费口舌了。 上司拍了拍老邓的肩膀。 凑到他耳边,小声道。 “我给你介绍的那个老中医,有时间去看看,对那方面很有效果的。” 还比了一个男人都懂的眼色。 “领导,有您的电话。” 一个接待处的小女生快步走了过来。 将老邓从这尴尬的境况中解救了出来。 告别了上司,老邓板着脸沿着走道出去。 只觉得一路上的那些同事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奇怪,男同事们用可怜理解的目光看着他,几个女同事更是捂着嘴偷笑对着他指指点点。 走出老远,都还能感受到背后的目光针刺一般的戳在他的身上。 老邓的脸,红的都要滴下血来! 一声怒吼! “老许!你个嘴没把门的!老子跟你拼了!” 跟老许是私人恩怨,而华青衣的事情就是工作了。 老邓不是个会因为个人情感影响工作的人。 所以尽管回来时候的脸色比离开前更加难看了几分,还是妥善的安排了华青衣的相关工作,一路手续办理完毕,让相关部门的同事带走了华青衣去作相关检测。 交代了同事代为照料之后,留下月月在他办公室等着华青衣的检测结束。 老邓自己默默的开车溜了,看那方向,是去医院了。 老邓处在烦恼之中的时候,华青衣也是有些烦恼。 被告知将抽血之后,华青衣就被带到了这间有着一种奇怪味道的屋子里。 既然是官府之人老邓安排,他自然是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便安心坐着,看着那个一身白褂的女性忙上忙下。 面部带着一个半遮未遮的面罩,遮住了口鼻,露出了眉眼。 偶尔转过身来,那一双清澈的眼眸便会划过华青衣的身形。 一头短发过耳,整理的很是柔顺,不过在看惯了长发及腰的华青衣眼里,还是有些奇怪之感。 没有裙裾,裤子剪裁的很是贴合腿部的线条,和华青衣此时穿着的古怪服饰的式样倒是差不太多。 华青衣观察的很仔细,不过这并不是他对此人有何非分之想,而是单纯的想要了解更多的信息。 不久前,他才刚刚偿还了昨夜的一宿之恩,却又欠下了月月的一饭之恩未还。 眼下虽还没有什么空腹之感,不过这下一顿饭食的问题也该提早预备了。 但是他一个被隔阂在这个陌生的时代以外的人,考虑如何谋生这些问题都还太早,眼下最要紧的事情,便是尽快的融入其中。 每多获取一些信息,每多学习到一点知识,便离这个目标就更近了一步。 肚子不会等待他允许了才饿,身体也不会等到他允许了才累,留给华青衣的时间,很是紧迫。 华青衣这边观察着的时候,那遮住口鼻的女性似乎终于做好了准备,拿着些华青衣完全不清楚用途的物什走了过来。 隔着张桌子坐下。 “把袖子撸起来。” 声音很悦耳,在华青衣听来,这位看不见面容的女子应当很年轻,年岁或许大他少许,不过也相差无几。 华青衣顺从的想去撸起袖子,不过这身衣物的袖管有些紧,未能抬至手肘便无以为继。 看着华青衣的样子,这个女性轻笑了一声,温柔的说了句。 “笨,把外衣脱了啊。” 华青衣的脸有些红。 不过并不是因自己的笨拙而害羞,而是他堂堂一个男子,如何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当着一个女子的面宽衣解带? 可是看着女子所言,似乎对此也并不是很在意,华青衣只能理解为此时的习俗如此了。 捏着领口的指节很用力,指尖都有些发白。 紧咬着牙关,一颗颗的揭开了外衣的扣子,红着脸低着头,视线有些无所适从。 “噗嗤!” 见到华青衣这般姿态,这个女性笑出声来。 “哎哟!这么大小伙子了还害什么羞啊,看你这纠结的样子!姐姐来帮你!” 说罢便绕过桌子,过来解下了华青衣还未解完的最后几颗衣扣。 华青衣猝不及防,便被这个女性一把拽下了外衣! 此时若是再说些什么,也是已经无济于事,华青衣只能咬着牙,不做声任她施为了。 女子拽起他的胳膊,解开了衬衫的袖口,推到了手肘以上。 “哟!这么白,你这肤质怎么保养的,比我一个女人的胳膊看着都还嫩生!” 一边用手“啪啪”的拍着华青衣的胳膊,一边说着。 被一个女子这般摆弄评头论足,华青衣羞愤欲死,如何还能再回复! 这般模样看着这女性的眼里,自然是当作了小男生的害臊,一笑而过。 “不行,你这支胳膊完全看不见血管,把那支抬起来。” 听起来这种痛苦似乎还远远没有结束。 这个女性说着话,顺手还在华青衣露出的小臂上摸了两把,让华青衣的胳膊上都泛起了一层小疙瘩! 很快,同样的遭遇,华青衣的另一支胳膊也没能逃过。 对着华青衣露出的手臂,盯了半晌,这个女性有点愣神。 这个害羞的小男生的手臂也太奇怪了点! 这手臂都被她拍红了,血管还是不甚明显,这明明肌肉这么结实,为什么血管看不清楚呢? “算了,还是换刚才那支胳膊吧。” 什么事情有了一次二次,这接下来便是顺理成章了,华青衣只能不断的告诉自己,习俗如此,习俗如此。 又是一番忙活。 看着那根透明的管子通过顶端的细针从自己扎着皮带的胳膊上抽出一股股的血液。 华青衣明白了这个带着面罩的女子方才的那些小动作是所为何事了。 人体内经络血脉错综复杂,她是想通过拍打的方式,让那些主干血脉浮现于外,以此便于采血。 这种采血器具的工艺让华青衣惊叹不已,但是对于这种显出血管才能采血的方式却有些不解。 看这位女子的工作,采血检验,当属于医者。 以前县里也有不少医馆,虽然坐馆的医者之间,能力略有区别,不过既然能够配得上那一席之地,也不至于同这位女子一般,连这手臂里的血管位置都要查找一番。 采血之事虽不常见,可是明悉人体经络血脉之所在,这可是从医之人的基础。 眼下此女子这般,倒是连那些坐馆的医者都是不如了。 心里如是想着,华青衣却不会说出口来。 君子不逞口舌,不议人是非。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第十三章 归处(4) “青衣哥哥,昨晚给你送衣服的时候天气有点冷,我就多拿了这件外衣给你,今天天气已经热起来了,看你满脸的汗,要不把外衣脱了吧。” 月月看着满脸通红,额头上些许汗渍的华青衣,关切不已。 做完了检查,华青衣从那屋子里出来,此时自然是又穿好了外衣。 听着月月的话,不禁又回想起方才在那间屋子里的遭遇。 脸上本已热的有些泛红,这下又红了几分。 “这般挺好的,不热我不热的。” 见华青衣拒绝了自己的建议,月月倒也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 “青衣哥哥,邓叔叔去医院体检,这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现在离中午也还早,要不咱俩出去外面逛逛吧,说不定你看见些什么,就能想起一些事情了呢。” 月月之前听了老邓的话,虽然嘴里说着不信,不过此时还是把这华青衣当了半个失忆患者在看。 这华青衣之前顺口说过一句他也是P县人,注意力一直在他身上放着的月月自然是不会忘记。 此时也是存了想帮他想起些什么的心,所以这般提议。 “也好,那便有劳月月带我游玩一番了。” 华青衣和月月这个小丫头也算的上熟络了,而且二人年岁相近,此番也就没有过多的礼节凭空拉远了距离,这般客气已然是带上了几分玩笑的意味。 他本也是存着四处看看这曾经无比熟悉的县城,如今成了何许模样的心思。 眼下有了月月这个熟悉情况的向导,当然是再好不过。 月月带着华青衣在这局子里穿来穿去,几下便出去了外边,显然早已轻车熟路。 站在马路牙子上,四下里看看,想了想,瞅准一个方向,月月便拉着华青衣去了。 华青衣方才采血的房间里。 那个带着口罩的女性将手头的工作整理完毕。 “呼”的舒了口气。 歪着头取下了脸上的口罩。 一张精致的面容露了出来,额似云山,眉若细雨,滴滴落在那眼眸里,化作汪汪的一片湖泊,秀鼻小口,巧笑倩兮。 将贴着写有“华青衣”三个字标签的密封试管放入了消毒柜中,等待检测。 愣了愣。 将青葱一般的纤细手指凑到了鼻前,轻轻嗅了嗅。 “好香啊。” “这小子一个大男人竟然还用香水?这味道品味不错嘛。” 两根手指轻轻的相互搓了搓。 “他皮肤的触感可真好,下次他来拿检测结果的时候,我可得问问他用的什么护肤品才行!” 说着,脸上也带上了些意味不明的笑意。 “叩叩叩。” 门被敲响,不急不缓。 赶紧收敛了脸上的神色,回过头。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站在门口,正笑眯眯的看着她。 一头的银发梳理的很整齐,岁月在老者的脸上刻下了道道风霜的痕迹,腰有些弯,但是双眼很有神,里面满是慈祥,与和蔼。 “爷爷?” 女子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 “你怎么突然来了?” 忽而惊讶的神色又变了恼怒。 “不是都说了你身体不好,身体不好!都说了多少遍了!还这么到处跑!” 紧跑两步到了老者身前,伸出手扶过老者。 又撇眼看了一眼老者身后,站着门外的两个穿着军装,站的笔挺的男人。 皱着眉。 语气有些坏。 “大哥!二哥!你们整天跟着爷爷也不知道说说他!他这身体情况,是还能到处跑的样子吗?” 这才一见面,三个人竟是都被这女子说教了一遍。 两个年轻男人都是一脸苦笑,可是老者没开口,他们话都不敢接,只能不做声的就那么站着。 老者倒是始终笑眯眯的,看着自己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小孙女。 “春华,行了,你也别怪你两个哥哥了,是我非得要来的。” 回过头看了看门外的两兄弟。 “你们哥儿俩也松松吧,难得过来一次,放你们半天假。” 虽然说了自己两个哥哥一顿,不过被叫做“春华”的女子看自己两个哥哥那副样子,自然知道他们也是没办法。 可还是生气。 没好气的白了一眼还是保持着那副站姿进了房间的两个哥哥。 “爷爷,你身体什么情况不用我说了!你这大老远过来,爸妈就没劝劝?” 没搭理两个哥哥,扶着老者坐到了刚才华青衣坐过的凳子上。 又搬过自己的凳子,坐在了老者身前。 老者看着自己这个孙女眼里的担心之色,也是知道自己的情况。 轻叹了一声。 “怎么没劝,你妈一哭二闹,整的家里鸡犬不宁的。” “那你还这么乱跑!” 从孙女手中接过她的保温杯,吹了吹,小小的抿了一口。 没有直接回答小孙女的问题。 “你这茶水可真淡。” “人这岁数大了啊,就容易想东想西的,这一辈子快到头了,还有没有什么事情没做,还有没有什么人没见,这些想法啊,这会儿就一块儿出来了,趁还有些时间,得抓紧啊。” “这次出来,是想见见以前的战友们,这么些年了,再不见怕是就要下去才能再见了。” 虽然说着嫌弃的话,还是又抿了几口保温杯里的茶水。 “也是惦记着你这个老姑娘,这么大岁数了也没个对象,这点你要学学你的两个不成器的哥哥。” 站在门边的两个男人背后一寒,好不容易那个小祖宗的注意力才转开了,得,这又被老祖宗给拉回来了。 感受着自家小妹刀子一般的视线在他们身上捅来捅去,两个大老爷们儿都感觉有点虚。 老者就着那保温杯又喝了一口,放在了桌上。 撑着拐杖站起身。 “唉,不服老都不行咯,这喝水都只能喝温的,年轻那会儿哪有这么娇养。” 在小孙女的帮助下站稳了身子。 “老张家没多少人,你爸妈那是早就不用管了,你俩哥哥被我带在身边也好照看着,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姑娘家,一个人在外边,也没个着落。” 看着孙女的脸色有些变化,笑了笑。 “行行,知道你听这些烦,我也不多说,你记心里就行了,你准备下,一会儿中午一起吃个饭。” “你是工作时间,不打扰你工作。我还约了人,是你的大领导,就不在你这儿多待了,不然他瞧见了少不得又要给你开后门。” 这张家姑娘春华,瘪了瘪嘴。 “那你可得快点走,不然被看见了,我可说不清。” 看着自家的活祖宗在两个哥哥的陪同下,渐渐的走远了。 张春华的眼底泛起了一片红潮。 第十四章 归处(5) 爷爷这两年身体状况越发的一日不如一日了。 以家中的条件,倒不是看不起病。 实际上,这些年已经去过了不少大医院,治疗方案倒是给了一大堆,可都是需要开刀,连一些托着关系请到的资深专家也是同样的回复。 但是,老人家这个年纪,身体哪里还经得起动刀子呢。 眼下也只能采取保守疗法,靠一些没有什么副作用的草药方子,聊胜于无。 不是张春华对传统的中医有什么偏见,而是在眼见着爷爷的身体状况每况日下,对于那些草药方子也是连带着没什么好印象。 西医不行,中医也没有效果,眼下已经是无路可走了。 眼见着看不见了身影,张春华回了房间。 将自己的凳子搬回原位。 端起桌上的保温杯喝了一口。 “明明就是白开水,还分什么淡不淡。” 放好,拍了拍两颊,深呼吸。 “工作,工作。” 眼下还是工作时间,张春华这般有职人士自然是要努力工作为美好的明天而奋斗。 而华青衣还有月月这般的无职人士,就没有那么多事情要做了。 有月月这个活宝贝带着,华青衣也算是见识了一番这个曾经无比熟络的县城如今陌生而繁华的模样。 “青衣哥哥,咱们再去那边逛逛,那边有个好大的商场,里面又有吃的又有玩的,可热闹啦!” 月月手里拿着些华青衣不曾见过的小零食,塞了一嘴,两颊鼓起,和那些仓鼠一般,十分可爱。 两人这已经是走了好大一圈,眼见着日头更大了些,已经差不多快到中午了。 虽然华青衣身体状况已然恢复的八九不差,此时也不由得有了些许疲惫之感。 “月月,眼下已近午时,老邓前辈临去之时交代午时之前回返,不如我们此番便回去罢。” 月月手上拿着的零食自然也是问过他要不要吃一些。 可是这一来早间的饭食之恩还未偿还,二来此时他也并没有什么饥饿之感,便温言谢绝了。 月月也只当他不喜这些。 看着自己一怀抱的东西,华青衣却没什么随身,有些不好意思。 说好带华青衣出来玩,眼下这情形倒像是华青衣陪她出来玩一般了。 “青衣哥哥,就再玩一会儿嘛,这里离警察局也没多远,咱们回去哪里需要多少时间。” 娇声的撒着娇,月月难得能和这个好看的小哥哥两个人单独在一起,只想着能再多待片刻也是好的。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华青衣暗叹,难怪老头子总是不厌其烦的教训他不可欠人恩情。 他眼下只是欠月月一饭之情,心中便觉着不能逆了她的心意,更何况其他! “既然如此,那就再游玩片刻。” “耶!太好啦!快来快来,青衣哥哥,这边!” 月月得了允许自然欢呼雀跃,华青衣也只能强提精神随了她去。 月月在前面一蹦一跳,时不时还跳起转个圈,生怕旁人看不出她心底的欢喜。 见月月那蹦蹦跳跳的样子,华青衣看了看来往的人流。 “月月,看着些路,莫要摔了。” “青衣哥哥,你快点呀,嘻嘻!” 显然,华青衣的话并没有什么效果。 这话音都还没落下。 “哎哟!” 月月一声痛呼跌坐在了地上,怀里抱着的零食也撒了一地。 一名老者倒在了月月的一旁,手脚抽搐了几下,然后便没了动静。 这情形显然就是刚才月月不小心撞到了这位老人家。 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老人家的脸色,华青衣眼神一缩! 也顾不上一旁摸着头的月月,快步至那老人家的身旁。 蹲了下去,抬起老人家的手臂,左手把寸口,右手扶人迎。 身处闹市,加上方才一路过来此番气血未平,华青衣深吸了两口气,闭上眼,定气凝神。 静心触脉。 一旁的月月原本见华青衣没有先去扶起她,还有些伤心。 这会儿见到华青衣身前无声无息躺在地上的老人家,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造成了怎样的后果。 脸色都吓的有些白了,话里也带上了哭音。 “青衣哥哥我我不是故意的” 哪里还有半分刚才欢喜的模样! 华青衣闭着眼感受着那细微的脉动,眼下自然是没有余力安慰受到惊吓的月月。 脉象孱弱,此乃久病之象。 鼻翼抽动间,并无气血外泄,显然没有外伤。 一番探查之下,华青衣心下已经有了底。 睁开双眼回过头,冲着小脸惨白不知所措的月月温柔的笑了笑。 “月月不必自责,这位老人家眼下这般并非你的过错。” 月月原本吓的大脑都变成了一片空白,眼见着这个被自己撞到的老爷爷倒在地上没了声息,哪里还能冷静的思考,只觉得这天都快要塌下来了! 听得华青衣的这句话,看着他脸上温柔的笑容,又觉得那就要塌陷下来的天幕,被这个好看的小哥哥给顶了起来! “呜哇青衣哥哥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不管不顾的扑进华青衣的怀中,刚才的眼泪,如今被这股温柔护着,才算是落了下来。 月月这边在华青衣怀中哭的伤心,却把华青衣也害的有些手足无措。 看着怀中哭泣的这个小丫头,一时间两手都不知道该放在何处。 “爷爷?!” 两道异口同声的惊呼传来。 原本这里商场的门前,就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月月在撞到这个老者之后那些围观者便层层的围了过来,几乎密不透风的将华青衣二人与那个老者困在了正中。 此时发出惊呼的,便是两个从那围观众人之中挤进来的两个年轻男子。 “请问” 听到方才那个称呼,华青衣只道是这老者的亲属家人到了。 两手作揖,便待解释一番。 虽说他一番诊断之下,已经知道这老者此时昏阙不行并非是月月的责任,不过月月也算是一个引子,这致歉肯定是必须。 刚才被月月抱住了身体,还没来及出手医治,这看来是老人家家人的两个男子便出现了。 华青衣才刚开口。 “碰!”的一声。 连带着他怀中的月月一道,被推倒了在地。 “爷爷!爷爷!你怎么了!” 其中一位男子抱扶着那失去意识的老者坐起,不断的呼喊着,却终究没有回应,只能坐在地上,让老者靠在他的怀中。 另一位男子站在华青衣的身前,隔在了华青衣与那位老者之间。 眼神不善的盯着华青衣及月月两人。 “你们对我家老人作了什么!” 刚才推倒华青衣及月月的,便是此人。 看着没了声息的爷爷,这汉子已是出离了愤怒! 这周围人都围着,只有这两个人在爷爷身边,就算不是这两人干的好事,也脱不开关系! 语气十分凶暴,怒目圆睁,额头上的血管都暴凸了起来! 撸着袖子,脚步前踏,眼看着还想对二人继续刚才未完的事情。 “大哥!爷爷的状况不太对!快叫救护车!” 第十五章 归处(6) 说来不太好,不过那个抱着老人家的男子的这句话,算是救了华青衣二人。 这两个男子都生的五大三粗,方才华青衣被推开便觉得其力大,这若是继续下去,华青衣二人怕是落不得什么好。 这被叫着“大哥”的男子恨恨的瞪了华青衣一眼,没有再理会二人,立刻从兜里掏出来个和月月差不多的小盒子,放在耳边快速的说起话来。 月月缩在华青衣的怀中,害怕的看着这两人,身体都有些微微发抖。 这般年纪的姑娘家,如何见的如此阵仗! 华青衣叹了口气。 扶着月月站了起来,摸了摸这个小丫头的头发。 本想用衣袖拂去她脸上的泪痕,抬起手来才发现自己眼下这身衣物,哪来衣袖可用。 只能作罢,安慰了句。 “月月不怕。” 抬头看着各自忙着的两个男子。 微微皱了皱眉,不过转而又摇了摇头。 刚才被那般不由分说的推倒在地,就是华青衣这般脾性好的人,也不免心中不快,不过转念一想,若是自己家中老人是眼下这般情形,自己也难保不会做出同样的反应。 原本便是出于歉疚准备对那老者医治一番,此时也不会因这些小事再改变主意。 老者的状况,华青衣方才一番诊断已明确于心,倒不是如何紧急。 便静静的等着面前拿着叫做“手机”的小盒子说着话的男子结束了对话,方才开口。 “老人家情况不太好,对对,西街商场门口,麻烦快点派车过来!有劳了!“ 结束了通话,放下手机,这大汉一脸的忧色,不过已经联系了救护车,此时的情绪倒是稳定了不少。 “叨扰。” 男子闻声,视线转回华青衣二人,似乎想起些刚才未完的事情,顿时面上作色,就待发火。 “事实如何此时争执无用,在下粗通岐黄,不如先让这位老人家醒转再谈不迟。” 华青衣这话说的很是急促,不过也是形势所迫,若是不快些,这停在他眼前沙包一般大小的拳头可能就已经落在他的脸上了。 这满脸怒容的大汉被这一句有些古怪的话吸引了注意,了解了这话的意思,也是急急收力,才停下了拳头。 “你说的可是真的?” 面带着一丝希冀,询问了一句,不过立马又换回了怒容。 “小子!别扯这些!我问你,刚才是你们两个把我家老人弄成这样的吗?!” 一旁围观的众人,看热闹哪嫌事大,听到这话,都开始嚷嚷起来。 “刚才我看见那个小姑娘不小心撞倒了这个老人” “现在的年轻人啊,看着一个个人模人样的,却连起码的尊老爱幼都忘了” “会不会这老人和这俩男的是下套讹人家啊?刚才我也看见了,就那么轻轻的撞了下,哪里至于这样?” 这视角不一样,自然是众说纷纭。 华青衣本想不论如何先让老人家醒过来,再分说此事的责任,可是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这事情哪会如华青衣所想一般发展,眼看着这个五大三粗的男子是不准备听他分辨了。 这种情况下,再多说已是无益。 他倒是想强行绕过这个男子过去救醒那个老人家,不过也得有这个本事才行。 “唉” 只能空叹一声。 “大哥,让他过来看看吧,事情真相没弄清楚之前,不要老是这么冲动。” 那个一开始就冲过去扶抱起那个老者的男子突然出声道。 “他说的对,眼下最重要的是爷爷的情况,其他的事情之后再说!” 虽说叫着“大哥”,但是听这番话的意思,却像是这个叫着“大哥”的男子才是大哥一般。 有了这句话,被叫做“大哥”的这个男子也是收敛了行止。 重重的哼了一声,侧开了半边身子。 这是示意华青衣通过的意思了。 见得这般转机,华青衣没有自矜,冲着让开侧身的男子拱了拱手。 轻轻拍了拍怀中的月月,自己去到那老者身旁。 老者躺在这名男子的怀中,位置低下,华青衣便也跪坐在地,丝毫没有在意地面是否会污了衣衫。 静心屏息。 人体周身,有单穴计五十有二,双穴计三百又九,又有经外奇穴计五十,连同其他诸多杂穴,合计七百又二十。 如今华青衣便是要行这触穴之法! 触穴,通常是通过点、按、揉等手法来刺激穴位以获得对应的效果。 还记得老头子在教他识穴之初,曾说起过的话。 “穴位之数甚众,其功效也各不相通,初学之时,分经识穴可谓之入门,再至其深,明悉其中区分可谓之登堂,再而后,通诸般触穴之法即可谓之大成。” 华青衣六岁启蒙,三年识穴,三年明区分,三年通触穴,待到他十五岁那年学成之日,也是老头子允许他独自行医之时。 经过数年的行医,如今的华青衣早已今非昔比,但此时的他却是和年幼初学识穴之时一般谨慎。 凝神定性。 穴位其中,有要害之穴一百单八,而这一百单八要害穴之中,又有致命之穴三十又六。 致命之穴,轻触则使人软麻昏眩。 而重触。 则有性命之危! 而此番,华青衣便是要触这致命之穴! 调息已毕,华青衣缓缓睁开双眼。 此时他的眼中,此方世界皆已不见,唯有这个失去意识的老者,周身闪耀着点点光华,而这点点的光华所在之处,便是那周身七百二十穴! 手出迅疾! 按上了老者的身体。 在抱着这老者的男子眼中,华青衣的手在老者身上如同翩然起舞一般,灵动而又轻盈! 时而点按,时而揉搓,时而击划而过,叹为观止!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在这围观众人眼中,单只是觉着华青衣这番手法绚丽,在那老者身上来回往复,如同嬉戏着一般舞动,举重若轻。 但在华青衣眼中,自己这双手却如同在刀锋之上行走! 百会!尾闾! 章门!哑门! 手过三寸三分,断脊!膝下! 道道皆是死穴! 力度轻之分毫则效果不显,重之分毫则有命陨之危! 哪里容得他有丝毫放松! 之前诊断之下,华青衣便已了然。 这位老人家久病之下,心神早已是强弩之末,只是在药物的引导下,勉强维持着最后的平衡。 而被月月那一撞,老人家的身体受到撞击,陡然失衡,心神也随之失于平和,这两相促导之下,便有了如今这般景象。 我忘记密码了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接着再看更方便。 第十六章 初啼(1) 我忘记密码了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接着再看更方便。 那些平常之法,已是意义不大。 此时老者体内早已气血失衡,温养调理之法不过是扬汤止沸。 唯有以猛火强攻之法,刺激他体内的经络,重新收束起那些混乱的脉象,方才有重筑起各方平衡的可能。 所以并非是华青衣有意炫耀他的技艺,施以此数道死穴相逼之法,而是眼下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可作。 明知这是下下之策,却也不得不选罢了。 刚才那个差点对华青衣动粗的男子也围了过来。 两个男子一道,看着华青衣的手在他们爷爷身上时而轻拍,时而点按,时而揉搓,而且明显他的动作都有规律可循,并非是随意为之,便没有出言制止。 不过两个男子毕竟是军伍之人,虽然一些华青衣触碰的地方他们叫不出名称,不过也看得出来他这出手触碰之处,非是要害!便是命门! 若不是看见他下手的力度尚轻,早就有所动作了! 尽管如此,也是看的心惊肉跳。 “嗯” 一声轻哼。 在华青衣手下,那个老者慢慢睁开眼睛,醒了过来,眼里有些迷茫之色。 “爷爷!” “爷爷!你没事吧!” 见得这老人家醒转,两个性格大不相同的男子倒是不约而同的惊喜出声。 “嗯?我这是怎么了?” 老人家刚醒过来,还有些迷糊。 两个男子听着这老人家还能开口说话,惊喜连连,说话声里都带上了些哽咽。 “没事,没事,您没什么事。” 看着这一幕,周围的众人也是受了一惊。 这前面还没意识的老人,一会儿的功夫,就这么醒了? 就刚才那一顿按? “按摩有这么神奇吗?不会真是作秀的吧?” “你看人俩兄弟那激动的样子也不像是作秀吧,刚才人急的都要打起来了。” “这是什么手法,看着花里胡哨的,这么有效果吗?” 这些闲杂之语,华青衣自然不会去和他们一一辩解。 如今这老者既然已经醒转,他的责任也便是卸下了。 拿开了还在老者百会穴上轻轻揉搓的手,那里一片的皮肤已经有些泛红。 “劳烦,换个手,继续轻轻揉搓即可。” “哦,好好。” 这会儿反倒是那个冲动的男子先接过了话。 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华青衣一眼,顺从的将他的手小心翼翼的盖在了方才华青衣还在揉搓的位置,笨拙的学着他的样子慢慢揉搓起来。 那老者在这番动作之下,气色也眼见的好了起来,不复方才那般衰败。 眼下腾出了手,方才不好说的事情,也是可以开口了。 华青衣站起身。 两个男子也扶着那老者慢慢的站了起来,毕竟地上凉,老人家的身子骨还是受不得久坐的。 那细致呵护的样子,倒是让华青衣对这两个男子有所改观。 回头唤了句。 “月月,过来。” 对两位男子扶着的老者拱手作揖。 “这位老人家,方才确是我等二人的过错,不意将您撞倒,遭此劫难,我二人愿意担起责任,只是这位姑娘与在下有恩,望老人家网开一面,若有处置,在下愿一人当之。” 本被吓坏了的月月眼见着青衣哥哥治好了她撞倒的这个老人,还有些喜出望外。 听得青衣哥哥喊她过去,连脚步都飘起了几分。 却没想到听到了青衣哥哥要帮她扛起责任的话,眼里好不容易没了泪水,干涸了还没片刻,这会儿又成了一片汪洋。 “呜呜老爷爷是我不对,我不该走路不看路的呜呜呜,我知道错了,你要惩罚就惩罚我吧不关青衣哥哥的事呜呜” 这一个看着如此乖巧伶俐的小姑娘,哭的梨花带雨一般,而且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哪怕是那些围观的众人,心里都是软了几分。 两个男子低声说了几句,那个醒转过来的老者这会儿也是弄清了情况。 从之前抱着他的那个男子手中接过了从地上拾起来的手杖,推开了两个男子的搀扶。 这会儿气色明显好多了,也就不用那个男子继续帮着揉搓穴位了。 拄着手杖站定。 眼光在华青衣和月月身上来回审视了一番,笑了起来。 “不哭不哭,我老家伙的身体,自己知道,不关你们的事。” 先是安慰了哭的惨兮兮的月月,转头看向华青衣。 多看了一眼他还保持着作揖姿势的手。 “小伙子倒是挺懂得礼数,现在多少年轻人都不兴这套了,难得啊。” 瞥了一眼他身旁的两个男子。 两个男子被这一眼惊出了一头的冷汗,支支吾吾,没敢接话。 刚才的来龙去脉,分毫不差的已经告知了他,连推倒这救醒他的这个年轻小伙子的事也没瞒着。 这两个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心眼实诚。 人也醒了,这看着也要和解了,见没了热闹可看,围观的众人也是渐渐的散了。 老者的话却还在继续。 “这事自然是不可能就这么结束的。” 华青衣拱手静听,一旁的月月倒是又被这句话吓了一跳。 老者话峰一转。 “不过不是我惩罚你们,而是我想报答一下你刚才的救命大恩。” “晕过去那会儿,我这老家伙还以为这大限终于是到了,没想到自己如今还能再醒过来。” 对着华青衣和善的一笑。 “是你救的我吧?” 华青衣本心而言,他们虽然撞倒了这个老人家,但是也出手把他救醒转了过来,顺带着还帮这老人梳理了一番气血,这一番算得上是功过相抵了。 他自请处罚也不过是客套之语,但凡知礼之人,必定不会当真处罚于他。 不过他没有想到,这个老者竟然反倒是提出要报恩。 扪心自问,华青衣可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有什么值得报恩的。 “我老家伙这身体早就要到头了,现在却反而有些轻松不少的感觉,小伙子,你可别说你不知情!” “我老张这辈子不欠谁人情,你也不例外,说罢,你想要些什么回报,不太过分我都可以满足你。” 这话说的很豪迈,丝毫不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家。 华青衣一时没有回话。 老者见华青衣不作声,也没有在意,看着一旁的月月,逗了一句。 “小丫头长这么秀气,哭丧着脸可就不好看咯,老家伙不怪你,来,笑笑。” 可怜月月这一会儿的时间里,一时笑一时哭,起起落落好几回,一颗小心肝儿被吊来吊去的,这会儿哪里还笑得出来。 可是这个好心的老爷爷让她笑笑,她也不能拒绝,只能硬生生的挤出来个。 那副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自是又逗的那老者笑了起来。 在这笑声中,一旁的华青衣也定下了心。 “在下确实有所求!” 第十七章 初啼(2) “不过却并非是自感有恩于阁下而挟恩图报,而是希望能做个交易。” 华青衣的语气很平稳,不卑不亢。 这可不是什么求人的语气。 老者见他这模样,也是起了点兴趣,脸上的笑意有些奇怪。 “哦?你倒是确认我能给得出你要的东西吗?” “交易暂且不说,不如先说说你想要的东西,我瞧瞧出不出的起价钱。” 华青衣分明是在要求一些东西,却没有什么扭捏之态。 “那在下便直言了。” 微微一躬身,礼数做足。 “方才老人家您境况危急,在下未得许可便擅自诊断了一番,幸而施为之下您得以醒转,不然倒是在下二人铸就的大错了。” “但是实不相瞒,以在下浅见,老人家您贵体已空乏经年,若是照此以往,长则一年,短则半载,老人家便再无回缳之可能。” 有道是,医者不讳言,从心而已。 既然华青衣有所求于人,自然当是全力以赴,病情相关并无丝毫隐瞒。 老者原本笑意盈盈的面上,渐渐的沉了下来。 一旁的两个男子也是有些作色。 这话在华青衣说来自然是直言病情,但在患者听来,不论真假终究会有些嫌恶。 好在看见这老者挥了挥手示意,没有出声。 “在下所说的交易,便是基于此。” 华青衣的语气并没有什么变化,在看到了老者与两个男子的表情之后,也仍然如此。 “在下愿求一饭为诊金,为老人家清此沉疴。” “” 老者沉着脸,看了一眼言毕便束手而立的华青衣。 “” 两个男子也是一脸怪异神情的对望了一眼。 老人家的病症他们是再清楚不过了,眼前这个年轻人夸下海口能治愈就已经让他们难以置信了,到头来只为求一顿饭,更是让两人顿觉荒谬。 一旁的月月不知是想到了些什么,看了一眼还散落满地的零食,脸颊飘红,似有些愧疚之色。 扯了扯华青衣的衣袖。 小声道。 “青衣哥哥你是饿了嘛” 听得月月这话,华青衣也有些哭笑不得。 与人诊治,受人饭食,这是他一贯的谋生之道,不料却被月月这小姑娘解读成这个意思。 不过眼下事主还未出声,他也不好开口,只能笑了笑,对着月月摇了摇头。 “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不一定是坏事,不过懂了些皮毛就出来揽上这瓷器活,可不是什么好做法。” 老者沉默了一阵,缓缓开口。 “你能救我醒过来,我感念你的恩情,不过我这身体自己了解,可不是你再手按上一番就能治好的。” 叹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你是哪个医院的,不过老家伙我这一辈子也算是还有些人脉,不是吓唬你,如果你治好了我还好说,可是如果治不好,即便是老家伙我不怪你,你下半辈子的前途也怕是毁了。” 见华青衣想要说些什么,抬手打断继续道。 “实话说,你说想要一饭嗯,吃一顿饭,没有问题,就算是山珍海味,我也请得起你。“ ”可是老家伙这身体,已经到时候了,没必要再去害你一道,平白多带上些罪过,老家伙我可是信佛的。“ 脸上重又挂上了些笑意。 ”你也不必再多说了,就这么决定了。刚才老家伙我说的话仍然算数,你救醒我,我还是要报答的。” “既然你想吃上一顿,这也差不多午饭的点了,原本我就约了人一起吃饭,你还有这小姑娘就一起去吧,多加几双筷子的事。” 这老者说话做事,有些雷厉风行的味道。 没等华青衣多说些什么,就已经不容置疑的安排定了一切。 “老人家” 华青衣还待说些什么,却已经被那叫做“大哥”的汉子勾住了肩头。 “老大,你带这两个小朋友开车先过去,我和老二留在这等救护车,麻烦了别人一趟,怎么也要给别人个说法。” 那个老者开口,这个汉子都没敢回嘴,忙不迭的直点头,把华青衣的肩头勒的紧紧,似乎生怕他给跑了。 老者身边的那个男子也过来和这个莽汉交流了一番,便让这莽汉带着华青衣二人去了。 华青衣的意见如何,似乎没人在乎。 “慢点儿!等等我啊!” “你小点儿劲呀,青衣哥哥被你勒的脸都红了!” 追在二人后面的月月也是一路呼喊个不停。 老者那二人如何应付那些华青衣听不太懂的事情,此时的华青衣已是没有心思去关心了。 被这个莽汉一路连拉带拽的,不论华青衣如何解释,也是没有丝毫变化。 这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的道理,华青衣算是彻底弄明白了。 被拉上了车,华青衣看了看这莽汉五大三粗的样子,也放弃了继续挣扎的想法。 方才被这汉子一顿拉拽,华青衣身上穿着的衣服都被拉出了许多褶皱。 这衣服可不是他华青衣所有,而是月月一家暂借给他的,若是弄坏了,他如何过意的去! 华青衣用手抚着,也不知道这衣物是用的什么料子,这般起皱了,单用手也是没法抚平。 车行了一阵。 “哐!” 身侧的门被拉开,显出那个莽汉的身形,伸手又要来抓他。 华青衣也学乖了,停下抚着衣物的手。 “我自己来。” 也不待着莽汉拉扯,便自己下了车。 一个看着有些素净的建筑出现在了眼前,层数比月月家要高出好多倍来,让华青衣只觉得这楼是不是都要建到天上去了。 牌匾上鎏金烫着几个大字,不过这字的写法都有些奇怪,华青衣一时之间没认全,只看出是个什么什么楼。 月月也从车上下来,看着这栋建筑,似有些瑟缩。 这莽汉见到华青衣这般动作,倒也没有继续来扯住他的意思。 见已经到了目的地,也是松了一口气。 将钥匙扔给前来迎接的侍者,让他去帮忙停车。 操着一口大嗓门,凑近华青衣。 “朋友不好意思了!刚才看见我家老爷子那样子,给你推了一把,要不你也推我一把还回来吧!” 这是还记着刚才那一下推呢。 华青衣倒是已经不怪他了,那种情形换做是他,也保不好是什么反应,此时听到这话,也是知道了这莽汉就是一根直肠子,也不是刻意为之,哪里还有什么介怀。 不过方才又被这莽汉不听人言的这样一顿拉扯,弄得衣物上都是褶皱,此时也是不想和这人说话,点了点头示意便算是过去了。 一旁的月月也伸头过来,在华青衣的耳边小声说道。 “青衣哥哥,这里好贵的!” 第十八章 初啼(3) 知道好贵又能如何。 看了看身旁五大三粗的汉子,看了看衣服上的褶皱。 华青衣轻叹。 难道他还有本事跑了不成。 最多不过他设法帮那老者祛了病痛吧。 那莽汉和前来引导的侍者说了些什么,便在侍者的带领下和华青衣月月二人一道,进了一个有些狭窄的小房间。 待门关上,便有一种被向上推拽之感,让华青衣有些失衡。 “青衣哥哥,没事吧?” 看见华青衣的脸色有些发白,月月关切的小声问道。 “你晕电梯吗?” 华青衣摆摆手。 还好这种感觉很快便停了下来,门再打开,眼前情景已经和刚才完全不同,显然已经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难不成这个房间有些什么机关可以载着人上下移动吗? 眼下还是正中午,光线十分明亮,这走廊里还是点满了灯火,所用灯具与月月家中又有所不同,缕满了各式花纹,显得很是高雅。 不过这灯火却不如月月家所用那些灯火明亮。 几人走过的地面上,铺着织有花纹的毯子,很是柔软,走在上面几乎都没有什么声响。 华青衣想起以前县里那些有钱的老爷们也喜欢在家中铺上番邦贩过来的羊毛毯子,华青衣对这方面没什么了解,不过单就踩上去的感受来说。 差不太多。 “叩叩!” 侍者带着几人停在了一扇房门前,轻轻叩了两下那门扉。 “进来。” 门后一个中年女性的声音回应。 语气很是平静,不过在华青衣耳中听来,却是隐着一丝怒意。 “咔嚓!” 侍者得到了回应,也不做声,轻轻的推开了这扇门,将华青衣三人引入门后的房间中后,如同他安静的来,此时也安静的去,退出去重又关上了门。 房间很是宽敞,琉璃制成的落地窗被拉上了半边窗帘,从没有遮掩住的另外半边窗间透进来的阳光斜照在玉璧一般光滑的墙面上,让房间里显得明亮堂皇。 房间的温度比起外边的炎热明显低了不少,以前县里有条件的人家都会储冰消暑,也是这般凉爽,倒是不足为奇,不过华青衣却并没有看见何处摆放有冰盆,倒也奇怪。 一个长相让华青衣觉得有些面善的中年女子正坐在房中的大圆桌旁,面前摆着一杯显然还没喝过的茶水,注视着进来的华青衣几人。 “妈” 从听到那声“进来”开始,一路拖拽着华青衣的这个莽汉就有些畏畏缩缩的模样。 待见着这个中年女子,更像是那粮仓里的老鼠见了猫儿一般。 中年女子看了莽汉一眼,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华青衣看见这莽汉的两腿都有些打颤。 “你爷爷呢。” 莽汉似乎紧张不已,连说话声都有点磕磕绊绊的。 “爷爷爷和老二一会儿一会儿就来!” 看着这莽汉缩着脖子的模样,那中年女子的眉眼间沾上了些许恼怒。 “啪!”的一声,重重的拍了一道桌子。 “站直了!” 吓了华青衣还有月月一跳! 那个莽汉更是大气都不敢出,立马站直了身子,昂首挺胸,连带着还举起手敬了一礼! “大老爷们儿!跟小姑娘似的!说话都没声没气的!我生出来的儿子就这幅鬼样子吗!” “妈” 虽然站姿是挺有架势的,但是这一开口,又泄了气。 “说话先报告!” “报告!” “说!” “爷爷和二弟马上就到,完毕!” 中年女子点了点头。 “嗯,知道了。” 又看向华青衣还有月月。 在华青衣脸上看了一会儿,又在月月身上审视了一番,而后视线又回到华青衣身上。 “这俩人是谁?” “报告!是爷爷让我带来的!” 那莽汉这会儿算是学乖了,没给这中年女子发作的机会。 “你爷爷不是说为着春华来的吗?怎么突然带了个男人过来了?” “报告!我不知道!” 中年女子风韵尚存的脸上抽动了两下,似乎又要发火,忍了几忍,终究没有发作。 看着华青衣,默不作声的想了半刻,似乎是想明白了些什么。 看着华青衣的脸色忽然间就明显的阴转晴空万里了。 “来来,坐,先坐下。” 这边热情的招呼着,华青衣自然也就顺着坐下,既然打定了注意要医那老者,这一顿饭也便是他应得的回报了。 月月有些害怕的看了眼这个才刚刚发完火的阿姨,见到华青衣坐下,她也随着坐在了一旁,缩手缩脚,有些拘束。 那个莽汉见这中年女子脸上的神情明显回暖,也放松了下来,咧笑着嘴,也凑过来想坐下。 “谁让你坐了?!” 中年女子看向那莽汉,转眼之间又变作了怒容满面。 原本那莽汉屁股都要碰到凳子了,被这一声怒吼,给吓的又赶紧跳了起来! 低着头委委屈屈的站在一边,偷眼看着中年女子的脸色,没敢说话。 见到他这模样,这中年女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看到你就有火!滚出去看看你妹妹什么时候到!” 听得安排。 那莽汉条件反射一般的站直了身子! “报告!收” “滚出去!” 话都没说完,又被吼了一道。 将没说完的话硬生生的咽回了肚里,也没和华青衣招呼,灰溜溜的跑了。 那莽汉出了房间,这中年女子又看向华青衣。 脸上重又放晴。 “小伙子叫什么啊?” 轻声轻语,和刚才那副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一边说着,一边拎起桌上的茶壶,收拾着杯子给华青衣倒上了一杯。 连带着月月这小姑娘也有了一杯,倒是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在下姓华,唤作青衣,操持贱业并无表字,未请教贵姓。” 这中年女子和那莽汉既是相识,华青衣倒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这既然要受人一饭,通报姓名也是自然。 “我呀!你就叫我张阿姨就行了!” 中年女子眼神看向月月,月月便赶紧回了句,“我是月月。” 没有继续问月月的姓氏,视线转回华青衣的身上,说话方式倒是有些文绉绉的,不过这一表人才,就算是文绉绉的说话,听起来也只是显得很有书生气质了。 不动声色的暗暗点点头。 “那今年多大了?” 华青衣不知为何会有此一问,以前医人可没有过这个问法,去寻大夫还要先问大夫年岁几何吗? 难不成这是如今的“习俗”? 那一千年自然是不会算上了,华青衣暗叹一声。 “虚岁二十一,待过了腊月,便算是满了。” 这张阿姨听到这话,脸上倒是有些古怪,小声的念叨了句。 “这可比春华还小几岁,不会嫌弃我家春华吧。” 第十九章 初啼(4) 这小声的念叨在这张阿姨自己想来肯定算是小声了,也不会被人听见。 不过对于华青衣来说,这和她正常说话的声音大小也并没有多少区别,自是听的清楚。 春华?嫌弃? 这是作何一说啊? 难不成还有一个病人吗? “青衣哥哥,我们过来还没和邓叔叔说呢” 一旁的月月有些害怕面对这个脾气忽好忽坏的“张阿姨”,对着华青衣细声说了句。 这确是不好,和老邓前辈是有约在先,虽然如今有了些变动不能如约,至少还是要提前和人说一声才好。 不过眼下也不能脱身,这却如何是好? “你们叔叔没有一起过来吗?要不我安排人去接一下?” 自称张阿姨的中年女子听到了月月的话。 轻声细语的说着,很是温柔。 月月见自己的话被这张阿姨听见,脸上有些害羞,急急的摆着手。 “不用啦不用啦!我出去给他打电话说下就好啦。” 也没等这张阿姨回应,和华青衣打了个招呼就匆匆的溜出了房间。 这月月一走,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了华青衣和这自称张阿姨的中年女子二人。 那张阿姨的视线更是炽热了些许。 华青衣虽觉着这视线有些古怪,不过也说不上来古怪在哪里,便只当作是患者亲人的关切了。 “家里长辈们都还好吧?” 那张阿姨热心的帮着华青衣添了道茶水,奈何这茶水华青衣都还没来得及喝过。 这既是帮添过,华青衣也只能以指代首,在桌面轻磕两下聊表谢意的受了。 “劳您挂念,家中长辈皆已仙去。” 端起那杯满满的茶水,就着喝了一口。 那张阿姨听得这话,也是换上了副沉痛的表情以示哀悼。 可背过身去放下茶壶之时,华青衣却听得这张阿姨自言自语的小声说了句。 “没长辈?没长辈好啊!就不用处理婆媳关系了,老爹的眼光很不错嘛!” 华青衣一口茶水呛在了喉咙里。 “咳咳!” 这怎么跟婆媳关系扯上了? “哎!小华啊!你慢点喝,别呛着了!” 这张阿姨两步坐到了华青衣身旁,边用手抚着华青衣的背帮忙顺气,边掏出块手帕去擦华青衣嘴角咳出的茶水,十分亲热。 华青衣只觉得一股香气扑鼻而来,很淡,也很好闻,总有种奇怪的熟悉感。 他当然不敢真让这张阿姨帮他擦嘴,虽说二人年纪上差距不小,不过毕竟二人非亲非故,这该当避嫌的。 快速侧着挪了一个位置,避开了这张阿姨伸来的手帕。 “心领心领!在下自己来便可!” 华青衣身上自然是没有带什么手帕之类的物什了,但此刻也顾不得了,就着衣袖擦了两擦。 好在那一口茶水呛在喉咙里,这喷出的茶水并没有多少,回头还去这件衣裳的时候,洗净便可。 “和阿姨还害什么羞啊!” 这张阿姨假作生气的说了华青衣一句。 不过这转过头去又开始了嘀咕。 “看这反应还是个初哥儿!春华有福啊!老爹行啊!” “咳咳咳!” 华青衣咳嗽的更厉害了。 “咔嚓!” 房间的门被从外面推开。 也没有敲门,呼啦啦就进来了一堆人。 华青衣赶紧放下手里已是喝的没滋没味的茶水,掉开了头看过去。 刚才自称这张阿姨的中年女子一番折腾,无所不问,一本族谱都快被她问遍了,要是再迟一会儿,估计都快问到自家的老祖宗了,让华青衣大感吃不消。 如今这年月的医者可真不好作,这患者亲属的问题也太多了些! 见华青衣撇开了头去看那进来的几人,这张阿姨也只得中断了问话,一同看去。 进来房间的几人中当头的自然是那老者还有那俩兄弟,老者此时已经不用搀扶,自己拄着拐杖走在最前头,步伐很是稳健,两兄弟缩在老者身后,正探头探脑的瞧着华青衣这边。 华青衣心里透亮,这哪里是在看他,想必是在看他身旁的张阿姨罢。 月月和另一个他看着有些面熟的年轻女子走在一起,有说有笑的。 华青衣想了片刻也没记起来是在何处见过这个女子,不过这女子看着眉眼间有些他身旁这张阿姨的影子,便当作是和这张阿姨有些相肖方有此感了。 不过那刚才看见这张阿姨之时,也有这种感觉,又作何解释呢? 想了一番,没什么头绪,便也不再多想。 “哼!” 见那老者走过来这边,华青衣身旁的张阿姨板着脸哼了一声没去搭理那老者。 转头看向那和月月一同进来的女子,脸上倒是又换上了如花般的笑颜。 “丫头!快来快来!坐这来!” 原本这张阿姨便是坐在华青衣的身旁,这会儿站起身让出座来,招呼着那女子。 古有男女七年不同席一说,意为男女年满七岁之后,便不应当再同席而食。 华青衣虽然也理解习俗会因地而异,但是同席已是他能够接受的极限,这相邻而坐如何使得! 见那张阿姨招呼着那女子过来坐在他身边,哪里还坐得住。 立刻起身一揖,让开了自己的座位。 正好此时那老者作为主人家也到了,他本也应当起身相迎,便没有再坐下。 这张阿姨见他这般动作,脸上的笑意倒是又浓了几分。 被招呼的女子进得门来的时候,便注意到了坐着的华青衣,眼里有些好奇之色。 这会儿被招呼着坐下,也是没什么谦让,一屁股坐在那原本华青衣身旁的凳子上。 脸上挂着笑,盯着站立一旁的华青衣一个劲儿的瞧。 这张阿姨瞧见了,脸上的笑意更盛。 那老者一进门就被甩了个脸色,也没介意,还是那一副笑吟吟的和善模样。 见这张阿姨脸上笑意渐浓,只当她此时心情已经有所好转。 “素素,多大点事儿,你怎么也跟过来了?听老大和我说,我都还不信呢。” 语气很是轻缓,在华青衣听来,这话里竟然还有一丝讨好之意! 老者身后的两兄弟听得老者开口,此时也是松了口气从老者身后站了出来。 这张阿姨却和没听见那老者说的话一般,看着华青衣及那女子时还笑意盈盈的脸转将过去,顿时又化作了滔天般的怒意! “你们俩兄弟杵这干嘛!人都到齐了还不快去催上菜!” 第二十章 初啼(5) ??? 坐着的女子对这张阿姨这番动作似是司空见惯,也没在意,自顾自的去拎了那茶壶过来给自己倒起了茶水。 而那被说道的两兄弟就有些惨了。 缩着脖子,看看这张阿姨,又看看那老者,话也不敢接,低眉顺眼的想挤出来点谄笑,却又被这张阿姨一瞪眼给瞪回去了。 看着这俩兄弟的可怜样子,华青衣心里都有点同情起这二人来。 那老者也是一脸的尴尬,这张阿姨没有搭理他的话,反而是去训斥了一番他身后的俩兄弟,这显然是不想跟他说话的意思了。 这哪里是在训斥俩兄弟,这是在训斥他啊! 不过毕竟是他理亏在先,也只能讪笑了声,对着傻愣愣站着的两兄弟挥了挥手。 两兄弟见得,如获大赦,脚下抹了油一般就溜了,争先恐后的模样,让华青衣感慨不已。 这两人的身体素质可是真好! 静若处子,动如脱兔,掌控自如,这是大盈之象啊! 一旁的月月没人招呼,和华青衣一般站着,刚才又听见这张阿姨那一声吼,给吓了一跳,不由得小退了半步,有些惧怕。 “来来!月月来坐这儿,坐春华旁边!” 前脚才发了一顿火的张阿姨注意到了月月,脸上又换上了和煦的笑意。 月月哪里经得住这这张阿姨热情的招呼,被拉过来按在了原本华青衣的座位上,坐在了那个女子的身旁。 “妈,你怎么认识月月的啊?” 那女子喝了口自己倒的茶水,边起身去又帮身旁的月月拿了个茶杯,边开口问道。 张阿姨正伸手去将华青衣按在月月另一边的座上,听到这话倒是愣了一愣。 “丫头,你也认识月月吗?” “同事家的小孩儿,经常带来单位上玩啊。” 女子给月月也倒上了茶水。 不过还没倒满,那茶壶便空了。 “怎么没了?来,月月喝姐姐这杯,和你换换。” 月月自是婉拒,她这般年纪的小女孩儿哪里讲究喝什么茶水,还不如端杯白开来的舒坦。 华青衣被这张阿姨按在了月月身旁的位置上,他倒是没有拒绝。 并非是这月月便不算是在男女不同席的范畴内,而是月月有这一遭也算是因他而起,他怎么安心让月月一个人在这陌生的环境中,有他在一旁,多少也不至于寂寞。 华青衣刚坐下,月月就凑了过来。 “青衣哥哥,邓叔叔说是要等结果出来,让这春华姐姐帮忙带着我们吃了午饭,他再来找我们。” “刚打完电话,就在走廊碰到了春华姐姐,她带着我过来了我才发现,原来刚才我撞倒的这个老爷爷就是她的爷爷,你说巧不巧” 月月说着话,微微的气息吹在华青衣的脖颈上,有些痒痒的感觉。 华青衣不动声色的移开了些。 月月靠的这样近,让他也有些不适应,这般豆蔻年华的女儿家,在他耳侧吹息如兰,华青衣也并非坐怀不乱的圣人,如何能够不起些旖丽心思,可是看着月月一脸的信任,哪里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何含义? 月月这般纯真无邪,华青衣又岂能辜负她的信任。 虽然想了这么些,但是月月话里的意思,他也没有错过。 既是老邓前辈托付的人,于情于理,他也应该道一声谢。 “有劳姑娘了。” 起身肃然作了一揖。 月月对他这种样子见多了倒不觉得如何怪异,倒是那女子“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哈哈!哎哟!怎么?不认得我了?还姑娘呢!” 华青衣被这一问问的有些愣。 他的记忆里何曾有过这般相貌的女子? 虽不能说是过目不忘,可是若是如这女子所言有过交情,他没理由记不起。 可是见这女子说的认真,并不像是玩笑话。 无他法,只能致歉。 “望勿见怪,在下实在是想不起何时曾与姑娘有过一面之缘,还请指点。” 虽然这女子行止有些大大咧咧的,不拘于礼,也有些玲珑心思。 在过来的路上接到了老邓的电话,听了一番交代,加上这华青衣原本就是在她手上作的检测,此时也是知道了华青衣的底细。 一个很大可能是失忆人士的人,她也不能对他的记忆力寄予多高的期望。 抬起一双纤纤玉手遮住自己的口鼻,单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眸,直直的盯着华青衣。 “喏,这下有印象了吧!” 看见这双眼睛,华青衣如何还想不起,这不就是那个为他采血的医者! 技巧有些蹩脚,还被他暗暗腹诽了一番的那个医者! “啊!” 华青衣恍然大悟,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总有股莫名的熟悉感,看着那张阿姨也是这般,看着这女子也是这般! 原来就是因为这双秋水一般幽静出尘的眼眸! 这两人竟是一对母女,难怪,难怪。 见华青衣和自家丫头相谈甚欢,那张阿姨的脸上,笑意都快从眯起的眼睛溢出来。 也不去打扰他们谈话。 伸手拉住那一直被晾在一旁的老者,两人去远远的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要不是看在你给春华相中个这么好的小伙子的份上,我都不想搭理你!” 脸上的笑意还没换下,尽管语气还有些气呼呼的,可是也没多少威胁性可言了。 “啊?” 这自家闺女难得给了自己个好脸色,老者都还没来得及开心,这句话让他一时没转过来弯。 “啥相中?啥小伙子?” 那张阿姨吵着华青衣三人的方向努了努嘴,白了老者一眼。 “还跟我装什么呢?不是你安排让老大带来的人嘛!” 看着华青衣的眼里流露着欣赏。 “这小伙子可是真不错!知书达理的,和我也说的来话,虽然年纪小了点,不过我们家春华这条件也不差,不算亏了他!” 老者有些回过味儿来了。 “等等,等等!” 理了理思绪。 “人确实是我带来的,不过你后面这些话我怎么就听不明白了呢?什么又是相中又是条件不差的?你把你爸我都给整糊涂了!” 这张阿姨也愣了。 “啊?” 回头看了看正在应付着自家丫头追问的华青衣。 “这小伙子不是你安排来和春华相亲的吗?” 第二十一章 初啼(6) 又是一番来去,两相印证之下,这张阿姨也算是明白过来了。 她这是闹了个大乌龙,人家只是来吃顿饭,却被她当成了来和自家丫头相亲的人,还追着盘问了老半天人家的家底儿,这事做的! 另一边,那个给华青衣采血的女子,张家姑娘春华,正和华青衣说的起劲,哪里想得到自己差点就被自家老妈给卖了。 “你叫华青衣来着?” 这张春华隔着月月对华青衣说着话。 “刚才在局里就想问你了,你用的什么护肤品啊,效果看着不错啊。” 吸了吸鼻子。 “而且你用的香水品味也不错嘛,你真的和老邓说的一样,失忆了吗?” 华青衣心下暗道,不是。 可是也知道这般说来,也只会给他带来更多麻烦。 叹了口气。 “确实有很多事情都记不起了。” 想想这女子前面问的两个问题,本不欲回答,想了想还是开口。 “在下并且用过什么护肤一类的物什,也未曾熏过香。” 呵护肌肤是爱美之人必知的话题,以前也有很多小媳妇大嫂子问过华青衣类似的问题。 至于熏香,倒是并非女子的专属,而是王公贵女的一种消费娱乐方式,被认作是有熏香,对于华青衣来说,没有什么嘲笑之意,反而有些高抬了。 他一个操持贱业,行医谋食之人,如何有那些闲钱去花在这些事物上呢? “那你这头发这么长为什么还这么顺呢,是用的什么牌子的洗发水啊?” 这女子真不愧是那张阿姨的女儿,这问题也是一般的多。 原本上面的问题,华青衣就还没有完全回答完,连同这个问题一起回答也是正好。 “人生于世间,承五行,顺阴阳,生老病死皆不出其中。” “姑娘所问到的问题,这答案便在其中。” 授人以鱼不若授人以渔。 华青衣说自己没有用那些外物并非是随口而言。 “简单来说,例如食鱼者目明,故而欲明目者多有食鱼,但又有言,鱼者,咸寒而腥,多食反而与体有害,这便是一个‘度’。” “古文中有云,中庸,中正,便是说这‘度’之一道,医书中也同样如此,食鱼有度者,目明而不惧寒。这是一个例子,而刚才姑娘问在下,护肤如何,熏香如何,涤发如何,在下的答案其实只有一个。” 华青衣顿了顿。 “食有度,寝有度,行有度,则自然如在下一般了。” 这是老头子初教他学医时所说过的话。 人,并非独立于这天地之外,而是溶于这天地之中。 人食粮以养气,休寝以养神,慎行以固精,既有与天地的交流,也有独自存在的规律。 食无度则气虚,寝无度则神颓,行无度则精缺,但凡有病痛者,则必有其缘由。 作为医者,既然是要根治,不知道这病的根源又如何能治好呢? 反之,若是能做到这食寝行有度,那必然是百病不侵了。 以前被人问起这幅容貌时,华青衣也是这番说法。 只是那些人似乎更愿意相信他还有老头子是真神仙这个说法,也是无奈。 不过尽管如此,华青衣如今也还是如实的作了解答。 旁人如何认为都好,但求自己无愧于心。 “好!” 方才还在和那张阿姨说着话的老者走了过来,大声的叫了一声好。 这问话的女子还没开口呢,倒是被这老者先接上了。 “小伙子这番话说出来,就是个对中医有研究的,老家伙我虽然没怎么学过中医一道,不过这久病成良医的说法也不是空说,这点见识还是有的。” 老者想起之前华青衣说过的要医治他的话,此时再看倒是又有了些别的意味。 “中医贵养生,你倒是看得清楚!” 回头看了看还坐在那边沙发上发呆的自家女儿,又在华青衣和这张春华二人身上来回看了几道。 微微一笑。 “小伙子,我问你,你刚才说的要给我医治一番的话,可还算数?” 老人家问话,小辈哪有坐着听的道理。 华青衣起身一揖。 “在下所言,没有收回的道理。” 老者精神好了不少,脸上都有了些许红晕。 “哈哈!好!” “不过这单是医治未免有些没意思,不如咱们来打个赌!” 华青衣有点摸不准这话里的意思。 “愿闻其详。” 老者慈爱的看了一眼那张春华,视线移回华青衣。 “你要的这一顿饭的报酬,无论结果如何,我都给你了,就算你还想要求些什么别的,我也一并应下了。” “你若是治好了我,咱们便算是钱财两清,你若是治不好” 被质疑了自己吃饭的技艺,华青衣自是有些不忿,不过眼前这老者这般年纪,他哪里好出口反驳。 “若是治不好,那你就必须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老者的身体情况,华青衣早就了然于胸,这治疗一道早已有数,哪里会担心这真治不好的结果。 连什么条件都不问,掷地有声的说道。 “那便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老者和华青衣这一番对答,这当事人的两人自然是明白了什么意思,那局外人的张春华母女俩就有些愣神了。 老者的病情他们自然是知道的,但是这治疗一说是从哪里来的? 张春华自然是想知道这一个失忆人士怎么就突然摇身一变成了自家老爷子的主治医师了。 而那张阿姨倒是明白了几分自家老爸的意思,也大概知道了那个条件是什么。 眼睛有些红,刚才她那一番话,虽是一个误会,却也表明了她的想法,而自家老爸竟然是准备用他自己的身体去帮她实现这个想法! 虽然不知道这个小伙子有没有这个能力,不过此时这张阿姨倒是希望他真的能治好自家老爸就好了。 “滴滴滴!滴滴滴!”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月月红着脸掏出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接通了电话。 “喂,邓叔叔” 话还没说完,听筒里就传出一道声音打断了月月。 “月月,那小子在你旁边吗?真神了!他全都说对了!你们在哪!我马上过来!” 房间里很是安静,这一句话也自然被在场的几人都听到了。 月月有些弄不清情况。 “嗯,在倒是在,不过” “嘟嘟嘟” 对面挂断了。 月月嘴里说还没来得及说完的话。 “我们在准备吃饭啊” 我忘记密码了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接着再看更方便。 第二十二章 声名渐起(1) 电话打完,张春华作为招待华青衣月月这两人的责任人,自然是问了一番来龙去脉。 月月的一顿解释,再加上华青衣偶尔的补充,倒是让这里的几人都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看着华青衣的眼神也奇怪了起来。 闻一下就能知道别人有没有病?摸两下就能知道别人的病怎么治? 这怎么听着就这么玄乎呢? 要不是知道月月这个纯真的小丫头不会乱讲,他们都以为华青衣这是串通了来骗他们几人的! 这种情况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忙活了半天,都还没给你们相互介绍一下,瞧我!” 老者打了个岔,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给华青衣介绍了这几人。 两母女自然是张春华还有其母张素素,而老者则姓张单名一个建字,至于那眼下不在这里的俩兄弟,是张春华的两个哥哥,老大名战,老二名抗。 而华青衣月月二人的介绍,倒是由张春华的母亲张素素作的。 也算是都通了姓名。 虽说是介绍了一番,不过华青衣也没有当即唤人姓名,一来于礼不合,二来也还没有熟悉到互称名字的地步。 张家老爷子也捡了个座坐了下去。 抬眼看着华青衣。 “老家伙我托大叫你一声青衣,你真的会中医吗?” 华青衣点头,虽不敢说“懂”,但也称的上这个“会”字。 张家老爷子也是颔首,不再多言。 不一会儿,那被张阿姨使唤出去催菜的俩兄弟也回来了。 见房间里气氛明显好了不少,也是腆着脸落了座,那张阿姨白了两人一眼,没再多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那上菜的侍者也是没多久便推着装着各式菜品的小车进来了。 这本就是人数有些多,而且老少口味也有差别,这菜品也是上的多。 老二张抗起身张罗着落菜,老人家年纪大肠胃不盛,便将那清淡一些的菜品安排着放在了自家老爷子面前;男子吃的多,将那大鱼大肉放在了老大张战还有华青衣两个男子的面前;而张春华母女及月月面前,多是放了些甜食已经一些稀奇有趣的菜品,倒是下了好一番心思。 一番安排,宾客尽欢。 饭后消食,又闲话了一番家常,原本还是陌生人,如今已是熟络了起来。 “青衣啊。” 张家老爷子品着茶水,唤了一声。 “不瞒你说,老家伙这副身子也是请过不少专家医师看过了,可是他们所说的要开刀,老家伙我也折腾不起,才有了如今这般样子。” 叹了一声。 “以前还在打仗的时候,那刺刀捅进来老家伙我都没带怕过,如今却输给了这岁月。” 张家老爷子显然对自己的身体情况很是了解,华青衣也没有刻意的去奉承一番身体康健之类的话,刚吃完饭,这报酬已是收了,尽心医治便可,至于这说些好话儿,大可不必。 “你若是反悔,也还来得及,只要你应了我的条件,我便不会怪罪你,不过若是你把我这把老骨头给折腾没了,老家伙我是不怪你了,不过你恐怕也没什么好果子吃咯。” 一旁坐着的两兄弟听得这话,惊怒不已,惊的是自家老爷子竟然真的答应了让这嘴上没毛的小子给他治病,怒的是这小子竟然真的敢应下这番差事! 自家老爷子的身子若是有半点损伤,他们非得活撕了这小子不可! 听着张家老爷子那带着一丝玩笑意味的话,接受着两兄弟怒目而视的洗礼,华青衣苦笑一声。 这倒是又活回去了。 这般被人质疑水准,前一次还是他十五岁时刚开始独自行医时候的事了。 这病由心生之说虽不严谨,可是病患的心理也会对病情产生一定程度的影响,能够让其安心定气自是再好不过。 华青衣摇了摇头。 “老人家尽可放心,祖训有云,不医必死,在下既是应了,便是心中有些一二方才有此一说。” 张家老爷子哈哈一笑。 “哈哈!老家伙我该说的话说完了,青衣你放手去做就行,不过你可得记得你答应下的话,若是治不好我,到时候可别食言。” 华青衣失笑,自无不可,点点头算是应了。 张家老爷子放下手中的茶杯。 “宜早不宜迟,老家伙我不喜欢拖拉,既然说定了,那你便开始吧。” 华青衣倒是还不急,这张家老爷子的病并非是一朝一夕就能治愈的,而刚才听得月月说那老邓前辈一会儿便要过来,心下也是有了安排。 “老人家不急,您的病根想要尽去非一日之功,还需循序渐进,方才月月所说的一位老邓前辈一会儿便要过来,他的病理与老人家您也有些许共同之处,在下请借宝地一用,为老人家您观后效。” 老邓前辈没打招呼便要急匆匆的过来,这房间虽说看着不是个人私有,至少此时的主人还是眼前这位张家老爷子,华青衣作为弥补,算是帮疏忽的老邓前辈翻过这一页。 而且刚才听得这张家老爷子对自己还是有所怀疑,医患不互信便不利于后续的治疗,倒不如先医了老邓前辈,一来让这张家老爷子对自己有信心,二来,老邓前辈也是排在前头的,这颠倒顺番之事,还是少做为好。 听得华青衣话里的意思,张家老爷子也是起了点兴趣,虽然对于这小家伙能治好他的病并没有抱多大的期待,也还是想看看这敢放出大话的家伙到底几斤几两。 至于借这个房间一用的事情,他自是不介意。 “行,既然老家伙我答应了让你治,便听你的安排,不过你这看着是要长久治疗的样子,你可得给我个期限吧,不然那打赌如何算胜,如何算负,你说对不对?” 华青衣有些好笑,这是料定他治不好了,不过这老者的心思确实缜密,还是回道。 “老人家所言有理,您的病情在下前番便已诊断过,虽有疗程于心,却尚不及与您提起,眼下老人家既然有此一问,在下便直言相告。” 华青衣避席而立,拱手微躬。 “依在下之法,令老人家您沉疴尽去也并非难事,至于这期限” 华青衣抬头直视那张家老爷子。 “保守而言,需二十载。” 第二十三章 声名渐起(2) “啪!” 那老大张战听得华青衣这句话,怒拍了一道桌子站了起来。 “二十年?” 语气不善,神色也是不善。 “哪家的医生治人要治二十年的!” “亏得老爷子这么相信你,让你给他治病,你就这么糊弄我们吗!” 华青衣笑而不语。 张家老爷子迎着华青衣的视线看了过去,似要从他眼中瞧出什么来。 “老大,坐下。” 张家老爷子端起茶杯,吹了吹茶面的梗。 “没文化又喜欢乱嚷嚷,没点定性,这次回去自己去受罚。” 这开口却是先说了那为他打抱不平的老大张战一句。 就着杯沿喝了一口茶水,慢吞吞的说道。 “他这是说要给我增寿二十年呢。” 话题一转。 “春华,你怎么说?” 突然被自家老爷子叫到,这张春华没没明白他的意思。 刚才的往来她都看在眼里,没有出声是因为长辈都在的原因,虽然她也关心自己老爷子的身体,但是这种话题有长辈在场,她也不便插话。 倒是一直有兴趣的看着华青衣,这个长相不错而且全身上下都有些和这个社会格格不入的感觉的青年身上实在是有太多的谜题。 按老邓交代的说法,这是个需要和失踪人口数据库作对比,可能有严重的失忆症的人。 按自家老爷子的说法,这个人摇身一变又成了一个有点本事的小中医,而且根据月月还有那老邓的说法,这事竟然还是真的! 而在她看来,这分明是一个在她面前脱外套都会脸红的小男孩儿嘛,怎么突然之间又多了这些身份来! 被自家老爷子问话了,虽然很受疼爱,她也不能恃宠而骄。 想了想,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说了句。 “嗯我觉得他挺好的。” “”“” 老大老二两兄弟都吃惊的看着自家小妹。 老二张抗还算有些涵养,一时没有开口,那老大张战就没这个心思了。 “小妹,老爷子问你那话有没有问题,你说这人干嘛?是不是傻了啊?” 这一句话说出来,张春华还没回复,那张阿姨张素素倒是先火了起来。 听到自家小女儿那话,突然间就喜笑颜开了,再听到自家这憨老大,那是刚才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火。 “怎么说你妹妹呢!会不会说话!” 这老大张战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惹到了自家这老妈,被发了一通火也没敢还嘴,一声不吭畏缩缩的坐下了。 华青衣没有卖太久的关子。 这做人要有度,行医要有度,这卖关子也应该适可而止。 “在下正是此意。” 张家老爷子可不是这么容易被糊弄的人。 带笑不笑的看着面前拱手的华青衣。 “二十年,口气可是真不小!叫那些诊断我都活不过这个年头的专家们听了一定眼珠子都得掉下来!” “若你真有本事治我二十年,我便让你治二十年又如何!” 张家老爷子风风雨雨一辈子过来,临到老了,很多事情都看开了。 只有一个心爱的小孙女还让他有些牵挂。 他并不是冲着华青衣所说的那个什么治疗去的,而是难得见到心爱的小孙女对一个男子这么有兴趣,加上先前素素说的那番话也是提醒了他,才决定让这华青衣一展身手。 能给他看病的人,哪个在燕京里没有偌大的名声,不也是对他这副身体毫无办法? 若不是有这种种的缘由,这看病的人哪里轮得上他华青衣? 可是眼下还没见到什么成果呢,这小子牛皮都吹上天了,这倒是让张家老爷子有些重新考虑的想法了。 一会儿且看看他如何医治那个什么老邓,若是确实没什么本事还喜欢胡吹一气,那么就算是春华有意思,他也不会把孙女托付给这样的人! “咔嚓!” 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声响后,房门被推了开来。 一个穿着制服的中年男子门都没敲就冲了进来。 可不是那去体检的老邓! 在房间里的几人身上来回看了一轮,视线停在华青衣的身上。 “小子!你…不对,小华啊,你…你怎么…知道我有病的!” 两步冲过来华青衣的面前,抓住了他的胳膊。 这样在别人的房间里不分青红皂白的嚷嚷其实是很没有礼貌的行为,不过华青衣有言在先,要借这房间医治,张家老爷子也是应下了,此时也是没人去说些什么。 老邓抓着华青衣胳膊的手上还捏着一张诊断书。 华青衣抬起手。 这老邓前辈气息紊乱,显然是一路奔跑而来,这一句话说话,已是有些喘不上气来。 按上老邓前辈的胸口膻中及云门二穴,膻中位于胸前第四肋正中,云门则位于肩窝之侧一寸,暗运气力,沿着经络合流喉口。 老邓只觉得随着华青衣的手指,一股气也随着一同活动,最后汇聚于他的喉咙口,如鲠在喉,十分难受。 “嗝!” 一声巨大的打嗝声从老邓的喉咙中响起! 老邓便觉得自己方才还有些喘不上气的胸口里瞬间便通畅了起来! 看着华青衣的眼神都隐隐带上了几分崇敬! 竟还有这么神奇的手法! 难不成这小子真是一个神医? 那张老爷子等人眼见着这人招呼都不打的冲了进来,原本还有些皱眉,待看到和华青衣说起了话,也大概知道这便是那“老邓”了。 听之前华青衣所言,知道这人也是和自家老爷子差不多的病,也便没有吱声。 再看见这么一个原本还跟刚跑完马拉松一般扯着喉咙喘气的人,经过华青衣的手那么一按,竟然顿时呼吸就顺畅了! 都有些惊到了! “这小子是真有本事的!” 华青衣不知他刚才的一个简单的动作对这里的几人造成了多大的震惊。 这老邓前辈心神不定没有招呼还好,他却有这个义务来介绍一番。 对着张家老爷子一拱手。 “老人家,这便是在下与您提起的老邓前辈。” “其所患心疾与您相似,谢过您借此宝地与在下为其诊治!” 张老爷子倒是对这华青衣有些刮目相看了。 且不提治不治的好他,光是以小见大,这一手里显现出来的东西就配得上刚才的那番豪言大话! ??? 第二十四章 声名渐起(3) 说到中医,很多人印象中都是浓浓的草药气味,装着七七八八道具的背箱,留着长须的老者。 而这个印象,华青衣是一个都不符合。 一身简单的衣物算得素净,两手空空显然没有什么道具,面白无须更是才双十年华也算不得老了。 也不怪这一路过来,老邓对他不甚相信,这张家老爷子也是同样如此。 待看到这一幕,别的不多说,真本事,这华青衣肯定是有的。 “青衣,你可是要在这里医治这小邓?” 张家老爷子打破了安静。 他年纪都大了那老邓好几轮了,叫一声“小邓”也是合情合理。 老邓一路风风火火的冲过来,在拿到体检报告听了挂号的医生意见之后,他就彻底信了早间华青衣所说的那些话,这一会儿进来,也没注意这房间里的其他人。 被张家老爷子打断,见是长辈,看向了华青衣。 “小华,这位是?” “我家老爷子,这地儿是我们吃饭的,结果你就这么冲进来了。” 华青衣还没及得回答,一旁的张春华倒是插了一嘴。 华青衣见这张春华已经解释了,自己便没有多言。 老邓转过去,对着张老爷子点头示意。 “张老爷子好。” 又看向了张春华。 “小张,下次还你这个人情。” 俩句说完,注意力有回到了华青衣身上。 “小华,我这体检确实出了点问题,早间你说我心脏有病我还不信,这看到报告听了医生的诊断才知道我是真的病了,幸好发现的早!” 抖了抖手里的体检报告。 “冠心!” 张家老爷子的眉毛一抖。 作为一个现代人,这是一个时常有所耳闻的词汇。 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是冠状动脉血管发生动脉粥样硬化病变而引起血管腔狭窄或阻塞,造成心肌缺血、缺氧或坏死而导致的心脏病。 常常被称为“冠心病”。 冠心病在许多发达国家里都是排在死亡原因的第一位。 在近代之后,冠心的治疗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因为医疗技术的提高,通常可以采用以药物延缓病情,然后通过血管搭桥的手术来治愈。 但是,需要注意的是一部分患者的症状并不明显。 仅仅表现为心悸或乏力,或以胃肠道症状为主。 某些患者甚至可能没有疼痛,如老年人。 更有近一半的患者首次发作冠心病表现为猝死。 所以也难怪老邓这般心神无属,若不是他这病被华青衣发现的早,说不准哪天突然发作就直接过去了! 眼下这般激动到连基本的礼貌都忘了,进别人的房间连招呼都不打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张老爷子心下也有些震惊。 他得的便是冠心病。 刚听华青衣说,他的病和这小邓有些相似。 他还有些好笑,怎么?听老二说这小子可就是把了把脉,就知道他是冠心了? 而且看这小邓的神情,显然也是刚知道自己得了冠心病。 看了看老大老二两人,都是一脸的讶异,显然也不会是他们提前告诉过华青衣。 “既然都是相识了,也别继续站着了。” 张老爷子风风雨雨都过来了,也不会藏不住话。 “青衣,你是准备如何医治?我看你手上没有工具,也没有什么药物,而且你也不会想在这房间里给人开刀吧?” 华青衣听得这话,倒也知道了这张老爷子也是对医道有些了解的。 寻常的医者,凡医人,必先察舌探脉以知其病情,然后以针灸药物为引养其病体,若是再无果,也有于患处开刀的做法。 不过这最后一道,倒是很少有医者会使用了。 而华青衣一脉所学医法,虽然也是沿袭了寻常医者的法子,不过这侧重上却有了很大的不同。 针灸药物并非必要,而仅仅只是一个备用选择。 华青衣那首无名的曲儿中也是这般唱到。 “不惑于表,用药当简,身心交用,治于未病” 华氏一脉的先祖认为,比起药草这些外物,病患本身的日常行止才是最好的“药”。 若是所作所为,所食所饮皆有度,又何尝会生病呢? 若是身有病痛,只要能够察知那病因的“失度”,予以指正,岂不是也会不治而愈? 华青衣自身,便是一个极好的例子。 在老头子的严厉教训下,寒加衣,饿饮食,未尝失度,生来已二十载有余,也没有什么病痛缠身过。 药物,在华氏一脉来看,仅仅只是一种媒介,真正治愈病患的,其实还是病患自身。 华青衣却不知,这番话与如今的医学一脉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现代已经没有多少难以治愈的疾病,很多时候人们生病了,吃药痊愈了,会以为自己这病是被那些药物所治好。 但是其实不然,不说全部,绝大多数的药物也只是刺激人体自身的免疫机制,加快“自愈”的进程罢了。 题外话。 这边华青衣听了张老爷子的话,这话里的打趣含义可是不少。 也不以为意,礼不可废,拱手道。 “无须那般繁杂,在下治病只需一手一口便可。” 张家老爷子有些失语。 张家一家子,对自家老爷子的病情都是熟知,刚才见老爷子与这华青衣问话,方才没有插嘴。 如今听到这种混账话,哪里还忍得住! 那憨老大更是直接气的笑出声来! “你话里的意思是你靠说就能把这病说好?” 那老二张抗也是出言。 “华兄弟,你这样说确实是有些太过夸大了。” 至于那张春华母女俩,倒是没有出声,都是直直的看着华青衣,只是张春华眼中满是兴趣,而其母张素素眼中就是有些不满了。 一旁的月月听得自己的青衣哥哥被质疑,急的小脸通红,可她对这治人的事情也插不上嘴,也只能干着急。 拿着体检报告的老邓也有些傻眼。 他这来只是因为这华青衣的诊断给他提了个醒,病情还没有如何发展便被发现,也是好治疗。 至于华青衣所说的用一只手一张嘴就能给他治愈? 他还是不太相信的。 不过好歹有手里这报告的前车之鉴,老邓没有急于否定,反正也不用吃药什么的,坏不了自己的身体。 大不了没什么作用,自己就去接受手术就行了嘛! 第二十五章 声名渐起(4) 老邓可不像张老爷子那样能藏住心里的小心思。 想的那些东西,就差写在脸上了! 在座的众人自然是看的一清二楚。 也都是存了点看戏的心思,都没有戳破。 华青衣哪里不清楚众人的心思,也不解释。 按着老邓去那沙发上坐了,自己搬了个凳子面对着老邓坐下。 见到华青衣这番动作,众人也只是看着。 “老邓前辈,麻烦脱掉上衣。” 华青衣说话的语气有点奇怪,刚才他才在一个女子面前宽衣解带,眼下又要让别人宽衣解带,总感觉怪怪得。 老邓自然是不觉得,顺从的把外套脱了。 如今天气热起来了,虽然面子工程要讲,但是里子工程就不那么重要了。 脱掉制服外套下,竟然是一件短袖衬衫。 这是图凉快了。 华青衣倒是很合意,他要施这通穴之法,隔着太厚的衣物就很难控制力道。 方才在那张老爷子身上施展之时,张老爷子本身就只穿着一件薄衬衫,没什么妨碍,而这老邓穿着外套,就有必要让脱下来了。 看得外套底下的衣衫十分薄,点了点头。 也不再如方才一半屏气凝神。 还没等老邓反应过来。 出手迅如闪电! 心口十八穴!以固心脉! 胸肺大穴十又有二!以提气神! 胃脉奇穴二十又三!通血强心! 这一通眼花缭乱的动作下来,众人都还没回过神来,竟然就已经结束了! 看着华青衣收手舒气,众人只觉得似乎更像是在开玩笑了。 就这么一哆嗦就没了? 人骗子跳大神都还哆嗦半晌呢! “邓叔叔,你怎么了?你的脸好红!” 细心观察的月月倒是发现了一些端倪。 华青衣出手之前,老邓一张脸还是正常的脸色。 待得他这一通点完,竟然像是憋住了气一般,满脸通红! “” 老邓是有苦说不出! 原本他还以为就是随便弄两下,反正不吃药也不开刀,那不就是啥事都没? 结果被这一通点! 在众人眼中是快的都来不及反应就结束了,但是在他眼中,那是度日如年! 从华青衣的手指落在他身上的第一下开始,他就觉得身体里有些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 随着手指的进行,老邓只觉得身体里“轰”的一声燃起了一团火! 从他的肚子里烧到了肺里,又从他的肺里烧到了他的心里! 一团火在身体里烧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那就是老邓现在的感觉,全身都像是干枯了,血液都像是要沸腾了一般,连呼吸都是灼热的! 从中途开始,老邓就已经说不出来话了!只觉得一开口就可能喷出火来! “扑通!” “扑通!” “扑通!” 心跳声犹如震雷一般轰鸣作响,炸的老邓眼睛都有些亮金星! 血液在血管里飞速的流过,老邓甚至能听见血液和血管摩擦产生的声音! “沙沙沙!” 一口气憋在心口,上不来,下不去,别提有多难受了! 老邓觉得,自己如果去游泳池憋个半小时都可能没现在这感觉痛苦! 在月月的提醒下,老邓这般吓人的模样让房间里的众人都睁大了眼睛。 看着华青衣出手,没用多少力气的样子,怎么就把人戳成这个样子了! 众人的想法如何,华青衣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心下默默的算着时间。 房间里一时之间,无比寂静,都能听到老邓那擂鼓一般都心跳声了。 “半刻。” 华青衣轻轻的说了声。 抬眼看向面前的老邓,那副模样也差不多到了极限。 再次出手! 同刚才一般的迅速! 这次众人有了心里准备,倒是看清了一些,不过也只是大致的看到了那一片的方位而已。 “他这是把刚才点过的地方,颠倒顺序又来了一遍!” 一直没有出声的老二张抗震惊的喊道。 张老爷子侧眼看了他一眼。 淡淡的说道。 “第二遍开头多了三下。” 说话的这会儿,华青衣已经治疗完缓过气来了。 听到张老爷子的话,回头笑了笑。 “老人家眼神真好。” 看了一眼老二张抗,笑着点点头。 “没错,除开那三下,我所通过的穴位正如兄台所言,逆转了顺序。” 老邓满头大汗,整个人如同虚脱了一般躺到在了沙发上,经过了第二遍的洗礼之后,那种难受的感觉彻底消失了! 如果非要让他形容一下现在的感觉的话,他肯定只有一句话。 “刚才有多难受,现在就有多舒坦。” “啊~” 华青衣好笑的看了一眼喘气喘的都怪模怪样的老邓。 继续着刚才的解释。 “那些来往的穴位太过繁杂,我也就不一一解释了,这说起来可就有得说。” “倒是老人家提到的那三处,乃是此次治疗的重中之重。” 眼下老邓瘫在沙发上,半点力气都没,华青衣便伸手过去比起了位置。 “巨阙穴,位置在体前正中线,脐上六寸处。经属任脉、系心之募穴。” “力道适中,再加上十八道心口大穴,可稳固心脉不失。不过不建议各位自行尝试,此穴冲击肝胆,更是维系着心脉,若是力道略大,便会伤身。” 手指划动。 “膺窗穴,位置在胸骨中线第三肋间玉堂穴旁开四寸。经属足阳明胃经。” “此处乃是为护得胃脉完好,同样不建议自行尝试,此穴冲击胸肋及各大脉,重则昏阙。” 划过一道,华青衣的语气很是平缓。 “这第三处,期门穴,位置位于乳下两肋间当第六肋间。经属肝经,肝之募穴。” “足太阴,厥阴,阴维之会。击中后,冲击肝、脾,震动膈肌、气滞血淤。也是同样,呵呵。” 众人有些不寒而栗,刚才那般不动声色间,按他这般说来,这点到的地方处处都是伤身毙命的穴位,这老邓是去阎王殿走了一遭不成? 第一遍结束的时候,老邓那模样倒是符合这个说法,不过眼下看老邓那一脸的愉悦,哪里像是被点了伤身大穴的样子! 张老爷子看着老邓,话里的语气难得的有了些许波动。 “小邓,你感觉如何啊?” 第二十六章 声名渐起(5) 饿着肚子的人最知道食物的珍贵,同样,病中的人也最知道健康的可贵。 老邓方才经历过那般地狱一般的体验,如今又突如其来的上了天堂,这一上一下差别那硕士天壤之别都算是保守了。 精神也明显振奋了不少,听得张老爷子问话,回过神来。 仔细感受了一番。 “感受如何说不上来,不过感觉像是身体轻了不少,倒有些年轻时候的样子了这” 华青衣拍了拍手,站起身来。 “方才我强激起了老邓前辈体内的经脉运转,将一些心室之内沉积的阻碍清扫一空,姑且算是治标。” 看着老邓一头的汗。 “眼下的这种感受并不会持续太久,方才说是治标,接下来便是治本了。” 一旁的张春华没忍住出声问道。 “你之前说是医人全靠一手一口,这一手我们是看到了,那一口是不是就是你说的治本了?” 这突然的插话倒是让其余诸人都看向了她。 张春华也没不好意思,施然回以一笑。 华青衣看了这个眼眸明媚动人的女子一眼,笑着点了点头。 “正是如此,老邓前辈病情尚浅,以通穴之术激发其自身的经脉便能清除杂余,回复康健,不过” 视线回到张老爷子身上。 “不过这毕竟只是权宜之计,老邓前辈的病因之根源在于其本身的行止失度,若是不能改过,这病情再次反复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张老爷子没有急着发问,盯着老邓一脸享受的神情看了一小会儿。 “你是说,他的冠心病已经好了?就你刚才那一会儿的功夫?” 华青衣拱手。 “若是老人家问的是老邓前辈眼下是否已然康健,那在下的回答是,肯定的。” 老邓听着这话,愣了一下。 他感觉到时挺不错的,但是这怎么刚检查出来的病就这么好了? 华青衣的话继续。 “若是老人家问的是,这算不算彻底治愈了,那在下的回答是,还未。” 张老爷子饶有兴趣的看着华青衣。 这个相貌清秀的年轻人给了他不少的意外,虽然那头长发还有举手投足的行为有些特立独行,但是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那就按你说的,先不说他的身体情况,你倒是说说,你觉得怎么样才算是治好了他?” “若遵医嘱,病无再犯,便可称之为治愈。” 华青衣的话再一次让张老爷子感到了些许意外。 他的身体如今这状况,一方面是年岁已高,身体经不起开刀动手术的折腾,另一方面也是他作为一个传统保守的人,内心深处也不喜欢那种方案。 头痛医头,脚痛医脚。 这里坏了,切掉。 那里坏了,切掉。 又或是拿些旁人的过来,修修补补,却也得不到彻底的好。 好好的一个人,被那些医生们整的跟小孩子们玩的布娃娃一般。 张老爷子这一辈子都快到头了,临到终末,与其再送去修补一番,还是想完完整整的走。 听得华青衣的一番话,倒是对他触动颇深。 若遵医嘱,病无再犯。 若是天下的医生都是如此,那怕不是多少医院都要倒闭了! 这话直白一点,不就是你来找这医生看病,给你彻底治好不说,而且连你以后可能犯这病的可能都给你一并治好了! 哪有这般好的事情。 若是这年轻人所言不虚,那到是真的可以 张老爷子低头沉默了小会儿,抬头看向华青衣。 “老二,送这位小邓去医院做个全套的体检。” 一旁有些失神的老二张抗听到自家老爷子的吩咐,本能般的回了一声“是”。 站起身来,去拉那有些愣神的老邓。 出示了个什么证件,老邓倒是没多说些什么,神色有些拘谨,乖乖的跟着去了,让华青衣有些奇怪。 “老大,把这个人所有的资料调来给我。” 一旁眼里还有些怀疑之色的老大张战同样应了一声,自然知道这话里的“这个人”指的是谁,也起身离开。 “素素,你带春华还有这个小姑娘一起,安排一下,我和这个年轻人有些话要说。” 那对着华青衣自称“张阿姨”的张素素,见到张老爷子一脸的正色,也是没有再耍些什么小性子,点了点头。 张春华听到自家老爷子的安排,倒是有些兴趣的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华青衣。 自家老爷子可是难得对谁这么重视,还单独聊天呢! 也没有质疑,自发的去拉过了有些担心的月月聊了起来。 “年轻人,过来扶我一把,陪我出去走走。” 华青衣自然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了。 这张家老爷子做事倒是有几分光明磊落的风格,就连查人家老底都要当着别人的面查! 他不知道能查出个什么结果来,不过既然那老邓是官府中人,看老邓对那老二的态度,这张老爷子几人莫非也是官府中人不成? 没办法改变的事情,多想也没什么用。 笑着摇了摇头,过去搀起了这张老爷子。 这张老爷子看着身板还硬朗,但是华青衣扶着他的胳膊,这薄薄的衣物之下,已是有些瘦骨嶙峋了。 之前为这张老爷子通穴之时,需定期凝神,无暇他顾,眼下倒是有些唏嘘。 老头子常说,生死之间有大恐怖,生于心,显于身。 他这个年纪感受还不是如何深,只道是老头子偏爱的修身之法,如今看见张老爷子这般年纪又身染沉疴,若是听见了想必会颇有一番感触吧。 华青衣轻轻了叹了一口气。 这动静自然是没有瞒过张老爷子的眼睛。 “怎么?觉得我这老头子的身子骨太瘦弱了?” 张老爷子的脸上,此时倒是有了几分笑意。 “年轻时候,我也是背着几十斤粮食一天走几十公里的汉子,可这老了,还不是只剩下这副半好不坏的身架。” 对于自己年龄的问题并不讳言。 华青衣释然,这倒是他多想了,轻摇了摇头,没有回答,扶着这张老爷子一同走出房间。 “佛家讲究一个因缘际会,老家伙我能在这种情况下碰见你,也算是有缘。” 张老爷子走的很稳,四平八稳,说实话,华青衣觉得这位老人家根本不需要他来扶着。 说的话,语气很轻,也很坚定。 “而不夸大的说,遇见我,也是你的缘分。” 第二十七章 声名渐起(6) 方才华青衣跟着进来这房间是乘了一个可以上下移动的铁房子。 如今陪着这张老爷子下去,倒是走了楼梯。 初到这里时候,听得月月说这里很贵,华青衣倒是没什么实感,待到陪着这张老爷子一路进了那大楼后面的花园里,才觉着月月所说的话并没有差错。 大片的林荫塞满了铺着小石子的羊肠小路两侧,这炎热的天里,走进来虽不如方才房间里凉爽,但是更胜一分空气清新自然。 一些盆装的花花草草随处可见,倒都是些华青衣没有见过的品目,不过单看那形神,便知不是凡品。 “这里的老板和我有点交情,所以这边可以过来转转,平时他们可不会随便放人过来这边。” 张老爷子进了花园便没有再让华青衣扶着。 拄着那根拐杖,如闲庭信步。 华青衣唯唯,这张老爷子和老头子倒是有些相像,做什么事情都喜欢先说点旁的。 他还是更喜欢直奔主题。 “不知老人家让我一道过来,是有什么话需要对我说?” 听见华青衣这般直白,张老爷子笑了起来。 摇摇头。 “还是年轻了些,沉不住气。” 又接着道。 “那我也开门见山吧,我这把老骨头的时间可不比你的宽泛。” 指了指路旁树荫下的长椅。 “站着说话有些累,还是先坐下吧。” 华青衣随着一同过去坐下。 “呼。” 长舒了一口气,张老爷子缓缓开口。 “你的梦想是什么?” 听着张老爷子这个出乎意料的问题。 华青衣有些不解,看张老爷子还有下文的样子,没有急于回答。 “这世人熙熙攘攘,终究逃不过功名利禄四个字。” “老家伙我见过的人也算是不少了,不过如你这般的倒是头一次见。” 似笑非笑的看着默默不语的华青衣。 “甚至感觉你像是来自另一个时代,我在你身上竟然没有看到半点的烟火气,难不成你也信佛吗?” 华青衣倒是有些想说他确实来自于另一个时候,不过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 安静的听着。 “老家伙我是一介庸碌之辈,虽然经历了不少,不过也还是没有逃出这四个字,所以在你第一次拒绝我的酬谢的时候,我反倒是认为你另有所图。” 张老爷子的脸上哪有什么怀疑之色,倒像是在说些什么其他人的事情了。 “以前用这种手段接近我的人,不多,可也不少,所以我让老大带你来了这里。” “都说是财帛动人心,见得这玉涧楼的百般繁华,若是心里有些什么古怪,也怕是藏不住了。” 张老爷子冲着华青衣竖起了两根手指。 “这是你通过的第二个考验。” 笑了笑。 “和你一起的那个小姑娘有些拘谨,眼光与其说是在那些奇珍上,更多的倒是在你身上了。” “至于你,哈哈,你对那些饭菜的兴趣应该更大吧。” 张老爷子的心情似乎不错,话里的笑意不浅。 “而眼下,是你的第三个考验。” “你所说过的狂言,若是老二那边有了结果,便算得上是一一应验,而你的根底,相信我,在老家伙我的面前,很少有人能遮掩的住。” 伸过手拍了拍华青衣的肩。 “凡事都有两面,我验证你的一切,若是不差,自然也要给你相应的回报。” 华青衣有些好笑,他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单纯的就是为了吃顿饭而来的。 “那若是有差呢?” 好奇的问了句。 张老爷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看在你救醒过我的份上,也不过是重新做回路人罢了。” “哈哈,这般,在下倒是白落了些好了!” 华青衣说的轻松,他本身也没有准备向这老人家多求些什么,倒是枉费了老人家这番心思了。 张老爷子也不介意华青衣这般。 “所以话说回来,眼下你的试卷已经让他们去批阅了,闲着无事,不如来说说若是拿了满分,你想要些什么奖品吧。” 华青衣哪里有什么想要的奖品,刚才的一顿饭就已经算是他医治这位老人家的酬劳了。 听这张老爷子的语气,想必也是一个有些地位的官老爷,不然也不会一句话就能查到一个人的底细如何。 不过祖训有云,不为官,不入仕,一饭医一人,不留余财,不医必死。 他华青衣既不求为官入仕,自然也不必去刻意逢迎。 一饭医一人,这饭食已入腹,治完这位老人家,便也再不会有多少交往了。 不留余财,张老爷子所说的那个什么奖品,他自然也是不会收下的,三个铜钱还揣在怀里,华青衣可没有忘记。 而最后一条不医必死,虽说华氏一脉并不讲什么医者父母心,见到病患便要出手相治,但是华青衣毕竟还是心软。 按他原本的性子,哪里需要说这些许狂言妄语来引人注目,出得一顿饭食,他便医,若是不愿为他所医,他也不会强求。 而如今,出于月月撞到这位老人家的歉疚也好,出于对这位老人家本身的同情也好,华青衣倒是一反往日的为人处世了。 他原本行医数载留下的那些名气,经过了千年,如何还能剩下。 也只能出此下策,引起这位老人家的重视,才有他出手医治的机会。 “唉。” 华青衣暗叹一声。 他自是不会与这张老爷子解释这许多,医好这位老人家之后,这位老人家的身世如何确与他没有了多少关系。 “奖品说不上,倒是来说说我的梦想吧。” 横竖摇等着老邓回来,陪着这张老爷子唠唠嗑,也不失为一种打发时间的好办法。 听得华青衣语气里的淡泊,张老爷子也是好笑。 一个这般朝气蓬勃年纪的年轻人,却作着这样一副看破红尘云淡风轻的样子,实在是有些不搭。 他这个上了年纪的老家伙这般作态倒是没事,这个年轻人也是这般,难不成真信佛? 逗趣的说道。 “我也想听听,你这看淡名利的高雅之人的梦想是个什么样子。” 我忘记密码了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接着再看更方便。 第二十八章 声名渐起(7) 同样的问题,以前那个老头子也曾经问过。 华青衣十五岁那年通过了老头子的考教顺利出师,那时候老头子除了为他作了最后一顿饭食,便是说了一句话。 “青衣,吃过这顿饭,你便算是成人了,日后有何打算啊?” 华青衣当时虽是年轻,但是在老头子的一贯教导下,也没有什么气盛的坏毛病。 “师父,我就想在这附近搭起座小茅屋,行医为食,再找一个如我娘亲那般安于平淡的女子存续华氏便满足了。” 那时候老头子难得的笑了,记忆中自从双亲过世之后,老头子笑过的次数便屈指可数了。 “虽有些不思进取,不过能够如此平安的过完这一生,我也算对师父还有你爹娘有交代了。” 当时的梦想,如今也没有改变。 只是这问的人,变了。 华青衣依着当时的话,变了个称呼,又说了一遍。 华青衣说的平淡,张家老爷子听的却不平淡了。 本是有些玩笑的问了句,却得到了一个看起来同样有些玩笑的回答。 可是看着这个年轻人的眼睛,说着这话的时候,他的眼里没有一丝虚假。 这是真的? 一个双十出头年纪的年轻人的梦想,真就这般平淡而枯燥? 张老爷子有些想笑,可是又笑不出。 原本说这人像是另一个时代来的人不过是句玩笑话,但这玩笑话放到现在,反而有些真了。 看着这个年轻人一头束起的长发,一身衣物也是朴素整齐,没什么花哨的装饰品,就这样干干净净的坐在自己身旁。 张老爷子想,若是这人穿上一身古装出现在他面前,他肯定相信这人是真的从古代而来。 回头想想自己这番心思,也是不由得失笑。 “旁的不说,你若要找个和你一同甘于贫贱的女人,这年头怕是难了。” 看着华青衣有些过于清澈的眼睛,张老爷子没有去质疑这有些玩笑的梦想。 “不说别人,就我家那春华丫头,一个月起码也得花上这个数。” 竖起了几根手指,应该是在比划着钱的金额,不过华青衣对于如今所用的货币还不甚了解。 也就是跟月月逛街的时候,看月月掏出些纸张换回了不少零食。 张老爷子这番媚眼算是抛给了瞎子看。 不过他的意思,华青衣倒是懂了。 “现在想要活着,除了呼吸不花钱,其他什么都花。” 张老爷子没有说的更深,年轻人还不知道社会的深浅,有些空中楼阁一般的美好愿景是好事,这摧毁别人梦想的事,还是让别人去干吧。 叹了口气,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聊起这里的风土人情。 华青衣对这些也是有些兴趣,倒是话多了起来。 这边说着话没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渐的近了。 华青衣也不回头,听着声音便知道是那老大张战来了。 这世间的人便如那参天大树上的叶片一般,没有哪两个人是完全一样的。 一个人的举手投足,都是他见过的人,做过的事,种种影响的结果。 这脚步声,也是其中之一。 五感敏锐如华青衣,之前听过这老大张战的脚步声,此时又哪有认不出的道理。 张老爷子也没有回头,倒不是他和华青衣一般耳听八方。 而是这个地方,眼下也只有那么几个人能过来。 而这么急的,也就那一个了。 “爷爷” 刚听到脚步声,转过神来这人就已经到了面前。 张战眼露怀疑之色,看了一眼华青衣,停住了话。 凑过去张老爷子的耳边,用手遮着才继续说了起来。 “没有查到他的档案,最近的记录是他申报了对比失忆失踪人口库,正在检测,还没有出结果。” 华青衣苦笑。 这遮遮掩掩的却是白费了心思。 虽然他并不会想要去偷听,但是那声音还是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张老爷子听完之后,神色复杂的看了华青衣一眼。 没有档案。 只有两种情况,一是没有登记过,也就是俗称的黑户,二是被人刻意的藏了起来。 第一种情况虽然如今几乎没怎么见到过了,不过也还是有。 至于第二种情况。 张老爷子不认为能够有这种本事把一个人的档案平白抹去的人,会留下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空白档案白惹人怀疑。 这么一个细皮嫩肉的小伙子,是从哪个未开化的深山老林里钻出来的吗? “在下确实没有档案,连身份证也没有,实不相瞒,今RB也是为着登记来的这县城,倒是叫老人家费心了。” 华青衣解释道。 张老爷子的表情恢复了一些。 那老大张战的表情却紧绷了起来。 他明明说的那般小声,而且还用手遮住了口型,这小子怎么知道他们是在说这事? “在下自幼就医术一道苦心潜修,本事虽说不上,但是这五感较之常人也是敏锐了几分,刚才并非有意偷听,请勿见怪。” 这直肠子的老大张战想着什么,脸上就写着什么。 华青衣也只好一便解释了。 事无不可对人言。 若是他遮遮掩掩,反倒是教人看轻。 见华青衣这样光明正大的承认了,张老爷子的脸上反而重又挂上了些许笑意。 “无妨,每个人都多少有些自己的私事。” 这一页便算是揭过了。 张老爷子见过的人,五花八样的都有,这人藏没藏心思,在他面前哪里能遮掩的那么好。 若是真有人能骗过他这一双眼睛,他倒是愿意认栽了。 华青衣倒是注意到了一些别到东西。 眼下距刚才出来房间也没过去多少时间,这个老大张战便把事情查的一清二楚,就连他出现在官府面前做过的事情都没有漏下。 这其中的能量可不小。 放在他那时候,这事儿就算是皇帝老子安排去办,也得花上老半天的时间才能查出个大概来,而且更不可能如此事无巨细。 这是如今的办事效率都是这般的迅速了? 还是这个张家老爷子的权威比原本的皇帝老子都还要大呢? 第二十九章 声名渐起(8) 自然两者都不是。 却也两者兼有。 这倒是他话了。 “老二那边什么进度了?” 张老爷子没有如老大张战一般藏着掖着,大方的开口问道。 “他已经安排妥当了,估计这会儿也差不多有结果了。” 老大张战恭敬的回复道。 想想那老邓自己去体检,去了小半个上午才有了结果,这一天内梅开二度,而且是午间时候,竟然耗时反而少了,倒是颇有些戏剧感。 话音刚落,老大张战身上倒是响起了铃声。 便看见这老大张战掏出一个小盒子样的物什放到了耳边。 华青衣想道,看来这也是那什么“手机”了,这个物件竟能让人隔空联络,实在是神奇。 “我在,嗯,好。” 张战的对话很简短。 放下那个叫做“电话”的小盒子,有了华青衣之前那番解释,这次倒是没有刻意避开怕他听见,略微弯了腰,凑到张老爷子旁说了起来。 “结果出来了,和这小子说的一样,已经痊愈了,老二带着人还有报告正赶回来。” 张老爷子虽说这般年纪早已荣辱不惊,听到这话脸上也有了些惊色。 重重的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华青衣。 冠心病,这个折磨了他许多年的病痛。 不是他张老爷子自夸,估计不少医院里的医生都没他对这个病了解的更深。 也叫做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是冠状动脉血管发生动脉粥样硬化病变而引起血管腔狭窄或阻塞,造成心肌缺血、缺氧或坏死而导致的心脏病, 直白的说来便是,血管被堵塞了,血液运输不过去营养的,这心脏也是人体的器官,离开了营养哪里还有多少好日子能过? 若是开刀,倒也好说,清一清淤,或是再搭条路,都不算是很困难的事情,虽说不至于完好如初,起码也能恢复患者的日常生活。 但是这个年轻人在他们眼皮底下,就那么一小会儿功夫,竟然就将这病治好了? 两份盖着医院印章的体检报告可正在过来的路上。 这莫非真是他所说的那什么中医之法? 这年头说起医院,多是以西医为主。 中医? 除了感冒发烧流鼻涕之类的小病,会有人选择吃点土方子中药凑合外,大病大灾谁不是更相信西医? 虽说张老爷子自身对西医那种“哪里坏了切哪里”的风格不太感冒,但是对于如今这般式微的中医,也并没有多高的期待可言。 但是事实推翻了他的观念,还是在他的眼前。 张老爷子一转念间,心里也转过了万般心思。 “你说为我治二十年?” 张老爷子的语气还是那般波澜不惊。 “是。” 华青衣的回答很简单。 他铺垫这么多,到了如今,也不需要再去赘述一番画蛇添足了。 “小邓那样的轻症你是治好了,如我这般的重症你可有把握?” 张老爷子盯着华青衣的眼睛,不放过里面的每一丝变化。 华青衣坦然,回答也还是一样的简单。 “有。” 张老爷子盯着华青衣的眼睛,转而笑了起来。 也不用一旁侍立的老大张战搀扶,拄着拐杖自己站起身来。 “那我就让你治我二十年,若是治好了” 看着一同起身的华青衣,脸上的笑意渐浓。 “我来实现你的梦想。” 华青衣也不再就此分辨,该说的话他之前已是说过了。 治好张老爷子的病对于张老爷子来说是何等的重要于他而言并无区别,他只是受人饭食,与人医治罢了。 这种许诺,他自是不会接受的。 笑了笑,不再多言。 从张老爷子口中的玉涧楼出来。 站在一脸“人生的大起大落真是太刺激了”的表情的老邓身旁,华青衣也算是终于知道了那个华丽的牌匾上那两个写法有些奇怪的字是什么了。 “青衣哥哥,那个老爷爷带你出去说了些什么呀?” 月月这小丫头有些好奇。 方才听得众人所说,她的邓叔叔的病已经被青衣哥哥治好了,而那老爷爷按青衣哥哥的话来说也是和邓叔叔差不多的病,难不成那个老爷爷也要让青衣哥哥去帮忙医治吗? 华青衣轻笑。 “说些家常。” 与人医治并不是什么需要大肆宣扬的事情,眼下又是人多眼杂之地,华青衣也不愿多谈。 “倒是带我去了后面的花园,里面景色可真不错,什么时候有机会,我也带你一道去瞧瞧。” 月月对于华青衣的回答里的后一句反应倒是大些。 有些憧憬的甜甜笑着点头应了。 随着还有些没回过神来的老邓一道上了车,现在已经过了和月月妈约好的回去的时间,虽说已经提前电话联系了,但是既然事情已经办完,这人自然是要送回去的。 方才在看到老二张抗拿回去的体检报告之后,就连最不相信的老大张战看着华青衣的目光也友善了起来。 他们自然是很想尽快开始自家老爷子的治疗,不过华青衣却知道不用太急。 这张老爷子的病已是多年沉疴,就算是他也需要借助些外物,也需要些时间筹备。 华青衣看着坐在他身边的老大张战,有些好笑。 “之前多有得罪,兄弟别见怪!如今我家老爷子的身体全靠你了,有什么事情随便吩咐就行!” 这莽汉胸膛拍的哐哐作响。 他在这里自然是张家老爷子的安排,既然华青衣说需要准备,便安排了这老大张战来张罗这一切。 虽然华青衣对于这个性子粗糙的汉子没有什么偏见,不过他觉得这种细致的事情,相比这个莽汉,性子温和的老二张抗不是更合适一些吗? 不过既然已经安排了,华青衣也不再多想。 “噢!回家咯!” 坐在前排的月月没个定形,柳枝一般的腰身扭来扭去坐不安稳。 老邓身为长辈自然是假作训斥了一番让她系好安全带。 看着这幅景象,华青衣的心绪也难得的起了些涟漪。 老头子常说,有人等着你回去的地方,就是家。 以前是老头子等着在外行医的他回去,如今时移世异,倒是又有了一个会等着他回去的地方。 “嗯,回家了。” 第三十章 声名渐起(9) “月月妈,小华医生什么时候起啊?” “是啊,我们可是一大早就赶过来了,可得给我们算前面几个。” “听说这个小华医生是药到病除,那医术是相当的高啊,月月妈你怎么不早和姐几个说说。” 一大清早,月月妈就有些焦头烂额。 不知道是从哪里听说了自家住着一个医术通神的小中医,人也长的秀气好看,这十里八乡的老嫂子大媳妇都忙不迭的跑来。 自家这个小店的大厅都不够她们站的,排队都排到门外去了! “哪有那么回事,刘家嫂子,你们是听谁说的啊?我都不知道有这么回事?” 月月妈有些头疼。 要是平时店里有这么些人该有多好,开始有些人的时候,她还有些高兴,但随着这人越来越多,也是回过味儿来了。 可是这些人又都是些乡里乡亲的熟面孔,她也不好赶人出去。 “哟!月月妈,你还藏着掖着呢!哈哈,我可是听邓家嫂子说的,昨天他家那口子去体检查出了个啥病来着想不起来了,反正就是挺严重的。” 一个看起来有些咋乎的妇女哈哈的笑着,那体型倒是和月月妈都快有的一拼了。 “谁知道那体检报告拿手里都还没热乎呢,被那小华医生用一阳指这么一点,哎!就好了!” 嘴里说着话,手上还配着一戳一戳的动作,就像是亲眼目睹过一般。 “刘家嫂子,净瞎说!又不是拍武侠片,哪里有什么一阳指,那是武功!人小华医生是用的六脉神剑!” 另一个看着也是白白胖胖的妇女插着嘴,说的也是有板有眼的。 “我可是听我家那口子亲口说的!老邓那老烟枪大家都知道,小华医生这么一治!连烟都戒了!而且据说回家连酒都不沾了!那酒鬼!你们说稀不稀奇!” 华青衣一早倒是听到了下面的嘈杂。 不过他早间醒了,习惯先打上一套五禽戏舒筋活血,倒也没有急着下去。 昨天被老邓送回来,他自然是又交代了一番日后的饮食忌讳,这才是他所说的治疗的第二部分,也是最重要的部分。 饮食有度,才不至于旧病重发。 他说的严重,听下面那些话里,那老邓倒是遵守的挺严格,倒是让他宽心不少。 昨日回来,华青衣也没有再进食,晚间月月母女俩倒是邀他一道晚餐,只是他一日只食两餐,昨日午间吃过那一顿,便是足够了。 月月母女俩见他拒绝的坚决,也只好随了他了。 “呼!” 打完一套动作,华青衣定心收力。 一口浊气长吐,便觉得身体又轻健了不少,不复前日夜间醒来时候那般的迟钝。 医人先自医。 若是一个医者连自身的健康都管理不善,岂能让那些患者相信他能够管理好患者的健康? 这是老头子教过他的道理,他自不会忘。 每日醒来便先自查己身,外自查而内自省。 心中默默理了一遍今日的预定,整理了衣衫,将因为方才打了一套五禽戏而有些散乱的头发又束紧了些。 推门,下楼。 往日里见不到几个人影的一楼大厅里,此刻却像是赶集时候的集市一般拥挤。 华青衣走到楼道,便觉得没法再前行了。 “小华医生下来了!是小华医生!” 几个眼尖的妇女立刻便发现了华青衣的身影。 不过华青衣对这几个中年女子的相貌并无印象,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如何认出他的。 一群人听见那声音一并齐刷刷的视线转了过来。 饶是见过了些大场面的华青衣也感觉背后有些凉意。 方才他从听到的那些话里自是知道了这些人的来意,也没有故意拿腔拿调。 拱手一圈。 “各位乡亲的来意,在下业已知晓,不过在下每日只医二人,不论病症如何,诊金皆为一顿饭食。” 才刚刚运动过,华青衣的声音很是洪亮,气息很足,大厅中有些嘈杂也不影响众人听到他的话音。 这句话才刚说完,就被几个妇女打断。 “小华医生,那我们这么些人里面,你只医两个人怕是其他人不好想吧。” 倒不是她们刻意为难,说的也确是事实。 华青衣笑笑,不以为意。 “若是平日里,这接诊自然是要讲个先来后到,不过事有轻重缓急,并不是所有病症都需要用药,依在下拙见,诸位的病况已经了然于心,眼下不若自重症开始。” 这种先重后轻的做法,众人倒是没什么异议,毕竟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人病来的比自己急,让一让也是应该的。 不过也还是有些疑问。 “那难道不那么重的病就拖下去吗?” 人群中传出一个声音。 华青衣也不用刻意寻找,眼神便直直的看过去。 微笑着一躬。 “正如在下方才所言,并不是所有病症都需要用药或是通穴,如大姐您这般轻症,若是等得,在下也可以诊断一番,不过诊金便当不得一顿饭食了,只需些小物事便可。” 其实这里的许多人,也不都是身上有病来寻医的,方才华青衣一眼之下,便了然。 往日里这番景象也见过,不外乎人都有些凑热闹的心思。 昨日里他诊治了那老邓之后,想来应是从什么地方传了出去,故而这些人里有不少就是过来凑个热闹而已。 不过虽说有祖训约束,华青衣也并不是死板一成不变。 若是名声远扬,与他也有不小的好处。 起码,以后再医人以求饭食就不至于如昨日一般,百般铺垫了。 华青衣的建议很是中肯,而且这里有力气嚷嚷的也没几个是真准备来看病的,所以众人倒是没什么异议。 华青衣见状,也不拖沓,早间饭食还未有着落,还是早些落进肚里为好。 “欲寻诊的乡亲请上前一步,其余乡亲烦请让开些位置。” 这个长的和电视上那些明星一般好看的小伙子温声细语的说着话,这些个老妇女哪里还生的起半点脾气。 人群一阵蠕动,便分作了前后两片。 进前来的自然是真来看病的,而那后退的也有不少抱病在身的,想来是准备先观望一番。 这也是常有之事了,华青衣自是不放在心上。 他不过一介以术谋食的医者罢了,并非是悲天悯人的救世主。 一拱手。 “那在下便开始诊治了。” 第三十一章 祖训何为(1) 厅里的人渐渐的散了。 最后的几个来寻诊的妇女也结着队往外走去。 “真是神了!这小华医生就看了我一眼,就知道我啥毛病了!” “原本我听说了什么药到病除,也还以为说的有些夸张,没想到这见着了比听说的还要神!” “可不是嘛!今天我本是跟你们俩过来瞧瞧的,没想到这小华医生都没问话,竟然知道我最近失眠好几天了!” 华青衣目送着这最后几个妇女走出去,也站起身来。 方才借了月月家的地方来诊治病患,还借了一些桌椅板凳。 眼下自然要帮着再搬回去了。 虽然从搬出来到现在,也不过盏茶功夫。 是的,那能塞满这整个一楼厅堂的人,除去那些过来凑热闹的,剩下的这么多患者也不过花费了华青衣盏茶的功夫而已。 一方面,华青衣的诊断确实很快。 另一方面,这些人患的病也不过是些头疼脑热之类的小病。 华青衣一眼之下,病情如何早就清清楚楚了。 其中不少人甚至连药都不用,只需自行回家依他所言简单的热敷或是一些其他的简单操作即可痊愈。 至于方才那个说着要去帮他好生宣传一番的大姐,也不过是失眠症罢了,乃是胃气失和,少食生冷,睡前热饮一杯白水便可。 “青衣哥哥,你好厉害呀!” 月月一大早被那些人吵醒,倒是难得的起了个早床。 见识了一番华青衣几秒看完一个病人的震撼场面,此时看着华青衣的眼睛里都闪起了小星星。 “那么多人,你说话都不带停的,这才没一会儿全都看完啦!” 华青衣倒是未觉得自己有何处值得这般夸耀的地方,不过还是回以一笑。 把话题岔了开去。 “月月,这些日子若是有人拿了东西过来说是诊金的,你就且先帮我收下可好?” 这幸苦了一番,自然不是没有回报的。 今日的两顿饭食是早已够了的。 开始的时候,华青衣还想着收些粮食作为诊金,不过被月月妈给否了。 说是如今这年头哪里还有带着粮食到处走的,倒不如把钱给她,她来提供华青衣所需的饭食。 不得不说,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提议,华青衣也便欣然应允。 待到后来,连同住宿的费用也一并有了。 华青衣并未操持此事,反而是月月妈忙的满头大汗,体谅他的难处也就罢了,竟然还热心的帮他操持这些事务,实在是让华青衣有些感动! 这些桌椅也是在月月妈的安排下借用的,不过途中开始,月月妈收完了钱,便去了后厨忙活早餐了。 所以将这些桌椅重新收起来的活,就落在了华青衣还有月月两人的身上。 月月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这些体力活哪里做的过来,多半倒是华青衣自己做了,月月捡着些轻些的小凳子搬了几个来回,也算是帮了忙了。 等到那些桌椅搬完,月月妈也正好从后厨出来。 自家人吃饭也没什么讲究,就在一楼厅堂的茶几上满满当当的摆满了一桌子。 “妈,今天怎么这么丰盛啊,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月月虽说没干多少重活,也还是累出了一头的汗。 细细的香汗沾湿了发丝,脸颊上也有了些红晕,看起来倒是有些像是刚刚洗净的红果子,叫人看了就想咬上一口。 相比之下,搬完了桌椅的华青衣反倒是没什么事一样,气息也没怎么乱。 “手!别偷嘴!这是给人小华医生做的!” 月月妈一把将月月偷嘴的手打了回去。 对于“小华医生”这个称呼,华青衣倒是有些不太习惯。 “小华啊,多吃点啊,这都是刚才那些阿姨们给了钱了,随便吃!” 月月妈看着华青衣的眼神也有点奇怪,倒像是有几分看着财神爷的样子。 华青衣有些搞不太懂,不知道自己哪里看起来像是财神爷了。 这里的习俗和他那时大不相同。 他这诊治了一番,也没人会现做一顿饭食给他作为诊金,而且据月月妈所说,也不会有多少人带着粮食来当诊金。 入乡随俗。 华青衣也不愿在这些事情上多么特立独行,只要能填饱肚子,他便满足了。 所以月月妈收了多少诊金,他心里也没有什么概念。 只是知道应该够自己吃这两天了吧。 看着这一桌子的饭食,华青衣有些感动。 这月月妈对他也确实太好了些,帮他操持了那些事务之外,又还给他准备了一顿如此丰盛的饭食。 真是古道热肠! 月月妈似乎没什么胃口,看着华青衣拉着月月一道开始吃饭,她自个儿倒是单独去了门口那个木柜后面。 这里还是华青衣刚来时候,那晚月月趴着睡觉的地方。 “一百,二百,三百发财了!发财了!” 听华青衣说过他的听力很好,月月妈也没有出声。 手里拿着一把钞票,心里默默的数着,笑开了花。 “真是财神爷啊!” 一点金钱观念都没有的华青衣哪里知道他心目中那般古道热肠的月月妈此刻数钞票数的正开心。 虽然说起来有些迟了,不过这里的饭菜确实是十分美味可口。 以前他和老头子两个男子相依为命,有口吃食便算得不错了,至于味道,哪里还会有多讲究? 虽说也有为富户诊治,可以一饱口福的时候,可是和眼下这些菜肴相比,也只能说是不过尔尔了。 虽说不如那些富户老爷们的吃致,但是味道上却甩开了一大截。 所以这醒过来的几顿饭,华青衣都吃的非常香。 正吃着,华青衣的耳朵一动。 放下了碗筷,用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嘴。 “嗒嗒嗒” 一阵脚步声近了。 华青衣吃饭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月月也是知道的,所以吃的很安静。 这一阵脚步声自然是早听到了。 尽管还是在吃饭中,可是既然来了客人,他也不能端着碗筷去招呼客人,所以才有了这番动作。 “小华兄弟!小华兄弟!” 人还没进门,那破锣般的嗓音就已经响了起来。 可不是那老大张战! ??? 第三十二章 祖训何为(2) 我忘记密码了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接着再看更方便。 华青衣自然知道这个莽汉此来所为何事。 作为患者的家属,这种急切的心情,他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这莽汉掐着他吃饭的点过来,就有些不太好了。 “张家兄弟,可用过早饭了,不妨坐下来一道。” 这老大张战年纪比他大上一些,不过也还在可以互称兄弟的范畴内。 而且二人也并没有关系近到可以直呼姓名的程度,反正也来了这一人,那老二张抗不在,这般称呼也没什么问题。 “哎!这可好!我正饿着呢!这鬼地方我找个吃早点的地儿都找不着!” 这莽汉也不知道客套一番,直接应下了。 一屁股坐在华青衣身旁的沙发上。 正好月月妈的那一副碗筷没用过,也不问,嘿笑了一声抓起来就开吃了起来。 月月没好气的白了一眼。 任谁住的地方被别人叫作“鬼地方”都应该和她差不多的动作。 这小姑娘也是个藏不住心思的,眼见着这五大三粗的莽汉扒拉着那些做给她的青衣哥哥的饭菜吃的香喷喷的劲儿,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呀!” 月月语气有些责怪的意思,不过那甜软的声音倒是冲淡了不少里面的意思。 “呼噜呼噜!啊?呼噜呼噜!在说我吗?呼噜呼噜!” 这莽汉张战塞得满嘴,说话都不太清楚,便回着月月的话,嘴里的动作也没停下。 那边月月妈见有个人进来了,却直接坐那开吃了起来,也是问了一嘴,华青衣便简单解释了几句,月月妈也就不再多说,继续低下头去忙活了。 华青衣回过头,倒是也准备坐下来拿起碗筷继续刚才还没吃完的饭菜。 不过就这么一小会儿,那原本满满当当一桌子的饭菜已经被那莽汉横扫一空! “” 有些无语的看了一眼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不愿放下筷子的张战。 华青衣顿了顿,刚刚拿起的碗筷又放了回去。 能吃是福,能吃是福。 华青衣这般,月月那边看着这莽汉张战吃东西的德行,也不由得大倒胃口。 便也一道放下了碗筷。 还好这莽汉来之前,他们已是吃了一些,不然怕不是还得饿着。 “嗝!” 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去把盘子都舔一遍但是终于放弃了这个想法的张战打了个嗝。 放下了碗筷。 看着华青衣还有月月两人早就放下了筷子,倒是笑着招呼了一声。 “小华兄弟,你们怎么不吃啊,这就我一个人吃,多不好意思啊!” 说是这般说,可是看他的脸上哪里有半分不好意思的样子。 月月的小鼻子哼了一声,别过头去,都懒得搭理这人。 华青衣倒是有些哭笑不得。 这位张家大兄弟可真是 有些实诚啊。 不过以前也听老头子说起过,军伍之人大多性子耿直,不甚看重那些俗礼,不过这些人也没什么坏心思,多半直来直去。 较之那些花花心思的常人,反倒是容易打交道。 不过一顿饭食而已,华青衣也不会因此见怪。 “张家兄弟今日过来可是催促在下诊治?” 华青衣见这莽汉张战放下了碗筷,便开口问道。 昨日他已说过需要些时日准备,这张战这大清早过来不应当是为着此事才对。 被华青衣的话提醒,这莽汉张战似乎才想起来,他过来不是来吃饭的,而是有事的。 “瞧我这记性!” 张战一拍脑门儿,“啪!”的一声。 那劲道,华青衣都怕他给自己拍出病来了! “老爷子让我过来看看你需要准备些啥,说是怎么着也是帮他瞧病,既然小华兄弟你不要钱,那需要准备的东西就让我去包办得了。” 这话算是带到了。 “小华兄弟,老爷子说你是中医,那是不是要准备些草药啥的?县城里能抓草药的药店我都去问过了。” 张战这莽汉虽说没什么弯弯绕绕的心思,不过看来这准备工夫还是下了一番苦力的。 华青衣没有拒绝。 这如今的钱币他还没什么概念,浑身上下都翻不出来一点钱财来。 若是这莽汉能帮忙,但也算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华青衣自衣兜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纸条,展开放去张战面前。 “昨日午后回来,我便写下了需要用到的草药还有一些物件,对应的要求及用量也一并备注在后。” 这莽汉张战从茶几上小心翼翼的捏起那张小纸条。 这纸条在他那蒲扇一般大小的手掌上,确实对得起这个“小”字。 上面的字都有些歪歪扭扭的,笔画有些多,倒像是繁体字了。 这也是没办法。 昨日回来,华青衣找月月去借纸笔,可是月月这小丫头哪里有什么毛笔。 圆珠笔倒是有。 至于纸张,月月也不晓得华青衣要什么规格的,便把她的便签先给了华青衣。 好巧不巧。 华青衣摸着那便签纸简直光滑的如同质地最好的丝绸一般,只以为那是多么名贵的纸张,也没舍得多用。 好在那月月借给他的圆珠笔笔锋甚细,倒也算是堪堪写下了。 第一次用这种笔,手感与毛笔天差地别,故而写出的字就这般歪歪扭扭了。 只是苦了这张战,这么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捏着那张便签纸谨小慎微的瞧着上面的内容,生怕一口气呼重了就给这纸条吹跑了! 不看又不行,若是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他少不得还要问问华青衣,不然等到县城里了才发现有不明白的地方,这来回跑的时间可都是浪费的自家老爷子的! “墨…什么…” 张战眯缝着眼,艰难的辨认着纸条上的字迹。 华青衣看他这副模样,有些不好意思。 “墨魚。” 张战还是那般眯着眼睛。 “腹中…什么…什么…取…什么” 华青衣也不去看那纸条。 帮这莽汉补充完整。 “腹中墨囊取出烘干研粉,以醋冲服,一日两次,每次四分三厘。” 纸条上本也没写多少字,既然都这样了,华青衣倒也索性从头开始一条条的复述了一遍。 这莽汉张战倒是难得的聪明了一回,去寻那月月妈借了纸笔,自己重又誊抄了一遍。 那字迹比华青衣的那张字条上竟还要好看不少。 让华青衣有些汗颜,心下暗道,如今这所见的事物都变化了模样,他若是想要融入,确实有些任重而道远啊。 起码,这个字需要重新练过了。 第三十三章 祖训何为(3) 华青衣还记得他还年少时,老头子带着他行医至一处村镇。 有两名病人前来求医。 两者虽高矮胖瘦不同,但是病症皆为发热。 但老头子却使用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治疗方式。 那是华青衣第一次学到何为因人而异。 医术一道,并非生搬硬套,同样的疗法用在相同症状的不同人身上,也会产生不同的效果。 华青衣那时年少,自然是很好奇的询问了相关。 老头子回复道。 “二人皆疾步而来,一人体虚发汗,一人内热燥舌,是以体虚者用上补之策,多食多饮,内热者用下泄之策,巴豆泄热,便可皆得康复。” 那件事给华青衣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至今想起仍然历历在目。 眼下这张家老爷子的病症也是如此。 那老邓与张家老爷子虽然病症相似,但是两者的程度深浅以及身体状况都截然不同。 老邓年富力强,身体康健,所以华青衣可以用通穴之术强提血气,以内流猛攻之法便可速成。 辅以日常的调养,恢复如初也不过半旬之短。 而张家老爷子的情况就有着复杂。 沉疴多年已成痼疾,病症本身已经融进了他的身体。 非常之时还可以猛火强攻,但若是想要痊愈,却非得慢功温养不可。 华氏一脉,由于祖训的约束,医术风格都偏向用药喜简不喜繁,而若是能不用药,那自然是尽量避免。 华青衣交给张家老大张战的方子其中之一也是如此。 祖传青衣书中称之为“墨囊养心法”。 是以墨鱼之墨囊晒干研粉,伴醋冲服即可。 虽说长久服用会有些效果,但是其本身并无治愈心疾的能力。 但其有一个效果,那便是“脱疾”! 将那痼疾脱分出来! 这个过程难说长短,就算是以华青衣看来,也是需要时时关注才行。 毕竟张老爷子的身体不像是老邓那般经得起折腾。 就像初遇之时,那无征兆的晕阙,是华青衣主要担心的原因。 所以他的打算便是,以诸法温养脱疾,以通穴强提之法相补。 待到功成之日,以大补之药护心,以通穴之法猛火强攻,便可一战而下。 “小华兄弟,你给看看我有没有哪里遗漏的?” 这张家老大张战按着华青衣的复述抄完了,倒也没忘了最后再校对一遍。 是药三分毒。 行医之人尤其需要慎重其事。 华青衣接过,细细的看过。 字体有些奇怪,像是简化了不少,互相对了一番,倒也没什么偏差之处。 又细细的交代了一番忌讳之处,诸如戒烟戒酒之类的,便让这莽汉张战先去了。 华青衣对酒还有些了解,多饮虽有坏处,但是适当饮些也有舒筋活血的功效。 而这烟,他就不甚了解了。 倒是记得上次老邓带他们去县城之时,有个人曾给老邓递过一个小纸盒,被老邓拒绝了,那应当就是了。 也不知道有何等魅力,他才经手的两名病人都与此物有关。 一旁的月月板着个脸收拾着碗筷,一张秀气的小脸都快皱成了一朵花样,见着那个莽汉总算是走了,脸上才又有了些笑意。 “月月,我这书写也有些忘了,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可以教教我吗?” 被认为是失忆症患者,放在以前,华青衣也叫做“失心症”。 华青衣倒是接受了这个设定,此时也正好用上。 “啊?” 月月脸上带着些惊喜之色,又似是不敢相信,反问了声。 华青衣自然不会和一个小丫头计较这些旁枝末节,轻笑了声,又复述了一遍。 “青衣哥哥,你是要让我教你写字吗?” 终于确定了自己没有听错,月月的小脸上反而有了些难色。 “可是…我的字不太好看哎…” 华青衣见这小丫头面露难色还以为有什么事情,谁知竟然是这样的原因。 不由得失笑。 “无妨无妨。” 他见过月月在那门口的木柜后面写过字,那晚他刚来的时候,登记也是月月做的,这个小姑娘自然是识字的。 华青衣不喜拖沓,既然刚才起了心思,便快些付诸行动。 “嗯…那好吧,不过,青衣哥哥你可不能笑话我!” 月月总算是低着头答应了,华青衣看去,见这小丫头小脸通红,也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了。 一通忙活,月月踩着一双小拖鞋跑的啪嗒啪嗒直响,给华青衣抱了一大堆书册过来。 说来也是奇怪。 华青衣来了这两天,也没见到过月月这小丫头练习过女红,反倒是经常看一些他不太懂的书籍。 在他那时候,这女儿家若是不习女红,是很难找到夫家的。 如今虽然习俗大有不同,可是月月这只是看书,莫非如今女子也能科举不成? 华青衣对女子科举倒是没什么反对之意,他娘也是一位知书达理的女子。 在他眼里,如他娘那般的女子便称得上天底下最好的了。 虽然想了这么些,不过也没有出口相询。 百样米养百样人。 人活一世,能管好自己就已经疲于奔命了,哪里又来那么多气力去操心别人呢。 只要月月自己觉得好,那便是好的。 月月平时都是坐在讲台下面听老师讲课,哪里有过教人的经历。 一张小脸涨的通红。 只说是这个要看,这个也要看,还有那个也要… 让华青衣有着好笑。 “月月,不用紧张。” 他明明是来学习的,看着月月这般模样,倒是觉得月月才是那个来学习的人一般了。 “你平日里是如何做的,我们便从最基础的开始吧。” 凡事都有个由简入繁的过程,华青衣知道基础的重要性,这么多新奇的事物他都要从头学起,若是不打牢基础,始终都会有些浮于其表。 月月被华青衣安慰了两句,脸反而更红了些。 “那…那我们从拼音开始?青衣哥哥你都不记得了嘛?” 既然承认了“失忆症”的设定,华青衣也只能贯彻到底了。 “拼音?” 而且,从某方面来说,他和“失忆症”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第三十四章 祖训何为(4) “青衣哥哥!你是不是故意逗我玩的嘛!” 月月有些生气。 月月倒是很认真的从基础开始教起,不过这华青衣的学习速度也太快了些。 前脚刚教完,后脚他就已经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了。 明明只是一些基础,却能提出一些月月都有些回答不上的问题来。 月月这小丫头涨着脸回答不上,也不由得有些气恼。 “我确实是初次学习这些。” 华青衣的口语已经好了不少,起码也学会了自称要用“我”,而不是“在下”了。 他倒是很真诚的在阐述事实,可是月月哪里肯信。 一双大眼睛咕噜一转,偷笑一声,有了主意。 “青衣哥哥,这些基础你都掌握得差不多了,那接下来我们学点别的吧。” 跑去房间又搬出一摞书来。 “这是我的课本,明年我就要高考啦,正好可以一起学习一下。” 月月打的主意自然是用自己的最高水平来对付华青衣。 这高中的课程,不少地方在她看来那都是很有难度的。 而且,看华青衣的年纪也不是高中生的样子,就算是如今的大学生,能做高中题的也是没多少了。 “也好,虽然还有一些疑惑的地方,不过我倒是可以自己琢磨一下。” 华青衣自无不可。 所有的东西对于他来说,都是“初次学习”,并无分高下。 只不过他有底子在,这些死记硬背便可以的基础知识,自然不在话下。 方才学那“拼音”与文字,以前老头子教他识字之时,都是死记发音,哪有这些方便记忆的音标来辅助。 弄懂了原理之后,便很快上手。 而那些文字,比之他那时候,笔画方面有些变动,不过大体上也还是差不多的形体,所以也没有多少障碍。 而看到月月新搬出来的这摞书,则让华青衣有些眼前一亮。 以前的书籍,虽也分门别类,但是也只是笼统的根据行业划分了一下,主要是儒家学术书籍,连医书之类的都比较少见。 如华青衣这般,医术都是代代相传,或是师傅传徒弟。 但是眼下看月月的这些书籍,并非手写,看那字体,显然是印刷而出的。 华青衣倒是见过不少印刷的书籍,可是哪里有如这些书籍一般的字体如此之小而又如此清晰! 每本都是如此! 而且知识划分的也很明确,比如华青衣此时拿在手上的“语文”还有“数学”两本书。 一本专攻文字,一本专攻算术,里面的内容细化的也很明确,由简入繁,十分便于学习! “青衣哥哥,那两本你自己看着就差不多会了,不如…” 月月手里拿着一本书,脸上的笑怎么看都有些坏坏的。 “不如先从这本开始吧。” 华青衣定睛看去,月月手中那本书籍的封皮上大大的两个文字,“英语”。 … 华青衣和月月这边忙的热火朝天,月月妈那边见是在学习,倒也没有出言打扰。 自己也有不少事情要做。 不过如今自己这午饭都做好了,那两个小家伙就算是再怎么要学习,这饭也得吃吧。 “月月,小华,吃饭了。” 今天月月妈心情不错,一早上的收入顶过了平日里小半个月了。 华青衣吃住都在这里,月月妈那些钱收的也是心安理得。 不过她也不是什么贪得无厌的性子,这端出来的饭菜那也是丰盛的很。 “哇!好香啊!妈,今天你竟然还做了烧鸡!” 月月本来教华青衣英语又有了不少的挫败感,这会儿闻到饭菜的香气倒是把那些都抛到脑后去了。 华青衣本也还有些问题想要向月月询问一番,不过既然已经到了饭点,也只能作罢。 这不知不觉,竟是一上午都过去了。 “香!”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月月开开心心的小脸顿时就垮了下去。 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大跨步的走进来,看着那一桌的饭菜,眼里放光。 可不就是那早间被华青衣安排走了的张家老大张战。 不过这次和早间那会儿过来的时候不同,手里拎了个大包,塞的满满当当的。 “你怎么又来了!” 月月自然好大的意见,早上那时候还好,她和青衣哥哥多少也吃了些了,被这莽汉清盘了倒还好。 可现在这才刚准备吃呢,这人就来了,照早上那情形看,他们哪里还有的吃! 华青衣也有些苦笑不已,这可真是来的巧,次次都在饭点过来,这是算过了。 不过既然人来了,也只能招呼着。 “张家兄弟吃了午饭没?一起吃点吧?” 这学习了就是不一样,说话和早间都有了些不同。 张家老大张战也听出来华青衣的说话方式有哪里不一样了,不过想了一下没想出来,也就懒得想了。 咧着嘴笑了声,一屁股坐下,包也放在了一旁。 “那可好!可好!” 月月妈对这个能吃的家伙倒是挺有好感的,这可是华青衣的客人,那这吃的费用… “月月!说什么呢!还不快去再拿副碗筷来。” 见到月月一脸的不情不愿去了后厨,华青衣也是好笑。 转过头去问了句。 “张家兄弟,这是还有些什么事吗?” 华青衣确实有些不解,该交代的事情,早间那会儿他已经都交代了,他确实弄不明白这莽汉又过来是有什么事情。 月月离了桌子,这开饭也要等到她来,依然还有时间说会儿话。 “之前不是说过,老爷子让我跟着你安排些事情,早上回去想了想,这来回跑也挺麻烦的。” 张家老大张战拍了拍他放在脚边的大包。 “这里不也是可以住宿嘛,我就住这不就行了!啥时候老爷子没事了,我再走。” 这莽汉说完,脸上还有些得意的神情。 “…” 华青衣只觉得这莽汉的思考方式有些奇特,这住过来一时半会儿是没什么问题,不过他这医治张家老爷子可是说了要二十年。 这莽汉难不成准备住二十年不成? “哈哈,我问了老爷子,他也没什么意见,所以我就收拾了东西过来了。” 张家老大张战说着话,似乎想起了些什么。 “兹拉”一声拉开了包,从里面掏出一捆东西来。 “啪”一声拍在了茶几上。 “这钱算预交的,没了再和我说。” 月月妈看着茶几上的那捆厚厚的纸钞,眼神有些发直,嘴唇都有些哆嗦! 财…财神爷啊! 第三十五章 祖训何为(5) “丫头!再拿两瓶酒过来!” 月月妈激动的叫喊声有些用力过猛。 刚才那薄薄的一叠都让她高兴了老半天,眼下看到这厚厚的一捆,能忍住没有笑出声已经算是有些抗性了。 “哪有那么多手嘛!” 月月在里边大声的抱怨着。 “这丫头!” 月月妈的身手敏捷的和她那健硕的身材有些不搭,就算是华青衣的敏锐眼神也是都没有看清茶几上的那摞纸钞是何时消失的。 张家老大张战也揉了揉眼睛,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又看看站在那里的月月妈。 “啪!” 月月恨恨的把手里的碗筷摔在了他面前。 “哼!” 一把拿起自己的碗,夹了两筷子菜。 “我上去吃!” 扔下一句话,端起碗转身上了楼梯。 张家老大张战有点懵。 看了看身旁的华青衣。 “小华兄弟,她是不是对我有啥意见?” 华青衣苦笑,端起碗来。 这莽汉这些方面还真是有些迟钝。 摇摇头。 “没有吧,可能月月她想抓紧时间学习。” 张家老大张战嘿嘿一笑。 挠了挠脑袋。 “我想也是。” “…” 华青衣默然,端起碗,不予置评。 这莽汉也不在意,也一道拿起碗筷。 又是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响起。 … 华青衣倒也学乖了。 学着月月先夹了些菜到碗里。 看着那些饭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在在这莽汉那无底洞一般的口中,看着碗里的幸存者,有些庆幸。 这莽汉吃饭的速度实在是快。 华青衣远不如他吃得多,可是到头来反倒是这莽汉先放下了碗筷。 他显然也是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要做。 放下碗筷便直直的盯着还在扒饭的华青衣。 “…” 华青衣也不知道这莽汉看着他是做什么,难不成是没吃饱还想从他碗里捞点走不成? “小华兄弟,我有点事和你说声。” 华青衣听到这话暗松了口气,不管怎样,碗里的这些饭菜应该是安全了。 他没有含着饭菜与人说话的习惯,只能抬手示意了下,然后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也不知道这莽汉有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倒是消停了下来,巴巴的看着华青衣,默不作声。 在这般的注目下,华青衣只觉得口中的饭菜较之平时简直难以下咽。 艰难奋斗了一番,总算是放下了碗筷。 碗里已经一扫而空,连颗米粒也没有剩下。 自小老头子就教育他,粮食来之不易,每一粒米都要珍惜,不可浪费。 所以华青衣哪怕是在不缺吃食的日子里,也会仔细的吃掉饭碗里的每一粒米饭。 “呼。” 饭食落肚,一股满足感油然而生。 华青衣也长呼一口气,极为享受。 这神情让一直盯着他瞧的那张家老大张战有些费解。 他吃饭快,并不是因为这里的饭菜如何好吃。 单纯是因为部队里对时间要求严格,他也养成了吃饭快的习惯。 加上他这人本身饭量也大,所以才会吃的那般模样。 不过这华青衣,才吃得那点饭菜,而且这些饭菜就刚才自己也尝过,味道也就一般,哪里用得上这番表情? “张家兄弟,你有什么话对我说?” 华青衣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张家老大张战这一转神间,倒是教他想明白了之前他听华青说话的时候,那股违和感是从何而来了。 是他的说话方式!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这个人就是说话有点文绉绉的,加上张家老大自己不喜欢这种刻意做作的人,所以之前才会对华青衣带着有色眼镜。 而现在,这说话的方式变成了正常的样子,张家老大张战反而又觉得原本的那种文绉绉的说话方式应该更适合这个人了。 “哦!我是想说…” 华青衣在问他话,张家老大张战也不急深思了。 “我是想说,你的身份问题,我已经帮你解决了。” 这话在这张家老大张战的嘴里说来,平平淡淡。 但是在华青衣听来,却有如惊雷! 身份问题也算是困扰着他的一个大问题。 若是作为一个没有身份的黑户,那么很大可能他就很难有成为一个正常人的机会。 在他那时候,黑户是很受排斥的。 良民都是登记在册的天子之民,而没有登记在册的那些黑户,一般情况下只可能是流民或是被官府通缉的恶匪,甚至逃跑的奴隶! 在大多数人以庄户抱团形式生活的那个年代,一个黑户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区别对待。 甚至连个正常人都算不上! 所以到了如今,华青衣可能的话,也不想做一个那般的黑户。 他配合老邓去到现今的官府里登记,即使冒了可能被监禁的风险,他也还是想去搏一个能够成为一般人的机会! 如今,总算有了结果! “张家兄弟,有劳了。” 华青衣起身深深一躬,很是郑重。 那张家老大张战反而有些手足无措的一同站了起来。 “小华兄弟,我可当不得你这么谢,本来你的身份查询不到,他们也会给你办理的,我不过是催了一下而已。” 这个人可是还关系着他家老爷子的性命,他哪里敢受这一礼! 何况其中情况也确实如他所说,他不过是催了一嘴,对面加快了中间的流程而已。 “是老邓还有几个乡亲去给你做了证,补了档。” 害怕自己说的不够清楚,这莽汉急的都有些发汗,赶紧又补充道。 “相关证件应该很快就会发下来,从今天起,你也算是这儿的本地人了。” 华青衣的心情有些复杂。 原本他与老头子二人,虽然避居山中,不过也算是王化之民。 如今时隔千载,他又成为了这片土地的合法居民了。 正想着,外边传来一阵嘈杂。 “我说你能不能快点!别人对你这么大恩情,你怎么还这副德行!” “老婆,别催了,我这车门总得关下吧,而且这么多东西不也是我在拎着嘛…” 华青衣原本繁杂的思绪倒是又开朗了起来。 “噗嗤!” 笑将了起来。 对着张家老大张战招呼了一声,迎出门去。 “老邓前辈,今天怎么没上班?” 这来人自然是老邓了,还有一个中年女子一同,听言谈间的亲密,应是老邓的内人了。 华青衣刚和月月学了个词,这时候已经没有“当值”的说法了,取而代之的是“上班”。 眼下倒是活学活用了。 厅里的张家老大张战还在想着刚才华青衣的那个笑容。 “乖乖!这个男人怎么生的这么好看!小妹怕是都比不上他!这可怎么好!” 第三十六章 祖训何为(6) “您就是华医生吧?感谢您治好了我家这老邓,平日里叫他戒烟戒酒,他非不听!这次要不是华医生您发现的早,他非得出大问题不可!” 那个和老邓一道过来的中年女子见到华青衣迎出来,看老邓脸上的神情,猜出了华青衣的身份。 倒也是十分聪颖。 华青衣也不知道这位中年女子如何称呼,只能谦逊连称“不敢当”。 “还不快把东西拿过来!” 这中年女子和华青衣说着话,也没忘了凶了她身后的老邓一句。 老邓讪笑着,也不回嘴。 便要怀里抱着的那小山也似得各样礼品塞进华青衣的手里。 “不敢当,不敢当。” 华青衣自然不能接受。 小退了一步,连连摆手。 “老邓前辈的诊金早已付讫,这些东西我如何还能再收?” 那中年女子见华青衣这番模样,笑了笑。 “华医生,你的为人我家这老邓已经告诉过我了,知道你不随便收钱。” 从老邓怀里那座小山上拿下一个,伸到了华青衣眼前。 “这都是些不值钱的水果零食之类的,华医生您别嫌弃就好!”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华青衣三文都不会再多收,又何况眼前这堆一看便不止三文钱的礼品呢。 “邓家嫂子,你怎么也一道过来了?难道你也是来找小华看病吗?” 华青衣正苦苦推脱之际,身后倒是传来了月月妈那豪放的大嗓门。 听得月月妈招呼,这被叫做“邓家嫂子”的中年女子也是不好再继续。 “月月妈,我这不是听说我家老邓这事了嘛,吓得我现在都还有些后怕,今天上午又带着老邓去体检了一回才放心,这一有了结果,就赶紧过来感谢下这华医生的恩情。” 这邓家嫂子和月月妈也很是相熟,这说起话来了也是没个一时半会儿难得结束。 只是苦了还抱着那一大堆礼品的老邓。 华青衣不接,他也不能强塞过去,可是这礼品又哪里能放地上,可怜他还是个“病号”呢! 看了一眼那边和月月妈聊的火热的自家管家婆,贼兮兮的凑到华青衣的身边。 “小华啊,我这手都抱的有点酸了,要不你就收下吧,不然我家这管家婆在这,我放都没法放啊。” 看着老邓一脸的苦意,华青衣都有点想笑。 听得方才一番话,老邓夫妇的关系显然十分融洽,让人艳羡不已。 只是这事关祖训,他哪敢随便松口。 “哎!邓家嫂子,你过来也就过来了,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过来!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老邓抱着这一大堆东西,这目标很是显眼。 说着话的月月妈自然也是发现了。 “呃…” 老邓有点愣。 月月妈这显然是误会了,以为这些东西是给她送过来的。 “月月她妈,你误会了,这是…” 话说一半,却被自家管家婆出言打断。 这边邓家嫂子边和月月妈说着话,也在不动声色的打听着这华青衣的相关。 这人治好了自家男人,手段神乎其神,眼下自家男人是看着大好了,可是以后呢? 谁能保证自己一直没病没灾呢? 认识这样一个非常有本事的医生,还是很有必要的! 在听到月月妈误会的言语时,她没有第一时间解释。 自然不是因为碍于面子,以两家的关系,没那必要。 而是联想到了刚才月月妈和她说的早间不少人来寻诊的事。 那些钱,那些诊金,可是都被月月妈给收了。 那她带来的这些礼品岂不是… 刚想到这里,就听到了自家男人那没点心眼的话,立马出声打断。 “咳!” 重重的一声咳嗽,狠狠的瞪了一眼自家男人。 虽说搞不清楚状况,老邓还是很自觉的闭上了嘴,将脸缩回那堆礼品后面去。 “月月妈,这就是给你们带过来的,我这和你说话,老邓都快抱不动了。” 邓家嫂子顺水推舟,“你们”两个字咬的很重。 这年轻的华医生据说现在住在月月妈店里,而且最困难的时候也是月月一家拉了他一把,那她这礼物让月月妈收下,怎么着也算是有一半算在这年轻的华医生头上。 华青衣听到这邓家嫂子开口,就觉得有些不对,等到说完,如何还不清楚这邓家嫂子的打算。 只是这收下礼物的人是月月妈,他如何能出声让月月妈拒绝呢? 唉… 华青衣只能暗叹一口,没有作声。 月月妈自然不是华青衣,没有什么祖训不祖训的约束,在邓家嫂子的热情下,哪里坚持得住。 三两句功夫间,就已是定了。 “老邓,还不快搬进去!磨磨唧唧的!之前抽烟喝酒的时候没见你这么磨唧!” 邓家嫂子这又是凶了老邓一句。 抱着东西的老邓声都没敢吱,他出这么大个事,自家管家婆那是意见大的很! 从一大早开始,话里话外的就对他冷嘲热讽的,发泄着怨气。 他也知道自家这管家婆虽然嘴上说的不好听,但是还是为着他的身体好。 加上本就是他自己理亏,哪里还敢反驳。 所以这被凶了,老邓也只能跟小媳妇受气包似的,默不作声的抱着怀里的那一大堆礼品往屋里去了。 邓家嫂子眼见着一旁的华青衣没有出声,脸上也是笑容更盛了几分,拉着月月妈话起家常来。 华青衣也随着老邓一道进去,帮着搬了一部份。 这不是送给他的东西了,他自然还是要帮把手的。 他心思细腻,邓家嫂子将礼物转送给月月妈的理由他哪能不明白。 尽管是不知情的月月妈收下了这些东西,但是他的心里还是有些愧疚之感。 老邓的身体虽是好转了,而且刚才华青衣一番观察之下,也没有什么变坏的迹象。 肺气中正,胃火鼎盛。 这是向好了。 不过纵是如此,也还是不适宜久做重体力活,所以华青衣帮把手,也多少减轻一些他心里的愧疚。 “小华兄弟?” 那一直坐在厅里的张家老大见着华青衣和另一人抱着一大摞东西走进来,站起身来。 “我来我来,这种体力活我擅长!” 自家老爷子让他来跟着这个小华兄弟,也没多说什么。 他是执行惯任务的人,跟着自家老爷子的时候,勤务兵也干过。 见到华青衣搬东西,他自然没有还坐着的道理。 第三十七章 祖训何为(7) 我忘记密码了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接着再看更方便。 “听说了没?昨天有个人过来体检了两次,一次检查出来有冠心病,第二次再来检查却已经全好了!” “假的吧?要不就是检查的医生搞错了。” “嘘!据说负责检查的医生就是上个月调过来的李主任!怎么可能出错?” 两个护士在小声的咬着耳朵,说着些有的没的。 绕过拐角,李楠手里拿着两份检查报告,攥的很是用力,手背上的血管都高高的凸起。 “呼!” 深深的呼吸了几次,脸色已然恢复了平静。 绕出拐角,继续走过去。 “李主任…好!” 两个护士见到自己刚才还在讨论的主角出现在了面前,不由得有些慌乱。 简单的打了个招呼,便快步跑开了。 李楠今年二十大几了,京都名校出身,在京都第一医院从基层开始做起,几年的功夫就凭着自己的本事做到了主任一级。 调回来这个不算差可也算不上多好的医院,也是让很多人不解。 但是李楠自己知道,他是自愿的,甚至可以说是甘之如饴! 刚回来的时候,他身上的光环让所有人都为之侧目。 长相端正,名校毕业,又有本事,而且据说家里条件也非常不错,吸引了院里不少的未婚女医生护士的目光! 李楠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他的人生目标可不止于此! 他的资历是他可以骄傲的本钱! 可是这一切,从他签下那个检测报告开始,就变了。 站在办公室的门前,李楠深呼吸了一下。 “叩叩。” 轻轻的敲响了门。 “进来。”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里边传来。 李楠的拳头紧了紧,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院长。” 正对着李楠进来的位置,一张办公桌后,坐着一位满头银发的老人。 低着头正在看着一份文件。 听到李楠进来,点头回应了一下,视线还在那份文件上。 “小楠啊,昨天的事情你是经办人,我想听听你的说法。” 银发老人说着话,又多看了一眼那份文件,抬起头看向站在那里的李楠。 摘下鼻梁上的眼镜。 “坐下说。” 李楠自然依言而行。 “小楠你虽然调过来不久,但是我知道你的性格为人,不会出这么大的纰漏。相关检查记录还有你签的意见我都看过了,也确实没有发现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银发老人放下手里的文件,站了起来。 从一旁的柜子里翻出来点茶叶,去一旁的热水壶倒了一杯水。 “但是这个事情,事实却是不容分辨,所以还是要叫你过来一趟。” 将茶水放在坐下的李楠面前,看了一眼他手里的报告,笑了笑。 “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包袱,这不一定是你的错。” 银发老人称呼李楠很是亲近,说话的语气也是十分的温和。 李楠却没有什么被原谅的如释重负之感,反而更加沮丧了几分。 “院长…” 李楠谢过茶水,艰难的开口。 “若是真的知道是哪里出错…我都还能接受,至少我还有改正的机会…” 将手里的报告放在茶几上,双手紧攥。 “可是…我连错在哪里都不知道,每一个步骤我都有按照规章进行,而且对应的检测结果,我也不觉得哪里有分析出错,但是这结果…” 深呼吸,李楠让他自己的声音尽量不要波动。 “我给院里抹黑了。” 银发老人始终默默的听着,走回了办公桌后坐下。 看了一眼情绪低落的李楠,又看了一眼桌上的文件。 “小楠啊,你也别那么生分喊什么院长,没外人的时候,还是和你小时候一样叫我张爷爷吧。” 顿了顿。 “和小如一样就行。” 听到这句话,李楠的头又低了几分,恨不得挖个坑埋了自己。 小如是张爷爷的独孙女,和李楠从小一起玩到大,李楠这次调回来,也正是为了小如而来。 本以为自己多年奋斗也算有了些成绩,应该配的上小如了,他才鼓起勇气调回来这里,可谁知却突然出了这样一个大问题! 他以后哪里还有颜面面对小如呢? 那让他叫“张爷爷”的银发老人见他这模样,也是轻叹了一声。 “这事儿确实蹊跷,换作是我,我的意见也应该和你没什么差别。” 摇了摇头。 “本来这事情也不算什么大事,主要是后来部队那边又来人复查了一遍,前后结果完全相反,才闹这么大,算是运气不好了。” 昨天他接到老战友孙子的电话,帮忙安排检测的时候,他哪里想到检测的那人是已经检测过一次了。 一天之内的两次检测结果,截然相反。 而且还是部队里的人。 也难怪会传的这么开了。 “那你认为,是我们的检测出了问题,还是被检测的人出了问题?” 这个问题,在李楠过来之前,银发老人就已经思考了半天。 他看了所有检测的纪录,以他多年的经验也只能得出一个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结果。 那就是检测过程没有任何问题! 是那个检测的人,自己自愈了! 这是唯一的可能,可是,这真的可能吗? 这可不是什么感冒发烧之类的毛病,而是冠心病! 他那个老战友就是这个病! 哪里有什么能自愈的样子! 李楠听到张爷爷的问话,并不意外。 这个问题他从看到第二份报告开始,就已经开始了思考。 可是就算是同样的检测结果再摆在他面前一次,他也只能做出相同的判断! “我…我不知道,我只能说…我们的检测纪录没有任何问题。” 李楠已经没有了平日里的自信,他曾经对自己的判断能力深信不疑,可是如今在事实面前,他哪里还能继续相信自己! 银发老人点点头。 他知道这小楠的意思应该和他差不多,只是他都不敢相信,这受到打击的小楠,就更不敢说出口了。 这个事情造成的影响很是恶劣,对医院的名声影响很大。 无论如何,他都要拿出一个让所有人都满意的结果出来才行。 “我知道了,小楠你先回去工作吧。” 看了一眼李楠脸上的神色。 补充了一句。 “你的操作没有任何问题,都是按照规章制度来的,没有出任何差错,如果出了问题,那也是我的问题,你不要多想。” “过两天小如就要回来了,你到时候帮我去接下。” 李楠听到小如的名字倒是振奋了一下,不过转而又被愁容淹没。 银发老人看着李楠走出办公室,带上了门。 过去茶几收拾了茶水。 坐回凳子上,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会儿。 拨通了电话。 “喂,老张啊,是我…” 第三十八章 祖训何为(8) “” 银发老人持续着沉默。 听完电话那头的老战友说的话,他甚至觉得有些不现实的魔幻感。 “老张你说的可是真的?” 心情的波动连带着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你的病我也看过那人真说有把握治好你?” “” “嗯好,约个时间咱们老战友聚聚吧。” 放下手机,银发老人又沉默了片刻。 抬起手。 拿起办公桌上的座机电话。 拨通了内线。 “黄主任,嗯,是我,下午院里的例会我有些另外的安排,就麻烦你主持一下了。” “嗯,好,麻烦你了。” 挂断了内线电话,银发老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办公桌。 从椅背上拿起外套搭在手臂上,打开门走了出去。 “嘟嘟” 张家老爷子放下电话。 “老爷子,难得见你有电话进来啊。” 张春华一只手给张家老爷子锤着腿,另一只手拿着本书。 一只手翻着书页,也算是绝活了。 “一直到回去之前,你可别想从我这儿溜了!安心呆着!” 张家老爷子一阵苦笑。 “行,行,难得你请假陪我这糟老头子,我这次过来在这也呆了不了多久了,你就别再提那茬了吧。” “哼!” 张春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工作的时候倒是不会戴眼镜,不过在家里看书还是戴上眼镜会舒服一些。 对于自家老爷子的性子,她可是门清。 嘴上保证说的好,之前还说身体不好不出远门了呢!这不还是跑过来了! “得了吧!我请假时间可长的很,就这么盯着你到你回去都够,你可别想溜号!” 张家老爷子对自家这小孙女也是没什么办法。 “哎!哎!你别锤这么大劲儿啊!” “求饶了!求饶了!” 张春华正和张家老爷子拳来脚往,张家老二张抗端着一盘水果走了过来。 “小妹,你这房子有点小啊。” 将那盘水果放在自家老爷子面前的茶几上,抓起一个橘子剥了起来,自家老爷子挺喜欢吃橘子的。 张春华白了自家二哥一眼。 “谁跟你们似的,这边工资哪有那么高?” 张抗剥皮的手法很是熟练,这会儿的功夫,手上的橘子已是剥了个干干净净。 剥下一片,喂给坐在躺椅上的张家老爷子。 “大哥和我又不需要拿家里什么,老爹老妈留下的东西不都是你的,何必非得苦自己。” 张春华眼睛都没偏一下。 看书速度很快,这会儿又翻过一页。 “得了吧,说这些没用的,不如说说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老爷子也不说,你也不说,整的跟国家机密似的。” 张抗喂老爷子吃橘子的手顿了一下。 转眼又恢复了正常。 笑了笑。 “哈哈,老爷子交代,我们哥俩有什么办法,你要想知道,那就只能问老爷子了。” 张家老爷子一脸享受的吃着喂到嘴边的橘子。 对两个自家小辈的话混当作没听到。 张春华瞟了张家老爷子一眼,心中暗叹。 虽然老爷子和俩老哥都自以为瞒的严实,但是她的第六感已经有了些许的察觉。 她也是学医的,虽然现在做的这份工作,但是她还记得初上大学那会儿填报志愿学医的初衷。 那就是想治好自家老爷子的病。 现在看起来可能是有些幼稚了,但是她也是曾经真心的相信过自己可以努力学习治愈自家老爷子的。 这次自家老爷子这么反常的大老远过来。 自家老爸老妈也没有阻拦,其实已经有些预兆了。 只是张春华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希望事情还没有到她想象的那一步。 她给单位请长假的时候,心里已经或多或少的做好了准备。 爷爷这次过来,很可能 就回不去了。 想着这些,张春华抓着书本的手稍稍用力。 锤着老爷子腿的手却轻了不少。 张家老爷子感觉到锤着腿的力道轻了许多,也是看了自家这心肝儿宝贝小孙女一眼。 虽然小孙女什么也没说,但是她一向都很敏感,或多或少应该都已经察觉了一些。 眼下不过心照不宣罢了。 暗叹一声。 “老二。” 吞下嘴里的橘子,唤了一声。 “你” 瞥了一眼张春华。 “你觉得那个叫‘华青衣’的小伙子怎么样?” 张春华对自家老爷子这突然间的话有些莫名其妙,在自家老哥和自家老爷子间来回看了看,没有出声。 张家老二张抗也有些不知所以。 自家老爷子突然这是? “调查是大哥去做的,具体的我倒不是很清楚,不过就我目前的接触来说” 尽管有些一头雾水,不过回答的还是很正经。 “举止都挺有教养的,虽然行头有些奇怪,还有些特立独行,不过有几分传统君子的作风。” 竖着耳朵偷听的张春华有些异议,那个害羞的小男生当得起这样的评价吗? 她和华青衣的交往不多,唯一的印象便是那是个连脱个外套都会害羞的小男生了。 张家老爷子点点头,不过对这个回答似乎并不满足。 “那” 张老爷子自己去那茶几上拿了剥好的橘子,掰了一片放进嘴里。 “作为你的妹夫,你怎么看?” “啊?” 张抗愣了一下,“妹夫”是指? 一旁偷听的张春华也是一愣。 妹夫? 张春华理了理。 老爷子就老妈一个独生女。 老妈老爸就他们仨孩子。 大哥,二哥,然后是 啊 “妹夫是指” 一脸不解的张抗倒是率先出声,一顿思考,想的太多,都快不认识“妹夫”这两个字了。 张老爷子瞟了张家老二张抗一眼。 朝着身旁的张春华努了努嘴。 “你还有几个妹妹?” 张抗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旁的张春华已经蹦了起来。 “这跟我是怎么扯上关系了?!” 张老爷子只当没瞧见。 敲了敲茶几。 “老二,说说。” “呃” 张抗偷眼瞧了瞧暴跳如雷的小妹,一时没敢开腔。 这可是道送命题! 平常些旁的什么问题就算了,这婚嫁大事,他可是知道自家小妹独立的性子。 从大学开始,一个女孩子,就没拿家里一分钱了。 这种事情,他都不用想,看看小妹那副模样,就知道他在这里回答的后果了。 尽管自家老爷子也很可怕,但是眼下两害相较取其轻。 张抗移开了视线。 “啊,大哥去了半天了,是时候去催下了。” 开溜了。 第三十九章 祖训何为(9) ??? 男人出门自然没多少准备需要做。 而且眼下更是逃命似的。 张抗抓起他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便着急的起身。 “哼。” 张家老爷子又放了一片橘子进嘴里。 白了这张家老二一眼。 “让老大把那小子也带过来。” 张抗脚步一顿。 满脸苦色。 顶着自家小妹刀子一般的眼神,尴尬的嘿笑了一声。 “老爷子…昨天那小华兄弟说需要点时间准备,您忘了?” 这算是推脱了。 张家老爷子好笑的瞥了这没出息的张家老二一眼。 “得了吧,我还没老年痴呆呢,我约了人一起,答应捎上那小子罢了。” 要不是看着这老二的可怜样子,张家老爷子都懒得解释这么多。 一拍板。 “当兵的还这么唧唧歪歪,像个什么样子!执行任务!” 那张家老二张抗被这一声吼的吓了一跳。 也没敢看自家小妹的脸色,灰溜溜的赶紧跑了。 “春华。” 屋子里只剩了张家老爷子还有这张春华两人。 张家老爷子也是个汉子。 真汉子讲究个能伸能屈。 这会儿语气温和了不少,很汉子了。 “哼!” 张春华正眼都不瞧张家老爷子一眼。 自顾的又坐下,继续看着书。 “你从小就聪明。” 张家老爷子也不见怪,苦笑了一声,自言自语起来。 “可能也怪我没能给你一个好的成长环境。” 这会儿没了那张家老二帮忙剥橘子,张家老爷子去那果盘里拿了一个,自己动手剥了起来。 “很多事情,我不说,你也多少有些感觉到,我也就不多说了。” 一圈圈的橘子皮,剥的很是仔细,都没从中断开。 “老和你说,我这一把年纪,最放不下的就是你这个丫头,你也不信。” 橘子皮长长的一条,放在了茶几上,继续剥掉那些橘子瓣上的白色纹络。 “我也想过,让你自己选你要走的人生,你瞧你大学那会儿,不要家里钱,我不也没说啥。” 张家老爷子剥的很认真,就像是在细心的呵护着一件珍视的宝贝。 “可是我的时间不多了,唉,若是就这般放着你,下去了也怕是要被老婆子好一顿说。” 张春华还是没有回应,不过拿着书的手有些微微用力。 “你们这些年轻人不喜欢长辈插手你们的婚事,我也能理解,谁还没年轻过呢?” 张家老爷子将剥下的白色细丝堆在了一起,就在那圈长长的橘子皮中间。 “可是我们这辈人,见过的人真的很多,不是吹牛,这看人的眼光还是强点的。” 看了自家小孙女一眼。 “也不是说那小子多好,他昨天那番表现是有些浮夸,不过我看得出来,他也不过是想让我相信他能治好我才说的那番狂言。” 张家老爷子将手里剥好的橘子,分了一半,递向那张春华。 “不是爷爷随便就找个人给你配对,现在这种有些古朴传统的年轻人不多了,不求他给你大富大贵,咱们家也不差那点,但是起码的从一而终,我还是看好他的。” 张春华沉默了片刻,也不再故作是在看书。 看了一眼自家老爷子,又看回那递过来的半边橘子。 剥的很干净,比二哥那个糙汉子剥的漂亮多了。 “你找不到答案,不妨先试试爷爷的答案吧。” 张家老爷子就那么伸着手。 张春华暗叹一声。 将手里的书放在了茶几上。 郑重的接过了那半边橘子,撕下一瓣,放进嘴里。 张家老爷子笑了起来,很开心。 张春华也一道笑了起来,橘子在嘴里,甜甜的,酸酸的,唯独没有经络的苦涩。 … 华青衣的眼中有些苦涩。 从老邓手中接过那一张小小的卡片。 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上面还印着他的画像。 “小华啊,这就是你的身份证了,以后可得收好了。当然,若是你想起些什么来了…” 老邓还在细细的交代着些什么,华青衣哪里还有心思去听呢? 暌违千载,他重又成为了一个可以走在阳光之下的平凡人。 他虽然不喜伤春悲秋的去缅怀往事,但是此时也不免被这张小小的卡片勾起了回忆。 “师父,这些纸张上写的是些什么?” “是我二人的户籍。” “师父,户籍是什么呀?” “嗯…解释起来有些复杂,你还小,姑且当作是你来这世间走了一遭的证明罢。” “证明?” “就算是我二人不在这世间了,后人查阅起来,也能知晓我二人曾在此间生活过。” 华青衣眼角有些发涩,他知道这是要落泪的迹象。 可是老头子教导过他,男儿有泪不轻弹。 此时此刻,老头子自是不在了,但那些话,他还是要听的。 祖训也罢,道理也罢。 暗暗变更了呼吸,几下呼吸之间,眼角重又恢复了平静。 青衣书有云,知己者而后知人,自治者而后治人。 掌控自身的喜怒哀乐,这是老头子的境界。 华青衣还没有到那番境地,不过这简单的调息止泪,还是手到擒来。 “谢谢老邓前辈了。” 华青衣对着还在喋喋不休的老邓深深一躬。 这一礼有些大,但他并不觉得太过。 此恩不亚于再造。 只是这礼,也讲究一个度,言于表,铭于心。 你需要表达出你的谢意,让帮助你的人知晓你感恩的心。 你也需要铭记于心,让自己记住是谁对自己伸出的援手。 这一恩,算是欠下了。 华青衣不知道他如何才能还得上这一份恩情,只能慢慢还了。 暗叹一声,这便算是违背了祖训。 老邓夫妇哪里想到华青衣这么重礼,便又忙不迭的推却。 那一旁的月月妈还有那还在帮忙搬礼品的张家老大张战,也都是出言恭喜了一番。 不过这拿上身份证而已,在他们看来也并非是何等大事,倒也没有大肆宣扬一番的意思了。 华青衣也不由得感叹。 老头子曾三令五申,教他不可欠人半点恩情。 人情一道,你若是欠下了,便再难还清。 如同那春蚕作茧,丝丝缕缕,层层叠叠的将自己捆的严严实实。 又像那泥足深陷,无处施力,挣脱不得。 华青衣看了看眼前这些热闹的人,又想想那些他一贯严守谨随的祖训。 也不由得有些迷惘了起来。 喃喃自语。 “祖训何为…” 第一章 门庭若市(1) 我忘记密码了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接着再看更方便。 门庭若市。 “大家好!这里是P县电视台,我是主持人游眉!” 一处简单的农舍前,一个打扮时尚的美女主持人正对着扛在摄影师肩上的镜头说着开场白。 周围的人群有些嘈杂,所以主持人的声音也略微的有些大。 “相信P县的很多朋友都已经有所耳闻,咱们P县出了一位神奇的医生!传闻更是神乎其神,有说是不论什么病都能药到病除的,也有说是这位医生连药都不用就能治好病人的!那么具体情况如何呢?今天就由我来带大家一起瞧瞧吧!” 虽说是个小地方电视台的主持人,不过这长相还有打扮也是十分有水准。 说话的空档里,也是有不少周围的男士偷偷的往这边喵了几眼。 这自称“游眉”的女主持人显然也是经常遇见这种情况,倒也没什么大的反应。 “小刘,刚才这样拍的还行吧?” 突然卸下了脸上的笑容,朝着那摄影师走了过去。 对着那拍摄的画面瞧了一会儿,满意的点点头。 “还行,到时候光线再加亮点就行了。” 摄影师一边调试着设备,倒是一边也笑着搭话。 “游姐,你说这什么医生真有那么神吗?你是不知道,我说今天要来这拍摄,我老妈都让我求点什么符水回去,哈哈。” “噗嗤!” 那叫做“游眉”的美女主持人没忍住笑出了声。 旋即又作怪似的白了那摄影师一眼。 “别逗我笑!一会儿还要拍摄呢,别弄的我妆都花了!” 从小包里拿出个小镜子照了下,见没什么大毛病才安心的舒了口气。 “应该没那么神,咱们这次拍摄不也是台里压下来的任务?真有那么神哪里还需要来这套?” 想了想,又是好笑。 “不过说不定真有什么符水,能给你妈带点回去呢。” 眼下时间还早,除开这处房屋,周围都显得有些荒凉,没什么建筑。 好在有条不算太破旧的马路从这里过,交通方面到不算是太麻烦。 四下里望去,也就只有这一幢房子,想来夜里应当很是安静。 好在此时门口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给这房子添了不少人气儿。 “邓家嫂子,邓家嫂子。” “哎,李家嫂子,你也来了!” 两个脸泛红光有些富态的中年妇女相互打着招呼,显然是相熟的。 “你家那口子和小华医生走得近,你帮合计合计,今天这小华医生乔迁,咱们要不要随点礼啊?” 说话很是直爽,也没有藏着掖着,周围隔着不远都能听见。 “哎哟,别了吧,你家那口子之前那病看好了的时候,不也是想送礼,人小华医生不也没收?今天我家那老邓值班没空来,来之前还交代我别想着随礼呢!” “这样啊,唉前次的事我还惦记着说等着啥时候有机会了多随点呢” 这俩妇女说话的声音不小,一旁刻意留心的游眉更是听了个全的。 这么听着,这两个人和他们今天要采访的主人公关系很近啊! 主人公既然还没现身,先采访点其他人也很有效果啊! 游眉不是纯靠姿色当上主持人的,这种对于机会的把握,她可是有一套! 给摄影师小刘打了个招呼,快走两步就到了刚说话的俩妇女身前。 “两位好!方便接受下采访吗?我们是P县电视台的。” 脸上职业的微笑干净利落,让人看了哪里还好意思拒绝! “哇!外面好多人!” 月月这丫头手里还在忙活,眼睛却已经透过窗子飞到外头去了。 “青衣哥哥,这些人是你请来的吗?” 一旁的男子背对着月月,正将纸箱里的书一本本的放上墙边的书架。 一袭快到腰间的长发水润亮泽,一身素白的长衫,配上这房间里古色古香的装饰,很有几分古时画卷里的那些士子的味道。 听到月月这丫头的话,回过头来。 容貌清秀,眼露柔光,正是华青衣。 浅提着嘴角笑了笑。 “我可没有。” 手里也没停下,这些书籍数量不少,有些是华青衣凭着记忆默写出来的医书,也有些是抄录的月月交给他的那些各种类型的书籍。 老头子曾教导他,一本书,不同的时间读来,也会有不同的感悟。 所以他对于觉得有意义的内容,都会手动的抄写下来,录成书册,而后时时再重新阅读。 “嘻嘻!” 月月歪着小脑袋想了想,捂着嘴一笑。 “我知道了!肯定又是许叔叔传出去的!什么事他要是知道了,那全县的人可都知道了!” 随即又苦起了脸。 “这么多人,一会儿都要招待可老费劲儿了!” 华青衣的手脚很是迅速,月月说话的功夫,一纸箱的书册已是整整齐齐的全上了书架。 见到月月这苦着脸,也是好笑。 “后悔了吧,当时抓阄你没抽中来帮忙还非不干,非得和别人争着要来。” 将用完的纸箱划开了胶带,重又折叠了起来。 这些纸箱要好好收着,以后还可以用。 “一会儿还是我来吧。” 月月听的有些脸红,想到了些什么,又嘟着嘴争辩了起来。 “那张姐姐抽到了过来帮忙,我们和她又不熟,还是我来才放心嘛!” 见到华青衣又是结束了一项工作,也加快了节奏。 “还是我去招呼吧,还好我说了多烧点开水吧,不然都没茶水招待人呢!” 华青衣也没有继续和月月这丫头争,看着她在那“哼哼”的自夸,笑了笑,没有拒绝。 要做的工作还有很多,月月这次过来帮忙也是有报酬的,他自然不能剥夺月月这个小丫头工作的乐趣。 从拿到身份证件到现在,已是过去快两个月了。 虽然一开始有些不习惯,不过经过一番功夫,他多少也还是融入了这个时代。 跟着月月一起学习了许多新奇的知识,遇见了很多各色的人。 也违背了很多祖训。 “唉。” 华青衣暗叹一声。 说什么入乡随俗都是借口,终究还是他自己的想法变了。 第二章 门庭若市(2) 华青衣自幼便没有什么同龄的玩伴,倒也没有觉得如何孤独寂寞。 习惯了独自生活,他也就没有多少为了旁人改变自己的想法。 不过那时候他与这世间其他的人,并没有多大的差别。 如今却是不同。 连小孩子都会使用的设备,他却连看都看不懂。 对于他人来说不过日常的工具,他也完全不会。 说起时事历史,他更是一窍不通。 老头子曾教导他,学习不可有一日停歇,少一日,便落后于人一日。 如今他这落后了他人千载,其间差距又何其之大! 也就是那一脉相承的歧黄之术还能让他得以糊口了。 “月月,这房子的手续还有哪些需要注意的吗?” 如今他说话的方式已经有了不小的改善,虽然有时不注意还会有些以前的习惯用语,不过也不至于交流有碍了。 “嗯?我想想邓叔叔说是没有啦。” 月月哪里知道什么手续不手续的,不过是听了月月妈还有老邓的安排,多少知道了些进度。 这房子是在老邓还有月月妈安排下买下的。 祖训有云,不留余财。 可是如今哪里还能随意的搭起一间茅草房呢,都是会违反相关规定的,为了能有片瓦存身,他也只能做出了改变。 好在这间房舍本身也有了些年头,而且位置也偏僻,本身也值不得几个钱。 虽是他医人收费不高,好歹也算是在小二月间凑够了大半。 屋里的用具也不多,有些是原本留下的,华青衣清理了一番继续使用。 有些是后面置办的,就比如面前的这个书架,便是华青衣托村头的李叔帮忙制作的,作为诊金。 都有些粗糙,不过摆放起来之后,倒也有了几分古朴的美感。 看了看墙上挂着的时钟,差不多到时间了。 “月月,你歇息一会儿吧,我去换身衣服。” 那套借月月家的衣服自然是早就还了,如今这身长衫是华青衣自己裁剪缝制的,以前的衣物也多是如此而来,好在也没丢了手艺。 不过现在要见外人,这身长衫也不过是居家之时穿着安心些,真要与人来往,还是不要太过特立独行了。 月月听话的放下了手里的事情,一双大眼睛直直的看着这个像是从古画里走出来一样的人,脸有些红扑扑的。 “青衣哥哥,我觉得你就穿这身就挺好的” 华青衣也只当她是玩笑了,笑了笑。 还是进去换了一身简单的衣服,披了件白大褂出来。 现在的医生似乎都是这身打扮,华青衣自然从善如流了。 “今天就麻烦月月咯,忙完了给你发工资。” 招呼了月月一声,也有些玩笑的意思。 华青衣还是不习惯这种明码标价的来往,不过如今这世情如此,若是不回报以钱财,反而没有什么适合作为替代了。 只能玩笑着掩盖了这些不适应。 “哼哼!在家里我也是经常帮老妈忙的!这点小事青衣哥哥你就放心交给我吧!” 月月也像模像样的穿上了件白大褂,因为身材有些不合适,还特意剪短了些,仍然有些松松垮垮的,穿上倒是有几分偷穿妈妈衣服的小女孩的可爱样子。 华青衣闻言一笑。 “那就交给你了。” 整理了一番,走出门去。 “开门吧。” “开门了!开门了!” 围在外头的人还没什么动静,里边的人已经开始了叫嚷。 听到这声音,整个人群都像是沸腾了起来。 还好都很有素质,没有什么推搡的情况出现,反而是自发的排好了队。 “开门了!邓家嫂子!咱们也快过去吧!” “是是!走走!” 两个妇女也顾不上接受采访了,急匆匆的去排了队。 游眉有些发愣,这都还没采访完呢,怎么就跑了? “游姐,咱们要不要去说一声插个队?” 摄影师小刘看着这已经排了老长的队伍,说了一句。 这也不是他没素质想插队,而是之前采访别家的时候,说一声自己是电视台的,被采访的人也会安排优先进去,眼下只是重提了一下。 游眉皱着眉头看着那长长的队伍。 好在这附近没什么人家,不然这排队的规模都够得上扰民了。 想了想刚才那两个妇女所说的话,摇了摇头。 “咱们也去排队,这可是大好的素材!你可别拍漏了!” 拿出小手镜看了看自己的装扮,挂上那副精致的职业笑容,快步走了过去。 “哎!游姐!你慢点,等等我!” “小华啊!恭喜恭喜啊!” “华医生,上次你瞧好了我那病也没收我谢礼,今天怎么着唉,好吧华医生真是高风亮节啊” “小华兄弟,上次那事多谢了,跑了多少家医院也没个准,还是多亏了你啊!” 队伍的前头已经开始了道贺声,只是人声嘈杂,听不清那回复的声音。 游眉穿着高跟鞋,吃力的踮起脚望前面看去。 终究还是没看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队伍推进的很快,按刚才听到的一些话来看,这里的许多人应该都不是过来看病而是过来恭贺乔迁之喜的。 “小刘,你能不能把我举高点,我看不到前面的情况。” 摄影师小刘有些无言以对。 看了看游眉的高跟鞋,又看了看自己肩头的摄影机。 苦笑着摇了摇头。 “游姐,你可别难为我了,你要是穿的平底鞋,我还能让你踩着我垫高点,你这高跟” 游眉看了一眼自己脚下的高跟鞋,有些生气的跺了跺脚。 泄气说道。 “算了,这队还挺快的,估计也没一会儿了。” 那房子本就不大,加上今天似乎也是没有多少人是冲着寻诊来的,进去的人多,出来的人也多。 不少人进去之前手上或多或少的提着些东西,这出来的时候,东西没少,手里还多了杯茶水。 游眉心里对今天要采访的这个什么“神医”的印象略微的好了那么一点。 “游姐,你看门口那牌子。” 游眉和这小刘两人排队的早,等了这一会儿,已是快要到门口了。 这小刘眼尖,瞧见了门口挂着的牌子,才喊了这一声。 游眉顺着看去,一块木牌挂在门边的墙上。 “即日起,看病一次一元。” 游眉瞪着眼,秀气的小嘴越张越大,整个人都呆了。 第三章 门庭若市(3) 一元是什么概念? 游眉早上和小刘一道吃的早餐,羊肉凉面,十七元一碗,一人一碗。 小刘饭量大,临走的时候,带了几个肉包子,两元一个,装了三个。 过来的路上,单位的车去加了一次油,报销发票拿到,二百元整。 现在还有什么东西是一元能够买到的? 几颗糖? 半瓶水? 公交都两块了好吗! “游姐,这噱头可以啊!要不要拍个镜头?” 小刘觉得挺有意思的。 “拍!” 游眉咬着牙,刚有了一点好印象,这会儿又全退回去了,还退的有点厉害。 “不是要咱们给做个专访吗?咱们就做个全的!” 这会儿游眉算是明白了。 这专访的目标,指不定就是台里哪位领导的亲戚! 在这荒郊野岭里头跟过家家似的闹这出,还请了这么多群演来凑热闹,下了不少本啊! “刚才采访我都没看出来!这些人演技不错啊!我差点都以为是真的了!” 看了看那些走出来的人,这里虽然偏了些,但是离镇上的距离也没有那么远。 有些人开着车过来的,有些人估计住的近,就直接走过来了。 原本游眉觉得挺合逻辑的,这会儿再回头看,却觉得处处都是漏洞! 看那车,那牌子可不便宜! 开得起那车的人哪里需要跑这偏僻的地方来看病! 看那些人,个个红光满面,健步如飞! 哪家的病人这模样了还需要看病的! 游眉咬牙切齿。 “骗子!看我怎么揭发你的真面目!” 一旁的小刘也算是听明白了,听到这话有些急。 “游姐,你可别!上头安排怎么拍,咱们就怎么拍不就得了,何必非得去争一下呢?” 看着游眉还有些气哼哼的。 “反正这位置也偏的很,真就咱们拍了什么播出去了,也没多少人会来的。” 两人排着队,站在人群里头,说这话自然不能大声。 游眉不再作声。 小刘忧心忡忡的看了游眉一眼,也不知道他说的话这游姐是听进去了没有。 游姐这人啥都好,长的漂亮又有才华,就是性子太直了,老是说话得罪人,不然也不至于混到这个小地方台来了。 一辆看着不太新的轿车吭哧吭哧的开了过来。 这附近都没什么人家,想来目的地也是这里了。 “嗑嚓。” 这里不是什么市中心,也就没有什么停车要求之类的东西。 随意的找了个空地方停下,车门从里边被推开。 一条穿着黑丝的小腿率先迈了出来,尺寸恰到好处的小脚上穿着一双恨天高的紫色高跟鞋,亮面的色泽搭配着黑丝袜的隐隐光泽,有种奇妙的诱惑。 “咕咚!” 不由自主的,在场注意到这辆小车的男士们,不约而同的吞了一下口水。 美腿的主人似乎并没有急着下车,在车里还在忙活着些什么。 这反而勾起了这些男士们更深层的欲望,想知道这样美腿的主人长什么样子的欲望。 但是如今都是受过高教育的素质人,自然也就没有发生那些只会在里才有的富二代上前调戏然后被打脸的桥段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和身份地位无关,这些男士倒是都默契的没有出声,只是偷眼关注着这边的每一丝举动。 “头发还好还好!一大早就要爬起来跑这么老远,都没时间好好造型了!” 那辆被众多男士默默关注的车里,张春华正对着手镜作着最后的形象整理。 “今天的妆应该不算太浓吧会不会有些太正式了” 其实她倒不用这样在意,原本她的长相就很有味道,毕竟也是遗传了老妈张素素那个美人,加上平日里也经常锻炼,身材也是一等一的棒。 只是平日里上班,用不着这样费心的打扮,所以此时才有些不自信。 都说是,书到用时方恨少,这化妆打扮,其实也是一样的。 “算了算了!不过是来应付一下!我这么用心干嘛,跟个小傻子似的!” 看了一圈,只觉得哪里都不顺心,可是都已经出了门,而且眼下都到了门口,哪里还有什么时间给她来重新调整。 关上手镜,深呼吸了两下。 “出发!” 穿着齐膝的短裙,想从这辆车内空间有些狭小的小车里出去,其实也挺麻烦的。 又怕弄乱了头发,只能躬着身子从车里退了出去。 短裙很是贴身,这一躬身之下,臀部曲线勾勒的很是完美。 让在场的男士也不由得跟着一道躬了躬身。 “啪!”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身材匀称,不算是太高也绝对说不上矮小的身高,身体曲线十分优美,加上那副精致的容貌加分,在场的男士们心中已经默默的打出了九点九的高分。 脸上没什么明显的表情,显得有些生人勿近,眼里还带着些未尽的不耐,也不知道这般的美人还有些什么烦心事。 张春华去后座上拿了一大袋的礼物,这是她来的时候,家里的老爷子让她捎带过来的。 老爷子对那小子倒是上心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考虑到他的孙女拿不拿得动这么一大袋东西呢? 穿着这一身,去搬重物,绝对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张春华是体会到了,扯了几下没扯动,又觉得有点要出汗的样子,想想自己费心费力的化妆,可不能就这么花了! “嘭!” 愤愤的关上了车门,老娘不伺候了! 这送给别人的东西,为啥她要这么费心? 要不是这么多人看着,害怕影响形象,张春华都有点想去那车门上踹上两脚出气。 张春华这边刚到的时候,站在门口帮忙招呼的月月就已经看见了。 看见张春华的那副打扮还有那些男人的反应时,心里也是有些复杂,待看到她去拿东西拿不动的时候,又有些幸灾乐祸的好笑。 “噗嗤!” 一旁一道招呼着客人的华青衣见月月乐成这样,顺口问了句。 “月月,什么事乐成这样?” 月月回头仔细的瞧了瞧华青衣脸上的神色,似乎没有注意到那张春华的样子,又看了看那边走过来的张春华。 吐了吐舌头。 “没事没事,青衣哥哥,今天还好有阿姨她们帮忙在里边招呼,不然咱们两个可忙不过来啦!” 第四章 门庭若市(4) 华青衣闻言一笑,回头看看里间,说是他来招呼客人,可这些客人们进去了反而更多的是自己招呼自己了。 就连原本在里头帮忙的月月,都被打发了出来陪他一道在门口招呼。 听月月说起,也是想起了些什么。 “月月,门口有我一个就够了,张家姐姐来了,你去帮忙招呼一下,总不好让她也自己招呼自己了。” 嘴里说着,眼睛却从头到尾都没朝着张春华那方向看过一眼。 月月原本还笑着,听到这话顿时满脸的不乐意。 “青衣哥哥,你都没看就知道她来了!” 嘟起了嘴别过头去。 “刚才我出来,也没见你提前知道,你偏心!” 华青衣见月月这小丫头故作生气的样子,倒是好笑。 “你和张家姐姐关系不是挺好的吗?所以我才让你去招呼下,我这屋子他们帮了不少的忙,所以我提前和你说声。” 月月一听这话就知道这青衣哥哥肯定又是没明白她的意思。 这青衣哥哥什么都好,长得又好看,性子也好,又聪明,学什么东西都快,就是这些事情上迟钝的跟块木头似的! 恨恨的“哼”了一声,还是听话的冲着走过来的张春华迎了过去。 华青衣摇摇头笑了笑,这小丫头的心思可是真难捉摸。 张春华隔着老远就看见了站在门口招呼客人的华青衣。 走路的脚步都快了些许。 从第一次和这个小男生见面到现在,他身上发生了很多改变,像是穿着,像是谈吐。 但是每次看见这个年纪小她些许的小男生,她的心里都会有种奇妙的安定感。 现在的社会节奏是很快的,她所见到的每一个人,都在匆匆的长大,匆匆的学习,匆匆的工作,匆匆的恋爱,匆匆的成家。 再而后,也就是匆匆的老去,然后匆匆的离开这个世界吧。 她曾经也以为她自己是特别的那一个,挣脱了家庭的安排,离开了长辈既定的路线,走出了自己的路,她自认为是不算差的。 可是阅尽了种种,回头再看,与她同行的却早已空无一人。 有一些长辈们介绍的异性,条件都非常不错,也有一些她自己遇见的异性,也算得上是佼佼者,不过终究她还是少了那一丝心动的感觉。 她知道她这般是有些奢侈的,也就是她的家庭对她分外包容,没有匆匆的逼她选择了一个“适合”的男人,也就是她的家庭条件还算优渥,也不至于需要与人共同分担生活的重压。 所以她以为她还可以继续这么“奢侈”下去的。 但是老爷子的一番话叫醒了她,婚姻终究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对于家庭的责任,她逃避了许久,也该是时候接过来了。 张春华快步的走着,看着那个安静的身影,只觉得心都快要蹦跳起来。 老一辈看人的标准与她大不相同,她追求心动的感觉,而老爷子追求生活的平淡,但是没想到,在这个人身上,这两种观点会有殊途同归的时候。 天气还是有些热,早间这会儿,太阳还不算烈,张春华却觉得自己隐隐有些要出汗。 不知是刚才去拿那些东西运动过度,还是这会儿心跳的太快,让她有些燥热了。 “小华同学!” 张春华玩笑似的打趣的唤了一声。 遥遥的看着那边的华青衣转过身来冲着她笑了笑,只觉得天地间就剩下了那个笑,旁的什么都不剩了。 “咳嗯!咳嗯!” 月月作怪似的重重的的假咳了两声,都吸引的那边还在忙着招呼客人的华青衣回头瞧了瞧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张春华也是被这声音惊醒了过来,脸有些红。 不过成年人的必备技能,装傻充愣,她显然非常精通。 “月月,怎么了?嗓子不舒服吗?让小华同学给你弄点糖浆喝一下啊。” 还是那副惯例的不正经的打趣语气。 “哼!我嗓子好得很!” 月月这年纪的城府自然不能和张春华相比,都没发现自己的注意力已经被岔了开去。 “青衣哥哥现在忙着呢,让我来招呼你,你可别过去麻烦他了啊。” 张春华有些好笑不过。 这小丫头的心思,同为女人,她哪里不清楚。 不就是不想让她多和华青衣接触嘛! 起初的时候,两人的关系还是老邓经常带到单位的朋友家小孩和老邓的脾气没个正经的工作后辈的关系,那时候月月对她这个说得上话的大姐姐还是挺亲热的。 不过这小丫头心思还是挺敏感的。 自从张春华在华青衣面前显露出了一丝好感之后,这小丫头见了她就和见了惦记自家宝贝的贼似的,让她哭笑不得。 见到月月这模样,张春华反倒是起了点捉弄一下的心思。 “啊?小华同学这么忙吗?这怎么行,我来过去帮帮他的忙吧!” 故意的说着反话,脚步倒是半点没动。 月月却当了真,急得不行,涨红着脸。 “不行!不行” 张春华忍着笑继续打趣。 “为什么不行啊,小华同学帮了我不少,这种时候作为熟人,就应该去伸出援手才对啊。” 说这话就跟小学生念课文似的,语气假的就跟真的差不多了,那叫一个真的假。 月月却没听出来这话里的玩笑意思,支支吾吾的。 “不行反正就是不行!” 张春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如同冰山融化了一般,惹的周围的男士们频频注目。 月月听见这声笑,也是反应过来这是在和她开玩笑,一张脸更是红了几分! 张春华见月月这小丫头被她逗的都要哭了,也是忍着笑收了收。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就按你说的吧,我来体验体验你准备怎么招呼我。” 前面才刚被逗弄了一番,这点安慰月月哪里看得上。 “哼!” 知道自己说不过,月月索性就什么都不说了,扭头当先往门口走了回去。 张春华也不在意,笑意冉冉的跟了过去。 离着门口的华青衣越近,月月盯着她的视线就越紧。 张春华本准备老老实实的,这会儿被月月盯着反倒是又起了点玩笑心思。 冲着华青衣张开了双臂,作出准备上前抱住华青衣的姿势。 “小华同学!” 衣着原本就很修身,再这样伸展开来更是崩的紧紧,显出胸前高耸的轮廓来。 ??? 第五章 门庭若市(5) 这可把月月气的够呛! 小嘴嘟嘟老高!眼神恶狠狠盯着张春华,就像一只护食的小母狼似的。 华青衣闻声回过头来,看了看伸开两臂向自己走来的张春华,又看了看一旁气呼呼的月月,也是哭笑不得。 “怎么了?” 这张春华大他几岁,不过这性子却和小孩儿差不多,和月月倒是正好玩在一起,这会儿想必是又拿他开起了玩笑,便也没当真。 张春华两臂伸展开去,临到了华青衣身前,又更是往后伸了去。 就像是伸了一个懒腰一般。 “没事没事,就是昨天睡觉可能姿势有些不好,这肩膀要活动活动,小华同学你一会儿忙完了抽空帮我瞧瞧吧。” 这虚晃一枪,让月月的一颗小心肝儿忽上忽下的。 又是气不过,又是不好发作。 “哼!” 狠狠的跺了跺脚,也不管那么多了。 去扯住了张春华的衣袖,拉住往屋里去了。 张春华一脸的好笑,倒也不是牵扯不过,还是假意的挣扎着随着一块儿进去了。 瞅着空,回头还笑着给华青衣比了个眼色。 华青衣也是见惯了这对活宝闹腾,笑着摇摇头,继续接待着来访的宾客。 游眉还有摄影师小刘两人排着队,顺道采访了些人,尽管她心里有成见早就不信这些人说的,不过该拍的镜头还是要拍的。 工作必须要完成。 排到了她俩,从华青衣面前过去,也只是简单打了个招呼,便进去了。 “这人看着人模人样的,怎么尽干些这种事情!” 走进了院子里,游眉还有着气不过。 “嗨,游姐,我觉得那人看着挺和气的啊,还留着一头长发呢!” 小刘在院子里拍了几个镜头,正在检查,听到游眉的话,回头笑着说了句。 “刚才我们进来,人还冲着我们…那个…是叫作揖吧?” 游眉白了小刘一眼。 “好好拍你的吧,还作揖呢!那不是明摆着的装腔作势!现在还有几个人用那姿势打招呼的?” 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还在门口的华青衣。 “哗众取宠!” 这院子并不大,早间来来往往很多人,如今就在这里的其实不多。 院子里摆着很多凳子,有看着有些粗糙的木制凳子,也有随处可见的塑料凳子。 有些杂乱,不过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来来往往的客人很多,也不是什么训练有素的部队。 这般杂乱的摆放反而多了几分生活的气息。 “青衣哥哥才没有哗众取宠!” 一道隐隐有些敌意的声音在游眉身旁响起。 声音不大,不至于整个院子的人都能听到,却也足够让游眉听清了。 游眉转过身。 一个穿着和门口华青衣一般白大褂的小女孩儿出现在她眼前。 长相很可爱,就是脸上带着明显的愤怒表情,也只让人觉得有趣。 眼里倒是坚定的很,让游眉想起她自己以前,好像也许可能也有过这般坚定的眼神吧。 另一位女性站在这小女孩儿的身侧,漂亮修长的手端着一杯一次性塑料杯盛着的茶水,也正看着她。 脸上不像这小女孩儿一般带着明显的怒意,不过从那对像是有灵魂一般的眸子里,游眉能够感觉到一丝遮掩着的恼怒。 “你们好,我是P县电视台的游眉,今天来给华医生做个专访。” 这个小女孩儿,游眉刚才也看见了她和门口那华青衣一道招呼来的客人,自然是一起的。 虽然自己的诋毁被当事人听见了,但是游眉并没有慌乱。 所以说,装傻充愣,是成年人的必备技能啊。 果然,游眉这句话一出口,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儿脸上的怒色明显就收敛了不少。 有些进退两难起来。 游眉知道这事是她自己有错在先,不论如何,在别人背后诋毁别人,她终究是有些问题的。 不过,如今她与眼前这两人并没有多深的仇恨,甚至她这一句话说出来,之后还会有些共同作业。 成年人的世界里,在合作面前,这点小事并不是什么不能揭过的东西。 她这番,是把决策权扔给了这个小女孩儿,让这个小女孩儿在较真和就此揭过中间作出选择。 “月月。” 那个小女孩儿身旁站着的漂亮女性唤了一声。 伸手拍了拍小女孩儿的肩膀。 游眉有些好奇这两人的关系。 这小女孩儿还在纠结,这个漂亮程度不下于她的女性却准备先出声了。 这个女性,游眉也是有印象的,从她刚到这里吸引了众多男士的目光开始,游眉就注意到她了。 和这个小女孩儿在门口的那一番闹腾,游眉也是看在了眼里。 她原本以为这两人的关系不太好呢。 “既然是来采访的,两位还请先进里屋坐吧,里边有茶水点心,两位自便就行。” 这个女性开口说道,语气很平缓,也很有气质。 游眉也是见过不少各色各样的人了,有这种气质的人,多半是家中有些背景。 只有在那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人,才会说话这般有底气,不卑不亢。 “现在青衣还有些忙,一会儿结束了我带他去招呼两位。” 和游眉一样,同样也没有揭开那个问题的处理方法。 这个漂亮的女性便用社交辞令打发了她俩。 游眉自己有错在先,这会儿又听出了话里不想招呼她们两人的意思,既然当事人没有捅开,那她也不妨假装无事发生了。 “好的,那我们就先进去了。” 游眉挂上那副精致的职业笑容,客随主便。 眼看着游眉那两人去了里屋,没了身影。 月月先憋不住了。 “春华姐姐!刚刚那两人明明就在说青衣哥哥的坏话!你怎么就这样放他们过去了!” 月月这会儿生气那两人说她的青衣哥哥的坏话,连原本不和这张春华说话的样子也顾不上保持了。 “噗!” 张春华冷眼看着两人进去了,听见月月这小丫头的话,被破了功。 没忍住笑出声来。 “哎哟,月月,你舍得搭理我了?” 月月听着这满是打趣意味的话,也是回过神来。 可是眼下还在气着那两人说青衣哥哥的坏话,又气这春华姐姐的无动于衷。 见着张春华的笑,更是生气。 “哼!你快说呀!不然我再也不理你了!” 第六章 门庭若市(6) 张春华瞧见这小丫头似乎真要生气的样子,也不好继续捉弄了。 又笑了两下,好不容易止住。 “小月月,那两人可是来给你的青衣哥哥做宣传的,要是我们得罪了他们,他们回去乱说怎么办?” 月月一听这话,不由得更急。 小手绞在一块儿,一脸的慌乱。 “那…那不是我害了青衣哥哥了!这怎么办呀…要不…我去给他们道个歉…” 张春华见着月月这模样,心里倒是暗暗叹了口气。 脸上又堆起了笑容。 抬手刮了一下月月的鼻子。 “小傻瓜,这不是有我吗,而且本来就是他们有错,哪里要让你去道什么歉了。” 顺着方才那两人进去的方向看了看,眼神的温度明显低了两度。 “咱们该怎么拍就怎么拍,要拍的好看,要拍有吸引力。” 摸了摸月月这小丫头的头,安抚了下她的情绪。 声音渐小。 “后面的事情,后面再算。” 张春华想的自然不止是和月月说的这般简单。 听到对方说是来采访的,她第一时间就明白过来,肯定又是家里那老爷子整的这出。 对方有错在先,看对方的应对,也是懂些游戏规则的,那她这边揭过,对方自然要承这个情。 拍摄的过程中想必也不会搀沙子,等到结束了,她再去警告一番,这事也就有个圆满的结局了。 若是直接当众戳开来,这事本就不算什么大事,闹起来也只会显得他们这边小心眼,而且对方这种心态下,往拍摄的内容里面加点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反而不美。 一切以结果为导向,这是张春华的准则。 过程如何都好,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了。 但是在看到月月那般直来直去的喜怒的时候,却突然意识到,懂得这样隐忍取舍的她,终于还是变成了一般人的模样。 所以暗叹了一声。 今天来的客人不少,倒没有几个是为着寻诊而来,华青衣一番招呼,便又离去了不少。 礼,他自然是不收的。 不过他这地方多少还是有些偏僻,能这么早就过来道贺,这也是人情了。 基本都是些他曾出手医治的病人,也有一些后来相熟的人。 “小华啊,之前你收费不是还十元一次,怎么换了地方改成一元一次了,你不会是之前给我们多收了吧?” 正在招呼的一个大爷指着门边上挂着的牌子,开着玩笑。 这一元一次还是十元一次,对于他们而言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差别,不过是有些好奇。 原本华青衣十元一次的收费,就已经是非常低了,如今再低成这一元一次,那不是跟白瞧病一样了? 华青衣也听得出来玩笑的意思。 还是连连拱手致歉。 “肖大爷,之前寄住在月月他们家里,多少有些花销,所以才厚颜多收了几分。” 华青衣的声音略微的高了些,这不仅是解释给眼前的这位肖大爷听,也是顺带着给其他人也解释一番。 “如今,托各位的福,有了这处房屋,以后花销便少得多了,哪里还敢多收呢?” 原本这肖大爷也不过是看着好奇,随口一问,没想到其中的原因竟然如此。 原本还有些玩笑,现在却是收了玩笑的心。 “唉,小华啊,不是我老肖说你,别人家开福利院的如今收费都比你高了许多。” 周围的几个一道前来的客人听着这话也是点头附和。 “你原本收费就低了,现在这样…说句玩笑话,以后讨老婆怕都是没钱了。” “是啊,小华,也不是要你多收,咱们也不是那么大方的人,但是别人收多少,你收多少,没人会有意见的啊。” “小华,退一万步,你收费低,这咱们的随礼你总该收下吧。” 众说纷纭。 华青衣哪里不明白这些长者的意思呢? 只是原本他违背祖训,收取了钱财置下了这处房屋就已经算是过界了。 他还可以自我开解说是为了适应现今的环境,不得不作出的改变。 可是如今他的生活已经平稳了下来,他如何还能瞒着自己的本心去收取那些钱财呢? “各位叔叔伯伯,心意我领了,不过这诊金还有收礼的事情,实在是万难从命啊。” 华青衣苦笑着,现今的人实在是太热心,他想是保持着本心都是千难万难啊。 见华青衣这边实在是说不通,这肖大爷也是无可奈何。 拍了拍华青衣的肩头,反倒是帮他招呼起那些客人来。 “算了算了,各位,年轻人的想法和我们这些老家伙们不一样了,咱们也都是多少受过小华的恩惠,就别在这为难人家了,后面的人还等着呢!” 一马当先的走进了门去。 “咱们自己招呼自己就行了,别给他添乱了哎!” 一些和肖大爷一块儿过来的客人,也是停了口,看着华青衣叹了口气,跟了过去。 这么好的年轻人,怎么就是不开窍呢? 华青衣满脸的苦笑。 这种对话,今天他已经经历了不少了,他这会儿的苦笑,脸上都笑的有几分酸痛了。 这人情人情,有人之处便有情,以前他和老头子避世索居的时候自是没感觉。 这如今亲自走进了这世间,才觉出这其中的区别来。 不过他终究不是老头子那般看破世情的人,在这人情之中纠缠,也算是痛并快乐着了。 人情往来是繁杂了些,不过这被人惦记的热闹,他也是有生以来头一遭。 “小华,今天你乔迁,怎么说也得把我这礼给收了…” 才送过一批去,这下一批又来了。 华青衣无奈,习惯性的拱起手,迎了前去。 华青衣在前头痛并快乐着的时候,游眉在里间痛倒是痛了,就是不那么快乐了。 “游姐,咋了,这一脸严肃的?” 小刘没什么花心思,安安稳稳的坐着,喝着茶水,吃着点心。 “嗯!这个糕点有点好吃啊!游姐,你也来尝尝。” 游眉就没这么好心情了。 没搭理那小刘的大惊小怪,她抱着胸,一手捏着自己的下巴想着事,来回的踱着步子。 方才她背后诋毁人被发现了,虽然经过她一番岔开话题,这事看着像是过去了。 但是她回想了下刚才临走进来的时候,那个漂亮的女性看她的眼神,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揭过去。 我忘记密码了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接着再看更方便。 第七章 破戒(1) 想了半天,也没个结果。 船到桥头自然直,游眉也不纠结了,去那小刘一旁坐了。 “就知道吃吃喝喝,没点心思放在工作上,现在咱们可还是在工作时间呢!” 心情不太好,连带着对小刘也是白了他一眼。 “什么糕点?能有多好吃?能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也去那桌上拿了一块。 游眉拿在手里看了看,这P县不大,她们这行每天东奔西走的,多少也是见过不少世面了,也没见着有哪家点心店卖过这样的糕点。 形状不是那种很严格的规整,显然不是机器造的,不然肯定都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一样。 放到鼻子前闻了闻。 一股淡淡的茶香沁进了鼻腔,还没吃就已经尝出了味道来! 闻着都这么香了,吃起来肯定好吃啊! 游眉的眉头微耸,试着咬了一口。 软软的,面面的。 口感并不细腻,反而有些粗糙的感觉,但是混合着那股茶香,还有一股奇妙的甜味,倒营造出一种神奇的均衡感来! 好吃! 游眉将没咬完的半块糕点扔进了嘴里,又去拿了一块。 “嗯!这糕点是真的可以啊!不知道是在哪家铺子里买的,我怎么没吃过?” 一旁的小刘有些好笑。 这刚才还说他呢,这会儿倒是自己改了口。 “游姐,刚才说啥来着,哈哈!” 游眉这人比较大大咧咧,比较好打交道,小刘刚才没把那番话当真,这会儿也敢开起游眉的玩笑来。 “去你的!” 游眉假作生气的举起手准备扔点什么过去。 半途上又停了手。 将手上的糕点塞进了嘴里,享受的眼睛都眯缝了起来。 “吃你的吧!一会儿我还真得问问,这糕点在哪买的,我也去买点。” 小刘也笑着附和。 “我也还是头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糕点呢!要是不那么贵的话,我也捎点回去给我老妈尝尝。” 游眉白了小刘一眼。 “要是贵的话,你就不买啦?德行!” 又拿过一块扔进嘴里。 “今天你好点拍完,要是我满意的话,不管多贵,我都送一份你带回去。” 小刘乐了。 “游姐,这可是你说的啊!瞧好了吧!” 眼看着日头上来了,也到了平日里上班的时间。 门外已是没有了还等着的客人。 虽然这个小地方没那么多人需要上班,但是这个点也该是回家买菜准备午饭了。 院子里的那些华青衣叫着阿姨伯父的客人们,也是陆续打过招呼离去了。 逐渐冷清了下来。 今天是乔迁的日子,就算是需要看病,一般也不会选在今天来。 华青衣原以为会有些来寻诊的病人,但看了一圈还是没什么发现。 “青衣哥哥,那边我已经整理好啦!” 月月少女心态,喜忧随变,这会儿又是蹦蹦跳跳的样子过来了。 “知道了,辛苦月月。” 华青衣将有些散乱的凳子一一收了起来。 那些塑料凳子是提前向月月家借的,一会儿收拾好了抽空他还要还回去。 “青衣哥哥,有两个电视台来的人,等着采访你呢。” 提起那两个人,月月脸上又变了天。 带着些讨厌,又同时有些纠结,毕竟别人也是为了帮她的青衣哥哥宣传而来。 “张…张姐姐让我等你忙完了告诉你,和你一块儿过去。” 提起张春华,月月顿了顿,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照实说了。 虽然她也不喜欢张春华和她抢她的青衣哥哥,不过刚才也算是帮她解过围。 月月只能告诉自己,这算是还了人情了。 “这边倒是没多少需要忙的了,不好让别人一直等,我们还是先过去吧。” 看着月月脸上神色变换,华青衣想笑又不好笑出声。 这月月是人小鬼大,每天心里心思多得很,偏偏又藏不住,心里想的全写脸上了! “别纠结啦,不就是懒得等,我还不知道你,走吧走吧。” 这倒是华青衣自以为了,虽然月月确实心里的想法全写在脸上,但却不是他认为的这些了。 女人心,海底针。 自然不是那样好搞懂的了。 换在两个月前,华青衣可能连电视台是什么都不清楚,但到了今天,在月月这位小老师的教导下,已经没有多少不清楚的地方了。 边走着,华青衣也边想着些事情。 从他懂事起,老头子就教导他要谨守祖训。 但是,他学成之后,独自行医那几年见过外边的众生百态,偶尔也会有些疑问。 祖训,真的有必要遵守吗? 祖训曰:不为官,不入仕,一饭医一人,不留余财,不医必死。 不得不说,其实华氏祖训是有些不近人情的。 不为官,不入仕。 那个年头,为官入仕便称得上人上人,锦衣玉食,前呼后拥,得享人间荣华。 而这祖训却反其道而行之,教华氏后人避世索居,操持贱业。 一饭医一人,不留余财。 华青衣初入人世之时便知道了,人在病痛之时,为了缓解而愿意付出的代价会有多么高昂。 老头子也曾说起过,那皇帝老儿也曾许以金山银山望他留在身边以保康健。 而这华氏祖训同样也是反向而行,医一人只求一饭,也不可多留余财,彻底掐断了华氏后人接医术敛财的路子。 不医必死。 华青衣也曾见过许多的同行中人,生活在这世间的医者们,也曾被他们触动过。 面对无力回天的病症,明知不可为而为,是医者仁心最重要的表现,华青衣也是承认的。 相对于结果而言,努力挣扎的过程才更加弥足珍贵。 可是华氏祖训却违背了这样的基本原则,诊断必死,则不再出手医治。 曾经,华青衣也是有过逆反的年纪。 他问老头子。 “师父,这祖训太不讲理了些!你瞧那些官老爷们,住的高门大户,用的锦衣玉食,明明我们也可以有那番生活,为什么祖训禁止呢?” 老头子虽是有些严厉,但是这些问题上也不曾强加过什么想法在他身上。 反而是耐心的回答了他。 “人活一世,吃不过一日两餐,寝不过片瓦遮身,荣华富贵也是活,清心寡欲也是活,百年之后,又分得清谁羡慕谁呢?” 华青衣那时候哪里听得懂那么多。 又问道。 “那师父,为什么咱们医一人只能取一饭呢,每天为着吃食还要四处奔波,我瞧着县里医馆的那些大夫们可都是舒舒服服的坐在屋里呢!” 还记得那时候老头子摸着他的头,看着他的那道目光,那是华青衣第一次知道人的眼神里是可以藏下那么多事情的。 第八章 破戒(2) 我忘记密码了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接着再看更方便。 “青衣,你来了。” 张春华的声音很有特点,不似一般女子那般清甜细软,而是有些稳重之感。 搭配着她那时不时又有些跳脱的性子,有种奇妙的味道。 华青衣被这声音拉回了神,暗自定了定神。 屋子里正中是张有些年头的方桌,也是这屋子的前主人留下的诸多物件其中之一了。 清理翻新了一下,如今看着还是挺过眼的。 刚才开口的张春华正坐在方桌的一边,坐姿很是端庄,两根青葱一般的细指捏着一杯白开,正浅浅的笑着望向他。 这般模样可不常见,算上刚才那声“青衣”,华青衣也是明白了这张春华是在外人面前的作态了。 也不去戳穿,看向方桌的另一边。 一男一女,年岁上看起来倒是和张春华相差仿佛。 男子神情质朴,气息平正,不是什么有心思的模样。 倒是那个女子,不知为何,看向一旁笑意盈盈的张春华的眼里,匿着半点畏惧。 “这两位是县里电视台安排过来拜访一下你的,这位是主持人…” 见华青衣进来,张春华打了招呼,这会儿就开始介绍起来。 一旁的游眉很是主动,补上了话,向着华青衣伸出了手。 “我叫游眉,华先生你好!” 顺带着把她身边的小刘也介绍了一下。 小刘挠着后脑勺笑了笑,算是打过了招呼。 华青衣也回以笑容。 看了看这叫做“游眉”的女子伸过来的手。 他知道这是如今的礼节,握手。 不过他不怎么用,就连方才在门口招呼客人,也多是作揖拱手。 并不是他喜欢这样特立独行,单纯是因为他有些不太喜欢与他人的肌肤接触。 尤其是女子。 犹豫了一下,倒也不至于让人明显感觉到他的犹豫。 华青衣还是伸出了手。 “你好你好。” 还没伸到,一只纤细修长的手中途插了进来,握住了游眉的手。 张春华握着游眉的手有些用力,让游眉有些难受,好在晃荡了两下便放开了。 华青衣感激的看了一眼张春华,抬起的手自然的打起了招呼。 “有劳两位了,不如先喝点茶,吃些点心,准备不足,希望不要见怪。” 这是客套话,游眉也不至于当真。 既有了这个由头,游眉也是客随主便坐了回去。 手放去背后,隐蔽的甩了甩,缓解了一下手上的不适。 这动作却被和华青衣一道进来的月月瞧在了眼里。 月月看了看那游眉甩动着的手,又看了看坐回去喝着白开的张春华,笑了笑。 旋即眼里又多了点疑惑,看了看华青衣,又看回张春华,似乎想明白了些什么。 脸上的笑容又没了,气鼓鼓的看着张春华,有些不服气。 终究又是泄了气,变作了有些沮丧的模样。 华青衣背对着月月,没有注意到月月脸上的这一番神色变化,上前去和那游眉攀谈了起来。 这两人怎么说也算是为着他而来的,他这作为主人家,自是不能怠慢了客人。 那边一脸惬意的喝着白开的张春华反倒是看在了眼里。 “来,月月坐我旁边。” 看着月月脸上的神色,任命似的走过来。 张春华有些想笑。 这些现在的小孩儿是真的懂的东西多。 她那会儿在月月这个年纪,连化妆都还不会,哪像月月今天,明显的化了个淡妆,看着嫩生生的。 叫人想上去咬一口。 方才月月那番表情变化,张春华看一眼就知道了她的心思。 起初笑是因为说她的青衣哥哥坏话的人被自己欺负了。 然后生气是因为自己注意到了华青衣不愿意和这个女人握手而她没有注意到。 再到后来的沮丧,想必是觉得赢不过自己了,有些泄气。 张春华看着月月这可怜劲儿,都恨不得抱在怀里好好蹂躏一番,只是碍着还有外人在。 多少收敛了一些。 “华先生,就像我刚才所说的,咱们今天的采访不用那么正式,就随意一些像是闲聊一样就可以,我们后期会进行一些剪辑调整。” 有张春华在一旁坐着,游眉的话很是简短。 迅速的介绍了一下,便直入主题。 华青衣也是个不喜拖沓的性子,见着这般,对这个女主持人的印象好了很多。 “那好,我对相关工作了解不多,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地方请直接指出。” 有道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一个人在一行里如何登峰造极,去了另一行也不过是个初入门的新手。 合作做事,最忌讳的就是外行指挥内行。 华青衣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他就是个什么都不清楚的新手。 坦诚的听从内行人士的指导,反而有利的多。 游眉也没客气。 不如说,华青衣这番坦诚反而让她舒服了不少。 以前也有过采访对象自以为是的瞎指挥,最后的结果就是大家都累,而且拍出来的效果也不尽人意。 这个年轻人能够说出这番话,在她心里加分不少,算上刚才的负分,勉强回正了。 “这屋子里的陈设就不错,咱们就在这儿开始吧。” 今天是刚搬过来,这屋里屋外的,都是打扫的很干净。 虽说不是多么富丽堂皇,也别有一番生活的真实。 游眉指挥着众人布置了一番,说是这般说来,其实也不过是让张春华还有月月两人端着那盘点心去一旁坐了。 然后重新倒上了两杯茶水,华青衣还有游眉这二人落座。 隔着方桌,一左一右。 那摄影师小刘扛着老大一个器械找着角度,看起来很是用心。 月月那边无声的作着“加油”的口型,那副逗趣可爱的模样,看得华青衣有些失笑。 张春华倒是端着那盘点心吃的享受,见华青衣看过去,回了个笑,重又开始了和点心的战斗。 随着摄影师小刘那边发出了讯号,游眉也进入了工作状态。 脸上那副精致的笑容让华青衣都觉得有些晃眼。 虽然不懂对方工作的内容,但是这不妨碍他认识到对方对于工作的认真态度。 就像游眉之前所说的,二人是采用的闲聊的方式进行采访。 游眉上来便问了一些老生长谈的问题,这些问题她自然不是第一个问的。 华青衣不隐瞒也不吹捧,据实以告。 倒是出乎游眉的预料,她原本以为这人多少都会修饰一下自己,没想到却这么坦诚。 “好的,华先生,上面是许多观众朋友们的问题,那接下来,我个人也有一些问题希望能够得到华先生的解答。” 游眉的采访过程让华青衣很是舒适。 老头子曾说过,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能在工作上让别人感到舒适的人,一定是个工作能力很强的人。 第九章 破戒(3) “华先生,刚才我进来的时候,看到你在门口挂的木牌上写着看病一次只需要一元钱的字样。” 进入工作状态的游眉说起这话来,脸上没有了方才在门外排队时候的忿忿不平。 倒是看得出她将工作与个人喜恶分的很开,颇为理性。 “相信不只是我,应该也有过不少人和你说起过这个话题吧,这么低的价格是一种宣传呢,还是其他的?” 优雅的搭着腿,这样的姿势让她修长的腿很是显眼。 虽然是坐在这屋里有些土气的木头长条凳上,脸上精致的笑容也没有丝毫褪色。 华青衣失笑。 “抱歉。” 为着自己这不太合时宜的动作道了下歉。 听着这个问题,华青衣倒是又想起了方才还没想完的事,这般巧合的被眼前的游眉提起,才不由得失笑。 思绪又有些放飞。 那时候他问老头子那样单纯的问题。 老头子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反问了他几个问题。 “青衣,治国君之病尤如治一国之病,这这一国之病,依你看来,当收费几何啊?” 那时候的华青衣哪有多少概念。 不过凭心想来,便答道。 “治了一个国的病,那应该是很多很多钱吧。” 老头子没有评价这个回复如何。 继续问道。 “那这么些钱,够我二人吃穿用度几何啊?” 年少的华青衣连钱的数量都想象不出,更何况这些。 歪着头想了半天。 “嗯那应该也是能用很久很久吧。” 老头子摸着他的头。 “吃穿用度皆足,我二人便不会如此四处奔波,这往日来日于我二人手中病愈的世人又会是何等境遇?” 年少的华青衣看着老头子眼里复杂的神色,那时的他哪里会懂得那么多。 这般问题又如何回答的上。 支吾了两声,试探着回答。 “师父这世间医者并非只有我们两人,他们也可以去找其他的大夫呀而且” 抬眼偷瞧了瞧老头子,脸上并无愠色,方才继续说道。 “师父你不也教导过我,不要把自己的看的太过重要吗?” 老头子摸着他头的手并没有丝毫的滞顿。 脸上反而多了丝笑意。 似有些欣慰。 “青衣,你能如此思考便算是成长了些。” 接着开口。 “华氏传承一脉迄今已八百余载,祖训约束,华氏一脉的日子便从未有过大富大贵之时,但是绵延八百余载而未绝,自是有其道理,为师如你这般年纪之时也曾问过乃祖吾师相近的问题。” 华青衣对于那个印象不深的祖父自是有些兴趣。 问了句。 “那祖父是怎么说的呀,师父。” 老头子还是那副笑着的模样。 “吾师说道,天下兴衰成败更迭,大姓起于微末,筑起高楼,宾客群集,又得哪般,百年之后仍是逃不过黄土一捧。” 眼神渐渐深邃,那时年少的华青衣明明见师父瞧着他,但是又感觉是在看着些其他的事物。 “反倒是华氏一脉,得先祖授下岐黄技艺以谋生,传下祖训以自束,天下诸般皆逃不过轮回生杀,唯有谨遵祖训跳脱出这窠臼,方才延续下这八百载血脉。” 那时候年少的华青衣还是在爱撒娇的年纪,见老头子脸色尚好,胆子大了些许。 “师父,你说的这些我都听不懂,和我们收诊金少有什么关系嘛。” 老头子也没有生气。 开怀一笑。 “说得你听你又说听不懂,那你还来问这许多?” 如今的华青衣想起来,倒是明白了些老头子那些话里的意思。 这一饭医一人的祖训,乃是华氏一脉对于自身的约束。 更深的意思他如今也察出了一些,不过倒也不足为外人道了。 “华先生?” 提问的游眉看着这个年轻的男人听了她的问题就有些出神的样子。 迟迟不见回复,试着叫了一声。 华青衣回过神来。 脸上多了些怀缅的笑意。 “抱歉,一时想到些事情。” 拱了拱手致歉。 游眉摆了摆手,倒也不会真的因为这点事生气,本来这也不是直播,事后剪辑一下就没什么问题了。 华青衣微笑着开口。 “方才的问题” 注视着游眉脸上的精致笑容。 “这是个人兴趣。” “” 游眉有些发愣。 看着这个看向她的男人,方才的采访中,游眉虽然抱着些成见。 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长相不错,很有风度,容易然人喜欢的男人。 眼神总是平和无波,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反而有些像是那些洞察世情的垂垂老者一般。 如今听着他说出这句在她听来有些好笑的话。 游眉有些脸红。 她竟然像在这个男人眼里看完了一步曲折绵延的电影。 和方才不同,现在这个男人的眼睛里。 有故事与酒。 “啊哦这样。” 游眉一时有些慌乱,被突然的打断了节奏,一时想不起接下来的步骤。 连带着脸上那副精致的笑容都有些保持不住。 “游小姐?” 华青衣见她这样子有些奇怪,出言询问。 一旁一直没出声的月月看着这采访,瞧了瞧游眉那有些慌乱的样子,有些好笑,去和张春华说起了悄悄话。 张春华吃着糕点,倒是多看了那游眉一眼。 毕竟是专业的从业者,游眉片刻之间便恢复了过来。 “好的,那华先生,我们进入下一个问题。” 脸上重又挂上了那副精致的笑容。 说话之间,看了华青衣一眼,却不见了方才的感觉,不禁有些微微失望。 华青衣倒是没什么感觉,这问的本就是些日常之事,偶尔有些医书上的问题,他也是对答如流,不存在什么卡顿。 “好的,那我们今天的节目也到了和大家说再见的时候,大家下次再见!” 游眉正对着那摄影师小刘的镜头,脸上的精致笑容简直挑不出一丝毛病。 华青衣看过去,只能看到游眉的侧脸。 采访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这会儿算是结束了。 虽然在月月的指导下,华青衣对于这些高科技的设备有些片面的了解,但是真要面对着,心里还是有点点的紧张感。 “呼。” 听得结束,也是松了口气。 一旁坐着的张春华也站起身来。 这个采访还算比较中肯,没有问一些刁钻的问题,也没有像是表演一类的要求。 她知道自家老爷子虽然会安排一些事情,但是这些细节肯定还是这个主持人自己的风格如此。 第十章 破戒(4) 看着在收拾着设备的那小刘还有在检查拍摄效果的游眉。 张春华没有再过去说些什么。 虽然原本她是这么打算的。 月月也跟着一道过来,蹦跳着去坐在了华青衣的身旁,凑去华青衣耳边,贼兮兮的。 “青衣哥哥,我也一直想问你来着,你干嘛要收钱这么少啊?” 冲着华青衣调皮的眨了眨眼。 “别说什么个人兴趣,我才不信呢!” 华青衣相处这么段时间,还是不太习惯月月这丫头的这种亲近方式。 笑着缩了缩身子。 “那我如何说你才信?” 他倒不觉得自己的回答有什么虚假的地方,而且他也并不想事事都去解释给他人听。 自己所思所想,终究还是自己的个人想法,去强加给他人这种事情,华青衣是不太愿意去做的。 月月听了这话,反倒是认真的想了起来。 皱着眉头,太过用力使得一张秀气的小脸都褶皱了起来,看着像朵含苞待放的小雏菊似的。 “那当然是嗯医者仁心,对!就是医者仁心!” 像是得到了正确答案一样,月月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突然意识到还有两个外人在,又不好意思的坐了回去。 吐了吐舌头,小声问道。 “青衣哥哥,我说对了吧,我可是只在电视剧里头看见过你这样的人呢!” 两眼冒星星的看着华青衣。 让他有些大感吃不消。 虽然不知道这小丫头是把他和些什么作着比较,不过他自己是知道的。 他哪里有多高尚,更是当不起月月这小丫头所说的“医者仁心”。 但是刻意的去解释,反而显得作态,便只是摇着头笑了笑,否定了月月的说法。 游眉二人来的时候东西就不多,拍摄也是很简单,这会儿看完了方才拍摄的效果,见没什么地方需要补拍的,也就算是收拾好了。 眼下工作做完了,时候也不早了,下午还有另外的安排。 “华先生,今天感谢你的合作了。” 游眉刚才查看拍摄效果的时候还是一脸的严肃,这会儿又挂上了那副精致的职业笑容。 华青衣也就势起身。 “客气。” 按照月月的说法,这采访都是要拿回去播放给很多人看的,可以提高华青衣的知名度。 而且一般电视台的采访也没有多少人会拒绝。 只是华青衣对于名声的期望不高,所以应是应了下来,却也并不如何热心。 认真的配合反倒是更多的出于对游眉这人认真的工作态度的认可。 又是一番客套,那边的小刘也收拾好了设备。 “今天打扰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游眉也适时的告辞。 华青衣自是又出于礼节留了一下客。 游眉也是笑着婉拒,两人今天之前都还是陌生人呢,这种社交辞令她哪里会当真。 华青衣送二人出门,临出门了,游眉倒是像是想起了些什么。 轻拍了下前额,脸露恍然。 “华先生,不知道方不方便告诉下,今天那糕点是在哪家店里买的?小刘挺喜欢吃的,让我帮问下。” 走在前面扛着器械的小刘,脚步一顿,小声的念叨了些什么。 被游眉瞪了一眼,闭上了嘴,快步先去开车了。 华青衣倒是听清了,笑了笑。 “不麻烦,小刘能喜欢就好。” 看了一眼已经走远了的小刘。 “并非是购买而来,而是我自己闲来无事制作的一些,若是小刘喜欢,家里还有一些不妨带些回去吧。” 游眉有些吃惊。 这个男人竟然还会这些事情。 这个回答有些出乎意料,第一反应就是抬起手摆了摆。 “不了不了,我也就是顺口一问” 想了想,又改了口。 咬着牙,脸有些红。 “若是有多的那我就厚着脸收下些吧谢谢了” 华青衣温和的笑笑。 一些糕点而已,也没几个钱。 以前他还不懂事的时候,见着县里的小孩们有点心吃,他便去找老头子讨要。 家中自是没有余财去买那些,不过老头子亲手做的这些点心,倒是比县里卖的那些好吃多了。 等到他懂事,闲暇无事之时,也和老头子学了这些手艺。 如今得到别人的认可,还是颇为开心的。 便去里边装了两盒,送给了游眉,也算是礼尚往来了。 望着两人开着车走的远了,才回去屋里。 大门自是不关的。 “游姐,这两盒都给我啊?你不是也挺喜欢吃的嘛。” 小刘开着车,一边看着放在副驾驶座上的两盒点心。 刚才听到这点心外边买不到的时候,他还有点失望。 可是这游姐却去帮他要了些来。 “废什么话呢!今天拍的还不错,我说了你要是拍的好,就送你一份,当然要说到做到!” 后座的游眉脸上还有些红,听到这话不由得有些恼羞成度,语气也重了起来。 “这有两盒呢,也不用都给我啊,我留一盒带回去给老妈尝尝鲜就得了。” 小刘和游眉又不是头一次一起工作了,游眉这番假怒哪里吓得到他。 “这也是你去开口要来的,我这独吞了哪里好意思,哈哈。” 游眉停下翻看着方才拍摄录像的手,白了小刘一眼。 “你要是再说两句,我可就一盒都不给你了啊。” “哎别!哈哈” “青衣哥哥,明天我就要开学啦,就不能每天过来玩了。” 月月趴在桌子上,上午的阳光擦着门沿斜斜的射进来,让人有些懒洋洋的。 这事华青衣听这小丫头提过都不知道多少遍了。 如今女儿家也是可以入学,可以学习,通过考试之后还可以进学,也可以出门工作。 起初听到这些的时候,华青衣虽是见过了不少奇怪的事物了,也还是有些吃惊。 这自然是好事。 他那时候的女子,未嫁人之时便是待字闺中,有钱老爷们家的还可能教着识些字,穷苦人家的更是连字都不认识几个。 等到嫁作他人妇了,操持柴米油盐,更是没了学习的机会。 如他娘亲那般的知书达礼的女子,是少之又少。 “你都放假多久了,还不满足?” 张春华吃着点心。 没了外人,这顿时就没了那种端庄的样子,也学着月月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 “不像我们这些上班的,每天都要加班。” 华青衣看着月月那不情不愿的样子,想想月月妈那苦口婆心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 “若是可以,我还想去学校里看看呢。” 据月月说来,那是个有很多同龄人一起学习的地方,有夫子教书,人人都可以去。 只是他的年龄过了一些,过了上学的年纪。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月月也不再那副懒洋洋的模样了,坐起身来。 “对啊,青衣哥哥可以来我们学校找我玩啊!” 第十一章 破戒(5) “嗯,好,感谢了,老兄弟。” 银发老人放下耳边的手机,挂断。 “爷爷,谁啊?” 前面驾驶座上,一个穿着正式的漂亮年轻女性随口问道。 今天明明不是休息日,原本准本今天好好休息一下,却又被自家爷爷叫过来当司机。 瞟了一眼副驾驶,她多少也是明白自家爷爷的心思。 “小如,注意看路。” 银发老人见这女子开车都有些心不在焉,提醒了一句。 “之前让电视台的老兄弟帮了个忙,人帮完了,我电话感谢一下。” 视线转去副驾驶。 刚才开车女子的那一眼,他也是注意到了。 年轻人之间,他这个糟老头子本不应当插手,但是现在气氛也确实有些尴尬。 “小楠,你也不用这么拘束。” 副驾驶座上的男子听到这银发老人搭话,恭敬的侧身转了过来。 “你和小如也是许久没见了,一时” 见银发老人说到这,那开车的女子赶紧插话打断。 “爷爷,又不是小孩儿了,你还跟小时候一样当和事佬呢!” 银发老人哑然。 被他叫做“小如”的女子语气并不重,甚至有些撒娇的意思。 不过被这么一说,他也确实不好继续了。 苦笑一声。 “好好,年纪大了,都被孙女儿嫌弃咯。” 这边爷孙俩说笑着,副驾驶座上被叫做“小楠”的男子却是脸色有些尴尬。 “张爷爷,这不怪小如,主要还是我的问题” 银发老人倒也不是真的想去了解一番年轻人间的小摩擦,笑着摆了摆手。 那小如显然不想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些什么了。 岔开了话题。 “爷爷,你今天突然请假,还带上了这李楠一道,是要去哪啊?” 从市中心过来,这一路周围的景色是越来越偏僻荒凉。 她原本还以为爷爷是准备带她俩出来游玩沟通下感情,可是看见这半点景色都没的样子,这个可能自然是没了。 虽说是岔开话题,这也确实是她有些疑问的地方。 “受人之托啊” 银发老人被这话似乎勾起了些想法,说着话里,叹了口气。 又看向那小楠,虽是答应了不插手年轻人之间的事情了,但是终究还是不好冷落了别人。 “小楠,说起来,今天要去见的这人和你也有些关系。” 李楠有些感激的看了银发老人一眼。 这一路上过来,小如对他是爱搭不理的,还好有这张爷爷找他搭话,不然就着实有些尴尬了。 “我倒是对这边没什么印象我也是刚来这边不久” 他自然是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熟人在这边,从他调过来这边工作到现在,也不过才几个月的时间。 而且为了能够不辜负别人的期待,他都是一头扎在工作中,到现在也没交到几个新朋友,更别说什么熟人了。 银发老人开怀一笑。 “哈哈,你肯定有印象,而且还很深。” 开车的小如翻了个白眼,摇了摇头。 都说老人和小孩子其实没有多大的区别,这自家爷爷都多大岁数了,还来玩这种卖关子的游戏,也不嫌幼稚。 不过自家这爷爷去和那李楠搭话,就不会来打扰她了,她倒是乐得清闲。 李楠有些为难。 他本就有些不擅交际,这会儿这张爷爷卖起了关子,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 认真的回答吧,他也确实想不起有什么熟人在这边。 玩笑回去吧,他也觉得他一个晚辈和这老人家开玩笑有些不太合适。 支吾了半天。 “张爷爷我确实想不起了” 只能认怂了。 小如在一旁嗤笑了一声,眼睛都没往这边瞧。 李楠也是有些面皮发紧。 银发老人见这状况,也有点过意不去了。 他的出发点倒是挺好的,想着缓解下气氛,豁出去老脸和这些年轻人开起了玩笑。 没想到这气氛反而更尴尬了。 “咳!” 假咳了一声。 也不继续卖关子了。 “上次院里那个检查出错的人,你还有印象吧?” 李楠脸上一愣,这他当然有印象,还深的很! 虽说张爷爷在院里帮忙解释了不是他的过错,可是那些传言还是暗地里默默的传播着,让他直到现在都还有些抬不起头来。 一个从京都调过来的高材生,竟然连基础的检测都能做错。 这实在不是一个多么好听的名声。 “是那个人吗…” 良好的家教让他虽然心里很是不快,不过脸上却没有表现出多少来。 银发老人摇了摇头。 “不是。” 未等李楠疑惑。 “是治好那个人的人。” 李楠愕然。 上次那个事件过去之后,他也曾反复的回想过。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两次检测结果截然不同。 机器的故障已然排除,但是剩下的那个可能,反而比机器又检查出故障更让他难以相信。 如今听到这话,心神动荡之下,脸上也不复平静。 “那…是真的有人能在一天之内治好那病?!” 银发老人看了一眼李楠。 眼里有些怜惜的神色。 作为院长,李楠都知道的事情,他不可能会不知道。 他知道,直到现在院里也还有些那时候的传言。 他心里当然明白,李楠不过是运气有些差罢了,若是没有在那份报告上签字,也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是啊,就是他。” 点了点头,在李楠有些不敢置信的眼神中,肯定了他的想法。 开车的小如起了些兴趣。 “哦?是我回来前院里的那事吧?” 作为能够影响一个医院名声的大事件,也算是轰动一时了。 小如虽然没有亲历,倒也听旁人说起过不少。 毕竟都是这个圈子的人,有什么事情都传的快得很。 “嚯!假的吧?一天?那不是神仙了?” 也没等回答,小如自己又否定了起来。 “现在都是讲科学的时代了,爷爷你这说的也太不科学了吧。” 语气里带着玩笑,听都能听得出话里的不信。 银发老人也没有反驳,神神秘秘的笑了笑。 “那会儿我也是和你这想法差不多。” 小如也没当真。 “那我可有点兴趣了。” 第十二章 破戒(6) 月月欢呼雀跃的时候,快乐的情绪没有传染给华青衣。 人,但凡是活着,终归是要有个目标。 华青衣的情况虽有些特殊,两眼一闭一睁,世上已过去了千年。 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也算是适应了如今的生活。 初睁眼时,再世为人,他衣食无落,面对着他人的接济,还谨守祖训。 不敢丝毫逾越。 在清楚了自己的境况之后,他倒也没有墨守成规,适应着这个社会多少做出了一些改变。 是非功过,当然不是由自己来评判的。 华青衣虽然是在艰难的适应过程中,不得已而做出了一些妥协。 但若是老头子在这,华青衣相信,定然还是会训斥他一番。 方才被那游眉一番采访勾起的心思,却没有就此散去。 反而在华青衣心里回荡起来。 如今时移势易,他又该怎么走下去? 重获新生,真的如原本那样平淡的走完这一生吗? 华氏一脉绵延八百载,如今世人却无人知晓先祖之后还有后人存续。 这般延续的血脉真的有意义吗? 虽不曾对人提及,但华青衣牢记着自己的经历。 历久弥新,重新醒来之后,他反而对以前的记忆更加清晰了。 “师父,祖训这般苛刻,为什么我们还要代代相传呢?” 那时候华青衣也曾感到过疑问。 老头子的回答很简单。 “因为能活下去。” 华青衣又追问。 “那我们不遵守,一样也可以活下去啊。” 老头子的回答还是很简单。 “不遵守的那些人,你一路行来,可曾听见过外边半点华氏一脉的消息?” 华青衣不解。 老头子也没有可以吊他的胃口。 “王朝更替,百年一轮回,今朝的荣华富贵,明日的家破人亡,总逃不过。” 华青衣明白了。 “师父,你是说这世道想活下去只得如此?” 老头子点点头。 华青衣还有些疑问。 “那若是这世道不再王权更迭,那我们是不是就不用这般小心翼翼了?” 老头子笑着拍了下他的头。 “好生背你的医书!这才晌午,你就开始白日发梦了!” 虽是如是说着,如今的华青衣再回忆起来,却发现了些当时他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老头子笑着的眼中,是有些憧憬的。 “青衣哥哥,等你有空了,我带你去我们学校玩儿好吗!” 月月自以为发现了个好方法可以多和华青衣相处。 叽叽喳喳的碎碎念着,像是一只偷食的小麻雀一般。 华青衣自不好去打消她的兴致。 微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小华同学,上次和你说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 张春华对桌上的点心很是中意,时不时的去拿过一块。 她过来若是单就为了道贺,这时候应该也同那些客人们一道离开了。 华青衣暗叹一声。 这也是他为何如此两难的原因之一了。 经过近两个月的治疗,张老爷子的身体状况已经有了明显的好转。 老人家热心,帮他去宣扬了一番,不成想竟惹出一番风波来。 京都之中的一些张老爷子的朋友邀请他同张家老爷子一道进京。 华青衣当时自然是礼貌的回绝了,可是奈不过张家老爷子的循循善诱,终于还是答应了先考虑一番。 如今算算也是差不多到时间了,也算是他先前一番思绪的引子了。 见华青衣迟迟不语,张春华也不急。 “你可别再说还得考虑了,行是不行总得有个结果。” 玉指捻起块糕点扔进嘴里,伸出细细的小舌舔了舔指尖。 “我今天可是请了假过来的,没个结果我可就在这住下了。” 人生就像是一条有些许多岔道的路。 在没有做出选择前,谁也不知道哪个路口才是正确的方向。 如今,华青衣就站在这个路口。 一边是答应。 依张家老爷子说来,这一去,一时半会儿就回不来了。 以他这几个月了解到的情况,在这些年间,中医一道不仅没有多少进步,反而沦落成了近似于巫术的境地。 华青衣虽没有什么弘扬文化的想法,但如果能够贡献一些力量,他倒也并不会吝啬。 只是他原本就有些偏离了初衷,这一去,怕是更加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一边是拒绝。 以前年少时候,和老头子去拜访那些寺庙里的和尚。 佛家讲究一期一会。 见过的人,不一定还有下次再会。 丢掉的机会,也不一定还有再来的时候。 安于平淡,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中默默的老去。 就像是无数前人一样。 这一次拒绝并不只是对这次邀约,而是对日后所有的邀约。 所以华青衣考虑了许久。 “师父,你不是说不要和官家往来,怎的又去为那皇帝医好了病?” “杀一人而活百人,杀之,同理,若是医一人可活百人,也当医之。” “那岂不是违背了祖训?” “祖训是为后辈延续,但是总有些东西是比血脉延续更重要些的。” “师父,我不明白。” “青衣,若一户贫困,连一饭都拿不出,请你医治,你医是不医?” “我…” “若为师病衰必死,你医是不医?” “医!” 老头子那时候的笑,华青衣还记得。 “人非圣贤,华氏一脉出世是为求存,入世也是为求存。” “后世子孙愚钝者,谨守祖训,可保一生安稳,若聪慧者,但凡能安保己身,便算对得起先祖。” “祖训在于心,而不在于行。” 一本书,读的时间点不一样,便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一句话,听的时间点不一样,也会有不一样的感悟。 当时不懂,如今华青衣想来,却是悟出了几分。 张春华看着华青衣脸上的神情。 顺着眉梢,到鼻梁,到嘴角。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她相信这个聪明的小男人已经多少了解了自家老爷子邀请的分量。 携着治好自家老爷子的资本,有自家老爷子的背书,去京都那片天地,声名腾达也不过举手之劳。 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 但这个小男人却是这么认真的在犹豫。 眉梢一动。 张春华有些紧张了起来,知道这是有了结果了。 桌上的点心也失去了诱惑,不如华青衣的那句话更能吸引她的目光。 “我和你们进京。” 华氏后人有违祖训者,是为破戒。 第十三章 正反(1) 从华青衣新宅中出来。 张春华上车,关上车门,发了一会儿呆。 后座老爷子让帮捎带的那一大包东西,华青衣已经收下了。 明明其他人带来的礼物都没有收,却独独的收下了这一份。 张春华自然不会以为这是她的魅力所致。 半晌,拿出手机,拨通了老爷子的电话。 “嘟…嘟…”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张春华将胸前衬衫的纽扣解开了两个。 接通。 “春华丫头,事办妥了?” 张家老爷子的声音中气很足,边上有些杂音,也不知道是在哪里。 反正肯定不是在家里就对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治疗,老爷子的身体明显的好转了不少,张春华也懒得再去管他又跑去什么地方了。 “老爷子,你怎么知道小华一定会答应,而且还会收下那些东西?” 没有理会老爷子的问题,张春华率先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张家老爷子哈哈一笑。 自家小孙女能问出这话,那华青衣自然就是已经答应了。 话里话外心情格外畅快了几分。 “乖孙女儿,你不知道爷爷我学过周易吗?我这掐指一算…” 张春华懒得搭理这些没用的话。 打断道。 “得了得了,当我头一天认识您呢!” 老爷子能开玩笑,她倒是听出来老爷子这会儿心情不错了。 “快说呀!” 被孙女儿这么紧催着,张家老爷子又是哈哈笑了一阵。 听的张春华有些燥。 不过终究还是开了口。 “哈哈,那今天老家伙我就给小春华上一课。” 捉弄了小孙女儿一番,张家老爷子也是适可而止,知道这小孙女那脾气,难得能忍这么久。 “人生在世,所求不过功名利禄。” 张春华听到这,想想华青衣的所作所为,有些不认同。 不过也知道自家老爷子还有下文,没有急着开口反驳。 “小华他却不同,知道我的身份却不巴结,是不为功,一身医术却不张扬,是不为名,诊金收的这般低,是不为利,安于平凡甘贫乐苦,是不为禄。” 张春华暗暗点头,没有出声。 这也是她对华青衣另眼相看的缘由之一。 “但是古话说得好,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处。这不求功名利禄者,非是大善,便是大恶。” 张春华和自家老爷子相处,没那么多拘束,插了一句。 “那小华他肯定是大善了。” 电话里张老爷子的声音继续。 “不对。” 张春华能够感受得到,电话那头的老爷子正在摇着头。 “看人,不能一面而观之,小华他举止有度,知分寸懂礼节,行事做人不乖张,不怕告诉你,起初,我就觉得他是大恶。” 张春华自是不信那对于还是陌生人的她脱掉外衣都会脸红的小男人会是个自家老爷子说的那种“大恶”之人。 “他…” 才开口,就被老爷子打断。 “不图小报者,必图大。他不接受我给的回报,也有可能是瞧不上那些小恩小惠啊。” 张春华不急着开口了,这种情况,就连她也不能说是不存在。 “可是我很快又发现不是,我给的越来越多,他拒绝的态度反而越来越坚决,到这里还能继续伪装的人不是没有,但是绝不是小华这个年纪的人能够办到的了。” 张春华暗松一口气,老爷子否定了大恶,那小华肯定就是大善了。 但是刚才老爷子又否定了她说的大善,这是为何呢? 张老爷子似乎知道张春华在想些什么。 “非是大恶,那是你认为的大善吗?” 这问题正是张春华想问的。 没有出声,安静的继续听了下去。 “我认为也不是。” 张家老爷子自己否定了他自己刚才说过的话,这又不是大恶,又不是大善,那还能是什么? “人没有完美的,但是人都是向往完美的,很多人对于医生都会有一个理想中的完美形象。” 张春华不知道自家老爷子怎么突然说了句题外话。 “什么医者仁心啊,什么妙手回春啊,什么医者父母心啊,那都是人们对于医生完美的想象。” “医生也是人,普通的人,追名逐利,同情同理,但是起初我排除掉大恶大善之后,小华给我的感觉是…” 张春华不注意的摒住了呼吸。 “他不是人。” 不待张春华开口,张家老爷子开始了他的解释。 “他在外表上符合人们对于医生的完美想象,医术超然,手到病除,收费低廉,温文尔雅。” 张家老爷子的语气沉重了些许。 “可是他在内在里却不符合了。” 顿了顿,似乎在电话那头和边上的人说了些什么,话筒被捂住了,也听不太清。 片刻,又继续了话题。 “他不是出于本心去做那些事情,而像是在遵循着某些教条一样,他待人接物通情达理,可是他的心却像是隔阂在这世界外头,不像是人,更像是神仙了。” 张春华回想了一下,确实如老爷子所说。 初见华青衣的时候,虽然对着她客气的笑,她也只感觉不是在对着她,更像是对着某些其他的事物一般,有种偏差感。 但是如今早已好了不少了。 这般想,也是这般说了。 “但是现在小华他好多了啊,刚认识谁都会有这样的时期吧?” 电话那头,张家老爷子笑了一声。 “你以为我这段时间都在干嘛?” “老家伙这把岁数活过来,别说是正经要吃喝拉撒的活人,就算是真神仙,老家伙我也有本事把他给拉进这凡尘里来!” 张春华呸了一口,老爷子这口无遮拦的。 “行了行了,知道老爷子你厉害了,说了这么半天,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被老爷子东拉西扯了一番,张春华倒也没有忘记自己的初衷。 被心爱的小孙女儿夸奖,张老爷子开怀大笑了一阵。 “这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吧。” 张老爷子的语气变得颇有些趣味盎然起来。 “我教他怎么做个活生生的人,而他…” 张老爷子嘿然一笑。 “自然不可能拒绝这过程中必需要的道具。” 张春华有些发愣。 姜,还是老的辣。 第十四章 正反(2) 华青衣去换回了衣服。 送走了张春华,又忙活了一阵,这眼看着要到午饭的时间了。 这段时间过来,华青衣也习惯了如今的一日三餐。 不过虽是改作了三餐,终究吃的还是原本两餐的分量。 不过是与众人同罢了。 应下了张春华的邀约,华青衣心态也是放开了些。 “月月,中午就在这吃吧。” 收费那般低,虽是有些余财,也是经不起大手大脚的挥霍。 比起现今时兴的去外边吃,华青衣还是喜欢自己动手。 一方面划算很多,不费多少钱,另一方面也是可以合着自己的口味来。 “青衣哥哥,今天你下厨吗?那可太好啦!我就在这吃啦!” 月月原本听着他要去京都还有些闷闷不乐的,这会儿听着有吃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华青衣一笑,还是小孩心性。 早间没什么病人,那今日白天里都不会有什么人过来了。 倒是多出来不少时间。 “昨天还剩了些肉,今天倒是空闲下来了,不如来包饺子吧。” 饺子算是一个华青衣很心仪的菜品也是主食。 和如今不同,华青衣小时候一年上头,也是难得吃到几回肉食。 除开去大富人家瞧病,或是有些猎户偶尔送些,确实难得能有开荤的日子。 如今这些吃食倒是便宜了许多。 虽然华青衣手里的钱财也不至于能够支撑起每日肉食的开销,但是偶尔为之,还是可以承受的。 昨日里去买了些肉,今天还剩着些,左右无事,倒是可以做些来。 “好耶!我也来帮忙!” 月月蹦跳着先去了后边,这边房子是月月妈还有老邓帮忙看下的。 月月也是跟着看过。 比起华青衣来,月月说不定对这房子还要更熟悉一些。 堂里不留人,华青衣去把大门掩了。 等到华青衣去到后边,月月已经把材料都摆了出来。 “青衣哥哥,我面粉倒了这么些,你看看够不够。” 月月拿着个小碗,正从面口袋里一碗碗的舀着面粉倒进一个瓷盆里。 华青衣笑了笑。 这月月平日里给月月妈帮过不少忙,这面粉倒的量也是相差不差,正好两个人的分量。 “差不多了。” 月月小丫头一个,自然没什么力道,和面这种活自然还是要华青衣来的。 身上穿着的长衫自然不能直接上手干活。 华青衣去取了围兜穿上,撸起袖子去端了水过来。 以前吃饺子都是过年的时候,和面这活都是老头子来做的。 包饺子并不仅仅是准备饭食的过程,也是体验家庭氛围的过程。 不论平日里如何,过年包饺子的时候,一家人都是团圆的。 如今不是过年的时候也是吃得起饺子了,是个好世道。 月月看起来也是挺享受这种氛围的。 在华青衣和面的时候,切菜切肉忙得不亦乐乎。 “青衣哥哥,你是真的要去京都吗?” 虽然手里做着事,心里看来还是惦记着。 “你这一去,多久才回来啊,我答应了要教你读书的呢。” 这话说的有点不准确。 起初华青衣对生活常识一无所知的时候,确实是月月教了很多事情给华青衣。 不过华青衣学东西很快,没多久反而是反过来了,时不时的还会教月月一些理解不了的知识。 这话也就是说来听听,华青衣自然不会非得去辩解一番。 手里没停下,看着月月笑了笑。 “还不知道呢,不过张家老爷子这一去应该短时间内不会回来,想来我也差不太多。” 月月放下刀,肉菜已经切好,分开堆放着。 “那我要等考上大学了才能再见到青衣哥哥你了…” 情绪有些低落。 “今年开学之后,老妈也不准我到处玩了,说是高三要好好学习…唉…” 看着月月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华青衣有些好笑。 “小孩子家家的,学别人叹什么气。” 这段时间的相处,华青衣是把这个鬼灵精怪的小丫头当作妹妹一般看待了。 “何况以后又不是不见了,这房屋在这,逢年过节,终究是要回来的。” 以前华青衣从年满十五岁那年,就开始独自行医,老头子也是如此。 有时候行程远些,一段时日不见也是常事,华青衣倒也是习惯了。 月月见华青衣这般轻描淡写的说法,却有些莫名的生气。 这个青衣哥哥怎么就不明白她不想和他分开的心思呢! 真是气死了! 气恼之下本打算扔下手里的活计,不过想想这说不定就是她和青衣哥哥一起吃的最后一顿饭了。 还是去另一边拿了些调料过来,将那些切好的肉菜混在了一起,调起味来。 只是那副气呼呼的模样,旁人哪里会看不出来? 华青衣见自己说的话不知道怎么就惹的月月这小丫头生气了,也不好搭话。 苦笑着晃了晃头,手下倒是快了起来。 人生甘苦如何,饭总是要吃的。 “小华。” 外边突然传来了一道呼喊声。 和好了面正等着醒面的华青衣原本准备去洗漱一番。 和面的过程中,他的身上脸上不可避免的沾上了些面粉,一道道的白色。 但此时有人呼喊,华青衣也没了去洗漱的功夫,赶紧应了一声。 外边听到了华青衣的回应,倒是没有继续呼喊了。 一阵声响,似有几个人推开华青衣先前掩上的大门走了进来。 客人远道而来,主人哪有不前去相迎的道理。 “月月,就麻烦你收拾一下了。” 交代了一声,也顾不上擦擦脸上的面粉,迎了出去。 “哦…” 月月的回应里明显还带着些闷气。 华青衣也是失笑,此时却没什么时间去安慰一番了。 走到堂里。 便看见一个银发老人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一道走了过来。 为首的银发老人,华青衣自是认识的,赶忙打起了招呼。 “张老…” 刚说出两个字,就被那个银发老人打断。 “小华,说好别这么客气,叫我张爷爷就行了,我姓张,那个糟老头子也姓张,总得有些区分吧。” 银发老人看着华青衣,笑的很是和蔼。 华青衣也只好顺着叫了一声“张爷爷”。 第十五章 正反(3) 如今不像是以前。 行医背个药箱就行。 不管做些什么,都需要些证件。 华青衣能够行医谋食,自然也是少不了这些证件。 如今挂出来在堂厅里的经营许可便是这位眼前的“张爷爷”帮忙安排下的。 这位“张爷爷”是县里医院的院长,也是张家老爷子的旧友,好巧不巧,又是同姓张,时不时也会有些笑话。 便是方才这“张爷爷”说过的了。 今日是华青衣乔迁,虽然华青衣没有主动宣扬,也是来了那么些祝贺的客人。 这“张爷爷”也是,旁人都知道了消息,他自然也是知道。 一旁站着的两个年轻人,自然就是方才在来时车上的另外两人了。 张爷爷介绍了一番,年轻女子是她的孙女,张如,出国留学,前段时间刚回国。 另外那个男子也是他院里的副手,李楠。 客人自然不好一直让站着,华青衣便招呼了几人进堂厅里坐下。 好在方才才散了客人,眼下茶水点心之类的还备有不少,也不至于冷落了。 看着华青衣去后边准备茶水,张如凑去那张爷爷的身边。 “爷爷,你说的那个人什么时候来啊,怎么住这么偏?” 她虽说是对爷爷说的那般神奇的人物不怎么相信,不过见一见的兴趣还是有的。 这年头骗子可不少,别以为受教育程度高就能逃过去,这越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就越是固执己见,张如可是见的多了! 像她爷爷这种,正是那些骗子们的菜! 方才一进来堂厅里,张如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草木香味,沁人心脾。 这里的主人虽说有些骗子的嫌疑,不过这屋里的陈设还有这股清香,多少还是有些品味的。 就是刚才那个年轻人有些不像样子。 穿着围兜就出来迎接他们了,而且脸上身上也都是些白色的面粉。 虽然长相看着很是秀气,不过那一头及腰的长发大大的减分! 张如最讨厌那些留长发吊儿郎当的男人了! 张爷爷看着屋里的陈设,倒没有注意到张如看着华青衣离去的眼神有些不善。 “方才那个不就是?” 张爷爷对这堂厅里的陈设很是欣赏,没有那些刻意的装饰,反倒是有种古朴沉静之美。 “偏也算不上吧,开车过来也不过二十几分钟,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很多家具的样式都有些陈旧了,让他也有些怀念起那早些年间的美好记忆。 不由得有些唏嘘。 “啊?” 张如还只是有些转不过来弯。 “什么?是他?!” 另一边的李楠却是惊的站了起来。 华青衣进了后厨。 月月已经收拾好了,混好的馅料也放在了一边。 华青衣暗道,这若是以后谁家娶了月月,倒是有福了。 他知道月月的厨艺并不好,女红更不用说,但是本质却是极好的。 毕竟厨艺女红都可以学,但是懂得为长辈分忧,知恩图报,而且还会打理家务事,这些才是最为难得的。 “月月辛苦,外边又来了几位客人,麻烦你帮我拿着糕点茶水过去可好?” 方才月月还有些小脾气,这会儿听了华青衣这般轻声细语的请求,又哪里还好意思板着脸色。 想想青衣哥哥已经是要为生活奔波的人,自然不能和她这个还在靠家里的学生一般随心所欲。 也还是甜甜的笑着应了。 有月月帮忙,华青衣倒有些时间去梳洗一番了,毕竟这副模样实在是有些失礼。 洗漱完毕,华青衣也没有特意去换回早间迎客那身衣服,就穿着一身素净的长衫去了堂厅里。 这张爷爷算不得外人,他的不少事情都承了这张爷爷的情,虽然都是帮忙出诊一一还清了,不过这情分还是在的。 堂厅里月月正陪着那张爷爷说着话,这小丫头平日里都跟在华青衣身边,张爷爷自然是熟的很。 见到华青衣进来,另外两人的神色却有些奇怪。 那个年轻女子,张爷爷的孙女,张如,像是见着了什么怪物一般上下审视着他。 而那个年轻男子,张爷爷的副手,李楠,却是满脸复杂的神色,苦笑着看着他。 华青衣自是不明白其中缘由,他与这二人不过是头一遭见面,这种奇怪的眼神是所为何来啊? “小华啊。” 看着华青衣一身素白长衫的过来,张爷爷倒是停下了和月月的对话。 “这次过来,除了恭贺你乔迁,倒是还有另一桩事。” 华青衣也坐下,放平了衣摆。 “可是又要出诊?” 桌上其他人都有了茶水,他也不麻烦月月,自己倒上了一杯。 这往日里张爷爷也有过不少次这般的请求,他倒不觉得如何意外。 只是眼下他已答应了随张家老爷子一道进京,这剩下的时间已是不多,若要出诊的话,还是就在近几天为好。 张爷爷摇了摇头。 这一次他来并不是为着这事而来,他与那张家老爷子本就是好友,华青衣要进京的事情,还没个准信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平日里让华青衣帮忙出诊,一方面是张家老爷子的请求,另一方面,他也确实对这个年轻人的医术叹服不已。 华青衣有些好奇。 若不是为着这事,那又是为何而来? 知道张爷爷肯定有后文,他也没有急着开口询问,毕竟是长辈,他这个晚辈怎么能随意插话。 “有些不好开口,不过终究是受人所托,我这老头子也只好腆着脸来求你了。” 张爷爷说话有些婉转,华青衣心里有数,这想必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了。 喝了口茶水,静待下文。 “小华你精通中医一道,这才没多久,你就已经是这圈子里小有名气的医生了。” 张爷爷这铺垫越多,华青衣的心里就越打鼓。 “哪里哪里,全赖张爷爷您多有提拔。” 张爷爷却挥了挥手,这句话他哪里会当真。 自家事自家知,他不过是提供了一些病患,若是没有华青衣的本事,也闯不下这般的名头来。 “所以,不瞒你说…” 张爷爷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顿了顿还是继续开了口。 认真的看着华青衣的双眼。 “我希望你能收小如为徒。” ??? 第十六章 正反(4) 我忘记密码了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接着再看更方便。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说法有些歧义,张爷爷又补充了句。 “并不是说要让你教她些什么,老头子我也知道中医师徒没那么随便。” 华青衣倒是松了口气。 张爷爷的话还没完,看了看一旁还有些愣神的张如。 “小如也是学医的,不过是学的是西医,如果是要简单的安排个工作的话,老头子自己也能安排,只是” 张爷爷叹了一声。 “纸面上学来的东西终究还是理论,要想深入研究,终究还是需要一个好师傅带着。” 回过头看着华青衣,手里的茶杯也握的紧了些。 “咱们这地方小,也没什么上的了台面的名医,老头子我思来想去,也就是小华你值得托付了,所以才” 华青衣没有急着回复,拿起茶杯慢慢的喝了一口。 张爷爷的话,他是听懂了。 其实这几个月来,这其中的门道,他多少也了解了一些。 虽说是如今已经有专门的医术学习机构让那些想要从医的人去学习,不过那种理论上的学习终究还是离着实践隔着一层。 而且据说那些学校里,一个师傅往往带着很多的徒弟,华青衣想想当时老头子教他的时候,只是他一个人,老头子就已经费尽心血了。 华青衣也是出诊过不少次数了,县里的医院也去过很多次,那里新来的医生都是实习,倒是和以前县里医馆的里的那些学徒有些类似。 有没有一个好师傅带着,这出师的徒弟的水平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这一点华青衣也是认同的。 不过 华氏一脉的医术,却是不能外传的,这一点也是古往今来的中医都有的情况,不单单只他华氏这一家。 有道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作为华青衣自己看来,倒是没有那般严防死守的意愿,不过从小到大都是在祖训的约束下,倒也形成了习惯。 “张爷爷,这件事情” 华青衣理清了思绪,刚开口。 “爷爷!” 那年轻女子张如就打断了进来。 “他有什么本事?我需要让他来带我?” 经过了方才的愣神,在张爷爷说话的过程中也是慢慢回过了神。 张如满脸忿忿。 眼前这人,这么年轻,而且还长这么秀气跟个小白脸似的,哪里像是有什么本事的样子! 而且自己爷爷还这么低声下气的去求着他收自己为徒,他算哪棵葱? 而且。 中医? 就是那些什么穴道,什么经脉的道道? 经过现代医学教育的她怎么会去相信那些东西真的能治病! 按摩保健她还能信点! 被这般鄙薄了一番,华青衣并没有动气。 心下反而吃笑了一声。 看着眼前低声下气的张爷爷,这个在他面前总是挺直着身板的老人家,如今为了自己的后辈,却向他这个年轻后生低下了头。 看着这个愤愤不平的年轻女子,为她的爷爷这般低声下气而愤怒,而敌视他。 华青衣反倒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 老头子那个神仙中人,也是有过求人的时候。 华青衣年少还不懂事的时候,也有过贪玩的时候。 一次见着村里的孩童们都有些木风车玩,他孩童心性,也是想要。 便缠着老头子吵闹了一番。 那木风车乃是行脚商人贩卖的玩物,自是不可能白白送给他们。 老头子这谨守祖训,身无余财,自然也是买不起。 终究不是每个人都会生病,那小贩身强力壮,老头子也无法以医治交换。 拿些药草,那小贩也不识得,自然也是不肯。 华青衣不知那时的老头子是怎样的想法。 不过那是华青衣唯一一次见到老头子在旁人面前低下了头。 总算是村中住民多少都认识了他与老头子二人,那小贩才最终答应了用药草交换。 不过那个木风车,华青衣一次都没有玩过。 自那以后,也没有玩过了。 回过神来,张爷爷与那张如还在争论着。 华青衣放下茶杯。 笑了笑。 “张爷爷,若是不用教授医术的话,让令孙女旁观也并无不可,只是当不得这‘师父’二字了。” 虽说那时候华青衣不明白老头子是为什么低下了头。 但是如今,他却是明白了过来。 那是源于对他的补偿。 就像是眼前这般低声下气的张爷爷一样,想必这张爷爷也是想补偿些什么,不然岂会这般轻易的放下自己的尊严呢。 听着华青衣的话,张爷爷停下了话。 惊喜的回过头来看着华青衣。 “小华你答应了?好啊好啊!” 整个人都激动的站了起来,撑在桌上的手掌都有些微微颤抖。 华青衣平日里见着这张爷爷,总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虽是年事已高,却也是老当益壮,较之一些年轻人都康健许多。 如今再看来,这确实已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家模样了。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这般尽心尽力的折了颜面来求着他,他又如何忍心拒绝呢。 他不是当时那行脚商人般珍惜钱财,这举手之劳,还是成人之美罢。 “不过” 华青衣缓缓的又跟了一句。 将张爷爷的心又吊了起来,巴巴的看着他,手都不知觉的攥成了拳。 轻笑一声。 “这学费自然还是要交的,嗯我看,不如就二斤肉吧,张爷爷可好?” 欠人人情,与人欠着自己人情,都是人情。 只有两清了,这往来才算是断了。 华青衣也是开起了玩笑。 张如一张脸愤怒的有些通红。 明明是关系着她的事情,她的意见却完全被忽视了。 她知道爷爷肯定是因为自己爸妈求着了,才来这般求着别人,但是那个喝着茶水的年轻人,利用了自己爷爷这般的苦心,就让她很是愤怒了。 虽然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是怎样骗过自己爷爷,让爷爷觉得他是个很高明的医生的,但是张如自己是绝对不能容忍自己爷爷那难得弯曲的腰板,在这里就这般轻易的弯了下去! “要当我师傅,好歹也要让我看看有没有真本事!” 张如朗声说道,整理了语气,并不算是很冲。 张爷爷听到了也不好说她,作势要说她两句的时候,华青衣倒是过来解了围。 “这是应有之义,既然要收人学费,自然就要让人看看要学的本事才好。” 第十七章 正反 (5) 我忘记密码了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接着再看更方便。 “不过” 见华青衣应下,张如正要开口,华青衣平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华青衣端起茶水小酌了一口。 这茶水不分炎凉,就算是这还有些炎热的天气喝来,也只觉得解暑。 “这既是有了考较,也应当有奖惩,姑娘以为如何啊?” 这年轻女子张如的姓名,他虽然已经知道,但是直呼女儿家名字终究还是习惯不了,于是使用了代称。 张如也是在气头上,也不拒绝。 只要这骗子应下了,看她怎么考倒他! “行!就按你说的来!” 咬牙切齿的看着华青衣。 “如果我赢了,我要你对我爷爷赔礼道歉,而且不能再到处去招摇撞骗!” 华青衣一笑。 这个女子心地倒是好的,听了这么多,他也算是明白了,感情这年轻女子是以为他诓骗了这张爷爷了。 不过这提出的要求倒是好笑。 平心而论,若是换位思考,这些要求可不怎么过份。 “那若是你输了呢?” 华青衣也不解释,这般境况下,解释也只怕是越抹越黑。 张如似乎根本就没有想过她会输的这个问题。 听到华青衣发问,倒是愣了一下,有些支吾。 华青衣也不催促,去将那月月端过来的一盘糕点推去了张爷爷的面前。 “张爷爷,这眼看着到午饭的点了,若是不急,不如留下来用饭吧?” 没有等着张爷爷的回复,又道。 “先吃些点心垫垫。” 张爷爷看了一眼自家孙女,也没答应,也没拒绝。 叹了一声,坐了下来,拿起了一块糕点。 “如果如果” 张如还在支吾着。 华青衣笑笑。 这般性子的人,他见过不少了。 不过却并不是女子,而是些男子。 祖训虽然严禁华氏后人入仕为官,但是读书识字却是必须的,毕竟那些医书药方都是写在纸上,若是不识字看不懂医书,那怕是谋生都难了。 华青衣也见过许多那时的士子们,初出茅庐挥斥方遒,凡是不合眼的都想去之乎者也的批判一番,往往要碰了壁才会有些回缳。 眼前的这个年轻女子据张爷爷说来也是如此,学成归来想必也是一腔热血满心抱负,若是这般莽撞的就奔进了这世间,只怕还有些苦要吃了。 他既是应了张爷爷的要求,答应留下这个名义上的“徒弟”,但若是这个“徒弟”不知尊师重道,他也是会很头疼。 倒不如先来一场下马威了。 这也是以前那些医馆里的大夫们对前去拜师学艺的学徒们常做的事情了。 华青衣暗笑一声。 老头子也曾经对他用过这一招,如今倒是切身的反应了过来。 华青衣拿眼去看那另一个男子,从进来到现在,那个男子注意力便一直都在他身上。 眼神有些复杂。 不过这人一直都没有开口,华青衣也不好刻意的去交谈。 抬起手冲着那男子示意了一下也吃些点心,也算是没冷落了客人。 月月这小丫头是个喜欢看热闹的性子,见着华青衣被刁难也不是一两次了。 眼下倒是自在的很,也学着华青衣喝着茶水,吃着点心,静观着事态发展。 华青衣回过头去,他这一番忙活下来,这张爷爷的孙女也还是没支吾出个结果来。 总不能一直这么拖着,后面还醒着面呢。 “那若是你输了,以后你就不许与我斗嘴可好?” 华青衣也算是心宽了,别的不指望,只要这人不时刻给他找些不自在,他就满足了。 这般优渥的条件,张如自然不会拒绝。 方才她犹豫也是在犹豫自己应该付出什么代价,只是一想到她其实也是有可能输的,终究还是没能狠心开口。 “好!就按你说的!一言为定!” 张如答应的很快,看那样子似乎还怕华青衣会说话不算数。 华青衣暗暗摇头,他老是和那些人精似的老爷子们打交道,倒是忘了这般没城府的模样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了。 “既然名义上是你来学,那便由你来决定要考较些什么吧。” 既然约定已经定下了,华青衣也没有再浪费时间,直奔主题。 “你觉得我应该有些怎样的本事才算是有本事,便直接考较相关的问题。” 他这是连命题权都交了出去,倒不是华青衣这般自负,自认为没有人能考的倒他。 而是对着这般没有城府的女子,他若是还较真,他自己的良心也会有些过意不去。 老头子常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虽然华青衣没见过老头子外的那些人,不过此时也算是违背了老头子的教导,心下暗道了声歉意。 张如没想到这条件对她竟然是这么友好,这人竟然连考些什么都交给了她! 那她若是还考不倒这个骗子,那她这么些年读的书,不都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生怕这人反悔,急急的开了口。 “我也不为难你。” 华青衣一听这话,得,这肯定就是要为难一下他了。 果然,第二句话马上就来了。 “你说你是中医,那我就考考你药草!” 华青衣原本还有些担忧,这会儿却只觉得好笑,看来这年轻女子张如是真的把他当成不学无术的骗子了。 “行,就按你说的来。” 这个题目,对于华青衣来说可是再简单不过了。 中医一道,这识药不过是基础中的基础,入门中的入门,除开那些偏怪的草药,华青衣早已烂熟于心。 不过出于谨慎,还是多问了一句。 “我回答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这回答的正误要如何判定呢?” 这里就只有他一个人是学中医一道。 张爷爷他知道,也是学习的那西医一道。 这张如,刚才也已经说了,同样是学的西医。 那边的男子李楠他倒是不清楚。 月月这个小丫头就更不用说了。 故而有此一问。 “哼!这你就不用操心了!你说的对不对,我用手机一搜就知道了!不过你可不能用手机!” 张如得意的摇晃着她手里从兜里掏出来的手机,示威般的看着华青衣。 华青衣轻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他怎么忘了这茬。 第十八章 正反(6) 商定了规矩,华青衣引着众人往后边走去。 这房子的式样有些老,后边的空间除开一间用作厨房,其他老大一片地方也被华青衣利用了起来。 张如走进后院边见着一大片的花红草绿,各式各样的植物铺满了这一大片地方。 一排排的简易木头架子上,整齐的摆放着一盆盆的花草。 心下暗道。 “难怪刚才一进这屋子就闻到一股草木香。” 原先她是以为屋里那香味是使用了什么芳香剂,就像她家里常用的那样。 见到这些花草,才意识到方才那股奇妙的草木香原来是这些花花草草发出的真实香味。 张如倒是对华青衣多看了一眼。 这些花草的长势都很茂盛,想来负责照料的人也很是用心。 不过刮目相看归刮目相看,这该考较的,也还是要考较。 “你把我们带到这里来干嘛?我们是考试,又不是来看花花草草的。” 张如闻着这股草木清香只觉得心旷神怡,却也还是板着脸说了句。 “噗嗤!” 话音刚落,一旁跟着看戏的月月就没忍住笑出了声。 而后又看着华青衣红了脸。 华青衣瞧了瞧月月,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不是别的,张如这话一说出来,月月就知道了这个年轻的小姐姐是不认识这里的草药了。 而她不久前,也是闹过相同的笑话,所以华青衣也是看着她笑了一笑。 不过这也不怪月月还有这张如,如今的年代,能分清平日里常接触到的蒜苗跟葱的年轻人都少的稀罕,更何况这些难得一见的草药呢。 华青衣也不愿刻意捉弄这个年轻女子张如了,身为君子,心胸还是需要开阔些。 “姑娘不是要考较我草药相关吗?这里这些,都是了,请姑娘出题吧。” 虽说是华青衣的语气没什么玩笑的意味。 张如还是马上意识过来,她刚才闹了个什么样的笑话! 难怪那个小姑娘都没忍住笑出了声! 明明是她提出的考较草药相关,但是到了这些草药面前,她自己却甚至都没认出这些花草都是草药来! 脸立马红了。 却并非是羞涩,而是气恼。 但是并没有胡搅蛮缠,而是不动声色的揭过,直接发问了起来。 “那好,我就随便指一盆,你来说说这草药的相关!” 说完也不待华青衣同意,径直的望着那些木头架子走了过去。 华青衣笑笑,这姑娘倒还是知些分寸的,知道自己闹了笑话也没有故意闹腾来遮掩。 华青衣以为,这般揭过反而才是最正确的做法,若是真死要面子闹腾起来,这面子怕是反而保不住了。 也不出声,慢步跟了过去。 月月没有跟过去,反倒是拉着那剩下的张爷爷还有那李楠两人去了另一边,炫耀起了她从华青衣那里学来的草药知识。 逗的张爷爷时不时的笑上两声。 张如在这木头架子间来来去去,挑了半天,她是想找个难一点,偏一点的草药,问倒华青衣,让她找回点面子来。 可是她也不认识这里的草药,只得在手机上查了半天,然后对着那上面的图片找了起来。 虽然能摆在这里的草药,肯定都是经过了这个华青衣的手,但是哪里有人真能记住所有经手的东西的? 她张如有那么多书,不也还有不少都没看过嘛! 哼!看她怎么折腾这个骗子! 一排排的看过,张如的目光定格在了一盆开着白色小花的植物上。 “来!你说说这株草药的名字!” 声音很是激动。 她一路看过来,这些木头架子上摆放的植株前边也没个标识什么的。 想想爷爷刚来时恭贺乔迁,也只是以为眼下还没有来得及贴上标签罢了,倒是窃喜了一番。 华青衣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听得这话,顺着张如的手指看了一眼。 “龙葵。” 都没有半点犹豫便说出了这株草药的名字。 “一年生草本,根圆锥形,淡黄色。茎直立,叶互生,叶片卵形或近菱形,先端渐尖或钝尖,基部宽楔形,下延至叶柄,全缘或有疏波状齿,无毛或被疏毛。伞形聚伞花序腋生,花冠白色,钟形,五裂,雄蕊五,花药顶端二孔开裂,子房二室,花柱长。浆果球形,熟时紫黑色,基部有宿萼。” 一大段话,在华青衣口中抑扬顿挫的朗朗上口。 听的张如两眼都呆住了! 这么老长一段,她就算是对着念,怕也是要打结!难不成这株草药恰好是这人背诵过的? 华青衣见着这张如发愣的样子,也没有洋洋自得的意思。 伸手过去拨弄了一下这株名为“龙葵”的药草。 “眼下你也是来的巧,这月里还看得见花,再过些日子,就要开始结果了。” 张如没有继续发问,华青衣也就没有停下。 “这龙葵整株都可入药,性寒,味苦,有小毒,归膀胱经属,常用以清热解毒、利水消肿、凉血止血。” 这就算是把这植株的里里外外的都说了个明白了。 华青衣见这张如仍是没有开口,他也不能继续说下去了。 再说下去,就是要说些这味药草的方子了,那可是海了去了,这没个几天都怕是说不完。 “姑娘,这些回答可还满意?若是还不够,我倒是还能补充些这味药的方剂,不过恐怕就是会耽搁些时日了。” 张如这愣了好一会儿了,听着这话,也是回过神来。 对着手机上对于这龙葵的描述看了又看。 眼神有些复杂,这人的回答竟是比手机上描述的还要详尽! 这不可能! 肯定是碰运气碰上了! 张如哪里肯罢休,也不再去一一查询比对,手指一横指向旁边的另一盆植株。 “算你运气!那你说说这个!” 华青衣也不以为意,还是简单的看了一眼。 “辟汗。” 直接就叫出了名字。 紧接着又是长长一段话。 张如也顾不上分辨,赶紧就着华青衣说出的草药名称查了起来。 等到查出个结果,华青衣那边已经说完了。 张如对比着图片,发现却是对比的上,再努力的回想着方才华青衣说的那段话,和查询出的信息一一比对。 竟然还是一致,甚至更为详尽! 她不信! 手指继续一一的指过去。 “这个呢?” “这个!” “还有这个!” 华青衣也是从容的一一回复。 “牛至。” “忍冬。” “三分三。” 张如无力的手继续指向下一盆,却发现,哪里还有下一盆?! 这一会儿,这里的草药竟是被这人认了个遍! 张如震惊的看着还是那般心平气和的华青衣。 刚才她还在想这些草药前边怎么不贴上名称的标签,现在她知道了答案。 这哪里是没来得及贴标签? 这是压根就不用贴! 第十九章 入京(1) “姑娘,这般回答可还满意?可还有些什么要问的?” 华青衣方才一口气说了那么些话,眼下口中也是有些干涩。 想着快些结束了去前边喝口茶水,话里的意思便也显得的急促了些。 张如呆呆的站着,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华青衣。 她好歹也是名校出身,记忆力也算得上不错,不过要她来记住这里摆放的这般数量的草药相关,也只怕是难的很。 更何况听这个人的话里话外,并不是生搬硬套的背诵,更像是融会贯通之后的从容。 这确实是让她感到心惊! 一开始以为这个人是个骗子,诓骗了自己的爷爷,如今看来,这人显然是很有些本事的。 虽然只是考较了草药这一项,但是以小观大,这个人在中医一道是真的有些研究的。 不然肯定达不到这般的水准! “满” 支吾着,在这般铁一样的事实面前,她也只能承认了。 不过话到嘴边,又有些不甘心。 “满意个什么?这才考较了你一项呢!” 华青衣苦笑。 这女子怎的和那些男子一般好胜? 却也不好说些什么。 “小如,够了,别胡闹了。” 华青衣不好说的话,但是有人却是好说的。 正是那张爷爷正走过来这边。 方才虽然和月月在一旁,不过多少也还是注意着这边的情况。 待看到孙女小如被华青衣的回答驳的哑口无言,也知道自己这小孙女心里应该是明白了情况。 又看到孙女小如还要纠缠,他自然不能再作壁上观了,于是出言打断。 听到自己爷爷的话,张如一时倒是停住了话头。 不过眼睛里却还留着些不服气的模样。 华青衣也不在意,就算是还要考较些什么,他也是不甚在意的。 不过好歹让他先喝口茶水。 “小华,这边既然结束了,咱们还是去前边吧,看你说了这么半天,嘴唇都枯了。” 张爷爷心细,料想着华青衣这一番下来也是有些疲累了,是以找了个借口。 这借口却是正合华青衣心意,只以为这张爷爷是真的发现了他口渴的事实,也不推辞。 作为主人家,招呼着众人又回到了前厅。 月月心思单纯,落在后边,跟在华青衣身边。 “青衣哥哥,咱们啥时候吃饭啊,我有点饿了。” 声音放的下,也不担心前边的三人听见。 华青衣歉意的看了看月月。 现在还没到中午的饭点,不过早间月月帮忙忙活了那么久,消耗的多,现在饿了也是情理之中。 他刚才留过张爷爷三人饭了,不过当时却没有明确的回复他。 之前准备包饺子的馅料倒是有多的,不过和的面肯定是不够了,还要再补上些才行。 “张爷爷。” 出声换了一声走在前边的张爷爷。 见着转过身来,拍了拍月月的肩。 “现在已是到了饭点,我也是有点饿了,不论怎样,要不先在这里用顿饭吧?” 原是月月说着饿了,这里却是改口称作了是他自己饿了。 张爷爷抬手看了看表,虽然早了些许,不过也的确是到了午饭的时间了。 原本他是打算着过来问问华青衣的意见,不论如何,中午前也还能赶回去吃饭。 倒是没有预料到自己孙女会有这一出,拖延了些时间。 眼下若是赶回去,也只怕是误了饭点。 “那就厚颜蹭小华你这一顿了。” 他平日里和华青衣人情往来多的很,也不差这一顿二顿的,也没有刻意推脱。 月月在一旁看着华青衣甜甜的笑了笑,方才华青衣改口的原因,她是最清楚的。 “张爷爷你可别以为可以白吃这一顿!都是要帮忙的!今天包饺子呢!” 蹦蹦跳跳的去了张爷爷身边,拉住张爷爷的手,重又拽回了后边院子里。 张爷爷这般年纪,这样和年轻人一起的机会也是少之又少,见着月月这个鬼灵精怪的小丫头,倒是真当作了和小如一般的孙女般看待。 也不挣扎,乐呵呵的跟着去了。 张爷爷发了话,那边的还有些忿忿的张如也只能闭着嘴跟着一块儿过去了,那年轻男子李楠,也是没说些什么,对着华青衣点了点头,似是表达了些谢意。 华青衣回以一笑。 有月月招呼着,他倒是没有直接一道去后边厨房。 而是折去前边喝了些茶水,才去到后厨。 等到他进到厨房,月月正指挥着那张爷爷奋力的揉搓着面团。 他之前醒的面放在一边,这张爷爷手下的面显然就是后边加上的了。 月月煞有介事的大呼小叫的指挥着张爷爷,两个年轻人倒是被扔在了一旁。 华青衣看了一眼。 张爷爷那乐呵呵的样子自然是乐在其中,两个年轻人手上倒是还有些没擦干净的面粉,地上也撒了些。 华青衣想来,这肯定是两个年轻人平时估计也没怎么干过和面这事。 试了试之后被月月嫌弃了,所以打发去了一边,没让他们帮忙。 那张爷爷虽是年纪大了,不过手脚都还利索的很,做这点体力活非但没什么坏处,还有些舒筋活血之效。 是以华青衣也没有出言制止。 不过他可不是月月那般没点心思的小丫头。 “李兄弟,张姑娘,过来帮我烧水可好?” 这人是族群,哪怕是劳作,被排除在外也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情。 “我这面是已经醒过的,包起来也快的很,现在烧水倒是正是时候了。” 华青衣脸上的笑很真诚,丝毫没有对刚才张如那一番刁难有所介怀的样子。 那两人听着华青衣招呼,也都看过来。 张如眼里原本还有些不服气的样子,现在多少也还是缓和了些许。 显然被顾及到,还是让她的心情有所好转的。 那李楠的眼里也是有些感激,他本就是和华青衣月月二人不熟,被也月月这个小丫头训斥了一番,加上本也是他自己理亏,多少有些尴尬。 这华青衣几句话,多少算是解了他的围。 人多好办事,这话是一点都不错。 忙不得一会儿,锅里煮好的饺子就个个漂了上来。 “哦!开饭咯!青衣哥哥,我先尝尝熟了没!” 这自是月月这个饿极了的小丫头。 第二十章 入京(2) ??? 这饺子自然都是华青衣包出来的。 华青衣看着欢声笑语的去寻筷子的月月笑笑。 看着张爷爷及那两个年轻人。 说来有趣,这两个年轻人不会包饺子也就罢了,毕竟来这时代也有些日子了,这般情况,华青衣也不以为奇。 倒是这张爷爷也不会,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小华,没想到你除了医术好,还有这一面,我倒是才发现,哈哈。” 张爷爷见华青衣看过去,笑着不出声,主动挑起了话头。 方才虽然饺子不是他包出来的,不过难得的能一起热闹一番,眼下看得出来,张爷爷的心情很是不错。 “你这饺子的包法可是有些奇怪,平常也没见过这样包的,不过却是好看的很。” 华青衣谦虚的拱拱手。 如今他已是无根无底的失忆患者的设定,洗不掉了。 他也不去触及。 “张爷爷过誉了。” 张爷爷说的这般好,对于华青衣来说,却不过平常之事。 以前不比现在,他与老头子离群索居在深山之中,这吃穿用度自然都是要事事皆过手,这一点小小的本事又算得什么。 “小时候家里境况不太好,逢着过年时候才吃得上一顿饺子,所以对这吃食也是格外的上心,难得吃一次,总归是作的好看些,吃下去才更觉得满足了。” 华青衣还是那副笑吟吟的温文尔雅的样子。 张爷爷听罢却有些唏嘘了起来。 虽是如今的生活好了些,他小时候那会儿也是同华青衣说的一般,境况艰难。 那个年代能够有顿饱饭吃都是享受,更何谈吃肉饺子呢。 转头看看身旁站着的张如、李楠两个年轻人,又看看对面的华青衣。 暗叹了一声。 果然还是经历过苦痛才懂得珍惜幸福。 华青衣这般小小的年纪,还能懂得珍惜食物,而他身旁的这两个年纪还大上些许的年轻人,却是连基本的和面都做不来。 这差距不可谓不大。 原本他还是本着自己这孙女能够跟着华青衣学些经验,熟悉些行医的规矩的想法,才带着张如来了这一遭。 如今看来,自己这孙女要学的恐怕还不止这点了。 “筷子来咯!张爷爷给你!” 月月小孩儿心性,来来去去总是风风火火的。 给张爷爷递了筷子,又跑到华青衣身前递过了筷子。 “青衣哥哥,快快,你也尝尝!” 却是单单漏下了张如还有那李楠二人。 “你们两人的筷子就没有了,不劳动的人不给吃!” 华青衣好笑,月月这小丫头这脾气还挺大,人不过是稍微为难了他一番,这小丫头就这般明着记仇呢。 摇摇头,冲着有些尴尬的张如还有李楠二人唤了声。 “两位,筷子在那边,别客气,就跟在自家一样。” 终究来者是客,他是不可能像月月一般这么冷落客人的。 不过终究也还是没有过去帮着拿,毕竟月月这个小丫头的心情,他也需要顾虑一下。 “嗯!不错!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饺子了!” 张爷爷那边已经开动了。 月月在一旁笑的得意,却又拼命的学着华青衣作出谦逊的样子。 “哪有哪有,肯定是张爷爷你也饿了,才觉得这么好吃呢。” 倒是逗的张爷爷又是一顿笑。 张如两人也是自己去取了筷子,过来试了试。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如月月所说的那样,饿了才觉得这般好吃。 张爷爷看着张如心下暗叹了一声。 他打张如小时候起,就格外的溺爱这个独孙女,事事都要过问。 不然他也不会就这般豁出面子不要来求着华青衣收下自己这孙女为徒。 眼下这情况,放在平日里,他倒是会主动的去帮张如盛好一碗递过去她面前,不过方才想了那一番之后。 他觉得,有些事情,终归还是要亲身经历一番的。 他这个长辈,也确实不应该插手太多了。 华青衣注意到了张爷爷的若有所思,不过他终究不是能够洞察人心的神仙,对张爷爷所想的事情是无从知晓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他不过是个医病的小大夫,又哪有那些本事去医人心呢。 “月月,这锅看是熟了,去拿些盘来盛起来吧。” “张爷爷,也麻烦你们帮帮忙,盛好端出去就可以开饭了。” 被华青衣这一打岔,众人都忙活了起来。 张爷爷也是不遑多让的承接了端盘子的任务。 月月也是开着玩笑打着岔。 气氛融洽。 华青衣吃饭时,是不说话的。 这一点张爷爷认识他这么久,也是知道。 等到吃完了饭,帮着收拾完毕,才又开口。 “小华,你看这几天什么时候方便,我让小如直接过来。” 前厅里就张爷爷与华青衣两人,张如李楠两人都被月月以之前没帮上忙为名拉去后边帮忙洗碗去了。 张爷爷喝着茶水,饭后饮茶,一口热气直通百骸,惬意无比。 华青衣喝茶的手倒是住了一住。 放下茶杯。 “张爷爷,其实我已经答应了随张老爷子一道进京,这情况方才没有对您提及。” 其实方才他本也是准备用这个理由来拒绝张爷爷的请求。 只是无奈想起了那些事情,才改换了主意。 不过这事情终归还是要挑明的。 “按照预定,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来,最快估计也是年底了,若是不急的话,不如等我回来之后,再让令孙过来如何?” 华青衣很是诚恳,这既是应下了,便也不会逃脱。 也是给别人下坡路走。 “没事,我原本也估摸着差不多快了,也提前有些准备了。” 张爷爷温吞的抿了一口茶水,听着这消息似乎丝毫不以为怪。 “毕竟老张那是上边的命令,时限也就差不多过两天了。” 放下茶杯,舒了口气。 喝完茶水只觉得浑身都舒坦了许多。 “你也不用费心,你去京都,我便安排小如一道去京都,那边她也有住处,只要约个时间地点去和你碰头就行了。” 这倒是华青衣多虑了。 并不是每个人都如他一般,流离无所居的。 听着张爷爷这般说,他也只好是应了。 “你也是头一次去京都吧?如果你不方便,那我和老张招呼一声,让他来帮着安排也行,你也少个事情惦记。” 张爷爷眼下心中所念放下了,神态又恢复了些杀伐果断的模样。 一挥手,也没问华青衣。 “就这么定了,我去和老张说声。” 第二十一章 入京(3) ??? 等到张如等人忙活完了回来。 后续的考较终究是没有继续。 在张爷爷的主张下,张如也是没有过多的坚持,可能之前华青衣的表现已经让她有些服气了。 “小华,说实话,一开始我也是不相信中医的深度,虽然中医一途在生活中也算是常见,但是大病大灾方面,终究还是天然欠缺了一些” 华青衣送张爷爷一行人出去,在等着两个年前人去开车过来的空档,张爷爷倒是感慨了起来。 二人立在门口,午后的太阳已没有了炎夏之时的酷烈。 华青衣没有接话,张爷爷显然还有后文。 “我们老一辈的这些子人,从那个时代过来的,骨子里多少都还留着些民族的骄傲,虽说我进了西医这一行,但是对于中医,我还是希望能够看见它发扬光大的。” 张爷爷的语气有些唏嘘,这般的语气,华青衣也曾在老头子身上见过。 不过是教训他的时候了。 “你这一去京都,以你的本事,扬名立万也不过而而,不过若是可能,希望你还是能够为中医一途谋些未来。” 张爷爷这般说着,似乎也没有期待华青衣的回复。 华青衣也在想着,这般宏大的理想并不是一个能够轻易许诺的事情。 停车的地方并不远,这会儿的功夫,那车就已经是开过来了。 停在两人身前。 张爷爷打开车门,回过头。 看着还在沉思的华青衣笑了一笑。 似是释然。 “小华,我不过是这么一说,你也别太当真。” 这般理想化的事情,也只能是不过一说了。 “这一别,下次再见可能就是年底了,我就祝你此去京都,前程似锦吧。” 华青衣拱手谢过。 张爷爷也没再多言。 “不送。” 上得车去,渐渐的远了。 从始至终,那个名义上的徒弟,张如都没有望这边看过一眼,也不知道是何想法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华青衣从不怀疑这句话的正确性。 在个人的观点里,其他人很多时候都只是自己的背景板,但是华青衣不这样认为。 那都是一个个鲜活的人,他们会烦恼昨日未做完的工作,他们会欢喜今天遇到的喜事,他们会愤怒自身遭遇的不公,他们也会小肚鸡肠的计较个人的得失。 有好有坏,有益有弊。 但这就是活生生的人。 他们不是乱世里如同蝼蚁一般死去的数字,他们是每个都需要认真治愈的人。 华青衣自小受到老头子的教育。 人依存族群而活,突出的人都会受到族群的排挤,无论你是优秀的突出,抑或是卑劣的突出。 就算是他们这些离群索居的世外之人,也不免会有些与族群打交道的时候。 清醒的融入,永远都是活下去最好的保障。 华青衣深以为然,也确实是这般做的。 从醒来到现在,他一步步的融入了这个陌生的时代。 虽然多少还有些生疏的地方,但是已经已经不会被众人当成是“异物”。 他与不少人都建立起了联系,无论是何种联系,但是其他人确实是已经将他看作了这个时代的一部分,平凡而又普通的一部分。 但是。 “唉” 华青衣暗叹一声。 但是啊。 午夜梦回之时,他也更加清楚的认识到他与这个时代的巨大差异。 这里的所有事情都超出了他的常理认知。 甚至是他由于某些不明的原因,死而复生这件事本身,也是一样。 他活过来的原因是什么? 他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他不知道。 他一路走来,也不过是随着惯性,随波追流。 根据着理智的判断,作出最好的选择罢了。 但是今日决定入京,却是他抛开了理性的判断,按照自己本意作出的第一个决定。 听了张爷爷的话,他不知道这话说出来是否有某些深意,又或者是受某些人所托。 但是说话的那一刻,他知道那个老人家是真诚的。 可能是孙女的安排有了结果,心里放宽了,也可能是看见华青衣有感而发。 这是一个真诚的人。 可是他不一样。 还记得老头子那日的教诲。 医治完,老头子带着年少的华青衣从县城里出来。 想想刚才的经过,华青衣对老头子有些崇拜。 “师父,我以后也要成为像你这般高尚的医者!” 老头子原本温和的脸却忽然冷了些许。 “青衣,我不高尚。” 华青衣只当作是老头子自谦了,没有注意到老头子的脸色。 “师父,你违背祖训不收回报为那户穷苦人治病,怎么不高尚呢?” 老头子没有回答。 而是说出了让华青衣至今仍记忆犹新的话。 “青衣,若是那户穷苦人家让你救,你想不想救?” “想啊。” “不,你不能想。” “可” 华青衣那时候哪里明白老头子的意思,只是老头子却不容争辩的继续了下去。 “青衣,若是那户穷苦人家让你救,你该不该救?” “” 这是和刚才一般的问题。 华青衣犹豫了片刻,支吾着回答道。 “,不该?” “不,你应该。” 这相同的问题,不同的答案让华青衣有些懵。 老头子也知道他年纪小,听不明白太深的话,倒是解释了起来。 “你应该,是因为那户人家的穷苦,在县城里都是有些名声,若是救了,你的名声也会借着他的名声扶摇直上。” 老头子说着让年少的华青衣感到又些心冷的话。 “你不能想,是因为你不能沉浸在事情之中,而应该清醒的脱离出来,才能时时刻刻明确的判断出最好的应变方法。” 华青衣难得的反抗了一句。 “师父你这般岂不是刻意” 话还未说完,老头子就打断了他。 “对,我确实是刻意。” 看着华青衣有些闪躲的眼睛。 “你也必须刻意。” 是的,刻意。 如老头子所言,他的名声是刻意,他不收钱财救人也是刻意,治好皇帝却不受分文也是刻意。 而如今,华青衣也是一般。 他的身体做着事情,他的心却在旁观,冷静的分析着一举一动的利益得失。 这,就是融入。 第二十二章 入京(4) 故事换个角度。 华青衣心的角度。 死而复生醒过来,初遇月月一家之时。 他看见了月月一家眼里的怜悯心,不表达出恶意,所以得到了暂时的居所。 见到老邓的时候。 他看见了老邓的官方身份,出手医治了老邓的病情,所以得到了暂时的承认。 初识张家老爷子的时候。 他意识到了张家老爷子的身份,施展身手取得了张家老爷子的认可,所以拿到了身份证明。 再后面 “青衣,世事如棋局,若不想出局,便只能以己身为棋子,以己心为棋手,入这棋局!” 这是那天老头子对他说过的话。 人无完人,怎么可能不犯错。 这个道理的前提是你所做即所想,你的想法直接体现在行为上,没有丝毫的缓冲权衡,如何能够不犯错。 但若是如老头子所说的一般自己监督着自己,犯错,也只会是刻意为之。 华青衣知道,张家老爷子那个人精一样的老人家,多少意识到了一些他的真实。 不过这也是华青衣为取信于人,多少露出的一些端倪。 作为一个“古人”,心思当真就会比如今的人单纯吗? 华青衣对这种想法嗤之以鼻。 他们挨过饿吗? 寒冬腊月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人家都没有,衣食无着的日子,华青衣经历过许多。 他们见过死人吗? 治安溃烂,豪民纵恶,穷山恶水出刁民的说法可不是如今才有,行路难,路旁哪处的草丛之中不定就有某个前面经过的旅人的尸骨。 他们被刀架在脖子上过吗? 并不是每个被治好的人都懂得感恩,在民不饱腹的年代里,你能治好他的病,也可以治好他的胃,“岁大荒,人相食”,不只是一句书上的话。 华氏一脉在这轮回往复的惨剧之中,绵延八百余载。 一颗在离乱纷争中成长起来的心,要如何仓促之间适应这个平和安稳的年代呢? “青衣哥哥。” 月月在里边叫着他。 华青衣自不会像书中所写的那样,“收起眼底的寒光,换上温和的笑脸”。 他的眼底,一直都没有寒光。 他的脸上,也一直都是笑脸。 “来了。” 笑着摇了摇头,重又掩上大门,走了进去。 时间是个很奇妙的东西,你想它慢些的时候,它须臾间就没了身影,你想它快些的时候,它又步履蹒跚生怕走快了一步。 月月觉得这天一晃眼就过去了,只后悔以前没再珍惜一些和青衣哥哥相处的时间,这还没来得及缓过神来,两人就要分离了。 月月已是开学了,不过华青衣出发的时间是在午间,她倒是来送了一程。 那天之后,也没有什么多的事情发生。 毕竟生活多数时候,总是平淡的。 华青衣收拾好了简单的行李,将后院中那些该收获的些药草采摘了些,晾晒处理,以免浪费,好在房屋是刚搬过来,没有太多的东西需要打理,省去了不少事。 偶尔会来些慕名而来的患者,通常也不是些什么大的毛病,略显身手,也便千恩万谢的告辞而去。 钱,自然是收的。 少,也是确实少。 生活还是那般清贫,但是名声也越发的大了。 以不那么刻意的方式。 “青衣啊,自己出去了多注意些,虽然你是懂事的,不过外边终归不比家里。” 月月妈是和月月一块儿坐着老邓的车来的。 老邓的车有些小,考虑到月月妈那体型,老邓家里就来了他一个。 “月月妈,你这话说的,小华这出去了肯定是前途大好啊。” 看了看在那边车里等候的张家老爷子一家,凑去月月妈的耳边小声兮兮的说了句。 “人家跟着大领导一块儿去的,你就放心吧。” 只是看月月妈脸上的神色,多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的意思。 月月倒是没了平时那副鬼灵精怪的样子,难得的安静了些。 本还有不少的话想对这青衣哥哥说,只是这到了面前,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欲言又止了几次。 眼眶看着有些红了。 华青衣谢过月月妈还有老邓的关心,看着月月。 笑笑道。 “月月今天怎么这么安静了,我差点都不认识了。” 这原本是逗趣的安慰话,却没有逗笑月月这小丫头。 反倒是在眼眶里打了半天转的眼泪落了下来。 抽泣了起来。 原本就有些不知道从何说起,这会儿气都不顺了,更是说不出话。 “月月不哭,说是要走,其实也没多远,年底也定是要回来的。” 看着月月这哭搭搭的样子,华青衣自是知道这个小丫头心里舍不得他走。 “而且,你这说不定考上京都的大学了,我到时候还得送你呢。” 又是一番安慰,总算是哄的小丫头收住了眼泪。 “小华,这差不多到点了,你别误了时间,领导们那边还等着呢。” 老邓自是不像女人这般多愁善感,看了看表,提醒了句。 华青衣直起身,拍了拍月月的肩。 对着老邓还有月月妈点点头。 “那我去了。” 转过身望着那边的车子走过去。 “青衣哥哥!” 眼见着华青衣就要上车了,月月着了急。 喊了一声,却又没了后续。 华青衣转过头冲她笑笑,他来的时候,是这个小丫头在门口迎接他。 他这走的时候,也是这小丫头送他走。 举起手臂冲着月月那边挥了挥。 坐进了车里,车子启动,慢慢的开的远了。 月月就一直那么看着,直到再也看不见了那车子的影子。 “月月,走吧,你下午还有课呢。” 月月妈唤了声。 月月听话的转过身,上了老邓的车。 车开向与华青衣相反的方向。 许不下承诺,也就不敢要求承诺,年少的心总是敏感的,只是可惜总在不恰当的时候遇见恰当的人吧。 月月想了想,决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 “妈,我想考大学去京都。” 月月坐在副驾驶,看着空荡荡的后视镜,随口说了一句。 后座占据着整个后排的月月妈听着这话登时就激动了! 京都! 那里可都是好大学! 咋滴?自家这小丫头终于肯好好学习了? “考!必须考!” 月月妈的声音因为太过激动有些破音。 而且连带着车身都有些晃动了起来。 “我回去就给你爸打电话!咱家丫头出息了!” 我忘记密码了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接着再看更方便。 第二十三章 入京 (5) 开车的是老二张抗。 老大张战坐在副驾驶。 华青衣和张家老爷子坐在后座。 “那个老张家的托我给你说一声,他就不来送你了。” 张家老爷子还是那副万年古井无波的模样。 这老爷子的身体经过华青衣的温养治疗,如今已是大好,之前去医院里检查了一番,也显示基本痊愈了。 华青衣听着话里的气息轻重,点点头。 “老爷子您今日远行,气息平稳,就暂缓施针一日。” 华青衣所说的是针灸之法。 年纪大的长者,身体情况全赖自身缓解已不太现实,这通穴之法,虽也可以用人的手指来施为,但是终究失了一份精准。 所以在后面的治疗中,华青衣也是渐渐的改为了以银针替代手指的针灸之法。 张家老爷子颔首。 这自己的身体情况,他自己是最清楚的。 在接受了这华青衣的疗养之后,身体是一日日的好了起来,不仅是原有的冠心病痊愈了,就连这身体情况也好了许多。 如今他又重新开始了锻炼,享受起了身体如臂指使的感觉。 毕竟从确诊冠心之后,他就被禁止做重体力的活动了。 有这般情况在前,他对华青衣的话也是没什么质疑。 “那些药草没什么事吧,你这一去估计得不少时日咯。” 张老爷子随口问道。 这旅途才刚开始,一会儿还要转换交通工具,若是沉默不语也是挺尴尬的。 那些药草是华青衣托他帮忙寻到的,虽然有些药草偏了些,不太好找,不过终究没几个钱,张家老爷子的安排下,张家老二张抗自然安排的妥妥当当。 “已经安排好了,该收获的已经晾晒储存起来了,我还带了一些,剩下的也托了人帮忙照看。” 如今华青衣面对着这张家老爷子也不必再话里话外那么些客套话。 这般人精一样的老爷子也不是如何看重那些虚礼。 前面开车的张抗搭起了话。 “小华兄弟,你就带那点行李没问题吧,京都那边再过阵子估计就要开始冷起来了。” 华青衣也没去过京都,对于京都的印象,更多的是来源于老头子的描述。 不过那也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他倒是考虑了会有变天的情况,只是他这一来钱财刚换来了那幢房屋,而来收费低廉也没什么余财置办厚实的过冬衣物。 眼下也还不急,所以便没有能带的。 “那边去了还怕没衣服穿?小华兄弟这本事,那不都是些小问题了。” 张家老大张战接过了话。 这汉子性子直爽,直来直去,在见到老爷子的检查报告之后,他对这华青衣是彻底的服气了,眼下这话里也带着些对华青衣的维护之意。 “大哥你就爱乱说,小华兄弟的本事我自然是不担心,我担心的是小华兄弟他自己不要啊。” 张抗边说着,手里边熟练的换着档,看来也是经常开车的老司机了。 华青衣知道这又是说到他门口那块看病一元一次的牌子了。 那是他托老二张抗帮定做的,起初张抗也是建议过多收些费用的,奈何华青衣执意,也只能随了他去了。 笑了笑。 “也不是我不愿意多收,只是吃得饱穿得暖,多要了钱财也不过是多满足些口腹之欲,实在是无必要。” 这算是对着那事解释了一番,又接着道。 “若是真的天冷了,我就挂块牌子,看病一次一件衣服不就好了。” 这一句自然是开起了玩笑。 不过他这变通的意思倒是传达到了。 张抗眼里有些奇怪,不过没有继续深究。 张战那榆木脑袋自然乐的很,似是听见了个多好笑的笑话,乐不可支。 张家老爷子也是翘着嘴角算是笑了一笑。 华青衣这回答就很聪明,既说清了缘由,也阐明了态度,还舒缓了气氛。 “老二,春华那边怎么安排了?” 按老爷子的意思,这春华丫头自然是跟着一道回京都最好不过。 不过那丫头说是有自己的打算,老爷子又拗不过她,只得随了她去了,只是知会了老二张抗一声,让他照看着些。 眼下问起的也就是这事了。 听得老爷子问起,张抗也是立马回应。 “小妹她自己申请调回去京都了,说是不愿意靠着家里,走之前我还问起,她说估摸着差不多批了,到京都估计也就晚咱们几天。” “哦?” 这倒是有些出乎张老爷子的意料。 他这段时间身体好起来了些,也重又忙了起来,这次入京也不是突然之间的决定,而是另有安排。 倒是有段时间没有关注这小孙女了。 依着老爷子的老看法,自家这小孙女虽然对自己旁边这小子有些兴趣,不过也就是和熟人那般差不多。 老爷子都还在想办法撮合呢,后边小孙女她妈,自己那不省心的闺女可是都催了好多回了。 可这突然之间,怎么就转性了? 狐疑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华青衣。 随后又摇了摇头,应该不是,自己这小孙女这独立的性子,要说是为着个还没什么发展的男人而调动工作,估计她自己都不信。 应该还有些什么其他的缘由,等到了京都再问问自家那闺女得了。 没有过多的纠结在这个话题上,天南海北的聊了起来。 老爷子从战争年代过来的,又随着工作调动各处都去过了,这说起风土人情来,自然比华青衣这个假高龄人士要强的多。 不在执行任务的时间内,张家二兄弟面对着自家老爷子也没有太多的拘束,也是时不时的跟着凑合两句。 反倒是华青衣,听的时候多过说的时候,一边听着,也是一边默默的记在心里。 人是会变的。 这句话在华青衣看来,哦不,在被老头子教导长大的华青衣看来,并不是一件坏事。 想要活下去,或多或少的,都会做出些改变。 这句话到了如今这个难能可贵的和平年代,也还是一样适用。 正因为华青衣时时刻刻都在改变,所以他如今已经能够习惯这个时代的生活,能够听懂几人交谈的话题,能够读懂几人的情绪变化。 他需要这些陌生的知识来武装自己。 第二十四章 入京(6) 一路顺风。 汽车后又转了飞机,华青衣也算是头一遭体验了一番在天上飞的感觉。 考虑到老爷子的身体,张家俩兄弟陪着张家老爷子来的时候可没敢坐飞机,不过这回去的时候,有了华青衣在一旁陪同,他们自然是放心的很。 考虑到老爷子的安全问题,自然是选了头等舱。 倒不是因为规格高,而是单纯的因为人少,真有什么事情,俩兄弟也应付的过来。 华青衣这花姑娘上花轿头一遭,自然对着这老小的安排听之任之。 待得落座,俩兄弟坐去了另一边,华青衣陪着张家老爷子坐一边。 值得一提的是,自打出了P县地界,俩兄弟就永远有一个人在休息中,轮换着。 华青衣看得出另一人却是格外的警惕了起来。 以他的眼力,从一个人的外观就能看出来这个人的身体舒缓程度,若是再近些,还能听出这个人的气息运转状况。 依着他看来,此时处于清醒状态的张家老大张战,身体虽然处于很放松的状态,但是气息却格外的规律,若是需要,这种状态下的身体可以非常迅速运转起来。 注意到华青衣的眼神,张家老爷子也瞟了一眼那边的老大。 “不用在意,他们这是已经开始任务执行了,你就当他们不存在就行了。” 听着老爷子的话,华青衣也没有继续观察的想法。 转回头来。 他自然是知道如今的年轻人陪在老人身边是很少见的情况,像张家俩兄弟这般肯定是有某些特殊的原因。 从之前的信息来看,华青衣也多少猜到了些这俩兄弟是负责保护老爷子的安全。 不过在P县的时候,他也没见过俩兄弟这般认真的样子,所以才多看了一眼。 从随身的小包里取了保温杯,拧下杯盖当作杯子,倒出了半杯。 递给了对面的老爷子。 老爷子接过,也不问,一饮而尽。 “这味道怎么变了些?” 老爷子嘴里啧啧的回味了片刻,问道。 被老爷子问话,华青衣没什么惶恐的神色。 边收拾着杯子,边慢慢回应。 “变了两味药材,用药因人而异,因时而异,老爷子你的身体状况与之前有了变化,这用药也自然不一样了。” 张老爷子对医术的了解也就仅止于理论了。 吃着这华青衣的药,只知道身体一日好过一日,便足够了。 “这差不多一个小时左右能到,正好没事,青衣,不如给我讲讲这药。” 张家老爷子对于他不知道的事情,好奇心一贯的旺盛。 平日里见着华青衣施术治疗也都会问上一番,倒比那些最好学的学徒都还要热心一些了。 华青衣也是习惯了,也不介意。 这教人的过程,其实也是个自我巩固的过程,若是发现哪里教的顺畅,多半便是自己需要在那些地方多下些功夫了。 “之前用的两味药,性温,是老爷子你的身体初愈,还受不得猛药滋补,而上次看诊之后,老爷子你的身体已然能够受些冲击了” 华青衣说的很笼统。 医术一道其实并不如何有趣,各类药材的名称,性理,还有方剂,光是这些要记下就已经十分枯燥乏味了。 而这才只是基础,若是他详细的列出草药名目,分析草药的性理,只怕是这张家老爷子也会听的无趣。 所以便简练的说了下。 “又缓了这几日,今日也正好用上这两味猛药,老爷子可是有什么感觉了?” 张老爷子听得华青衣话里的“猛药”二字,虽然很是相信华青衣的医术,不过多少心里也还是起了些涟漪。 这又听得华青衣问起,方才觉得腹中似有一团火焰正在隐隐的燃起。 “虽说是猛药,其实相较于老爷子你身体的承受能力也还是温和了不少。” 听着华青衣的话,感受着肚子里那股似有愈燃愈烈态势的火焰,张家老爷子可没觉出什么“温和”来。 “这剂入腹,起初当有胃火炽然之感。” 张家老爷子听着这话,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觉得胃里的那团火是真的大了些许。 “而后,燃至五腑。” 如同华青衣所说,张家老爷子感觉身体里的那团火真的慢慢开始扩散了起来! 人年纪一大,就特别怕冷,眼下天气还不甚寒冷,在往年寒冬腊月里,若是没有开暖气,张老爷子只觉得自己从内到外都是冰冷的。 有着对比,眼下这股火焰燃开了去,给张老爷子的感觉并不坏。 只觉得身体里处处都是暖烘烘的,倒让他想起了年轻时候在冬日里打仗,伏在冰冷的雪堆里,晒着太阳时候的那种感受。 “再而后,心血炽热,延至四肢白骸。” 是了,是了! 张老爷子只觉得随着那团火焰烧到了心房,整个心脏都热了起来。 连带着输送出去的血液都是暖烘烘的! 一路顺畅的通向他的手脚,让全身都暖和了起来! 张家老爷子是个嗜酒如命的性子,这倒不是因为酒如何好喝,也不是因为需要人情往来觥筹交错,毕竟到了老爷子这个地位,能让他陪酒的,其实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老爷子喜欢喝酒是年轻时候带过来的毛病,以前冬天里冷,又没有保暖的衣物。 打仗的时候,连用手指扣动扳机都很艰难。 所以就有了酒。 再冷的天,一口酒下肚,趁着酒气暖了身体,就能去干上一仗! 等到这年纪大了,又有了这病那病的,重体力劳动也不能做,身体锻炼不得,也就更加的冰冷了,也就由着这里,酒瘾也就愈发的大了。 不过自从接受了华青衣的治疗,这酒却是好久都不曾沾过了。 眼下身体里的这股子热乎劲儿,倒是比喝了酒都还要舒坦! 要是天天身体都能这般舒坦,他还喝什么酒啊! “这药量到此也就燃尽了。” 华青衣看着张家老爷子的神态,感受着老爷子的气息变化,知道药效与他的预想并无二致。 张家老爷子这一杯下肚,只觉得比喝酒还痛快。 刚才身体的热乎劲儿,让他都有了几分重获青春的错觉。 “还能不能再来一杯?” 张老爷子有些意犹未尽的看了华青衣放着保温杯的小包一眼。 华青衣哪里不知道这老爷子的心思。 摇摇头。 “这药性猛,以老爷子眼下的身体,隔一日饮一次还可以承受,若是身体境况再好些了,可以频次再紧密些。” 张家老爷子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神色有些惋惜。 一路无话。 入京。 ??? 第二十五章 求学(1) 京都有些入秋的样子了。 站在京都的街头,尽管已经见识过许多这个时代的事物了,华青衣还是感叹了一番。 那一座座高耸入云的建筑,若放在往日,他定会以为来到了哪处仙山之中,这些景象当是天上才有的罢。 “小华兄弟,咱们是去哪逛一圈还是直接回去?” 张家老大张战站在一旁,也没顾忌华青衣还在四处看着景色,直愣愣的发问。 这一下飞机,张家老爷子便和那老二张抗一道不知去了什么地方,他们没说,华青衣也没问。 只留了这老大张战与华青衣一道。 只是约好了晚间在家中碰面,现在还有些时间,所以老大张战才有此一问。 这张战难得的能考虑这么多,问问华青衣的意见,华青衣倒有了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二人的行李还在手上,但是也都不多。 华青衣就一个背包加上一个装着些药物的小挎包。 张战更简单,手里拎着个包就算是全部行李了。 这要去哪里玩玩的话,这些行李自然不是需要考虑多少的因素。 不过华青衣还是决定先和张战回去了。 “我这是头一次来京都,玩也怕是不知道去哪里玩,还是先回去吧,也免得到时候赶时间。” 听得华青衣这般说,张战自无二话。 他从小就在这地方长大,基本上也没什么地方是他没去玩过的了。 真要去玩,也没什么趣味。 华青衣这般说倒是正合了他的意思。 “那行,我去叫车,咱们直接回去。” 张家老爷子和那老二张抗是来了辆车接走的,华青衣和这张战自然没有这么高的待遇了。 不多时,张战就坐着辆出租车过来了。 一路上这出租车司机和这张战倒是聊的火热,天文地理无所不聊,也不知什么时候张战这汉子有了这般深厚的文化底蕴了。 华青衣倒是基本不出声,透过车窗玻璃看着窗外的人景物。 心里盘算着。 这次随张家老爷子入京,一方面是因为先前应下的治好张家老爷子二十年的约定,另一方面也是源于张家老爷子私下里对他说过的那些话。 这说是治疗二十年,其实也不一定非得他华青衣日日跟着,直到满二十载。 张家老爷子现今的身体情况,华青衣只怕是最清楚不过的,若是现在他撒手不管,只要不是张家老爷子重又捡起那些不良的嗜好,再活上十几载也没什么问题。 他眼下所做的,也不过是帮张老爷子补上之前身体的亏空而已,真正的病情早就治愈了。 而老爷子对他说过的那些话 华青衣有些期待,同时又有些紧张。 华青衣坐在车上往回去的时候,张家老爷子一行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一间看上去平淡无奇的四合院。 车停的稳当,张家老爷子从车里下来。 也没要张抗扶着,原先的那根拐杖也是留在了张春华那里。 四合院门口,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笔直的站在两侧。 一个年岁和张家老二张抗差不太多的男子迎了出来。 眼神在张家老爷子的腿脚上多留连了半刻。 “哟!老爷子身体好多了!张抗这小子给您照顾的不错!” 没什么客套话,去亲切的搂住了一旁站着的张抗的肩膀。 张抗不苟言笑,不动声色的拍了拍着男子搭在他肩头的手。 这男子一愣,随即恍然,还是那副笑脸。 “嗨!还在任务中是吧,明白明白,等老爷子进了这门,咱俩去喝一盅。” 口中这般说着,手却拿开了。 张家老爷子笑着看着这男子和张抗闹腾了一番。 “二子,郑老头在里头吧?” 语气亲近的很,显然都不是什么外人。 老爷子问话,那被叫做“二子”的男子脸上玩笑的神色也丝毫没少。 “在呢,在呢,刚才还问我您什么时候到呢。” 张家老爷子也没介意这男子吊儿郎当的样子,不在意的笑了笑,转过头去对那满脸严肃的张抗说了句。 “老二,这任务算是结束了,你和二子有些年头没见了,去吧,有什么事我让他们叫你。” 张抗听着这话点了点头,肩头明显松了下来。 也去搂住了那被叫做“二子”的男子的肩头,一路说说笑笑的去了。 到了这里,他自然是不用担心自家老爷子的什么安全问题了。 张家老爷子也转过身往那院子里走去。 路过门口那几个士兵时,几个士兵同时敬了个礼。 “首长好!” 张家老爷子点头回应了下,往里去了。 院子不大,但是整理的很干净。 从天井里过去,进了正屋。 一阵茶香就飘了过来。 许是听见了张家老爷子的脚步声,里头传出来个苍老的声音。 “是二子回来了吗?刚叫你去看看那老张到了没,你怎么又转回来了?” 张家老爷子一阵好笑。 这是把他当成那“二子”了。 “郑老头,是我来了。” 倒是直接捅穿了。 里头“咦”了一声,却不见人迎出来。 张家老爷子脚步不停,径自走了进去。 这里他可是来过不少次数了,闭着眼睛他都知道这路怎么走了。 堂里一个年岁和张家老爷子有些相近的老者正坐在正中间的桌旁,一根拐杖斜倚在一旁,显是腿脚也有些不方便。 一旁的茶具上正冒着缕缕的白气,便是方才那阵茶香的来处了。 那坐着的老者正在这些茶具上忙活。 这是在做功夫茶。 一些文艺些的人喜欢研究这里头茶艺的讲究,还会分析出其中的精神、礼仪还有些技艺之类的东西。 不过显然张家老爷子是不讲究这些东西的。 “哈哈,郑老头,你还没把这些玩意儿扔了呢?以前一起喝泥巴水的时候,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还有这种高雅的趣好。” 也没招呼,自顾自的去坐在了差距的另一边,与这做着功夫茶的老者隔桌相望。 这话里的意思可有些尖锐,就算是玩笑的语气说来,不是关系十分亲近的人,也不当如此说。 张家老爷子自然不是连话都不会说的毛头小子。 果不其然,那老者听着张家老爷子打趣的这话,脸上的神色都没动一下。 还是细细的做完了剩下的事,放下拎着的茶壶,才抬起头看了这张家老爷子一眼。 将一杯倒好的茶水望着张家老爷子推了推。 “我还记得那泥巴水你当时让我多喝了半口,今天我还你一杯。” 第二十六章 求学(2) 张家老爷子开怀一笑,拿过那个小杯,一饮而尽。 咂巴了下嘴,品了品。 “郑老头,不是我说,你这儿的茶是不是越来越差了,就这味儿你还折腾来折腾去呢?” 那被张家老爷子叫做“郑老头”的老者鼻子哼了一声,没回答这个问题。 端起自己的杯子,细细的喝完了,半晌长舒了一口气,才又开口。 “你这回出去是吃了仙丹了?这腿脚也利索了,刚你进来我听着步子,倒是和二子差不太多。” 自己的话题被岔开了,张家老爷子也没去纠结。 他眼下身体康健,可就爱和人说些相关的事情。 神神秘秘的一笑。 “不瞒你说,我还真吃了仙丹了,你看我这腿脚灵便的!” 还特意站了起来,蹦跳了两下。 “怎么样?郑老头,想要这仙丹不,看在咱俩这关系上,我给你打个折。” 这在华青衣那些人面前一本正经的张家老爷子倒是开起了玩笑。 这模样要是让那些人瞧见,怕不是会以为自家老爷子这病是治好了,怎么脑子就治坏了呢? 这郑老头显然对张家老爷子这模样见怪不怪。 “得了,瞧你这德行。” 嘴里说着嫌弃的话,眼里看着张家老爷子灵便的腿脚,也还是有些羡慕之色。 二人是一个部队里出来的,这关系自然是铁的很,以前还在工作的时候,多少还需要避避嫌,如今老了不管事了,自然也就犯不着了。 这难得一见,这个岁数,指不定还能见几回呢。 隔了段时间没见,也没什么生疏感。 闲话了一番。 郑老头才严肃了脸色。 “我和你说的那事,你考虑的怎么样?” 这话里说的模糊,并未指明是何事,但是张家老爷子却是立马就明白了。 脸色不似这郑老头一般严肃,却也没有什么玩笑的神色了。 “做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 张家老爷子伸手去郑老头那侧拿过茶壶自己倒满。 “你觉得真的有必要吗?” 郑老头去夺回了茶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端起到嘴边,又放了回去。 “你以前也是管过医疗系统的,所以我多嘴问你一句那些试点的效果参差不齐,褒贬也不一,所以才难下判断啊。” 终于还是拿起了茶杯,一饮而尽。 这喝茶的姿势,倒是有几分像是喝酒了。 张家老爷子没有急着回答,手指敲着桌沿沉思了片刻。 “老郑,不是我说你,你一个管教育的,你来这事里头插什么手啊?” 看了看那茶壶,也没去再拿过来。 “回来之前,我问你你不说,现在总该告诉我了吧。” 郑老头将杯子放回桌上。 “是首长。” 几个字说完,也不再多言。 他知道张家老爷子肯定会明白的。 “好好,打住,我明白了。” 张家老爷子有些吃味。 “打原先起,我就知道首长跟你关系比我近!得!我这什么风声都还没听见呢,你都啥事都知道了。” 去抢了那茶壶过来,又倒了一杯。 “算了算了,这事下次再说吧。” 郑老头也没说些什么。 两人交往这么久,这点默契还是有的,这话说出来,意思就是还要考虑考虑了。 反正也不急着这两天,郑老头也没什么意见。 这正事说不下去了,就可以说说杂事了。 张家老爷子的状态转换的也很快,刚才还在发着牢骚,这会儿又换上了笑脸。 还没开口,郑老头就哼了一声。 “又有什么事要求我?先说好,那酒我可不给你了,家里管的紧,我自个儿都没藏下多少。” 张家老爷子开头听着还有些尴尬,这听下去又有些好笑。 “得了得了,就你那些破酒谁稀罕,别的事儿!” 郑老头一脸惊讶,这可希了奇了! 这老张找他借酒不是一回两回了,两人都是同道中人,他也时不时的给接济点。 所以方才这张家老爷子一开口,他估摸着又是那事了。 结果竟然不是? “那是什么事?” 郑老头还真有点好奇了,除了酒的事,这张家老爷子还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求他的? 张家老爷子也不好自己开口,比了个眼色。 “你猜猜。” “” 郑老头胃口被吊的老高。 倒也顺着这话猜了起来。 “和工作有没关系?” “有有有。” 看着张家老爷子那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郑老头有些鄙夷的看了他一眼。 “先说好,违规乱纪的事咱可不干啊。” “不会不会,那必须不会!” 郑老头到还真开始仔细分析了起来。 这老张的人脉,需要求到他面前的事,那想必是老张的圈子里解决不掉的事情。 求到他这里来,难不成是学校相关的事情? 可是这老张家里那几口人,郑老头都是门清。 闺女女婿都啥岁数了,子女都有了,而且也都有自己的工作,自然是不可能。 那孙辈? 据他所知,这老张最小的孙女也都毕业几年了啊,前段时间还听说都参加工作了。 难不成想继续回去深造? “总不能是你想安排谁重新回学校里深造吧?” 张老爷子“啪”一声猛的一拍大腿。 “对了!” 对着郑老头竖起了大拇指。 “郑老头你还是厉害,这你都猜得到!” 这点拙劣的马屁,郑老头只当没看到,喝了口茶水,缓缓的说道。 “先说好,安排是可以,不过不能违纪。” 二人的交情,这点小事自然是不在话下,虽说现在郑老头已经没具体的管些什么事情了,但是这事还是帮的起的。 见郑老头应下,张家老爷子也是开心。 “那不会,就是想让你帮忙安排个旁听,当然,费用我们正常出。” 郑老头点点头。 这自然是没有什么地方违法乱纪了,只要别是来求他学历造假就行了。 后面又谈了些具体的学校安排,闲话了些家常,两个老人家也就散了。 这回张家老爷子回京,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再去哪了。 若是想见,天天都有得见,也不在这一会儿了。 叫回了出去叙旧的两个小辈,郑老头同那“二子”送了张家老爷子二人出去。 看着二人的车渐渐的远了。 “二子”问了句。 “老爷子,今天和张家老爷子都谈了些啥啊?” “他托我帮安排个人进学校旁听。” 郑老头没有说到那些还未定下的事情。 “二子”好奇。 “安排谁啊?张家老爷子家里没谁了吧。” 郑老头看了这“二子”一眼。 “没说,估摸着也就他那小孙女了吧。” “…” “二子”的眼神变了些。 我忘记密码了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接着再看更方便。 第二十七章 求学(3) 张家老爷子在和郑老头谈事情的时候,张抗去开来了自己的车。 这回京了,这来来去去的,总归是不好一直麻烦别人。 眼下开着车回去,车上就他和老爷子两人,倒是自在了许多。 “老爷子,郑家老爷子身体还好吧?” 时间过的快,早秋的天黑的还没那般快,也差不多晚饭的点了。 张抗开车没什么赶路的意思,毕竟时间也不是那么紧迫。 而且,安全第一。 张家老爷子还是惯例的坐在后排。 “还是那样,腿脚有些不方便,多少年的老毛病了。” 说着话,有些心不在焉,还在思考着郑老头同他说的那些事情。 总是闲聊,张抗提了一嘴。 “老爷子,你没和那郑老爷子提提小华兄弟的事?我瞧着小华兄弟说不定有办法。” 张家老爷子虽是在想些事情,听着这话也还是笑了一笑。 “你当你爷爷我痴呆呢?能提我会不提吗?” 叹了口气。 “那会儿本来没多大事情的,就是叫个老中医给老郑看坏了,虽然这些年老郑没说,但是中医之类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信的,还是慢慢来吧。” 张抗没料到其中还有这样的缘由,这些隐秘的事情,他自是料不到。 也就住口不提。 张老爷子却还在继续。 “眼下还不行,老郑那身体比我还不如,还不定能熬多久呢得快些就好了啊” 又像是在同张抗说着,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京都的傍晚总是繁忙的,也幸好住的地方有些偏,路上倒是没有堵多久。 到家的时候,也是华灯初上的时间了。 和郑老头家不一样,这里不过是一幢普普通通的居民楼。 看着有些年份了,不高,好歹还有电梯。 张家老爷子和张抗进自家自然是不用敲门,拿出钥匙自己开了门就进去了。 听着开门声,里头的人都看了过来。 张家老爷子看过去。 嗬,这倒是到的齐整! 自家那女婿和那憨老大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自家那不省心的闺女正从厨房里伸着脖子在往这边瞧。 加上自己还有身边的老二,这一家里头就差那小孙女春华就到齐了。 往日里就算是过年,怕也是没这般齐整过。 就是没瞧见那华青衣的人影。 行李自是有张抗拎着,张老爷子手里也就是拎了件自己的外套。 去将外套放在了衣架上,走过去沙发上坐下。 “青衣呢,怎么没瞧见他人?” 和自己那女婿打过招呼,顺口对着旁边的老大问了句。 这老大还没回复呢,那边的张素素穿着围裙就过来了。 “青衣在厨房帮忙呢。” 张战没回答上老爷子的问话,倒是回复了自家老妈这一句。 “哎?不是老妈你在帮小华兄弟忙吗?” 这憨老大口无遮拦的性子,张老爷子自然是清楚的很。 看着自家这闺女脸上又有变天的倾向,赶紧打了个岔。 “说起来这个点应该过了平时吃饭的点了吧,怎么你们没先吃了?” 那张素素被这一打岔,也是没好继续发作。 看那憨老大傻愣愣的样子,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又逃过了一劫。 一旁的女婿倒是插进了话。 “爸,是素素说让等您一起,难得家里团聚,自己先吃总是不像话。” 带着眼镜,文质彬彬的,说起话来也是慢声慢语。 依着当过兵的张老爷子的性子,这般温吞的人,他是自然瞧不上的,不过奈何和自己闺女瞧对了眼,他反抗不过,也只得应了。 “建华,你说什么呢,讨厌!” 张素素听着自己丈夫的话,撒娇一般的说了他一句。 话里腻歪的劲儿听的放下行李正走过来的老二张抗一身的鸡皮疙瘩。 张家老爷子见怪不怪,那憨老大心思都不在这边,倒是啥也没感觉。 这古话说得好,一物降一物。 张家老爷子暗叹一声,自家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闺女,还就服这人管,也是奇了。 虽说张老爷子对这女婿不是很满意,但是这女婿对自己闺女的真心,他还是清楚的。 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愿意入赘,连孩子的姓都可以不随他,张老爷子反正自认做不到。 平日里连做饭都是这女婿在做,这也就是为什么那憨老大说是他老妈在帮华青衣的缘故了。 好在这么些年过来,这两口子也是美满的很,张老爷子对这女婿的观感如今也好了许多。 “老大老二,进去帮帮青衣的忙,怎么说也是远来是客。” 张家老爷子侧着头对着俩兄弟说了句。 这俩兄弟平时跟着他去部队里,也算是他的半个勤务兵。 虽说折腾出来的东西没那么好吃,终究胜在几分实在。 而且俩兄弟和华青衣也不至于如何生疏,一起做事也不会不自在。 所以他没有让自己这女婿过去。 看了还在腻歪的自家闺女张素素一眼,也不知道她和女婿建华提过春华那事没有。 俩兄弟得了老爷子吩咐,也是自觉的很。 起身就望厨房里过去了,边走边撸着袖子,倒是有些轻车熟路的样子。 这平日里老爷子的饮食也多是他们俩安排的,自是没什么不习惯的地方。 不过后来华青衣开始了治疗之后,老爷子的日常饮食就多是华青衣在操办了。 他们的话说来,叫做药膳。 华青衣说来,不过是换了种吃法而已。 青菜白菜是菜,那药草为何不能也是菜,口味不同罢了。 以前华青衣与老头子二人相依为命,平日里如何有现在这般的生活品质。 但是于吃食上面,却是没什么缺漏的。 就像是之前被那个女主持人夸赞过的糕点,也或是像现在正在做的菜品。 都是一些简单的食材加上药材制成的,经过精心的制作,也会有些奇妙的反应。 “好香啊!” 憨老大一进厨房就没忍住叫出了声。 老二张抗倒是沉稳些,没有出声,也还是眯缝着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享受不已。 “哪里有这么夸张。” 华青衣好笑不过。 这厨房并不如何大,方才张家老爷子回来的时候,他也听到了动静。 不过这灶上的火还燃着,也就没有出去迎接。 老头子曾说,一日之重,不过饮食。 饮食,在中医一道中,是人与天地沟通的重要途径。 甚至有“病从口入”的说法。 而且那年头粮食得来不易,更是需要百般珍惜。 若只是随意的煮了,囫囵吞下,那是极大的浪费! ??? 第二十八章 求学(4) 精心的烹饪,佐以药材调和,制成味道可口的饭菜,这才是对粮食最大的尊重。 老爷子同张家老二张抗去的时间有些久,加上华青衣二人回来的也早。 其实菜品早就准备的差不多了,不过是在等老爷子回来了再上桌而已。 方才听着老爷子进门的动静,华青衣就已经开始最后的收尾工作了。 待到这俩兄弟进来,已是准备关火了。 “正好,来帮着上菜吧,可以开饭了。” 望着两兄弟,华青衣边脱下穿着的围裙,边笑着指了指一旁摆放着的菜品。 虽是闻着香,但是这摆盘还是家常菜的水准,没有刻意摆弄一番。 俩兄弟也不是在乎这些的人,这个点也是饿了,手脚也是麻利的很,端起了一盘盘的菜。 “开饭咯!” 这般叫着的,自然还是那憨老大了。 总共就这么几个人,菜也自然不多,太过铺张,反而浪费。 等到华青衣收拾了干净出来,外头已是摆好了饭菜。 “来来,青衣,坐这坐这!” 张素素热情的招呼着,边盛着饭边招呼着华青衣。 华青衣也不客套,过去坐了。 这里坐着的也就是那张春华的父亲他还是初次见面,其他人都是熟悉的面孔。 这家人都不是什么讲究虚礼的人,他若是做作执礼,反而惹人厌烦。 “有劳阿姨。” 接过张素素递过来的碗,顺口还是说了一句感谢。 这倒是他的习惯了,礼可轻,而不可无。 在座的多少也知道些华青衣吃饭的时候不言语的习惯,趁着这还没开始,张素素倒是多问了一句。 “青衣啊,没想到你除了医术好之外,这厨艺也这么好!” 看着这一桌的菜,闻着味儿就饿了! “你做的这些菜可比春华他爸做的闻着香多了!” 那边坐着的张春华的父亲只是微微的笑着,没有作声。 华青衣也不是头一次和这家人一块儿坐着吃饭了,老爷子还没开口,这桌上自然是没人动筷子。 笑了笑道。 “哪有阿姨说的这么好,不过是一个人过习惯了,总得寻点法子喂饱自己罢了。” 那边张家老爷子也洗了手过来坐了。 华青衣望过去,对着老爷子说了句。 “老爷子,还是老规矩了。” 张家老爷子看了看桌上的菜,看回华青衣,没作声,点了点头。 “那开饭吧。” 拿起了筷子。 众人也是一道。 开饭。 这虽说是饭桌上华青衣不说话,但是其他人还是说的。 方才华青衣与张老爷子那一句话显然是有什么内情,张素素端起碗问了句。 “什么老规矩啊?” 这在座的都是自家人,就连那华青衣在她眼里也是迟早的自家人,说话自然没什么拐弯抹角。 那边老大张战已经吃的呼呼作响,听到这问话倒是抬起了头。 看着自家老妈,快速嚼了两下,将嘴里的东西吞下肚。 “老妈你回来的早,你回来了没多久,老爷子的饮食就都是小华兄弟包办了。” 边说着,又去夹了一大筷子菜放进碗里。 “老爷子有什么能吃不能吃的,都是小华兄弟安排的。” 指了指桌上菜品的摆放。 “喏,你看,这摆在老爷子面前的菜,都是老爷子常吃的那几道,其他的老爷子可得尽量少沾。” 张素素听着这话倒是新奇,看了看那老爷子,也不做声,默默的夹着面前的几道菜。 又看看华青衣。 转回到这老大。 “那” 指了指摆放在她自己面前的几道菜。 “这些菜又有什么说法吗?” 老大张战刚扒完一大口饭进嘴里,这会儿呜呜的,也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 一旁的老二张抗倒是笑了笑。 “大哥吃你的饭吧。” 拍了拍张战的后背,回复着自家老妈的问题。 “小华兄弟看人就知道这人常吃的口味咸淡,这些菜自然是专门调味了之后专门给做的了。” 张素素听的一脸讶异。 去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嚼了嚼。 两眼圆瞪。 “嗯!嗯嗯!” 似是想说些什么,终究是嘴里吃着东西说不太清。 这幅样子看来,和这老大张战肯定是亲生的了。 “还真是!” 张素素啧啧称奇,同时也不忘再去其他几盘菜里夹了些。 一一尝过。 “青衣厉害啊!这真就跟咱们平时在家吃的味道差不多!” 华青衣安静的吃着饭,没有出声,受了这一道夸赞,倒是笑着点点头算是回应了下。 “孩子他爸,你也尝尝。” 张素素拉着春华她爸的袖子,给他也夹了些。 这桌上也就这两人是头一遭尝这华青衣做的菜,才有这番惊奇的动作。 那边的老爷子倒是安稳的很,同华青衣一样,安安静静的吃着饭。 在华青衣的潜移默化下,他也习惯了吃饭不说话,加上这些菜本身也是一种享受,自己安安静静的享受这个过程确实是别有一番风味。 俩兄弟对这些做菜之类的事情兴趣不大,知道的事情也不过是些皮毛,就这些也还是因为对于华青衣本身的兴趣才去了解的。 张家老爷子自然不一样。 对于未知的东西,他的好奇心总是很重。 所以华青衣的这些菜做出来他都一一的了解过。 别看这些菜品看着不甚起眼,这里摆着的可都是些药膳! 早些年的时候,那时候中医也曾经兴起过,当时连带着药膳这种东西也是一道火了起来。 别管是什么菜,加上点随便的药材就敢自称药膳,就连价格也是立马翻个番。 但是张家老爷子知道,这些药膳和那些糊弄人的东西可不一样! 他就是吃着这些药膳治好的病! 起初他开始接受华青衣的治疗,只当作是同以前见过的那些中医们差不多的,像是把把脉啊,像是吃吃中药啊,这些。 华青衣却不同,除了通穴针灸之外,并没有让他整天跟药罐子似的不停喝那些又苦又涩的中药。 而是将药材当作食材做成了一道道的菜,充作了老爷子每日的膳食! 喝药,就算是老爷子这般明事理的人也多少有些反感。 但是吃菜就不一样了! 这般色香味俱全的菜式,不仅吃起来是种享受,甚至还能起到治病的效果! 这他如何反感的起来! 同他在来时的飞机上说过的那样。 他巴不得每天还能多吃一点,如果不是华青衣制止的话。 第二十九章 求学(5) 张家老爷子吃着饭菜,看着自家闺女那边吃的高兴。 虽然方才老二张抗解释了一下,但是那些菜其实也同他面前的这些菜一样,也是药膳。 都说是久病成良医,老爷子这久吃,也多少品出些味来了。 华青衣做药膳,还是以食材为主,药材为辅。 不会影响菜本身的观感,但是但凡是药材,多少都会有些本身的气味,如同自己面前的这些菜式一样,那些菜也是差不多的草药香味。 这种草药香味隐在菜本身的香味里,反而交错成一种更加奇妙的香气。 若是同老爷子这般常常闻到,必定也能分辨的出来。 饭桌上除开张家老爷子与华青衣二人不言不语的吃饭外,另外四人倒是时不时的会聊些家常。 毕竟两个儿子也已经成家,平日里难得一起吃顿饭,难得有了机会,也不免多说了些。 饭毕。 自然不可能再让华青衣一个客人来收拾了,众人除了老爷子都帮起了忙。 饭菜都没剩下多少,压着清盘的线。 这倒是华青衣计算过的了。 吃饭既要吃饱吃好,也不能浪费太多,这里边就有一个度。 若是没吃够就没菜了,自然是不好的,若是吃饱了还剩下许多,也是不好的。 好在华青衣观人气色,多少都能推断出些这人平日里的食量,综合考量过来,如今看来也是大差不差了。 虽然听起来复杂,其实也很简单。 平日里那张家俩兄弟还有老爷子的饭量,他心里都有数,今天算上舟车劳顿,也是多加了些。 唯一需要算计的就是张春华的父母二人,这边简单了许多。 食多者体重,气息亦重,食少者体轻,气息亦轻。 虽说可能有些特殊病症在身的人除外,不过华青衣一番望诊之下,这张春华的父母二人自然不在此列。 “青衣,一会儿忙完了来我书房一趟。” 张家老爷子对着还在帮忙收拾的华青衣说了句,没有留在客厅里看电视,而是去了书房。 华青衣点头应了声。 知道这自然是有事要同他说。 菜都吃完了,自然是好收拾的很。 盘碗碟收进了厨房,留了俩兄弟洗碗,华青衣便算是解放了。 同客厅里的张素素夫妇打过招呼,去接了些开水,进了张家老爷子的书房。 “叩叩。” 在门上敲了两声,里边张老爷子应了声。 华青衣便推门进去。 书房不大,被满满当当的书架塞得没剩余多少空间。 张家老爷子正在房间中央的书桌后边带着眼镜看着书。 平素里张家老爷子并未在他的工作以及身份方面多谈,华青衣也从未多问。 二人算得上是十分单纯的医患关系。 见得华青衣进来,张家老爷子也是放下了手里的书本,顺带着也摘下了鼻梁上的眼镜。 想来这房间里也不是经常有客人进来,华青衣并没有发现有待客的座椅。 果然,张家老爷子也是如是说道。 “青衣,这里少有客人来,没有准备多的椅子,咱们就将就下,坐在这书上吧。” 边说着,也是起身过来,挑了一摞高度差不多的书堆坐下了。 华青衣也随着一道坐下。 张老爷子不喜拖沓,开门见山。 “还记得来之前,曾和你说起过的事情吗?” 华青衣自是记得,点了点头。 “可是已有了眉目?” 张家老爷子嗯了声表示肯定。 华青衣见状,脸上多了些喜意。 “那…” 正待道谢之后再细细询问一番,张家老爷子又开了口。 “青衣,我知道你的身世有些奇怪,但是这并不是我要去追究的,你大可放心。” 看了眼华青衣手里拿着的水杯,起身去书桌上拿了茶杯过来。 华青衣也不言语,默契的给张家老爷子倒上方才接好的开水。 “你是个聪明的人,自然知道人有价值才会被利用的道理。” 张家老爷子看着手中的茶杯,这个年轻人从插手他的生活开始,就留意到了他日常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往日里他饭后都习惯先歇息片刻停停食,然后才会饮茶。 这个年轻人没有和他说过,却自然的每次在这时候都记得他的这杯茶水,心思不可谓不细腻。 “你治好我的病,所以我也还你一报,这应该是在你的预想之中。” 华青衣静静地听着张家老爷子说话,半点声响也无。 “但是…在我还上你这一报之前,我还有个问题要请教你一番。” 张家老爷子停住了话,也同样安静的坐着,看着华青衣。 这话里的用词很有意思,请教。 华青衣没有急着回复。 在原本的交易中,他治好老爷子的病只是还上了最开始的那个人情。 而后来的药膳养生,却是在张家老爷子的要求下,另算的。 毕竟就算是以前,华青衣为人治病也不曾负责过病患的生活起居。 而作为这些东西的回报,张家老爷子给他许下一个令他心动的承诺。 眼下张老爷子告诉他那个承诺可以兑现了,在这档口却又另外插进了个“请教”,确实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请教不敢当,老爷子请问,在下一定知无不言。” 华青衣的语气也郑重了起来。 张家老爷子这等城府的人自然不会无的放矢,这话问出来,必定是有其理由。 听得华青衣这般说,张家老爷子不出声的笑了一下。 “那我就问了。” 华青衣调整了下坐姿,让自己能够更专注些。 “有个小县城里只有两家卖粮食的店,一家是官方直营,盈利能力不足,效率也低,但是有官方管着,任何时候去都不愁买不到。” 华青衣的眉头一挑。 “另一家是个人经营,盈利能力好,效率高,就是不受官方管辖。” 听着张家老爷子的话,华青衣一时没明白张家老爷子这话的含义。 “眼下,官方准备管束一番这粮店,你说说看,怎么着合适点?” 问题问完了,张家老爷子喝着茶水,不再出声,等着华青衣的回复。 华青衣不清楚这里面是否有某些指代,急促间没什么头绪,低着头思考了起来。 张家老爷子也不急。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第三十章 求学(6) 这个问题很宽泛。 怎么着合适点? 这说法可就多了,若是不考虑张家老爷子本身的想法,这个问题还是很好回答的。 官营的可控?那就加大官营的规模,压制私营的空间,自古以来这盈利的事情,官方都是巴不得抓在手中的。 就像是华青衣那时候的盐铁一般。 私营的效益好?那也可以扩大私营的规模,放松政策管束,盈利多的同时也能有更多人从中获益。 可是这个问题并不是如此简单,张家老爷子问这个问题的本意应该并不只是问问他的意见而已。 华青衣从张家老爷子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提示。 思考间,张家老爷子的一杯茶水已是慢慢见底了。 华青衣突然想起那些在月月借给他的书本上看见的一些信息,眼睛一亮,心里有了答案。 张家老爷子一直看着华青衣脸上的神色,见他脸上神色突然有了变化,便知道是有了结果了。 也不急着发问,起身去把茶杯放在了书桌上。 回过头,也不继续回那书堆上坐下,就那么站着,看着华青衣。 “说说吧。” 华青衣也站起身来。 看着张家老爷子的眼睛。 “这个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我如何看,而是在于提出问题的人想要得到怎样的效果。” 一句话说出来,张家老爷子的眼睛亮了一亮。 绕过书桌,去那凳子上坐下,两手撑着下巴。 “继续。” 华青衣知道,这就算是他那一句话没什么大的问题了。 心里更是放心了许多,说话也更加流畅了起来。 “粮食是人每日必须,若是照如今这和平的日子来看,自然是效益更好的私营更好一些,更多的效益也会带动更多的工作岗位。” 张家老爷子一笑,顿了顿。 “那你是说应该鼓励私营了?” 华青衣摇摇头,张家老爷子眼里的兴趣更多了些。 “但是在每日的吃食之前,还有些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民众的安康,粮食这一个掐着民众脖颈的要道,不能被把持在私人的手中。” 华青衣这番话说来,倒是有了些以往的经验在里头。 以前的朝廷之所以把持盐铁,也不外乎这些行业不能出乱子,否则就会危及国家的安全。 眼前这个张家老爷子虽然一直都没有对他说出自己的身份,但是华青衣也多少猜到他多半是有些官方背景的。 从一个人的言谈举止里头,就能大致的分辨出这个人平素的社会地位。 而如张家老爷子这般的,肯定是有些地位的。 张家老爷子也不说这回答是对是错,笑了笑。 “那你是说要加大官营了?” 华青衣还是摇了摇头。 说到这里,他差不多已经猜到了张家老爷子心中想要的答案。 对,他想要的答案。 “也不是,其实这个问题本不应该是我来回答,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医者,就算是老爷子高看我一眼,也不应当问我这些事情。” 华青衣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答案,反而将话题说了开去。 张家老爷子也并没有打断他,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继续说了下去。 “所以说,其实老爷子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这番问我,也不过是看看我的答案与老爷子自己的有什么出入而已了。” 一句话说完,也不再出声,华青衣就那么站着,等候张家老爷子的回应。 良久。 张家老爷子有了动静。 曲起手指在书桌上叩了两道,吸引了华青衣的注意力。 将那喝干的茶杯推了一推。 “青衣,帮我再倒上一杯。” 华青衣取了水杯走过去,斟满。 张家老爷子端起那杯重新添满的茶水,吹了吹上边漂着的茶梗。 “就算是和你说的一样,那你说说,你觉得我心里的答案是什么?” 这是要追问到底了。 华青衣也不虚,通过方才老爷子的表现以及神情,他已经知道了正确答案。。 “想必老爷子是都想要的。” 以前县城里隔段时间会有赶集,偶尔华青衣与老头子出诊之时会碰上。 其中有个让华青衣印象比较深刻的是一个在路旁摆摊卜卦的算命先生。 每次赶集,华青衣从那算命先生的摊前路过,都能看见那里总是围着满满当当的人。 过去问过,旁人只道是这算命先生算的极准。 华青衣去告诉了老头子,老头子却不屑一顾。 “不过是会些皮毛罢了,也就是糊弄糊弄这些升斗小民。” 华青衣听那些人说的真,自是追问了一番老头子。 老头子本不欲多讲,耐不住他问,才告诉了他那算命先生算的准的秘密。 “他不过是耳聪目明了些,与人算卦之时,善识人神色,知人心中所想,自然每算必准。” 华青衣也好奇老头子怎么会知道这些,继续问了。 “他年轻那会儿五识钝涩,寻我治过,用的方子与用予你的倒是差不太多。” 那也是华青衣头一次知道他小时候每日里吃的那些药是作何用途的了。 华青衣虽不曾特意研究过这算卦之术,但是这察人神色的事,对于他还是易如反掌的。 张家老爷子一开始对于他模糊的回答没有抗拒的神色,说明他心中的那个答案并不是一个左或者右的绝对项。 而后华青衣先后左右倾向的测试了一番,终于把握准了这在两边之间摇摆的那个“度”。 他说出老爷子都想要这话来,也是做好了老爷子继续问下去到底哪边要多少的准备。 张家老爷子却是没有继续发问。 看着华青衣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就连书房外边似乎都有些听见的动静。 张家老爷子捧起茶杯,喝了一口。 最后还是没有告诉华青衣他的回答到底是对是错。 只说了一句。 “明日里和老二一道去拿了那旁听证,顺道把路也认了,以后你随时有时间就可以过去听课了。” 便打发了华青衣出来。 华青衣听着这话,知道自己的回答应是对了。 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激动。 是的,华青衣与张家老爷子约下的事情便是 让华青衣可以去教授西医的学校中旁听学习。 第三十一章 西医(1) 华青衣之前看过的那些月月的书里,给他描绘出了一个放在以前那时代里,他连想都不敢想的盛世。 没有皇帝,没有战乱,人人吃得饱穿得暖,就算是走在县城里,也是没瞧见过乞丐之流了。 后面和月月一家关系亲近起来,月月妈也曾开玩笑似的说起,初见华青衣的时候,她还差点错把他当成了乞丐。 华青衣也只得苦笑。 那时候他一身破烂不堪的衣物,本已是他出门时候才穿的好些的衣裳了,就算是破旧了些,放在以前也不至于沦落到乞丐之流。 说来倒是如今的衣料较之以前要细致了太多,相比之下才是相形见绌了。 华青衣起的大早。 天才微微擦亮就已经起了。 昨夜里他自然是被安置在这客房里休息。 早间起来,按照一贯的常例打完了一套五禽戏,趁着身体活泛起来,顺道把一家子的早点也一道做好了。 今天按说,是他去拿那“旁听证”的日子。 饶是华青衣也算是见惯世情,此时也不免有些微的激动。 月月的书很多,多到华青衣那个年代里,哪怕是县城里的富贵人家也不一定有她那么多的书,而且纸张印刷还那般精美。 他本以为那些书上的知识就已经是天方夜谭了,可是月月却告诉他,那些不过是高中之前的课本再加上一些课外书籍而已,真正的想要学一些前沿的知识,还得去大学甚至更高的学府。 高中,在月月口中就是她这般年纪适龄的学校。 这让华青衣汗颜不已,月月这小丫头年岁可还不及他呢。 知识这种东西,越学进去,越会觉得自己懂的少。 华青衣也是这般感觉。 在张家老爷子提出交换条件是让他能够进月月口中所说的“大学”中去旁听的时候,他都没有多少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毕竟这将要去见识的是他这些日子以来,最为感兴趣的一门学科。 西医。 在没有看过月月书上那副世界地图之前,那些本国以外的国家,不过是些偶尔才会在故事里被提及的名字而已。 但是这么久远的年代过去,他再次醒来,一贯常见的中医没了多少踪迹,反倒是从那些外国传来的西医随处可见。 来之前托他收自己孙女为徒的张爷爷,就是学的此道。 那家医院里面,也基本都是西医一道。 至少华青衣没见着一位中医过。 “小华兄弟,这么早就起来了?” 张家老二张抗打着呵欠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见着华青衣,顺口打了声招呼。 转而又似乎是想起了些什么,看着华青衣的眼神有些奇怪。 原先还在P县的时候,华青衣也经常出入这爷孙几人的住处,这番打招呼的情形已是常态。 故而张抗在看到华青衣的时候,都没怎么想就打起了招呼。 但是立马就回过神来,想起来昨晚上自家老爷子交代他的那些话,看着华青衣的眼神也有些奇怪了起来。 这倒是稀奇。 华青衣也觉得稀奇,往日里这张家俩兄弟也没和他见外过,那本就是负责照顾张家老爷子的起居饮食,多做一份给两兄弟也不过是顺手。 眼下被这张家老二张抗这么奇怪的眼神盯着看,他也有些不明所以。 “也没早多少,这约莫到了平日里起来的点了,这些日子里天亮点越发的迟了些,所以才显得有些早了倒是。” 华青衣接着话,也没有去细问,刨根问底不是他的性格。 张家老二张抗似乎也反应过来自己的这种眼神盯着别人看不太好,也打着岔糊弄了过去。 走过去桌子上已是摆了些吃食,平日里也差不多,张抗也不客套,自己去拿了碗。 早间的吃食很简单,不外乎一碗粥,几碟小菜。 里面的讲究华青衣也不甚在意,往日里他同老头子每日里也常这般吃,张抗是之前问过,实在是听得有些头大,后来也不再问起了。 华青衣在张抗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吃食,也就随着张抗一道用了起来。 毕竟一会儿两人可还要一起出门。 张家老爷子安排的事情他自然是放心,也不去多问,吃的倒是舒心。 张抗这边就有些心思不宁了。 昨晚上这小华兄弟从自己老爷子的书房出来之后,他也被叫了进去。 要是再往前些年,他都还有些怕进去那房间里边。 那里头承载了太多不堪回首的回忆,像是背不出书被罚抄,然后小妹在一旁监督他们俩兄弟啊,像是考试分数不好看被罚跪,然后小妹在一旁监督他们俩兄弟啊。 再像是 张抗甩了甩脑袋,这都想的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现在他自然是不怕的了,总不能还让他抄书罚跪吧? 只是他进去后听自家老爷子说的话,实在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张抗原以为自家老爷子对这小华兄弟就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别说其他同辈的人,就算是他还有大哥这对自家老爷子对亲孙子都没有被他这般好过。 嗯 也就对自己那个小妹稍微好了点。 不过那是当然,毕竟小妹是自家人,而这小华兄弟不管怎样,也是姓华,而不是姓张的。 “小华兄弟,那事儿老爷子昨儿个和我说了,我也联系好了,一会儿咱们吃完了,你要是没什么事急着,咱们就直接过去吧?” 张抗不像是华青衣这般自觉的很,还没吃完呢,心里的话已经没兜住露了出来。 华青衣吃东西不像是这俩兄弟一般狼吞虎咽,眼下倒是才吃了一半。 听着这话也不好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不过手里的速度却稍稍的加快了些,也是难得了。 老爷子他们自然不用管,平日里也还没到起来的点,这做好的吃食,一会儿老大张战起来了也会热上些了给老爷子送过去。 等到华青衣吃完,收拾完了自己的碗筷,那边张家老二张抗也换好了衣服,做好了出门的准备了。 华青衣就没什么可准备的了,只是换上了身宽松些的现代衣裳。 也是他自己对着样子做的,日常家中穿的那套长衫自然不适合穿出去。 一头顺滑的长发还是简单的束起,毕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衣服可以换,头发却是不敢乱剪的了。 留长发的男子,如今他也是见过一些,但是穿长衫上街的,不论男女,他都还没见到过。 为了不特立独行,也是入乡随俗了。 第三十二章 西医(2) 走在这条平整的林荫大道上,路面是水泥的,是以前的年代没有的东西。 华青衣是坐着张家老二张抗的车过来的。 开过一段,然后进了一道大门,停好了车,张抗便引着华青衣沿着道路走着。 早晨的温度有些低,不过打过五禽戏加上吃了早饭,华青衣身上暖的很,倒也无虞。 “要去的那边没地方停车,这得空走走也算是消消食了。” 张抗走路的姿势与四周的路人有种不一样的气质。 华青衣看来,这应当是经过长久的训练,而养成的一种习惯。 听着张抗的话,华青衣笑了一笑。 “张抗兄弟这话说的不错。” 心里也是笑着。 这俩兄弟和他相处了这段日子,也开始学着和他一样讲究起这些门道了。 初见的时候,可没见着他们还讲究什么“消食”这说法。 两人本就是差不多的年纪,张家俩兄弟略微大些,平日里也不少有这般单独相处的机会,这聊起天来也是随意了许多。 张家俩兄弟,老大张战性子直爽,没什么多的心思,之前也曾被老爷子安排来给华青衣打过一段时间下手。 不过说实话,与这般心思单纯直来直去的性子共同作业实在不是一件多么舒心的事。 许多事情托他去做,须得连里面细细的都交代清楚了才好上一些。 相较之下,这老二张抗却是多了些玲珑心思,许多事情也不用说的多开,他都能明白,这做起事来自然是舒服了许多。 一路聊着,一路走着,这里按说来是个学校的范畴,走了这么远也还没到,这学校的面积料想来应当是有些大的。 华青衣对于张抗这人的为人处事还是放心,他肯定不会是在学校的一头停车,然后走到学校另一头去,这不是他的风格。 “说起来” 张抗似乎忽然间想起了些什么。 从刚才开始,两人的话题就渐渐的转向了医术相关,华青衣也只道是张抗对此有些兴趣,倒也是知无不答的细心解释。 “小华兄弟,依你方才说来,这若是有人腿脚因外力损伤,而且是多年旧创,那还有没有挽回的可能?” 华青衣看了张抗一眼。 这话题转折的并不突然,前面已经铺垫了不少。 “这情况还需看具体的情况如何才好判定了,若是未伤及经络,以外力破断重接也还是有可能治好,若是伤了经络,就有些不好说了。” 方才回答的仔细,这里的回答却是有些简陋了。 这并不是华青衣敝帚自珍,也非是藏拙,而是依着张抗说来的这些情况,确实里面还有着不小的变数。 起初他诊断老邓的时候,只是闻到了气息便已足够断定病症了,但还是补上了切脉察诊才下了结论,这是稳重。 若只是探讨学术相关,他大可侃侃而谈,毕竟只是分析罢了。 若是涉及病患,那就需要谨慎为上了。 作为医者,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可能会被病患过度解读,这个道理华青衣是明白的。 没有从华青衣这里得到什么准确的答案,那张抗脸上也并没有什么沮丧的神色。 看来倒真只是学术性的探讨了。 “小华兄弟,前边那里就是了,材料老爷子那边已经安排好了,今天咱们过去也就是打个招呼,然后把证件拿了就完事了。” 张抗看了看路,指着前边一栋大楼。 华青衣也顺着看过去,张抗指着的大楼和周围的建筑相较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但是对于华青衣的意义却完全不一样。 那是他学习的敲门砖! 知识,是最廉价的东西,也是最昂贵的东西。 廉价到不能吃不能穿,温饱都不能满足。 但是也昂贵到,若是没有敲门砖,你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接触到的机会。 甚至,你可能连你知道自己没有接触的机会这件事本身都不会知道。 不提以前年代里,那些读书的士子,单是想要读书,家中就要有着不错的家底才读得起,往往是一家人才养得起一个读书人。 要知道,以前的一家人那可是一大家子,小一点的十好几号人,大一点的那些豪门贵族更是数不胜数。 这就是知识的价值。 单是华青衣自身的经验,他读书识字也是全赖着先祖前辈们的积累,一代代传下来的东西,才有了他学习的机会。 走在那些村镇里,满地跑的孩童里面,有许多人终其一生都不会有接触到知识的机会。 他能明白这其中的艰难,所以对于如今这个难得的机会十分珍惜。 若不是老头子曾教训他任何时候都不能失了冷静,华青衣都有些想要如月月一般欢呼雀跃了。 张抗办事很靠谱,引着华青衣在那楼里上上下下,见了些人,终于是把那一片小小的纸片拿在了手里。 看着那纸片上“旁听证”三个大字,华青衣心中满足的无以复加。 张抗那边还在和办事的人打着招呼,据他说来,他也是头一次过来这边,不过有着老爷子那边提前打好的招呼,交谈起来自然是没有什么障碍。 本身张抗也是擅长人际交往,这一趟下来倒都是他在出声,华青衣这个当事人反而是没有多少需要说话的机会。 “小华兄弟,这是课表,你看看有什么感兴趣的,那个时间直接过去就能听课了。” 张抗和那边的工作人员挥着手再见,将一张打印纸递到了华青衣的手中。 华青衣看了看,上面印着的格子内,详细的标示了那节课是什么时间,在哪间教室里上课,下面是印着的教学楼的位置图。 有着这个的引导,就算是华青衣一个人,也能准确的找去了。 “有劳,有劳。” 虽说这是他应得的报酬,不过华青衣真拿到了手里,还是有些激动不已。 难得的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张抗也看得出这小华兄弟的激动情绪,倒也没有多说些什么,他是大学毕业后进的部队,这些东西他也是经历过,也能理解华青衣现在的情绪。 “那这就算是完事了。” 张抗打着哈哈。 “小华兄弟你怎么说?你现在是回去还是?” 两人本是为着这事来的,现在事情办妥了,自然是要问问下一步的打算。 “我这边还有些事,不过不怎么急,若是小华兄弟准备回去,我倒是可以送一程。” 张抗很有作为主人家的担当,这是帮华青衣安排定了。 华青衣却是没有应下这回去的安排。 “不麻烦张抗兄弟了,我这边也还有些事情。” 第三十三章 西医(3) 张抗上了车。 关上车门,想了想。 还是给老爷子去了个电话。 接的很快,这会儿时间已是不早了,老爷子肯定是早就起来了。 “老爷子,有个事给您汇报下” 张抗简要的汇报了下老爷子给安排的事情的进度,这是作为习惯印进了他的身体里的程序。 “嗯,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张抗舒了一口气。 他在这件事中只是扮演的一个做事的人,而并非是做决断的人。 这将决断的事项让渡了出去,确实是轻松了不少。 事情已经汇报给了老爷子,他这里也算是告一段落,想想自己今日的日程,发动了车子。 华青衣这跨越了千载的人生中,来京城也还是头一遭。 不对,不是京城,现在叫做京都了。 要说有事,那是肯定很多,毕竟初来乍到,没落地的事情还大把。 可要说是多么急的事,却是没有的。 两眼一摸瞎,什么事情都无从着手,这急也是急不来的。 华青衣拿着张便签纸,对着上边的粗略地图辨识着方向。 这是他找那张家老二张抗要来的。 离群索居久了的人,就会有一种怪病。 再去与人亲密相处,总会有道无形的隔膜横亘在中间。 华青衣也有这种怪病。 所以这旁听证到手之后的第一件事情。 就是租赁间房屋,从张家老爷子那边搬出来。 之前他在月月家中待的那些时间已经算的许久,也算是华青衣对如今这时代的一种妥协了。 那时候没有能够脱离人群的能力,所以借居了些时日,直到有了余钱置办了房屋,才搬了出去。 如今自然不一样了。 虽然不多,华青衣也还是有些钱财在身上,所以他立刻就开始了这项工作。 买是买不起的,而且在华青衣的想法中,他在这京城…不,京都也待不得许久。 眼下看来,旁听的课程耗时约是一年,这期满之后,他自然还是要回去的。 P县虽不如这京都千般好万般好,但是那终究是他和老头子一起有过家的地方。 就连那个常说着“吾心安处即吾家”的老头子,那年进京为皇帝老儿瞧病之后,不也一样辞谢了封赏,回了那片茅草房。 华青衣也如是。 张抗刚听他提起的时候,也是挽留过,家中不算小,多个人多双筷子而已。 奈不住华青衣坚决,退而求其次要送华青衣过来,也还是被拒绝。 最后只得打了些电话,寻了个靠谱些的人介绍给了华青衣。 “和平路…和平路…” 张抗的字很不错,比华青衣初来时候好多了。 当然,毕竟有着底子,经过这段时间的练习,华青衣的字又回复了原来的水平。 但是张抗画画的水平就有些不太靠谱了。 便签纸本就不大,能容下的内容也是不多,只能粗略些了。 华青衣对着路牌辨认着方向。 他没有手机,张抗也知道他没有,而且不用。 所以本来很简单的一件事,在华青衣这里,却格外的复杂了起来。 “哦…这边…” 好在如今的道路都很是明确,还有路牌指引,比起以前要好上不知多少。 又走了一段。 看着街边的行人商店,倒也不觉得闷。 “华…是华先生吧?” 华青衣正走着,一个穿着西装笔挺的男子走过来搭话。 更是叫出了他的姓,这自然不会是认错了人。 “我是…你是?” 华青衣回应了声,也顺带着询问了下来者的身份。 见着华青衣确认了身份,来人脸上堆起了笑容。 “华先生您好!您叫我小吴就行,您是过来这边租房子的吧?” 不知为何,华青衣总觉得这人有些太热情了些。 莫非这年头的服务态度都这般好了吗? 华青衣点了点头确认。 不过对于这人能认出他来还是有些疑问。 “那个…小吴,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我们以前没有见过面吧?” 华青衣对于自己的记忆很有信心,对于自己这是初到京城,也是很有信心。 那小吴似没有料想到华青衣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 旋即又掏出手机,笑着对华青衣出示了一下。 上面是一张华青衣的照片,看背景是在那学校中。 “您是二子哥介绍过来的,说是您人生地不熟,我这不是怕您自个儿过来路况不熟嘛,所以也就提前出来外头瞧瞧,也是运气好,正好就碰见了您。” 华青衣也是明白了过来。 有照片,再加上这街上如他一般长发的男子倒也真没多少。 这自然是一眼就能分辨出来了。 不过此人虽然说话之时没什么气息变化,但是华青衣也还是分辨的出这人应是站立了许久。 走路的姿势有些微的变化。 肯定不像是这人话里所说的“恰好”碰见了他,而是应该等了有一会儿了。 “您是想要寻个什么样的房子?大概的条件还请您告知一下,还有预算大概多少呢?” 这接上了头,这名自称小吴的男子就开始了工作。 很是专业,和以前县城里的那些牙子差不多。 华青衣也没有遮掩,说了自己的条件加上预算。 小吴听着听着眉头就皱了起来。 不是他的服务态度不好,也不是华青衣的要求太高。 而是华青衣的这预算,也太低了些。 他是接了电话特意从市中心赶过来的,二子哥平素里不常托他们这些人办事,也不贪他们些什么。 有这个机会帮着二子哥办点事,属实难得。 所以他没有让下面的人来接待,而是亲自赶了过来。 他是从基层做起来的,这行里头也难有几个比他更内行的人,他相信这也是二子哥找到他的原因。 但是…这边城区虽然是偏了些,而且华青衣的要求也很低,可也不是这个预算能够拿下来的。 看得出眼前的小吴是在思考,华青衣也随着他一道慢慢走着。 华青衣的想法,自然是想着离张家老爷子还有那学校近些,平日里两头也好兼顾。 若是还能做饭就更好了,虽说他对吃食没多少讲究,若是可能,当然还是自己做的要好些。 “华先生,您的要求和预算,新一些的房子估计难找,若是您不介意的话…旧上一些的行不行?” 小吴思考了片刻,似有些不好开口,说话都有些吞吞吐吐的。 第三十四章 西医(4) 可能在这小吴看来,住着旧些的房屋是有些丢份儿的事,所以说着话才那般吞吞吐吐。 但是华青衣并不介意,怎么说来也是住过茅草房的人,甚至还有过露宿荒郊野外的经验,这到头来若是还会计较这些才是叫人好笑。 “没事,能遮风挡雨就足够了。” 华青衣这般轻描淡写,那边小吴却还是有些放不下。 “哈哈华先生您说话真风趣” 也陪着华青衣一道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尴尬。 “既然您不介意那不如咱们现在就过去看看吧。” 想来这般尴尬的笑也是无趣的很,这小吴很聪明的将话题转回了正题上。 “华先生,这有一段路程,不如就坐我的车去吧?” 华青衣有些讶异这如今的牙子竟然如此周到,放在以前,可不会有请人坐轿子去看房子的牙子。 方才那张照片显然是他还在学校里的时候,张抗拍下的,这人拿着那照片寻过来,自然也是张抗安排的人了,虽然口中说着的那个什么“二子哥”,华青衣并不认识,想来也是张抗的中人了。 坐在这小吴的车上,华青衣有些奇怪。 虽然他对这车谈不上什么了解,不过这车坐着总觉得要比老邓那车要舒服许多。 难不成这年头做牙子这一行的收入比当差的都还要高了不成,倒是有意思。 被这小吴带着,七拐八绕的也不知事到了哪里,中途还下了车改作步行,因为巷子实在是太窄了,车进不去。 方才从巷子口进来,令华青衣都有了些别有洞天之感。 前一脚是他才刚刚适应的新时代,后一脚又踏回了以前那个久远的年代里。 小巷两侧的墙壁上都是岁月留下的痕迹,也不知是被那风雨吹刮了多少年,墙沿上生着青苔,想来平素里这里头阳光也不太照的进来。 走了越发深了,却又豁然开朗起来。 一个个连着的小院子,有些荒凉,但是在阳光的照射下却让华青衣平添了几分亲切感。 看着已是有些年代了,真没想到,刚才见到的那些繁华的景象与如今眼前的这番荒凉的院子竟是在同一个城市里。 “华先生,这里就是了。” 小吴走在前头,边说着边直接过去推开了其中一个院子的门。 “吱吖~” 那看着就很有年代感的门扉发出了令华青衣有些熟悉的声音。 倒是有些像是以前那些村镇里头人家的门了,每当推开,那木门转动就会有这样的声音发出。 华青衣随着小吴走了进去。 院子里有些杂草,地面没有全部铺满水泥,那些杂草就那样从土地里钻了出来。 见华青衣出神的看着那些地上的杂草,小吴有些不好意思,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想自己贴些钱为这人寻个更好的地方。 要知道,如今这年头还想找到这样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比找好房子可难多了! 不过他来之前二子哥交代了不能多收钱也不能少收钱,所以他也只能搜肠刮肚的搬出了这套房屋。 “这院子有些时候没人住了,若是搬进来清理一下,这院子还是很空阔的。” 也就是他手上的资源多,换了别人,真还不一定能满足这华先生的要求。 “华先生可以过来看下,这边可以做饭,就是没有通燃气” 小吴很热心的引着华青衣四下里看过,给介绍了些日常会用到的事情,华青衣也是学习了挺多。 之前在P县,虽说是搬出去了,但是也没住上多久,一些事情也是别人帮衬着置办的,到了如今才是自己独自开始生活的样子了。 “挺好的,那就这里吧。” 华青衣看了看这屋里的陈设,都是些居家的老家具。 方才这小吴也是说了,从这里去那学校也没得多远,若是骑自行车,也不过是二十几分钟的样子。 自行车嗯,华青衣又记下了一件事。 而且按着方才来时的方向来看,位置也应该是在学校与张家老爷子那里的中间位置,略微有些偏,不过问题不大。 小吴正在认真的介绍着这屋里的七七八八,却突然就听见这华先生定下了这里。 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嘴里的话倒是停下了。 他认真的介绍不过是出于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说实话,他不觉得一个像这华先生这般年纪的年轻人会选择这种地方。 而且还是那些个大人物介绍来的,这么简单就定下了,反而让他有些一时间没法接受。 不确定的问了句。 “华先生我确认下您的意思是” 华青衣也不介意再重复一遍自己说过的话,只当是方才这小吴在说着话,没听清自己。 “是的,我觉得这里挺好的,手续相关就麻烦了。” 已经置办过一次房屋的华青衣,如今也是懂了不少类似的流程。 “哦哦哦,好,这些我会处理好。” 小吴答应的有些不确定,让华青衣有些费解,方才还是那般专业的样子,这会儿了反而又有些不专业起来了。 手续相关其实也很简单,华青衣随着这小吴去签了字,交了钱,就拿到了那座院子的钥匙。 说来是钥匙,其实是连带着锁一起。 因为方才这小吴带他过去看的时候,那院子里本就没有什么锁,还是用着那木制的门闩。 华青衣有些好笑。 没想到这倒是运气碰上了,在P县没见到什么以前样子的房子,没想到这到了京城,反而是见到了。 而且还住进来了。 华青衣回到张家的时候,老爷子还有那张家俩兄弟都已经是没在了,就只有张春华的母亲张素素一人在家。 他这来是来拿行李的,自然也是要和主人家打声招呼。 以他和张素素短暂的几次会面的经验来看,华青衣本以为他想告辞会有些麻烦,这张母是个很热心的人,应当会留他一留。 不过这次他来拿行李,张母却没有过多的挽留。 虽说口中不停的说着什么早间的饭食很好吃之类的话,却没有强行挽留华青衣的意思。 想来他告诉了张抗,张抗应当也是告诉了老爷子这些人。 华青衣没有觉得什么受到冷落的感觉,相反,心中对这家人还更加亲近了些。 礼,从来都不是只让哪一方舒服的事情。 而是让双方都感到舒心,才叫做礼。 华青衣很舒心。 第三十五章 西医(5) ??? 早间华青衣是骑自行车来的学校。 昨日周遭里问了一圈,正好附近有个旧货淘换市场,也没花多少钱,他就弄了一辆。 剩余的时间倒是挺紧凑,除了那租赁的屋子要打扫,华青衣还顺便试骑了一下那“自行车”。 晚上倒是没有过去张家老爷子那边,毕竟平日里也是隔几日才会过去一次。 到得学校,好在昨日来过一遭,加上有那印着图像的打印纸,没经历什么波折就坐在了教室里。 教室很大,还没坐几个人。 华青衣自己是旁听的,也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坐去了后排。 他耳聪目明,也不用担心听不清看不见。 今日穿的衣裳整理的很是整齐,是特意洗过的,想着今日要正式上课,倒是有了些年少时候老头子也他启蒙之时,他的那种忐忑的心情来。 估摸着差不多快到点了,陆陆续续的有学生进来了,看上去都是些和月月一般年纪。 手里有些拿着书本,有些拿着笔记本。 待到落座,华青衣所在的后排人数却是多了些,相较之下,前排反倒是没了多少人,中间更是空了些。 华青衣是没有教材的,他来的节点不太合适,临时也没有多的教材能给他。 不过能听着,对于华青衣也没有多大关系了。 “各班班长先点个名。” 一位头发有些花白的老者走了进来。 回应着这老者的话,前排站起来几个,走上讲台去叫起了名字。 华青衣知道,这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应该就是今天课程的教授了。 现如今已是不称什么“师父”还有“先生”之类的了。 老教授趁着点名,去一旁坐了,安静的翻看着他手里的笔记本。 点名很快就点完了,那上台的几人也回了座位。 华青衣本想着会不会叫到他的名字,果然还是没有。 “那好,我们现在开始上课。” 老教授也站了起来,站上讲台,开始了授课。 原本听月月说,她那学校里的老师,多是对着教材读上几遍,然后在黑板上写写画画,最后再留些作业。 这个老教授的风格却不一样。 只是偶尔看一眼那放在讲台上的笔记本,然后便侃侃而谈,从理论说到实操,再由实操说回理论。 教华青衣听的甚是满意。 这倒是有了几分那老头子教授时候的样子,老头子也是个不喜纠结于书本的人。 虽说是让华青衣一本不落的背了下来,但是真教授的时候,反而是脱了书本。 华青衣边听着,也边和他一贯学习的那些中医的理论相比对。 虽说二者本质相去甚远,不过最终的目的却是一致,为了治愈人体。 所以或多或少的,两者总有些共通之处。 那张课表上标示的课程名称很多,什么系统解剖学,组织胚胎学,基础化学,有机化学之类的,还有生物化学,生理学,病理生理学,局部解剖学,病理学,药理学,诊断学,医学免疫学,医学微生物学,卫生学等等。 一些课程华青衣看着名称大概就能明白一些相关内容,还有一些,华青衣是看不懂的。 中医一道,华青衣是清楚的,在中医理论中,人与自然相依相存,由宏入微,讲究一个阴阳平衡。 而这西医一道,脱去了人与自然之间的联系,单纯的把这人体拆开了揉碎了,给分析透了。 中医一道,哪怕是相同的病症,在不同人的身上也应是不同的治疗方案,相对而言,中医医的是人,而不是病。 而这西医,从这老教授的角度来看,一种病症自然就是一种治疗方案,人的不同,最多也就是用药量的调整。 君子和而不同。 华青衣并没有贬低西医的意思,一门学科能够发展开来,必定是有其独特的优点。 想而开去。 两相比对之下,华青衣也是多少明白了如今西医昌盛,中医式微的现状所为何来了。 依着手上的这份课表来说,培养一个合格的西医医生,约莫数年便可,若是更加聪颖些的,怕是一两年内就能出师。 这毕竟是一门教授人遇见一便使用一的学科,你背熟了,用多了,自然就会了。 而培养出一个合格的中医,单就华青衣来说,他自六岁启蒙开始,至十五岁方才出师,这还是有老头子这般的医者单独教授才行。 像那些县城里的医馆,几个学徒跟着老大夫要学上更多年,才能有单独坐堂的资格。 而且… 华青衣想想自己的祖训,还有那些医馆里的陋习… 不由得暗叹一声。 中医喜敝帚自珍,哪里会有如西医这般来者皆可学习的机会。 “今天的课程就讲到这,接下来是提问时间。” 台上的老教授停下了来回的踱步,两手撑在讲台上,视线在这些下边的学生身上来回巡视。 华青衣这后排,原是坐满了人,方才老教授讲课之时,也有不少人在下面偷着打闹玩耍,这会儿却是都安静了下来。 一个个的缩着头,似乎生怕被那老教授给盯上了。 整个后排方才那密密麻麻的人头,齐刷刷的倒伏了下去,也是壮观了。 华青衣自然没有一道缩着脑袋,也因此在这后排的众人中格外的显眼起来。 “那个坐在后排的留长发的同学,起来回答一下。” 老教授和华青衣对上了视线。 华青衣左右看了看,符合老教授所说特征的,这后排里好像就他一个。 再加上老教授的视线看着他,他便站起身来。 方才讲课过程中有前排学生这般起身提问,这会儿华青衣也是现学现用了。 随着华青衣起身,那后排倒伏一片的脑袋又都立了起来,一阵不约而同的舒气声。 “来,你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老教授提出的问题是方才授课的内容,并没有什么难度,只要认真听课,都能答得上来。 华青衣虽说没有教材,不过他的记忆力可是不错,虽然脑子里想了许多,但是这听课自然也是没漏过。 自然对答如流。 “不错。” 老教授满意的点点头,能回答上来,就证明了方才有认真听讲。 看了一眼那后排其他的学生,旁敲侧击。 “这回答的很好,肯定是笔记记的不错,要是你们都认真听课,记好笔记,这门课你们是肯定不会挂科的…” 第三十六章 西医(6) 老教授带过许多届学生了。 形形色色的学生也都见过,像是后排那些扎着脑袋的,等到期末,来哭着求他给过的肯定不在少数。 也是心软,眼下就着这由头提醒了一番。 本身这些学生的未来如何与他关系并不大,他的职责不过是上台来讲完这些课便可,学生听不听与他又有何干。 还是心软。 “老师,他没有记笔记。” 后排密密麻麻的人堆里传出来个声音,打断了老教授的感慨。 也不知道是谁说的。 华青衣倒是听出来了,不过却没有放在心上。 人群总是会排挤特殊的人,特殊的好也罢,特殊的坏也罢,这是人之常情了。 华青衣并没有站在道德制高点去谴责这种做法的想法。 自小被老头子教育至今,孤独的走过来,如今受不受排挤与他也是没有半点变化。 何况这也还谈不上排挤。 “哦?” 老教授有些愣神。 “那位同学,你把你的笔记给我看看。” 这人回答的这般好,简直就像是他自己在回答这个问题一样。 若是没有记笔记,难不成全靠记忆? 便是全靠记忆,也不至于一字不差吧,就连他自己都还要看看自己笔记本上那些教纲呢! 老教授有些不信。 华青衣见老教授问到,也又站了起来。 脸上却是没有什么慌乱的神色。 “老师,我确实没有记笔记。” 老教授还是不信,又追问到。 “那你是记在书上了?” 华青衣哪里来的书呢。 无奈,只得拿出来自己的旁听证。 “老师,我是旁听的,昨天刚拿到,所以也没有课本。” 当众说出自己是旁听,虽不至于尴尬,华青衣也还是有些无奈。 旁听这个身份,本就是要比在座的这些学生低上一等的。 张家老爷子也是和他说起过。 旁听是拿不到毕业证的,也就是证明你学历的证明文件。 不过这对于华青衣来说却没多大所谓,他只是为着学习知识而来。 “旁听?” 老教授又愣住了。 下边的学生也有些嗡嗡声。 老教授是知道学校有旁听这个模式的,也见过旁听证,和华青衣拿着的一致,这自然不会是假的了。 不过以往的那些来旁听的,都不过是来走个过场,至于认真听课回答上问题更是少之又少。 没成想今天自己头一次提问就碰上了这么个特例。 “这倒是难得。” 老教授多少有些感慨,那些正经进来这学校的学生都没多少认真听课的,反倒是这个旁听的连课本都没有的学生听的认真。 “以后上我的课,你就坐到前排来吧,有什么问题也方便提。” 华青衣自然是求之不得。 他本以为这课堂座次都是有定的,所以他作为旁听只能坐到了后排。 听这说法,这位置是可以自己选择的,那他自然还是愿意坐到前排去,毕竟以前老头子教课,他可没有离得这般远过。 今日的课程内容并没有很多,待到下课,已是快到午间了。 学生们各自收拾着东西,有说有笑的相约着离开了教室,华青衣没有急着起身,进来的教室门就那么大,这么些学生一起出去难免会有些拥挤,所以等了一等。 那边老教授倒是没有与人拥挤的烦恼,走过去,那些学生自然的让开了道路。 临出门,倒是多看了华青衣一眼,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华青衣只得赶紧起身,点头回应。 毕竟老教授也算是他名义上的师父。 天地君亲师,是不得不尊重的。 从教学楼里出来,外边已经没有多少学生的身影了。 偶尔路过的几个女学生见着他,也是叽叽喳喳的议论了一番,嬉笑着走远了。 华青衣去车棚取了他的自行车,自行车有些老旧,好在昨日买下的时候托那店主帮着上了些油,总算是没有吱吖的声响了。 昨日华青衣刚来这学校的时候,也想到了这个学校可能很大的事实,现在看着他身旁不时有骑着自行车经过的学生,对于这个事实也是终于确定了下来。 若不是隔的远,又哪里会用到自行车呢。 “青衣。” 正欲上车回家,华青衣被叫住了。 这般亲近的直呼他的名字,而且这声音听起来也这般熟悉,华青衣不用回头就已经知道了这声音主人的身份。 不过多少还是有些诧异,笑着回过头。 “张家姐姐,你怎么来的这般快?” 一个短发女子正从教学楼边林荫下的石凳上站起,向着他这边走过来,不是那张家老爷子的心头宝张春华又是谁? 进京之前,华青衣也听张家老爷子提起过,过段时间这张春华也会一道跟着回京,不过因为工作调动,应该会晚上些时日。 他本以为这“晚上些时日”应当不太短,眼下这离他到达京都也不过是才隔了一日,所以多少还是有些意外。 “怎么?就这么不想看到我吗?” 张春华嬉笑着,说着玩笑话。 那双眸子尤其的灵动了些,就这么看着华青衣,倒是让他想起了这个女子为他采血时候调戏他的那些画面起来。 不由得有些窘迫。 “不会不会,不过是有些意外罢了。” 他不知道这张春华出现在这里是什么意思,按理来说,这张春华回京便算是回家,应当是先去见过了那张家老爷子还有其他些家里人。 再然后应是些老友相熟的人。 最后才应该轮到他这个关系不远不近的人才是。 华青衣看着张春华走过来,手中拎着个小背包,穿着也很随意,也没有穿平时会穿的那双高跟鞋,换上了双运动鞋。 这个样子,倒像是刚刚结束旅程的样子。 “来,帮我把包背着,一路赶着,可累死姐姐了。” 张春华走的近了,一把将那背包仍了过来。 华青衣只得接住,背包砸在他的怀里,份量确实不轻。 “哈~” 张春华腾出了手,伸着胳膊打了个懒腰,嘴里也打着呵欠。 这般惫懒的样子,出现在这个女子身上,也是没有什么不谐之处,反倒是多了些亲切感,就像是邻家的姐姐一般了。 听着这张春华的话,华青衣越发的不明白了。 这话里的意思自然是这张春华才刚刚到京,就赶了过来。 为着什么事? 难不成是在这学校里有些熟识的人吗? 总不会是因为他华青衣吧? “张家姐姐刚到,怎么就直接来这边了,今日老爷子应是在家的” 第三十七章 婚姻(1) 华青衣并非是什么道德卫士,对着他人的行为说三道四。 这会儿说起张家老爷子也不过是个引子,这张春华这刚到京都就过来了这边,而且还叫住了他,自然是有缘由的。 难道是碰巧? 华青衣可不相信这般凑巧的事。 话才出口,那张春华就出声打断了他。 “我是为着你来的。” 张春华也不再嬉笑。 就那样直直的盯着华青衣。 这话却让华青衣愈发的糊涂了起来。 饶是华青衣这般聪颖,苦思冥想了半晌也是没有想出这句话的含义来。 张春华说完,也不出声,就这么目光肆意的审视着华青衣脸上的神色变化。 华青衣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放弃了思索。 “张家姐姐,我实在不知我有什么事需要你这般匆忙的过来。” 苦笑着,难得的又拱了拱手,这已是他许久不曾用过的礼节了。 早秋的天,就算是午间时分,也是凉爽了起来。 今日有些微风。 吹过楼边的树林,树叶婆娑,沙沙作响。 午间的阳光透过那树叶间的缝隙漏下来,印照在张春华的脸上,有些耀眼。 但是,张春华的那双眸子,让华青衣感觉更加的耀眼。 张春华撩了下耳侧散开的发丝。 望着华青衣说了句。 “我们结婚吧。” “老爷子,小妹已经到了,不过先去了小华兄弟那边,估计午后才会回来。” 张家老二走进来,在张家老爷子身侧俯下身来,轻声了说了句。 老爷子的脸上多了些讶色,不过没有多问些什么,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 老爷子正和那日里他陪着老爷子一块儿去过的郑家老爷子喝着茶说着话。 他一个晚辈,自是不好久待,说完这句,对着那正看过来的郑家老爷子躬了躬身,便又走了出去。 临出门,倒是听着书房里头的两位老爷子又谈了起来。 “那事可有了结果了?” “嗯,想定了” 张抗这是在部队里待过的,知道保密的严肃性,且不说他也听不出这两位老爷子是在谈些什么,便是知道,他也只会当做没有听见一般。 关上门,一支有些壮实的胳膊伸了过来,搂着了张抗的肩膀。 “抗子,俩老头儿又在里头说些什么呢?快偷偷告诉我,这俩碰头可没什么小事儿啊,我可是好奇的紧!” 话里的意思是偷摸着,但这人的声音可就没那么“偷摸”了,不仅不小,还大的很,似乎生怕隔着一道门的两个老爷子听不见一般。 张抗头都不用回,就知道这人是谁。 “二子,得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纪律,何况老爷子那么精的人,不想让咱们知道的事情,咱们能听见?” 平素里张抗多少还是有些严肃的,对着这人却是开起了玩笑,语气里也没有那般的郑重。 这人可不就是那日里在郑家老爷子家见着的那个看着有些吊儿郎当的年轻男子,“二子”。 其实这般叫,也并不是因为名字里有个“二”字,而是这人也和张抗一样,在家里排行老二,上头还有个大哥。 老一辈都是部队里出身,这些晚辈自小也就是在一块儿玩,图着方便,便也就叫着“二子”了,后来叫的多了,这称呼也就传出去了。 作为本名的“郑国”倒是没多少人会叫了。 玩闹了一通,这二子似有些不经意的问了句。 “抗子,春华怎么没跟你们一块儿回来,莫不是在外头玩儿野了,不希得回来了吧,哈哈。” 语气里还是那般的玩笑一般,只是这眼神里却是凝实了些。 张抗也没看着他,只是听着话,倒是没察觉到这些。 “回来了,前些日子里打报告工作调动呢,还是那臭脾气,不让家里帮忙,就耽搁了这么两天,今天到了,估摸着下午就回了吧。” 小妹小时候那会儿也是常跟着他们一块儿跑着玩,这二子问起也是正常。 今日郑家老爷子过来和自家老爷子商量事儿,这眼见着午饭的点儿了,自然是要准备饭菜的。 不过自己大哥还有老妈在厨房里忙活,张抗倒是解放了出来。 自家老妈那性子忽好忽坏的,张抗可应付不来,自家老爸白日里工作也不回来,这会儿也只好牺牲下大哥了。 “二子。” 张抗边往客厅里走去,边对着一道过去的二子说到。 “方才你家老爷子也说了,你这什么时候成家啊?咱们这班子兄弟里头,可就剩下你了。” 到了这般年岁,这个话题总归是绕不过去的。 方才郑家老爷子过来,见着张战张抗这俩早就成家立业的兄弟,也是又想起来了这茬儿,连带着又说了这二子一顿。 这会儿张抗左右无事,也是提了一嘴。 “你这么些年,也没去哪儿,就呆在京都,就没碰着个对眼的?” 张抗舒服的躺在了沙发上,去那前头的茶几上拿了些零食点心放进嘴里。 这些倒不是华青衣作的,而是昨日里自家老妈学着做的,依着华青衣留的方子,试着做了些,虽然没有华青衣作的那般好吃,不过这味道倒是也差不太远了。 那二子也去张抗一旁坐了,听着张抗的话,脸色变了一瞬,不过转眼间又恢复了那副嘻笑的模样。 “还有那么些美女等着我去照顾呢,我哪能这么快就找棵树把自己给吊死咯?” 随着张抗也去那茶几上拿了一块,看着张抗吃的香,他也来试试。 “不急不急,我这还有几年玩儿呢,你是没瞧见我们家那老大,那岁数了不也是单着,我着什么急啊,哈哈!” 嬉笑着,将点心扔进了嘴里。 “嗯?” 二子一时间捂住了嘴,皱着眉,似乎是想吐出来。 不过转而又嚼了两下。 脸色重又好了起来。 眯缝着眼,将嘴里那块点心吞了下去,才又开了口。 “这是中药做的吧,我说这么大中药味儿,我差点就给吐了。” 伸手去那茶几上又拿了一块。 “不过这吃起来确实是挺好吃的,这风味,头一遭!不错不错!哪儿买的,我回去的时候也绕过去买点回去。” 第三十八章 婚姻(2) 张抗听着二子这话,也是好笑不过。 他自是知道这小子从小就不爱喝中药,就连闻着中药味儿都不行。 方才他自己吃倒是没觉得,待到听见二子那“嗯”了一声,才想起来这事。 结果还没等他怎么动作呢,这小子又享受的吃完了。 还问起时在哪买的,这是吃上瘾了。 “那你可惨咯,外头可没得卖,这是我家老妈自己做的。” 张抗也是又去拿了一块。 这点心据华青衣说来,吃些可以开胃,饭前吃也不会影响吃饭,反倒是有助消化。 这是那晚聚餐的时候,见着他家老妈张素素似乎有些食欲不振,后面自家老妈问起点心相关,华青衣便留了这个方子。 “啥?” 那二子本来吃的好好的,听着这话,惊的眼睛都瞪大了。 两家关系本就近,这伯母的厨艺水平,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 也就是不难吃,不然也不至于平时这家里的饭菜都是包给了这抗子的老爸来做了。 “你妈啥时候还有这水准了?这拿出去卖都够水准了吧?” 又吞下了一块儿。 咂巴了下嘴。 “就是有些中药味儿,要是没这味儿就更好了。” 张抗可懒得在这和他讨论这点心的事。 笑骂了一声。 “去你的。” 再待说些什么,兜里的手机却是响了起来。 这儿也没外人,张抗也就没请示什么的,直接掏出来。 看了一眼,小妹来电。 心里头就咯噔了一声。 打以前开始,这小妹要是直接电话他,不外乎就俩种情况。 一是有事求他,二是捅出了什么大篓子,让他帮忙善后。 张抗心里也是清楚的很,要是有什么正面的事情,这电话肯定直接打到老爷子那儿去了,也不会轮到他这里来。 而如果是什么简单的事,那肯定就直接打到大哥那里去了,毕竟大哥好忽悠。 可这眼下打到他这里来了,就 张抗神色挣扎了老半天,想想还是接了。 “喂,小妹” 刚开口,就似乎被那头的声音给打断了,然后也再也没有了插话的机会。 只是这听着听着,嘴就张的越发大了,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半晌,缓过神来。 似乎准备规劝一番。 “小妹!你听我说!这事儿喂?喂?” 电话里却只剩下了盲音。 显然是对面已经挂断了。 一旁的二子在张抗说出第一声“小妹”的时候,注意就转到了这边。 有意无意的关注着对话的内容,只是张抗从头到尾也没说上几个字,让他也有些搞不清状况。 “啥事啊,抗子,瞧把你给唬的这样儿!” 看着张抗脸上呆滞的神情,二子出言取消了一番。 有着二子这下打岔,张抗才是终于回过了神来。 这会儿才想起放下一直举在耳边的手机。 喃喃的说了声。 “小妹今天不回来了” 眼神呆呆的也不知道是在看着哪儿。 二子看着他这样子好笑。 “不回来就不回来呗,多大点儿事?春华又不是小孩儿了,玩几天了回来也很正常啊。” 说着倒是又去那茶几上拿了块点心扔进嘴里,看来是很是喜欢的。 张抗脸上的神色却没有什么变化。 只是眼神恢复了些。 转过去看着正嬉笑着吃着点心的二子。 “过几天小妹也不回来了,她自己找了个地方住” 二子一口气没上来,噎住了。 华青衣确认了几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这张春华所说的意思,与他理解的意思,确实没有什么偏差。 只是这弄清楚了之后,他反而更疑惑了。 两世为人,他也没有经历过情爱之事,以前倒是也有些村镇里的媒人前来问过老头子,不过据老头子所说,都是拒了。 “我有车,有房子,也有些存款,足够我们财务自由,你也不用再操心这些,可以随意的去做些你想做的事。” 张春华坐在他面前,喝着他给倒上的茶水,安静的说着。 方才这张春华就跟着华青衣一道回来了这租赁的房子,然后打了几个电话,似是对一些人说了些事情,也没有了走的意思。 华青衣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能被另一个人喜欢,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但是他的心里,对这张春华的感情却还没有够到要成婚的地步。 往日里也听月月说起过这相关的话题。 却不曾像是这张春华一般物质现实,两人虽说岁数有些差距,但这想法上的差距却是更大了些。 他从未见过如这张春华一般的女子。 放在从前,一个女子是如何也不会突然跑到一个男子面前说要和他成亲的。 何况这张春华的条件也并不差,在P县的日子里,华青衣倒是知道了这个女子是独立工作生活的,纵使如今这般的情况已不少见,也是不容易的。 平心而论,张春华的相貌也称得上少见的美,加上老爷子那隐隐的背景。 在以前,这样的姑娘家,估计早就叫那些媒人们踏破了门槛。 “我没什么坏脾气,不抽烟不喝酒,下班了也多是自己在家看看书,家务本就是自己在做,当然,如果你能帮忙就更好了。” 张春华的语气很平淡,说的很细致,就像是在仔细的介绍着一件自己珍藏多年的宝贝。 就算是华青衣对如今这时代还认知未有多深,也是看得出面前的这个女子是真的很认真的在对待着这件事。 只是这般,他反而更难开口了。 “你若是喜欢这边的房子,我买下来了和你一道搬过来住也没什么问题,我知道你早间是有运动会儿的习惯,我也可以陪着你一起。” 张春华还在细细的说着。 方才她其中一个打给那张抗的电弧,华青衣倒是听得清楚。 听得她在电话中让张抗帮忙办的那些事情,华青衣知道,这女子是不准备回去了。 能被一个人这般不顾一切的喜欢,有些沉重,却也分外幸福。 “张家姐姐” 华青衣好不容易鼓起了些勇气,总算是开了口。 正待在说些什么,却被这张春华抢了白。 “叫我春华。” “” 华青衣见这张春华认真的神情,知道自己若是不这般叫,这女子怕是不会听他说话了。 只得顺着叫了声。 “春华” 第三十九章 婚姻(3) 只不过是一个简单的称呼。 华青衣在这女子的脸上,却是看见了这初秋里复苏的早春来。 明媚的笑容绽放在这个女子的眼里,就这般看着他。 声音低了些。 “你说。” 这是一个和华青衣他娘完全不一样的女子。 没有那种婉约柔和的气质,没有那种知书达理的娴静。 但华青衣却没有什么反感的想法。 这个女子身上那种独立而大胆的性格,他也是很心甚向之。 若是换个性别,倒是可以结为知己。 只是 华青衣沉默了片刻。 起身去为这张春华又添满了茶水。 再次坐定了,才终是又开了口。 “张家姐姐春华,你的心意我感怀在心” 话才刚说出个头,华青衣便看见张春华握着茶杯的纤手紧了一紧。 心中暗叹,这般聪慧的一个姑娘,可为何瞧上了他呢? “不过家中长辈有交代,族中后辈都成婚较晚,而且如今你我的关系虽是熟稔了些,也不过才相识数月,这谈婚论嫁却是早了些吧” 华青衣难得的说话吞吞吐吐了起来。 实是边说着还要便揣摩自己的语气,这般一个娇俏的姑娘,就算是拒绝,他也是不想伤了她的心。 这话说的已是算得委婉。 不过也还是表达出了华青衣对张春华并没有多么深刻的感情。 “” 眼见着,张春华脸上的笑苦涩了些,眼里的光也暗淡了些。 华青衣也是无奈。 他这番说辞也并不全是推脱,华氏一脉往往都成婚较迟。 若是外传弟子如老头子那般的,更是索性就没有成婚。 华氏一脉的医术追求个治人于未病,也称作养生,这轮到自身,自然是更上心了些。 华青衣倒也问过老头子的年岁,老头子却是没有告诉他,不过他依着祭拜的灵位算来,华氏每代的传承平均下来也有百来年。 这在那个有云“七十古来稀”的年代里,其实已与那些人称呼的“神仙”无异了。 所以老头子为他退掉那些前来的媒人的时候,华青衣实是知道其中缘由的。 他才不过双十年华,若是成婚,便要与那女子共渡这剩下的最少八十余载。 再加上华氏一脉本就都是孤单惯了的性子,若非是为着传宗接代,代代的前辈怕都是懒得成婚的罢。 据老头子说来,他爹与他娘亲也是年岁不小了才成婚,不久后便意外身亡,好在之前便诞下了华青衣,不然这华氏一脉便算是断了。 如今这般的成婚大事摆在华青衣的面前,他从小受到的教育便是从一而终,这在没有确定那个他想与其共渡这漫长的人生的女子之前,他是不会这般轻易答下的。 “你可是心里另有了喜欢的人?” 华青衣正不知如何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张春华倒是又开了口。 华青衣看过去,张春华的眼中的光芒重又燃起,似乎还添上了些斗志,让他又是有些疑惑。 寻常女子,若是这种事情被人婉拒,多半只会郁郁而去。 没成想,这张春华竟然还没有放弃。 被张春华这般紧紧的盯着,华青衣只得摇了摇头。 他自是没有什么喜欢的人。 “那你是讨厌我?” 一个问题结束,张春华似乎并没有收手的想法,反而步步紧逼。 身体也向着这边倾了些,让华青衣感到有些压迫感。 “张春华你这般的好性子,我又如何会讨厌。” 虽是前边被提醒了,不过这陡然的改口,华青衣还是有些不习惯。 好在及时的变更了过来,看那张春华的样子,也是没有在意这些的余裕。 “还是你觉得我的条件不够好?还是说哪里你不满意?” 张春华继续追问,茶水也不喝了,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直视着华青衣。 华青衣感受到的压迫感愈发的强烈了些。 他知道,若是自己不给出些能够让这张春华信服的理由,今日他怕是逃不过去了。 “均不是。” 华青衣拱手告饶。 见张春华又要开口,倒是提前出声,抢了白。 “春华,既是这般说起,我也不再相瞒。” 华青衣也起身站了起来,神情严肃了许多。 张春华知道这应当是要说些什么正经话了,也是没有出言打断,静待着他的下文。 “成婚之事,我只会从一而终。” 华青衣声音低沉了些,眼里也不再闪躲着张春华的目光。 “生同床,死同穴。” 这六个字,华青衣咬的很紧。 “如你我这般年纪,余生还那般长远,没有长久的相处,又如何确定彼此是能相伴一生之人呢?” 这些事情,华青衣本是不愿说出来解释与谁听的,不过耐不住着张春华逼迫的紧。 他若是不说些正经的缘由,也是不好脱身。 张家老爷子于他有恩,于情于理,他也不想和这张春华闹的太僵。 只得袒露了些心迹。 “噗嗤!” 华青衣这边方才说完,那边张春华没忍住笑出了声。 “我懂你意思了,你是觉得相处时间还太短,我们还不够了解彼此是吗?” 张春华的脸上重又挂上了那自信的笑容。 也没待华青衣回答她的问题,续又说道。 “那好,我便住在这里,你我每日相处,好好相互了解下,可好?” 这话说的跟玩笑一般,华青衣也不知该不该当真。 那边张春华的声音却还没有停下。 “我问过了,你这房子也是托人帮找的吧,那我便买下这里,那这里便是我的房子了,我便是搬进来住,也是应当的,对吗?” 边说着,还冲着华青衣眨巴了下眼睛。 这张春华是大着他几岁的,这般作态却又是有了些少女的娇态。 这话里的意思转的有些快,华青衣都还没理清,这张春华就已经找好了搬进来这里的理由了。 待到他说话,这一时间又哪里还有什么话好说。 “孤男寡女又怎么能共处一室,若是春华你执意要搬进来,那我也只能搬出去了。” 话有些生硬,但是说的语气却没那么生硬了。 张春华也是没有被唬着,还是那般明媚的笑着。 白了华青衣一眼,风情无限。 “可把你美的!我搬进来当然是和你分开住,都还没结婚呢,你倒是急了?” 华青衣一时无言。 与女子争辩,总是没理的。 心中只是想起句话。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我忘记密码了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接着再看更方便。 第四十章 婚姻(4) 其实,依着张春华所说,与其成婚,华青衣并不吃亏。 甚至是还白赚了许多。 这也不是一个令人生厌的女子,聪慧知深浅,貌美不自恃,便是性子直率了些,也是教人生不出什么恶感。 华青衣拒绝的缘由如他自己所说,其实也就是他与这张春华相处的日子还太短。 他对其的感情还未有多深。 成婚之事,毕竟是要交付自己的大半生给到另一个人,若是所托非人,这一生岂不是太过凄惨了些。 张春华确实是个极聪慧的女子,从华青衣的话里总能找到些漏洞。 然后顺着杆往上爬。 明明是将华青衣一步步的逼上了没有选择的悬崖上,却还是让华青衣心中多少开始有些疼惜起这个女子来。 能为着一个人,做到这般地步,华青衣自问是做不到的。 若是真如张春华所说的这般,相处了解一番,也算是两人都能够接受的路了。 华青衣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第二日,张春华便搬了过来。 华青衣不知她是如何说服老爷子那一干长辈的,这张春华是在他这里住下了。 这般说来有些不甚准确,准确的来说,现在这房子,是张春华所有。 他华青衣,只是租住在这里。 不过话说话来,这张春华住下之后,与他一个人住,其实也没有多大的区别。 早间倒是会如她所说,一道活动一番,张春华也是跟着华青衣学起了五禽戏。 毕竟是个聪明的女子,没多大会儿便打的有模有样了。 而后二人便各自忙去了,华青衣去上课或是去给老爷子惯例的复诊一番,而张春华也是去忙些自己的事情。 互不相问,也互不约束。 待得晚间都回了,才有机会见上一面,若是张春华回的早,等到华青衣回来,便会见到一桌的饭菜。 若是华青衣回的早,也是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了。 张家老爷子不知是作着些什么打算,对着这张春华搬过来的事情,并未多问。 连带着张家俩兄弟还有张素素夫妇也没有多说些什么。 华青衣不得不感慨,如今这世道确实是变了,若放在从前,一个大户人家的闺女跑到他家里住下,这可是要拉去浸猪笼的。 哪里还会有这般如同无事发生一般的亲属? 若是非要说些变化的话。 那也只有这伙食开销更小了些。 毕竟张春华主动负担了一半,华青衣拒绝也是无疾而终。 学校里的课程进展有些慢,毕竟是要照顾到那么些学生,不可能进度拉的太快。 华青衣这个难得一见的旁听生也算是在学校里有了些名气。 说起他来,那些教授学生也多少有了些印象,毕竟这样一个每节课都没落下的旁听生,确实少见。 关于西医,华青衣脑中构建的知识体系也日渐完善了起来。 原本他是打算如那从前一般去行游医之事,只是张春华得知了之后,却是劝阻了他。 这京都不比P县,那地方的人都质朴许多,有了口口相传的可信度,这般行医确实是没什么问题,但是到了京都,若是突然上门说些行医治病的话来,别人怕不是只会觉得他是个骗子了。 只是这手中的余钱,一日少过一日,华青衣还是有些着急的。 “小华,你上次说的那些理论里面的缺漏,我回去仔细想了想,确实是有些问题。” 老教授走在华青衣身旁,皱着眉头思考着,边说着话。 这老教授好为人师,见华青衣好学,也是经常课下与他解答一些问题。 只是这华青衣起初提的一些问题还好,比较容易回答,甚至还有些问题像是从未接触过西医的人一般有些缺乏常识。 但是渐渐的,那提出的问题就深了些,待到如今,竟然已经能够指出老教授解答之中存在的一些不合理的地方。 老教授所说的,便是前番他在解答华青衣的问题时,引用的一个医学理论。 而华青衣在收到回答之后,却是指出了那理论中的不当之处。 眼下便是在说起这个问题来。 老教授这般说着,一旁走着的华青衣却有些心思不在此处的模样。 老教授半晌没有听见回应,转头瞧了一眼华青衣,见着这模样,也是知道了他有些心事。 “小华?” 听着这声,华青衣才回过神来。 看了一眼身旁的老教授,也是知道自己方才有些想出神了。 赶紧道了声抱歉。 老教授挥挥手表示无妨。 “可是有些什么心事?” 倒是有些关怀的问了起来。 对于华青衣来说,这老教授便是传道授业解惑的恩师,这般问起,他也是不好遮掩。 便如实的交代了一番。 “便是如此,如今身上钱财已所剩无几,所以才有些晃神,实在是抱歉。” 老教授也是有些感慨。 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也是知道了这个年轻人本是在下面地方行医为生,为着学习才来了这京都。 往日里只是觉得这个年轻人的穿着有些朴素,不似那些学生一般花哨。 如今听到这些,才是觉察过来,这里毕竟是销金如流水的京都,这样一个年轻人找工作也有些麻烦,如今也怕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所以才会像方才这般失神了。 “我倒是认识一些医疗行业的朋友,可以介绍你过去看看,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空缺的岗位了。” 对于这个年轻人,老教授还是有些爱惜之心的,每每何其聊些专业知识,都能有些新的感悟。 若是这么一个有些本事的年轻人因为钱财不足而离开了,就实在是有些可惜了。 华青衣自是感谢老教授的这份情。 其实张家老爷子那边还有张春华都表露了些帮他安排工作相关的意思,不过都是被他拒绝了。 这倒不是因着什么祖训的缘故,而是他与张家众人的感情日深,终归还是希望他们之间的关系能够更纯粹些。 有道是亲兄弟,明算帐。 这并不是不近人情的表现,反而是珍惜兄弟情的做法。 人与人之间的来往,讲究一个有来有往,便是再好的关系,若只是依靠着其中一方的付出来维系,那这段关系也就不长远了。 老教授这般说来,自是纯粹的好心。 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意图,而且也说了不一定有岗位空缺,他倒是可以去看看。 点点头,应了下来。 第一章 行医之所(1) 我忘记密码了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接着再看更方便。 “还有什么东西没带的没?” 张春华坐在车里,胳膊搭在打开的车窗上。 眼睛里似乎泛着光,在华青衣身上看个不停,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那日老教授帮他联系了相关的朋友,给他介绍了一下。 对方也是很感兴趣,约在今天见个面。 不过约的时间点略早了些,加之这地方离着华青衣居住的地方也有不短的距离,只能答应了张春华主动提出开车送他过来的建议。 今日华青衣一身笔挺的西装,不过样式却是有些怪,不是那种纯正的西服,倒是更像是他当初借穿月月他爸的那套中山装了。 不用说明,自然也是他自己作的,自己的尺码自己清楚,做起来到也快的很。 不过这一身衣服上身,再将头发好生的梳理了一番,整个人看着就精气多了。 从早间开始,张春华就一直看个不停,想是平时也是没怎么见过他穿西装。 “应是都带上了。” 华青衣检查了一番。 其实这也就是个简单的面试,加上一些证明他资质的证明。 早在P县行医之时,倒也通过那与张家老爷子同姓的张爷爷办置了一份,如今倒是正好用上。 “那我就在下面等你了,这么远的路,你可别告诉我你准备走回去。” 随着相处日久,这张春华在他面前越发的随意了,有时候也是教华青衣生出些两人已是老夫老妻的错觉来。 他没有多少爹娘相处的记忆,与老头子相处的记忆倒是多的很。 对于夫妇相处,更多的了解也是通过老头子的描述里得知。 只是这会儿看着张春华倚在车窗上,笑吟吟的看着他,就像是一个送夫君出门的妇人,便觉得若是当时爹娘还在,他们也应当是这般相处的罢。 定了定神,面试在即,却不是想着这些的时候。 “有劳了。” 既然已是欠了一道,那这再欠下一道,也是不甚打紧了。 华青衣还是道了一礼,关系再近,礼也还是要的。 张春华笑着挥了挥手。 “去吧去吧。” 华青衣也不再多言,转身走进了这座规模浩大的医院。 见着华青衣走远,张春华也是一直看着他没了影子,方才关起车窗,就近寻了个地方将车停了。 之前听华青衣提起,她自然是有些担心,虽说华青衣在某些方面算是很有本事,但是也有些方面单纯的跟小孩儿也差不了多少。 这面试一事,说是那学校里的老教授介绍的,她也还是去调查了一番。 得到的信息是这是个私营的医院,口碑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 不过总是家正规的医院,华青衣也就没了会被诈骗的可能了。 “私营医院前些日子里老爷子倒是好像也在忙些这相关的事吧” 左右等着无事,张春华想着些有的没的,自言自语了一句。 也就是这么一想,转念间心思又飞到别的事情上去了。 她也是有种在等着自己的小丈夫回家的感觉,左右没人,倒是有些红了脸。 华青衣这么些日子过来,别的不说,这寻地方的本事是大有长进。 加上这医院楼层规划本就明确,也没花多少时间,就找到了目的地。 “副院长办公室” 门上挂着这幅牌子,依着先前的约定,便是这里了。 华青衣最后整理了一番身上的衣物,这会儿又是联想到了他那晚初入月月家门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了。 不由得失笑,心中的紧张却也消散了无痕迹。 轻敲了两下。 “叩叩。” 然后隔着门听见了回应。 “进来。” 华青衣习惯性的分析了一番这声音,自然也是康健的很,不然也不会这般中气十足了。 推开门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的空间很大,陈设看着便是有些讲究。 一个老者坐在办公桌后,正抬眼看着他。 华青衣这个生面孔,这老者自然是没见过了。 “您好,我是李教授介绍过来面试的,华青衣,先前有与您联系过。” 华青衣见老者没出声,也是作了自我介绍,毕竟是他找过来的,那老教授姓李,这会儿说起自是更好让眼前的老者知道他是谁。 听得这话,那老者也是恍然。 摘下了鼻梁上架着的眼镜,放下了手中的笔,华青衣进来之前,这老者应是正在工作,这会儿倒是停了下来。 起身引着华青衣去了一旁的茶几旁落座,这里显然是专门用来待客的地方。 “我听老李说了” 老者提起茶壶给华青衣倒了一杯茶水,看着他笑了声。 “不过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就是了,喝茶。” 华青衣自是谢过,将茶水接过来放好,也是拿出了先前张春华曾提醒过的材料,递了过去。 虽说他不觉得这些材料能代表些什么,不过似乎此时的人都需要这些东西来证明自己,他也就不免俗了。 老者接过,也没有看。 给自己也倒上了一杯茶水,喝了一口。 看着华青衣。 “老李对你的评价可不低,这些东西,我也就不用看了。” 老者说话的速度有些快,想来平日里也都是这般快捷的性子。 “不过我还是希望听你自己说下你有哪些擅长的。” 老者放下茶杯,掏出张名片望着华青衣递了过去。 华青衣接过。 “仁信医院副院长,王楠平。” 这便是算自我介绍了。 老者也不出声,华青衣知道这是在等着他的回答了。 从这里开始,就已经是面试开始了。 问他擅长些什么,这也就是要让他说些自己的长处。 这般多少有些自吹自擂的嫌疑了。 老头子教授的君子之道,贵乎自谦,与这问题是有些冲突了。 华青衣沉吟着思考了片刻,那老者也并不着急,等着他的回复。 终究还是违背不了自己的本心,华青衣只得自谦的开了口。 “我略懂些中医之道,草药种植采制也略懂一些,通穴针灸之法也略懂一些,望诊断病之法也略懂一些” 那老者本是这么一问,却没想到华青衣这一开口,便像是停不下来了一般。 这些门门道道,说来也都是略懂一些,那这一些又是多少些? 老者本不是负责人事相关工作的,也不是专业的人事管理,这般问来也不过是因着觉得那老李在电话里将这人吹捧的有些过了。 什么一点就通啊,什么常有惊人之见啊,这怕不是在说书? 听着听着,老者又有些疑惑了。 那老李明明是个西医的教授,为什么这华青衣说了这么半天,却都是些中医的东西? 听着老李介绍,说是他的学生,难不成现在老李又改去研究中医了? 第二章 行医之所(2) 华青衣的回答,总算是结束了。 以前那些年月里,一个学徒要想出师坐堂,这考教便是有这般多,需得尽皆通过了,才有那个资格。 华青衣没经历过那些,不过他在老头子手里出师的时候,倒也是差不太多。 这会儿他也是头一遭求职,也没个能够借鉴的前例,防着万一,也还是说的全了些。 “…便是这些了。” 听到这里,王副院长王楠平也算是回过了神。 之前他提出问题的时候,也没料到这个年轻人会说这么些。 这会儿突然结束了,他也是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接下来的问题该问些什么。 清咳了一声。 “老李能介绍你过来,你的能力我自然是信得过的…” 话题却是换了个方向,看来是不想在专业问题上过多的询问了。 “我听老李说,你有过行医的经验是吗?” 王副院长口中说着话,眼睛也看着华青衣,让华青衣有种受到重视的感觉。 也是立即点头确认。 “行医两个月有余,就来了京都。” 王副院长听到这里,又是清咳了一声。 “呃…那个…你跟着老李是学的西医吧?” 似乎是怕话里的意思不太明确,又补充了句。 “你刚才说的那些,我听着可都是中医的东西。” 这个问题显然这个王副院长很感兴趣,眼神直直的看着华青衣,等待着他的回复。 华青衣也并没有让他多等。 “我行医的时候,是用的中医疗法,后来对西医有些兴趣,才来了京都,跟着李教授学习这西医相关。” 那边王副院长听完,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般缘故,倒是解开了他心里的一个疑惑。 不过随即又皱起了眉。 “你意思是你只有中医行医的经验,却没有西医的经验,对吧?” 对这个问题,华青衣自然是如实的表达了肯定。 得到了答复,王副院长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些。 摇着头。 “我们医院目前还没有中医科室,你这来,怕是没什么岗位…” 摸了摸下巴,这年轻人毕竟是老李介绍来的,这若是随便安排个不好的岗位打发了,反而还不如直接拒绝了好点。 “如果你是以西医的身份进来的话,没有从业经验,也只能先从基层开始做起了,你看…” 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好点的岗位是没有了,实在是要来,那可没有优待,都从头开始吧。 这般姿态,华青衣非但不觉得过分,反而是对这王副院长起了些尊敬的心。 若非是盛情难却,他也不会借着熟人介绍的名头过来。 想来那李教授也是熟知这王副院长的性格,才这么介绍了他过来了。 华青衣想来,这次求职应当是没了希望。 那边王副院长却好像还有些下文。 “哎,等等…” 似乎是想起了些什么,对着华青衣打了个招呼。 便急匆匆的跑回了那办公桌旁。 在桌上一堆堆的文件里翻找了一番,终是找到了。 “对对!这就是这个!” 嘴里这般说着,手里拿着那找出来的文件又走了过来坐下。 华青衣看着一头雾水,不知这是演的哪出。 不过良好的家教还是让他没有开口,静待着这王副院长开口。 “也是巧了。” 王副院长笑的有些奇怪,用手背拍了拍那份文件。 抬头看见华青衣正疑惑的看着他,也是笑了笑。 “中医好啊!我觉得我们医院正缺少一位像你这么出色的中医!” 华青衣一头的问号。 方才不是还说没中医科室,暗示他要么从头开始,要么就走人吗? 这会儿怎么突然又改了口了? 实在是好奇,便旁敲侧击的问了句。 “贵院不是没有中医科室吗?” 王副院长激动的手突然顿住,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了起来。 不过转眼间,又恢复如初。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嘛!我们完全可以另开设一个嘛!” 王副院长笑的很是开心。 华青衣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这个说法,但是知道这个王副院长是肯定相信这个说法的。 唬人唬多了,难免会唬住自己。 这王副院长虽是这副样子,但是话里的意思已经有了转变。 是希望他可以留下来的意思。 而引起这个转变的,恐怕就是王副院长手上的那份文件了。 华青衣看了一眼王副院长手上的文件,不过这个角度,只能看见文件背面的白板。 王副院长那边笑着,也看见了华青衣的这一眼,不过并没有公开那份文件的意思。 打着哈哈糊弄了过去。 华青衣也不强求,配合着这王副院长谈起些别的来。 在友好的交谈中,华青衣的这份工作算是确定了下来。 约好了工作的日子,王副院长也就起身送客了。 华青衣直到最后也没有弄清自己突然之间重新获得了这份工作的缘由。 不过有了总是好的,起码每个月都有份薪水可领,不至于无钱吃饭。 送华青衣出去,王副院长重新坐回了办公桌后面。 那份方才拿出来的文件正摆在面前的办公桌上。 “这可真是巧了,正碰上中医补贴,就来了这么个小中医,还是有行医经验的!” 王副院长习惯性的摸了摸下巴。 “虽然不知道这小中医有多少本事,不过也没什么差别,补贴总得拿啊…” 行商之人,整日与钱财来往,这金钱的往来流动,这些人自是最清楚不过了。 那份没有出示给华青衣看的文件,如这王副院长所说,正是一份红头文件。 国家近段时间大力支持中医发展,连他们这私营医院聘用个中医都有补贴拿,这不是白赚一个人工了嘛! 王副院长盘算着自己的小算盘的时候,华青衣已是下了楼。 左右观望了一下,便看见了那边的张春华,便展颜笑了一笑。 也不出声,那边的张春华便理解了他的意思,知道这是通过了。 兴奋的跟她通过了似的,用力的挥了挥手,钻进车里发动了车子。 开到近前,打开车窗伸出了头。 齐肩的短发被风吹起。 “走!回去吃顿好的庆祝一番!” 第三章 行医之所(3) “面试官都问了些什么啊?有没有叫你露一手?” 张春华开着车,嘴里也是没歇着。 对于医生行业的面试,其实她多少还是有些兴趣的。 再加上又和华青衣挂上了勾,对吧。 华青衣伙食有了着落,心情也是不错。 闻言笑了笑。 “就问了会些什么。” 想想张春华问的问题,总有些好笑。 “又不是杂耍,还有什么露一手的。” 顿了顿。 “不过准备的材料倒是没用上,他们也没看。” 那些材料多少费了一番一番心思,最终却没有派上用场,华青衣多少还是有些惋惜。 两人如今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这般交谈起来,却也是没什么异样的感觉。 在华青衣看来,张春华实在是一个极为知道把控尺度的女子。 对他步步紧逼,却又不会让他感到不可接受,这里面的度,就连华青衣自己都是把握不准。 张春华却做到了。 华青衣承认,他是一个不擅长对人说不的人。 但若是真的触及了他的底线,他也是会彻底的拒绝。 华青衣想着这些想的出神,嘴里说着的话渐渐的就没了声息。 张春华正说笑着,突然一旁没了声响。 撇过头去看了一眼,却见华青衣正出神的盯着她。 握着方向盘的纤手顿时就慌乱的抖动了一下。 感觉脸上的温度有些上升的趋势。 赶紧快速呼吸了几口,仿佛这样能够缓解一下脸上的灼热。 在所有人的眼里,她一直都是一个敢爱敢恨大方不做作的女人。 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特别是这段时间搬过来和华青衣一起住,知情的众人心中的这个印象也是更上了一层楼。 不料如今华青衣的这一眼,就让她破了功,实在是不应该。 “咳!” 张春华也是有些吃不消华青衣这般看,假咳了一声。 “中午想吃些什么,看在你求职成功的份上,姐姐今天就让你请一回客。” 让华青衣请她,不是她请华青衣。 华青衣被那一声清咳唤回了神,来不及觉得这般盯着一个女子看是不是有些失礼,听着张春华的话又是笑了起来。 “这可好,难得难得。” 并不是非要予人好处才能得到他人的欢心,偶尔的索求,不但不会惹人厌烦,反而会带来些趣味。 人与人之间,单方面的付出,是维系不起一段关系的。 张春华显然是很明白这个道理。 也难怪方才华青衣心中说她知进退明尺度。 张春华可比华青衣这个赤脚医生要有钱的多,平日里便是照顾着他的感受,说些伙食平摊的话,其实也是偏向他许多。 如今能有个回报的机会,华青衣心里也是舒畅了不少。 说说笑笑间,也是到了家附近的菜市场门口。 这边是他们平日里都会过来买菜的地方,地方偏僻,所以不像是市中心那样都是些商超之类的。 也是多了些市井的气息。 住的那地方在巷子里,张春华这车自然是开不进去的,所以平时也都是把车停在了这边,买完买完菜,徒步回家。 张春华去停车,华青衣便站在这里等着她。 此时也是快中午的时间,这里的人流也是不少。 “华!” 突然背后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有些苍老,声音略有些尖锐,似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 华青衣因着这喊出的这个字巧了正是他的姓,也便回过了头。 “华神仙!” 一个有些年纪的老人家正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看着他。 见着他转过头,看清了面容,更是惊呼出声! 听着这个称呼,华青衣心里一揪。 这个老人家,他看面相是不认识的,不过这脱口而出的称谓,他却是熟知的! 这是以前那些村镇县城里的人称呼老头子的叫法! 不过看这老人家是在看见他的脸之后才这般叫出来,显然也不是认错了人。 华青衣心里冒出了一个有些荒谬的想法。 难不成老头子也活到了这时候? 而这个老人家见过他? 不过转眼,他又否定了这个可能。 他与老头子的面相相去甚远,并非是父子那般相像,若是这老人家见过了老头子,也不会这时候看着他的脸叫出那声“华神仙”来。 情况未明,华青衣也没有出声。 毕竟这位老人家年事已高,若是糊涂间碰巧认错了人,又碰巧叫对了他的姓,这种可能也还是存在的。 那老人家见华青衣没有应答,似是又想起了些什么,脸上的激动变作了疑惑。 口中喃喃。 “不应该啊…莫不是我认错了人…那华神仙若是活到今日,也不当是这个年纪才对…” 这低声的自言自语,却是听进了华青衣的耳中。 只觉得心头一阵鼓锤,眼前都有些眩晕! 那老人家仔细的看着他的脸,脸上的神情时而欣喜,时而迟疑。 华青衣有些动摇。 莫非这老人家真的见过他? 种种的巧合偶然堆砌在了一起,那就只会是必然! 认识他的面容,知道他的姓名,而且连“华神仙”这个称呼都叫出来了! 而且那话里所说的“活到今日”! 华青衣的脑海里一片乱麻。 他也是想过,自己是为何在这千年之后重又苏醒了过来。 往日里,便是在那说书先生的口中,也是难得听到这般神奇的事情! 不过苦思无果之后,也只得先放到了一边。 此时再度提起,却是来自于一个不认识的人口中! 这叫他如何不惊! 种种的思绪,此时一齐涌上了心头。 让华青衣有种头疼欲裂的痛苦。 “青衣…?” 张春华停好了车,停车场不远,这一来回也没用多长时间。 只是这回来,却看见华青衣脸上的神情很是挣扎,也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侧头看去,华青衣的身前一位老人家正站在那,这人流来来往往,只有那老人家与华青衣对面站着。 此时见她看过去,视线也是转到了她的脸上。 停留了一瞬,又转回了华青衣的脸上。 张春华心里有了谱。 华青衣身上发生的事情,多半便是与这位老人家有关了! 第四章 行医之所(4) 气氛有些尴尬。 张春华倒着茶,边看了一眼那边的情形。 华青衣与那菜市场门口碰见的老者都落了座。 华青衣脸上神色有些奇怪,应是想些什么入了神,对周围的情形也没了多少感知。 平时这倒茶的事,华青衣总不让她插手,如今看来也是没了心思。 另一边的那个老人家倒是相较而言好了许多,毕竟这般年纪,也不会有多少事情是看不开的了。 眼下对这屋子里的陈设倒是有兴趣的紧,四下的打量着。 张春华心中暗叹一声。 方才一番交谈,她也是明白了其中一些事情。 华青衣作为一个“失忆症患者”,起初的失踪人口比对都还是在她手里做的。 她自然是清楚的。 如今,这位老人家虽是还不甚确定,而且还有一些语焉不详的地方,但是无疑他是认识华青衣的。 这位老人家穿着也是干净的很,而且方才张春华请他来家中做客的时候,老人家交流起来也没有什么痴呆的样子。 只是看了看华青衣,便答应了。 倒是不怕他们是骗子,给他拐了去。 张春华虽然没法感同身受的体会到华青衣作为一个失忆症患者遇见熟人的心情如何,但是看这一路上他都没有开口说些什么,也是知道华青衣此时必定心情复杂的很。 倒好了茶水,便端了过去。 那老人家也是客气,接过茶水的时候还道了声谢谢。 按说这般年纪的老人家对他们这些年轻晚辈是用不上这般客气的,让张春华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一并落了座,张春华见华青衣还是那般深思的模样,显然是没有开口的意思了。 只能她来开口了。 “老人家,刚才匆忙,还没请教过您姓名呢。” 张春华本身就是擅长打交道的性子,这会说起话来,也是顺畅的很。 虽说她与华青衣如今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系,但是这时候,她也是很乐意来承担这样一个角色。 “客气客气,说不上请教,我姓何,熟人都叫我何老头,你随意些叫就行。” 老人家笑眯眯的,回答也很是和气,看着便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而且这话里也是有条有理,又一次断绝了这位老人家可能有些迷糊的可能。 看来是真的认识华青衣了。 张春华自然是不可能那般随意的叫这老人家“何老头”了,那实在是有些失礼。 也没有当真。 “那…就叫您何爷爷吧。” 张春华笑笑。 这句话才说出口,那老人家却是立刻变了脸色。 但却不是生气,反倒更像是…惶恐? 张春华有些怀疑自己看错了,都有些想揉揉自己的眼睛,看看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 “不好不好…老头子当不起啊…” 老人家嘴里这般说着,手里也是直摆,这显然不是作态而已了。 张春华一时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但是她却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那就是从刚才开始,这位老人家每说一句话,都会看看那边的华青衣。 而且那神情,也不像是一个长辈看晚辈的样子,而更像是…反过来? 张春华觉得自己也有些迷糊了。 比起纠结这些称呼,她更迫切的想知道这个老人家究竟和华青衣是什么关系。 “何爷爷,您认识青衣吗?” 张春华强势的确定了称呼,也没有顾着那老人家的拒绝,直接提出了问题。 她毕竟是张家老爷子的孙女,骨子里也不是喜欢拖拖拉拉的性子,这般说来也是没什么失礼的地方。 那老人家本还想就这称呼推脱一番,可是这问了问题,他也需要回答。 呐呐了会儿,也是开了口,算是屈服了。 “应…应该是认识的…吧…” 张春华一听,眉头便皱了起来。 这认识便是认识,不认识便是不认识,这应该认识是什么意思? 张春华开始重新考虑起眼前这个老人家是不是有些痴呆的可能性。 那老人家可能也是知道他这么说来有些奇怪,也是赶紧补充了一句。 “我认识他的样子,也知道他的名字,但是他的岁数和我认识的那个人却有些对不上。” 偷着看了那边没有出声的华青衣一眼。 “而且,他好像也不认识我的样子,所以…” 张春华恍然,原来这位老人家所说的“应该认识”是这么个意思。 只是她又有些疑惑了。 “张爷爷,等等…什么叫岁数对不上?” 张春华有疑问便直接问了出来,怕自己问的太宽泛,又跟了一句。 “是不是您曾经见过青衣的长辈?” 这是有可能的,依着这老人家话里的意思,自然是曾经见过这般年纪的华青衣的样子,不然也不会认出这张脸来。 但同时这其间的年代差别,又让这位老人家不甚确定,所以才有了这出。 张春华很是聪明,这一会儿只是从话里行间便听出这些来。 那老人家似乎有些跟不上张春华的反应速度,听到问题后愣了好大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张春华的意思。 “如果你说的青衣…华青衣,是指他的话,那我见过的那人,应该就是他了…” 老人家说些话,嘴唇却有些开始激动的哆嗦了起来,脸上的神情也有些激动。 “是了!是了!华神仙医术通神,几十年外表没什么变化也是应当!这是真神仙啊!” 张春华看了一眼这老人家激动难以自持的样子,怀疑若不是坐在凳子上,这会儿估计已经坐到地上去了。 这话里的意思越说越离谱了,几十年?真神仙? 她与华青衣相处的日子也不短了,华青衣除了性子有些奇怪的地方之外,也是一个有着喜怒哀乐的普通人而已。 会饿,会累,而且方才还和她一道去求职。 神仙? 怎么可能! “那您可能是真的认错人了,青衣他如今也才二十岁,身份证上都写着呢,可没您说的几十年那么多。” 华青衣的身份证,有一道手续证明都还是她那会儿出的,她自然是心知肚明。 所以对这老人家所说的话,却是不信的。 ??? 第五章 行医之所(5) 流动的风没有痕迹,人走过的路却是有的。 在某地偶然遇见过某人,相谈了了,过不多时,也就忘在脑后了。 那么。 需要怎样的遇见,才会让人在数十年这般大的跨度之后,乍一相见,便能认出一个人来呢? 华青衣不认为这个何姓的老人家是在说谎,从见面开始,虽然他的思绪很乱,但是这般距离之下,这个老人家的气息变动也并没有什么不当之处。 惊乍之时,气急而促。 惶恐之时,气弱而虚。 激动之时,气滞而涩。 这都是常人的反应。 他之所以一直没有出声,一方面是突逢此变,心态有些失衡。 另一方面,也是在思考这位老人家话里隐含的问题。 他自己心知肚明,他并非是什么失忆症。 那个夜晚从土里爬出来,这自然是有些不寻常的事情。 华青衣在祖上口口相传下的青衣书中,倒是有见提过他这般情况。 假死而复生,气息全无,与死者无二,过数日乃返。 不过那也只是数日而已,他这般跨越千载的情况与其差异了太大了些! 这何姓老者,华青衣认为确实是见过他的,那种眼神不会骗人。 但是几十年前… “老人家…” 总是让张春华一个女子代为开口,终是有些不好。 华青衣沉默了这半天,也是终于出了声。 不过这声音出来,倒先把他自己吓了一跳。 可能是方才内火有些旺,心绪又燥,这乍一开口,确实嘶哑的很。 不过此时也不是关注这些的时候。 方才张春华去倒的茶水摆在面前,趁着那老人家还有张春华注意力转过来的空档,端起小抿了一口。 再开口,已是好多了。 “老人家,我应该并非是你曾见过的那人。” 华青衣并不是一个容易被他人带着走的人,纵然他也认为这老者并没有说谎,但是他不认为他在几十年前会出现在这老者的面前过。 中医有摸骨识龄的说法,华青衣也是懂一些的。 他自己的身体,也就是如今这岁数,哪里有这老者所说的几十年这般夸张。 先是否定了这个可能,那老人家听了似乎有些话想说,不过看了看华青衣还没有说完的样子,终究是没有插话。 “这是我的身份证,您可以过目一下,如…” 看了一眼张春华,眼里多少有些谢意。 这个女子实在是有颗玲珑心。 “如春华所说,我如今确实才二十岁出头,与您所说的那人差距不小。” 那老人家看了看那身份证上的信息,这东西确实做不了假。 不过脸上的神色还是有些不信,那… 所他所见的那人不是眼前这人,那为何长相一致,甚至姓名也是一般无二? 没有开口,华青衣却看出了这老人家的疑惑。 心中暗叹一声,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实不相瞒,很多以前的事情我都已经不太想的起了,也许…” 看了一眼那老人家,那一双眼里闪烁着的信任的光芒,正在慢慢淡去。 这是他曾在许多经他手治好的病人们眼中曾看到过的光芒。 一旁的张春华听着,也是点点头,算是为他做了证明。 “也许您见到的是我的长辈,只是如今我也想不起家中长辈相关的事情,有记忆以来,都只是我一个人了。” 这老人家听着,脸上的神色似乎也不再是那么挣扎。 确实,在这般铁证下,又还有什么话好说呢? 一个二十岁出头的人,必然是不可能出现在几十年前的。 这是常识。 看了华青衣一眼,依这俩人所说,这失忆的事情应该也是假不了,不可能专门为了哄骗突然出现的他而串过供吧? 叹了一声,也是接受了华青衣的这番解释。 华青衣知道这老人家算是接受了。 心中虽有些过意不去,不过还有更紧迫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老人家,您既然是见过我家长辈,可是方便给我们讲讲相关的事?” 这位老人家所说的那些事情,才是他最想要尽快弄清楚的。 “您还是我遇见的第一个知道我身世相关的人,您知道,我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如果方便,希望您能多告诉我些相关的信息。” 难得的说了这些话,华青衣也确实是急切了些。 张春华看了一眼华青衣这样子,也是叹了一声。 转过去望着那老人家。 “何爷爷,您如果见过青衣的长辈,希望您能帮帮他。” 语气比起方才,也是软了许多。 从华青衣认识她起,这个随性的女子似乎也就是在他面前语气有这般软过。 如今这难得对着旁人这般,却也是为了他。 这何姓老人家面善,有道是相由心生,在中医理论中称之为居移气养移体,平日里少有面恶之人,自然容貌上也就不会显出那般恶相来。 老人家看了一眼两人,起先他是以为这是他曾见过的那人,对于两人的礼貌多少有些惶恐。 眼下接受了那番解释,那些惶恐也是烟消云散。 眼前这华青衣与他曾见过的那人如同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一般,如今既不是那人,想来也必然是那人的晚辈。 听着方才华青衣所说,他自然是愿意伸手帮一把,若是通过他提供的信息找到了那人,对于他也是喜事一件。 “咳。” 清咳了一声。 “也不是些如何隐秘的事情…” 这一开口,华青衣与张春华神情都是放松了许多,知道这老人家是答应了,也便收拾了心情认真听起来。 故事不长,从老人家口中讲来也是没有经过太多的润色。 但是却并不平淡。 张春华听着听着,不自觉地用手捂住了嘴,不让脸上吃惊的神色表现的太过明显。 华青衣越听,脸上却是越黑了几分,这故事里所蕴含的东西,对于他而言,实在是太诡异了些! “…就是这样。” 老人家讲完了,华青衣二人却是还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老人家起身告辞,才醒转了过来送老人家出去。 这已经是午饭的点了,也就没有过多的客套,只是说了些若是有了消息便会前去知会一声。 听老人家说来,他住的也不远,倒也方便。 ??? 第六章 行医之所(6) 我忘记密码了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接着再看更方便。 “咳咳…咳咳咳…” 清晨的空气有些清冷,却是比不上老何的心冷。 咳嗽着推开了自家的大门,今日还是要上工的。 “咳咳…” 屋里也响起了几声咳嗽,让老何的心更凉了些。 屋里是他的老婆还有女儿。 庄户人本不该这么娇养,谁家还没个头疼脑热的呢。 不过若是简单的头疼脑热,他也就不会这般心寒了。 村里不大,可也不小。 这么些日子来,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有了咳嗽声。 “咳咳…” 一声声。 “咳咳咳…” 越来越多。 还没回过神来,老何也开始咳嗽了。 眼见着这情况有些愈演愈烈的趋势,村里的干部们也是和上头联系了,说明了情况。 然后… 他们就不被允许出村了。 “婆娘,咳咳…今儿个一会儿煮点姜糖水给大丫头喝点,我上工去了,咳咳…” 回过头对着里间说了声,听着隐约的答应声,便出了门。 家里的糖不多,平日里是舍不得吃的。 不过眼下出不了村子,也买不到什么药,只能就着土方子弄点姜糖水试试了。 “唉…” 一道微不可查的叹息融进了这乡村早间的薄雾里。 往日这上工的点,也是家家户户活泛起来的时间,赶着上工的匆匆忙忙,整备早饭的也是匆匆忙忙,很是热闹。 不像现在这么惨淡的模样。 连灯火都没有几盏。 “赵家嫂子,我来捎老赵一道上工去。” 老何有些无力的拍打着老赵家的大门,若是往日,他的声音还要大些,拍门也更用力些。 只是如今身上实在是提不起劲了。 拍了半晌,都没什么回应。 老何多少有些奇怪,这老赵莫不是还没起来?不应该啊,老赵出了名的起的早,一天到晚就生怕在家里多呆了一秒钟。 这是怕老婆怕的。 正疑惑着,那门开了。 如今的日子怎么着也比从前好了许多,这家家户户的大门,都从木头的换成了铁的。 “吱呀…” 就是这开门时候的声音听着有些牙酸。 门就开了条缝。 一个小脑袋从那缝里挤了出来。 揉着眼睛打着呵欠,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是老赵家的小子。 “何叔,我爸他今天不舒服,让我和你说声帮他带个假。” 少年的声音很清亮。 老何捂着口鼻,不动声色的退了半步。 这是那些来过村子里的“专家”们说过的,据他们说,这咳嗽是通过口鼻会传染给其他人。 只是知道的迟了些,“专家”们来的时候,老何家里的老婆还有女儿,都已经开始了咳嗽。 对于赵家小子的话,他没有多想,点点头应下。 羡慕的看了一眼赵家小子康健的模样,转身去了。 随着天气渐渐的凉了,已是快到年关的时候。 随着年关临近,村子里的“病号”越来越多了。 而且,早先的“病号”也不见好。 “听说了吗?咳咳…村头老二家的那老太太,早间去了…听说是咳死的…” “又是谁乱说的吧?咳咳…前几日我打村头过,还见着老太太在外头晒太阳啊…” “你们俩小声点!村长来了!” 老何正听着旁边的人说些八卦,听着村长来了也是赶紧回过了神。 其实,村子不让出也没什么,本来庄户人家就是土里刨食,平日里也难得出村子去几回。 米面粮油什么的,走几步都能弄得到。 不过那盐酱醋什么的,却都是外头买来的。 老何看着村长嘴上戴着块布头,和家里大丫头小时候用过的尿片似的,快步走上那高台。 早间挨家挨户的都被通知了过来,也不知道又是有什么事情。 这高台是近几年搭起来的,逢着歇工,有时候也会放点电影啥的,算是多了些乐趣。 老何有些恍神,这咳嗽的久了,胸口都咳的生疼,连带着精神都不好了。 他还好点,那老赵更惨一些,他前些日子去看过,已经下不了床了。 那赵家小子也终是没能逃了过去,他去的时候,也是在阵阵的咳起来了。 村长在上面对着喇叭头讲了些什么,他也没注意听,精神恍惚,有些想睡觉。 “噢!” 所以人群中突然爆发出轰动来时,他都有些搞不清状况。 好在坐在老何旁边的小伙子见他这模样,解释了一句。 “何叔,村里发盐呢!不要钱的!” 小伙子的声音很是激动。 换作平日,老何对这小伙子可能还会拿着长辈的架子说上一句“年轻人一点儿定性都没,这点儿事,有什么好激动的?”。 不过想想家里的盐罐子,老何也跟着有些情绪高涨了起来。 “好…好啊…咳咳…” 又能省点钱,看看供销社里还有没有糖了,再捎带点回去。 同时也不禁又想到。 若是不单是发盐,再发些药可就好了。 不过转念,又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厚脸皮,都白拿了盐了,还想些啥呢? 老何没有出声,毕竟是庄户人,实在惯了。 却是有人出声了。 “村长,咱村里这病都这么久了,您能不能帮忙安排些从外头买点药回来?” 老何看了一眼,是村头的老二。 又看了一眼身侧刚才说些八卦的人,他不是… “俺娘今天早间去了…家里婆娘身体本来就不好,这些日子也越来越难了…” 一个几十岁的大男人,就这么在全村人的面前,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老何和这老二说起来,还是有些嫌隙的。 这老二和他是一辈人,打小被他娘好生养着,长得五大三粗,常常欺负老何这些其他人。 记忆里那个撸着膀子骑在他身上揍他的坏小子,和这个在全村人面前哭的满脸鼻涕眼泪的老男人的影像重合在一起,让老邓也有些伤感了起来。 这般的遭遇,可以预见的,也是这里的家家户户不久之后的遭遇了。 老何听着人群里头已经有些隐隐的哭声了。 村长在高台上头解释了些什么他却没有听。 打小他娘就告诉他,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什么事情,都还是靠自己来的实在。 老何不怪村里的救济怎么不及时,甚至都不怪这老天爷让他家也染上了这甩不掉的病。 只是想想家里已经在床上躺了些日子了的大丫头。 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第七章 往事(1) 拿着几袋盐,老何走的很慢。 没什么体力是一方面,也是在想着方才村长带上台的那个专家说的话。 这病,说是京都里也有了。 传的还很快。 这些老何并不如何关心,他一个这辈子都没出过几次远门的庄户人,那京都如何与他关系不大。 重要的是后半段。 这病,现在是治不好的。 老何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差点就瘫坐在了地上。 幸好那专家又补上了句。 现在也是有得了这病又痊愈的人,多半是些年轻后生,身体壮实,扛得住这病折腾。 老何听着这话,便想到了老赵,现在应该还躺在床上吧,想来自己还能走动,这身子骨应是较老赵好上些许的。 随即又想到了自家的大丫头还有那赵家小子,心中又有些黯然。 自家大丫头身体应是不如那赵家小子的。 专家后面说的那些国家会全力救助的话,老何没往心里去。 若是真有,他自然会感谢,若是没有,这日子该如何也还是如何。 到家了。 “婆娘,今天村里发了些盐,我又买了些糖回来…” … 老何没料想到那专家所说的救助,竟然来的这么快。 自那日后,没几天,村里头来了好多和村长一样嘴上罩着块布头的人,在村子里四下的喷撒着什么东西。 老何闻了闻,有酒味儿。 门已经不让出了,村长整天带着人到处巡视,要是被逮着了,虽说都是邻里认识,也跑不脱一顿说道。 吃的倒是不愁,临近年关,家家户户本都备了些东西,加上村里时不时的发一些,虽说不上好,也是饿不着。 只是… 这病还是不见好。 老何有段日子没出门了,也不知道外边是什么样。 只是有时候依着那些喷洒东西的人所说的开窗通风的时候,碰上邻居,会说道几句。 谁谁谁家里的谁谁谁又去了,晚间抬走的,连个葬礼都没有。 谁谁谁家的小子想偷着出村,被逮回来了。 老何活到这般年纪,这样的事还是头一次经历。 这说的有些虚,不过有时候晚上夜深了,外头会有人发疯了一样的大叫。 声音凄惨,也听不出是谁。 又过了几日,老何知道了。 那是村头的老二。 他的婆娘终究是没挨过去,家里的小子却神奇的没有染上这病。 只是老二再也不敢回家,怕传染了他家小子。 没几天,就疯疯癫癫的了。 老何心里念了声阿弥陀佛,他娘还在的时候信这个,他本是不信的。 只是这如今也没了别的盼头,只能作个念想了。 大丫头已经起不来床了,昨日里还咳出了些血丝。 唉…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村子里越来越静了,老何却觉得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蠢蠢欲动。 今天白天里过来送菜的那几人,有一人没注意咳了几声,其他人的脸色全都变了。 这些外头来的人,难不成也被染上了? 午后和邻居家隔着院墙闲聊的时候,邻居家的让他晚间将大门锁的紧些,说是可能会乱。 老何想着村长还有外头来的那么些人都还在,应该不至于乱的起来。 不过心中隐隐的不安,还是记下了这话。 毕竟现在这样,与等死其实也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而人在将死的时候,做出些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晚间大雨。 原本冷清的天气,更冷了些。 “叩叩叩。” 老何白日里听了邻居家的那些话,睡的很是警醒。 “叩叩叩。” 所以在敲门声响起的时候,他立刻惊醒了起来。 “叩叩叩。” 老何小声的叫起了自家的婆娘,那些白日里的话,婆娘也是听见了,此时有些害怕。 老何没有急着去应门,知会了婆娘一声,轻手轻脚的去厨房里拿了菜刀。 想了想,换了把锄头。 “叩叩叩。” 铁质的大门,被敲响之后的声音在这寂静村庄的夜里,听着有些渗人。 老何紧了紧手里的锄头,心头多了点安全感。 摸到门边,冲着外边喊了句。 “谁啊!” 声音尽量的凶狠了,不过老何平素里也没怎么凶狠过,眼下听起来,但更像是有些色厉内荏了。 敲门声总算是停了。 外头的人说了句什么。 只是下着雨,本就有些杂音,加上老何又有点紧张,只是听了个大概。 是个外地人。 似乎是卖药的,听说这里闹病了,过来卖药换些粮食。 这夜里乌漆麻黑的,失了方向,所以过来问问去村长家的路。 老何是不信的。 这病闹这么大,附近的村子都封起来了,这人说是从外头过来,怎么会没听说过这病的厉害? 不过不管真不真,老何还是给他指了路。 村长家里大,那些外头来的人,都住在村长家里。 老何听邻居家的说起过,看那些人的动作,应该是些当兵的。 若真是不怀好意去的,只怕是要翻个跟斗! 指了路,外头的脚步声倒是渐渐的远了,老何也是舒了口气。 淋了一身的雨,方才紧张不觉得,这会儿安下了心才觉得冷起来了。 耐着趴在门上又听了片刻,确定那人走的远了,才彻底放心。 回到房里,自是又和婆娘谈了半晌。 安了婆娘的心,去拿抹布擦了身上的雨水,又睡下了。 第二日,发起了烧。 前几日老何还在想着他身板硬朗,这病染上了也看不出什么来。 除了咳嗽几声,身上有点无力以外,倒是与以前无异。 没想到这一病倒,才算是明白了何为“病来如山倒”。 说是发烧,老何只是觉着无尽的冷,冷到骨子里,盖着厚厚的被子都还是觉着冷,哆嗦个不停。 婆娘是个没主意的,村里不让出门,这会儿也是慌了神,只知道抹着眼泪。 只是老何也没什么力气去安排了,一阵阵的脱力让他眼前发黑,脑袋里昏昏沉沉的,只觉得这天上地下都在打着圈儿。 朦朦胧胧中,好像是有谁在叫门。 老何心想,不能开,婆娘是个不当事的,他又这模样,哪里敢开门。 婆娘好像去开了门。 这婆娘! 老何气不过,却是出不了声。 然后好像呼啦啦的进来了一大帮人,老何睁不开眼皮,也看不见,心里干着急! 眼皮被扒开了,有了外力的帮忙,老何倒是看清了眼前这人。 一身的素净长衫,留着长发,长得煞是好看的脸上挂着笑。 “在下华青衣,受村长之托来为阁下医治,得罪。” ??? 第八章 往事(2) “慢走。” 老何走得很慢,不如说,这般年纪,也走不快了。 身后那人说着慢走,和那时候一般的面容,带着和那时候一般的笑容。 就连这声音,也是和那时候一般。 活到这岁数,种了一辈子地,也没学到多少东西。 不过有一样,他还是知道的。 那就是,兼听则明。 一件事情,在不同的人说来,便有不同的说法。 这件事不论真相如何,与他其实都没有太大的差别。 那时候那人与他也并无多少交集,想来治好了一村的村民,不记得自己这个并无什么特点的人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但是对于他而言,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在他最绝望的时候那人笑着对他说,来救他了。 … 整个村子,在那些外头来的“专家”们不可思议的眼神中,慢慢恢复过来了。 老何对医疗一点研究都没,唯一的印象也就停留在那村口小诊所里的那些瓶瓶罐罐上了。 那日见过的那个好看的年轻人,是那段日子里老何见过的唯一一个脸上没戴着布头的生面孔。 干干净净的,走在这片狼藉的病患中间,如同百病不侵一般。 老何觉得,就算是观世音菩萨下凡应该也就是这般模样了吧。 就那样扎了扎针,又吃了些树根草叶熬煮的汁,那些原本已经连动弹的力气都没了的人,竟然一日日的好转了起来。 这实在是有些超乎了老何的理解能力。 也超乎了那些“专家”们的理解能力。 从老何这第一批人好起来开始,整个村都轰动了。 那个年轻人带来的药很快就用完了。 只是闻风而来的村民们把他寄宿的村长家围的水泄不通。 老何作为展示药效的典范,受到了所有人的关注。 然后村长和那些“专家”们点了头。 整个村子里还能行动的人,都被发动起来去找那年轻人所说的那些“树根草叶”。 老何也是其中之一。 每日里挖到的,除了部分交给村里去救济那些重病的人,还能剩下些回来。 按着那年轻人交代的,老何用熬煮的汁水,将家里所有的衣物都浸泡了一遍,晾晒了起来。 一时间,村里走到哪里都有股熟悉的草药味儿。 这是生的味道。 村里又有了活力,走在道上,也能见到小孩儿们追打游戏了。 家里的大丫头这俩日也是下了床,脸上气色看着也好多了。 后来那年轻人又来过一趟,说是复诊,给老何一家三口看过了,也确是好了。 村子毕竟有那么些人,老何也不常能见着他。 倒是那日经过村头,见到了老二,正带着他家小子往后山上去。 两相对望,眼里都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前那些嫌隙倒显得有些无足轻重。 于是相视一笑。 老赵也是好起来了,听说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还哭了鼻子。 老何倒是能理解,当时那年轻人扒开他的眼皮时,他也是差点哭出来了。 那个年轻人某天突然就离开了,如同那时候突然的来。 临走之前,老何倒是见过他最后一面。 闲聊起来,倒是知道了那晚雨夜里来敲门的便是这位年轻人,不得不说是一种奇妙的缘份。 他来之前,这个村子已经濒临绝境。 他来之后,这个村子已是重获新生。 老何知道他离开,是村长带着一大帮子人过来的时候才知道的。 明明前一天还在一起闲聊,这过了一日,便又渐行渐远了。 村长带来的那些人说是京都里过来的,听说了这个村子里的事,专程赶过来的。 只是没赶上。 不过搭着这些人的福,村里的老小倒是又都体验了一把免费体检。 那些京都来的人没呆几天,没见到那人,也就带了些“树根草叶”还有全村人的检验报告走了。 村子里,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连村口防着他们外出的栅栏也撤了。 后来,听着村长说起隔壁村发生的事情,老何才明白过来。 那晚他觉着村里那股隐隐地蠢蠢欲动是什么情况。 隔壁村乱了,听说后来抓了好多人。 还枪毙了几个。 这时候,老何就又想起那时候那个年轻人的模样,若是他没那般出现在村里,估计… … 多年后的今天,老何再度回忆起那些前尘往事,才算是彻底明白了他那时候是经历了什么。 一场席卷全国的恶性传染病! 幸好有国家动员,及时的进行了防控,不然那时候隔壁村的惨状也有可能发生在每一个村庄里。 对于同一件事,不同人的记忆也会不一样。 老何知道,那些医务人员肯定会记住那时候他们艰难奋战的努力。 那些病患肯定会记住那时候自己的努力求生。 所有人都曾与那场传染病息息相关,或是亲身经历,或是至少也有在他人口中得知。 但是对于老何而言。 他关于那场疫情的记忆,最深刻的画面只有一个。 那就是那个温暖到了他心底的笑。 还有那句。 “在下华青衣,受村长之托来为阁下医治,得罪。” … 老何的故事说完了,华青衣却还没有消化完。 微笑着挥手目送着老何走的远了,心里慢慢的沉了下去。 一种诡异的情绪在心里盘桓不去。 就好像是有人过来感谢你昨日帮了他许多,但是你却清楚的记得,你昨日… 还躺着地底下。 故事里的人是他吗? 华青衣觉得不是,可又觉得是。 觉得不是的原因是,除非他的记忆真的出现了混乱,他彻底的忘记了那些他做过的事情,否则几十年前的那个故事里的人,就不可能是他。 而觉得是的原因是,故事里听来虽然会有一些老何的个人感受加工,但是若真是华青衣在那,他必然也会采取和那人一样的行为。 甚至… 就连那故事里的药方,也看的出是他会开出的方子。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不同的笔迹,一眼看过去就能辨认出是否自己所写。 而对于华青衣而言,这方剂就如同那笔迹一般。 那故事里的方剂,是他的手笔。 我忘记密码了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接着再看更方便。 第九章 入职(1) 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不管华青衣的心思如何,这太阳还是一般东升西落。 过了这一日,也就该到他工作的日子了。 尽管对于那个故事还有着许多疑问,不过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不工作,便没有收入,也就没有饭食。 居住的地方离着工作的地方距离不近,张春华是想送送他的,不过这工作日往后的日子还多,总不能每日都依靠着别人。 所以还是拒绝了。 因着是头一日,华青衣也不好估算骑着他那辆自行车需得多久。 也是提前了些出发。 好在每日里他都是起得早,这会儿也没什么不习惯的。 如今也是正经的秋季时分,清晨的空气直接吸进肺里,都带着些冷冰冰的劲儿。 照这看来,京都的冬天,也应当要比P县来的更早些。 一路蹬着自行车,路上因着时候尚早,也没有多少行人。 凉凉的秋风吹在脸上,也让华青衣思绪纷杂的脑海清明了起来。 上次来时,这路便走过一遭了,这会儿也算得上是轻车熟路。 没绕什么路,也就到了。 “仁信医院” 几个大字招牌,隔着老远就能看见。 依着那日约好的时间,华青衣还早到了半刻,所以也就不急不缓的去寻了地方放好了自行车,才动身往那人事处走去。 上次面试他的是副院长,这会儿来人事处报道,也是程序需要。 走进大楼里,和外头比起来,人突然多了起来。 有着路标的指示,没什么困难就找到了目的地。 “人事处” 华青衣确认了一下门上挂着的牌子。 整理了下自己的形象,敲响了门。 “请进。” 听到了回复,华青衣也就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回头顺手关上了门。 办公室不小,摆着不少数量的桌椅,应是平常在此办公的人也为数不少。 想想这医院的规模比P县张爷爷那个要大出好几倍,也就情有可原了。 见着华青衣进来,角落里的一张办公桌上,一位带着眼镜的中年男子看了过来。 对着华青衣顺手关上的房门,多看了一眼。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 带眼镜的中年男子的声音很有礼貌。 也不用特意的观察,眼下这办公室里也就这一位中年男子在,其他那些桌椅全都空着在。 想来此时还没有到上班的点,所以才如此。 华青衣脸上挂上了笑,笑脸相迎,总归不会有什么错。 “你好,我叫华青衣,今天是来报道的…” 简单的交代了来意,那中年男子也是明白了过来。 也没有多问,想来这般情形他应是经历了不少。 摘下眼镜,放下了手头的事情,站了起来。 “你先坐会儿。” 随手对着华青衣招呼了声,便去那些空着的办公桌上开始翻找了起来。 华青衣也是依言坐了,这里的空桌椅多的很,随便挑一个坐下都行。 只是那些桌子上的文件都有些多,需要注意些,免得碰倒了不好收拾。 之前华青衣去过副院长的办公室。 与那里比起来,这边没有了专门招待客人的地方,也没有倒茶迎客的讲究。 华青衣倒是看出些其他的东西来。 副院长那办公室里有专门招待宾客的地方,说明平时也是有些客人会过去。 依着上次他突然造访,便有现成的茶水来看,显然不是只为着招待他一人。 如此看来,那位老教授的朋友,这间医院的副院长应该是手里握有些实权的人物。 而人事处这里,华青衣也看出些其他的事情来。 这般数量的办公桌,还有桌上那些堆积的文件,意味着这里每天的工作量肯定是有些大的。 人事处的工作是什么呢? 这个他倒是和张春华了解过,无外乎办理像是他华青衣这样的员工的入离职手续,还有一些其他的行政工作。 那么这里工作量大,也就意味着这间医院的入离职人员数量相当之大。 当然,这个数量大也是分至少三种情况的,眼下倒是不知道是哪一种了。 “哦,找到了。” 华青衣这边还没坐多大会儿,那边的中年男子就似乎是找到了想找的东西。 中年男子很随意的拿了份文件走了过来,拉出华青衣旁边的张凳子,对着他坐了下来。 这不是一个讲究那些虚礼的人。 翻看了下,又对着华青衣看了眼,才放下了那文件,开了口。 “你是中医对吧?” 华青衣自然是点头。 那中年男子似是感到有些奇怪,拿起那文件又确认了一道。 “嗯…身份对的上,没问题…” 嘴里嘟囔着,声音有些小,也不知是不是在说给华青衣听。 “那个,小华…” 中年男子翻看着文件,话说了一半,停住。 抬起头望着华青衣。 “我这么叫你没问题吧?” 华青衣当然不能说有问题了,也只能继续点头。 这个中年男子做事的风格倒是和那张家老爷子有些相像,雷厉风行。 让他连插话的空隙都没。 “那好,小华。” 中年男子拿着那文件,也没看着华青衣。 边说着话,边一页页的翻着。 只是那文件实在是薄了些,还没怎么翻呢,就翻完了。 “面试你的人有没有和你说过,我们医院没有中医科室的事?” 中年男子似乎没有放弃,总觉得应该还有些什么附在那文件后面才对。 边问着华青衣话,边又自顾自的走回了那边办公桌,又翻了起来。 华青衣也不知道那文件是不是出了些什么问题,他能做的,也就是如实的回答问题了。 “有说过。” 那中年男子又翻了几下,似乎终于是放弃了。 收手走了回来。 听着华青衣的回答,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对。 “你还记得是谁面试的你吗?这些人也太不负责了吧!” 说完,像是觉得自己语气有些重,收敛了些。 “正常来说,现在应该给你安排办公室的,不过刚才也和你说了,我们医院是没有中医科室的,所以…” 中年男子说着,抓起了后脑勺,有些用力,像是在发泄着对于那个面试华青衣的人的不负责态度的不满。 虽然这话里的意思并没有针对华青衣,不过也还是因为他的缘故给眼前这中年男子的工作带来了些麻烦。 所以华青衣也觉得有些抱歉了起来。 “记得,是副院长面试的我。” 第十章 入职(2) 关系。 这个词贯穿着这个国家几千年的历史。 用糙些的话来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这里的江湖,却不是那些武侠里打打杀杀的那个江湖。 而是由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交织在一起的江湖。 华青衣回答中年男子的问题时,还未觉得。 此时看着中年男子那恍然的眼神,才觉出点不对来。 “哦,明白明白!” 中年男子脸上带着有些怪怪的笑,点着头。 华青衣听到这里哪里还不知道这中年男子口中的“明白”是指的什么。 以为他是副院长的关系户吧。 毕竟他这个年纪,又是来入职一个都不存在的科室,还是副院长面试的。 这些要素连接起来,自然会得出相应的结果。 “不是这样…” 华青衣倒是有心解释,可是话没说完就又被打断。 “我了解我了解,我来安排!” 中年男子说着,也不再多坐,起身望着一旁去了。 看来这是不打算听他解释了。 华青衣原本以为这中年男子这般精干的工作风格,说不定是个铁面无私的性子。 眼下看来,人性还是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而且,那位副院长的实权,也比他想象的要大。 只是一个名字,就让这中年男子变了脸色,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那日副院长和华青衣是谈过没有中医科室的这个问题的,后来虽然没说及具体的内容,不过想来那副院长也不会是花钱雇他过来不做事的。 这工作的安排,定然也是有个结果。 这般想着,华青衣也就不再去刻意解释些什么,说得多了,反而像是真有其事了。 “有了,有了。” 那边的中年男子这会儿也是忙出了结果,虽然华青衣也不知道他是在忙些什么。 “后面的六号楼前些日子刚竣工,正好还没分配科室,我来给你安排一个。” 作为一个算是刚入职的新人,华青衣理所当然的听不懂他说的意思。 只是话里的他有了科室的意思,他是明白了。 心里多少松了些。 那中年男子又开始了工作,华青衣对于这种专业的工作也是帮不上什么忙,便静静地候着。 本就是孤独惯了的性子,这一时半会儿的,也不会有什么无所适从的感觉。 “嗑嚓。” 门被推开了。 华青衣听着声音,便回过头去看。 一个岁数和他差不多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门就那么敞着,也没有去关上。 阵风吹过,房间里的温度便降了些。 “主任,这么早。” 年轻男子走过华青衣身旁的时候,看了他一眼。 见是不认识的面孔也就又移开了视线,望着那角落里的中年男子打了声招呼。 中年男子手里的工作也没停,抬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说了声“早”,算是回应了。 又埋头继续。 “啪”的一声。 年轻男子将他的小挎包扔在的其中一张办公桌上,走过去抽出凳子坐下,长舒了一口气。 “哎哟!早上可堵死我了!我都以为又得迟到了,还好我多踩了一脚油门!” 那中年男子也没怎么搭理他,这年轻男子却是说的带劲。 华青衣也不出声。 只是心里暗道,这般性格怕是过的快活。 以前也是见过类似性子的人,而这个评论,便是老头子说的。 一个人若是不如顾及他人的感受,其实生活会非常舒适。 不用想旁人的感受,随心所欲,自己开心便是一切。 就像是这个年轻男子,进来了却没有随手关门,他人在工作他却吵吵嚷嚷。 并不是谴责什么。 只是若是换了华青衣,他是做不来这些事情的。 他进门的时候,门是关着的,想来如今这气温已经有些低,这房间里的人也是不喜这冷清,所以他进门之后,便顺手关上了房门。 那中年男子将他晾在一旁,他也是明白这是出于工作,便静静地候在这,没有出声打扰。 以前听老头子说起,他也曾以为这世上的人都是一般,会顾及他人感受。 后来听着老头子的话,便又怀疑起了这般顾及他人感受的正确性。 若是不顾及他人的感受,也能活的这般快活轻松,那么他们这般瞻前顾后,生怕让别人困扰又是为的什么呢? 人总是在不断的自我怀疑与自我肯定中成长的,华青衣并不是神仙。 面对着华青衣的这个问题,老头子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句。 “那会让你活的像个人。” 反面的意思,华青衣也就不用再多说。 不过他倒是明白了。 这做人,是做给人看的。 但是,终究是做给自己看的。 “小李,过来下。” 华青衣想着自己的事的时候,中年男子那边有了声音。 那个年轻男子倒是终于停下了口中的喋喋不休,答应着走了过去。 看来他便是“小李”了。 “拿着这个,带这位小华医生去六号楼交接一下。” 中年男子从一旁的打印机上取下两张刚打印出来的纸,从桌上拿了印章分别盖上,递给了那个年轻男子。 “记得,让他们签字了拿一张回来。” 似乎是有些不放心,还多嘱咐了一句。 “得嘞!主任您就放心吧!” 年轻男子伸手接过那两张纸,也没看看检查一下,胸膛拍的山响。 从听见中年男子叫到他开始,华青衣便起身站了起来。 瞧着这年轻男子的样子没个正形,倒是明白了那中年男子为什么要多嘱咐一句。 “走走,这边这边。” 拿着那两张纸,走过华青衣身边,年轻男子招呼了一声,便自顾自的走了出去。 华青衣却不急着跟上。 对着那中年男子点点头示意。 “有劳了。” 又检查了一番有没有什么东西落下,才转身走了出去。 然后,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的中年男子看着那关上的房门,顿了半晌。 而后有些失笑的摇了摇头,带上眼镜,又开始了工作。 华青衣走出房间,那年轻男子也没有走得多远。 见着华青衣出来,似乎是又想起了些什么。 一拍脑袋。 “忘记问去六号楼找谁了!” 也没顾上华青衣,又急急忙忙的跑了回去。 那房门,又开了。 第十一章 坐堂(1) ??? 在那“小李”的带领下,华青衣终于坐到了这间房间里。 中途没少了磕磕绊绊,那“小李”也终究是忘了叫人签字,还好华青衣是个没什么坏心思的,提醒了下,不然又得多跑一趟。 拿到了回执,也没说引着华青衣认识一下日后的同僚,那小李又是拍拍屁股溜号了。 确实有些不靠谱。 华青衣坐着,这偌大的房间里,此刻也就只有他一人。 刚才从外头进来的时候,他也是留意了下。 这栋大楼显然是才刚刚建好不久,到处都空荡荡的,没什么人走动。 就连现在的这间房间的门上,也没有挂上如之前见到的那些标明科室的牌子。 房间里的用具倒是都陆陆续续搬进来了不少,只是没人去收拾。 东一堆,西一摞的,有些乱。 华青衣看着,突然笑了出来。 以前他在县城里进进出出,也常打那些医馆门口经过。 四敞八达的厅堂上,便常坐着一位位须发皆白的老医倌。 术语,便叫做“坐堂”。 这坐堂的医倌可了不得,不是随便谁都能去坐那个位置的。 能坐上那个位置,就意味着成为了那间医馆的招牌。 华青衣也是问过老头子。 那些坐堂的医倌往往都是从学徒开始,打杂跑腿,逢得师父心情好说不准会传上两手。 这日积月累的,等到资历混足了,也还是够不上那个位置。 还得再作为“坐堂”医倌的替代再干上许多年,诸如出诊还有些其他“坐堂”医倌不愿出手的病患,便都是由这些替代来医治。 毕竟“坐堂”医倌可是医馆的招牌,若不是来了什么达官显贵,也是不会轻易下堂的。 而等到他们终于够资格坐上那个位置的时候,往往这些人也都是从那青葱一般的年华,变作了那堂上垂垂老矣的暮态。 老头子常说,人生数十载,弹指一挥间。 在那些人身上,倒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所以华青衣对那种坐堂的生活,其实也并不如何向往,不过是单纯的有些好奇而已。 只是没想到… 如今,他竟也有这“坐堂”的一天。 想想这其间落差,也是不由得失笑了。 方才那小李自己的工作都是丢三落四的,到了华青衣身上的事,更是半点没提。 这会儿静下来了,华青衣才觉出些缺漏来。 门是敞开着在,这房间里的油漆味还有些重,所以华青衣打开来通风。 看着外头时不时的也会有些穿着白大褂的人经过,个个都是,而他却是一身便服。 当所有人都与你不同时,就要想想自己为什么不同了。 华青衣都不用细想,那肯定是工作服了。 想想也正好还要寻些东西,也就起身出了门。 门倒是没有关上。 他虽然已经算是这里的工作人员了,不过说起认识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不过这问路,却也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以前那些山间野路他都能找到对的路径,更别说如今这都有迹可循的了。 方才那小李带着他过来做交接,还有那签字回执的事,那办公室他还记得。 既然负责了他的接收,那么这些相关的问题不说也归他们负责,起码他们肯定是知道哪里可以负责的。 沿着过来的路走回去,这会儿虽已经算是工作的点了,不过这边新楼,也还不是怎么忙碌的样子。 起码华青衣方才跟着那小李过来的时候,这些人就是这么闲着,这会儿他自己过来,这帮人还是这么闲着。 这才没过去多久,华青衣又是这留着长发一表人才的模样,这些人也都是还记得他。 一番打听,也是凑巧,这些事情也都是归他们管,只是方才那小李没问起,他们也就没多提。 这会儿华青衣自己过来了,倒是正好。 等到他再出来,已是手里也那些两件那种方才见过的白大褂,顺便连工牌也一道拿了。 眼下都还比较清闲,也是没有多费什么口舌,也是运气。 顺道还找那些人要了些纸张胶水,这也是他方才过来的目的之一了。 回了分配给他的那间房间,还是他离开时候的样子,通了这会儿风,房间里的气味儿倒是淡了许多。 方才华青衣进来这房间的时候便看过了,这房间有隔间,摆着几张病床,再过去尽头还有一个小的隔间,有些柜子,应当是作个人用途的。 像是换上这身白大褂之类的。 在P县行医的时候,他也有这么一身,不过那是他自己照着样子做的赝品。 说起来,如今手上这两件,才是现在正经的医生的标准服装了。 也没有急着换上。 华青衣先去用那讨要来的的纸张描了个形,画上斜杠填充进去,一张纸质的招牌便做好了。 “中医” 很简单,很明了。 方才去那边,华青衣也是问过,不过说是要等科室确定了之后一并制作门牌。 华青衣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也就自己先做一个暂时的,等到有了门牌,再换下来不迟。 做事,讲究一个师出有名。 便是让别人知道你是在做些什么的意思。 那身白大褂是这个意思,这个纸质的门牌也是这个意思。 便是在从前,华青衣刚获准行医的时候,也是会带着一块布帘子当招牌,直到后来有了些名声,他才发了懒没再带着了。 拿着那胶水,去将这纸贴在了外头门边的墙上。 退后两步看了看,高度应该没什么问题,才点点头去里头换上那身白大褂去了。 方才等着拿这白大褂的时候,也是闲聊了一会儿。 这正常的上下班时间点也是弄清楚了。 上下班的时候,去那门口打个卡便好。 工作时间内,倒是不能乱跑,不过如今这栋楼还是新起的,也没多少病人过来这边,加上本身就像华青衣早上在那人事处看到的,人员还不齐备,这里还有很多地方都是空着的,监管这一块也是松的很。 这一日没什么病人过来,也是意料之中。 午间因为没有带饭,也就跟着人群一道去了食堂,也是又认了个路。 不过吃完后,华青衣还是决定以后自己带饭了。 第十二章 坐堂(2) 等到晚间,天色暗的有些早。 外头陆陆续续的也有人离开,没穿白大褂。 华青衣看了看时间,还没到下班的时候,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走这么早。 毕竟拿人一份薪水,不说多么兢兢业业,至少华青衣还是不想这么早退。 等到外头离开的人也渐渐的少了,这楼里也是静了下来。 灯,亮了起来。 “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啊?” 华青衣左右无事,正在收拾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时候,外头响起了声音。 楼道很空,声音很急。 华青衣自然是听见了。 能问出这话,自然是没看见人影才会有此一问,而且声音这般急促,一定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 华青衣侧耳听了下,不由得有些好笑。 见外头没人应声,想着这事儿也确实是慢不得,也就放下了手里的事情,走出房间,回了句。 “厕所在楼道最尽头右手边。” 难怪这人的声音这么急,听着声音里中正的样子也不是有什么急病的。 也就是肠胃可能有些不好,不过这声音在这楼道里飘来荡去的,也听不出太多的信息了。 “谢谢谢谢!” 也没见着人影,只是听着声音渐渐的远了,想来是顺着路去了。 华青衣笑着摇了摇头,也就重回到了房间里继续整理。 估摸着这些弄完,也就差不多下班的点了,他得快些,一会儿那些人话里的“打卡”他还没试过,还是得预留些时间才好。 手里的速度快了,这些事情也就没多大会儿就做完了。 华青衣正准备去里间换回自己的衣物下班了,方才的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兄弟?兄弟在吗?” 看来光凭着方才华青衣的声音,也是不好确定他的位置,现在这是找他来了。 华青衣笑了笑,这人速度也是快的很,这么一小会儿就解决完事了。 既然是找他,也就不急着走了,毕竟现在还是在工作时间内。 “在这呢。” 走出房间回了一句,怕那人听不清方位,也就没有急着回房间里去。 这空空的楼道,就他一个人站着,这可是够好找了吧。 果然没一会儿,一个人影绕过拐角就往这边来了。 显然也是看到了华青衣,速度快了不少。 “兄弟,刚才多谢了!” 那人快步走到了华青衣年前,都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开了口。 这是道谢来了。 “开车从这儿过,看着有灯就进来了,一进来没见着人,我就知道坏了,可是我又憋不住了,要不是兄弟你指了个路,今天我可乐子大了!” 这开口闭口称兄道弟的,也是个自来熟。 这不过是举手之劳,华青衣自然不会有什么居功自傲的想法。 要是真有,怕不是惹人笑话! 也就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小事,没什么。” 话里却是没打算继续下去这个话题,这马上就到下班的点了,眼下天都要黑了,他还得骑上好大一会儿才能到家,哪里有功夫在这里陪这人闲聊。 华青衣是这般想,不过那人似乎并没有听出他的意思。 谈性反而更浓了些。 “刚才急着办事,我就没多想,哎!等我回过神来,我才发现一个大问题啊!” 那人说着话,还用手画了个大圈,似乎他说的问题就有那么大。 华青衣暗暗苦笑,要是早些时候过来,他倒是不介意陪这人多聊会儿,不过现在… 他有些饿了。 华青衣没有回应,但是这并没有影响那人。 自顾自的对着华青衣眨了眨眼。 “兄弟,你猜我发现了个什么问题?” 这人倒是和那人事处的小李差不多的性子,这话说起来就没完了。 华青衣没有回答,而是明着看了看外头越来越暗的天色,咳了一声。 这是示意天色不早了,咱们也差不多得了。 不过华青衣看这人的脸色,显然是没有领会到这个意思了。 “嗨!问题就是,我记得我当时没说我要找厕所啊,你怎么就知道给我指路了呢?” 说的兴起,话题又有些飞了。 “兄弟,你是不知道,我想破脑子都没想出来个有道理的解释,所以这不寻你来了。” 华青衣有些头疼。 他这不搭话,这人都能洋洋洒洒的说上这一大通,若是他搭话了,那还了得? 自然也就不想去细细的解释太多,这问题真解释起来,照这人的好奇劲儿,他今晚上都别想走了。 也就随意的指了指身后墙上他之前贴上的那张纸质招牌。 “因为我是医生。” 说完也不等那人继续追问,继续道。 “这位先生,我要下班了。” 那人这会儿显然是没想明白是医生和知道他的那个问题之间有什么联系,一时间有些愣。 华青衣赶紧趁着那人还没回过神来,回房间去换了衣服。 等到换好了衣服,关好了门窗出来,那人却还那么傻愣愣的站着。 华青衣想着,这人可别就这么在这站一夜了。 虽知道正常人都不可能这样,不过还是好心的提了个醒。 “这位先生,我们这里下班了,你有事可以明天过来。” 有了这一句,那人才算是回过了点神来。 虽然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好歹是跟着华青衣一道走出了大楼。 华青衣惦记的打卡,倒是比他想的要简单的多,不过是在一本册子上签上自己的名字,还有离开的时间。 只是… 华青衣左右看了看,这也没个人监督,他就算是乱写,不也是没人知道吗? 再细看那册子上已经签好的一溜儿名字还有时间。 好家伙! 那些人离开的时间比现在的点都还晚! 他也不知道这般打卡的做法有什么意义,不过还是在册子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临到写时间的时候,想了想。 比前一个人写的时间略晚了一点,希望这样不会让那些人被揭穿吧。 写好了出来,那人却是还没有走。 见到华青衣出来,迎了上来。 看着神情应当是想明白了。 果然,一开口就是。 “不对啊,我想了半天,这是不是医生和我那个问题没关系啊!” 真是难为他! 第十三章 坐堂(3) 第二日,华青衣还是来的很准点。 昨晚上的那人终究是摆脱了,想来也是多少还有些常识,知道他下班了,没有过多的纠缠。 待到骑着车回到了家,已是有些晚了。 张春华难得的还没回来,华青衣也就自己做了些吃食,填了下五脏庙。 也不知张春华晚间回不回来,吃没吃过饭,多做了些,给她留着了。 待到华青衣睡下了,才听到外头有了声响,听着脚步声,是张春华回来了。 华青衣也没多问,复又睡了。 早间起的时候,张春华还未起,华青衣看那桌上留的吃食却是没了。 于是,做早饭的时候,又给多留了一份。 昨日想着带饭解决午间的饭食问题,今天华青衣也是没忘了。 一路到了医院,拎着饭盒,打过卡。 华青衣看着四下冷清的样子,没什么人,还以为他来的算是早了。 却没想到还有比他更早的。 离着分配的那房间还有段距离,就看见了一人站在门口。 华青衣的记忆没有那么差,认出了是昨晚那人。 也是不知道这人又来干嘛。 开了门进去,这人也跟了进来。 华青衣也没说什么,这房间算是半个公共场所,他若是想来,华青衣也不能拦着。 去到里间放好了饭盒,换上了白大褂出来,那人没有被华青衣搭理也是怡然自得的很,自己找地方坐了,正饶有兴致的看着房间的摆设。 这房间里虽然昨日华青衣收拾过了,也不过是整理的整齐了些,这里又不是什么自己家,自然没什么刻意摆设的必要,干净整洁就行了。 见到华青衣换上了一身白大褂出来,那人的话唠样子也是终于憋不住了。 “兄弟,你看,昨晚上你说让我今天过来,我可是特意起了个大早!” 脸上的神情轻浮的很,是华青衣不善交际的那类人。 说着话,将一张单据拍在了桌上。 “我可是挂过号了,你们这楼的服务也太差了点,挂个号还得我自己去找人,啧啧…” 看着那单据,摇着头,嘴里啧啧的也不知是在感慨挂号难,还是服务差了。 华青衣当然不会往心里去,虽说他现在也是这里的员工,多少应当有些集体荣誉感。 但是这楼都还没正式营业呢,没看着科室的门牌都没发下来吗? 这人在这情况下,能挂上号才是稀奇事。 依着这人的古怪逻辑,怕不是华青衣才是那个应该“啧啧”的人吧! “不是我说,兄弟,你这挂号费都没有,收入怕是不高吧?” 那人还在自顾自的说着话。 华青衣也没有答话,去拿了那单据过来。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单据,先前问过,知道这里的医生多,患者需要挂号了拿着单据过来。 不过也只是听说,这实物倒还是头一遭见到。 看了看抬头,还有那内容,应该假不了,或者说,这东西作假也没什么意义。 刚才这人自己不也说,挂号都没花钱。 华青衣自是知道,各个医馆都有各自不同的规矩,大医馆有大医馆的规矩,小医馆也有小医馆的规矩。 但是归根结底,这些规矩都是为了让麻烦更少才立下的。 就比如这挂号。 病人来这大医院,这么多科室加上这么多医生,他们哪知道自己该找谁瞧病。 这挂号,便是问路了。 待到看好了病,这单据也就成了对应的那个科室的业绩,也方便筹算。 这规矩以前县里的大医馆也有,不过那时候不叫挂号,而是拿个“筹”作为凭证。 说起来这么些,其实华青衣也不过是拿起来看了一眼的时间。 这人既然是连这还未营业的科室的挂号都拿到了,也算是正式的工作了。 华青衣也就认真了些。 打断了还在那里滔滔不绝的说着些七七八八话的这人。 “这位先生,是哪里不舒服?” 这话虽是这么问,但其实华青衣一番观察之下早就知道了这人身体康健,哪里有什么大毛病需要求医的。 顶多也就是肠胃有些小毛病,就这便是不来,吃些温和的东西,过得几日也就自然好了。 “啊?哦…” 这人正说着话,被华青衣打断,一时也是忘了自己接下来是想说些什么。 听着华青衣的话,愣了愣,似乎终于回过了神。 “哦!对对!” 脸上就立刻显出些痛苦的表情来。 “哎哟!我这肚子疼!” 现在有句话,叫做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这人的演技显然并不怎么好。 而且… 还是在华青衣面前。 华青衣叹了口气。 他是实在搞不懂这人,宁愿装病也要来找他是为着什么。 以前也有过这般装病寻他诊治的例子,不过那些多是些女子。 便是男子,也多半是有些什么难言之隐,借个名目罢了。 如今这人一不是女子,二也没什么难言之隐,实在是让华青衣有些想不明白。 “先生,你肚子不疼。” 华青衣很多地方都可以妥协,但是这医治无病之人还收取酬劳的事情,他妥协不了。 他坐在这里,就是拿了一份薪水,这酬劳自然是已经收下了。 “哎哟…哎哟…” 那人正“哎哟”的起劲,只是似乎对自己的演技有些过分的自信,这会儿听着华青衣直言戳穿,一时间脸上也有些尴尬。 那痛苦的表情自然也就绷不住了。 “哎哟…” 惯性的又叫了一声,看看华青衣都没搭理他,也就坡下驴,索性不装了。 光棍得很。 “兄弟,你这话说的可有意思了!” 方才脸上还有些尴尬之色,这转眼又成了一副神采飞扬的样子,当真是有副好心态。 “这肚子是我的,你怎么就知道我不疼呢,我说可是疼得很呢!” 嘴里这般说着,可这脸上哪里还有半分疼痛的模样。 华青衣无奈,只得拿起笔。 “心脉劲,肺脉足,和缓有力,唯胃脉略沉滑,我写个方子与你吧…” 正待落笔,却又停住了。 这医院里在他来之前连中医科室都没,说起来他这个中医在这里都是独苗一根,这抓药,去哪抓? 昨日逛过一圈,也没见着这医院里哪有什么能抓药的地方。 只得又放下了笔。 “你且伸手过来…” 第十四章 坐堂(4) 在华氏一脉传下的医术中,行医治病,药物,不过是一种辅助。 药材种类不知凡几,毕竟不可能时刻身上都正好带着对症的药材,但是却可能随时碰见一个有病在身的人。 托着张家老爷子的福,华青衣在那学校里学习了这么段时间,在对西医有了一定的了解之后,再回过头来客观的研究这华氏祖辈相传的医术,又有了些新的感想。 看看如今这医院里西医昌盛,中医凋敝的场景,他也是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华青衣并不排斥一种新的学科,不然他也不会费劲心思进入那所学校学习。 西医能够发展的这般好,其中的优势很是明显。 那就是,效率。 作为一位西医,对于药性药理以及制药不用研究的特别深,更多的是需要能够确定病症的正体。 然后便有统一现成的治疗方案可以采用。 而且,就连那些药物,也都是批量制造的。 这不管是从培养人才,还是提高工作效率的方面来说,都是远远的强过了中医。 但是即使是这种情况下,中医也并不是一无是处。 相较于西医治疗还有药物的昂贵费用,中医所采用的要廉价的多。 这么些日子了,很多人提起中医,印象里都是什么人参鹿茸之类的昂贵药材,却殊不知若是平常的小病小灾,又哪里用得到那些。 就拿华青衣在P县那屋子后院里的那么些草药来说,加一起其实也没几个钱,就连华青衣这般清贫也是负担得起。 而且。 一个最根本的差别,也是西医相较于中医最薄弱的环节。 那就是,对于未知病症的诊治。 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西医的发展壮大源于其体系化的人才培养以及药品生产,但若是出现了一种体系内未知的病症,会如何呢? 从那日老何的故事里,华青衣是多少都有些数的,病症听起来并不如何复杂,只是传染性强了些,竟也叫那么些医生都束手无策,也是稀奇。 面对相同的问题,中医的解决方案却不同。 一个合格的中医,所学的并不是哪种病用哪种药这么简单。 在中医学中,人体与四时气候以及地土方宜是为一体。 他们学习的是如何通过各种手段,药物也好,针灸也罢,去调和其中的乱象,让人体回归自然平衡的状态。 这,便是中医。 未知的病症? 在中医理论上,甚至没有任何两个人的风寒症是完全一样的。 虚者当补,盛者当泄。 严格说来,所有的病症,在中医面前,都是未知的病症! 华青衣曾听老头子讲过先祖的故事。 一日,一胖一瘦两人同时求诊,皆为受寒发热之症。 先祖诊毕,却开出了两张完全相反的方子。 瘦者以上补之法补缺,胖者以下泄之法祛毒。 不两日,都已大好。 故事很简单,但是道理却不简单。 起码华青衣是自其中知晓了施药必慎的道理,同样对症的药,用在不同的人身上,甚至可能会害了别人。 华氏一脉的医术同西医有些相近的地方。 那便是不拘泥于用药与否,本质都是通过人体的自愈来进行治疗。 不过华氏医术走的是中医的路子,因人施治,便是无果,也不至于让病症更甚。 但是就华青衣目前学到的西医的治疗方式来看… 过敏。 毒副作用。 这些词听在华青衣耳中,可是刺耳的很。 未判明药物是否有副作用便用药,这与下毒何异? 思绪飞的老远,手里的活却也没耽搁。 华青衣对着这个纠缠他的人,虽是有些不喜,不过终究是份内工作。 这种小毛病,通穴之法随手便能消除。 “现在感觉如何?” 华青衣收回手,方才简单的几处大穴化开了胃脉的凝涩,这人这会儿当是彻底舒服了。 华青衣问的很平静,坐回了自己的凳子上,也还没听见回应,奇怪的回头看了一眼。 却见那人痴傻一般的摸着他的肚子,也不知道又是在想些什么。 华青衣也不去管他,拿过那张单据,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是他问到的,他治好了患者,便要在患者的单据上签上名字。 若是要开些什么药,也可以一并写上,患者便拿着这单据去开。 方才虽是问了一句,可就算是没有得到回答,华青衣也是知道这人身上的毛病已经全好了,这签字自然是肯定的很。 不过却没有写上需要开些什么药,就一个光秃秃的名字。 “给,你拿着这个去交给挂号的地方。” 华青衣拿起那张单据,递向还在发呆的那人。 如今这笔可方便太多了,以前用毛笔写完还得晾上会儿才行,哪里有如今这般方便。 “也不用开什么药了,回去往后少吃生冷,便不会再犯了。” 华青衣说话的声音一向都很平和,这会儿也还是一般,声音也不大,毕竟这房间里就两个人,而且安静的很。 但是那人前面还在痴呆了一般的摸着他自己的肚子,听着华青衣的话,却突然叫了出来。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我肚子里…肚子里…” 语无伦次,声音很大。 这会儿门也没关,估计外头老远都能听到这人的叫喊声。 华青衣也不以为意。 “是不是肚子里像是化开了一样,而且有些饿了?” 这是正常的反应。 只是他没想到这人会这么大惊小怪的,弄的他都有些被吓到了。 “这是正常的,你再感觉下,看看肚子还疼不疼了?” 病患有时候突然的情绪失控也不会什么难得一见的事,弄明白了华青衣也就不觉得如何了。 被那般叫嚷了一番也是没往心里去。 “你…你就那么点了几下…怎么…怎么会?!” 那人看来又是听不进话的模式了。 华青衣也是好笑,现在的人怎么越来越容易大惊小怪了,这不过是最基本的通穴而已。 难不成按了几下还能给他按出什么病来不成? 站起身来,走过去将那单据塞到了那人手里。 “好了,先生,你的病已经好了,现在可以离开了。” 拿人钱财与人消病。 这场交易已经结束了。 华青衣正准备坐回去的时候,房间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听着人数不少,是往这边来的。 然后华青衣就听到了一道有些奇怪的声音。 “杨,你怎么在这里?” 第十五章 你很无趣(1) 金发碧眼。 是个外国女人。 年岁看起来不大,只是打扮显得有些成熟。 华青衣多看了一眼。 这外国女人,穿着白大褂。 方才那句听起来有些奇怪的话,便是出自这人口中了。 京都很大,华青衣也不是头一次见到这般金发碧眼,外貌与常人迥异的外国人了。 便是在那学校里,也时不时的会碰见几个留学过来的。 难怪那句话听起来音调那般奇怪,不过这外国人能说就已经算得上很不错了。 华青衣见这外国女子从进门起便把目光全放在了还在摸着肚子的那人身上,想来应该与他无关,也就去坐回了凳子上。 这人身上既然也穿着白大褂,想来也是此处的员工,而他刚刚诊治完毕的这个男子便是她口中的那个“杨”了。 听着那外国女子问话,这“杨”似乎也是回过了神。 “哦。” 这是看来这神还没全回来,这答非所问的。 那外国女子见着他这样,估计也是知道这会儿怕是沟通不了了。 目光倒是又转到了这房间里的另一人,华青衣的身上。 视线在华青衣脸上多停留了一瞬。 “这位同事,请问刚才他怎么了,为什么会那么大声叫喊?” 虽然话音还是那么怪,听着很是别扭,不过语气还是很有礼貌的。 既然这事是发生在这个房间里,而华青衣又算是这房间的半个主人,多少也还是有些回答这个问题的义务。 而且本来也没什么需要遮掩的。 “这位杨先生…” 华青衣还是站起了身,听张春华说过,若是同事间见面,应当握手的。 只是眼前这位是女子,华青衣心中对触碰多少还是有些抵抗,也就站起来,多少算是礼到了。 只是才刚开口,那边刚才还在走神的“杨”却像是突然活了过来,出声打断了他。 “是徐,徐先生,她叫的是我的名字。” 这会儿回答的正经,看来是冷静了。 “我叫徐杨。” 只是虽没有什么痴呆的神态了,脸上却又回到了一开始时候的兴趣盎然。 华青衣见这徐杨直直的盯着他,这兴趣自然是冲着他来的了。 这正主既然开了口,也就不用华青衣这个局外人多说着什么了,也是省了些口舌。 不过,看来这徐杨是没什么解释的意思。 “姐,我跟你说!” 神情很是兴奋,连带着都有些手舞足蹈了起来。 “他好厉害的!先是知道我要找厕所,然后又知道我肚子不疼!” 这说话没头没尾的,要不是华青衣亲历了这些事,怕是连他都听不懂。 这徐杨却不觉得。 “…,然后还有更厉害的…” 这也是华青衣已经领教过的,这人也确实是话多了些,这说起来,都没点停下的意思了。 更有意思的是,这里除了他和华青衣这俩人,其他人怕是都听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华青衣目光偏转,方才这外国女子过来的时候,脚步声很多,过来的显然不止她一人。 看着门外,这会儿门口被些同样穿着白大褂的人堵的严严实实,看来这些就是方才那些脚步声的来源了。 刚才华青衣也是注意到了,这徐杨称呼这个外国女子为“姐”。 华青衣看了看这徐杨一头的黑发,黑眼睛黄皮肤,又看了看那外国女子一头的金发,碧瞳白肤。 这家庭可够复杂的。 这徐杨还在继续说着些加密了一般的话,那外国女子似乎终于忍不下去了。 “杨,好了,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见这徐杨还有些刹不住车,语气重了些。 “够了!杨!” 华青衣可不怎么想看到这家人姐弟俩在这吵起来。 还好那徐杨总算是在这外国女子的帮助下停了下来。 “姐…我还没说完呢…” 只是却还有些意犹未尽。 华青衣都能看见那外国女子额上的青筋都跳动了几下。 估计总算是顾及到这里还有不少人,终究是没发火。 “这是工作的地方!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外国女子尽量压着语气。 “如果没什么事,就走吧!别在这耽搁别人工作!” 这女子虽说是外国人,但是这番话说出来,看来也是个明事理的。 华青衣对这种自来熟的纠缠实在是有些不擅长,若是这女子能帮忙解决一下,那是再好不过了。 一番训诫,看起来多少也是有些效果。 起码那徐杨没张口了。 “这位同事,打扰你工作了。” 外国女子训完了那徐杨,也是没忘了回过头来对着还站着的华青衣道了声歉。 “我这就带他走。” 华青衣求之不得,对这道歉也不当真,拱了拱手。 “走!” 转过头又是凶了那徐杨一声。 “可…” 徐杨似乎还想争辩些什么,只是被那外国女子横了一眼,想说的话又给憋回去了。 跟个小媳妇似的,委屈巴巴的跟在那外国女子身后出去了。 那门外的一群人,也是又簇拥着跟着那外国女子一道离开了。 华青衣轻舒一口气。 他与人来往,往往顾及许多。 加之他又五感通达,从一人的举手投足之中便能多少看出这人的喜好厌恶,从而去刻意的规避。 这般与人打交道,实在不是一件多么轻松的事情。 若是那人也体谅他些,与他也不太过为难,这对话自然是还能进行下去。 但若是都如方才徐杨那般自顾自的自来熟, 不顾他的喜恶纠缠于他,这交往可就有些不那么愉快了。 还好这事算是过去了。 今日是周末,如今都讲究一个周末休息。 华青衣待到午间,倒是也来了人通知了声,说是下午放假,这楼要开始搬些大型的医疗设备进来了,若是人多了不好安排。 这倒是凑巧。 这俩日他本也打算着去学校一趟,一来这工作的事是托了那老教授的福,于情于理都应该去道声谢。 二来这俩日学校里也有一门他有些兴趣的课,他也想着抽些时间去听。 既然遇着这安排,倒是正好了。 只是都收好了东西,关上门离开的时候,那外国女子又来了。 “你很有趣。” 那女子背倚在墙上,正对着华青衣的房间门口。 看来是等了一会儿了。 看了一眼门边墙上贴着的那张写着“中医”的纸招牌,笑了笑。 “也很无趣。” 第十六章 你很无趣(2) 我忘记密码了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接着再看更方便。 “认识一下。” 不再倚着墙,那外国女子走过来,伸出手。 “我的名字是维拉·徐,你也可以按照这里的方式叫我徐维拉。” 这动作自然是想和华青衣握手。 华青衣却没有同样伸出手,只是笑了笑。 “华青衣。” 这算是通过姓名了。 见华青衣没有握手的意思,这徐维拉的细眉挑了挑。 也不坚持,收回了手。 “你果然很无趣。” 对于这个评价,华青衣没有反驳的意思。 与这个色彩斑斓的年代相较,他确实是有些无趣了。 每日的作息规律,不饮酒,至于那烟更是不沾。 与异性交往也保持着距离,便是一个人独处也是怡然自得。 对于这年代的人而言,这般确实是有些无趣了。 华青衣也是有些自知之明。 如今说起虽有些迟了,那时候没有应下张春华的告白,可能也有些这般的考量在内吧。 他这一盘清水豆腐,那些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偶尔尝尝,会觉得清淡宜人。 可若是让那些人数十年如一日的品尝这道清水豆腐,想来他们也是不愿的。 想着这些,华青衣失笑。 这会儿还是在与这徐维拉说话,这般做自然是有些心不在焉的嫌疑,便拱拱手致歉。 “我来了有段时间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刚才坐在那里是在干什么?” 徐维拉本来见这华青衣听了她说他无趣的话,却笑出了声,有些不快。 不过既然表示了歉意,她也就懒得计较这些了。 倒是对于方才一直以来的疑问,显得更为迫切。 徐维拉在带着她弟弟徐杨离开之后,以那徐杨憋不住话的性子,自然是把之前没说完的话都抖擞了出来。 徐维拉对于她弟弟的性子了解得很,说话没个准的,不过多少对于这个弟弟口中故事的主角,华青衣,产生了些兴趣。 弟弟徐杨说的话虽然可能会有些添油加醋,但是具体的事实应该出入不大。 这人真有说的那么神奇? 她是医院特聘的外籍医师,相较于其他医生,自然规矩少得多,加上她本身又是个漂亮的女人,这身上的规矩就更少了。 徐维拉很擅长利用自身的优势,对于这一点,她反而觉得这里的女人有些太过保守了,不过据说以前还要更加保守一些。 让她实在是有些无法想象。 这楼虽然还没有什么病人被安排过来,不过大多数人还是需要正常上下班的。 便是如昨晚华青衣遇见的那样提前溜号,也多少还得偷偷摸摸的。 哪像徐维拉这么光明正大? 华青衣都还在工作时间,她却已经结束了工作过来观察他了。 只是真见着了,她却是想起这里的一句古话来。 见面不如闻名。 这个年轻的男人,在她弟弟徐杨的口中,都快变成一个神秘的巫师了。 不过她看着的这段时间,却只见到一个长相清秀的年轻人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发呆。 若只是走神发呆,徐维拉都还不会有什么疑问,那样发呆混点的人可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个。 但是像华青衣这样。 眼神明显凝实而不像平常发呆一般发散,而且身上半点动静都没。 平常人坐久了都还要换个姿势呢,他却就那么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简直像是块石头! 而不是一个活人。 所以徐维拉才这么发问,她实在是想知道,这人到底是在做什么。 听到徐维拉的问题,华青衣有些愕然。 这白天里,楼道里还是有不少人来来往往的,他虽是听的到声响,却也没有刻意的去关注。 方才只是看出这徐维拉应是来了有一会儿了,现在听着这问题才知道。 这哪只一会儿,这是老早就来了啊。 “嗯。” 这问题并没有什么不好回答的地方。 “刚才我是在调息。” 华青衣直接给出了答案。 只是这答案,那徐维拉似乎听不太懂。 “调…息?” 学着华青衣的语调念出了这两个字,只是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显然是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华青衣一直听着她在说着和他一般的语言,这会儿再看,这徐维拉的语言水平应该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好。 “对,调息,就是调整,呼吸。” 华青衣不会去拿着这个当笑话看,耐心的将词拆开又重复了一遍,和小时候老头子刚教他识字一样。 能够说好一门额外的语言,已经很优秀了。 华青衣在学校里听课的时候,许多专业术语都是用的外语,想来也是,西医毕竟都是从外国传来的,这名称用外文也是再正常不过。 不过对于他来说,这可比去理解这些名词的意思都要难得多。 好在有了老教授的帮助,恶补了一段时间的外文,如今总算是能看得懂了。 只是平时没什么用的机会,也就说不上来了。 这徐维拉说的这般好,已经强过他许多了。 听着华青衣这么浅显的解释,徐维拉也是明白过来了那个词的意思。 “调整…呼吸?” 做着控制呼吸的动作,向华青衣确认。 华青衣看着她,这动作哪里是什么控制呼吸,这明明是憋气! 不过意思算是到了,也就点了点头,算是确认了。 徐维拉作为特聘的外籍医师,医学水准自然配得上这个角色。 单是调整呼吸就能变成那样? 跟石头似的那样? 她可不信。 西医学里,对于呼吸的认知无外乎是提供氧气,哪里有华青衣说的这样。 指了指那边墙上贴着的“中医”招牌。 “你说的是中医吗?” 对于中医,徐维拉可没有什么好印象。 把一些不能吃的草木根茎煮一下,就能治病了? 用针扎满全身,就能治病了? 对于受过现代高等教育的徐维拉来说,这些不能证实功效的东西,实质上与西方的那些传说里的巫术并没有什么区别。 都是些糊弄人的东西! 对于什么中药治好了病之类的问题,徐维拉也是不屑一顾。 在西方医学中,早就证明了“安慰剂”的作用。 给病人吃下没有药效的药品,然后告诉病人这是特效药。 就会有痊愈的病例出现。 “中医,不是安慰剂吗?” 这般想,也就这般说了。 华青衣皱起了眉。 第十七章 你很无趣(3) 学习了这么段时间的西医,华青衣对于徐维拉口中的“安慰剂”自然是知道的。 但是,将中医与“安慰剂”联系在一起,却是让他有些不快。 华青衣并没有多么宏大的胸怀要去为中医正名。 即使有,也该轮不到他来。 只是他这一身的医术,都是老头子点点滴滴教来的。 眼下被这一句话连带着否定了,确实是非常冒犯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 他原本下午也是还有着预定,只是这徐维拉突然找上门来,才耽搁了这会儿。 如今既然已无话可说,也就不必再浪费时间了。 “这位同事,我下午还有事,再见。” 华青衣可没有什么去与其争辩一番然后转变这徐维拉看法的想法。 老头子说过,永远不要和女子争吵。 华青衣是记得的。 而且,便是争赢了,他又能如何呢? 一个徐维拉转变了观念,那还有多少徐维拉呢? 若只是通过争吵来解决分歧,那估计永远都没有解决问题的一天了。 说完,华青衣也不再耽搁。 习惯性的推了推门,确认了门已经关好,便转身离开。 那徐维拉本来没觉得刚才她自己说的那句话有什么问题。 那个观点,在她学习的时候,周围几乎所有人都是这样的观点。 对于她来说,就像是说着每天太阳东升西落一般,这是常识而已。 却没想到这华青衣竟然扭头就走了,虽然打过了招呼,而且面上也没有什么生气的样子。 但是突然中断了对话离开,这除了是生气了也没有其他的解释了。 从来都只有她中断别人的对话,今天她竟然被别人落了面子! “等等…你等等!” 喊了一声。 华青衣脚步快的很,已经走出段距离,不知是没听见,还是不想回应,没有停下的意思。 “我说让你等等!” 徐维拉也有点生气了起来,这华青衣可一点都不绅士! 竟然完全不理睬她这位女士! 声音大了些。 华青衣还是没有停住脚步回头的意思,只是楼道里这会儿其他的人倒是都被这声音吸引了注意力,看了过来。 感受到周围的目光,徐维拉更是有些羞恼。 倒不是什么出于作为女性不应当这么主动呼喊男性这样的理由。 而是。 她一直的形象都是高岭之花,高高在上不容亵渎,早上那么些医生跟在她身边,也多多少少是有些抱着侥幸心思过来的。 这会儿因为生气没注意,竟然在众人面前破坏了自己的形象! 对她心里的罪魁祸首,华青衣,就更加恼怒了。 快跑了几步,追上了前面的华青衣。 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我说让你等等!” 语气有些重,眼睛怒视着因为手被抓住而转头来的华青衣。 “一位绅士是不会突然抛下没有得到答案的淑女转身就走的!” 也顾不上顾及那些周围人们的眼光了,徐维拉此刻只想让这华青衣好好的对她道歉! 从小到大,她都是在周围人的呵护下成长的,还没有过谁随便给她甩过脸色! 今天如果让这个始作俑者就这么离开了,她的自尊心也不会原谅她自己! “你今天必须告诉我答案!” 声音更大了些,周围人群的目光算是彻底的被吸引了过来。 “还有!你必须向我道歉!” 华青衣皱着眉。 试着拽了两下被抓在徐维拉手中的手腕。 可惜抓的很紧,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作为一个男子,想挣脱一个女子的手,其实是可以办到的。 就是手段会粗暴一点。 那样粗暴的手段,眼下显然并不适用,这个徐维拉虽然说了些很过分的话,让他有些生气,但是终归还够不上需要华青衣采取暴力的程度。 有这么一个插曲,他自然是走不了了。 四下看了看,经过这徐维拉的一阵闹腾,周围的人现在都在看着这边指指点点。 也许他们讨论的声音很小,不至于让这徐维拉听见。 但是华青衣却听的清清楚楚。 “那不是仁信之花徐维拉吗?怎么跟个男人拉拉扯扯的?” “平时看着挺高冷的,怎么现在跟在男人后面纠缠不休了?” “刚才你们听见没?她要那个男人给她答案,还要道歉,会不会是…” 人们的想象力总是强大的,华青衣很清楚这一点。 以前也是见过不少以讹传讹的例子,一件小事传出去,就变成天大的事情。 他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 会有这么一天发生在他自己身上。 华青衣已经不是那个刚从土里爬出来的“古代人”了,那时候月月开玩笑还拿这个说笑过。 如今过了这么些日子,他自认就算是说出他是什么来自古代的人,别人也只会当他说笑。 更何况那些人说的话,也并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眼神晃了一圈,又回到了徐维拉的身上。 这个外国女子还在咬牙切齿的看着他,一脸愤怒的样子,倒像是他做了些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一样。 也不怪那些人编排,就她这副模样,加上方才那般的说法,如果不是华青衣知道她真正想表达的意思,他都要误会了。 之前他还以为那徐杨词不达意是特例,眼下看来,这家人果然是一家人。 那些人细碎的话,这徐维拉显然是没有听见,不然应该也是反应过来如今是一副怎样尴尬的局面了。 “徐小姐,请你先放开我好吗?” 华青衣有些无奈,他好像才是那个应该生气的人吧。 明明是他被说了那么过分的话,为什么这局面反而变成了他理亏的样子? 徐维拉本就感受到了华青衣方才的几下尝试挣脱,这会儿听着这话,只是抓的更紧了。 “不放!你必须给我道歉!” 老头子以前常教他要时刻保持冷静,若是被愤怒冲了头,便会看不见周围的情形。 这会儿华青衣是深有感触。 看着这徐维拉的模样,压根就没有发现周围的气氛愈加的古怪了起来。 华青衣暗叹一声。 眼下也只好… 正准备开口,身后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青衣…你们…” 第十八章 你很无趣(4) 女人的报复心,很可怕。 起码,徐维拉的报复心就很可怕。 而作为一个女人,想要报复一个男人,她知道的办法可多了去了。 就比如… “青衣,她是谁啊?” 华青衣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是很懵的。 刚才那声音,他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张春华来了。 虽然不知道她过来的缘由,但是这熟悉的嗓音,华青衣不会弄错。 只是后面这句话… 却是这拽着他手腕的徐维拉口中说出来的! 青衣? 华青衣什么时候和这个女子关系近到可以直呼其名的程度了? 二人不过今日才头一次见面而已吧? 在张春华出现之前就有些古怪的气氛,现在更加怪异了起来。 徐维拉脸上哪里还有半点刚才的愤怒神色,那笑容简直如同这秋日里的暖阳一般! 拽着他的手还晃了两下! 这前后的变化也太大了些! “…” 华青衣真的很无奈。 今天一日之内,竟然同时碰见两个让他招架不来的人,这俩姐弟! 张春华的声音不大,也不小。 华青衣听见的时候,徐维拉自然也是听见了。 青衣。 这自然就是在叫华青衣了。 她的学习这里的语言的时候,多少也是了解过本地的一些习俗。 其中,直呼名字,是很亲近的关系才会有的情况。 抬眼看过去,正看见一个十分漂亮的短发女人站在不远处的门口。 女人见面,总是少不了比较一番,更别提两个漂亮的女人。 作为一个外国人,徐维拉对于这里的审美观念不是很熟悉,甚至很多人的长相在她眼中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但是,有些美是可以跨越这些隔阂的。 就比如眼前的这个漂亮的短发女人。 徐维拉见到这个女人的第一反应是拿她和自己比较了一番。 不得不承认东方女人的面容精致程度要比她们那边的人高上不少。 不过好在她的身材要更胜一筹,总算是扳回一局。 徐维拉在心里给这场对决评判了个平局。 做完了比较,徐维拉的第二反应才是意识到了这个短发女人明显和这个刚刚得罪过她的华青衣关系是有些亲近的。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种亲近的关系,大概可能也许,只有一种。 所以她笑了。 作为特聘医师,她的头脑已经凌驾于大多数人之上了,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已经想到如何利用这个机会报复一下这个得罪过她的华青衣了。 撩了撩头发,换上了一副精致的职业笑容。 语气也轻柔了不少,还拉着华青衣的手腕摇晃了两下。 “青衣,她是谁啊?” 她已经很久没用过这种语气了。 上一次可能还是小时候对着父亲撒娇的时候吧,所以有些生疏。 不过,她知道,这已经足够让一个女人愤怒了。 只是事情的发展却并没有如她所想的一般进行。 徐维拉眼前的这个漂亮的短发女人,张春华,只是看了看她抓着华青衣的那只手。 便笑了起来。 “青衣,这是你的同事吧?” 从容不迫的走了过来,步伐不紧不慢。 “你好,我是张春华,青衣劳烦各位关照了。” 门口有些风,吹起了这个漂亮女人的发丝。 她抬起纤手,将发丝拢去了耳后,露出来吹弹可破的脸颊。 对着徐维拉伸出右手。 这是要握手。 作为三个当事人之一的华青衣,对于这个画面有些奇怪的偏差感。 半刻钟前,还是这个徐维拉要和他握手,现在却又成了张春华要和徐维拉握手了。 张春华开口便说出了他与这徐维拉的真实关系,倒是让华青衣松了口气。 免了许多口舌解释。 虽说旁人对于他的看法,他并不如何重视,但若是可能,他也不想让人觉得他是一个很轻浮的人。 就像这周围的那些人心里所想的那样。 只是不知道张春华是怎么看出来的,现在却是不好问了。 “你…你好…” 徐维拉的愕然,全放在了脸上。 “我是徐维拉…” 说话也没了底气,刚才还是那副样子,这会儿却像是爽打了的茄子一般了。 徐维拉有些无法理解。 这个漂亮的短发女人看到她的男人和自己这样一个漂亮的女人在一起会这么冷静,还会主动上来和她打招呼。 而且。 她注意到了这个漂亮的短发女人看她拉着华青衣手腕的那一眼。 只是一眼,这个漂亮的短发女人是怎么就看出她不是这个男子在外面的野猫,而是他的同事呢? 徐维拉很少见到比她还聪明的女人,或者说就没见过比她还聪明的女人。 如果换位思考,她都可能立刻生气了,哪里还会有功夫分析眼睛看见的是不是真的! 而且还是这么短的时间内! 尽管她不想承认,但是她听到自己回答的声音是那样的无力,就知道她已经输了。 松开了华青衣的手腕。 虽然她很少输,但是真输了的时候,她也不会输不起。 起码的败者的体面,她还是有的。 用松开的右手握住了这个漂亮的短发女人伸过来的手,轻握,松开。 完美的社交礼仪。 张春华笑的温和。 “听说你们这楼里下午放假,正好有些事,就过来了。” 这是交代了来这里的缘由,也是看见了华青衣眼里的疑惑。 “事也办完了,要是没事了,现在就一起回去吧。” 这句话却是转向了一旁刚刚重获自由的华青衣。 前面一句,徐维拉就当没听见,这个漂亮的短发女人是为着什么而来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而后面一句,她却听出了些言外之意。 这话说的很随意,明显话里带着亲近,加上那句“一起回去吧”,暗示了这两人住在一起,徐维拉知道她之前关于这两人关系的猜测果然没错。 这是在和华青衣说话,也是在给她敲警钟啊。 徐维拉本来还有些沮丧,这会儿却又笑了起来。 这个漂亮的短发女人表面上这么冷静,心里看来多少还是有些疙瘩的嘛! 看着华青衣应了下来,两人和她打了招呼一起离开。 徐维拉看着两人的背影。 那手,也并没有牵在一起。 “华青衣!” 笑着唤了一声。 见华青衣转过了头来。 “你果然还是很无趣!” 第十九章 愿得一人心(1) 不知道为什么。 华青衣觉得今天的张春华有些生他的气。 从刚才出门上车开始到现在,张春华还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 他试着缓和气氛的挑起了几次话题,也是被她一带而过。 这已经很明显了。 是刚才那徐维拉说的那句话引起的吗? 华青衣当是离着张春华很近,明显能够感到张春华在听见那句话之后,身上紧绷了许多,连带着呼吸都有些乱。 若是平时,两人之间还是有不少话题可聊的,都是会看氛围的人,又相互体谅着,自然是十分融洽。 哪里像是今日这般。 一路沉默着回了家,华青衣才想起,忘记问张春华刚才是如何得知他们那楼里放假。 要不是因着这个由头,张春华恰好出现在了那里,刚才华青衣估计很难下台。 他是不喜争辩的性子,那徐维拉这么看来却是个爱追究的,这哪里还有什么好下场。 想要出声询问,却又有些不好开口,一时间欲言又止,进退两难。 张春华放下包,径自的去桌边坐了。 给自己倒了半杯冷茶,却没有给华青衣也倒上一杯。 之前看见那个洋女人和华青衣拉拉扯扯的,她也有点生气。 有些生气华青衣背着她和别的女人这么亲密,也有些生气明明她都还没有和华青衣牵过手,却被别人抢了先。 不过很快她就看出来不对劲了。 在她的印象里,华青衣并不是一个这么不自律的男人,毕竟自己都主动求婚了,虽然有点简单,但是他不也没有接受吗? 而且,张春华不觉得那个洋女人比她好了多少。 另外,如果真是她看错了华青衣,他真的是一个喜欢拈花惹草的人。 那么那种牵手的方式可不太对,不像是两情相悦,更像是一方对另一方的压迫了。 抓的有那么紧? 连衣袖都皱了。 所以她立刻就明白了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再一看那洋女人身上的白大褂,也就有了一个明确的猜测。 果不其然,不动声色的诈了一下,那个洋女人就缴械投降了。 哼! 真当她好欺负了! 只是胜券在握之后,自己的那些话可能又漏了些底,教那洋女人看出了些马脚。 又被反着挤兑了一回。 喝了一口冷茶,凉气直透进心里,倒是浇灭了些火气。 也不是她没有肚量,只是理性上虽然已经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华青衣并没有什么过错,但是感性上见到那样的情形,多少还是会有些生气。 这茶却不是她故意不给华青衣倒了,而且她知道华青衣不喜欢喝这冷茶,也给她说过相关的坏处。 只是她对这些其实并不如何讲究,平时和华青衣一道重新烧水沏茶也没什么,只是这会儿没了心思。 一口冷茶入口。 突然想起了华青衣先前说过的话里面的意思。 如果换个人对张春华说什么从一而终的话,她多半只会不在意的笑笑应付过去。 但是从华青衣的口中说来,张春华是信的。 以前读书的时候,她也曾想象过以后和她携手共度余生的人会是什么样子。 如今说来也不怕人笑话,首先自然是长得好看些最好了。 有道是起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并没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 如上面所说,那人要是再有些才华就更好了,人生必经那么长,两人之间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要聊,才华会给这段时间增色不少。 那么最后自然就是人品了。 这个题目有些宽泛,不同价值观的人对于人品的定义不同。 但在张春华而言,却只有一个答案。 她也想要一份和她父母那样一般的白头偕老的婚姻。 如果找不到那个人,她宁愿一直等下去。 这样可以在遇见那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的时候,自信的说一句。 “这辈子,终于等到了你。” 只是… 她对于婚姻的了解,也多半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真正轮到她自己的时候,才发现许多现实与理想相悖的地方。 就像是今天。 她喝着茶,却没有和平常一样去烧上水准备沏茶。 虽然这事谁来做都一样,但是她没有做,这本身就是分歧的地方。 今天生气了,所以没有去烧水的心思,那么往后的那么长远的人生中不会生气了吗? 不会吧。 这种类似的场景肯定还会上演一次,两次,无数次。 现在倒是真的有点明白了当是华青衣拒绝她时所说的那番话。 她也以为是借口过,只是推脱。 如今再想起,才明白那是慎重,是对她的负责。 如果她是一时的冲动作出了那样的决定,而华青衣又接受了,那么以后如果吵架分开,对两人都是一种巨大的伤害。 放下茶杯。 看了一眼那边华青衣欲言又止的样子。 心里莫名的就软了。 起身拿起水壶去烧上了水,才有走回来坐下。 “青衣,过来坐吧。” 她知道华青衣多半是有些事情想问她的,而且肯定不会和感情有关的事情。 “想问什么,问吧。” 她每次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了解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又会给她带来些新的认知。 就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 见着张春华终于开了口,华青衣都有些见着雨过天晴的感动。 也就过去坐了。 他是不喝冷茶的,只是刚才张春华在生着闷气,他也不好就这么扔下她自己去烧水。 才被张春华抢了先。 这会儿说是让他问问题,想来也是看见了他的脸色。 只是这坐下了,又觉得那些问题也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事,却是不怎么适合如今的氛围。 一时间有些不知从何说起。 “噗嗤!” 看着他这副样子,那边的张春华笑了出声。 “既然你没问题了,我倒是有几个问题。” 眼里闪动着神采,炯炯有神的直直盯着他,让他有些压力。 这种感觉… 是那日… “这一起生活了这么些日子了,能告诉我你当时的回答现在有了什么改变吗?” 果然,华青衣刚被这熟悉的压力唤醒了记忆。 张春华的话题就转到了这上面来了。 第二十章 愿得一人心(2) 华青衣并不是逃避这个问题。 只是这般被步步紧逼,实在是有些不太习惯。 张春华掌握的度很好,不至于让他抵抗,但是… 华青衣暗叹一声。 也许也没有那些但是吧。 虽然他说着祖训的那些话,但是终究拒绝还是从他口中说出。 他其实不傻,许多事情他也看的明白,只是长久孤单的惯了,没了与人亲近的心。 对他有些若有若无好感的人,从以前开始,就有不少。 如那些话本里描写的那般被官老爷家的千金相中招赘也是有过的。 只是从来未曾遇着一个女子,如张春华这般亦步亦趋,步步紧逼的向他走来。 他年少便开始独自行医,操持度日,见过的人不知凡几。 作为一个医者,一个耳聪目明的医者,华青衣是一个合格的观众。 从那些人的生命中路过,默不作声的旁观别人的世界与故事,这才是他一直以来在做的事情。 或者说,这是老头子与他,甚至是华氏一脉一直以来都在做的事情。 只要不相关,便不会有纠缠,只要没有纠缠,便可以不沾这尘世半点。 他是理解的。 依着祖训的要点,独善其身远胜过了匡扶社稷。 打那么些人的生命中走过,他也看过很多不同的故事。 如他一般的年轻人,多少都有些理想与抱负。 或是金榜题名,或是豪富一方,便是有些难以达成,也终归是一个美好的理想。 华青衣觉得美好,只是他却没有什么也去树立一个这般理想的想法。 他是没有资格的。 行医古来便是贱业,便是医术精湛,也还是脱不出这行去。 就像是乞丐中的霸主,也还是乞丐。 有些祖训的限制,每日只是为了口食便要奔波忙碌许久。 不是说他厌烦这样的生活,华青衣自小便是这般过来,只是觉得生活本就应该如此。 而是这般条件下,是没了那么些心思去放在旁的事情上了。 诸如,婚姻。 他看过年少轻狂的豪言壮语,终究变成了人到中年的浑浑噩噩。 他看过生死相约的山盟海誓,终究变成了渐行渐远的陌路天涯。 对于这个世界还抱有美好的愿景,才会有些不切实际的梦想。 华青衣看过太多,反而没了梦想。 华氏一脉传承了太久,什么样的人,前辈中都出现过。 可是无论怎样的挣扎,于那乱世之中,终于还是不若离世独居来的安稳。 虽是清贫了些,但是华氏一脉终究是传了下来。 而那些王朝豪族呢? 人的老成不是突然就有的,毕竟生而知之者少之又少。 但是人是会学习的,经历过一件事,再碰着,心态就会平缓许多。 一次次的,也就淡了。 故事是这样,生活是这样。 婚姻,也是这样。 在华青衣的眼中,生活就是如同一眼泉水,看似每日都往外涌出些不同的故事,可若是你不去读,在那里的也永远是那些故事。 再世为人,他也曾决心破戒。 留余财,蹒跚入世。 只是如今再看回去,却发现他所做的这些,也不过是流于表面。 那些祖训,早就刻进了他的骨子里,他的行为举止,都还是原本的模样。 何谈破戒? 华青衣感受着张春华炽热的目光。 也抬起头迎了过去。 他已经看过这这副面容无数次了,只是如今才好像是头一次这么认真的看着。 故事,他已经看过太多。 他突然有点想试着写写自己的故事。 而若是要与一个人共同来书写这故事,眼前的这个女子,应该是个很好的选择。 华青衣也不相信什么山盟海誓,他能约束自己,却没有同样约束他人的能力。 只是这一回。 就算是选错了,也是他自己的故事吧。 “春华。” 华青衣收起了飞散的思绪。 他总是想的太多,而这个女子却总是这么默不作声的等着他。 “承蒙不弃。” 一开口,这些话就流淌了出来。 张春华终究是个极聪慧的女子,只是一句,旁人还听不出如何的意味来,她的眼里已经有了星空。 对于下面的话,张春华也已经有了预感,只是没有开口。 她想从华青衣的口中亲耳听见那些话。 华青衣郑重的起身站了起来,站的很稳,也很坚定。 张春华也不由得随着他一起站了起来,这般郑重其事的模样,让张春华虽已有了些准备,也还是心脏不听使唤的猛的跳动了起来。 “若是愿意将你的余生都托付于我,与之相对,我也将把我的余生全部交给你。” 华青衣是第一次说这些话,没什么经验。 只是看过太多,如今虽不算如何流利,但也升在一分真挚。 “你可愿与我同结那百年之约?” 张春华看着这个住在她心里的男人终于说出了她期待已久的话。 一时间却忘了赶紧答应。 她为了这个男人改变了许多,连人生的轨迹都有了变动,如今终于得到了回报,只是让她一时有些欣喜过望。 她原本以为她离着这句话还要更远些的。 “我…” 一开口,却有些失声。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这是大多数人的愿景,也是张春华的。 等待了许久,都已经到了这个岁数,平日里家里虽然没有催促,只是看着周围的人都渐渐成家,她也是有过怀疑自我的坚持是否有意义。 “我愿意。” 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她现在知道了答案。 她的坚持,是有意义的。 看着听到她的回复,明显松了口气的华青衣,张春华突然起了些调皮的心思。 以前设想过的要对这位将要携手共度余生的人说的话。 如今却正好是时候了。 “咳!” 轻咳一声。 拉回了华青衣的注意。 只是看着如今确立了关系,再看着华青衣的脸,无论如何也是起不了调皮的心态。 一句玩笑话出口,倒是更像是认真的承诺了。 “这辈子,终于让我等到了你。” 张春华是个坚强的性子,独立生活也苦过累过。 只是如今有了归宿的港湾,只觉得自己的坚硬,瞬间都化作了柔软。 眼前沾了水气,有些朦胧。 语音里也有了些水气。 “谢谢…” 第二十一章 一朝成名(1) 人生总是有许许多多的转折点。 与张春华确定了关系,华青衣也就迎来了他生命中的一个转折点。 婚姻。 只是婚姻终是件大事,也不在这三五日里。 相约了择日回去对张家老爷子摊牌,张春华也是没什么意见。 只是这两日张春华见着他,脸上总是红红的,这般模样,以前倒是未曾有幸得见。 上次趁着休假,去学校了一趟,既是听课,也是去见老教授,道声谢。 听说华青衣工作有了着落,老教授却是还有些诧异,想来那日面试他的副院长还没有对老教授提及此事。 也是得了老教授一声贺。 这两日里那徐维拉姐弟也没有在过来找他,加上新楼栋这边没多少病人,而他又没有什么名气,也是有些冷清了。 不过这些时间华青衣也没有浪费,左右无事,可以看些书。 “叩叩。” 华青衣正看的入神,这本关于微生物的书籍给他带来了不少奇特的想法。 白天是工作时间,这科室的门自然是不关的,这敲门声,倒是个有些礼节的。 抬眼看去,华青衣却是立刻站起了身。 门口一个老者正看着他,神情很是严肃。 是副院长。 华青衣不知道这副院长怎么突然过来了,从那日面试之后,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面。 “王副院长。” 华青衣放下了手中的书,点了下头致意。 面对一位长者,不提是不是上司,也该当如此有礼。 门口的副院长见他这样,也就直接走了进来。 省了华青衣一声“请进”。 这里是工作的地方,华青衣也就没有准备什么茶水。 见副院长拉了张凳子坐下了,他也就一道坐下。 副院长的神情这么严肃,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事。 “小华,今天你们这楼接到了数量不小的预约,你知道吗?” 依着华青衣对副院长的了解,这是个雷厉风行的老人家,而且大权在握,应该不会绕什么弯子。 没必要。 一听这话,在暗道了一声果然如此的同时,又有些奇怪。 “不知道。” 华青衣也不用绕弯子,回答的很直接。 “不过这是好事啊。” 华青衣也并不是一个一味被动的等候发问的人,一句试探便跟了上来。 “这确实是好事,有预约就是有业绩。” 王副院长显然没有张家老爷子那种喜欢观察他人神色的习惯。 对话也是直来直往,快了许多。 “不过…” 转折果然来了。 “你们这楼虽然已经在执行职能,但是并没有对外宣传,更何况…” 这竟然还有些一波三折,华青衣也是想听听下文。 “更何况…还全都是预约的你这个科室。” 华青衣有些不明所以。 副院长所说的预约,他是明白的。 就是在网页上进行的提前预约。 这所医院的基本流程,华青衣都有了解过,也不至于听不懂。 医院大了,医生多了,自然都要系统性的进行管理,不然就会乱套。 医院就用了比较便捷的网络预约,方便统计管理的同时,也节省了人力。 但是… 这预约他的科室是为什么呢? 这两日连个病人都没有,更别提挂号预约了。 看着副院长这专门过来一趟,这事也不太可能是个乌龙。 “早上他们把报表拿过来,我也和你一样的表情。” 副院长见华青衣一脸的疑惑,这一句话说出来,就是当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那可能是碰到什么故障了吧。” 看副院长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不少,华青衣知道这个话题算是过去了。 “我本来以为是你们年轻人争个面子,做的太过了些,刷这么多数据。” 副院长边说着,边开始四下打量起这房间里的陈设。 “一看是你的名字,也就上了个心,正好过来一趟,这倒是才知道他们把你安排过来了。” 神色缓和了不少,这说起话来,也像是聊天一样了。 “怎么样?这边的新办公室。” 华青衣自然不会真以为这副院长是来和他聊天联络感情的。 两人直接虽然只隔着一层老教授,但是真论起来,关系却是远了。 反倒是作为共事的上下级关系要近的多。 “挺好的,就是气味有些大,通了两天风,这会儿好多了。” 嘴里应着,心里却是透亮。 难怪这位副院长能够有这般的影响力,单只是对着他这个初来乍到的新人都能做到这样拉进关系,也就不提那些有些权力的人了。 被上位者这么突然亲近,若换了其他新来的年轻医生,怕不是都得好感爆棚了。 又闲聊了两句,终于歇了。 看来副院长这次过来也就是为着那预约的事,这来了一趟,办完事就走显然有些太过冷漠,才和他多聊了一会儿。 副院长有了结果,也就起身,将凳子放回了原位。 “那行,不打扰你工作了。” 这是告辞了。 华青衣也一道起身送这副院长出去。 临到门口,副院长像是想起了些什么。 回过头又多说了一句。 “小华,我是做营销出身的,如果你真有些本事,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出名,不用急。” 一句话没头没尾,说完也没再回头,招呼了声就走远了。 这事的真实原因,华青衣当然知道没有他的关系。 但是依着副院长临走的这句话看来,副院长多少还是有些怀疑。 华青衣苦笑。 这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这才工作几天呢,就已经给上司留下了这么不好的印象。 这真是… 副院长离开了,这科室里又变回了他一人。 华青衣坐了回去凳子上,也没有再拿起书。 依着方才副院长说的,又仔细的想了想。 首先肯定和他认识的人无关,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不好什么名声,也就不会去做这种事。 然后,更不可能是他自己,自己做没做过,他可是清楚的很。 那难不成真的是出了故障? 总不能是真有什么病人见识了他的医术,然后去宣传了一下,然后又恰好这宣传效果还很不错? 华青衣来这里几天了,可都还没治过什么人呢。 不对… 有一个。 徐杨。 第二十二章 一朝成名(2) 下午的时候,楼前的人突然多了起来。 华青衣吃过带来的饭食,趁着午间休息的时间去外边逛了一圈落食。 这回来就看见了这般景象。 这新起的楼,位置本就有些偏,是以规划的道路就很是宽敞。 平日里几辆车并着走也是绰绰有余。 如今却被这些人挤的满满当当,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进去的路被堵住了,华青衣也一时没有办法,只能站在外头等着这人群散去。 看旁边一溜儿的车,动也不能动,他倒是显得幸运多了。 也是来的凑巧,刚到没一会儿,前头人群就传来了阵喧闹声。 若是常人,隔着这般距离自然是听不清,但以华青衣的五感,却还听得见些零碎。 “大家不要急…医生还没有回来…拿到排号的…等候…” 声音像是用了什么扩音了一样,有些走调。 加上那前边的人群嘲杂的声音,很难听的更清楚了。 就这些信息来看,这些人像是来看病的,只是那个医生… 不对,这么多人同时找一个医生看病显然不太可能,应该是很多个科室才差不多。 只是那些科室的医生,都恰好还没有回来,所以院里安排了人来发给排号。 应该就是这么个情况了。 华青衣不由得失笑。 想不到也有人和他一样,喜欢饭后散步落落食。 来了这些日子,整个中医科室也就他一人,加上工作时间又不常走动,是以连同事都没认识几个。 只是眼下那些同事没回来,他这也进不去,实在是有些麻烦。 不过想着又笑了声。 该不会那些医生也同他一样,被这些人群给挡在外头了吧? 那可真是闹了个大笑话。 说是人群,也只是笼统的称呼。 真正站到了其中,也不过是看见周围的数人而已。 “你们也是看了直播来的?” 旁边的几个年轻人像是正在讨论着什么。 刚才华青衣没注意,这会儿重又四下里打量了一番,才发现这来的竟都是些年轻人。 而且女性的数量尤其多。 难不成是来看妇科? “哎!你也是?看主播发的视频里那医生可真好看!” 华青衣听的有些好笑。 这些人感情还不是来看病的,而是来看医生的。 只是不知道那医生得长得多好看,才能吸引来这么些人。 只是… 华青衣看了看周围还有不在少数的男子身影。 这些男子总不会也是来看那个什么医生的吧? “你们可都太浅薄了!只看到了医生的外表!我可是被他的高超医术吸引来的!” 华青衣点点头,这才是像个样子。 如今的年轻人可是有些太过盲从了,不过是听什么“主播”说起,这道听途说之下,竟然都来了这么些人。 也是奇观。 “你知道个屁医术!还不都是听主播说的!我可不信有那么神奇!” 这感情还有来找茬的。 今天华青衣难得笑了这么些次,这些人真是各种理由的都有,叫人好笑。 听的华青衣都有些好奇了起来。 能用这些五花八门的理由把人聚集过来一块儿,也算得上本事了。 如果有机会,他也想去见识一番。 若是那医生真的有些本事,他还希望能够请教一番。 毕竟知识总是学不完的。 “麻烦大家让一让,排好队,不要阻碍交通。” 还是那个喇叭的声音,只是渐渐的近了。 看来这院里的组织者总算是意识到了这么些人会阻碍交通的问题了。 平心而论,华青衣觉得这负责组织的人有些不靠谱。 不过转念一想,这会儿已经是工作时间,别的楼栋的医生怕是早就开始了工作,估计也是没什么人手能过来帮忙。 而这个新起的楼栋里又还没进来多少医生,这般组织的工作,他们应该也胜任不了。 能开始组织排队,也算是不错了。 声音越来越近,又等了会儿,华青衣面前的人群被分开。 看来这么会儿功夫,这负责组织的人终于是打通了这条大道,实在是有点可怜。 一个拿着喇叭的身影走了出来,华青衣看了一眼。 竟然还是个熟面孔。 那个人事处的“小李”。 华青衣恍然,他刚才想的那些,可算是连上了。 在揭晓了答案之后,再回头看看。 医院里哪有什么专门的组织这事的人手,多半也是实职部门以外的人。 看看这小李,那人事处可不就是那实职部门以外嘛! 还有方才觉得这负责组织的人有些不靠谱。 华青衣看看这小李,自然是懂了。 他都能猜到这事情的经过了。 多半是这里人多了,被上报了上去,上面安排给了没有实职的人事处,也正好常做些组织工作,专业对口。 想来这小李比较倒霉,或者在部门内关系处的不太好,被打发了过来干这事。 想想觉得好笑,再想想又觉得可怜。 这小李不会顾及他人感受的性子理所应当与他人处不好关系,尤其是在这职场中。 这么麻烦劳累的事,被推到了他的头上,也算是侧面的证据了。 “小李。” 华青衣喊了一声。 这会儿却不是在这里继续多想的时候。 这已经是工作的点了,方才还有理由说是被人群堵在了外头进不去。 这会儿道路已经打通了,却不能再用这借口糊弄自己了。 其实按着年龄来说,这一声“小李”是有些不恰当的,毕竟两人年龄差距不大,看起来那小李反而更显大一些。 只是华青衣单知道那人事处的主任这般称呼他,也不能和这小李一般开口闭口就称兄道弟了。 想来这小李也不是会在乎这些的人,也就随了那人事处主任的叫法。 那小李刚拿着喇叭喊着话从人堆里挤了出来,就听见有人在叫他。 转头看了过来,见是华青衣,一时有些发愣。 也不知是想了些什么,脸上的呆滞又迅速的转换成了惊喜。 以他的城府,自然是做不到什么藏着话不说,顿时就叫出了声。 “华医生!你总算是回来了!” 这回轮到华青衣愣住了。 他这也没出去多久,哪里够得上一个“总算”二字。 看了看周围的人群在小李的这声叫喊中突然集中过来的视线。 华青衣的脑海里冒出了一个有些荒谬的想法。 这些人… 不会是来找他的吧… 第二十三章 一朝成名(3) 其实,是有些征兆的。 早些时候,副院长来寻他那事,就有些端倪了。 华青衣听着副院长的话,单只是知道了预约的人很多,却没有想到具体如何之多。 毕竟这事在看来,也多半是如那副院长所说,是系统故障了。 他一个初来乍到声名不显的年轻医生,哪里够得上这份殊荣。 其实若是仔细想想,若只是单纯的人数多些,哪里需要一位实权在握的副院长专门来一趟。 也就是如现在眼前这般庞大的人群数量,才有些可能了。 “华医生!” 小李见华青衣没有回应,是以又叫了他一声。 那手里的喇叭也没关,这一声可是传的更远了些。 华青衣暗道一声不好。 果不其然,原本还只是近些的人听到了方才的那句话,眼下还没有确认,所以才没什么动作。 结果这没心眼的小李又叫了一声,连远处的人群都听到了,这近处的,更是终于确定了目标似的,已经有些蠢蠢欲动了。 好在华青衣出来的时候,身上那件白大褂给换下了,如今穿着朴素的常服,这些人一时半会儿可能还对不上号。 也顾不上再多想,快走了两步,去拉住了那还一脸不知道他做了些什么事的小李。 “先进去再说!” 情况紧急,华青衣的语气也有些急促。 也不由这小李分辨,拉着就顺着开辟出来的小道快步走了去。 也不用担心走岔了,刚才这小李既然是一路从楼里过来的,这会儿回去,终点也自然是那楼里了。 还没走出多远,方才站着的那地方就沸腾了。 “刚才那个就是华医生!” 还有些其他的话语此起彼伏,混杂成了一片。 甚至还有尖叫的。 好在这情绪传染的速度,赶不上华青衣行走的速度,待到出了人群,进了楼里,外头才是彻底的轰动了起来。 “华医生…华医生…慢点…” 身后的小李气喘如牛,这才走了几步,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进了楼里,华青衣才发现这里排队等候的人也不在少数。 虽然还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真来找他的,以防万一,还是又紧赶了两步回了科室。 只是可怜了那小李,被他这拖着一路,现在更是只差瘫地上去了。 想来小李平常应该是疏于运动,华青衣暗暗摇头,这可实在是有些不太珍惜自己的身体了。 只是此时却没什么时间让这小李喘息了。 “小李,外边那些人是什么情况?怎么突然围了这么些人?” 华青衣问题问的细了些,毕竟要考虑到这小李的理解能力。 那小李听到华青衣发问,便要开口。 “那些…” 只是这一开口又喘上了,哪里还能说的出话来。 本来他是比华青衣还要急,在大厅里就想开口了,只是被一路拖拽着,气都喘不上,哪里还有说话的空闲。 这时候停了下来,也是又喘了好几口,说话才顺畅了些。 “咳咳!” 咳了两声,嗓子才终于顺畅了。 “那些人都是来找你看病的,华医生。” 事到如今,华青衣也多少有了些心理准备,听到这个答案也并不如何惊讶了。 这回答可是实在的很,华青衣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半点多的都没。 华青衣也是无奈。 只能继续发问。 “那需要我做些什么?” 既然事情是因他而起,他自然是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问到这里,那小李喘了半天了,气也算是终于平了。 话痨的本质倒是又有些体现出来了。 “华医生!你可真够有名的!至少我还没看出来呢!” 这上来一句就是答非所问,让华青衣都有些眉头一跳。 “这么些人!” 手舞足蹈的比划着,不过看来这表达的意思也有限,起码华青衣看不出有多少些。 “全都叫了号了!都等着你回来呢!都说是要看什么中医,还点名找你挂号,院里要调济一下给其他医生负责,他们都不干!” 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都没说到正点上,这人实在是… 如今的当务之急哪里是去纠结这些旁枝末节,想办法快速的解决问题才是最紧急的事情吧? 虽然打断小李这么高涨的谈性有些不好,不过眼下也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了。 “小李。” 华青衣喊了一声,只是作用不大。 那小李还在巴拉巴拉的说着,也没个停下的意思。 “小李,小李,你听我说。” 只能又多叫了两声。 小李才终于是停下了话头,看了过来。 “这些事情之后再说,先说说眼下我应该做些什么。” 无论是感慨还是抱怨,问题还在眼前,就该先着手解决问题。 是非曲直,待到问题解决以后,再慢慢的谈也没什么关系。 尽管如今情况紧急,华青衣的语气反而平缓了不少。 也在他这般冷静的潜移默化下,那小李似乎也清醒了几分。 “对对!” 忙不迭的点着头。 只是像是还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一般,到了这个时候,才开始认真的思考了起来。 华青衣实在是有些没眼看,这人实在是… “那要不就按叫号的顺序来吧?我一个个的看过。” 医院的基本流程,华青衣还是懂的,眼见着这个小李是指望不上了,只能他来提出些建议了。 正常流程也就是病人来了,去挂了号,然后等待叫号,医生诊断,最多再加个开药。 眼下也不过是这个病人的数量多了些…好吧,多了不少。 不过大体上原本的流程也没什么问题,按照叫号顺序来,也不会引起那些人的反感。 毕竟这么些人,要是闹起来了,会出大问题的。 “对对!” 听着华青衣的话,那小李似乎也是才刚想起来院里平时也都是这规矩了。 又是一顿点头。 华青衣无奈,他算是明白那些小李的同事平时是什么感受了。 和他共事,实在是没什么体验可言。 暗叹一声,交代的更细了些。 “那小李你就负责帮忙在门口维持一下秩序吧,出去一人,你就再放进来一人,可好?” 这般安排可谓是相当之简单了,就算是月月那个还在学校里的学生过来,也是做的到。 这小李…总不会比那月月的工作能力还差些了吧… “对对!” 小李还是点着头,半路上又觉着有些不对。 “哦,不是,好好!” 第二十四章 妙手医生(1) 这算是应下了。 小李他本来就是被安排过来疏散这些人,这些人不散去,他的工作也就没有结束。 这个简单的道理,小李还是明白的。 加上华青衣的安排确实简单好操作,也是没有什么意见。 “那就开始吧,小李有劳了。” 华青衣见他应了,也是打发了他出去。 自己也赶紧去换上了那身白大褂。 工作,就要有个工作的样子。 换身衣服而已,也是快的很,等到华青衣换好了出来。 那第一个病人也是正好被小李放了进来。 有小李负责管理叫号,华青衣要做的,其实也就剩下了一件事。 诊治病人。 这也算是华青衣的本职工作了。 “请坐。” 华青衣看了那进来的病人一眼。 心下已经有了结果。 “请左手把脉。” 只是秉着慎重的态度,还是多确认一下为好。 常人的心脏都位于左侧,是以这左手离着心脏更近。 学习了西医之后,华青衣也吸收了不少西医的观点。 在中西医两者的理论中,心脏都是一个重要的器官,称得上人体的核心。 只是西医对于心脏与人体整体的研究还是薄弱了些,更注重各个器官单独的研究。 而中医的核心诊断方法,探脉,便是中医理论中对于心脏与人体整体研究的最好论证。 人体的每一处都与心脏息息相关,那一处出了问题,这脉搏便会有些偏差,中医也便是借此来诊断出患者的病情。 眼下,华青衣也是如此。 患者是个年轻女子,若是在以前,华青衣会用些“悬绳探脉”的法子,毕竟那时候女儿家注重贞洁,就算是医生,也需要避讳一些。 只是如今,若是华青衣还那般做,反而会显得有些做作,卖弄学问。 这也算是华青衣来了这么久,学到的一丁点儿东西了。 轻触即离。 有了望诊的结果,这触诊也不过是确认一下。 轻触之下,心下已经了然,也就松开了。 “少熬夜,多喝水,晚间若是睡不着,可以热水沐足后轻揉脚心。” 这位病人没什么大碍,或者说,没有病。 也就是有些休息不足,有些阴阳失调,不过问题不大,便是放着不管,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若是再以莲子、百合、酸枣仁熬制些汤羹,晚间也会睡的更安稳些。” 莲子百合还好,酸枣仁却是对肠胃有些刺激,若是老人家过来,华青衣自然不会推荐如此,这刺激对于这些年轻人来说,却是正好,还能提些食欲。 “份量并无要求,看自己喜好,多少加些就好,味道还不错。” 说到这里,也就算是诊断完毕了。 毕竟这些人按着这医院里的规矩,都是挂了他的号来的,他虽然现在还没什么挂号费,专家费一说,但是据他所知,也是要交钱的。 少一些罢了。 所以哪怕是没什么病,他也是多交代了些。 怎么说来,中医终究不只是能够治病,也是能够养生的。 有句古话,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用在这里也算得恰当。 “小李,请下一位。” 点头对着那年轻的女病人笑了笑,望着门外的小李说了声。 这自然是已经诊断完毕送客的意思了。 那女病人也是听得明白,只是她这从进来到被送客,总共也没呆上几分钟,这凳子都还没坐热乎呢! 这也太快了些! 她当然知道自己没病,这过来也不过是从众看看帅哥而已,就当是追星了。 一见之下,这般近距离的面对这么好看的一个人,心脏都跳乱了! 偷着眼瞧了一眼,只见那华医生好看的脸上肤质如同玉石一般,竟是半点瑕疵都没,比那些p过图的明星都还要好看许多! 而在这华医生碰到她的手腕上时,她更是激动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也不知道这华医生发现了没。 好在没有触碰多久,不然她都害羞的要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然后听着这华医生的交代,她这般心思却是被震惊给取代了。 如这华医生所说的一样,她常常熬夜,平时也很少喝水,多是喝些饮料。 这段时间也有些内分泌失调,她这次过来也多少有些顺便过来看看医生的想法。 当然,她一开始准备去看病的,是其他医生。 她是知道这华医生是位中医的,在那个主播的视频里看过了,但是… 虽然她过来看这华医生,也不过是过来凑热闹,可不代表她认同了中医的疗效,毕竟从小到大生病什么的,都是打针吃药的西医疗法。 在她的印象中,中医与那些跳大神的符水其实也并没有太大区别。 不过如今看着这华医生脸上温柔的笑,听着这华医生平和的声线,她决定,就算是有毒,她也要试试这中医疗法了! 华青衣这疗法当然是没毒的了,这方子说是药方,但更像是食谱了。 往年间,那些县里的老爷们也会有些失眠的症状,大富大贵惯了,也不喜喝那些苦涩的中药。 老头子也就拿出了这个方子,熬制之后加些蜂蜜,实在是美味的很,也有助眠的功效,算是一举两得了。 如今华青衣也没有找到附近有什么抓中药的地方,用这些常见的食物替代,也算是一种妥协了。 看着这个女病人满脸通红有些浑浑噩噩的走了出去,华青衣也不知道他方才说的那些话,她记好了没有。 没办法,只能去拿了那挂号的单子过来,将方才的交代又写了一遍,签上了名。 追过去递给了那女病人。 这单据按理说是要交回去的,不过若是没有开药,也不是非得交回去不可,眼下倒是可以通融一番。 那女病人拿着那单据,似乎是有些太过激动,嘴里连话都说不清了。 华青衣倒是有心安慰一下,只是下一位病人已经就座,而且后边还有那么些人等着,只能对着那女病人抱歉的笑笑。 送走了第一位病人,也算是万里征途踏出了第一步,也算是个好的开端。 华青衣坐了回去。 温柔的笑了起来。 “请左手把脉。” 第二十五章 妙手医生(2) 华青衣诊断的速度很快。 当然,也有这些病人并没有什么大病的缘故,毕竟在这里的多是些年轻人,身强体壮,少有患上什么大病的机会。 病人如同流水一般在科室里进进出出,只是这外头,却是越发的拥堵了起来。 原本还只是些病人,排着队有序的前进还算好。 可是这般景象渐渐的吸引了一些其他的人过来,就比如现在科室的门口,密密麻麻的挤着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在往里头探头探脑的。 小李本就不是个多靠谱的人,组织组织这些病人还行,这些医生他哪里管的过来,也就索性不管了。 华青衣一刻也没停下,虽然听着就知道门口的情形如何,只是眼下他又哪里有那些闲余去与那些同事招呼。 也只能当作不知晓了。 时而用些食疗的法子,时而用些通穴的法子,总归是让这些病人那挂号费花的不冤。 华青衣也不是什么初出茅庐的新人了,每每在出方之前,都会明确的说一番病人的症状,也不用病人自己开口。 每每言中之后,那病人对于他的信任也就多了许多,也就不虞用药会有什么出入了。 起初每一个病人进来,华青衣都会触诊探脉确认一番。 渐渐的眼见着外头日头西落,却也加快了速度。 连触诊都不再使用,只是一眼之下,便能断人病征。 进来一人,看上一眼,写上一方,便送客请下一位。 这般状况显然已经有些超出了外头那些围观的医生的理解范畴。 哪有人看病这么快的? 难不成是作秀? 可这也不像啊,看着那些走出来的病人脸上震惊的神情,这自然是被说中了症状才会有的神情。 就算是换了他们,一句话都没说呢,别人就已经把他的症状说的明明白白,他们也震惊啊! 更何况还是这么大数量的陌生病人,就算是作秀,死记硬背下这么多症状与药方也算是本事啊。 更何况… 哪里去找这么些演技这么逼真的群众演员? 尽管他们都有些不敢相信,只是这事实就发生在他们眼前,就算是想找茬都无从着手! 他们也都是些有过不短时间从业经历的医生了,若是在外头随便拉一个人问去医院检查要先干什么。 他们十分肯定那人的答案只有一个! 那就是先拍片子做个全身检查。 你身上不舒服? 先拍个片子做个全身检查。 什么?不是?只是感冒? 那也得先拍个片子做个全身检查啊! 不然哪知道你是不是感冒,对吧? 这其实也不怪那些医生,毕竟他们受到的教育就是根据现代医疗仪器诊断的结果进行分析而已。 你让这些医生抛开那些仪器,用肉眼来判断病人的病情,不如让他们修仙得道要来的更容易些。 是以眼前的这般景象实在是让他们的世界观都有些崩塌。 在一群人中,如果一个人比其他人都要强上那么一点,那么这个人就会受到所有人的嫉妒与排挤。 但如果这个人比其他人强了太多,已经超越了他们的认知,那么那些人会做的事情就只有一种… 将其神化。 这样心里就会有了慰藉,并不是自己不如人,只不过那人太厉害了,正常人怎么可能达到那种地步。 只要这样想,心里就会安定许多了。 所以就算是看着华青衣这般如流水一样的接诊病人,傻子都看得出这个医生估计就要出名了,也是没什么人上来找茬挑刺。 也许一开始是有的,就像是华青衣还被堵在外头的时候听见的那样。 只是在这样每一个进去的病人都被诊治了出来一脸震惊的情况下,也没了那般的勇气了。 “小李,请下一位。” 华青衣又诊治完了一位病人,依着惯例转头对着外面喊了声。 不过隔了一会儿,却是还没有人进来。 华青衣心下暗道,莫非是已经诊治完了? 侧耳听了听,外头的声音可还是嘈杂的很,已经诊治完了的那些病人怕不是才开了个头而已。 那为什么没人进来了? 本着节约时间,提升效率的目的,华青衣也不再是每一位病人进来他都起身去迎接一道。 倒不是没了礼节,只是若是他作为病人,也不会想看到医生纠结这些虚礼,而是希望能够尽快诊治才对。 加上一个病人进来停留的时间本就短暂,起起坐坐反而麻烦。 没见着人进来,外头的小李也没有回音,华青衣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也就起身出去。 那些门口围着的医生到还都在,只是此时也没有那小声的议论了。 “小李…” 小李的身影不难找,刚一出门,华青衣就瞧见了,出口叫了一声。 只是半途又停了下来,却是看见了小李后头的一人。 一头白发,却又精神抖擞,站在这人群前面也是没有半分动摇。 不是那王副院长又是谁? 华青衣心道,难怪这群医生都不说话了,原来是大领导来了。 想来工作时间跑过来看热闹被大领导撞见了,才都是这般的神情。 只是华青衣又有些奇怪,副院长这时候过来做什么? 之前副院长和华青衣提过这预约的事,眼下也是应验了。 不过副院长不应该是为着这事过来的才对。 要知道小李能出现在这,作为大领导的副院长肯定早就知道了这边的情况。 如果要来,早就该来了,而不是等到现在都快下班了才过来。 华青衣想的清楚,只是却更加疑惑了。 不过他的疑惑很快就解开了。 因为,王副院长开口了。 面对着外面的人群,声音很稳。 小李之前拿着的那个喇叭,已经到了副院长的手上。 “各位预约的患者朋友,我是这所医院的副院长,王楠平。” 华青衣听着就知道这副院长肯定不少做这些演讲的事情。 开口就表达了自己的身份,让后面的内容更有可信度,也就免去了许多质疑的声音,这是有技巧的。 “由于我院的网上预约系统目前还存在些故障,所以把各位的预约都挤在了今天,这是我们的过失。” 这一手自承过错实在是妙,华青衣都不由得暗暗点头称赞。 面对着一个这般年纪这般地位的老人家主动承认错误,别说是本来也没出什么问题,就算是真出了问题,也只有原谅一途了。 不出意料的话,这副院长的下一句就应当是抛出些蝇头小利了,抹干净这些人心中最后的一丝抗拒。 “为表歉意,院里决定,免去今日在场的所有患者的挂号费!” 果然。 第二十六章 何谓营销(1) 能够稳坐高位的人,果然没有一个是没点能力的。 在副院长的讲演下,外边不管是已经诊断完毕的病人还是已经等了一下午还没轮上的病人,明显都平复了许多。 华青衣眼见着这副院长几句话间,就办到了那小李一下午都没做到的事情,心中也是叹服不已。 起码他自认是没有这个能力的。 本来今天这件事,用西医里比较专业一点的术语解释来,就是所谓的“医疗资源挤兑”。 一所医院辐射范围内的人口数量,在一般情况下,都是远远超过这所医院的医生数量所能接诊的承受范围的。 为什么医生数量这么少呢? 其实也并不少。 毕竟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这些人几乎不会同时生病。 所以每日里生病的病人数量也就在医生数量的接诊承受范围内了。 而类似今天这样,突然爆发的来诊人数,还都是针对华青衣这一个医生,若是稍有差池,这般数量的聚集人群就会出大乱子。 那时候… 可能在那些旁观的医生还有一些无关的人眼中,这是一个挺有意思的事,或许还会有些阴谋论认为华青衣要借此出名了。 这些在副院长眼中,都无关紧要。 重要的是,这次的医疗资源挤兑,是一次严重的公关问题! 暴露出了很多有牵涉部门的弊端。 起码在安排了疏散人员之后,副院长的脸色就明显的阴了下去。 旁边站着的几个之前跟着副院长一道过来的看着像是有些职位的人,都有些战战兢兢的意思。 这事与华青衣无关,他也不想无端的牵涉进这些事端中去,也就没怎么上心。 只是看着那副院长板着脸训斥了一番那几人之后,又向着他走过来,也不得不出声了。 “小华啊,今天你做的很不错,我都看在眼里。” 副院长此时的脸色好了许多,华青衣也安下了心。 他本还想着前头副院长过来的时候,对他多少还有些怀疑,不巧这事又应验在了他身上。 若是个不辨真假的人,恐怕会认为这事与华青衣也脱不开干系去。 能这般说,自然他的嫌疑也就洗清了。 “副院长过奖,本职工作而已。” 虽然今日诊断了这么些病人,华青衣此时多少也有些疲了,但是想想自己在这副院长心中的坏印象总算是没了。 也还是振奋了些。 只是副院长这话说的笼统,只说他做的好,却没有说他何事做的好。 是配合小李组织的事情,还是诊治这么些病人的事情? 华青衣知道,副院长这般做事风格的人不可能是无意说的这么模糊。 那么只能是故意了。 只是眼看着天色晚了,他也并没有兴趣去揣测一下副院长话里的意思。 忙碌了一下午,他现在只想快些回家。 喝上一杯热茶,吃上一顿饭食。 还有… 见到那个在等着他回家的女子。 “副院长。” 华青衣也没什么不好开口的。 “马上就是下班时间了,不知我是否可以准备下班了?”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那一份钱,做一份事。 华青衣可以自觉的做到准点上下班,工作时间内,也会尽心尽力的努力做好。 但若是在这工作时间以外… “嗯?” 副院长似乎没想到华青衣会有这么一说,愣了一下。 “哈哈。” 不过转而又笑了起来。 “没事,本来倒还有些事情想和你说说,不过今天你也是辛苦了,也不用等会儿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华青衣从这副院长的神态变化中也能看出些东西。 那愣了一下,自然是少有碰见他这样直言要下班的下属吧。 不过虽然副院长这般说他可以早些回去,他也是没这个打算。 这会儿离着下班时间也没多大会儿了,加上接诊了一下午,科室内也需要清扫整理一番。 这些事情可不会有什么旁的人来帮忙,便是现在不做,明日来了也还是逃不过的。 得了副院长的许可,华青衣也就要告辞。 那边副院长挥了挥手,示意无妨。 “小华,明天来了先到我办公室一趟,我有些事情和你说说。” 似是想起了什么,又紧跟了句。 “最早的预约,已经让他们推迟了一点,这时间还算宽裕,放心。” 听说起前头那句的时候,华青衣也正好想到这事。 今天未接诊完的病人数量可还大把,本来依着副院长之前承诺的,是要在后面一段时间内分开消化。 这又说早上找他有事,那岂不是会影响接诊? 没想到这后面一句马上就来了。 当即就打消了华青衣的顾虑,让他感慨不已。 还是只能说,不愧是副院长吧。 既然约好了,后面的事情也就简单了。 花了些时间将科室整理了一番,重新恢复了整洁。 因着刻意加快了些速度,待到换好衣服出来,也就正好到了下班的点了。 这是掐着点儿了。 换作平日,华青衣自然是骑上车直接回家了,或许还会去那菜市场带些菜。 只是今天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做。 从楼里出来,天色也愈发的暗了,外头还有些未疏散完的人群,好在他的自行车是放在侧门,也就不担心会正面遇见了。 这倒不是出于什么名人心态,纯粹是因为见识过白日里那般情况后,担心现在过去会影响疏散工作。 虽说这天色暗了许多,可他这一头长发却是打眼的紧,华青衣很有自知之明。 如今的天气已是愈发的清冷了许多,估摸着都有些入冬的意思了。 远处也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光,如今再见这般华灯初上的情景,华青衣也是不会再闹出误认为是那“琉璃盏”的笑话了。 推着自行车,露在外头的手也有些冷。 哈了口气暖了暖。 “出发。” 要准时赶回家,又还要绕路去个地方,今日的脚程可得加快些了。 张春华与他约定了余生之后,这两日却是与他反而拉开了些距离。 也不再步步紧逼,每日寻着机会提些来接他的事。 平心而论,华青衣是更喜欢现在的这般距离的。 不过不管张春华这个女子是刻意还是无意,能给他一口喘息的空间,只会让他对这个女子更加心疼。 这般知冷知热,一定受过很多委屈吧… 第二十七章 何谓营销(2) 既是约定了婚姻,自然是少不了成婚的过程。 所以华青衣也是去了解了一番如今的婚礼。 当然,是瞒着张春华的。 以前老头子还在的时候,这些事情可能老头子会帮他些,如今这般境况了,也就只有他自己来亲力亲为了。 这些事情,在华青衣看来,理所应当是由他来费心的。 一生也就这一次的婚礼,确实不能太草率了。 放好自行车,这绕路的目的地也就到了。 这边地段有些繁华,已经这般时间了,路上来往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华青衣将自行车锁好。 这路边还是停有不少自行车的,只是不像他这辆破旧。 抬头看了看。 一家灯火通明金碧辉煌的店铺跃然眼前。 华青衣并不关注店铺的名字,那只是他寻找的标识而已。 拾阶而上两三步,店铺里已经有人主动迎了出来。 面貌端正,衣着得体,笑意盈盈。 让人见着便有些如沐春风的感觉。 只是华青衣看出些假意来。 不过这也是寻常的很了。 “劳烦,我来看看钻戒。” 华青衣也不拿腔拿调,语气还是一贯地平缓。 眼前的店铺里,陈设着满满的玻璃展柜,展柜里更是密密麻麻的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珠宝首饰。 在这店里明亮的灯光印照下,熠熠生辉。 正是一家珠宝店。 如华青衣所说,他这过来便是来了解一下这钻戒的价格。 前番他自己调查,也只是得知了如今成婚,多半是要交换钻戒的。 如今的惯例,他也不能免俗了去。 白天里有工作,休假的那半天又多半有些事情,也就这下班的路上还能瞒着张春华过来看看了。 “您好!是看钻戒吗?恭喜恭喜!请进!” 听着华青衣的话,迎过来的这人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 华青衣跟着这人进了店铺。 对于那句“恭喜恭喜”也是心下了然,想来这过来买钻戒的也大多都是要成婚的了。 看这店员如此熟稔,也就差不离了。 “请问先生您想看看什么价位的钻戒呢?如果有心仪的款,我们店里也是可以办理分期付款的呢!” 边走着,那店员口中的介绍也没停下,实在是太过热情了些。 华青衣对钻戒也没什么了解,只知道这算是如今的一种信物。 在以前,成婚之时也会交换一些信物,不过那是什么都有,不限定于某一种。 不过也多半是些祖传的首饰之类的,与这钻戒倒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我了解不多,还麻烦介绍一下。” 对于不清楚的事情,华青衣也不吝于表现出来。 这般也直接的多,免去了许多弯弯绕绕。 早在老头子教他医术之初,华青衣就知道,要想让别人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教你,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告诉别人你知道或是不知道哪些事情。 华青衣这话一出,倒是让那店员也有些诧异。 脸上绷紧的笑容也有了些松动。 干这行的,多半都懂得如何从一个人的穿着谈吐中看出这个人的财力。 热情洋溢的招待不过是职业素养而已。 见到华青衣的第一面,年轻,穿着很朴素。 这店员心里就有了计较,知道应该是买不起太贵的珠宝了。 不过交谈起来之后,又有了些改观。 一个人的举手投足,都是他过去以及现在生活的缩影,能够语气这般淡然平和的,生活中想必也是很少为琐事烦心。 这店员也有些搞不懂了。 只是面上还没什么变化。 待到华青衣自承对珠宝没什么了解,这店员都有些绷不住笑脸了。 现在的人都聪明的很,来买之前,多半都会了解上半天,真来了也能和专业的店员争论几个来回。 虽然在专业的店员面前这种行为有些可笑,但是也知道这些人是为了防止自己被骗。 而这个年轻人,上来就空门大开,当真就不怕他哄骗吗? 做店员每天迎来送往,见惯了各种刁钻精明的人,有时候也以哄的那些人买下些高价珠宝为乐。 只是如今见了这么一个说得上有些质朴的年轻人,他心底已经掩埋了许久的良心倒是有些蠢蠢欲动了。 “那先生和我来这边吧…” 从店里出来,华青衣自然是没有买下些什么的。 一来他这次过来也就是先了解一下,二来… 他也没有那么些钱。 店员给他介绍的钻戒都很漂亮,价钱也很划算,只是还是有些超出了他的预期。 没想到那小小的一颗石头,竟然价值这些。 带来的钱已经不多了,好在现在这医院发工资的日子也就快了。 他虽然入职还没多久,打个折,也应该还有些的。 只是… 这加在一起,也还是有些不够的。 开了锁,推着自行车,华青衣难得的有些皱起了眉头。 “哎!小如!你看那个帅哥!” 华青衣推着车想些事情,旁边缓慢驶过的一辆车里却正有个女孩儿在谈论他。 只是车窗本就密闭的好,加上这街上的声音也是嘈杂,华青衣是听不见的了。 “别烦我了!挨了这么久,还是被赶过来了,我现在都烦死了!” 另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儿心情似乎有些不佳。 前面出声的那个女孩儿被这么火了一通也不在意,反倒是笑的更灿烂了。 “哎呀!别烦了!不就是拜个师嘛!” 伸手去摇晃起那个正在烦心的女孩儿。 “看看帅哥心情就好多啦!这么长发的帅哥可是少见的很!就是看他刚从那珠宝店里出来,难不成是名草有主了?” 见那烦心的女孩儿还是板着张脸,也不怕她再发火,去拉了她过来。 “你看,就那个!推着车的那个!” 张如熬不过自己这精力旺盛的闺蜜折磨,也只能随了她的意。 顺着闺蜜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是这一眼,却有些发愣了,脸上的神情也有些呆滞。 “是他…” 口中喃喃。 一旁的闺蜜自然是听见了。 不由得激动了起来。 “哎!小如!你认识那个帅哥?” 又是伸手去摇晃她。 “快介绍给你的好姐妹我嘛!” 第二十八章 何谓营销(3) 晚间也还是与以前并无区别,今日张春华回来的早些,所以华青衣到家的时候,饭菜已然做好了。 如今虽然没了以前成亲那些婚礼之前男女不宜见面的讲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两人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发展。 “青衣,这两日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回去一趟吧?” 饭毕,收拾好了,也是没有这般早回房的。 张春华挑起了话题。 这几日张春华都有些躲着他,见着他的面都会脸红,哪里还有初见之时那肆意调笑他的模样。 今日却是不知为何这般主动开口。 华青衣心中本也有些事,眼下也只得先放放。 想了想。 “这两日白日里估计不好空闲…” 毕竟后边还有那么些预约的病人等着,华青衣这工作时间自然是不好挪动的。 “不过,晚间可好?明日晚间就可以。” 张春华难得提一回请求,若是可以,华青衣实在是不愿拒绝。 这个时间倒是他最早能空出来的时间了。 华青衣是知道院里可以请假的,毕竟谁都有个不方便的时候。 只是他刚从那珠宝店回来,眼下工作便是他唯一的金钱来源,如非必要,还是想多挣些钱的。 他自己如何都好,却是舍不得亏欠了这个把余生都交付在他手中的女子。 “不用这么急的…” 听着华青衣的回复,张春华也多少能够感觉出话里的那一丝迁就。 看了华青衣一眼,脸就红了。 “不是咱们的事,是老爷子说有人来找你,让你这两日什么时候过去一趟就行。” 前些日子约好了哪日一起回去宣布他们的事,今天这事也是正好。 但是张春华却不想让华青衣觉得有压力,所以刻意的解释了一句。 她工作已经有些年头了,这次调回京都,也已经安排妥当,因着之前所想,也没有去那些忙碌的部门,选了个清闲些的。 如今也是正好。 薪水不高,胜在稳定。 若是与这个小男人在一起,日子清贫些,也没什么。 只此一生,相夫教子,安稳些,也就过去了。 只是如今虽已得了华青衣的承诺,这心里反而是愈发的乱了些。 夙愿得偿之下,也是多了些不真实感。 总觉着眼下这般与华青衣朝夕相处的幸福时光像是一场梦。 只能小心翼翼的呵护着。 生怕一个不小心,这梦就碎了。 她自己也知道自己这般有些奇怪,只是往日里面对着华青衣那般平和的心态,却是再也找不回了。 “还是明日晚间吧。” 华青衣多少能够体会到一些张春华的感受,听着她话里的谦卑,也是想起了自己方才走出那珠宝店时候的心情。 “也好,那明晚我去接你。” 看着张春华像只受惊的小动物一般逃回了房间,华青衣也起身。 从今晚走出那间珠宝店的时候开始,他没有那一刻如现在一般渴望拥有更多的钱财。 更多的,能够保证这个女子幸福的,钱财。 夜已深了。 许多故事,却才刚刚开始。 … “何谓营销?” 坐在副院长办公室里的这张沙发上,华青衣没有想到这副院长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是向他提问。 “…” 这个问题有些超出华青衣的知识范畴。 营销,所谓经营销售,这他是知道的。 但同时他也知道副院长所问的,并不只是这么浅显简单。 “对不起,我不知道。” 他还是很坦诚。 对于这个问题的无知显然并没有什么影响,起码副院长脸上的笑容还是那么温暖如春。 “营销,往大了说,包含这世间万物…” 副院长说着这般夸张的话,手里却去那茶几上拿起了一片方才沏茶散落下的茶叶。 “往小了说,也可以就在这一片茶叶里头。” 华青衣听不太懂,副院长这般说话,倒是有些像是以前和老头子有些来往的那些老和尚一样了,都喜欢打机锋。 不过副院长显然也没打算将话题止步于此。 笑了笑,终于开始了正题。 “这所医院在我接手的时候,还是一家公立医院,经济效益可不怎么好。” 要讲的故事显然很长,副院长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没有竞争,就没有活力,就终究会变成一潭死水。” 将茶杯放回了茶几上,重新坐好,眼睛直视着华青衣,一字一顿的说道。 “是我,让它成长到今天这个规模。” 明明面对着的副院长只是一个步入暮年的老人家,但是此刻,华青衣却从这个老人家的眼中看到了豪情万丈! 感受着副院长身上突然间奔腾起来的气息,纵是华青衣只是个听说故事的人,此时也有了些豪迈之感。 副院长的身上,想必是有过许多惊骇莫名的故事,才能在这垂垂老矣之时,还能有这般的气魄。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这个副院长,却是不懂什么医术的。” 这句话副院长这么一说,华青衣也就这么一听,是不当真的。 毕竟据他所说,执掌了这所医院这么些年,就算是看,也看会了不少了。 不过这句话显然还有后文,这只是一句铺垫罢了。 华青衣心知肚明。 “但是我懂营销。” 副院长手指捏着那片茶叶,细细的婆娑着,就好像是在品味着他自己曾经的那些故事。 “你说,这片茶叶值多少钱?” 没有看向华青衣,副院长的注意仿佛全在那片茶叶上面。 只是这屋里就副院长与华青衣两人,这提问自然是提给华青衣的了。 华青衣也盯着那茶叶看了半晌。 只是终究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想来是他境界还太低了些。 “我想来…应是不值什么钱的吧…” 因为不知道,所以这回答的语气也有些虚。 这不过是一片茶叶,就算是什么上好的品种,这沏茶落下的单单一片茶叶,又能值多少钱? 至少,华青衣自问是不会掏钱的。 不过副院长显然有些其他的答案。 副院长听着华青衣的回答,笑了笑,将那片茶叶随手扔进了一旁的废纸篓里。 “我说,它值一场大变革!” 第二十九章 价值几何(1) 华青衣不知这副院长所说的“大变革”是指的什么,这与他说起这事又是为着什么。 不过他知道,副院长的话,应该才刚刚开始。 “这茶叶从茶树开始说起。” 副院长端起那杯茶水,又抿了一口。 眯着眼睛回味了片刻,才慢慢吞了下去。 “茶树一株多少钱?” 这是又开始了发问,只是还没等到华青衣开始思考,副院长已经给出了答案。 “一块钱都不到。” 竖着一根手指,对着华青衣晃了晃,似是让他更为直观的感受这个数字。 “算上租土费、肥料费、人工管护费这些,我们就先假设种它个五十亩,平均下来,一亩的成本多少钱?” 副院长说话间都不带停顿的,说的这般快而不乱,只能说明一件事。 那就是他的脑中想的更快! “五千块!” 副院长手里比划的数字已然换成了这个五。 华青衣对这些事情并没有什么概念,往常喝茶,他也只是去买些茶叶来或是直接喝些药茶。 这茶叶如何而来,工序如何,成本如何,他却是没有想过的。 副院长这用手比划着的数字确实让他更直观的看到了副院长所阐述的这个过程中。 金钱的流动。 “当然,这些你可能没有了解过。” 华青衣觉得自己此时脸上的神情肯定是有些茫然的,不然副院长也不会说出这句话。 “那我说些你接触过的。” 这算是体谅华青衣的接受能力了。 副院长指了指放在一旁柜子上的茶叶盒,方才沏茶所用的茶叶就是从那盒中取出来的。 “你看这盒茶叶,它标价是五百块。” 这种茶叶,华青衣还是头一次知道它的价格,有些咂舌。 算上如今这次,他已经是第二次喝这副院长的茶了。 只是没想到,这茶叶竟这般贵。 一盒都能换他好几辆自行车了! “那么它从茶树上采摘下来时候的成本顶天了也就一百不到。” 华青衣如今是知道了,这副院长对金钱的观念显然与他差别有些大。 一个“也就”,他就明白了。 “算上炒制人工什么的,最多也不过才一百二十块。” 华青衣也是意识到了,副院长说着这些,都特意的强调了数字。 这显然是有深入了解过的,不然也不会将这各个数字都说的这么精确。 “最后算上包装,我算它多点,加一起二百块。” 华青衣看着那盒茶叶,若有所思。 经过副院长的这一番剖析,他对于这盒茶叶的价值构成多少都有了些概念。 以前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一盒茶叶多少钱,如今却是清晰了许多,一盒茶叶的价钱里,有多少成本,有多少人工,还有多少包装… 等等… 华青衣抬起头看向副院长。 这茶叶所有的成本费用加在一块,也才二百块,那刚才说的标价五百… 见华青衣看过去,副院长笑了笑。 看那笑意里面的了然,华青衣就知道这副院长肯定已经知道他的疑问在哪了。 “这多出来的三百块,就是营销。” 副院长的话告一段落,只是对于华青衣的震撼却才刚刚开始。 这多出来的价格,竟是比这茶叶所有的成本费用加在一起还要高! 华青衣很是震惊! 但同时又冒出了另一个疑问。 “那…副院长你明知这价格…” 在华青衣的观念里,买东西都是要买些便宜实用的,像这样明知会被人赚去不少钱的东西,他是不会买的。 只是这问题才说了过半,副院长那边的答案又已经过来了。 实在是不得不佩服这副院长的思维之敏捷。 “因为要喝。” 这个理由很简单,也很充分。 是啊,因为要喝,那就只有买了。 可… 似乎又看出了华青衣的问题,副院长虚抬手压了压,示意他暂时不要说话。 起身去取了那盒茶叶过来。 放在了华青衣的面前。 挪动了个方向,将那茶盒的正面对向了华青衣。 一个印制的“特产”二字出现在了华青衣的眼前。 副院长转身坐了回去。 “因为这茶只有他们卖。” 华青衣最后的一个疑问也是解开了,他本想问,茶叶也不是就这一家卖,可以找别家啊。 如今茶盒上的这两个字,也就是最好的答案了。 只是这小疑惑都弄清楚了,更大的疑惑却又冒了出来。 副院长说是要找他说些事情,可这来了,却只是说了些营销相关的事情。 这与他何干? 他不过是一个小科室的医生而已。 甚至还在为一枚钻戒的价钱而苦恼。 这些金钱的事情,在华青衣看来,离着他还是有些距离的。 肯定不止如此。 华青衣可不认为副院长这是闲的无事找他聊天来了。 “铺垫也算是铺垫完了。” 华青衣正要开口询问,那边的副院长出声了。 “我的营销可要比这区区一盒茶叶要厉害的多,不过我不轻易下场。” 事到如今,这原本听起来有些自卖自夸意味的话,此时也是有了不小的说服力。 “除非…” 话说到这里,却是断了。 副院长的眼神直直的盯向华青衣。 那眼神里充满着强烈的斗志! 停顿了半晌。 才又继续说道。 “除非…碰见值得我下场的商品!” 什么是值得副院长下场的商品先不谈,华青衣觉得副院长此时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待着一件商品。 这种眼神华青衣曾见过不少。 这是商贩看着一件能为自己带来大额利润的畅销商品的时候,会露出的眼神。 “几十年前,这件商品是现在的这所医院。” 副院长盯着华青衣,目不转睛。 “而现在…这件商品就是。” 伸手指向华青衣。 “你!” 华青衣被副院长这句气势磅礴的话震的有些失神。 他是商品? 还是一件在副院长看来能比拟这所医院的昂贵商品? 华青衣知道,以前的年代里,人,是可以作为商品的。 那些官老爷们的府里,一个婢女也就价值百贯钱不到。 依着如今的钱算来,也就差不多两万出头。 只是如今这年代里,不是早就没了这等买卖了吗? 第三十章 价值几何(2) 人是有价值的。 或者换句话说,这世间万物都是有价值的,人也不例外。 只不过如今褪去了“奴隶”的表象,而改作了“雇佣”。 华青衣现今也是这被“雇佣”的一员,从某些角度说来,也能勉强靠得上副院长所说的这“商品”一词。 不过… 华青衣的思绪被副院长的一番话弄的乱做了一团。 往日里可从未如此失了冷静。 但是他知道,这并不仅仅只是副院长所说的这番话的影响。 而是他的心,已经重归了这轮回之内。 往日里,他能够冷静的看待这世间百态,那是因为他不沾因果,繁杂琐碎都可以不羁于心。 如今的他,却只是一个拿着微薄的薪水,还在苦恼一枚婚戒价格的市井小民。 “你现在一个月能拿多少钱?” 副院长的语气恢复了平静,好整以暇。 华青衣回过神,看了过去。 副院长一杯茶水已然喝完,正伸手去提那茶壶再斟满一杯。 实话说,这个问题,华青衣也是不知道的。 关于薪水的事,他自然是问过的,只是如今这薪水构成里这业绩、那考核的,加上他如今工作也还未足月,这算起来实在是有些困难。 “你这刚进来没多久,你的材料我也看过了,也没什么高文凭。” 副院长的语气很微妙,这话若是旁人说来,多半会有些侮辱的意味在里头,但此时副院长说来,却只像是在阐述事实。 “就算我这医院里的待遇比那公立的好上不少,你一个月…也不会超过五千。” 端起刚斟满的茶水,小抿一口。 副院长说话的速度已经缓下来了许多,只是比起方才那般快速的时候,更让华青衣有种压迫感。 “五千块…在这京都够干什么?” 这又是一个华青衣如今回答不上的问题。 早在决定与张春华携手余生的时候,他对这些事情就已有了些准备。 只是昨晚去看过了婚戒,今日又被这副院长问及,才明确的看到了这条路的崎岖。 这般微薄的收入,他一个人生活尚且勉强,又何谈予他人以幸福? “但是…你运气很好。” 副院长看着华青衣的脸色,语气也越来越从容。 “我有一个提案…” 将手中的茶水放回了茶几上,两手交叉,靠回了沙发上。 “我让你的收入,加两个零。” 这一步步的铺垫到现在,加上华青衣的神态变化,副院长如今已经丝毫不担心他会拒绝。 “而你…成为我的商品。” 惬意的舒了口气,点了点头。 “和这所医院一样,如何?” 两个零,也就是一百倍。 华青衣虽然对于算学没有太深的研究,但是这点粗浅的知识还是知道的。 但是他却没有立刻答应。 不是因为这条件还不够好,而是… 实在是太过于好了。 好到让华青衣都有些质疑起副院长所说的这“商品”,到底是需要他做些什么。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华青衣虽然不觉得他有什么地方值得副院长这般的人物惦记,但是这条件实在是太优渥了些。 “我有一个问题。” 被副院长掌控者节奏到现在,总算是有了华青衣开口的机会。 只是这一开口,却把他自己都给吓了一跳。 声音这般的嘶哑,就好像是他那辆旧自行车刚到手时候发出的那种声响。 只得去端起自己面前那杯已有些凉了的茶水。 一口入喉,清香绵苦,而后又有许许的回甘,的确是好茶。 “为什么是我?” 有了茶水的润泽,这声音倒是恢复了平常。 冷茶入心,思绪也多少冷却了些下来。 华青衣旁观过许多的故事,知道凡事皆出有因。 有劳才有收,世上哪有什么白得的好处。 副院长似是没有想到华青衣会先问这个问题。 不由得失笑。 他本以为华青衣会先问问他所说的“商品”具体是什么意思。 “其实原因并不重要。” 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那盒放在华青衣面前的茶盒。 “不过如果非得说一个,你就当再好的营销也需要一个好的产品吧。” 看着华青衣的视线如同看着一只猎物正走进自己网中的猎人。 老练,而又贪婪。 “不是非你不可,只是你是那些选择里好一点的那个。” 这个回答,很中肯,不褒不贬。 华青衣辨认得出副院长视线里的意味,他相信副院长也没有什么掩饰的意思。 不过许多事情正如这副院长所说,并不是只有一个选择。 华青衣也有很多。 只是副院长给出的这个选择,也正好是那些选择里好一点的那个。 眼下对于那“商品”的内容,华青衣反而不太关心了。 引用副院长的话。 “其实原因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华青衣需要这个选择。 而为此付出的代价,却没有那么重要了。 “我接受。” 华青衣的回答很干脆。 他没有理由拒绝这样一个能够收获金钱的机会。 还记得他小的时候,听那些人叫老头子“神仙”。 他好奇的问过,这世间真有神仙吗? 老头子只是笑笑,说道,便是有,每日里柴米油盐,那也没了。 如今应下了这道。 华青衣也算是领会到了那句话的真意。 难怪老头子从不自承神仙,原来他也早就落进了这凡尘琐碎里头。 “但我需要钱。” 这句话,华青衣曾以为永远不会从他口中说出。 如今真说了出来,也不像是想象中那般困难。 “没问题。” 副院长脸上似乎丝毫都不感到奇怪。 作为一所大型私立医院的副院长,真要是有人能在金钱的面前别过头去,才会让他觉得稀奇。 大家都是这有血有肉一日三餐五谷杂粮的凡夫俗子。 真有拒绝的人,那也只会是出得价钱还不够。 “不过,你想要多少?” 对于华青衣在金钱面前的坦诚,他并没有什么偏见。 也许有些年轻气盛的毛头小子会甩个脸色愤然离去。 但是副院长也看过不少事后又腆着脸回来求他施舍的例子。 “或者说,你觉得你,价值几何啊?” 这不稀奇。 第三十一章 风口(1) 徐维拉在手机屏幕上翻动着,一旁站着的徐杨缩着脑袋一声不吭。 作为特聘外籍医师,徐维拉在这所医院里享有的特权之一,就是这套还算不错的房子。 不得不说,虽然作为一所私立医院,收费却是贵了些,但是作为在这所医院里工作的医生来说,福利也是很不错的。 “昨天怎么来了那么多人?” 徐维拉也不抬头,一头金发随意的扎在脑后。 看着坐在那里的自己名义上的姐姐,徐杨是有些害怕的。 “我也不知道啊…” 刚开口,就看见徐维拉的眼神横了过来。 “真的真的!我真不知道!” 徐杨的脑袋就差缩回脖子里去了。 他这回回国,严格意义上来说,就是蹭着他这姐姐的聘任回来玩的。 虽然平时这姐姐徐维拉不怎么管他,但是如果真发火了,他可就得被赶回去了。 听着弟弟徐杨的话,徐维拉哼了一声,也不说信了还是没信。 抬起那手机,将屏幕向着徐杨。 “那你来解释解释,这些你视频下头的评论是怎么回事?” 徐杨头皮都有些发麻。 他都不用看,这手机上头显示的正是那日华青衣为他诊治的画面。 视角有些低,不像是正常拍摄的高度。 “姐…你也知道,那天直播完了,这戴着的摄像头正巧给录了下来…” 徐杨指着他自己脖子上戴着的一个像是项链一样的拍摄装备。 “我也就是好玩…哪知道有那么多人看啊…” 只是看着徐维拉的眼神越来越凶,这话也说的越来越虚。 最后只剩下了小声的嘟囔。 “哪知道又有那么多人来啊…” 看着自己这弟弟没出息的样,徐维拉也是头疼。 昨天下午是没有她的排班的,只是刚过了午后,就接到了副院长打过来的电话。 问她了解了一番那个视频的事情。 她一开始还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打开了她这弟弟徐杨的个人空间才知道事情严重了。 徐维拉倒是也知道她这弟弟喜欢玩这些,有时候她心情好,还会配合着他拍些医疗科普的视频。 据徐杨说,反响还挺不错的。 只是她也懒得关心,只当作是徐杨的个人爱好了。 和副院长打完了电话,徐维拉立马就叫来了她这个惹事的弟弟。 才知道下午院里发生了这么大件事情。 她不知道副院长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从那些聚集的人群查到她弟弟徐杨发布的视频。 但是她知道,如果院里就这件事情起诉,徐杨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还好听副院长电话里的语气没什么这方面的意思,不然… 到刚才为止,她也研究了老半天了。 她也弄不明白,就这样一个简单的视频,是怎么引起那么大的轰动的。 事情的来龙去脉,她看了下评论区倒是明白了。 起初还是在争执些视频里出现的那种中医的医术是不是真实的问题。 然后有人通过徐杨发布视频之前直播的定位确定了医院的地址,顺带还贴上了医院科室的预约链接。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徐维拉就有些看不懂了。 先是争吵的双方约好了一起预约了去验证一番,可是慢慢的一些插科打诨的所谓“看帅哥”还有“讨教”的人也跟着一起预约上了。 再然后。 就是昨天院里的那般“盛况”了。 每一步发展,徐维拉都看的明白,只是这联系到了一起,徐维拉就有些搞不懂了。 昨天训斥了一番徐杨之后,徐杨的辩解,那所谓“跟风”的说法,徐维拉也不知道该不该信。 可是就算是她自己来看,也只能认为这次的事是诸多巧合之下的偶然。 只是不管如何,她总得给副院长一个交代,总不能就这么说“这是个巧合”吧。 “啊啊!” 对着头发使劲的揉了一通,发泄了下心中的不爽。 徐维拉恨恨的看着这还在缩着脖子的徐杨。 “从我眼前消失!看着你就烦!” 见徐杨跟只耗子似的溜的飞快,徐维拉差点就没忍住冲上去追回来再训他一顿的冲动。 一会儿还要去副院长办公室一趟,徐维拉简直都快要烦死了! … 从副院长办公室出来,拿着手中这张薄薄的纸片。 华青衣心中百感交集。 两世为人,他还是头一次手握着这般数量的钱财。 “一,二,三…” 华青衣看着这纸片上数字后面的零。 “…六,六个零。” 加上最前边的数字一起就是,五百万。 他不想如此市侩。 只是突然之间得到了这么大笔钱财,华青衣的心也是难以平静。 这笔钱,能够买下一万盒方才的茶叶。 一万盒… 堆在一起,得是占多大一方吧。 但是在副院长口中说来,这不过是预付给他头一年的薪水。 虽然华青衣对于金钱的概念并不深入,但他知道五百万这个数字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得出来的。 与这薪水相对的… 他又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呢? 以前华青衣也见到过那些小商贩这般小心翼翼的清点铜板,想来自己方才的模样也与那些小商贩一般无二吧。 副院长办公室离着华青衣那栋楼并没有多远的路程。 一路想着些有的没的,回过神来,却已到了科室。 想想方才临走时副院长所说的话。 “今天是你最后一天作为你自己而工作了,好好珍惜吧。” 华青衣拍了拍脸颊,尽量让自己显得更精神些。 决定是自己下的,路也是自己选的。 从那日满身泥泞,衣衫褴褛,一路走过来。 从保守着自己的坚持,到为了生活而放弃。 他也曾是他人眼中遗世独立不惹凡尘的“神仙”,如今也是自愿为着背负的责任滚落了这铜臭遍地的人间。 换好白大褂出来,华青衣的脸上已然重新换上了笑脸。 以前看着他人这般笑,他只觉得假。 如今轮到自己,他才觉出这累。 一位预约的病人拿着挂号单走了进来。 华青衣起身相迎。 “请坐。” 拉开凳子让这病人坐下。 “请左手把脉。” 第三十二章 风口(2) “…以上。” 副院长办公室里,秘书刚刚汇报完工作。 “副院长,基本确定的安排就是这些了,您看还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一下?” 一身西装笔挺,戴着知性的眼镜,头发也梳理的一丝不苟,看得出这个秘书是一个对自己管理非常认真的男人。 带着些敬畏的目光,看着眼前的这位老人,安静的等候着他的批复。 他在这个岗位上的时间不短了。 从过来的第一天起,就从交接工作的前辈口中听说了这位老人的种种传奇。 在此之前,他甚至从未想象过一个人的身体里会蕴含着那般巨大的能量! “小赵。” 副院长轻揉着头部。 如今这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了,不过才忙碌了一会儿,就已经感觉精力有些欠缺了。 “你听说过风口吗?” 听着这问话,被叫做“小赵”的秘书有些受宠若惊。 副院长少有在外人面前表现出这般疲态。 能够不避着他,对他而言,这本身就已经是一种荣誉了。 小赵很谨慎。 副院长不常问些工作之外的事情。 只是但凡问了,就一定是有所指的。 “风口,您是说通风的口子?” 小赵知道,副院长所问肯定是有些深意的,只是这答案却也不一定非得是多偏的。 “风水里倒也有称气口的。” 与其自作聪明的锚定一个偏些的答案,不如兼顾两者。 总有对着副院长意的时候。 听着小赵的回答,副院长似是觉得有些有趣。 笑了起来。 “你这年轻一辈的也还知道风水?” 打趣了一句,这精神也好些了。 “不过我说的不是这个,是你前头说的那个。” 小赵知道副院长的脾气,这后面肯定还有话呢。 也就跟着笑了笑,没出声。 “风口,也就是风最大的地方。” 小赵静静地听着。 这也是这个岗位最为吸引他的地方。 “那山海经里头扶摇而上九万里的鹏也算是沾着这风口的光了。” 毕竟能够时常听到一位行业泰斗的感悟,这可不是随便去哪里就能有机会见识到的。 “几十年前,这私营化改革的风头我是赶上了,没想到啊…” 副院长的语气很是唏嘘。 “没想到这几十年后,我竟然有机会亲手造出一个风口来!” 那些唏嘘,尽皆变作了昂扬的斗志! 小赵看着眼前的这个老人身上显出一番龙蟠虎踞的气势,心中感慨万千。 想想手里这些文件上的安排,小赵仿佛已经看到了又一个传奇的崛起。 只是又看了一眼副教授满头的银发,不由得暗叹一声。 若是再多给这位老人些时间该多好。 “去吧,小赵。” 副院长的谈兴已过,时间宝贵,这般闲聊已是有些奢侈了。 点了点小赵手中的文件。 “里面的事情,一步步的盯紧些。” 若还是年轻时候,这般的事情自然都是自己去一一跟进,只是如今,却也不得不假手他人了。 小赵脸色严肃。 像是做了怎样郑重的承诺一般。 “是。” … “还是步子迈得太大了啊…” 张家老爷子坐在车里,轻叹了一声。 那件事情,老郑终究还是做了。 刚从老郑家里出来,眼下是在回去的路上。 与这老郑的交情都多少年了,终究还是在那件事情上产生了分歧。 前面开车的张战没敢搭腔。 今天张抗有事,所以他才被抓了壮丁过来顶包。 张战知道自己不像弟弟张抗一样能摸着老爷子的心意。 但也有着起码的自知之明,索性不出声了。 比起说错话被老爷子训斥一番,这般做个闷葫芦也是没啥了。 “老郑太急了啊…” 张家老爷子满脸的无奈。 往日里他只是一个观棋人,那老郑也是。 所谓旁观者清,两人都能看得清这棋局之上的变化。 如今老郑急于将这盘棋推向那结局。 想法是好的,只是这身入棋局,又还哪里看得清棋路呢? “人生又哪里同那棋局一般明确胜负,此消彼长才是长久之道啊…” 就算是没有人搭腔,张家老爷子也还是继续喃喃的说着。 也或许,就是在说给他自己听吧。 张战开着车,听的迷糊。 老爷子这一辈的人探讨的问题都太深奥了些。 他听不懂,也不想费那劲去弄懂。 你说这人一日三餐吃饱了不就行了,哪里来这么些烦心事呢? 老爷子这头还好,方才张战可看着了,那郑家老爷子都没什么精神头儿了。 瞧这事闹的! 他大概的也知道那郑家老爷子应该是揽上了什么事,自家老爷子今天过去也就是给参谋参谋那事。 结果没想到,竟然闹到最后不欢而散! 两家本来关系就近,小辈之间更是来往密切,哪料到两家老爷子都这岁数了,还能闹出这么大火气来。 张家老爷子又叹了声。 也算是各人终有各人的缘法吧,老郑既是有了念头,是为着相。 那他明知这老郑已有了念头,却还争执,又何尝不是也着了相呢。 “老大。” 也不再多想,对着前头开车的张战唤了一声。 刚才老爷子说着那些难懂的话,张战可以当作老爷子是在自言自语不去搭腔。 这如今唤了他了,他哪里还敢继续闷不作声。 赶紧答应了一声。 “春华丫头是今儿个晚上回去吧?” 老爷子这是又惦记上小妹了。 也是,小妹以前离得远但还好,如今都在这京都里,却也少有见面的机会。 老爷子念想,也是当然。 “是呢,老爷子,早上电话过来说过了。” 这电话是打到老二张抗那了,不过早上这换班的时候,顺口提了一句,所以老大张战倒也知道这事。 “说是带小华兄弟一道回去。” 张家老爷子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闭上了眼睛。 他原本以为事情的发展会再缓一些的。 所以没有插手华青衣的事情,任其自然发展。 却没想到这事情竟然变化的这般快速! 如今的华青衣,怕是对那件事情还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又要起风了…只是不知道这次的风口是在哪了…” 第三十三章 求得佳人归(1) 晚间张春华过来的时候,华青衣已经早早的收拾好了等在外头。 这副院长口中所言的“最后一日”,也并没有发生些如何惊人之事来点缀一番,就这般平淡的结束了。 都说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华青衣笑笑,想来他便是这一个庸人了。 张春华今日看的出很用心的打扮过,本就秀丽的面容,如今更添了几分明媚动人。 直把这晚秋的黄昏时分,都衬的暖了几分。 华青衣心里是暖的。 握着那笔钱的手,也是暖的。 “春华,能否先绕段路,不占用多少时间。” 华青衣如今的称呼已经悄然改变。 人心之间的距离难测,但这称呼之间的距离却好辨识。 这称呼近了,多半的,心也就近了。 张春华自是不会拒绝。 这点,华青衣是知道的。 与旁人沟通,多半都需要有些备案,一句话出口,总要视对方的回应而做出些改变。 只是同眼前这女子,往后应当都用不上备案了。 上车行过一段。 周围的街景渐渐繁华。 华青衣看得出,张春华脸上是有些疑问的,只是他没有开口,也就没有问。 这条路他昨日才来过,只是如今心情却变化了许多。 昨日虽是为着那一枚钻戒的价格郁郁不得解,如今想起,那时候好歹胜有一分自由。 如今重走这段路,握着手中的钱财,虽已不用再为这些烦恼,但这心,却已经被锁进了这滩泥泞之中。 “到了。” 华青衣从车里出来,内外的温差让他清醒了不少。 身后张春华关了车门过来,看着这间金碧辉煌的店铺,脸上疑惑更重。 华青衣哪里会无所察觉。 只是还不是解释的时候。 “春华。” 笑的温柔,向着张春华伸出手去。 君子贵乎礼,男女携手人前这般事情,他是从不做的。 只是这礼,终究是生分了些。 对着将要携手余生的女子,这一小会儿的放纵,便是老头子来了,想来也不会训斥他。 张春华对他这番举动显然毫无防备,脸上还在愣神,一只纤手却已放入了华青衣手中。 华青衣这般突然间的亲近,让张春华都有些过于幸福的眩晕之感。 方才那些疑惑,也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 若是被这个小男人牵着,就算是天涯海角,她也是愿意陪着一起。 牵着佳人的手,拾阶而上。 店里惯例的有人迎了出来。 “欢迎…” 只是一句话刚到嘴边,应当是认出了来人的身份,顿了一顿。 “…光临!” 华青衣也是认出了,这迎出来的店员也还是昨日那位。 “我们来买钻戒。” 华青衣的话还是同昨日一般,只是多了个“们”字。 那店员也是看了一眼华青衣身后的张春华,眼中有些惊艳之色。 出于职业素养,没有多看。 也就引着二人进店。 昨日华青衣是来看过一道的,这店员也给他介绍了许多。 眼下也就免去了那些挑选的时间。 只是在这店员看来,昨日这人虽然没有买下些什么,但是看着情况,应当是负担不起太昂贵的。 今日带了女友一道前来,看来是要买下了。 “请这边来…” 店员带着路,这边是昨日华青衣停留较久的柜台,多是些不便宜却也不贵的珠宝。 想来昨日停留了那些时间,也多是有些中意的。 只是没想到… “还是去那边吧。” 华青衣摇了摇头,指了指另一头。 店员的意思他自然是明白,只是他今日的考量已与昨日大不相同。 他想去看看那边更好的。 倒不是什么手中突然有了钱就有些想要挥霍的想法。 只是他手中仅有数千元的时候,会困惑于买不起一枚万余元的钻戒。 如今有了足够的钱财,这心意却也没有变。 他在只有一口粮食的时候,愿意让给身后的这个女子。 在他有了满仓余粮的时候,他也同样愿意将这满仓,都予了她。 “哦…好,请随我来。” … 张春华自始至终都是没有出声的。 尽管从听见那声“我们来看看钻戒”开始就已经知道了华青衣的打算。 尽管看着华青衣从那些明显价值不菲的珠宝中给她挑出一些,一一试戴。 尽管看着华青衣拿出那笔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巨额钱财支付了款项。 她都没有出声。 只是感觉这般的华青衣有些许的陌生。 张春华感觉的出,华青衣的身上似乎有了些她所不知道的变化。 而且这变化,正在将他拖向一个未知的方向。 起初,她是没有说话。 不论华青衣做了什么,这终究是她选定共度余生的人,纵然是行路有了些偏差,也可以两人私下里交流商议。 只是渐渐的看着,她想出声了。 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这般巨额的金钱,在她看来都有些份量,但是在华青衣手中,却可以如同没有份量一般的抛出去。 就为了换回她手上这颗闪耀的石头。 张春华对金钱没什么额外的需求。 有句话说得好,看一个人缺少什么,就看他索取什么。 张春华是从不缺的。 她不知道华青衣的这笔钱是从何而来,但是看着华青衣的变化,心里也是有了些感觉。 她想告诉华青衣,就算是没有这颗石头,她的心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她想告诉华青衣许多,只是这话到了嘴边,却又吞进了肚里。 曾听过一个笑话。 有人问一个农户,如果你有了钱,愿不愿意去捐给别人一半呢? 农户说,愿意。 又问,那如果你有一头牛,愿不愿意借给别人使用呢? 农户说,不愿意。 为什么? 因为,他真的有一头牛。 张春华是明白华青衣的。 那张都没有兑换的支票拿了出来,她就明白了。 他甚至都不知道这支票本身并不能用于支付,甚至他对于这笔钱是怎样庞大的一笔金额都没什么概念。 但是他却愿意倾囊而出,为她捧回这一颗石头。 这枚戒指的份量是有些重的。 当然,那般价值之下,份量也轻不了。 只是张春华觉得它要比它本身的份量还要重的多,还要远远的重上许多。 突然又想起华青衣那日所说,愿用他的余生来同她换,共结百年。 张春华如今觉得,这枚戒指,可能真有百年那般重。 第三十四章 求得佳人归(2) 到张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往常这般时候,老爷子当是已经用过晚饭了。 只是今日,华青衣带着张春华进门的时候,那桌上的饭菜还是热气腾腾的,显然是刚上桌。 屋里除了张春华父母以及老爷子外倒是没了旁人。 就连那俩兄弟也是不在。 华青衣有些日子没来给老爷子复诊了。 老爷子如今的身体,也不用那般小心,看这气息悠长充沛的样子,想来张抗的护理工作完成的很不错。 张春华自上次初回京都之后,这还是头一次回来,便也算不得主人。 都顾虑着老爷子的饭点,也就没有多聊,这人齐了,正好开饭。 人数不多,倒也少了那些客套礼节。 华青衣二人这过来,路上本就有些赶,加上路上还绕了一段,自然也就没有用饭的空档。 本都准备过来办完了事,回去了再自己整备些,如今倒是省下了些事。 打从二人进门起,张素素就注意到了自己宝贝女儿的变化。 毕竟那般大一颗的钻石实在是有些晃眼。 再加上…那戴着戒指的手指位置… 瞅着空扯了扯爱人的衣袖,怒了努嘴。 “建国,你看…” 只是却没得到什么回应。 爱人只是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就像是无事发生一样。 张素素倒是想说句,这到底是不是你亲生女儿啊,这么大事都不出个声。 只是看了看一旁老爷子的目光也同爱人一样,看了看便移开了去,也就不吱声了。 只是这一顿饭里,可就是不停的偷着瞧那张春华,就连扒着饭,都掩不住那嘴角的弧度。 闺女养了这么多年,总算是有了着落了。 可把这张素素给乐的不行。 张春华在自家老妈这般逗趣的眼神下,自是有些坐立不安。 虽不至于害羞的离席而去,一顿饭也是吃的没滋没味。 总算是挨到吃完了饭,张素素捂着嘴偷笑着去收拾了,才算是安宁了些。 “青衣,过来坐吧。” 张家老爷子招呼着,去沙发上坐了。 去拿那茶壶晃了晃,打开壶盖,连同着剩余的茶梗一道倒进了一旁的桶中。 “建国,去帮我倒些水过来。” 对着那边正走过来的春华她爸,将倒空了的茶壶递了过去。 “春华丫头,去帮帮你妈。” 见着那张春华正想跟着华青衣一道过来坐下。 也不抬头,说了一句。 华青衣知道,这是要和他单独聊聊了。 对着正看过来的张春华点点头,看着她转身去了那厨房里头。 老爷子是个人精,那张阿姨都发现了的事情,老爷子没可能会发现不了。 想来他想说的事情,老爷子也已经心知肚明。 眼下既然老爷子还未开口,华青衣自然也是不好开口的了。 那沉默寡言的伯父倒了水过来,帮着烧上,对着华青衣友善地笑笑。 也不必老爷子出声,去远远的坐到了一边,拿了本书看了起来。 如今华青衣也看得出来,老爷子用的这一套茶具,与那副院长办公室里的功夫茶具,倒是相差不大。 茶壶烧着水,偶尔会发出些细微的声响。 那边看着书的伯父,偶尔会翻过一页,传来些纸张的摩擦声。 厨房里的水声已经停了,却又有了些调笑的声音。 可是唯独华青衣面前的这老爷子,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撑着手,闭着眼。 无声无息,似是在等那水开。 又似是在等着些别的。 华青衣的心渐渐的有些急躁。 他还有许多安排,晚间回去还要看会儿书。 前回老教授留给他的课题也还未有个结果。 还得抽些时间想想副院长的话,毕竟明天开始的时间,他已经“卖”出去了。 还有… 华青衣一件件的事情想着,心中就越发的躁动。 只是忽然。 他却愣住了。 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急躁不安?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连一壶水开的时间都不愿意等了? 突然间,华青衣就有些迷失了方向。 “把你身上所有的东西拿出来。” 一旁的老爷子终于出声,话里没有丝毫急促。 这壶水还未开,看来是等到了他想等的东西。 见华青衣似是还没反应过来。 又补了句。 “张家的孙女可没这么容易就嫁出去了。” 华青衣这才明白过来老爷子的意思。 这是已经答应了。 开始要聘礼了。 这也算是古往今来,婚礼里头不可或缺的一环。 以前华青衣也是见过不少。 其名为“聘礼”,其实则为男方心中对于女方价值的表达。 散尽万贯财,求得佳人归。 如今老爷子的这一句“身上所有的东西”,相比于张春华,这份聘礼,并不过分。 华青衣上下搜索了一番,将身上携带的物件一一列出在那茶几上。 只是突然想起,这般经验,以前他似乎也曾体验过。 细想之下,却是他刚醒来那会儿,老邓上门盘问他的来历,也曾让他如此罗列出身上携带的物品。 一件件的放着。 华青衣暗叹一声,如今他身上的物件却比那时候可多了不少。 “建国,去把春华丫头叫出来。” 看着华青衣将身上的物件一件件拿出来放到了那茶几上,老爷子也不细看。 转过头去对着那边看书的春华她爸喊了一声。 没什么问答,那边合上书就去了厨房。 再看,张春华已是从厨房里出来了。 手上的水还没擦干,想来被叫出来前,应该是正在与那锅碗瓢盆打着交道。 “丫头。” 老爷子指了指茶几上放着那些形形色色的物件。 “你的聘礼要什么,你自己拿。” 张春华正擦着手,听着老爷子的话,先是一愣,然后脸便红了。 这话里的意思,她自然是明白了。 方才因着洗涮,手上的戒指褪了下来,但是葱白一般的纤手风华未减。 这时候了,张春华的性子也不会有什么退缩之举。 望着茶几上的物件看了一圈。 对着华青衣笑了笑,伸手去拿过了一件。 “我要这个就够了。” 张春华的声音很坚定,所以老爷子脸上的笑也很坚定。 “呜!” 一声汽笛,却是水开了。 华青衣抬起头。 透过那茶壶上升起的缭缭水汽,看清了张春华拿在手上的那件物事。 那是,三枚铜钱。 第三十五章 造星(1) “这件不行,换件样式朴素点的,但是料子剪裁又得好点…” 华青衣坐在镜子前,任由这些人在他身上摆弄。 “哇!你肤质还有发质真的好好!你确定没用过什么保养品吗?” 提着细刷,时不时的在他脸上扫动两下的这个女子,一边忙的不可开交,一边抽空有一茬没一茬的搭着话。 华青衣是想回答的,不过想想方才也是这般要开口,却被这女子说了一番不要乱动影响化妆。 也就只是简单的摇了摇头,示意确实未有用过。 这房间很大,东西也摆放的很杂乱,而那些人,也就忙的更乱。 这些人忙碌的一切都是围绕着华青衣,衣服、配饰、发型、妆容…各自负责的事情,不断的被那个西装笔挺的男子否决,然后重新陷入新的忙碌。 华青衣不知道这些人是在忙些什么,只是身后那个西装笔挺的男子是带着副院长的安排而来。 这安排的一切,华青衣也就只好全盘收下。 “今天的日程是…” 男子皱着眉,口中喃喃低语。 如果说这些忙碌的人们如同一阵旋风,那么华青衣便是这道旋风的风眼。 而这个男子,就是一道更剧烈的风。 时而将这旋风吹动的更快,时而将它吹的停息下来。 “好了!完工!” 那个话有些多的负责妆容的女子长舒一口气。 边放下手中的各类小物件,边满意的看着华青衣脸上她的作品。 “赵秘书,您看看这样可以了吧?” 虽然用词有些恭敬,但是话里的语气却是笃定的很,看来确实是很自信不会同那些其他人一样被驳回了。 华青衣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 实在是看不出这与之前有什么区别,没什么浓妆艳抹。 用这女子的话说来,那就是他的肤质连遮瑕都免了,无外乎在各处都修缮了一番。 让他看起来离着常人更远了些。 “嗯,好,以后就这样。” 那被叫做赵秘书的西装男子从手中的事物上抽出空档来,瞧了一眼,点了点头。 看来是过关了。 “赵秘书,您看这件怎么样?” 华青衣从镜子里看去,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子正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件衣服过来。 这男子过来,光是华青衣记得的,这已经是有了快十次了。 被否决了那么些次,眼下显然也没了多少信心,不过嘴里还是努力的介绍了一下这件衣服。 “这是前段时间很火的那个汉服设计师的作品,这一件是放在我们这里推广用的…” 正没什么底气的说着。 那赵秘书站了起来。 将手里的本子还有笔放到了一旁的化妆台上。 “拿好,我看看。” 话很少,但是那个鸭舌帽男子已经领会了意思。 赶紧将那衣服伸展了开来。 那衣服连身有些长,他似乎是害怕衣服拖在了地上沾上灰尘,刻意的举的有些高。 “你,站起来。” 赵秘书侧过头,对着华青衣说了一句。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用“你”这个称呼来称呼华青衣了。 到这时候,华青衣也不会去求证这个“你”到底是指的谁了。 也就站起身来。 赵秘书的视线在华青衣还有那身衣服之间来回。 “好,就这件。” 一句话出口,那边的鸭舌帽男子如蒙大赦,整个人看着就舒坦了许多。 “把那个设计师的联系方式发我下,以后服装就交给你们负责了。” 那鸭舌帽男子喜出望外,连连的点头哈腰,看来确实是非常高兴了。 “换上,准备出发。” 赵秘书这句话却是对华青衣说的。 事到如今,他也不去问这“出发”又是要去哪里。 以前那些卖身于人家的奴仆,就算是被打骂也是常有之事。 他如今这“卖”了自己,这般待遇已是很不错了,哪里还有那些怨言。 也就顺从的去接过了那鸭舌帽男子递过来的衣服,跟着他去换了。 今早华青衣去医院格外早。 一是婚姻大事有了定数,连着精气神都好了许多。 二是既然答应下了副院长,就要守约,酬劳他都已经拿了,这早来些也是应有之事了。 只是还有人来的比他更早。 还没进大楼,老远的就看见这西装笔挺的赵秘书站在楼前。 见他过来,不由分说的便拖着他一路开车过来了这里。 路上倒是解释了一下。 如果那句“副院长让我来安排你”也算是解释的话。 华青衣自然是守约的。 只是比起这些,他更担心他那辆倒在楼前的旧自行车。 也没有上锁,希望有好心人能帮忙推到路边吧… 换身衣服用不了多少时间。 只是华青衣从换衣间走出来的时候,外边的那些人视线都看了过来。 视线里的热度,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看了看赵秘书那边。 竟然也是难得的有些失神。 这般神情,华青衣还是头次从这个办事干练的男子身上看到。 “可以可以!” 还是那个负责妆容的女子率先出声。 快步过来绕着华青衣看了一圈。 嘴里啧啧不停。 “你这真跟画里走出来的人差不多了!不错不错!特别是这气质!” 那边的鸭舌帽男子也是回过了神。 眼里还带着些震撼,嘴里也是跟上了话。 “我这里负责了不少大明星了,小兄弟你可一点儿都不输给他们!” 不过转尔又变了一句。 “不对不对!你这比他们都还强了!” 偷眼看了下那边没有出声的赵秘书。 “特别是这身衣服!绝配!” 这话里的意思,华青衣是明白的,他觉得那边的赵秘书也是明白的。 不过赵秘书没去说些什么。 “出发。” 这再上了车,已经不是刚才赵秘书开来的那辆了,而是换了一张空间大了不少的。 车上的人,也不止方才的华青衣赵秘书两人,方才那些忙碌的人里,一道上来了一小半。 从前座的那个负责妆容的女子叽叽喳喳的话中,华青衣倒是零碎的得了些信息。 一是他们坐的这辆车,原来是有个“保姆车”这样专业的名称的。 二是… 他们现在是去拍照的。 第三十六章 造星(2) 华青衣能够理解,对于一个已经签了“卖身契”的人,没有太多解释的必要。 不过看着身旁闭目养神的赵秘书,这没有丝毫开口意思的样子,他实在是有些迷茫。 忙活了这么半天,他都还不知道那副院长对于他的安排到底是要做些什么。 这拉着他化妆更衣,接着马上又是拍照的。 华青衣实在是有些不明白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赵秘书的解释他是不指望了,听着这些人的谈论又不太懂,时不时的就冒出来些他不懂的词,也是很难获取多少有用的信息。 他原以为那副院长“买”下他,是叫他多诊治些病人,毕竟他这身上还能说上些用处的,也就只这一身医术了。 可到了现在,别说是诊治病人,就连和医术沾点边的事情都没做过。 这如何不让华青衣有种云里雾里的感觉! “下车。” 华青衣正走着神,就听到那赵秘书的声音叫唤。 才发现这车已经停了下来,车上的人也正推开车门下去。 也就赶紧动身。 华青衣心知,他已是没什么自由可言了。 从车上下来,四下里打量了一番,不是如何特别的地方,只是一般高楼林立的街道。 那边鸭舌帽男子已经和另一众人接上了头,打着招呼。 “过去。” 身旁的赵秘书简单的说了句,率先走了过去。 刚才这赵秘书坐在华青衣的里边,这下车也是在他的后头。 华青衣也不多言,跟了上去。 “哦哦!这就是我们今天的主角!” 见着华青衣二人过去,那方才还在和那鸭舌帽男子握手的一位长发男子迎了过来。 说是长发,其实也不过齐肩,而且和华青衣的柔顺相比,杂乱了许多。 带着墨镜,身上的衣着也不如何正式,显得有些不靠谱。 赵秘书见这人过来,本是准备上前握手的。 只是这手是伸出去了,那长发男子却是径直略过了他,直直的奔着华青衣来了。 “哦哦!” 绕着华青衣上下打量,口中也是叫声不停。 时不时的还会抬一下华青衣的手臂,或是撩动一下华青衣的头发。 “哦哦!” 华青衣见那赵秘书还有鸭舌帽男子没有什么动作,只是看着,也不知这是不是安排之内的事项。 也只能默不作声的任其摆弄了。 “不错!不错!” 终于都看过了一圈,才停了下来,手摸着有些胡渣的下巴,也不知是在“不错”些什么。 “钱导,这是我昨天和您说过的赵秘书,这次就是…对对!” 那鸭舌帽男子也跟了过来,做着两边的介绍。 看着这长发男子恍然的表情,又跟着笑了起来。 华青衣心想,看来赵秘书与这长发男子也是头次见面了。 这长发男子的注意力似乎终于从华青衣身上离开,去了那赵秘书的身上。 “失敬失敬!赵秘书你好!在下钱候,你好你好!” 看着这长发男子的热情,赵秘书也并没什么见怪的意思。 握着手点了点头。 “火了!这绝对火了!” 抽回了手,那长发男子钱候也没停下话,拍些胸哐哐作响。 华青衣虽然不知道他说的这“火了”是什么意思,但是听着这声音,这长发男子钱候的肺多半是不太好的。 只是看了一眼赵秘书,没有出声。 “昨天重金买热搜的那个就是你们吧?” 长发男子钱候说话有些大呼小叫的,没个正形。 只是这话出来,赵秘书的脸上却多了些讶色。 “用不着奇怪,用不着奇怪,哈哈,我在这圈子里混了这么些年了,这点小事还是有途径知道的。” 长发男子也是发现了赵秘书脸上的讶色,打着哈哈。 那边的鸭舌帽男子也是捧着哏。 “那必须的,这圈子里,钱导说谁火,谁必须火啊!” 只是长发男子钱候显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配合他了。 注意转回到华青衣身上。 “就这素质,你们真不考虑进娱乐圈发展发展?” 眼里带着火热,话里也是循循善诱。 华青衣知道,看来这人也是能从他身上捞些好处的。 虽然他都不知道他自己身上有什么好处可捞。 赵秘书显然没有那般容易就松口。 “我不是做决定的,后边再联系吧。” 话说到这,那长发男子钱候也知道再多说些用处也不大。 也就收了意思,转身走进了大楼里。 “上去吧,我的工作室在上头。” 长发男子进去了,那鸭舌帽男子也是跟了过去。 不过其他人却还有些东西要拿。 大包小包的。 华青衣见那方才给他化妆的女子背着老大一个包,手里还拎着些东西,很是吃力。 有心帮上一把,却被笑着婉拒了。 “一会儿你可比我们辛苦多了。” 反倒是华青衣,什么都不用拿,他现在就这一身,也没什么东西可拿。 “走吧。” 听得赵秘书招呼,华青衣也不再坚持。 一路上楼。 “灯光!快点!” 华青衣看着那个之前还在嬉笑的长发男子钱候忽然间就转变了态度。 在他的呼喝下,一个个华青衣都不认识的器械被摆了过来。 “你!表情生动一点好吗!是要那种悲悯的感觉,不是让你面无表情!” 这轮到了自己,华青衣才明白过来方才化妆女子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悲悯!悲悯懂吗?” 听着这长发男子的呼喝,华青衣并没有觉得如何受到了委屈。 不过拿人钱财忠人之事。 只是这长发男子叫他对着一具人体模型做出些那什么“悲悯”的表情,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那边的鸭舌帽男子正在和赵秘书说着话。 “…后期都会加上特效,对!有专门的团队,您放心!” 华青衣不知道什么特效,但是被摆弄了这么半天,他也是多少明白了些这是在做些什么。 是要拍摄他为人诊治的画面。 那让他背上药篓也罢,让他手捏银针也罢,让他面露悲悯也罢。 都是出于这个目的,也算是和医术有了些关联了。 华青衣是很想配合着快些结束这工作的,只是… 他平时为人诊治,是真的没有过什么“悲悯”的表情啊。 第三十七章 造星(3) 不止是什么“悲悯”的表情。 这药篓,不过采药之时才会用上,为人诊治又哪里会背在身上。 还有这银针,也太粗了些,这一针扎下去,华青衣都觉得疼。 他与人诊治从来都只当作是一场交易,是会收取报酬的,又怎么能有什么居功的心思。 这“悲悯”的表情,华青衣却是无论如何都做不来的了。 那头的长发男子也是急的抓耳挠腮,在头上搔个不停,感情那一头乱发就是这么来的。 “也不用非得有表情。” 这关头,有人出声了。 华青衣看过去,却是那赵秘书。 “那这怎么搞?难不成改设定?” 长发男子的语气有些坏。 要求是对方提的,现在又是对方来否定,换谁都有火。 要不是想着手底下又能添上一笔大大的资历,而且对方给的报酬又实在不少的话。 这语气可能还会再坏点。 没有回应那长发男子的话,赵秘书看着挤表情挤得都快面部抽筋的华青衣。 想了想。 “你就当是在路边给一个病患救治,自然点就行。” 华青衣一听,这倒还好,以前也是有过这般经历,如今回想起来也不至于如何困难。 那边的长发男子有些无奈,梗着脖子似乎是想说着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说。 “灯光!就位!再来一组!” 又是呼喝了一阵,端起相机,镜头对准了华青衣。 面对着这些长枪短炮还有刺眼的光线,华青衣调整了下气息。 人的心与身,息息相关。 心有所想,则显诸于身,而身有所感,也会反溯于心。 这与那日徐维拉所说的“安慰剂”效应是有些相近的。 原本因着心里急躁,连带着气息有些紊乱,这一番气息调整平复之后,也连带着心都静了下来。 那日与徐维拉所说的“调息”就是这个意思了,只是这般场景那徐维拉是看不见了。 “当作路边的病患…” 华青衣默念着,闭上了眼。 那边端着相机的长发男子透过镜头,只觉得忽然间镜头前的这个人气质就有了些变化。 出于直觉,他知道,按下快门的时机要来了! 连呼吸都慢了下来,生怕破坏了这种氛围! 其他人不知是不是也有些这般的感觉,倒是不约而同的静了下来。 一时间,这摄影棚里寂静了下来。 也不再睁开眼,华青衣动了。 他想起那年路边遇见的一位病患。 也是如今这般天气。 那病患倒在路旁,一个年岁不大的小童趴在他身上哭泣。 这般天气里,衣不蔽体,显然是贫寒人家。 他上前问那小童,若是医好,可以何物为酬劳。 小童年岁这般小,怕是还不知钱财为何物。 只是递给他一朵已经干枯的山菊花。 祖训曰,一饭医一人。 若是些其他的酬劳也可勉强医得的。 那时候也是这般… 华青衣动了。 眼帘紧闭,却看的见那病患周身百穴! 在那星云密布一般的穴位中,一看之下,便找见了那些光晕黯淡的所在! 一指强心! 强提一口生气! 二指通脉! 引着这一口生气出了心脉! 五指归骸! 生气直通四肢百骸! 银针镇心安神! 一口生气至百骸而复还,而后生生不息! 一声闷哼之下,那病患便已是醒转了。 也不去等那病患说些什么,华青衣便起身走的远了。 只是嗅了嗅那朵风干的山菊花,还有些残香萦绕。 “好!好!成了!” 一阵声音惊醒了华青衣。 睁开眼才发现他已离着那模型走出了老远。 那边的长发男子正在看着那相机高声的叫喊,刚才那声音自然就是那长发男子发出的了。 “钱导…这照片都出了绿幕了,怕是特效不好加啊…” 旁边一个工作人员一道看着那相机,有些皱眉。 只是这丝毫没有影响到那长发男子高涨的情绪。 “意境!意境你懂吗?” 转过头去就是一顿呼喝。 “特效?让他们想办法!” 正在数落着,看见了华青衣正瞧着那边。 顿时又换了笑脸,走了过来。 “不错!不错!刚才最后那悲悯的表情就很有味道嘛!” 说着,又拿过了相机将那上面的照片出示给他看。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这闭着眼,那悲悯的意味可不就更完美了嘛!” 华青衣听不明白这话里的那些意思,低头去看那相机上的照片。 却是一张他抬手轻嗅的相片。 想起来便是他方才重现了当时诊治那病患的情形,这最后一幕便该是他去嗅那风干的山菊花时的模样。 只是这相片里自然是没有什么山菊花了,只是在空嗅着什么的动作。 “这里,对!我想着让他们用特效给你加个什么花花草草进去,那意境就更好了!” 一旁的长发男子见华青衣正看着照片,也是热情的商议了起来。 说着,去抓过了一旁的一个工作人员。 “我对这些玩意儿也不太了解,你说说,弄个什么花合适点?” 这般动作可谓是相当无礼了。 只是那工作人员没什么责怪的意思,反倒是有些瑟缩,支吾不语。 华青衣看的出神。 这倒是他头一次以这个角度看见自己诊治他人的样子。 “就用山菊花吧。” 声音不大。 却是解了那工作人员的围。 长发男子钱候松开了抓着那工作人员的手。 摸着下巴上的胡渣。 “山菊花…山菊花…” 念念叨叨,也不知是在想这山菊花适不适合呢,还是在想这山菊花是什么样子了。 “行!那就用山菊花!” 说罢,又去扯过了那工作人员,小声的说了句。 “去,查查山菊花什么样。” 看来刚才是在想后者了。 华青衣却没有过多的关注,还在看着那相机上的相片。 平时自己梳洗也不曾这般仔细看过自己的样子,相片里的那个人,精心打扮过,但那眉眼确实就是自己的模样。 穿着自己未穿过的衣服,化着自己未化过的妆,甚至还作着自己未见过的神情。 那是他,却又不是他。 雕琢粉饰之后,那可能才是一个“神仙”真正该有的样子吧。 第三十八章 资本(1) “姐!你快看!” 徐杨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门也没敲。 要在平时,这般样子被徐维拉看见了肯定得好一番训斥,只是今天的徐维拉却半点动静都没。 “你看这照片是…谁…” 声音到了途中,却又戛然而止,没了声息。 面前的徐维拉正坐在电脑前发着呆,而那电脑上显示的画面… 便是一张大大的照片。 徐杨反而像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复又去看了看自己手机上的画面。 再三的确认。 终于还是妥协。 “我知道,是华青衣。” 是徐维拉的声音。 那电脑还有手机上的相片,可不就是那华青衣吗! 虽是衣着打扮有了些变化,但那熟悉的面容,两人也不会认错! 更何况! 相片上直接用艺术字体打出了他的名字! 华青衣! 这要是还不知道,就有些问题了。 不过虽是出了声,那注意力也没转回徐杨这头来。 皱着眉,像是在思考着些什么。 徐杨眼见着这徐维拉的心情不佳,知道自己这姐姐和那华青衣似乎是有些不对付。 有些什么话想说,却又害怕徐维拉听了更生气,一时有些吞吞吐吐的样子。 这般别扭的模样,就算是徐维拉没怎么注意他这边都感觉到了。 横了一眼。 没好气的说道。 “还有什么事?” 徐杨本就是憋话憋的难受,被徐维拉这吼了一嗓子,一哆嗦,也就全给抖了出来。 “姐…有广告商找我帮忙给他做宣传…” 指了指徐维拉前头那电脑上正笑的温文尔雅的华青衣相片。 眼见着徐维拉的情绪又有些不对,赶紧加快了语速。 “平台上好多人都接了!姐!不止我一个啊!” 出乎徐杨的意料,徐维拉终究是没有发脾气。 静了半晌,在徐杨都快以为自己这姐姐已经睡着了的时候,才出了声。 “懒得管你!” 这是随便他了。 徐杨也是老没皮没脸的了,刚才还抖抖嗖嗖的,这会儿就已经腆着脸笑上了。 “姐…我也就,挣个零花钱…嘿嘿…” 徐维拉懒得搭理他,伸手去关了电脑。 “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啊?哎!好好!姐,你休息好!” … “今日各大媒体以及平台门户都被一名据称华青衣的男子的相片占领,却没有标明目的是为广告宣传还是个人推广…” 办公桌的电脑上正在播放的是本地的晚间新闻,平时以报道的即时性着称。 外头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基本都逃不过这晚间新闻的法眼。 副院长独自一人在办公室里。 没有坐在那办公桌旁,而是靠在了沙发上,正在闭目养神。 身前的茶几上正烧着一壶水,隐隐的有些水泡的“咕噜”声,应是快要开了。 “为此我们连线了这方面的专家为我们进行一番分析,专家您好。” 办公室里很是安静,外头的天色早就已经黑了。 但是副院长却没什么离开的意思,就那般静静坐着,也不言语。 电脑里发出的声音,由主持人的女声换成了一个听起来有些年纪的中年男声。 “…这是对于公共资源的极大浪费!这种无意义的曝光需要有关部门进行管束!…” 虽然电脑里的声音听着年纪不小了,可这火气还是大的很。 副院长还是那般老僧入定的模样。 “叩叩!” 敲门声突然响起。 不过却没有等待副院长的许可,那门就被推开了。 副院长还是闭着眼,也没有什么表达许可的意思。 一个西装笔挺的男子走了进来。 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 正是那赵秘书。 “副院长。” 对着靠在沙发上的副院长招呼了声,语气恭敬。 “嗯,坐吧。” 副院长应了声,却还是没有睁眼。 烧着的水,滚了。 赵秘书小意的坐下。 也不再多言。 伸手去关了火,动手泡起茶来。 副院长是个爱茶之人,他作为秘书,多少也是学了些茶艺在身。 没有如何汇报工作进展,赵秘书知道,这个闭着眼睛的老人家,心中早有了一本账。 上头往来明晰,却是不用他再去画蛇添足的加上一笔了。 这安静短暂的被打破之后,又重归了安宁。 只有细微的茶盏声,还有那电脑里的新闻播报声。 “…虽然我们还不清楚这位名叫华青衣的男子是出于何种目的,但是目前而言,这种规模的宣传幅度十分罕见,我们也可以从中窥见有多么庞大的资本在幕后运作,…” 赵秘书洗过了茶,重又倒好了沸水。 他知道,副院长是不喝这一道茶的,也就是茶叶初泡的那一道茶。 茶艺里称之为“洗茶”,也有人考据说这是因为一道茶不干净,所以要洗上一遍。 但是赵秘书不这么认为。 或者说在听副院长谈起过之后,不这么认为了。 在副院长说来,这茶里,也能看见人生百态。 一道茶,太浓。 伤胃,烧心。 往往来势迅猛,不宜品尝。 待到洗茶过后的二道茶,洗净了铅尘,浓淡适宜,才好品出这茶的品性来。 再过后的三道、四道茶,却又太淡了些,茶香已是没了,那苦涩反而凸显了出来。 少顷,那茶壶里,茶香便出来了。 赵秘书拿过杯盏,八分倒过了两杯。 茶香弥漫,水汽氤氲。 副院长终是睁开了双眼。 端过那赵秘书倒好的茶盏,品了一口。 良久,将茶盏放回了茶几。 “小赵,你的洗茶功夫是越发的好了。” 这话不过是平平无奇的称赞了一句赵秘书的茶艺,但是赵秘书脸上原本的镇静却被轻易的打破了。 端着茶盏的手几乎都有些把持不住。 像是受到了何等无上的褒奖一般! “副院长…” 说话都不太流畅了。 副院长轻轻的笑了笑。 “不急,这二道茶,你可别错过了。” 听着这话,方才还有些激动的无法自持的赵秘书,又立时变作了冷静。 整个人的状态也沉静了下来。 将那茶盏凑去了嘴边。 一口茶香入喉。 “请副院长放心!” 副院长也不再多言。 起身去那办公桌旁边拿了外套。 回过头,笑着看了赵秘书一眼。 “那我就放心的回去了,这里…” 顿了顿,四下的环顾了一圈。 “就交给你了。” 第三十九章 资本(2) 华青衣还记得年少时候,那些柳絮纷飞的日子里。 那些比起雪花还要轻盈些的柳絮,不经意间就落的满院子都是。 往往那时候,老头子就会空出半日闲暇来,同他一起清理干净。 满院子的柳絮,堆作了一堆,其实也并不如何多。 华青衣便去拾一支柴火,伸将过去。 “簌”的一下,那一堆的柳絮,眨眼间便燃尽了。 那是华青衣见过的,燃的最快的事物了。 截止今日以前。 看着张春华递过来的手机上面显示的画面。 华青衣才知道,比起那柳絮,如今已是有了燃的更快的事物。 这种事物,叫做网络。 “我…” 华青衣有些语塞。 一时之间也不知从哪里开始解释好。 他本也不是有意瞒着张春华,只是未曾料到这事情竟然传播的这般快。 张春华看着他的脸色,也大概猜到了些其中的故事。 看着华青衣这般,也是心疼。 本就不是打着什么质问的心思,不外乎想着帮忙分担些他的烦恼。 如今看来,自己这番问询倒成了华青衣新的烦恼了。 “人回来就好。” 心中暗叹,口中却是宽慰着华青衣。 “下午老爷子那边还问起,我打了个茬过去了,就想着问问。” 华青衣也是无奈。 看来这事老爷子那边也是知道了。 他与副院长约定之时,并没有细致的说到这一步。 如今想来,那般金额的报酬之下,这些事情也算是情理之中。 虽然心中对于这代价早有准备,可真到了眼前,也还是有些猝不及防。 实在是太快了些! 依着张春华所说,他的相片已经被扩散到了网络的边边角角,这算是出名了。 只是,是在不好的意义上。 往日华青衣也是有些名声在外的。 p县不大,他每日行医以求饭食,几年之下,也有了不小的名声。 虽不及老头子那般声名远扬,连京城大内都亲至延请,但是在县城里,也常常被些帮闲还有婢女奴仆围堵,请至各自府上诊治。 走在路上,偶尔也会碰上几个唱着关于他歌谣的小童。 只是那时候怎样也算是因着医术,自己日积月累攒下的些许名声。 声名传扬,也不过一县之地。 哪同如今一般。 一日之间,但凡消息灵通些的,都知晓了他的姓名长相。 但却又与他个人毫无相关,既非源于他的医术,也非源于他的积累。 如今这般出名,却是如同玩笑一般了。 往日里,但凡有些名声的,多半都有些功绩在身,得了旁人的认同,口口相传,终成了一方知名。 如今华青衣这寸功未立,不过拍摄了一组照片,也未得何人认可,这名声反而是远远的盖过了从前。 以前若说起某人声名在外,多半都是有些褒扬的意思在里头。 如今华青衣这般… 他却是宁愿不要这空无一物的名声了! “噗嗤。” 华青衣在认真的烦恼,那边的张春华却是看着那照片笑出了声。 “青衣,这照片拍的可真好看。” 也不知这是在说拍的好看还是人好看。 华青衣也知道这是在宽他的心。 也想配合着笑笑,只是一个笑容出来,却怎么看都带着些苦涩。 … “这题应该是…” 月月咬着笔帽,看着试卷上的题目有些皱眉。 教室里有些吵闹。 今天的晚自习老师有两个班的课撞了,安排了她们班自习。 眼下教室里有些和月月一样自觉点的,埋头做着试卷。 也有高声背书的,声音炸的耳朵都有些疼。 还有一些不太自觉的… “你们知道今天刚出道的那个明星吗!好帅啊!” 月月身后,几个女同学小声的在讨论。 “我知道!就是那个走古风的对吧!今天下午到处的首页都被他占了!” 月月摇了摇头。 这还有半年就要高考了,这些人也是真的一点都不急,还有心思关注这些。 “那也没说是明星吧,就一个名字,也没说是干嘛的…” 只是就算是不想听她们说这些,那声音也还是一点没漏的钻进了月月的耳朵里。 月月叹了口气,她可还想考个好点的分数,最好能去京都的大学就好了,就能再见到青衣哥哥了。 想了想,深呼吸了一下,让自己的注意力再集中一些。 “那么帅!肯定就是明星呀!我决定了!我要换个爱豆粉啦!” 月月看着题,都快瞧出花儿来了,也没看出个解法来。 不由得有些泄气。 “我也要换粉啦!这古风还有采药中医的扮相可太对我胃口了!比那些其他的明星看着就有内涵!” 月月的心思被引的偏了些。 中医? 青衣哥哥也是中医啊。 好看? 月月可不觉得会有什么明星比她的青衣哥哥还好看! 这些小女生们就是没什么眼光,见一个爱一个! 月月皱着小鼻子轻哼了声,表达着心中的不屑。 没有想到,她其实也是个小女生而已。 “已经有工作室出来认领啦!说是后续会陆续披露更多的内容,我都等不及了!” 月月将笔放在嘴上和鼻子间夹着,两手撑着脑袋。 自从她说要考京都的大学之后,老妈就没收了她的手机。 也免得她有时候不自觉的想玩上一会儿。 只是没了手机,了解的新闻也就少了,与这些同龄的女生也就没了多少共同话题。 “快帮我转发一下这个话题!据说会抽取转发送签名照哎!还是限量版!” 像这种追星的话题,以前月月也会加入进去,只是如今却没什么这般的心思了。 又看了看卷子上的那题,拿下了笔。 要是青衣哥哥还在这里,这倒又是个去请教的好机会。 “哎!你们看!刚发的一条,说是‘华青衣’同名中医品牌马上就要上线了!明明这么帅,难道真的不是明星吗?” 哎? 月月一愣。 刚才她们说的那个名字… “不管了!他是什么我都粉了!而且…‘华青衣’这个名字,也太好听了吧!爱了爱了!” 华青衣… 青衣哥哥? 月月一时间呆住了。 手上的笔滑落掉在了地上也不觉得。 第四十章 资本(3) “老二,你怎么看?” 香烟缭缭。 堂里坐着一老一少。 这问,正是出自那老者。 嗅着熏香,脸上的神情仍是有些紧绷。 一副拐杖侧放在座椅旁,看来多是腿脚有些不便。 若是张家老爷子在此,怕是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正是那前几日才与他不欢而散的郑家老爷子。 这上首的老者既是郑家老爷子了,那他口中所称的这“老二”的年轻人身份,也就明了了。 正是那平时被称作“二子”的郑家年轻一辈的郑国。 听着自家老爷子发问,郑国也不去问这让他看的是何事。 能得老爷子这般关注的,又在这两日的事,也就那一件。 “…” 没有急于回答。 郑国知道老爷子也不喜欢看到他不经思考的回答。 下午那轰动了整个京都乃至全国的宣传攻势,他自然是知道的。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外头的那些人见着这般,无外乎说些“有钱”、“流量”之类的话。 再有些见识的,可能说谈些“资本”相关的事情。 而在他们这些息息相关的内部人员看来,这规模宏大的宣传下,扒开那些障眼法,也就只剩下了一道道现金流。 是的,现金流。 在高度网络化的今天,媒体占据着信息发布的喉舌部位。 而这些喉舌,用老爷子的话说来,那都是万恶的资本主义走狗。 他们的一切流量,都是可以用现金流买到的。 只要出得起价钱,他们可以让他们所有的用户只看的到你想让那些用户看到的东西。 同时… 还能让那些用户以为是他们自己想看到那些。 今天下午的这一场。 显然就是有人出了这价钱。 而且… 据着他的消息渠道,这种攻势,还会持续很久。 “这不像是王老爷子的作风。” 方方面面都思索了一番,郑国才谨慎的开了口。 虽然平时的他可以吊儿郎当,但是在大哥已经不准备继承家业的当下,他已经没有别条路可选了。 他知道,今天老爷子叫他过来,也多少都有着这么一层意思在里头。 “我也知道这不是那姓王的行事风格。” 郑家老爷子的语气不太好,似是对郑国的回答不甚满意。 “那姓王的可比这温吞样子凶多了!” 又或者是对这话里的那个人有些意见。 但无论如何,郑国知道,自己需要拿出些更有份量的答案才能应付过老爷子了。 这会儿可能外边的人都在讨论那照片上名叫“华青衣”的男子,但是在这爷孙俩面前,却是丝毫都没有提及的意思。 “他们账面的上的资金不可能支撑得起这种规模的消耗,我怀疑…” 郑国也知道自己这是没有证据的猜疑,但是最起码前半句,他还是有些证据支撑的。 只是话还没说完,那边老爷子已经接上了话。 “你怀疑他洗钱。” 郑国不说话,自然是默认了老爷子的这话。 郑家老爷子看了郑国一眼。 摇了摇头。 “不会。” 顿了顿,似是又想了些什么。 “姓王的不会做这种事,这种小聪明他肯定是瞧不上的。” 郑国心里暗叹了一声。 这些个老爷子一辈的,都跟人精似的,让他这个小年轻去揣测他们的想法? 老爷子怕是真高看他了! 听着老爷子这一口一个“姓王的”,真到了猜疑的时候,却又帮着说些好话,他实在是有些搞不懂这些个老一辈之间的关系。 就和前日里见着老爷子和那张家老爷子闹的都快打起来时候一样,几十年的关系过来了,能为着什么事闹成那样? “可以了,你能看到这么些,比起你那哥哥已经强了不少了。” 看来老爷子也知道他的深浅。 老爷子说完了这句,倒是没有停下。 只是视线已经不在他身上,说着话,更像是自言自语了。 “姓王的从不轻易落子,这一子落下,看来又是有些大盘算啊…” 苦笑一声。 “几十年前,我输他一手,也不知如今这盘棋,我还能陪着走上几手了…” 郑国静静地看着,老爷子的这番话,他自然是不够资格接的。 只是看着老爷子笑了笑,那背却是更加的弯下了些。 心中也是暗叹。 老爷子本就因着这腿脚,身体有些不好,前些日子又不顾他们劝阻,揽上了些事。 这身子更是一天不如一天。 原本他还以为能在老爷子的羽翼下再快活上几年,今日突然被叫了过来,看来老爷子心中已经有了打算了。 … 不论华青衣的主观如何,围绕着他的一场变革却已然揭开了序幕。 无论他的喜恶如何,他的名字始终已经随着网络的触手伸向了四面八方。 … 夜已深了。 p县的夜晚远比京都要来的静谧的多。 月月家门口的“住宿”牌子还是那般的明亮,透过喷绘印射在地面上,照出一个有些歪歪扭扭的字样。 一个人影,便踩着这字样从门前走过。 厅堂里的月月妈似乎听见了些动静,伸着头瞧了瞧,终究是没看见什么人。 “这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边抱怨着,边进了后头的厨房,准备起月月回来要吃的夜宵。 学习废脑。 而方才的那个人影,却已是走得远了。 只是那方向却不是朝着那有灯火的方向,而是… “磕擦!” 晚秋的树林里,落下了不少枯枝。 这一声开始,便没了停息。 一路细碎的声音并没有给这黑暗的环境带来多少温度,只是更加深邃了些。 人影走过一段,离着方才经过的月月家已是有些远了。 不过如今这里地势略高,放眼望去,倒是还看得见那点点的灯火。 人影停了步伐。 四下里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天色早就黑透,这人影也未掌个灯火,也不知如何看得清这环境。 不过终是在一处地方停了下来。 月亮出来了些,把这晚秋的夜照的更清冷了些。 有些月光凭借,倒是勉强辨识的出这人影站着的地方凹陷下去了一大块。 土色还有些新,不过已是长出了些杂草。 人影蹲下身去,摸索了一番。 发出了一声。 “咦?” 第一章 偶像(1) “感谢当红人气名医华青衣华先生为我们带来的医术表演!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不得不感叹中医一道的博大精深啊!” 方才那主持人浮夸的台词还不绝于耳。 华青衣在几个带着墨镜的保镖开道下,从节目录制现场出来。 两旁的人很多。 一见着他出来,就已经沸腾了。 “青衣青衣!我们爱你!” 曾经听到都会脸红的话,如今听的多了也就没了什么感觉了。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这般场景的时候,那时走在他身边的还是那赵秘书。 因为拥挤,一个人被绊倒在了他跟前。 华青衣想去伸手扶起。 赵秘书只是淡淡的说了句。 “这些人一百块一天,你的好心不如留到以后再用。” 从那以后,他就很少与这些人有如何的交集。 看着这些人的脸,总像是能够看见一张张的钞票。 “今天下午的日程是…” 见着他出来,那边等着的张如快步跑了过来,边和他一道走着,边和他沟通着行程。 这个被自己爷爷担心就业问题的小姑娘,曾经被逼着拜自己为师。 来了京都之后,华青衣原本以为这事会就这么淡了。 没想到如今阴差阳错的却成了自己的助理,而且这小姑娘看起来还挺喜欢这份工作,也算是难得的一件好事了。 “…行程就是以上这些了,还有…” 张如的话,语速很快,也是适应着这般快速的生活节奏。 华青衣听的仔细,却又暗暗叹息。 自己如今的每日行程,什么都有,可就唯独没有了诊治病人。 身为一个医者,这般说来,是有些好笑的。 哦,不对,还是有的。 每周会有限定的次数对外竞拍,竞得名额的人会由他亲手诊治。 只是曾经的“看病一元一次”变作了如今的“价高者得”。 他是有余力多负担些病人的诊治的。 只是用赵秘书的话说来,这叫做“饥饿营销”。 事到如今,他也不再如何想着给自己找好借口与理由了。 那些钱,他也拿了一份。 他不过是个帮凶而已,何必那么自命清高。 “…还有,春华姐希望你今天能回去看看…” 张如放下了记的密密麻麻的本子,趁着几个保镖离得远,小声的说了句。 张如的爷爷与那张家老爷子有着同姓的交情,这张如起初虽和张春华因为来往少而有些生疏,但在张春华的主动交往下,如今关系也是近了不少。 眼下还帮着带起话来了。 “…” 华青衣有些无奈。 “我尽量吧…” 张春华这个他曾许以余生的女子,如今做到了相敬如宾,却仍是没能同他举案齐眉。 因着副院长那边的要求,他是不能结婚的,至少明面上不行。 恋爱也是一样。 只是对于华青衣来说,若不能明媒正娶的将张春华迎进门,这实在是有些辜负了这个女子对他的情重。 所以也就这么拖了下来。 说是这般说,只是如今他的日程这般紧凑,他也不能确定今天能否早些结束。 那张如听着他的语气,也是多少明白一点,也就住了声。 “华神医!求求你救救我女儿!我全部身家都可以给你!求求你!” 正说着,一个男子突然越过了两旁的护栏高声叫喊着冲了过来。 只是被那前边的保镖给拦住了。 没有看向那男子,华青衣先看了张如一眼。 张如点点头,对着一旁努了努嘴。 华青衣顺着看过去,正是一群拿着长枪短炮的媒体记者。 他已是明白了。 这又是一场已经安排好的戏。 神情变幻间,脸上已然换上了一副悲悯的模样。 这个起初他如何努力都做不出的神情,如今也是信手拈来了。 “放开他。” 语气里已经有了那么点意思。 前边的保镖依言放开了那个男子。 放那男子涕泗横流跌跌撞撞的奔了过来,“噗通”一声跪在了华青衣的面前。 华青衣心里透亮,这人看来两百块起步了,如今这般有演技的人还是挺难找的。 “华神医!我女儿的性命就全靠你了!” 台词功夫也很不错。 不过华青衣却没有急着出声。 又是看了身旁的张如一眼。 “华先生,您今天的日程已经满了,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做这些!保安!” 张如的台词有些生硬,不过毕竟不是专业的,也算是过关了。 见张如的台词过了,华青衣也就知道该到他了。 “什么日程能重要过人命!把车开过来!后面的日程全都取消!我们现在就过去!” 这些台词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早没了最开始的磕磕绊绊。 那边的媒体记者们也开始了拍照,各种角度的灯光闪的华青衣有些眼花。 那些前来欢迎的粉丝们也已经开始了尖叫! 热泪盈眶的喊着口号。 听的华青衣只想笑。 想来这些记者带着相片回去之后,一篇篇关于他的正面报道很快就会出炉,再下次,这里的粉丝数应该再多些了。 车已经开了过来。 华青衣拉着那个男子一道上了车,在粉丝们的欢呼下,媒体记者们的灯光下,离开了现场。 做戏,就做全套。 过了拐角。 车子停了下来。 那个方才还在哭喊的男人,喜笑颜开的下了车,手里数着一张张的钞票。 初学通穴之法的时候,老头子曾告诉华青衣,有些要穴,非到万不得已不可轻触。 起初华青衣以为是那要穴触碰之后会有何不良后果,后面学艺精深之后才知道。 要穴,是有使用限制的。 第一次以要穴通穴,效果最为显着。 第二次效果略减。 第三次…第四次… 再往后,效果也越来越差。 要穴如此,人心也是如此。 这般编排的剧情看得太多,华青衣的心早就厌了。 便是遇着真的,如今他也是当不了真了。 那边的张如还有些神采奕奕,似是觉得十分有趣。 华青衣看着,却只觉得心又老了些。 他可以医治百病,视疑难杂症若等闲,只是这轮到他自己,他却不知这心老了,又该如何医治呢? 第二章 偶像(2)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副院长今日没有准备沏茶。 赵秘书侍立一旁。 见副院长没了再出声的打算,方才开口。 “本月的求诊已排满了,收益可观,不知是否可以加些名额?” 赵秘书的语气还是那般恭敬,面对着这个老人,他总有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不用。” 副院长才吟过了诗句,眼下兴致正浓,也就多说了几句。 “收益可观,是因为贵,而贵,是因为少,你可明白了?” 平时自然是没有后头这一句的,是以赵秘书都有些受宠若惊之感。 这般道理他不是不懂,只是被那收益蒙了眼,看漏了这一层,却是被副院长给补上了。 “受教!” 副院长点点头,这个年轻人脾性好,耐得住,做事也有方法,实在是个可塑之才。 “继续吧。” 这事情既是交托给了这小赵,以副院长的性子,原是不愿多问的。 用者不疑,疑者不用。 这是副院长的方针。 如今也只是每月一次的指正而已,毕竟年轻人,看的还是不够长远,需要时不时帮他拨正前行的方向。 “目前中医推广效果显着,有着华青衣的招牌在,院里的中医科室预约量也是巨大,是否考虑继续扩大中医科室的规模,既而进行整体转型?” 赵秘书的遣词用句很谨慎。 这个话题,副院长与他已谈过数次了,都被否了。 只是如今积累的量变已经到达了一个临界点,此时再提转型的话题在他看来已经是时候了。 副院长摇摇头,看出了赵秘书眼里的疑惑。 “还不到时候。” 副院长也知道这个理由用过许多次,总归是来解答问题的,也就没有就此打住,继续说了下去。 “我们的宣传时间还是太短了,如今的社会舆论环境,还不足以支撑起一座纯粹的中医院。” 伸手在电脑上敲了几下,将电脑转向赵秘书。 “你看,如今的营业收入,主要还是靠西医科室在支撑。” 赵秘书看着这已经算得上保密级别的数据,却没有接受副院长的意见。 他是一个好学生,而一个好学生,是敢于质疑老师的对错的。 “副院长,虽然数据如此,但如果看盈利率,中医科室已经大大的领先了。” 也不去翻找些什么数据佐证,他知道副院长心里肯定都清楚。 “由于我们的宣传打造的高端中医概念,加上中药成本的低廉,还有各类设备的维护费用也低,整体的盈利率已经相当优秀!” 顿了顿。 “就算是独立出来单独作为一所医院,我个人认为收益也绝不会低!” 赵秘书知道副院长曾经说过的那句要造个风口出来是什么意思。 任何行业,都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获利最大。 在他所知的故事中,几十年前,副院长搭上了私营化的东风,将一所濒临倒闭的公立医院经营到了如今这般庞大的规模。 那时候可是没多少人看好私营化的改革。 而如今,也是同样的情况。 在所有人都不看好中医的情况下,副院长却独自挑起了大梁。 在这短短数月间,将院里的中医科室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硬生生的做到了与西医科室的整体规模相差仿佛! 这可是一个大型私立医院的所有西医科室! 虽然事情都是赵秘书在做,但是他清楚的知道,那些事情,都是这位副院长在操着舵! 眼见着一个新的传奇即将诞生,他这个参与其中的执行者无比迫切的想要看到这朵精心培育的花朵结出果实。 他也知道他这样确实是急了点,但是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饿急了的人面对着一块面包。 他实在是忍不住咬下去的想法! “还是太早了。” 然而副院长还是摇着头。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声音铿锵有力! “现在转型,不外乎一个大型医院的规模,类似的医院立马如雨后春笋一般冲上来瓜分这块蛋糕,我们又能吃得下多少?” 手握成拳,猛的挥动!如同沙场上号令冲锋的将军一般! “要做,就做到全国第一!做全国最大的中医院!” 赵秘书听的心神震颤! 他在不断学习这位副院长的行事风格的过程中,也不断的问过自己,自己离着副院长究竟还有多远。 他也分析过,论做事细致,行事果断,他都自问并不逊色于副院长多少。 只是无论怎么盘算,都感觉离着副院长还有段距离,却不知这中间隔着的究竟是些什么。 如今,听了这番话,他才明白过来! 他与这副院长差的,是胃口!是魄力!更是野心! 诚如副院长所言,眼下仓促转型,必然有大批医院跟风。 他们辛苦宣传的成果,便会被这些后来者瓜分一空! 而若是继续隐忍,待到时机成熟一举转型,就能轻松的吃下这整块蛋糕! 哪怕是有些跟风者,也不过是喝点他们剩下的汤水! 这胃口!这魄力!这野心! 赵秘书是真的心服口服! 崇敬的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位老人,他觉得这哪里是一个风烛残年行将就木的老人家,这明明就是一头张牙舞爪择人而噬的凶猛恶兽! “受教!” 怎样的情况下,可以让一个饿急了的人面对着面包无动于衷。 赵秘书已经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那就是在他面前放上一块肉! 而现在,赵秘书已经看见了那块肉! 副院长颔首。 又问起些杂事。 “我们的那位‘偶像’最近怎么样了?” 赵秘书自然是知道这话里的“偶像”是指代的谁。 除了那每天和偶像一样跑通告的华青衣,又还有谁? 只是说起这个话题,赵秘书的脸色又有了些凝重。 “他是挺好的,拿那么高的报酬哪里还会有什么不满,不过…” 赵秘书的话有点钝涩,一时间想似乎不知道用些什么话形容。 “有些不知道来历的势力似乎也想接近他,只是还不知道目的。” 这倒是个新鲜话题! 副院长心中却是已有了几个备选的答案。 第三章 偶像(3) “走走?” 张春华看着这个站在她面前对她打着招呼的男人。 是熟悉的。 毕竟打小一起长大,虽说后来求学工作许久不见,也还是依稀记得那曾经的模样。 也是陌生的。 记忆里的这个人应该是更吊儿郎当些的样子,而不该是如今这般沉稳冷静的模样。 终究是有着一份交情。 “嗯。” 张春华点了头。 手里拎着菜,有些份量,却也没有非常重。 走上一段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按说她的性子不该是这么冷淡,若是遇着华青衣前,在路上碰着熟人旧友也能快速的熟络起来。 只是如今华青衣一日胜过一日的忙碌,连同着她的笑容也一起带走了。 今日是托带了话,可也还不知道会不会回来。 “其实,你刚回京都我就知道了。” 男子走在前面,与她之间有些距离。 见她走的慢,也就停下来等着她。 说着话,也是笑了起来。 那笑容里,张春华倒是能看出些曾经的影子,有些熟悉。 “我和抗子还在联系。” 似乎是看出了张春华眼里的疑问。 男子出声解释了句。 “嗯,从他那知道的。” 旧友重逢,最是令人忐忑。 可能你还记挂着那份感情,对方却已是早就忘了。 一腔热忱付诸流水,实在是有些残忍。 张春华是不愿作那个“早就忘了”的人的。 总是对方在开口,她也是有些过意不去。 “嗯,挺好的。” 只是开了口,却又不知如何继续下去。 阔别多年,两人上次见面至今怕都有数年之久。 数年。 张春华有些心酸。 只是数月就能让一个人改变成另一番模样,更何况数年。 她倒是还记得两人之间曾有过的共同话题,只是懵懂涉世未深时候的话题,如今又哪里还能说起。 “你…” 这般时间点实在是有些不好。 张春华也只能胡乱的开了个话题。 “你家里都还好吧?” 这个话题,论起来,倒是和那着名的招呼用语“你吃了吗”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张春华隐隐有些后悔。 方才应该打过招呼就直接离开的,本是怕直接离开有些尴尬,如今这样无话可说,却是更尴尬了。 那男子似乎并不这样觉得,笑的更灿烂了些。 “好,家里人都挺好的,就是…” 张春华从男子的视线里感受到了些别的东西。 不过稍纵即逝,又像是错觉。 “就是…家里催着结婚…” … “青衣!你的每一场节目我都看了!” 华青衣坐在桌后,面前的一位陌生女子正在激动的诉说着。 “你的科室预约每一场我都报名了!就是运气不太好一直都没有抽中!” 他没有任何与这个女子来往的记忆,但这个女子却能这么亲近的叫着他的名字,还离得这么近。 “今天的签售会也是我买了两百多个你的周边才抽到的资格!我…我…” 这样的人,在这个女子身后,还有许多。 可能在那些人的口中说来,还要更加夸张一些,相比之下,这女子的说辞也是没什么特别之处了。 只是这女子边说着,似乎因为过于激动有些词穷。 脸憋的通红。 而后突然开始解起衣服的纽扣来! “这位粉丝!请注意你的行为!” 没等华青衣如何动作,两旁维护秩序的安保人员已经过去压住了那女子的手。 那女子似是想要解释些什么,梗着脖子却又半天没说出什么话来。 华青衣知道,这是心神动荡之下,失了气。 如果心情不平复一些,怕是都说不出话来了。 安保人员也不敢松手,这般情形他们也见的多了。 这些粉丝情绪激动之下,做出些什么来都不稀奇。 身后坐着的可是他们的金饭碗,也是更加不敢松开了。 一边解释不出,一边不敢松手,扭打着便将那女子摁在了地上。 人群顿时便散开了一圈。 也开始议论起来。 华青衣也不去费神听他们说些什么了。 看了一圈,知道差不多火候了。 “放开她!” 起身的途中,脸上已然换上了愤怒的面容。 语气也格外的严肃。 把两位安保人员吓了一跳,手也不自觉的松了些。 华青衣手撑着那还放着没有签完名小册子的桌子,直接跃了过去。 不由分说的一把推开了两位安保人员,然后将那趴在地上的女子扶了起来。 这般情形下,华青衣明显的感觉到他扶着的这个女子身体激动的哆嗦个不停。 看来是比刚才还要严重了。 这一番动静下来,也没多大一会儿。 面前的这些还在等着签名的粉丝都有些还搞不清状况,更不用说那些后头蹦着跳着往这边看的那些粉丝了。 华青衣四下里看了看。 没有急着说些什么。 现在声音有些嘈杂,就算是他用喊得,也难让那后边的粉丝听见。 这般好的一个机会,却是不能就这么浪费了! 正看见那边张如正挤了进来,看着这边,显然一时还不清楚发生了些什么。 这小姑娘是在门口负责沟通场地的,这么快就赶了过来,倒是值得表扬。 华青衣看了她一眼,对上了眼色,示意了一下。 那边张如愣了片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赶紧去拿了话筒过来。 华青衣不动声色的接过。 有了话筒在手,也不担心后边的会听不到了。 他这接下来的一番话,才算是价值最大化了。 “你们怎么敢这么粗暴的对待我的粉丝!” 对着刚才被他推倒在地,现在都没敢爬起来的两个安保人员怒声控诉! “我的粉丝!一根指头都不许你们碰!” 远处的那些粉丝虽然看不见前面发生了些什么,但是听着这通过话筒放大了的华青衣的声音,也开始打听起前边发生的事情来。 更近些的粉丝有些已经开始高声呼喊起华青衣的名字,还有些在口口相传的“宠粉”之类的话,快速的朝着后面传开。 至于这个被华青衣扶起的女子,更是已经激动的哭了出来! 一把扯开了方才半天都没有解开的纽扣,露出一件印着字的文化衫来。 “我爱华青衣!” 后边还有个爱心。 华青衣知道,这是他的那些周边里的一种。 第四章 两面(1) “今天签售会上那件事已经上了头条了!” 坐在车上,对面的张如正翻看着手机。 一边向华青衣转述些有关他的新闻。 华青衣闭着眼,靠在座椅上假寐。 外头的天色早就黑了,透过车窗玻璃看出去,道路旁的夜景飞快的向后退去。 如今的这车,里边的空间比起华青衣最初坐过的老邓的那辆车可大了不少。 “网上的舆论对你是一面倒,你这宠粉的名头可摘不掉了。” 华青衣面部抽动了下,差点没笑出声。 宠粉? 也亏那些人真的信这些! 对于他而言,不过是对于衣食父母起码的尊重而已。 相比以前每日挨家挨户的走过,用医术换口饭食,如今的工作简直是轻松到了极点! 不过是每天上上各类节目,偶尔出面参加一些活动,这钱财便争着抢着涌进来! 单只是落到他手上的数字,就已经是以前他做梦都不敢想的模样。 更不用说那些从副院长手中流过的金钱数量了。 “不过还是有些人说你是在作秀,蹭着中医的热度。” 华青衣听的眉头一皱。 作秀? 如今谁不是在作秀? 蹭热度? 谁蹭谁的都还不一定! 华青衣知道总会有这些唱反调的声音,哪里会有什么让所有人都认同的东西。 别说他确实是在作秀,就算是他没有作秀,发自真心,那些人也一样会这么说。 而且… 起初他确实是借着中医偶像的身份出名的,但是现在,华青衣相信,只要一天他身后的资本还在,他就会一天继续的出名下去! “哎!到了!” 张如的声音继续着,只是却不是在说那些新闻了。 华青衣也感觉得到,车速正在减慢。 终是停了。 张如率先推开了门下去。 “今天辛苦了,明天我准时过来接你!” 华青衣知道,在西方的礼仪中,有男士为女士开车门的说法。 只是到了他这里,变得反了过来。 “我就不上去了,现在也不早了。” 张如作为助理,是很敬业的。 想来比起作为医生,她还是更适合这里吧。 时间已经不早了,将华青衣送到,打过招呼,张如便上了车去了。 华青衣也转身走进这栋大楼。 原本那处租赁的房屋自然是不再居住了,被张春华买下之后,也没有再租赁出去的打算。 如今这边比起原来那处,说的上好过了千百倍。 只是回来的次数,却是越来越少了。 张春华是一道搬了过来,只是华青衣这边,随着声名的传播,时常需要出些远门,也就越发的不定了。 一路上楼。 到了门口,华青衣伸手去拉那把手。 半途顿了下,有些迟疑。 终于还是开了门。 房间里很宽敞,也很静。 华青衣原本觉得什么都要给张春华最好的,才置办下了这里。 如今看着这空旷的房间里,没有半点人气,突然觉得他好像有些背道而驰。 关上门,走在过道里,没有刻意的放轻脚步声。 “嗒嗒”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按说这个点,张春华应是早就回来了。 而且今日特别托了张如带话。 若是往常,多半听着开门声就过来了,今天却是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心里莫名的就空落了一块。 抽动了下鼻子,闻到了些淡淡的味道。 顺着味道的方向,进了客厅。 却是呆住了。 张春华正侧卧在沙发上,气息深沉,已是睡的熟了。 那边的桌上摆放着些做好的饭菜,方才那味道,想必便是那边传过去的。 只是看着菜色便知已是冷了,也不知这些饭菜做好已经等待了多久。 一道菜做出来,最好的结局便是有人满怀感激的吃下去。 若是这般被冷落,而后被遗弃进垃圾堆里,实在是有些可怜了。 没有叫醒张春华。 华青衣放轻脚步走了过去,解下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这般天气,也不怕着凉了。 而后去换了鞋,轻手轻脚的坐去了那餐桌旁。 碗筷都摆好了,只是这饭菜冷了。 华青衣去盛过一碗,拿起筷子夹过些菜。 就着扒了一大口。 饭菜在口中咀嚼,这味道他已经都有些习惯了。 还住在那原来的房舍里时,他若是回来的晚,也是张春华这般先做好了饭菜。 不过以前他很守约,约好的时间未曾晚过,是以如今才算是头一次吃到这饭菜若是凉了该是个什么滋味。 晚间应酬,华青衣是已经吃过些东西了。 只是现在吃起这些饭菜来,却还是觉得吃不够。 大口大口的扒着,也不用同在外边一样顾及什么形象。 起初还有些收敛,渐渐的都有了些风卷残云的样子。 饭菜入肚。 虽说这入口的时候,还有些凉意,这到了肚子里却还是一般的温暖。 胃里暖暖的,连带着手脚也暖和了起来。 连带着,心也暖和了起来。 起身收拾,却不知是否声响大了些,吵醒了那边沙发上熟睡的张春华。 见着华青衣,短暂的迷糊了一会儿,迅又变作了慌乱。 “青衣…你回来了。” 只是说着话,才发现了身上盖着的外套。 也是知道肯定是华青衣所为了。 本来想着若是华青衣回来了应当有许多话要同他说,只是这有些出乎意料的相见,却又让她千言万语堵在了口中。 余光见着华青衣手中拿着的碗盘,才意识到了些什么。 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已是了然。 “青衣,饭菜该是凉了,我去热热。” 说着,有些慌张的站了起来。 华青衣看着这个大他些许的女子,如今这般手足无措的样子却是有些少女的样子了。 抬手制止了张春华的动作。 “我都吃完了,哪里还用热。” 见着张春华愈发无措的模样,有些好笑。 “你还没吃吧?我去收拾一下,顺便帮你热热饭菜,你也去加件衣服,别着凉了。” 经些华青衣提醒,张春华似乎才反应过来身上有些冷。 做好饭菜的时候不觉得,迷迷糊糊的等着就睡着了。 这般天气,怕不是要真如华青衣所说的着了凉。 华青衣看着张春华顺从的点了头回房添衣,笑容里多了些温度。 看来。 这就是他的药。 第五章 两面(2) “今天一会儿过来一位赞助商,不久后的大赛就是他出资赞助的…” 会议室里,张如在华青衣耳边小声的说着。 今日上午的日程都已经取消了,所有的时间都留给了这件事情。 华青衣也知道关于大赛的这件事。 是副院长还有一些他不太清楚的资本发起的赛事,在流量活跃的如今,这么大胆的将医学竞技化,实在是有些出人意料。 所以相关的赞助一直都是个问题。 不过前段时间倒是听说赞助有了着落,看来就是今天过来的这人了。 张如又介绍了些相关,华青衣也是听的仔细。 正说着,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一伙身着正装的人依次走了进来,头前是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年轻男子带队,看来就是这次的正主了。 “华先生你好你好!” 那个中年男子率先出声。 边走过来,边伸出了手。 脸上笑的豪迈,看上去似是个爽快人。 华青衣也是一道笑了起来。 起身迎过去,握住了那伸过来的手。 “欢迎欢迎!” 这个中年男子确实是赞助商,从张如的话中得知,这也不过是那些赞助商中的一个。 而且今天还是来谈一笔生意的。 他也不必太过小意。 也是难怪这事被赵秘书那边安排给了他来做。 “华先生时间宝贵,那咱们就直接开始正题吧!” 打过了招呼,这中年男子倒是直接的很,没什么虚的,便直奔主题。 华青衣并不反感这种办事利索的人,示意无妨。 也就各自坐了。 分在会议桌的两边,泾渭分明。 中年男子从身后的人手中接过一份企划书,从桌上滑了过来华青衣面前。 “这是我侄子做的。” 中年男子满脸的和气,指了指他身旁的那个年轻男子。 “他刚毕业没多久,跟在我身边先学做些事,他很有诚意的。” 在中年男子的介绍下,华青衣拿起了那份企划书,看了一眼那边的年轻男子。 很年轻,似乎有些紧张,神情都有些紧绷。 视线转回手上的企划书。 “品牌联动。” 那边的中年男子满脸的笑都不带少的,听着华青衣读了遍标题,便立刻接上了话。 “我们公司做饰品这一行已经很多年了,这次也是想借一下华先生的东风,希望华先生能够赏脸,哈哈。” 华青衣没有立刻回复,随意的翻看了几页手上的企划书。 “小如。” 唤了一声。 那边的张如已经有了反应,在面前的电脑上搜索了一番数据。 “联盛珠宝,注册经营十七年,目前在市场上的份额占比约为百分之四点三,属于中游水平…” 有了张如的结果,华青衣心里也是有了谱。 对方是专做珠宝首饰的,而且市场份额还不小,想来这份企划就是想借着他的名气将市场份额再扩大一些。 双方的受众是有重叠的,合作的前提已经满足了。 “有没有样品?” 华青衣也很直接。 这种合作的方式,他已经不是头次商谈了,具体的内容,心里自然是有数的。 类似这种合作,实质上是消耗他的名气来换取销量。 而这产品的质量口碑,也会直接的反馈到他的名气上。 所以这样品自然是要看的。 对面看来也是早有准备,听着这要求也没什么惊慌的样子。 从后面人手中接过了一个提箱打开。 便是满满的各类首饰。 一件件的拿出来摆放在会议桌上。 “有有,请看!” 华青衣当然在看,而且看的很认真。 “你们这饰品的加工工艺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啊。” 就这粗看之下,这些视频的素质实在算不上高,基本都只是进行了些简单的加工。 而且说是联动,这些饰品上,有关他的元素也并没有突出。 只能说,平庸。 “而且……看你们企划书里的这定价,高了些吧。” 华青衣对于珠宝首饰也算是有些了解了。 这种程度的饰品,显然与那标价之间是有些不小的落差。 不过这些问题显然在那中年人看来并不算是什么大问题。 脸上的笑意丝毫都没有受到影响。 “联动饰品嘛,讲究的就是一个限定!又没什么人真的去带,要那么好的工艺做什么?” 这话说的理直气壮,让华青衣听来都有几分这话有些道理的错觉。 “而且这价格嘛…高一点也是配合华先生你的定位,要是一般的流量明星,他们哪里撑得起这个价钱,哈哈!” 不愧是做了起码十几年生意的老江湖,这几句话说出来,坏事都被他说成了好事。 甚至就好像如果不定那么高价,反而是看不起华青衣一样了。 不过好在这些问题对于华青衣来说也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不过是他用来压低对方价码的手段罢了。 “那么…” 华青衣的语气刻意拖的有些长,却又不去说出下文。 那中年男子却是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脸上笑容更盛。 “华先生放心,行业规矩,行业规矩!” 虽然华青衣什么都没说,中年男子话里的意思却是已经当他答应了。 “保证不少分毫!” 华青衣不置可否。 那中年男子也不介意,笑了一阵,拍了拍一旁年轻男子的后背。 “去,给华先生仔细讲讲你的企划细节。” 那年轻男子也是立刻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手里拿着的资料也有些不稳,漏下了几张。 又急急的去捡起,胡乱的塞了回去。 “这个…这个产品的理念是…” 一开口,华青衣就听出那声音里头的颤抖,看来这年轻男子实在是有些太过紧张了。 “不用介绍了。” 华青衣暗叹了声。 也是有这般在人前不善表现的人存在的,反正本来这什么产品理念也是没什么影响,他也没什么观看这般丑态的恶趣味,就当是节约时间了。 那年轻男子本就紧张,听着这话,更是直接愣住了。 张着嘴,样子有些呆呆的。 “听到没有!华先生叫你不用介绍了!还不坐下!” 那中年男子却是突然发起了火,语气不善的训斥起来。 “哦…哦。” 这般训斥下,年轻男子只得神色迷惘的重又坐下。 拿着资料的手,一时间无处安放。 第六章 权与利(1) 华青衣不觉得如今的他自己是一个多么富有同情心的人。 只是这般场景在眼前发生,按照社交惯例,他也应当出言相劝一番。 “不用这么生气,别吓到小孩子。” 那年轻男子的年纪看起来应当比他也小不了多少,不过这台面上的差距,这一声“小孩子”也并不过分。 那中年男子似仍有些怒意难平。 但有了华青衣的一句劝,语气多少还是缓和了些许。 “本来就是嘛!这侄子我不教训谁来教训?” 华青衣眉梢一挑。 这话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是却藏着些私货。 什么叫他不教训谁来教训? 是觉得华青衣方才教训了这年轻男子吗? 这话绵里藏针,却又叫人抓不住把柄。 脸上的笑容却也不减。 “应该,应该。” 打了个茬,算是揭过了。 华青衣方才还没反应过来,这会儿也是明白了。 这中年男子哪里是在冲他侄子发火,分明是在对他发火! 至于原因,想来也不外乎觉得他方才有些过于刁难了,或是真的觉得他不该打断那年轻男子的话。 也可能是些什么其他的原因。 看来还是不能随便小瞧了人,这明里暗里的,他都差点着了道! “既然谈定了,那我们就签了合同吧!” 中年男子应该也发现了华青衣的脸色有些不对,把这话题拉了回去。 “合同我们已经拟好了,华先生你过目。” 边说着,也是递过来两份合同。 这倒是真的有备而来,什么都给准备齐全了。 看来是把华青衣可能的问题都做了打算,就华青衣这点质问,还真没怎么难倒他们! 合同自然是有专业的法务去看,也不用华青衣操心。 顺手把合同交给了身旁的张如,也便站起身来。 那边的中年男子显然也是知道这合同签下来要些时间,起码现在是不太可能了。 也是起身。 一笔生意谈到这里也就算是结束了。 对面的这伙人,来的时候干净利索,这走的时候也没什么拖泥带水的样子。 收拾好那些摆出来的样品,也就算是齐备了。 “合作愉快!” 交代了人送这伙人出去,华青衣与这中年男子又握了握手。 这次倒是比刚见面的时候要更亲热些。 虽然华青衣自始至终都没有问过这位赞助商的姓名,他也没兴趣知道这交集不多的人的姓名,但是对于能给他带来足够数量金钱的人,还是不吝惜这点热情的。 眼见着这伙人的身影消失在了正重新关上的会议室门后头。 华青衣也是松了口气。 “小如…” 回过头去,正待说些什么。 那就要关上的会议室门突然又被推了开来。 一个身影冲了进来。 只是还不待会议室里的众人如何反应,自己又是停了下来。 华青衣看过去。 是方才那个年轻男子。 又看了眼那重被推开的会议室门外,没见着中年男子那些人。 这人独自回来是想干什么? 只是还没来得及细想,那年轻男子突然面对着他跪了下去。 “华先生!我叫陈天宇!是中医学院的毕业生!我的医术很不错的!” 方才介绍的时候,连那些资料都拿不稳,这会儿说话倒是利索了很多。 声音很大,倒是有那么些豁出去了的意思。 只是这突然冲进来,难道就为了对华青衣作一番自我介绍? 还行这么大礼,有些过了吧。 华青衣笑笑。 “很不错,好好努力,你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医生。” 官面话。 只是这叫做陈天宇的年轻男子显然没有就此打住的想法。 也不起身。 “华先生!我很崇拜你!请让我跟在你身边做事吧!做什么都可以!” 华青衣没有答复,而是先好笑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张如。 这小伙子倒是不错,没像那张爷爷一样提什么拜师之类的话。 不过这最终的目的,却和这张如一般了。 身旁的张如似乎也是想到了这些,有些脸红。 爷爷叫她来跟着这华青衣学习行医,自己却干起了助理。 虽然都是跟着华青衣做事,但如果被爷爷知道了,肯定逃不过一顿训话。 华青衣又看了看门外。 这么久了,那中年男子还是没有回来的迹象。 他本以为这年轻男子…陈天宇的决定多少有些头脑一热自作主张的意思。 估摸着没多大会儿那中年男子也就回来把这人给领走了。 只是如今这情况却是对不上。 难不成是那中年男子授意,或是许可了? 说起来华青衣身边的人如今也是不少,助理安保还有些别的,加一起甚至有些人华青衣都没见过。 多这人一个不多,少这人一个不少。 既然那中年男子都没什么意见,华青衣出于他才刚刚给自己贡献了一大笔收入的考虑,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又回头看了一眼张如,突然起了些促狭的想法。 “起来吧,明天过来找张助理报道。” 这是答应了。 那跪在地上的陈天宇先是有些不敢相信,掐了掐自己的脸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在做梦。 直接从地上蹦了起来! “谢谢华先生!谢谢华先生!” 激动不已的想上来握住华青衣的手,只是到了半路又不好意思的缩了回去。 “明天一定…一定准时报道!” 看来是兴奋劲儿过去了,说话也又开始有点打结。 都这么老大个人了,跟个小孩儿似的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一路都还听得到他激动的喊叫声。 实在是有些有碍观瞻。 华青衣也是看的好笑。 “华先生,这么个人你也收?” 身旁的张如有些疑惑的问了句。 作为工作同事,她还是选择了“华先生”这个称呼,以两人这不远不近的关系,其他的称呼怎么叫,听起来都有些别扭。 华青衣可不会说什么就是看他和你有些相似,所以故意收了让你负责这些话。 想想方才那陈天宇出去的样子,又是笑了出声。 “什么样?我觉得很好啊,一表人材又是初入社会,多乖啊。” 张如有些搞不清楚他这话到底是认真还是开玩笑,一时也不好辩驳。 “你觉得好那就好吧…” 是啊,不过多出一个人的口粮而已。 华青衣如今觉得好,就行了。 第七章 权与利(2) “今天还有哪些日程?” 华青衣顺口问了句。 原本为着这赞助商特意的空出了安排,眼下看来倒是显得有些多余了。 张如去拿过了她平时总不离手的那个本子,翻了翻。 确定了内容,才回了句。 “嗯…今天的安排倒是不多…” 手指去那本子上一行行的滑过。 “本来预约的有个媒体采访,还有一个慈善拍卖会的邀请,因为刚才这事的缘故,都推到了下午一起。” 手指停下,看来是内容没了。 “其他的没了。” 原本以华青衣的记忆力,是用不到张如这么专门的日程备忘的。 不过既然让张如做了这份工作,该尽的职责,他也不会去剥夺。 而且,也确实省了不少心。 听了这番汇报,华青衣多问了一句。 “那拍卖会是什么时间?” 平时他也会问这些日程相关的问题,张如也就没怎么觉得有问题。 看了眼本子上的内容。 “下午三点开始,预计到五点左右结束。” 预备着华青衣在问,多补充了句。 “原定那个采访就在拍卖会回来之后。” 这般安排是没什么问题的。 本来采访是预定的今天上午,时间也很充裕,由于现在的情况被临时推到了下午,自然是不好影响原本下午既定的安排的。 也就无非是放在拍卖会前还是后的问题了。 前头自然是不太好,毕竟拍卖会也算是公共场所,以华青衣如今扮演的角色,自然是要提前准备的。 张如这般把采访安排去了拍卖会后边,就合适多了。 虽然时间有些晚了,总不至于冲突。 华青衣转念间就想明白了这里头的讲究,点了点头。 “把采访安排到上午来吧。” 张如奇怪的看了华青衣一眼。 她没多久前才刚联系了那媒体采访推迟,这还没过多大会儿呢,又去联系照常? 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在她看来,华青衣不可能想不到这些,但是又要这般做,实在是有些奇怪了。 “是下午有什么另外的安排吗?” 也就多问了一句。 日程管理是她的份内工作,这也是应该问的。 华青衣笑着摇了摇头。 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顺便下午的慈善拍卖会也帮我取消了吧…嗯…还是不太好…” 想了想。 “还是你替我去吧。” 张如本就有些奇怪,听着这话更是不明白华青衣的意思了。 这是要空出时间有什么事吗? 负责华青衣的日常管理这么久,这般情况还是头一次。 往常就算是睡觉时间的长短也都在她的脑海里一清二楚,毕竟作为一个这般体量的大明星,华青衣已经真正的做到了时间就是金钱。 他的每一分钟都值钱的很,若是像那每周的诊治名额一样拿出去拍卖,张如相信愿意出高价的人绝对不在少数! 而且… “慈善拍卖会可是要买东西的…我替你去倒是没问题,可我不能也替你买吧…” 难得的,张如有些想白华青衣一眼。 忍了几忍,才算是抑住了冲动。 可语气里还是有了些变化,有些抱怨的意思。 华青衣也知道他这么做有些不负责任,他这一个想法不要紧,多少人的预定都要因此而改变。 眼前的张如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了。 只是他还是没有什么改变主意的想法。 “安排一下吧。” 话是商量的话,可张如却知道这已经不容置疑了。 只能无奈的点点头,拿着本子修改了几下,然后出去安排相关了。 媒体记者的采访时间想来也是经常波动不定。 华青衣看着张如带着那记者进来,如是想到。 联系了才这么点时间,这记者就已经赶到了,莫不是就在楼下一直等着? 不过也没有多说,采访他已经做得多了,这再多一次,也是没什么差别。 采访很快就结束了。 本来那张如准备换到下午挨着傍晚的时间,就是没打算做多长时间的采访。 如今临时又变动了回来,还额外的加了些时间,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看着那记者脸上满足的笑容,就知道他可没觉得这日程变动有什么不好的,甚至还多了些采访时间! 眼见着那记者收拾好了设备,打了招呼,走出了会议室。 华青衣长出了口气。 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但是心却跳动的越发快了。 仅限今天,他自由了! 没了既定的工作安排,他总算是可以自由的支配自己的时间了。 打从应下副院长的那个提案开始,他已经许久没有这般放松过了! 这般模样却是被送了记者出去回来的张如给瞧见了。 这般模样的华青衣,她还是头一次看到,一时失神,连抓着门把手的手,都忘了松开。 华青衣却没有在意这些,深呼吸了一口气。 语气有些激动。 “送我回去吧。” 张如似是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呆呆地回了句。 “回去哪?” 华青衣笑的暖似三春。 “回家!” … 家的定义很具体,也很宽泛。 可以具体到一所房子,一个房间,甚至一张床。 也可以宽泛到一个国家,一个族群,或是一个人。 从前,华青衣的家是那个有些简陋却有着老头子等着他回去的茅草房。 后来,他的家是那个积攒钱财购置下的陈设古旧地处偏僻的砖瓦房。 而如今,那所茅草房已然淹没进了历史,那间砖瓦房也是千里之隔。 但他知道,他还有个家。 那个女子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 从楼上下来,华青衣已经换了衣服,带上了墨镜。 虽然这个时间地下车库没多少人,但是该注意的,他还是要注意一下。 刚爆红那会儿,在路上被认了出来,最后闹到差点没跑掉的经历,华青衣已经不想再有了。 张如去开车了,华青衣便站在出口这边等她过来。 “嗒嗒。” 一道脚步声响起。 在空旷的地下车库里很是明显。 “嗒嗒。” 渐渐的近了。 华青衣眉头微皱。 他可不想在这里被谁认出来了。 便扭过了头,刻意不去看着那脚步声的方向。 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到了华青衣的身后。 就在华青衣以为这人要就这么路过他的时候。 脚步声却停了下来。 随后一道声音响起。 “华青衣,华先生?” 第八章 开幕(1) 被叫破了身份,华青衣也是不好继续别着头。 只得转过身去。 看了一眼。 却是个没什么印象的面孔,这自然不是什么熟悉的人了。 “你是?” 顺手摘下了墨镜。 身份都被看穿了,再带着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面前这人年岁与他相当,相貌倒是平平,不过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很是惹人注目。 像是张家俩兄弟身上的那种气质。 华青衣不动声色。 又是部队的人? 这个“又”字倒不是他经常碰着部队的人,只是他熟悉的人里,和部队有关的人可不少了。 这又来一个,也是不知道什么来由。 “华先生你好。” 没有否认,也就是承认了。 这人也是笑了起来。 去上衣内袋里拿出了张名片递了过来。 “这是我的名片。” 华青衣接过。 虽然这人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但是递了名片也算是自我介绍了。 看了一眼上面的信息,耳边也响起了这人的声音。 “我叫郑国,有一笔生意希望和你商谈一番。” 华青衣自然是不会接受这个在这种情形下过来声称要谈什么生意的人的邀约。 “不好意思,生意是有专门的人负责谈的…” 这话不算是乱说,虽然一些无关紧要的合作,他可以做主,但是如果是些大宗的往来,就有些超出他的权力范围外了。 毕竟华青衣严格说来,也不过是一个替人工作的,只不过这份工作比较特殊而已。 当然,用在这里,敷衍的意味就很浓厚了。 这人应该也听出了话里的意思。 华青衣才说到一半,就被伸手打断。 “不好意思,打断你的话。” 说话的语气里总有一种莫名的居高临下,让华青衣有些不适。 “今天本来是准备去拜访华先生的,却是碰见了华先生要外出。” 站在这个车库出口,自然也不会有多少其他的可能。 这人态度是有些让人不适了些,但是这眼力也是不差。 “生意很大,也不适合在这种地方谈。” 这人示意了一下四周。 虽然没什么人来往,但是显然也是没什么保密性可言的。 这说的还真有些像模像样的。 “当然,也不适合和华先生身后的人谈。” 这一句话说出。 华青衣顿时谨慎了起来。 正色看了这人一眼。 原本还有些没当回事,听了这句话,也是认真了起来。 虽然在那般庞大的宣传攻势下,是个人都能看得出他背后有资本在力顶,但是能说出这话的人也肯定是知道了些什么事情。 “哦?我不太明白郑先生的意思。” 这人可以这么说,但是华青衣却是不能这么承认的。 只是他也知道,就算是他不承认,对于这人也是没什么影响的。 “哈哈,华先生这些话大可不必,我的意思已经到了。” 果然。 这人全不在意的揭了过去。 看了一眼华青衣的身后。 “那就不多打扰了,华先生,改日再另行拜访了。” 说罢也就简单的点了点头示意,转身去了。 身后传来了张如的喇叭声,却是车已经开过来了。 华青衣拿着那张名片,看着这人走远。 “华先生,有什么事吗?” 车窗打开,张如看着华青衣有些奇怪的脸色,好奇的问了句。 “…没事。” 想了想,还是将名片放进了兜里,重新戴上墨镜。 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走吧。” … “人收下了?” 郑家老爷子今天气色较之往日好了不少。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情舒畅的缘故。 “已经收下了。” 一个年轻男子坐在下首位置,回了句。 有些随意,语气里也没多少恭敬的意思。 “好,好。” 郑家老爷子手在太师椅的扶手上轻拍了两下。 脸上也有了笑容。 那年轻男子也不再回话,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这没头没尾的对话也算是告一段落。 屋子里只剩下那熏香的烟雾,细细缭缭的直直而上。 良久。 那年轻男子却是突然叹了一声。 “那事为什么让老二去做?” 这个问题似是想问许久了。 郑家老爷子也不问是何事。 脸上的笑却是收了。 “你会不知道?” 这问出去的问题,变作了问回来的问题。 那年轻男子也是毫不奇怪。 只是语气更加随意了些。 “我知道。” 也不待郑家老爷子再如何说些话。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我才一直都不想回来。” 郑家老爷子脸上做色。 “你这是说的什么胡话!” 在扶手上重重的的拍了一下。 “别人求,都还求不来的!你就真这么嫌弃?” 不过纵是语气这般严厉,看那年轻男子的反应,显然也是没有多少威慑力。 也不去争辩。 站了起身。 却是一身的长衫,倒是和华青衣常穿的那些有些相像。 招呼也不打了,转身望着外边走去。 “这事完了,以后就别叫我回来了。” 声音还在,人却是已经走的远了。 郑家老爷子满脸怒容的看着那年轻男子走的没了影。 才去拿了那靠在太师椅旁的拐杖。 支撑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只是可能年纪大了,气力有些不继,站着有些摇晃。 对着外边喊了一声。 “和尚!” 话音刚落,一个身影就走了进来。 没声没息的,走的近了才看见,原是个光头的老者。 脸上也和这郑家老爷子一样,堆满了岁月的褶子。 只是头上刮的光亮,倒是显得更有精神些。 “首长。” 这是回应了方才的呼唤。 见着郑家老爷子摇摇晃晃的站着,也没有上前搀扶一把。 “老二回来了没?” 张家老爷子脸上的怒容未尽,语气也有些重。 “回首长,还没。” 光头老者的回复简单干脆。 郑家老爷子也就不说话了。 拄着拐杖,来回走动了两趟。 “这老大可快把我气死了!” 口中抱怨着,脚步也没停下。 那光头老者看着郑家老爷子颤颤巍巍的这般来回走动。 几次都像是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郑家老爷子走了一阵,似是累了,气也消了。 “和尚,你说…” 看了一眼默默站在一边的光头老者。 “你说,是不是真的是我错了?” 第九章 开幕(2) “春华,这个样本一会儿麻烦你跟一下了。” 一个女同事放下手里的样本,招呼了声。 张春华好笑的看了一眼。 “放那吧,谁还不知道你了?” 也没有急着过去看那些样本,继续忙着手里的事情。 “又想提前下班了吧。” 现在的这部门清闲是清闲了,这些人就更清闲了。 因着手里的事情少,隔三差五的就早早的干完了工作,想着偷跑。 “去吧去吧,又是追星?” 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情况了,张春华见怪不怪。 前几天还听人说起,这同事最近是迷上了什么明星之类的,她也没细问。 眼下也就顺口提了一嘴。 那女同事一听这话,立马苦起了脸。 “啊?连春华你都知道啦?” 张春华没忍住笑了出声,这话说的,感情她还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了。 不过看来这人心态也是好得很。 愁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这会儿又恢复了笑脸。 “春华,我跟你讲!这次粉的和以前那些明星完全不一样!我跟你讲…” 张春华停下了手里的工作,苦笑的看着这同事。 抬手打断了她的话。 “打住打住,我对这些可不感兴趣,你真要安利还是去找别人吧,怕了你了。” 看见她这一脸嫌弃的样子,那同事也是知道这安利没戏了。 摇着头,念叨着些什么“没眼光”之类的话出去了。 那些样本倒是没忘了放下。 张春华被这打断了手头的工作,也是顺便看了眼时间。 却是快到午休的时间了。 难怪那同事已经想着溜号了。 反正手里的事情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也就索性放下。 不知不觉都工作了一上午了,也该休息休息了。 这一回神,却觉得周围温度有些低。 看了一圈,原来是那门刚才打开了却没有关上。 “出去也不顺便帮我把门关上。” 也就起身过去。 这虽然马上就午休了,又得打开出去,不过在办公室里本就穿的不多,若是着凉了… 正想着,却又想起来昨晚上华青衣也同她说过这些话。 嘴角不由得就上翘了些。 两步走到门口,伸手拉过了门,正准备关上。 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听着声响,还有些近。 伸出头去两边看了看,也没见着什么人。 也就没得能问问什么情况的机会。 摇了摇头,这般热闹她是没什么兴趣看的。 正准备转身进去,却看见拐角处一个人影跳了出来。 … 华青衣实在是有些没想到。 他都这样了,都还能被认出来。 取下戴着的墨镜看了看,也不小啊。 都快能把脸遮住了,怎么那些人都还能认出他呢? 今天这都第二次了! 眼下也没个人能帮忙。 张如还在外边车里等着呢。 本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把张春华拐了出去。 没想到还没走上两步就被人给认了出来。 好不容易趁着那些人还没反应过来先溜了,可是眼下那些人还在找他,他可不敢这么光明正大的出去。 眼下待得这地方也估计就快不安全了。 刚这么想着,后头就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给华青衣吓了一跳。 也不及细想,就从拐角跳了出去。 只是这一跳,还没站稳呢,余光就看见了一个人影正看过来。 心中不由得叫苦。 却听得一声。 “青衣?” … “青衣?” 张春华试着叫了一声。 眼前的这人出现在这里,实在是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加上这般狼狈的样子,还是头一次见到。 便愈发的不真实了。 从华青衣出名开始,两人就已经不能光明正大的见面了。 在家里还好,若是在外边碰见,招呼也是不能打的。 只能装作陌生人。 所以虽然一眼便认出了华青衣,这一声叫出来也还是有些不确定。 听着这声,华青衣也是立刻看了过来。 视线刚落在她身上,就已经笑了起来。 张春华知道,看来真是华青衣了。 “什么事啊,吵吵嚷嚷的?” 那边的华青衣正准备开口说话,两人之间的一间办公室的门打开来。 一个人说着话,走了出来。 因着开门的关系,一出门就看见了张春华,倒是没有发现他后边的华青衣。 有了外人在,那边的华青衣自然是不好再出声。 张春华也是被这突然的一声吓得心脏乱跳! 又怕这人回过头去看见了华青衣,牵出些麻烦来。 “是啊,我我也正出来看呢。” 只能赶紧出声吸引了这人的注意力。 只是情急之下,说话难免有些磕磕绊绊的。 “啊,春华你也出来了,那些人也太…” 这人被吸引了注意力,倒也是打开了话匣子。 张春华见这人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转身过去,才小小的舒了口气。 也没去仔细听这人说些什么,越过了他望着那边华青衣看去。 正见着华青衣对她做着手势,姿势有些奇怪。 比划了半天,张春华总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是又突然笑了出来。 这样的华青衣倒是亲近了许多,这般模样像是一个邻家的大男孩倒是胜过了像是一个红遍了半边天的名人了。 这没注意笑了出来,却是引起了正在说话的这人的疑惑。 停住了声。 “不好意思,刚刚想起了些事情。” 只能赶紧解释了一句。 只是这人显然也是没了继续说些什么的兴致。 本来是出来看看情况的,也就准备转身过去。 这却是惊到了张春华! “哎!” 赶紧出声叫住了。 再望着华青衣方才的方向看过去,已经没见了华青衣的身影。 想来见她领会了意思,又自己离开了。 “春华,还有什么事吗?” 这人奇怪的看了过来。 既然华青衣已经走了,那自然也就没有再叫住这人的必要。 “呃,没事没事。” 抱歉的笑着说了句,也就进了办公室关上了门。 留下这人一头雾水,回过头去看了看也是没看见什么。 摇了摇头,也走了回去,关上了门。 张春华背靠着办公室的门。 心脏跳的还是有些快。 以前没觉得,原来她糊弄起人来也还是有一套的嘛! 想了想方才华青衣的手势,不禁又笑了起来。 解下身上穿着的白大褂,扔去了椅子上。 张春华有些罪恶感,但同时,又觉得有些刺激。 因为,今天她也要翘班。 第十章 引狼(1) 已经很久没见到张春华这么开心了。 华青衣有些反思。 打小双亲便早早的去了,除了老头子,这还是他第一个这般亲近的人。 原本为了给张春华以物质保障,才应下了那副院长的提案。 一直以来,也是努力的把握住每一个能够带来金钱的机会,有时候回头想想,他都觉得这样的自己有些陌生。 只是就算是如此,张春华脸上的笑容还是一天天的少了。 华青衣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错了,明明他已经很努力了,事情却还是一步步的走向了他无法理解的方向。 但是昨天以后,他终于明白过来了。 张春华的快乐,究竟是需要些什么。 想到这里,脸上也不禁浮上了几许笑容。 “…华先生,华先生?” 华青衣正回想着昨日与张春华共度的美好时光,旁边传来了一阵呼喊声。 猛的回过了神,才想起来现在正在开会。 “嗯…” 应了声,环顾了一圈。 “继续。” 尽量镇定着语气。 一旁的张如有些奇怪的看了华青衣一眼。 这般不在工作状态的样子,她还是头一次在华青衣身上见到。 “华先生,是在说接下来的医术比赛的事。” 只是她的立场,是不能在这里多说些什么的。 “委员会希望由你来担当这次比赛的代言人兼评委导师。” 提了两句,总结了下方才会议的内容。 华青衣感激的看了张如一眼。 认真的思考了起来。 副院长那边对这些小事没什么具体要求,也就是他可以自行决定。 他也知道这个什么医术比赛,副院长在里面也多少掺了一脚。 眼下提的这件事,应该也是想借着他的名气来扩大这次比赛的影响力。 而且本身他也是一个医生的身份,作为这个比赛的评委导师也算是合适。 想通了这些,华青衣心里就有数了。 “具体需要我做些什么?” 没有回应那个问题,华青衣还需要详细的了解一番。 那被提问的委员会成员显然也是早有准备。 手上的资料翻动了一下。 “华先生,您这边只需要配合我们进行一些宣传活动,还有比赛期间空出日程来就行了。” 这专门来了一趟,显然也是不想无果而终。 多解释了一下。 “节目录制方面的安排都比较宽松,时间上也没有特别严格的要求,对于您来说,可以当作一次小假期。” 华青衣看着这人紧张的样子。 像是生怕他给拒绝了。 不过这人说的日程安排不多,倒是… “小如,我们的日程排的开吗?” 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侧过头去又问了张如一句。 张如在本子上翻着,没有急于回答,这种问题自然是要严谨一些的。 见张如确认着日程安排,那边的委员会成员也是知道了具体的日程安排还得看这个小姑娘发话才行。 趁着眼下还没有结果,又是赶紧说了句。 “轻松确实是轻松的,不过日程方面,赛程期间还是最好不要有些其他的安排才好。” 有些气短。 华青衣听着这话倒是挺喜欢,若是时间宽裕,又可以抽些时间陪陪张春华了。 只是眼下他是不好说话。 张如正翻着本子,听着这话抬眼看了那人一眼。 有些不善。 这人早不说,方才她的打算又得全部推翻重来了。 一时倒是静了下来。 “应该没什么问题,日程方面挪的出来。” 张如翻着本子,时不时的还拿起笔修改几下。 也终于是有了结果了。 “那好,那就这么定了。” 华青衣立刻拍了板。 张如又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似乎是对他这么快答应了下来有些不解。 华青衣也意识过来,他可能有些急了。 那边的委员会委员倒是有些喜出望外,连声说着感谢。 事也就定下来了。 张如送了那些人出去,临出门了,小声的说了句。 “怎么像是为了不工作才答应的…” 华青衣自然是听在了耳里,有些尴尬。 没想到一时疏忽,竟然表现的这么明显了。 正想着,一个人凑了过来。 “华先生好!” 华青衣侧头一看,却是那昨天收下的陈天宇。 眼下正一脸谄笑的看着他。 华青衣也算是个见过不少这样的人了,那些粉丝见着他也经常这样,也不奇怪。 只是终究是昨天刚收下的员工,还是回应了声。 “啊,你好,你这是?” 虽然昨天说了让这人过来报道,但是这么快又见到,华青衣也是有些意外。 在他面前,这陈天宇手都激动的有些哆嗦。 听着问话,思考的空档都没,立刻回复了一句。 “华先生,张姐安排我做些杂活,帮忙整理下文件什么的。” 说着又有些不好意思。 “刚才见张姐送了人出去,我以为会议室没人了,就想着进来收拾一下,没想到…” 没想到他还在对吧。 华青衣倒是多看了这陈天宇一眼。 这样会自己主动找着事做的人实在是不多,这陈天宇虽然有些爱乱激动的毛病,但是这工作态度还是很认真的。 相比之下,他刚才… “咳!” 假咳了一声。 这人过来的事,早上张如倒是和他提起过,据说还是个名牌大学毕业的,不过那时候他的心思不在这上面,如今才想起来。 这么认真的员工,用来做这些杂活可是有些浪费了。 “去和你张姐说声,安排你跟着我做事情吧。” 毕竟张如不是什么时候都在他身边,多一个工作态度认真的人帮忙,还是轻松不少的。 这一句话出来,那陈天宇大喜过望,那手也哆嗦的更厉害了。 “谢谢华先生!谢谢华先生!” 口中道谢都没个停。 “感谢华先生的赏识!我一定好好努力!” 华青衣这么久了,还是有些不习惯这样子被人特殊对待。 也不愿再多说些什么。 “那你忙吧。” 也就起身出去。 身后的道谢声,走了老远都还能听见。 回了办公室,没一会儿张如也回来了。 简单的汇报了一下,顺口问了句。 “那陈天宇说你要调他过来?” 华青衣倒没想到张如知道的这么快,想来那陈天宇前脚他刚走,后脚就去找这张如了。 这也太实诚了吧! 第十一章 引狼(2) 不过话他确实是说了。 也就点点头。 “嗯,我看他态度挺认真的。” 张如也就点点头,算是收到。 眉头皱了皱。 “那行,我安排一下,不过…” 她与华青衣的关系比起其他的员工还是近些,有些话,也就不必藏着掖着。 “不过我觉得他有些太过热情了。” 华青衣好笑不过。 热情? 这还没他那些粉丝热情呢! 而且那陈天宇昨天不也说了,也是他的粉丝,还崇拜他来着。 加上今天头一天工作,热情一些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也是难得听到张如这么编排别人,也就多问了一句。 “他又怎么了?” 张如低头想了想,而后又摇了摇头。 “没什么,可能是我太敏感了吧。” 华青衣一看,果然是这样吧。 好笑的问了句。 “难不成是工作压力太大了,要不要我给你放个假?” 话虽然是玩笑话,但是意思却是华青衣的本意。 以前他埋头工作,也没有多想。 如今想起来,就连自己都有些厌倦了,想要休息。 张如这么一个小姑娘没理由不想休息才对。 这是他的疏忽了。 只是张如看着他的眼神却更加奇怪了。 “华先生…是不是我日程安排的太满了…要不我再调整下?” 华青衣一愣。 转而便明白了过来。 这是反过来以为他工作压力太大了! 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 从口袋里抽出了根细细的银针,拿着晃了晃。 “我自己的身体,还是能打理的井井有条的。” 张如也是一并笑了出来。 “平时老陪着你跑通告,倒是忘了你的本职还是一个医生了。” 提起这个,华青衣有些哭笑不得。 别说张如差点忘了,就连他自己,有时候都觉得就算是自己没有什么医术,也还是一样很好的活下去。 就连这拿在手里的银针,也是难得能有用上的机会。 怕不是手都有些生了。 “不说这些了。” 华青衣将那银针放回兜里。 “今天是不是有要求诊的病人?” 这是今天最后剩下的事情了。 如果能够早点结束,他也可以早点休息。 张如也没有再去拿上本子翻上几页。 这么简单的问题,显然没必要再去查阅一遍。 “是,已经预约了有半个月了,排到了今天。” 既然是进入了工作状态,说话也正式了许多。 华青衣也就起身。 “那现在过去吧,早点结束也好。” 那些预约的人,有钱是很有钱了,毕竟竞价的名额,能拍到手肯定是下了些本钱的。 但是要看的病,却通常不是什么严重的病,怎么说来一般他这里排号也要个几周时间,真要是什么大病,哪里还等的了那么些时间。 而且,就算是什么大病,那些有钱人什么样的医院住不起,又哪里需要找到他这里来? 例外也有,那就是那些医院束手无策,或是病人不愿意去医院了。 不过那样的情况,到现在为止,华青衣都没碰见过。 倒是什么粉丝花高价预约了,然后叫他过去陪着合影什么的这些情况,有过不少次。 “那好,我去开车。” 张如简单答了句,也就先去了。 张如跟着华青衣这般出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那些竞价预约的人的病情往往也都不是些什么大病的事,她肯定是知道的。 所以临走的时候,又奇怪的看了华青衣一眼。 华青衣就知道,他想偷懒的事,又被发现了。 一路无话。 既然别人是花了大价钱的,华青衣当然也不能一点形象工程都不做。 特制的药箱,还是带上了。 虽然里头装的东西齐全的很,但是华青衣也知道,这些东西基本不太可能用得上。 只是真正站在了这个花大价钱预约的病人面前的时候。 华青衣开始有些庆幸。 幸好带上了这些东西。 而后又有些苦恼。 他今天,应该是没法早点回家了。 … 少时初学医术。 老头子曾和他说起过神医扁鹊的故事。 扁鹊四见齐桓公,前三见,曰其病在凑理、肌肤、肠胃,齐桓公皆称无病。 待第四见,望而还走。 是因病已入骨髓,司命之所属,已不能及。 果真不出五日,齐桓公便体痛而亡。 那时候老头子用这个典故,是为着教导他切莫医治讳疾忌医之人。 也是由着祖训中,那一句“不医必死”而来。 只是今日见着眼前这老者,他才算是明白了何谓“讳疾忌医”。 “让他出去!我哪有什么病!就这些人成天说我这病那病的!没病都被他们说出病来了!” 客厅宽敞的很,虽然地段有些偏,但是这一套独栋别墅下来,也得不少钱才拿得下来。 客厅里一位老者正在发着火,也不听那些人劝说。 华青衣有些头大。 却不仅仅是因为这老者发火全然不顾他这个外人在场,也没什么遮拦。 也是因为这老者在他看来,已经算的上是“病在肠胃”了。 请他来的是个年轻的小姑娘,眼下也是眼巴巴的坐在旁边等着他给签名。 要不是张如拦在中间,华青衣觉得这小姑娘都可能会贴上来。 华青衣也是不好说些什么。 看这小姑娘没什么担忧的样子,他就知道这家里的人估计也没把那老者的病情想的如何严重。 边拿着笔签着字,边听着这小姑娘的母亲在一旁陪话,让他不要介意那老者的话。 华青衣实在是有些头大。 这情况他也能理解。 不出意外,是这小姑娘发起的预约,可能也就是为着这正在签的一张签名吧。 而那个老者,反而可能只是个顺带的事情。 可能是有则加勉,无则改之的想法,既然出了钱,也就顺便检查一番。 也有可能是些什么其他的更加黑暗一些的缘由。 只是如今,华青衣是不好一跃而起,高喊一声“君之疾在肠胃,不治将益深”了。 生活了这么久,就算是他,也明白了。 这种情况下会那么喊的,估计也只有那老者口中的“那些人”了。 这还是有些客气的说法。 直白一些,就叫做,骗子。 第十二章 活物(1) 在老者的坚决反对之下,这一趟出诊终于是没了下文。 毕竟不管怎么说,华青衣总不能强压着去为这人诊治。 祖训里的那句,不医必死。 如今华青衣也算是体会到了先祖当时为什么会立下这种不近人情的规矩了。 虽说没有诊治,华青衣也还是在这有钱人家多呆了些时间。 尽管那小姑娘有些太过热情,让他有些承受不了,但是有着张如挡在中间,还是勉强能够接受的。 边和小姑娘心不在焉的互动,华青衣的余光一直若有若无的停留在那老者道身上。 估计也是见他不再提些诊治病症的说法,那老者也安定了许多。 客厅很大,眼下相隔些距离也是能够安然相处了。 老者的面上红润有光,加上方才那一阵暴跳如雷的闹腾,也证明了这老者的腿脚不错。 这般年纪还能有这份活力,也难怪这老者不喜欢看病。 忌讳是一方面,自己的身体康健也是一方面。 只是… 华青衣暗暗皱眉。 从这老者的身上,他却嗅出了一阵腥味。 早在最初医治那老邓的时候,华青衣便曾说起过。 肝病其嗅臊,心病其嗅焦,脾病其嗅香,肺病其嗅腥,肾病其嗅腐。 通常这腥味,便是对应着肺病。 但若只是如此,华青衣也不至于眉头紧皱。 从方才老者的那番大声喧闹中,他可以很清楚的听出,这老者的肺脉强劲,显然是平素多有锻炼,才有这般稳健的气息。 再世为人至今,华青衣所遇见的无外乎一些稀松平常的病症。 若说是难上些许的,也就那张家老爷子的病,还算是耗费了他些许精力。 只是就算是张家老爷子那般积年的沉疴,也不过只是多花了些时间而已。 对于华青衣而言,与医好一名风寒病人,其实也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但是这位老者不同。 这股腥味。 是活物的! 这个活物却并不是这老者。 人生于天地间,得心脉相承,五脏六腑奇经八脉,皆与心脉息息相印。 就如同一副琴弹奏出的律动,音色都相差无几。 而若是在这律动之中,出现了些许杂音。 那就只可能是另一副乐器了! “青衣,这合照我可以发朋友圈吗?” 身旁的小姑娘可怜巴巴的看着华青衣,低声哀求道。 华青衣方才心思不在这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小姑娘拿着手机拍了一张他们的合照。 旁边的张如正在委婉的让她删掉,毕竟这种有可能影响华青衣形象的事情,还是要尽量避免的。 也就难怪这小姑娘会求到他面前来了。 看着这小姑娘的模样,华青衣倒是有了些主意。 抬手制止了张如,示意他来处理。 脸上挂起那副招牌般的笑容看着这小姑娘。 “发是可以,不过…” 华青衣的声音刚出口,眼前的这小姑娘就已经开始欢声雀跃,转过头去冲着一旁的张如做着鬼脸。 不得不笑着抬手打断了她的动作。 “我有个小小的条件。” 也许是华青衣脸上的笑容太过有欺骗性,也或许是这小姑娘正在兴头上没有想那么多。 对着华青衣这“小小的”条件,也没有问是什么,便满口答应了下来。 那边的张如本是看着这小姑娘的鬼脸有些生气的样子,听到华青衣的这话,也没有多说些什么。 只是看这华青衣的眼神越发的奇怪了。 华青衣对张如的眼神已经差不多习惯了,张如这么奇怪的看着他,多半也是觉得他越来越脱离了常轨吧。 也就笑笑,没有解释。 那小姑娘既是答应了,也就伸着头过来,听听华青衣是如何的条件。 “什么条件?说吧,我一定做到!” 在偶像面前,大包大揽的拍着胸担保着。 这幅样子出现在这样一个小姑娘身上,却是有些好笑了。 华青衣摇摇头,凑过去她耳边小声的说了句什么。 似乎是气息吹在耳旁有些发痒。 小姑娘缩着脖子笑了起来。 待到华青衣退了回去,才伸手揉了揉耳朵,脸上有些发烫。 “原来就这样呀!没问题,我马上就去!” 手还在摸着发红的耳朵,语气也多少有些逞强,倒像是刻意在岔开话题了。 华青衣看在眼里,也不去戳穿,笑着说了句。 “那就拜托你了。” 两手合十,冲着这视线有些躲闪的小姑娘眨了眨眼。 可怜这小姑娘原本就已经有些手足无措的意思了,这见着华青衣这般样子,更是眼见着六神都有些无主了。 一旁的张如看的好笑,估计现在华青衣就算是让这小姑娘把家底都掏出来,这小姑娘都说不定真会去干了。 看着那小姑娘红着脸跑了,张如也是过来问了句。 “华先生,刚才你和她说的条件是什么啊?” 看来这问题也是想问半天了。 华青衣看着那小姑娘走远了,脸上的笑容倒是淡了下来。 听着张如这问话,对张如自然是不用怎么隐瞒的,不过眼下还不到说的时候。 也就简单的说了句。 “今天做一回不留姓名的好人。” 回头看了看客厅另一边的老者。 方才那小姑娘的母亲早就离开了,现在那小姑娘也出去了,此时的客厅里,便只剩下了那老者还有华青衣及张如三人。 小姑娘是华青衣支走的,他自是知道没个一时半会儿,那小姑娘应是回不来了。 冲着张如作了个噤声的手势,也就起身往那老者身边走去。 脚步很轻,被掩盖在了那边电视里发出的声音下。 张如得了手势,也就没有跟过去,站在那看着华青衣一步步的接近了那老者,也是不知道华青衣是想做些什么。 华青衣一步步的近了,已是来到了那老者身后。 不急不忙的身手去衣服里取出了之前还在张如面前晃动过的银针。 衣料摩擦之下,难免有些声响。 那看着电视的老者似是也感觉到了,回过头来。 只是才刚有动作,华青衣手里的银针已然扎了下去。 也没见着老者有什么反应,就靠在沙发上慢慢的滑了下去,躺倒在沙发上,没了声息。 后边看着这一切的张如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捂住了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这是在干什么?! 第十三章 活物(2) “把药箱拿过来。” 华青衣回头对着张如语气平淡的说了句。 就好像是什么都没有做过一样,躺倒在沙发上的那个老者也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一样! 还在发呆的张如,被他这句话惊醒了过来。 不过没有依他所说的去拿了那药箱过来,而是神色慌张的迅速四下张望了一番。 这里的第四个人,那个小姑娘已经被打发走了。 这一番打量自然是什么意义都没有。 尽管没有看到什么其他人,张如的慌张情绪依然没有缓解。 “华先生!你在做什么!” 华青衣也知道他刚才的这番动作可能看起来有些可疑,只是没想到这张如居然这么大的反应。 眼下也是没有多少时间,虽说那小姑娘被他打发了,可还有个小姑娘他妈呢! 什么时候撞进来那才是真的不好了。 “给他治病!药箱!” 连带着语气也急促了起来。 可能是在他脸上终究没看出什么心虚的神色,张如也算是冷静了些。 有些迟疑的去拿了药箱过来。 华青衣看了张如一眼,心想这小姑娘果然心理素质还是太低了些。 看来下次再出来,还是带上那陈天宇。 心里想着,手里也接过了药箱。 没有再关注张如的心情,全副精力转到了这躺倒的老者身上。 虽是没了声息,但是眼下这老者呼吸悠长而均匀,就像是睡熟了一般。 显然是没什么大碍。 华青衣方才那一针,不过是让这老者睡了过去,当然不是张如想的那般情况。 只是华青衣知道,他接下来的动作,可能就会有些接近张如的想法了。 也不再多想。 又提起一根银针,扎在了老者的麻穴上。 若是醒着的人,只会觉得全身酥麻,就像是身体被压久了,血液不畅一般。 而若是睡熟的人… 那便是彻底的没了知觉。 华青衣伸出一指,轻按了一下老者的手背,看着手背上皮肤恢复色泽的速度,点了点头。 准备工作已经完成,可以开始了! 以防万一,回过头对着那仍有些不知所措的张如多说了一句。 “无论如何,不要打扰我。” 一个字一个字的音咬的很死。 相信就算张如有些神不守舍,也应该看得出来他是认真的。 没有理会不敢出声的张如拼命的打着些手势,回过了头。 要解释,一会儿再说吧。 打开药箱看了一眼。 也不枉费他方才庆幸了一番。 今日这事,若是没这些东西,只靠着双手他可没办法能解决。 这老者的“病”,华青衣已经很清楚了。 活物。 通常人体内或多或少也会有些寄生生物,在学习过西医之后,更是明白了除了那些肉眼能看见的生物之外,还有许多微生物存在。 不过眼下这活物却和那些靠不上边。 华青衣手里没停。 一撮熏香已经点燃了,厅里无风,那烟线笔直而上。 伸手将老者扶坐起来。 将那熏香放至老者的鼻下,配合着老者的呼吸拉近拉远。 一撮熏香不多,很快便燃尽了。 那烟也几乎全被老者吸了进去。 再听这老者的呼吸,与方才已经有了些许的区别。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鼻腔,感冒鼻塞时候的那种声音。 有些发闷。 华青衣知道这熏香已是起效了。 伸手进那药箱里,再拿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然多了一把,刀! 华氏一脉的医术里,外科也是其中之一,只是平素用上的机会不多。 如今倒是头一次。 拿出刀的时候,听着张如那边发出了声低呼,似是没忍住叫出了些声响。 不过好在很是短促,想来也是她收住了声。 华青衣便没有回头。 这刀很小,很薄,依着如今的叫法,应该叫做“手术刀”。 不过和寻常的手术刀又有些微的区别。 那就是这把刀的刀身,很窄。 甚至窄到了若是再窄上些许,都能算作一根大针了! 华青衣拿在手上掂了掂,许久没用过了,虽然这刀是依着他从前用过嗯那些用具特制的,但是终究份量上有了不小的差别。 一会儿可容不得太多偏差,眼下能熟稔些便是好的。 另一只手也没闲着。 去药箱里又拿出了瓶药剂来。 幸好这药剂是华青衣自己调配的,那张如也不知这药剂功效如何,不然现在怕是比方才看见这刀还要惊慌! 这是,止血的! 之所以称药剂,也是有讲究的。 若是外用,常常多是药粉或是药膏,便于黏着,好起到功效。 而若是内用,则往往是药汤或是药剂,方便服用。 但是这瓶药剂却有些特殊。 在透明的瓶子里晃荡,粘稠如同蜂蜜一般,色泽也是仿佛。 那边的张如估计也是看不出这药剂的作用,一时间但是安静的很。 药剂在手,那边老者的呼吸声愈发的闷沉了。 华青衣脸色严肃了起来。 要来了! 轻扶着老者的头,仰躺在沙发的靠背上,面目向上。 将药剂拧开了盖,放在一旁备用。 右手持刀,左手去轻轻的捏开了老者的牙关。 嘴一被捏开,那闷沉的声音就更加明显了! 华青衣屏着呼吸,伸头望着老者打开的口中看去。 没有专业的灯光,喉咙的深处漆黑一片,阵阵的气息随着老者呼吸的动作涌了出来。 华青衣保持着动作,如同一个最耐心的猎人。 等在猎物踩上他的陷阱。 突然! 在华青衣的眼中,那深邃的黑暗里有了动静! 没有急于动作,只是气息愈发的小了。 整个人站在那里,就好像是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一样! 终于,在这沉默的等待中,那黑暗里的动作越来越大了。 窗外的光线斜射进老者的嘴里。 一截颤动着的肉色正缓缓的伸出来! 华青衣动了! 持刀的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了老者的口中! 只是这一下! 那老者的身体便开始了剧烈的挣扎! 明明眼睛还是闭着,还处在深度的睡眠之中,但是脸上那痛苦的表情就好像是正在经历着剜心挖肺之痛一般! 华青衣却丝毫没有迟疑。 手腕卷动之下,似是终于固定住了些什么。 捏着老者牙关的左手也松了开来。 边伸手去去那方才放在一旁的药剂,右手边提溜着些什么,从老者的口中拉了出来! 那是,一条…虫子? 第十四章 活物(3) “噗通!” 身后传来了一身跌坐在地的声响。 可能是张如见到这般情形有些受到惊吓了吧,华青衣也没有什么精力去管了。 随着手里的刀被拉了出来的那只“虫子”身体绷的直直。 一头被卷在华青衣手里的刀上,另一头… 华青衣神情愈发的严肃。 在其他人眼中看来,这“虫子”终于是拉了出来,便算是万事大吉了。 但是华青衣自己知道,如今的情形,才不过是刚刚开始。 手里的触感告诉他,这能够拉出来的部分,已经全部拉了出来。 如今绷的这般紧直,果然是同他想的一样。 另一头怕是已经长进了老者的身体里! 如果暴力的拉扯,不外乎两种结果。 一是将这“虫子”完整的扯出,然后老者体内创伤,大出血。 二是这“虫子”承受不住拉扯的力道,断了半截在老者的身体里… 华青衣知道,这也就意味着前功尽弃了。 尽管也是有着与这家人开诚布公的商议一番,然后让这老者去医院开刀的选项,可能会在劝说老者上费些功夫,毕竟也是可以完整切除的。 “唔唔!” 身后张如的动静有些大了。 华青衣知道自己也没有太多时间来做选择。 眼睛眯起,注视着手中的这条“虫子”。 因为,他有着不得不亲手把这虫子拉出来的理由! 手里提前准备的药剂,就是为了这时候! 也不迟疑,左手拿着瓶子便凑去了那刀上缠着的虫身上。 微微倾斜。 瓶中的药剂便沿着拉扯绷直的虫身潺潺的望着老者的口中流了下去! 华青衣调整着虫身的位置,让那些流入的药剂不要被挡在老者的喉关。 药剂粘稠,流淌的速度很慢。 但是华青衣丝毫没有着急,眼睛死死的盯着那“虫子”的动静,手里的感触也会给他带来最直观的信息。 从这药剂滴落在虫身伤开始,老者就已经停下了挣扎,倒是恢复了一开始时候的安静。 睡熟了一般。 一滴,又一滴。 瓶子里的药剂逐渐减少,瓶身倾斜的角度也越来越大。 终于! 手中的刀突然松了! 华青衣不及多想,一把便拽了起来! 只是那拉出来的虫身,起初还是细细的样子,缠在刀上几圈也看不出多粗来。 后面拉出来的虫身却是越来越粗! 从手指粗细,到手臂粗细,最后更是直接卡在了老者的喉关! 而随着这“虫子”被拉出来的部分越来越多,那沙发上的老者的脸色也迅速的颓败来下去。 方才的红润有光已然不见,开始泛上来一阵灰白。 那虫身的下半段,鼓胀的老粗,连带着将老者的口中都撑的鼓了起来! 如果这时候有人突然闯进来,只怕是多半会以为华青衣正在喂这老者吃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华青衣起先还敢大力的拉拽,待到如今,手里的动作也是变得轻缓了起来。 “这…这是什么…” 一阵迟疑的脚步声后,张如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华青衣这关头自是不敢分神,也就没有回答这个没什么意义的问题。 不过心里对这张如倒是有些另眼相看了。 起先都被吓得坐地上了,这才没多大会儿功夫,就已经能过来他身边了。 女子对于这些“虫子”之类的东西,多半都有些天性里的恐惧,能克服这些,多半是有些胆量的。 将手中已经空了的药瓶递了过去。 “拿着,帮我把药箱里最大的那个瓶子拿过来。” 扯出的虫身越发的多了。 那鼓胀着的虫身里,就像是装满着些什么液体一样,随着华青衣的轻轻动作,时不时的还会有些小小的水声。 那边的张如确实是有些胆量的,揭过了药瓶,转身便依言拿来了个大的。 “我…我不知道你要哪个…就挑了个最大的…” 华青衣眼见着扯出来的粗大的虫身有了些变细的趋势,知道终于是到了最后关头了。 才有了功夫侧头看了一眼。 张如脸色煞白的拿着一个透明瓶子,手也有些不自然的颤抖。 “小了点,不过凑合吧。” 其实这药瓶也不小了,只是对比着那虫身也没有大出多少来。 “瓶子给我,你去掐着他的脖子。” 转回头去,重新看着那不停晃荡着的“虫子”身躯。 只是等了会儿,也没听见张如的回应。 稳了稳手中提着的刀,抽出了个空档回过头。 却见张如眼里已经开始有些泪光闪动。 竟然被吓哭了! 这么严肃的情形下,华青衣都有些被她逗笑了。 回想了一下他自己刚才的那句话,也知道可能有些歧义。 “只是不让这东西再落回去,你可小点儿劲掐,别给人掐死了。” 冲着手里提溜着的“虫子”努了努嘴,尽可能让语气显得轻松一些。 虽然,华青衣知道,这种情形哪里是容得半点轻松的! 可能也是被他这般轻松的神态说服了,张如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虽然手还是有些颤抖,但总算是掐在了那老者的脖子上,华青衣多少可以分些心出来了。 拿过那个大瓶,安稳的放在一旁。 也不顾那虫身上还沾着些各种的液体,左手直接挨着刀口掐住了那虫身。 掐的很紧,生怕会有些什么东西漏出来的样子。 就着那刀口缠绕的虫身,凑去了瓶口。 “呲!” 握着刀的右手猛地抽出! 刀刃直接便划开了那“虫子”的身体,露出一个口子来! 华青衣仔细的对准了瓶口,将那划开口子的虫身从瓶口里塞进去了半截。 又仔细的确认了一番,才终于略微的松开了掐的紧紧的左手。 “噗呲!” 顿时一股有些浑浊的液体便从那划开的口子中喷出,液体呈现乳白色,倒不是如何浓稠。 就像是开闸放水了一样。 随着瓶子里的液体越来越多,那原本鼓胀的老粗的虫身也渐渐的瘪了下去。 待到那瓶子快装满的时候,那虫身也彻底的变成了一块扁皮。 若这是人,“前胸贴后背”用在这里就非常贴切了。 终于,那瓶子里的液体不再增加。 华青衣手里的“虫子”也像是随着那些液体的流出失去了活力,从老者口中滑落了出来。 第十五章 药毒(1) 整个虫身提在华青衣的手中,有些摇晃,像是没有重量一样。 “呼!” 事到如今,华青衣才算是彻底放下了心。 长舒一口气。 对着那边还掐着老者脖子的张如笑着说了句。 “行了,完事了,再掐别掐出毛病来了。” 运气不错,没出什么问题就解决了。 而且那小姑娘也还没有回来,至于小姑娘的母亲也是没有中途出现影响他。 所以华青衣现在的心情很不错。 听着华青衣的话,那边的张如也是立刻就松开了手。 就像是那老者的脖子很是烫手,而她一直忍受到了现在一样。 听着华青衣说着终于结束了的话,这小姑娘竟然直接哭了出来! 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华青衣说过不要出声,连哭声都不敢大声。 就那么小声的抽搭着。 “这到底是什么啊!” 带着些哭音。 这个问题已经是第三次问了。 华青衣也是好笑。 这张如倒是执着的很,难不成那么勇敢的坚持到现在,就是为了弄清这个问题不成? 不过也还是没有立即回答。 “先收拾一下吧,这些东西给别人看见了可不太好。” 边说着,边去将手里的“虫子”卷作了一团,又取了个瓶子塞了进去。 然后走过去将那老者身上插着的两根银针拔了出来。 手脚很轻,将老者放倒在了沙发上。 电视里的声音还在响着,等到老者醒过来,应该只会以为自己是不小心看着电视睡着了吧。 做好了这些,才手里拿着两个分别装着那“虫子”还有那些乳白色液体的瓶子,回到了一开始坐着的地方。 除了手里的两个瓶子,还有那张如的脸色,与什么都没有发生没多少区别。 “过来坐。” 华青衣笑着招呼了声。 “你不是想知道这是什么吗?来先坐下。” 张如眼里还有些畏惧的看了一眼华青衣手里的两个瓶子。 坐倒是坐下了,不过离着华青衣的距离可就有些远了。 如果方才就坐这么远,那小姑娘可得开心的很。 华青衣知道她多少还是有些畏惧自己手里的这东西,也就不去计较了。 “先说这个吧。” 华青衣抬了抬放着那卷起的“虫子”的瓶子的手。 张如的视线顿时就转了过来。 “…” 只是临到说了,华青衣又有些斟酌起话语来。 仔细的想了想,才又继续道。 “用西医的话来说,这是一种寄生虫…” 话才说一半,就看见那张如翻了个白眼。 不由得有些尴尬,这话确实有些失水准了,那种情况下,但凡是个有点常识的人估计都能看出来这是寄生虫。 “但是用中医的话说来,这是一种药。” 话音刚落,张如就已经不由自主的说了声。 “药?” 看来这才是说了些张如不知道的东西。 华青衣点点头,肯定了张如的疑问。 “确实是药。” 又小声的跟了句。 “不过我本来以为现在已经没有了。” 看那张如被前面一句话震惊到了,后边的这一句估计是没心思听见了。 华青衣知道,如果真的解释起来,这虫子一样的东西怎么会是药啦,还有这虫子怎么是长在人身体里的啊,甚至还有那倒出去的液体又是什么东西啊。 之类的问题很多。 好在张如还因为过于震惊说不出话,没有问出这些问题来。 虽然就算是她问了,华青衣也不会着这里长篇大论的给她解释就是了。 “再说到这个。” 华青衣又抬了抬另一只手。 那个装着那些乳白色液体的瓶子。 重新吸引了张如的注意力。 “这些是毒。” 华青衣说的很简单,他这番解释也不过是因为张如的神情实在是有些异样,别人肯定看得出发生了些什么奇怪的事情。 为了避免那种情况,简单的解释一下,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只不过可能是方才的那番药的说法已经让张如震惊过了,如今的这句话倒是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了。 “嗯…” 张如看着这瓶子的眼睛突然眯缝了起来。 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东西。 也没有顾及什么畏惧之类的,凑近了些。 华青衣暗道不好,只是手里拿着两个瓶子,哪里有那么灵活。 刚准备开口说话。 “啊!” 一声短促的尖叫已经从张如口中响起。 好在她及时的反应了过来,捂住了嘴,不然怕是连那老者都给惊醒了。 华青衣暗叹了一声。 眼睛看向那瓶乳白色的液体。 他原本还打算瞒下这些,就是知道张如肯定会是这反应。 以华青衣的眼力,自然是看的比张如清楚多了。 在这乳白色的液体里,正有无数细小的东西在蠕动着! “没错。” 事到如今,华青衣也只能摊牌了。 可怜的看了张如一眼。 “这些是幼虫。” 终于从华青衣的口中肯定了猜想,张如的脸色更白了些。 身形都有些晃动,怕不是要晕过去了。 吓得华青衣赶紧解释了句。 “没事没事,这些已经不会再寄生在人体里了,你不用害怕。” 有了华青衣的保证,多少还是减轻了些恐惧。 张如看来也是稳住了心神。 起码看着坐的稳当些了。 “不过有毒还是有毒的,方才若是漏了些在那老者的肚子里,这会儿人应该已经没了。” 华青衣也不想让这张如太过轻视了这东西的毒性,也就多解释了些。 方才华青衣从头到尾都不敢有丝毫放松。 若是些小病小痛,他实在是犯不上那般。 也就是唯独因着这些液体的毒性,才用上了全副心神。 起初的一刀,需要在没有凭依的情况下扎中那“虫子”的躯干,而又不伤及老者的身体。 而后每一次拉扯,对力量的要求都必须分毫不差! 这“虫子”的另一头已经是长在了老者的身体里,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华青衣只能凭借着手里的感触来判断是否牵扯到了老者的内脏。 再到用那药剂止血断了这“虫子”的根,所有的判断,都只能通过握着刀的那只手的触感来下。 到了最后,这“虫子”身体里的液体,华青衣更是一滴都不敢漏下! 也就是这虫子被那薰香麻痹了,若是真送老者去开刀,这“虫子”受了刺激漏出些许,这老者便怕是下不了手术台了! 第十六章 药毒(2) 虽然现在可以有说有笑的谈起,但若是方才任何一个环节出了纰漏,都会导致严重的后果! “快拿去扔了吧!看着都渗人!” 张如的话也在华青衣的预想之中。 果然女子对于这种东西的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 华青衣听的好笑。 “扔?” 他可没有打算过干出这么暴殄天物的事来。 “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东西,就是…” 正准备解释一番的时候,余光却看见那刚才被他打发出去的小姑娘已经回来了。 “就是…待会儿再和你说。” 说话的声音已经小了下来。 那张如也应该是明白了他的意思,看了一眼正走过来的小姑娘,没有继续追问。 “我回来啦!” 那小姑娘话音里的兴奋劲儿,只是用听的都能感受出来。 “青衣你要这些蜂蜜干嘛?” 手里捧着一罐蜂蜜,小姑娘望着这边走了过来。 额头上还有些汗,如今这天气还能出汗,怕不是跑着来回的。 “问了下家里没有,我让他们去外面买回来的!这样可以了吗?” 华青衣听着这话,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是问什么可以。 想了下才记起来,这小姑娘说的是那发合照的事。 看来刚才的确是有些费神了。 “可以。” 笑着接过了小姑娘递过来的蜂蜜罐子。 上边还带着塑封,还没开过。 “刚才你没在…” 华青衣佯作无意的提了一句。 “看见你爷爷在那边睡着了。” 指了指不远处的沙发,从这边角度上过去,的确是看不见人了。 “这天气也凉下来了,虽然是室内,着凉了也不太好。” 这说的有板有眼的,那边的张如又是多看了他一眼。 “看看是不是拿点什么盖一下?” 那小姑娘原本见终于得了华青衣的许可,立马掏出了手机正在拨弄。 又听着华青衣后头的这话,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望着沙发那边看了一眼。 神色似乎有些不情愿。 不过又看了一眼华青衣之后,还是勉强的答应了下来。 现在客厅里也没其他人,这点小事估计她也懒得去外边叫人帮忙。 倒是走了过去,去找些毯子之类的东西。 这倒不是华青衣刚才漏下了这事,而是这事确实不能由他来做。 毕竟一个睡着的老人身上自然是不可能有盖好的毯子,那除了老人本身,也就他与张如二人。 加上之前老人才那般语气不善的对待过他们二人,于情于理,如果没有些特殊的理由,老人身上是不可能出现毯子的。 当然,那特殊的理由,确实存在。 只是华青衣不想说出来罢了。 他不是有什么撒谎的癖好,但如果必须撒谎,还是做的细致些为好。 看着那小姑娘没有丝毫疑心的过去,华青衣才开始动手开起那蜂蜜罐头来。 “你要这蜂蜜罐头干嘛?” 张如的眼神跟着那小姑娘过去,撤回来见到华青衣的动作,问了声。 华青衣抬头看了她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华青衣总觉得这丫头对他的态度有了些改变。 这语气里也没以往的那种尊敬了。 “吃,还能干嘛?” 因为手里正在用力的拧开瓶盖,所以这句话说来都显得有些咬牙切齿。 虽然华青衣平时锻炼没有停过,但是开罐头这事,还是一件相当的力气活。 “…” 看得出来,张如有些无语。 华青衣也不是真要凹什么高冷的人设,那些样子,对着外人做做也就可以了。 又加了句。 “不过不是我吃。” 冲着刚才老人那头努了努嘴。 “是给他吃。” 虽然之前这老者对他的语气十分不善,但是华青衣也还是有些良心的。 既然拿了这家的钱,也还是出手医治了这老者的“病”。 至于这用一张合照换来的蜂蜜罐头,便算是拿走那条“虫子”的回礼吧。 那边的张如脸上有些疑惑,似乎是搞不明白那老者和这蜂蜜罐头又是怎么扯上关系了。 不过华青衣也没有多说。 这会儿的功夫,那边的小姑娘已是找了条毯子,随意的搭在了那老者的身上,又走了回来。 华青衣心里暗叹。 这一家人,从他进来到现在,就没有感受到过半点的亲情温暖。 起初那老者在发火,这小姑娘只顾着讨他这个外人的欢心,连正眼也不瞧一下。 而这小姑娘的母亲,虽说是在中间说着好话安抚着两边的情绪,但是在华青衣看来,可能是不想在外人面前出丑的心思更多一些。 从那老人安静下来之后就再也没见过那女人,多少也能看出一些。 而现在,这小姑娘对他这个外人的要求倒是上心的很,但是对于帮自己的爷爷盖条毯子都这么不情不愿。 实在是让华青衣有些心寒。 不过他终究是一个外人,他也没有多高的觉悟能去一个个的拯救别人家里消逝的亲情。 那是神仙才做得到的事情。 他做不到。 “哎!” 华青衣刻意的叹了一口气。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这个老者能健康一点。 “刚才倒是想吃这蜂蜜,不过打开了又不想吃了。” 见着吸引了正走过来的小姑娘的注意力,才又继续说了下去。 “这可怎么办?总不能浪费了。” 转眼望着那张如看过去。 “小如,要不你吃了吧?” 张如听他这么装腔作势的,本不知道他又要干些什么。 “那…” 正伸手过来。 半路上又被华青衣的眼神逼了回去。 “还是算了…我不怎么吃蜂蜜的…” 华青衣又赶忙看向了那小姑娘。 “那你要吃吗?” 将手里拧开了盖的罐头递了过去。 那小姑娘止住了步子,面露难色。 才刚刚运动过,本就有些口渴,但是进来之后又还没有喝水的机会,眼下见着一罐浓稠的蜂蜜罐头,实在是有些无能为力。 就算是自己喜欢的偶像亲自递过来的,也一样。 华青衣知道,这小姑娘肯定是这么想的。 这也在他的预测之中。 “那…” 华青衣做出一番遗憾的语气。 “那就留给你爷爷吃吧。” 听着沙发那边传来的些声响,华青衣知道那老者也快要醒了。 脸上重又带上了那明媚的笑。 “毕竟是你辛苦弄来的,如果没有吃掉,就太浪费了。” 第十七章 药毒(3) 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 方才那老者醒来之后,似是饿极了,对于出现在面前的罐头也没有再去在意是谁放在那里的这类小事。 拿起来便吃完了。 就是吃相有些不太好,看的那小姑娘都有些发愣。 华青衣想起来又有些想笑。 原本老者的脸色还有些灰败,吃了那蜂蜜罐头之后,倒是明显的好了许多。 只是没有了初见之时的那种满面红光。 “那罐头有那么大的功效吗?” 张如开着车。 也难为她忍到现在左右无人才发问了。 华青衣正想到这里,也就没有瞒着她。 “没有,就是普通的罐头。” 看了一眼放在后座的药箱,回过头来。 “那可是那小姑娘买来的,我哪有那本事去换一个,而且…” 华青衣制止了张如正想转过来的头。 “看路。” 见张如转了回去,才又继续说道。 “而且,我不是一直都在你眼皮子底下,哪里有那功夫。” 张如被华青衣说了一句,也不好再转过头来。 只是心里的疑问又太多,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那怎么…” 刚开口就被华青衣打断。 “那怎么那老人的脸色变化那么大,对吧?” 华青衣自然知道张如相问些什么。 现在天热有些暗了下来,但又没到需要开车灯的程度。 还是自己来说吧,免得这张如老分神。 开车,安全第一。 也就当个故事说起。 那“虫子”虽然看起来像是虫子一样,但其实本质上应该算是一种植物。 由于某些原因,算是寄生在了老者的身上。 若是就这么放着不管,短时间内也并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而且某方面说来,还会改善一些那老者的身体状况。 毕竟为了更好的生存,那“虫子”也会反哺一些吸收的养分给到那老者。 而比起老人家本身的消化能力,那“虫子”可就厉害多了,漏出来的一点养分也足够老者日常所需了。 某种意义上说来,这也算是一种“共生”了。 但是。 是的,但是。 华青衣提起了一味不少人都曾听闻过的药材。 冬虫夏草。 在以前的时候,认为这种药材在夏天的时候是草木的样子,而到了冬天则变成了虫子的模样。 所以起了这个名字,一直叫到了如今。 但是华青衣如今却已经知道了,这药材并不是那个样子的。 只是一种“菌”寄生在了那种“虫子”的身上。 待到“虫子”死去之后,就变成了人们听闻的,冬虫夏草。 而从那老者体内拉出来的“虫子”便是这“菌”的一种。 能讲给张如听的,也就到这了。 虽然可能是第一次见,但是世界之大,未曾见过的事物也不在少数。 多这一样,也并不稀奇。 若不是碰巧之下,被华青衣发现。 那老者变成那药材的模样也并不难想象,但是这些事情,就不需要仔细的讲给张如听了。。 故事不长,但是讲完的时候,也已经看着快到家了。 “…” 听完了那么些,张如脸上还是有些疑惑的神色。 华青衣看了一眼,也有些奇怪。 作为单纯的好奇而言,他方才的那些解释应该已经足够消除张如的疑惑了。 可这如今脸上还存在着的疑惑又是为着什么呢?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张如的语气有些踌躇。 华青衣没有想出这丫头还会有些什么问题,也就没有出声。 张如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视线又闪躲了开去。 “怎么感觉你这两天变化很大…” 这算是私人的问题了。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可能也是觉得话题转的有些突兀,而且这么突然的问起一些私人的问题有些不太好,张如的脸有些红。 华青衣愕然。 随即又有些好笑。 他本以为会是个更深层次的问题,还纠结了一下如果真的问起,要不要如实相告。 没想到却是这么个问题。 怎么说呢,也算是侧面反映了张如的那些好奇心被他彻底的抹平了吧。 “也没多大吧,就是想通了些事情。” 华青衣笑了笑。 的确是想通了,张春华想要的,可能并不是他以为的那些。 确实心里通透了许多,是以连笑容都显得洒脱了不少。 张如似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只是在华青衣下车之后,每次的都会有的告别,今天却是没有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忘了。 华青衣看着张如开车去的远了,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散了。 扶了扶背着的药箱,眼里意味难名。 能对张如说的事情,他已是说了。 那自然是还有些不能对别人说的事情了。 那就是这“虫子”的真名。 叫做,肉人参。 与一味柴虫的药名相同。 只是相比于啃食木头的柴虫,这“虫子”才更贴合这个名字。 不过因为少有人知,所以但凡提起肉人参,旁人也就多以为是那柴虫了。 第一次听说这肉人参的名字,却是来自老头子的口中。 那年老头子入京为皇帝老儿诊病归来,谈及病理之时,曾提起过一次。 往日老头子教过他许多次,行医之道,总会碰见有违伦理之事的时候。 而听了那些事情之后,华青衣才头一次切身的感受到了何谓“有违伦理”。 那,便是这肉人参。 寻常之“菌”,是无法在人体内繁殖的。 就连那冬虫夏草,寄生在小虫体内,便已是少见的特例了。 但是,凡事皆有例外。 平常有些人出类拔萃,旁人便会说这人“万中无一”,来表达这人的稀罕。 但其实,这“万”中,是必有“一”的。 以老头子的说法,以人为载体,种菌于体内。 一人不足则十人,十人不足则百人,百人不足则万人! 而若是万人都不足… 那便一国! 总会有个“特例”出现,那人便成了这“菌”的宿主。 往日听老头子说起,华青衣只当是个旁人的故事。 而如今重新想起,见到了这实物,才算是明白了那“宿主”会是怎样的下场。 眼神不禁微凝。 那时候,他好奇的问那皇帝老儿得了什么病。 而老头子回了句。 “怕死病。” 更让他心惊的,是那时候老头子无意说起的后一句话。 “他想长生。” 第十八章 振兴(1) 早晨,赵秘书来了。 来接华青衣。 去见谁不消说,也只有那副院长了。 “最近舆论的风向有些变化,还不清楚是不是有组织的情况…” 张如也是随行,正一句句的向赵秘书请教着问题。 赵秘书开车过来,张如也算是不用被当成司机驱使了。 而且,作为张如现在工作的前辈,赵秘书在张如眼里还是很有地位的。 起码华青衣看来,张如对他说话的时候,已经没有在对赵秘书这么恭敬了。 赵秘书开着车,时不时的也会简单的提点几句。 华青衣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后座,倒是悠闲的很。 昨天那些东西,已经处理好了之后收起来了。 虽然还有很多的问题就连华青衣都有些没弄清,但是如今也没什么头绪,也就只能先搁置了。 “宣传力度还要加大,预算方面提前报备下就行了。” 赵秘书对于张如提出的问题,显得有些游刃有余。 也不需要怎么思考,脱口而出便是答复。 从张如的表情上看来,那么一脸叹为观止的样子,就连华青衣这个外行人都知道了那回答的水平有多高。 “你昨天去了李老板家?” 张如的提问终是告一段落。 赵秘书也没忘了还有华青衣这个人在车上。 从后视镜里看着华青衣,随口问了句。 华青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赵秘书口中的“李老板”又是哪位。 “就是我们昨天出诊的那家。” 倒是前边的张如看见他满脸的问号,提醒了一句。 华青衣才明白过来。 他对于不会有太多来往的人,没有询问姓名的习惯,所以赵秘书突然说这名字,他也就对不上号了。 “嗯,过去看了下。” 华青衣点了点头。 作为张如的前辈,赵秘书知道一些他的行程之类的小事,完全在情理之中。 “和平常一样,哄了半天小孩。” 脸上有些无奈。 那边的张如听着他这么说法,眼神有些异样。 自然是因为明明发生了那种事情,却只是这么轻描淡写的就一笔带过了。 不过终究没有戳穿。 “哦。” 赵秘书随口应了一声。 就像是刚才那问题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一样。 起初张如还没过来的时候,赵秘书也陪华青衣出过几次诊。 这里头的情况,华青衣也知道赵秘书是清楚的。 那般说来也不会有什么缺漏。 只是多看了那面无表情的赵秘书一眼。 怎么突然问起这事来了? 难道是巧合? 不过这个问题过后,赵秘书也没有再说些相关,没得一会儿,也是到了地方。 华青衣也就没了询问的机会。 再回这医院里,华青衣都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那日他还是一个只为着筹措些伙食费过来求职的小医生。 如今再回来,却已是这所医院的代言人,万众瞩目的大明星。 一路走着,看着路两边的指示牌上都已经换上了他的相片,不禁有些感慨。 他已经很久没过来了,这些东西他听张如提起过,只是今日才看到实物。 相关的形象还出现在很多地方,只是一进这医院,便都看得见了。 不过现在时间还早,路上也没多少人。 一路上了楼。 副院长的办公室还是原来的样子。 门没有关。 “副院长。” 走在前头的赵秘书还是停下了脚步,在门上轻叩了两下。 里头伏案的老者听到了声响,抬起头来看了一眼。 “来了,进来吧。” 在几人身上看了一圈,特别在华青衣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得了许可,赵秘书才又迈动了步伐。 华青衣和张如也紧随其后。 “先去坐吧,手里这事有点急。” 副院长交代了一句,也就继续工作了。 那赵秘书也不再出声,默默的招呼了华青衣二人坐下,去取了茶具沏起茶来。 华青衣也不出声,在这副院长面前,他总是有些拘束之感。 可能是因为他的钱财来源,多半都把握在这个老者的手中的缘故吧。 赵秘书的手脚很熟练, 奇 书 网 w w w . qi s u w a n g . c o m 显然是经常沏茶的人。 华青衣多看了一眼。 那用的茶叶,还是那时候副院长和他提起过的那种。 “五百块”的那种。 华青衣也常泡茶,不过并没有专门研究过,对于泡茶的步骤也就没了那么多讲究。 但是看着赵秘书的手法,也还是有些赏心悦目的感觉。 一气呵成。 茶过二道,那茶香便已经散发出来了。 只是这茶香也束缚不住华青衣的思绪。 自从他走上了这条偶像医生的道路之后,副院长就开始刻意的淡化了他与这间医院的联系。 在外人看来,华青衣与这间医院唯一的联系,也就是作为其代言人而已。 与那些明星代言也并无多少区别。 也就没多少人知道,他这个半路出家的偶像,正是被这所医院的副院长给强行捧起来的。 这般情况下,他出现在这所医院里的次数,也就尽可能的少,往常若是有些什么事,也多半是让这赵秘书转达。 但是今天却一改往日。 将他叫来这里又是因为什么事情呢? 虽然这时间点不会有多少人看见,但也终究会落尽有心人的眼中,副院长不会想不到这些才是。 “小赵,你有事先去忙吧。” 华青衣正端起茶杯,茶香刚飘至了鼻腔,那边的副院长开口了。 也没有过多的交代。 赵秘书放下了手里的事情,招呼了有些不明所以的张如一声,起身往外走去。 张如也赶紧起身跟了过去。 看来这有事,也是和张如有关了。 或者… 只是要单独和他聊聊。 “不用起来。” 副院长放下了手里的工作,应该是已经做完了。 起身过来,见着华青衣正准备起身迎接,制止了他。 径自的去坐在了另一边。 自己动手,倒起茶来。 “哐。” 门关上了。 那赵秘书还有张如出去之后,也是顺手帮着带上了门。 眼下这屋子里,也就只剩下华青衣与这副院长两人了。 便是说些不太对的话,也不怕外人听见了。 华青衣这般想着。 那边的副院长喝了口茶水润喉,开口了。 “我要你振兴中医。” 第十九章 振兴(2) 振兴。 这个词的含义就有些广了。 华青衣本以为,他现在在做的事情,就已经算是在振兴了。 毕竟因为他的缘故,中医,这个名词已经被绝大多数人耳熟能详了。 那般不计成本的宣传下,想要不认识他都是一件挺难的事。 不过副院长的话自然不止如此。 “老李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很快就会多开设一个系。” 副院长不急不躁的说着,边喝着茶。 华青衣也是听出来了这话里的“老李”,便是他在那学校里结识的老教授。 而这“开设一个系”… “嗯,中医系。” 副院长看出了他眼中的疑问,也不待他发问,别直接给出了答案。 还是一如既往的风格。 “暂定挂你的名字做系主任,也是为着招生考虑。” 副院长不是喜欢卖关子的性子。 说话也是开诚布公。 华青衣也知道,对于自己这个尽在掌握的人,也确实用不着如何兜圈子。 副院长只需要发号施令,而他,也只需要照着命令做事就行了。 “第一批的学生已经有了,是医院扩招之后预备入职的第一批医生。” 副院长继续说着。 天气已经很冷了,副院长两手捧着茶杯来回搓动,暖着手。 “第一批学生预计在一千人左右,后面随着医院的扩张,这个数目会越来越大,所以…” 抬眼看了一眼沉默的华青衣。 “所以需要你不仅是教出学生,也要教出老师。” 这几句话很简单,但是里面的信息量却很大。 首先这增设一个系,就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华青衣当时跟随老教授学习的时候,也曾看过老教授的课案。 从课程选择到实际的讲授,这中间就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这还是一个全职教授的事情。 而且不过是教百人出头的一个班级。 而像是副院长所说的这样,他一个人负责一千多人的教学。 别说教的怎么样,一人说一句话过来,都得花费不少时间了! 而且。 副院长话里的“医院扩招”也是含义太多。 这段时间,在华青衣离开那中医科室之后,院里的中医科室已经扩张了无数倍了。 如今说起这医院,多半便会想到这中医科室,因着他的宣传。 现在又要扩张? 而且听副院长的意思,这扩招的一千人才不过是头一批。 那后边岂不是还有更多? 那得是什么规模了? “副院长…” 华青衣开口。 他觉得有必要向副院长解释一下这里面的事情。 虽然他也不认为副院长在开口之前会想不到这些。 “我一个人的精力…恐怕有限…” 华青衣字斟句酌,尽量组织着语言。 “而且一些东西也不是那么快就能掌握的。” 这话已经很委婉了,还有些什么医术不能外传之类的话,他都没有提起。 这些话倒不是推脱之词。 老头子当时只教他一人,也是九年方才有些许成果。 如今他要教上千人,还没什么教人的经验,而且还有一些东西是没法教授的。 这说实话,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没让你教成多好的样子。” 副院长丝毫不以为意。 语气还是那般平淡,没什么被抵触了的样子。 华青衣面露难色。 就算是这样,也还是很难啊! “你觉得现在的医疗水平怎么样?” 没有继续纠结于华青衣方才的话,副院长突然抛出来一句听起来有些不相干的话。 华青衣不太明白副院长话里的意思,只能想了想,试探着回了句。 “医疗水平很高了。” 相比于以前那年代,如今的医疗水平何止是很高,简直是形同仙术了! 副院长显然也是料到他会这么回答。 点了点头。 “是啊,很高了。” 这一句话说出来倒有了几分感叹的意味。 “除了少数一些病,基本没有现在的医疗水平治不好的病了。” 这一句话华青衣也是赞同的。 他也算是在这医院中工作过,相关的情况也多少了解了一些。 副院长这么说还是很中肯的。 “那你说,同样是治病,这西医治好还是中医治好,有分别吗?” 副院长喝了一口热茶,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凝成一团白气。 这句话,华青衣还是有些异议的。 毕竟他作为一个中医医生,对于西医里面的那些“副作用”之类的东西可谓是敬谢不敏。 这同一种病,西医治好的总会有些什么不好的后果遗留下来。 当时跟随老教授学习病毒的时候,也曾说起过“超级病毒”的事情。 西医治病,或多或少都会用到抗生素这种“万能药”,往往也是见效极快。 但是每一次使用过抗生素之后,下一次使用抗生素的效果就会降低,那些活下来致病的病毒就会更加难以被杀死。 而到了最后,就可能会出现连使用抗生素都没法治愈的病。 而那些病毒,也就成了“超级病毒”。 这是一个在西医里非常难以解决的问题。 但是眼下副院长这么说,也不算是有特别大的问题。 所以华青衣也就只能是默认了这一句。 “所以说,那些被教出来的医生,中医水平如何,其实也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副院长这一句话说来,华青衣才算是彻底的明白了副院长的意思! 话里特别强调了“中医水平”,方才也有说到第一批学生是“准备入职的医生”。 这是要挂中医招牌,卖西医治疗! 难怪副院长说,教成什么样都没所谓! 原来本就没有打算真的全都用中医来进行治疗! 华青衣震惊的脸色都有些变了。 那副院长自然是看得清楚。 “看来你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 副院长又喝了一口茶水,放下了茶杯。 “这会不会…” 华青衣刚开口,副院长就打断了进来。 “会不会有些欺诈的嫌疑?” 副院长看来一眼就看穿了他想问的问题。 笑了笑。 “挂着中医的招牌,用着中医的理论,穿着中医的制服,除了开的药是西医以外,其他所有你能想到的东西都是中医的样子。” 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华青衣。 “你说,这怎么能叫做欺诈呢?” 第二十章 退出(1) 原来是这么个“振兴”。 华青衣有些难以接受。 虽然他也没什么大义为公振兴中医的想法,但是中医被这么抬到明面上来的不相信,也是让他有些不舒服。 这与当时那徐维拉曾在他面前说过的那些话,又有什么区别呢? 一样都是从根本上就不相信中医真的能顶起大梁。 “我做不到。” 华青衣抬起头,回视着那副院长。 这个老人曾在他最困顿的时候,给了他一个稳定的收入来源。 这一步步走过来,就连如今的身份地位,也都是来自于这个老人的恩赐。 华青衣也是清楚,如果没有了这个老人的支持,他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拥有如今这般的声名。 虽然这声名有些奇怪。 “哦,是吗?” 副院长的语气还是那般云淡风轻。 迈动步子走了开去。 “你应该也明白,这事不是非你不可。” 走着去了那办公桌边,也不坐下,在那翻起文件来。 话里的意思,华青衣自然是懂的。 明面上是说,如果他做不了,也会有大把的人等着做,并不是非他不可。 台面下的意思则是,其他的事,也一样不是非他不可。 华青衣知道,他同这副院长之间本就没有太近的联系。 当然,对于副院长这样一个理性的可怕的人来说,华青衣可能也还不够资格和他有多近的联系。 从一开始,两人的合作便不过是场因缘际会。 巧合而已。 若那天过来求职的那个小中医不是他华青衣,今天也依然会有一个大明星坐在这里。 所以平时华青衣面对着这个老人是有很大压力的。 虽算不上毕恭毕敬,也多少有些放不开手脚。 “我确实是做不到。” 华青衣这般情况下的回答,也依然没有什么改变。 倒是让那边正翻着文件的副院长回头多看了他一眼。 也没有再如何说些劝他的话。 “既然这样,我就另选他人吧。” 华青衣也知道副院长不会说些什么来挽留他,这些话说出来的意思,他也已经明白了。 可能明天外边的那些他的相片就会换成他人的了吧。 副院长也不再回头。 也没有说些什么送客的话。 但是华青衣已经明白了这沉默里的含义。 长舒了一口气。 就像是终于挣脱了某些无形的束缚,重获了自由。 “不打扰您工作了,这就告辞了。” 华青衣站起身来。 环顾了一圈这办公室里的样子。 这里他来过的次数不多,但是每一次过来,对于他都有些不同的意义。 如今这一次离开,可能以后也就没有机会再来了。 华青衣释然一笑。 好在他也没有准备再来了。 也就动身离开。 临出门了,也没忘记去伸手准备帮忙带上门。 这般天气,还是关上门暖和些。 “能告诉我理由吗?” 身后的副院长突然说了一句有些没头没尾的话。 华青衣回头看了一眼。 副院长还是在继续翻看着那些文件,也没有看向他这边。 刚才那问话,倒像是错觉一般了。 华青衣笑了起来。 他当然知道不可能是错觉。 “理由是什么其实并不重要。” 华青衣止住了脚步,站在办公室的门口,一如当初那个前来求职的小中医。 “如果必须要有一个,那就当作是我累了吧。” 副院长听着这话,却是终于抬起了头。 望着门口的华青衣看了过来。 华青衣知道,副院长肯定明白这句话是仿照着当时他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来说的。 他也是刻意为之。 那些后续会带来的后果,已经不是现在两人需要谈论的事情。 倒是他想做一个完整的道别的心思更多些。 副院长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华青衣点头示意了下,也就带上了门,走了出去。 门内门外,以后就是两个世界了。 出来老远,也没见着张如。 也就只能去停车的那地方等她了。 时间也不早了。 来来去去的人也多了起来。 华青衣站在车边,经过的人也都会回头看他一眼。 因为他这样子可不就是满医院都挂满的那些相片上的那人吗! 不过却没多少人过来问上一句。 可能是因为他身边也没什么人,而且想着那样的大明星也不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吧。 等了一会儿,才远远的看见张如脸色慌乱的跑了过来。 到了他面前,躬着身子喘了老一会儿,才算是回过了气。 “你疯了?!” 这一开口却是这么句话。 华青衣没什么生气的意思,听着张如这么问,他就知道方才的那些话的后果已经开始显现了。 笑了笑。 “我自己觉得还是挺清醒的。” 见着他这不急不躁的样子,那张如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还笑得出来!” 华青衣更是好笑。 看着张如这样子,他倒是头一回知道这丫头还挺在乎他的事。 “你干了什么?那些人都要撤资了!” 张如的样子有些气急败坏。 在华青衣看来,如今的这样子才有了些他最开始碰见这丫头时候的样子。 而不是那一副精致的白领丽人的模样。 “你知不知道宣传一旦跟不上,你会有什么下场!” 张如的眼神里似乎真的开始把他当成疯子一般看待了。 满是不能理解的神情。 “而且!你的合约还没到期!违约金有多少你知道吗!你挣的那些钱!全都得赔进去!” 张如说着,声音就开始带着些哭音了。 华青衣明白,他能走到今天,这丫头也是付出了许多。 如今他这么放弃了,虽然他自己没什么后悔的想法,但是对于这丫头也还是有些歉疚在。 “那么多人的努力,你是怎么想的啊!就这么都不要了!” 张如的情绪有些失控,声音也没了压制,大了许多。 惹得不远处的一些路人频频侧目。 华青衣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丫头才好。 总不能说,就算是没有今天的事,他也准备退出了吧。 抬手想要摸摸张如的头安抚一下她的情绪,又觉得有些不好,只得又收了回来。 只是正纠结着,张如却突然扑进了他的怀里! 华青衣在张如的哭声和胸口的被捶打中有些无奈。 可能这在如今看来不算什么,但他还是习惯不来。 唉。 第二十一章 退出(2) 第二天再到工作室的时候,和平时也没什么区别。 该做事的人,还是在做事。 除了身旁的张如脸色有些不对外,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但是华青衣知道,有些事情已经变了。 最起码… “你的头条新闻宣传已经撤下来了,如果后续的资金跟不上,其他的媒体也会陆续下架你相关的露出内容了。” 张如平静的说着。 但是在华青衣听来,却怎么都觉得有股火药味。 “也还好嘛,这么久了,也该让别人换换口味了。” 华青衣陪着笑脸。 昨天还没说上两句话,这丫头就扑进他怀里哭了半天。 这会儿他可不想再来一次那种体验了。 只是效果看起来不太好。 张如脸上的温度没有半点回升的迹象。 “还有你的合约问题,已经有律师函寄过来了,详细的索赔金额已经列出来了,你看看。” 一板一眼的做事,对于华青衣的赔笑半点都没有反应。 一张打印着表格的文件被推到了华青衣的面前。 碍于张如的颜面,华青衣也只能拿起来随便看了几眼。 具体的数字,他心里多少也有些预期。 只是在看到实际的数额之后也不得不感叹,这些违约金交完,他手里也确实就剩不下多少钱了。 心下暗叹,脸上却还是做出些无所谓的笑容。 “知道了,麻烦你了。” 他这座高楼已经足够雄伟,便是被釜底抽薪,一时半会儿也还不会倒下。 相比起痛快的斩断,其实这般钝刀子割肉要更加难受一些。 这里的所有人都是靠着他吃饭。 他没了,这些人也就没了岗位。 更令人难过的是,眼下这些事情还不能直接告诉他们,该做的收尾工作也还是要做的。 来了这一遭,华青衣也不想留下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离开。 他相信,作为知情者的张如多半也有些这样的想法。 而同时又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对他的这般决定多半也还是有些不解吧。 “叩叩。” 正想着,响起了敲门声。 门没有关,华青衣抬眼看去,却是那陈天宇。 一脸谄笑的站在门口。 对于这个人,华青衣也是有些抱歉。 这才来了没两天,可能很快这份工作就没了。 换作是他,可能也会有些生气的。 所以语气放的轻了些。 “什么事?” 可能是他的语气太温柔了些,这陈天宇似乎有些受宠若惊。 说话都带着些结巴。 “没…没什么事,就…就是刚被调过来…报个到…” 华青衣才记起来,之前也是他让张如安排的把这人调到他身边来。 这人是报到来了。 不过如今也是没了什么事可安排给他的,许多通告都已经推回去了。 华青衣也是无奈。 只能用求救的眼光看向身旁的张如。 这意思自然是让她帮忙想办法安排一下这人,不然岂不是有些尴尬。 只是张如明显看到了他的眼光,但却刻意的扭开了头。 迫不得已。 “咳!” 清咳了一声。 “你才刚来,相关的工作就让小如安排一下吧。” 这般明面上的工作安排,张如可就躲不过去了吧。 华青衣的算盘是打得挺好,只是这一句话出来,明显的都能感觉到张如身边的温度又下降了不少。 甚至因为离得有些近,都能听到她咬牙切齿的声音。 让华青衣后背有些发凉。 有了华青衣的指示,那陈天宇也是将目光转向了张如那边。 “张姐,就麻烦你安排工作了!” 不愧是初入职场的新人,说话总有种朝气蓬勃的精神。 “…” 张如的沉默总让华青衣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你先去整理下资料吧。” 张如终究还是开了口。 让华青衣松了口气。 那边的陈天宇对这个安排却好像有些疑问,也没有就此离开。 犹豫了会儿,才开口。 “张姐…我过来之前就是在整理资料,您看…” 原来是安排重了工作。 张如会犯这样的错误倒是少见。 华青衣抬起头,从这个方向看过去,只能看见张如发红的耳根。 “让你去就去!” 张如的声音里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 那陈天宇也没敢再多说些什么,打了个招呼,赶紧灰溜溜的跑了。 他这一走,房间里的气氛就有些尴尬了起来。 张如耳朵都红了,不说话,也不转过脸来。 华青衣也不好在这节骨眼上去搭话。 一时间倒是安静了下来。 缓了片刻,张如耳朵上的红色消退了些。 才又有了动作。 伸手去收拾了下方才拿给华青衣过目的的文件,整理起来抱在了怀里。 也不作声。 转身望着办公室外走去。 出了门口,才止住了脚步。 回过头来说了句。 “你不在了之后,我也准备辞职了。” 说完也不等华青衣如何反应,身影已是不见了。 华青衣苦笑了声。 也难怪。 张如这事本就是多少沾着些他的关系才上任的,如今既然他不在了,就算是再继续做下去,也不会如何舒心,倒不如离职了。 只是想想,因为他的决定,又影响了一个人的生活,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 低头看了看方才张如留下的一份文件。 却是那医术比赛的相关安排表。 是委员会那边寄送过来的。 这个医术比赛的委员会看来消息有些不灵通啊,别的活动通告都准备联系他取消了。 也就这个医术比赛还在继续邀请他过去。 “还是好好准备一番吧…” 华青衣有些感慨。 “好歹也要好好的站完这最后一班岗再走。” 看了看日期,也就这几天了。 也是巧得很,若是再迟上一段时间,这些安排可就到不了他的手上了。 翻了翻。 看到后面的评委导师名录。 抬头第一个名字便是他的,看来那日那委员会成员的紧张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如果拒绝了,这抬头的份量应该要轻一大截。 往后看去,果然,都是些没有听过的名字。 不过一个个的往下看,华青衣的目光却突然停在了一个名字上边。 嘴里不禁念出了声。 “维拉,徐。” 第二十二章 医神大赛(1) “欢迎来到今晚的第一届医神大赛!” 台上主持人的声音激动无比。 “本次比赛将通过医术之间的较量来决出一位被诸位业界的名医所认可的选手,并授予‘医神’称号!” 表情张力很大,不像华青衣这样略显脸瘫,除了笑就做不出太多的表情了。 “而且!节目组刚刚得知!本次的冠军将被马上要成立的一家超大型中医院聘任为荣誉客座医师!” 华青衣对这要成立的医院倒是心中有数,看来肯定就是那副院长的手笔了。 不过这些在之前的台词上还没有,应该真的如主持人所说的一样,是临时加进来的。 看着台上的主持人啧啧称道的说着些年薪百万之类的话,后边的观众也跟着一的激动起来。 似乎能够见证一位“医神”的诞生是一件多么荣耀的事情一样。 “首先!让我来为各位观众介绍一下本次比赛的评委导师!” 没过多久,主持人的话题就转回了正题。 华青衣一听,也就知道该到他们上场的时候了。 正准备起身,旁边有人用手指戳了戳他。 都不用回头,华青衣都知道这人是谁。 “…第一位上场的导师是!各位都应该耳熟能详的…” 外头已经开始了介绍。 华青衣看过台词,这后边应该还有老长一串的形容词。 是关于他的。 虽然估计很快就没什么人气了,也会慢慢淡出人们的视野,但是在当下,他还是一个几乎家喻户晓的大明星。 “有什么事吗?” 还有些时间,华青衣也就回过头。 那一头的金发,在这一堆老大爷老大妈中甚是惹眼。 不是那徐维拉又还会是谁? 同为评委导师,如今依然也都是在这后台等着上场了。 “…相信很多年轻人都对他了解颇深…” 外边的台词还在继续。 华青衣虽然回过了头,也还是分神听着外边的动静。 不然要是闹了笑话可就丢人了。 “怎么?现在成大明星了就有架子了?” 那徐维拉似乎对他这样态度非常不满,明明是她那边先找事的,却摆出来一副她才是受害者的样子。 华青衣有些无语。 他没记错的话,他与这个外国女子上次见面的情形可不怎么融洽和谐。 听着她这话,倒像是俩人之前关系有多么近一样。 一起在等着的老大爷老大妈们有几个已经侧目向着这边看了过来。 华青衣不用想都知道这些人心里会怎么想。 “怎么会?毕竟是曾经的同事。” 尽量的笑了笑,顺便点出了两人的关系并没有那么近。 这话一出,华青衣顿时就感觉那些看过来的视线少了不少。 他这样的态度似乎让徐维拉满意了不少,倒是没有继续找茬。 华青衣对于这个女子的印象实在是不太好,上次陷入那么尴尬的场景,几乎都是拜这个女子所赐。 如果在这里再重演一出,华青衣也会非常的头疼。 “我可是因为看到了你的名字,才接受了这节目的邀请。” 得。 徐维拉这一句话,话音刚落,那边的刚才撤走的视线又转了回来。 还多了几道。 如今华青衣也能够明白,这外国女子可能与自己在文化方面有些差异。 往往她说出来的话,里面会不会有些歧义这种事,她本人是没什么自觉的。 而且这外国女子本就没什么说话遮掩的习惯,也就更加直来直去了。 “…他就是!华青衣!让我们掌声有请!” 外边主持人的台词终于到了尾声,那边也已经有人望着这边打着手势。 华青衣知道该是上场的时候了。 不由得暗松了口气,这主持人算是解了他的围了。 也就笑笑。 “我该上场了。” 也没再等着这徐维拉说些什么招人误会的话,赶紧起身走了过去。 节目有专人在这边负责引导他们这些评委上场,也是方便得很。 外边的音乐已经响起。 华青衣便在这音乐声中走了出去。 一上场,观众席上就沸腾了起来。 台上的灯光有些晃眼,不过还是能够看到那下面的观众席上基本都举着写有他名字的灯牌。 便打着招呼走动着,心里也是好笑。 这哪里像是什么“医神大赛”,倒是更像是他的个人秀了! 对于这种场面,华青衣也是经历的多了,自然没什么失措的感觉。 一路走过去评委席上落了座。 上头摆着他的铭牌,他也就对应坐了下来。 横着看过去座位不多,算上他这个座位,也才三个。 后头倒是位置多,想来应该是安置那些老大爷老大妈的。 没有在意那边的主持人还在吹嘘着他的各种荣誉,华青衣的眼神落到了他身旁座位上摆着的铭牌上。 有些头疼。 “维拉,徐。” 如果不是在这么万众瞩目的地方,他真想去把这铭牌和其他人的换换。 他实在是不想和这外国女子走的太近! “…接下来登场的是一位外籍特聘美女医师!…” 主持人总算是说完了关于他的话题,开启了下一环。 同样的音乐响起,就看见那徐维拉一路望着这边走了过来。 也不和那观众席打个招呼什么的,就这么过来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和华青衣上场时候的热闹场面不同,这徐维拉上场的时候,场面上明显冷了许多,而等到她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下边更是直接安静了下来。 华青衣有些无奈。 这也就是当时赵秘书让他不能结婚恋爱的原因。 因为作为偶像的他,粉丝多半都是女性啊… 好在徐维拉看起来没什么感觉,也没多说些什么。 不过华青衣还是有些胆战心惊。 这女子在这种场景下,简直就是一颗随时都可能爆炸的哑弹! 连保险都没有的! 徐维拉之后,在主持人的介绍下,又上场了一位老大爷。 白发苍苍的,比起华青衣还有徐维拉这俩小年轻模样的人来说,华青衣觉得这才是一个正经医生该有的样子。 场面上更是冷清了些。 不过靠着主持人的努力总算是没有冷场。 后面的那些大爷大妈陆续的上场,过场就简化多了。 叫个名字,也就算是介绍了。 华青衣暗暗摇头。 果然像他这种能带来流量的,才会得到足够的尊重。 这不太对。 第二十三章 医神大赛(2) 起初华青衣对于这什么“医神大赛”是有些搞不明白到底是要比些什么。 难不成真邀请一些病人过来医治? 只是这既是比赛,那必然没有不同选手医治不同病人的说法。 这样也不公平。 但若是都医治同一个病人,只是出具医治方案还好,总不能叫那病人同时接受这么些选手的医治吧。 如果有了成效又算是谁的成绩呢? 只是看了那节目组的章程之后才明白了过来。 “这次的比赛为追求最真实的结果!我们决定采用真实的病人来作为比赛的项目!” 评委介绍完了,主持人开始介绍起这比赛的章程来。 “…由选手出具治疗方案,然后由评委导师进行评判打分!” 华青衣听了听,与那预先确定的内容也没多少出入。 “…本次一共邀请了三位病人,由节目组承担他们的全部医疗费用!” 如主持人说的一般,这比赛最后商定的方案就是选手只出具治疗方案,,并不进行真正的医治。 而这些方案,也会交由他们这些评委来进行评判。 主要是他们前面这三人,后面的这些,只能算是“陪审团”了。 这样表面上看来,算是尽量的做到了公平。 但是… 华青衣暗叹一声。 看了一眼身旁的两人。 徐维拉一脸高冷的模样,样子倒是做的挺像的,只是那桌子底下不停晃动的二郎腿有些破坏气氛。 而那另一个老人。 见着华青衣看过去,也回了一笑。 只是那笑容之中,有些其他的东西。 华青衣明白的东西。 “…下面开始有请我们本次的参赛选手登场!首先是来自…” 主持人介绍着那些开始陆续登台的参赛选手,这些参赛选手的资料,在赛前他们这些评委导师应该是不知道的。 节目组也是这么对外宣称的。 毕竟这样可以避免一些意外的状况,比如… 华青衣知道的那些。 事实上,许多选手的资料,华青衣也确实是第一次听说。 除了一位。 “…这位选手是今年刚从京都医大毕业的李胜授李医生!京都医大相信大家都知道,是国内最顶尖的医科大学…” 华青衣听着主持人的介绍,看着那个年轻的医生正优雅的笑着和观众打着招呼。 相貌堂堂,而且出身名校,那种气质放在这些一路披荆斩棘从那些海选之中脱颖而出的选手之中,也算得上是独此一份。 有关这人的情况,他可能比这主持人还要清楚的多。 毕竟… 再过去,主持人又继续介绍起其他的参赛选手起来。 只是在华青衣耳中听来,已经没有了多大的意义。 可能连这主持人都不知道。 这次比赛的章程有一个漏洞。 那就是,不以真正的疗效来作为评判的依据,如果作为负责评分的他们这些评委导师出了差错,那么做出的结论还能是正确的结果吗? 可能在这些观众们看来,像他这种大人物,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 但是华青衣自己却是知道,是可能的。 又看了那老者一眼。 这也算是他帮副院长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吧。 “…接下来这位选手也是出身名校!让我们有请!陈天宇陈医生!” 主持人突然喊到了一个华青衣熟悉的名字。 华青衣顾不得心里还没想完的事情,抬眼望着那边正走上台的人看过去。 那熟悉的面容,不正是那说着崇拜他,去他工作室做事的陈天宇? 他怎么也过来了? 华青衣倒不是不知道只要有医学背景,人人都能报名参加这个比赛。 而且陈天宇的医学背景他也知道。 当时那句“我很崇拜你!我的医术很不错的!”还不绝于耳。 今天说起来也确实没见着他,华青衣想着反正如今工作室也没多少事需要做,也就没有多问。 倒是不知道他也一步步的参赛走到了这个决赛的舞台上。 实在是让华青衣有些意外。 更让华青衣意外的是。 这个名叫陈天宇的人,似乎和他印象中的那个人已经完全不是同一个人了! 眼前这个走路的步伐自信而又稳健,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意,一副金丝眼镜架在鼻梁上,一眼看过去就是一个成功人士的模样。 和华青衣印象里那个跪在他面前谄笑着求他安排做事的人,哪里有半分相像?! 见着华青衣看过去的目光,走上台的陈天宇也看了过来。 眼中没有了那些无措,只剩下了胜券在握的自信! 看着陈天宇脸上那个突然绽放的笑容,华青衣莫名的觉得有些事情可能出了些问题。 只是眼下他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只能暂且压下了心里的不安。 “…好的!本次比赛的选手已经全部登场!那么我宣布!本次医神大赛正式开始!” 没有了更多的选手上台,主持人也终于可以进入下一个阶段。 虽然华青衣的心绪被一些事情弄得有些乱,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在这主持人的努力下,现场的气氛还是很热烈的。 台下的观众开始鼓掌。 华青衣听着身旁也响起了掌声,看过去却是那老人。 便也跟着鼓起掌来。 此起彼伏的掌声中,现场的气氛更热烈了。 在这掌声中,一位病人也被推上台来。 这便算是比赛正式开始了,那些选手脸上的表情也明显的严肃了起来。 毕竟这种曝光之下,如果能取得些成绩,一份好工作基本就跑不脱了。 如果还能侥幸夺冠,除了那诱人的奖金之外,更是有被聘任为客座医师的机会! 那基本等于说是每年白拿一大笔工资! 这简直就是一步登天了! 不说那些选手如何,华青衣注意力转到了那病人身上,是一位年岁略长的中年男子。 华青衣看了一眼,心下了然。 能被用作这次比赛试题的病人,果然有些奇特之处。 乍一看,这中年男子气息不稳,面色暗沉,怕是有些内虚之病,加上他露出的手指色泽偏紫,怕是心脉后力也有些不足。 但是华青衣知道,这些都不过是表象。 看了那些已经开始拿出各种工具的选手一眼,华青衣笑了笑。 看来这第一题就能筛选掉不少人了。 第二十四章 崇拜(1) “还是按照顺序,现在请一号选手开始诊断!” 环节的推动,还是要看主持人的功底。 这一声落地,一位选手就走了出来。 拿出听诊器去那病人身上仔细探查了一番,又是翻眼皮,又是看舌苔的。 还询问了一些问题。 一顿忙活之后,每个人分配到的时间也就结束了。 看来这位选手也是个有规划的,没有浪费时间也没有超出。 这位选手离开的时候,脸上有些自信的神情,看得出也是有些水平的。 当然,能走到决赛,也确实不会有什么靠着招摇撞骗就能站到这里的情况。 “好的!看来一号选手已经是胸有成竹了!那么接下来有请我们的二号选手!” 主持人活跃着气氛。 又一个选手出列。 也还是差不多的步骤,在华青衣看来,也不在乎询问的问题有些出入罢了。 想想也是当然,如今西医这么兴盛的情况下,又有多少人会去选择学习出路难明的中医呢? 这些可不就是那西医一脉相承的诊断方法吗? 或者说的再多些,这些选手能够不凭借那些大型仪器就能进行诊断,已经配得上方才主持人一个个夸耀的名声了。 华青衣倒是没有分神,每一个选手的动作还有询问的问题,他都会仔细的观察。 但是身旁的徐维拉就有些不安分了。 时不时的在桌子下踢他一下,而后又时不时的拿手指戳他。 华青衣也不知道这祸精又想干什么,只能硬是佯装着没有察觉。 他那么认真的看那些选手,这也算是其中之一的理由了。 每个选手分配的时间有限,很快便轮到那位李胜授医生了。 华青衣也是多留了一份心。 只见这个仪表堂堂的年轻医生一出场,下面的观众席上就起了些波动。 看来这番卖相也是很合这些人的口味。 一步步优雅的走去那病人身前。 也是同那些前面的选手一样,拿出了听诊器。 这不由得让华青衣有些失望。 这副院长推荐的人,他原本以为会更有些能力的。 只是失望也没有移开注意力,认真的听完了他询问的一些问题。 虽说比起前边那些选手有些独到之处,可在华青衣看来,也不过是止步于此了。 看来终究还是西医的老路子了。 “…好的!看来我们的李医生也是有着不小的把握!这么多未来名医的对决,实在是让人激动不已!” 在主持人的声音下,这李胜授的诊断也算是结束了。 离开的时候,还有闲心和观众席打了个招呼,看起来也是游刃有余了。 再然后上去的一些选手里,也算是有几个号称是中医世家出来的选手。 头几个,华青衣看到中医诊脉的架势之后还有些正色,待到后面几个,也没了什么心思再多关注了。 因为… 这些人最后也还是问了那些同样的问题。 那些所谓的探脉,看在华青衣眼里,也实在是粗浅的很。 他这么些日子过来,也确实没怎么遇见过同为中医的人。 所以对如今中医的境况,他单知道有些式微,却不想今天才明白了究竟式微到了何种程度! 这么大一个医学展示的舞台! 竟然都没一个真正使用中医理论来诊断的医生! 如今的中医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华青衣轻轻摇了摇头,叹了一声。 本以为现场的关注点都在那些选手身上,也就没有刻意遮掩。 只是刚有了动作,身旁就传来一道悄声。 “怎么了?没你看得上眼的?” 华青衣也不侧过头去,这徐维拉哪里是来做评委的,这是全程注意力都在他身上吗? 这么小的动作,她都立马发现了? “哪里,不过是有些自惭形秽而已。” 华青衣情绪不高,这话也有些反话的意思。 他知道自己这个中医在徐维拉看来,可能只是一个靠着噱头成名的人罢了。 看到自己如今的样子,当时那次院里的闹剧怕也多半当作了自己成名之前的炒作。 华青衣也不想如何争辩,毕竟后面副院长操作的类似的事情可是多了去了。 他也没什么立场去否认。 不过这话听在徐维拉这个半吊子外国人的耳中,自然是没有领会其中的真实含义了。 “你不用太灰心,我觉得你比他们都强。” 徐维拉这话听起来倒像是在安慰他了。 让华青衣有些哭笑不得。 “就我弟弟当时那事,他们可看不出来是什么毛病。” 华青衣侧头看去,徐维拉脸上的神情还挺认真。 被这么安慰了一番,他岂不是还得说声谢谢? 两人交谈的声音不大,不过那徐维拉的动作是没什么掩饰的,倾过了身子过来。 华青衣这边也是正好回看了过去。 在外人看来,他们这样倒像是在讨论些什么东西一样了。 果然,那边的主持人没有错过这一幕。 “啊!我们本次比赛的评委导师也开始了讨论!是不是有哪位选手已经得到了关注呢?” 不过也只是借着烘托一下气氛。 毕竟主持人不可能不知道,如果真的现在就全说了,那后面的比赛也就不用继续了。 “让我们保持着期待,来请出我们的下一位选手!陈天宇医生!” 华青衣被主持人打了岔,也是正好有了借口不再理会那徐维拉。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也是拉回了注意力。 视线看向那个和他印象里不太一样的年轻人。 陈天宇今天穿着一身素色的长衫。 这种现代人已经不怎么会穿出来的衣服。 和华青衣倒是有些相像,不过华青衣这么穿,在旁人看来,也算是在回应着大众对于他形象的期待。 毕竟他从出名开始,就是这一身素色长衫。 也算是他的人设了。 而这个年轻人学着他一样穿起这身衣服,就有些东施效颦的味道了。 “我们的陈天宇医生今天这副打扮…难不成也是我们的评委导师华青衣先生的粉丝吗?” 果然,已经被主持人拿来开涮了。 不过那陈天宇脸上的笑容倒是丝毫不减。接过了话筒。 “今天这副打扮是因为我和华青衣导师一样,也是从小学习中医,就像主持人说的一样,华先生也确实是我的偶像!” 陈天宇这么直率的承认了,反而让那主持人有些发愣。 他脸上的笑容冷静而理智。 不是华青衣熟悉的那种粉丝脸上的狂热。 “我很崇拜华先生!” 第二十五章 崇拜(2) “谢谢。” 华青衣对着话筒简单说了声。 算是回应了。 事到如今,这陈天宇的动作,他越来越看不清了。 一个在他面前能够那样卑微谄笑的人,出现在这舞台上,却变成了另一番模样。 这身打扮,还有那自称是他粉丝的话,实在是让他有些捉摸不透。 这陈天宇究竟是想干嘛? “那么这位选手的表现如何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主持人专业的素养还是很快回过了神。 比赛终究是还要继续的。 那陈天宇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望着华青衣这边笑着示意了下,也就过去了那病人的身前。 华青衣也是提起了精神,虽然不清楚陈天宇究竟是想要做些什么,但是起码在医术这方面,他还是能看出些深浅来的。 那陈天宇在华青衣的视线下,也丝毫不见急躁。 同那些前面的选手相比,他没有急着拿出些什么工具之类的辅助器材,而是静静的站着。 端详着那位病人。 华青衣只是看着他视线的落点,眼神便是一缩! 陈天宇在看着病人的手指! 有道是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只是这上来的第一眼,华青衣还不能断言太多,不过即使是侥幸发现了那病人手指上的问题,也足够称得上学医小有所得了! “咦?这位陈天宇医生怎么不赶紧诊断呢?我们每位选手的时间都是固定的,就算是不动,现在的计时也已经开始了哦。” 主持人很懂得调动现场的气氛。 原本下边的观众见到这陈天宇上来就一动不动的,都有些疑惑不解。 主持人这番话算是帮着他们问了出来。 不过作为当事人的陈天宇并没有任何回应的意思,还是保持着那副静立的样子。 只不过视线又转到了病人的脸上。 华青衣的瞳孔又是一缩! 如果说刚才看着手指还有可能是侥幸的话,如今立刻转到了脸上,已经绝不可能是侥幸为之了! 俗话讲,十指连心。 这手指便算是心脉能够触及的最末端。 若是连这手指上都显出些状况了,那心脉也必定是有些情况。 在中医里,这把脉一说,也便是由此而来。 只是在“望闻问切”四诊之中,这“望诊”还不会用上切脉这办法。 多是观气色,察呼吸。 平常华青衣诊病,也多半是用着这办法。 而这陈天宇在手指之后,注意力又转到了脸上,这其中的次序也是有说法! “望诊”讲究一个“顺藤摸瓜”。 何解? 便是首先从病人身上异样最大的地方开始,仔细查探之后,探明了大致的缘由,而后便顺着这缘由依次渐进,直至一步步的推算出具体的问题所在。 这便是那“顺藤摸瓜”! 虽然方才华青衣自己是反过来,先去看了那病人的脸,然后才转到了手指。 但是他知道,在正确的途径上,陈天宇这个次序才是正确的! 华青衣不过是一眼便瞧出了病灶所在,而后又逆推回去那手指上而已! “好的!我们的陈天宇选手看来也是明白了时间宝贵!开始了动作!他会怎么做呢?” 在主持人的声音里,那陈天宇终于打破了平静。 上前一步,伸手,切脉。 华青衣看了一眼。 陈天宇是取的寸口脉。 到了这步,华青衣已经没有了什么震惊的想法。 这陈天宇,毫无疑问就是一位合格的中医! 因为这道题的答案,已经握在了他的手中! “咦?这位陈天宇选手没有用听诊器,而是选择了中医的把脉,前面也有学习中医的选手,他们也使用了听诊器作为辅助,为什么陈天宇选手不用呢?” 身为主持人,这一位无疑是很厉害的那一类。 一字一句中,帮着台下的观众们问出了他们的疑惑。 连带着吊起了许多人的胃口,都开始关注起来这陈天宇究竟会有怎样的下文。 华青衣环顾四周,无声的叹息了一声。 果然人都是喜欢看些出格的东西。 刚才那些千篇一律的选手没见着这些观众如何关注,等到这个特立独行的陈天宇却格外的注目了起来。 只是这些观众虽然还不知道后文,但是华青衣却已经知道了。 眼神也有些意味难明起来。 这陈天宇虽然有些古怪的地方,但是在华青衣看来,水平确实已经超出了其他选手一大截。 但是… 华青衣想想自己要做的那事,不禁感慨。 可惜了。 这边想着,那边的陈天宇已经结束了切脉。 也不再多做些什么问询之类的事情,后退了一步,转身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 是要开始准备作答了。 只是看的那主持人有些呆住了。 “…” 冷场了片刻。 “…呃,虽然还剩下很多时间,但是看来我们的这位陈天宇医生已经不需要再多作确认了!也是非常的自信!那么现在有请我们的下一位选手!” 总算是过渡了过去。 “这是到现在为止,用时间最短的一个吧?” 旁边的徐维拉开了口,声音不算大,话筒也没有开。 这是在对华青衣说话了。 “他的手法和西医不一样,是用的你的那些中医手法吗?” 徐维拉没有理会那边的老人的频频侧目,自顾自的找华青衣说着话。 这般场合下,华青衣毕竟不好就这么晾着她。 只能点点头,算作了回应。 没有去纠结徐维拉话里的“你的那些中医手法”。 难不成在这徐维拉看来,这世上就他华青衣这一个中医了吗? 他实在是搞不明白这个外国女子的思考回路。 女子的想法本就与男子迥异,再加上这国别之间的差异。 华青衣也不准备为难自己去探究这徐维拉的想法究竟如何了。 后边的选手没了多少看点,毕竟都是对着同一个病人,也玩不出那么多花样来。 陈天宇那一个,就已经算起很惹眼了。 “…好的!我们最后的一位选手也已经完成了诊断!下面进入治疗方案的制定环节!在等待的同时,不如来先问问我们几位评委导师的看法!” 主持人的声音响起。 华青衣也提起了精神。 看过剧本的他,当然知道接下来就是到了他的表演环节了。 果然,主持人看了过来。 “首先,我们来听听华青衣华先生的看法!他对这次的哪些选手更看好呢?” 第二十六章 评判(1) 总算是到了他们这些评委们发挥作用的时候。 华青衣未语先笑。 身为一个如今当红的明星,自身的形象管理还是很重要的,只不过应该很快就不需要了。 随着华青衣的笑容,下面观众席上的不少粉丝也是开始了尖叫。 让华青衣不得不等到声响渐歇了才好开口。 拍了拍话筒,吸引了观众们的注意力。 对着方才提问的主持人点了点头。 没有端什么架子。 “今天参赛的选手,普遍医学素养都很高。” 华青衣上来也是先捧了一把。 花花轿子人人抬,总归是不好没了这些场面话的。 听着华青衣出声,下边的观众都静了下来,毕竟这么近距离的见到这个平时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大明星,多少还是有些激动。 那些选手也一道看了过来。 有道是,盛名之下无虚士,纵是可能会有些名不副实,华青衣的评委导师身份也让他们无法忽视。 “从各位选手目前的情况来看,基本也分不出什么高下来,具体还是要看一会的治疗方案,才好下结论。” 华青衣打着马虎眼,这里说谁好谁坏都容易得罪人,还是糊弄过去为好。 “不过心里对于可能胜出的人选还是有些想法的,出于保留一些悬念,这里就容许我小小的卖个关子吧。” 如果只是打马虎眼,华青衣来这一趟也就意义不大了。 还是要适当的铺垫一些悬念。 毕竟他都这么说了,别人总不能非逼着他讲出来。 那主持人也是看得懂气氛。 知道华青衣不愿多谈。 “哈哈,看来我们的华青衣华先生还有这样的一面,那我就替在座的观众朋友们慷慨一次。” 话题一转,揭了过去。 “那么我们的美女导师维拉徐小姐对于选手们的表现如何看待呢?” 话题自然的转向了一旁的徐维拉。 徐维拉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向华青衣一样推托的意思。 坐正了身形。 认真的调试了一下话筒。 见着华青衣看过去,却是白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嗯,我还是有些看法的,那就从一号选手开始说起…” 徐维拉正儿八经的开始盘点起方才那些选手的表现。 华青衣也有些哭笑不得。 刚才被白了一眼,想来是这徐维拉难得的听出了他那番话里的虚假。 只是她这么认真的回答,本身是没什么问题。 但是一个一个选手的盘点,也太过较真了些吧… 想着这些的时候,那第一位选手都还没盘点结束的意思。 那等盘点完,得啥时候? 那边的主持人显然也是没有料到会有这种场面,一时都插不上话。 只能任由这徐维拉洋洋洒洒的长篇大论的分析起来。 华青衣也只好一道听了起来。 一番倾听之下,华青衣也是才发现,这徐维拉能被邀请过来作为评委导师还是有些理由的。 单这些话里,从那一号选手的操作是否符合规范,再到诊断流程是否合理,说得头头是道。 华青衣对于西医也是跟随老教授学习过许多,虽然没有实操,有些流于表面,但是这分辨对错的眼光还是有的。 华青衣听着,也是头一次正视起这个他印象里只会招惹祸事的外国女子。 “你的问题基本就是上面说的这些,要好好反省一下,多提高自己!” 徐维拉说到这里,看来一号选手的盘点已经结束了。 华青衣转头看去。 那一号选手满脸通红,尴尬的手都有些不知道该往哪放了。 华青衣心里好笑。 也是难为这人了。 这徐维拉年纪并没有比这一号选手大出多少,加上又是一个长相靓丽的美人。 被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批评了一顿,只要是个男人都会有些尴尬的。 而且,可能最让这一号选手难受的是,徐维拉所说的那些也确实都是他犯过的错误。 他连争辩都没办法! “那么我们再来说说二号选手…” 华青衣正想着,徐维拉也是自顾自的把目标盯向了二号选手。 刚才那一号选手明显的松了口气,连肩膀都松了下来。 估计也是终于熬了过来。 不过相对而言的,那被徐维拉叫到名字的二号选手,脸直接垮了下来。 看来也是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 华青衣也是知道,西医这种非常讲究流程规范化的学科,对于很多的操作严格规定到将人视作机器人一般。 而在实际操作的过程中,这些规定往往会或多或少的被打破,以适应具体的情况。 因此,一些已经有过工作经验的医生,多半都会养成一些不太符合规范的潜意识的小习惯,很难改过来。 虽然实际操作起来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像这样被徐维拉较起真来,那是跑不脱的。 眼下也就是这般情况了。 场面上有些冷。 观众们终究都不是什么深耕西医的学究,对于这些太过专业化的东西兴趣不大。 听也听不太懂,也就只能看个热闹了。 看着徐维拉这一个年纪不大的美女把那些之前还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选手们,一个个批的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这情形很是诡异。 终于,这种诡异的场景还是被打破了。 场外的导演打着信号,示意时间该到评分环节了。 华青衣提前看过剧本,自然也是看得懂这打给那主持人的信号。 心里好笑。 这徐维拉才让他的印象好转了一点,这么看来,果然还是那个能惹事的祸精。 那主持人也是注意到了那信号,只能硬着头皮打断了徐维拉的发言。 “…时间关系,现在还是先进入下一个环节!导师将为各位选手出具的治疗方案进行评分!” 徐维拉正说的兴起,突然被打断,脸上也是有些不快。 不过听到主持人这话,也没有什么强行继续的意思。 那边正被数落着的选手长出了一口气,感激的看着那主持人,直似生身父母一般了。 那还没被说到的选手也都是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 倒是逗乐了不少场下的观众,一时间气氛也是活跃了起来。 第二十七章 评判(2) 也有些选手提心吊胆的等候着徐维拉的审判,那治疗方案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做。 听着主持人这话,才突然回过神来,匆匆的赶工起来。 好在这评判也是依着顺序来,那些排的靠后的选手,时间上也并不如何紧张。 华青衣特别看了一眼那副院长交代他的李胜授,还有那…陈天宇。 方才两人倒是幸运,还没有轮到他们被徐维拉数落,便被主持人叫停。 不过两人脸上的表情倒是不多,不似其他选手那般丰富。 也看不出什么来。 “好的!那么还是由一号选手开始!” 主持人去确认了选手那边的进度,宣布了开始。 那一号选手便拿着一份文件向着评委席这边过来。 华青衣对于这位方才首当其冲的一号选手还是有些同情的。 接过文件的时候,特意起身双手接过。 让那一号选手有些受宠若惊。 “本次比赛的第一份答卷已经交上来了!那么我们的评委导师会给出怎样的分数呢!” 主持人当然是不能停下来的,继续活跃着气氛,也顺便充当一下旁白的角色。 这一号选手交上来这文件,也没有立即离开,自然是要等结论了。 华青衣礼貌的对着他笑笑,便翻开了手上的文件。 内容不多,这种场合下,而且是这么短的时间,也做不到那么精细。 不过是一个治疗的思路罢了。 华青衣心中本就有了定案,是以翻看的速度也很快。 三两下便翻完了。 也不急于出声,毕竟除了他,可还有两位评委在呢。 合上文件,向徐维拉递了过去。 侧身之际,趁着众人不注意,低声说了句。 “注意时间。” 看着徐维拉脸上诧异的表情,华青衣也就知道传达到了。 他自然是怕这徐维拉再发扬一下方才的劲头,锱铢必较的较个真。 那这比赛可就真的要出岔子了。 可能是理解了华青衣的意思,也或许是那文件里本身的内容也有限。 在徐维拉手里没有留存多长时间,便转到了那边上的老者手中。 华青衣的打算也是与其他两位评委商定了说辞才好发言。 这种场合下,说的夸张些,也算是左右了一个人的命运。 虽然华青衣知道,结局已经注定,但是还是谨慎些为好。 那一号选手一脸忐忑的站在那里,没有了初登台时候的意气风发,临到这关键的节点,果然也还是容易心态失衡。 终于,老人那边也有了动静。 看来是看完了。 华青衣也收回神,凑过去小声商议了一下,各自确定了各自给出的分数。 那边主持人显然也是关注着这边的动作。 “好的!看来我们的评委导师已经有了结果了!我们的一号选手究竟能够拿到多少分呢?” 情绪高涨,感染着现场的气氛。 华青衣与徐维拉还有那老人最后确认了一遍,也就各自按下了各自桌上的打分器。 相应的分数,便在那舞台中央的大屏幕上显示了出来。 “一号选手的分数出来了!三位评委导师分别给出了7分,6分,7分的分数!不过眼下才是第一位选手的分数出炉,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高分!” 主持人也是尽职尽责的解说着。 诚如他所说,这第一届大赛的第一位选手的分数,因为没有对比,确实让人无法确切的感受到是高是低。 就连那位一号选手也是如此,回过头去看着那大屏幕上的分数,也不知是该笑好,还是该哭好。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了。 一个又一个的选手走上来,递上他们的方案,然后得到对应的分数。 形势也渐渐的明朗了起来。 大多数选手的得分都在六到八分之间徘徊,偶尔会有个得到九分的选手,也不过是一位导师给出的而已。 至于那一号选手的六分七分的分数,如今已经是排不上名次了。 华青衣抽空也是看了那一号选手一眼。 只见他满脸的沮丧失落。 想想也是当然,能被徐维拉找出那么多错漏的地方,哪里又还可能得到高分? 加上这舞台上的选手,个个都是有些水准的,这分数就更是被拉了老远。 “十分!” 主持人突然高声叫喊了起来。 “第一个十分出现了!” 听着主持人的大惊小怪,华青衣并没有如何的动容。 因为这个十分,正是出自于他的手中。 这份文件的署名是,李胜授。 “五分!” 主持人又是一次叫喊。 “第一个五分也出现了!” 华青衣侧头看了徐维拉一眼。 这个紧随在他后边的五分,自然就是这徐维拉打出的。 皱了皱眉。 这李胜授的方案虽然没有什么出彩之处,但是难能可贵的是同时也没什么错漏之处。 这徐维拉对于那个被她批了好一顿的一号选手都还能给出六分的分数,到了这个明显更优秀的李胜授,为什么却给出了这么低的分数? 徐维拉也是发现了他的目光,有些挑衅的横了他一眼,转过了头。 华青衣也不想多生事端,望着那老人看去。 “十分!又是一个十分!看来我们的李胜授李医生的方案十分具有争议性!三位导师给出的分数也是差异很大!” 那老人手指操作中,分数也是出炉。 华青衣没有去关注那边主持人脸上精彩的表情,而是转去了那李胜授身上。 这么突然的高分似乎并没有冲击到他的情绪,对于给他这么高分的华青衣还有那老人也是没有过多的关注。 反而是在那给他打出低分的徐维拉身上。 华青衣知道其中的缘由,也不多看。 视线又跳去了陈天宇那边。 很快就要轮到他了,现在前边又出现了一个这么高的分数。 按理说来,这陈天宇应该有些压力了。 不过在华青衣的眼中,这陈天宇却还是那副淡然的模样,就好像这高分和他没有丝毫关系一样。 不过脸上的自信显然也不是放弃了比赛的争夺,应该是对自己极有信心了。 华青衣想想他方才的表现,也是了然。 只是心下却是更加惋惜。 这么一个学业有成的中医,不该掺和到这场资本的运作中来啊… 第二十八章 交易(1) 两个“十分”的感染力还是足够强。 毕竟这可是两个满分! 加上这李胜授又是仪表堂堂,场下的观众里那些年纪轻些的小姑娘看着他的眼睛里都闪起了光! 所以,连带着的。 后面的选手在他的光芒下,都显得有些黯然失色。 “好,这位选手的分数也出来了,让我们开始下一位。” 主持人的精神头也没刚才那般高涨了。 说台词都有些有气无力的意思了。 华青衣眼看着那些选手来了又去,屏幕上的分数也起起伏伏,也是快到了尾声。 “好的,那么继续请出我们的下一位选手!陈天宇陈医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剩下的选手已经不多,主持人也知道快要结束了。 情绪高涨了些许。 在这介绍声中,那陈天宇也是迈步出列。 一袭长衫,这么走过来也称得上“风姿绰约”。 “华先生,请过目。” 恭敬的将手中的文件递了过来。 华青衣起身接过,多看了他一眼。 虽然神情恭敬,但是华青衣却看得出他掩在心底的冷静。 这不是一个等待自己成绩的人该有的心态。 或者说。 这不是一个参赛选手该有的心态。 “那么我们的陈天宇陈医生,又会得到怎样的分数呢?” 可能是这陈天宇之前的表现还是有些惹眼,多少让人有些关注,这主持人也表现出了些兴趣。 那观众席上也从刚才的“双十分”激动中冷静了下来。 华青衣便在这万众瞩目中,翻开了手上的文件。 只是扫了一眼,便又合上了。 那边的主持人见到他这样有些惊讶。 比赛进行到现在,这一份文件还是华青衣看的最快的一份! “我们的华先生对于这份答卷看来有些不同的态度!” 华青衣没有对主持人的发言做出怎样的回应,顺手将文件递给了一旁的徐维拉。 徐维拉接过的时候,也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只是和华青衣这般迅速不同,徐维拉这一开始翻看,便停不下来了。 文件并不厚,但是在徐维拉的手中却是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又一遍。 让华青衣都有点以为这人是不是又要重演一遍刚才的情形。 那边的主持人显然也有这感觉。 拿着话筒欲言又止了几次,终究还是没有出声打断这徐维拉。 算是给她这评委导师留了最后一点面子。 良久。 徐维拉才一脸复杂的合上了文件,将那文件递给那老人之后,转过身来重重的看了华青衣一眼,也不知道又是在想些什么。 不过是在想些什么也都不重要了。 华青衣看了一眼已经在那老人手中打开的文件,心里暗叹一声。 都不重要了。 这评委导师主要设置了三人,是有原因的。 那就是无论如何,总会得出一个结论来。 而不会因为评委导师评价的相对而导致一个有争议的结果。 所以。 事到如今,华青衣也不用再多作掩饰了。 所以。 只要两位评委导师确定了结果,那第三位评委导师就很难扭转这个结果了。 “咦?第一个分数已经出来了!这位选手的分数不用评委导师共同商议了吗?” 在主持人的疑惑中,大屏幕上已经出现了一个分数。 “五分!又一个五分出现了!” 主持人已经喊出了声。 十分制的评分标准,如果不是水平太差,最多给出一个六分的低分就足够让一位选手失去获胜机会了。 而这“五分”,就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到现在为止,这些选手里被打了五分的,也就只一个李胜授,然后就是这陈天宇了。 难怪主持人这般失态。 华青衣对这结果没什么意外之感,那边的徐维拉却是看得见的震惊。 看了一眼屏幕,而后便转眼看去了那老人的方向。 这屏幕上显示分数的位置自然是有对应的。 徐维拉看了一眼也就明白了那个五分是出自谁的手中。 正是那才刚放下文件的老人! “第一位评委导师的分数已经出炉!那么我们剩下的两位评委导师又会给出怎样的分数呢!” 主持人也是调动气氛的高手。 不怪他这么起劲,单纯是因为到现在为止,总得分最高的也就是刚才的那位李胜授李医生了。 而有些凑巧的是,那位李胜授李医生也得了一个五分! 而这两个五分又是这次比赛中唯二的两个五分! 下面的观众席上也有些躁动了起来,这种凑巧的情况让他们也不得不产生一些联想。 只有这种特殊的情况,才能调动起他们的好奇心。 徐维拉的视线并没有能影响到那位老人,还是一副任他风吹雨打我自巍然不动的模样。 在主持人的声音下,徐维拉显然是有些气不过。 愤愤的也按下了她面前的打分器。 “十分!” 看着屏幕上出现的分数,主持人也激动的喊了起来! “又一个十分!这真的是巧合吗?还是说会出现本次比赛的又一个最高分呢!” 两位评委导师都已经给出了分数,还没有动作的也就剩下了华青衣一人。 全场的注意力也都转了过来。 虽然早已习惯了这种被万众瞩目的情况,但是华青衣还是有些压力。 不是来自于这些人,而是来自于他自己。 他刚才只是扫了一眼那文件,就知道这陈天宇的答案才是最适合那病人的。 虽然在技术上还有些不成熟的地方,但是许多观点都与华青衣不谋而合。 这陈天宇能得到一个十分也算是他应得的。 那徐维拉看那么久,想来也是认识到了这一点。 虽说徐维拉是个西医,而且对于中医的理论了解也不多,但是对于病人整体的治疗思路还是有些眼光的。 能看那么长时间,估计也是从这份方案中看到了一些与她以往的知识体系完全不同的的东西。 而且这些东西组合起来竟然还很符合治疗的逻辑! 而那位老人给出五分的理由,华青衣也能明白。 说起来倒是没有徐维拉那么复杂了。 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是华青衣知道。 这个老人。 收了副院长的钱。 第二十九章 交易(2) 你以为是一场堂堂正正的胜负。 却又哪里知道这不过是资本的一场交易。 华青衣知道一旁的徐维拉正在怒视着他,似乎如果他给出些不合她心意的分数,就要冲上来和他闹上一番。 那老人倒还是一副背景板的样子。 华青衣却不这么认为。 前面的那些选手的打分,都是包括他在内的三位评委商议之后打出的分数。 按照顺序,华青衣自然是先的。 而现在,在没有商议的情况下,这老人先行给出了五分。 这不算是太过分的分数。 其行为本身也是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与华青衣如今相比,说是背景板,也并不过分。 而在徐维拉打出十分之后,现场的情绪来到了一个至高点。 在那主持人的引导下,没有人会不把这陈天宇得到的分数与那李胜授得到的分数联系起来。 这种情况下,这事情的决定权便是在华青衣他身上了。 他如果再打出一个十分,那这陈天宇的得分便直接与李胜授并列第一。 这种可能性,在场的所有人心里想必都想过。 可以说,是这老人的动作将他华青衣一步步的推进了如今的局面之中。 华青衣看了那老人一眼。 回过了头,抬起手伸向那打分器。 这一刻他似乎能够感到全场的呼吸都在跟着他的动作一同起伏。 他也明白他接下来的行为是什么样的性质。 只是他与那老人一样。 还是得做。 “九分!” 看着屏幕上出现的分数,主持人高声的复述了一遍。 华青衣听得出他话里的惋惜。 连带着那些下面的观众都有不少人惋惜的叹了一声。 那么些人一道,倒是有些规模了。 “可惜了啊!就差一分!我们的陈天宇选手就能和李胜授选手并列第一了!” 这是说出了在场观众的心声。 华青衣知道,这个主持人并不一定多懂这医术相关的事情,那些下边的观众也是一样。 单纯是出于想看些热闹的心态,希望出现一些比较戏剧性的场面。 不过评判的终究是他们这三个评委导师。 华青衣望着身后的那些“陪审团”看了一眼。 或许还得算上这些人吧。 那陈天宇以一分之差,与第一名失之交臂。 看起来却是没有半点沮丧的样子。 在华青衣看来,不知是不是错觉,竟然还觉得这陈天宇有些兴奋。 气息都改变了一些。 “哎呀!真是精彩的比赛!看来这次比赛的结果现在还是未明!如果在后面两道题上面追回一点的话,我们的陈天宇选手还是很有希望胜利的!” 主持人说着鼓励的话,其实估计安慰的意思更多了。 只不过他不像是华青衣这样能看出一个人的喜怒来,不然这番话倒是可以省省了。 看着陈天宇走回去那些选手之中,华青衣的眼神更加深沉了些。 围绕着这陈天宇的事情,有很多奇怪的地方。 如今再想起来,他总觉得这些奇怪的事情加在一起,像是有一张无形的大网在头上盖了下来。 不过也看不清这网的具体样子,眼下连挣脱都不知该如何用力。 只是一步步的陷了进去。 后边的比赛更加精彩了一些。 毕竟出现了两个夺冠的大热门,那李胜授还有那陈天宇。 围绕着这两人的分数也是有来有往。 在华青衣有意无意的控制下,那陈天宇一直和李胜授的分数相隔的很近。 这么激烈的竞争,自然是带来了更高的关注。 华青衣几次感受到了来自导演组感激的目光。 想来是今晚这节目的收视率非常不错了。 “…我们今天的比赛也进入了尾声,所有选手的得分都已经评判完毕!节目组这边也马上就要统计完毕,宣布本次比赛的冠军得主!” 主持人的表情激动无比,或许有几分是出于职业素养,不过能够完整的主持结束这么大一场比赛,也确实值得激动。 虽然说是还要经过统计,但是这一路看过来,各个选手的得分也都是公示出来,不过是再加上最后一轮的得分罢了。 这冠军得主是谁,其实大家心里都已经知道了。 一位工作人员走上台,将一封信封交给了主持人。 “好的!看来今晚的冠军得主已经有了结果!” 主持人拆开了信封,看了一眼。 “我要是这里还卖关子就没什么必要了。” 对着台下的观众开了个玩笑。 下面的观众也明白他的意思,气氛顿时也活跃了起来。 “那么我宣布!” 主持人举起手,将那信封内的卡片出示给了台下的观众。 “今晚的冠军得主就是!” 华青衣一眼看去,已经看见了那卡片上的名字。 “李胜授李医生!获得本届比赛的‘医神’称号!恭喜李医生!” 在主持人的渲染下,台下的观众也跟着鼓起了掌。 欢呼声不断。 那李胜授倒是一脸平静的走上前来,这幅不动声色的样子,叫人见了只会觉得这是见过大场面的,一点激动的样子都没! 自是有工作人过来为他戴上了绶带,授予了奖杯。 还有一张特殊的聘书。 华青衣看了一眼那聘书上面的单位,果不其然,是那副院长的手笔。 看了一眼安静立在另一边的陈天宇,暗叹了一声。 他为副院长做的最后一件事也已经结束了,接下来他也可以回到自己原本的生活里去了。 想想这时候应该等在家里的张春华。 她应该也在电视前看着他的这场节目吧。 想着,华青衣也站起身来。 随着现场的观众一道,为这新生的“医神”鼓掌。 旁边的徐维拉虽然脸上还有些情绪,这时候也只得跟着华青衣一起站了起来,鼓起了掌。 当然,那老人也是一同。 就这么在所有人的面前,这个名叫李胜授的医生,击败了所有的对手,成为了第一届的“医神”… …事情本该是这样的。 “我反对!” 一道巨大的声音,盖过了现场所有的欢呼声还有掌声。 而后便是刺耳的电子音。 震的所有人都捂上了耳朵。 也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一个人走到了台前,手里拿着一支话筒。 显然就是刚才那声音的来源。 华青衣看过去。 却是那陈天宇。 第三十章 局中局(1) “我反对!” 陈天宇的声音很坚决。 很悲愤。 也很无助。 华青衣没有想到这简单的一句话中,竟然能够塞进去这么多种情绪。 又是他未曾在这陈天宇身上见过的情绪。 似乎这是个多变的人,每一次见到他,都是一副崭新的面孔。 场上一度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从刚才的欢腾,到如今的寂静。 就连那边的导演也呆住了。 在这种规模的直播节目中,出现这么大的意外事件,已经算得上直播事故了。 “…,请问这位…” 主持人还是专业素质过硬,已经回过了神来。 试图将这场上的气氛挽回一些。 看了看陈天宇胸前的号牌,标示着选手编号姓名的号牌。 “这位陈天宇选手,你反对什么?” 按理说这陈天宇一路与这边也同样愣住的李胜授竞争着冠军,主持人不该记不住他的名字。 华青衣看了一眼主持人微微抖动的手。 应该是也被惊的不轻了。 主持人的这句话,话音刚落。 华青衣便看见一抹几不可查的笑意在那陈天宇的嘴角稍纵即逝。 然后陈天宇脸上的表情更加的坚决悲愤了一些,让华青衣倒是联想到“苦大仇深”这个词来。 然后,一句话声嘶力竭、歇斯底里的通过他手上的话筒被放大了出来。 “我反对这个结果!我质疑这场比赛的公正性!” 怒视着满脸恍惚快要晕厥过去的主持人,怒声控诉! 这还没完。 似乎还不足以发泄出他满腔的怒火。 视线转向了台上。 或者准确的说,转向了李胜授,这位新晋的“医神”。 “我看了你的方案,简直狗屁不通!怎么可能治得好病人!” 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了一份方案,将方案扉页的名字展示给在场的观众。 正是“李胜授”三个字。 陈天宇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愤怒,以至于让所有人都忽略了这份应该还在评委席上的方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他的手上这个问题。 “这里!皮下注射,你都没有考虑过这位病人的过敏问题!这种剂量可能致死啊!” 粗鲁的翻开了那份方案,陈天宇指着一处开始了批判。 “不可能…我明明问过…” 那李胜授被这么问到了脸上,一时间倒是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试着争辩,不过话才说了一半,便被陈天宇愤怒的打断。 “你撒谎!我问过!那位病人对这种针剂过敏严重!而且还有医院出具的相关证明!不信我们请出那位病人来问问!” 一句句话,咄咄逼人。 话才刚说完,也不知话中的那位病人怎么就突然被推到了台上。 推到了所有人的眼前。 华青衣皱眉。 这事情的发展已经太过奇怪了。 看了看那主持人以及节目组还有那些场下的观众,却并没有什么阻止那陈天宇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不禁眉头皱的更深了。 身旁的徐维拉脸上倒是很正常的震惊神色,而那边的老人却… …却太过平静了一些。 华青衣隐隐觉得,一些潜在水底的东西,开始慢慢上浮了。 “…看看这是什么!你还敢说你问过!” 分神的空档,那边的陈天宇已经拿着一份证明几乎快要拍到了那李胜授的脸上! 一旁刚刚被推上台的病人也是一脸险些错信的神情潸然泪下。 看着这幅情形,台下的观众中已经有些人开始跟着一起骂起了那李胜授。 “别人这么相信你!你这人面兽心的竟然辜负了别人的信任!” 之类的话,已经叫嚷起来了。 华青衣心里透亮。 人们总是更倾向于同情弱者,特别是在这种“铁证如山”的情况下。 西医虽然不是华青衣的长项,他不确定那病人是否真的过敏,而且那份证明也是明晃晃的盖着公章证明着可信度。 但是,他知道一点。 那就是所有人都忽略了那个病人可能会对李胜授撒谎的可能! 看着李胜授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位病人。 华青衣感觉的出,他是真的很震惊。 又看了一眼那老人,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暗叹一声。 终究是副院长安排的事情,他也有些责任不让这件事继续发酵下去。 “就你这种人也配当医神!你们对不对得起相信你们的病人啊!让这种人当医神?你们有没有良心啊!” 那边陈天宇又指出了几处李胜授方案中的错漏。 而那针对的目标,也无形的从李胜授一人开始扩展到了这里的所有人。 在这群情忿忿的关头,华青衣站了起来。 因为位置特殊,而且身份也很特殊,一时间拉住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就连那边还在叫喊着的陈天宇也停住了动作看了过来。 只是在华青衣看来,那陈天宇的脸上,怎么看都有种就等着出面的感觉。 不过这种情况下,华青衣也不得不站出来。 事情不能再这么发展下去了。 看了一眼那边突逢大变,两腿一软瘫坐在地的李胜授。 心里也是有些同情。 这件事情明显是有计划的,虽然还不知道那陈天宇的目标是什么,但是这个可怜人只是第一个牺牲者的事实却已经不难看出了。 “保安,麻烦请这位选手下去,他可能因为错失冠军而有些过于激动了。” 拿起话筒,华青衣尽量语气淡然的说了句。 避免刺激到那些被陈天宇鼓动的已经有些蠢蠢欲动的观众。 他说的这种情况是存在的,虽然用在这里所有人都觉得有些不恰当,但也没什么声音反对。 毕竟他的身份还是压得住场面的。 一句话说出来,那边本有些气愤的保安看着倒是冷静了不少。 台上发生的事情虽然他们看来有些愤愤不平,但是他们终究只是一个旁观者。 拿着一份薪水,该尽的职责还是得尽。 节目组的导演那边没有发话制止,华青衣作为首席评委的话,他们自然是要听的。 华青衣见到那几个保安迈动了步子往台上走去,心里也是略微松下了些许。 不管怎样,只要这陈天宇被弄走了,他们这里自然是可以继续刚才未完的庆贺。 而那李胜授。 虽然在众人面前露出了些狼狈的样子。 也依然还是一位被评委认可的“医神”! 只是保安才刚有动作,一道苍老的声音就制止了他们。 “别人的话还没说完呢,让他说完。” 华青衣猛然侧过头! 说这话的,竟然是那老人! 第三十一章 局中局(2) 为什么? 华青衣是想这么问的。 他自然知道同为三个评委之一的这个老人是副院长的人。 这一场比赛下来,在他们两人无声的默契下,眼看着这一次“医神”的称号就要落入副院长的手中。 为什么? 为什么在这个关头又说出这种话? 但是华青衣没有问。 因为看到这个老人脸上的神情时,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 这局竟然是设给那副院长的! 在这个副院长设计的入手“医神”称号的局中,这关键的一枚棋子,这个老人! 竟然是别人另一个局中的棋子! 这是一个局中局! 华青衣已经混乱到说不出话。 副院长的局,他多少还知道一点。 从他这里开始,副院长的每一步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而走。 虽然华青衣还不太清楚那个目标是什么,但是眼下的这次医神大赛以及这个“医神”的称号,无疑都是那计划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所以哪怕是他已经有了去意,副院长也还是让他过来,榨干了他的最后一丝价值。 所以才会聚集起那么些资本来筹办这场比赛。 所以才会花大价钱打通了里面所有的关系确定了夺冠的人选。 所以… 华青衣对于副院长的计划,因为参与其中,多少还看得清些脉络。 但是! 这局中局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买通这个老人开始吗? 还是从安排陈天宇开始? 不对! 陈天宇当时也是和这场比赛的赞助商一起出现在他面前的! 难道那些资本也有份? “他这个假医神都算了!更让我气愤的是!” 那边的陈天宇得了那老人的许可,声音也是又响了起来。 不过,这一次已经没有谁再来叫停这辆已经开始启动的火车了。 那些保安在华青衣与那老人之间看了看,也是默不作声的退了回去。 “更让我气愤的是!给这种人医神称号的!竟然是我最崇拜的偶像!” 陈天宇的声音愈发的悲愤交加。 下面的观众也在他的引导下,逐渐有些失控的倾向。 “华青衣!” 矛头,果然还是指了过来。 华青衣头脑混乱,也没有精力在这里和这个人多费口舌。 他也知道自己这样不作声,有些默认的意思。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这个局究竟是谁设下的! 如果不知道这个局的目的,在这种对于现场已经失去把控的情况下,就算是他开了口,也是无济于事! 那些人连副院长那么精明的人都设计了进去,又哪里会考虑不到对付他反击的策略! 临时应变,又哪里比得过别人的谋定后动! “那些对这个假医神有利的分数,几乎都是你!都是你华青衣打出的!” 陈天宇已经开始将李胜授的问题引申到了华青衣的身上。 言下之意,这些问题便都是他华青衣的问题了! 华青衣满口苦涩。 这话也确实不算错。 等到了这一步,他才想明白。 从那第一题开始,那个老人为什么每逢决定的打分,都是将他留到了最后。 做出一副相关的决定权都在他华青衣手上的样子,明明分数是来自三个评委,便是要作弊,也至少得要两个评委合谋。 而现在,那老人的一句帮陈天宇解围的话,便撇开了他合谋的嫌疑。 至于徐维拉,那发出的分数也是对陈天宇更有利,自然也是没了嫌疑。 这嫌疑,自然就到了剩下的那个评委,华青衣的身上! 从场下的观众看过来的眼神中,华青衣已经看见了浓浓的猜疑。 那些举着的印着他名字的灯牌,也无声无息的没了踪影。 本以为是这老人性子不喜张扬,又哪里想得到就连这些也是这局中局的一环! 那陈天宇一步步的引导过来,那些观众对他的话早就深信不疑。 加上华青衣如今的表现,以及节目组的沉默。 事态终于是失控了! “我早就知道!他的什么中医形象肯定也有问题!不然怎么可能掺和到这些事情里面来!” “竟然作假!肯定收了不少钱吧!” “太没良心了!亏我之前还那么喜欢他!” 场下的观众七七八八的开始了清算。 就好像他们一直都在一个美好的梦里,如今被人叫醒,才看清了华青衣的真面目。 一种被欺骗的愤怒,也就自然而然的产生了。 “你根本不配做评委!我再也不会帮你做那些违背良心的事了!” 到了这里,陈天宇的故事却还有些后续。 掏出了一张工作证用力的扔在了地上。 “大家看!这是我在华青衣工作室工作的证明!我的良心再也不能容许我继续沉默下去了!今天我就要把他的真面目告诉所有人!” 那工作证自然是真的,因为这个人确实是在华青衣的工作室工作,是有迹可查的。 这一番话说出来,后面肯定是有个大瓜了。 就连那些已经开始嚷嚷着谴责起华青衣的观众也停了下来。 这工作证都拿出来了,另一边的华青衣也没有否认那工作证的真实性,肯定就是真的了! 都安静的听那陈天宇又是要抖些什么料出来。 因为工作证是真的,那后面说的事情就一定是真的… …吗? 到了现在,应该已经没有人去关注这一点了。 谴责他人,总是会给人一种道德上的愉悦感。 他们才不会管这些“旁枝末节”。 一盒包装精美的礼盒被陈天宇不知从什么地方拿了出来。 上面印着华青衣的相片。 现场的不少人,或者说,不少曾经华青衣的粉丝,都认了出来,那是华青衣的周边商品之一。 “这是华青衣售卖的安神药包!在场的应该也有不少人都买了吧!可能你们都没有拆开过,就让我来告诉你们这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 精美的包装被撕扯了下来,露出里面的一小包黑乎乎的类似草药的东西。 陈天宇从里面抓了一把,在手心摊开。 “你们看!竟然还有虫!这也是能卖给人吃的药吗?!” 镜头被对了过去,大屏幕上也显示出来陈天宇手上的那些草药。 几条小虫正在那些草药茎干上爬动。 陈天宇将这放着那草药的手伸向了华青衣的方向。 “你也太黑心了!自己的粉丝都这么整!” 华青衣看了一眼那切过去镜头的摄像师,还有那自始至终沉默的节目组。 他知道,他的故事该结束了。 第三十二章 祸起(1) “你这样的人来代表中医简直就是对中医的侮辱!” 陈天宇的气质又有了些变化。 “只靠着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你凭什么能代表中医!” 上前了一步。 在这纷乱之中脱颖而出。 出手快若迅雷,一晃眼,陈天宇的手中已是多了一根银针。 那边的节目组也是很配合的切换了镜头,让这些画面出现在大屏幕上以让更多的观众看到。 “就让我陈天宇来告诉你!如何做一个好的中医!” 脸上的神情凛然,又仿佛有种对于传统古文化的惋惜。 配上那一身的长衫造型,那些台下的观众已经有些开始为他欢呼了起来。 华青衣默然。 观众们的这般情形,倒是有些眼熟。 他最初出名的时候,这些人好像也是这般的模样。 “行医之道!在乎用心!哪怕是对待任何一个病人,也要有全力以赴的努力!” 肢体伸展,默运气机。 两步便去到了那病人的身前。 那病人原本还在惺惺的哭泣,见着那陈天宇过去,也是止住,抬起头看他。 “我知道你险被那假医神诓骗,不过若是还能信我,我当尽展所学为阁下祛除病痛!” 华青衣看着说这些话的陈天宇脸上的神情。 有些熟悉。 片刻便又恍然,原来这便是那“悲悯”了。 “陈医神!我信你!我也只信你了!求求你慈悲为怀,救救我吧!” 那病人也是悲声哭诉。 这情形看起来,好不感人! 台下的那些观众中都有些隐隐的抽泣声传出,看过去,不少人的眼中也都闪着些泪光。 好一副医患和睦的场景! 所以也就没有人去计较那病人口称的“陈医神”这个称号是否合理了。 “好!难得你如此信任!今日我定当全力以赴!” 陈天宇的台词功力深厚。 话里的情绪都把控的很是恰当,既有些令人振奋的澎湃,又不至于太过而惹人反感。 看得出来,那台下的观众也是都被他牵住了鼻子一般。 如今这台上,哪里还是什么比赛现场,该是他陈天宇一人的独秀才是了。 “中医诊断以望闻问切!方才我已经诊断完毕!中医治疗以针灸烫慰,那我便来施展这针灸之术!” 陈天宇手上动作,口中也是不停。 为自己的动作配着旁白。 伸手除去了病人的上衣,露出有些嶙峋的身体来。 这般可怜的模样,更是挑起了不少人的同情心。 所以那边还傻了一般瘫坐在地的李胜授,便又被记起,再度遭受了许多的白眼。 华青衣想来,也不外乎些什么“这病人都这么惨了,你还忍心那样对待他!”之类的想法吧。 “天突!关元!” 那陈天宇下手也快,说话间那手里的银针也已经根根的扎上了那病人的身体。 “大巨!日月!” 华青衣看去,那陈天宇认穴还是挺准的。 就是… 就是这番动作意义不大。 那病人明明是心脉不足,气虚少血之状,真要用针灸,也该当先引百骸之气归心脉。 这下针也自然就该当从手三阳经与足三阴经开始。 而这陈天宇却是从阳明胃大肠经开始。 看来还是有些学艺不精之处。 不过… “好!” 场下的喝彩声已经响起。 这些观众对于这些针灸是否真的有用,看来是不太在乎的了。 陈天宇下针迅速,随着口中不断的解说,那病人的身上也是扎上了不少的银针。 银针在那病人身上颤颤巍巍的。 看起来倒是有些滑稽,跟刺猬似的。 陈天宇的额头上也是有了些汗渍。 一旁的工作人员也是一路小跑的给他送上了毛巾,已然是以粉丝的姿态。 “我施展针灸之术已经稳住了你体内的病情!只要再佐以药剂,不消数日,便可药到病除!” 陈天宇微笑着谢过了那毛巾,擦了擦额上的汗。 这副模样不正是那悬壶济世的辛勤医者的形象吗! 那病人一脸的感激之色,挣扎着站起,又对着那陈天宇跪了下去。 抓着陈天宇的裤腿,涕泗横流。 “陈医神!救命之恩,万死难报啊!您真是活神仙啊!我现在已经感觉自己都全好了!” 陈天宇也不居功,俯身下去扶了那病人起来。 也不知从哪又讨了包草药出来,递去了那病人的手中。 “行医治病乃是份内之事!我又哪里敢居功自傲,自称医神啊!” 听着陈天宇的话,那病人的眼泪更多了些。 哭喊了起来。 “陈医神!只有您才是真正的医神!其他的人我都不认!” 这般场景,也是感动了许多观众。 这一路看下来,与这个又有本事又有善心的陈天宇相比,那个没本事还作弊的李胜授哪里还能称得上“医神”? “陈天宇才是医神!” “医神只有一个!那就是陈医神!” 场下的观众也开始一起喊了起来,且愈演愈烈。 将自己的身份摆到和那些粉丝的位置上,用以博得那些粉丝的共鸣。 循序渐进的用一句句话将一场本已有定论的结局推到了对于华青衣的谴责上来。 这这一句句台词,这一个个的证人,这一出出的剧情,跌宕起伏。 这么好的一出戏,配上这么好的一个演员。 华青衣如果还不认栽,就有些太枉费他人的精心算计了。 陈天宇手上的礼盒,华青衣当然知道,是那个地下车库找过来谈生意的人发起的商品。 且不论这般冷的天气里,这些人是怎么找到这些虫子过来配合演出的。 那个地下车库里碰到的人肯定是有问题的了。 那个切换镜头的摄像师想必也是有问题的了。 华青衣视线流转。 那节目组应该也是有问题的了。 那主持人,甚至…还有那些选手。 或多或少的应该都有些问题了。 他知道,在这里他应该解释些什么。 但是他也知道,无论他如何解释,应该也平复不了失去理智开始叫骂的那些观众。 而且… 华青衣看了一眼那边打开的大门,几名警察正走了进来。 果然也是还有后招的。 “华青衣华先生,我们接到电话举报,怀疑您工作室出售的商品有违规现象,麻烦您跟我们走一趟。” 没有任何阻拦,那几名警察就恰好在这个时间点走到了华青衣的面前。 “华先生,请吧。” 华青衣知道,不管他有没有问题,这场局都不准备给他任何翻盘的机会。 在这种直播的节目中,被警察请走。 就算是到时候洗清了罪名,也再也挽回不了他失去的东西了。 第三十三章 祸起(2) 自己有争辩的机会吗? 华青衣知道,是有的。 那争辩了有意义吗。 华青衣也知道,是没有的。 环顾着周围射过来的冰冷的视线,华青衣知道,就算是他说些什么或是去戳穿那陈天宇的缺漏,也不会有人相信他。 这个局一步步循序渐进的将他推到了这个境地,这里的所有人,都对他已经没有了信任。 所以,争辩是没有意义的。 “我跟你们走。” 华青衣到了这里,反而是看开了。 对于警察的要求,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 诚然今天过后,他的名字就已经被染上了颜色,但是这些对于他本人而言,却并没有多大的损失。 暗叹了一声。 估计他不是那设下这局的人主要针对的目标,所以这些对于他的指控基本都是能够洗清的。 对,只是名声臭了,而已。 好歹还顾及到了华青衣算是个公众人物,没有用上些手铐之类的强制措施。 华青衣在警察的簇拥下,便准备离开。 “他…” 后头传来了一句。 “他应该不会这么做的…” 在那些欢声笑语庆贺新“医神”的狂欢中,显得有些无力。 华青衣也不回头。 听着声音便知道是那徐维拉,在这出戏里沉默了这么久,这出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有些好笑。 那些曾狂热的高呼着“爱他恋他”的粉丝,如今已经转投他人怀抱。 那些曾经鼎力支持他的资本,现在也没有了声息。 在这场别人的狂欢里,最后还在为自己说话的,竟然是这个没什么交情还多有怨隙的徐维拉。 抬起手冲着背后摆了摆。 华青衣知道,徐维拉应该看得见。 他这离开,也算是道别了。 后面也没有了什么相关的话音再传来。 出了门,也还听得见里边如山一般的呼声。 “陈天宇陈天宇!我们爱你!” “陈医神简直是在世华佗!活神仙啊!” 这场景。 华青衣也是看得多了。 “噗!” 在周围警察的怪异眼光中,华青衣终于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 “队长…他什么都不说…” 门外的话音因为有那门的阻隔而有些断断续续的。 “这事应该没什么问题…拘留不合适…” 华青衣坐在凳子上,悠闲的很。 这房间干净的很,就两张凳子一张桌子。 应该是专门用来审问…哦不对,用来问询的。 之所以改变的措辞,是因为华青衣确实没有受到什么不公正的对待。 虽然他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什么也不说。 但是那些拙劣的诬陷,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不用他解释,那些负责…问询的警察自己都已经看出来了。 这也是华青衣如此悠闲的原因之一。 如今的时代还是比以前好上太多了,便是要诬陷,也还是需要罗列些罪名。 而不是一句“莫须有”,就把他给办了。 “队长…律师来了…” 外面的声音换了个人,是没听过的。 华青衣心态放开了,也不急,对这些事情也就不如何上心了。 只是还不及多想,那门却是被推开了。 “这位是我当事人的经纪人,在没有确定事实的情况下,他们有权会面。” 一个男子的声音。 从打开的门看出去倒是看不见这男子的模样。 只能看到那几个警察一脸的为难。 最终还是点了头。 一个身影便从那打开的门后冲了进来。 在看到华青衣之后,又急急的停住了脚步。 “小如,你怎么来了?” 华青衣笑着对现在眼前的这个正装女子打着招呼。 她的额头上有些汗,头发也有些微的散乱,不过大体上情绪还算得上镇定。 这冲进来的女子可不正是张如。 张如眼神复杂的看着他,没有回答他的招呼。 华青衣也不介意,还是笑着。 “春华让你来的吧?” 这张如出现在这里,还带着门外的那个律师男子一起。 这么快的反应速度,不是华青衣看轻张如,她确实还没有这个手腕和魄力。 现在他又几乎已经可以确认的被那些资本放弃了,能为他做这些事的人,想来也就那么几个。 所以虽然这么问,其实华青衣也已经知道了答案。 面前的张如点了点头,却还是不开口。 华青衣能理解这丫头的心情。 对于外面的情形,他多少也有些数。 一个公众人物出了丑闻,那么之前这个公众人物有多火,之后这个丑闻也会一样的火。 以之前那些资本不遗余力的捧他的程度来看,现在外面应该已经闹翻天了吧。 “没事,又不是真的干了什么坏事。” 华青衣也是无奈。 这张如来的倒好,这是还得让他这个被抓起来的人反过来安慰她了。 张如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 “…” 看来华青衣的安慰还算是起了点作用,张如沉默了这么久,总算是开口了。 只是开口又迟疑的闭上,如是反复了几次。 给华青衣都弄的有些着急了。 “咱们要不还是解释一下吧…反正本来就没什么事…那些粉丝应该…” 这好不容易开口了,说话也还是有些磕磕绊绊的。 “然后呢?” 华青衣不想打击张如的信心。 但是有些事情,也是必须面对的,不是说假装没有看见,那事情就不在那了。 “然后?” 张如反倒被华青衣的这反问给问懵了。 华青衣看着眼前的这个丫头。 估计在外面的时候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吧,这突然见到了他,放下心来之后,也没了平时那副佯装出来的女强人的模样。 坐在自己面前,表情懵懂的看着自己,这果然还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丫头而已。 “然后我们怎么解释呢?” 华青衣索性说开了,最好打消掉这个丫头还抱有的一丝幻想。 没有希望,也就不会有失望了。 “解释说那些情况并不存在吗?然后别人可以说我们买通了官方机关之类的,或是一些更过份的阴谋论。” 华青衣早就有了觉悟。 “我们这一路走过来,你应该也看清了…” 这些事情,对于他来说已经算不上新鲜。 “舆论只分大小,资本够大声音够大,就是你说了算。” 这也算是华青衣成名走过的路了。 “不分对错,只要声音够大,其实在乎对错的人,也没有那么多的。” 第三十四章 谜题(1) 事情总有两面,世上也没有那么多非黑即白。 一件事情,在不同的人口中说来,也是不同的模样。 更何况华青衣的这些事情。 没有了资本的支持来驱使那些喉舌,他们的声音又哪里能传出多远。 “相关的新闻应该已经出来了吧?” 华青衣的情绪很是平静,就像是在说些与他无关的事情。 进来这里,相应的通讯工具自然都是要上交的,虽然华青衣没有。 不过即使看不到外边的信息,在华青衣想来,那个精心策划了这么大一场的局,如今又已经取得了这般的战果,实在是没有理由… 没有理由不趁胜追击啊。 张如的表情很复杂。 没有出声。 但是华青衣只是看着她的眼睛就已经猜到了答案。 他与那谋划下这些的人虽说素未谋面,但是果然还是让他叹服不已。 在这些细节方面,那人也没有落下。 华青衣不曾谋划着害人之事,不过能够亲眼目睹亲身经历这般庞大的一场棋局,莫名的有些与有荣焉之感。 连那么狡猾的副院长这次都栽了进来,他能被一起算上,实在是算得上抬举了。 正聊着,门外的交涉似乎也有了结果。 “华先生,我们可以离开了。” 一个面貌陌生的男子走了进来,礼貌的微笑着说道。 声音却是熟悉,刚才在外面与警察交涉的便是这人了。 也就是张如带来…带张如来的那位律师了。 华青衣看了一眼站在门外正看进来的那警察。 方才也正是他负责问询自己相关的问题。 见着他看过去,也是苦着脸点了点头。 算是确认了这个男子的话。 华青衣也就站起身来。 “小如,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没忘了和那还有些呆呆的张如开了个玩笑。 脸上也笑了起来。 有些释然,有些感叹。 却唯独没有伤感。 让那位律师男子也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 “华先生,实话说,您的相关名誉损失想追责很难。” 开着车的律师男子在前面说着话。 说话很有条理,也很直接。 “不过我还是建议您采取一些追责措施,可以一定程度的挽回一些您的名誉,不过更多的就没有什么办法了。” 这个建议很中肯,没有太过乐观或是悲观。 华青衣笑着点头。 “嗯,那就按你说的办。” 从那里出来,上了这车,果然还是没有见到张春华。 想想也是应当,既然拉了张如出面还有这律师男子一同,也就足够解决问题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 而且,张春华顾忌的事情他也知道。 大概还是那些怕与他的关系曝光,影响了他事业的发展的事吧。 华青衣笑着,眼里却多了些心疼。 “…张小姐委托我之后,我已经初步的进行了一些评估,具体的数字,过几天发给您。” 律师男子不紧不慢的说着。 “不过大概的情况可以先告诉您有个准备,您的资产应该剩不下来多少。” 在事情才发生没多久,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已经做到了这一步。 而且还是已经把他捞出来的情况下。 华青衣都有些佩服起这律师男子的专业性。 “当然这也是相对于您现在持有的资产而言,对于一般人来说,省着点花,一辈子应该也够了。” 可能是见这气氛有些僵,那律师男子还多说了句玩笑话。 只是效果看起来并不怎么好。 张如还是那一脸茫然若失的样子,也只有华青衣配合的笑了笑。 总算不至于冷场。 华青衣也知道,律师男子说的这般情况已经算是非常不错的解决方案了。 这次的事情有多严重,华青衣心里很清楚。 就算是不清楚,看看张如的脸色,也多少有了些了解。 设局的人对于分寸的把握简直极致到了让人难以置信的地步。 华青衣如今事后再看回去,也才算是看清了些许。 这场设计里关于他的部分,应当是从地下车库里的那个名叫“郑国”的男子找上门来谈生意开始的。 以令他无法拒绝的代价,取得了制定使用华青衣形象的周边产品的权利。 虽然那些产品的质量把控,华青衣没有置之不理。 但是关于制定哪些产品这件事,他却是没法插手了。 所以,有了那陈天宇拿出来的那个什么“安神药包”。 那个产品华青衣还有印象,最初那个叫做郑国的男子拿着产品过来的时候。 他说的用途可是,装饰饰品! 也就是同那些香囊一样的挂饰。 但是那陈天宇在台上说来,却是作为内服的药剂使用。 如今想来,那包装上也确实没有标明具体的用途。 当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没想到却是应在了今日。 毕竟一件挂饰出现怎样的问题,都是小问题,而若是这吃进去的东西出了问题,那可就是大问题了! 否则也就不会有警察机关出面了。 是的,自始至终,华青衣都不认为这些官方机构有掺和进这件事情里来。 他们更多的也只是被借用作了推波助澜的工具而已。 然后就是这场比赛。 华青衣不知道这场比赛是不是副院长的本意发起的。 但是既然被赞助这场比赛的资本带过来的陈天宇出了问题。 那么想来,不说全部,之前很大一部分赞助的资本都有了问题! 不然怎么会在那陈天宇说出那声“我反对!”的时候,节目组没有任何制止的动作? 不然怎么会有那作为题目的病人配合着陈天宇对那李胜授进行污蔑? 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巧合的事前准备让那陈天宇的故事讲述的那么流畅? 这一场戏演下来,环环相扣。 明明只要是任何一个步骤出了差错都会让这个故事出现问题。 但事实上就是这样,在华青衣的眼前,完美的演完了这场戏。 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留给他任何挣扎的机会! 华青衣暗叹。 策划这场戏的人,对于人心的把控可以说是到了极致。 每一步都走在所有人的前面,又不露出半点马脚。 直到戏剧演完,他们这些人才反应过来,其实,他们也是这戏里的角色。 第三十五章 谜题(2) 在陈天宇出现在华青衣面前的时候,没有人会怀疑这人的动机。 毕竟他真的扮演好了一个狂热粉丝的形象。 在陈天宇走上那比赛的舞台的时候,也没有人会怀疑他有什么问题。 因为比赛的规则原本就是只要学医就可以参加。 在陈天宇拿到第二名的分数的时候,还是没有人会去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毕竟“第二”这个带着些悲剧色彩的名次,欺骗过了许多人的眼睛。 在陈天宇高喊出那句“我反对!”的时候,仍然没有多少人去质疑他的目的。 因为这样一个带着些悲彩的角色,在那样的环境下那么做也算是情理之中。 然后。 然后故事就顺畅了起来。 首先目标是第一名的李胜授。 陈天宇通过节目组的配合以及提前安排好的病人,将“无能无良”的称号牢牢的扣在了他的头上。 除非有人去质疑那位悲声哭泣的病人所说的证词。 但是有吗? 没有。 因为在所有人看来,那个病人怎么可能做伪证,那可是节目组安排的! 如果节目组要作假,那直接通过评委不是更方便吗? 再然后呢? 再然后就是将这罪名扩大化。 几句话间就将节目组还有评委一道拉下了水。 这时候,作为目标的节目组自然也是“洗清”了与陈天宇合谋的嫌疑。 毕竟常理而言,真要是合谋,陈天宇又怎么会把节目组一起拉下水? 接下来,故事的所有要素都已经齐全。 在场的观众在这一步步中逐渐的建立起了对陈天宇的信任。 如果他说的前一句话可信,那么后一句话自然也就不会有多少人怀疑了! 攻势开始了! 陈天宇撇下了节目组,将矛头对准了评委席。 更准确些的说,是对准了华青衣。 在开场铺垫好的华青衣粉丝的形象下,那番悲愤的控诉也能更加勾起观众的同情。 又用无限埋好的棋子,那位老人。 在华青衣出声的时机,成功的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在这个时候,控诉华青衣的理由。 还只是“涉嫌”作假。 如果说在这一步之前,现场的观众对华青衣还有着盲目的信任。 那么这一步之后,那些信任就已经开始了瓦解。 然后,开始回收伏笔。 一张华青衣工作室的工作证。 前面铺垫了那么多,终于迎来了杀招。 一个不相干的外人控诉一个大明星,总是不会得到太多的信任。 但是一个大明星的粉丝,同时还是他旗下的工作人员来控诉。 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所以那些观众的目光被引导过来了。 看似光明正大,给了华青衣分辩的机会。 但是事实上,被一路瓦解过来的信任,华青衣的话根本不会得到任何回应。 不论华青衣如何反应,到这时候都已经无力回天了。 所以,那些观众对于华青衣的信任开始向着崩塌一路狂奔! 就算是大冷天里的虫子这般可笑的陷害,都已经成为了铁一般的事实。 在那些观众眼里,与华青衣形象相匹配的事实。 多可怕! 这一步步,一环环的算计! 华青衣不认为这是一出那陈天宇的独角戏。 在这场戏剧中,陈天宇充其量也只是扮演了一个完成绝地逆转大翻盘的悲情主角。 还有很多戏份更为重要的角色。 比如那个说谎的病人,比如那个背景板一样的老人,比如那默契配合的节目组,再比如… 没有任何权力的压制,这是一场在势均力敌境况下瞒天过海的惊天之局! 这一场完美的演出,骗过了他们所有人! 只是在原本的故事里,拨动了几个毫不起眼的角色,竟然就硬生生的扭转了这个故事的走向! 虽说自己因为这场戏,失去了许多钱财。 但是华青衣并没有什么怨恨之感。 说的更明白一些,能够被手段到了这种程度的人算计,实在不是一件多么丢人的事情了。 比起自己的事情,华青衣如今倒是格外的好奇起来。 如同那李胜授相对于他。 李胜授失去了名声还有冠军称号,然后成功的谢幕,目标轮换到了华青衣。 那么他华青衣相对于那副院长。 他失去了金钱还有名誉,如今也是谢幕了。 那么,下一个目标也就自然轮换到了副院长。 副院长又会失去些什么呢? 或者说。 在他的故事之后,那关于副院长的故事还会有些怎样的发展呢? 华青衣实在是好奇的紧! “华先生,我们到了。” 车停了下来。 前面的律师男子回过头说了声,没有下车的意思。 “这段时间建议您就不要进行任何公众活动了,就当作给自己放个假,相关的事情这边处理好了会第一时间与您联系。” 华青衣看了看车窗外。 到家了。 车门正对着的入口,一位身形瘦削的女子正站在那里。 “好,有劳了。” 声音里有些压抑不住的心情。 打过了招呼,也就开门下车。 关上车门的时候,顿了顿。 转过身,弯下腰对着车里的张如说了句。 “小如,这几天也放你几天假。” 见张如看了过来,也是嘴角上扬笑了笑。 “就当是我之前欠你的假期,这一并还给你了。” 张如脸上神情错愕,似乎也想起来不久前才商讨过的假期问题。 华青衣也没等着她如何回复。 侧过头去对着前座的律师男子招呼了声。 “就麻烦你送送小如了。” 也就关上了车门。 看着车子发动,尾灯在这夜里划出一道曲折的线,融进了那漆黑里。 华青衣转过身。 向着那站在入口处灯下的女子走去。 方才他从车里出来到目送着那车远去,这段时间里,那女子没有丝毫动静,静石一般。 北山有望夫石,状若人立。 古传云:昔有贞妇,其夫从役,远赴国难,携弱子饯送北山,立望夫而化为立石。 华青衣笑起。 还未走近,他便知道那等在灯下的女子是张春华。 他也知道。 就算还有些距离,张春华也知道这走过去的人是他。 一步步的走的近了。 华青衣脸上的笑愈发的柔了下来。 在这个女子身前站定。 张春华只是看着他安心的笑,却什么也没有问。 不知怎的。 一句话突然就从华青衣的心里头蹦了出来。 “春华,我们结婚吧。” 第三十六章 余震(1) “…着名医学界新星华青衣身陷作假丑闻!涉嫌使用劣质草药进行贩售,已被警方控制,截止目前,据官方消息华青衣已被保释…” 走过街边的店铺,里面的电视上正在播放着新闻。 华青衣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被张春华握着的手却是紧了紧。 然后身边的这女子便停了下来。 侧过身来。 一只手便抚上了华青衣的头。 “没事没事,误会总会解开的。” 华青衣一脸苦笑的看过去。 张春华看着他的目光里蕴含的东西,让他有些想起自己那印象已有些模糊的娘亲来。 “是真的没事…” 如今再解释起来,华青衣都觉得有些无力。 从昨夜他说出那句话之后,这张春华似乎对他有了些误解。 总觉得他是受到了不小的刺激,连带着说话也有些混乱了起来。 在解释了这么些遍之后,华青衣的想法也是完全没有半点传达到了。 张春华反而对他更是呵护了起来。 若单单只是呵护,也是一件令人感到幸福的事了。 正想着,张春华松开了他的手,过来轻轻的抱住了他。 拍着他的背,柔声道。 “总会过去的,你别想太多了。” 华青衣脸上的苦笑更甚。 这是把他彻底的当作了在外面受了委屈回家找娘亲撒娇的小孩了… 这般亲密的举动,若是平日里,华青衣多少还是会有些抗拒,尤其还是在这大街上。 只是张春华这番动作的缘故,华青衣也是再清楚不过。 事到如今,他又怎么舍得伸手推开这个在他被无数人唾弃的情形下,继续拥他入怀的女子。 心中叹了一声。 还残留着张春华手心温度的手也抬了起来。 紧紧的抱住了怀里的张春华。 只觉得怀里张春华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也是不由得好笑。 抱着自己的时候倒是无所谓,这被自己抱住了却是还有些不习惯吧。 只是也没有松开她的意思。 “我真的没事。” 语气还是一贯地平稳。 华青衣也希望能借此传达出他真实的心意。 鼻尖传来了流动的气息。 是这冬日的清冷,还有怀中这女子的温暖。 “等这件事过去了,我们就结婚吧。” 拥抱着张春华,华青衣也看不见她的表情。 不过这般距离之下,张春华身上的动静又哪里瞒得过他。 他这一句话刚落,便明显的感觉到张春华的心跳加快了些。 随后身体也是一僵,似要推开他。 不过不及用力,却又停了下来。 只是抱着他更紧了些。 “嗯。” 耳边传来一声轻微的声响。 华青衣便觉得,自己的心跳也快了不少。 “…在评委出现作假丑闻之后,医神大赛原本的冠军李胜授也被挖出了涉嫌贿赂评委的证据,经过陪审团的一致认定,陈天宇成为了新一届的医神…” 店铺里的新闻还在播报着。 门前相拥的两人却是都没了继续关注的心思。 走过的路人见到这对相拥的恋人也是没有上前打扰。 不过两人这般惹眼的举动也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咦?那个人好像是华青衣吧?你看那头发。” 便有了一些杂音。 “不会吧,华青衣怎么会出现在这大街上,还是抱着一个女人,不可能不可能。” 华青衣今天出门自然是经过了一番伪装,不过那一头的长发却是难以隐藏,看来也是因着这个被认了出来。 “之前学着华青衣留长发的人也不少,我看你是看华青衣看多了,现在看谁都像他!嘻嘻!” 两个声音嬉笑着走远了。 华青衣也是抬头看了一眼。 是两个学生。 看来自己的丑闻传播的速度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快,这些学生看起来还没有什么感觉的样子。 只是看着她们身上的校服,华青衣倒是想起了千里之隔的月月一家。 月月如今应该也在去学校的路上吧。 当时来这京都,约好了年前便回去,如今也是差不多时候了。 不由得笑了一声。 世事无常,祸福不可卜。 果然说的不错,出了这事对于他而言,似乎也并不是多坏的一件事。 听着他的笑声,怀中的张春华也是有了动静。 挣扎着推开了他。 “青衣…我们还是快走吧…这大街上别被人认出来了…” 说话的语气比起开始却是轻了不少。 华青衣被推开,也是才看见了张春华脸上的神色。 一抹嫣红染遍了她清丽的脸颊,势头不减,又继续燃上她小巧可人的耳朵。 方才还是泛滥着母性,如今又变作了娇羞。 华青衣看着,不由得呼吸慢了一刻。 可能便是因着这窒息的原因,他的心跳又一次加快了速度。 张春华见着华青衣这呆呆傻傻的样子,眼神又柔了下去。 过来牵住了他的手。 “走吧,老爷子他们还在等着我们呢。” 这倒是又恢复了些一开始时候的样子。 华青衣被她拽着走,也是又苦笑了起来。 这兜兜转转,怎么又回到了这原点了。 只是看了一眼前面背对着自己的张春华红潮未褪的耳根,笑容里却是加了些糖。 回甘了几分。 握着张春华的手也紧了一紧。 “嗯,走吧。” 也动了起来,跟上了张春华的脚步。 “…京都最大的私营医院仁信医院被曝曾参与了医神大赛的作假丑闻,据指证,评委华青衣曾有过在仁信医院工作的经历…” 店铺里的电视还在播放着新闻。 只是已经走远的两人应该是听不见了。 “…采访新任医神陈天宇时,陈天宇也提及对于仁信医院的任职邀约已经进行了拒绝,而且重提了仁信医院往年的一些医疗事故事件,相关管理部门已经介入…” 新闻播报到这里,电视却是被“啪”的一声关上了。 店铺里面穿出了些断断续续的声音。 “…现在的私营医院太不像话了…只要钱不管人死活…他二舅就是…要不一起去举报吧…” 街上的声音终究嘈杂。 声音传出来,便没在了这些嘈杂之中。 犹如一滴雨水落入了湖泊。 悄然没了影踪。 但是也能激起道道的涟漪。 第三十七章 余震(2) “怎么说?” 茶几上茶杯里的茶水已经没了多少热气冒起。 副院长闭着眼睛躺靠在沙发上。 “那些人怎么说?” 声音不复往日的平静,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凉感冒了,嗓音有些沙哑。 另一边的办公桌上,有些杂乱。 一些文件散落在了地上,也没有收拾。 “…” 站立在一旁的赵秘书脸上有些愧色。 “副院长,我…” 难得,这位在华青衣面前一向冷静从容的赵秘书,竟然也有这么吞吞吐吐的时候。 “说吧,对方这种手段,不怨你。” 副院长还保持着体面,没有什么发泄情绪的意思。 也不睁开眼,似是在思考着许多的事情,太过费神以致于需要闭目养神。 “…,他们说要…要撤资…” 赵秘书不敢再拖延。 只是一句话说出来,却像是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这句话带走了一样,没了神采。 不用过多的解释,两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也知道后果会有多么的严重。 “哼!” 一声低哼。 副院长终于是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这棋局才刚开始呢,这些棋子怎么就要退了。” 目光没有看向一旁的赵秘书,而是看向了茶几上那杯终于冷掉的茶水。 人走茶凉。 他这还没走呢! 抬眼看向那赵秘书。 声音沉了下去。 “去告诉他们,想撤的随时可以撤,但若是想再回来…” 眼神沉凝如水。 “我也不会再让他们回来了!” 赵秘书赶紧记下,连连点头。 副院长的话,却还没有结束。 “还有…” 说到这里,副院长似乎也迟疑了一瞬。 不过转眼又续上了。 “还有,让人事部老钱过来见我。” 话音落下,赵秘书也记录完毕。 看着副院长脸上重新燃起的火焰,他也有些振奋了起来。 在他安排的局中,被人一手四两拨千斤给打的丝毫没有招架之力,实在是一件很没有面子的事情。 尤其还是在这副院长的眼皮子底下。 更让他惭愧不已。 但是最让他惭愧的是,被人一环扣一环的打到了脸上,他却连这打他的人是谁都还没看清! 又哪里能谈起反击! 从昨夜事发,到现在,眼前的这位副院长,这位古稀之年的老人,都还没有离开过这间办公室。 就是为了给他惹下的祸事处理善后。 形象公关,资本撤资,甚至组织反击,他眼看着这位老人在这他看来几乎已是绝地的境况下,重新站稳了脚跟! 副院长是要以一己之力压住那些摇摆的资本,重新整合起因为那些丑闻而有些垮塌的资源! 而至于副院长口中提到的那位人事部老钱,赵秘书倒是知道。 就是那位总是默不作声的坐在人事部角落里的人事部主任。 虽然不知道这节骨点副院长找那位人事部主任有什么事情,但是只要是副院长作出的决定,他绝对不会认为有问题! “是!我马上去办!” 这位老人都还没有放弃,他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停下脚步! 赵秘书的声音重新昂扬了起来。 副院长挥了挥手,赵秘书便快步去了。 听着赵秘书离开时关上房门的声音,副院长脸上的表情凶狠了起来。 怒视着那杯没了热气的茶水。 伸手拿过,倒去了一旁的桶里。 而后又提起茶壶,重新满满的倒上了一杯。 “跟我玩儿阴的!” 说话间似有些切齿之声。 “我让你知道什么才叫玩儿阴的!” 茶杯里重新添上了茶水。 热气腾腾。 … 腾腾的香烟缭绕。 “老大来了没?” 声音苍老,却有着掩不住的愉快。 “回首长,还没。” 另一个同样苍老的声音回复道。 这郑家老宅的院子里,也就这两个声音还有些动静。 “和尚,老大这做法是不是有些歪门邪道?” 还是起先的那道苍老的声音。 堂中的光头老者抬眼看了安坐上首的郑家老爷子一眼。 这么问着话,脸上却是眉飞色舞,旁人又哪里不知道这老爷子心中所想? 只是,他却不是这旁人。 “是,有些。” 听着光头老者的话,那边坐着的郑老爷子脸上的笑容都停了一霎。 “你呀你!” 笑容还是继续,伸手指了指堂中的光头老者。 “就算是有些歪吧,不过对付那种人,咱们也用不着那么多条条框框的约束自己!” 去一旁的桌上拿了半截油条,另一只手去端了那碗清粥。 “老大还是随我的性子!很不错!” 将那半截油条一股脑儿的塞进了口中,就着又灌下了半碗清粥。 心情舒畅起来了,这胃口都好得多了。 对于郑老爷子的话,那堂中的光头老者倒是不予置评。 只是看着郑老爷子有些粗鲁的吃相,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了许多。 这边正说着,外面有了些动静。 光头老者倒是率先就发现了,只是等到那边吃着早饭的郑老爷子也察觉了,才告退。 “看看是不是老大来了?要是,问问他吃了饭没,没有就再端一份过来。” 光头老者对着郑老爷子的交代也是点了点头。 走出门来,一个军装的男子小跑了过来。 冲着这光头男子敬了个军礼。 “报告首长,外面有人说是这里的故人,特来请示!” 光头老者眉头微皱。 这里平常没多少人能进来,能进来的人,这些军人也几乎都认识。 就像那张家老爷子一样。 这般情况倒是少见。 “去请他离开吧,老首长没什么故人了。” 也就淡淡的说了声。 到了他们这般年纪,还认识的故人,一只手都能数得上来,他又哪里会去相信真会有什么老首长的故人这说法。 只是听着这话,那军人也没有离开。 表情有些奇怪。 让光头老者有些不耐。 军伍之人直来直去,这么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 “还有什么话!快说!我看你们也是欠练了!” 这话的意思就有些严厉了。 那军人也是有了些畏惧之色,似乎这话里所说的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也不敢再多拖沓。 立正,重又敬了个礼。 “报告首长!那人说是首长您的故人!” 这下轮到光头老者愣住了。 “我的故人?” 第三十八章 故人(1) 故人。 故者,旧也。 这故人,也便是旧时相识之人。 “我的故人?” 光头老者只是愣了一瞬。 旋即便理清了思绪。 “我又哪里还有什么故人?” 横了那立正的军人一眼。 语气更坏了几分。 “你们这些小兔崽子难道不知道我从庙里出来跟着首长多少年了?你们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故人?” 这些负责首长安全的军人,如果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没法分辨真假,那就是这些人本身的问题非常之大了! 感受着光头老者不善的目光,那军人欲言又止。 只是估计想起了方才光头老者的训斥,也不敢多作迟疑。 “报告首长!明白首长的意思!但是那人真的不像是骗子!所以特来请示!这就去驱离!” 这话里还是有些条理。 既说明了自己已经了解光头老者认为那人是骗子的意思,也说明了自己过来请示的考虑。 毕竟若真的是首长的故人,他们自然也不能做出那么过份的事情。 这决定权不在他们手里,这请示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最后也是表明了服从首长命令的态度。 是以那光头老者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难得的拍了拍那军人的肩头,慈爱的看着他,点了点头。 “你能考虑这么些,很不错。” 这一句夸赞,倒是让那军人有些受宠若惊。 好在长久的训练下,终究没有乱了站姿。 只是眼眶有些红了。 “感谢首长表扬!我这就去!” 又是一个立正敬礼。 便待转身出去。 “哎,等等。” 却是又被那光头老者叫住。 那军人止住动作,转回身来,看着这光头老者有些不明所以。 “既然你觉得不像骗子…” 光头老者难得的笑了起来,对着这个一脸茫然的军人,语气里有几分对于晚辈的关怀。 “那就应该不是骗子了。” 一句话落下,那军人的眼眶更是红了不少。 嘴唇喏嗫着,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 只是最后却只是漏出了一句带着哭音的话。 “感谢首长信任!” 光头老者看着那军人有些湿润的眼眶,笑骂了句。 “多大人了!还哭鼻子!” 走过去重重的拍了一下那军人的背,“啪”的一声,给那军人都拍了个趔趄! “走,我跟你去看看。” 那军人被这一下子拍的差点没站稳,那些小儿女态也是没了踪影。 也是爽朗的笑了起来。 “是!首长!” 转过身,大步流星的在前头领着路。 只是那步子里掩不住的欢快,叫紧跟其后的光头老者看的摇头不已。 郑家老宅不大,只是位置有些偏,平时附近也没多少人走动。 所以到了大门口,一眼便能看见那个安静站立着的身影。 “首长!就是那人!” 领路的军人指着那道身影,为身后的光头老者作着解释。 只是停了片刻,也没听见身后的光头老者有什么回应。 不由得奇怪的回过头看了一眼。 却只见到那光头老者像是见了些什么难以置信的事物一样,满脸的震惊! 双眼直直的看着门前的那道身影,脸上的表情复杂难明! 嘴唇翕动,竟是连话都说不出了! “华…” 顿了半晌,那光头老者才算是镇定了些许。 只是叫出了一个字,却又失了声! 总算是没有继续呆立在原地,在那军人不能理解的目光中,失了魂一样的步履蹒跚的向着那道身影走了去。 每一步都像是腿上绑着千斤重担一般,举步维艰。 却又毫不迟疑的继续向着那道身影追寻而去! 隔着不远,那道身影便察觉了这边的动静,转身过来。 见了光头老者这般姿态,也未出声,只是笑了一笑。 那边的光头老者倒还好,还是那般失魂落魄的样子,其他的军人却是有些恍神。 那位领着光头老者过来的军人也是一般,看着那道正笑着的身影,那就是他为什么不觉得那人会是骗子的缘故! 他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无神论者,都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什么神仙。 但若是真有… 那军人的眼神也有些恍惚。 那一定就该是这般模样吧! 一步,一步。 那光头老者终是走到了这身影的跟前。 苍老的面容上似乎也是坚持到了极限,有些浑浊的眼眶内,一滴眼泪突然就落了下去! 在那些门口军人震惊的目光中。 这位带领着他们跨越过无数艰难险阻的光头老者,就这么在那道身影跟前。 跪了下去。 那些军人太过震惊而以致于在周围的一片死寂中,那膝盖与地面碰撞的声音沉沉地砸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那位方才还在说着他们爱哭鼻子的光头老者,就那么没有形象的跪在地上哭出了声。 “和尚法名心慈…拜见华前辈!” 这一声参杂着哽咽的话出口。 那光头老者更是再一次震惊了那些军人! 俯下身,一个响头重重的磕在了地面! 这些军人都是常驻在此,对于作为他们直接领导的光头老者也是十分了解。 这光头老者从军之前是庙里出身,便是从军之后,也没有恢复本名。 还是多以和尚自居。 而和尚,一般都有三个名字。 一曰法名,二曰法号,三才是俗名。 法名一般都只能是前辈僧人或是师父才能称呼,而平常人相称,多用法号。 是以这些军人平时称呼这老者都是法号“戒德”,也有称“戒德和尚”或是“戒德大师”的。 像是与这光头老者同辈的老首长,一般也只是称以简单的“和尚”。 但是在这人面前,光头老者竟然自称法名! 让这些军人如何不心惊! 难不成这人是光头老者的前辈甚至师父?! 只是一众军人看着那人的面容,那哪里是有多少年纪的样子! 一时间都如同呆傻了一般。 “小和尚,许久不见,你也是老了。” 完整的受完了那光头老者的大礼,那道身影也终是开了口。 只是这话里的意思,却是更让那些军人凌乱不已。 看着光头老者那满是岁月蹉跎的脸,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将这张脸同“小和尚”这个称呼联系在一起! 第三十九章 故人(2) 一礼行毕。 自称“心慈”的“戒德和尚”,那光头老者,也是在那道身影的搀扶下,重又站了起来。 “一晃阔别数十载,不想前辈容颜依旧,心慈却已是这般老态…” 重新再见到这人的面貌,光头老者仍是有些嗟叹之意。 两人的年岁容颜,相较之下,确实落差甚大。 也不怪这光头老者都有了些伤感之心。 “不谈,不谈。” 那被光头老者尊称为“华前辈”的身影,却只是笑了摆了摆手。 云淡风轻。 不沾半点俗世风尘。 “此次来寻你,还是有些事情。” 一句话说来,如同仙音缭缭。 那光头老者听来,也才是猛的醒悟了过来。 连声告罪。 “瞧我!竟让前辈在这寒风中等待许久!” 久违的双手合十,说话间也有了些“和尚”的样子。 又是看的那些军人瞠目结舌! 这光头老者平时除了名字以外,还有哪里有半点“和尚”的样子。 这“心慈”的法名,他们可是有些敬谢不敏! 那操练起他们来,哪里有半点“心慈”的样子! 倒是那“戒德”,名副其实的多! “前辈还请容心慈招待些茶水,再慢慢相说不迟,请。” 没有理会那些军人的看法如何,在这道身影的面前,光头老者倒是真有了些“小和尚”的诚惶诚恐。 恭敬的招待着那“华前辈”入内。 那些军人也没什么阻拦之意,光头老者在这郑家老宅里,算是半个主人了。 加上又是他们的直属领导,还有着往日的赫赫凶名,他们自然对那光头老者自己曾下过的规定,“进入的所有人都要先检查身份背景”,权当做没看到了。 那“华前辈”还是那般温和的笑着,也没什么架子。 在那光头老者的亲自带路下,便动身进去宅子里。 临进去了,路过那个方才进去请示的军人。 也是没忘了拱手点了点头示意。 “有劳通传。” 简单的一句道谢。 在目睹过方才这番景象之后,却是让那军人有些手足无措之感。 一张脸憋的通红,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回应为好。 只是还没及想出个可行的章程来,那道身影已经走得远了。 只留下了阵阵清香,闻之沁人心脾。 “难怪戒德大师信佛!认识这样的人,我也要信了!” 后面的几名军人小声的嘀咕传了过来。 没了光头老者在场,他们也是终于回过了神来。 那名军人也是有些同感。 是啊,如果早见过那人,他估计真会以为这世上有神仙了! …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可舍去膝下黄金者,唯独天地君亲师。 “方才跪我,我当是你谢过那年的情。” 那“华前辈”高坐上首,看着下头又跪下的光头老者,平和的说道。 “如今这一跪,又是为何?” 郑家老宅虽不甚大,也还是有些招待客人的地方。 这光头老者被那郑家老爷子打发了出来,原本是为着别件事,而且虽说这宅子里的人都把他当作了半个主人,光头老者也还是不能真就这般自恃了。 也就带着这“华前辈”来了这客厅。 听着上首的那道身影问起,光头老者也是有些赧颜。 “前辈有事而来,心慈本不该多有所求,只是…” 这说起话来,也是有些难以开口。 但似是想起了些什么。 牙关紧咬,也还是继续了下去。 “还望前辈能够…能够…” 大丈夫难言之事,求人乃是第一位。 这般模样,让人又哪里看不明白。 上首的那位“华前辈”自然也是看的清楚。 还是笑的从容。 “能够医治郑清的积年之疾?” 这话是问话,只是说起来却没什么疑问的语气。 倒像是肯定了一般。 光头老者自是知道这话中的“郑清”乃是郑家老爷子的本名。 若是旁人敢这般直呼其名,他怕是已经怒起训斥了。 但若是眼前这人… 光头老者对于自己的心思是如何被知晓的这件事似乎更为在意一些。 “…” 自己未说完的话,从眼前之人的口中说出,光头老者也是有些短暂的恍惚。 “是…” 也没有什么隐瞒的意思。 “果然都瞒不过您的眼睛。” 终究还是有些轻松之意。 许久不见,他倒是忘了这“华前辈”的本事了。 这般事情,又怎能瞒得过这般神仙中人。 “起来吧。” 声音没什么起伏,但是听在光头老者的耳中,却是如同听见了此生听过最好的消息。 也不敢过多做作,赶紧从地上站了起来。 只是也不敢就去坐下,于是恭敬的侍立在一旁。 “若是为着这事,你这一跪可有些白费。” 那“华前辈”笑起来如同三春晖光,暖意洋洋。 “因为我这来…” 让光头老者随着年岁渐长有些苦寒的骨子里都泛起了阳光。 “也是为着这事。” … 第二日起。 京都的某个圈子里开始传起了一些小道消息。 也是凑巧,都是关于郑家的事情。 一说郑家长孙当着郑老爷子的面弃家而去,给老爷子都气晕过去了。 二说那郑家老爷子晕厥醒来之后,多年不便的腿脚却是大好了,也算是因祸得福,喜事一桩。 长孙的事情,好事之人倒是无从查证,毕竟那郑家长孙也没多少人见过,平日里多半是见着那次孙郑国多些。 但是郑家老爷子的腿脚却是看得见的好了,也不在呆了这么些年的老宅里继续呆着了。 只是问起相关的具体,郑家人却是都不愿多说。 不过那但凡提起此事,郑家人脸上那意味难明的神情,却是引发了不少人的猜想。 当然,也有传闻说,郑家老爷子的腿里寄宿着一条蛇,也有说只是像蛇却并不是蛇的。 总之是那日被从郑家老爷子的腿中扯了出来之后,于是便大好了。 不过这些不科学不严谨的说法听在别人耳中,也多半是笑笑,就过去了。 过不几日,果然也就没什么人再提起了。 可能就连那最初传出这话的那人,也觉得有些荒唐吧。 还有一件事。 那就是京都今年的第一场雪。 下的很大。 第四十章 故人难聚 窗外的雪,下的很大。 也很突然。 华青衣正陪着张家老爷子说着话,老爷子说着说着便没了声响。 转头看过去,却是正望着窗外。 灰暗的天幕下,大雪纷飞。 “你的事情。” 张家老爷子眼睛看着窗外飞舞的雪花,口中的话也是出了声。 “是老郑那边安排的。” 如今这书房里也没有第三人在,张家老爷子这话也说的格外开。 张春华起初在华青衣被老爷子叫进来的时候,是有些想跟着一道进来的。 可能还是有些过度的担心吧。 不过张老爷子何等聪明的人,只说了一句,便打消了张春华纠缠的心。 “有心思还是多想想你们的婚期吧。” 这一句话出来,张春华哪里还听不明白话里老爷子并没有被外面流言蜚语遮住眼睛的意思。 倒是闹了个大红脸。 连带着华青衣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终究在长辈们面前谈论这些事,还是有些尴尬。 好在很快被老爷子带进来了书房,华青衣也是不用继续应付那未来岳母张素素的眼神攻击了。 “不过不是针对你。” 老爷子视线还是停留在那些雪白的事物上,这般说着话,说是在同华青衣讲话,更多的倒像是在自言自语了。 “他们的目标是…” 华青衣也向着窗外转去了视线。 中途接过了张老爷子的话。 “他们的目标是副院长,王楠平。” 对着自己说出口的话,点了点头。 似是确认。 “我知道。” 老爷子那边也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 对于他的态度,老爷子似乎也早就一清二楚。 “老郑的眼界还是太低,在公私营的事情上下了太多的筹码。” 书房里很暖和,对比着窗外的雪景,更是暖和了几分。 一杯茶水放在桌上,有些时候了,也还是没凉。 “说到底,还是对几十年前那次的胜负起了执念。” 张家老爷子回过头,伸出手指在那茶水的杯沿上划了一圈。 “当然。” 目光重新回到了华青衣身上。 视线里已经没有了那些锐利。 “对于我来说,这也不算一件坏事,所以我没有提醒你。” 这话算是非常直白了。 华青衣当然听的明白。 意思就老爷子早就知道了会有今天,不过因为老爷子希望事情继续发展,所以没有提醒他避开。 华青衣一脸苦笑,也是回过了头,看向张老爷子。 老爷子这是算准了他的心思,不然哪里会告诉他这些。 “你做的一些事情,在我看来已经有些出格,受点教训就能拉回来,这对我来说,很值得。” 华青衣当然知道张老爷子所说的事情是什么。 虽然那些外面关于他的传闻多有不实之处,但是有一点他确实是有问题。 那就是,华青衣确实配合着作了假。 从他给那陈天宇打出第一个“九分”开始,他做的事情,就是作假无误了。 老爷子这么指出来,他也没有太过意外。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在老爷子眼皮子底下发生的话,他的那些事情,没理由瞒得过这位人精一样的老人家。 “不过你对春华的心我倒是看在眼里,我没什么道德洁癖,从那年代过来的人,也没资格有什么道德洁癖。” 说到这里,张老爷子的话也有些碎了起来。 年纪大了,想说的话太多,剩下的时间又太短。 话多些,碎些,也是难免。 “这事既然起来了,一起半会儿也就难得平息,你早点被踢出了局,也算是件好事,那王楠平可不是什么善角。” 那杯茶水还有些微微的热气。 说了这么些,张老爷子也是去端起喝了一大口。 茶如人生。 热茶自是滚烫暖人心,这温茶却也胜在一分好入喉。 既没有热茶的炙烫,也没有冷茶的冻心。 最是解渴。 “还有…” 华青衣看着这位老人在自己面前,这一条条一款款的细细分说。 若是换了旁人,他又何德何能让这样一位应当颐养天年的老人家来为自己细致的交代这些。 他确实是提前有了退意,但便是没有,也还是会在老爷子的面前这般狼狈的被踢出来吧。 华青衣与这位老人家缘分纠缠,从那商场前的偶然一撞,到如今成为这位老人家内定的孙女婿。 机缘巧合,莫过如是。 从张家出来,天色愈发的暗了。 明明还是白天,只因着下雪,这天色倒是同晚间一般了。 “嘎吱!嘎吱!” 在老爷子的书房呆了这么久。 外面的雪也落得深了。 踩在上面嘎吱作响。 身旁的张春华拉着他的手,默不作声的和他一道走着。 “春华。” 华青衣看了看路边已经早早亮起来的路灯,轻唤了一声。 “嗯?” 张春华本是看着脚下的积雪,听着华青衣呼唤也是抬起头来。 “过几日…” 华青衣口中平淡的说着。 路上可能是因为天气太冷,已没了什么人影。 近些的路人,只有前边不远处一个与他们同向而行的人。 “过几日陪我回一趟p县吧,有些事情想让你看看。” 前边的那人,身形看着有几分熟悉。 可能是因为同是一身长衫,加上一袭长发的缘故吧。 在他引领了中医古风浪潮之后,这般打扮的人虽说还是不多,却也不少。 “嗯,好。” 张春华似是意识到了些什么,脸有些红。 也可能是被这寒风给吹红了。 华青衣看着前边那人的背影,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正想追上去询问,握着张春华的手却突然一紧。 却是身旁的张春华一时不注意,有些没站稳。 也是好笑。 这张春华有时候让他觉得很沉稳大气,有时候却又会露出些这样疏忽的娇态。 便收了追过去的心,回身扶住了张春华。 毕竟路上积雪,也确实难以行走了些… 难以行走…了些… 突然,华青衣睁大了双眼! 他知道方才前面的那身影哪里不对了! 这段路,路面有些坡度,加上积雪,就连他平常未曾疏于锻炼,走起来都要小心。 身旁的张春华更是差点摔倒。 而那身影却是如履平地! 想到这里,华青衣急忙抬起头看去。 只是前方又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只有这漫天的雪花落下,盖住了所有的痕迹。 第一章 归去来兮(1) 早春的午前,晒着太阳,可谓是舒坦至极。 外头有几位住的不远的老人家聚在一起,听着戏曲。 时不时的也会跟着哼唱几句。 多少有些不在调上,也就引起些哄笑。 倒是热闹。 “别跑!过来挂吊瓶!” 华青衣坐在门前看着书,身旁张如却追着一个毛头小子从屋里跑了出来。 “再跑等你爸来了我可就告状了!” 半大的孩子最是灵活不过,张如也是追之不及。 既是没法力敌,便用上了智取。 插着腰也不再追,用起威胁来了。 效果果然不错。 那小子当时便停住了脚步。 只是转过来的脸上有些愤懑不平。 “你太卑鄙了!” 这一句指责却是威力小了些,反倒是惹得张如“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大人就是这么卑鄙的!你今天知道了吧!” 还刻意的调笑了句,才伸手过去拽着那不情愿的小子重又进去了屋里。 看着那小子脸上一脸的英勇就义一般的悲壮,几个路过的人也是不由得笑了起来。 华青衣也是摇头好笑。 这张如可是越活这心态越年轻了,这都和这种小孩争执起来了。 再下去还了得? 也就放下了手上的书。 伸手去兜里掏出了块巧克力,是张春华上次从京都带过来的。 去放在了正被张如拉着往里走的那小毛头的手上。 “乖乖打针,看在你这么有勇气的份上,奖励你一块巧克力。” 摸了摸那小子的头,算作安慰。 巧克力包装精美,看来对这种半大小子吸引力也确实很大。 起码那小子脸上的不情愿是没了影踪。 倒是有几分乐呵起来。 不过面对着这般的诱惑,那小子却是没有立即拆开吃掉,而是小心翼翼的揣进了兜里。 惹的前面的张如有些好奇不过。 “你不是最喜欢吃巧克力的吗?怎么不拆开吃了?” 又见那小子揣的紧,提醒了句。 “可别都揣化了!” 倒是给那小子惊了一下,特意的去提着衣兜离着身子远了些。 样子看起来有些滑稽。 没有去看那问话的张如,似乎还是对她有些意见,而是看向了一边笑着没作声的华青衣。 “我…” 只是开口,脸却红了些。 “我想留给月月姐吃…” 倒是有些教养,还知道向这个给他巧克力的华青衣汇报一下用途。 这番少年心思,华青衣又哪里看不明白。 也是笑了起来。 “给你了就是你的,你想给谁都行。” 又摸了摸这小子的头,安了安他的心。 那边张如却是故作生气了起来,也不由得这小子再多说些什么,强硬的拽着往里去了。 一路上倒是说着些什么“我对你这么好,你竟然不给我吃”之类的话。 不多时,里边也是传来了一声惨叫。 看来吊瓶是挂上了。 华青衣摇摇头,也就重又拿起了书。 从京都回来p县之后,已是过去了几个月的光景。 在京都曾名噪一时,回来这下面地方,也并没有如何的知名度。 穿着普通些,走在路上也不用担心会被认出。 想想也是,毕竟这世界如此之大,多一个他少一个他,又有什么变化呢。 也是失之一笑。 没了大明星的工作,生活也还是要继续。 便在张如爷爷的帮助下开起了如今这间小诊所。 倒也不再刻意强调些中西医之别,只是都作为一种选择来使用罢了。 就像是方才那小子,轻微的小病,挂瓶点滴也就好了。 抓药熬煮,反而费事。 张如倒是跟了过来,没有去那县里她爷爷的医院里任职,而是过来给他当起了副手。 正好张如也是学医出身,在这小诊所里任职却是有些屈才了,也不知她是如何想的。 不过有了张如的帮忙,华青衣自是闲暇了许多。 就同如今这样,不忙的时候,也只能坐在一边看看书了。 离开了那繁华的京都,也算是有些重返平淡的意思。 生活节奏慢下来,人也是惬意了许多。 唯一说不上惬意的事情。 也就只有同张春华之间的关系了。 想到这里,华青衣也是暗叹一声。 年关的时候,他带着与他一道回来这里的张春华去了他在这个时代第一次睁开双眼时候的地方。 他坦白了。 华青衣不知道以前有没有过人也有过这般的经历。 若是有,他们会不会对旁人袒露相关的事情? 袒露之后,又会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他都不知道。 但是他知道一点。 对着将要朝夕相处的女子,他应当袒露自己的一切。 张春华相不相信那些说法且不谈,那日之后,两人之间似乎有了些看不清说不明的隔阂。 过年之后,张春华回了京都,华青衣却没有跟着一起回去。 也许是因为他觉得需要给张春华一些时间来消化那些事情。 也许是因为他自己本身心里的某些情绪作祟。 说起来,也是两人相识以来,头一遭相隔如此之远的距离。 若是平常女子听闻这些,便是把华青衣当作疯子也是可能。 好在张春华与平常女子也不大相同,虽说两人相隔千里,张春华也会时常过来看他。 只是那婚期之事,却是未曾提起了。 华青衣自是知道那些事情张春华也不会再说与第三人听,毕竟那般荒诞的故事,除了张春华,又哪里还会有人听信。 时常想起那时的事情,华青衣也曾想过当时若是继续隐瞒着那些,如今当是已经与张春华共结连理了罢。 只是便是如此,若是再有一次重来的机会,他觉得自己也还是会做出一般的选择。 “华医生,这个病人上次来开过药,只不过说是吃了也没什么效果,你来看看吧。” 里边的张如又走了出来。 拿着一本记录翻看着。 那是诊所里曾经开药治疗的记录。 华青衣不知道别的诊所有没有这些,不过张如以前工作的习惯,总是会留下些记录被查。 也是细心了。 “哦?” 既然有事,华青衣也就不再多想。 将手头的书放去一边,起身接过那本子。 “就是这里。” 张如也是靠了过来,伸出手指去那本子上指出了一行。 华青衣看了一眼。 合上了那本子。 “去看看病人吧。” 第二章 归去来兮(2) 西医的药,若是对症,药效因人而异好些差些也是正常。 但若是没效果,那多半是开错药了。 可是看了那记录,却也并没有这种情况。 这倒是有趣了。 “就是这位奶奶。” 张如去轻拍着一位坐在凳子上咳嗽的老人家的背,回过头对着华青衣说到。 早春的天气,有些头疼脑热的症状也是平常。 华青衣倒是头一次见到这位老人家,看那记录上也是张如接待的。 这般症状,开那些药当然是对症施治。 “也不算什么大事。” 华青衣端详了这老人家一会儿,又去切了脉。 才给出了结论。 一句话出来,那张如也是松了口气。 华青衣也是看的好笑。 “应该是药有些问题吧,下次换个牌子的。” 制药自是因厂商不同而药效不一,也不算如何奇怪的事情。 “还是先开副中药吃吧,两日估摸着就好了。” 对着那老人家也是温和的笑笑。 笑容让人安定不少。 也就去拿了纸笔,写了个方子。 “小如,正好这些药材咱们这都有,去照着抓一份。” 眼看着张如拿着方子去了。 回过头也去抚着那老人家的背,帮着顺了顺气。 “也给您省一份药钱。” 那老人家有了华青衣的帮忙,咳嗽声也是明显的轻了不少。 听着华青衣的话,也是回了一笑。 “谢谢你啊,华医生。” 脸上的褶皱因着笑容显得更深了些,不过却是比方才多了一分生气。 华青衣也是和气。 “哪里,本就是自家种的,也没多少钱。” 不多时,去抓药的张如也就带着包药材回来了。 华青衣过去接过,又连同那写了熬煮方法的方子一道,递去了那老人家的手里。 “您回去就照着这上面的法子,熬煮出一碗,趁热喝了早些休息,明天早起差不多也就好了。” 老人家自是谢过,提着那包药材去了。 这下边地方的老人家,平时也多有活动,这般年纪了,腿脚也还灵便。 华青衣看着那老人家走远了,也是回过了身。 看着一旁正紧紧盯着他的张如,好笑的说了句。 “看什么呢?还不快去看看那小子的吊瓶是不是要换了。” 也是提醒了张如。 张如赶紧转过了头去看了一眼那边正老老实实挂着吊瓶的小子。 见那吊瓶里的液体还有一些,才放了心。 重又转了过来,看着华青衣。 “那个…能不能…” 说话扭扭捏捏的,和刚才捉弄那毛头小子时候的模样却是大相径庭。 “能不能…” 华青衣看着张如这丫头这么支支吾吾的,哪里还不知道她的心思。 也不等她说完。 “能。” 便应了下来。 倒是给张如唬的一愣。 “啊?” 她这话都还没说完呢,怎么就能了? 华青衣见着她这样,更是好笑。 这模样,倒真的跟个傻丫头差不多了,看着比那月月都还娇憨些。 “教你开方子对吧?” 华青衣也是不再继续逗她。 “可以。” 眼见着听着这话就要欢呼起来的张如,又泼上了一盆冷水。 “可以是可以,先去把院子里的那些草药认全了吧。” 这是当然之事。 若是草药都不认识,又哪里谈得上开方。 华青衣也是从这一步而来,中医之路,又哪里有什么捷径可走。 “啊…” 张如明显的拖着音,脸上也有些苦涩。 华青衣当然知道张如这苦涩是为着什么。 这丫头提起学医这事也不是头一遭了,说起来当时她说服那张爷爷也是用的这借口。 不过在看过那些曾经让她栽过跟斗的草药之后,也是不再提起学医之事。 如今看来却又是想起来了。 “行了行了,先去换了吊瓶吧。” 华青衣也不想跟这丫头多费唇舌,便打发了她去。 看着张如一脸发苦的走过去,与那挂着吊瓶的小子又斗起了嘴,也是摇头一笑。 这算是又闲了下来。 不过华青衣却是没有重新出去继续看书,而是走回了方才开方子的桌旁。 细细思索了一会儿。 拿起笔写下了一张药方。 正是方才开给那老人家的药方。 用笔帽轻轻敲着额头,眼神落在那张方子上。 良久。 “不会吧…” 才喃喃着说了句。 放下笔,去撕下了那张方子,揉成一团,扔去了一旁的废纸篓里。 开方子的时候,没怎么觉得。 停下来了才觉得那方子似乎有些熟悉,似在什么地方见过。 这么说来可能有些奇怪,毕竟是他自己开的方子,他自己当然熟悉。 所以华青衣才去重新写了一遍。 看着那落在纸上的方子,他才想起了是在什么时候见到过这方子。 是在… …是在当时他与张春华还住在京都那破旧的老屋中时,刚面试回去,在菜市场门口碰见的那位老人家的口中! 中医药方多若漫天繁星,两张完全一般的药方自是难寻,因着各人不同,剂量增减也属正常。 若是依着药性,医治起一些病理相当的病症,也是有可能会用到相同的方子。 即便是到了现在,华青衣也依然对于那老者口中所说曾见过他的事实有些怀疑。 毕竟年代相隔久远,也是实在太不符合常理。 “可能…” 华青衣脸上的神情有些奇怪。 “可能就是凑巧吧…” 想起那时候,那位老人家所说的情形,心中虽是仍有些信任不过,也还是多留了份心。 抬起头,看了看那边还在闹腾的张如还有那毛头小子。 转过头,看了看外边春光正好的景致。 “小如。” 华青衣唤了一声。 那边的张如答应着,也还是给那毛头小子换完了吊瓶,才走了过来。 “怎么啦?” 这才跟小孩闹腾完,连说话都有些孩子气了。 华青衣也是听的好笑。 却也没去说些什么。 拾起笔,第三次写下了那张药方。 “这些药材,先去认全了。” 撕下来,递过去了张如手中。 看着张如一脸的不解。 “自己也喝点,没亲自喝过的药都记的不牢。” 话里是开着玩笑的语气。 张如也是当他捉弄,只是对于他话里记忆的法子有些好奇。 多问了句。 “真的喝了就记的牢了吗?” 华青衣起身往外走去。 一声笑骂扔了过去。 “记得放着我的面喝。” 第三章 风雨(1) 对于常人来说。 今年的年关,要比往年热闹了不少。 不过这个热闹,也并不是年节的气氛如何浓厚,而是网络上掀起的滔天波澜,充实了许多人的饭后茶余。 作为谈资。 起初还是舆论一边倒的批判起了如今私营医院缺乏管控,不仅大肆宣传作假,而且还有不在少数的医疗事故缠身。 自然也是引导的一众围观群众都开始跟着口诛笔伐起来。 毕竟医疗这事,还是与所有人都息息相关。 一时间,各地的私营医院也开始陆续的被曝出了类似的问题。 就连“私营医院”这个词,被人谈起之时,也多少带上了有色眼镜。 似乎所有跟“私营医院”有关的地方,都或多或少的存在些问题。 在那时候,舆论的风口已经到达了一个极端。 但是。 很快风向又有了些转变。 在所有人的目光都关注在私营医院上时,也不知是哪个媒体,率先抖出了公立医院的管理丑闻。 个中详情,自是不好细说。 这般印射人性的新闻,总是博人眼球。 这一个,也不例外。 起先还是小范围的传播,在有足够的关注下,各大媒体也开始了争相报道。 一时间,“公立医院”的丑闻,风头比起“私营医院”的新闻关注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公立医院惯以不透明而着称,而对于不透明的东西,人们也是从不惮于用最坏的想法去揣测的。 而那个丑闻,自是满足了这些人最丑恶的想法。 起先对“私营医院”口诛笔伐的那些人,自然也是很快的调转了方向。 公立医院,成为了他们新的目标。 事实也是证明,看似清澈的池水,若是刻意的去搅弄,也是可以翻成一汪浑水的。 而公立医院,就很快的变成了这一汪浑水。 一个个的丑闻,接二连三的被抖了出来。 在人们以最坏的目光看来都以为不会再有什么更坏的消息的时候,那些更坏的消息还是一个接一个的没有停歇的蹦了出来。 而且,似乎还没有停止的意思。 到了这个时候,舆论反而是冷静了下来。 这已经不是什么丑闻程度的问题,这是一个系统的崩坏! 明眼人都已经看出来,这里面的两方交锋。 虽然还有不在少数看不清的散人继续声讨着那些丑闻的当事人。 而且也确实在监管部门的主导下,陆续进行了处理。 但是诞生那些问题的温床,公私营医院的体系,仍然没有半点被触及。 舆论寂静了下来,舆论也汹涌了起来。 寂静在表面上,所有人都在等,等一个消息。 汹涌在水面下,所有人都看的见,却也看不清。 但这个消息,却迟迟都没有出现。 “咳咳!” 小诊所里地方不大,咳嗽声闷在里头显得略大。 比起往日,今天的诊所里似乎更加忙碌了一些。 “老姐姐,你怎么也感冒了?” 两个老人家坐在凳子上挨的近,打着招呼。 “这天气早晚温差太大,也不晓得是不是着了凉了,罗家妹妹,你也是感冒了吗?” 时不时的咳嗽两声。 在这般时节,倒也不算是如何奇怪的事情。 老人家身体本就弱些,往年这时候,也常要挂些点滴才能过去。 不过今年有了这间新开的小诊所,倒是方便了许多,也不用再大老远的跑去县里的医院挂号排队了。 这般年纪,少折腾就算是延寿了。 “来来,两位奶奶接一下。” 张如两手端着两杯棕黑色的药汁,边打着招呼边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 看着这丫头生怕药汁撒了的紧张样子,两位老人家也是相视一笑。 停了闲聊,伸手去接。 “小心,可有点烫手。” 张如一人一杯的递了过去,也没忘多提个醒。 杯子刚离手,也是赶紧甩了两下手,去捏住了她自己的耳垂。 “哇!好烫好烫!” 见着她这模样,两位老人家倒是笑了起来。 “我们这糟老太婆可没你这样小姑娘的手嫩生,哪里还怕烫?” 也是抬了抬手上拿着的装着药汁的玻璃杯,示意了下。 说话间似乎还有些得意的样子。 反而让张如有些好笑了起来。 捏着耳垂的手也不放下,说了句。 “您可趁热快喝了吧,别一会儿凉了,再喝就伤胃了。” 两位老人家也是笑了笑,没在多分说。 拿起杯子就要喝下。 “哎!等等!” 动作却被那面前的张如叫停。 脸上的表情,似是想起了些什么。 放下捏着耳垂的手,转身跑去华青衣常坐的那桌子抽屉里翻了翻。 拿了些什么东西又跑了回来。 摊开手,对着两位老人递了过去。 却是两颗糖。 “这药可苦了!” 俏皮的伸了伸舌头,表达着大概就有那么苦的样子。 也是逗的两位老人家笑了起来。 依言去接过了那糖,看了看。 “怎么?小如你也喝过了?我看你没感冒啊?” 话毕,也是拨开了糖纸,放进了嘴里。 那一杯药汁不多,一抬手,也就喝完了。 咂了咂嘴。 “哪有多苦,我们年轻那会儿,村里的老中医开出来的方子可比这个苦多了!” 另一个老人家也是喝完放下了杯子。 “他们这些年轻人哪知道什么苦,哈哈!” 这是打趣起张如来了。 张如跟这大她都不知道多少轮的长辈自是不能争辩,也是苦起了脸。 岔开了话题。 “还不是那华医生,骗我说喝了药才能记得清药性!” 说着话,似是又想起了当时的情形。 脸上有些忿忿。 “明明喝完了只记得苦了!哪里还记得住药性!尽骗人!” 这年头,小地方难得能见着多少年轻人,两位老人家看着张如这么耍宝,也是开心的很,面上都有些神采飞扬了。 这说着话,也没怎么咳嗽了。 也不知是那药的作用,还是这张如的作用了。 “小如!” 正聊的开心,里头传来了一声呼喊。 也是提醒了张如。 “哎呀!忘了还在做事了!” 转身便又往那来时的方向跑了去。 抬脚又停住。 回过头。 “两位奶奶,喝了药回去早点休息,可别再到处走动了。” 思索了下,又道。 “华医生说,这段时间尽量别出门,现在感冒的人挺多的,您这好了可别再染上了!” 第四章 风雨(2) 叫了张如进来,推过去刚熬好的一罐药汁。 华青衣也是起身,拿起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手。 “再有了这罐就差不多了,今天应该没多少人来了。” 生火煎药这种事情,张如这丫头倒是想抢着干。 但是试了试,弄的灰头土脸也没弄出个样子来。 更别提那煎药还要掌握的火候了。 所以这事儿自然也就只能华青衣这个专业的来做了。 “华医生,你说这几天怎么感冒发烧的病人这么多,是不是真有什么流感啊?” 张如伸着手指去碰了碰那药罐,还烫着。 也是缩回了手,心安理得的同华青衣聊起天来。 今天最后的两位病人已经送走了,眼下这一罐药汁也是熬制了备用,也就不急着端出去了。 “那有那么多流感不流感的。” 华青衣擦着手,也不回头。 笑着回了句。 “这时节不正是这伤寒高发的时候,也不稀奇,只不过是你头一遭碰着,才觉得多。” 这话说的与方才那两位老人家说起的缘故倒是差不太多。 张如自己也确实第一次经历这些,去年这时候,她还在学校里头呢。 看了一眼那药罐,还有些热气腾腾的,张如也是条件反射般的缩了缩手。 今天端了一天,被烫着的次数可不少,如今怕是都有了些阴影了。 “对了。” 似是想起了些什么事,又多提了一句。 “上次那个没什么效果的药…” 也不说名字,不过华青衣自然听的明白张如所指。 “那药咱们是不用了吗?那下次换哪个牌子啊,我提前联系一下。” 药品都是有人送过来的,张如说的也是这事。 华青衣听着,擦手的动作停了一瞬。 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声音没什么变化,语气也还是平常。 “先不换了吧,应该是个人特例,别人用着还是挺好的,也不用另外联系了。” 这般说着,也是下了决定。 那边的张如也就点点头,嬉笑了起来。 “那行,我也可以省点事啦!” 华青衣自然不会把这话当真,张如这丫头虽然学起东西来有些畏难,但是这么长时间的共事,这丫头可不是一个这么懒散的人。 “行了吧,这会儿应该不烫了,端出去凉会儿了存放起来吧。” 华青衣也就交代了句。 放下擦手的毛巾,回过头指了指那已经没多少热气冒出的药罐。 今天上门的病人很多,自是不能保证每一个病人过来的时候,都恰好有一药刚煎好的药。 所幸如今科技发达了许多,虽说会影响些药效,但是经张如提起,用微波炉热一下还是便利了许多。 华青衣也是亲自试过,这无火的“炉”子热出来的药汁也还是原本的效果。 也算是省了不少事。 只不过… 华青衣看着张如缩着手去端那药罐,多提醒了一句。 “今天若是没用完的药汁,晚间关门的时候,记得倒掉。” 说话的空档,张如已是端起药罐要出去了。 随口应了声。 “知道了。” 便匆匆的跑了出去,似乎那药罐还有多烫手一般,多端着一秒都要烫到她了。 华青衣只能笑着摇了摇头。 中药因为煎药的火候要求,用如今西医里面的术语说来,叫做要求一定的浓度。 依着火候第一次煎出来的药,浓度最为合适,也是医生开方的初衷,这药效也就最好。 而后再热过,或是二次煎制,多少都会改变些原有的浓度,甚至破坏药材的效果,以至于减弱药效。 虽然如今的科技下,这药汁保存也是有些办法,比如用冰箱冷冻之类的。 但是若不是万不得已,华青衣也还是依着一贯地习惯。 药不过夜。 收拾完,从后头出来,华青衣没看见张如的影子。 听着外头的声音,就知道应该是去外头看那些老人家下棋去了。 这凑热闹也是积极的很。 左右现在已经没了病人,华青衣也不去说她。 自顾自的坐去了那桌子后头。 拿出纸笔。 神情有些沉了下去。 … “如今的发展日新月异!交通发达!我省每日人流吞吐量较数十年前提升了无数倍!…” 电视里正放着新闻,被“啪”的一声换了台。 “日前消息,国出现了数起成规模的奇怪病症,均表现为剧烈咳嗽,呼吸困难等症状,据官方卫生机构称,这是一起由电子烟引起的季节性流感…” 换了另一个台,听到了某个关键的字眼,多听了一会儿。 只是没有看完,电视便被“啪”的一声关掉了。 一个老者放下手中的遥控器,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似乎有些坐立不安。 客厅里早早的亮起了灯,只是还是看着没有多少人气。 走动间,那老者到了一旁摆放着的神龛前。 上头摆着一张大抵是因为年代久远而有些模糊了的黑白相片。 伸手去点了柱香,插去了那长明灯前。 双手合十,口中喃喃低语。 “老婆子,今天大丫头带着女婿还有孙子一起回来看你…” 说话间,抬起头来,神情倒是平和了不少。 这幅面容华青衣应是还记得。 正是那曾在菜市场门口遇见的那位老人家。 “你瞧我这没出息的样子,见个女婿孙子都激动成这样,要是你还在,肯定又要数落我了…” 这一开口,似是就停不下来。 像是这阴阳之隔,也并没有那般遥远,说起话来,好似眼前相片上的人还栩栩如生一般了。 “叮玲玲!” 老者正说着话,那边的门铃却是响了,吓了老者一跳。 “爷爷!我们来看你咯!” 紧跟着门铃一起响起的,还有那日思夜想的孙子活泼的声音。 让老者合十的手重又哆嗦了起来。 “哎…哎!” 有些激动的应了声。 “来了…来了!我马上开门!” 脚步渐快,一时间倒有了几分年轻时候的灵便。 两步过去开了门。 外头正是望着他笑着的女儿女婿还有自己的孙子这一家子。 “好…好!快进来…快进来坐!” 有些不知所措的招呼着,伸手要去帮忙拿那行李,看的那边的女儿有些好笑。 “爸,我们自己来!” 孙子也是学着话。 “爷爷,我们自己来!” 这般懂事的孙子,看的老者老泪纵横。 “好…好。” 便要伸手去摸摸孙子的头。 “咳咳!” 只是突然,那活蹦乱跳的孙子咳嗽了两声。 “咳咳!” 然后那女婿也跟着咳了两声。 老者停住了手,睁大了眼。 屏住了呼吸。 第五章 屋檐(1) 虽然华青衣尽可能的没有表露出来自己心中的不安。 但是事实也还是无情的向他昭示着事情正在一步步的走向某个所有人都不会想看到的方向。 这几日,来的“感冒”病人越发的多了。 甚至其中… 还有一些已经来过一次,喝过那药汁的病人。 华青衣埋着头,在本子上快速的写着某些东西。 诊所的门已经关上了。 窗外的夜色也是渐浓,送走了病人,张如也下班了,眼下这里便只剩下了华青衣一人。 仔细想来,这么些日子以来,这般独处的时光反倒真是不多。 “药效减弱…?不对…” 时不时的抬起头呢喃几句,旋即又俯下了头。 根据病人的病情变化,吃过药后症状都有明显的好转,但是数日之后,又会重新发作。 华青衣也考虑过是否他开出的药方有些不太妥当,但是仔细诊治了几位症状复发的病人之后,他否定了这种可能。 那些病人。 是…再次感染! 这是一种传染性极强的传染病! 小地方人口不多,也没什么流动人口。 特别是年关过后,更是没了多少年轻人,只剩下些老人小孩。 平常的活动也是不多,像是张如常去凑热闹的下棋还有听曲之类的,也多是老人家们的娱乐活动。 而那些孩子… 都在学校里。 华青衣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历。 对着上边的数字一排排数了过去。 目光停留在一处。 眉头皱了起来。 “后天…” 月月他们学校是寄宿制,也有些走读的,不过并不多。 年关过后,这剩下的半年也是月月高考前最后的半年了。 为着省时间,也是选择了寄宿。 是以逢着半月一次的假期才会过来一趟。 而这后天,便是月月她们学校下一次放假的日子! “药剂是有效的…问题在于防止再度感染…” 没有看太久,华青衣记下了日子,重又低下了头。 单是纸上书写似是已经跟不上他的思维速度,口中也开始了言语。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还算是在可控范围内。 而且现在因为病人过来的比较积极,也没有出现什么晚期症状的患者。 这一点倒是多亏了这般时节常有的感冒了。 人们都习惯了这时候感冒了上医院挂吊瓶,所以症状都还比较轻。 是以虽然中药性温,对着那些病人见效也还算快。 不过… 华青衣书写着的手一顿。 不过,总会有感冒硬熬着不去医院的人。 叹了口气。 这些人,按照目前的情况看来,已经算是隐形的传染源了。 没错。 他是可以治好那病,但是治好了又染上,治好了又染上,他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 他又能医治多少人? 来了这个时代已经时日不短。 华青衣清楚的知道一点,如今的人口数量比起以前简直膨胀了不知多少倍。 他可以医治十人,百人。 那千人,万人有了这病,他又还能医治的过来吗? 方才的一口气长出,似是抽空了华青衣的气力。 也没有再叹。 放下了手中的笔,抬起头遥望了一眼京都的方向。 这些人口流动不多的地方都是这般情况,那京都… 想想此刻正在京都的张春华。 这般时候,她应当是睡下了吧。 静了片刻。 收回了目光,回到那写的满满当当的本子上。 沉凝了许久。 合上了本子,放回了抽屉里。 起身过去关了灯。 该休息了,明日还有许多事情。 … 第二日,张如来的比往日早。 华青衣梳洗完毕,才刚去开了门,就见着张如站在门口。 脸色有些不对。 没了往日的活泼,多了一些凝重。 “怎么了?今天来这么早,怕我扣你工钱吗?” 华青衣没去看张如的脸色,还是如往常一般笑了起来。 张如住的远,每日过来的时间也确实紧张了些,所以之前也有过迟到的时候。 不过本身这小地方,平常也没那么多病人,华青衣要求的也不甚严格。 而且说是工钱,对于两人来说也都是心知肚明,那点钱基本都不放在两人眼里了。 不是两人眼界高,而是工钱,实在少。 眼下华青衣提起这茬也是开着玩笑,知道张如也是听的明白。 本是打算逗张如笑笑,只是看着张如仍旧一脸的沉重,这计划自然是泡汤了。 “我二叔回来了。” 冷不丁的,张如开口说了一句。 华青衣正在想如何缓解一下这尴尬的局面,听着这无头无尾的话,也是有了话头。 笑着接了句。 “回来挺好啊,这时候回来干什么?看你爷爷吗?” 张如所说的二叔,华青衣自然是没见过的了。 不过看着张如的脸色,他心里多少已经有了些猜想。 只是口中还是轻松。 华青衣说的这般轻松,那张如却是格外的沉凝了起来。 “他说…他说…” 支支吾吾的正想说话,却被华青衣的手搭上了肩头,不由得停了下来。 “华医生!这么早就开门了啊!” 一个骑着自行车的熟人正路过,望着这边的华青衣打着招呼。 “要准备的东西东西多,还是早些好。” 华青衣制止了张如的话,转过头去笑着对那人应了声。 那人听着,骑车的速度也是慢了下来,似是想到了些什么。 停住了车,只是没有过来,站在那望着这边喊了句。 “华医生!我早上起来头有点晕,我听他们说你这儿的药效果好,一会儿我下班了过来买一副!麻烦你帮着留点儿了!” 华青衣也是笑着。 点头答应了,那人才又骑上了车。 过不一会儿,便去的远了。 “先进来吧。” 华青衣看着那人去的远了,才回过了头。 望着张如说了句,也放开了搭着张如肩头的手。 有了这个插曲,张如的情绪倒是缓解了一些。 脸上虽还有些不明所以,也还是没作声的跟着华青衣进了屋子里。 “我二叔他说…” 进了屋子,想说的话也是没忘了。 张如看着华青衣去做些开门准备的身影,又是开了口。 不过这话才刚出嘴边,就被华青衣没有回头的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他说有传染病。” 华青衣手头的事情没停下,继续着动作。 “对吧?” 第六章 屋檐(2) 这句话可能太过出乎张如的预料。 是以她脸上严肃的表情都有些崩坏。 作为始作俑者,华青衣反倒是没什么太多的表情。 传染病,或者用华青衣习惯的方式叫来。 瘟疫。 并不是多么罕见的事情。 不如说如今这年代这么许久了才碰着头一遭这件事情本身才是更为罕见。 对于华青衣来说。 以前的年代里,可没有如今这般发展壮大,人数众多的西医医生来作为保障。 仅有的一些中医医生,哪怕是病患人口总数少了许多,也还是供不应求。 所以,瘟疫流行,实在是常见的很。 不知是有幸还是不幸,华青衣年少之时,同老头子一道外出游医,也算是见识过一场甚为严重的瘟疫。 在传下来的书中,倒也有些对于那时之事的记载。 吴越大饥疫,死者过半。尽救荒之术,疗病,埋死,而生者以全。 以前医学不是十分发达,所以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大战之后必有大疫,有时候疾疫流行造成的死亡人数,还要超过饥荒和战乱。 是以从那座元气大伤、人气凋敝的城中出来之时,华青衣也曾问过献策治疫力挽狂澜的老头子。 起初入城之时,见着染病之人为何没有声张。 毕竟在那时的华青衣看来,若是那这些人早些从城里逃出去,也不至于后来因为医疗不足而死在城里。 老头子没有多说,只说了一句。 “人之恐惧,致命胜于瘟疫。” 这也是如今华青衣未曾声张的缘故之一。 大疫之下,见着一人染疫,那后边便是千千万万还未见着的染病之人! 若是他随意的声张了出去,且不说是否为人所信,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只会引起瘟疫更大范围的传播! 那些“舍一人而活天下人”的道德之论,与医者无关。 医者要做的事… 华青衣回过头,看着张如笑了起来。 “没事的。” 医者要做的事有且只有一件。 那就是,让更多的人活下去。 道德之士常言,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尽欢颜。 医者没那般大义胸怀。 只此一人,撑起这陋室一间。 在风雨之下,让这屋檐能遮住些许人,便算得不负所学。 华青衣侧过头去,看了看门外的屋檐。 今日天晴,不过若是下雨,他这屋檐下,应当还是容得下许多人。 … “爸也是好心,你这人怎么这样!” 拿着检查结果,老何牵着孙子的手,走的有些慢。 “那也不能那么说啊…而且这检查下来,医生不也说没事…” 走在后边的女儿女婿低声的争吵着,老何虽然有些耳背了,却也还听的清楚。 在他固执的坚持下,女儿一家总算是同意了他的“小题大做”。 在他的陪同下,来医院做了检查。 然后医生看了看那些他们看不懂的片子,便笑着送了他们出来。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 他太过敏感了。 不过只是一般的季节性感冒而已。 而已。 “爷爷,疼!” 想的入神,也是没注意,手上的力大了些。 孙子也是喊了一声疼。 老何也是赶紧松了些,又安抚了瘪起嘴的孙子两句。 总算是又逗的孙子笑了起来。 “咳咳!” 不过笑着,又咳嗽了两声。 老何的眉头皱了一下,旋即又舒展了开来。 没有再说些什么。 对于医生的专业,他自然是没什么反驳的余地。 女儿一家,也不可能放着医生专业的结论不信,来信他这个种了半辈子地的糟老头子。 转过头看了看后边跟着的女儿女婿二人,女儿虽然也是那时候经历过来的,但是那时候终究还小。 这么些年了,应是早就忘了。 女婿比起女儿岁数稍小些,应当更是没什么印象了。 老何不禁又想起了家里神龛上的老婆子。 若是老婆子还在的话,应该… “咳咳!” 孙子还在咳嗽着。 老何也是冲着那边还在争论的女儿女婿二人喊了声。 “把糖浆拿过来,别把孩子嗓子咳坏了。” 小孩不似大人一般,多少还能忍着些,这想咳便咳了。 想想那时候村子里不少的孩子都是这么咳坏了嗓子,还是有些不安。 听着他的话,女儿倒是立刻去拿过了原本拎在女婿手上装着药的袋子小跑了过来。 女婿慢了半拍,才跟着一道走了过来。 老何看着女儿喂着孙子喝了些糖浆,孙子也明显的不咳嗽了,才算是安下了心。 “爸,我看家里的米面没多少了,这难得回来一次,多买点放家里,您慢慢吃。” 女儿也没去再寻那女婿争吵,和老何搭起了话。 顺着女儿手指的方向看去,这不知觉的,竟是快到家了。 那边不就是平常常去的菜市场了。 女儿倒是细心,那些事情也看得见。 “好,那就少…” 老何也是自然的答应。 自从老婆子去了之后,这也算是每年女儿回来必做的事情了。 小时候,自己照顾她。 这到老了,却是反过来了。 不过话才说了一半,却又停住。 看着那菜市场门口进出的人群,老何怎么都觉得今天的人,格外多。 终究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也是改了口。 “那就听你的,多买些放家里。” 看着女儿还有孙子,笑了起来。 “慢慢吃。” 见着老何突然笑起来的女儿女婿如何作想不提,老何这么爽快的答应了女儿的话,倒是让女儿的心情好了不少。 就连进了菜市场挑选东西,砍起价来都凶了几分。 “老板!你这米面涨价也太快了!前两天过来还便宜一大截呢!” 女儿熟练的与那摊位老板砍着价,指了指那些摆出来的商品。 进进出出的客人很多,那老板刚招呼走了一位客人才回过头来,陪着笑。 “老妹,真不是我怎么黑你,老何也是常来,他知道我不是那种人!” 老何也算是这里的老面孔了,每日过来买菜,和这老板说不上熟悉,却也不至于陌生。 “实在是这两天卖的太俏了!都断了货!那些送货的给我加价,我也没办法啊!” 指了指附近的其他摊位,也是一般的人多。 老何也是转头过去看了看。 “不止我这家,所有铺子都涨价了!” 那边摊位上,一位扛着一大包米的顾客走了出来。 脸上带着口罩。 第七章 山倒(1) “上次让你认的药材,都还记得吧?” 华青衣没有多说些什么。 看着还有些呆愣着的张如笑了笑。 “一会儿自己去照着上次的方子抓一副…多抓几副吧。” 开门的准备还是不能落下,一会儿病人应该也差不多要来了。 华青衣说着话,也就继续那些准备。 “回去煎了,家里人都喝一些。” 只是说到这里,又住了声。 “嗯…” 口中沉吟着,手里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张如还有些不清楚现下的情况,一脸的茫然,没了来时的沉重。 毕竟华青衣如同预言一般的叫破了她的心思,这冲击可不算小。 而且又有些莫名的提起了前些日子让她熟记的药材,也是不知为何。 对着华青衣的动作自然也是失去了判断的心思。 “…还是换一味药材为好。” 沉吟了片刻,思虑也是有了结果。 华青衣说着,放下了手里的活,转身向着那边的桌子走去。 拉开抽屉,拿出个本子翻开看了看。 想了想,点了点头。 也不说话,又去拿了笔在本子上图画了一阵,才合上那本子放回了抽屉里。 笔却没放下,去一旁拿过了纸,重写了一张方子。 撕下拿过去张如面前。 “还是按着这个抓吧。” 只是手都伸到了张如面前,这丫头也还是没什么反应。 还是那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样。 华青衣没办法,只能去放在了这丫头的兜里。 “这是…” 看着华青衣将那方子塞进了她的兜里,张如总算是有了些动静。 “他们…” 只是这开口似是有千言万语,说出来了却又不成言语。 “难道…” 说着话,透亮的眸子里却是越瞪越大。 眼里的震惊也是再掩不住,如同决堤一般。 华青衣看这样子,哪里还不知道这张如已是想通了头尾。 开门初见时,看着张如一脸的沉重,他就已经有些准备。 待到她说出家中有人从京都回来,这事情也是更加明朗了些。 而后那支支吾吾的样子,也是击破了华青衣的最后一丝侥幸。 他之前不说出来,是怕引起恐慌,这般大的事情,都辐射到这小地方来了,自然不可能他是第一个发现的。 而且他个人的力量也确实不足以去改变这车轮的方向。 但若是已经到了除开他另有人知晓的时候,他也没什么必要刻意隐瞒。 救不了太多人,这身边的许多,还是能救下的。 所以华青衣也是很坦白的肯定了张如还有些不太确认的消息。 “嗯,前些日子那些过来的病人,应该就是你二叔说的那种病了。” 得到了肯定。 张如的脸上,神色更加精彩了些。 惊讶,后怕,疑惑,或许还有更多华青衣都看不明白的表情。 “这药能治好症状,不过却除不了根…” 华青衣可没什么陪着她一道发愣的想法,过去重新拾起了方才放下的活。 “那些复诊的病人,现在看来多半是再次感染,不过也有可能是病灶未清…” 走去窗边打开了窗,用插销固定住,免得被风吹的晃动。 “用西医的话来说…” 张如是学西医的,华青衣看了眼她呆呆傻傻的样子,也是换了个说法。 “这病,会二次感染。” 在西医免疫学中,人体对于各种病毒病菌的入侵,其实耐性很高。 尤其是在感染过一次病毒痊愈之后,多半体内都会产生“抗体”。 这些“抗体”,在前次的病毒再次入侵的时候,就会挺身而出,消灭那些入侵的病毒,从而保证人体的健康。 这些东西,张如是学过的。 华青衣也学过。 所以在说这话的时候,难得的,语气都有了些不确定。 看着张如被一的冲击震惊的再也发不出声,华青衣对于她的感受也是非常了解。 因为,“二次感染”意味着什么,两人都非常清楚。 意味着,病毒的变化速度太过惊人,而以至于前一次产生的“抗体”对于后一次入侵的病毒,失去了作用! “这是…” 张如的口有些干涩,声音都有些沙哑。 “这是超级病毒。” 华青衣帮她补完了话。 超级病毒,简单的理解来,就是连西医里号称“万能药”的抗生素都没办法治疗的病毒。 对于每一个有些医学知识的人,这个名词都不会太过陌生。 听着这句本该从自己口中说出的话,张如的震惊却是没有丝毫减弱。 就连身形都有些摇晃。 努力的站稳了,抬起头看着华青衣。 “那换药材…” 事情远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但是张如似乎还想再多做一次确认。 到了这地步,华青衣也不吝于再多泼一次冷水。 点了点头。 “嗯,药效越来越弱,所以需要换药材了。” 看着张如的身形又有些摇晃,话也没停下。 “而且现在的方子应该也用不了多久…” 后面的话却是不用多说了。 华青衣相信以张如的知识,还是能够理解的。 张如的脸上,渐渐的染上了绝望。 连站着都有些无力支撑。 摇晃间扶着墙去随便寻了个凳子坐下,不再说话。 华青衣看了一眼那凳子下面。 他本想说一会儿要拖地,能不能坐开一点。 只是看着张如的脸色,还是没有去开这个玩笑。 “不对!” 华青衣正有些目光游移,坐着沉默不语的张如却是突然高声喊了一声。 把他吓了一跳。 眼见着张如从那凳子上径直蹦了起来,冲过来两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有些用力,掐的华青衣有些疼。 “你说这病能治好?!” 话说的很急,匆匆的说完,不等华青衣如何反应,又去兜里搜出了方才华青衣塞进去的那张方子。 “就是这方子!它能治好?!那病?!” 这话华青衣确实说过,而且这些日子也确实是这么在做的,方才也没有瞒着她。 也不知这丫头怎么突然反应这么大。 在张如压迫力十足的视线下,华青衣也就点了点头。 “能,前边的那些病人不就是这么好的吗?” 听了华青衣的肯定,张如终于松开了攥着他胳膊的手。 口中仍是喃喃。 “能治好…能治好…” 魔怔了一般。 华青衣正待多问一句。 张如却是猛然转过了头来。 “二叔说,这病在京都…治不好!” 第八章 山倒(2) 又是一番问询。 华青衣也算是艰难的从这张如口中得了些相关的消息。 说是那病治不好,却也不甚明确。 只是治好的代价有些大。 当然,这个代价并不是什么金钱。 金钱总有数额,这数额的意义也就会因人而异,对某些群体巨大的金额,对其他群体却不一定有多难承受。 也就称不上普适的,代价。 而是… “…滥用抗生素。” 张如也是学医出身,说起这些略有些专业的词汇也并不如何陌生。 在西医里,这种疗法其实有个更好听的名字。 “鸡尾酒疗法”。 鸡尾酒,是一种利用不同酒类的浓度差让酒在杯中显现出分层样子的酒。 而这疗法也是一样。 在单独抗生素效果不显的情况下,单挑不成,改成了群殴。 使用复数的抗生素进行混合使用,减少单一用药产生的耐药性,来对病人进行治疗。 但是因为抗生素本身对于人体就会造成损害,所以临床用量在西医中有着严格的规定。 不过,若是到了不大剂量使用就保不住病人性命的时候… “京都已经有晚期症状的病人了吗?” 华青衣如是问道。 屋外的朝阳春色正好,华青衣却感到了些凉意。 这般时节,乍暖还寒,果然如此。 这个问题,华青衣其实已有了答案。 只不过多少还存着些侥幸。 听着张如说京都治不好这病的时候,他的心头便是一咯噔。 如今这诊所里接待的病人还没什么严重的症状,自是因着他的药剂治愈了。 便是再染上,多喝上几次也就好了。 也就没了发展成晚期症状的条件。 华青衣本也是如此想着京都,却没料见京都在这治疗的第一步便没有迈过去! 竟然已经到了需要病人在死亡与“鸡尾酒疗法”之间做选择的境地! “二叔是做生意的…有些门路…” 张如没有直接回答华青衣的问题,她也还有些思绪混乱。 “外头还没有什么明面上的消息…” 张如的语速比起方才,慢了许多。 捏着手中的那张方子,脸上的不安倒是少了许多。 “但是…医院里据说已经有了死亡的病例…” 消息的流传总是这样,若是什么事情抖到了官面上来,那肯定早先就已经传的满城风雨了。 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爷爷硬是没让二叔进门,昨天家里吵了一晚上…” 听着这句,华青衣有些惊讶。 张如的爷爷,也就是那张爷爷。 是在县里医院。 按理说来,自己这小诊所都有了些察觉,今年的“感冒”病人多了许多。 那县里的医院自然也是应当早有察觉才是。 不过看着这张如的样子,也是在她口中的“二叔”回来了之后才知道的这事。 就是不知道那张爷爷是不是也同张如一样了。 可是听着这句话里,那张爷爷的举动。 将自己的子女关在门外,这自然是有些缘由的了。 难不成那张爷爷也是有所察觉,所以才在那“二叔”回来的时候关上了房门,防止传染? 华青衣想着,随即又苦笑着摇了摇头。 连他这小地方都这么些病人了,那“防止传染”又哪里是只将自己的子女关在门外就能解决的… “你爷爷倒是为着你好。” 这话里的意思看来张如也是早就明了,一时间倒静了下来。 外头渐渐的热闹了起来。 上班的人来来往往,还有出来买菜的大爷大妈们热络的相互打着招呼。 与平时的光景并无二致。 就算是偶尔几声听的华青衣还有张如心跳骤变的咳嗽声,也没有如何影响这安宁祥和的生活。 “华医生!我这可算是赶得巧!” 一张熟面孔老远打着招呼望着这边走了过来。 “昨儿个就不舒服了,有些鼻塞,今天想着早点过来找你瞧瞧,正好赶着你开门!” 说话声音瓮瓮的。 走的更近了些,脚步也是停住。 从兜里掏了方手帕出来,用力的擤了一下鼻涕。 然后折起来放回了兜里。 长舒了一口气。 “哎哟!可算是舒服多了!” 抬手揉了两下鼻子,又继续望着这边走来。 华青衣倒是没什么动作。 身旁的张如却是不自觉的后退了小半步。 华青衣看在眼里,也是暗叹。 这张如对这些“感冒”之类的事情怕是都有些过敏了。 也不怪她,任谁知道一个走过来的人身上带着致命的病菌,都会有些下意识的动作。 只退了小半步,已经算是心理素质过硬了。 或者该说… 不愧是学医出身吧。 “这病来如山倒,我算是见识了!可给我难受的!” 这熟人也是个话多的,华青衣都没如何回应,他已是自个儿说了小半天了。 不好总是让人演些独角戏,华青衣也是笑了起来。 “没什么大事,看你这精神头都还好,应该也就是着了凉。” 说着话,也是侧过了头去。 望着一旁的张如说了句。 “小如,也正好去帮抓副药,炉子我已经生起来了。” 指了指张如手里还紧攥着的方子。 也不去再多关注张如的神情如何,回过了头。 “你这还是不赶巧,稍微迟点过来才是正好碰着药出来了…” 也就上前去攀谈了起来。 张如眼神有些复杂的看了看那边正聊的热络的两人,又看了看手里的方子。 也是没有作声,默默的去了后边。 那熟人也是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 随口问了句。 “小如今天怎么没精打采的?该不会也是感冒了吧?” 华青衣还是笑着。 也是随口回了句。 “那倒没有,应该是嫌弃我老安排她干些粗活吧。” 方才说着的抓药煎药也算得上是粗活,这么说也不算错。 不过平日可不是华青衣安排张如去做,而是张如图新鲜想做,华青衣却不让她做。 今天这一番下,倒是全了张如那丫头的愿望。 华青衣口中不动声色的岔开了话题,余光看了一眼那边张如离开的方向。 早些熟悉下也好,后头煎药的时候,怕是多了。 两人正聊着,又来了人。 “哟!我还以为我是最早的!你这比我还早!” “怎么了?你也感冒了?” “嗨!好几年没感冒了,今年算是赶上了!” “…” 第九章 雨前(1) 又是繁忙的一天。 老邓哼着小曲儿从局里走出来。 车钥匙套在指头上打着圈儿。 今儿个轮到他巡逻,天气也是正好,舒坦! “哎!老邓!等等!” 后头却被人喊了声。 回过头去,是那大嘴巴的老许。 “干啥呢?瞧你这急躁的?” 见着这嘴没把风的老许,虽说之前的事情早就过去了,也还是没忍住讥了一句。 “不是我说,就你这体质还能在岗上,也是少见了!” 看老许那喘气的模样,也是笑了起来。 老许赶了上来,白了老邓一眼,却是没说话。 弯腰撑着腿喘了一会儿,气顺了才开口。 “局长刚去市里开会了,走的时候叫我过来知会你们一声,下午有个会议,所有人都得参加,不准请假。” 这也不算是什么稀奇事。 开会嘛,活总有干完的时候。 那活干完了,这些人总不能就这么闲着吧。 那怎么着? 开会。 “刚才去你们办公室,人都在!就你最积极,跑这么快!” 说完了话,气还是有些喘,老许又抽抽了几下。 “累的我跑这大一圈来寻你!” 语气里也是有几分抱怨。 不过两人也算是几十年的交情了,这时不时的拌嘴也算是常态。 偶尔走过的几个同事见着两人这姿态,也是笑笑,司空见惯。 “老邓,这么早就出去啊?” 顺便还给老邓打了个招呼。 老邓也是回应了声,招呼了两句,散了。 才回过头看着那终于喘完了的老许。 “行了行了,知道了知道了。” 老邓最是烦开会,逢着十回开会,起码有一半是要请假的。 剩下那一半,多半也是进去打瞌睡。 这小地方又哪里有那么多事,需要一天到晚开会商量? 老邓这性子,老许自然是清楚的很。 斜着眼看了老邓一眼。 “我可没跟你开玩笑,别整什么请假啊!” 说着望着周围看了一圈。 才又回过头,声音小了些。 “局长走的时候,脸色可不太好!” 听着老许这话,老邓手里转着圈儿的车钥匙也是停了下来。 神色严肃了些。 “又出什么事了?” 多问了句。 “没听着有什么风声啊…” 那老许方才还是一脸神神秘秘的,听着这问话,也是不装了。 两手一摊。 “你问我,我问谁去?” 也不再多说,冲着老邓摆了摆手。 “记得下午别迟到了!” 拍拍屁股,转身又走了进去。 这回事办完了,倒是不用急赶着,走起路来也是悠闲地很。 老邓站着想了想,也没想出个一二三来。 看着那老许走的远了,摇了摇头。 “得了,开会就开会呗!” 手里的车钥匙又转了起来。 … 小诊所里头虽说是忙碌了些,不过也没什么乱乱的的感觉。 病人较前几日愈发的多了些。 张如有些不在状态,犯了几次小错误之后,也是被华青衣打发去了后头煎药。 这丫头平时人缘好,那些病人也是笑笑就过去了。 是以这前头忙活的就剩下了华青衣一人。 好在年少之时就已经跟着老头子见过许多更大的场面,想想那时城里的情形,如今这点小场面也就不算什么了。 “…煎药之后的药渣也别急着扔了,用纱布包着把家里床单被套什么的洗洗,也算是杀菌了。” 华青衣将两包药材递给了一位病人,边笑着细细的嘱咐。 虽然事情不好说开,但是这医嘱能做的还是不少。 起码作为病人,对医嘱都有一种天然的信赖。 无论这医嘱的缘由是什么。 “洗完的水还能拖拖地,也算是节约用水了。” 华青衣尽量说的很浅显易懂,语气也是轻松。 那病人虽然还是有些咳嗽,看着华青衣这般笑着,也是跟着笑了起来。 连声道一定。 “小华,今天生意很好啊。” 刚送走了那病人,华青衣便听得有人叫。 抬眼看去,却是那老邓正从那停在路边的车上下来。 “邓叔早啊。” 如今华青衣也不再称什么“邓前辈”了,入乡随俗也索性些。 打了个招呼,苦笑了起来。 “我倒是宁愿这生意不好些了。” 老邓不是每日都过来,不过逢着巡逻的日子,还是会过来转一圈。 听着华青衣这话,老邓也是意识到他那话说的有问题。 “嗨!瞧我这嘴!不该不该!” 这自然是没有祝医院生意好的道理,尤其还是在这些病人面前。 不过那些诊所里进进出出的病人倒是没什么在意。 还有不少人抬手和老邓打着招呼。 老邓这几十年的工作,确实不是白做了。 “上次你交代我抽空过来一趟,这不今儿个巡逻就正好过来一趟…” 老邓也不用华青衣招呼,自己迈着步子就往诊所里走去。 “上次你给我那药,可是真苦!我想少喝点都不行!那婆娘愣是给我灌进去一大碗!” 苦着脸作着样子。 逗的不少坐在诊所里的病人都笑了起来。 “老邓!又不是就你一个喝这药,你看坐这儿的,哪个不是一大杯?” 一个病人与老邓熟络些,出声开起了他的玩笑,其他病人也是跟着一道笑了起来。 “邓叔,这你可为难我了。” 华青衣也是笑着跟了进来。 “这药苦不苦我可是真没办法。” 那些病人也是帮起腔来,一时间什么“良药苦口”,什么“药效才重要”之类的话不绝于耳。 听起来也是头头是道。 那些病人倒像是比华青衣这个真医生更专业一些了。 听着那些病人与那老邓在那边装腔作势的争辩,华青衣也是自去那桌边拿了一大包包好的药材出来。 “邓叔,这是这次的份。” 这一大包交到了老邓手上,给他压的一沉。 老邓有些咧嘴。 抱着那药材掂了掂。 “小华,你这可比上次多了不少!我这舌头怕是又得遭殃咯!” 华青衣手上空了出来,拍了拍手。 还是笑着。 “有一半是月月她们家的份,这几天忙得很,也没工夫过去,就麻烦邓叔你帮忙捎带了。” 老邓脸上顿时一喜。 “一半还好!一半还好!” 看来这药还真是挺苦的。 抬起头又和华青衣打了个招呼。 “小华,我还在巡逻,就不多待了,药钱我下次过来一起结。” 和那些相熟的病人也是招呼了一声,复又走了出去。 华青衣没有送出去,看了看老邓的背影便回过了头。 诊所里的病人,还有许多。 第十章 雨前(2) 会场里有些嗡嗡的讨论声。 会议还没开始,不过这么突然的请来了这么多医学界的人,所有人心中都有些不好的猜想。 “一会儿的主题问到没?” 坐在靠前位置的陈天宇目不斜视,嘴唇翕动的小声和身旁的助手问着话。 “还…还在打听…这次的事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保密措施太严了…我们之前有来往的几位朋友都不敢多说…” 身旁的助手满头大汗的回复着。 在这早春的冷清天气里还能憋出这么一身大汗也是难得。 “还在打听?” 陈天宇的口气明显的坏了几分。 “没主题一会儿要是问到我了,我拿什么回答?你当我这个医神是真有本事啊!” 情绪有些不好,声音也有些大。 惹得不远处的几位老者望着这边看了一眼。 陈天宇看了看他们面前的牌子,扬起嘴角冲着他们礼貌的笑了笑。 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那些人也就一般笑着转过了头去。 “我养着你们这些人有什么用!没有提前准备我拿什么继续维护这个医神的形象!集团的损失你来负责吗!” 又低声训斥了那助手几句。 “应该快开场了!再去打听!开场之前没有消息,你就等着下课吧!” 助手擦着汗,连声应是。 也不等着陈天宇赶他,狼狈的去了。 京都里这段时间的风向有些不对。 对于医疗相关的商品管控严格了许多。 集团下了重本捧了他这个医神上来,自然是要收回更多利润的。 只是在如今吸收了当时华青衣还有“医神”的双重光环之后,刚准备大刀阔斧的收割一波。 政策却收紧了。 集团连续报备的许多医疗相关的商品审核都被无限期的搁置了下去。 明明华青衣那时候就可以轻易的用这些噱头收割走一波又一波的利润,凭什么到了他陈天宇的头上就不行了! 是,他陈天宇不过是一个凹着人设的假医神,那么些医学背景虽然是真的,但是真有什么诊治的事情,还是多半依赖着他背后的团队来解决。 他不过是多顶着一个“医神”的头衔而已,刚毕业的他哪有什么临床经验! 但是,那华青衣难道不也是一样吗? 这种年纪,要说真有什么大本事,那种人怕不是只有里才能见着! 同样都是一个走偶像路线割韭菜的,凭什么华青衣可以,他就不可以? 会场的门口有了些动静。 先是几个人进来和那些安保人员交接了一下。 然后便走进来几位年纪大的老者。 在那几个人的引导下,去了那台上坐定。 这是要开始了。 陈天宇看了看会场门口,那些人已经关上了大门,他的那个助手看来是要下课了。 “今天突然请大家过来,也是事发突然,有些唐突之处,还请多见谅。” 台上正中间的老者调试了下麦,开口说了句。 没有正式的开始,那些台上其他几位老者也还在一脸沉重的交流着些什么。 这话更多的像是在打着招呼了。 “各位都是医学界里有些名气经验丰富的医生,相互之间大多也都认识,时间紧迫,我就不一一介绍了。” 从出声开始,会场里就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虽然这么莫名其妙的被请了过来,大多数人都有些疑问。 不过在看到那位开口的老者之后,都放下了心里的疑惑。 因为,这张脸,他们都见过。 在电视里,那些新闻发布会上,见过。 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件事。 这次事情,是官方发起的。 不然哪里会由这几个常出现在新闻发布会上的官员亲自过来! 释然是最先的。 然后便是更重的疑惑。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需要聚集起这么多医学界的人来解决? 所以在会场安静了片刻之后,重又响起了些嘈杂声。 这里的所有人都是来自医疗系统内,一个圈子并不大,有了什么消息也传的快。 联系到近段时间圈内传的沸沸扬扬的一些事情,联系上如今的官方出面。 事情已经指向了一个非常明确的方向! 那台上中间的老者没有出言制止,目光巡视了一圈,转过去与身旁的几位老者说了几句。 陈天宇坐的靠前,声音虽然听不太清,但是看口型明白了小半句。 “…那开始吧。” 中间那老者回过头,拍了拍话筒,响起了些电流声。 有些刺耳,却也拉回了下面众人有些失控倾向的讨论。 “那我们现在正式开始本次的会议…” 台上的老者说着话。 坐在下边的陈天宇却是一脸震惊的在听着身后几位老医生的小声议论。 “…你们医院上次那几个不明原因的病人是不是…” “…官方介入怕不是真的是…” “…这传染性可是…” 看来是不需要那位助手如何努力去打听了,这次会议的主题。 陈天宇心里已经明白了。 上边的老者继续着发言。 声音通过话筒的扩大,压过了那几个老医生的讨论声。 “…今天的议题是,如何防治超级病毒引起的恶性传染疾病!” … “…传染病…” 张春华正吃着饭,隔壁桌的几个年轻人正在讨论着些什么。 店里声音嘈杂,也听不太清。 不过她也没什么过多追究的心思。 一个人回京都之后,自然也是一个人住。 有另一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总会想些,晚上该买些什么菜,明天做点什么吃的事情。 这自己一个人了,也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随便在外面吃点就打发了。 毕竟只做一个人的饭菜,还是太费事了些。 “咳咳!” 临桌的小孩似乎是吃的太急,呛到了,咳嗽的很厉害。 那大人也是赶紧去拿纸巾去擦那小孩咳的满是口水的嘴。 坐在那小孩对面的人没说些什么,一脸嫌弃的起身走了。 那桌上的饭菜,看着才吃了一半。 这么一下子,那大人自是有些尴尬,也不好去说那已经离开的对桌。 只是边擦着小孩的嘴,边小声训斥了几句。 “叫你吃慢点!不听话!下次看你还吃不吃这么急!” 说着话,不自觉的捂上了嘴。 轻咳了两声。 第十一章 绝城(1) 今天是工作日的最后一天。 今天结束,便是一个无数人翘首以盼的连休。 早春午后的阳光很是暖人,晒的张春华都有些想打瞌睡了。 吃完饭回来,下午预定的工作也是早早的做完了。 眯着眼睛享受着窗户斜射进来的阳光。 想着连休又可以去华青衣那边一趟了。 “嘀嘀!” 办公室里响起了一道铃声,应该是信息提示音。 一个同事对周围看过去的同事们说着抱歉,陪笑着去掏出手机看了起来。 虽然工作中是不允许使用手机摸鱼的,但是也没有要求那么严格,平常调成静音,不影响工作也就没什么人特意去上纲上线了。 “嘀嘀!” “嘀嘀!” “嘀嘀!” 只是一道提示音还没落地,跟着又响起了好几次。 还是来自不同的方向。 张春华看了看那些低头去掏手机的同事们,正待摇头。 “嗡!” 她的手机却也是振动了起来。 张春华皱眉。 她的联系方式少有人知道,不在乎一些同事还有家人朋友。 同事都在这里,家人朋友一般也都是见面说,很少有在工作时间打扰她的。 那么这会是谁在这个时候发来信息? 张春华也伸手去拿手机,同时看了一眼那些已经拿着手机看了起来的同事们。 心里有些奇怪。 这怎么就这么巧,大家的手机都差不多同一时间来了信息? “啊!” 一位看着手机上内容的同事没忍住叫出了声。 其他人倒是还好,没什么动静。 只是对比着那声响,这些沉默似乎更让人难受。 张春华也是掏出了手机。 上面显示有一条未读信息。 手指点开。 “京都新型病毒感染疫情防控指挥部通告(第1号)” “为全力做好新型病毒感染疫情防控工作,有效切断病毒传播途径,坚决遏制疫情蔓延势头,确保人民群众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现将有关事项通告如下:” “自即日起,全市城市公交、地铁、轮渡、长途客运暂停运营;无特殊原因,市民不要离开京都,机场、火车站离京通道暂时关闭。恢复时间另行通告。” “恳请广大市民、旅客理解支持!” “京都新型病毒感染疫情防控指挥部” 信息有些长。 信息也有些多。 所以张春华看的很仔细,一遍看完,又重看了一遍。 “吱!” 凳子在地面推动的声音。 一位同事突然推开凳子站了起来。 脸色有些不好。 “我还有点事,下午请个假!” 说着也没顾上关掉他桌上还开着的电脑,也没收拾下那堆着的工作文件。 只是拿上了外套,便匆匆的走了。 这话其实是有问题的。 且不论他们是不是有事,请假批准这是领导的职责,他们这些同事又哪里有这些权力去批准。 不过这时候却是没有什么人去纠结这些小问题了。 办公室里有些嗡嗡的讨论声起来。 原本宁静祥和的午后,突然间就有些嘈杂了起来。 “…怎么这么严重了?前两天不还说没事的吗?” “…你们也收到了?真有这么严重吗?” “…要不…我们也请假吧…” 同事们的议论声不大,不过在这办公室内也没什么难以辨识的理由,张春华自是听的清楚。 拿着手机的纤手不自觉的就力气大了些,指尖有些发白。 外头早就有些传染病之类的传闻了,同事们闲聊之时,也偶尔提起。 不过大家都想着如今这般发达的医疗条件,估计很快就会平息下来,也就没多少人上心。 所以直到收到这个短信的时候,才突然的有了变化。 张春华来去的看了好几遍,也是终于从这信息中看出了两条主题。 两条有些震撼人心的主题。 一是,封城。 二是,解封未知。 “封城”是一个对于这年代来说很是遥远的词。 古代的时候,城池都有坚固雄伟的城墙防护,逢着重大事件,封城之法虽不多见,也不鲜有。 但是到了如今,城墙都已经成了观光景点的如今,这封城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每日多少人进进出出这京都? 又有多少物质靠着出入的物流来保障? 这一个简单的词,封城。 背后的意义实在是太大! 而且… 解封未知。 “嘀嘀嘀!” “嘀嘀嘀!” 电话的铃声,一道道的响了起来。 “喂,妈…” “喂,老婆…” 同事们也是各自一脸复杂神色的接通了电话。 这时候,工作时间禁止接听私人电话的规定已经没人遵守了。 自然,也没有人去指责这种行为。 “嗡嗡!” 张春华的手机也振动了起来。 是来电。 看了一眼,是老爷子。 张春华抬起头看了一圈,周围的同事方才应该都是收到了那条信息。 他们都是如此,那他们的那些家人也不会被漏掉。 那些接通的电话,听着也都是些家属打过来的。 叹了口气。 张春华才按下了接通,将手机靠去耳边。 “喂,老爷子。” 语气平淡,一如往昔。 听筒里半晌没有传来老爷子的话音,不过听着电话那头的呼吸声,张春华也是知道老爷子还在那头。 “…” 老爷子沉默着,张春华也是沉默着。 不过办公室里的同事们,情绪已经开始有些变化了。 通话声,议论声,渐渐的大了。 没有人站出来说一句,现在还是工作时间。 “…” 由沉默了片刻。 老爷子终于开了口。 “没事,该干什么干什么。” 张春华听着这话,心里倒是松了些。 老爷子说这话,自然是对这情况清楚的很,而又用这句话来安慰她… 却是让她想起了她初次工作离开京都的时候,老爷子那会儿送她离开,也是用的如今这句话。 “没事,该干什么干什么…” 张春华笑了起来,复述着老爷子的话,一如那时。 “听领导调遣,听组织安排。” 顺便为老爷子补完了没说完的后半句。 电话那头也是传来了老爷子的笑声。 “你倒是还记得。” 张春华原本看了那信息紧绷的情绪也随着这笑声松缓了下来。 “我记性可好得很,不说了,上班呢,连休我回家里。” 第十二章 绝城(2) “先生。” 门打开,一位身着正装的秘书男子走了进来。 于门口便止住了步子,没有再向前行半步。 房间里异常的空旷,门对着的方向是一整面的落地玻璃窗,窗外的景色显示,这里的楼层有些高。 只有临窗的地方放着一张小桌,一把小凳。 一位长发流瀑一般的出尘男子正独坐在那小桌前。 手持一本看着有些年代的棋谱,伸手去那小桌上摆放着的棋盘上拨弄着棋子。 “已经封城了。” 秘书男子双手交叠身前,恭敬的躬身。 余光却不自觉的在那临窗坐着的男子身上多流连了半刻。 一袭素净的长衫,并无多余的饰物,在那背景一般的外边高楼林立的景色下,有些遗世独立的风姿。 这般古画里走出来一般的神仙人物,与那现代感十足的景观对比强烈。 却又格外和谐。 就好像那男子的装扮本就该是那现代感下应有的模样一般。 “啪。” 轻轻的声响,一枚棋子落在了棋盘上。 秘书男子赶紧收回了自己游移的目光。 “嗯。” 一声清澈的嗓音组成了这个字的回应。 便没了下文。 就好像是听到了一件并不如何值得挂心的小事一般。 秘书男子也不再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的停留。 “陈天宇回来了。” 又是汇报了一件事。 只是等了片刻,那边的回应仍然只有一个简单的“嗯”字。 这秘书男子对于那男子这般模样也是毫不奇怪,他这过来,也就这两件事需要汇报。 汇报完了,就要离开。 “先生,那告退。” 秘书男子脚步轻抬便要转身离去,临窗的男子却是有了动静。 手中的棋谱合上,去小桌上放好。 侧过了身来。 秘书男子见着,也是赶紧停住了动作,重又恭敬的站好。 方才都是背着身,这侧过来了才清楚的见着那男子的模样。 五官清秀的简直有些不沾人间烟火,光看样貌,似是年岁方才二十出头,只是两鬓的华发却又显示着这人当是有些年纪了。 就是不知是少年华发早生呢,还是一贯保养有方了。 “明天开始…” 还是那般清澈的嗓音,那出尘男子拂了拂衣衫上久坐而生的褶皱,站起身来。 “你们就不用来公司了。” 没有走过来这秘书男子身边,而是转身去了那一整面的落地窗前。 背着手,透过窗子看着外边的风景。 “是,我去通知。” 两人的沟通非常简洁,简洁到了有些不知首尾的境况。 显然是早先都有过预见了。 “嗯。” 没有回头,出尘男子抬手挥了挥。 “去吧。” 便再无多的言语。 秘书男子答了一声,转身过去。 门扉响动,又是关上了。 偌大的房间里又只剩下了这被称作“先生”的出尘男子一人。 久久的望着窗外喧闹的城市风景。 “着实…” 一声轻叹。 “着实是看腻了。” … “咳咳咳!” 老何和女儿女婿三人坐在客厅里。 孙子在里屋的咳嗽声格外的刺激几人的神经。 女儿女婿手上拿着的手机屏幕还亮着,界面上显示着些文字。 只不过老何的眼睛已经不那么好使了,这种距离下,看不清那么小的字。 但是,女儿女婿脸上惨白的神色,他却是看的清楚。 尤其是在孙子一声声的咳嗽声下,越发的苍白了不少。 “打急救电话!对!打急救电话叫救护车过来!” 女婿突然叫了起来。 说着话,拿起手机便拨打了起来。 急救电话,并不如何长。 女儿虽是没有说话,也是注意力去了女婿那边。 这般情况下,两人也还是都没有什么向老何这个老人家求助的想法。 手机这种东西,老何不怎么会用,平常除了偶尔打打电话给女儿一家,也没有了太多需要用到的地方。 女儿女婿这些年轻人倒是用的多。 不过刚才在收到不知道哪里发来的信息之后,就突然变了脸色。 然后就有了上面那番动作。 老何对那些信息之类的事情不如何关心。 只是里屋的孙子咳嗽的一天天厉害,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了。 这才是他更加关注的焦点。 “通了吗?” 女儿抬头问了句,脸色有些焦急。 “没有。” 女婿抓着头发,焦虑的来回走动。 步子有些重。 老何不知道女儿女婿两人怎么突然变作这般,只是见着两人也没什么闲工夫同他解释,也就起身。 女儿倒是看了过来。 “爸?” 老何指了指里屋。 “我进去看看孙子。” 说着话,里面又是连着咳了好一阵。 女儿的脸上有些犹豫。 “爸…您…暂时还是别过去了…” 伸手过来拉住老何的衣袖。 “这病…可能会传人的。” 虽然事到如今,已经在一个屋檐下相处了这么段日子了,这“传人”的事说起来可能有些迟,但是女儿的意思,老何还是明白了。 是怕他被孙子传染了。 那边打着电话的女婿也是看了过来。 显然电话还没有接通。 “爸,您别去了,一些事情您不清楚,我们来安排吧。”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老何有了这种感觉。 那就是子女们不再把他当成无所不知的大人一般对待,而是当作了一个与时代有些脱节的古董。 也不再同他仔细解释些什么东西,只是像对待小孩一样,单纯的给他安排好了之后,告诉他一声就完了。 现在也是。 老何本想说些什么,像是“我之前说过可能是传染病”啊,或是“你们要是信我就不会这样”啊,之类的话。 看了看女儿女婿难看的脸色,还是顺从的坐了下去。 他们已经这么操心了,至少自己别再闹腾给他们添麻烦了吧。 “咳咳咳!” 里边的孙子又是一阵咳嗽。 老何看着女儿的手攥的有些发白,女婿来回地步子也更快了些。 “爷爷…喝水…” 孙子在里头细声的喊了句,嗓子已经有些嘶哑,听起来有些有气无力。 老何刚坐下的身子停住了。 重又站了起来。 “爸,我去吧,您坐会儿。” 女儿也是站了起来,试图阻止他。 只是这次老何却没有继续坐下的打算。 望着女儿笑了笑。 “传不传人,我不太了解。” 去桌上拿了水壶。 “不过那时候你病着叫喝水,也是我去喂的。” 摆了摆手示意女儿坐下。 “没事的。” 都会没事的。 第十三章 应对(1) “京都…” 会议室有些大,不过此时也是坐的满满当当,看来还是不够大。 老邓坐在靠窗的位置,这地方能晒得到太阳,平时开会打起瞌睡来也是舒坦的很。 局里领导在前边坐了一排,竟是没一个漏的。 会议开始没多久,换做平时,老邓都已经快睡着了。 不过今天,看着前边领导们沉重的脸色,没了半点睡意。 直觉告诉他,发生了些很严重的事情。 前面领导艰难的开口。 “京都…”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实在艰辛。 语气沉重。 话里的意思却更加沉重。 “京都封城了。” 会议室里沉默了一瞬,便炸开了。 虽然平时领导们管理比较人性化,“会议纪律”这东西有些流于表面。 但是也少有这般喧闹的情况。 不过看前边领导没什么批评的意思,想来也是预料到了这情况。 “局长!封城…是什么意思?” 一位同事举着手站起来提问,神色惊疑不定。 这当然不是不知道这词的字面意思,封城嘛,没亲眼见过也在电视上看过。 城门一关,不让进出,不就是封城了? 老邓本也是想问这问题,见着有人问在前头了,也是收回了准备举起的手。 前边的领导也没打什么官腔,对着一旁的一位同事点了点头。 打开了投影。 一张图片便投射在了领导们背后的墙上。 老邓赶紧看了过去。 是一张通告文件。 名称是… 老邓的眼睛主角瞪大。 “京都新型病毒感染疫情防控指挥部通告(第1号)” 没及着往下看。 老邓心中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 通告,字面意思是都告诉,而实际意思也是一样。 所有人都… 前边的领导开口。 “京都所有的民众都已经收到了这份通告。” 果然。 这时候已经有几位同事震惊的站了起来! 指着墙上那图片捂着嘴不能言语。 老邓赶紧往下看了过去。 眉头不断跳动,越是往下看去越是心惊! 京都! 这个一国之都! 真的是实际意义上的封城了! 没有丝毫的侥幸!所有的进出通道全部关闭! 这是! 传染病! “事情的情况就如大家所看到的一样,没有半点虚假,形势非常严峻!” 前边的领导说着话,语气少有的十分严厉。 “目前京都已经出现了因为这种病毒而死亡的案例!请大家一定要重视!” … “…多的我就不说了!根据下发的要求,大家的任务只有两个!” “一!立刻调查出所有近一个月内曾到过京都或是有曾到访过京都的人接触过的人员名单!” 领导起身,环视着在座的所有人。 “不论如何!一定要拿到具体的人员名单!” 老邓能够理解,能够闹到让京都封城的致死传染病,这种措施丝毫不为过。 所有曾到过京都或是接触过到过京都的人都可能是这种病毒的携带者! “二!立刻进行交通管制!降低人员流动频次!…” 老邓认真听着前边领导的安排,已经逐渐从最初的震惊中清醒了过来。 传染性这么强的病,还能致死。 如果不采取措施会有什么样的后果,相信能够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够明白。 老邓年纪不小了,这辈子也算是见过不少世面。 传染病什么的,也是隔些年就能听说几次。 有些会亲身经历,有些是道听途说。 不过都是些很快就销声匿迹的病,毕竟如今这般发达的医疗条件下,传染病已经很少有不能治愈的了。 所以那些经历或是听说的传染病,多半都是很快就出了疫苗或是有了特效药。 自然也就从没有听说过什么“封城”这一说了。 但是今天,眼前的这一切却打破了他的惯性思维! 京都!因为传染病封城了! 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听说因为传染病而封城的事例! “…最后说一句!” 领导的发言一向简短,就是出了今天这事也还是一样。 老邓正想着的时候,已经到了尾声。 “维护社会稳定!为了身上的这身制服!” “做好个人防护!为了你们自己!” “解散!” 领导的任务已经安排好,同事也都是有各自的任务。 虽然都是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不过工作还是要尽职尽责。 “领导…” 散会了,前边的领导也是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 毕竟那么些的工作安排,都还要这么些人去一一完成。 老邓过去叫了声。 正打算开口。 领导听着声音转过头来,看了眼是他,没等他开口,先说了句。 “老邓有事?边走边说,一会儿我就得出去。” 看来也是真的时间很紧张。 老邓点点头跟了上去。 他开会从来不带什么笔记之类的东西,也就没什么需要收拾的了。 “什么事?” 领导手上拿的有些满。 头发也有些乱。 老邓联想着之前那老许说的话,领导这怕不是刚回来就过来给他们开会了。 “领导,我就想问问,京都那病最早发现是什么时候?” 领导的步子有些快,老邓也是跟的紧,所以声音跟着步子有些起伏。 “您看,这不是刚过年关,要是发现的早,那年前回来的那一批人不就…” 在刚看到那通告的时候,老邓就想到这里来了。 通告上只是说了京都有疫情,要封城。 然后领导也只是说了措施还有应对方案。 但是老邓毕竟也是有了几十年基层经验了,第一反应就是意识到了这时间节点有些微妙。 领导要求调查一个月内到访过京都的人员,这是上面下发的要求。 可能是那病的潜伏期或是可能的存活期。 而且这才初春,这下面地方一个月内流动的人员也并不太多,这个要求还是很好完成的。 但若是再早些呢… 再早些,那就是年关了啊… 从京都回来或是途经京都的人员数量… 领导也是马上明白过来了老邓的意思。 步子丝毫没慢,低着头想了片刻。 “眼下情况未明,这病也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具体解决方法,还是先按着指导方案来吧。” 眼看着要走出局里了,领导竟是没打算先回办公室放下东西。 老邓也是点点头,他的考虑确实是存在的,不过正如领导所说,眼下情况不明,还是按照专业人士的指导来吧。 “老邓。” 领导停下了步子,这一会儿已是走出了大门,不远处领导的车还停那在。 “你一会儿多跑一趟,去县里医院通知一下。” “好。” 第十四章 应对(2) “啊…啊…” 课堂里有些吵闹。 “阿嚏!” 前边的一个男生酝酿了老半天,终于打出来了一个喷嚏。 “咦!脏死了!” 口水喷的到处都是,也是立刻被周围的几个同学一脸嫌弃的鄙视了一番。 “嘿嘿!” 不过这种鄙视对于那男生来说不过是挠痒痒一样,嘿嘿笑了声,揉了揉鼻子。 没事人一样了。 月月咬着笔杆子,眉头紧锁。 都没抬头看一眼。 刚才课上到一半,老师就被叫出去开会了。 这些没了管束的学生自然都随意了起来。 有些自觉的,像是月月一般各自做着卷子,毕竟已经是翻年了,离着高考可没几天了,多少还是要对自己负责的。 没什么自觉的,就有些放飞自我了,虽然不至于做些什么出格的事情,但是聊些悄悄话,或是拿出手机来玩之类的也是不少。 “明天又放假咯!你们去哪玩儿?” 坐在月月后头的几个女生自然就是那没什么自觉的一类了。 这是闲聊起来了。 “算了吧!我妈可不会放我出来玩了,她说这剩下半年都不准我出去玩了,可烦死我了!” 这话算是很普遍了。 月月皱着眉看着卷子。 她妈也说过同样的话。 “哎!你们看!” 后头正聊的起劲,互相支着招怎么逃脱家长的魔爪,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有些大惊小怪的。 “什么什么?又有啥新闻了?” 听着声音,月月不用回头都能想象出后头那女生正歪着身子过去的样子。 “哎!说是京都出了什么传染病,今天刚刚封城了!” 立马更加大惊小怪的咋呼了起来。 不过语气里多半是些看热闹的心态。 “哪呢?我看看?” 又一个无聊的同学加入了她们的行列。 “哇!说是京都学校都停课了!也太爽了吧!” 是啊是啊,不用上课可太爽了! 月月无声的翻着白眼。 都是同龄人,她也能够理解这些人的思考回路。 换作以前的她可能也会觉得那样舒服得很,但是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她了! 捏了捏小拳头。 只是看了眼卷子上的题目,又松垮了开来。 这题目也太难了!都考这些谁会做啊! “哎!你们说,我们会不会也放假啊,怎么说都是传染病呢!说不准咱们这也有啊!” 这话刚说完,便受到了小伙伴们的嘲笑。 “你可想的美!哪有那么多传染病,而且就咱们老班那小气劲儿!别说什么传染病,就算是天上下刀子她都还会让咱们继续上课!” 旁边也是一阵哄笑。 话题倒是有些偏了,转去了指责那位太过尽职尽责的班主任起来。 “老班回来了!” 正吵闹着,坐在教室门口望风的男生叫喊了声。 教室里迅速的安静了下来。 那些窜着位子的也是赶紧回了自己座位上,玩手机的也是赶紧收了起来。 那班主任可是严厉的很,班上同学都怕她! 闹哄哄的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也是让月月紧绷的神经舒缓了不少。 看着卷子上的题目,感觉思维都清晰了几分。 一阵脚步声。 一位中年女教师走了进来,脸色有些难看。 下边的同学们也是意识到了。 所以在月月听来,这教室里的呼吸声都轻了好多。 似乎都生怕那股怨气会撒在自己身上。 “同学们…” 班主任敲了敲讲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刚才接到通知,今天下午提前放假…” 一句话才说了一半,下边的同学已经有些欢呼了起来。 被班主任瞪了一眼,也是赶紧收敛。 “各位同学放学之后请直接回家,我也会在家长群里通知。” 这话一落地,下边立刻就有些叹气声。 现在什么信息都传递的快得很。 这边刚放学,那边家长群里一发,家长们就知道自家孩子放学了。 他们又哪里还有什么机会偷溜着出去玩。 班主任自然是知道他们这些人是为什么叹气,不过没有笑。 “返校时间另行通知。” 说完便下了讲台,这堂课不是班主任的课,说完了事,也就下了讲台。 下边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便欢呼了起来。 “另行通知!老班,是不是假期延长了啊!” 几个胆子大的同学厚着脸皮缠了过去班主任问道。 班主任有些不耐的挥散了这些苍蝇。 “该干什么继续,学习不能停!” 先是训了句,才又解释到。 “通知是等通知了再来学校,有可能推迟,当然就也有可能提前。” 立刻便有人哀嚎了起来。 月月倒是无所谓,正好不来学校里去找青衣哥哥教她做卷子。 想着那情形差点都要笑出来! “老班!” 正想着,后头的女生却是出了声喊了那边班主任一句。 “通知有没有说咱们为什么提前放假呀?” 这问着话,旁边的女生也是好笑,小声的说了句。 “提前放假还不好!你还问!” 被问到的班主任皱着眉想了想,摇了摇头。 “没说,不过你们该做的卷子可别忘了带回去啊,到时候来了我要检查的!” 这聊了两句又是拉回了学习上。 这话题那女生自然不喜欢。 “老班,我看新闻说京都有了传染病都封城了,那些学校也放假了,是不是咱们这里也有了,所以才放假啊?” 月月也是好笑。 这人怎么听风就是雨的,京都里这里多远啊,什么传染病能传这么远? 而且真要是传到这儿来了,那全国上下怕不是都有了? 也就这几个小女生会问这种问题。 月月自得的抬了抬下巴,忘了她自己也是个小女生。 那边班主任听着这女生说的话,却是皱起了眉。 教室里的气氛顿时又有些压抑了起来。 “…难道…难道咱们这里真有了?” 看着班主任的模样,反倒是问话的女生有些愣住了。 教室里的视线也是全都转去了班主任身上。 在这万众瞩目下,班主任摇了摇头。 气氛顿时一缓。 “咱们这里有没有传染病我是不知道了,不过…” 班主任看着那女生的视线犀利了起来。 “不过你上学带手机来我是知道了,快交出来!不然我可要叫家长了!” 教室里顿时哄笑了起来。 看着那女生一脸后悔的交出了手机,月月也是回过了头。 吐了吐舌头,还好她没带手机。 第十五章 病(1) “…院长,汇报的内容就是上面这些。” 李楠合上笔记本。 看着办公桌后的那个银发老人。 只是半晌没得到回应。 不由得试探的唤了一声。 “院长?” 有了这提醒,银发老人才是恍然回过了神来。 刚才的精神显然不在这里,而是飞去了些别的地方。 银发老人自然是张如的爷爷,若是华青衣在这,应该知道这张爷爷方才为何走神了。 多半是与那突然从京都回来的“二叔”有关了。 “啊…哦,没事。” 对着李楠的关切目光,银发老人张爷爷刚回过神来,还有些恍惚,回应了句。 “应该是昨天没休息好。” 这理由很充分,这般年纪本就精力有限,若是再加上休息不足,走神自然是免不了。 “对了,院里那几个医生怎么样了?” 这回过了神,也是迅速进入了工作状态。 翻了翻手头的文件,抬头对着李楠问了句。 “做了检查了吗?” 李楠见着院长回过了神,也是不再多问。 听着院长的问话,没有去翻看那笔记本。 院长说的这事,在院里影响还是挺大的,不用看本子,他也答得上来。 “已经做了,也转变了治疗方案,不过情况不太好,没什么好转的迹象。” 这说的是前段时间院里突然一个科室的十几个医生一起生了病。 一开始只是咳嗽的厉害,大家都是医生,也没当回事,只当作是正常的感冒咳嗽。 毕竟每年这时节感冒发烧的人也不少。 不过在吃了药的情况下,咳嗽却是一天严重过一天了,最后竟是十几个人相继的全都病倒了! 这才显出些不平常来。 平常感冒哪里会有这么严重! 不过院里检查了之后也没发现什么特殊之处,只能采用保守治疗方案先拖着了。 但是昨天,眼前的银发老人,这位院长突然没有缘由紧急的将那十几名患病的医生转进了重症监护室进行隔离,安排了全面的检查。 是以到现在全部的检查结果都还没有出来,只有一部分。 李楠虽不是经手人,不过这事在院里不算什么秘密,也是知道。 听院长提起,顺便回答。 作为同事,多少还是有些同情。 这种不明的病症难得一见,恰好被这些同事染上了,实在是运气有些不好。 “消毒…防护…” 眼前的院长口中低声喃喃着些什么。 李楠只能听个大概,有些不明所以。 沉吟了片刻。 院长才又抬起头来。 “小楠,去采购处找一下黄主任,让他过来一趟。” 吩咐了声。 二人关系近,不在人前,吩咐些份外的小事也是平常。 李楠应了声。 打了招呼也就出来了院长办公室。 采购处的位置和他的科室距离有些远,得绕上一段。 “好在我不是内呼吸科的,还有些空闲,这两天他们科室可是忙炸了。” 不同科室接待的病人不同,如今这时候感冒发烧的病人多,内呼吸科的同事每天都忙的焦头烂额。 “不过…” 走着,李楠又有些疑惑。 “院长这么突然找采购处是什么缘由呢…” 正想着,一位穿着警服的中年男人与他擦身而过。 李楠也没在意。 只是没走两步,便听见后边有道开门声。 “张院长您好!我是县局的,您叫我小邓就行…” … “爷爷…喝水…” 孙子躺在病床上,有些虚弱的喊着。 已经不怎么咳嗽了。 倒不是病好了,而是连咳嗽的力气都没多少了。 只是时不时的身体抖动一下,老何才知道孙子又“咳嗽”了一下。 “好…好…” 老何拧开了带来的保温水壶,里面还有些热气冒出。 小心的就着杯盖倒了一杯。 隔着杯盖也感觉不到水温,怕烫着孙子,也是多吹了两下才凑过去了孙子嘴边。 外头走廊上脚步声很杂乱,不停的有人快步跑来跑去。 还有些大声的叫嚷,很是嘈杂。 老何也住过院,不过那时候可比现在安静多了。 那些护士说,走廊上是不让跑动的。 “爷爷…苦…” 孙子小小的抿了一口,便停住了动作。 老何听着倒是宽心了些,还能嫌弃苦,说明孙子的状况还不算太差。 那会儿大丫头都尝不出味儿来了。 “不怕不怕,喝了病就好了,乖。” 又哄了几句,孙子也应该确实是渴了,又动了起来。 那一杯盖的量,慢慢的也就都喝完了。 “爷爷…妈妈呢…” 喝完了水,孙子的精神头好了些。 虽然还是有些有气无力,多少也是有些说话的力气了。 老何没带纸巾,便用衣袖去擦了擦孙子嘴角还残留的一些棕色液体。 “妈妈去找医生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语气很轻,跟这般的小孩子说话,总是不自觉的声音就轻了许多。 生怕呼气的动作大了些,就给吹没了。 下午折腾了半天,总算是等来了救护车,一路带着孙子过来了医院。 女儿女婿两人跑了几趟,才有了这张病床。 老何想了想进来时候看见的,那外边还排着老长队伍等着住院的人群,便知道女儿女婿还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只是这孙子住院是住进来了,却总等不到医生过来,所以女儿才拉着女婿一道又去找医生。 不过看着外边的乱糟糟的样子,应该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 “爷爷…怎么这么多人生病啊…” 孙子转了转头,换了个姿势,看着周围人满为患,问了句。 老何也是四下里看了一圈。 这病房里,病床上是已经住满了,然后一些不知是不是病人或是病人家属的人也都站了进来。 也不是这么些人都挤在这一个房间里,单纯是外边还要更挤一些。 老何看了看门口。 能看见的地方,过道两旁已经摆上了简易的病床,上面自然是已经躺着人。 两边的座椅上也是坐的满满当当,还有一些没地方坐的,就随意的坐在了地上。 这些人的衣着打扮各色各样,却有一个共通之处。 那就是都会时不时的咳嗽两声。 只是有些咳的厉害,恨不能把肺都咳出来,有些咳的轻些,偶尔咳两下,然后尽可能的离那些咳得厉害的人远些。 只是都这般挤了,也没有那么些地方让他们去躲开了。 第十六章 病(2) 一夜的时间很短,短到回到家往床上一躺,两眼一闭一睁,一夜就过去了。 一夜的时间也很长,长到早晨出门街上的冷清与往日的热闹恍若隔世。 今日清晨的京都,与往日大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呢? 路上没有了一年到头堵的看不见尾的车流,街边没有了匆匆忙忙来往的人群,商铺更是关闭了不少,一眼看过去,反而是数起开门的商铺要更容易些。 每逢深夜,这座城市都会这般睡去。 只是今晨,这座城市却没有如约醒来。 偶尔呼啸而过的救护车,还有楼栋上时而露出头的居民,证明着还有人醒着。 路口停着的警车,闪着灯,时不时的劝退一些想要上路的车辆,还有想要出门的人。 “联系了那边没?他们怎么说?” 坐在车后排的老者眉头紧锁,对着前边开车的青年男子问了句。 窗外的路上,前前后后也就这一辆车在行驶着。 老少两人都是熟人,老者是那郑家老爷子,青年男子是那被叫做“二子”的郑国,这爷孙俩。 路口的警察已经注意到了这辆车,打着手势去路边停车。 “采样已经送过去分析了,具体的结果还没出来。” 郑国边回答着老爷子的话,边依着那警察的指挥打着方向盘。 车停稳了,那几个警察也是走了过来。 “老爷子,给。” 掏出两个口罩来,递了一个给老爷子,自己也带上了一个。 “叩叩。” 刚带好,警察也是到了,抬手敲了敲窗。 郑国回头看了一眼,老爷子也是带好了口罩,便打开了车窗。 外边的空气涌进来了些,车里的温度也下降了不少。 “您好!现在已经全市戒严,个人车辆不允许上路,请配合我们的工作,原路返回。” 警察很是称职的劝导了一番。 想来这番话已是说了不少遍,没什么磕绊。 郑国也是态度很好。 去拿过了一纸证明,递给了那警察。 “这是我们的通行证,送家里老人去市里参加会议。” 简单的说了句,没有太多解释。 那警察看了看那证明,又联系了一下,便将那证明递了回来。 “您好,已核对过了,可以走了,请注意安全!” 郑国接过那证明放回去,也是笑了笑。 关上车窗启动了车子。 “老爷子,你看我说的没错吧,让我用自己的车送你肯定会被拦住的。” 说着话,也是将面上的口罩扯下来了些。 个人的车牌与公车的车牌不同,若是开的公车,那些警察也就不会拦了。 毕竟规定也是“个人车辆”不允许上路。 “让他们抓紧,这次的疫情发现的太迟了,如果没有特效药…” 郑老爷子却是没有回应郑国的东拉西扯。 望着外边清冷的街道。 这么些年了,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路上这么冷清。 叹了一声。 “物资应该很快就供应不上了。” 口罩没有同那郑国一般拉下去,声音显得有些瓮。 前边郑国没有接话,这话题也没法接,老爷子说的都是些工作上的事情,他这不专业,乱说反而不如不说了。 沉默了会儿。 才重又开了口。 “老爷子,你把那些兄弟打发走了,没问题吧?” 这路通畅起来了,开车都舒服了许多,连方向盘都不怎么需要动。 “咱们那地方偏,平时也注意,没那么容易传过去的吧?” 这说的是昨天老爷子把家里的那些军人都打发走了,不然今天也不会让他来送老爷子过去。 郑老爷子收回了望着窗外的视线,看着前边的郑国哼了一声。 “你就是懒。” 上来就训斥了一句,只是语气不太严厉。 “到处都缺人,我这老头子哪需要那么些人看着,与其守着我,还不如去帮帮忙!” 郑国笑了笑没还口。 他原本还以为老爷子是怕人多了容易传染,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原因。 老爷子现在腿脚好了,精神头也好多了,前些日子就在嘀咕着要打发那些兄弟回部队,免得耽误他们的前程。 只是上头没答应。 赶上这次传染病,倒是让老爷子全了心愿,给那些兄弟全打发走了。 “老爷子,这次有这么严重吗?上头怎么想的,好歹还是个首都,就这么说封就封了?” 也是岔开了话题。 虽然相关文件他也收到了,而且那短信他也收到了,不过对于那说的传染病还是有些不太明白。 老爷子是负责这一块的,倒是正好问问。 说到正题,郑老爷子沉默了下来。 闭上眼想了会儿,叹了口气才开了口。 “只希望别染上了。” 郑国也是好奇。 外头说的也是同老爷子说的这般严重,只不过周围没看见什么人染上这病的,多少还是有些不以为然。 “染上了会怎么样?” 郑老爷子的回答很简单。 “会治不好。” 这个答案倒是惊了郑国一下,脸上的笑容也淡了。 “…” 沉吟了片刻。 “京都不是那么多大医院还有名医吗?他们都治不好吗?” 郑国知道昨天老爷子去主持了一个很多医生参与的会议,会议之后没多久,官方就宣布了封城。 老爷子也没和他说些具体的事情,工作上的事情,他也不常问,因为老爷子参与的很多事情都是有保密要求的。 也就是这次传染病都公开了,加上已经封城了,他估摸着应该不用保密了才多问了句。 只是没想到这答案这么… 郑老爷子摇了摇头。 “没有特效药,没有疫苗,现在连病情的潜伏期都还不清楚,哪里谈得上治好?” 说着这个,郑老爷子也是由把话题拉了回去。 “所以那边的结果赶紧催一催!不管如何,先防控才是重点!不知道潜伏期怎么防控!” 郑国苦笑着点了点头。 那边的人是大哥介绍过来的,现在大哥撂挑子跑了,变成了他来联系。 他倒是想催,不过一早就联系过了,那边的人因为这病的缘故,已经不上班了,改成了线上工作。 这进度摆在那,想快也快不起来啊! 郑老爷子还有些气。 “这些私营企业都是一个样!半点压力都顶不住!” 郑国知道这也是老爷子的日常了,苦笑着回了句。 “都差不多了,那些公立的医院不也没好哪去嘛。” 不过被郑老爷子瞪了一眼,闭上了嘴。 … 第十七章 医(1) “今日是京都封城的第一日,虽然路上的车辆没有了,但是大家可以看到之前医院爆满的情况现在仍然没有什么好转的迹象…” 电视上的主持人脸上带着口罩,身后是一所医院。 人群摩肩接踵,对比起镜头后面不远处的街道上空无一人的景象,分外的强烈。 脸色慌张的人们有的拿着单据快步跑过,有的一窝蜂的挤在前台询问着。 个人的车辆已经禁止上路,但是生病的人却没法等在家里。 是以不时的有些人步行老远过来,然后对医院门前拥挤的人群望而却步,驻足在外边歇息。 “8床的病人情况怎么样了?” 一列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一旁的建筑中快步走出来。 所有人都带着口罩。 当先的是一位一头金发的外国女医生。 胸前别着的牌子上印着名字,维拉·徐。 “情况不太好,已经呼吸困难。” 走的很急,身旁的一位男医生回复了她的问题,说话间有些喘息。 不过话还是说的很急。 因为病情更急。 这位维拉徐医生步伐速度不减,两道秀眉皱起。 “加大剂量。” 沉吟了一下,便开了口。 “加大?!” “再加大就…” “治好了也…” 只是这一声刚落下,后边跟着的一大批医生都炸开了锅! 身旁那位方才回复她问题的男医生也是一脸的震惊。 “徐医生!再加大剂量就是…” 瞪大了眼睛,似乎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维拉徐…或者徐维拉横了身旁还在争辩的男医生一眼。 打断了他的话。 “滥用抗生素,对吧?” 也没再去看后面那些还在小声议论的医生。 “不滥用,病人就死了!这件事情你们不会不清楚!” 那身旁的男医生被徐维拉抢白,一脸复杂,不再争辩。 后面的那些医生也多半如此。 徐维拉自是知道这些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无外乎医疗责任的问题。 他们这些医生说好听点是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说难听点也不过是病人出钱来他们这里买健康。 碰到现在这种不使用危险手段就难以救回的病人,如果治好了还好说,要是治不好或是产生了巨大的后遗症,是会产生医疗纠纷的! 这是责任问题。 “别支支吾吾了,快去!责任我来担!” 徐维拉有些鄙夷的瞥了这些缩头缩脑的医生一眼,下了指令。 那些医生互相看了看,也是松了口气,既然有人担责任了,他们当然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都答应了一声,越过徐维拉,快步的拨开那些拥堵在门口的病人走了进去。 那些到处找不到医生的病人见到这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自然是纠缠着不愿放走。 最后只得留了几个下来安抚那些病人,大部队才冲了进去。 这里是京都最好的医院,也有着京都最好的医生。 所以在有了难以治愈的病人之后,也就第一时间送来了这里。 自然包括了,第一批被发现的“传染病”患者。 徐维拉看了一眼门口扛着长枪短炮的媒体,又看了看那些拥挤在一块的病人。 沉默了片刻。 抬起脚朝着那人堆迈了半步,又停了下来。 具体的检查结果还有分析,院里已经做过了。 也已经初步达成了共识。 那就是这次的“传染病”很棘手! 普通的治疗方法收效微乎其微,只有使用抗生素疗法才能减缓一些症状的加深。 注意,是减缓。 第一批病人送过来之后,由于起先的经验不足,已经陆续出现了不少的死亡病例。 方才说的“8号床”的病人,已经是那第一批病人里面幸存到现在为数不多的几人之一了。 但是也在今天早上出现了呼吸衰竭的情况。 “唉。” 徐维拉叹了一声。 好在周围吵闹,加上带着口罩遮住了口鼻,旁人是看不见的。 病毒的变异速度太快了。 就算是使用了抗生素,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算上抗生素本身可能带来的副作用,已经称得上是在饮鸩止渴了。 一次次更大的剂量,增加到如今,已经是到了危险的边缘。 就算是治好了,那些人以后也只怕是… 只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在西医中,对于没有特效药的未知疾病,除开抗生素已经没有了多少可行的方法。 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病人的身体足够强健,能够撑到身体产生抗体的那一天了。 “这是什么赛跑吗…” 徐维拉摇了摇头,自嘲了一句。 是一场生命的赛跑。 要么病人坚持到自身产生抗体或是等到了特效药,击败了病魔,成功痊愈。 要么是没有撑过去,因为病毒导致的各项身体机能衰竭而死去。 而他们这些西医出身的旁观者,除了不停的用“抗生素”以毒攻毒帮助病人拖延时间以外,实在是没有了什么能够帮的上忙的手段。 “您好!维…” 这么一位带着一大群医生走过来的医生自然是逃不脱那些媒体的眼睛。 这才没停多大会儿,已经有媒体追了过来。 看着徐维拉的胸牌,辨认着姓名。 “维拉·徐。” 徐维拉帮这人补完了话。 她接受的采访也不少了,为了防止一会儿这些人问她会不会,她也算是提前声明了。 对于这些媒体,院里已经有了预案,之前也已经开会宣布了对策。 所以徐维拉也没有凭着性子离开。 “徐医生您好!” 明白了语言沟通没有问题,那记者也是松了口气,立马打起了招呼。 “关于这次的疫情,方不方便透露一下治疗进展呢?” 能够走在那么多医生前面,自然是有些原因的。 或是职位高,或是学问渊博,或是两者兼有。 不过不论是哪一个,这个问题都不算是超出能力范围。 看来这位记者也是有些考虑的。 面对着镜头,徐维拉也没什么胆怯的样子,采访发布会或是节目之类的活动她参加的多了。 “目前已知的是这次疾病的主要传播途径是通过呼吸道还有体液…” 这些口径都是已经统一过可以对外公开的,徐维拉毕竟专业,那第一批患者的治疗方案也有她的一份力,这些东西倒是省了特意去背了。 那些记者也是听的连连点头,对于她的专业也是很信任。 只是正说着,突然后头有个突兀的声音蹦了出来。 “那现在有已经痊愈的病人出院了吗?” 徐维拉停下了声音。 第十八章 医(2) 有已经痊愈的病人了吗? 这个问题问出来,不只是徐维拉,那些记者也有些愣住了。 这个问题在常识中,哪有什么治不好的病,自然就是有已经痊愈的病人了。 所以许多人的目光还有问题也都是聚焦在医疗资源的分配上面。 毕竟那么多病人挤在这门口,而且不仅不见少,反而有些越来越多的趋势。 这自然是医疗资源不够了。 要是医生够,医疗资源够,这些病人不是早就处理完了,就像平时一样。 平时的医院虽然人也不少,但是哪里会有如今这般爆满的情况。 是以那些记者关注的点也是在治疗进度还有资源分配上。 直到这个问题出现。 “徐医生?” 面前伸着话筒的记者也是从那问题中回过了神,看着还在沉默的徐维拉喊了一声。 所有的官方口径,都有一个共通点。 那就是会在事实上合理的“加工”,让事实听起来不那么刺耳。 徐维拉拿到的口径也是一样。 但是像这样直接的问题,那些口径上并没有指导性的回答。 因为可以“加工”,但是不能撒谎,尤其还是在镜头前。 徐维拉倒是想说,有了,已经有治愈的病人了。 毕竟真论起来,那些幸存到现在的病人也算是治好了,虽然是到目前为止。 她也知道外边有传闻说,已经有治愈出院的病人了。 “关于这个问题…” 传闻终究是传闻,她作为第一批感染病人的治疗方案制订者,她当然知道最正确的答案。 叹了声正想开口,却被一个声音打断。 “徐医生,8号床病人的病情有了变化!” 声音很急。 回头看去,是方才那些跟在她身后的医生中的一个。 徐维拉脸色微变。 这过来报信的人,脸上的表情有些严肃。 也不再搭理那些媒体,当即便转过身快步走了过去。 “走!什么情况?边走边说!” 后边跟着一票媒体记者“徐医生”“徐医生”的喊,也没有回头。 一路到了重症监护室。 徐维拉推开门走进去。 身上已经是换好了全套的防护服。 她比绝大多数人都更加清楚这病毒的传染性是如何之强。 “徐医生!” “徐医生来了!” 见着徐维拉推门进来,里边围在一张病床边上的医生齐齐的看了过来。 “情况路上已经和我说了…” 徐维拉也不与这些人多说,眼下情况紧急,也没有理会这些人的时间。 “现在病人反应怎么样了?” 听说是一回事,实际的看到又是一回事。 而且她过来的这段时间内,病情也随时有可能发生变化,所以谨慎起见,又问了一次。 “病人心跳持续下降,呼吸也有些衰竭的情况…” 几个医生也是立刻回答了徐维拉的问题。 徐维拉听着,点点头,快步过去拿过了一个医生手上拿着的用药记录。 翻看了一下,目光在最后一条记录上停留了一会儿。 那是她刚才要求的加大剂量的抗生素。 抬起头。 看了一眼病床上已经没什么动静的“8号床病人”。 起初这病人刚进来的时候还和他们吵过架,认为他们没有权力限制他的自由。 那会儿幸好还有官方的人在,不然都怕是会演变成暴力事件。 那么一个能折腾的人,现在躺在这床上,皮肤暗沉,两眼已经失去了焦点,要不是一旁的心电监护仪还在跳动,徐维拉都可能认为这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用药记录都是按照她的安排在做,这作不了假。 正常来说,可能会有些强烈的反应,但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是现在这样。 “化验结果出来了吗?” 这一批病人是特殊的,如果他们能被治好,意味着外面那些更多的感染者也可以被治好。 但如果治不好… 徐维拉的手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想到了刚才在外面,那个记者问到的问题。 “刚送过来!” 那些医生都看着徐维拉的反应。 沉默,慢慢的变成了沉重。 都已经看得出,这个病人的结局。 徐维拉接过那回应的医生递过来的报告。 只看了一眼,身体便有些摇晃。 徐维拉顿时就明白了。 “又产生抗药性了…” 努力的站稳了身体。 这些人还在看着她,还在等着她的下一步指示。 用药记录还在徐维拉的手上,那长长的一串,证明着他们在这个病人身上已经作出的努力。 “都已经到这里了…” 明明只要再撑一撑,在他们的帮助下,这个病人再撑一撑,说不定… 说不定就能产生抗体了呢… 但是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他们能给出的最后的支援也已经失去了作用。 剩下的赛道… 只能靠着这个病人自己去挣扎着跑下去了。 徐维拉深呼吸了一下,平复了心中的情绪。 “转变为保守治疗,给病人安排呼吸机。” 周围的医生本就都在等着徐维拉的安排,听见这句话,没有议论些什么。 一片沉默。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安排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徐维拉已经没有了治好这病人的能力! 意味着,尽人事,听天命! 这已经不是第一个采取这种措施的病人了。 在这个病人之前,同批的病人已经有不少人使用了这个办法。 而他们共通的结局都是,死亡。 尽管作为医生已经见惯了生死,病房里也还是有了些哀伤的气氛。 “要不…” 沉默中,一个站在靠后位置的医生举起了手,小心翼翼的说了句。 “要不试试中医吧…” 在这里,职位越高的医生,站的越靠前。 而若是站的那么远,自然也就不是什么主任医师之类的了。 是以听着他的声音,不少医生都回过头去看了一眼。 旋即便转回了头,没再在意。 虽然现在院里的中医科室很大,医生也很多,但是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中医科室的底细。 挂羊头卖狗肉。 都是些学西医的假装中医在看病,糊弄下外人还行,这真刀真枪的还是算了吧! 连院里最好的医生之一,徐医生都无能为力了,那些人当然就更不行了。 众人甚至都懒得去反驳那个提出这建议的医生。 “可以。” 徐维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惊起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徐维拉视线转了一圈,看着这些人脸上的呆滞神情,由强调了一遍。 “可以,试试中医!” 第十九章 暗潮(1) “春华。” 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老爷子突然叫了一声。 张春华正靠着窗边看着窗外空无一人的街景发呆,手里拿着的书已是许久没有翻页了。 听着老爷子的呼唤也是转过了头。 “老爷子,怎么了?” 另一边的张素素夫妇坐的老远,两口子一块儿自娱自乐。 “你跟小华…” 老爷子声音没怎么压着,屋里外头这么安静的情况下,那边的老爸老妈两人也是听见了,有意无意的往这边偷瞧。 张春华听着这名字,瞳孔便是一缩。 知道了老爷子的话题,赶紧出声打断。 “老爷子!” 华青衣对她说的那些天方夜谭一般的事情,她自然是没有告诉给第三个人知道。 她也知道他们这两人现在的关系在旁人看来有些古怪,明明可以结婚了在一起,却偏偏没有。 说是感情出了问题吧,可是她又时常大老远跑去找华青衣。 实在是古怪。 张春华自己也是这般觉得。 被她打断了话,老爷子也不再多提。 这般寂静的白天,实在是有些不习惯。 “对了,老爷子,大哥二哥出了京都没?” 张春华不想在那个话题上过多纠缠,也是岔开了话题。 单位从封城那天开始就放假了。 不过回来了之后,却是没见着俩老哥的人影。 虽说自从老爷子身体大好了之后,平日里俩人也是不怎么着家了,但是这两天竟是一个电话都没往家里打。 现在外边这情况,实在是不应该。 “他们回部队了。” 张老爷子好笑的瞥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显然她心里的那点儿小心思丝毫没有瞒过老爷子的双眼。 “部队里这段时间有行动,他们也能去做点贡献。” 张春华看着老爷子看过来的眼神,顶了回去。 “也好,部队里管的严,应该不怕被传染了。” 外头的街道上虽然平静,但是网络新闻上可是丝毫都不平静。 张春华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碰见封城这事情。 对于外边的信息也是格外的关注,既然不能出门,这剩下的信息获取渠道也就剩下了网络。 而网络上,都已经闹翻天了。 “虽然他们走的时候没说…” 说到这个,老爷子伸手去茶几上拿起了茶杯喝了一口。 “但是应该很快就要来京都实行军事管制了。” 老爷子的信息比网络上的都还要齐全些。 张春华有些不明所以。 “军事管制?” 张老爷子点了点头。 眼睛看着电视上的新闻,里面正在播放着一所医院门口看病的人堆积成山的情形。 “这么大个城市,要维持秩序,光靠警察是不够的,就像这些医院一样,医院里的医生都是常备军,平常还够用,到了紧急时刻人手就不够了。” 张春华也是顺着老爷子的目光看向了电视。 里面的情形让她有些难以接受。 “每天养活这一个城市的人就要运输进来多少物资?既然封城了,这些事情也就要纳入管控,民以食为天,乱不得啊。” 张老爷子看着那电视上的情形倒是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 “老爷子,这些人最后能治好吗?” 张春华想想网络上的那些信息,看着电视有些难受。 医院救治不过来的病人拥堵在医院门口,这般情形,实在是不像是会出现在这个时代的事情。 等了会儿,没有听见老爷子的回应。 转头看了过去。 只见老爷子的眼神有些发散,似是想些什么想的入了神。 良久。 “国家机器运转总是需要时间的,只希望他们能挺过去吧。” 张春华无言。 他们这些人,放在这个庞大的城市里,也不过是渺小的一粟。 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还能贡献一份力量。 这般力所不能及的情况,也只能作一个安静的旁观者了。 正想着,外边响起了一阵救护车的鸣笛声。 很尖锐。 也很刺耳。 张春华站起身往窗外瞧了瞧,这个方向只能看见楼下停着的一辆救护车的后半边。 车后边的门开着,几个穿着一身防护服的医务人员匆匆的跑进了对面的楼栋里。 “怎么了?” 张素素也是听见了外边的声响,凑了过来。 头搭在张春华的肩头,越过窗户往外看去。 “来了辆救护车。” 张春华指了方向。 这救护车怎么直接进小区了? 实在是奇怪。 张素素也是闲的很,平时这时候已经出去和一些好友聊天了,现在封城了,小区也是封闭了起来,门都不让出了。 不一会儿,两人便见着那些穿着防护服的医务人员用担架从对面楼栋里抬出来个病人。 几个家属跟在后面,一起上了车。 又是一阵鸣笛声,那救护车便开的远了。 张春华收回视线。 旁边的张素素嘟囔了一句。 “不会是感染了那病吧…” 张春华准备坐下的动作顿了一下。 … “队长!这是上次会议要求的名单!我们那片儿的!” 老邓正准备出去,刚起身,一个年轻的警察跑了进来汇报工作。 自然不是向他,而是向他身后的同事。 这两天忙得很,虽然目前还不至于像京都一样封城,但是情况不明的现在,为了保持社会秩序稳定,需要做的事情更多了。 “这边是我收集的下边诊所这段时间有多次看病记录的名单,不过不太齐,不是每个诊所都有留存记录,但是我也让他们凭着记忆列举出来了一些。” 老邓收拾着东西,心里对这个年轻人印象提升了不少。 局里只要求了前边的名单,这话里说的后边的名单应该是他自己想着去做的。 “然后我也走访核对了一遍,名单上的都对得上,就是估计那些诊所靠着记忆可能会漏几个,嘿嘿。” 后面那同事看来与老邓的看法差不多。 “这第二份名单这么多,你一家家跑啊?行啊!不错!我一会儿拿去给领导看看,你这个名单很有用!” 夸奖了一番,那年轻的警察也是咧着嘴笑着出去了。 老邓看了一眼。 裤腿上都是没拍干净的灰,这小伙子能吃苦,是个人才。 东西收拾完了,看了一圈,没什么漏下,就准备出去了。 还没出门,却听见了刚才那同事喊了他一声。 “老邓,不急着走,这是你家那片儿的诊所吧?” 第二十章 暗潮(2) “我家那片儿的?” 老邓止住了步子。 看了看时间,不算太紧,才折返了回去。 “咦?怎么这么多人都是去的同一家诊所?” 正走着,那边的同事像是看见了什么稀奇事一般,脸上有些讶色。 没两步,老邓便到了桌旁。 “什么?我看看。” 那同事拿着张名单递过来,老邓伸手接过。 整理的很清楚,一眼看上去就能看出来哪些名单的信息来源于哪个诊所。 老邓不及细看,便点了点头。 “这小伙子不错,很有心了。” 那同事也是自得的笑了笑,下属有本事,做领导的脸上也有光。 老邓翻了翻。 里头的名单不少,不过很大一部分却都是联系着同一个诊所。 听过方才那小伙子的解释,老邓也是知道。 这意味着这些病人的信息都是来源于这间诊所。 同时,也意味着这些病人都是去过这间诊所看病。 而且,至少两次! 看了看那诊所的地址还有负责人名称,老邓明白了方才同事为什么说是他家那片儿的了。 只见那诊所负责任的名字那一栏下面,明确的写着一个老邓无比熟悉的名字。 “华青衣”。 老邓没放下那张名单,抬头笑着看了看同事。 “这个我能不能复印一份,我家那片儿的信息,我心里好有个数。” 老邓多留了个心。 这名单上的信息可不止上面那点。 更重要的是那些病人的住址分布! 那么多病人!住址已经不限于华青衣那个小诊所覆盖的范围了! 已经…差不多全县各个地方都有去过那诊所看病的病人了! “没事,你复印了留一份吧,领导也没要求这个名单,我也就顺带着交一份上去就行了。” 同事共事多年,这点小事自是不在话下。 老邓也不急着出去了,拿着那名单便要去复印一下。 走廊里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慌乱的奔跑脚步声。 随即,一个负责接线的女同事跑了进来。 “出事了!” 语气很是急促,明显的有些喘,也顾不上顺气,迅速的说完了话。 “县医院出了医患纠纷!动刀了!” 老邓也顾不上原定的安排,手上还拿着的名单也不及去还给同事。 脚步便动了起来。 “走!” 身后的同事速度也是不慢。 “老邓你去开车!” 桌上的东西也不收拾了,迅速起身,戴上帽子跟上了老邓的脚步。 好在老邓本就准备出去,也不用多做什么准备。 跑动间看了看手上拿着的名单。 只好之后再复印了还给同事了。 折起来,揣进了兜里。 … “我老婆好好的进你们医院!怎么就这么突然去了!一定是你们出了医疗事故不承认!” 一个面相老实忠厚的中年男子正在歇斯底里的对着一众医生怒吼。 虽然有些咬牙切齿的狰狞,也还是看得出这男子原本的本份模样。 骨节粗大的手上拿着一把家用的菜刀,在愤怒的驱使下,对着那些医生指来指去。 吓得几个女医生有些惊恐的往后缩了几步。 只是这值班室里就这么大一点,退一步,便到了墙边。 “这位家属冷静一下,我们有话好好说…” 几名男医生语气轻缓的试图安抚这男子的情绪。 只是才说了一半,便被那男子手里的菜刀指了过去。 不由得退了半步,闭上了嘴。 外头隔着些距离围着许多的人,对着里头的情况指指点点,小声议论不断。 医患纠纷不少见,但是闹到动刀的就有些严重了。 方才已经有不少人都打电话报警了。 “让一让!让一让!” 围着的人群外围传来了个声音。 不停的扒开拥挤的人群,一个年轻男医生开着道,护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挤了进来。 众人一看两人身上的白大褂,也是都让开了道。 “应该是领导来了…” “这好生生的人进来,怎么就…” “那男人是我们那边的,平时挺老实的…” 从人群中经过,这些议论自是不绝于耳。 银发老人脚步不停,眉头却是皱的更深了些。 挤出了人群,眼前也是豁然开朗,值班室里的情形尽在眼底。 里边已经动刀了,外边看热闹的人当然不敢围的太近。 “这位先生。” 银发老人看清了情况,没有过多耽搁,便开了口。 那持刀的中年男子也是被这声音吸引的转过了头。 “我是这所医院的院长,有什么问题你可以直接和我谈,不要为难这些医生,他们并不直接负责你妻子的治疗,可以先放他们出来吗?” 银发老人,张如的爷爷,这位华青衣称作“张爷爷”的老者,语气很是诚挚。 那中年男子的情绪似乎也有了些平缓。 手里指着那些医生的菜刀也放下了些。 这些人按这位“院长”的话说来,自然是与他妻子的病情无关的人了。 他本就老实的性子,在愤怒冲昏了头脑之下,才做出了刚才的事。 听到了这话,也是有些平静了下来,不能再对着这些无关的人举起刀了。 “那和谁有关…” 刀是放下了,只是一句话说到中途便已经沾上了哭音。 “我老婆…那么好端端的进来…你们也说是感冒…怎么住了两天院就突然去了…” 一个这般岁数的大男人,就这么在这么多围观的人面前,哭了起来。 中年男子的眼泪,勾起了围观人群的同情心。 如果真是他说的这样,那肯定就是医院里的治疗出了什么差错。 不然一个好端端的大活人,怎么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去了呢? 又不是什么恶性疾病。 人群里的小声议论,张院长自然是听的清楚。 脸色也是有些复杂。 看着眼前这个哭着的中年男人,语气更是放缓了几分。 “你妻子的病情,确实是我们医院的能力不足导致的。” 叹了一声,开了口。 这一路话刚落下,后边围着的人群便炸开了! 真是医疗事故吗!这都承认了! 那哭着的男子也是止住了哭声,看了过来,眼里重新带上了仇恨的目光。 他想的果然没错! 果然是这医院害死了他老婆! 不过不待这中年男子还有围观的人群发作,张院长的话音又响了起来。 “不过,你妻子还没有死。” 声音里带着无奈,与同情。 “她是病危,因为…” 京都的信息已经传了过来,关于检测“传染病”的标准也已经下发。 院里才终于确认了。 “因为感染了新型传染病。” 第二十一章 汹涌(1) 哗! 方才还在围观的人群,一下子就散开了。 那中年男子也是一下子愣住了。 新型传染病? 他们这个年纪的人对于信息不太敏感,这两天也听别人聊天时候说起过京都还是哪里有了传染病,连城都封了。 但是这边离着京都那么远,想着应该难得能传到这里来,也就没当回事。 没想到,自己的老婆却是成了那感染传染病人群中的一个。 方才那些还对这中年男子抱有同情心的围观群众已经跑的没剩下几个。 对于能闹到让首都封城的传染病,没有人敢忽视它的威力。 “院长…” 刚才帮着开路的年轻医生看着那些四散而逃的人开了口。 医院里出了个那新型传染病的感染者,对于医院的名声影响可以预见会有多大。 这么些人一哄而散,估计都不用到明天,全县应该都知道这事了。 “没事,让他们去吧,信息本来也是准备公开的。” 银发老人张院长摇了摇头。 一听年轻医生的话,他就明白了想说的意思。 “本来之前还只是有些猜测会不会是,今天有了检测标准才彻底确定了下来。” 说着也是叹了口气。 气息吹的脸上的口罩鼓了鼓。 “不过没有特效药,也没有疫苗,对于病情我们还是无能为力。” 年轻男医生也是无言。 这个病人是在京都出事之前入院的,当时便是症状有些严重了过来的。 院里检查了无法确定病情,只能建议住院。 然后京都便封城了。 等到收到了京都发过来的新型传染病的检测标准,进行了比对,确认了病情。 这个病人已经处于病危的状态。 如果说用药能够缓解症状,还能挽救一下。 只是看了京都下发的文件上关于这病的描述,加上院里检测的结果。 留给病人的道路,只剩下了一条。 转为保守治疗,尽量减轻病人的痛苦吧。 没有和那些围观的人群一样害怕不已,张院长朝着那中年男子走了过去。 对他手上的菜刀视若无睹。 “院长…” 身后的年轻男医生有些急的叫了一声。 却被张院长抬起手来摆了摆,给拦了回去。 两步已是到了那中年男子的身前。 那中年男子还在消化着刚才那个冲击性的消息,看着张院长过去,提着刀的手动了动,终究还是放了下去。 “我们会尽全力治疗,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张院长伸手去拿过了那中年男子手上的菜刀,没有什么反抗的动作。 值班室里的一众医生却是看的心惊肉跳! 这样一个银发老人,在这种距离下,如果这人有些歪念头,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张院长就这么过去拿下了那人手上的菜刀! 这是怎样的勇气! “天灾,节哀顺变。” 将菜刀去放在了一边,抬手拍了拍中年男子的肩头。 持刀伤人是什么样的下场,所有人都清楚。 这个中年男子当然也不例外。 他之所以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愤怒冲昏了头脑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对于妻子的病抱有质疑。 在解开了这些质疑之后,自然也就失去了继续僵持下去的理由。 “医生…求求你…救救我老婆吧…” 中年男子刚才眼里的泪水还没擦干,声音又是有些哽咽了起来。 人生不如意事,十常。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除了哀求,也是没什么其他能为自己老婆做的事情了。 “…” 张院长有些沉默。 这个请求,他入行以来听过无数次了。 如今再听来,却没觉得麻木,只是口中更加苦涩了些。 “我们…会尽力而为。” 这句话说的很没有底气。 因为他知道,很难。 几乎没有可能达成。 安抚下了这中年男子,值班室里的这些医生自然是安全了。 不过院长还在这里,他们也不好有什么动作,只是都松了一口气。 看着这位银发老人的眼神里带着感激。 “院长,警察来了。” 站在门外的年轻医生喊了一声。 话音未落,几个穿着警察制服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听着那声“警察来了”,张院长明显感觉到身旁的中年男子的身体抖动了一下。 刚做完那样的事,听见这句,这反应也是理所应当。 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头,算作安抚。 才望着那几个警察迎了过去。 “刚才是发生了些不愉快,不过已经解决了…” … “…已经解决,完毕!” 老邓刚下车,正准备关上车门,对讲机里响起了已经提前到达现场的同事的汇报。 心头也是松了一截。 “嘭!” 另一边的同事关上了车门。 “老邓,咱们还进不进去?” 说话间,语气也是轻松了不少。 刚才的汇报,他也是听见了。 这紧赶慢赶的,好不容易到了医院门口了,却被前头的同事告知已经解决。 这不算坏事。 老邓想了想,回头去车里拿了些什么东西,才关上了车门。 “来都来了,进去看看情况,现在特殊时期,正好和医院里通通气。” 同事笑了笑。 “也是,行,那进去看看。” 一马当先的就要进去。 却被老邓招呼了声。 “等等,给你这个!” 伸手递过去个刚才从车里拿出来的东西。 同事回过头来,一看,却是个口罩。 也是笑着打趣。 “咱们这里不是还没有感染的病例吗?搞这么小心呢。” 老邓白了他一眼。 “小心点好,没听领导说,这玩意儿沾上了就难得治了!” 都这么说了,同事摇着头笑着算是答应了。 接过去戴好,老邓也是戴的严实。 相互看了看。 “出发!” 两人脚步快的很,没一会儿就到了前台。 顺着指示又走了一段。 隔着老远就看见了前头到达现场的几个同事。 老邓招呼了声。 “什么情况?” 那边的同事也是看了过来。 目光在两人脸上的口罩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神情有些不对。 也没有开口。 等到老邓两人走的近了。 才迎了过来,小声的说了句。 “是感染了领导说的京都那种新型传染病患者的家属…” 一句话说完,老邓身旁的同事边两眼圆瞪的朝着老邓看了过来! 刚才幸好戴着口罩进来! 不及出声,那同事又道。 “你们还有多的口罩没,先借我们几个…” 第二十二章 汹涌(2) 几个没有穿着白大褂的人从徐维拉身边快步跑了过去。 徐维拉思考着些事情,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这边是院里的办公区,病人或是家属不会过来,这些人虽然没穿白大褂,没带上工牌,但是毫无疑问,这些人都是院里的医生或者护士。 徐维拉的步子也不慢,她这过来也确实是有事情要办。 一是先前确定的转用中医疗法对那一批病人进行治疗,需要中医科室的协助。 之前倒是认识一位中医科室的医生,后来还成了大明星,不过那次风波之后就没了音讯。 如今在中医科室中也没有什么认识的人,所以相关的协调工作还是要让人事部来介入了。 加上如今医院里人手严重不足,这种需要抽调人手的事情,也确实需要人事部发话。 二就是她们项目的人手也有些不足了,本来就是负责重症监护室的感染病人,在治疗的同时进行研究。 在现在院里各个科室人手都不足的大环境下,她们项目的人手也是有些不足。 调班都已经调不过来了。 加上前段时间,因为掌握的信息不足而暴露感染的几名医生,还有之后请辞的一些人。 现在的工作实在是有些捉襟见肘,这来也是让人事部安排一下人员的补充问题。 徐维拉想着事,对于身旁不时跑过的一些人为什么现在还没下班却没有穿工作服带工牌倒是没怎么上心。 走过拐角,前头不远就是人事部的办公室。 徐维拉看了一眼,眉头一皱。 只见那办公室门口人满为患,人都挤到外面走廊上来了! 人事部徐维拉也来过不少次了。 这么大一所医院,人事部的规模也是配得上这医院的规模。 办公室很大,部门人很多。 虽然工作效率有些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是也从来没有堆积了这么多人的事情没解决的时候。 “徐医生!” 徐维拉放慢了脚步,正好奇那边的情况。 身旁却是传来了声呼唤。 侧头一看,是一位男医生,脸上带着口罩一时没认出来,不过看了看工牌上的相片,倒是记起来了。 曾有过共事的经历,不过徐维拉印象不深了。 不知道突然叫住她是有什么事,也就点点头算作回应。 “徐医生,你也是来请假的吗?” 这有些冷淡的态度显然并没有冷却这男医生的热情。 主动的搭起了话。 徐维拉看得出这人与那些整天跟在她身后的男人们其实没多大区别。 与她说话的声音里都会有些或多或少的紧张,而且说话的时候看着她的眼神也有些飘忽不定。 这是很没有自信的表现。 “请假?” 对于这男医生口中的这个词也是有些疑问。 当然不是对于词义无法理解,而是对于这件事情本身。 指了指那边拥堵在门口的人群。 “他们都是来请假的吗?” 请假这个事情在劳务合同里也是允许的,这也是对于劳工个人自由权力的保障。 也是很正常的。 不过这么多人请假都凑一块儿了,就明显有些不正常了。 “也不全是。” 男医生对于徐维拉的问题有些有问必答的意思。 徐维拉对于这男医生眼里的东西也是明白的很。 “也有一些是来辞职的,这不是出了这病了嘛,城都封了,别的行业可以待在家里不出门,安全的很,医疗行业就不行了。” 说着眼里也是有些后怕之色。 “而且前段时间院里不是也暴露感染了几个医生,闹的人心惶惶的,加上这段时间每天都那么多病人过来,工作压力太大,许多人都起了辞职的念头。” 说的这事,里面的客观事实,徐维拉倒是清楚,那些暴露感染的医生也正是她们一起共事研究感染病人病情的。 至于每天的病人增多,只要不是瞎子,伸头出去看看也就明白了。 只是她没想到,竟然会到这一步。 辞职? 作为一所私立医院,这里的待遇自然是不低,比公立医院要好的多。 在私立医院里面,也是拔尖的。 平常时候,多少人打破头想进来谋个职位,没什么关系怕是线都搭不上! 甚至当时自己过来,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里的薪资待遇非常不错。 徐维拉又看了一眼那人事部办公室门口扎堆的人群。 里面不穿工服不带工牌的人数不少。 方才还不觉得,如今听了这话,再看一遍,这些不带工牌不穿工服的人,应该都是准备辞职的人了。 而那些还穿着白大褂,挂着工牌的,应该就是过来请假的人了。 难怪刚才这人一见着自己就问自己是不是也过来请假的,原来缘由在这。 “还有…” 那男医生似乎不想就这样结束与徐维拉的对话。 看了看左右,声音压低了些。 “我们科室刚才去领个人防护用品,后勤部说是已经没有了,之前有个人防护都有暴露感染的危险,现在没了个人防护怕是更…” 话没有说完,不过里面的意思,徐维拉已经明白了。 之前听到封城消息的时候,她还没有多大的感觉。 因为平时本就不怎么出城,现在听到这句话才反应了过来。 对啊,城封了,那这些物资怎么运进来? 或者说,全国现在个人防护物资都消耗的快,又能有多少物资被运进来京都? 徐维拉停下了脚步。 对于那些挤在办公室门口办理离职的人,突然就理解了他们的想法。 她也是人,来这里工作也不过是为了一份薪水而已。 如果是在自己的个人安全有保障的情况下,徐维拉还是可以保有职业道德,扮演好一个白衣天使的角色的。 但是如果是个人安全都得不到保障了… “徐医生,不瞒你说,我也是准备请个长假避一避了…” 身旁的男医生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 徐维拉停下的脚步又动了起来。 不过刚继续往前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片刻,调转了方向,往来时的方向回去了。 没再理会那在后面喊着“徐医生你不请假了吗?”的男医生。 徐维拉揣在口袋里的小手捏成了拳头。 她不是什么圣人,没有什么自我牺牲精神。 但是,她至少趁着还有机会,想亲眼看看,那人的中医疗法到底是不是… “安慰剂”。 第二十三章 名单(1) “警察同志,你的东西掉了。” 老邓刚转身,准备跟上几个同事一起出去。 后面传来了声苍老的声音。 回过头,是一位银发老人手里拿着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正看着他。 方才那声呼唤就是来自这个老人之口了。 医患纠纷的事情已经解决,虽然在这位老人的介入下没有出什么大问题,而且医院方面也不准备追究那个被同事们严阵以待押去一边的中年男人。 但是流程还是要走一下的。 眼前的这个银发老人,老邓个人对他还是很是敬佩的。 毕竟面对那样一个正当壮年的男人手持刀具,竟然可以这么顺利的化险为夷。 实在是不简单! “张院长,多谢。” 刚才登记信息的时候,姓名已经知道了。 这位“劝阻”了一起持刀伤人事件的老人家就是这所县医院的院长,姓张。 很普遍的一个姓,老邓记得华青衣诊所里的那个小姑娘也是这个姓。 道了声谢,转回身,走了两步过去接过那张折起来的纸。 这是他还没来得及复印了还给同事的那份名单。 临时出了这事,就带着过来了,应该是刚才拿口罩给几个同事的时候掉出来的吧。 回过头看了一眼在询问那看起来有些老实木讷的中年男人的几个同事。 他们例行公事完应该还得一会儿。 想了想些事情,既然与这张院长搭上了话,也就不急着走了。 “张院长,刚才您说的那个…” 老邓挠了挠头。 传染病的相关信息原则上是要公开的,不过出于维护社会稳定的考虑,他们也不会刻意的去宣传。 刚才也是听到了些事情,如今说起来虽然没什么违规的,但是还是习惯性的顿了顿。 “那个感染病人的事,是确定了吗?” 如果真的地方上有了感染病例,那现有的相关措施也都要跟着调整了。 上边的文件下来以后,老邓也怀疑过会不会除了京都,其他地方也有了感染那病的病人,只不过还没有被发现。 比如,他们这儿。 毕竟下发的文件上关于这病的信息也有些模棱两可,诸如这病最早发现的时期,这病的潜伏期还有治疗措施之类的,一概没有提及。 就好像是京都对这些问题都还没有弄清楚一样。 所以,他们对着这样没有指导方向的文件,也只能摸索着前行了。 听着这问题,张院长的情绪有些低沉。 “根据京都发过来的检测标准…已经确定了,相关的情况也已经在结果出来的时候第一时间上报了。” 张院长也是知道这位警察同志为什么会有此一问。 “应该稍晚点,你们那边就能接到通知了。” 防控的工作,警察那方面也会配合,不过中间也会有个上报再下达的过程。 能主动问起,说明这个警察很有责任感。 早知道,也就能早做准备,也就好应对。 只是… 张院长叹了一声。 眼下这里也没什么无关人士,话倒是可以说的开一些。 既然这位警察同志这么有责任感,也确实有提前让他知道的必要。 “现在…情况已经很严峻了…” 老邓本身也是多问了那一句,得到了答案也就想早点回局里汇报,好早做准备。 不过听着张院长再开口,也就歇了现在离开的想法,知道应该是还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 “按照指导,估且算作这病的潜伏期是一个月…” 老邓点了点头,他们收到的要求也是清查一个月内与京都方面有过接触的人员。 张院长这一说也是有根据的。 “也就是说,那个病人这一个月内接触过的人,都有可能成为了被感染者…” 老邓悚然。 他不是医疗行业的专业人士,对于那些专业名词了解不多。 不过张院长这话,他却是听的明白。 这个已经确诊的病人,往前一个月内接触过的人,全都有可能感染! 或是已经感染! 更恐怖的是…按照这个逻辑,那些被感染的人这一个月又接触的人岂不是… 老邓已经不敢再往下想! “张院长…” 老邓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恐惧! 因为他终于切实的体会到了…京都,为什么要封城! “那您这边的防控建议是…” 老邓已经明白了,单是依靠着京都方面发过来的“简易”防控指导,已经不适合如今的防控要求了! 只能由他们自己来谋一条出路了! 而这里最专业的相关人员,也就是这位站在自己面前的,张院长! 有一瞬间,老邓是想到了华青衣的,那个治好了他病的年轻医生。 不过对于眼前这位县医院的老院长,还是有些惯性的信任感。 “相关建议我也一并上报了,主要还是先找出可能感染的人员,在治疗方案还没出来之前,至少先隔离起来,减少再次感染的风险。” 上报的内容,一般情况下在没有确定之前,是不好对外宣扬的,不过对着这个有责任感的警察同志,张院长还是多说了些。 “那怎么找出那些可能感染的人呢?” 老邓有些急,甚至等不及这上报的内容下发。 他的家在这里,如果这里出了事,他对不起家人,更对不起人民! “我是说,这病有什么方便辨识的特征,我们可以配合!” 在老邓急切的目光下,张院长摇了摇头。 “这病现在我们了解的不多…在没有发作的情况下,我们也不知道如何去检测…” 这一句话出来,老邓的眼神慢慢的暗淡了下去。 如果按张院长说的这样,在没有发病前,连检测都做不到,那还怎么防控? 等到感染者发病了再一个个的找出来隔离吗? 不说发病之前的再次感染,这光是隔离发病病人就得隔离多少?! 张院长看着老邓的神色,多少也明白了些他此时的心情。 自己这几天来,又何尝不是一样的心情呢? 只是眼下掌握的信息如此之少,指望不上那些自顾不暇的外界的帮助,如果他们这些人再不做些什么,这个县就是真完了! “眼下还是先从找出发病病人进行隔离开始吧。” 张院长声音低沉,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这是他上报的解决方法之一。 第二十四章 名单(2) 老邓也是口中苦涩。 听着张院长的话,点了点头。 如果说没有采取最好办法的能力,退而求其次,也总好过束手待毙。 “相关的病情发展京都方面也还没有一个具体的方案下来,不过…就目前的情况还有我个人的经验来看,发病病人多半都会表现出咳嗽久治不愈的症状…” 张院长也是个干练的人,被问及也没有太多兜圈子,直奔主题。 只是听着张院长的话,老邓的眼睛渐渐的瞪大。 有些失神的低下头,看了一眼手上刚从张院长那里接过来的折叠着的名单。 “如果是在各个医院或是诊所,出现有咳嗽久治不愈情况的病人,我建议是立即进行隔离检测…” 张院长察觉了眼前这位警察同志的走神,不过话没有停下。 这些人可以帮助他更快的将这些信息传达到执行者的手中,比起正常流程的上报再下达,多少还是能快些的。 而现在… 张院长想了想如今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的那名病人,从发病入院到病危,不过是短短的几天时间。 而如果在外面还有更多的这种病人… 哪怕是早一秒采取措施,也至少能多挽救几个人吧… 正说着,张院长看着眼前的这位警察抬起了手。 手中,拿着的是方才自己捡到交回去的那张折起来的纸。 不由得停下了声音。 就见这位警察嗓音沙哑的开了口。 “这些…都是…符合您条件的…病人名单…” 折叠起来的纸,被慢慢展开。 一句话,断断续续,磕磕绊绊。 但是张院长没有觉得不耐烦。 因为他的心里已经被另一种情绪塞满了。 惊喜! 惊,是真的惊,这纸上的名单如此之多,如果都是可能的发病病人的话,那现在实际的情况远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的多! 喜,也是真的喜,有这份名单,说明这些警察已经工作做在了前面,可以节约多少时间下来!又能多挽救多少人! 没有说话。 张院长拿过了那张密密麻麻的名单,细细的看着。 老邓也没有抗拒这些还没有上报的名单被这位老人看到,沉默的站着。 不远处,听的见那些同事还在询问那中年男人的声音,因为带上了口罩,声音有些闷沉。 外边刚才还晴着的天,突然间就有些阴下来了。 张院长看的仔细。 突然视线停驻。 口中低声说了句。 “这里是…” … “医生!医生!求求你帮忙安排张病床吧!我妈实在是咳嗽的受不了了!” 走廊上一个中年妇女正在拉扯着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求人的语气永远都是一样的低声下气。 那名医生脸上也没有什么好脸色,情绪不太好。 老何从病房里看出去,那带着口罩的医生黑眼圈有点重,也不知道是多久没休息好了。 这样又被一个中年妇女纠缠,换个人情绪应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这位病人家属,刚才已经和你说过了,我们医院的病床已经满了,趁现在外面还有些黑的士,你们还是抓紧再找间医院吧!” 走廊上的人很多,不少人也都在关注着这边的动静。 所以看得出来那医生多少还是有些克制。 尽管语气里面已经隐隐的有些怒气。 还是耐着性子多解释了一遍。 “你撒谎!” 明明那医生都这么解释了,那中年妇女却是突然尖叫了一声,打断了医生的话。 也让更远些地方的人注意到了这边。 老何被这一声吵的耳朵也有些嗡嗡作响,赶紧回头看了看孙子。 见着还在熟睡,才松了口气。 孙子睡着了才算是安稳了些,总算是不用咳嗽遭罪了。 再回过头看着那外边的中年妇女,眉头就有些皱了起来。 有什么事情,好声好气的说,这么在医院里吵闹影响到别人了,这人也不顾及一下。 实在是有些没素质。 “明明排在我们前面的那个人就安排了病床!还是当着我们的面安排的!” 尖声控诉了几句,看着那医生有些不耐的脸色,态度又突然算了下来。 “医生!求求你,我已经带着我妈跑了好几家医院了,全都病床满了!你们要是再不收,我妈就没地方能去了…求求你…” 这前倨后恭的模样看在眼里,老何对这中年妇女的印象反而好了些许。 这么豁出去颜面求人,怕也是实在走投无路了。 那医生想来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再开口语气也好了些。 “不是我们不收,是真的病床满了,你们前面那个,是之前过来检测已经确诊感染的患者,出于上面要求的隔离措施,专门留出来的一批隔离病房。” 那中年妇女见着医生语气松了些,也是赶紧打蛇随棍上。 “医生!我妈咳成那样肯定也是感染了!你就安排一下,让我妈住院吧!” 老何看的心中暗叹不已。 平常时候,人人都不愿意住院,除非病的没办法,才勉为其难。 如今出了这事,这么多病人挤过来,竟然连住院都成了奢望,也是稀奇。 “都是有规定的,要检测确诊了才能安排过去那边,不然交叉感染会出大问题的!” 那医生语气又严厉了些许,这中年妇女总是纠缠,他的工作都没法做了。 他都多少天没换班休息了,实在是没有太多精力继续掰扯。 “要检测,请去排队,检测有了结果,也还是排队,每个人都是一样的情况,人人平等,必须不能乱。” 说完也不待那中年妇女再说些什么,从她手里扯出了一直被拽着的袖子,望着老何这病房走了进来。 那中年妇女终究是没有求来个结果,脸上惶惶,有些失魂落魄。 旁边走廊上一个挂着吊瓶的男人旁观了全程,见着她这样也是有些不忍。 出声劝了句。 “咳咳!大妹子,还是带着你妈再去排队吧,你看咱们这些走廊上的,都是和你差不多的情况,天灾,都互相体谅一下吧。” 这年头热心的人总还是有。 见着有人起了头,那些走廊上的人也是都说道了起来。 “他们医生也难哪!我都来几天了,不也是在这走道上蹲着打吊瓶…” “那医生一个人负责我们这么多人,很辛苦了,体谅一下吧…” … 在外头的议论声中,老何看着那中年妇女蹲了下去。 没出声。 捂着脸,哭了起来。 第二十五章 东风(两章2k合并成4k章 免得分上下了) “病人是您孙子是吧?” 走进来的医生挨个病床看过,到了老何跟前。 看了看用药记录,开口问了句。 老何也不再看着外头,还是自家的事情要紧。 “对对。” 回复的有些急促,庄户人的本份让他对医生这类行业有些天生的敬畏。 特别是因为,那个曾经救了他们一个村子的人,也是个医生。 医生没有去触碰老何的孙子,尽管他带着医用手套。 老何也是理解,不如说反而心里松了口气。 医院里的病人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听女儿说新闻上报道传染病会通过体液传播。 也就是汗啊,眼泪还有口水一类的东西。 这医生自然不可能看一个病人换一双手套,如果触碰了一个感染的病人,那么接下来所有触碰的病人就都有可能会被感染了! “老人家您就别来医院陪护了,您这免疫力没年轻人高,很容易被传染的。” 医生说着话,去帮忙调整了一下老何孙子挂着的点滴速度。 这说法老何也是能明白,不过看着病房里的病床上那些病人,各个年龄段的都有,真要感染,这免疫力也是靠不住的了。 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的回了句。 “家里人少,现在交通也不方便,孩子们要买菜做饭,也挺麻烦的,让我这糟老头子在这是体贴我了。” 医生的手顿了顿。 外边的情况他也清楚,交通都停了,除了一些要钱不要命的黑的士还敢上路,路上已经没什么车辆了。 如果要来医院,只能是走着来。 住的近还好,若是远,那确实是很费时间的一件事。 而且这两天也是在传,外头很难买到菜了,想想也是应该,内在的交通都停了,光靠着存货又能养得起这城市里这么多人几天? 好在现在医院的食堂还正常供应,他们这些已经加班好几天没回家的人,一时间倒真的忽略了这条。 看着眼前的老人家,心里也是难受。 转开了话题。 “您孙子睡着之前咳嗽的挺厉害吧,我看您这入院时间不短了。” 其实刚才在外边说的要有确诊的报告才能安排病床确实是规定。 不过医院里的人都清楚,京都当下,这么严峻的形势下,还敢来医院的,十之都是感染了的病人。 不做检测都能看得出来。 就像是眼前的这个孩子,运气好进来的早,院里还有病床可以安排。 进来的时候,他都还有印象,这孩子咳嗽的症状已经有些严重了。 想想那用药记录上一溜儿的葡萄糖还有生理盐水,他们这些医生当然知道是治不好这病的。 这些病人还有病人家属多少也知道一些,不过是挂上了点滴能给他们带来一点心理安慰罢了。 “好些了,没之前咳的那么厉害了,之前在家里咳嗽的都睡不着,现在总算是能睡着了。” 老何老实的回答着。 倒没提他给孙子喂的那东西,那些每天都要打的吊瓶他也不知道是些什么,不过总归是有些作用的。 “如果继续咳的这么厉害的话,我就帮您孙子换到重症监护室…” 医生自顾自的说着。 换到重症监护室,就属于确诊隔离了,这些病人家属也就不能或者不用陪护了,也就免得这老人家再继续呆在这满是病毒的环境里。 这孩子这入院时间也不短了,再拖下去怕是就严重了。 只是话说了一半,便停下了。 刚才这老人家的的回答似乎有些不对。 “您刚才说…您孙子…咳嗽好些了…?” … 华青衣坐在诊所的门口。 之前天气还晴着,今天诊所里来的人越发的少了,留了张如在里头,自己便出来晒晒太阳。 忙活了几天,也算是给自己休息一下。 只是还没晒多大会儿呢,天就有些阴了。 也不下雨,这么阴着,看着有些压抑。 正准备提着凳子回屋里,一阵密集的警笛声响了起来。 顺着声音看过去。 嗬! 长长的一溜儿救护车! 夹杂着几辆警车,从主干道上下来了,分散去了这里的每一条支干道。 华青衣看了一眼牌照,都是县里医院的救护车。 这么多辆,怕不是县里的救护车倾巢而出了。 “怎么了?” 屋里的张如也是听见了动静,走了出来。 手里还拿着个空杯子,里面的水痕显示着这是刚使用过的。 “来了好多救护车。” 华青衣手里提着的凳子没放下,指了指声音的方向。 这回答有些多余。 警笛声一直在响,只要出来,自然就看见了那些车辆。 实在是太多了,这小地方难得能见到这种场面。 “咋啦?咋啦?你稍稍,我要要看!” 华青衣还有张如两人这么站在门口,给门挡的没多少空档。 那边张如的身子被推了推,冒出一个小孩的脑袋来。 还是上次那个打吊瓶的小子。 “哇!这么多救护车!” 小孩的心思单纯,见着这场面也就是单纯的惊叹一番。 一旁的张如,脸色已经有些不对了。 没去理会那小子,看着华青衣有些迟疑的开口。 “是…是县里的救护车…” “嗯。” 华青衣也是去过许多次县医院了,可能比张如去过的次数都还多点。 张如能看出来的,他更是早就看出来了。 张如是知道些情况的,这样的脸色,华青衣也知道她已经产生了些联想。 这么些救护车出现在这里,还有警车一起,肯定不可能是因为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 通常情况下,来一辆救护车,还是很正常的,总有些急症病人是他们这种小诊所处理不了的。 这种时候来一辆救护车,就很合情合理。 但是像今天这样,一次性来这么多辆,难不成是有这么多急症病人吗? 就算是,也不至于还要警车陪同吧。 所以其实摆在华青衣还有张如这些知道些内情的人面前的猜想,基本没剩下几种。 而其中可能性最大的那一个,在这种情况下,基本已经算是事实了。 那就是,县里意识到病情的传播了! “华医生…” 张如有些不好开口。 只是喊了华青衣一声,便没了下文。 这般情况下,其实张如想说些什么,华青衣心里多少也知道一些。 见着张如这难以言说的样子,更是清楚。 “能不能把这些药方转交给县里医院…现在肯定还有很多感染的病人还没有发作,如果没有办法治疗的话…” 张如酝酿了许久,才又开了口。 华青衣知道张如早就想说这个话题了。 哪怕是他已经和张如解释过这病的变化速度,这药方必须要根据实际病情来进行调整变化。 这也是华青衣为什么不声张的原因之一。 但张如心里多少也还是会有些幻想,那就是能不能不管感染病人是什么情况,都用这方子来试试。 有个成语,聊胜于无。 意思是,总比没有好。 其实张如这种想法,与那些医院里给感染病人挂生理盐水如出一辙。 总好过什么都不做吧。 尽管知道会让张如失望,华青衣还是摇了摇头。 “这药方变动都是根据病情变动而来,没什么规律可循,别的不说,有时候药性都会产生变化,不顾病情喝下去,反而有害。” 是药三分毒。 这句话,华青衣是再清楚不过了。 一地的水土相差仿佛,药性调整变动都如此频繁了,若是再推而广之,单靠着一副方子更是难以应付。 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 中医里对症下药,不仅是因病而异,因人而异,甚至会因地而异。 张如也是学医的,虽然西医里对于这方面讲究不多,但是那些“过敏”还有“毒副作用”的原理,她也应该是明白的。 如今再提起这事,怕也是见着这些救护车,心神有些乱了。 “哎!有辆车过来了!” 挤出来的那小子没有关注两人的对话,兴趣更多的放在那些从门前呼啸而过的救护车上。 听着这小子的声音,华青衣回头看了一眼。 他和张如说话的空档,确实是有辆车朝着这边开过来了。 不过既不是刚才的救护车,也不是刚才的警车。 而是一辆私人车辆。 虽说京都已经封城,禁止个人车辆上路了,但是这里还没。 看了一眼车牌,华青衣的眉头皱起来了些。 车牌的抬头是,“京”。 这是一辆京都来的车。 一把拽住了那还在看热闹的毛头小子的衣后领,拉了回来。 “你药还没喝完呢,老实进去喝了,一会儿月月来了让她陪你玩。” 听着华青衣的话,原本还有些挣扎的的那小子也是老实了下来。 今天月月说了要过来,学校据说已经放长假了。 看着那车更近了些,华青衣拍了拍还在皱着眉头思索的张如。 “进去把药给这小子喂了。” 小丫头年纪不大,却总是这么悲天悯人。 悬壶济世,是个很美好的词,但凡是学医出身的人,多少都会对这个词有些向往。 华青衣也能够理解。 不过人力终有穷,天道终有定,一个人的力量又哪里能够改变太多的东西呢? 被华青衣拍了一下,张如也是回过了神。 自然的也就看见了那辆正开过来的车,也就注意到了车牌。 眼睛睁大了些,明白了华青衣的意思。 也不多说些什么,拉着那闹腾的小子进去了。 京都,已经封城了。 那么这辆京都的车又是怎么来的呢? 要么封城之前就出了京都,要么… 车停了下来。 下来的是个面生的年轻男子。 嗯,没有戴口罩。 华青衣也没有带,一方面是他自身的原因,另一方面也是安病人心的考虑。 但是张如是带的。 可是眼前这个从“京”牌照车上下来的年轻男子,却没有戴。 这车是和那些救护车还有警车一起来的,不过很明显并不是一路的。 那些救护车还有警车,这会儿已经分散到各条道路上去的远了,警笛声都已经听不太清。 而这辆车,却是径直朝着这间诊所而来。 那车上下来的年轻男子关上了车门,车上也没有再下来什么人。 便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年岁不大,应该比张春华稍微大上一些。 看着这“京”的拍照,华青衣也是不由自主的拿着和张春华进行了比较。 会来他这里的“京”字牌照,如今也只剩下了张春华。 今天,再加上眼前这辆。 衣着很随意,一身休闲装,就像是刚刚出去锻炼身体了一样。 头发也没怎么特地打理。 不过虽然面生,但是眉眼间,华青衣却又看出一丝熟悉。 只是一时间没能联系上对应的答案。 想着这些,那男子已经到了近前。 华青衣也放下手里还提溜着的凳子,迎上去两步。 对方的眼神看着他,明显是冲着他来的,不过他没什么印象,也就等着对方先开口了。 隔着两步,那男子停了下来。 这个距离算是安全距离,勉强可以避免被感染的安全距离。 没有要求握手,那男子笑了笑。 “华先生您好,我叫郑建。” 的谐音很多,像这个音就有证件之类的谐音。 但是华青衣并不会认为这个人的名字是证件这种词。 人名,分为姓,还有名。 前面是姓,后面是名。 华青衣眼神凝练了起来。 这个人姓郑。 是那车库里要和他谈生意的男子“郑国”的同姓。 是那张老爷子说谋划对付他的郑家的郑。 这个人…是郑家来的! “其实早些时候,我就已经到了,应该比华先生你来的还早些,不过华先生你也知道,这外边…” 那男子没有等着华青衣自我介绍,不过听着直接叫出来的“华先生”这个称呼,就知道这个男子对于华青衣是有些了解的。 至少,不用他做自我介绍。 “也是不巧,这病传的这么厉害,我也就老实点呆着了,本来这两天看着没那么严重了,就准备过来了,正好赶上县里医院这些救护车动作,我就知道该是时候了…” 男子自顾自的说着,但是华青衣并没有觉得这人啰嗦。 因为这话里的含义实在是太多了! 郑家来的人,比他出京都都还要早,还知道这病的传染所以不出门,而且恰逢着这县里医院有了动作就出现了! 华青衣有些看不清。 这人,究竟是什么目的… 第二十六章 能治 人已经请了进来。 远道而来,虽然还不清楚这人目的是什么,但是站在门外交谈不是华青衣的待客之道。 有了张家老爷子的那些话在前,眼前这人目前为止,也还够得上“客”。 张老爷子说,他遭遇的那些事情,都是这郑家策划而来。 只不过主要针对的对象,并不是他,他不过是一个被殃及的“池鱼”罢了。 若说华青衣对这姓“郑”的一大家子没什么怨言,是有些不太现实的。 佛都会发火,他华青衣也终究是还是个普通人,被人算计也会有些不舒服。 但是他原本就是准备中途离开的,借着这些人的手段,虽说离开的姿态狼狈了些,不过也更加干净利落了不少。 “不用,不用,我带了有。” 张如给那小孩又到了一杯药汁,扔了他一个坐那吐着舌头苦着脸小口小口的抿着。 过来给坐下的华青衣二人倒茶。 华青衣接过了一杯,那自称“郑建”的年轻男子却是笑着拒绝了。 掏出个保温杯来,拧开来还有些热气蒸腾。 吹了吹,喝了一口。 华青衣闻着味道,皱了皱眉。 虽然看不见,但是只是闻着,华青便知道,这味道是他昨日刚改过的方子。 这个人,喝的是药。 张如被拒绝了也不在意,既然不是来诊所里看病的,她也就不用多费心思了。 那边的小子倒是又叫嚷了起来。 “好苦好苦!” 张如嘴里说着“哪有那么夸张”,却走去一边给他寻些糖果之类的东西去了。 华青衣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这杯子是用的一次性塑料杯,没什么隔温的作用,倒不是没有茶杯,而是这些要入口的东西,不好长时间暴露在外头。 怎么说,这里也是诊所。 是那么些病人来过的诊所。 “之前的事,是我一手安排的,家里老爷子强压着没办法,已经尽量绕开你了。” 那边的郑建喝完了一口,重又盖上了杯子。 不待华青衣说话,便先开了口。 他这突然上门,先交代来意也算是题中应有之义。 华青衣听着,却是拿着杯子的手都顿了顿。 他本以为这么年轻的一个男子,身份应该只是过来通报一下消息的程度。 毕竟能够谋划进那人精一般的副院长,华青衣总以为筹谋之人会是个年迈的长者。 有道是,老谋深算。 这年龄与城府是成正比的,当然,他这个特例除外。 一觉醒来过去了一千年,本质上与一觉醒来过去了一晚上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当时华青衣都还曾感叹过,他能被算计在内,都有些算是他的荣耀。 没成想,那个在他印象里智珠在握的幕后之人竟然会以这样一种方式,这样一种形象出现在他面前。 华青衣的脸色严肃了些。 “不用这么紧张,他们那些人喜欢倾轧来倾轧去的,我不过只是一个工具而已,而且我现在也被老爷子那边赶出来了,严格说起来,已经不算郑家的人了。” 郑建还是笑着,也意识到了华青衣的神态变化。 这话说出来,华青衣的疑惑更多了些。 当时的事情,他没有被针对,他是很明白的,不然也不可能那么简单就能脱身。 只是,如果眼前的这人真是那幕后谋划的主脑,由为什么会被郑家赶出来? 而且这话里的意思,也是和郑家撇清了关系。 话里的潜意思,华青衣已经听明白了。 这是交代这来并不是代表着郑家,而只是代表眼前的这个男子自己。 这么说法,倒像是特意说来安他的心了。 “你应该是想救这些人的吧?” 郑建换了个坐姿,手指指了指另一边的张如还有那小孩。 然后,又指了指,门外。 “顺带一提,药效不错。” 抬了抬手里的保温杯,对着华青衣示意了一下。 华青衣越发的有些摸不准这人的来意。 皱了皱眉。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既然开了诊所,当然就是想救人。” 话音刚落,那边的郑建却是摇了摇头。 “我调查过你,相信我,我可能比你自己还要了解你。” 那边的张如找到了糖果,正在哄着那小子继续喝完那剩下的大半杯。 往这边聊着的两人看了一眼,转过头去又继续那艰苦的工程。 “直白一点说,我想和你合作,把这病给治了,不只是这些人,而是所有人。” 华青衣准备开口,却被那边郑建抢了先,只好又收了回来。 “京都目前的感染者有统计的差不多有五万人,按照现在的检测速度来看,实际的感染人数可能还要再翻一番。” “死亡率现在在百分之二左右,不过趋势是还在继续增长,你应该也能想得明白,物资继续这么缺乏下去,这个数字还会更高。” 郑建的声音很平静,这些血淋淋的现实在他说来像是在说一个无关痛痒的数字而已。 “虽然全国的水平因为现在检测标准还没确定难以统计,但是这里…” 指了指地面。 “这里的标准却明显的低过了平均值。” 眼前的郑建,耸了耸肩。 “你的药,我已经找人分析过了,那些病人的身体状况也一样,当然,你面临的问题,药效之类的,我也清楚。” 华青衣有些骇然。 如果说方才他对眼前这人的身份还有些怀疑,到了这里,那些疑虑已经烟消云散了。 相关的信息,他也曾询问过,不过眼前这人的消息却是步步都走在了他的前头! 他的努力,他的挣扎,他的疑惑,他的顾虑,在这人面前似乎一览无余! 就好像他从最开始的时候,一举一动都是在眼前这人的眼皮子底下,不对!甚至这所有的事情发展,都是在这人的眼里! 这人说出来的这些信息,连官方渠道都还没有披露,但在这人口中说来,却连保密的意思都没有! “你既然清楚我现在面临的问题,那你说的合作…” 华青衣面临的问题,是个人的力量不足。 他可以治好一个感染的病人,但是却难以防止这个病人再次感染。 而以这种病的变化速度,这次还有效的药方,到了下次可能就已经失去了效用。 不具有普遍性,就无法进行推广,不推而广之,对于如今这么庞大的感染基数又哪里能有什么办法! 这也就是他为什么只能顾及身边的人,稍微远些,哪怕只是到了县里,都有些鞭长莫及。 这些事情,他对张如也不过是稍稍提起过一些。 却不成想,这个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年轻男子竟然如此了解! “术业有专攻,不得不说,在医疗方面,你是我见过的最有本事的人,不论是中医还是西医。” 郑建还是笑着,没什么争分夺秒的感觉,轻声慢语。 “京都方面都还没有治愈的病例,你这里倒是已经有了这么些现成的。” “要不是没有治愈的办法,他们也不至于落到要靠封城来延缓传染的境地。” “至于你的问题,就像刚才我说的,术业有专攻,只要能治愈,这些组织规划相关的问题…” 说着,眼前的这个男子自信的笑了起来。 “在我面前,都不算是问题,因为,这是我的专业。” “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合作?” 在华青衣眼里,这个笑容实在是有些诱惑的感觉。 只是他还有一个疑问。 按照这人的说法,只要有治愈的方法,这人就能克服因为病情变化带来的后果。 这些事情,华青衣是相信的,能够谋划出那么大一场局中局的人,这些问题肯定还是有办法解决的。 但是,这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为名?为利? 眼前这人给他的感觉不像是会为这些事情奔波的样子。 “你能得到些什么呢?” 还是问出了口。 “噗嗤!” 那边的郑建突然笑出了声。 “不好意思,我本来以为你会问些别的。” 这并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情。 整理了下表情才又继续说道。 “当然是为名为利啊,你看这扶大厦于将倾,名利双收的事儿,不吃亏吧。” 笑着看了一眼华青衣。 “倒是你,你那会儿答应王楠平院长挺快的,现在知道多问一句了。” 华青衣心头一震。 那时候他答应副院长的时候,只有两人在场,这人又是如何得知当时情况? 而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华青衣突然间有种眼前这人非常了解他的感觉。 就像是… 就像是一直在看着他。 “好。” … “小华!小华!” 老邓一下车就喊了起来。 他回局里了一趟,倒是比前面那些同事来的晚了些。 在他车前已经停了一辆车,应该也是来诊所的,老邓跑的急,仓促间看了一眼牌照,也没上心。 刚到诊所门口,就见着一个没戴口罩的年轻男子走了出来。 不是华青衣。 “…那过两天我来接你。” 望着里头打了声招呼,冲着老邓点了点头示意,便错身过去了。 看方向,是往他前头那辆车去的。 “邓叔,这是有什么事过来,这么急。” 里头华青衣看了过来。 老邓对着那刚才走出去的男子多看了眼,只当是来瞧病的,便收回了视线。 他这来是有事情的! “小华!出大事了!” 老邓有些急,语速格外的快。 “县里医院有感染的病例了!京都那种!而且现在已经病危了!” 这声音有点大,引得那边的张如也走了过来。 听着“县里医院”,脸色有些发白。 “院里说…说什么咳嗽治不好的都有可能是感染了,报上去的名单里,你这里的这种病人最多,县里已经急坏了!” 这说的事情,华青衣有印象。 之前来过警察调查过这些病人治疗次数的情况,看来今天那么多救护车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就在这了。 “你这里接待了那么多人!你肯定也有可能感染,快快!跟我一起去县医院检查一下!” 按理来说,在没有防护的情况下,接待了那么多可能感染的病人,自身感染的可能也非常之高! 毕竟这里只是个小诊所,连防护服都没有,而且现在也没多少人带口罩,那些过来的病人也是。 “邓叔,我没事的。” 华青衣出言安抚了下老邓的情绪。 这么急的赶过来通知他这事,还是让他很感动的。 如果一般人知道他这里是接待了许多潜在感染者的地方,估计来都不敢来了,更别提还要带他去检查。 “怎么没事!听我的!走走!我车都没熄火!” 一旁的张如本来听着县医院出了感染病例有些着急,听着这话也是明白了来龙去脉。 “有病危的感染病例了…那…” 老邓伸手拽住了华青衣的胳膊。 “下午病人家属都闹到动刀了!幸好张院长劝阻了,不然问题就大了!” 说着便强拉着华青衣往外去。 “动刀…张院长…” 张如的脸色越发的苍白。 华青衣看了一眼,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 县医院的张院长只有一个,那就是张如的爷爷。 华青衣自然是知道,既然老邓这么说了肯定就是没出什么大问题了。 但是张如这边关心则乱,当然就会多想。 “邓叔,我跟你去,稍等会儿。” 苦笑着对老邓说了句,回过头。 “小如,把我包拿给我下。” 老邓有了这话,消停了点儿。 “行行!你快点!早检查了早安心!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安心!” 张如那边也是想到了什么,眼睛里有了光,没有多说,跑进去拿包去了。 现在既然情况都已经摆到台面上来了,也就没了继续不声张的必要。 哪里有感染的病人,力所能及,当然要救。 张如脚步快的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拿着包跑出来了。 “华医生,药包,给!” 华青衣接过,挎在肩上。 看了一眼另一边喝完药正在看热闹的小子。 “小如,店里你看着点。” 转过身。 “邓叔,走吧。” 老邓一时间有点发愣。 “这是去检查,背药包干啥?” 又不是去看病人。 华青衣先一步走在前面。 先前的那个年轻男子郑建的车已经开走了。 就剩下一辆没有关门,也没有熄火的,老邓的车。 伸手去拉住了老邓的衣袖,拽着走了起来。 和刚才的情形反了过来。 “邓叔,这病,能治好。” “啥?” 第二十七章 确诊(感谢四川阿黄的月票) 一路上老邓倒是没再多说些什么。 也就是到了县医院里,才拿了个口罩叫华青衣也带上。 华青衣也不想就这点小事和正在兴头上的老邓争论。 苦笑了声,也就拿过来戴上了。 虽然用不着。 到了值班室,也是凑巧,正碰着还没走的张院长。 “小华?” 张院长倒是率先表达了疑惑。 华青衣开了诊所之后,张院长也常会介绍些人过去,也不都是为着治病,养生也是中医所长。 自然的,因为要看顾诊所,华青衣来县里的次数也就少了。 平常没什么事的时候,也就偶尔从孙女张如口中才听到些华青衣的近况。 这一时间出现在这里,还背着药箱,又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是来给人看病? 华青衣治病的本事,张院长是知道一些的,不然也不会让自己孙女去拜师,也不会介绍些熟人朋友过去了。 但是现在这是特殊时期,超级病毒引起的传染病,这连现代医学水平都解决不了的难题,张院长都没敢想中医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所以虽说是从接诊现在院里的那个发病感染病人开始,张院长就已经有所猜测了,但是直到现在,也没有去问过华青衣有没有解决的手段。 “张爷爷。” 华青衣也是笑着回了声。 不过带着口罩,张院长自是看不见,他这个笑有些浪费了。 “你们认识?” 一旁的老邓倒是惊了一下。 还是头一次知道这两人之间还有些联系。 “小如的爷爷。” 华青衣给老邓介绍了一下。 这人情关系不像是亲戚关系一样可以查得到,如果不是相熟,不知道别人的交友圈也实属正常。 老邓恍然。 这才知道那个在华青衣诊所里的小姑娘还有这层关系。 “哦!对了!张院长!” 那也正好,老邓本就是带着华青衣来做检测的,原本是准备找值班医生,现在碰着个大领导当然是更好。 “我是带着小华过来做个检测,刚才您也知道,那么些符合隔离条件的病人都去过小华的诊所,这不是…” 说到这里,张院长自然是明白了两人的来意。 回过头望着值班室里面交代了声,便有一个医生走了出来。 又低声交谈了几句,那医生便去了。 这才回过头来。 老邓只做过体检,对这情况有些不解。 “张院长,这检测不是现在就做吗?” 刚才见着华青衣与这张院长相熟,他才有此一问,不然应该就是去问刚才离开的那个医生了。 检测这东西,自然是早一刻知道结果,便早一刻落心。 一旁的华青衣苦笑了声,没作声。 “要等等的,前面还有不少人排队。” 张院长这是不开方便之门了,不过明着说出来,也不至于让人怨。 “平常检测没这么麻烦,现在因为确诊标准还没确定,检测的内容也多,复杂的很,加上这段时间京都的消息传过来,更是不少人都涌了进来。” 这一点华青衣倒是没什么感触,前面忙过一阵之后,这段时间反而闲暇了些许。 今日那郑建过来时候也提及过这些,若不是这病情稳定了,也不会过来找他。 “张爷爷,这检测一个人,出结果需要多久?” 华青衣出声问道。 他这来既是来救人的,也是来摸清楚情况的。 已经和郑建商定了那些事情,他剩下的还能留在这里的时间也就这几天了。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现在据那郑建所说,各处包括京都都还没有一个解决方案出来,他那些亲力亲为的传统习惯,显然也与如今的情况有些脱节。 能照顾到他那个小地方就有些勉强,更不用说去看顾些更大的地方了。 如今这县医院也算是他了解病情的一个渠道,规模化经营下对于这病情的应对方法,是他必须关注的问题。 “正常的话,两三天内就能拿到结果了,不过现在人多,应该得一周时间了。” 张院长耐心的回答了华青衣的问题。 只当是华青衣在问他自己的结果什么时间能够拿到。 只是说完这句,便叹了一声。 “今天这事传出去了,应该人就更多了。” 华青衣知道这是在说院里有了确诊病人这事。 有一就有二,还没有确诊病例的时候,都这么些人来做检测了,更不用说有了的时候。 之前听张如说起过,现在的人不能去网络上查什么病症,不然会觉得什么病都和自己身上的情况相似。 这属于是自己吓自己了。 刚才老邓过去找他的时候,说起这有了确诊病例的事,华青衣也是还记得。 一旁的老邓也是愁眉苦脸,没吱声。 他们做维稳工作的,这没有确诊病例和有确诊病例的工作压力截然不同,而且考虑到可能接触感染者的情况,这些日子,怕是都难得回家了。 “张爷爷,我能不能去看看那个确诊病人?” 华青衣当然清楚自己不用做什么检测,他有没有病,自己最清楚不过。 答应了老邓一道过来,也不过是安下老邓的心。 左右不过出点钱加上麻烦一道的事,能让关心自己的人安心,划得来。 看看县里的这个确诊病例的病情发展到了什么程度,才是他这过来的主要目的。 “…” 张院长沉吟了片刻。 如果换成别人提这个要求,他当然是立马一口回绝。 不说无关的人员不能进重症监护室,单是本身可能造成的感染就是很大的问题! 这可是现在连京都方面都还没有治疗方法的病! 已经称得上是,“绝症”! “最好还是别去,这病的严重程度确实不小,而且…院里的物资也不太多了。” 每日重症监护室的看护人员进出都是一身的防护服,全副武装,这些物资如今越来越难买到了。 而且,价格也越来越高。 张院长倒不是认为那些经营医疗物资的企业发国难财,而是在供需关系中,价格上涨到这种程度,足以说明如今物资的匮乏程度。 这种如今每天都要大量消耗的医疗物资,在平常却是难得能用上的东西,哪有那么多储备? 也就是院里意识到的早,提前多采购了一批,只是考虑到日后的消耗,也不能大手大脚的挥霍。 张院长是从计划经济时代过来的,知道有钱买不到东西是什么样子。 这话算是委婉了。 华青衣看了一眼旁边不做声的老邓。 “张爷爷,这病,能治好。” 相同的话,已经和老邓说过一次了,只是老邓可能还是有些不信,没放在心上。 华青衣看着张院长的态度,多少也能猜出来些老邓的想法。 如今这话对着张院长重新提起,华青衣却是知道,张院长,应该是相信的。 “…” 张院长猛的抬起头看向华青衣,恨不能从他脸上看出朵花来。 张院长和老邓不同,老邓只是自己被华青衣医好过病,知道华青衣是能治病的,也仅限于此。 但是张院长不一样,不仅是介绍过许多病人给华青衣,早先华青衣还没去京都的时候,还请来院里出诊过不少次数。 对于华青衣的医术了解也就更多,之前没去问是因为张院长觉得中医“可能”没什么作用,但若是华青衣本人说能治,那就不一样了。 张院长直直的看了半晌,才道。 “…真能治好吗?” 华青衣拍了拍背着的药包。 “应该可以,具体还是要先看看病人的情况。” 华青衣也不夸口一定能治好,毕竟人都没见到就打保票有些太过。 他手上实打实的也过去了不少感染上这病的患者,治好了那些患者的同时,也给华青衣带来了不少的信息。 但是目前为止,华青衣还没有接诊过晚期病危的患者。 虽说可以以理推之,大致的猜测出可能的情况,不过这次的病情变化如此反复无常,还是亲眼看看才好下结论。 “…” 张院长又思索了片刻,才终于下了决定。 “行,我来安排!” 也不多说,又转过头去望着值班室的那些医生叫了一个过来。 安排了些事情,那医生又匆匆的去了。 那边在安排,这边老邓却靠了过来。 压低着声音,凑到了华青衣的耳边。 “小华,你当真的啊?” 华青衣眉头一跳。 感情老邓还以为他在开玩笑呢,他这药包都带来了,难不成是为了锻炼身体吗… 准备回两句的时候,张院长那边已经安排好了。 “小华,我带你过去。” 这是要亲自带着去看病人了。 “好。” 华青衣应了声,开动了步伐。 跟在张院长后边。 “哎!等等,那个…我能不能…能不能一起过去看看…” 老邓在后头却突然喊了一声,有些支支吾吾。 “那个…我可以向领导汇报一下具体的情况。” 有了确诊病例的事情,局里已经有了动作,之前那么些警车配合着救护车就是相应的措施。 张院长听着声音回过了头。 看了看老邓,这个在他看来很负责的警察。 又看了看华青衣,见他没什么动作。。 点了点头。 “那一起来吧。” 都是官方背景的人,这些事情的情况透明一些也有好处。 “哎!好!来了!” 老邓赶紧答应,快步跟了上来。 … 三人换好了一身的防护服,从旁人眼里看来,已经认不出谁是谁了。 毕竟从头到脚都被严严实实的包裹了起来,只有脸上有透明的一小方地方能看见半张脸。 刚才那些医生也有些跟过来了。 重症监护室,值班室的医生有几个便是负责这一块的。 本来就算是要进去,也应该是他们来带着进去,不过现在张院长亲自带队,他们也就可以不用进去了。 不是出于别的原因,单纯是可以省下来几套防护服… “小华,你说这样就能防护住不被感染吗?” 老邓看来还是有些紧张。 毕竟不是学医出身,对于病,特别是厉害的病有些骨子里的恐惧。 加上这么郑重其事的换上了防护服,也确实会让人更容易联想到这些事情。 华青衣也是头一次穿这防护服,边仔细的坐着最后的检查,边回了句。 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可以的,这病的传播主要是通过呼吸道还有体液传播,穿上这个,避免了直接接触,基本不会被感染的。” 听着华青衣说起这些,一旁的张院长倒是有些奇怪。 “小华,你从哪知道这些的?京都方面也还没有官方报道过类似的消息吧?” 华青衣一愣,一时没注意说了这么些。 他对这病已经研究了许久,这病的相关,他也已经了解颇多。 知道这点事情,也是当然。 不过这话却是不好对张院长说的。 若是告诉他,外头早就有了更多的确诊病例,一茬一茬的,可别把这张爷爷吓坏了! “京都有些这行业的熟人,听他们说起过。” 只能找了个由头打了个马虎眼。 张院长知道华青衣在京都的经历,听张如也是说起过不少。 有些事情不好说出来,也就打住,不再提起。 不过心里却是更稳当了些,既然对这病有了了解,还能说出能治好的话,那应该…应该是可以试试的吧… 张院长哪怕是在心里想,也有些不敢把话说太满。 这病在京都,那个全国的精英聚集之地,都没能有出现一个治愈的例子,他实在是有些没信心。 他知道华青衣的中医医术精湛,甚至连冠心病这种西医学中的顽疾都能治愈,但是这次的病实在是… 唉… 张院长穿戴完毕,回头看了看华青衣两人也已经准备就绪。 “走吧,去看看病人。” 招呼了声,从准备室里一道走出来。 两边都是整面厚厚的玻璃窗,一边是插满了各式各样仪器针管的病人,已经脱了形,皮肤发黑,两眼浑浊的看着他们一行人,眼中没有丝毫希望的光芒。 另一边是已经围的满满当当的白大褂医生们,都带着口罩,隔着玻璃倒是不惧感染,只是突然聚过来这么些人,让华青衣有些不解。 老邓拉了拉华青衣的衣服,也意识到了这些人。 走在前头的张院长倒是脸色恍然。 “应该是我说带你来治好这病人的事传开了。” 口中这么说着,却也没什么驱散这些人的动作。 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身型侧转。 伸手推开了一侧的门。 仪表的声音顿时大了些。 华青衣走进去。 病床上躺着的,便是那个,确诊的病危患者。 第二十八章 希望 看着华青衣伸过手去把上了脉,外头围观的医生起了些骚动。 “那不是我们院的医生吧?怎么副院长就带进重症监护室了?” “你才来没多久,不知道,这人以前来我们院帮过一段时间忙,一手中医医术不错的,在这片儿名气不小。” “他这是在把脉呢?中医还能治超级病毒吗?” 隔着两道玻璃窗,外头的动静,华青衣也听的不真切。 全副的心神都放在了面前的这个病人身上。 “怎么样?” 老邓没忍住问了句。 华青衣没有回复。 这里是确诊病人的病房,就算是隔着一层牢靠的防护服,老邓也还是感觉背心有点发凉。 张院长看了一眼华青衣的手还没离开那病人的胳膊,没有出声。 虽然抱着些希望,不过在现实面前,张院长还是有些悲观。 看着这些仪表上的数据,无不在显示着这个病人已经风烛残年的事实。 就算是下一刻突然心电仪突然归零,张院长都不会有多大的惊讶。 在道道的目光中,华青衣松开了病人的胳膊。 隔着一层防护服,也不虞会被人看见脸色变化。 华青衣松了口气,表情也轻松了不少。 这脉象,是那病无疑了。 虽说这病毒病变迅速,但是损坏的肌体主要还是那些部位,就连这病情发展的情况也都与他先前推算的相差无几。 简而言之,这人,还有救! “还有挽救的机会吗?” 张院长这才开了口。 病人还有意识,病危通知都下了,病人也是知道她自己的情况。 眼下若是还有一丝挽救的可能,张院长也希望能够让这病人早些听见。 行医这么些年,也还是不能习惯病人这种绝望的眼神。 在张院长还有老邓的目光下,华青衣点了点头。 因为穿着防护服,要让别人看出点头的动作,幅度刻意大了些。 外头围观的医生们听不见里头的声音,只能看见华青衣把完了脉之后,张院长出声问了句什么,然后华青衣点了点头。 是问的什么呢? 病人是真的没救了吗? 还是,病人还有救吗? 问题不同,华青衣的那个点头的性质也就不同。 “果然也没办法了吗…我就说京都都还没办法治疗,他又怎么会有办法呢。” 一位医生抓住了自己的头发,神情凝重,显然是理解成了前一种问法。 “看来我们也是有些神经过敏了,明知道没希望的事情,还是都跑过来看。” 另一位医生自嘲的笑了笑,从这位病人确诊的时候开始,院里就已经通知尽量别回家了。 毕竟他们这些一线的医疗工作者,在这种情况下,还是自己注意一下比较好。 之前院里都还在传,京都的医生下班回家,小区物业已经不让进了。 怕传染。 其他医生听了这两句话,也没再作声,甚至有几个已经转动了方向,准备离开了。 看来也是同前面两人相同的想法。 “哎!等等!你们看!” 有人突然叫喊了声,唤住了那些准备离开的人的脚步。 在这重症监护室附近,是禁止大声喧哗的。 但是这个时候却没人去责怪这叫喊的人了。 因为… “他去拿药包了!要是没救了他拿药包干什么?难道还有救吗?!” 这话听起来有些小题大做,就算是拿药包是去治疗,难道这病都到这种地步了还真的有挽救的可能吗? 所有人都是这般想着。 但是,不约而同的,都停下了步伐,朝着重症监护室里看了过去。 重症监护室里,华青衣果真如那人所说,打开了随身带着的药包正在翻找着些什么。 是要拿银针? 还是火罐? 围观的医生们都不由得摒住了呼吸。 他们中不少人都对华青衣这个年轻的中医很熟悉,去年下半年的时候,经常来院里帮忙,处理过不少难治的病症。 这会儿去药包里翻找,众人也就只能想到是拿些银针火罐之类的东西,中医嘛,不外乎这些辅助工具。 不会有人觉得他会拿出什么现成的药剂出来,这才是县城里第一例确诊病人! 不说能不能治好,就算是能,也不可能提前就准备好了对症的药剂吧! 不过与这些人期待的情形不同,华青衣只是在药包里找了找,便收回了手。 而且,也并没有拿出些什么东西来。 众人满怀的希冀又全都付诸了流水。 “唉…” 没有什么指责,齐齐的叹了一声。 … “我倒是忘了,刚才进来没把药材带进来了。” 华青衣关上了药包。 进来之前,因为带进来的所有东西,甚至包括他们自己,出去的时候都要进行彻底的消毒,以防传染。 所以银针之类的工具是带进来了,但是药材这些却是放在了外头。 如果药材被喷上了消毒水,也就算是报废了,消毒水可是入不了口的。 “小华…你是说…真的能治好?” 张院长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若是之前的冠心病能治好,张院长也只是觉得华青衣的医术不错,用中医的方式治好了西医很难治愈的疾病。 这也还在接受范围内,毕竟就算是冠心病,在西医里面也并不算是什么绝症。 但是这次的病完全不一样! 这是超级病毒引起的恶性传染病! 据说京都方面都已经开始超剂量的使用抗生素来对抗这种病毒,就算是这样,目前为止也仍然没有出现一例重症感染者治愈的情况! 现在华青衣这么轻描淡写的说了句,能治好。 这让张院长实在是很难相信。 这已经超出他的理解范畴了! 这已经不是医术,这是仙术了吧! “能治好。” 华青衣肯定了张院长的疑问。 “病情的发展还在可控范围内,我开个方子先吃着,如果中途出现了药效减弱的情况或是病情反复,第一时间联系我就行了。” 这诊治算是结束了。 华青衣倒是可以继续在这里多待一会儿,不过看着一旁的老邓默不作声如坐针毡的模样,还是早些出去吧。 张院长也看出来华青衣要离开的意思。 不过方才的震撼让他的头脑还有些空白,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便带着两人出了病房。 脱下了防护服,做完了消毒,华青衣也是赶紧拿出纸笔。 对照着方才那病人的脉象,下笔成文,片刻间,一张药方就已经写就。 “张爷爷,这是药方,半罐水煎作一碗,滤去药渣,一日两次。” 一旁的张院长正走过来想问问具体,一张药方便已经递到了手上。 “这些药材我都带了有,若是院里方便,可以先煎一剂出来。” 那边张院长正看着那张药方,华青衣也是拿过了重新拿回来的药材,也不称量,随手便分拣出了一剂的份量。 用纸包了递给了还有些没回过神的张院长手里。 一旁,老邓也是做完了消毒出来了。 看了看两人,想说些什么,不过可能有些顾虑,没有开口。 张院长不是学中医的,方子上的这些药材不是什么特别生僻或是特别昂贵的那种,许多的药名他都听说过。 不过至于药性,他却是不明白的了。 看了看递到手里的药方还有药材,张院长又多看了一眼华青衣。 闭上眼睛,沉默了片刻。 “我去安排。” 不待华青衣再说些什么,便转身出去了。 这是选择相信华青衣了。 给病人吃的药,特别是重症患者的药,都是要非常小心的,这里面的责任关系非常大! 像这种不明药性的药,按照规定是绝对不允许随便开给病人的。 不过,张院长却选择了相信华青衣,这也就意味着背上了这份责任! 见着张院长出去,老邓摸了过来。 在华青衣身旁坐下。 离开了那个病房,明显的看得出老邓轻松了不少。 华青衣也是理解,虽说老邓是警察,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对于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恐怖病毒,有些敬畏之心,也很正常。 “小华,那病你真能治好吗?” 这房间的隔音效果不错,不过老邓的声音还是放的很低,可能是考虑到怕被那病人听见了。 “京都那边都还没有治愈的病例,你要是为了照顾那张院长的情绪,实在没必要…” 华青衣听着倒是想笑,不过眼下的形势实在严峻,心情也是沉重,有些笑不出来。 但是被老邓这逗了一下,还是舒缓了不少。 “这病不算难治,不过问题在于这病的变化太快,不同的人病情发展不同,相同的方子对不同的人可能完全没有作用。” 老邓的意思,华青衣明白。 以为是他逞能,照顾副院长的情绪,夸口说自己能治好这病。 华青衣倒是不介意,老邓这能说出来也算是为了他好,不然不会刚才没在张院长面前开口。 华青衣不知道京都那边的情况如何,也只能以自己的了解大致的推测了一下。 西医讲究的是普遍性,一种药治百种人。 这病算是打在了西医的七寸上,也不怪京都从封城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一个治愈的病例出来。 指望一群习惯按照规定好的条条框框去治病的人来治疗这种跳出了那些条条框框的病。 难。 老邓那边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没再出声了。 … “院长出来了,院长出来了!” 张院长刚推门出来,先前外边围着的那些医生就一齐看了过来。 不过并没有围上来。 眼里都带着些悲意。 一个病人好好的进来,现在却成了那副模样,而他们只能无能为力的在一旁看着。 这种感觉实在是说不上好。 今天看着院长突然带了华青衣进重症监护室,他们本也没抱什么希望。 只是到了最后,看着他们没什么动作又走了出来,心中还是悲戚不已。 “小杜,你来帮忙去煎下药。” 张院长看了一圈,喊了个名字,将手里的纸包还有药方递了过去。 叫到的这个年轻医生,张院长有些印象,当时华青衣来院里出诊,他还帮着煎过药,眼下倒是正好。 被叫到的那年轻医生有些愣神,不知道这怎么突然间安排他去煎药。 那病人的治疗方案里面没有中药啊。 难不成… 年轻医生的眼睛慢慢睁大,有些不敢相信。 难不成这是华青衣开的药? 治那病的药? 那病真能治?! “院长!我马上去!” 接过张院长递过来的纸包还有方子,飞快的跑了。 其他医生看着那年轻医生片刻就跑没了身影,才是意识到了。 院长出来的时候,拿的那个纸包还有那张纸,原来是药材还有药方! “院长…” 一个医生有些试探的叫了一声。 “刚才那是…” 声音有些颤抖,有些发涩。 其他未出声的医生也一并看了过来。 若有若无的,眼里多了些希冀。 但又有些畏缩。 既想怀抱希望,又怕这希望破灭的太快,变作了失望。 种种情绪交错,实在是一言难尽。 张院长看着这些医生。 知道他们是想问些什么。 是想问,那个病人到底还有没有挽救的余地。 但是他也还不知道确切的答案,就算是背上了责任,同意了对那病人用这华青衣开出的药。 就算华青衣已经说了可以治好,在看到实际的效果之前,他还是不能就这样断言。 站在这里的医生,都是同意了院里加班要求的。 虽然会给予一些经济上的补偿,但是对于这些人,张院长多少还是有些歉疚之情。 他们本可以像那些其他人一样,安稳的待在家里,远离可能的病毒感染,但是他们却没有那样做。 而是选择了留下来,共度时艰。 “应该…” 张院长在这些复杂的目光下,倍感压力,但仍是艰难的开了口。 “应该…是能治好的。” 话音落下,周围顿时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似乎忘记了如何出声,没了言语。 只有远处的街道上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市井百态,还有那病房中的仪器运转的滴嗒声。 “…” “…” 张院长知道他这样说,可能有些言过其实。 但是他实在是不忍心看着眼前这些医生眼中的希望又一次破灭。 良久的沉默之后,终于有人打破了这片静谧。 “能治好!能治好!” 随后所有人都跟着一道呼喊了起来! “能治好!真的能治好!” “我就知道!” 不少人的眼角,都有了泪光。 只是没人去擦。 第二十九章 自愈 “不行,用了中医疗法,患者的病情也没有什么好转,突变性这么强的超级病毒,用中药慢慢调理完全跟不上节奏!” 走廊里一位男医生有些垂头丧气的说着,周围围站着一圈同样穿着防护服的医生。 徐维拉也是一样。 这是在开临时会议,商量下一步的治疗方案。 本来平常应该是坐在会议室里慢慢的讨论,但是如今的形势显然已经不允许那么奢侈的挥霍时间了。 所以就在这监护室外的走廊上凑合了。 因为医疗物资已经严重不足,他们身上现在穿的这一套,至少得穿到晚上才能换下来。 周围的医生们都没有出声,气氛有些低沉。 虽说换用中医疗法本就是有些病急乱投医的意思,但是实际的看到仍然没什么效果,大家心里也都不好受。 徐维拉环顾了一圈。 因为都穿着防护服,认不出谁是谁,所以为了方便沟通,各自的名字都用笔直接写在防护服上。 刚才说话的那个医生,是医院里很有名气的一位医生。 面对着这种棘手的病毒,有很多问题,徐维拉都还征求过他的意见。 “今天有确切的消息,京都外的地方也出现确诊病例了。” 徐维拉清咳一声,说了句题外话。 这本应该是讨论病人病情的场合,突然出来这么一句话,自然的吸引过来了所有人的目光。 “如果再研究不出有效的治疗方案,院里会下考核了。” 京都封城的时候,病例数就已经非常多了,实话说,在场的每一个医生都了解这病的传染性到底有多强。 听到京都外有了确诊病例的消息也并不惊讶,不如说到如今才有确诊病例这件事本身才让他们更惊讶。 早就该有了! “考核就考核呗…都这样了…谁还稀罕那点钱…” 有人小声的咕哝着,不过这边安静,倒是都听的清楚。 其他人应该也是听见了,不过都没有作声。 其实大家都是差不多的想法。 徐维拉也是。 原本这里站着的人数应该更多些,院里后续调拨过来的专家团队人数也不少。 只是请假的请假,辞职的辞职,甚至还有一批暴露感染的医生现在一起住进了他们身后的那些病房里。 到现在,还坚持在这里的人,都是有着各种各样的理由,或迫于领导压力,或个人奉献精神。 但是唯独这考核不算是他们留下来的原因之一。 徐维拉说这些话的意思也并不是用这什么考核吓唬他们。 “站在这里的,都是京都最顶尖的医生学者了,如果再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案,目前这种连彻底隔离都做不到的情况下,病情的传染速度会有多快,大家都很清楚。” 徐维拉也不是圣人,她在考虑病人生命之前,也会优先考虑自己的生命安全。 “清楚也没办法啊…” 起初开口的那个医生叹了一声。 “能想到的办法,我们都已经试过了,甚至…甚至那什么中医我们也试过了…事到如今…” 其他医生也跟上了话。 “我们这样已经尽力了,到了这地步也没人会说我们什么了。” “我们都违规使用了那么多危险的办法都没有什么成效,这要拿出方案来,也是无从说起啊。” “唉,还是想想怎么制定防控方案吧,至于这些已经感染的病人…” 话题逐渐沉重。 他们只是医生,只是学者,这些残酷的决定不该他们来下。 但是他们也都知道,那些能够做决定的人,也是依照着他们的意见来下决定。 全京都最顶尖的医疗团队集中在这里,如果这样都还不能找出一条活路。 那么那些已经感染的人,下场如何,心里都有了推测。 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 “打扰一下…” 两个身影停在了走廊的尽头,没有再靠近。 开口的是个年纪大些的医生,眼见着这么些人齐齐的看了过去,底气有些不足,唯唯诺诺的。 另一个身影也是个医生,不过年岁看着不大,沉默着站在一边。 两人都没有穿防护服,只是简单的带了个口罩,这种程度的防护,暴露在这里,可是相当之危险! 所以徐维拉身旁的一位医生立刻便开了口。 语气很重。 “出去!出去!这里多危险你们不知道吗!” 也不怪这人语气重,那些感染的重症患者就在里边的病床上躺着在,他们实在是不想再看到进去的人数增多了! 这一嗓子给那年纪稍大些的医生吼的一哆嗦,腰顿时就弯了下去。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这就出去…” 语气很弱,就像是犯了错误一样。 徐维拉很不喜欢这种语气说话的人,会让她感觉没什么尊严。 那边的年纪稍大的医生陪笑着,便去拉那另一个一起过来的年轻医生。 扯了扯,没拽动。 “主任,我有事情要汇报的!” 站立在原地,不愿意走。 说这话的声音不大,平常说来应该只有距离近的那年纪大些的医生听得见。 但这里太过安静,所以徐维拉也听在了耳里。 这怎么看着像是那年轻医生硬拉着那“主任”一起过来的一样了? “这里都是领导!你说话小点声!” 那年纪大些的“主任”压着嗓子训斥了一句,转过来望着徐维拉这边。 不动声色的又拽了那年轻医生两下,没拽动。 叹了一声,换上了笑脸。 “各位领导…是这样…” 自己手下的这楞头小子说是发现了些事情,和他说了之后,他实在是不信。 虽说可以去检测一下就知道真相了,但是现在的检测排队多久,他们也没办法插队。 耐不过这小子纠缠说人命关天,他才豁出老脸,一路求爷爷告奶奶来到了这里。 按照规定,他们无故闯进来,已经够辞退了。 小心翼翼做人做事,用了大半辈子才爬到了如今的位置。 对人对事谨小慎微,从来不敢做事过界。 但是今天… 看了看身旁的那小子一脸的大义凛然,他的腰板也好像直了些许。 “领导!” 声音突然洪亮了起来! 他想起他刚工作的时候,也是像这小子一样,愣头愣脑的,撞的头破血流才学乖。 “我们发现了一例患者!疑似产生了抗体!” 没有实证,谎报军情,是什么下场,就让他来帮这小子顶一顶吧! 反正都撞疼过一次了! 不碍事! “抗体?!” “他说有病例产生了抗体!” “疑似?” 徐维拉身旁的医生们顿时便炸开了锅! 抗体! 其存在本身就代表了患者自愈的开始! 这是!有自然痊愈的病例了! 现在对这病毒已经没有了办法,但是如果能够提取到抗体进行研究,他们可以直接跳过分析过程,直接取得结果! 只是… “你!” 徐维拉震惊不已! 猛的朝着那两人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一身防护服,不能随便接近这些没什么防护的人。 “你说清楚一点!什么叫发现了抗体?!什么又叫疑似?!” 已经没人在揪着这两人突然的闯入,随着徐维拉的话语,所有人都死死的盯向了那个年纪稍大些的“主任”! 如果他说的情况属实,那这个发现的意义实在是太大了! 这些病房里的重症患者基本都可以得救! 不! 不只是这些病人! 整个京都!甚至全国! 都会因为这个发现而得救! “快说啊!” “大家静一静!听他说!” “快说啊!急死人了!” 气氛再不复方才的沉重,一瞬间,所有人都好像看见了希望! 那希望,就在那“主任”的口中! 被这么多领导逼问,那“主任”好不容易直起来一点的腰,又弯了下去。 要不是身后站着他科室的小子,估计都还得退上几步。 总算是还有人帮着压场,那“主任”也还是吓的一头大汗。 “是我科室里的这个…这医生发现的,据他所说,病人的症状有了极大的好转,而且那个病人还是处在复杂的环境下,没有特别的防护…” 结巴了两下,有些磕磕绊绊,好歹还是说完了。 徐维拉这边的医生们顿时就讨论开了。 “病情好转?!这还是首例吧!” “复杂的环境是什么意思?” “就是下边的一般病房,现在检测速度跟不上,不知道那些人感染了没感染,就都住在一起。” 七七八八的说着,吵得徐维拉有些头疼。 “你的意思是那个病人,还没有确诊?” 徐维拉抓住了重点。 一般病房的病人都是没有确诊证明的,现在医疗资源缺乏,只有麻烦确诊证明的病人才能住进隔离病房。 所以,按照这个“主任”的话来说,那个病人连确诊证明都没有,他又是怎么知道那病人是产生了抗体而不是得了小感冒自然痊愈了呢? 徐维拉意识到了这点,一句话话音刚落,那些还在争论的医生们也是立刻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是啊!要是没确诊的话,估计有可能是得了感冒而已吧!” “可能性很大!目前这病的感染者还没有出现任何一例自愈的,哪有这么凑巧!” 七嘴八舌,一时间又有些闹哄哄了起来。 “大家静一静!我们只用一个人问!不然哪里听的清楚!徐医生来问吧!” 最先开口的那个医生镇住了场面。 因为最先意识到这问题的人是徐维拉,他也就把这个工作交了过去。 那些医生听着领导发话,也是静了下来,望着那边的“主任”看了一眼,只见那“主任”的脸色都有些变了。 也就压住心里的急切,没再出声。 那“主任”身旁的年轻医生扶住了有些站立不稳的“主任”。 “主任,还是我来说吧。” 初生牛犊不怕虎,对这些“主任”口中的领导,他倒是没什么特别大的畏惧。 那主任不得已,点了点头。 本来是想帮忙抗下这责任的,就算是最后查出来没这回事,他作为这小子的领导,起码不会让这小子收到多大的波及。 只怪…只怪自己这胆小的性子… 那年轻医生上前一步,没有看见他的“主任”耳根都有些红了。 惭愧的红了。 “发现的病人是在封城的时候入院的,据说在家里出现症状已经有段时间了…” 语气凛然。 作为一个一线的底层医护人员,他已经连续加班好几天了。 可就算是如此,病人也还是源源不断的进来,而且一天多过一天! 他刚从学校里出来工作没多久,病情好转意味着什么,他非常清楚! 而且在一线每天的接触下,他知道哪些症状是感染了! 就算是没有那什么检测! 他也知道! 如果可能,他也想安排那病人做一次检查,好确定他的猜测。 但是报告给了“主任”,“主任”的权限却是不够插队安排。 所以一路找来了这里。 在“主任”口中,这些人就是京都最后的希望! 这些事情如果是真的,一定要告诉这些人才行! “…” 听完了那年轻医生的回答,徐维拉这些人都沉默了下来。 “你怎么看…” “十有…” 三三两两的小声议论着。 却没人再出声问些什么了。 他们作为全京都最了解这种病的一群人,这个年轻医生都能看出来的东西,他们当然更清楚! 这年轻医生说的是真的! 但是他们为什么不敢再开口呢? 因为害怕。 就像是苦苦追寻的某些东西,总是得不到,都差不多快要绝望了的时候,那东西又突然出现在了面前。 会直接伸手去拿吗? 不,不会。 因为会害怕这一切都是虚幻,一触碰就碎了,然后让自己陷入更深刻的绝望之中! “我提议…” 在这一片沉默之中,徐维拉开口了。 她可不是什么怕失望的人!只要是到了她面前,那就都是她的东西! 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提议对那个病人进行全方位的诊断!” 徐维拉举起了手。 穿着防护服,做这个动作有些不便,但她还是坚持的举了起来。 那些医生相互之间看了看,点了点头。 “附议!” “附议!” 一只只穿着防护服的手臂举了起来! 如同一片白色的桦树林,因为希望而坚强的生长着! “我也附议!” 那个年轻的医生有些激动的跳了起来,一道举起了手。 “年轻人…就是没点定性…” 这般说着,那“主任”的眼角却是翘了起来。 也一同举起了手。 “附议!” 第三十章 咳嗽 “小华,真不用我送你回去啊?” 老邓发动了车子,打车窗里探出头来,多问了一句。 华青衣低笑着摇了摇头,摆了摆手再见。 “我自己回去吧。” 转过身,走动了起来。 老邓也不再多言,收回了头。 车子走动,没多大会儿就去的远了。 老邓还在工作时间内,加上这么些事情都要急着回去汇报,华青衣当然不会再麻烦他送自己一程。 两人的方向截然相反,也没什么顺路一说。 一路出了县医院,这附近稍微有些偏,左右的道路上没多少车辆行人来往。 只有医院里头塞了那么些病人,才显得“热闹了一点”。 以前与张如闲聊时,听她提起过,县医院是迁过一次的,城市扩建,为了扩大医院规模,就搬过来了。 县医院旁边绿化不错,一些石子铺就的小路穿插其中,小路旁还有些长凳,可能是供那些平时过来逛逛的病人休息所用。 只是今天这里没看着什么人。 华青衣随便挑了个近些的长凳坐了,放下背着的药包。 捂着脸深吸了一口气。 再松开,便重重的咳嗽了两声。 “咳咳!” 脸色也有些苍白了起来。 从药包里拿出消毒水,四下喷洒了一遍,放了回去。 静息凝神。 伸手搭上了自己的脉搏。 … “结果出来了没!” 这么大一群人守在门口等着结果,让化验科的医生们压力很大。 “快点!给我们最优先安排啊!” 让他们压力更大的是,这里站着的每一个人他们全都叫得上来名字。 毕竟这些人在医疗这个圈子里,实在是名头太大了! “…” 老何有些瑟缩的坐在人群外,抱着身旁的孙子,轻抚着孙子的背。 刚才这些人突然冲进了病房说要给孙子安排单独的病房进行治疗,而且费用全免。 费用之类的,老何不怎么在意,人老了也没多久好活了,剩下的钱,花在孙子身上,很值当。 倒是单独的病房… 所以老何带着孙子过来了。 “…” 抽了血化验,孙子便又睡着了。 现在的呼吸也很均匀。 孙子的咳嗽好些了,但是却异常的渴睡了起来。 这情况,和那时候有些相像… 徐维拉没有坐下。 从重症监护室里出来,已经脱下了防护服,做了消毒。 普通的个人防护,带个口罩就行了。 要是直接穿着防护服过来,对于那些还没有被感染的人来说,他们无异于行走的感染源。 这是要避免的。 “病人近段时间除了医院的开具的药物以外,还吃过些什么东西吗?药物,食物之类的都算。” 站在老何边上突然出声问了句。 没有称呼。 因为她对于这些麻烦的称呼实在是有些头大。 什么“爸爸的爸爸叫什么,妈妈的爸爸叫什么”之类的,对于她这个不是母语环境下的人来说,实在是有些反人类。 老何听着声,张望了一圈,才反应过来旁边站着的这个金发的外国女人是在和他说话。 汉语说的这么好,实在是稀奇。 “孩子胃口不好…也没吃什么特别的东西…” 老何不知道这穿着白大褂的外国女医生怎么突然问起这些来,不过为了那间许诺的单独病房,这点信息还是可以提供的。 “早晨一般是喝点蛋花小米粥…医生说要补充维生素…所以也会再加上些水果…不过孩子不一定吃的下…” 也就零零碎碎的说了起来。 徐维拉那么问了一句,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那些。 只是直觉告诉她,这个病人如果真的出现了抗体,而且病情好转,肯定是有些什么特殊的原因! 病人入院以来的所有用药记录还有责任医生的评语,在过来的路上她都已经看完了。 说实在话,看着那一溜儿的生理盐水还有葡萄糖,徐维拉愈发的感受到了如今的形势已经到了怎样危急的关头。 所有人都知道现在还没有治疗方法,但是出于对医院的信任又让他们不顾一切的挤了进来。 就算是只是吊个盐水,他们都觉得比在家里担惊受怕强。 这种想法让徐维拉实在是有些无法理解。 医院里人员复杂,说不准站在你身旁的那人就已经被感染了! 这种情况下来医院,实在是… 唉… 这么大一群医生聚在一起,自然引起了许多病人的关注。 徐维拉这边在耐着性子听那些絮絮叨叨的话,其他医生全堵在那化验科的门口,七嘴八舌闹腾个不停。 一个大妈年纪的中年妇女走了过来。 脸上用围巾遮住了口鼻,只露出一双眼睛,两只满是褶皱的手相互搓动着,脚步迟疑,走走停停。 “医生…” 带着些讨好意味的喊了声。 同徐维拉方才一样,没什么指代的称谓,这里都是医生,谁又知道她是在喊谁呢。 所以也就没什么人回应她。 只有零星的几个站在外围看不见化验科里情形的医生转过了头来。 徐维拉没什么心情搭理这些人,抬头看了一眼,皱了皱眉,便收回了目光。 这中年妇女没带口罩,可能觉得用围巾也差不多吧,但在他们这些医生眼里看来,等于什么都没有戴一样! 围巾哪里挡得住病毒! 愚昧! “求求你们…能不能帮忙安排我住院…我咳嗽的厉害…应该是感染了…” 那中年妇女声音压抑,没有特意对着谁,就那样诉说了起来。 既像是在说给这众人听,也像是在说给她自己听。 语气里听得出委屈,却又强撑着不好当众露出来,实在是听着难受。 “家里老公还有女儿没什么事…不过我不敢回去…怕把他们给传染了…我已经两天没睡好觉了…只能在这走廊上靠着别人的临时病床凑合着眯一会儿是一会儿…” 说着话,带上了些鼻音,露在外面的眼睛也有些红了。 吸了吸鼻子,继续说着。 “医生们…求求你们…好心让我住院吧…除了这里…我已经没地方能去了…” 不少走廊上挤着的病人看了过来,随后又收回了目光。 这不算什么,不只是这个中年妇女一人,这里几乎所有人都是差不多的情况。 有心同情他人,不如留着先同情下自己。 方才回过头来的几个医生也撇开了头去。 住院就要安排病床,但是现在最难安排的就是病床! 这里的所有医生都没有办法答应,因为医院里的病床,早就住满了! 不然也不会让这走廊上都摆上了临时病床,还挤了这么多人。 就连答应老何的单独病房都是研究用的专门病房,是为了研究治疗方案的,凡是使用都是要请示上头的! 哪里能用来安排给这人呢? 而且,就算安排了这人,那还有千千万万个人,他们安排的了吗? 所以,不约而同的,所有医生都避开了那中年妇女期盼的目光。 让那期盼,慢慢的变作了失望。 中年妇女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目光黯淡的重又走了回去。 她原先待着的地方被人群挤占了,只能换了个地方,靠着墙蹲了下去。 抱住膝盖,脑袋埋了下去,肩膀有些耸动。 其他的病人冷漠的看着这一切,这种场景上演的太多,他们也看麻木了。 “…基本上就是这些了…医生…您看可以吗?” 老何也是看见了这一切,只是他也自顾不暇,又哪里还能帮的上别人。 除非他把孙子的病床让出去,但是可能吗? 老何抱着孙子的手紧了紧。 徐维拉皱着眉头。 也不回应老何,自顾自的沉思着刚才老何说过的那些东西。 是不是有可能含有能够抑制住病毒的物质。 … “小如姐,青衣哥哥不在吗?” 刚进门,月月环顾了一圈也没看见华青衣的身影。 这诊所里头,就只有张如在。 “月月你来了啊,华医生去县里了。” 张如有些没精打采的。 说话也有些有气没力的,像是病了一样。 “啊!月月姐你来啦!” 旁边那毛头小子倒是来了精神,欢呼着也不再搭理张如,从凳子上一蹦下来,冲了过来。 “月月姐!我请你吃糖!可甜了!” 递过来的手上放着一颗糖纸有些褶皱的糖果。 月月笑着摸了摸那小子的头,看了张如一眼。 “姐姐减肥呢,不能吃糖,你帮姐姐吃了吧!” 那小子上下打量了一番月月,点了点头。 “嗯!那我就帮月月姐吃了!” 剥了糖纸,直接扔进了嘴里,一张脸笑成了弥勒像,眼睛都眯了起来。 这是多喜欢吃糖… 月月的眉梢跳了跳,虽然她那话的本意也是想让这小子自己吃糖,但是这小子就这么吃了,她怎么就这么不舒服呢! 悄悄的捏了捏自己的腰,然后脸色一变。 刚过完年,看来真要减肥了! 两人这么闹腾一下,那边张如的心情似乎也一并好转了些。 走了过来。 轻拍了下那小子的脑袋。 “每次给你糖,从来都不想着给我吃两颗,全留着给你月月姐!你这个小白眼狼!” 虽是玩笑话,也实是有些气不过。 这小子也太没良心了! 亏她刚才怕这小子喝药嫌苦,还专门去给他拿了两颗糖。 被这么拍了一下,那小子原本笑眯眯的脸也垮了下来。 捂着脑袋,腮帮子一边鼓起,是那糖果的形状。 “就不给你这个恶婆娘!每次逼我打针喝药都打我头!再打我就长不高啦!” 张如被这小子的样子逗笑了。 “叫谁恶婆娘呢!你再叫一声试试!” 嘴里发着狠话,抬手佯作又要去打他头。 吓得那小子飞快的便溜了出去。 捂着头,便跑还边回头。 “恶婆娘!恶婆娘!” 跑的老远了都还听得见。 月月也是看的好笑。 “小如姐,他自己回去不要紧吧?” 那小子一走,这诊所里就没有病人了。 平时月月过来玩常会碰见那小子在这,因为家里的情况,经常会在诊所里待一天,到挨晚上了,家里人才会过来接走。 这么小就老生病,也是挺不容易的。 好在这段日子过来,明显的见着活泼多了,和最开始见着的那病恹恹的样子截然不同。 张如走回去收起了杯子,刚才那小子还有些礼貌,知道杯子用完了要放好。 安安稳稳的摆在了桌上。 “没事,现在他的病早就好了,这些日子也都是自己回去了,不用他家里过来接。” 那小子家里离这里不远,这小地方治安也很好,不会出什么事。 月月来这诊所也不客气,自己去找了凳子坐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这里有种青衣哥哥身上的味道。 凳子有些高,月月坐上去脚够不到地,就不在意,就那么随意的摇摆着。 “小如姐,青衣哥哥说了什么时候回来吗?” 这难得过来一次,要是见不到青衣哥哥可就亏大了! 以前难是因为学校难得放假,现在难是因为老妈说现在外头有传染病,不让她到处乱跑,免得被感染。 “邓叔开车来接走的,要是过去没怎么耽搁,应该是快回来了吧。” 张如也很随意,没有去特意的怎么招待一下月月,两人早就熟络了。 眼下诊所里没了病人,自然是要收拾一下的,边收拾着,边回应着月月的话。 两人正说着,外头传来了汽车的引擎声。 停在了外头。 转头看过去,便见着华青衣从一辆陌生的车上下来,背着药包,和那车上的人打了下招呼。 “是青衣哥哥回来了!” 月月小手一撑便从凳子上跳了下来,跑去了门口。 “青衣哥哥!” 倚着门,开心的叫了一声。 那边华青衣正过来,听着这声音,脚步顿了一下。 不过马上又动了起来,脸上也带上了笑。 “月月,你来了啊。” 见着月月要迎上去,抬起了手制止了她。 “可别过来,我这刚从医院里回来,可别把你传染了,一会儿我先去洗个澡,你躲着点我先。” 语气有些玩笑,月月没当真,不过还是听话的让开了些。 张如刚才里边收拾完了,正准备过来,听着这话,眉头却是一皱。 华医生身上怎么会带着病毒?而且还怕传染给月月? 不是都已经治好了那么多感染的病人了吗? 只是看着华青衣脸上温和的笑,没有多想。 “华医生,热水器刚用过,水还是热的。” 节约用电,所以热水器不用的时候都是断电的,但是突然用到的时候需要等一会儿,水才热。 如果是刚用过,那就可以免得等了。 华青衣笑着应了声。 “好。” 径直进去了后边。 第三十一章 养药 月月跟着张如一起进来后边的时候,华青衣已经洗过澡了。 换了一身宽松些的衣服,头发因为太长,很难彻底吹干,所以还有些湿润,就那么随意的搭在身后,没有束起来。 都说男人最好看的时候,就是刚洗完澡的时候。 月月觉得这话一点也不假。 “青衣哥哥,你穿这么少也不怕着凉了。” 没敢一直盯着华青衣看,眼神有些飘忽,小巧的耳根也有些红。 张如也是看着眼睛一亮,不过没开口。 华青衣守着炉子,炉子上正煎着药,他伸着手凑去那炉子近旁,就着炉火烤着手。 “刚洗完,身子还热乎着,一会儿等喝了这幅药再去加件衣裳。” 笑了笑,两手翻了个面,换做了手背。 春捂秋冻,春天是该多穿衣服,风邪入体,容易感冒。 而且这特殊时期感冒,可不是什么小事了。 月月也就不再多说,少女情怀,心里是想多说几句话的,但到了嘴边,却又患得患失害怕失言,坏了印象。 红着脸,也凑了过来,伸手烤着火。 张如放下带进来的东西,看了一眼炉子上煎着的药。 “华医生,这是又要换药了吗?” 这说的是两人都知道的那药,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倒也不用担心月月听的明白。 到现在为止,给病人的那些药,已经更换过许多次了,而每逢换药,华青衣都会这么先煎一副了,自己喝下。 张如是以有此一问。 “嗯。” 华青衣对着凑过来的月月笑了笑,望着张如那头点了点头。 “县里问题不大,你放心。” 有月月在,两人之间的话不可能说的太明白,但是这么说,张如肯定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一会儿这个方子定了,你照着抓几副带回去,给月月也带几副回去。” 抬手摸了摸月月的头。 月月的头发很顺滑,华青衣摸上去,就像是丝绸缎子一般。 月月也不反抗,眯起了眼,像只小猫一样温顺。 这句话落下,看得出那边张如的神情顿时放松了不少。 看了眼猫儿一样的月月,张如笑了笑。 “你这丫头不是说要考去京都的大学吗?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老想着跑出来玩。” 说着话,也一道凑了过来。 外头没病人来了,一时也不用急着出去。 张如顺手带了两个小马扎过来,递了一个月月。 月月瘪着嘴没吱声,接了过去坐下。 华青衣笑着摆了摆手。 “一会儿药就要煎好了,不坐了。” 张如也就作罢,自己打开坐下,伸了手一同烤火。 好笑的看着月月不作声。 “月月,现在确实时间宝贵…” 华青衣看着月月一脸的不乐意,自是知道是被张如故意撩拨到了。 也笑着接上了话。 话才说一半,月月的嘴瘪的更厉害了。 这被小如姐说说都还好,要是青衣哥哥也这么说,那她可太难受了! “下次要是过来,记得把书和作业带上,可以让小如教教你。” 看着月月突然又上扬起来的嘴角,华青衣笑了笑,毕竟还是个小丫头,这什么情绪都写脸上了。 “嗯。” 月月红着脸仰头看了华青衣一眼,小声的答应,点了点头。 张如立马清咳了一声。 “要我教也不是不行,那就要看月月的态度够不够诚恳咯!” 月月不服气的还嘴,两人闹做了一团。 华青衣微笑的看着,抽了抽鼻子。 药罐里的药,火候到了。 … “小心点啊,买完了就赶紧回来,别在外头多待,你是不知道啊,上次对面单元的那个都已经确诊了,吓死人!” 张春华都走出一段了,后头张素素还在从掩着的门缝里絮絮叨叨的叮嘱着。 让张春华又想起来以前小时候第一次自己上学时,自己老妈也是这么嘀嘀咕咕的叮嘱个不停。 但现在都这么大人了,还这样,实在是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你妈就这性子。” 一旁的老爸陈建华带着手套,按了电梯,转过头来微笑着小声说了句。 很简短。 这距离,那头还在说话的张素素自然是听不见的了。 自家这老爸话少,张春华也不是头一次知道。 以两老那腻歪劲儿,这话当然不可能是真的在说老妈什么不是。 而是让她不要和老妈争执。 张春华白了自家老爸一眼,不想和他说话。 看了一眼电梯显示的层数,正在下来。 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全副武装。 外边穿着老妈的大衣,头上戴着帽子,墨镜也戴着了,口罩也是就位。 再加上手套还有围巾,整个人露在外边的肌肤几乎都没了。 不由得自嘲的笑了下。 要是华青衣来了,见着她这样子怕都是认不出她来了吧。 已经几天没出门了,今天这出去,是因为家里的东西已经吃完了,需要出去补充一下。 因为要减少接触外边的机会,所以出来的人越少越好。 家里老爷子首先就排除在外,最后一番商议…好吧,石头剪刀布之后,确定了张春华出去采购。 但是要买的东西挺多的,所以老妈便打发了老爸跟着一道,负责体力活。 “叮!” 正想着,电梯到了。 张春华看着电梯门打开,原以为里头会有人,结果空无一人。 看来都和他们一样,能不出门尽量不要出门了。 走进电梯,还是老爸按的电梯。 张春华看了一眼,难怪老爸要戴这种方便清洗的手套。 “春华。” 张春华看着电梯门重又关上,正盯着那显示的楼层看,一旁的老爸陈建华突然出声。 父女二人相处,往往没有多少话题可聊,这么突然搭话也是稀罕。 张春华应了声,有些好奇的看了过去,不知道老爸是要跟她说些什么。 陈建华没有侧过头来看她,也是抬头看着那电子屏上不断变小的数字。 “我不太懂你们年轻人,不过青衣这孩子不错。” 没了。 张春华原以为还有些什么后文,多等了会儿,结果老爸再没了声响。 感情就为了说这一句话才叫了她一声。 张春华有些无力,心中有些“好吧,不愧是你”的感觉。 狐疑的看了没有转过头来的自家老爸一眼。 “是老妈让你来找我说的吧?” 张春华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 难怪老妈非得让老爸跟过来,明明出去买东西是开车去,哪里需要什么“苦力”。 可是出乎意料的,在张春华的目光下,陈建华摇了摇头。 否认了这个说法。 这倒是让张春华感觉有些奇怪了,这种事情,现在老妈也不在,自家老爸没有必要在这上面说谎。 难不成真是老爸自己想找她谈心了? 张春华有些哭笑不得。 自家这老爸话少的样子,她都不记得上一次找她谈心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你是我女儿,那天看见你拿了青衣那三个铜钱,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喜欢极了他。” “一辈子碰见个真心喜欢的人不容易,别错过了。” 话说的很慢,很稳。 但是自始至终,自家这老爸都没有转过头来看她一眼。 张春华有些恍惚。 印象里,老爸很少会一次说这么多话。 总是那么温和的笑着,就算是有时候老妈无理取闹的找他吵架,他也不还口,就那么笑着看着老妈,直到老妈消气。 有时候她甚至会想,她是不是两老之间多余的,她这个女儿经常性的都会感觉有些无法插足两老之间的关系。 “叮!” 电梯到了,门慢慢打开,外头是地下车库。 陈建华率先一步走了出去,车钥匙他拿着在,当然是他开车。 后头的张春华慢了一步。 笑了笑,没出声,跟了上去。 看来,她确实是亲生的。 … 送走了月月,张如也下班了。 月月离这近,方向和张如回去的方向差不多,张如开车捎一段,也就到了。 正好带着刚改过方子的药材,可以省点力气。 华青衣没有关门,因为一会儿还有客人要来。 外头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这时节天黑的早,所以华青衣打开了灯。 安静的坐了会儿,看着那电灯有些出神。 其实他一直都有意无意的在回避一些问题。 像是为何他会从土里突然醒过来。 像是为何之前那个老人家说曾见过他。 像是为何那肉人参会出现在这个时代。 再或者…像是如今的这病… 为何…会养出那样的东西来… 华青衣伸手去衣兜里翻了翻,摸出来个透明的小瓶子。 瓶子里装着些浊白色的粘稠液体。 在灯光下,隐约泛着些奇特的光泽。 华青衣看着这小瓶,想了想。 起身去打开了一旁锁着的柜子,拿出来了个同样的瓶子。 而那瓶子里,也是一样的装着些浊白色的粘稠液体。 只是,若是细微观察,两者之间还是有些许差异。 华青衣将两个小瓶并列放在了桌上。 眼神有些复杂。 只要是做过的事情,都会留下些许痕迹。 而顺着这些痕迹,也一定可以摸出整件事情的脉络。 突然醒来,曾经见过,肉人参,老头子曾说过的玩笑话,为皇帝老儿开的方子,以人养药的方法… 这些事情其实痕迹已经很明显了。 但是华青衣一直没有刻意的往那个方向去想。 因为如果推开了那扇门,他害怕自己会失去很多东西。 直到… 华青衣撑着头,看了一眼起初拿出来的那个小瓶。 华氏医术,其实可以一言以蔽之。 以己度人。 凡欲治病,则先病己,若是没有亲身体会过病痛便去为他人医治,总会有些隔靴搔痒之感。 所以在华氏医术中,对医者的身体状况要求非常之高。 因为,需要承受的住绝大多数病痛的折磨! 老头子是这样,华青衣也是这样。 亲身去体会病痛的感受,便能最直观的体会到病情的变化,从而加深对于病症的认知。 用自己作为试金石,将病症引入己身,这才是华氏医术快速而有效的根本。 一代代的华氏先人,就是这样将亲身体验过的病症变化一一汇总,不断的丰富先祖留下的那本“青衣书”,才有了如今的华氏医术。 所以,在华青衣刚察觉到这种未曾经历过的病症之时,为了加深了解,他也将自己当作了试金石。 在没有经验指导的情况下,就只能亲身经历了。 一开始病毒入体,还在掌握之中,以药性辅助,华青衣的身体应对这些也是绰绰有余。 就算是那病毒变化,他也能第一时间察觉,然后根据自身体验,更改药方。 但是那病毒变化实在是太快! 在旁的病人身上用药少还好,变化不甚大,以汤药济之,数日便得大好。 但是在他身上,这药下的愈猛,那病毒适应的也愈快! 到了今日,就算是以他的身体状况,也显出了些病征来! 可是一番诊断之后,华青衣却又有些奇怪了起来。 前番用药猛而勤的时候,这病情变化迅速,但是如今显出了病征,有些失控倾向了的时候,那病毒的变化却又停了下来! 再然后… 那病…成熟了… 华青衣看着那小瓶,眉头渐渐的皱紧。 这是从他身体里头提出来的… 又看了看另一瓶。 与那日从那老者身体里头提出来的… “这是…在养药吗…” 华青衣喃喃低语。 这两种东西外表相似,药性却是完全不同。 但是这两种东西,都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 天然不会产生,只有人为刻意的培养才可能出现! 而又好巧不巧的是,华青衣恰好知道一道会用到这两种东西入药的方子。 … “长生?师父,那皇帝老儿怕不是傻了吧?这世上哪有什么吃了能长生的药呀!” 华青衣年少天真,听老头子说起那上京出诊之事,口无遮拦的取笑道。 “闲暇之时,倒是研究过些许,得出来个方子,不过药材太难寻,也不知是否有效,只能瞧瞧有趣罢了。” 老头子捣着药,随口回道。 “无奈那皇帝老儿纠缠的紧,我便扔给了他,不然都不会放我回来了。” 华青衣自是好奇,过去拽住了老头子的衣袖,直晃荡。 “师父!真有长生药吗!我想学学!” 老头子被他这闹腾的没办法,连药都捣不得了。 “长生有甚好的…我教你了,你可别再来烦我了。” “嗯!师父!” “那你听着,方子是这样…” 第三十二章 养病 “今天的人数统计出来了吗?” 副院长王楠平坐在办公桌后,手撑着额头,灰白色的头发有点凌乱。 就算是身处这独自的办公室内,也不得不带上口罩防止感染。 因为现在的实际情况,他远比那些一线的医务人员还要清楚的多。 “今天稍微晚了些,说是重症监护室那边出了些情况,不过催促了一番还是拿到了数据,就是可能会有点点的出入。” 赵秘书的穿着还是那么一丝不苟,只是头发也同副院长一般,没了往日的细致打理。 眼睛略有些浮肿,可能是没休息好的缘故。 “没事,多少的算到明天的数据里去,先报吧。” 副院长也不抬头,这种小决定确实要他来做,赵秘书没有自作主张还是很有分寸的。 “好的,今日统计的数据如下,确诊新增…” 赵秘书翻开手里的文件夹,对照着上面的数字,慢慢的读着。 与念出来的数字不同,这文件上面每一个数字下面都附着一个个名字。 口中说来只是确诊了多少人,转为重症了多少人,还有…死亡了多少人。 不过是个数字而已。 但是赵秘书的手指划过那些名字的时候,却有些轻微的颤动。 这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薄薄的一份文件上,记载了他们的病痛生死! “…以上。” 汇报完毕,赵秘书合上了文件夹。 默不作声的站着,等候下一个指令。 这是一个秘书的职责。 “…” 副院长没有开口。 也没有抬头。 撑着额头的手,用手指轻敲着。 半晌。 “…,全部报上去吧。” “是,副院长。” 赵秘书没有过问具体的缘由,他只是一个做事的人,很有自觉。 “医疗物资情况怎么样了?” 副院长的声音有些疲惫,连带着身形都显出些老态了。 事情还很多,都等着他的协调安排,他是这所医院的心脏,所有人都可以停下,那是因为其他人都只是这个机器里的一个小齿轮。 而他若是停下了,这所医院也就一道停摆了。 “医疗物资方面,现在处于严重缺乏的状态,据目前的使用速度估计,再有三天,就会耗尽。” 赵秘书没有翻看资料,这些内容竟是直接脱口而出! “三天…” 副院长的手指还在敲着。 “物流那边还是进不来吗?” 这是说的新采购的医疗物资,从京都封城的那日起就被堵在了京都外头。 没了补充,库存的医疗物资能用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找过相关部门协调了,他们的回复是不能放进来,也不能放出去。” 赵秘书摇了摇头。 封城是历史上都少有的举措。 既然都到了这般地步,若是还能松动那才是有古怪,那些官员口风这么严也是正常。 “啪哒”一声。 副院长将手里拿着的钢笔放在了桌上。 抬起头来。 双手搓了搓额头。 “准备公告摆出去。” 声音坚定。 “明天开始,医院里不收病人了。” “…” 赵秘书瞪大了眼睛。 张着嘴愣住了。 医院不收病人…这是… 没有听到回应,副院长抬起头来看了赵秘书一眼。 “去吧。” “…,是…” 赵秘书艰难的答应,走出办公室。 他知道,这个消息会震惊很多人。 … “怎么样了?” 一所实验室里。 一袭长衫的出尘男子温和的笑着,对着一旁全副武装,一套防护服等级比医院里的医生还高的研究员说到。 “华!你真是个天才!” 研究员看不清面目,不过说话的口音倒是和徐维拉有些相像,音调歪头巴脑的,应该是个外国人。 “虽然华国发现的有点早,而且反应这么迅速的封了城,让病毒的传染速率降低了不少,不过米国那边到现在都还没有动静,这一点可以弥补回来不少。” 没有在意这研究员的吹捧,出尘男子笑着指了指研究员手上拿着的试管。 “那这些疫苗还需要多久?” 那研究员有些为难,顿了会儿。 “…,华,你知道的,因为华国的动作,疫苗项目加紧了不少,已经比预定时间提前了两个月了…而且现在人手不足…最快也还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出尘男子未出声。 答完了问题,那研究员的情绪又高涨了起来。 轻晃着手里的试管。 “这种病毒实在是太完美了!这简直是造物主的杰作!华!你真的是个天才!” 语气里带着狂热,看着那试管的眼神简直都快将那试管给融化掉。 “无止尽的变异增殖!直到成熟!这真是完美的构想!要不是我信上帝,我都会以为你才是全知全能的上帝!” 声音里情感炽烈,如痴如醉。 让其他研究员都有些侧目,不过很快又习以为常的转过头去。 “这真是…完美的杰作!对不起!华!请原谅我找不到更好的词汇来形容它!” 出尘男子还是温和的笑着,没有答话。 抬手看了眼腕表。 “一个月后,疫苗就可以投入使用了是吗?” 再次确认了一遍。 那研究员心神已经全放在了那试管上。 随意的点了点头。 “是的…毕竟…我们只是借用一下那些人的身体而已…也不是要拿走他们的生命…等有了疫苗…他们还会感谢我们的…” 断断续续的说着,只是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那出尘男子的身影。 挠了挠头。 望着那些其他的研究员喊了一声。 “加快进度!目标已经近在眼前!” … 出尘男子走出来实验室,门口等候的一个秘书男子立刻跟了上来。 “…” 不闻不问的跟在身后。 “通知那边,疫苗一个月后可以投入使用。” 出尘男子脚步不停,吩咐了句。 “是,先生。” … “怎么这么严肃?” 郑建有些自来熟的开起了玩笑。 顺手把进来时候打开的门也一道关上了。 还推了推,确认关好了没。 华青衣抬头看了他一眼。 两人这不过才是第二次见面,哪里就到了可以相互嘘寒问暖的地步。 “想些事情。” 也就随意的敷衍了一下。 不动声色的收起了桌上的两个小瓶。 这就是他等的客人。 “你知道,光是看报告,很多事情都不会太清楚,所以…” 郑建说着话,找了个凳子坐下。 也不嫌弃凳子脏不脏,都没擦擦再坐。 不管怎么说,这里也是诊所,有病人进出的。 “所以,相关情况,我还是觉得直接问你本人比较好。” 摊了摊手,很坦白的承认了对华青衣的调查。 “毕竟,既然决定了要合作,适当的坦诚相待也是有必要的,对吧?” 华青衣看不穿这个年纪不大的男人。 从这人之前的手段来看,是个心思极深的人,但是实际接触,却又这么直来直去。 让他有种强烈的违和感。 “应该的,你想知道些什么?” 华青衣没有拒绝对方主动释放的善意。 起码表面上看起来,确实是善意。 起身去一旁的桌子上拿了保温杯,倒了一杯深褐色的药汁。 “你能治好这病,我是知道了,不过…你一直在变动药方,我想知道,你还会变动多少次…或者说,有没有可能这病情变化到你治不好的程度?” 郑建看着华青衣起身去做那些事,随意的说着。 “不会变了。” 华青衣端着那杯药汁过来。 在郑建面前站定,抬手递了过去。 “这就是最终的方子。” 郑建看了华青衣一眼,接过了那杯药汁。 一时没有开口。 华青衣走回了自己的凳子坐下。 “我已经找到最终答案了。” 放在桌上的拳头攥紧。 “就在不久之前。” 郑建若有所思。 拿起那杯药汁,一饮而尽。 苦的直皱眉。 “那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这药能治好所有感染的人?” 华青衣摇了摇头。 “这是这里的最终解,不出意外的话,也是所有人的最终解,但却不是所有人的最优解。” 这话有点绕。 所以华青衣多解释了句。 “病毒变化的很快,而且会根据用药的情况进行特异化的突变,但是到某个程度之后,这种突变会彻底的停下来,而这个方子…或者说这个版本的药,就是针对这个时候的病毒。” 郑建立刻便明白了过来。 “那你的意思是在没有到达那一步之前,还是应该采用对应程度的药方来进行治疗?” 华青衣点了点头。 这也是他无法进行扩大救治范围的缘故,但只是这一个地方,根据病情的变化,就有了这么多版本的方子,要是扩大到更大的范围,一个市,一个省,甚至一个国家。 还有多少种变化的病情是需要对应给出药方的? 郑建摸了摸下巴。 “你…说的这个病毒的最终情况…在西医里面有没有说法?你知道的,学中医的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 华青衣脸色复杂。 一时间有太多的东西想说,但是想了想,还是略去了绝大部分。 “现在,西医里面称这种病毒应该是叫超级病毒吧,具体的意思你应该能查的到,多种抗体无效的强病毒。” 华青衣也是学过西医的,两相转换,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至于最终版本的病毒…可能…可能是完美的病毒吧…” 这话说的有些不确定。 郑建也看出来了。 “完美病毒?” 多问了句。 “这个名词倒是头一次听说。” 对于一个非业内人士来说,没听说过这个名词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华青衣的心思有些乱。 虽是回答着郑建的问题,心思却已经飞了。 “根据不同时期的变化,病毒表现出来的潜伏期以及致死性各有不同,而到了最终版本,这种病毒的潜伏期及致死性会达到一个最平衡的阶段…” 华青衣顿了顿。 “发病,即致死。” 视线倾斜,看了一眼关着的柜子。 那里面放着那两个小瓶。 “一旦发病,就没救了,只能在发病之前进行治疗。” 郑建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坐姿也不复方才一般随意。 这话里的许多情况都是单独的一份报告上没有的,就连他也还是头一次听说! 很多事情,他甚至都想不明白华青衣是怎么知道的。 比如,那个病毒有最终版本的“完美病毒”形态之类的事情。 但是,那么多医生治不好的病,华青衣治好了,那么他说的话,可信度就比那些医生高多了。 关于合作事项的复杂程度,问过华青衣之后,他也是彻底清楚了。 总算是还在能力范围内。 “我多问一句。” 郑建直直的看着华青衣。 “有没有可能生产出疫苗来防止感染这种病毒?” 为了杜绝大范围的传染,疫苗一直都是人类最直接的手段。 华青衣摇了摇头。 他当然明白郑建这问题的目的。 “没可能,如果真的以某一个或是数个版本的病毒生产出来了疫苗,并大范围使用,那…” 华青衣的眼里多了些东西。 “将是一场灾难…” … “师父,你说我们这么在体内养着病,会不会哪天养出来个我们都治不好的病啊?” 华青衣小时候曾问过老头子类似的问题。 “万物生生相克,就连诡异如蛊毒,都是五步之内必有解药,哪有什么治不好的病,有也是医生学艺不精。” 老头子说着,敲了华青衣的脑门一记。 “所以你可别偷懒,哪天自己的病治不好了,吃亏的可是你自己!” 看着华青衣抱住了头,老头子多说了几句。 “病分死活,死病性理无甚变化,依着医术,药石济之便可,倒是那活病…” 说着去摸了摸华青衣的头。 华青衣听着停顿,仰起头追问了句。 “师父,活病又如何?” “活病,依药石而变,药愈猛,病愈强。依着医理说来,但也不是不可能会养出些药石罔效的恶疾出来。” 华青衣听着老头子这前后矛盾,有些疑惑。 “那师父你方才还说没有治不好的病呢!” 老头子抬手又敲了一记。 “那般恰好的活病,怕不是千中无一,万中无一,哪里去恰好找出那么些人来为你养出这种病来!” … 华青衣的视线有些发散。 那种病,真的养出来了。 第三十三章 病醒(前一章被屏蔽了已修改) “今天的人数统计出来了吗?” 副院长王楠平坐在办公桌后,手撑着额头,灰白色的头发有点凌乱。 就算是身处这独自的办公室内,也不得不带上口罩防止感染。 因为现在的实际情况,他远比那些一线的医务人员还要清楚的多。 “今天稍微晚了些,说是重症监护室那边出了些情况,不过催促了一番还是拿到了数据,就是可能会有点点的出入。” 赵秘书的穿着还是那么一丝不苟,只是头发也同副院长一般,没了往日的细致打理。 眼睛略有些浮肿,可能是没休息好的缘故。 “没事,多少的算到明天的数据里去,先报吧。” 副院长也不抬头,这种小决定确实要他来做,赵秘书没有自作主张还是很有分寸的。 “好的,今日统计的数据如下,确诊新增…” 赵秘书翻开手里的文件夹,对照着上面的数字,慢慢的读着。 与念出来的数字不同,这文件上面每一个数字下面都附着一个个名字。 口中说来只是确诊了多少人,转为重症了多少人,还有…死亡了多少人。 不过是个数字而已。 但是赵秘书的手指划过那些名字的时候,却有些轻微的颤动。 这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薄薄的一份文件上,记载了他们的病痛生死! “…以上。” 汇报完毕,赵秘书合上了文件夹。 默不作声的站着,等候下一个指令。 这是一个秘书的职责。 “…” 副院长没有开口。 也没有抬头。 撑着额头的手,用手指轻敲着。 半晌。 “…,全部报上去吧。” “是,副院长。” 赵秘书没有过问具体的缘由,他只是一个做事的人,很有自觉。 “医疗物资情况怎么样了?” 副院长的声音有些疲惫,连带着身形都显出些老态了。 事情还很多,都等着他的协调安排,他是这所医院的心脏,所有人都可以停下,那是因为其他人都只是这个机器里的一个小齿轮。 而他若是停下了,这所医院也就一道停摆了。 “医疗物资方面,现在处于严重缺乏的状态,据目前的使用速度估计,再有三天,就会耗尽。” 赵秘书没有翻看资料,这些内容竟是直接脱口而出! “三天…” 副院长的手指还在敲着。 “物流那边还是进不来吗?” 这是说的新采购的医疗物资,从京都封城的那日起就被堵在了京都外头。 没了补充,库存的医疗物资能用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找过相关部门协调了,他们的回复是不能放进来,也不能放出去。” 赵秘书摇了摇头。 封城是历史上都少有的举措。 既然都到了这般地步,若是还能松动那才是有古怪,那些官员口风这么严也是正常。 “啪哒”一声。 副院长将手里拿着的钢笔放在了桌上。 抬起头来。 双手搓了搓额头。 “准备公告摆出去。” 声音坚定。 “明天开始,医院里不收病人了。” “…” 赵秘书瞪大了眼睛。 张着嘴愣住了。 医院不收病人…这是… 没有听到回应,副院长抬起头来看了赵秘书一眼。 “去吧。” “…,是…” 赵秘书艰难的答应,走出办公室。 他知道,这个消息会震惊很多人。 … “怎么这么严肃?” 郑建有些自来熟的开起了玩笑。 顺手把进来时候打开的门也一道关上了。 还推了推,确认关好了没。 华青衣抬头看了他一眼。 两人这不过才是第二次见面,哪里就到了可以相互嘘寒问暖的地步。 “想些事情。” 也就随意的敷衍了一下。 不动声色的收起了桌上的两个小瓶。 这就是他等的客人。 “你知道,光是看报告,很多事情都不会太清楚,所以…” 郑建说着话,找了个凳子坐下。 也不嫌弃凳子脏不脏,都没擦擦再坐。 不管怎么说,这里也是诊所,有病人进出的。 “所以,相关情况,我还是觉得直接问你本人比较好。” 摊了摊手,很坦白的承认了对华青衣的调查。 “毕竟,既然决定了要合作,适当的坦诚相待也是有必要的,对吧?” 华青衣看不穿这个年纪不大的男人。 从这人之前的手段来看,是个心思极深的人,但是实际接触,却又这么直来直去。 让他有种强烈的违和感。 “应该的,你想知道些什么?” 华青衣没有拒绝对方主动释放的善意。 起码表面上看起来,确实是善意。 起身去一旁的桌子上拿了保温杯,倒了一杯深褐色的药汁。 “你能治好这病,我是知道了,不过…你一直在变动药方,我想知道,你还会变动多少次…或者说,有没有可能这病情变化到你治不好的程度?” 郑建看着华青衣起身去做那些事,随意的说着。 “不会变了。” 华青衣端着那杯药汁过来。 在郑建面前站定,抬手递了过去。 “这就是最终的方子。” 郑建看了华青衣一眼,接过了那杯药汁。 一时没有开口。 华青衣走回了自己的凳子坐下。 “我已经找到最终答案了。” 放在桌上的拳头攥紧。 “就在不久之前。” 郑建若有所思。 拿起那杯药汁,一饮而尽。 苦的直皱眉。 “那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这药能治好所有感染的人?” 华青衣摇了摇头。 “这是这里的最终解,不出意外的话,也是所有人的最终解,但却不是所有人的最优解。” 这话有点绕。 所以华青衣多解释了句。 “病毒变化的很快,而且会根据用药的情况进行特异化的突变,但是到某个程度之后,这种突变会彻底的停下来,而这个方子…或者说这个版本的药,就是针对这个时候的病毒。” 郑建立刻便明白了过来。 “那你的意思是在没有到达那一步之前,还是应该采用对应程度的药方来进行治疗?” 华青衣点了点头。 这也是他无法进行扩大救治范围的缘故,但只是这一个地方,根据病情的变化,就有了这么多版本的方子,要是扩大到更大的范围,一个市,一个省,甚至一个国家。 还有多少种变化的病情是需要对应给出药方的? 郑建摸了摸下巴。 “你…说的这个病毒的最终情况…在西医里面有没有说法?你知道的,学中医的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 华青衣脸色复杂。 一时间有太多的东西想说,但是想了想,还是略去了绝大部分。 “现在,西医里面称这种病毒应该是叫超级病毒吧,具体的意思你应该能查的到,多种抗体无效的强病毒。” 华青衣也是学过西医的,两相转换,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至于最终版本的病毒…可能…可能是完美的病毒吧…” 这话说的有些不确定。 郑建也看出来了。 “完美病毒?” 多问了句。 “这个名词倒是头一次听说。” 对于一个非业内人士来说,没听说过这个名词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华青衣的心思有些乱。 虽是回答着郑建的问题,心思却已经飞了。 “根据不同时期的变化,病毒表现出来的潜伏期以及致死性各有不同,而到了最终版本,这种病毒的潜伏期及致死性会达到一个最平衡的阶段…” 华青衣顿了顿。 “发病,即致死。” 视线倾斜,看了一眼关着的柜子。 那里面放着那两个小瓶。 “一旦发病,就没救了,只能在发病之前进行治疗。” 郑建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坐姿也不复方才一般随意。 这话里的许多情况都是单独的一份报告上没有的,就连他也还是头一次听说! 很多事情,他甚至都想不明白华青衣是怎么知道的。 比如,那个病毒有最终版本的“完美病毒”形态之类的事情。 但是,那么多医生治不好的病,华青衣治好了,那么他说的话,可信度就比那些医生高多了。 关于合作事项的复杂程度,问过华青衣之后,他也是彻底清楚了。 总算是还在能力范围内。 “我多问一句。” 郑建直直的看着华青衣。 “有没有可能生产出疫苗来防止感染这种病毒?” 为了杜绝大范围的传染,疫苗一直都是人类最直接的手段。 华青衣摇了摇头。 他当然明白郑建这问题的目的。 “没可能,如果真的以某一个或是数个版本的病毒生产出来了疫苗,并大范围使用,那…” 华青衣的眼里多了些东西。 “将是一场灾难…” … “师父,你说我们这么在体内养着病,会不会哪天养出来个我们都治不好的病啊?” 华青衣小时候曾问过老头子类似的问题。 “万物生生相克,就连诡异如蛊毒,都是五步之内必有解药,哪有什么治不好的病,有也是医生学艺不精。” 老头子说着,敲了华青衣的脑门一记。 “所以你可别偷懒,哪天自己的病治不好了,吃亏的可是你自己!” 看着华青衣抱住了头,老头子多说了几句。 “病分死活,死病性理无甚变化,依着医术,药石济之便可,倒是那活病…” 说着去摸了摸华青衣的头。 华青衣听着停顿,仰起头追问了句。 “师父,活病又如何?” “活病,依药石而变,药愈猛,病愈强。依着医理说来,但也不是不可能会养出些药石罔效的恶疾出来。” 华青衣听着老头子这前后矛盾,有些疑惑。 “那师父你方才还说没有治不好的病呢!” 老头子抬手又敲了一记。 “那般恰好的活病,怕不是千中无一,万中无一,哪里去恰好找出那么些人来为你养出这种病来!” 华青衣的视线有些发散。 那种病,真的养出来了。 … “病人情况怎么样了?” 张院长这个点了还没有下班。 处理着一些事情,手里翻看着文件,不时的签上名字。 “我过来之前,还是老样子,不过病情倒是没有继续恶化下去了,目前看来,也不好说那华医生的药有没有效果。” 回答的这医生是负责那个病人的责任医师,姓周,院里的老医生了。 张院长回来之后,安排了他每天向自己汇报那个确诊病人的病情变化。 刚才说的那些,就是汇报了。 很中肯,没有刻意的修饰。 张院长点了点头。 还是继续看着那些文件。 “那边你晚上安排了人看着吧,你连着加班几天了,可以去休息一下。” 这个周医生作为接触病人最多的人,从病人确诊开始,就已经没回过家了。 都是安排在值班室里休息。 可就算是值班室,也没多少机会过去。 那病人的病情恶化速度太快,作为责任医师,实在是抽不开身。 今天也是得了张院长安排,才抽空过来了一趟。 “已经安排了小杜在守着,和他说了一有情况第一时间过来给您直接汇报。” 周医生叹了一声。 “院长…不敢休息啊…这院里的第一个确诊病人,要是在我手上出了事,我对不住您啊…” 张院长签字的手一顿。 还是签完了。 合上了文件放去一边。 “老周,去休息吧。” 放下了笔,抬起头来。 “这日子还长着呢,我相信小华的话,你就算是不相信他,也该相信我吧,去吧,明天可是又该你值班了,今天不休息怎么行。” 那周医生有些感慨。 点了点头,也不再坚持。 没再多说些什么,加班这么久,要不是为了汇报,他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张院长说的话,他也能够明白。 眼下除了相信那华医生,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起码他自己已经无计可施了。 转过身拉开门正准备出去。 照面的便撞过来了一个人。 “哎哟!” 周医生身宽体胖,只是身子晃了晃,那撞过来的人影却是“扑通”一声,摔坐在地上。 虽说带着口罩看不清脸,但是自己科室的人,周医生又哪里会认不出。 “小杜?不是让你盯着那病人吗?你怎么跑这来了?” 周医生本想呵斥一番,奈何确实没了力气,一句话说出来也是有气无力的,没点声势。 那小杜坐在地上,听着这话也是赶紧爬了起来。 两步跳了过来,急吼吼的抓住了周医生的手臂。 “周主任!病人!病人醒了!” 第三十四章 供药 送走了郑建,华青衣关上诊所的门,又独坐了会儿。 然后关上灯,休息。 第二日一早,开门的时候,郑建已经等在外头了。 “走吧。” 郑建见着华青衣出来,笑着招呼了声。 华青衣点点头,回头带上了诊所的门。 挂上了“休息”的牌子。 “走吧。” … 昨天已经商量定了许多事情,今天要去做的事情,就是为将要开始的计划,补上最后一环。 目的地,县医院。 一路无话。 华青衣带着郑建进了医院,去办公楼问了下,结果张院长不在,说是在重症监护室呆了一夜。 华青衣疑惑。 难道是那病人出了什么岔子? 可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张院长也应该会第一时间联系他才是。 这里应该是问不出原因了,道了声谢出来了。 郑建慢慢的跟在后头。 穿着还是那么随便,只是临下车的时候,才带上了口罩。 还给华青衣分了一个。 “带上吧,安别人的心。” 这么说着,华青衣也就没拒绝。 “等会儿吧,重症监护室那边我们过不去的,去值班室通知一声,让帮转达下你过来的消息就行了。” 郑建很是随意的说着。 听着对这医院的了解比华青衣还多些了。 那么慢悠悠的走着,和那些其他匆匆来去的病人或是家属截然不同。 像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头的人一样。 到了值班室,倒是还有人。 照着郑建的说法说了一遍,果真就去人转达了。 华青衣回头看了那郑建一眼,已经去一边找地方坐着了。 正和一个值班医生聊着天。 华青衣坐去了另一边,捏了捏拳头。 没一会儿,外头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随后张院长便带着一群人冲了进来。 “小华!起效了!真的起效了!” 目光扫了一圈,直接落在了华青衣的身上。 两步冲了过去,抓住了华青衣的双手。 按说,这种行为可能会导致传染,是不建议采用的。 不过华青衣看了眼张院长一脸的激动,现在当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药有效的事,华青衣是最明白的。 毕竟是他开出来的方子,除非是出现了什么特殊的情况,有外界的因素干扰,不然那药是肯定有用的。 那些跟着一道冲进来的医生们也是一脸的激动。 “华医生!你可真是神了!这都病危了,你一副药,病人就醒过来了!” “是啊!而且早晨刚出的检验结果也显示病人体内的抗体水平大幅上升,已经是在好转了!” 当然也不是所有医生都这么激动。 “华医生!这种药物可以进行推广使用吗!如果可以治愈这种疾病,会有无数人因为这幅药而得救!” 华青衣看着这些医生。 带着口罩,但是露出来的眼睛里都是满满的血丝,应该是一夜没休息了。 眼前头发花白的张院长也是。 这些人不像他一样已经知道了结果,所以只能用这种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彻夜的盯着患者的病情变化。 他不过是做了些最简单的事情,而这些人却是全副心神的投入了进去。 这些人的称赞,让华青衣有些无力承受。 “啪啪!” 突然一旁响起了几声响亮的拍手声。 打断了众人的声音。 华青衣扭头看过去。 是那郑建正拍着手走了过来。 那些医生们一时摸不清他的来路,没有出声。 张院长皱了皱眉,望着华青衣小声的问了句。 “你认识?” 华青衣点了点头。 张院长颔首,不出声了。 “刚才这位医生的问题太棒了!所以有些情不自禁的想要鼓掌。” 走过来的郑建对着那个问“能不能推广”的医生点了点头。 让那医生有些无所适从。 两步间,已是来到了张院长还有华青衣的面前。 掏出来张名片,对着张院长递了过去。 “我正好是做这一块的。” 张院长接过去,看了一眼,眉头紧皱。 华青衣只看清了上头某某医药的字样。 说起来,这郑建还没给过他名片,虽说不用名片华青衣也知道他是谁。 “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药物推广?你们是京都的公司吧?” 张院长收起了名片,看这名片上的抬头,这人来头不小。 “张院长您好。” 郑建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这么多人的目光看来也并没有让他有什么压力。 “我和华先生这边已经取得了一致,已经在筹备这种药物的临床应用。” 说话还是那么随意,耸了耸肩。 “所以刚才您这边的问题,我也可以代为回答一些。” 华青衣看了郑建一眼,他当然不需要郑建来“代为回答”,不过那些事情要落地,也确实是需要医院这边的配合,所以没有出声。 见着华青衣这样子,那些医生也是反应过来这人原来是和华医生一道过来的。 也就没什么质疑声。 张院长看了一眼华青衣,回过头去对着郑建抬了抬手,示意继续。 “单一的药物并不能…” 郑建笑了笑,也就开了口。 还是些昨天与华青衣两人沟通过的一些病情相关的东西,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略去了那病毒最后阶段的相关内容。 “那照你的意思…配合着那病情的发展,使用的药物也完全不同?” 有个医生听完了郑建的话,开口问了句。 虽是问着郑建,眼睛却是看着华青衣这边。 那些其他医生也一道看了过来。 这个问题,关乎着所有人的安危。 作为确实医治好了一个确诊病人的医生,华青衣自然是在这些事情上有着更为权威的地位。 只是听着一个“无关”的人说起这些,终究是心里不太敢确信的。 华青衣看了郑建一眼,郑建笑着示意他来解答,脸上还是那般随意,没什么被喧宾夺主的不快。 “确实如此。” 华青衣确认了那个医生的问题。 “嗡”的一声。 那些医生顿时就讨论开了! 华青衣听着,都是些流程操作上的讨论。 既然已经有了第一个确切有效的病例,这药物的功效如何,反而没什么人提起了。 多半都是去议论些在这么复杂的情况下,该如何分辨病人的病情发展阶段,然后对应用药的问题。 华青衣能够听见的,一旁的郑建还有张院长自然也是听见了。 郑建笑了起来。 望着张院长。 “这就是我方才说到我的工作。” 张院长看着郑建,眼神直视。 “你的意思是…这些问题你都已经解决了?” 郑建转过头来看了看华青衣。 “在与华先生沟通之后,绝大多数问题都已经解决了,剩下的一些小问题…也会很快得到解决。” 冲着华青衣眨了眨眼。 “对吗?华先生。” 华青衣不太习惯这种方式。 移开了视线。 “…,嗯。” 张院长看了一眼华青衣这边,回过了头。 “也就是说,我们院方这边只需要对应使用相应的药物就行了?” 张院长自然是问的细致。 如果单独对某一个病人使用一种没有任何资质的药物,张院长还可以独自承担下来责任,毕竟那也算是危急关头,不能因循守旧。 但是这种药物,要是量产了… 郑建还是笑着。 “目前各个阶段对应的检测试剂还有药物,都已经在流程化生产了,当然,是正规渠道,您这边还是老办法报请需求进行采购就行了。不过目前生产能力还有些欠缺,预估也就您这边能够供应的上,所以嘛…” 一听说是从正规渠道过来的药物,张院长就放心多了。 起码有了资质,不容易出乱子了。 至于郑建没说完的后半段,张院长虽然不是干采购的,但是这些事情他也熟悉的很。 这是开始谈价钱了。 “只要能够保持在这个病人身上使用的效果水平线上,价钱方面都可以谈。” 具体的详细金额,自然是有专门的人去沟通,张院长需要确保的只是疗效。 华青衣在一旁看着,有些奇怪郑建为什么突然显出这么一副贪财的样子来。 不过看着那张院长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没有出声。 “在商言商嘛,这么快加急赶进度,我们也是有些麻烦的…” 郑建与张院长又寒暄了一阵。 华青衣也又交代了些那病人的用药注意。 在一众医生的赞叹声中,华青衣还有郑建两人走出了医院。 “不说价钱,他们会以为我居心叵测。” 郑建突然说了句。 掏出几张名片,撕碎。 路过垃圾桶的时候,扔了进去。 “这算是我的一个小公司,没事玩玩的,不过在京都也还是有些名头,到这地方上来就更凶点了。” 回到了那副随意的模样,望着华青衣笑了笑。 “如果我姿态不摆高一点,就坏了规矩。” 华青衣看了看郑建,没有出声。 刚才那张院长陡然间松下去的肩头,已经验证了这句话的含义。 良久,多问了一句。 “产能有限?” 能这么快准备好一种药物的量产,而且连同检测试剂还有那什么资质以及渠道之类的事情都做好,华青衣自然不信那句“产能有限”的话。 一个人若是说过一句谎话,那么他说的其他话,都应该去质疑。 既然那贪财的模样是装的,那这产能有限的话,应该也是有问题的。 “噗哧!” 郑建突然笑出了声。 “你也听出来了啊?” 笑的不行,过了好大会儿才歇了下来。 “那张院长从一个病人到一个县的病人都这么小心翼翼,我这从一个县到一个国的病人,小心点没问题吧?” 华青衣听得出来。 这是假话。 不过既然郑建不愿意多说,他也没打算能问出来。 没一会儿就到了停车的地方,两人来的时候,是郑建开车过来的。 “怎么走?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郑建拉开车门,望着华青衣问了句。 华青衣摇了摇头。 但还是上了车。 “带我一段吧,我想去县里逛逛。” 郑建也不问。 笑了笑。 “成。” 县里华青衣来过许多次了,不过每次都是来去匆匆。 毕竟他的锚点不在那闹市里。 说起来自从初遇张老爷子那次逛过街以后,他都没有好好的逛过了。 医院距离闹市区不近,不过开着车也没多大会儿的事,终究还只是一个小县城而已。 就算是一千年过去了,发展壮大了不少,也还是不如京都的繁华。 只是相比起京都,华青衣还是更习惯呆在这里。 “顺带一提啊,其实那药我早就安排量产了,不过怕吓着他们,所以我和他们说的是三天后到第一批货。” 看着华青衣下车,郑建没有急着走。 这也在华青衣的接受范围之内,能这么快搞定那么多流程才是有问题。 “不过,三天啊,对不少人来说还是挺难熬的对吧?” 华青衣皱了皱眉,不知道郑建是想表达些什么。 一时没有关上车门离开。 “你看,相同的一件事,我不说出来,那些医生病人会感激我,只用仅仅三天就弄来了特效药,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说着话,郑建还双手合十,作着道谢的姿态。 “可若是我说了出来,他们就会怪我,你明明早就有了,竟然不第一时间拿出来救命!你这个恶人!” 郑建佯作凶着脸的样子,语气却是玩笑一般。 华青衣却是听明白了些他想表达的东西。 皱起了眉头。 “你看,就连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吧。” 郑建的表情重新变回了随意的模样。 看了华青衣一眼,笑了笑。 “我就喜欢做恶人,还是会让别人感谢的那种恶人。” 华青衣抬眼看了郑建一眼。 “那为什么要告诉我?” 郑建的嘴角翘起,笑的夸张。 “你不是一脸想要了解我的样子吗?我就想着,这么相互试探来试探去的,可太麻烦了,不如我直接告诉你得了。” 冲着华青衣眨了眨眼。 “你看,你的表情说明我的方法很不错嘛。” 华青衣一脸复杂的看着郑建,没有出声。 “啪”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转身离开。 郑建也没再追上来说些什么。 车子停了一会儿,发动离开了。 华青衣没有回头,四下看了一圈,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 第三十五章 特效药 逛逛,用脚步来可是有些慢了。 “先生,去哪?” 司机发动了车子,没回头,问了句。 带着些本地口音。 “在市区先转一圈吧。” 华青衣坐在后排,看着窗外的街景。 这么没个具体目的地的乘客很是少见。 那司机也是愣了一下。 “…,那行,要是想停了提前说声。” 不过也不是没见过。 作为本地人,这司机路线规划的还不错,没怎么兜圈子,也没漏过什么平时人多热闹的地方。 “帅哥,你是过来旅游的吧?” 车上冷清,司机也是打开了话匣子。 这么兜了一圈,车费也是不少了。 说着去一旁的的盒子里头摸了摸,摸出包烟来。 自己拿了一根,拉下口罩,放进嘴里,没急着点上。 “帅哥,抽烟不?” 望着华青衣这边递了递。 另一只手去打开了车窗。 “不用,谢谢。” 华青衣婉拒。 他没有抽烟的习惯。 对于烟的印象也多半与病有关。 不过严于律己就行了,对人还是要宽宥些的。 那司机也不介意,将烟盒收了回去。 “你这是来的不巧,咱们这块儿刚有了确诊的病例,就是电视上说的京都的那种。” 将那盒子重新关好,看了一眼确认。 “介意我抽烟不,要是介意我就不点上了。” 看着路,也不回头,征询了下华青衣的意见。 倒是有礼貌的很。 “没事。” 华青衣知道司机看不见,也就不摇头了。 “那可多谢了!” 司机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去摸了火机点上了。 深吸了一口,换了手握方向盘,拿着烟伸去了车窗外。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烟雾缭绕。 “几十年了,就好这一口,离一会儿都浑身不自在,叫您笑话了。” 话音里还有些享受的余韵。 “刚才说到哪了来着…” 这是还要继续刚才话题的意思。 华青衣也不介意,他这逛了一圈,其实也没有太多的目的。 看看这里的变化? 当然不是,他是想去一个地方,眼下不过是在做心理准备罢了。 “确诊。” 他的记忆力当然不像这司机一样,才刚说完的话,转头就给忘了。 “哦对!确诊!” 司机拿过烟,又吸了一口。 身体也明显的放松了许多。 “那病闹的可厉害了!听说到现在都没有治好的!光是想想,现在都感染了多少人了,要是都治不好,那不全得玩完了!” 说的头头是道。 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古来有之,也不奇怪。 “那您这口罩还不带好吗?” 刚才司机用了敬语,华青衣也换上了。 礼尚往来。 听着华青衣说起这个,那司机似乎有些语塞,尴尬的笑了两声。 “这不是没办法嘛,不抽烟我现在就想死了,得了病好歹还能折腾几天,哈哈。” 也是开着自己的玩笑,对付了过去。 华青衣也就是顺带着说一句,其实县里的感染情况通过刚才逛的一圈,见到的那些人的状态可以看得出来。 这县里离着他诊所不算太远,感染情况还不是特别严重。 而且按那郑建的话,三天之后特效药都可以到货了,也就不用太过担心了。 只要是能治,传染的再多,其实问题都不大。 “那您这出来跑,家里不是老担心了?” 华青衣也是起了些聊天的兴致。 可以冲散一些他心里杂乱的想法。 “那也没办法啊,人活着总要吃饭,吃饭就得花钱,没钱不就只能出来继续跑了嘛。” 司机拿过烟,一口吸的烟头上的星火明灭不定。 “就着现在还能折腾的动,再干几年,把家里姑娘供上了大学,我们就解放咯。” 听着这话,华青衣也是想起了月月。 那丫头说着要考去京都的大学,等这事过去了,时间上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我那家里姑娘听话的很…” 也没管华青衣还在不在听,司机的话题开始转向了他的女儿身上。 没多少营养了。 不过华青衣还是安静的听着。 作为父母,这么危险的时候也还是出来为自己的子女挣出一份未来。 这是他没有体验过的感受。 思绪也开始发散。 老头子…当时是怎么想的呢… … “你说你喂你孙子喝了什么?!” 徐维拉有些激动的抓住了面前老人家的手臂。 老何有些手足无措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些被这个外国女医生刚才那一声吸引过来的其他医生的视线,没敢开口。 “爷爷…” 怀中的孙子也被吵醒了,仰着头看着老何喊了一声。 刚才一路说着,这个外国女医生都没怎么反应,可是就在老何说出喂孙子喝了些土方子的中药之后,这个外国女医生突然就激动了起来! 老何有些不知所措。 抚了抚孙子的背,没有说话。 徐维拉也意识到了她的语气可能有些激动,吓到了这个老人。 为了得到更多的信息,只能平复了下气息。 让语气尽可能的不那么激动。 重新问了一句。 “你说的那个,喂你孙子喝的土方子,能给我们看看吗?” 眼神直直的看着眼前的这个老人。 那边等结果的同事有些看了过来,不过徐维拉没什么多的心思去和他们解释。 老何看了看面前的外国女医生,有些喏嗫的开了口。 “方子没带…药这里倒是有…就是这个杯子里的…” 听着老何的话,徐维拉才发现了这老人抱着孙子的手里还捏着一个保温杯。 刚才她的注意力没有半点在这老人的身上,倒是错过了这些。 “徐医生…出了什么事吗?” 有几个年轻些的男医生走了过来。 语气温和。 徐维拉没理他们。 视线放在了那个看着有些老气的保温杯。 “这个,可以给我看看吗?” 老何抓着保温杯的手紧了紧。 看了看孙子,又看了看这些医生。 保温杯换了手,朝着徐维拉递了过去。 “…” 徐维拉接过去拧开,看了看里边,只剩下小半瓶深棕色的液体了。 这自然就是这老人刚才说的药了。 “帮我拿几个杯子过来。” 转过头,对着那几个走过来的男医生说了句。 还很客气的说了个“帮”字。 让几个年轻的男医生有些受宠若惊。 “啊?哦…哦好!” 这里就是化验科的门口,这些东西现成的,好找的很。 没一会儿,一个男医生就拿着几个透明的塑料杯跑了过来。 后头几个男医生一脸不服气的样子。 徐维拉也懒得和他们多说。 接过塑料杯,从保温杯里倒出了小半杯。 “拿着。” 直接递给了刚才拿杯子过来的那个男医生。 那男医生欣喜若狂的接住,双手捧着,像是什么珍贵的事物一般。 徐维拉也不去看,重新拧好了保温杯,还给了老何。 从衣兜里掏出来支钢笔,抬头左右看了看,一旁有些眼色的另一名男医生赶紧拿了个本子过来。 “谢谢。” 徐维拉道了声谢。 接过来一并给了老何。 “还记得那个方子的内容吗?记得多少写多少就行,写完了我现在就让他们带你孙子去单独的病房。” 那边两个男医生相互看了一眼,有些隐隐的敌意。 老何听着病房的事,赶紧接过去了纸笔。 “记得…记得…忘不了…忘不了…” 徐维拉也不再看着老何写,抬起头来,看了下那杯还端在那男医生手上的药汁。 “安排检测一下药物成分,让他们加急。” 那男医生有些不想离开,不过看了眼徐维拉的神色,还是去了。 这会儿的功夫,老何那边也是写完了。 “医生…您看看…就是这些…” 纸笔一道又递了回来。 只是那翻开的一页上多出了些文字。 徐维拉不懂中医,不过她也认得出来上面的字,是草药名。 “撕拉!” 一把直接撕下了那张纸,将钢笔放回兜里,合上本子,还给了那还等在一旁的另一名男医生。 拿出手机,对着那张纸拍了一张。 然后一道递给了那个拿着本子还在发愣的男医生。 “这上面的药,我现在就要,你去安排一下。” 也没管那男医生的回应如何,回过了头。 看着老何。 “我带你们去病房。” 老何赶紧抱了孙子站起来,年纪有些大了,有些吃力。 对着周围的几个医生鞠躬。 不过除了那个拿着那张写着药方的纸的男医生看见了,其他的医生早已转回了头去。 老何回过头,那外国女医生已经走得远了。 没做声,赶紧跟了上去。 等到老何也走的没了影儿。 那男医生才抓了抓脑袋,看着手上的药方有些为难。 “不知道中医科室的那些人有没有这些药材…” … “我要离开!就这么简单!” 陈天宇的清秀面容有些扭曲,对着电话那头嘶吼着。 “能不能办到!办不到我就找别家!” 身后的书柜上,铭刻着“医神”两个字的奖杯被擦的很光亮。 “我不想听什么理由!我要离开!立刻!越快越好!就这么简单!” “多的事情你去想办法!钱,我有的是!给你半小时!半小时后给我回复!” 电话“啪”的一声挂断。 但是陈天宇还是有些气愤难平。 胸前起伏不定,深深的吸了口气才满满的安定了下去。 “滴滴滴!” 刚挂断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陈天宇看了一眼,面露不愉。 刚平复下去的怒气,又有些冒头。 是他的助手来电。 深呼吸了两下,还是接通了。 “喂。” 只说了一句陈天宇就静了下来,那头似乎是开始说些什么事情。 但是看他额头上跳动的青筋,就知道,这沉默中孕育着怎样的风暴。 良久。 “说完了吗?” 陈天宇的语气已经有些隐隐的不善。 “好,那现在到我了。” 坐正了起来,似乎这样能够让气息更顺畅一些,方便说话。 “什么影响不影响的!我这个医神怎么来的你心里没数吗?我出国影响不好?现在都特么传染成这样了!我就拿一份钱而已,值得我把命贴上吗?” 一口气出尽,深吸了一口气。 “影响不好?影响不好,你们不会找点借口让它影响变好吗?出国就是逃跑?我作为医神,出国为大家寻找特效药而已!有什么问题吗?国内要是有,不是早就有了!” “这种小事也还需要我来教你们做吗?你把钱给我,你的事我来做好吗?” 这一大串的话,似乎堵住了对面的嘴,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陈天宇就挂断了电话。 摸了摸额头。 “骂的我头都晕了!” 只是突然又身体紧绷了起来。 “…” 慌乱的起身去一旁的书柜上翻找出一个测温枪来。 动作的幅度有些大,连带着那铭刻着“医神”二字的奖杯都有些摇晃了起来。 “别发烧了…别发烧了…” 陈天宇嘴里念念有词。 捏着测温枪的手也迟迟没有按下去。 深呼吸了几口。 “别发烧!” 嘴里猛的喊着,才是按了下去。 “嘀!”的一声。 测温枪上出现了个数字。 陈天宇看了一眼。 整个人松弛了下去。 “没发烧…没发烧…” 有些恍惚的走回去坐下,两眼有些失神。 手里拿着的测温枪用完也忘了放下,就那么瘫在了椅子上。 “…” “我得赶紧走才行…我得赶紧走才行!” 怒火重燃! 重新拿起了电话。 “多一秒我都不想等了!” … “春华丫头,过来坐。” 老爷子关了电视,望着正擦着头发的张春华说了句。 这是回来刚洗了个澡,免得从外头带些病毒回来了。 老爸在她后头洗,老妈则去清点那一大堆东西有没有买漏掉些什么。 客厅里就只剩下了老爷子一个。 张春华看了老爷子一眼,没说话,走了过去老爷子身旁坐下。 用毛巾将还有些湿润的头发包了起来。 一会儿隔着毛巾用吹风吹一会儿,就干了。 “坐不了多大会儿,马上就得去吹头发,不然别感冒了。” 张春华一身居家的绒睡衣,刚洗完澡,没化妆也有些清水芙蓉的韵味。 只能说是老张家基因好了。 张老爷子笑眯眯的看着家里的小孙女。 “不耽误事,就一件小事,说完了你就去。” 张春华伸手去茶几上拿了个水果凑到小巧的嘴边,咬了一口。 这是吃完之前听老爷子说话的意思了。 张老爷子也是看得懂,还是笑着。 “有特效药了。” 张春华停住了嘴。 张老爷子还是笑着。 “是小华开的方子。” 张春华白了老爷子一眼。 又咬了一口水果,别过了头去。 耳朵有点红。 第三十六章 年代 “你这地方可是选的真远!要不是看你投缘,真不会跑这么远一趟,这回去可难得拉着客咯…”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华青衣下了车。 那司机一边抽着烟在兜里翻找着零钱找给华青衣,嘴里面也没停过。 这也算是这个行业的职业病吧。 华青衣治不了。 “其实要是不急的话,可以在这等等,我上去一会儿估计就下来了,您这边可以再拉一趟生意。” 华青衣笑了笑,接过找零的钱。 过来这里经过了月月家门口,不过没有停下来进去看看,一则有事,二则平时也能见着,突然过去也挺给人添麻烦的。 “哎!那可好!那我可等着了!” 那司机收起了手上的钱,也开门走了下来。 “啪”一声关上了车门。 “这开车时间长了,正好出来松快松快!” 看了一眼那边的华青衣正在清点着那些零钱,笑了笑,拿起烟抽了一口。 “帅哥你是过来给长辈上坟的吧?这么偏的地方,应该挺早了吧?” 现在早就不流行土葬了,也就这小地方上还有些以前的土葬风俗,到这年轻人的前辈那一辈,倒是正好差不多时候。 华青衣清点零钱的手顿了顿。 “嗯…是挺早了…” 随口答了句,略过了其中的问题。 若是告诉这司机说他是来看看自己的坟,不知道会不会吓到他。 将零钱收起,抬头看了看天色。 “那就麻烦您等等了,最多估计就半小时吧。” 司机也是好说话。 华青衣打了个招呼就转身拨开路边的树枝走了进去。 距离上一次过来,其实也没多久,是和张春华一起过来的。 不过那时候没有多想,也不如现在知道的情况多。 初学西医之时,接触到免疫学。 华青衣就曾考虑过一个问题。 那就是,如果真的有一个人从一千年前埋到了现在,然后活了过来。 这个世界,会不会随意的一种病就能要了他的命? 这是因为病菌也在不停的进化,甚至可以说是在随着医疗技术的发展,同步的进化着! 在没有免疫系统的情况下,一个简单的流感都可能堪比以前的绝症! 药石罔效的那种。 这个问题,还作为假设题,和当时的老教授讨论过。 老教授也是同他一样的观点。 华青衣当时也只是学术性的了解了一下,直到发现了那些东西,才重新想起来这些事情。 他,作为一个有着一千年前记忆的人。 华青衣已经不敢断定他自己是在土里呆过来这一千年的了。 从醒来到现在,从未有过什么病征出现过。 这件事情本身就很蹊跷。 华青衣确实可以治好很多病,如果他自己生病了,也是可以第一时间察觉,然后彻底根治。 如果是一个善于保养身体的现代人,不生病还是很正常的,毕竟在各种病菌的环境中成长起来,他的免疫系统早就适应了这些环境中的病菌。 但是一个应该没有多少免疫能力的人,也没有出现任何染病的迹象,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华青衣自己的身体,自己了解,就养病一途,他醒来之后第一次遇见的需要用到养病的,就是这次的恶性传染病。 按照西医中的说法,他能够产生免疫也是正常。 但是其他的病呢? 他从未有过相关的记忆,他的身体却也自动的免疫了那些小疾病的困扰。 就如同… 如同一个现代人一样! 思绪繁多。 走过一段。 便又回到了这里。 华青衣看着眼前有些凹陷下去的土坑。 两手握拳,不自觉地紧了紧。 这是那个夜里,他刚睁开双眼之时,出来的地方。 这兜兜转转了一圈,重新回到了这里,心思却已经不复当时的纯净。 蹲下身,扒开了表面的土层。 没有在意这个动作是否会弄脏他的手。 表面的浮土扒开之后,渐渐的显出来些湿润的土壤。 华青衣还记得自己当时从这里出来时候的场景,并没有埋的多深。 不然以他当时的状态,根本不可能爬的出来。 这一切… 都是那么的恰好… 这才过去时间不久,这里也还是原本差不多的样子。 可以说是“现场”保存的很好了。 风吹雨淋,也不会有多大的变化。 突然,华青衣的手停了下来。 从翻开的土里拔出一根有些腐朽的树枝。 因为埋在土下面有些年代了,很轻易的就掰断了。 断裂的声音甚至都不清脆了。 想了想。 又从那断裂的树枝附近抓了把土,另一只手拍了拍,从兜里掏出来个小瓶子将这两样东西都装了进去。 拿起来看了看。 盖好,放回了兜里。 拍着手上的沾着的泥土,华青衣看了一眼那刚被扒开的土坑。 “应该是不会再过来了吧…” 叹了一声。 也不去重新盖好,就那样放着,转身离去。 … 回到出租车旁的时候,那司机还等在车外。 不过没有抽烟了。 左顾右盼的,似乎有些心神不宁。 老远的见着华青衣了,才舒了口气,赶紧进了车里。 等到华青衣走近,已经发动了车,等着了。 华青衣多看了司机一眼,没说话,直接上了车。 车里司机已经开始点烟了。 手有些哆嗦,不知道是不是在外头吹的有些冷了。 这次,没有询问华青衣的意见了。 “啪!”一声。 点上了烟,深深的吸了一口,动作比之前都要凶不少。 华青衣看着那烟上的火线肉眼可见的变动。 “呼!” 然后一口气长出,那司机的身体才放松了下来。 车,开动了起来。 “这么抽烟,肺哪里受得了。” 华青衣听着这司机气息不定,心律不齐,这分明是惊兆。 假装随口搭了句话。 “咳咳!” 果不其然,那司机立马咳嗽了起来。 总算是还看着路,而且这附近没什么车经过,也不用害怕出什么事故。 司机咳了一阵。 “这地方有点邪性!” 语速很快,说着清了清嗓子,朝着窗外吐了一口。 “刚才有个漂亮的我都不敢看的姑娘过来问我走不走…” 看来华青衣那一句问是打开了司机的话匣子。 华青衣静静的听着,这司机起初语速很快,有种不吐不快的倾诉的感觉,到了后面似乎心里的不安随着话语一道倾诉了出来,语气安定了不少。 话里的意思是,刚才华青衣离开之后,来了一个穿白衣服的漂亮女人想坐车走,不过司机因为要等华青衣,所以就问了句要不等华青衣下来了问问能不能顺便带一脚。 不过说话转个头的功夫,就没见着那漂亮女人的人影了。 加上华青衣走之前说过的上坟,司机也是多想了些,然后就成这样了。 “这世上哪有什么鬼。” 华青衣听的好笑。 不过这荒郊野岭的,司机一个人呆着,碰着这事有点慌也是正常。 华青衣这么说,知道司机也是这么想的。 不然司机这会儿应该早就跑了。 “嗨!我也知道啊!但是碰上这事,换你你也虚吧?” 司机拿着烟又吸了一口,倒是没像刚才那么拼命了。 话里也多了些玩笑的意思。 “不过也是奇了怪了,我就那么一转头的功夫,那姑娘怎么就跑那么快…” 说话间也是当玩笑一般提起了。 华青衣摸了摸兜里的小瓶,笑了笑。 … 郑建开着车,像是突然想起了些什么。 拿出手机,翻了翻,拨通了电话。 等待了片刻,开了口。 “嗯,是我,你找个会鉴定土壤年份的实验室,我这两天给你拿点东西过去,尽快鉴定了把结果告诉我,好,就这样。” 挂断了电话,扔去了一边。 一脸随意的笑了笑。 “呵,有点意思。” … “老许快点!” 老邓催促的喊了句。 转头看着后边正气喘吁吁的老许。 “叫你平时又抽烟又不勤锻炼!年轻时候那么壮实,现在都成什么德行了!” 后头的老许本就气不顺,被这一句更是噎得直翻白眼! 总算是坚持着跟上了老邓的脚步。 不远处,一辆辆的救护车正在骆驿不绝的开进来。 这里到处走动着穿着白大褂或是防护服的医生,自然是县医院。 间或的停着一些闪着警示灯的警车。 场面看着有点大。 “哎哟!可跑死我了!” 老许总算是回过了气,拉下了口罩贪婪的呼吸了几口。 带着口罩总是呼吸不畅,刚才那么喘,也不全是他身体的缘故。 “赶紧带好!这什么地方!嫌命大是吧!” 老邓直接过去又给老许拉了上去。 老许白了老邓一眼,终究还是没有反抗。 站直了身子,周围看了一圈。 “就我们这队是最后到的啊?” 远处的那些警察已经布防结束了,正在和医院里的保卫科沟通工作。 老邓横了老许一眼。 “还不是你这么磨叽,不然我们也早就到了。” 老许气喘匀了,也有力气说话了。 听着这话里又有些嘲笑他身体素质的意思,有些不服气。 “我可是文员!跟你们这些成天到处溜达的人哪能比!要不是这次局里所有人都搬上来了,也不至于连我们这些文员都顶了上来。” 老邓好笑。 这不也还是承认了身体素质不行吗? “行了行了,开始工作了!这一片我们得看稳了,局里的命令,从现在开始所有进出县医院的病人,都视同潜在的被感染者,统统进行隔离!” 说着话,也是看了看那边进进出出的救护车。 这次行动是县里自行的决定,只是报请上头备份了一下。 不过有了一个确诊的病人,加上那么多可能感染的病人,这些已经足够让上头批准这次行动。 毕竟京都都封城了。 但是老邓的心情却并不如何慌张,或者不如说,过来的警察们的心情都不如何慌张。 因为和县医院对接了之后,三天之后特效药就到货了的消息,所有现场的警察都已经知道了。 这次行动本来从发起到落地已经算得上是非常之快了,但是相比起特效药的消息,还是显得有些延后。 局里也是人都过来了才被告知了这件事。 当然,这次行动也还是没有被取消,按照医院的说法,特效药价钱不便宜,能减少被感染的病人,也就是在挽救群众的财产安全了。 “还是公立医院好啊…” 一旁的老许也不拌嘴了,看着那些进出的救护车感叹了句。 “这说隔离就隔离,这会儿都拉了多少人进来了!这行动力!可比那些私营的医院强多了!” 老邓收回了目光。 他们俩负责的这片区域,视野宽阔的很,有什么人走过,一眼就能看见,所以老邓也是安了心。 “你又知道了?” 这倒不是老邓反对这些看法,而是这老许每次都喜欢看些网上的新闻,然后传些八卦。 原则性的东西倒是不会乱说,不过这嘴碎的毛病也是让老邓实在腻歪的很。 “那可不!” 老许却好像压根就没听出老邓语气的揶揄一般。 还有些骄傲的仰了仰头。 “网上都在传,说京都最好的私营医院停止接收病人了,那事儿闹的可大了!据说那些首长们都介入了。” 老许看了看医院里头,似乎有些感同身受,缩了缩脖子。 “老邓,你说咱们这里…要是没有特效药,会不会也有那一天啊…” 老邓抬头巡视了一圈,没看见什么进出的身影。 才接了老许的话。 “这可说不准,不过眼下这特效药只能供应咱们这里,实在是有点艰难,听局长说,特效药的事情,医院里头都没敢往京都报,现在还没有大规模使用安全有效的先例,也是怕出问题吧…” 老许沉默了片刻,掏出包烟来准备抽出一根,看了看周围的同事,又塞了回去。 “那些事儿就不提了,也不该我们管,不过说起来,这次咱们这儿还真是长了脸了,京都都没整出来的特效药,咱们这小地方先有了!” 脸上也是起了些得意的表情,与有荣焉。 “说明咱们这里还是水土好!” 看着老许那臭屁的样子,老邓斜着眼,鼻腔里哼了一声,嗤笑不已。 “还水土好呢!” 顶了老许一句,老邓摸了摸下巴。 “虽然医院方面没有明说,不过我倒是可能知道那特效药是谁弄出来的…” 老许一惊一乍的叫了声。 “谁?这么大本事?这你都知道?” 老邓脸上也是起了些得意的表情,与有荣焉。 “不告诉你。” 第三十八章 夏月白 “生命都是有期限的,而通常这个期限都来自于细胞的分裂极限…” 身旁的郑建拿着手机放着视频,看的津津有味。 华青衣跟着听了一阵。 有些奇怪的看着郑建。 “你对这些东西有兴趣?” 按郑建说来,连那个医药公司都是“玩玩而已”,现在的形象和那句话可不太搭。 “没兴趣。” 郑建抬起头,很直白。 “不过这不是总和你在一起,还是要多了解一些医疗相关的东西,不然不是连话题都没了?” 两人都在车上。 专车。 之所以强调,是因为这车甚至都不是郑建安排的。 毕竟现在就算是他们这样被征召进去京都的人,也没办法通过其他的途径进去了。 “说起来,之前那个什么医神,叫什么来着,忘了,就是之前上节目整过你那个,被抓了。” 郑建看来是真的对那些医疗相关的东西没兴趣,华青衣问起,他也是顺手就关了。 “陈天宇。” 华青衣的记性很好。 看了郑建一眼。 “他不是你安排的人吗?” 当时那么些算计可是都让华青衣有些惊艳之感,至今记忆深刻。 那陈天宇也算是有些城府,把他都瞒了过去,不过后面华青衣很快就离开了京都,倒是关注不多。 “我的人?” 郑建好像是听见了什么多好笑的笑话,笑的乐不可支。 “这话可别叫我家老爷子听着了,他非得笑死不可!” 这么夸张的笑法,连前头开车的司机都多看了郑建一眼,不过很快回过了头,没再多看。 “那都是老爷子找来的人,我也就是出出主意,谁稀得陪他们玩那些事儿。” 笑过了一阵,郑建终于停了下来。 抱着肚子,没个坐相。 华青衣倒是有些感慨。 说起来他离开京都也没多久,这一去一来,其间的变化可谓是天翻地覆了。 “本身那人被抓倒是没多大事儿,也就是罚个款什么的,可是他那身份不对,现在应该闹得挺严重的,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凉透了。” 华青衣听着郑建有一嘴没一嘴的说着,有些奇怪。 “突然说起他的事情干什么?” 郑建坐起来了些。 “这不是怕你心里有根刺嘛,我就帮你拔掉咯。” 华青衣恍然。 这陈天宇是之前主要陷害他的人,所以出了事,这郑建就说出来给他解气。 不过… 华青衣横了郑建一眼。 那陈天宇说白了也不过是按着这郑建规划的路子在走,真要给他解气,不如先折腾一下他自己得了。 “那我还得谢谢你了?” 郑建却像是没听出这话里的揶揄,还是随意的笑着。 “不用不用,我也就说着玩玩,谁叫你让我查的那些东西那么有意思呢,这是应该的。” … “月月,小如找你来了!” 月月妈坐在大厅,都没起身,望着二楼就吼了一嗓子。 一旁的张如被这一声给吓得一哆嗦。 来是来过几次了,总还是习惯不来这月月妈的大嗓门。 还有那体型。 月月也没见怎么长胖啊,机灵可爱的,怎么月月妈就这体型了。 遗传这东西实在是不靠谱啊。 “哎!来了来了!” 不过这声音倒是挺像的。 月月妈那边话音刚落,月月的答复就响了起来。 然后就是“咚咚咚”一阵脚步声。 月月的脸出现在了楼梯口。 “哎!小如姐,你怎么过来了!今天诊所不用上班嘛!” 一脸惊喜的看了过来。 又是一阵“咚咚咚”,穿着绒拖鞋就跑了下来。 “青衣哥哥没一起过来吗?” 伸着脖子越过了张如往外边瞅了瞅。 没看着华青衣的身影,脸上顿时耷拉了下来。 “华医生去京都了,那边来人请过去的。” 张如抬手去摸了摸月月的头。 月月有些闹脾气的挣了下,没挣脱。 “小华又去京都了?之前没听着说啊。” 月月妈也是跟着搭上了话。 手里择着菜。 “这次啥时候回来,不是说那边闹的挺严重的吗?怎么这时候还过去哦?” 月月瘪着嘴。 “还不是…哼!” 话说了一半又停了,单只哼了一声。 旁人哪里听的明白。 “这过来是华医生让我给您这边送过来的…” 张如也是看着月月笑了笑。 将手里带进来的东西放下。 看着不多。 “这是什么啊?小华还这么客气。” 月月妈见带了东西过来。 菜也不择了,擦了擦手,走了过来。 “也没什么,就是些县里刚出的特效药,因为走得急,华医生也没办法过来一趟,就托我给带过来了。” 张如打开了袋子。 里边如她所说,都是一些药品。 “这真是…” 月月妈擦着手,脸上也笑了起来。 这些特效药她也听不少人说过了,不过想着自家呆着也不出门,不至于感染上,倒也不急着凑过去县里。 没想到这华青衣竟是直接送到了门口。 “也不一定用得上,不过是备着用的东西。” 张如也是笑着。 这话倒是华青衣的原话了。 她是听的懂的,不过就不用说明白给别人听了。 “我这还有一圈要去,就不多待了。” 这匆匆的来去,也确实是有些赶。 做完了华青衣托付的事情,张如就要去县医院帮忙了。 这倒是有了华青衣的支持,自家爷爷才答应下来的了。 见着张如要走,月月也不闹脾气了。 “哎!小如姐!” 急着就喊了一声。 张如也是停下了动作,看了过去。 另一边月月妈没顾上看这边,正在仔细的看着那药品的说明书。 这可是稀有的东西! 据说还贼贵! 月月偷看了一眼老妈那边,才有些扭捏的开口问了句。 “青衣哥哥…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啊…” 张如簇着眉想了想。 “这个倒是没说,不过应该很快吧,我看华医生都没带什么东西走。” 月月听完,脸色顿时就好了不少。 也不追着问了。 张如也是赶时间,应付完了月月,和月月妈打了个招呼就去了。 走的远了。 楼梯上又下来了一个人。 一身简单的白色长衣长裤,这个时节竟也不嫌单薄,身段修长纤细,柔顺的长发绑作了马尾,头上戴着一顶鸭舌帽,帽檐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纤细的唇,还有玉石一般的秀鼻。 “月白姐姐!让我休息一会儿吧!” 见着这人下来,月月立马告起了饶。 “我都已经看书十几分钟啦,休息一会儿再学吧…” 听着声音,月月妈也是回过了头。 看了一眼。 “哦,小夏你也下来了。” 撇了一眼告饶的月月。 “你可千万别听这妮子的!考试都没多久了,现在学校也不开学,就指着你多教练她了!” 那白衣女子听着这话,冲着月月笑了笑,抬起头来。 “这可不怪我咯,我也是拿着工钱的可怜人哎。” 笑嘻嘻的诉着苦。 一双宝石般透亮的眸子也是终于露了出来,灵气流转,好个漂亮的人儿! 月月登时就瘪起了嘴。 “月白姐姐讨厌!” 又气哼哼的看了一眼自家老妈,哼了一声,“咚咚咚”的跑上了楼。 “这丫头!” 月月妈笑骂了声。 收回了目光。 “小夏,还好有你能辅导一下月月这丫头的功课,就麻烦你了啊。” 那被叫做“小夏”的白衣女子笑的银铃一般。 “您这可是客气了,我不也拿了您工钱嘛,应该的。倒是您这时候还能让我住在这里,我可是感激的很呢。” 月月妈又与那白衣女子说了两句,便看着她也上楼了去。 回过头,重新拿起那些药品。 “一天几十块钱就能请到一个家教,划得来!” “不过等这病的风头过去了,小夏应该就要走了吧,哎,可惜了。” … “月白姐姐,我这卷子都做完了,你帮我看看吧。” 月月拿笔在手里转来转去,让开了半边身子。 好让那正走进来的白衣女子可以凑过来书桌旁,看那张已经写满的卷子。 “行,那我来瞧瞧咯。” 声音抑扬顿挫,和月月清亮的嗓音相得益彰。 也不见外,凑过来和月月坐在一张凳子上。 看着那卷子。 挨的有些近,月月都能闻到白衣女子身上淡淡的香味。 不是那种香水的味道,更像是一种…一种… 月月歪着头想了片刻,总觉得很熟悉,却又说不上来在什么地方闻见过。 “月白姐姐,我有一个朋友…” 想不明白索性便不想了,月月也是干脆。 又记起来刚才张如过来说的话,小嘴巴又瘪了起来。 旁边的白衣女子看着那卷子,闻声瞥过来一眼,“噗嗤”就是一声笑。 “真是一个朋友!” 月月有些脸红,轻拍了下白衣女子的肩膀。 那白衣女子也就不在作怪,继续看那卷子。 “好好,朋友,说吧,我看卷子呢。” 这是当哄小孩一样了。 月月有些生气,不过气完了又发现她也确实没什么其他的人可以一起商量这事了。 只好狠狠的看了身旁白衣女子的侧脸一眼,算作出了气。 “我…那个朋友…喜欢的男生,却喜欢其他的女生,她就问过来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就问问月白姐姐你啦!” 月月说着话,俏脸有些发红,眼睛也盯着那白衣女子,生怕她发笑。 那可就糗大了! “嗯…” 等了片刻,那白衣女子看着那试卷终于是有了动静。 就在月月翘首以待的时候,却突然蹦出来句。 “月月,你这题做错啦!笔给我,我给你标上记号。” 月月登时脸涨的通红! “月白姐姐!” 气愤的喊了声。 脸上也是佯作些生气的样子出来,掩盖住下头的窘迫。 “好了好了,逗你玩呢。” 那白衣女子巧笑着告饶,但还是去月月手里拿过了笔,在那试卷上画了一笔。 做完了这些,才是放下笔看了过来。 还是笑着,很是好看,让月月生不起气来。 只能哼哼着把头撇去了一边。 “男人嘛,喜欢了一个就会喜欢第二个的,也没见哪个男人因为没了哪个姑娘就活不下去的,小问题啦!” 白衣女子逗笑着说道。 只是这些话在她这个年纪说来有些…资历不够吧… 月月显然也是这么看的。 回过了头,有些不相信的看着白衣女子。 “月白姐姐,你有过很多男朋友吗?” 月月也是刚反应过来,虽说这月白姐姐年纪比自己大,但是看起来也是没有那张…那姐姐大的。 这些话若是说别人,月月还不怎么会怀疑,但若是说她的青衣哥哥,那肯定是有问题的! 所以,连带着开始质疑起这月白姐姐的本事起来。 被突然梗了这一句。 那白衣女子也是红了脸,扬起眸子好笑的白了月月一眼,有股淡淡的风情。 “小丫头!竟然不相信我!” 作怪的说着话,似乎是想驱散自己的尴尬。 月月越发的有底气。 抱起了手。 “那月白姐姐你有过几个男朋友了?” 扬起头,有些居高临下的审视。 这态度让那白衣女子有些没忍住,“噗嗤”一声,又是红着脸笑了起来。 “当…当然有过很多啊。” 月月穷追不舍。 “很多是多少啊?” 白衣女子张了张口,红唇微开。 顿了顿,又是红着脸白了月月一眼。 “好啦好啦,只有一个行了吧!” 月月顿时有些趾高气昂起来。 “那你还说什么男人不男人的,羞不羞!” 这是还在为刚才那句话生气呢。 不过语气不重,倒是跟玩笑一般了。 那白衣女子也没在意,笑容淡了些。 “谁叫我喜欢的男人也喜欢上别的女人了呢,哭哭!” 语气还是那般笑着作怪。 月月也就没当真,这月白姐姐总是没个正形! “还说我呢!月月你有过几个男朋友啊?我要去告诉阿姨!嘻嘻!” 白衣女子笑容又盛了起来,望着月月调笑了句。 先前还趾高气昂的月月顿时也闹了个大红脸。 脑袋也不仰着了,缩起来像只小猫咪一样。 “我…我还没有啦…” “那你刚才还说喜欢的男生喜欢了别的女生?” “那是我的一个朋友!真的是一个朋友!” “是吗?嘻嘻!” “月白姐姐!你讨厌!” … 第三十九章 回京 “回来了?” 张院长抬头看了一眼正推门进来的张如。 说了句,又继续手里的工作。 张如一进来就见着还有人,本是准备离开,听着这话也只能先进来了。 张院长快速看完了手里的文件,签了字,递给了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的李楠。 “治愈病例的宣传工作可以开始着手了,第二批的病例也已经有了明显的好转,现在药物也到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院里已经有病人痊愈了,虽然眼下保险起见还需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但是所有的检测结果都表明,华青衣的那药确实是实实在在的有效! 原本院里乱的很,那是因为没找到治疗方法,就像是治水,一味的去堵住缺口完全是疲于奔命。 而一旦找到了治疗方法,那么既有的工作经验都可以很快的套用过来! 到最后,其实这病也就只是相当于普通的感冒而已了。 所以张院长这几天轻松了不少,不光是工作上,心理上也是。 起码,小如的“二叔”,他是终于敢放进家门了。 “哦…好的!我马上去办!院长!” 李楠猛的回过了神,收回了看着张如的视线,接过那递过来的文件。 有事情要忙,也就只顾得上和张如“嗨”的一声打了个招呼,就匆匆的推门出去了。 张如看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有些感慨。 “小楠就大你几岁而已,别人现在都是院里的主任了,你看看你。” 张院长收起笔,和蔼的笑了起来。 打趣了一句自己的孙女。 “我跟着华医生不也是爷爷你安排的,不然我也不定都成主任了呢!” 没了旁人,张如也是随便了起来。 对着自己爷爷撒撒娇,多大的年纪都不过分。 亲昵的凑去了张院长的身旁,贴上了张院长的脸颊。 从有那病开始,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和爷爷亲近了。 以前总觉得这样有些孩子气,直到经历了这事,才知道珍惜。 县医院里第一个确诊病人从发病到病危的过程有多快速,张如也是知道的。 如果没有华青衣能治好这病,那么就之前华青衣经手的那些感染者,就足够让这所医院变成人间炼狱了! 想想京都的情况,想想其他地方现在还没发觉的情况,张如突然就很感动。 劫后余生,最是感动人心。 “说起来,小华应该是进了京都了吧。” 张院长对于孙女的亲近没有拒绝,不过还是有些尴尬,只好说起来些其他的话题。 “这么突然的,怎么上边就想到把小华给拉过去了?” 倒不是张院长认为华青衣不够资格,不管怎么说,能够在所有医生都束手无策的时候,找到治疗那病的药物,这本身就是一种资格。 但是现在这些消息虽然是报上去了,在张院长看来也并不足以受到这样的待遇。 应该是中间还有些什么其他的事情才对。 突然说起这个,张如的注意力也是被引开了。 “我也不太清楚…” 张如拧着眉头想了想。 “华医生去之前也没说起过,不过走的时候倒是和那个医药公司的人一起走的…” 张院长也没真想问出些什么来。 听着也是一愣。 “医药公司?” 一时间也没想起来是什么医药公司的人。 不过这段时间…好像也就一个医药公司的人和那小华走的近点。 “好像是姓…郑…” 张如歪着头。 “对!姓郑!京都来的那个。” 这么一说,张院长自然是想起来了。 这眼下医院里头用的特效药都还是那人公司生产的。 而且之前和张如说过的那人也有过一面之缘。 “我也想起来了…” 张院长没想到那人和华青衣的关系这么近,一起进京。 之前也就是以为是一个普通的医药公司经理而已。 这话题也就到这里了。 本来也不是真打算深究。 不过张院长顿了顿,又有些缅怀的说了句。 “说起姓郑,在京都我也认得一个姓郑的,就是应该不是一块儿的了…” … 郑老爷子从大楼里走出来的时候,显然心情不错。 走路都有点飘飘然。 应该不只是腿治好了的缘故。 郑国都没下车帮老爷子开门,老爷子自个儿就上了车。 不是他懒,单纯是老爷子现在总觉得自个儿身体好,不必让人帮这帮那的。 之前郑国才因着差不多的事情被老爷子数落过。 现在是吃一堑长一智了。 车子发动了起来。 “老爷子,你这说起风就下雨的,我这两头可是赶的紧了。” 郑国看着路,打着方向盘,拐了出去大路上。 “我为了您这一趟,可是都抛下人姑娘过来了,您这老催我成家,也得给创造点条件吧。” 这话不夸张。 接到老爷子电话的时候,他确实是正在和一姑娘联络感情呢。 不过不是当面,而是网络。 毕竟现在这情况,也支持不了当面。 只是老爷子这纯粹的把他当成司机用了,让他有些难受。 本来就不能到处跑着玩了,现在还要每天和老爷子这么个老头长时间相处,哪里比得上和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聊天舒服! 听着这话。 郑老爷子上车时候的笑脸,立马就晴转多云了。 而且还有点转阴的样子。 “你要是踏踏实实的处一个,我才懒得管你!成天没个正经事,就知道到处沾花惹草,能不能学学…” 郑老爷子怒气满满的说到这里,却是停了下来。 不过郑老爷子虽是没有说出那个名字,郑国也知道是谁。 两人心照不宣的都没有提起,老爷子也没有继续发作下去。 沉默的开过了一段。 郑老爷子才是又开了口。 “那边疫苗的事情怎么样了?” 郑国听着说起了正事,也不计较刚才的那顿数落了。 “之前刚问过了,您不是说哪儿都有了特效药了,一开始那边还不信咬定了还得至少一个月时间,后来才改了口说是这周之内。” 自从家里大哥溜号了之后,不少事情都落到了他的头上。 从小大哥对他好,养的他现在这幅懒样,现在大哥跑了,是没什么清闲日子可过了。 “一周之内…” 郑老爷子念叨着。 这个期限已经是第二次提前了。 第一次说是得三个月,第二次说是一个月,再到现在一周之内。 郑老爷子不傻,早就觉得那些人可能有些古怪,不过因为需要借那些人的手来打击那姓王的,才没有作声。 当然,这些事情也是不会和郑国说的,他毕竟是直接和那些人打交道的,有了什么变化反而不好。 要是那个大孙子还在… 郑老爷子叹了一声。 “知道了。” … “阿嚏!” 郑建突然打了个喷嚏。 隔着口罩揉了揉鼻子,才像是刚想起来一样,抓住了身旁华青衣的胳膊。 “快帮我看看是不是感染了!” 语气神态都有些做作,前头带路的人都没回头看他一眼。 华青衣倒是多看了郑建一眼。 “没有。” 算作了答复。 这里是座大楼。 华青衣也算是在京都呆了不少时间。 不过那些繁华的街道去的多,这边却是没有来过。 因为这边是… “一会儿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华青衣小声问了下那还是随意的很的郑建。 看这样子,这人是丝毫没有什么紧张感的。 这也是刚才他回答郑建那个没头没尾的问题的原因。 因为他也有问题要问回去。 “问啥说啥呗,又不会吃了你。” 郑建果然还是那副随意的样子。 “你药都弄出来了,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从郑建口中说出来,华青衣怎么就觉着不对味。 从进京都到这一路过来,基本上已经没见着多少行人了。 华青衣才算是真正的见到了他设想过却没有亲眼目睹过的场景。 如果没有特效药物的话,那病会发展成什么样的场景。 不过这真实的场景比他想象中要好的多。 和那时候跟老头子一起见过的城中景象相比,同样都是没有治愈的办法,这里却依然保持着秩序井然。 实属不易! “到了。” 前头带路的人,突然出声。 … 从大楼里出来,时间过去了不少。 果然这种时候不会有什么当面详谈的事情,而是通过网络。 这也减少了许多华青衣的顾虑。 总算是应对过来了。 “怎么打算?” 郑建脸上的口罩已经拉下去了。 从车里拿出杯子就喝了一口。 华青衣闻了闻,摇了摇头。 “你这么喝,没什么作用。” 那味道可不就是那些药物的味道。 这说了一句,那郑建也没什么做错事的扭捏,看了华青衣一眼,特意的又多喝了一口。 “你说啥?” 华青衣也没指望说服这人。 也懒得说。 “我们这进来了,一时半会儿是出不去了,也就没法回去了,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落脚的,要是没有就我来安排,好歹共事一场。” 郑建拿着那杯子喝的起劲。 “想好没?” 华青衣在京都是有地方去的。 他的房子还在,而且张家… 华青衣想想张春华的事情,现在应该张家是不好去的了。 正准备开口。 “还是去看一眼吧。” 喝着没效的药的郑建却是先插进了话。 华青衣自然知道郑建这话的意思。 他和张春华分隔两地,这件事情明眼人都看得见。 以郑建的消息来源,这种事情当然不可能漏掉。 “还是不去了…现在上门也不太符合外头的规定。” 华青衣摇了摇头。 他和张春华之间,还是缺少一个契机。 这个契机,现在还没有出现,还不是见面的时候。 “随你。” 郑建好笑的看了一眼华青衣,拧上了盖子。 打开车门上了车。 “走吧,去你家。” … 确实是回了家。 华青衣的房子。 里头张春华自然是不在的,不过看起来收拾的很干净。 “呲!” 郑建自来熟的已经打开了一罐啤酒。 喝了一口,又吐了。 看了看生产日期。 “哇!你家冰箱里的东西多久没换过了!” 华青衣没搭理他。 房间里的摆设都还是他离开时候的样子。 就连冰箱里的东西也是。 厨房里也是擦的干干净净。 想来从他离开之后,张春华就没有下过厨了吧。 回来的路上,原本是准备去买点什么东西的,要吃要喝,总不能饿着。 不过兜了一圈,可能有些不巧,超市不是关门了,就是卖光了。 好在郑建还有些办法能弄到点简单的食物,也就没继续在外头晃悠了。 一路上因为车是郑建的私车,被拦下来了不少次,幸好有通行证才免去了不少麻烦。 不过也因为这个,郑建也不想走了,就赖在华青衣这儿了。 “嘀!” 华青衣这边没搭理,那边郑建也是丝毫不以为意。 扔了啤酒,坐去了沙发上打开了电视。 这可真是,宾至如归。 当自己家了。 “一会儿东西就应该送过来了,现在京都可比一开始时候好多了,外头的东西还是运的进来。” 翘起了二郎腿,手放去脑勺后头当成了枕头,还扭了扭换了下姿势。 “虽然还是出不去,不过起码不会没东西吃了,民以食为天,不吃东西可比得病还恐怖,哈哈!” 华青衣将自己的外套挂好。 回过头看了一眼那郑建的样子。 这么随便,对华青衣来说,比不吃东西都恐怖。 两世为人,这还是头一次有了种带人回家的感觉。 看了眼那扔进垃圾篓的啤酒,看了眼沙发上郑建翘起的二郎腿。 这种感觉确实有点糟心。 难怪老头子不喜欢和人相处。 之前和张春华一起时候,还不怎么觉得,那是因为张春华在这些事情上都很注意。 总是会顾及到华青衣的感受,所以比起一个人生活,甚至还要舒适几分。 但若是和眼前这人… 这才刚进门没多久,华青衣就已经开始有些厌倦了。 “哦,对了。” 那头郑建对着电视换了一遍台,似乎没找到什么感兴趣的东西,索性又关上了电视。 看了过来。 “中医养生,你这么高超的医术,有没有办法让我活的久一点?” 华青衣瞳孔一缩。 第四十章 暴雨而后夏至 一觉起来,便听着窗外密集的击打声。 是下雨了,暴雨。 华青衣没觉得吵闹,安静的剥着蛋壳。 水煮的,很简单。 蛋是昨天郑建安排的人送过来的。 如果可以,华青衣当然更想去亲自挑选购买的食物,但是,就算是他们有通行证,也是不好就那么随意的在街上来往的。 所以… “哟,吃上了。” 房门打开,郑建顶着一头乱发走了出来。 抬手拍打着嘴巴,打着呵欠。 很没形象的掀起睡衣,手伸进去抓了两下。 华青衣看了一眼。 昨天他睡的沙发,自己的房间让给了这郑建。 倒不是他好心,而是免得郑建闹腾着去张春华的房间。 没回郑建。 桌上的鸡蛋煮的有多,要吃自己拿就行。 不是华青衣想帮忙做这么多,单纯是怕郑建去做这些的时候… 弄脏了地方。 “哎哟!难得睡个好觉!” 郑建一屁股坐了过来,径直伸手也去拿了个水煮蛋。 边在桌上磕着,边抬眼看着窗外。 “结果就下这么大雨,直接给我吵醒了!” 华青衣听着暴雨拍打的声音,还有郑建磕蛋的声音。 安静的吃着自己的。 “你说,我们这才进来一天,都这么闲了,那些人被关家里这么些日子,不闷得慌吗?” 郑建自得其乐的说的起劲。 蛋壳已经磕破了,便剥了起来。 只是可能没什么经验,连着壳带着里头的蛋白一起都剥了下去,零零碎碎的,撒了一桌子。 坑坑洼洼的,看着就很丑,败坏食欲。 相比起来,华青衣面前的蛋壳就完整的多了,几乎都是囫囵剥下来了个整的! 华青衣口中细细的嚼着,慢慢的咽下。 又小小的咬了一口,转头看着窗外。 视线向下。 外头有车来了,还不少。 一些穿着防护服的人从车上下来,分散进了各处楼栋。 那头郑建没嫌弃自己剥的鸡蛋丑,整个儿扔进了嘴里,“咔咔”的嚼着,腮帮子鼓起老高。 见着华青衣的视线,也跟着一道看了过去。 “嗬,倒是快得很。” 嘴里含着整个鸡蛋,说话听起来含糊的很。 “昨天不是说了那边医院的用药情况了嘛,今天感情就开始逐个排查感染者了。” 说着话,有些碎末也喷了出来,让华青衣眉头直跳。 郑建倒是没什么自觉,摇了摇头。 “药都还没个准信呢,也是真放心这么快就开始准备了。” “这边都到了,想来市中心应该也早开始了吧。” 华青衣咽下口中的食物,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润喉。 放下杯子,站起身来。 “食不言,寝不语。” 看了一眼还在“咔咔”的嚼着口中鸡蛋的郑建。 “长生之道。” 郑建愣了一下。 嘴里嚼的更带劲了。 “咔咔咔!” … “砰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 华青衣正收拾着桌子。 郑建吃完了东西才去洗漱,这会儿还在卫生间里头。 华青衣擦了擦手,过去开门。 走到门边,想了想转回去带上了口罩。 “您好,这边是防疫工作人员…” 打开门,门口站着的几个全套防护服的人就开始絮絮的说了起来。 中心主旨就一个,要测体温。 这也是昨天华青衣提供的方案。 首先体温就能筛选掉很大一部分未感染或是未发病的人,减少掉大部分工作。 然后再在体温异常的这部分人里进行检测,就能快速的找出感染的人。 当然,这么粗略的办法可能会漏掉一些还处于病毒潜伏期的感染者,不过路要一步步走,这已经是迈进了一大步了。 对比起原本束手无策而言。 “…费用全免,您不用担心,而且如果发现确实感染,相关治疗也全都免费。” 华青衣很配合的进行了测温,很正常。 疫情治疗免费,是应有之事。 不然,哪怕是再廉价,都有可能会有人治不起,从而成为隐藏的传染源。 不过虽说如此,以如今的人口,下这个决定也是需要不小的魄力。 “好的,先生您的体温很正常。” 测完了华青衣,那几个穿着防护服的人也没急着走。 “请问下您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他们穿着防护服,里边自然是安全的,但是外边就不一样了。 所以自始至终都没往门里走进来一步。 华青衣点了点头。 去拉了还在刷牙的郑建过来。 自然也是正常。 “你还真是体贴。” 看着那些人去敲下一家的门,华青衣关上了门。 身后的郑建拔出了嘴里的牙刷,笑着说了句。 眼神玩味。 “我们进来的时候都做过全套检测了,你拿个报告糊他们脸上就得了,哪里用得着再测体温。” 也不待华青衣回答。 扭头走开,看方向是回卫生间继续他的清理工作。 “是免得查证影响他们工作吧,真是体贴哦,我要是个女人啊,我就找你这样的当老公。” 华青衣懒得搭理他。 去洗了洗手,桌子还没擦完。 很快卫生间里又响起了水声。 和窗外的暴雨声交相辉印。 还有外头隐隐约约的敲门声。 “哦,对了!” 卫生间里的水声突然止住。 郑建从里头慌慌忙忙的跑了出来。 “差点忘记了正事,说好要今天给你的…” 去抓过他放在外头的衣服,里外搜索了一番。 掏出封信来,扔到了华青衣面前。 “喏,我交到了啊。” 也不再言语,扔下那些衣服,又回去了卫生间里。 水声重新响起。 华青衣看着郑建来去,不发一言。 这个人的言行举止,信一半都算多。 所以自然也不会相信他说的什么“差点忘了”。 拿起那封信,华青衣没急着拆开,正反看了下。 不是如今的信封式样,没有填写各类信息的格子还有横线以及贴邮票的地方。 这么说也不太好,毕竟就连还有这些东西的信封,现在应该也不多见了。 联系都用网络的年代,谁还用信这种传递方式呢? 信封是干净的白纸。 折叠还有糊的也很干净。 仅有的一些褶皱,应该是来自于那郑建。 就那么随意的放在衣兜里,不起皱才稀奇。 没有写收件人,想来这种直接传递的信,也用不着写上那些。 只有一个落款,阐述着这封信的来源。 “自,夏月白。” … “华郎亲启垂鉴。 去年晚些时候,已听到些华郎的消息。现在已是过了早春了,诸般情形,一切如常,唯不见华郎问及;再几日,便是夏至,若还不得华郎垂询,恐怕是不容易过的。 妾已复原,可请勿念。 自作的花糕未吃许多,因着总是少些华郎的味道,已不再作。 去年年底,收得华郎的些许相片,托人去洗印了,聊可慰藉。 老屋天气已不甚冷,今天已是阴历五月初一了,有雨,不甚大。 前些日子,外边有些疫病,听闻华郎已有了法子,果然这些日子便好得多了。 妾身亦好,并请放心。 专此布达,恭请金安。 妾月白拜上。 六月十日” … “京都是啥时候封的来着?” “六月…六月十号吧…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感觉这日子过的也太慢了…” “…,谁说不是呢,这病闹的…” 两个医生刚换班,脱着防护服,聊着天。 黑眼圈都有点重,若不是还在说着话,可能随时就睡过去了。 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脱完了防护服还得去洗个澡,然后消毒… 另一个穿着防护服的身影走了进来。 不急不缓的走去了一边,也脱起防护服来。 两个医生的谈话声小了下去。 将脱下的防护服扔进了专门的垃圾桶里,两人擦了擦被憋在防护服里的汗水泡的有些发白的脸。 起身,经过那后进来的身影,往浴室走去。 “兹”一声,拉链拉开。 防护服被拉了下去,显出了里面的身影。 一头长发,在这种容易感染病菌的环境下,很不合理。 两鬓染白,显然年纪已经不小了。 但是看着这人的面容,两个经过的医生却是都愣住了。 停住了脚步。 “院长?” 其中一个医生不由得叫了一声。 “…,院长?” 另一个医生却是有些疑惑的看着之前的那医生。 … “院长不是王院长么…” “你来的晚,王院长是副院长,这才是正院长,不过不常见到就是了。” “…,要不是看到头发都花白了,我都以为是刚来的实习生了…” “保养的好吧…你有钱你也保养那么好,哈哈。” 可能是以为走的远了,这边听不见,那两个医生又谈论了起来。 那被叫做“院长”的身影从容的脱下了防护服,也跟着走进了浴室。 随便挑了一间,走了进去。 打开开关,试了试水温。 从衣兜里摸出来个小瓶看了看,放在了一旁的置物架上,然后开始脱起衣服来。 水汽氤氲。 小瓶里的东西看不真切,隐约只能看见是些,白色的浑浊液体。 … “老爷子,你不生气啊?” 郑国歪着身子,凑去了那茶盏上头吹了吹。 他不爱喝这些,比起茶来,还是酒更带劲儿。 不过没办法,老爷子这里有人管着,别说酒了,就连带酒精的饮料都没。 郑国抬头看了一眼刚和自家老爷子说完话的戒德和尚。 无奈的摇摇头。 “生哪门子气?我脾气好得很!” 郑老爷子的目光立马甩了过来。 如果不是那语气凶的跟什么似的,郑国说不定还信信。 “首长决定用特效药是正确的决定!哪怕还不知道大批量使用是否会出现一些问题,但是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显然还是很可靠的!” “而且,就算是有了特效药,疫苗也还是必需品,不然后面的防控工作怎么做!” 郑老爷子说的这些,郑国刚才已经听戒德和尚说过一遍了。 啧了啧嘴,没出声,继续吹那茶盏。 他实在是不爱喝茶。 尤其是热茶。 “坐就有个坐相!看你这像个什么样子!和你那…一模一样!” 中间含糊过去了。 不过郑国明白那被含糊过去的是什么。 老老实实的坐正。 彻底放弃了和那杯茶水继续斗争。 “这不是那特效药出来的这么及时,指不定那王副院长还能撑几天咯。” 郑国舔了舔嘴唇。 不喝茶吧,口会渴。 喝茶吧,又实在是不喜欢。 “外头风声那么紧,也就他老人家敢明目张胆的拒收病患,实在是有本事!” 这话说的阴阳怪气,郑老爷子也是听出来了。 白了郑国一眼。 “哼!资本还能有什么好的!” 明知自己和那姓王的过不去,还当着面提起,这不是故意要挑起事端吗。 郑老爷子虽是脾气不好,不过自家孙子郑国这点小伎俩还是看的穿的。 眼见着自己的挑拨被这么轻描淡写的糊弄了过去,郑国也是无趣的很。 伸手摸了摸那茶杯,有些烫的收回了手。 戒德和尚汇报完事之后就安静的站在一边,哪怕眼前的这俩爷孙看着要起矛盾也是没出声。 见着都沉默了下来,倒是开了口。 “听说那边…院长回来了。” 一句话说的有些迟疑,似乎还有些不确定。 不过那边的郑老爷子立刻皱起了眉头。 “院长?不是好多年都没听着说起了,怎么突然又蹦出来了?” 郑老爷子摸着下巴也没问“那边”是哪边。 这话题下,只有一边。 “我都还没见过那什么院长…和尚,你见过没?” 想着事,也是突然侧头问了一下身旁的戒德和尚。 戒德和尚无奈的看了眼郑老爷子。 “首长,那边不是和你有矛盾吗?我哪有什么机会过去看看。” 郑老爷子一梗。 不再多说。 旁边的郑国听的有兴趣,不过两个老头子说起的人物,应该和他没什么交集。 想了想,也没有开口问问。 摸了摸茶杯,还是端起来喝了一小口。 看了看屋外的暴雨,今天是出不了门了。 … “啊!学校发通知啦!下周就要开学了!” 月月拿着手机看了半天,丧气的扔去了床上。 半晌没听见回音,侧过头去看了看。 只见她的月白姐姐正坐在窗边,出神的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 时而吹过一阵风来,扬起几缕发丝。 “月白姐姐?” 月月试探着喊了一声。 惊醒了美人梦。 夏月白转过头来。 嘴角上扬。 “呜呜!那人家可是要失业咯!” 假哭着作态。 “噗嗤!” 月月被逗笑了起来。 第一章 不败之花 夏至,是一年里头白昼最长的一天。 古语有云,日长之至,日影短至,至者,极也,故曰夏至。 … 朦朦胧胧间,华青衣已经明白了自己是在做梦。 也只有在梦里,才会有周围这般不真切的样子。 他似乎是在一座房子里面,不过房间里的陈设式样都有些年代感。 采光也不太好,不似如今的房屋一般明亮。 正晕晕乎乎的不知是不是该让自己醒来的时候,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活泼的跑了进来。 不过视线很是模糊,不只是这女子的服饰,就连她的面容都看不太清。 “…” 停在了华青衣的面前,背着手,俯下身抬着头对着他说了句什么。 只是华青衣听不见声音,那内容也就无从得知了。 华青衣下意识的觉得,这女子的动作很是俏皮可爱。 未及细想,他的手已经抬了起来,抚上了这女子的脑袋。 就像是他自己想要这么做一样。 那白衣女子就像小狗一般在他的手掌下磨蹭了起来。 华青衣张了张嘴。 一个名字已经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就像是明明已经叫的熟稔无比,但是突然间就忘的一干二净。 如是再三,终究还是没有叫出声。 一转眼,眼前的情形又变了。 很突兀。 先前还站在房屋里抚着白衣女子的头,这会儿已经变作了在一片黑乎乎的山林中烤着火。 明明是在梦中,竟然还能感觉到些许篝火的温度。 这般情形倒是让华青衣很是怀念。 以前和老头子出诊,晚间错过了村舍,也是这般在野外露宿的。 除了要小心些豺狼之类的凶兽,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正想着,肩头一沉。 转头看去,却还是那个白衣女子。 坐在他身旁,靠上了他的肩。 华青衣皱眉,他少有同女子这般亲近,便是之前还觉着俏皮可爱,这时候这般也是有些过了。 还在想着,身体已是有了动作。 不着痕迹的推开了那白衣女子。 那白衣女子被推开,却未放弃,又扑了上来抱住了华青衣。 华青衣也只能强硬的推开了她。 反复几次,那白衣女子似是终于放弃了。 坐去了一边,抱紧了双腿,埋着头像是在哭泣。 华青衣有些无奈,却也不好上前安慰。 抬起手想要安抚一下,眼前一阵恍惚,环境却是又变了。 抬起的手没有放下,却被抓在了那白衣女子的手里。 不过他却变成了躺在床上的姿势。 全身上下突然间就虚弱了下去,连挣脱那白衣女子的力气都没了。 这里,像是又回到了那个房屋里。 白衣女子坐在床前,低着头,肩头耸动,像是又在哭泣。 华青衣苦笑,女子果然都是水做的。 这拢共才第三次见着这白衣女子,竟有两回都是在哭着的。 说起来,看着这白衣女子,华青衣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就好像是已经朝夕相处多年,同老头子还在的时候那般感觉差不多了。 这梦可实在是有些过于真实了。 “…” 华青衣正胡乱的想着,那女子突然抬起头说了句什么。 随后松开了他的手,跑了出去。 这身体似乎是想阻止那白衣女子,只是手才抬了一半,又垂了下去。 实在是太过虚弱了。 再看,那白衣女子已是拿着些什么东西又跑了回来。 跌跌撞撞的,华青衣看着,心里突然就疼了一下。 也不知是这身体的感觉,还是他的感觉了。 看见了那白衣女子拿进来的东西,这身体很明显的抗拒了起来。 白衣女子几次将那东西凑到了他嘴边,都被他别开了头。 终是虚弱,被白衣女子两手抱住了头。 伴随着一阵血腥味,什么东西入了口。 那白衣女子没办法,竟是直接用口渡的法子将那东西塞进了他的口中! 一股窒息一般的感觉很快的涌了上来,梦中的视线越发的模糊不清。 眼前彻底黑下去之前,看见那白衣女子拿开了擦过唇口的衣袖。 洁白的衣料上。 一抹刺眼的嫣红。 … “呼!呼!” 华青衣猛的惊醒了过来。 从沙发上坐起。 胸口的窒息感还未退去。 感受着快速鼓动的心跳,华青衣闭上了眼睛,仔细感受了一番自己的身体状况。 意料之外的,健康。 按说,不应该。 他已经许久不曾做梦了。 常言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若是睡眠质量足够好,是不怎么会做梦的。 而像是这么真切的梦,更是难得。 就算是已经醒来,华青衣也还记得那梦里的场景。 搓了搓脸。 起身去拉开了窗帘。 一抹阳光登时照了进来,晃的华青衣有些眯起了眼。 看了看时间,还早得很。 不愧是,夏至。 … “天天这么吃我的,你说是不是应该给我交点什么伙食费之类的意思意思?” 郑建抓着头上的乱发出来的时候,华青衣已经坐在了桌边。 桌上还是简单的煮鸡蛋,送来的食物,没太多选择。 “不过看在每天饭都是你做的份上,还有让我借住的份上,这价钱嘛…也不是不能谈。” 郑建打着呵欠,也走过来桌边坐下。 侧着头看了看窗外射进来的阳光,眯缝着眼睛,歪着头像是又要睡着了。 华青衣没有去开始享用今天的早餐。 郑建不出声,他就很有耐心的等着。 阳光明媚的一天,城市静谧安详,这房间里也是一样的静谧安详。 “哎哟!” 郑建坐着坐着,身子就歪了下去,脸磕在了椅背上,疼的叫唤了一声。 “哎!刚才说到哪了来着…” 郑建对于华青衣的反常似乎一点都不在意。 还是自言自语的说着话。 华青衣也不着急。 坐着,看着他。 “你说啊,人这一辈子,图啥呢?” 郑建揉着脸,伸手去拿了水煮蛋。 “啪啪”两声在桌上磕了两道。 “小时候吧,我不晓得答案,就去问别人。” 郑建又打了个呵欠,懒洋洋的开始剥起了壳。 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差,蛋白连着蛋壳,一块块的往下剥。 “别人就告诉我啊,人这一辈子的追求,不外乎四个字。” 郑建剥下一块,就放一块。 桌上四块带着蛋白的壳,并列的放着。 “功名利禄。” 又剥了一块,单独的放去了一边。 “后来大些了,这些里头还得再加个,女人。” 郑建看着桌上的蛋壳,点点头,似乎满意的很。 只是那手里的鸡蛋,越发的丑了。 “可是啊,我慢慢的就觉得有些不对了,这什么功名利禄…我都有了啊,哎!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 郑建继续剥着鸡蛋,壳也没了讲究,随意的扔做了一堆。 “打小吧,我干什么都比人强,考试得第一,上学都是跳着上,要不是家里头老爷子怕影响不好,估计十岁出头我就进大学了。” 一个鸡蛋,已经逐渐变成了一副十分丑陋的模样。 郑建却不在乎,拿起来看了看,对于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 然后整个儿扔进了嘴里。 “家里有钱,而且我又是这一辈里头最大的,就算是乱糟蹋,那么些钱我都糟蹋不完。” 郑建嚼的带劲,不过可能那鸡蛋有点大,吃着有点费力。 拿过杯子,自己倒了杯水,没急着喝。 “但是吧,我也有个不好的地方…那就是身体不太好。” 囫囵的嚼了两下,便要往里吞,噎的眼珠子都瞪了出来。 拍了拍胸口,灌了两口水,才压了下去。 “咳咳!嗝!当然,是小时候,现在可好多了。” 舒了口气,坐在凳子上的身体往下滑了些。 “这事儿吧…有好有不好,不好就不好在从那以后,我这人就特别怕生病,走哪儿都巴不得边上有个医生跟着,你看,就像现在这样,我不也巴巴的蹭你这儿住着来了嘛。” 郑建也不再去拿个水煮蛋了,拿过杯子又喝了口水。 “但是好呢…也是很好了,因为让我碰到了那个人,治好了我的病。” 眯着眼睛,似是在享受着食物落进肚子里的满足感,又似在回想起某些让人愉悦的回忆。 “哦,不好意思,好像有些偏题了。” 郑建突然又猛的坐了起来。 华青衣还是静静的看着,不发一言。 “女人的事儿还没说呢。” 郑建冲着华青衣眨了眨眼,比了个男人都懂的眼神。 “没碰着那人之前吧,其实我对那些女人都是没多大兴趣的,家里那傻弟弟倒是挺感兴趣的。甚至一度,我都怀疑过自己是不是那个…你明白的。” 说着话,郑建摸了摸他自己的胳膊,嘴里啧了一下,像是说了些什么让人不舒服的词一般。 “不过碰着那人之后,我才弄明白了,我不是不喜欢女人啊,我是不喜欢会凋谢的花啊。” “年轻漂亮的女人到处都是,可是过几年呢,再过几年呢?那不都是要老的嘛,有了眼袋,然后是皱纹,一点点的,就老成了一个老婆婆咯,想想都挺惨的。” 华青衣的眼神一缩,那股胸口窒闷的感觉有浮现了上来。 “没办法,那会儿自己越缺少什么,就越是向往什么,等到身体都好了,才发现都已经无法自拔了。” 郑建停住了声。 长长的叹了一声。 看着他这样子,华青衣突然觉得可能这才是这个人真实的模样。 郑建坐起身,伸手过去又拿了一个水煮蛋。 细细的剥着。 很小心,很小心。 光滑细腻的蛋白逐渐露了出来。 华青衣就这么看着他,还是没有出声。 和聪明人交流,实在是不用说太多,该说的,你不问他也会告诉你。 不该说的,你问了也是无济于事。 倒是看着郑建正剥着的这个水煮蛋,才发现,原来这人也是能剥的这么漂亮的。 最后一片蛋壳剥落。 完整的鸡蛋白露了出来。 郑建拿起来认真的看了看。 才笑了起来,笑容里面有些伤感。 “你看,我要做就一定做的好的,对吧?” 华青衣点了点头。 虽然蛋壳还是碎的到处都是,但是单论这鸡蛋,已是剥的相当漂亮了。 “给。” 郑建笑的灿烂。 那枚漂亮的鸡蛋递了过来。 “这还是我第一次给男人剥东西吃,想想我鸡皮疙瘩又起来了,快接着。” 华青衣看了郑建一眼,伸手接过。 不过却没急着吃。 “食不言,寝不语,是吧?” 郑建开口帮他阐明了理由。 笑的越发从容。 “你们啊,还真是一样。” “…” “一模一样。” 华青衣拿起那水煮蛋,咬了一口。 原本还准备问的问题,他大概已经猜到答案了。 既然不用再开口,那就可以开始吃饭了。 郑建还是笑着,又去拿了一个水煮蛋,剥了起来。 没一会儿,便剥好了。 还是那么的丑。 也不嫌弃,整个儿扔进了嘴里。 “咔咔咔!” 嚼的带劲。 … “月白姐姐,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好像!他也是吃饭不爱出声的!” 月月帮忙收拾着碗筷。 也算是力所能及的帮老妈分担家务了。 “不过你这么快就要走了,不然我还可以介绍你们认识认识呢!” “哎?是吗!那可好!要是帅哥的话,月月可要记得介绍给我呀!” 一旁帮着擦桌子的夏月白凑趣的回了句。 月月顿时就是一窒。 收拾碗筷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瘪着嘴。 “月白姐姐你不都有了喜欢的男生了嘛!花心!” 那头的月月妈坐在沙发上,放下了剔牙的手。 笑骂了句。 “还不快点收拾了去看书,明天都要开学了!” 看着月月生着闷气胡乱抓了两把碗筷,端着去了后头。 才收回了目光。 “小夏啊,你不再多待几天了?你看我这…还麻烦你帮忙擦桌子,这些事情你们年轻人现在做的少了吧?” 嘴里说着,却没什么过来帮忙的意思。 夏月白偷笑了声。 “阿姨,哪能啊,以前…我也经常做这些家务事的。” 说着话,手里也是麻利的三两下擦完了。 干干净净的。 “要不是家里有点事,我也还想在这儿多待一段时间呢,还可以多帮月月补习一下。” 一身白色的长衣长裤,带着鸭舌帽,青春靓丽,干练的很。 月月妈看的心里暗暗点头。 刚才月月说起,她也是才想起来,这么好个姑娘,倒是可以介绍给小华。 不过转念一想,好像小华之前是有对象的吧,也不知道现在处的怎么样了。 第二章 时间 “喂?嗯,你说…” 沙发也被占领了。 郑建四仰八叉的躺在上头,摸出手机接着电话。 眼睛也不睁开,声音也是懒散的很。 带着拖音。 “哦,药啊,你安排就行了…” 总算是听起来还是些正经事,才没看起来那么颓废到底。 华青衣抬头看了一眼,收回视线继续看着自己的书。 《论癌细胞的增殖能力》。 “啊…啊…” 郑建的声音越来越低,旁人都怀疑再过会儿是不是都要听着电话睡着了。 不用出门,郑建连外套都没穿。 就那么一身简单的衣服。 脚上的拖鞋掉了一只,只剩下一只挂在脚上,随着他的动作晃荡。 说了那些之后,两人之间的距离没有更近,也没有更远。 虽然还有很多的事情,华青衣都想问问清楚,但是也知道不会有什么结果。 也就配合着郑建继续保持这种关系了。 郑建又哼哼了一会儿。 “啪”一声,挂断了电话。 手机也不塞回兜里,直接放去了茶几上。 午后的阳光灿烂。 明明都夏至了,竟然还觉得有几分温暖。 可能也是外头气温还不怎么高的缘故吧。 “估计就快能出门咯。” 胳膊盖在闭着的眼睛上,郑建随口说了句。 太阳晒的他暖洋洋的,连身都不想翻。 “嗯。” 华青衣看着书,回应了声。 房间里没了声响。 … 会议室里很安静。 不过人心不定。 相互之间的眼神交流不少,但是始终都没人开口说话。 “…” 徐维拉沉着脸,手握成拳而不自知。 她知道不少人都在看着她的脸色。 但是这种情况下,她实在是不能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就在刚才,视频会议宣布了很快就会有特效药的消息。 而且,还是成品。 已经有过成功案例的成品! 让他们尽快准备中间转阶段的筹备工作。 而就在前几天,他们才刚刚上报了那套择选治疗的方案。 原本以为今日的会议是通过那套方案的使用,也算是肯定了他们这么些人这段日子以来的工作。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情况! 他们还在为有了一个不太完善的治疗方案而欢呼雀跃的时候,别人都已经连完整版的特效药都已经生产出来了! 他们集中了这么多医学界的精英日以继夜的研究,竟然还抵不过一个小地方的县医院的研究能力! 方才会议上说出特效药最早的试点是在一个县医院的时候,在场所有人都不再出声! 丢人! “今天就到这里吧,大家准备一下手头工作的交接…” 有没有特效药,相对应地工作安排当然截然不同。 徐维拉勉强克制住自己的声线,做出了安排。 也不再多说,随便整理了一下东西,就起身走了出去。 这特效药都出来了,他们这些人还研究个啥? 留下的医生们面面相觑。 心里都是同样的感受。 本来以为自己是长跑比赛里头跑的最快的那个,眼瞅着都要到终点了,才发现原来前头早就有人到了。 还等了他们老半天了! “怎么办…真交接啊…” “不然呢?特效药都出来了,咱们还研究什么?” “这什么情况啊,正常特效药流程没这么快吧?这病发现都还没多久呢…” 没了徐维拉,这些医生们终于是开口说话了。 他们毕竟不是外行人。 一种特效药的实用,通常都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 从开发到实验,到排除风险,最后到量产,这没个一年半载哪里拿的下来! 而且这病还这么凶,凶到他们都用抗生素以毒攻毒了,都还是束手无策。 那特效药的开发,难道是病都还没出来就已经开发好了吗? 这不太现实吧! 尽管所有人都不愿意相信,但是现在特效药马上就要上市的事实都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难怪官方已经开始大普查了,原来是这个原因…” 一个医生恍然大悟。 “我还说要是查出来那么多感染者治不了该怎么办呢…倒是我多虑了…” 有人提醒,那些其他的医生也是都想明白了这茬。 都感叹了起来。 徐维拉出了会议室,也是叹了一声。 想想刚才视频会议里副院长的眼神,想来对她的工作是相当不满意的。 “滴滴滴!” 正考虑着会不会影响她的年终考核的时候,徐维拉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徐维拉皱了皱眉。 她的联系方式很少有人知道,毕竟身处异国,能联系的人也不多。 将手上拿着的文件夹在了腋下,腾出了只手去摸出了手机。 看了眼。 是陌生的号码,老长一串。 “喂?” 夹着文件终究不舒服,徐维拉用肩膀顶着手机贴在脸上,将手上的文件放去了一旁的窗台上。 将双手都解放了出来。 “o?” 说着话,动作一顿。 语言也换做了母语。 眉头也逐渐皱了起来。 时不时的问上一句。 然后眉头皱得更紧。 良久。 徐维拉终于挂断了电话。 看着挂断的手机通话界面发着呆。 今天天亮的很早,让徐维拉有些休息不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徐维拉现在站在窗前的阳光下,有些眩晕的感觉。 口中喃喃。 “家里也有了感染者?” … 这还是赵秘书第一次进来这间院长办公室。 书柜,办公桌椅,还有待客用的茶几沙发,都是些很普通的货色。 与副院长办公室里的那些相比,明显的有些寒酸了。 关上了视频会议用的器械,躬身一礼,转身走了出去。 临关上门,还是没忍住好奇,多看了一眼。 两个身影正对坐在那茶几两头。 一侧自然是熟悉的副院长,那个时时智珠在握的副院长。 只是此时,赵秘书只是看着背影,就能看出一丝拘束来。 像极了赵秘书自己第一次见副院长时候的样子,也是这般明明很紧张,却还拼命的保持着镇静的模样。 而另一侧… 赵秘书只看见了一头的长发,还有那两鬓的斑白,在看向那副面容的时候,一时手抖。 门,已然是关上了。 “咔嚓。” 门扉关闭。 茶杯里缭缭的水汽扶摇直上。 “院长,我辜负了您的期待…我…” 率先打破沉默的人,是副院长。 如同赵秘书感觉的一般,此时的副院长说起话来,确实有些磕磕绊绊。 或者说是…紧张。 语气恭敬,明明这副院长的年纪看着比对面那院长要年长的多。 就算是低了半级,这般的语气恭敬也是不至于才是。 “无妨,你做的已经很好。” 对面的院长,声音很温和,笑意盈盈,让人如沐春风。 明明都是夏至了。 “这才几十年间,能做到这般大,实属不易,我不在之时,你多费心了。” 说着话,伸手过去提起了水壶,给副院长添满了热水。 握着水壶的手指修长,健康有力。 “院长…” 副院长有些激动,双手捧着那杯添满的白开水,迟迟不愿放下。 “我知你喜茶,不过这里许久未用,只有些白水招待你了。” 那边的院长和风细雨一般的说着。 副院长连道不敢,有些瑟缩,放不太开的样子。 也是逗的那院长笑了起来。 “楠平,你我二人相处实不至于此,若是再这般,这话题也怕是继续不得了。” 这般打趣了一句,副院长的情绪才平静了些许。 再开口,起码语气不再那般犹疑了。 “院长,医院私营化进程现在已经很完备了,虽然因为这次突发疾病的缘故有了不少负面新闻,不过这阵风头过去,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那边的院长听这说起正事,脚上的温和笑意也是不减。 端起自己面前那杯白开水,小酌了一口。 “就是老郑那头总喜欢使绊子,年前还差点把我都弄栽进去了,也还好出了这病,不然那头继续追打下去,我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那头院长的温和笑意,让副院长明显的放松了不少。 说话间,汇报工作的语气也不再那么重。 也似闲聊一般了。 “资金募集方面…也是被这次的病延缓了不少进度,可能会影响到原定的时间,预估…应该不会逾期一个月以上。” “还有…” 副院长细细的说着。 一条一条的都明确解释的相当清楚,倒是比那赵秘书平时汇报工作都还要细致更多了。 那头的院长始终温和的笑着。 待到副院长停下了话,才放下了那杯白开水站了起来。 副院长也没有继续坐着,一道站了起来。 “私营化…” 那头的院长走去了窗边,抬眼看着窗外的阳光灿烂。 “原本就是为了资金的募集,倒不是如何急切。” 副院长也是赶紧点头。 “倒是那资金的问题…” 那头的院长说着话,轻叹了一声,脸上也没了那些笑意。 缓步回到了副院长面前。 抬起手,摸了摸副院长的满头白发。 副院长有些不习惯的缩了缩头,不过没有挣开。 “时间不多了啊…” 那院长嗟叹着,一根根的白发,顺着掌纹的方向重新露了出来。 “楠平,你的时间不多了啊…” 副院长的眼眶有些红。 张了张口。 终是没有说话。 … 外头天气正好,张春华一家却都出不了门。 不过这也不是哪一家一户的事,没办法。 窝在家里头,能干的事,早就干腻了。 像张素素这样坐不住的性子,更是要是不找点事情做就不得安生的。 所以一家子,老爷子,张素素夫妇,加上张春华,也算是三世同堂了。 就这么凑一块儿看起电影来。 也算是家庭活动了。 片子是张素素选的,吸血鬼和狼人的爱情故事。 特狗血的那种。 不过这家里头,老爷子不管她,春华她爸也一样。 唯一可能会起点争执的张春华,也是耐不住她磨蹭,只能从了。 就当喜剧片看了。 “你说那吸血鬼是不是傻的?都能活老长了,干嘛还盯着那些短命的狼人喜欢?” 张素素看电影的角度很新奇。 张春华有些无语。 这话题,老爷子还有老爸都是不会接的。 这话问出来,自然就是明牌问她了。 “帅?” 张春华很敷衍的花了半秒钟想了个理由。 看了一眼电视上的狼人,是挺帅的。 同时心里又不自觉的拿着和华青衣比较了下。 还是青衣更好看。 张春华的嘴角不自觉的扬了扬。 “啊…” 张素素拿着个果子啃了一口,没点形象。 “帅倒是挺帅的…” 嚼了两下,拿起那果子看了看。 凑过去塞进了坐在旁边闷不吭声的老公嘴里。 “不过迟早不都是要老的,你看那些老狼人,那不是就和老爷子一样,满脸褶子。” 一旁的老爷子好笑的看了张素素一眼,没说话。 倒是那被塞了一嘴果子的春华她爸拿着果子咬了一口。 笑着说了句。 “我就知道是太甜了。” 张春华也是见怪不怪,自家老妈不爱吃太甜的东西,这都咬了一口了,也好意思往老爸嘴里塞。 对于自家老妈这口无遮拦的评价,张春华也是好笑不已。 “谁不都是迟早要老的,而且…” 张春华凑过去抱住了老爷子的胳膊。 “就老妈你这样,到时候还不定有老爷子这么帅呢!” 张素素白了张春华一眼。 又去拿了个果子,试着咬了一口,试了试,才又咬了一大口。 “你这丫头,就这么说你老妈呢!” 老爷子没开口,那边春华她爸也一样。 女人之间斗嘴,和他们无关。 “那你呢?你这都老姑娘了,也不快点结婚,再耗下去大把的年轻漂亮小姑娘要和你竞争咯!” 张春华有些无奈的看了自家老妈一眼。 真是什么话题三句话都能绕到这上头来。 撇过头去,不想搭理她。 那头张素素也是没所谓,看着电影,吃完了手里的果子。 也不觉得冷场。 过了会儿,电影也放完了。 张素素才意犹未尽的擦了擦手上沾着的果汁。 “春华啊。” 突然喊了一声。 看着张春华看了过去,才继续说道。 “你说要是你是狼人,你愿不愿意和这种不老不死的怪物一起啊?” 别人看这电影,通常都是代入吸血鬼视角,毕竟谁不想长生不老呢。 倒是这张素素想法新奇,去代入狼人… 张春华没计较自家老妈这不记错的性子,正准备随口找个由头应付一下。 却突然顿住了。 第三章 遇见 不老不死。 这是一个几乎所有人都曾幻想过的梦。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一个正常人,几乎所有的活动都源于对死亡的畏惧。 吃饭,是为了活下去。 睡眠,是为了活下去。 生病会看医生,口渴了会去喝水。 都是为了逃离死亡。 这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正因为有对于死亡的恐惧,才有了一辈辈人的努力,推动了这个世界发展。 但是几乎没有多少人会将这个虚幻的梦当作一个现实可行的事情来谋划一些事情。 因为这些东西,距离常人,还是太过遥远了。 而且就算是一些距离这些事情不那么遥远的人,也并没有得到任何一个确切的答案。 自始皇帝派船出海求仙开始,一代代的皇权加身之人不乏其例。 也因此而在史书中留下万古骂名之人,同样不胜枚举。 华青衣以前也曾想过类似的问题。 相比起那些皇权在握的人,他的思考角度自然更为专业。 起码…是不会信什么修仙的。 若是将人比做一个完善的器械,器械运转自然是有使用寿命的。 这个使用寿命也会随中途可能出现的小毛病或是磨损而缩短。 身为一个医者,每日所做的事情,说直白一点,也不过是为这些器械做些维护,让其能够继续稳定的运转下去。 初学医道之时,华青衣天性未泯,思想跳脱。 听得老头子说起“下医治病,中医治人,上医养生”之说,也是问起过。 这上医养生,可有界限? 毕竟只是单说一个养生,让人只听得懂“哦,延年益寿”。 但是呢。 延多少年? 益多少寿? 不说的具体些,总感觉有些虚假。 就像是许多时候常听人说起的“必有重谢”一般。 多少为“重”呢? 而当时老头子的回答是。 “为师也不知。” 老头子是自认“上医”的,可是在这个问题上,也只能自承不知。 不是因为别的,单只是因为每人的寿数不同,不可一概而论。 而且,就算是上医。 也只能让人的寿命无限接近那既定的寿数而已。 生老病死。 这不是人的极限,而是医术的极限。 人到了年龄,体内的活性便会开始逐渐的流失。 在既有的医术下,这种情况是不可逆转的。 那时候,华青衣是这么相信的。 “我明天有点事,之后就不过来了。” 郑建抓着乱糟糟的头发,靠在窗边,看着外头一车车的运走一些可能感染的人。 下午的时候,社区里已经过来通知过了。 明天开始,可以有限度的出门散步,当然,前提是戴上口罩防止感染。 外头的那些正在上车的人,有些是因为体温异常被安排去治疗,有些是没什么大碍,但是自己觉得有大碍的,也一起去治疗。 反正不要钱。 便宜总有人会占。 “嗯。” 华青衣简单的应了声。 说起来,要是能出门了,应该去张家看看了。 回京这几天了,被关着还好说,能够出门了还不过去看看的话,不太好。 而且张春华的事情… “哦,对了,你这里我怎么没看到发胶之类的东西,害我洗了头发都没法造型。” 郑建回过了头,煞有介事的说着。 华青衣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几天不用出门,华青衣还会好好的打理下自己,这郑建就不一样,衣服总是穿的松松垮垮就不说了,头发也一直都是乱糟糟的。 眼下竟然还抱怨起这些来了。 手里的书,翻过一页,默不作声。 “算了,看来你也是不用的,明天我出去自己想想办法吧。” 郑建见华青衣不出声,也不介意。 对着窗上的玻璃,扒拉了下头发,脑袋左右晃动了一下。 “还好底子不错,发型什么的都是添头了。” 对于他自己的形象看来还是很满意的。 照了一圈,外头的热闹也看腻了。 转过身两步又躺回了沙发上。 “我说啊。” 舒服的舒了口气,看了在看着书的华青衣一眼,挑起了话题。 “虽然有点摸不清你的来路,不过你这人还算是挺不错的,你看吧,你现在也有一个那张家小姑娘了,而且咱们现在也不能整什么一夫多妻的,要不…” 郑建脱了拖鞋,整个人横躺在沙发上。 又像是正经的在说着事,又像是没事找事的瞎扯。 “要不另外的那姑娘就让给我吧。” 华青衣看着书,眼睛都懒得抬。 对于郑建口中的“那姑娘”,也就是那信上的“夏月白”,他是很有些好奇心的。 但是这些好奇心也仅止于那些两人可能有过的交集。 很多事情,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甚至超乎他的想象。 那些事情可能都要和那个叫做“夏月白”的姑娘见面了才能理清楚。 但是。 这不意味着华青衣对那素未相识的姑娘有什么想法。 也不太可能会有什么想法。 不过郑建这话说的,倒像是华青衣刻意抓着不放了一般。 这种玩笑话,没有回答的意义。 “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儿,我也懒得做,不过我看电视上挺多拿钱摆平这事儿的,要是你觉得钱能摆平的话,你说个数儿,我不带还价的,怎么样?” 郑建也是习惯了华青衣这么沉默的样子。 躺在沙发上,晃荡着二郎腿,随意的说着。 “就是那种,给你一千万,离开我的女人,那种,不知道你看没看那些电视…” 华青衣看着书,精神集中。 根据他这些日子以来,看过的一些书里的知识,他曾经拿到的一些东西,还需要验证一下。 一个有使用寿命的器械,应该如何延长它的寿命呢? 华青衣能想到的可能,不外乎两个方向。 一是哪个部件坏了换掉,这是西医的路子。 不过人很难找到自己适配的“部件”,这一点很麻烦。 而且还有更多的问题。 二是… 降低这器械的使用频率。 “…说起来也好笑,怎么我们这一家俩兄弟喜欢的姑娘,都喜欢你,我也是纳闷了,哎!你说这事儿是不是巧的很?” 郑建还在巴啦啦的说着。 从很多细节里头,华青衣其实已经知道了这人的真实想法。 不出意外,也是这人故意要透露给他的想法。 郑建要离开自己这个医生,按他之前的说法,自然就是要去另一个医生的身边。 而结合其他一些信息,那个写信给他的叫做“夏月白”的姑娘,很可能就是那个医生。 可能是与自己有些交集,不过自己确实没了印象。 这郑建也是为着那姑娘的缘故与自己纠缠不清。 这几日的同居生活,实在是不怎么愉快。 华青衣沉默着,手里的书,又翻过一页。 看来,快解放了。 … 明明都是快可以光明正大的出门了。 却还要被打发出来采购东西。 张春华对自家老妈的性子实在是有些受不了。 超市里的人不多,毕竟这个节骨眼上了,不是每家每户都有一个张素素那般的人。 开着玩笑就把自家姑娘打发出来买东西。 当然,也确实是家里的东西又吃完了。 按照张素素那个吃法,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看着空荡荡的货架,其实留给张春华的选择余地并没有那么多。 虽说在部队接管物资之后,京都里面的物资缺乏情况有了很大的改善,但是也仅止于基本的需求。 比如,食物就基本是米面粮油,顶多加点肉蛋蔬菜。 要想吃点什么花的,那是很难的。 不过所幸明天开始就可以出门了,今天这一趟也不用采买太多东西。 也是因为这个,张春华没有和上次一样带上自家老爸过来帮着搬东西。 “哎,还有水果!” 正推着空手推车逛着,张春华突然发现那头摆水果的架子上竟然还放着不少。 现在有了特效药的消息之后,明显的感觉到京都的氛围轻松了不少。 放在前段时间,这水果上架的瞬间怕不是就已经被抢完了,哪里还能有剩? 自家老妈喜欢吃这些,倒是可以多买点回去。 张春华还是和上次一样穿的严实,带着手套,拿保鲜袋有点费劲。 去扯了个保鲜袋,努力了半天也没给滋拉开。 犹豫了会儿,正准备冒着生命危险脱下手套。 旁边伸过来一只援手。 “我帮你。” 声音很好听,很清脆,是个姑娘的声音。 “哦,谢谢,谢谢。” 张春华顺口道着谢,递过去了袋子。 看了一眼。 和她一身的严防死守不同,这姑娘穿的有些单薄。 身上就一身白色的长衣长裤,很干净。 如果没有这病的缘故的话,张春华这个时节也差不多该穿的这么单薄了。 一头长发很是柔顺,和张春华在家很久没有养护有些分叉的头发不同。 简单的绑作了马尾。 加上一顶鸭舌帽,这打扮实在是看着干练的很。 容貌也很漂亮,是那种很温婉优雅的类型,不分男女,对这种类型都应该很有好感。 张春华也是。 “不谢,给。” 在这姑娘的手下,那保鲜袋轻易的就打开了。 张春华也是道着谢,又接了回来。 还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那姑娘却是已经对着她笑了笑又转身离开了。 轻轻的走,正如她轻轻的来,不带走一片云彩。 张春华摇了摇头,也不在意,提着袋子开始装起水果来。 装着装着,停了下来。 回头看了一眼刚才那姑娘离开的方向。 “她没带口罩啊…” … 夏月白回身关上门。 “嗑嚓”一声。 隔绝了外面的声音,只剩下这屋里的死寂来。 一阵塑料袋的声音。 手里提着的那些东西放去了柜子上。 躬身换起了鞋。 弯腰之际,曲线毕露。 换好了鞋,整齐的放去了一边,重新拎起了那些塑料袋,往屋里走去。 简单的桌椅,还有陈设,和这里宽阔的房间不太搭调。 和她…也不太搭调。 房间里摆设简单,也收拾的很干净,就是没什么人气,看起来不像是经常有人居住的样子。 “滋拉拉”。 夏月白将塑料袋放去了厨房,回到客厅拉开了窗帘。 外头天色不早,只剩下些余晖照射进来。 勉强的照亮了房间。 没有开灯。 “哗哗”。 水声响起,然后是塑料袋打开的声音,以及拖鞋轻微的摩擦声。 再然后,响起了哼着的歌谣声。 混着切菜的“咚咚”声。 还有燃气灶开启的声音。 让这屋里勉强的多了些人气。 歌谣听着很过时,不过因为声音悦耳的缘故,连带着也好听了起来。 不多时,声音都停了下来。 夏月白端着几盘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摆上了桌。 又转回去盛了饭。 “吱”一声,拖出来凳子坐下。 歌谣声重新响起,混着轻微的咀嚼声。 很轻,就像是仓鼠啃着玉米一样。 生怕被猫儿听见了一般。 没一会儿,声音停了,一阵轻轻的走动声后,水声响起。 这是开始收拾了。 一阵忙碌之后,房间里一切恢复如初。 歌谣声重新响起。 天色越发的黑了,房间里也依然没有亮起灯。 倒是突然,亮起了一团炉火。 一阵声响之后,那炉火被什么东西压在了上头。 是药罐。 阵阵的药香析出,淡淡的炉火印照下,夏月白两手撑着脑袋,两眼微眯,嘴角上扬。 灯下看美人,越发动人。 药香愈浓,炉火也熄了。 一碗药汤放在了桌上。 灯下美人也隐入了黑暗中。 歌谣声没停。 倒是一阵窸窸窣窣之后,歌谣声里带上了水声。 到了夏月白的洗澡时间。 天色越发的晚了。 一轮新月挂在夜幕正中,淡淡的银色光辉洒了下来。 水声停了下来,歌谣声还是没停。 只是,带上了些杂音,听起来有些勉强。 “咳咳!” 重重的咳嗽打断了片刻的歌谣声。 而后,短暂的沉默之后,歌谣声又响了起来。 还是有些,勉强。 一阵走动声之后,换上了一身浅白睡衣的夏月白回到了昏暗的客厅。 端起了那碗凉了些许的药汤,一饮而尽。 哼着的歌谣声,没有中断。 不过渐渐的稳了些。 也不再有那般勉强的感觉。 没有回去房间,夏月白就这么哼着歌谣,躺倒在了沙发上。 歌谣声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然后,带上了些哭音。 “华郎…” 天上的新月躲进了云层,没了月光。 像是这片天地都被拉上了被子。 夜深,该是入眠的时分。 第四章 再见徐维拉 郑建是早上走的。 外头来人的时候,华青衣刚活动完准备去洗个澡。 一打开门,一伙西装笔挺带着墨镜,很有一些电视上那种保镖气质的人,礼貌的和华青衣打过了招呼。 更重要的是,还出示了他们的检测报告。 可以说是…考虑的很周到了。 所以,在看到那么些人一窝蜂的冲进去自己的房间里,把还在打着呼噜的郑建扛走的时候,华青衣也没有多问些什么。 毕竟昨天郑建也算是和他说过这事儿了。 顺带一提,那些人走的时候,还顺手帮他关上了门。 真是很有礼貌了。 比起某人而言。 今天已经是可以出门了,看那些人这么大张旗鼓的过来也看得出来。 不过等到华青衣收拾好了那被郑建折腾了这么些天的房间,出来外头之后,才发现… 外头的车,还是很少。 私人的车已经是被允许上路了,不过公共交通暂时还没有开放。 加上这地方又偏得很,华青衣站在路边半天也没有等到车。 当时买下这里的时候,每天有张如接送,至于当时还在一起居住的张春华也是有车的,所以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 却是没想到今日。 华青衣不由得摇着头,自嘲的笑笑。 莫非自己这是因为要去面对张春华而有些紧张了? 不然怎么会漏掉这么重要的问题。 身上是没有什么手机的,正想着要不要回去联系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个在这时候能够过来雪中送炭的好人。 一辆看着有些女性化的轿车停在了华青衣的面前。 车窗打下来,一张熟悉的面孔露了出来。 “上车。” 华青衣看了一眼那面孔。 “不了,谢谢。” … 坐在车上,华青衣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 鼻翼里总是传来一阵阵的幽香。 是车载香水的气味。 张春华还有张如也喜欢在车上用这些。 但是除开这些气味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的。 华青衣扭开了头,看着车窗外,分散一下注意力。 “你怎么在这里?” 一句话突然蹦了出来。 因为太过于符合自己的想法,以至于华青衣一瞬间都以为这话是出自他自己的口中。 不过,虽然语音很标准,也还是有一些让人略微感到不谐的地方。 这种情况通常出现在一些不在母语环境中的人身上。 被搭了话,华青衣也不好继续撇开头望着窗外。 只好回过了身来,看着前面驾驶座上的身影。 一头略微卷曲的金色长发煞是惹眼,相较而言,那看起来有些纤细的肩膀,还有那正握着方向盘的细长手指都不是那么引人注目了。 徐维拉今天没有穿白大褂,而是一身黑色的女式西装。 裁剪很是贴身,所以曲线也是非常明显。 华青衣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我住在这。” 如果还有其他选择,他是不太想和这个外国女子走太近的。 两人上一次见面的时候,都要追溯到去年了。 还是那次一起上节目的时候。 说起来,这个脾气不太好的外国女子当时在他被当众拘捕的时候,也还曾为他说过话。 不过时隔这么久,华青衣不认为两人之间还有什么坐进同一辆车的理由。 “说好了我让你搭顺风车,你回答我几个问题,你这样的态度,需要端正一下!” 徐维拉没有回头,继续看着前面的路况。 不过语气里显然对刚才华青衣那么简单的回答有些不满。 她早晨出门了才想起来自己的工作已经阶段性的结束了,院里安排了她这几天都休息。 也算是之前接连加班的补偿了。 不过都出了门了,也不好再回去,便开着车晃悠了起来。 这段时间,她确实很累,从身体到心理,都已经很疲惫。 但是耗费了那么多心力的研究,到头来却是被一个突如其来的特效药给击垮了。 这让徐维拉尤其的沮丧。 她本是没有理由接受那违反劳务合同的加班要求的,也是没有理由在那么多本土的员工都辞职的情况下还继续主持研究工作的,甚至… 徐维拉单手开着车,另一只手靠在车窗上撑着脸。 歪着头,借着后视镜看了一眼坐在后排,头望着窗外的华青衣。 心中叹了一声。 她也不太清楚她自己在看到这个男人孤孤单单的站在路边时,怎么就突然鬼使神差一般的开了过去。 而那个听起来像是公平交换的条件,也不过是她打开了车窗之后才临时想出来的借口罢了。 路上没多少车,也不用花费太多精力盯着路况,徐维拉余光走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华青衣。 “虽然现在有消息特效药出来了,你也不能这么快就不带口罩了吧。” 虽然她自己也没带,但是这是在她的车里,又不是什么人来人往的场所。 倒是华青衣,明明站在路边上就是要准备出去的,竟然也不带口罩,这不是太过不小心了吗? 不过想想这人是个中医,虽然以前留给她的印象让她对于中医“都是用安慰剂效应来治病”的印象有所好转,但是面对着这么厉害的病毒,她也不太相信华青衣能够有办法治得好。 毕竟以前自己看过这人治好的病,也不过都是些小病。 真要是感染了那病,就算是有了特效药,在没有确切消息的情况下,也不好说就一定能治好。 听着徐维拉这话,华青衣先是一愣。 摸了摸脸上,才记起来今天出门确实是忘了这茬。 这被关在家里几日自然是不用带的,今天出门也是听了通知说是外头安全了。 加上心里头惦记着事情,也就没想着口罩这事了。 “应该…是不要紧的吧…” 说话的语气有些虚。 就算是真感染了,他也是可以治得好,而且…他身体里头已经治好的病,比外头流行的这些可能还要凶的多。 不过他这毕竟是在徐维拉的车上,他不注意自己是没什么问题,但是确实是应该考虑到别人的感受的。 所以他之前去公共场所,虽是不怕感染,却也都是带着口罩的。 不为自己,单是为了安旁人的心。 “不要紧?你不知道这病有多厉害吗?” 徐维拉不知怎么,看着华青衣这样弱声细语的说话,心头就有些气。 语气也重了些。 听着他这话的意思,是压根都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的! 那些感染的病人在她面前,在她的束手无策下一个个的死去的时候,那种挫败感,她现在回忆起来都会胸口发闷! 真是亏得自己当时都要放弃了,还因为想起了一些关于他的事情,继续坚持了下去。 但是现在,这个人! “…” 华青衣被徐维拉这一句说的有些懵。 他确实是有错,没有考虑到她的安全,没有带上口罩。 但是那些特效药不是马上就要开始实用了吗? 就连之前的那些上门检测,他都是亲身经历过了。 只要特效药的供给跟得上,京都方面应该很快就能控制住病情的发展了才对。 再想想之前郑建说过的话,那药物的供给也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都这种情况下了,怎么这徐维拉还这么… 不过千般说万般说,他也确实做的不对。 想想老头子常说起的,不要和女子争吵。 索性保持了沉默。 “给!” 一只口罩从前头递了过来,是医用的,防护等级比一般的要高。 “自己的健康自己要管理好!不管怎么说,你也曾经是个医生!” 语气还是那么严厉。 华青衣也不争,老老实实的接过口罩戴上,戴的严严实实。 至于徐维拉话里的那句“曾经是个医生”,华青衣也没有分辩。 他现在也是个医生啊… 虽然只是个小诊所的医生而已。 不过想想徐维拉上次见到自己时候的情形,也是难怪了。 于是,也就沉默。 一路无话。 说好要问他什么问题作为搭顺风车的代价,到头来也就是那初上车时候,随口问过的那几句。 而且说是顺风车,这径直的送到了楼下,途中还专门拐过了几道弯,这比往日张春华开车载他过来都过了些。 因为停车场的入口在外头,通常都是不会直接开进来的,得走上一段。 “等等。” 华青衣道了谢下车,关上车门正准备走。 后头的车窗打了下去,徐维拉坐在里头喊了他一声。 止住步伐,华青衣有些疑惑的转回身。 “口罩还有几个多的,你带着备用。” 就见徐维拉在前座的夹层里翻出了几个口罩递了过来。 不过因为没有解开安全带,被绷在了座位上,伸不出窗来。 而且… 华青衣的目光移开了些。 因为安全带正绷的紧紧,那原本就有些显身材的女式正装面前的曲线就更… “快点拿着!要对自己的身体负责!” 见华青衣没动静,徐维拉语气又坏了些。 小区里已经有了不少人下来走动,基本都是带着口罩。 关在家里这么些日子,好不容易有了出门的机会,自然都是跑了出来。 华青衣看着周围几个因方才徐维拉那么大一声而看了过来的居民,只得又望着车边走了过去。 从车窗里钻进去了半截身子,接过了那几个口罩。 总算是让徐维拉消停了下来。 看着手里的口罩。 这徐维拉明明心还是挺好的,对他这个都算得上是陌生人了的人,也是好心的载了一程,送到了目的地,还好心的多送了几个口罩备用。 怎么就这说话方式…这么不客气呢? 华青衣心里暗暗摇头不已。 正准备从车窗里退出去,身后传来了一个更熟悉些的声音。 “小华?” 华青衣的动作,顿时就顿了一下。 神色复杂的看了面前的徐维拉一眼,慢慢的退了出去。 将因为刚才的动作而有些落到了前头来的发丝拢去了身后。 脸上换上了笑容,转过身望着身后。 回了声。 “老爷子。” 刚才听着这声音的时候,华青衣就已经有些心理准备了。 这声音自然就是张家老爷子了。 顺着这个思路,老爷子也就自然不会是一个人下来散步的了。 以前多是张家俩兄弟陪同着,但是现在应该是不在家的。 也就只可能是张素素夫妇或是…张春华陪着下来了。 当然,更可能是两者都有。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真转过身来看见了张家一家子整整齐齐的站在自己面前。 华青衣还是没忍住眉梢跳了跳。 第一次碰着徐维拉时候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现在他这刚从这徐维拉的车里出来… 还是注意一些为好。 张老爷子年纪虽然大了,眼睛却还没花。 方才一家人出来散步,远远的看见一辆车开进了小区。 这里平常少有车辆会直接开进来,也就多留了份心,毕竟这时节还是挺特殊的。 可是没想到,那车停稳之后,从上头下来的人,却是个大熟人。 那模样,可不就是那华青衣! 一家子,都认了出来。 张素素性子急,当时就准备出声喊了,却是被张春华拉住了。 张老爷子原以为是自家孙女见着心上人还有些害羞,谁知道顺着张春华有些冷意的视线看过去。 那华青衣又望着那车走了回去,而那摇下去的车窗里露出的面孔… 竟然是个漂亮的金发女郎! 张老爷子当时被自家孙女挽着的手就是一哆嗦! 要是到这里结束,都还算好,总还能有些理由应付过去。 诸如,找不到车所以顺路搭了个顺风车之类的理由。 没想到那车里的金发女郎竟然还要给些什么东西到华青衣! 而那华青衣竟然也还去接了! 更重要的是,竟然还是钻进车里接的! 这动作实在是有些暧昧了! 眼看着一家子走的越来越近了,被自家孙女抱着的胳膊也被攥的越来越紧,张老爷子实在是看不过去了。 出声提醒了一声。 “小华?” 一声刚出口,被自家孙女挽着的胳膊顿时又是一紧,让张老爷子苦笑不已。 而华青衣回过身来的时候,看见的张老爷子脸上的表情。 就是这幅苦笑。 “哎!这身子骨关了这么些日子真有些生锈了!走!陪我去锻炼锻炼!” 张素素两面看了看,有些夸张的大声说着,生怕别人听不见一般。 说着话,强拉了春华她爸赶紧溜了。 春华她爸只来得及微微笑着对华青衣点了点头,就被硬拉着走了。 “我这身子骨也…” 老爷子恍然大悟。 正准备效仿,只是话才说出口,胳膊上又是一紧。 剩下半截没说完的话,只能又给咽了回去。 “又是你。” 张春华看着华青衣身后,那辆车里的身影。 语气很平淡。 平淡到让华青衣感觉后背有些发凉。 第五章 蛇蝎 敲门声。 只敲了一遍,就停了。 不过夏月白不会以为这是敲门的人离开了。 没有急着去开门看看,而是慢慢的打完了最后一套动作,收住了气,才擦了擦额头的汗渍,过去开了门。 每日的早课,不能断。 也不多看一眼外头的人是谁,就那么敞着门,回身。 “药材给你带来了。” 身后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随后是门被带上的声音。 “…” 夏月白没有回应。 今天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她不是那个人,要做到一件相同的事情,她需要做更多的准备才行。 郑建的视线在那个背影上多停留了片刻。 收回了视线。 安静的换了鞋。 嗯,是他自己带来的。 刚才多在外面等了那么会儿,他脸上也没见有什么不耐的神色。 相反,甚至还有些…甘之如饴? 换过鞋,将原本穿进来的皮鞋并排放去了那一双女式的运动鞋边。 嘴角略微的翘了翘。 回过身,往房间里走去。 刚抬脚,一条五彩斑斓的蛇吐着信子,从他的脚下游了过去。 “咝咝”轻响。 “哟,早啊,还记得我不?” 郑建出乎意料的没有害怕,也没有做出什么像是惊叫一般的动作。 笑着和那蛇打了声招呼,像是多熟悉一般。 不过这般的热情也没有温暖起这种冷血动物。 那条五彩斑斓的蛇只是转过头望着郑建这个庞然大物吐了吐信子,便又慢悠悠的游走了。 郑建抬起的脚,也是有了安放的地方。 脚步继续。 声音很轻。 今天他特意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头发也是特意修理过了。 要是老爷子看见了他现在这么正经的样子,应该会老怀大慰吧。 原本他也是准备换上一身长衫过来的,就像是华青衣那种。 只是他没有那么长的头发,看起来可能气质上不太搭。 所以最后也只能作罢。 手里提着的药材,不重,可也不太轻。 有些份量。 而且相比起份量而言,找起来的难度显然是要大的多。 要不是有了这人给自己的指示,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原来这些东西也能算作“药”。 走进客厅。 郑建将手里的东西放去了那干干净净的桌上,四下环顾了一圈。 距离他上一次过来,也是时间不短了。 不过这里的样子似乎一点都没有变化。 什么多余的装饰都没有,朴素的有些太过。 简直…都不像是有人在居住着的样子了。 一阵脚步声传来。 郑建回过头。 一道白色的倩影闯入了他的眼帘。 以往见着惊艳的美人的时候,他也会有心头一颤的感觉。 不过见得多了之后,这颤着颤着,也就不颤了。 倒是只有这个人,每次见着,心中总是如同波澜壮阔,久久的不能平静。 起先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后来也是想明白了。 惊艳的美人让他心颤,是在他的心门上敲啊敲的。 你好,请问我能进来吗? 敲门声嘛,听过那一阵,不就没感觉了。 而这人不一样。 可能从一开始…她就是住在他心里的吧。 不然怎么举手投足都牵引着他的心? 出神间,夏月白也是径直绕过了郑建,过去翻起桌上他带过来的那些东西。 一样样的拿起来,检查一遍,然后放去一边。 很仔细,很认真。 鸭舌帽下,长长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晃动。 牵着郑建的心,也是晃动个不停。 不得安宁。 “我确认过了,肯定…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郑建摇了摇头,打断了他自己的思绪。 原本准备用更加肯定些的语气,只是说出口来,看着那无动于衷的背影,顿时又弱下去了半截。 “说起来…今天倒是还没看见小黑啊。” 自说自话的掩饰了过去。 郑建视线落在了夏月白因为穿的单薄而显得有些瘦削的肩头。 手动了动,终究缩了回去。 “小黑?” 夏月白继续着自己的动作,听着身后的声音也没有中断。 歪着脑袋想了想。 似乎是在确定这个名称对应的事物。 “哦,它啊,在沙发上。” 想明白了,随口说了句,又不再出声。 有了回应,郑建也是明显的松了口气。 和华青衣那个闷葫芦相处的时候,都还没有这种感觉。 以前总听说,爱屋及乌。 这喜欢一个人,果然就是听着声音都能开心起来的。 “那我去瞧瞧它。” 郑建这么说着,其实也不是多需要特别去做的一件事。 因为,沙发就在客厅里头。 两步路的功夫。 这一句听起来有些结束谈话意思的话,也就自然的没有得到回应了。 郑建看着这张略微有些宽大的沙发。 其实真论起来,这屋子里最搭调的家具,应该就是眼前的这张沙发了。 因为,这是他买的。 起先,夏月白收下的时候,他还因为这个高兴过好一阵子。 直到后来发现,夏月白之所以收下,是因为她从来不在床上睡觉。 沙发虽然也是和床差不多,不过严格的说起来,还是应该算作椅子一类的吧。 对于夏月白的想法,郑建实在是摸不清楚。 不过有一点,他是知道的。 那就是这沙发,也就是夏月白睡觉的地方,他是不能坐的。 正想着,郑建的手抬起来,往沙发上靠了靠。 还没等碰着,就见一个漆黑发亮的东西从沙发的夹缝里无声无息的爬了出来。 在郑建即将碰到沙发的那只手前停了下来。 夹了夹钳子。 是一只体型略大的蝎子。 “哟,小黑。” 郑建收回了手。 笑着打了声招呼。 不过刚才的那条蛇作为冷血动物都没有回应他,眼前的这个连冷血动物都不算了的蝎子,就更不用指望了。 果然,听着了郑建的招呼,那蝎子也没有什么反应。 见他缩回了手,去那块地方逛了一圈,似乎是在宣示主权。 然后又沿着来时的路径,爬回了沙发的缝隙里头。 “小黑还是不喜欢见光啊。” 郑建回过身,口中嗟叹着。 不过脸上倒是没什么惋惜的神色。 作为一个正常人来说,现在这样可能才是正常状态。 毕竟不怕蛇蝎的人,总是少数。 这么会儿功夫,夏月白那边的检查工作也是看着到了尾声。 那些东西零零散散的摆满了一桌子,而原本用来装着那些东西的盒子已经见了底。 “他还在京都吧?” 夏月白转过身,朝着沙发这边走了过来。 不用指代,知道郑建应该明白她的意思。 两人之间的交集不多,这属于那仅剩的少许中的一个。 听着这话,郑建的身影不自然的顿了一下。 不过转眼就调整过去了。 “嗯。” 还是笑着。 夏月白看了他一眼。 没说话。 去到沙发上的缝隙里摸出了刚才那只黑到发亮的大蝎子。 就那么抓在手里,回去了摆满东西的桌边。 那大蝎子也是老老实实的,动都不动一下,比起刚才在郑建面前的样子,可是天差地别了。 “昨天…我见着那张家姑娘了。” 夏月白去桌上拿了一个装着些什么在动着的东西的透明罐子。 边说着话,将那大蝎子像是玩具一样放在了一边。 略微用力,打开了那个罐子,然后拿起那大蝎子,扔了进去。 “吱”一声,拖出了张凳子。 也不盖上盖子,就那么坐下,看着罐子里的动静。 郑建沉默了一会儿。 去桌子另一边,也拖出张凳子坐下。 不是他不想坐在对面这女子的身旁,单纯只是怕引起她的反感。 “怎么样?挺好一姑娘对吧?” 还是笑着。 语气里有些压抑的愉悦。 夏月白目光失神的看着那罐子,没有出声。 这种反应,让郑建难免有些失望。 也顺着向那罐子看了过去。 除开那熟悉的黑色大蝎子,罐子里密密麻麻的填满了正在来回蠕动着的小虫。 甲壳上泛着些莹莹的奇异光泽。 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不过对于在场的二人,显然并没有什么影响。 一个原本这些东西就是他准备的,早就见过了。 另一个原本就是她让去准备的,没理由没见过。 唯一情绪有些波动的,可能反而是那只被扔进去的黑色大蝎子。 见着那些虫子,明显的动作幅度大了许多。 连郑建这个局外人都看得出几分兴奋来。 钳子快速的伸缩,便是夹住了一只虫子。 凑去口器边上,享用了起来。 “还不错的一个姑娘。” 夏月白走着神,突然蹦出来一句。 这延迟可是有些大了。 “对吧?” 郑建还是笑着。 桌下的手不自觉的捏成了拳。 “我也这么觉得,和他挺般配的。” 拳头捏的更紧了些。 顿了顿。 “其实,要不是这病的缘故,估计他们都已经结婚了吧…” 语气还是很平缓。 就像是随口说说而已。 夏月白的眼神凝实了起来。 终于抬起看了郑建一眼。 “是吗?” 郑建还是笑着。 “是啊。” “…” 夏月白又沉默了下去。 午前的阳光很是温和,斜斜的从落地窗照进来,洒在这个一身白衣的女人身上。 光线下,许许的阴影,让她清秀脱俗的五官显得更加精致立体。 这样一个完美的像是雕塑一般的女子,让郑建实在是有些移不开视线。 哪怕…这个女人的面前有一只黑到发亮的大蝎子正在大快朵颐的进食。 这般有些诡异的画面,也只是让他的心更加的有些被抓紧的感觉。 “我累了。” 一阵沉默之后,夏月白才缓缓的出了声。 伸出手将那大蝎子从罐子里头抓了出来。 抖了抖,将那已经被吃了半截的虫子抖落回罐子里头。 然后直接将那蝎子远远的扔回了沙发上。 蝎子似乎有些懵。 被扔到了沙发上也一时没有动作,动了动钳子,愣了一会儿。 慢慢的爬回了沙发上的缝隙里去。 郑建从那蝎子的背影里都能看出些伤心来。 这种东西吃到一半被强行打断的伤心程度,应该… 差不多就和他才刚来就被说了“我累了”送客一样的伤心吧。 “其实…” 郑建还想试着努力一下。 他的人生,从不轻易就说出放弃。 “我说,我累了。” 只是,却被夏月白再次的打断。 语气很不好。 郑建也知道这是为什么不好。 起身。 动作很轻的将凳子推回了桌子下。 “那…我明天再来。” 最后看了夏月白一眼。 那双仿佛打碎了星辰的眼睛,里面没有他。 … 华青衣不会特意的坐着哪个女人的车过来这里。 这一点,张春华是很清楚的。 就算是坐着哪个女人的车过来,也不会特意的做出那么暧昧的动作。 这一点,张春华也是清楚的。 车里的那个外国女人和华青衣的真实关系差不多也就是那种熟悉的陌生人。 这一点,张春华还是清楚的。 但是… 但是… 但是看到这么久都没见到的华青衣突然和一个女人这么近的出现在她面前。 她也还是会心里不舒服。 “青衣,这么早就过来了啊。” 理智的克制着内心的情绪。 张春华收回目光,看向了那张有些日子没见的面孔。 经过这事,在家里被关了这么些天。 再次看见这张面容,竟莫名的生出些恍若隔世的感觉来。 “嗯。” 华青衣觉得自己在这里应该解释下什么,但是思绪在脑海里兜兜转转,最后也只蹦出来个“嗯”字。 “咳咳!” 那边被张春华死死抓着胳膊的张老爷子突然像是嗓子有些不舒服一样猛的咳嗽了起来。 倒是又吸引了不少周围居民的视线。 默不作声的躲开了些。 张春华斜着眼睛看了一眼身旁作态的老爷子,没有说话。 华青衣也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打破这僵局才好。 “说起来…” 老爷子终究是年纪大了,面皮不似年轻人这一般的薄。 也顾不上是不是太刻意,硬生生的打开了话题。 “小华啊,多亏了你的特效药,不然我们这还得在家里继续这么关下去咯…” 经过方才那一阵咳嗽的插曲,这么说着话也不用怕给人听着,倒也不用太过遮掩。 听着老爷子的话,张春华的眼神也明显的柔和了几分。 华青衣哪里还不明白老爷子的苦心! 有些感激的看着老爷子,正待开口接过老爷子的话题。 就听见身后传来了车门打开的声音。 然后自己的胳膊就被牢牢的抓住了。 “特效药是你做的!” 这有些奇异的声音,不是那徐维拉又还会是谁? 没有顾得上回答,华青衣明显感觉那边张春华眼里的温度又低了几分。 第六章 死亡 这不是一个很好的询问时机。 就算是徐维拉不是很能理解那些“看气氛”之类的事情。 她也是能够明白这件事情的。 曾经见过的那个和华青衣有些亲密关系的漂亮女人就站在不远处。 而且就连那女人的家人也都在。 在这种情况下,自己确实不应该像现在这样突然冲上来和华青衣拉拉扯扯的。 徐维拉是明白这一点的。 明明是明白的… 可她就是忍不住冲了过来! “特效药是你做的!” 没有用疑问句,而是用了肯定的质问语气。 就这一点来说,徐维拉的语言水平还是很不错的。 她知道自己的举动有些失当。 但是… 做出那个让他们一个京都医学界最顶尖的人员组成的研究组都没能做出来的特效药的人,竟然… 竟然就是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这叫徐维拉如何能够平静的下来! 早在听说那特效药是分类别的中成药的时候,徐维拉也是有过一瞬间的猜想。 会不会… 会不会是这个人… 但是,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她掐灭在了襁褓里。 这人确实是她见过的最厉害的中医。 而且后来还当过一段时间的医学界明星。 但是这种程度的恶性病毒对应的特效药,她还是不能往这个人的头上套的。 她是最了解那病的一批人,所以她也更清楚那病到底有多厉害! 那是让整个西医体系都束手无策的超级病毒! 在没有见到实际疗效之前,徐维拉甚至对那种“特效药”的存在与否都还抱持着怀疑的态度! 这叫她又怎么能够这么简单的相信治愈了那病的药物,就是出自她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小中医之手! 他明明还这么年轻! 甚至比自己都还年轻几岁! 看着徐维拉那一脸复杂,千愁百转的模样。 华青衣倒是没法揣测出这外国友人的思路。 本身他做出了那“特效药”的事情,也没有特意的保密。 当然,也没有特意的宣传就是了。 张老爷子这边知道,也是让他有些惊奇。 毕竟入京之后,知情的人,其实也就那么些。 不过,眼下显然不是计较这些事情的时候。 那头张春华脸上是还在笑着,但是那眼睛里的温度可是越来越低了! “是我开的方子…” 华青衣抽了抽被徐维拉紧紧抓住的胳膊,没抽出来。 “不过,那药也还不完整。” 现在外头都在说特效药,就好像是只要吃了那药,感染的病就一定能好一样。 作为那特效药的制作者,华青衣当然知道那是不现实的。 只是p县的病毒版本对应的药方,就多达数十种。 更别提京都这相隔千山万水,水土都不同,那病毒的版本就更不同了。 华青衣不想被人过度的期待,所以多解释了句。 这药,真的还是不完整的。 不过,显然。 这补充的一句话,在场的人都没怎么听进去。 起码这徐维拉是这样。 “真的是你做的!我的上帝!” 明明华青衣作了确认,徐维拉这边反而又有些不敢相信起来。 松开了华青衣的胳膊,两只纤细的手抱住了头,一脸的震惊。 华青衣松了口气,赶紧收回了胳膊。 以防万一,还多远离着徐维拉多退了几步。 要不是怕有些太过失礼,还想再多退几步才能安心。 不过这么委婉的态度,显然没有让徐维拉感到困扰。 随着华青衣的后退,跟着步步紧逼了过来。 口中连声发问。 “是什么原理?你是怎么抑制住超级病毒的活性?突变呢?突变的情况又是怎么解决的?还有药物…” 一连串的发问扔了过来,让华青衣都有些招架不住! 正苦恼着如何让这明显失去理智的徐维拉安定下来,身后却突然响起了一声轻笑。 “噗嗤!” 听着声音,华青衣顿时就放松了下来。 这是张春华的笑声。 “单独约个时间再聊吧,今天青衣可不太方便。” 张春华的声音清澈透亮。 语气里明显的没了一开始时候那种郁结的感觉。 华青衣虽然不知道怎么突然间张春华就改变了态度,但是结果总是好的。 这话明显是对徐维拉说的。 饶是徐维拉还在对华青衣追问个不停,听了这话也是平静了些。 华青衣过来的目的,她看着眼前的张春华,自然是明白了。 张春华话里的意思,她也一样明白。 这里确实不是问话的好时机。 按她以往的小心思,这里肯定是不愿意就这么轻易罢休的,就算是要罢休,也得给人上点眼药才行! 她上次就是这么做的。 不过现在心里想着事情,倒是一时间没了那些心思。 看了一眼将胳膊收去了身后的华青衣,点了点头。 不过却也没完。 “华医生!把你的住址留给我,我明天过去拜访!” 说着话,便回去车里翻了些纸笔出来。 笔倒是正常,但那纸却是一个空药盒凑合的,想来匆忙间确实不太好找。 华青衣看了一眼张春华。 张春华笑了笑,别开了头。 才接过了笔,写了起来。 华青衣这边写着,那头张老爷子却是悄悄的拍了拍张春华的手臂。 “知进退。” 张春华看着张老爷子脸上的笑,余光看了一眼那边还在奋笔疾书的华青衣。 她是知道华青衣耳聪目明的。 没有多说。 抬了抬下巴,佯作骄傲的一笑。 小声回道。 “那当然!” 起初张春华当然是心里有些不舒服的,毕竟看着都说要和自己共度余生的男人和一个漂亮的女人拉拉扯扯,要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才是奇怪。 但是到了那一连串的追问,她哪里还看不出来那徐维拉的想法。 只要目的单纯,她哪里还用得着担心! 所以才有了她后面的那一番话。 老爷子显然也是看出来了,才对她说了句“知进退”。 这让张春华的心情明显好转了不少。 “给。” 说话间,那头的华青衣已是写完了。 将那笔连同充作纸张使用的空药盒一并还给了那边等着的徐维拉。 想着快点打发了她,所以写的格外的快。 徐维拉接过去看了看,收了起来。 嘴唇动了两下,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看了看后边的张春华,没有出声。 “那我明天过去拜访。” 操着那有些奇怪的语气,对华青衣说了句。 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可能是想表达自己确定的程度。 说完转过身,回去车上,发动了车子,眼看着就出了小区没影了。 华青衣想了想刚才那空药盒上的药名,皱了皱眉。 “哎哟!我这老腰!你轻点儿!” 也不知道是不是掐着点。 张素素夫妇“恰好”锻炼完了。 张素素哼哼唧唧的扶着腰叫嚷着,春华她爸跟在一旁,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 张春华看了一眼自家老爸没去扶着,就知道这自家老妈肯定又是装的了。 扭过去头,都懒得问候一下。 “咳咳!” 倒是老爷子清咳了一声。 开了口。 “既然小华来了,那咱们还是上去吧,这站外头也不太好。” 张素素偷瞟了一眼自家闺女还有华青衣的脸色,立马大声的应好。 拽着春华她爸就要上楼去。 却被老爷子给叫住了。 “素素,你去买点菜,中午小华在咱们家吃饭。” 张素素脚步一顿。 回过头,狠狠的看了老爷子一眼。 又多看了一眼那边的华青衣还有自家闺女。 跺了跺脚,哼了一声,去了。 是地下车库的方向。 春华她爸虽是没被安排,望着华青衣笑着示意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小华,咱们上去吧。” 张老爷子招呼了下。 扭头看着身旁紧紧抓着自己胳膊的自家小孙女。 “春华,我这腿脚好得很,不用你扶,你要不…” 话还没说完,就明显感觉到胳膊上的劲大了不少。 顿时改了口。 “…要不小华来扶我这边吧。” 说着话,也是抬起了另一只胳膊。 华青衣心领神会,赶紧两步过来扶住。 两个年轻人,一左一右的扶着自己。 张老爷子也是苦笑不已。 自己这好胳膊好腿的,临到头了,竟然还有享受到这种待遇的一天。 没办法,为了孙辈的幸福,只能做出点牺牲了… 对于这个安排,张春华倒是没再有什么意见,只是脸有些红的别了开去,不去看华青衣。 明明方才徐维拉在的时候,还对华青衣的事情大包大揽,安排徐维拉改日再聊。 这会儿没了外人了,却又变作了这样子。 华青衣这种事情的应对经验也是不足。 只好抱着“多说多错,不说不错”的原则,保持了沉默。 一老两少就这么有些滑稽,又有些温馨的,结着伴儿上了楼。 “老张!你这是!不要紧吧!要不先去医院瞧瞧!” “…,没事,腿脚好得很,年轻人有孝心,非得扶着,哈哈…” … “老张这是怎么了!刚才不该好好的吗!” “…,年轻人…” “啥?” “没事没事。” … “哎?咱爸脚崴了?我怎么不知道?” 张素素坐在车里头,翻着手机。 “呐,你看,这小区群里都在说这事儿呢!” 说着话,就拿着手机往春华她爸脸上凑。 春华她爸一边避让着,一边苦笑着发动了车。 “咱们这才没见着多大会儿呢,听他们瞎说。” 张素素可不管那么多,收回了手机还是有点不放心。 “不行,我得打个电话问问!” … 听着自家小孙女接着电话,同时自己还得不停应付碰着的熟人的关心。 张老爷子觉得吧。 这天都有些暗了下去。 “老爷子,老妈说咱小区里都知道您崴脚的事儿了。” 张春华挂了电话,挑了挑眉梢。 “…,咱们走快点…” 张老爷子现在只想快点回家。 … “啪!”一声。 一枚棋子落在了棋盘上。 修长的手指脱离,去斑白的鬓边拢起了几缕乱发。 “还差多少?” 空旷的房间,这般大。 而这房里的二人,相较起这房间,又太过渺小。 这声出口,竟是有了些余音绕梁之感! 面对着此问,房间里唯二的那另一人,微微躬身。 语气谦恭。 “一半还多。” 简明扼要,没有任何多余的词藻。 “…” 房间里重归了沉默。 “啪!” 只剩了时不时的一枚棋子落盘的声响。 还有两道几不可闻的呼吸。 “期限前还赶得及么?” 良久的沉默之后,才又有了一句话。 随之而来的又是“啪!”的一声,棋子落盘。 “来得及。” 回应来的很快,似乎都不用太过思考。 “是那头?” “啪!” “是那头。” “啪!” 棋子落下的声响,间隙越发的短促。 但在这对话停息之后,却是一同的停了下来。 自那最后一声轻响之后,便再也没有了落子的声音。 突然,一阵纷乱的棋子碰撞声。 整副棋盘上摆好的棋子都被那只修长的手给拨乱。 棋子黑白相间的混作了一团。 一道声音悠然而起。 “注意夏月白。” 回应还是一如既往的迅速。 “是…” 不过同之前不同的是,这回应,多了个后缀。 “是,先生。” … 夏月白的房间里。 安静的如同后半夜的荒废商业街。 不。 倒也不至于那般安静。 细听的话,还是有些轻微的声响。 “咝咝!” 像是蛇吐着信子的声音。 “咔咔!” 像是硬物碰撞的声音。 夏月白躺在沙发上。 双眼无神,头也无力的歪向了一边,那一贯白皙光滑的脸上有些发青,原本的马尾,被松散了开来。 柔顺的黑色长发,几乎铺满了整个沙发。 阳台的窗,打开着。 些许的过堂风吹进来。 缭乱了夏月白的发丝。 绑头发的头绳搭在手指上,随着风轻轻的晃动。 常带着的鸭舌帽,也被随意的扔在了地上。 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了半点生气。 没有了呼吸,没有了心跳。 明明这般诡异的画面,却有些不可思议的美感。 若不是那在她身上来回游走的五彩斑斓的蛇,还有那只趴在她咽喉上漆黑透亮的大蝎子,简直就像极了一处凶杀现场。 那条五彩斑斓的蛇游走间,似乎想要离开夏月白已经有些冰冷的身体。 这样的温度,可能让它有些不舒服。 不过似乎夏月白身上又有着某些东西在吸引着它,让它强忍着不舍得离去。 那只大蝎子倒是挺惬意的趴在夏月白的咽喉上。 除了带着螯针的尾巴还有那对钳子偶尔动作一下之外,没有了其他动作。 夏月白的脸色。 越发的青了。 第七章 迎君归 哼着的歌谣声。 从渐渐停歇的水声中脱显出来。 一阵窸窸窣窣之后,淋浴间的门打开。 氤氲的水汽顺着打开的门边发散。 夏月白擦着侧挽在身前的长发,走了出来。 修长纤细的身型,被水汽烘托着,看起来竟是有些白皙的晃眼。 刚洗完澡,全身上下只是简单的围了一条浴巾,嫩生生的手臂长腿还有那柔美的曲线,都没了遮掩。 清丽淡雅的面容还带着些浴后的红润,恍惚间,这般容姿怕是连“清水芙蓉”也不足以形容。 只是… 露出来的脖颈上有数个针孔一半大小的红点,错落有致的排列着。 就像是一樽完美的雕塑上面那些许的瑕疵一般,煞是显眼。 哼着那熟悉的歌谣。 夏月白吹干了头发,换上了一身的白衣,对着镜子,贝齿轻咬着头绳,将瀑流一般的长发拢去了脑后。 一手擒着拢起的长发,一手去唇边取了头绳。 秀手往复间,一个漂亮干练的马尾便扎好了。 左右侧着头,瞧了瞧。 微微的笑着,带上了那顶鸭舌帽。 “叩叩叩。” 敲门声,适时的响起。 与早间的声音,节奏有些不同。 夏月白哼着的歌谣停了下来,脸上的笑意也淡了。 来了… … “咝咝!” 那条五彩斑斓的蛇盘着身体,头部高高昂起。 蛇吻处,信子震颤不定。 这是警戒着的姿态。 盘起的蛇身,看着好像比之前粗了些许。 相较而言,那个漆黑发亮的大蝎子显得淡定的多。 趴在那个装着那些甲壳小虫的罐子上,一动也不动,看着就像是一块石头。 不过头朝向的位置,倒是和那条五彩斑斓的蛇一般。 望着那个突然出现在这房间里的陌生人。 “咝咝!” 那条蛇还在吐着信子。 大蝎子愣了会儿。 “咔咔!” 夹了两下钳子,算作了回应。 夏月白也在观察着眼前的这个陌生人。 相貌平平,身高体型都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是她没有见过的面孔。 不过这人身上的气味,却是她熟悉的。 这也是那条蛇为什么保持警戒的缘故了。 “没事你们不会来找我,说吧,又是什么事情?” 夏月白仰躺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这副姿态很没有防备。 尤其是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男人面前。 不过,显然这个陌生人没有能够像她一般的放松下来。 身体始终面对着那条“咝咝”作响的大花蛇,眼里也是保持着戒备。 “先生让我过来传话。” 来人只是半躬了身子,以方便那条蛇不会脱离他的视野。 “差不多该放弃了。” 说着话,视线扫过那仰躺在沙发上的夏月白的脖颈。 那几个针孔一般的红点,让这人的瞳孔顿时就明显的收缩了一下。 随即赶紧撇开了目光,身体也有些不由自主的微颤了起来。 这幅样子,很显然让那条大花蛇有些困惑。 “咝咝!” 吐着信子的速率慢了下来,高高昂起的头部也放下了些。 仿佛这才突然发现了眼前的这人不是它需要警戒的对象。 那只大蝎子没什么动静,还是趴着不怎么动弹。 “能来说这句话…” 等了片刻,沙发上的夏月白才在这种让来人有些恐惧的沉默中开了口。 只是,眼睛还是没有睁开。 “你们的准备也快结束了吧?” 声音很是好听,里面带着一丝慵懒。 亦或是…疲惫。 这句话没有得到回应。 来人说完了代传的那句话之后,便彻底的闭上了嘴。 而且看起来也不像是有什么继续开口的想法。 不过,有时候。 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果然。” 夏月白轻轻的说了句,似乎也没了多少继续聊下去的意愿。 这不过是一个传声筒,说多了也没有意义。 还是那副姿态,闭着眼挥了挥手,示意来人自行离开。 没什么客套的寒暄。 一阵略有些急促的脚步声后,便传来了门被带上的声音。 房间里,又只剩了夏月白一人。 大花蛇没了警戒的对象也是放松了下来,脑袋也不再仰的老高。 在桌子上逛了一圈,沿着桌腿滑了下去。 一路游走到沙发边上。 借着仰躺着的夏月白的长腿,爬了上去。 “咝咝!” 紧紧的缠绕着夏月白的身体,将有些松垮的外衣勒的紧紧,显出些波澜的起伏来。 这种温度的身体,显然是让大花蛇喜欢的紧。 只不过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还没等大花蛇多享受片刻,就被躺着的夏月白抓住了身体。 随手一抽,便整个拉了开去。 也不看着方向,随意的扔去了一边。 “啪!”一声落在了地上。 摔了下好的。 趴在那儿,好半天都没动弹。 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伤心的。 大蝎子倒是专情的很,自始至终趴在那罐子上,哪儿都不去。 “出门吧!该去见见我的…” 夏月白伸了个懒腰,终于睁开了眼睛。 里头带着些血丝,像是许久都没睡个好觉了一般。 “见见我的…华郎了。” 笑意重新回到了这张清丽淡雅的脸庞上,眼眸笑吟吟的眯起。 掩住了眼里的血丝。 … “春华,你送送小华。” 拉着门,张素素在身后挤眉弄眼的说着。 那“送送”两个字,咬的格外紧。 华青衣都听出些名堂了,更不用说身旁的张春华。 有华青衣在身边,张春华也是没太过分。 只是回过头狠狠的瞪了自家老妈一眼。 还没等见效呢,张素素那边就已经捂嘴笑着,“啪!”一声关上了门。 只剩了华青衣和张春华二人在外头。 饭是已经吃过了,原本也没什么急着要去做的事情,是可以在这边多留一会儿的。 只是考虑才刚解封不久,就这么叨扰实在不太好,华青衣也就只能谢绝了挽留离开。 张家一家子自然都是安全的很,没有什么戏剧化的剧情出现。 毕竟老爷子这边如果真有了什么事情,那外头只会更严重。 这一点,华青衣也是心知肚明的。 当初京都封城的时候,他就没有太过担心老爷子这边。 因为没有收到联络,就代表着平安。 “过几天我就回去。” 走动起来,张春华借着过去按电梯,背对着华青衣的空档说了句。 回哪儿去? 自然是回华青衣那里去。 “嗯,好。” 华青衣点了点头确认,之后才反应过来是不是该多说些什么。 两人现在虽然都心照不宣的不去提起那些事情,但是总还是有那么一道隔阂处在两人之间。 华青衣也不懂得说什么甜言蜜语,思虑了一番,终究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张春华方才鼓起勇气说了那句话,心里也是安稳了许多。 只要还在一起,时间总会慢慢磨平一些事情的。 自己的时间还长。 而华青衣的时间…只会更长。 “诊所里忙不忙?” 等着电梯下来,张春华也是随口找了个话题。 华青衣是个不喜热闹的性子,就只能由她这边来主导了。 不过话说出口,才觉出些不太对。 有这病,诊所里肯定是忙的。 但是眼下华青衣都来了京都,想来也是忙过一阵,得了闲。 “前一阵子有些。” 华青衣却没什么嫌弃这问题浅显的意思。 两人说话,不一定非得有什么意义。 沟通本身,就是意义。 能和张春华这般说些话,就能让他的心平静许多。 这般平凡的度日,两人时不时聊些有的没的。 这样的日子,才让华青衣有些自己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而不是一个…从土里爬出来的,怪物。 “有小如帮忙,那一阵忙过去,也就闲下来了。” 没有病过的人,不知道健康的可贵。 进了电梯。 华青衣还是温和的笑着,继续细细说着。 “月月前些日子放了假,也常过去玩,不过这几天应是开学了吧。” 这是华青衣曾几何时的梦想。 寻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置得屋舍一间,日出劳作生息,日落抵足而眠。 钱财不必太多,一日三餐,饱食暖衣便满足了。 或许还会有个孩子。 若是愿学,便传下这一身的医术,若是不愿,便也随他。 另寻个愿学的人传下便是。 张春华对这些细碎的话,也是听的认真。 看着这个与时代都有些格格不入的男人,她对于自己当时的那“一时冲动”的告白,庆幸不已。 之前张素素在看电影的时候曾问过她,若她活不了太长,会不会喜欢上一个寿命悠久的人。 当时她心乱了,不知道答案。 如今想来,若是那人是华青衣,这么过一辈子也不是一件多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叮!” 电梯到了。 是一楼,而不是地下车库。 华青衣率先走了出去,张春华愣了一下,脸红了。 跟了上去。 华青衣是没有车的,要离开也是需要她送的。 原本是按了地下车库的楼层,若是华青衣想直接离开,应该再下一层。 这是还想和她多待一会儿了。 虽说是解封了,外头的人应该不少。 可是这饭点刚过,也还是有些冷清,相比起早间来时,人流稀疏了不少。 也就一些贪玩的小孩因为学校暂时还没开课,没得玩耍的地方,早早的吃过了饭溜了出来。 就这样也还是被跟着的大人不停的呵斥不要到处乱摸,免得感染了病菌。 小区的娱乐设施不少。 华青衣同张春华走出来的时候,正对着出口不远处的秋千上,一个身着白衣的漂亮姑娘正坐在秋千上和几个小孩说说笑笑。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这般青春靓丽的姑娘,就算是小孩也喜欢缠着玩儿。 那些跟随的大人们也没有阻止。 美貌可能没有那般的重要。 但那是还不够美貌。 如那姑娘这般,就属于足够的了。 一见着那姑娘,华青衣的脚步顿时就停了下来。 “青衣?” 后边的张春华立刻便察觉了华青衣的异常动作。 试探着叫了一声。 脸上还有些未及褪去的红云。 华青衣很少有主动表达好感的时候,所以就算是像刚才那样有些隐晦的表达,也让张春华心头跳动不已。 唤了一声,却没有得到回应。 就好像是看着什么入了神一般。 张春华跟上两步到了华青衣身侧。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也是看见了那个白衣的姑娘。 有些疑惑的回想了片刻,不由得“呀”的低声惊叫了一声。 “是她?” 那可不就是昨天在超市里帮她打开保鲜袋的那个姑娘! 当时她还好奇这姑娘怎么没带口罩,却不想在这里又见着了。 莫不是这姑娘也住在这附近? 华青衣的感观却与张春华迥异。 从见到这人的第一眼开始,一抹凉意就爬上了他的后背! 耳聪目明的他看人自然不只是如常人一般只看外在。 但凡生者,在华青衣眼中都如同一个全身上下都在时刻不停运转的精密机械。 从密布的经络分脉,到五脏內象,再到表象,哪怕是病危入重的患者,只要还有一口气,身体这个精密机械就还在整齐划一的运作! 彼此间各司其职,却又紧密联系。 这就是人体。 但是…这些现象在眼前这个白衣女子的身上完全被推翻了! 明明是在笑着,面部肌肉在动作着,但是她的身体里却没有半分的生机来配合! 明明是在说话,气息进出,但是那内脏肺脉却没有丝毫动作,这是怎么做到的呼吸! 明明皮肤色泽都是润泽有光,但那血脉流转的缓慢速率是如何支撑的起这般模样! 而且不知为何,在看见那个白衣女子的瞬间,华青衣的心脏仿佛被人狠狠的攥紧,呼吸都为之一窒。 视线根本无法脱离她的身影。 按照华青衣所学过的理论,如果不是这个白衣女子就在他的面前巧笑嫣然,他肯定会认为这是一个死人! 因为太过震惊,就连张春华在身边说了些什么都没有听清! 迟疑间,那女子也是看见了正走出来的华青衣二人。 还是那般笑着,和那些小孩打了招呼,从秋千上起身,穿过人群,望着二人这边走了过来。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 张春华不知怎的,看着这走过来的姑娘,脑海里突然就想起来那些曾背过的古句。 眼见着这谪仙一般的姑娘站定在了自己跟前。 浅笑泛起。 “你好,我是夏月白,过来接青衣。” 第八章 愿以此生聘 “嘻嘻!” 走在前面的夏月白捂着嘴偷笑了一声。 没什么掩饰,华青衣自然听的清楚。 “啪!”一声。 夏月白小手一抛。 将那串房门钥匙远远的扔去了客厅里的桌上。 “带下门哦。” 回头前倾着身子,俏皮的看着华青衣交代了一声。 便背着双手转过身,欢快的踩着小碎步先行进去了房间里头。 只剩了华青衣站在这间陌生的房间门口。 之前在听到她说出“夏月白”这个名字的时候,华青衣就知道,自己是无法拒绝这人的邀请的。 不为别的,单纯为着那些朦朦胧胧的猜想需要验证,他就只能跟着过来。 华青衣不知道自己当时立刻答应下来时候的脸色如何。 不过看张春华什么都没有说,便放任他随一个陌生女人离开,显然当时的脸色是不太好的。 “砰!”一声。 华青衣依言带上了门。 这房间里让他有些不舒服的气息顿时就浓郁了起来。 让他不由得皱了皱眉。 站在玄关,按理说,拜访他人家中是需要换鞋的。 不过看了一圈,只有一双孤零零的女式运动鞋摆在那里。 还是刚才那夏月白换下的。 正想着只能脱鞋穿着袜子进去了的时候。 方才跑的没影儿了的夏月白又蹦了出来。 “给,换这个。” 手里拿着一副棉拖鞋。 笑吟吟的凑了过来。 一直走到了近前,蹲下了身。 还未及细想,华青衣的腿已是自己抬了起来。 夏月白笑着揽了过去,为他脱鞋换上。 这动作如此自然,就好像已经这般经历过千百回了一样。 这情形让华青衣有些失神。 拖鞋的鞋面上还有些折痕,看起来像是刚买回来不久,没用过。 “先去沙发上坐吧,我去泡茶。” 帮着换好了拖鞋,夏月白拍了拍手,扶着膝盖站了起来。 这样一个怪异的人站在自己面前,明明是应该感到恐惧和诡异的。 但是华青衣的心中却莫名的安定了下来。 这让他不由得有些警惕的抽了抽鼻翼。 随即又有些疑惑的停了下来。 没闻到什么有迷惑性的气味啊… 眼看着面前的夏月白转过身离去,一阵哼着的歌谣声传了过来。 “不惑于表,用药当简,身心交用,治于未病” 顿时! 华青衣全身都紧绷了起来! 猛的看向那歌谣声的来处! 两眼圆瞪! 这是! 他自创的口诀! … “先生。” 空旷的房间里,之前去给夏月白传话的那人脚步声轻浅的走进来。 隔着些距离,便停下了。 躬身,恭敬的唤了一声。 “回来了。” 棋盘边的那人,两鬓斑白,正静坐着俯瞰那些窗外的景致。 听着这声轻唤,也是回过了头来。 温和的笑意,在那张模糊了岁月的脸庞上,融出些别样的韵味。 “她可有要带回些话来?” 身侧的棋盘上,黑白子还是乱做一团。 似乎也没了再去分离开来的意愿。 “未曾…” 那人再躬身。 一句话说出口,却像是只吐露了半截一般。 有些意犹未尽之感。 那仙人之姿的先生,了然一笑。 “是碰见了什么奇怪之事吧?” 那人有些惶恐,得了先生双手虚按,安抚了一番才冷静了下来。 出声还是有些支吾。 “…,她…恐怕时日不多了…” 这似乎是一件多让那人困惑的事情。 才会说起这事情这般犹疑不定。 不过那边的先生听完之后,脸上却是没什么惊奇之色。 似乎早已了然于胸。 听闻那人说起,也是笑了笑。 还是那般不急不缓的语气,甚是温和。 “你们与她不同,不必太过忧心,她是走了条歪路子,也亏得天资过人,不然当是早就到时限了。” 那人原本还有些忧心的神色,这下也是舒缓了开来。 先生说的话,必然就是真的了。 那人一礼,不再开口。 先生这边却是回过了头,两眼虚望着远处的车水马龙。 再开口,语气里已是多了几分惋惜。 “一见良人终身误…她也是个可怜人哪…” … “那么多钱!你都拿去干什么了?!” 郑家老爷子气的直跳脚! 要不是有关部门站上了门来调查大笔资金周转的问题,怀疑眼前这个让人不省心的大孙子可能涉嫌洗钱。 他才懒得放下面子亲自过来对质! “歇歇吧,老爷子。” 郑建还是那副爷爷不疼姥姥不爱的懒散模样,翘着二郎腿,笑的乐呵。 “我不是早就被您给赶出来了嘛,这现在我自己挣的钱,怎么花也不至于让您老生这么大气吧。” 说着话,也是“滋溜”嘬了一口茶水。 刚倒上,烫得很。 “小国,快扶老爷子坐下,都这年纪了,也不怕血压高。” 顺道对着郑老爷子身旁站着的郑国说了句。 指了指对面摆好了两盏茶水的座位。 “…” 郑国苦笑着挠着头。 看了看自家大哥,又看了看自家老爷子。 “老爷子,你看…” 他倒是想当个和事佬,只是奈何段位不够啊。 一句话才开口,就被老爷子怒声打断。 “我自己有手有脚!自己坐!” 说着话,也是“吱”的好大一声拖出了凳子。 然后“啪”的好大一声重重的坐下。 一旁郑国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没出声,默默的去另外张凳子上坐了。 “你自己挣的钱?” 可是就算是坐下了,郑老爷子也还是余怒未消。 拍着桌子又吼上了。 “你也知道是你自己挣的钱啊!别人都来找我调查洗钱了!多大的金额能够够得上这个门槛,你心里没数吗!” 桌子被拍的“啪啪”响,连带着桌上的茶水也是蹦跶了几下,洒出来了不少。 郑国刚坐下,都没来得及闪开,裤子就被洒出来的茶水打湿了。 苦着张脸,却又不敢抱怨。 倒是郑建机灵的很。 看着动静就早早的端起了茶杯。 看着老爷子发作的同时,还顺带又嘬了一口。 惬意的很。 “得了得了,老爷子,我这正儿八经的消费,被您这说的跟要卷钱跑路似的。” 眼瞅着桌子停歇了些,也是将手里的茶杯又放了回去。 “真要有什么问题,那些人不老早就过来请我去喝茶了,那还轮得到您这头发火呢。” 郑老爷子毕竟也是系统内的人,听着郑建这么说,也觉得确实有几分道理。 火气也是下来了些。 不过该问的问题也还是要问的。 “那你老实说,那么大金额的资金,你都拿去干嘛了?” 这下倒是好好说话了,桌子也是感激不尽。 一旁正抽纸去擦裤子上的水渍的郑国,也是松了口气。 郑建咧着嘴,抓了抓头发。 “账目上头不是明明白白的写着呢嘛,买药了啊。” 似乎是对于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竟然还要问他而感到难受。 不过不提这个还好,这一提起,眼瞅着那边的老爷子血压又高了不少。 一张刻满岁月的脸上,气得通红! 郑建眼疾手快的端起了自己的茶杯。 果然,下一刻暴风雨就来临了。 “买药!买药!买药!” 郑老爷子狠狠的拍着桌子,差点都被自己的这个大孙子气笑了! “你要是好好的买药,谁特么稀得管你!你买的什么药你心里没数吗?你知道那些人过来找我的时候,脸上是什么表情吗?” 郑老爷子的怒火节节攀升,都不坐着了,被气的直跳! “老郑啊,你孙子这做的也太过了,好好的编个名目不就好了,偏偏…偏偏编个买…买…” 郑老爷子学着那人上门时候的神态,只是这般怒发冲冠的样子下,怎么听起来都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买…买长生药!” 看着老爷子的样子,旁边的郑国也顾不上那洒出来的茶水又打湿了自己的裤子。 赶紧按住了桌子,生怕老爷子一时气不过就要掀桌子了。 倒不是心疼这桌子,单纯是怕老爷子掀不动,把腰给闪了。 “长生药!” 郑老爷子这下是真的咬牙切齿的在说着话了。 一个字一个字都跟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磕磕巴巴的。 “你当你自己是始皇帝啊!拿那么多钱买长生药!我这辈子都没被人这么笑话过!去你的!” 也是真气急了。 郑老爷子发作起来,真去抱着那桌腿就要掀了! 吓得郑国赶紧过去抱住了老爷子。 “老爷子,不至于不至于…” 可就是这样,老爷子也还是气的恨不能过去踹上两脚。 郑国只好抱着老爷子又拖远了些。 作为这场暴风雨中心的郑建倒是淡定得很。 甚至还有心思喝了口茶水。 老爷子是当兵出身,这么火气爆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见怪不怪了。 这才哪到哪,洒洒水而已啦。 不过脸色却是难得的严肃了起来。 沉默着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伸手去腰间的兜里慢慢的拿出来一个透明的小瓶。 里面装着一些看起来黑乎乎的药丸。 就那么当着那头还在发作的老爷子还有郑国的面,放在了桌上。 然后也不开口,就那么安静的看向了老爷子。 自家大孙子这么严肃的表情实在是少见的很,这让郑老爷子也不由得一道安静下来了些许。 目光看向了桌上的那个小瓶。 若是旁人来说,郑老爷子是一定不信的,但若是这大孙子这么正经的告诉他… 那抱着老爷子的郑国也是愣住了。 之前他也以为自家老哥是在开玩笑,毕竟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有过不少先例。 可是如今这么严肃的对待,难不成真的… “真是…长生药?” 郑老爷子帮他问出了心里话。 也不发作了,静静的看着那边安坐的郑建,等待着他的回音。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 郑建突然抓了抓头,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不是不是,这是降血压的,嘿!” 郑老爷子愣了一下。 随即便觉得全身都有了力气! 甚至比起年轻时候都还要有力了许多! “我今天非得废了你!” 一声怒吼崩开了郑国的双手! 这是愤怒的力量。 … 一双纤细的手伸到了自己身前。 手掌上捧着的,是一个装着黑色药丸的透明小瓶。 华青衣抬头看向半蹲在自己面前的夏月白,不解其意。 坐着的沙发上,一只黑色的大蝎子正半仰着身躯对着他,似乎是在看着他。 没什么动静。 当然,就算是有,华青衣也是不怎么怕的。 以前这些见得多了。 “给你的。” 夏月白认真的看着华青衣,有些羞涩的笑了笑。 莫名的,让华青衣想起了那个梦里的景象。 就像是那梦境突然印照进了现实。 同是一般的白衣,同是一般的神态举止,莫非这个女子真的和自己有过交集不成? 可是…奇怪的是自己偏偏又丝毫都记不起。 错综复杂的各种信息交织在一起,让华青衣的思绪更乱了几分。 不过那小瓶他还是没有伸手去接。 密封在瓶子里,他闻不见气味,也不知这药性如何。 他没有随意接受他人赠予的习惯。 从一千年前开始,就是这样。 “只要你时刻带在身上就好,作为回报,我可以解答…你的一些问题,这很公平对吧?” 夏月白像是看穿了华青衣的想法。 主动提出了交换条件。 只是这条件…可是没有半分的“公平”吧… 华青衣摇头。 虽是拒绝了,但也看出了这有些奇异的女子对自己没什么恶意。 余光多看了一眼那透明小瓶。 若是那药没什么问题的话。 不过随即也是有些好笑。 这用药来对付自己…应当不会的吧。 “我或许可以试试…治疗一下你这身体的情况。” 华青衣斟酌着用词。 这人身体的情况有些超出了他的认知,他也不知道是否可以治得好。 既然还是在活动着,应该还是活着的…吧? 但若是要拿来同这女子的要求对等,应该还是够的上的。 夏月白被叫破了自己身体的情况,也没什么神色变化。 还是那么笑靥如花。 “好呀。” 既是达成了交换,也不等华青衣动作,伸手拉过了华青衣的衣襟,将那手上的小瓶放进了内侧的兜里。 重新合上,还轻轻的拍了拍,动作熟稔。 眼中的欣喜,简直都快要溢出来了。 就像是… 走过了长长的人生之后,于生命即将燃尽之时,终于达成了此生所求。 第九章 医蛊 “你可有姓名?” 夏月白至今仍记得眼前这个男人对她说过的第一句话。 “…” 那时她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瑟缩的蹲坐在早市巷口,等着店家扔出来些不要的吃食,聊以果腹。 面对着这个像是神仙一样漂亮的人,饥饿的她除了摇头,竟是什么也说不出。 直到这人为她买来了一大包花糕,才细细的开了口。 “父母早逝…并无姓名…” 如今想来也是好笑。 那般不过几文钱一大包的花糕,竟是让她痴迷了这么些年。 是花糕好吃吗? 应该不是。 “…,那…你可愿意随我学医?” “有…有花糕吃吗?” 面对着她这般稚嫩的问题,这个男人那时也是这般温和的笑着。 “自是有的。” “那我愿意!” 她的回答很快。 不仅仅是因为这人看着便是好心,也是因为那是她长那么大,第一次吃饱。 就算是被拐去卖了,这一顿饱饭,也划得来。 “那…你需得有个名字。” 这人当时一身素净的长衫让她自惭形秽,不由自主的离得远了几分。 生怕碰脏了这神仙一样的人儿的衣裳。 “今日夏至,晨间新月未落,便与你取名…夏月白,如何?” 那时的她哪里听的明白那些,只知道傻傻的点头。 花糕塞了一嘴,便是让她叫做狗蛋儿,她也是愿意的。 “那从今日起,月白你便是我的第一个徒弟了。” 那时她只顾着吃,听着这话也只是单单的点了点头。 却是忽视了那声音渐轻的后半句。 “…也是我最后一个徒弟。” … “月白,为何不睡在床上?地上凉气重,你这般身子骨怎么受的住?” 习惯了睡在地上的她,就算是已经梳洗干净了,也是不舍得去那干净的床铺上睡的。 更何况… 那唯一的床铺,还是这个男人让给她的。 那茅屋简陋,唯一值得称道的,也就是整洁了一些。 在她未来之前,这个男人显然是独居的。 自然也就不会有第二套铺盖。 所以那是她第一次明确的拒绝这个男人的要求。 “既然你不愿…那我为你用凳子搭个小床吧…” 最终那铺盖还是到了那用凳子搭起的小床上。 嗅着上面淡淡的气息,那是她睡过最安稳的一觉。 … “月白,身为女子,还是少与这些蛇虫亲近的好,不然日后怕是难找夫家。” 看着这个男人叹息着摇头,夏月白那时也是赶紧扔开了手中的虫蚁。 不是怕他所说的“难找夫家”,只是简单的不想让他失望。 那时她还年岁不大,这个男人看着她一脸的惶恐,还会摸着她的头安慰一番。 “单是为着习学药理,你接触些也不算什么过错,若是不怕这些,偶尔为之便可。” 她自是不怕的。 以前饿极了的时候,这些东西…也都是吃过的。 她很喜欢这个男人摸她头,会让她有一种被关爱着的感觉。 只是随着年岁渐长。 渐渐的不再这般了。 … “师父,今日怎的饭菜这般丰盛,还有我最喜欢吃的花糕!” 听得她问,这个男人总是那般温和笑着。 “今日又是夏至,你不记得自己生辰,便就以为师遇着你那日为生辰吧。” 生辰不生辰的事情,那时的夏月白不懂得那么多。 只知道若是逢着生辰都有这般丰盛的吃食,甚至还有这个男人亲手做的花糕,那其实随便算在哪一天都是可以的。 “师父,那以后每年夏至时分,你都会给我做花糕吗?” “会啊,只要月白不嫌弃的话。” 夏月白看着这个男人。 那么淡淡的暖暖的笑容,是和那些花糕一样香甜的味道。 … “月白,什么叫喂喂喂的?我是你师父!你就不能好好的叫一声吗?” 虽是这般语气重的说着,但是夏月白自是知道这个男人并不是真的生气了。 “就不嘛!你看你这脸!看着比我都年轻,走出去要是叫别人听见了我那般叫你,岂不是要被别人笑话!” 相处久了,摸清了这个男人的脾性,也就并不是很怕他了。 只要课业做好了,这般的小事通常都不会苛责于她。 而恰好的是,她的课业,非常不错。 因为,每每考教她完成的好,这个男人都会温和的笑着夸她几句。 为了那几句话,多费些心思在课业上,实在是不当得什么了。 … “二位,需要几间房?” 出诊晚归,若是平日,这个男人多半就要说开两间了。 “华郎。” 那时的夏月白抱住了这个男人的胳膊。 “给我们开一间就好了。” 趁着店家去安排的空档,她也是对着这个男人小声哀求。 “反正平常开两间,我也不睡床上嘛,多浪费钱呀!好不容易来次城里头,咱们省点钱明日能多买几份花糕呢!” 这个理由,有些牵强。 不过总算是说服了这个有些顽固的男人。 钱的事,她知道这个男人总觉得对她有所亏欠的。 “你我虽为师徒,但也需注意男女大防,若是坏了你名节,日后找不着夫家可有得你哭!” 虽是这般说着,却被她一句话又给顶了回去。 “若是我嫁不出去,不是还有你嘛,华郎!嘻嘻!” “你这劣徒!没大没小的!明天罚你少买一份花糕!” “不要啦!人家说说而已嘛!” 最终还是少买了一份花糕。 只是相比起那晚因为第一次那般亲近的称呼,而激动的半宿都没睡着。 一份花糕,也没那般重要了。 … “妖怪…” “不老…” “说不定吃人呢…” 许是日子过得长久了,周遭渐渐的有了些流言。 通常而言,关于某个人的传言,那个人总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这个道理在夏月白这里有了些偏差。 关于这个男人的传言,她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比这个男人知道的都晚。 所以她在赶集归来只见到一封留书而不见这个男人的时候,她就知道了这个事实。 那时候颤抖着手拆开了那封信。 只看了不到一半,她就已经瘫坐在地,哭的撕心裂肺。 是的,她已经可以独立行医谋食,不用这个男人再操心了。 是的,她也早就意识到这个男人的年龄出现了问题。 这个男人在信里交代好了一切。 这间简陋的茅屋也好,那些积藏的医书也好,还有那些微薄的钱财也好。 全都留给了她。 甚至还为未能帮她找个好夫家而道了歉。 从捡到她开始,十数载年华弹指而过,而这个男人的面容就从未发生过丝毫变化。 她真的没有半点怀疑过吗? 怎么可能! 不过是她害怕真的说出口了,就会像这般一样失去他罢了! … “原来你还有一招长生没有教给我!我怎么能就这么让你跑了!华郎!” 通过曾经试探性的让这个男人吃下去的虫卵找到他的时候,她的这番话让这个男人头一次在她面前皱起了眉。 比起继续玩那些师徒过家家游戏,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这个男人正视她了。 而那瞒过这个男人的虫卵,也证明了她在某些方面已经超越了他! “你这辈子都别想甩开我!就算是跑到天涯海角,我都一定能把你给找出来!” 医蛊不分家。 就算是被厌恶,也好过再一次被抛下。 … 可能是驱使那些蛇虫找寻这个男人耗费了太多心血。 夏月白的身体开始每况愈下。 没遇着这男人的那些年里,本就亏空了许多。 就算是后头弥补上了不少,终究也还是力有未逮。 再这般折损了一番,寿数也是折进去了不少。 既然是师徒,她能明白的事情,自然瞒不过这个男人。 “我确实不知这长生之法,如今你可信了?” 说这话的时候,这个男人的状况,已经比她还要差上许多。 生机尽去。 这是药石罔效之象。 明明外表还是如初遇之时一般的模样,内里却是垂垂老去的枯朽情形。 “我不信!一定是你私藏了!我不信我不信!” 夏月白知道哭也解决不了问题。 只是除了哭,她也确实无能为力。 她已尽得这个男人所学,他身体的状况如何,无须多言。 自那次这个男人不辞而别之后,二人已是辗转许久。 事到如今,这般强作凶恶的样子早就被看穿了。 “月白,终是我误了你。” 这个男人时隔多年,终于又摸了摸她的头。 没有顾忌那些什么男女大防。 “我虽已无多少回圜余地,但你这身体还是有些弥补可能的…” … “他到时候了吧?” 那是夏月白第一次见到那个鬓角斑白的男人。 她是抱着希望而来的。 既然师父说这人能治好她,说不定就也可以治好师父。 “是。” 面对这没头没尾的问题,她甚至都没有多问半句。 因为所有想问的问题,都在看见那个男人的第一眼就得到了答案。 那是一张,和她师父一般年轻的脸。 “你能救我?” “能。” “你能救他?” “…,能。” “那…” “但我不会救他。” 夏月白是带着失望走的。 “你不要我救?你终究是他送来的,若你想,我会救你。” 夏月白还是走了。 “我会想办法救自己,也会想办法救他。” “他教你的东西,救不了他。” “…,若救不了他,我也就救不了自己。” … 她终究是找到了那个办法。 既能救自己,也能救这个男人的办法。 那个鬓角斑白的男人没有说错,她从这个男人身上学到的东西,的确救不了他。 但是… 她有些东西,不是从这个男人身上学到的。 那就是… “月白!人有生老病死,此乃天理轮回!你这般法子,便是治好了,又同死人何异!” 这个男人总是这么顽固。 就算是已经虚弱的躺在床上,连挣脱她的手都做不到。 也还是秉承着这样那样的理念。 就同那些自小就教过她的“祖训”。 死板,不知变通。 她受够了! 早就受够了! 明明这个男人医术通神,为什么非得生活的这般清贫困苦! 明明这个男人总是这般好心,施恩不图报,为什么却要被人说闲话,遭排挤而流连辗转! 明明… 明明她这么喜欢他,为什么这个男人就非要顾及那些条条框框而拒绝她! 她不是一个听话的徒弟。 所以。 她选择了再一次反抗师父的决定。 “我不准你死!” … 夏月白一身白衣,蹲在土坑边上。 看着这个男人慢慢的睁开眼,从土坑里坐了起来。 “这是哪?你是谁?” 这个男人眼中的迷惘,让夏月白笑的格外明亮。 就算是有许多的弊病。 她终究是找到了那条路。 那条恒久而又全新的道路——长生。 “我来接你了,青衣。” …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 夏月白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这么对人低三下四的跪下了。 这会让她想起那些还没遇见这个男人的日子。 但是当这个男人突然倒在了她面前,而且就算她用了最后的手段都没能救醒他的时候。 她还是求到了那个鬓角斑白的男人面前。 不知是出于什么缘由,那个鬓角斑白的男人没再提起那些曾经说过的话。 “你这法子积毒已深,便是治好,也会失去诸多记忆,你可还要治?” 她自是愿意的。 只要能治好他,记忆有否又有什么区别呢? “那你呢?你这发病也不过早晚之事。” “…” 夏月白沉默了。 那花糕的味道。 那每年夏至的庆贺。 那与这个男人相处的每时每刻。 他的笑,他的教导,他对自己每一次的拒绝,他被旁人排挤时的失落,他短于钱财时的窘迫… 还有那句最初的… “你可有姓名?” “今日夏至,晨间新月未落,便与你取名…夏月白,如何?” … 若是忘了这些,便是活着,怕是还不如那时没遇着这个男人,早早的死在了那个早市哪天的巷口更好些。 “我…我便不治了。” 夏月白也想学着这个男人常有的那种让人心暖的笑容。 只是一个笑容挤出来,竟是变作了一行清泪落下。 … 如今看着这个男人就坐在距离自己这般近的沙发上。 露出那每次见到都会让她心中一痛的陌生眼神。 夏月白不由得摸了摸脖颈上被纱巾盖住的伤口。 清丽淡雅的脸上绽出一个温和的笑来。 “那就拜托你了,一定要治好我呀。” 这么些年了,她终于学会了不在人前流泪。 第十章 那头 如果眼睛会说故事。 那这个女子的眼睛一定是个话痨。 欣喜,忧伤,眷恋…种种情绪不一而足。 那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人的眼神是有年岁的。 孩童之时心思单纯,眼神便多半如那月月一般清澈透亮。 及得年岁渐长,心思深沉了些许,便会同那张春华一般幽静而内敛。 若是… 眼神如同眼前这女子一般的复杂难明,就算是华青衣,也无法猜测出她是经历了怎样的故事。 到底需要怎样长久的岁月沉淀,才能凝出一对这般叫人心碎的眸子! “我会治好你的。” 如果可以这样说出一句,或许华青衣的心会好过许多。 可是他不能。 哪怕是安慰,这样一句话也是难以成言。 因为他是真的没有把握。 那病之时,虽是病性凶猛,总也还能以药理推知变化。 就算是突变的迅速,总也还是可以医治的。 但是眼前这女子不同。 不用把脉,华青衣都能感知到… 这个女子的脉搏已经微不可查! 经络脏腑更是违反了常理! 这般情况…真的还能算作一个活人吗… 文学艺术形容医术之时,多有夸张手法。 诸如,“活死人,肉白骨”。 但是华青衣习学医术近十载,这般情况在他看来实在是有些异想天开。 这已经不是医术,这是仙术! 以前,他是很喜欢听人叫他“小神仙”的,因为自小他就羡慕老头子被人尊称为“老神仙”。 但是被叫做神仙,并不就意味着他真是神仙了。 因为了解,所以更加的清楚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而这个女子。 已经超出了他的极限。 是他未曾触碰到过的范畴。 “我会尽力的。” 华青衣只能这般说了一句。 明明还有很多事情都想要问问这个女子,但是真见了面,眼见着这女子的境况,又哪里还好开口。 “那可好的很。” 夏月白还是俏皮的笑着。 她是知道的,她已经到时间了。 在这世间死乞白赖了这般久,也该满足了。 只是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容。 手指陷进了手心。 还是…还是想再多看他几眼呀… … “找到那个最先产生抗体的病人了,只是…” 还是那熟悉的场景。 这般空旷的房间,总会让人有种无所适从之感。 “只是并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 先生不喜人支吾,是以这汇报只是短暂的顿了一下,便又接上了。 “是用了药,病人的长辈是前次那…的经历者,也是碰巧,恰好合了症状。” 但是不得不含糊过去的地方,也还是不好说的清楚。 开口这人自是知道先生不会因此而怪罪。 “…” 鬓角一抹斑白的先生,似乎总是枯坐在那棋盘之侧。 侧首望着窗外,如同俯瞰这群生百态。 “无妨。” 清和的一语,拨散了先头开口那人的不安。 古语云,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只是不知道那人这般惶恐恭敬,又是所求为何了。 “那头加快些便是了,若真是寻不着,数量也是能弥补回一些的。” 那人不知是否看错,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在先生那出尘的面上浮起。 “毕竟不是以前了,总是碰运气,运气也会用光的。” 赶紧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去吧,捎句话过去,催催他们。” 那人躬身一礼,应了声是。 门扉翕合间,便脚步轻快的去了。 “…” 独留在这空旷房间里的先生静了片刻。 微微垂首望着那棋盘。 耳畔几缕白发悄然滑落在脸侧,让先生的面容多添了一丝不羁。 “我也该是时候了。” 修长的手指轻抬,拾起一枚棋子重新落下。 “啪”的一声。 … 警钟长鸣。 刺目的红色灯光划破了寂静的夜。 一辆又一辆的急救车飞驰而过,惊醒了这座沉睡中的异国城市。 路边居民区的一扇窗户亮了起来。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 “…” “妈咪…” “哦,宝贝儿,你被吵醒了吗…” 这般亮起的窗户,一扇,又一扇。 徐杨作为一个合格的夜猫子,这个时间点,他的活动时间才刚刚开始。 “外面怎么那么多急救车,天呐!警车都来了!竟然还拉起了警戒线?” 站在窗口,望着不远处的医院门口。 徐杨表情夸张的解说着。 对着手里拿着的手机。 手机亮着光的屏幕上,正是他站在窗前的图像。 时不时的飘过一条弹幕。 “兄弟们,下面这么大的动静,肯定是出大事了!有没有人想和我一起下去看看的?” 徐杨对着手机镜头语气浮夸的说着。 不过那些弹幕的回应并不如何热烈。 “那咱们就一起下去看看!哦!对了!我得先遮上我的脸!” 假装着反响非常不错,徐杨也是离开了窗口,开始了准备。 之前在姐姐徐维拉身边惹了祸之后,他就被踢了回来。 说起来也是运气好,听说他离开之后,前段时间那边就发现了一种非常严重的传染病。 按理说,姐姐徐维拉作为一个医生,接触那些病人非常多,作为弟弟的他总该关心一下。 但是他知道,姐姐徐维拉那种自私自利的性子,要是真有什么事情,肯定老早就回来了。 既然是没回来,那肯定就是没什么问题了。 “准备完毕!” 徐杨重新出现在镜头前。 脸上带上了帽子遮住了头发,以防被看见了发色。 一个大大的口罩又遮住了半张脸,就像是那些可疑人士一样了。 倒不是他故意装扮成这样,而是这个时间点出门,确实是需要小心一些的。 尽管这边已经算是富人区了,晚上的治安…也并不是那么好的。 手机屏幕上飘过的弹幕多了些。 徐杨凑近看了看。 多半是些嘲笑他胆小的。 当然也有一些是在给他“打气”的。 徐杨心知肚明,这些人可能是想看他在外头被爆揍。 毕竟这个时间点还敢出门的,不是傻子,就是不要命的。 他自然不是那些不要命的。 真要算的话,他应该算是个“傻子”吧。 “那咱们出发吧!小点声儿,别吵醒了我老爸老妈!” 之前上传的关于华青衣诊病的视屏火过一阵子之后,他后面再传的一些东西就没什么起色了。 到了现在,也就只能靠着直播游戏蹭点人气了。 可是他也没什么特长,日复一日的玩游戏,他自己都腻了,更别说那些观众。 碰着这样能带来些刺激的事情,他自然不能放过。 跟做贼似的溜了出去。 虽然徐杨知道父母这个点早就睡的深了,不可能被他吵醒,但还是刻意的做出了一种时刻都可能会被发现的样子。 对,这就是“节目效果”。 下了楼,徐杨看了眼手机上的弹幕。 明显数量多了不少,看来效果确实不错。 “刚进来,这个傻子现在是要去干什么?” “可能是附近又发生了枪击案吧,刚才挺多急救车,还有条子。” “哇哦!快去狠狠的踢那些条子的屁股!我会给你送礼物的!” 徐杨隐在口罩下的嘴瘪了瘪。 他又不是真傻。 袭警? 怕不是下一秒就直接被打成了筛子! 虽然最近气温已经上升了不少,但是这样的深夜里,也还是有些沁人的凉意。 徐杨摸了摸兜里揣着的电击棍,心里才踏实了点。 他是没有持枪证,不然就去偷偷的把老爸那把枪拿过来了。 “这大晚上的可真冷!” 徐杨刻意的表现的夸张了些,抱着胳膊抖了抖。 看他直播的人数正在缓慢的增长,他当然要好好的表现一下。 这探险一样的内容,可比那些游戏看着刺激多了。 磨蹭了这一下,弹幕明显又多了起来。 “快点过去!胆小鬼!” “等着看你踢条子屁股呢!” “你那里是xx区吗?听说刚才死了一大批人,全拖去了你们那边的医院,是真的吗?” 徐杨眉毛扬了扬。 不提那些纯属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最后一条看来还是个知情者。 那提到的区,确实就是他这里的名称。 不过对于那话里的内容,他是不信的。 这些人干啥啥不行,造谣第一名,刚才还说是枪击案呢,这会儿倒好,连理由都懒得编了。 直接死人。 不过,往往这样的话题总是容易引起争论。 果不其然,弹幕立刻就开始了讨论。 “死人?那可太刺激了!快去看看!” “还真是什么枪击案吗?有点无聊啊。” “我猜这个傻子肯定不敢去了!哈哈!” 徐杨一咧嘴。 既然都这样说了,他当然是要符合观众们的期待。 “真的吗!那可太糟糕了!看来我还是别过去了!我要回家睡觉!” 眼神游移,语音里明显带上了些畏惧。 看起来就像真的因为那些弹幕的讨论而感到了害怕。 徐杨并不是什么专业的演员,表现出这么专业的表情,单单只是因为专业对口。 小时候,姐姐徐维拉可没少欺负他。 只要想想姐姐徐维拉突然出现在面前,这种表情立马就活了! “你要敢回头,我就取消订阅了!” “我给你送礼物了!快去!等着看呢!” “胆小鬼!订阅你了!快去快去!” 弹幕的反应立马热烈了起来。 手机也开始不断的提示,订阅还有礼物正在增加。 徐杨忍着不停上翘的嘴角。 就这? 这不是被他拿捏在手里搓着玩? “…,要是…要是订阅再多一百个,就算是拼了,我也一定过去!” 前头的语气还有些瑟缩,说到后头又开始带上了些色厉内荏的样子。 完美的再现了他平常在姐姐徐维拉面前的模样。 让胆小的人去做一些自己不敢做的事情,会给人带来一种快感。 这个道理,从手机上开始飞快增长的订阅数就可以看的出来。 “一百个!够了!快去快去!” “这么一会儿功夫,订阅竟然真多了一百还多,你们都不睡觉的吗?” “快快快!你要是敢说不去,我们全都取消订阅!” 目的达成! 徐杨忍着笑,拉上了外套的拉链。 “上帝保佑!” 他自然是不信上帝的。 因为小时候姐姐徐维拉揍他的时候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就是上帝!”。 虽然在楼上的房间里看着觉得那医院挺近的,但是真到了楼下,走过去也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就徐杨的脚程来说,也是走了十来分钟。 当然,这也是他故意表现的害怕模样,不然一路小跑,几分钟就到了。 那就没人看了。 还隔着有些距离的时候,徐杨就听着这边的警笛声了。 真到了附近,才发现这里的警察是真的多。 在楼上的时候,看见的那些警戒线已经布置好了。 几个看起来过来的更早些的人,举着手机,正在和几个警察理论。 徐杨转换了手机的镜头,凑过去听了听,没听出什么有营养的内容。 多半都是些什么“你不能干涉我进去医院的自由”。 然后警察回以“我有不让你进去医院的自由”。 这口水仗打的你来我往,但就是没动手。 可能是因为那些警察的手随时都放在腰间的武器上吧… “这外面什么都看不到,太无聊了!” “还以为能看到点什么刺激的场面,太让人失望了!” “还有没有什么余兴节目了?没有我就取消订阅了!” 弹幕又开始了活跃。 只是由于镜头转换了方向,看不到徐杨的面容。 要说进去医院的办法,徐杨是有的。 像是后门之类的。 但是他又不是真的傻,又不是真的像那些弹幕认为的一样,是个为了订阅什么都敢干的二愣子。 既然都布置了警戒线不让进入,要是他偷跑进去被抓住了,少不得要被起诉。 甚至还可能进去蹲几天,实在是划不来。 正想着要不要演点戏之后强行关了直播的时候。 “吱!”一声! 又是一辆急救车飞快的来了过来! 拖出老长一段轮胎印之后,停在了医院的入口。 徐杨脑袋里灵光一闪,立刻将手机的镜头对了过去! 来不及看那些弹幕的反应,他也一道看了过去。 “哗!”一声。 急救车的门被几个从医院里跑出来的医生拉开。 然后几张担架被从车上推了下来。 “咳咳!” 担架上的人皮肤发黑,手脚无力,眼神浑浊,但却是一刻不停的重重的咳嗽着! 随着那咳嗽,大口大口变了颜色的血液混杂物被喷了出来。 落在担架上,地上,还有那些医生的衣服上。 到处都是。 一副担架被抬了进去。 “咳咳咳!” 下一副,也是这样。 “咳咳咳!” 下一副…还是这样! 徐杨的头皮一阵发麻! 突然想起了晚上吃饭时候老妈和他说过的那些话。 “你姐姐说,那病可能我们这里也有了,这段时间你少出门…” 第十一章 再见 “就送到这吧。” 华青衣这般说着,声音滞涩。 “嗯,好。” 夏月白这般答着,满眼是笑。 看着这个男人转身离去的背影,夏月白忽然间就好像跨越了悠久的时间,回到了初遇这个男人的那时。 那年那时,在那早市巷口,怀抱花糕的她自惭形秽,没敢鼓起勇气上去牵住这个男人的手。 只是痴痴的看着他的背影,跟随而去。 这一去千载。 如今的她仿佛还是当年那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小姑娘,眼见着这个男人离去,终究还是没有开口挽留的勇气。 这次,甚至连跟着他走都做不到了。 一次又一次。 在这个男人重新醒来之时,她都会出现在他面前,笑着对他说一句。 “我来接你了,青衣”。 这话说的太多,简直像是骨子里都满满的刻上了一般。 现在,也终于到了换句话的时候了。 “再见,青衣。” 蹦跳着挥着手,大声喊了一句。 看着已经走远的他回过了头,夏月白笑的如同炽日当空。 只这一下,便用尽了她一生的笑。 她终究是成不了那个能唤这个男人“华郎”的女子了。 夏至,是一年之中白昼最长久的一日。 是有些…太久了啊。 … 老头子以前总说,沾了因果容易,去了因果难。 人非草木,岂能无情。 遇见一人,怜其悲,悯其痛。 便是沾了因果。 仓促间不忍抛弃,但时日渐久,便只会愈加泥足深陷,挣脱不得。 单只是见着夏月白那般的境况,华青衣便是心中不忍。 那本已是残烛之末的身躯,随着她的一颦一笑,更加快速的向着那深不见底的尽头滑落而去。 那个女子,单单只是走动着,消耗的都是她余下的寿命。 这般情形下,还送他回来。 扪心自问,这是华青衣不能承受之重。 但是他又没有去劝阻这女子的立场。 只能安慰自己,人生如夏花,有过一霎的绚烂也是不虚走这一遭了。 那女子应当便是这般想的吧。 华青衣走的不快。 不过直到后边看不见夏月白的身影,都没敢回头再多看一眼。 因为,那蹦跳着,那挥着手,那言笑晏晏。 都是那女子不断崩泄的生命。 “她余下的时间…怕是不足一月了吧…” 他确实对夏月白的境况束手无策。 不过这是他一千年前的医术而言,这般久远的时间过去,原本没有答案的问题,说不定还有找到答案的可能。 华青衣的脚步更快了些。 摸了摸衣襟内兜里的那个小瓶。 “我答应了要救她,可不能食言啊…” … 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眼里。 在楼下等了许久的郑建,眼里突然就有了光。 微笑着搭话。 “我刚路过,看着你这亮着灯,所以过来看看。” 夏月白点点头,没有说话。 越过了郑建,走进了楼道里。 郑建自然的跟了上去。 “刚才是出去买东西了吗?我上去一看,门关着,敲了也没开。” 随口说着。 这是谎话。 从夏月白送华青衣离开的时候,郑建就在这里了。 只是由于这样那样的理由,他选择了隐瞒。 “刚出去送了人一趟。” 夏月白按了电梯。 回身朝着郑建扔过去一串钥匙。 郑建抬手接过。 那是他的车钥匙。 “车用过了,钥匙还你。” 没什么表情。 没有刻意的隐瞒,也没有刻意的表明。 夏月白总是这般不远不近的距离,可望而不可及。 “钥匙倒不用这么快还我,反正我也有备用车,你什么时候外出,总会用到的。” 郑建看了一眼电梯上越来越小的数字。 将手里的车钥匙又递了过去。 只是夏月白似乎并没有接下的意思,无动于衷。 “不会外出了。” 有些轻声的说了句。 郑建一愣,以为听错,不由得追问了句。 “什么?” 夏月白没有侧过头来看着他。 像是尽量的在节省着力气,已是没有了什么多余的动作。 “我不会再外出了,顺便,以后你也不用送药过来了。” “…” 郑建一时没有出声。 不外出? 而且也不用他再送药过来? 从认识眼前这个女人开始,这过去的无数个日子,他都是风雨无阻的每日送药给她。 这既是他们之间达成的交易,也是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 而现在,这是要斩断这条连着的线了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是药出了什么问题吗?我可以让他们另外再找一批好的…” 郑建的声音有些干涩。 “不,你明白我的意思。” 夏月白似乎根本不懂婉转为何物。 直接了当的打断了郑建的话语。 “叮!” 电梯到了。 门缓缓打开。 “你喜欢的是不败的花,而现在,我这朵花马上就要凋谢了,你也是时候去寻找你的下一朵花了。” 夏月白走了进去,细细的说着。 郑建抬脚想跟进去,却被她伸手阻止。 “不论如何,和你的交易对我帮助很大,感谢你一直以来的支持,合作愉快。” 郑建本还想说些什么。 但是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上,连表情都不再有半点多余。 张了张嘴,终是放下了手。 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消失在了闭合起来的门后。 “叮!” 郑建抬头看着电梯上越来越大的数字。 突然就觉得自己好像是刚做完了一场美妙的梦。 甜蜜了整场,但在最后却变作了噩梦,惊醒了过来。 “连装睡都不让,未免也太残忍了吧。” 嘴角又浮起了那熟悉的,有些随意的笑。 自我打趣了一句。 抛了抛手中刚才夏月白扔过来的钥匙。 还带着些她的温度。 “解放咯!以后每天都少惦记件事,舒坦!” 沿着这段走过不知多少次的路,郑建干干净净的转身离开。 哪怕,背影有些萧瑟。 … 第二日一早,门铃响起的时候,华青衣还没睡下。 放下手里的书,揉了揉几个穴位舒缓了一下彻夜未眠的疲累。 开门迎进来,是神色凝重的徐维拉。 招待在客厅里坐下,华青衣去烧上了水。 准备沏茶。 知道有客上门,这些事情是应该提前些准备的。 只是今日华青衣的心绪太乱,而这徐维拉又来的太早。 一夜未睡,这般的形象自是不能待客。 将水壶放上了灶台,示意了稍待,便去收拾起自己的卫生问题。 也是收拾一下杂乱的思绪。 清凉的水流出来,用手捧了拍打在脸上,让过热的头脑冷静了不少。 方才徐维拉的神色,明显和昨日分别的时候有了不小的落差。 中间肯定是又发生了些什么问题。 但是华青衣没有多问。 自顾尚且不暇,又哪里来那么些心思去操旁人的心。 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上,水珠一道道的凝作一团滑落。 眼里还有些赤红的血丝,就算是方才已经揉按过相应的穴位了,一时间也还未来得及褪尽。 自出师以来。 这是华青衣第一次有了这般强烈的挫败感。 不说治愈夏月白的身体状况,甚至就连理解…都有些困难。 “呜呜呜!” 水开了。 华青衣拿过毛巾擦干净了脸,走了出去。 … 徐维拉虽是出生在开放的环境下,对于这里许多女性的保守也是带着些批判的目光。 但是事实上,她这也还是第一次进来一个单身男人的房间里。 当然,这是在她坐下来之后才意识到的。 所以,听着不远处卫生间里的水声,徐维拉有些坐立不安。 明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她竟然还在顾虑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让她难得的有些自我厌恶。 昨天晚上,家里给她打了越洋电话。 因为时差的缘故,她知道,对面的时间还是凌晨。 听完了母亲那慌乱的讲述之后,她才从那个被她赶回去的弟弟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全貌。 竟然! 竟然是感染晚期的症状! 家里竟然出现了大批感染晚期症状的死者! 作为一个主持过那病毒的研究工作的医生,徐维拉比绝大多数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在那些死者被发现之前,那些超级病毒,已经悄无声息的传播了不知道多久! 按照时间推算,甚至可能比这里最早发现的病例都还要提前一大截! 她当时差点都拿不住手机! 这里的情况都差点失控,那家里那边… 总算是还保持着理智,冷静了下来。 就算是症状完全一致,也还是有只是碰巧的可能的…哪怕只是万分之一都不到。 而且,好在这边已经有了特效药。 虽然还没有切实开始使用,但是感染者的检查工作已经开始大规模的施行,这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假的了。 徐维拉自然是想赶紧入手一批特效药,然后寄回去的。 但是现在京都都还在封闭着的状态,特效药还没有面市且不谈,而且从这里想要寄送东西出去也是很困难。 万一带了病菌呢,对吧? 所以,徐维拉立刻就想到了华青衣。 这个,制作出特效药的人! “呜呜呜!” 想的出神,徐维拉被突然响起的水壶吓了一跳。 拍了拍余惊未了的胸口。 徐维拉实在是搞不懂这里的人,为什么这么喜欢喝热水。 … “老爷子!我知道错了!原谅我这一次吧!” 郑建站在大门外头,有气无力的喊着。 这院子是他这么些年都逛腻了的地儿,外头值岗的那几个,也都是些打小一块儿玩过来的哥们儿。 一大早就这么在外头大喊大叫的,郑建可没半点觉得掉面子的意思。 看那样子,要不是那几个值岗的兄弟目不斜视,他都还想上去借根烟抽抽一样。 当然,郑建是不抽烟的。 以前身体不允许,后来那人不喜欢。 许是这喊的实在是诚意欠奉,院子里头没有半点动静。 也没个人出来问问。 “人走茶凉哎!想当年我手拿两把西瓜刀…哦,不对,不是这句。” 郑建嘴里乱七八糟的说着,估摸着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到哪了。 “老爷子!浪子回头金不换,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了哎!” 哼哼唧唧的喊了半晌。 幸好这附近没什么人经过。 “建子!别喊了,首长不在。” 一个值岗的兄弟终于是看不下去了,瞅着空子,小声的望着郑建喊了一声。 随即又转回了头去,就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其他的几人也是一般。 昂首挺胸,站的笔直,风吹都不带晃的,端的是副男儿好气魄! “嗨!早说啊!这不浪费我功夫嘛!” 郑建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看的那几个值岗的兄弟不由得齐齐翻了个白眼。 也不再嚎啕了。 迈腿就往那院子大门走去。 “啪!”的一声。 半点礼貌都没的踹开了大门。 门板沉沉的拍在两侧,发出好大一声。 “郑家!你们的主子回来了!” 嘴里还是乱七八糟的说着。 反正没人拦着,径直的进去了。 那几个值岗的兄弟,也纯当什么都没看见。 人踹自家大门,这事儿不该他们管! “一朝入此门,了却红尘事。” 听着这些胡话,也是翻了翻白眼。 当没听见了。 … 从房间里被送了出来。 徐维拉都还有些没缓过神来。 倒不是什么她的请求都被拒绝了之类的原因。 相反,无论她提的什么请求,华青衣全都尽量的满足了她。 药性药理? 写好了,拿去自己看着研究一下吧。 特效药? 现有几个版本的药方都在这了,拿去自己抓药吧。 国外也有了? 版本不同不能一概而论,要是有样本才能开药方。 然后呢? 然后她就被“送”出来了。 给徐维拉的感觉,就像是还有些什么更急切的事情等着他去做一样。 匆匆赶赶的应付完了她,华青衣就可以安心去做那件事了。 这算什么? 徐维拉从小到大,优异的成绩加上优秀的外表,什么时候那些男人看的眼神不像是见了女神一样! 院里的那些男医生们,全都是这样! 起初面对着华青衣的有求必应,她还有些欣喜。 欣喜于她的魅力果然是无敌的。 但是这股欣喜还没来得及坐稳,她就被整个人“送”了出来! 她甚至连那杯热茶都还没来得及喝一口! 徐维拉恨恨的抬起脚,想去踹门。 看了看手里的药方,抬起的脚又收了回来。 “咚!” 还是愤愤的跺了一脚。 听着门外渐渐远去的动静,华青衣坐回了书桌旁。 重新翻开了那本先前还没有看完的书。 书旁的桌面上,放着一个透明小瓶。 里面有些黑色的药丸。 第十二章 快乐 “坐吧。” 得了允许,夏月白慢步去那棋盘对面坐了。 虽然就算是没有这声允许,也没什么差别。 她还是一样会过来坐下。 时间剩下不多了,没必要浪费。 “…” 脸上不悲不喜的看着对面这个鬓发斑白的男人,眼神有些恍惚。 “我以为你会再晚几日才会过来,看来是想岔了。” 一手捧着本棋谱,一手提着棋子,在那棋盘上对照着摆好。 每次看到这人的面容,夏月白都会生出些沧桑之感。 毕竟从第一次见到,到如今,已是实在太久。 多少个春秋冬夏,这眨眼间,就已经全都成为过去了? “想来你还是和前番一般的说法吧,不巧的很,我也还是一般。” 手起手落间,目光也没离开那棋谱半寸。 总算是这里就只有她俩二人,才让夏月白不会误会了这人是在对些什么旁的人说话。 “若是,就免了吧,你还可以省些时间。” 夏月白低头。 看了看自己的手,翻动了一下。 皮肤还是如往日一般晶莹剔透。 只是隐隐的开始显出些青色来。 随着她的动作,那抹青色似乎又深了些许。 “我找到答案了。” 放下手,夏月白看向棋盘上渐渐成型的阵型。 轻声开口。 那摆棋的手,顿了一下。 转瞬而已,若不是夏月白正看着,怕是都察觉不了。 “你知道的,根本就没有答案。” 那人的目光没有离开那本棋谱。 棋子落盘,滴水不漏。 “嗯,我知道。” 听到夏月白的这句话,那人的视线终于是转了过来。 看了夏月白一眼。 只是一眼,便又转了回去。 不再言语。 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那一声声棋子落盘的轻响。 这时间,窗外的城市苏醒了过来。 车流涌动不息,人潮川流不止。 在停滞了这些日子之后,这座城市又重新恢复了生机。 今日天气不错。 早早的便出了太阳。 不过飘着的云彩也不少,应该不至于太热。 是个适合出去逛逛的好日子。 “但是,我找到了答案。” 停顿了良久。 夏月白一开口,却仍是这句话。 那摆棋的手,又停下了。 不过这一次,却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 “这对他并不是一件好事。” 收回了手,放下了棋谱。 那人终于看了过来,视线没有半点偏移。 “我知道。” 夏月白迎上了目光。 “…” 两相沉默无言。 直到夏月白起身准备离开,那人都没有再说些什么。 只是那么静静的看着她,又或许是在看着某些其他的地方。 “你真的不治了?” 待到临去之时,那人在身后突然说了句。 还是这个问题… 夏月白没有出声,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那年,她说了那句“我便不治了罢”。 如今,她的想法也是没有半点改变。 … 夏月白想过,她对华青衣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性质。 这个问题,每一次见到那双陌生的眼神,她都会再一次想起。 那个记忆里已经没有丝毫她的身影的人,还是她那年怀抱花糕一路追随而去的人吗? 究竟是她痴迷着那一道熟悉的身影,千载一路追逐而来? 还是她仅仅只是出于习惯,刻板的坚持了这千年之久? 想的多了,她便也不知道了答案。 一件事情,只需坚持月余,便成了习惯。 而如她这般,一件事,轮回往复了无数次,又哪里还分得清这里头的差别。 有时候想想。 或许那个让她爱到魂魄里的男人,已经死在了那年她的手中。 就在她亲手喂那个男人吃下那些东西的时候,那个男人或许就已经死了。 就算是一次次的重又睁开了眼,那也不过是一个有着相同皮囊的陌生人了罢。 那个陌生人会离开她的世界,去见识外面世界的风景。 或许还会爱上一个另外的女子,相偎相依。 一路走走停停,然后在旅程的终点,由她亲手阖上他的双眼。 等待下一个轮回的开启。 他的世界,有着光华万千。 夏月白的世界,却只剩下他了。 一片黑黑白白之中,也只有那一个背影还能让她魂牵梦萦。 那个鬓发斑白的男人想做些什么,夏月白隐隐心中早就有了准备。 虽然华青衣…虽然师父从未提起过那个男人的身份,不过两人那诸多的一致,聪慧如夏月白这般,早就想明白了。 她这一趟本不用过来。 时日无多。 但是她还是来了。 因为… “我不准你死!” 想起那时候的情形,夏月白也不知该不该笑笑。 如她这般能够寻见长生之道的人,史书上都未见有提及过。 那么些君王权贵苦心孤诣,终其一生都未能得见的东西。 却被她这样一个曾在早市乞食的微末之人那般简单的寻见了。 还是因着些那般无谓的缘由。 实在是好笑。 更好笑的是,她还用那些东西,亲手抹杀了那个她心心念念的男人。 夏月白想拧出一个笑容来,只是面上好像已是不受控制了一般。 只见了努力,未见了成果。 可能是因为,她自己也已经不清楚该如何笑了罢。 … “先生。” 夏月白去了片刻。 这只剩那一人的房间里,又多了一道声音。 表明了自己的存在之后,便没了声息。 就算是那个唤他过来的鬓发斑白的男人沉默不语,也是没有半点焦躁的模样。 “…” 先生一手持着棋谱,另一手里夹着一枚棋子。 不过眼神却没有半点落在这些事物上。 侧着头,抬眼看着窗外。 那一片片流动的云,印在他的眼里,显出些伤感的形状。 “名额多出来了一个,去问问还有些什么人没算上的,看着安排一个吧。” 突兀的开口,打破了沉默。 先生说出来这句话, 奇 书 网 w w w . qi s u w a n g . c o m 似乎用了多大的气力。 一句话说完,整个身影都看着弯下了些。 一旁候着的那人,猛的抬起了头! 瞪大的双眼里闪动着惊喜的神色。 嘴唇翕合了一阵,才回过了神。 磕磕绊绊的应了声是。 重又低下的头,掩住了脸上的神情,但是那微颤的身躯,还有那紧握的双手,都透露出了一些额外的信息。 先生挥了挥手,这就是要交代的全部内容了。 那人激动万分的退下,没想到交代的竟是这般轰动的消息! “…” 左右再没了声响。 先生放下了手中的棋谱,那一枚棋子也丢回了棋盒之中。 既然心思已不在此,自是应当就此放下。 “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东西,她倒是看得开,听得那般说法,叫我也不禁想看看那答案了。” 轻摇着头。 美玉一般的面上显出来个颇有些自嘲意味的笑。 站起身,拍了拍衣摆,抚平了久坐的印痕。 看了一眼那未摆完的棋盘。 转身离去。 … 愁总是要伴着酒的。 一句诗词写得好。 “举杯浇愁愁更愁,抽刀断水水更流。” 大抵上,郑建看过的一些电影之类的东西,上头或多或少都有些类似的桥段。 喝个小酒,发个酒疯,最好再发个朋友圈。 要是能带上些有些文艺色彩的话,那就更好了。 不说能不能感动别人,起码自己是挺感动的了。 有一说一,郑建也是想体验一下的。 奈何… 郑建叹了口气,看着面前这杯有些太过热腾腾的茶水。 奈何自家老爷子是个“被”戒了酒的可怜人啊… “戒德老爷子,不是我说啊,这家里头的招待也太简陋了点儿吧!” 郑建转过身,看着一旁站着的戒德和尚。 连连摇头。 “现在年轻人谁还喝这个啊,这要是啥时候来个小辈的客人,总不能也拿这些东西招呼别人吧…” 戒德和尚笑眯眯的看着郑建。 “当然,我不是说我自个儿啊,咱们就事论事,这不说别的,起码…起码得倒饬点酒水啊…还有酒水啊…还有酒水啊之类的东西吧,对吧,当然!我也就这么一说,纯粹是给您当个参考!” 戒德和尚还是笑眯眯的看着郑建。 “…” 郑建这么一顿说的,自己都有点渴了。 不过看了看那杯有些“太过”热气腾腾的茶,想了想,还是没敢下嘴。 咂巴了下嘴,有些后悔应该自己带点酒水进来的。 大意了哎。 “首长的口才可比你强多了。” 这边郑建终于停下了话头,那边戒德和尚才是笑着开了口。 “刚戒酒那会儿,首长都能一刻不停的骂上一下午,你这啊,还差点儿。” 这些小辈都是在他手里头长起来的。 这家里头可没那么多外头的等级制度之类的东西。 说严重些,就算是现在戒德和尚在这儿把郑建摁地上揍一顿,怕是郑老爷子都不会多说什么。 看情形,说不准…还会上去帮着踹上两脚。 “哎哟!我的戒德老爷子哎!” 郑建被这么给拖了一阵,也不提什么“借酒消愁”的事了。 气氛没了啊。 “我这在外头刚给人小姑娘抛弃了,您就不能可怜可怜我,好歹给弄点什么别的喝的吧,您看!我这嘴都卷皮了!” 苦着脸,扮着可怜。 撅着嘴往那戒德和尚跟前凑。 不过被戒德和尚一把又给按回了凳子上。 郑建也是很有骨气。 在哪里被按倒,就在哪里坐下! 声儿都没吭! “行了!我给你找点别的东西去!” 面对着这么个难缠的郑建,戒德和尚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郑建说的话,他自然是没半句相信的。 看那嘴唇上光亮的很,哪里有郑建自己说的什么“卷皮”之类的。 不过这位首长的大孙子那难缠的脾性,他是再了解不过了。 若是不给他糊弄过去,怕是得闹上一上午不可! 那哪里受得了! 虽然刚才说的漂亮,什么听着首长骂一下午。 但那是还年轻点时候的事了。 现在啊… 戒德和尚出去找些别的喝的去了。 郑建这跑回来了,那老爷子愣是沉得住气,也不过来看看。 郑建自然更沉得住气。 反正不愁吃不愁喝,呵呵,不是夸张,他能一直沉下去。 没多大会儿,戒德和尚就回来了。 这般年纪了都,腿脚还是灵便得很。 不愧是能一只手把他按在凳子上的人! “嘭!” 一个瓶子被放到了郑建面前的桌子上头。 戒德和尚笑着看着郑建。 郑建看了一眼那瓶子,回过头,总觉得戒德老爷子脸上的笑有点坏坏的。 要是放在年轻那会儿,这样坏坏的笑,怕是要迷倒不少大姑娘小嫂子吧。 “喝吧,我问他们现在年轻人都喝些什么,他们就给拿了这个过来。” 郑建摇摇头,这句话只有前两个字是真的吧。 不过有的喝总是好的,比起那热茶,这个还是很不错的。 两害相权取其轻。 郑建不多矫情,拧开瓶子。 手一提,头一仰。 几声“咕咚”之后,那瓶子就给吹空了! 喝完的瓶子也不放下,就那么紧紧的捏在手里。 低着头,整个人像是憋着一口气,憋得都有些颤动起来。 “胸腔里的这股憋闷,这就是愁的滋味吗?” 郑建抬起头,脸上都难受的皱了起来,眼睛也是红红的,像是才刚哭过一阵一般。 嘴里还在说着些胡话。 看得一旁戒德和尚耸着眉头想笑未笑。 “不就喝个汽水儿吗?也至于你这样,作怪!” 戒德和尚话音刚落。 “嗝儿!” 郑建便打了一个老长的嗝。 戒德和尚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 走过去帮郑建顺着气。 “你这是多渴了,汽水儿有你这么整瓶吹的吗?” 一个嗝打出来,郑建的脸色明显好了许多。 只是眼睛还是红红的。 有了戒德和尚的帮忙,没一会儿气也顺了。 整个人都松垮了下去。 “哎哟!爽了爽了!” 眯着眼睛,一脸满足的拍着肚子,惬意不已。 戒德和尚对郑建这懒散样子见怪不怪。 既是顺了气了,便收回了手。 他是出家之人,没有子嗣。 这些个他看着长大的小辈,他都是当作了自己的小辈一般关照。 眼见着他们这一个个的长大成人,他心里也是欣慰不已的。 “对了,戒德老爷子,有个事儿。” 郑建还是那么懒散的瘫在凳子上。 赤红的眼睛睁开了些。 戒德和尚以为他是又要耍宝,没在意,嗯了一声。 “年前那会儿,我被老爷子赶出去了之后,是谁给老爷子把腿治好了啊?” 郑建神情随意的问了句。 一旁还在笑着的戒德和尚,瞳孔突然就猛的缩了一下。 第十三章 草木 “咔嚓!” “咔嚓!咔嚓!” 不停歇的快门声。 加上那都快要闪花眼的闪光灯。 一个白种人老头走上了演讲台。 步伐有点慢,毕竟都这个年纪了,快不了了。 台上本就候着的副手们迎了过去。 凑去耳边,边走边细声说着些什么。 那白种人老头时不时的会点点头,表示赞许。 “大统领先生!请问您对新皇后区的大规模突发疾病导致的死亡有什么看法!” “大统领先生!我是狐狸台的记者,现在有传言称某种传染性极强的病毒正在蔓延,您对这些说法有什么意见?” “大统领先生!请问…” 刚站上演讲台,下面的记者有不少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了发问。 与平时有些不同,今天这些满脑子找茬的记者似乎有了新的玩具。 白种人老头张了张嘴,可能是觉得吵闹,没有开口。 看了一眼一旁的副手。 “保持安静!请按照登记的顺序提问!” 副手很懂眼色的上前一步,维持秩序。 白种人老头不在意的低下头,翻着演讲台上已经放好的备忘录。 上头已经准备好了各种问题的应对说辞。 听着会议厅里慢慢的安静下去。 “大统领先生,可以开始了。” 副手从台下上来,提醒了一句。 白种人老头点了点头,抬起头来。 台下的记者按照座次排列好了提问的顺序,加上这些记者要提出的问题早就已经报备,连答案都已经准备好了在那备忘录上。 对于他来说,剩下需要做的事情,其实并不多。 “好的,你先来。” 抬起手点了一个记者的号。 那记者没什么意外的神色,站了起来。 简单的做了下自我介绍,便开始了提问。 “大统领先生,相信您也已经听说了,前几天在新皇后区发生的大规模突发疾病死亡事件,目前卫生部门对于相关细节都不愿透露,这些情况让我们所有人都十分惊慌。” 其他的记者都停了下来,因为他们都很“惊慌”,需要等待答案。 “而就在不久前,那另一侧的国家也发生过类似的事件,据我们了解,两者的共同性非常之高,请问您有没有对应的准备措施呢?” 白种人老头微微侧着头,像是在仔细的听着。 等到记者的问题说完,才点了点头。 “感谢你的问题!” 首先大声的表达了他的重视。 这是写在备忘录上第一页的内容。 “应对措施?我们当然有!这里可是上帝应许之地!我们所拥有的,要比所有其他的人都多的多!” 表情夸张的说着话,眼睛却是看着那本写的满满当当的备忘录。 下面的记者们也都是一脸的理所应当,并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 “但是!这次的事件并不是一次爆发性的传染病事故,根据我们的卫生部门提交的相关文件来看,只是一场正常的流感而已。” 有了官面上的背书,会议场里的气氛顿时就轻松了许多。 在场的许多人其实都是差不多的想法,问这些问题,也不外乎是因为观众感兴趣而已。 “可是,大统领先生,那么多人数的死亡,对于流感而言,你不觉得有些太多了吗?” 方才站起来提问的记者没有急着坐下,向大统领先生提问的机会难得,而且现在又是在电视直播中。 能多露几次脸,对于他的个人职业生涯有不小的好处。 白种人老头注视着他问完了话,才低下头,翻过一页。 看了看。 “不不不,在这些事情上,我们需要相信专业人员的工作,而根据我们最优秀的卫生部门提交的资料显示,现在的流感死亡率和往年并没有多大的差别。” 摆着手,否定了那个记者的问题。 “每年都会有那么些不太幸运的家伙因为流感这种小病而没命,只是可能今年都恰好碰在了一起而已。” 后面这句,不是备忘录上的内容。 而且可能这种说法会引起一些误会,身旁的副手小声的提醒了一句。 白种人老头才停住了继续发挥下去的想法。 “好的,你的问题解答完了,那么,下一个。” 前头那个记者似乎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安静的坐了下去。 看着另一个被点到的记者站了起来,向大统领先生提问。 离开了电视直播的镜头,先前那个记者笑了笑。 记者会这种事情,他已经参加过无数次了。 对于观看的那些观众而言,他们只会对自己感兴趣的问题倾注注意力。 而同时,同一个内容的问题,他们只会对第一个提出来的记者有印象。 至于后面再提出相同问题的记者,都无法引起他们的关注。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每次都会花上一大笔钱来换取这个第一个提问的位置的原因了。 正想着,看见台上大统领身边的副手看了过来。 回以礼貌的一笑。 “…大统领先生,我们了解到在更早些的时候,新皇后区附近就曾发生过一起类似的事件,当时您对外宣称的是他们的疾病源于电子烟感染,当时您的卫生部门也是认定那是流感对吧?” 听着这个记者有些咄咄逼人的发问,先前的那个记者认真的看了他一眼。 那个事件发生的时候,自己也是第一个发问的人。 不过一时之间倒是没有把那件事情和现在的这件事情联系在一起。 虽然他也不认为这两件事情之间会有什么联系,但是在这里突然的发问,显然会更加能够引起观众们的注目一些。 这个新人…有点意思啊… 台上的白种人老头倒是没什么意外的样子。 从倾听到回答,完美的复刻了对待上一个记者时候的样子。 这问题自然也是报备过的了。 “哦!是的!不过那是去年发生的事情了,你不会认为有什么病毒能够在这上帝应许之地传播半年这么久吧。” 这个回答有些词不达意。 简单的说,就是说了和没说一样。 这个回答显然个人观点有些过重,不太客观。 想来提出的问题从报备到现在也并没有多久的准备时间。 对于半年之前的事情,要做的调查可不少,花费那么多的精力,为了这样一个明摆着没什么关联的小问题,实在是没必要。 白种人老头没什么责怪那些副手的意思。 事实上,要不是拒绝回答问题有些不太好,他都懒得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 “好的,那么,下一个。” 后头的记者还有那么多,可真烦。 … “等一下,前面的那位先生,等一下。” 劳恩斯停住了脚步,回过头。 “您是在叫我吗?尊敬的先生。” 他认识这个跑的有些气喘吁吁的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是在他之前提问的那个记者。 “对,没错,年轻人。” 总算是追上了他,一张名片递了过来。 “你好,我是福特时报的首席记者恩克斯,这是我的名片。” 劳恩斯看着那张烫金的名片,这是地位与身份的象征。 热情的笑了起来。 “您好,恩克斯先生,我是劳恩斯,呃…一个小记者。请问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吗?” 恩克斯不急着回答,回头看了一眼记者会结束后正在各自离开的人们。 “并不是一件大事,咱们可以边走边聊。” 亲切的挽过了劳恩斯的手臂,一起往外走去。 像是两人原本的私交就非常不错一般。 “事实上,我刚组建了一个团队,正在招募一些像你这样拥有职业热情的年轻人,希望能够为所有人带去更真实更客观的新闻,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恩克斯声音略微的放的低了一些。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的行为都算得上是在挖墙脚,虽然并不是一件会被谴责的事情,但是小声些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哦?那真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 劳恩斯没有抽开被挽住的手臂,微笑着随口应了一句。 没有发表任何实质性的看法。 恩克斯也笑了笑。 可能在年轻人里面,这人算得上是有些城府的了,但是在我老狐狸恩克斯面前,这些手段就还是有些嫩了。 “其实还有一些更细致的事情想要和你分享一下,就是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和我一起共进午餐?” 不就是薪水的问题吗? 恩克斯很婉转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然后就看见这个年轻人很开心的笑了起来。 “当然没有问题!” 恩克斯也笑了起来。 … “大统领先生,您今天的日程安排是…” 结束了记者会,白种人老头想着要不要下午去打两杆。 一旁的副手们正在例行的汇报工作安排。 作为一国统领,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忙。 “莱恩,去给我拿瓶可乐。” 随手指了一个副手,打断了副手们的汇报。 看着那个副手飞快的跑了出去,回过头。 “下午的安排都取消,我需要一些休息时间。” 没有人反对。 因为这些人都是他雇佣来的,反驳的人,只要开除就好了。 “好的,大统领先生。” 果然那些副手们的回答并没有让他失望。 这会儿的功夫,那个出去拿可乐的副手也进来了。 白种人老头接过去,拧开。 就着灌了一大口。 然后打了个嗝。 “对了,刚才那些记者说的那个…那个…” 拿着瓶盖的手,单指敲着额头,努力的回忆着。 “流感?” 一个副手试探的接了句。 “对对!流感!” 白种人老头儿抛过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卫生部门说传染性挺强的,而且致死率也不低,我们真的不需要做点什么吗?” 说着话,又喝了一口可乐。 舒服的躺在了椅子上,晃荡了两下。 “大统领先生,卫生部门曾经提交过一份预算草案,不过被国会否决了,理由是金额太高,他们认为不该为这么一种每年都会有的流感而支付那么庞大的一笔资金。” 一个副手翻了翻手里的记事本,迅速的回复了一句。 这类问题,是属于他的工作范畴。 “国会?” 白种人老头儿瘪了瘪嘴。 似乎有些不屑。 “既然否决了,那就算了吧。” 拿起手里的可乐又喝了一口,拧上了瓶盖。 “安排一下,我一会儿出去,下午去打两杆。” “好的,大统领先生。” … 徐杨彻底不出门了。 从那天晚上回来之后。 因为害怕,就连那天穿出去的衣服都已经扔掉了。 在被他回来的动静吵醒的父母给他姐姐打电话之前,他一遍又一遍的洗澡。 搓的身上都红透了,跟只油焖大虾一样。 就是那种…形容不出来,姐姐徐维拉带他去吃过。 他是挺喜欢吃的,姐姐徐维拉却嫌剥壳麻烦没吃几个。 父母已经请了长假了。 本来也是差不多快到退休年龄了,没遇到什么阻碍。 家里按照姐姐徐维拉的交代,已经屯了好些食物。 保质期长的那种。 自然,也就不怎么好吃了。 好在家里大,不用担心放不下。 今天姐姐徐维拉又来过一次电话,说是那边已经有了特效药,而且她已经拿到了药方。 顺带的提了一句,还是当时因为他的视频爆火过一阵的华青衣开出来的。 所以徐杨自然而然的就想象出了那些姐姐徐维拉口中特效药的样子。 一堆草木树根? 徐杨对于中医的印象,没比姐姐徐维拉好多少。 但是看过那般恐怖的场景之后,他下意识的选择了相信姐姐徐维拉的判断,还有那个年轻的中医,华青衣。 在这个国家里,丧尸之类的末日电影看得不少。 徐杨也曾经有过向往那种个人英雄主义的时期,也曾经想过什么时候末世突然就来临了,然后他一把刀,一条狗,去拼杀出一条血路。 不过那个虚幻的梦,在那晚之后就碎了。 他只是一个看见死人会由衷的感到恐惧的普通人。 他也不会用刀,电击棍的话倒还勉强。 至于狗… 徐杨看了一眼趴在一旁的,长得跟只猪一样的橘猫。 推了一下没推动。 “让开,你挡到我wifi信号了!” 不能出门,也就只能玩玩游戏。 这下总算是父母没理由赶他出去了。 橘猫一动不动。 徐杨丧气的放弃了继续争取他应有的wifi权力,将手机扔去了床上。 蜷缩上凳子,抱着腿点开了他的直播频道。 上面的订阅数又翻了几倍。 第十四章 先生先生 “还要再加些茶水吗?” 张春华从门口伸进头来问了句。 一身居家的简单睡衣,化了些淡妆,看着便让人有种亲切感。 只是华青衣没有太多的心思去欣赏一番。 “不用了,春华你早些歇息吧,我再看会儿书了也去歇息了。” 从书里抬起头,微微笑了一笑。 手里的笔停住,却没有放下。 张春华看了一眼华青衣面前的书桌上,那一杯还热着的茶水。 一口都还没有喝过,也难怪不用。 “那…你也早点休息吧。” 没再多说些什么,回笑着说了声,便去了。 一阵声响之后再静下来,已是只剩下华青衣一人了。 原本张春华说着“过几日”就回来住,这才过了一日,便回来了。 若说是没有那日夏月白当面带走华青衣的缘故,自然是不可能的。 华青衣也看得出。 不过张春华回来之后什么也没有问,就连相关的话题都没有提起一句。 对于他突然转换的作息,也是一般。 保持着缄默。 若是不去想那些突然发生的事情,如今这般生活,倒是和往日一样了。 以前男子对于婚姻生活最美好的想象,其实总结起来不过一个词。 红袖添香。 为了仕途彻夜苦读,美人袖手焚香为其醒神。 如今这个词用在华青衣身上并不如何夸张。 他也是在苦读,而张春华为他添茶。 唯一不同的地方,可能就是,他这苦读的缘故不是为了仕途。 而是为了给另一个女子的承诺罢。 夜已深了,外面早已过了“华灯初上”的时辰。 一片片的灯火,都渐渐的熄了。 这个城市也到了歇息的时分。 华青衣低下头,抬手揉了揉眼睛。 端过那杯温下来的茶水喝了一口。 那日他对夏月白的诊断,对方很是配合。 明明是那样的境况,却全程都只是那么不急不躁的笑着看他。 就像是他的脸上印着这世界最好看的画一般。 华青衣早就习惯了他人的目光,作为偶像的那段时间,这些事情都是每日的必修课了。 但是在那般安静的视线下,不知怎的,心里就有了些悲意。 那种淡然的目光,华青衣只在一类人身上见到过。 生命尽头的人。 明知挣扎已经没有任何意义,那种彻底的沉静,就是那般让人伤悲。 显然,夏月白对于她自己的身体状况是再清楚不过。 甚至…比华青衣还要清楚许多。 事后再想起,那时候听着他说的那句“我会尽力治好你”的话,夏月白应当是有几分好笑的吧。 “好呀。” 想想夏月白那句随意笑着的答复。 华青衣攥着茶杯的手有些用力。 “竟是…蛊…” … “咝咝!” 信子吞吐。 地上一条五彩斑斓的大花蛇高高的昂着头,保持着警戒,面对着一个方向正过来的人影。 另一只黑到发亮的大蝎子一动不动的趴在一边,跟死了一般安静。 脚步声渐近。 大花蛇的声音更响了些,头也是更加高高的昂起,就跟想站起来似的。 就连那死了一般的大蝎子也有了些反应,瑟缩着往后退了退,只是这里空旷一片,又哪里有什么缝隙让它躲进去呢。 脚步停在这俩小东西的面前。 衣摆撩起,直接坐了下来。 就这么在这条警戒着的大花蛇还有那只想逃跑的大蝎子面前,没有任何防备的,坐了下来。 席地而坐,整理了下衣摆,将手里提着的东西推到了两个小东西前边。 “吃吧,吃完了就该上路了。” 丝毫不以为意的和这一条蛇一只蝎子说着话。 收回去手,拢了一下耳边垂下的白发。 大花蛇仍是保持着警戒,视线都没离开过那道身影半刻。 只是明明这人就近在眼前,张口便能攻击的到,它却仍然只是保持着警戒而已。 大蝎子面对着那些食物,明显的有些蠢蠢欲动,只是可能终究是恐惧战胜了食欲,同样的没有什么动作。 “难不成你们还讲什么气节不成,明明就只是些连话都听不懂的动物而已。” 那人好笑,也不催促。 就那般看着这两个小东西。 没了宿主,就连处理都要小心些,一般人可不是这两个小家伙的对手。 “换作以前,我肯定就把你们两个入药了,不过毕竟受人之托,这么多年的情份多少还是有些,就由你们自生自灭去吧。” “说起来,以前我也教过一个人拿你们入药的法子,不过那时候单知道你们死了是有用的,却不曾想…” 那人眼神迷离的说着,在这两个凶物面前,没有半点紧张的神色。 “却不曾想,你们活着的时候,还要更有用些啊。” 说着话,看了一眼两个小家伙。 见还是那副模样,一点东西都不吃,也不强求。 “枉我总以为自己这般人已是世间少有,果然总有些人不时的会给我带来些惊喜。” 径自的伸手过去摸了摸那大花蛇修长的身体。 大花蛇明明一副警戒姿态凶的不行,可直到被上手了也没有采取半点行动。 有些瑟缩的形式上挣了挣,没挣脱,便放弃了。 “你们两个小家伙不用这般怕我,和人说话多了,倒不如和你们这些小家伙说话自在了。” 斜着看了一眼。 大蝎子那边正趁他分神的空档伸出钳子要去夹走一只虫子。 察觉了他的目光,当即便停下了动作。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装死。 “你们说,这活的久有甚好的,如你们一般吃饱喝足,混沌度日,静待归期不也挺好,哪里需要那般看人脸色,小意的憋屈活着。” 伸手将那些虫子往大蝎子身上推了推。 几乎将它埋在了那些虫子里头。 不过那大蝎子就跟真死了一样,被埋着了都没有半点动静。 “刚随师父学医那会儿,师父问我,学医为何?我说,为悬壶济世。师父回,太假。我又说,为飞黄腾达。师父回,还是假。左右都不成,我才说了实话,为长生。” “师父说,这才真,不过他也不知这长生之法。我本以为那是句自谦,却不想原来是真的。” “学医十载,出师那年,师父又问,此去为何?我说,为长生。师父回,太假。我说,为悬壶济世。师父回,还是假。我便不说了,师父也不问了。” “如今想来,因我不是华氏后人,那些约束便也不愿强加于我吧。” 手指划过大花蛇满是闪耀着奇异光泽的鳞片的身体,眼神幽静而深远。 大花蛇似是在认真倾听,一动也不动。 又或是太过害怕,也学了那大蝎子装死? “那年我初入京城,一朝一夕之间,声名便传遍了整个京城的边边角角,王公贵胄,都在我面前低下了他们高傲的头颅,不为别的,同如今一般,他们也是眼热这长生之路罢。” “有所求,则失本心,君子尚且如此,又何况那些贪生之人,只是我也只知晓那延寿之法。长生之路,师父都不知晓,那时的我又如何得知?” “但是,这终点即然有了,也就必然会有通去的路径。师父不知,是因为他不曾掌有那般权柄。而我…” 细细的说着,像是在对两个听不懂人言的蛇蝎说着,也像是在对自己说着。 没人回应,也不会有人回应。 可能,也不需要回应。 “数十载一晃而过,予取予求的皇帝没有等到那些药,但我等到了。我带着药回去见了师父,然后…” 修长的手指轻轻抚着大花蛇,就像是抚着最心爱的女子的脸庞。 轻柔,而深刻。 “如师父那般神仙中人,果然也逃不过留下血脉延续的一日。一别数十载,不想我竟是多了一个小师妹,青儿。” “倾国之力也不过制出一粒的长生药,我甘愿奉上,求娶那年正值豆蔻的青儿。那年推开柴扉,看着她拿着柳枝回头一笑,我便知道,此生我的心都是装的满当了。” “追寻长生数十载,鬓发都已斑白,却只因见着了一个女子,便弃之如弊履,我这一生实在是有些好笑了。也就难怪师父拒绝了我。” 抚着大花蛇的手有些抖动,似在忍受着怎样的情绪波动。 仍是没有离开。 “师父说,不会把青儿嫁给一个知晓长生之人。我当时不懂,后来明白过来,却又迟了。” “那个书生抱着青儿的孩子来找到了我,明明只是一个穷书生,何德何能可以同青儿共结连理!然后,第二日,我便得知了那书生投河自尽的消息。” “我爱青儿,所以我想让她长生,却终是不如那个肯为了她而死的人。我可以让很多人长生,但是那个书生却只会为了青儿死。” 笑了起来。 带着微微笑意的脸上,是绝世的风华。 轻摇着头,拿开了抚着大花蛇的手。 大花蛇当即便游开了一段,溜去了那一堆埋着大蝎子的虫堆后头。 也不敢跑远,瑟缩的盘起了身子。 “果然,师父永远是对的。现在,我知道了。” 耳朵突然动了一动。 还是保持着那般温和的笑,从容地站起身。 拍了拍手,整理了一下略有些褶皱的衣摆。 做好这一切,敲门声适时的响起。 “咔嚓!” 门被推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步履轻缓,态度恭敬之极。 “先生,您定的时间到了。” 先生颔首。 “送出去吧。” 随意的说了句,便再也不去看那两个小家伙一眼。 那个进来的男人恭敬的应了声。 冲着外面打了个招呼,门外又进来了几个拿着各种道具的人。 防护完备,凑去了那大花蛇还有大蝎子的面前。 大花蛇似是想溜,不过刚动了动就停了下来。 被那些人提起的时候,整个身体都像是软下去了一样,没有了半点力气。 大蝎子也被从那一堆虫子里面“解救”了出来,用特定的器具装好。 这一切都静悄悄的发生,丝毫没有惊扰到那棋盘边正出神的先生。 安静的来,安静的去。 除了那最后一声门扉闭阖的声响,空旷的房间里,再没了声息。 这房间都已是这般空阔了,先生却仍是觉得拥挤。 可能…是心里装的太满吧… 先生出神的看着窗外云卷云舒,终是低叹了一声。 … “戒德老爷子,你就让我进去嘛!不就是见个老头子嘛,又不是头一次见了,咋?还害羞吗?” 郑建在书房门口嚷嚷个不停。 戒德和尚伸手拦着门,不管他怎么说,就是不让他进去。 郑建知道动粗是动不过的,就索性安心打起了嘴仗。 念念叨叨个不停。 声音还不小,反正里边的郑老爷子肯定听得见。 只要老爷子不嫌烦,他自然不会嫌累。 从那天郑建问出那句话开始,戒德和尚便不同他说话了。 态度倒还是同往日一般,可能是怕说漏了嘴。 郑老爷子也不出来见他。 起先郑建还以为是老爷子还在气他上次做的那些事,但是很快就回过了味儿。 老爷子这是刻意的避开了他! 而且很明显的是和戒德和尚有些关联的,不然不会恰好就是这个已经不和郑建说话的戒德和尚过来拦着他。 郑建虽然外表一贯混不吝的很,心里却是敞亮。 果然同他了解到的情况一般,那些人… 包括老爷子也… 对于那些像是什么少儿动画里幕后邪恶组织一样的东西,郑建并不关注。 甚至本身都还有些想加入进去闹上一顿的想法。 那些什么计划一类的东西,郑建不关心,也懒得关心。 但是,他必须要找到那个治好老爷子腿的人。 不管那个人是不是什么幕后邪恶组织的人,他只想让那人帮他一个忙。 一个简单的,小小的忙。 治好那个玩弄了郑建同学幼小心灵之后,又无情的抛弃了他的坏女人。 夏月白。 比起在那些老头子们相互倾轧的游戏里费脑筋,显然那个心上的人儿更值得他的关注。 他在那个坏女人面前傻,可不代表他就真的傻。 连华青衣的药都会分析无数次,和那个坏女人相处了那么久,又怎么会真的对她的来历不闻不问? 当然,只是出于一个纯洁的少男对于爱情的美好向往。 那些事情,都是为了爱情。 真的不是什么过份的事情…吧… 第十五章 活死人肉白骨 北方有佳人,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这便是倾国倾城这个对女子容貌最高赞誉的来处。 只是倾国倾城的美人旷世难得,能叫人愿为其倾城倾国的女子却是不少。 这世间之人,来往匆匆,总会有那么一个女子匆匆而来,匆匆的跌进你的心里。 “师兄?” 那女子折柳相看,一笑就染尽了岁月。 折柳,总有赠别之意。 也不知是有意或是无意,终是预示了结局。 “我怎知是师兄?嘻嘻,师兄怕是去的久了,已忘了华氏门人身上都是一般的气味了。” 素染的青布裙,那是京都华贵连用来擦地都不屑用的料子。 一袭青丝,就那般随意的用木枝挽了,却总有种高门贵女之流不会拥有的风情。 脂粉未施,那莹润光泽的肌肤足以羞煞这世间所有的女子。 “爹去了后山采药未回,平日之时,多有提起师兄的相关,总说师兄你是世间少有的天才!” 那一颦一笑,突然就拨乱了他心中的半池春水。 他曾拥有生杀予夺的权柄,他曾享尽这世间能有的荣华富贵。 但他却从不曾拥有过一个这般真诚的笑。 “师兄,你这鬓发早白,可是那寻觅长生之途耗费了太多心血?其实要我说吧,不必长生也很好呀,采药医人,一恩一饭,简单些不也甚好?” 看着那女子豆蔻芳华,他竟是久违的起了些卑怯的畏缩。 明明他是那个用一国之人来制药的铁石心肠之人,纷争离乱都未曾动摇过他的心分毫。 只是看着眼前的女子笑了笑。 他的心,便乱了。 “若是外头待得累了,不妨便回来吧,我可有许多想要请教师兄的地方呢!啊,是爹回来了。” 学医十载,一朝入世,便举世皆晓知他姓名! 他没有给师父丢脸。 从师之时许下的心愿,他数十载无一刻敢忘怀,他要向师父证明,他是师父的骄傲! 因为,他寻见了…长生! “呀!师兄你竟真的制出了那药?我想都未曾想过呢!是甚药理?这世上真有能制出长生药的药材吗?” 比起师父的沉默,那女子要善言的多。 恍惚间,他竟是在那女子身上见着了自己初学医术之时的模样。 那时候,他也是这般求解求知吧。 “竟是这样!师兄你真是天才!竟用世间无有之药材,制出了世间无有之药!只是不知那些药材是从何而来?单只是培育,便不止这数十载之功吧…爹?我不出去嘛!我还没听完呢!” 终究是一门同出。 其中奥妙,只是轻轻的一点拨,那女子便想见了后头的诸多。 只是有些太快,已是碰着了那些不能言诸于外的真实。 直到师父将那女子赶了出去,他才清醒过来,实在是失态。 师父…自然也是知道了那些真实。 “师兄!你可终于出来啦!快与我说说那药理…爹他不许你说吗?好吧…” 看着那女子失望的神态,他有一瞬间,愿意什么都给了她。 来换一个笑。 可他不能。 他是从那些荆棘之中来,再回那片荆棘之中去,无可厚非。 但是那女子纤尘不染,他舍不得。 “师兄,你可还要离开?若是不走了,可要同我一道去采药才行!不然就没你的饭吃了!” 入世数十载,前呼后拥,手中原本采药留下的茧已是早就没了。 但是他重新接过那女子递过来的药篓却是没有半点犹豫。 他拥有这世间最大的财富,却仍然愿意为了一口饭食与那女子同去做那粗浅的活计。 因为是她。 “师兄,明日与我一道去市集里将些药材换些钱回来吧,爹说了,可以让我多换半匹布做身新衣裳呢!” 他遍身罗绮,习以为常,倒是忘了往日也是这般辛苦采药换些布匹,逢着越年,便可以有身新衣。 那女子容光遮眼,也是叫他忘了那也不过是一个心喜打扮的豆蔻少女。 他愿意给她全世界,一身衣裳而已,他自不会吝啬。 “师兄!我不能要的!你要是再这样,我就生气了!你不是华氏后人,爹对你要求不甚,对我可凶啦!不过…原来师兄你这般有钱嘛?那些料子,县里的夫人们都不舍得买呢!” 他舍得啊。 只要那个女子要,他有什么不舍得呢。 不过华氏祖训,他不是华氏后人,他可以不遵守,师父也不曾用那些要求过他。 但是那女子却是。 所以…他想到了钻空子的办法。 “师兄…” 那个办法。 就是向师父求娶她,嫁入他门,自然就不再受华氏祖训管束。 他以为那是个好办法,他以为他单纯的只是想为那女子买身衣裳,他以为他真的很富有。 他拥有这世间谁都无法拒绝的东西,他以为师父也无法拒绝。 毕竟,已经太久没有人拒绝过他。 “师兄,我爹不准我和你太过亲近啦!听说你真的去求娶我啦,你可真厉害!不过成亲啊…我都还未想过以后是何般情况呢。” 师父拒绝了他。 他最大的依仗,成了他被拒绝的理由。 看着那个女子坐在他身边,幻想着以后的人生。 失去了所有依仗的他,突然越发的卑怯了起来。 仿佛回到了那年师父刚遇见他的时候。 师父问,学医为何。 他终于说了那句,为长生。 战乱之下,命如草芥,他自草芥中而来,贪生,惧死,畏寒,苦饥。 他接近过死,所以更渴望生。 而现在,那些他追寻的东西被师父否定。 那,这辗转半生,他,又还剩下些什么。 “师兄,你要离开了么?怎的这般急,我还有许多话想同你说说呢!” 那女子清澈的眸子,如同一面镜子,叫他在其中更清晰的看着他自己的身影。 面容虽未改变,但岁月的痕迹也已染白了他的鬓发。 他终是不配的吧。 那女子该遇见一个更好些的人,不似他这般遍身均染了墨,心有尘埃,怎敢近佳人。 “师兄,我也不知你喜欢些什么,只能自刻了这副棋盘赠别,望你莫嫌弃…这是什么?师兄!这药!我不能收的,叫爹知道了非得打死我不可!…,好吧,只是帮保管的话…那你可要记得回来拿呀!” 说来好笑,追逐长生数十载,他竟是半点爱好也无。 那女子送他的棋盘,他连下法都不甚懂,但他却珍而重之的收下了。 用他最大的财富作了交换。 那女子说的对,若是那般长生,实在是苦了些。 因为没有她。 如果当时知道那是最后一面,他或许会多留上片刻吧。 可惜,这世上,哪有那般多的如果呢。 他失约了。 他没有回去取回那一颗小小的药丸。 也试着回到原本的生活之中去,那些纸醉金迷的生活,那些他瑟缩在死人堆中时曾最为向往的生活。 可是,回不去了。 叫一个见过了阳光温暖的人,重新回到冷彻的冬夜里去,实在是太过残忍。 没有那个女子,这世间都是冬夜。 所以,当那个书生衣衫褴褛的出现在他面前,他是想过亲手杀了那个书生的。 只是看着那个孩子,还有那个小瓶,他便明白了所有,上面有她的气息。 “师兄,终是我学艺不精,爹去了之后,我就医不好自己啦,索性涉世未深,这么去了也并没有多少牵挂,独有两件事情记挂于怀。一是这孩子青衣,我若去了,他爹必是不会独活的,还望师兄念及过往看顾些许。二是那年师兄交我保管的药,终究是等不到师兄来取了。” 那女子带来的话,救了那书生一命。 书生放下孩子和药离开后,他派了人尾随其后。 若是死了便罢,若是不死… 他不介意帮上一把。 果然,是死了。 他终于明白了师父那年拒绝他时所说过的话。 若长生只是这般看着周遭的人不断离去,那实在是太过痛苦。 那份苦,他还曾想强加给那个女子。 “师父,我们这是去哪?” 那个眉眼间都有那女子影子的孩子,那般小,那般纯净。 笑着看他,一如那年柴扉后的那个女子。 他散尽家财,重新回到了那间熟悉的茅屋,华氏后人,应当在那里长大成人。 “师父,这些医书好难背,可以少背些么?” 他的要求严格。 曾经追求的长生,再想起来已如昨日幻梦。 医术关乎己身,那女子的故事,他不想看见在那个孩子身上重演。 待到那孩子长大成人,成亲生子,他完成了那女子所托,才好下去见她吧。 “师父,可真有长生么?” 被问到那些问题,他也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那药已是被他埋了,事隔经年,他自己都忘了埋在哪了。 他之前,世间无那般药。 他之后,也不必有了。 “师父,自今日起,我便可以独自行医了么?那我终于可以多买几个菜包了!” 年龄渐长,那个孩子越长大,便越像那女子,就连那不屑祖训的模样都是相差无几。 不过他可以不遵守,那个孩子却必须遵守。 那是华氏一脉传承之本,那个孩子是那女子所托,他容不得半点侥幸。 “师父,今日我出诊远些,估摸着须得晚间才能回了。” 他终是不负所托,将那个孩子养育成人。 附近已有不少媒人过来相问,不过他一时还没许过。 再有两年,若是那孩子能遇见个心喜的女子自是最好,若是不能,便慢些寻吧。 他的时间还有些。 而且下去要同那女子说的话,也还没想好呢。 他以为他的时间还要更多些的。 在见到那具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之前,他都是那般想的。 逾时未归,那孩子从未有过。 他沿着路寻了一夜,终于在破晓之时才见到了那孩子的身影。 那时那刻,恰如彼时彼刻。 他这一生,见过无数那般的尸体。 却从未想到也会有一天见到那孩子的。 他前半生的努力,被师父否定了。 他后半生的努力,被这具身体否定了。 生机尽去,药石无医。 … 他不知自己是如何带着那具身体回去的,只知道尽他所学,都已经无法挽回那孩子的性命。 他用那年那女子交与那书生借以寻见他的蛇虫,寻见了那些劫径的匪徒。 明明都是一些低贱如尘埃一样的东西,怎么敢!怎么敢! 怎么敢惊醒了他的梦! 那个梦,他做了一生。 在这最后的关头!竟是被这些东西给毁了! 那孩子没了,华氏后人没了,他如何面对那个女人! 全!都!该!死! … 坐在血海之中,手握着那三枚铜钱。 他终是笑了起来。 不是…不是还有一条路吗… … 曾经珍视的茅屋,被毁坏了。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起那时埋着那药的地方。 只能用最笨的方法,一寸寸的挖过去。 但是,无论哪里,他都找不到那颗药。 直到,他看见了,那颗柳树。 那颗,那年,那个女子站在下面冲他回眸一笑的柳树。 是了。 只有埋在那里,他才不会去挖出来。 这么简单的道理,怎的如今才想起来呢。 他笑了。 挖开了那颗柳树。 翻落一片的碎土中,一个药瓶赫然在目! 他颤抖的拿过。 他知道那么做的后果。 那些他不愿意接受的东西,将要强加给那个孩子。 但是,就算是自欺欺人,他也想将那个美好的梦继续下去。 看着那个孩子成亲生子,他才能肯定的告诉那个女子,他未曾辜负她的期待! … 仅有一颗的药,喂了下去。 如同他曾无数次设想过的那样,很快就产生了效果。 那是用无数人的生机制出来的药! 活死人!肉白骨! 若是师父还在世,他可以大声的说,看!师父!我才是古往今来最强医者! 无数医者想都不敢想的境界,他达到了! 他救活了一个死人! 他… 就那么哭了。 明明从遇见师父之后就再也未曾哭过,就连得知那女子死讯的时候也未曾哭过。 但是在救活了那个孩子之后,他哭了。 因为,他知道,他亲手毁了那个孩子。 亲手摧毁了那个女子,最后的期待。 也亲手摧毁了,他自己的梦。 第十六章 命 我忘记密码了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接着再看更方便。 生者,当用死药。 何谓死药? 凡去生机以入药者,皆为死药。 药草,大多都是要晾晒处理之后才可入药的,既是便于存放,也是去生机。 有生机,则易变,则药性不稳。 自然,用药的难度便就高了许多。 药物,亦是如此。 有以生物入药的,多半是取血肉身体,或是以手法处理,或是以其他药物镇压药性。 总的说来,也是为着稳固药性而去的。 那么。 这是正,中正之法,中正的中医之法。 也曾有过许多以活物治病的医者,青史上留下过姓名的,不少。 但为何会因此青史留名? 是他们医术过人吗? 也不尽然,单只是为着一个“奇”字。 以活物治病,是为“奇”。 奇,少有,才能称之为奇。 这是以生药,医生者。 那么。 是否有存在反呢? 以死药医生者的,反面。 以生药,医死者。 是否也可行呢? 医道一途,源远流长,才能特异之人层出不穷。 既是后人都能想见的问题,那些开辟道路的前人自然没可能未曾设想过。 起死回生。 这个对于医者至高的赞誉,划定了医者的界限。 既是对于医术高超之人的赞许,也是关于医术想象力的尽头。 因为无数的前人都已证明了,医术的极限,便是生者。 而越过那条线。 便不再是医术。 “她真的是个天才…” 华青衣两眼无神的看着天花板。 眼里满布着血丝,脸上颜色尚好,但是唇上多了一层浅青。 若是在以前,他这般年纪,已是到了要开始蓄须之时。 只是到了如今,才须得常常修整。 不过华青衣平日勤加打理,这般形容,却是少见了。 书桌上打开的书籍散乱了满桌,面前的那本手记也是胡乱写的满满当当。 茶杯,早早的便空了,许是时间过去的久,杯底亦是早就干了。 又是一夜未眠。 华青衣终是窥见了些不可见的真实。 那条路,竟真的能走过去么… … 路,已是不想走了。 一路追逐而来,总觉得时日匆忙,可真到了这放下的一天,却又觉得有些太过闲暇。 最后的时光,夏月白已是祛了那些以往的桎梏。 憋闷了这么些年了,也该重新体验一番生而为人的感受。 轻哼着歌谣。 倚在沙发上安静的发着呆。 原本还会闹出些声响的小家伙们已是托人送走了。 一代代的被拘束在她身边,那些小家伙们也该是时候重获自由了。 就是不知以后可能好好的活下去否。 桌上放着的一大盘花糕,都放凉了,她也没吃上半块。 既是吃不下,也是不用吃了。 只是,总觉得看着身边有些食物,她才心安。 不禁失然而笑。 成了这副样子之后,吃饭于她已是一种折磨,但是年幼之时那对于食物的渴望,又让她离不得那些。 这可实在是有些矛盾。 想想孩提之时,晚间用过饭后,她依偎在那人怀中,看着那人指着繁星与她讲述的那些神话故事。 现下,她这般模样,应是同那些故事里的神仙无差了吧。 辟谷,长生。 只是那些神仙应当不会如她一般苦痛的罢。 初入医途,她对那些蛇虫便较那些草木兴趣浓厚的多。 许是吃过的经验作祟,血肉,总比那些枯草是要好吃些的。 她学医不精,药草针灸之术,总也不似那人一般纯熟。 唯有蛇虫这些活药之道,她是要精通许多的。 曾听那人提起过,那活药之道,起初并非算在医道之中,是后来那人的师父整理归集,才有了那些能传与她的东西。 只是,终究还是小道。 活药性善变,如她这般死药都不曾精熟的人,是不当好高骛远的。 好在那人待她甚宽,加之她一个女子,本也没打算让她继承衣钵,也就随她去了。 夏月白轻笑一声。 如今看来,还是她的路子更合适些吧。 活药,果然还是厉害些的。 嘴角勾起了些弧度,带着些微的颤抖。 遇着那人的那些年里,她看着自己年岁渐长,而那人容颜无改。 其实,早早的便起了些相似的心。 毕竟,若真是如她所想的一般,倘她不能长生,又如何能与那人永生永世的相处。 只是一直都苦无头绪罢了。 她终究是那人教出来的学生,又如何跳的出那人的框架。 生者,多用死药,少有用上活药之时。 活药,药性不稳,须得时时看顾,用的愈多,则费心亦愈多。 稍有不慎,便会失衡,继而一发不可收拾。 至于那剩下的以活药医死人,她是不敢设想的。 因为,这世间都没有那般的活药。 她擅活药,这话,她说得。 若是没有那人,她于长生的想法多半便到此而止了。 毕竟若是明知一条路走不通,便不会有那继续走下去的想法。 但是,那人,就站在那条路的尽头。 叫她又如何能停下继续追逐的脚步。 她从接过那块花糕开始,追逐了那人一生,却总是迟了那一步。 那一步,生药与死药的距离。 … 那人用死药,如涓涓细流般,引生机灌溉,循循不止。 只要不断了源头,便得长生。 只是那般神药,世间只那一颗,以她的草木学识,又如何能够及得上。 所以,她便用了生药。 既是源头不如那死药,那便用生药掐了消耗不就得了。 没了流失,那这池水又如何还会减少? 那岂不是也得了长生? 是,也不是。 是,生机不去,自然活的久远,相较常人而言,那般长久的生命,已称得上是“长生”。 以那般难以掌控的活药,达成她这般模样,已是可以骄傲的说一声世上无双。 也不是,生机流失的再少,也终是在渐渐的减少,便是再节省,沧海桑田之间,也终是会有干涸的一日。 拖延至如今,才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已足以让她自豪。 便是那人知晓,赞她一声“天才”也不为过。 “他可许多年都未称赞过我了…” 夏月白蜷缩起身体,躺倒在沙发上。 感受着身体里面最后的生机如同撤下了闸门一般飞速流逝。 “他说过要治好我,必是还会再来的,只是我呀,不想让他瞧见我最后的模样啊…” 这间房屋的钥匙,已是那日连同那些小家伙们一起托付给了别人。 待到约定的时日,便会有人过来帮她处理后事的。 她这身躯,早已千疮百孔,还是烧了干净。 起先,她是想把自己埋去那年的早市巷口。 那是她初遇那人的地方。 只是年代实在久远,早已失了方向。 也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去埋在那处茅屋的左近。 虽也是方位模糊,总还是大差不差的。 而且,真要她埋进那茅屋的里头,她也是舍不得的。 那茅屋里有她最珍贵的记忆。 如今这副模样,就算是烧作了灰,也是不应拿去脏污了那些曾经。 就随意的洒在那附近,许她偶尔瞧上一眼,便满足了。 “就是不知若是我这般提早些时间便去了,他会不会为我伤心…想来应是不会的吧…” 她这般的身体,给不了那人任何的承诺。 早些时候,她还会主动亲近。 及得近些时日,便已是少有了。 那人虽是已没了记忆,但每每总是会很快的察觉到种种的不谐之处。 若是迟些,还可能会遇上一个或是数个心仪的女子。 若是早些,便会早早的选择孤独一生。 结局都是一般,只是两种情况都是让她心痛。 那是她心尖儿上的人儿。 被别人抢走了,她心疼。 看着他孤单了,她也心疼。 只是,她又能如何呢。 这条漫长的路,她已是陪着那人走了这般久。 她走不动了。 那个鬓发斑白的男人想做什么,她明白。 但是她总不愿意就那般让那个男人死去。 就算是她明知那已算得上是苦刑,她也不愿。 她只想让那个男人永远同她初遇之时一般的模样。 哪怕那个男人递出花糕的人,已不再是她。 … 张春华起的很早。 有昨晚睡下的早的原因。 明明勇敢的在睡前换上了单薄的睡衣,还化了些淡妆,但是对华青衣像是没有半点影响。 她不是圣人,虽还算得上有些通情达理,善解人意,对于来自陌生女子的威胁,也会吃醋。 老妈张素素说,吃醋是正常的。 不吃醋是因为不在乎。 她当然是在乎华青衣的,所以吃醋也吃的理直气壮。 那日看着华青衣没有拒绝的跟着那个陌生女子离开,她便心里有些不舒服。 那是她约定终身的男人! 换作以前的性子,她怕是早就忍不住了,只是见华青衣什么都没说,知道其中定然是有些缘由的,才克制着保持了沉默。 原本说好的“过几日”搬回来,也就自然而然的换作了“隔日”搬回来。 左右她回去的时候也并没有带上许多东西,这搬回来也就一般没什么东西需要耗费时间了。 原本以为生活便又要回归那些平凡的日子里去,只是这搬是搬回来了,才发现华青衣却有了些变化。 首先便是作息变了。 从她搬回来,华青衣就没有离开过那间书房。 除了洗漱饮食,几乎所有时间都用在了书房里。 张春华还是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这屋里的书有那般多,多到能够摆满一整个书房! 关于原因,华青衣没有提起,她便也没有问。 既是连那些事情都同她说了,这个男人是不会刻意瞒着她什么事情的。 这一点,她很放心。 然后便是性子变了。 和以往的华青衣相处,她总有种莫名的舒缓感。 就像是这世间所有人都匆忙来去,只有这一人在闲庭信步。 书上说,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张春华觉得用来形容华青衣是在适合不过了。 但是现在却深沉的普通一潭不见天日的死水。 里面多了那么些故事,密密麻麻的垒作了黑漆漆的一片,叫她看不分明。 这个小男人,在她没看着的地方,怎的又背负上了这么些东西! … 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 这是一句挺多文艺小青年都在说着的话。 却是张春华同华青衣相遇一路走来的写照。 说来有趣,其实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山盟海誓的爱情故事。 就连戳破那一层窗户纸,都是她豁出去颜面主动出击。 从那检验室里的初遇,到医治好了自家老爷子的多年痼疾,再到相处中的所见所闻。 恰合了那句话。 从小到大,她虽是性子同男孩子一般,但是主动的告白,却只那一次。 这个男人这般匆忙的冲进了她的生活,若是错过了,她应是会后悔一辈子吧。 所以她进京之时,便直接去到他面前说出了那句话。 “我们结婚吧!” 那句话,这辈子她可能都没有勇气再说第二次了吧。 张春华曾是这样认为的。 但是,看着呆呆的坐在书桌后,一脸不修边幅的华青衣,那茫然若失的模样。 一句话突然就涌上了她的舌尖。 “我们结婚吧!” 她曾以为上一次说出这句话已是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没想到如今却是还能再有些许力气,重又喊上了一回! 一句话出口。 书桌后的华青衣愣愣的看向了她。 张春华自己也愣住了。 那些力气是如何而来? 就连她自己都是惊讶不已。 但是看着华青衣逐渐明亮的眸子,她明白了。 只是待在这个小男人的身边,她就有用不尽的力气呀! 明明就一脸不堪重负的模样了,怎么就不来和她一起分担呢! 难不成那时与她相许此生的话都不作数了么! “我们结婚吧!我们结婚吧!我们结婚吧!” 源源不断的力气涌了上来! 张春华觉得自己甚至可以这么一直呼喊下去! 直到叫醒这个总喜欢独自承担一切的男人! “听不到吗!听不到,我就一直喊到你能听到!” 华青衣呆呆的看着她,眼里带着些迷惘彷徨。 这么久都没休息过,这个男人怕也是强弩之末了。 连理解她的话都这么困难吗? 但她张春华是谁! 趁他病要他命! “我们去结婚!现在!立刻!马上!” 她要把这个小男人牢牢的抓在手里! 第十七章 心药 特效药到了。 说起来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是让整个京都都沸腾了起来。 仿佛一夜之间,视野所及的所有地方都变成了和特效药相关的东西。 各大医院不出所料的全都爆满了。 来来往往的行人口中谈论着的话题,也多半都是与那特效药相关。 之前就已经有了风声,说是特效药已经生产出来了,很快就要配发到京都来了。 加上前阵子那么大规模的排查潜在感染者,把所有人的胃口都是吊了起来。 现在终于切实的到了身边,这般情形也是当然。 无论是何种职业,各种身份,何种性别,对于病痛,人们的感受都是出奇的一致。 恐惧。 而自然的,对于这特效药,人们的感受也是出奇的一致。 欣然。 “听说特效药已经到各个医院了!” “不用急,第一批肯定是给那些已经确诊的病人用,像咱们这样的,等等吧。” “就算要等也好啊!总好过之前…” 路人们激动的商讨着相关话题,自华青衣二人身侧过去。 话里的激动心情,溢于言表。 也是了,整个京都沉浸在病痛的恐惧中这些时日,终于看见了希望,叫他们如何不激动! “…” 华青衣的眼睑还有些沉重。 不是病了,只是单纯的没有休息好,有些疲累。 被那些来往路人的振奋所感,心头的压抑也是舒缓了几分。 “青衣,你说要是我过去告诉他们,那特效药就是你做的,你猜他们会不会笑话我疯了?” 张春华紧紧的抱着华青衣的手臂,抓的牢牢。 笑着回头看了眼那些行人,随口问道。 “…” 华青衣头脑有些混沌,不过还是沉吟着仔细思考了一番。 “应是…会的吧。” 张春华没料到她玩笑似的问话,华青衣竟然还去这么认真的想了一下,愣了一下。 随即“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和你开玩笑呢!你看你这样子,憔悴的都成什么样了,我看呀!你比那些病人都还像病人了!” 眼里满是心疼的帮着华青衣正了正衣襟。 二人出来,自然是前头的后续。 去登记结婚呢! 当然是要打扮的规整些。 但是那些旁的地方都能打理干净,唯有华青衣的那双眸子,她束手无策。 她见得多了的是华青衣温和静谧的眼睛,却少有见过这般满是挫败灰暗的眸子。 “走快点!别过了我们预约的时间了!” 假作娇蛮的拽着华青衣快跑了两步。 不能解决的问题,跳过它就好了! … 虽然现在已经没有那么严格的管控了,但是外边的人也还是不多。 今天总算是因为特效药的消息,热闹了一阵,不过也都是些相关的地方热闹。 像是登记结婚的这些地方,当然就是属于不相干的那类了。 但也还是需要预约了错开人群才行,这也就是先前张春华说着怕误了时间的原因。 “啪!” 一张登记表拍在了华青衣面前。 上边印着许许多多的东西,各种各样需要填写的空格。 “快写!” 始作俑者张春华佯作着恶狠狠的语气,对着愣愣看过去的华青衣吩咐了一句。 明明脸都红了。 同样的表格,张春华也有一张。 正拿着笔飞快的填写着,毕竟都是个人相关的信息,没什么磕磕绊绊的理由。 华青衣的头脑一路过来吹了吹风,清醒了些。 看着张春华写着写着时不时抬起手,拢起一丝鬓发,嘴角上扬了些许。 拿起了笔。 这些东西,他还是头一次经历。 就算是已经坐在了这里,也还是有些欠缺实感。 以前二人成亲,是要更繁琐些的,从卜名相问,到迎娶入门,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高门大族更有婚姻之礼绵延一年半载的情况。 毕竟那时车马慢,书信长,一生一次的承诺,也确实该当那般郑重。 而如今,只要填写完这薄薄一纸,签上姓名,两人自此便算是性命相与了。 照华青衣看来,这般简单实在是有些太过儿戏了。 这般简单,如何对得住佳人情重。 而且更加儿戏的是,他还是被张春华强拉着过来的。 诸般心绪还未理清,混沌之中被拽了过来。 待到清醒,已是到了临门一脚的地步。 这叫他如何承受得起。 “快签了!签了字,以后你就是姐姐我的人了!” 张春华察觉了华青衣的目光,故意的说了句。 好好地结婚登记,被她这么一说倒像是卖身契一般了。 华青衣回以温然一笑,心里的温度上升了许多。 卖身契吗… 也没什么不好。 当时签下副院长那份“卖身契”便是想着为这个女子买上一枚钻戒。 如今再签下这一份“卖身契”,换回这个女子的人生,实在是太值当了些。 笔锋划过。 一个名字描上了那张薄薄的纸。 “华青衣”。 佳人情重,唯有此生相许。 此后的故事,便该是两支笔来写了。 … “月月妈!快出来!快出来!好消息啊!” 老邓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连帽子都没摘。 “咋啦咋啦?瞧把你给急的?” 月月妈晃悠着从后头走了出来。 手里还拿着个苹果正啃着。 自从县医院里用了特效药之后,现在外头安全多了。 不像是前段时间那样,来个陌生人都生怕人身上带着病菌。 就上次那个小夏,要不是早早的过来住下了,月月妈也不敢就那么让人留下。 “成绩出来了!月月呢?我还说让月月高兴一下哦!” 老邓不拿自己当外人的去厅里沙发上坐了,拿过被子自己倒了杯水。 咧着嘴直笑。 笑的月月妈莫名其妙的。 “啥成绩啊,需要你过来通知?” 说成绩的话,月月妈心里倒还真记挂着一个。 那就是月月的高考成绩。 因着那病的缘故,考试推迟了些日子,不过总算是没取消掉。 不然再多等一年,考的人多了不说,人也累得很。 但是老邓过来通知就不对了。 现在成绩直接网上自己查不就得了,哪里还需要老邓专门跑过来一趟? “你是不知道!” 老邓笑呵呵的喝了口水。 故意慢腾腾的,看的月月妈额头直跳! 恨不得冲上去给他两下子! 这么多年了,这幅模样就是半点都没改。 “县里都挂出来了!你们家月月啊,得了县里头名!是个女状元啊!” “啥?” 月月妈愣住了。 自家闺女那斤两,她还不清楚嘛! 去年那会儿,都还成天不务正业偷摸着玩儿呢! 也就之后说了要考京都的大学才看着老实了点儿。 不过这也没多久啊,怎么就直接从原来那半桶水晃荡变成老邓嘴里的“女状元”呢? 不可能吧? “老邓,你别是看错了吧?” 月月妈狐疑的横了老邓一眼,手里的苹果也不啃了。 “月月考好点还可能,那什么女状元的,不可能不可能…” 摆着脑袋,身上也是跟着一晃一晃的。 运动量有些大了。 “哎!你这当妈就是这么当的啊?” 老邓一件哭笑不得的模样。 要不是确认过了,他过来干嘛? 吃饱了撑的过来逗人玩吗? “月月呢?你叫她自己查查不就知道了,我过来的时候,她们学校里正张罗着挂彩旗呢!” 听得老邓这么说,月月妈也是有些将信将疑了。 “月月!” 深吸一口气,一声大喊,声如虎啸山林! 吓得老邓手一哆嗦,杯子里的水都洒了些出来。 赶紧拿纸擦了擦。 这月月妈的嗓门唉… 年轻时候那会儿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百灵鸟,岁月催人老啊… 老邓正摇着脑袋感叹,就听着楼上一阵脚步声。 “啪嗒啪嗒!” 一路过去顺着楼梯下来了。 然后就看见月月俏生生的蹦了出来。 “妈,又咋啦?” 望着月月妈问了声。 考完了试,不用出门,就穿着一双拖鞋这么跑了下来,连几根小小的脚趾头都露在了外头。 “邓叔叔,你过来了。” 顺带着还和老邓打了个招呼。 这孩子比那谁可有礼貌多了哎! 老邓又是一阵感叹。 “你邓叔说你们成绩下来了,还不快查查!成天在忙活些啥呢?” 月月妈没提什么女状元的事。 要是真弄岔了,也免得月月白高兴一场。 前些日子月月的用功,她是看在了眼里的,虽然嘴上说的厉害,但是月月休息,她也没去打扰。 “啊,那个啊,我早就查啦!刚才正在上面填报志愿呢!” 月月说着话,没大没小的凑去老妈手里拿着的苹果上咬了一口。 嘎嘣嘎嘣的嚼着,似乎丝毫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怎么啦?” “…” 月月妈沉默了下去,肩膀却开始有些轻轻的抖动。 老邓觉得气氛有点不对。 “那个…我这就回去上班了…” 正准备起身开溜,月月妈发作了! “你查了分数不会告诉下你妈我吗!自己闺女的分数还要外人来告诉我,你这是还拿我当你妈吗!…” 老邓作为一个“外人”,这种时候就很尴尬。 耳膜都被炸的生疼,又不好上去劝两句,只能咬着牙继续熬着了。 谁叫他跑迟了呢… “啊,我才刚查完嘛,立马就去报志愿了,这不还没来得及嘛。” 月月面对着自家老妈的怒火,比老邓淡定的多。 甚至还有心情去自家老妈手上又多咬了一口苹果。 “怎么啦?叫我下来就这事呀?那我上去了啊,志愿还没报完呢!” “…,等等…” 月月妈停下了发作,有些迟疑的叫住了月月。 “那个…你查完多少分?” 月月嘎嘣嘎嘣的嚼完了嘴里的苹果,慢悠悠的吞了下去,才开口说了个数字。 “成了!” 老邓“嘿”的一拍手! “那状元可不就是月月嘛!” 月月妈愣住了,都忘了去白一眼那边搞怪的老邓。 “老妈?咋啦?” 月月去自家老妈眼前摆了摆手。 “苹果还吃不吃啦?不吃给我吧?” 一旁的老邓突然就明白了当年的那个百灵鸟是如何变成如今的月月妈了… “哎呀!我闺女是状元啦!不行不行!我得出去告诉大家一声去!给给给!拿好!不够后头还有!还想吃什么!告诉你妈我!买!全都买!” 明明刚才还在发火呢,这么快就变了脸。 月月翻了翻眼睛,没搭理自家老妈。 不过苹果还是接了过去。 “那我上去了,志愿还没报完呢!” 说着话,已是将那苹果咬在了嘴里。 跑去后头又拿了几个,抱在怀里,顺着楼梯上去。 “哎!丫头!你志愿报哪啊?” 月月妈虽是激动的很,也没忘了多问一句。 自家闺女的未来,还是该操操心的! “呜呜呜!” 月月不清不楚的说了句。 嘴里咬着苹果,哪里听的清楚她在说什么。 只能腾了腾手去拿出了嘴里的苹果,才又说了句。 “当然是报京都啊!” … “嘻嘻!” 张春华走在前头。 从登记所出来,拿着那两本小册子,已经笑了一路。 一本是她的。 另一本是华青衣的。 不过张春华说,那也是她的。 华青衣在这些事情上不会和她争。 张春华说是她的,那便就是她的吧。 这女子将一生都与了他,不过一本小册子罢了。 “青衣,你说我以后是不是该改口叫你…嗯…相公?” 张春华开着玩笑。 一件事情,能被拿出来开玩笑,本身就代表着那件事情已经放下了。 相公。 这可不是一个如今会用到的称谓。 “都依你。” 华青衣笑着,心头也是轻了不少。 张春华明显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转过头来了白了华青衣一眼。 “那我给你取外号也行吗?” “都依你。” 本是一句气话,但被这般答复,还是让张春华有些羞涩。 强抑着羞意岔开了话题。 “青衣,你说我们是不是该办个婚礼?不过不知道这个时间点能不能办啊…要是不行的话,还是推迟一点好,还有…” 华青衣跟在张春华的身后。 笑着看她细细碎碎的筹划着那些事情。 来了这个时代这么久,他已经适应了许多。 但是终有些东西,是他没法彻底融入进去的。 那就是,常识。 现在的人习以为常的东西,在他看来,许多都是弥足珍贵。 反之,许多现在人看重的东西,他又不会如何珍惜。 就像是张春华现在细细盘算着的这些,都是他未曾接触过的“常识”。 换作旁人,华青衣会努力的适应,去独自背负起一切。 但是张春华,自此以后,他可以敞开心扉,让她来与自己共同分担了。 他终究不是一个完美的“神仙”,只是一个会累的普通人罢了。 他做出了那病的特效药,而张春华,是他的特效药。 这个医生来自一千年前 ??? 第十八章 兄弟 “还在门口呢?” 郑老爷子吃着早饭,顺口问了句。 那大孙子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随他。 这点小挫折难不倒他。 虽然不知道大孙子是怎么突然对那事起兴趣的,但是不论怎样,那都不是他可以插手的层次。 毕竟这个家里现在说话的人,是郑老爷子,还不是他。 “没在了,刚才说是到饭点了要去吃了饭再过来。” 戒德和尚一道吃着,应了声。 本来平日里戒德和尚都是吃好了过来,毕竟郑老爷子起的迟。 只是这段时间因着那郑建的缘故不得不早早的就跑过来拦着。 所以便改了作息,和郑老爷子一道了。 “呵!还知道饿了要吃饭!都这么些天了,该告诉他不是早就告诉他了?心里没数!” 郑老爷子喝了口粥,心里还有些火气。 “早答应了我,这些事情哪里还用他来问?就是又想吃草又不想跑!狡猾得很!” 一大家子人,虽说现在人情淡薄了,却也总还得有个出来说话的。 那大孙子郑建从小就聪慧过人,干什么事都是触类旁通,郑老爷子早早的便嘱意于他。 就是一身的病,成天病怏怏的,带着看了不少医生都不见好。 所以郑老爷子才暂且按下了那些心思。 后来二孙子郑国也长大了,虽然不像大孙子郑建一般聪慧近妖,作为守成而言,还是值得托付的。 “那不是建子他心不定嘛,也不是这一时半会儿的事了,首长还生这个气,不值当啊。” 戒德和尚笑着回了句。 手里拿着的油条折了半截,浸进了粥里。 年纪大了,肠胃不太好,只能泡的润些了才好入口。 岁月这东西,不得不服啊… “那些病不是早就治好了!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病好了之后,心又野了!” 郑老爷子脾气火爆,话里还是带着火星儿。 戒德和尚也不劝了。 首长是那种会化愤怒为食欲的人,多吃点挺好,能吃是福啊。 何况虽然看这话里说的凶,其实这么些日子了,也没见首长怎么呵斥那郑建。 戒德和尚如何还不明白首长心中的打算。 这是在熬鹰呢! 不怕你心野,只要你还有所求,那就慢慢的熬着。 心性儿都磨平了,自然就老实了。 戒德和尚将粥里的油条泡的软了,夹起咬了一口,细细的嚼着。 不过啊… 那建子也不是个好打发的人啊… … “唉!戴上金箍无法抱你,放下金箍无法救你!尘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如果再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会对那个女孩说三个字…” 郑建嘴里塞着半截油条,嚼的带劲,嘴上一圈都是油光放亮的。 “得了吧!建子,你还好这口呢?快吃吧,吃完了不是还得去堵首长嘛!哈哈哈!” 饭堂里这个点人实在多,那行执勤的兄弟们也是换着岗过来吃饭。 见着郑建在那半点风度都没得感叹来感叹去的,叫人都忍不住去说上他两句。 郑建跑回来堵首长的事,这儿的所有人都知道。 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不过既然是和郑建相关,那肯定没什么大事。 这老兄随意的性子,所有人都一清二楚。 “唉!和你们说,你们又不懂!油条还有没多的,拿根给我!我懒得自己去拿!白食不吃白不吃!” 郑建这话又是热得那些人一顿笑话。 不过油条还是拿过来了两根。 “建子,你别又是为着结婚的事儿和首长闹起来了吧?要我说吧,咱们这些人里头,就你还有二子没成家了,是该打算了!” 拿过来油条的那兄弟放下了油条也没走,笑着多说了句。 “是啊,建子,我们还说等着喝你喜酒呢!每次我们结婚都被你灌的死去活来,总得给兄弟们一个报仇的机会吧!” 那边几个也跟着起哄。 “去去去!跟你们这些没追求的人说了也不懂!爱情!你们懂什么是爱情吗?” 郑建挥着手,跟赶苍蝇似的。 那些人笑嘻嘻的,也不当真。 “得了!就你这样儿还谈爱情呢!咱们这些人里头谁有你玩儿的花,哈哈哈!没脸没皮的!真好意思说!” 郑建翻了翻眼,懒得搭理他们,呼呼的喝起粥来。 那些人眼见着郑建不出声,更闹腾了。 饭堂里一时间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郑建一口粥吞进肚,咂了咂嘴。 这粥吧…苦的很! … “老爷子。” 郑国走进厅里,对着上首正喝着粥的郑老爷子打了声招呼。 “戒德老爷子也在呢。” 也没忘了一旁的戒德和尚。 郑老爷子这头才起来,他却是已经出去办完事情回来了。 凑着去一旁坐了,本也是没吃过饭,不过桌上明显只有两老爷子的份量,他自不好去分一杯羹。 要是大哥在这里,肯定已经不管不顾的坐过去吃上了吧。 “回来了?事情怎么样了?” 郑老爷子“嗯”了声,算是回应了。 “特效药供应挺充足的,就是物流上稍微有点问题,您看现在不还是半禁着物资流通嘛,全靠咱们自己来,肯定会慢一点的。” 郑国汇报了下情况。 药物的供应算在医疗体系内,自然而然的就归属了自家老爷子管。 老爷子有事,孙子服其劳。 就只能他去多操心了。 本身也是有职位的,倒不至于僭越。 “供应充足?那小子还真是有本事!这么点时间,他哪来的那么些办法生产出那么多东西来?” 郑老爷子感叹了声。 郑国不语。 他辛苦安排了那么些人员还有物资供应,在老爷子眼里看来也不过是随手就能解决的小事。 倒是“那小子”玩玩打打弄出来的特效药供应,要更出乎老爷子的预料。 他知道,从小开始,他就身处在大哥的影子里面。 大哥那般的无所不能,也就显得他越发的平庸无奇。 既是亲兄弟,郑国当然知道以大哥那跳脱的性子怕是从来都没想过什么争权夺利的事情。 就连老爷子嘱意的家主之位,大哥也是看不起的,前番还因着不愿,和老爷子闹到要断绝关系。 是以才有了他现在接触这些的契机。 在外面,他是许多人见着了都要尊称一声“二子哥”的大人物。 但在家里,他知道,他拿着的东西,只是大哥看不上扔下的而已。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老爷子,那我出去了,一会儿还得去瞧瞧那疫苗的进度。” 事情虽然是他在办,终究决定还是老爷子在做。 要是换了大哥,恐怕老爷子问都不会问一句吧。 “嗯,去吧。” 郑老爷子点了点头。 看着郑国起身,便回过了头去。 “和尚,你说…” 和戒德和尚说起了话。 郑国走出来外头,伸着懒腰,深呼吸了一下。 “还是去吃个饭吧。” … “建子!咱们先去了,你慢慢吃,哈哈哈!” 一伙人擦着嘴,嘻嘻哈哈的闹腾着出去了。 郑建白了他们一眼,没搭理他们。 就算是执勤时候风雨不动的士兵,闲暇之时也不过是一些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那些人和他终究是不一样的。 他们可以选择自己的幸福。 而他不可以。 有些东西,一旦戴上,就再也取不下来了。 “哎,老哥。” 外头一声招呼过来。 郑建转过头去看了看,也没忘了把刚夹起的一颗花生米放进嘴里。 嘎嘣嘎嘣的嚼着。 这么叫他的,就一个人。 “二子,吃了没,那头还有,自个儿过去拿,哦,顺便帮我再带盘花生米过来。” 郑国苦笑。 这都还没落座呢,事情就已经给他安排上了。 摇了摇头,去拿了份早饭,顺手多帮郑建拿了盘花生米。 “这儿又没酒,你要这么多花生米吃得完啊。” 在郑建的对面坐下,放下手里的盘子,将那盘花生米递了过去。 “嗨!那是你不懂!我跟你说,我发现了个新吃法!汽水配花生米,贼得劲!有空你也试试!” 郑建接过去,一整盘倒进了那碗粥里。 盐炒花生米上那么些盐巴,就那么融进了粥里,看的郑国都觉得齁的慌。 “得了,我就免了吧。” “说起来,大哥你那药是怎么弄出来的?老爷子说是保密条例,他也不知道。京都里明明那么些医生都没研究出来的东西,这次可又让你撞上了。” 郑国笑着说话,手里也开动了起来。 粥已经放了些时间了,凉了些,不过他们这些人都不是在乎这些的。 能塞饱肚子就行了。 “啊…那个啊,保密保密,不告诉你。” 郑建还是那没半点正形的样子,叫郑国又是一阵苦笑。 虽然本来也没打算真能问出来就是了。 “真没打算回来接下这摊子啊?” 郑国喝着粥,吃着油条。 突然问了句。 “…” 郑建正嘎嘣嘎嘣的嚼着花生米,一嘴的粥混在一块,开不了口,只能没好气的白了郑国一眼。 郑国也不急,笑着喝着自己的粥。 等到郑建慢悠悠的嚼完了嘴里的东西,慢悠悠的咽进了肚里。 才慢悠悠的开了口。 “哎,这话要是早几天问,我肯定就甩你脸子了,这摊子烂事儿,谁希得干谁干。” “不过现在问吧,我也有点说不准了,头疼哎。” 郑国知道这是说的什么事。 大哥堵老爷子的事,他当然也知道。 老爷子的想法,他猜了个大概。 只是想问问大哥的想法。 现在终究不是以前的年代了,为了争权夺利兄弟阋墙的事,都成了老黄历了。 作为一个备选项,郑国单纯的想了解一下最后的结局。 “实在不行就回来吧,老爷子嘴上说的厉害,心里头怎么想的,大哥你肯定明白,不就是结个婚嘛,也没多大点事。” 对于大哥和老爷子争执的细节,郑国虽是不太清楚,但是对于大哥反感的东西却是明明白白。 以前这么闹着,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你还说我呢,那你呢,你怎么不去结婚?站着说话不腰疼哎。” 郑建翻了个白眼。 拍着肚子,打了个嗝。 看来是吃饱了。 “呵呵,我是有原因啊,又不像大哥你…” “张家那姑娘?” “…” 郑国笑容一顿。 他确实没想过有什么事能瞒过自家大哥,不过这么被当年指出来,还是有些猝不及防。 “…,嗯。” 也不否认,沉默了片刻,承认了下来。 “那你可没戏了。” 郑建还是那副模样,碗里剩下的小半碗粥也不吃了。 扔下筷子饶有兴趣的看着对面的郑国。 “我也有原因啊!我喜欢一个姑娘,为了那个姑娘找老爷子求条生路,但是老爷子铁石心肠就是不答应,你说我有什么办法哎!” 这般吊儿郎当的样子,实在是很难取得别人的信任。 就算是郑国的,也一样。 “大哥你就爱开玩笑,从小到大也没见你多喜欢过哪个姑娘,真有那种能让你求到老爷子面前的姑娘才是稀奇。” 大哥从小到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想要什么东西,都能有办法拿到手。 周围多少姑娘明里暗里对大哥表示过好感,就连他这个弟弟都是帮着拉了不少次的红线。 可能也是因为什么都来的太过容易,所以郑国从没见过大哥有什么特别珍爱的东西。 不像他,得不到的,总是会更加珍惜。 “你看!我这么说了你也不信吧!老爷子也不信,气死我了!” 郑建一脸气的不行的表情,愤愤不已。 郑国好笑。 照这么说法,真有人信才稀奇了。 “算了!不吃了!气都气饱了!我去找老爷子吵架去!” 郑建从凳子上蹦起来,拍了拍屁股。 “二子,你一会吃完了帮我把这些顺便收拾收拾,我帮你气气那老爷子去!” 话说完,扭头就走,没两下就没见影儿了。 独留下郑国苦笑着摇了摇头。 “吃不完就吃不完,还非得找个理由,还想着法让我帮着收拾,真是命苦哎。” … 郑建肚子饱饱的,身上又有了力气。 就算是再和老爷子耗着,也是丝毫不虚! 一路散步往老爷子那里走去。 吹着口哨,没半点正经模样。 时不时的和几个走过的人打声招呼。 脸上的笑容永远都是那么随意。 … 一句话没说完。 别说你不信,我也不信啊… 第十九章 编造 “被掩盖的真相!” 这是今天福特日报的头条新闻。 … “劳恩斯!你真是棒极了!我从未见过比你还要优秀的记者!” 恩克斯激动的冲过来抱住了正在埋头工作的劳恩斯。 这个他的新雇员。 现在他可以大胆的说,把这个年轻人挖过来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所有人看过来!这里这里!” 恩克斯高声呼唤着办公室里众人的注意力。 他的小组人员不少,本来这是在工作高峰,不过既然雇主恩克斯呼唤了,也就只能暂时放下了手里的工作,往这边看了过来。 有些好奇,恩克斯这样的举动可不常见。 “今天的福特日报!卖出去了整整十万份!而且!接下来一个月!一个月的头版!全都是我们小组的!” 恩克斯语气激动的高声喊着,将劳恩斯抱的紧紧。 短暂的沉默之后,办公室里沸腾了! “天呐!十万份!历史最高纪录是多少来着!两万份?还是三万份?” “我的上帝!恩克斯!你一定是在说笑!这让人太难以置信了!” “还有一个月的头版!我们火了!朋友们!” 都是资深的从业者,恩克斯说出来的话里蕴含着怎样爆炸的信息量,他们非常清楚! 福特日报自创刊以来,就从未达到过这么高的日销量! 难怪恩克斯会这么激动! 他们更激动! 作为为福特日报供稿的小组,一个月的头版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大把的钞票! 意味着家喻户晓的知名度! “快!恩克斯!告诉我们,这不是在做梦!” 好几个记者跑了过来,又哭又笑的抓着恩克斯那套昂贵的西服。 恩克斯却丝毫不以为意。 有了钞票,哪里还怕没有西服? 他要换身更昂贵的! “各位!静一静!静一静!” 恩克斯强抑着兴奋,将搂着的劳恩斯推到了众人的面前。 被恩克斯声音吸引的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看着这个才刚刚加入这个小组没几天的新人。 不知道恩克斯这是什么意思。 “给我们带来这些荣誉的,就是我们的新人,劳恩斯!他的新闻是今天最棒的新闻!让我们为他鼓掌!” 恩克斯紧紧的抓着劳恩斯的手举了起来! 众人愣了一瞬。 “干得漂亮!新人!” “我就知道这个新人是个有本事的!干得好!” “太棒了!新人!” 这里的所有人都是这次荣誉的受益者,一时间对于劳恩斯的赞誉溢于言表! 作为关注中心的劳恩斯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冲击的不轻。 直到恩克斯拉着他进了恩克斯的私人办公室里,才终于回过了神。 “劳恩斯!你是我的骄傲!” 恩克斯招呼着劳恩斯坐下,然后亲手帮他泡了一杯咖啡。 这是少有的情况。 “你的那篇,被掩盖的真相,写的太棒了!你真是个天才!” 将泡好的咖啡推到劳恩斯面前,恩克斯没有去像平常一样坐回他的那把昂贵的椅子上。 而是就近坐在了办公桌上,因为高度的缘故,只能坐上半边屁股,这不是一个很舒服的动作。 “快和我说说!你是怎么想到把那些事件串联起来的!天哪!你知道吗!就连我看那些新闻,都有种这个国度马上就要因为某种不明疾病而崩溃的错觉了!” 劳恩斯回过了神,却没有急着解答恩克斯的这些问题。 矜持的笑了起来。 “尊敬的恩克斯先生,不知道我可不可以换一把更舒服一些的椅子之后再来和您详细的交流相关细节?” 恩克斯愣了一下。 随即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摊开手。 “没问题!事实上,我刚打算进一步扩大小组的规模,正准备寻找一个有足够能力的合伙人,我觉得,劳恩斯,你就很适合,你说呢?” 举起那杯咖啡,伸了过来。 劳恩斯也笑了起来,举起咖啡。 “叮!” 两只咖啡杯碰在了一起。 … “是捏造!在这上帝应许之地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不明所以的疾病流行!一定是那些媒体的捏造!” “嘿!哥们儿,冷静!没必要这么生气,福特日报的风格,大家不是早就知道了,全靠各种噱头撑场面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但是看那篇报道说的事实好像都是确有其事啊,就最近的皇后区那件事,之前还有人直播撞见了!好多人都看过了那个视频,你等我找找链接。” 网路上群情汹涌。 在这个纸质传媒没落的当下,一份能够在一天之内卖出十万份的报纸,本身就已经成为了一种现象级的新闻! 就连今日的网络搜索热词都是清一色的与那篇头条新闻有关。 “被掩盖的真相!” 那篇报道将近半年各地的怪异大规模死亡事件串联到了一起。 从去年年末的那起着名的“电子烟引起的流感”事件,到最近的皇后区事件。 明确的列出了死亡人数的异常,还有死亡症状的一致。 虽然报道中碍于相关条例没有明说,但是明里暗里都在传达着一种信息。 这个国度里,正在流行着一种致命的传染疾病! 这个在所有人看起来都有些天方夜谭的结论,搭配上那些列举的实例还有数据,却又让人难以反驳。 叫人不自觉的会想,难道真的有这样一种病? 随即就会不寒而栗! 如果那些报道里的死亡数字属实,那么那种病导致的死亡,可能距离每个人都不太遥远! … 徐杨的手在抖。 看着电脑屏幕上的那篇报道。 那是他只看了个开头就立刻花钱购买了整版的新闻报道。 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些东西上花钱。 比起用在游戏里的,或是出去享受花的钱而言,简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但是给他的冲击,却比至今为止受到过的所有冲击加在一起还要凶猛! “被掩盖的真相!” 徐杨看的很慢。 有些地方甚至还会倒回去多看上几遍。 脸色渐渐的苍白了。 手也开始有些哆嗦。 刚才他已经检索过那个他准备放弃了的视频号。 就是先前用来直播,结果撞见了那晚的事件的那个号。 上面的直播记录已经无法打开了。 被平台封禁。 也就是那晚的记录视频已经看不到了。 一般这种情况可能有两种原因。 第一种,他的视频涉及高位的人,平台迫于压力封禁。 第二种,他的视频因为会引起巨大的争议,平台为了避免相关调查而封禁。 毕竟这是一个连血腥暴力都可以随意上传的国度。 封禁的门槛,太高了。 徐杨没想到,他竟然也有够着那门槛的一天。 想了想。 鼠标移动,一路点击。 跳出一个提示框。 “是否确认注销此账号?” “是”。 敲门声响起。 “先生!有您的邮件包裹!请查收一下!” 隔着门都能听见的大嗓门。 徐杨没有动。 因为已经听到了父母的动静。 他们在客厅看电视,离着门口更近。 “戴上口罩…维拉交代过…” 隐约的说着些话。 然后是开门声,短暂的安静之后,响起了关门声。 “是什么?” 徐杨听着母亲问了句。 一阵撕拉的拆解声之后,传来了父亲有些不确定的声音。 “嗯…一些…树皮…还有草根?” … “患者的状况怎么样了?” 徐维拉戴着口罩站在重症监护室的透明玻璃窗外,看着已经空了不少的病房,有些感慨。 “徐医生,剩下的几个患者都是之前症状比较严重的,用药之后有所好转,不过还没有到可以转出去的程度,所以我安排暂时还是在这里接受观察。” 身旁一个男医生回答的很仔细。 在徐医生休假的这几天里,他是代班,因此现在徐医生来了,他就要详细的交接一下相关工作。 不同医生的工作习惯不同,还是说的详细些才好,避免出现影响到病人的情况。 在使用了特效药之后,这里的许多病人的好转程度都已经足够转出去了。 其实之前也并没有多严重,只是因为没有治疗的手段,不得已只能转入了重症监护室进行隔离。 现在既然有了特效药,病房里这么空了一大片也是情理之中。 “嗯,好的,那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徐维拉一一的检查完毕病人的情况,遇到些有疑问的地方都会问上两句。 到了这最后一个,问完话,便拿起笔在一张表格上签了字。 那男医生明显松了一口气。 有了那张纸,他就算是卸下这副担子了。 才担了这几天,他就已经看着瘦下去了,太操心了! 真不知道徐医生之前没有特效药的时候是怎么撑过来的! “好的,那就交给您了,徐医生。” 男医生眼中带着些尊敬,接过了那张表格。 徐维拉随意的挥了挥手,打发了那个男医生。 她原本准备安排家人尽快过来这边,远离那些可能的事情。 但是去咨询了之后,才发现签证已经关闭。 看来这里的负责人也已经意识到了一些事情,在有了特效药的当下,也没有忘记排除外来的危险。 既然这条路走不通了,徐维拉也就不再多想。 她很少有对男人低头的时候,那天对华青衣低头之后,她还是很不服气。 凭什么华青衣能做出特效药她就不行? 退一万步,就算她做不出来,对着那些使用特效药的病例,寻找出可能治疗家里的那些病的方法应该没问题吧! 华青衣把公式都推导出来了,没理由她连套用一下都做不到吧! 她可是徐维拉! 是这座京都最好医院里最年轻的特聘医师! 所以,尽管休假还没结束,徐维拉也立刻申请了复工! 她要找到应对不同版本病情的方法之后,回家去当救世主! “把最近各个病人的检查报告还有用药记录都送到我办公室来。” 徐维拉对着身旁的医生交代了声。 捏紧了拳头。 眼里满是斗志! … “…今日我市感染新增人数持续下降,随着普查工作的整体推进,加上特效药物的临床使用,目前的疫病防控工作已经有了显着成效,接下来有请节目组邀请到的专家为大家讲解相关知识…” 电视上播放着新闻。 华青衣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的看着,时不时从电视上移开目光瞅一眼在厨房里独自忙活的张春华。 成亲之后该如何呢? 这是现在很让华青衣费神的一个问题。 他和张春华两人本就住在一起了,现在就算是登记了结婚,两人的生活也并没有发生怎样的变化。 但是…终究是成亲了啊。 他只见过旁人成家立业,多半是在一起吃饭,在一起聊天,有困难了有人分担,有喜悦了有人分享。 平平淡淡的生活,然后生儿育女,抚养孩子长大,等到老去的时候,合墓而眠。 这些理论,华青衣都知道。 可是具体到现在,他该做些什么呢? 张春华回来之后就喜滋滋的进了厨房,说是要亲自下厨,庆祝一下。 原本往日也是有她回来的早,帮着做饭的时候。 华青衣本不该觉得有什么奇怪。 但是以前他会记住恩情,找机会再还回去。 而现在…好像不用还了… 华青衣从未体验过这般不用偿还的恩情。 习惯性的亏欠感,在这一刻反而更严重了。 他是想进去厨房帮帮忙的。 无论如何,也算是一个心理安慰,可以告诉自己,也算是帮过忙了,就算是不用偿还恩情也很正常。 但是张春华不让。 这就是华青衣为什么坐立不安的原因。 “好烫!好烫!” 张春华端着一大碗汤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嘴里明明喊着好烫,手里却还是端的稳当。 华青衣直接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赶过去两步,又停住了动作。 这端着汤,一个人还好,若是他现在过去帮忙,反而可能让汤洒出来烫着张春华。 抬手又收回。 一时间举止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嚓!” 轻轻地一声。 张春华稳稳当当的走到了桌前,轻轻的放下了那碗汤,半点都没洒出来。 “哇!好烫好烫!” 刚一松手,立马就大叫着跳了起来。 抬着手去捏住了她自己的耳垂。 动作有些夸张,看的华青衣心里也是一阵阵的揪紧。 张春华捏着自己的耳垂,看见了华青衣的神色。 被那欲言又止欲说还休的模样,逗乐了。 “嘿!” 突然松开手,伸过去捏住了华青衣的耳垂。 看着华青衣有些吃惊的眼神,坏笑一声。 “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我想捏就捏!” 华青衣哭笑不得,可也没有挣脱。 他确实不擅长与人亲近,好在张春华看来很擅长,依着两人现在的关系来看… 应当算作他也擅长了吧。 第二十章 书 在许多故事里面,主角遇到了无法击败的大坏蛋,通常都会选择避其锋芒。 等到修炼出一身的本事之后,才会出山。 经过一阵激烈的战斗之后,主角终于取得了胜利。 可喜可贺。 可是现实中少有这样的情况,很多时候,碰到无法克服的困难,努力的去提升自己之后,仍然只能失败告终。 从意识到这一点开始,通常就称这个人“成熟”了。 知道了自己的极限在哪,也不再有去碰的头破血流的勇气。 这就是“成熟”人士的从容。 “上次那个姑娘…就是那天带我走的那个,以前…可能认识,她身上有些病,比较麻烦,所以这几天都在考虑解决的办法。” 吃完了饭,华青衣坐在沙发上字斟句酌的说着。 张春华枕着他的腿,躺在一旁,让他有点不太习惯,眼神也就有些飘忽。 刚才总算是收拾让他帮了忙,不至于良心有愧,眼下还能好好说话。 这是正好问到了这个问题,在张春华强势的“逼迫”下,华青衣只能选择了投降。 “连青衣你都没把握治好吗?” 张春华彻底的放开了,躺在沙发上,随意的蜷缩着,丝毫没什么形象可言。 没问什么“我看着那人挺正常啊”之类的话。 人都有自己擅长的和不擅长的东西,而区分聪明人和其他人的方式就是,不去用自己不擅长的东西去试探别人擅长的东西。 张春华不笨。 华青衣摇了摇头。 何止是没把握治好,现在简直都还处于不得其门而入的状态。 张春华眼中有些意外。 她也是学医的,虽然对中医了解不深,但是华青衣既往医治痊愈的那么些病例都摆在那,是以她对华青衣都有些盲目的信任。 总觉得就没有这个男人治不好的病一样了。 “那你准备怎么办?” 刚才华青衣话里的“以前认识”,她可没当成一个疑问句。 华青衣身上的“失忆症患者”的标签,她早就看穿了。 什么以前认识,就是认识! 要是还没领证之前,张春华肯定是又要难受一阵子的。 都说前女友这种生物是最危险的,她一直深以为然! 不过现在两人已经领证,这菜都已经下锅了,别人怕是抢不走咯。 “…,我也不知道。” 华青衣眼里一瞬间的茫然。 他说好要尽力医治那夏月白,原本夏月白剩下的时日就不多了,但他到现在都还没有一个可行的方法。 难不成要食言? 自出师以来,他从未碰见过这般奇怪的症状。 中医讲究自然与人的沟通,但那夏月白完全就像是独自立于这一方天地之外,别说与外界的沟通,甚至就连每个活人都有的生机流逝都没有! 不然当时他怎么会差点以为那是一个死人! 仅仅凭着这一点,华青衣就心服口服! 这是超越他常识的神技! 蛊! 以前倒也听老头子提起过。 说是活药的一种,区别于中医常用的死药。 凡是蛇虫,均有习性,善加引导便可达成许多死药所不能及之事。 只是习性之说,终究还是太宏观。 就算是蛇虫之流,个体之间的差异也是天差地别,是以用药之时根本无法一概而论。 再深些的东西,老头子便未同他讲过了,只说是浅析即可,不必深知。 华青衣对老头子的话,自然从善如流,只是不想在如今重新见到了这些东西。 “青衣…等可以出城了,咱们一起回p县吧。” 张春华看了华青衣一眼,岔开了话题。 这么一直讨论另一个女人的事情,她可不愿意一直做下去。 “我可以申请工作调动回去,虽然刚调过来没多久,不过上来时候难,下去的时候还是挺方便的。” 抬起手,看着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张春华要忍着才不至于笑出来。 “然后你还是开着那间诊所,应该就是不怎么缺钱的了,休息的时候可以一起出去散散步,忙起来也不会特别的忙。” 脸红了红。 “然后啊,你觉得合适的时候,咱们可以要一个孩子,虽然下面的教育资源不如京都,不过也不指望孩子怎么大富大贵的,能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就行了…” 华青衣本还有些沉重的心思,被张春华这么一打岔,有些哭笑不得起来。 若是放在以往,哪里会有女子这么堂而皇之的和良人讨论要孩子的事情。 华青衣也有些吃不住。 脸也红了些。 加上张春华蹭的他腿上痒痒的,心思更是乱成了一锅粥。 敲门声响起。 破坏了两人之间的气氛。 “谁啊!” 张春华小声的嘟囔了一句,从华青衣的腿上爬起来。 动作明显是带着些火气的。 “我去吧。” 华青衣倒是松了口气。 与人这般亲近的相处,就算是张春华,他也是有些不习惯。 这种时候,这敲门声可算是让他能缓口气了。 笑了笑,站起身过去开门。 一般来说,来人应该是会按门铃的,这里的房子虽是偏了些,档次却不低,不至于连门铃都没有。 而来人仍然选择了敲门这种有些古朴的方式,实在是有些奇怪。 不过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情,有些人乐于如此也说不准。 “咔嚓”一声。 华青衣推开了门。 “华…青衣先生,你好。” 来人是个很有礼貌的男人,是张陌生的面孔。 虽然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可华青衣也没有什么迎进去屋里的意思。 这是对于陌生人应有的警戒。 就算是个礼貌的陌生人,也改变不了这是个陌生人的本质。 “你好,请问?” 华青衣表达了他的疑问。 在京都,认识他的人不少。 怎么说来也是曾经当过一阵子的明星。 可是知道他住处的却没有几个。 毕竟他不会整天在外面宣扬自己的住处。 “我只是受人之托,带些东西过来,送到了我就离开。” 来人没有通报姓名。 从怀中谨而慎之的取出来一件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物件,递了过来。 华青衣没有直接去接过来。 而是看了看来人,等着他的下一句解释。 这人说话的方式有些轻微的奇怪,就像是古文看多了之后的那种有些拿腔带调的说话方式。 华青衣可以肯定他与这人没有过来往,所以这人递过来的东西,他自然是不会随便就收下。 “我只是负责带到,具体接不接受,全在华青衣先生你,也可以选择扔掉。” 来人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 将那东西轻轻的放在门口,躬身一礼,便转身离去了。 华青衣拉着门,看着那人身影消失在了转角,才低下了头看着地上那东西。 刚才那人放下这东西的动作给他的感觉就像是,明明宝贝的没办法,却只能强迫自己放弃一样。 这实在是有些解释不通。 既然这么珍视,又为什么还要送人? 而且,那人不是一个帮忙送达的人吗?又怎么会对这东西这么看重? “青衣?” 张春华也过来了,只听见了开门的声音,半天既不见华青衣迎进去客人,也不见华青衣关门回去,所以过来看看。 “这是?” 只是出来了也没见到人,只能看见门口放着一个包裹严实的东西。 小小的,薄薄的,像是…一本书? “刚才有个不认识的人送来的,我没接,那人放下这个就走了。” 华青衣解释了句。 “那要是不要的话,要不就拿去扔了吧?反正也不是认识的人。” 张春华随口说着。 现在什么奇怪的人都有,保险起见,扔了是最安全的。 这可不是什么故事里说的那样,动不动就有人给送些什么好东西。 在生活中啊,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还是收下吧。” 华青衣想了想刚才那人郑重的从怀里拿出来的样子。 应该不是什么不好的东西才对。 而且,他也想知道是什么人知道了他的住址之后,给他送了这么奇怪的东西过来。 弯下身,捡了起来。 张春华见华青衣有了决定,不再多说些什么。 华青衣拿在手里掂了掂,不重。 拿在手里才察觉出来,里面装的,可能真的是一本书。 这形状还有手感,应该不会错。 “进去吧。” “嗯。” “咔嚓”一声,门关上了。 … 拐角处,刚才的那个男人又走了回来。 看了看刚才的门口。 转身离开。 … 果然是本书。 华青衣将手里的裁纸刀递给了张春华,从那已经拆开的包裹里面抽出来那本书。 是线装的,看着纸张的颜色也有些年头了。 不过应该也并不太久远,不然以这种纸张的质量,怕是早就碎了。 封页上没有名字,作者的题名也没有,有些奇怪。 “怎么送本这样的书过来了?” 张春华将裁纸刀放回了远处,凑了过来,依在华青衣肩头。 华青衣没在书上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也就没有让她避开。 摇了摇头。 翻开了扉页。 华青衣顿住了。 书上是手写的毛笔字。 还有…描绘的各类蛇虫… … “那些人已经答应了我们的条件,用来交换那个名额。担保了在达成我们想要的结果之前,不会受到任何阻挠。” “援助请求今天也已经发过来了,预计最迟明天就要开始组织支援人员,不出意外的话,这周之内,过去那头的航班就该出发了。” “疫苗的事情已经就位,产量上还有些小问题,不过临床实验已经结束,符合我们预期的效果。” “…” 公园里的长凳上坐着两个身影。 一个身影正在向另一个轻声细语的说着些话。 时不时的附近的居民经过,看见这张长凳上已是坐了人,便没有靠过来。 加上本是刚过饭点的时间,出来散步的人本来就不太多,是以没什么人过来打搅他们的谈话。 只是仔细看看,就会发现。 其中一个鬓发斑白的身影明显坐姿轻松很多,手里正拿着一个菜包细嚼慢咽的吃着,提着的袋子里还有一些。 现在商店又开始营业了,这些东西也是可以买得到了。 而另一个身影,虽是一般的坐着,那姿势却是格外的僵硬,没有半点放松的样子,明明是在这用来放松的公园里头。 “嗯,我知道了。” 那吃着包子的身影咽下口中的东西,温和的回了声。 “吃过饭了吗,要不要吃个包子?刚过来的路上看见了,顺手买了些,只是多买了几个,怕是吃不掉了。” 手里提着的袋子伸了过去。 “不敢不敢!还…还不饿。” 另一个身影惶恐的摆着手。 说着“不敢”,却不是“吃了”。 说着“还不饿”,却没说“不饿”。 “那就吃一个吧。” 不由分说的,一个包子塞进了他的手里。 只是他捧着那包子的动作,如同朝圣一般虔诚,又哪里像是要吃的样子。 那人失笑的摇了摇头。 “你去吧,行程定了告诉我声。” “是,先生。” “还有,包子记得吃了。” “是…” 看着渐渐走远的那道身影。 先生又从袋子里拿出了个包子来。 咬了一口,是白菜馅。 现在想买到菜包,比买到肉包都还困难些许。 比从前的日子可好多了。 刚才过来的路上偶然见到了一家已经开门营业的包子铺,心血来潮,让人帮着过去买了一些。 只是可能描述的有些不当,买的有些多了,他一个人怕是吃不完的。 就算是分发了一遍,也还是剩下了这些。 好在刚才又发出去了一个,可以少吃一个了。 远处又一个男人匆匆而来,径直的走到了长凳边上。 没有作声,就那么站着。 “回来了?坐,来帮着吃一个。” 先生温声招呼了下,手里提着的袋子又伸了出去。 那男人这才坐了下去。 只是有些巧。 那坐着的姿势竟是与先前那人一般无二。 就连那捧着包子的模样也是一模一样。 叫先生看着也是觉着有趣,笑了一声。 而和先前那人不同的是… 这人什么也没汇报。 先生也什么都没问。 或许,这人回了这里来,本身就算是答案了吧。 先生安静的吃着那最后一个包子。 分分散散,那么些包子也是都散了出去。 就像是…他走过的那么些时间一样。 看了一眼不远处那栋大楼的某一扇窗,笑了起来。 就这半点滋味都没的菜包,他实在是不明白有什么好吃的。 第二十一章 是先生 打开的车门,坐了进去。 司机帮忙关上了门。 刚吃完那么些包子,还有些肚胀,先生按下了车窗。 这个角度,正好看得见刚才在公园长凳上面对着的大楼。 车轻微的震颤了一下,发动了,缓慢的开着。 就算是先生还没有说出下一个目的地的所在,司机也很尽责的保持了待命的状态。 先生笑着摇了摇头。 这些人总喜欢在这些事情上花费过多的心思。 明明他就从来都没有说过需要他们这么恭敬的态度。 本来都是一场场你来我往的生意。 他有那些人所求,那些人有他所需。 哪里至于这种地步。 只是说多了也实在是无趣,也就随他们去了。 “钥匙带着在吧?去夏月白那儿看看吧,本来约的时候也就这几天了,就当是提前探探路子吧。” “是,先生。” 最后看了一眼那栋大楼,已经找不到那扇他寻觅的窗户了。 笑了笑,关上了车窗。 … 是什么时候开始被人称为“先生”的呢? 以先生的记忆,也多少有些模糊了。 应当是起初谁无意间的这么称呼了一声,然后其他人才跟着叫了起来吧。 毕竟那件事之后,他已经很少显露姓名。 所以旁人唤他,多半都是用些代称。 而在此方的文化里,“先生”一词又算是比较体面的称呼,因此如今倒也不是头一次被这般称呼了。 再早些,就到…更早些的时候了吧。 “先生,到了。” 司机开的很稳当,先生还没有察觉的时候,车就已经停稳了。 车门已经帮打开来,司机手托着一把钥匙,正等候着他的动作。 “有劳。” 先生下车,接过钥匙。 还是惯例的道了声谢。 司机也还是惯例的连称不敢。 先生一个人站在楼下停了小会儿,才走了进去。 司机自然是不会跟着的,倒不是因着什么保密的缘由,纯粹是先生没什么去哪儿都要人跟着的癖好。 独来独往那么些年了,也没见着怎么着。 一路电梯上楼,先生是知道楼层的,都受人之托了,这是应尽的义务。 哪怕两人之间从来没有取得过什么共识。 纠葛了太多,到了这最后的日子里,再去翻旧账已经没什么意义。 到了门口,先生核对了一下门牌号,才拿了钥匙去开门。 丝毫没有什么做了恶客的自觉。 没有受到主人家邀约,自行前来才算是恶客。 他这勉强才算作一半,够不上。 门一打开来,先生就皱了皱眉。 一股淡淡的甜香充斥着整个房间。 这是,活药之香。 … 夏月白睁开眼睛。 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到时间了吗?” 看着面前的那人,开口便问了一句。 随后抬起手,看了看越发显出些青色的皮肤。 自问自答。 “还没到。” 先生坐在桌旁的凳子上,脸上没了平时常有的那种温和的笑。 “的确还没到时间。” 房间的窗户已经打开,通了会儿风之后,屋里的甜香气味清淡了不少。 只是先生仍是皱着眉。 因为散发出那种甜香气味的根源,就在他面前。 “有人花了大价钱,让我过来治好你,不过想着你有权拒绝,所以还是先叫醒了你,问问你的意见。” 夏月白看了一眼先生,没有说话。 披散着的发丝如同最优质的绸缎一般,在窗口射进来的午后阳光的照射下,像是在闪耀着光芒。 “顺便,我给青衣送了本书,关于你的那些。” 这句话引起的反应,要比上一句话大的多。 “你想干什么!” 夏月白的眼睛里明显带上了些仇视。 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语气却是分外的不太友善。 一句话出口,脸上的青色又重了不少。 “可能是想做些弥补吧,又或许是因为些其他的理由。” 先生的语气平和的很。 就算是皱着眉,也没有影响到他的语气。 “很快我也要走了,过去那头,应该也回不来了,这些事,不让你知道总是不好,哪怕你已经安排好了后事。” 夏月白保持着表情,默不作声。 “其实你的时间还没这么快就结束,你以为你瞒的挺好,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你给青衣的那些药,用不了多长时间,总归是早晚的事情,又何必呢?” 先生轻声说道,无悲无喜。 “如果这就是你的答案,那我恐怕是要失望了。” 夏月白脸色一沉。 “不可能!那药…” 话开口又收了回去,似乎有些顾忌。 “那药怎么?抽了你的生机就能一直续下去了么?还是说让青衣和你一样变成这副样子?” 先生没什么顾忌,直接便说了出来。 “…,总不会像你一样,总是用那种手段!” 夏月白避开了先生的话题,讽刺了一句。 两人互相之间都了解颇深,这么互相针锋相对起来,也是有来有往。 “我只是提供了方案而已,并收取与之相对应的适当的酬劳,如果你真要说这些是错的,那不如说人心是错的。” 先生还是平淡的很,丝毫没有动气的样子。 事实上也确实如他所说,那些事情都是别人在做,他只是一个手上干干净净的生意人罢了。 “那颗药之后,我就再也不制药了。” 夏月白自然不可能就这么被说服。 “如果你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那你可以离开了,我们约好的时间还没到。” 直白的表达了送客的意思。 “所以,你还是不治了吗?” 先生起身,拍了拍衣摆。 夏月白已经不在看向先生。 这态度很明确了。 “我是无所谓,只是收了的报酬,我却是不会退回去了。” 说是治疗,其实两人对于中间的过程都心知肚明。 对于治疗后的结果也是一清二楚。 若是夏月白愿意,她自己就可以治了。 既然没有,那当然是不愿的。 “那告辞了。” 先生的礼节很足。 招呼了一声,还没忘跟上了一礼。 没等着夏月白回应,便转过去了身子准备离去。 “对了,忘了告诉你。” 临时又顿住了脚步,不回头的说了句。 “刚才叫醒你,我用了些药,所以我们约定的时间可能要推迟一段时间了。” 夏月白猛的绷紧了身体! 咬牙切齿的看了过去! 先生似乎毫无察觉。 “那么,再来一次,告辞。” 这次是真的走了。 听到门带上的声音,夏月白才动了起来。 突然从那种状态里醒过来,她根本无法做出多大的动作。 唯一的力气,也都用在了坐起来保持住在那人面前的尊严上面。 不然刚才她都恨不得冲上去狠狠的撕咬那人一顿! 那人不仅擅自给青衣送去了那本书! 而且! 还拖延了她离开的时间! 那人到底想干什么! 感受着自己身体的情况,夏月白脸上的青色都变作了愤怒的赤红。 想大喊一声发泄都没有力气,只能抬着手,一下,又一下的,轻轻的锤着沙发。 … “先去把婚定了!和尚!这事一定要快!” 郑老爷子人逢喜事精神爽,面上兴奋的通红,说起话来也是多了些当年的挥斥方遒。 “是,首长。” 戒德和尚笑着应了声,一路小跑着去了。 把这时间留给了这两爷孙。 郑建瘫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就和以前郑老爷子见过的那些二流子似的。 要是放在平时,就冲着这个动作,郑老爷子都非得好好训上一顿不可。 不过今天嘛… “建子…那事我可都安排好了,成与不成我说不准,不过你说过的话可要作数!” 郑老爷子笑呵呵的说着。 往日里总是一副怒目圆瞪的模样,如今竟然也显出几分慈眉善目来,实在是稀奇的很。 郑建嗑着瓜子,瓜子皮就那么随意的吐了地上,这二流子模样算是修炼到家了。 “作数作数,鸭子都自个儿跳锅里了,还怎么能不作数。” 翻了个白眼,继续嗑着瓜子。 郑老爷子对这大孙子是越看越顺眼。 就连这嗑瓜子的样子都觉得有些与众不同来。 “不过你放心,只要那人出手,就没有医不好的病!和尚当年半只脚都踏坟里去了,都被那人给拉了出来!你说的那什么姑娘的病,一定没什么问题!” 郑老爷子这头打的保票,在郑建这儿可信度不太高。 如果真是什么小病,他还用得着这么拿自己去换? 那人就是超越了常识的,所以她的病也是超越了常识的。 那么自然的,能治好她病的,也就只能是同样超越常识的。 老爷子的腿,治好的细节,外头人不清楚。 但是自家人还能不清楚吗? 这是郑建唯二了解到的超越常识的东西。 至于华青衣,郑建没指望过。 如果真的能治,没理由和她见了那么多次面都没有看出来吧。 以郑建对华青衣的调查了解,如果华青衣发现了,是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 他明明都让出了那么多的时间让华青衣去接触那个女人,最后换来的却仍然是失望。 这让他彻底丧失了对华青衣的信心。 “不过话说回来,以后那个姑娘是肯定不能进门的了,你要是有本事瞒得住,养在外面都行,要是没本事,早早的断了算了。” 郑老爷子说到这儿了,没忘了给郑建打下预防针。 “订婚那家的姑娘一点儿都不差!人也长的好看,学历也高,而且性格也好,你放心,老爷子我的眼光还是信得过的!” 郑建没去打扰郑老爷子的兴高采烈。 嘴里“嗯嗯啊啊”的随口应着,没当回事。 这医药费可是真的贵了。 用了他的下半辈子,才凑够了这笔费用。 而且就算是治好了,那个女人也不会再见他了吧。 哎! 怎么算都是笔赔本的买卖呀! … “回医院吧。” 上了车,先生交代了一句,便不出声了。 司机不多话,忠实的履行着职责。 其实刚才说那么些话是有些多余,想来那夏月白也早就看明白了。 毕竟是个那么聪明的人。 长生都见着了,没理由这点小心思还能瞒过她。 先生和夏月白真论起来,其实没有多深的联系。 可能也就是同样活的时间长些这一点还算得上是共同点。 做些好事也好,做些坏事也罢,夏月白的态度并不是他考量的因素。 另一个人的态度才是。 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上班时间了。 虽然医院也没有什么严格的上下班时间一说,全天二十四小时都必须处在运转状态下。 平常都是如此,更不用说如今。 医院的人很多,大多都是过来购买特效药的吧。 不过根据之前收到的消息来,今天这里的不少人都要失望而归了。 特效药的库存,并没有这么多。 而且也是优先供给到那些已经确诊的病人使用。 这是正常的事情。 路过重症监护室的楼栋时,顺便进去看了看。 站在外围,就算是有了特效药的当下,病房里面也是需要做好了防护才能进去的地方。 里边的医生不少,见着先生进来,一部分年纪大些的医生认出了他。 一番沟通下,没闹出什么被赶出去的笑话。 探讨了一番病情相关,其中一个外籍的女医生有些意思,想法虽然有些天马行空,不过方向倒是偏差不大。 先生夸奖了两句,顺便帮着指出了一些小问题。 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还是靠自己探索得出来答案才是正途。 从楼里出来,正好碰上了匆匆而来的王楠平副院长。 寒暄了一阵,又勉励了一番,诸事已了。 重新上车,先生已是有些疲累了。 “回去吧。” “是,先生。” 车子发动,先生闭上了眼养神。 沉默了会儿,突然出声。 “你跟着我多久了?” 车里只有两人。 “十年有余了吧。” 司机平稳的开着车,恭敬的回了句。 平时先生少有问及这些个人的问题,不过既是问了,那答了便是。 “十年了啊…时间过的真快啊。” 这么一句感叹的话,司机自然是没有回。 “家里人都还好吧?” 司机隐隐的觉察出有些不对来。 平时先生哪里会问到这些事情? “挺好的,犬子当年蒙先生您救治才捡回了条命,如今身体健康,在家里也孝顺,常说着想当面感谢您,不过我怕打扰到您,就没让。” “嗯,挺好的。” “…” “夏月白的事情,推迟一些时日,到时候就麻烦你帮忙办了吧。” “是,先生。” “那年说好的诊金,开了十年的车,是已经还了,那另一个条件就用夏月白这事偿了吧。” “是…先生。” “明日起,就不用来接我了。” “…,是…先生…” 第二十二章 长生价几许 张春华哼着歌,准备着早饭。 自从拿到那个小本本之后,她的心情一直很舒畅。 煎鸡蛋很开心。 熬粥很开心。 就连收拾厨余都很开心。 明明是已经做过不少次数的事情了,但是换了个身份,这感觉就截然不同了。 以前是作为共同居住的室友,做早餐名义上是帮忙。 而现在是作为夫妇,就算是这么做了早餐,借着送早餐的名义进去华青衣的房间里也是名正言顺! “青衣,吃早餐咯!” 端着托盘,推开了华青衣的房门。 这扇门后,就是华青衣的私人空间了,以前是没什么机会进来的。 不过今天,张春华推门的动作没有半点迟疑。 乍一进门,入眼便是伏案的华青衣。 衣服已经换好,看来已经是起来一段时间了。 房间里的布局很简单,是那种华青衣的风格。 张春华大略的扫过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今天的粥煮的有些稠了,不过鸡蛋煎的还是很有自信的,快尝尝。” 原本没听见房间里的动静,以为华青衣还没起,所以才端了进来。 要是早知道,应该叫出去外面一起吃的。 张春华有些小小的懊恼。 “啊…嗯。” 华青衣听着开门声早早的转过了头来。 起身过去接过张春华手里的东西,应了声。 拿着东西回头看了看桌案上满满当当的样子。 “…,还是出去一起吃吧。” 他没什么在卧室里吃饭的兴趣,而且桌上现在全是整理的笔记,一会儿还要继续的,要是脏污了就不好了。 “哎!也行,我来帮你拿点!” 张春华喜出望外,伸手过去帮拿了碟咸菜。 华青衣失笑。 有了那本不知是谁送来的书之后,他对夏月白的情况了解的更深了些。 不过相对的,晚上倒是没有再开夜车,早上早些起来就是了。 张春华进来的时候,他已经起来很久了。 那些桌案上的笔记,整理了不少,对于医治的方案也是有了些初步的设想。 被张春华开导之后,华青衣也是从牛角尖里跳了出来。 他终究还只是一个医生而已,不是什么神仙。 以往的经验给了他药到病除的幻想,但是事实上,还是尽人事听天命的时候更多些。 关于夏月白那个女子的事情,他的确还有很多事情都想去问清楚。 原本是出于不忍,想着等到治好了她,再问也不迟。 如今再看来,其实问不问清楚,这日子也还是一样的过。 有些事情,知道的多了,反而是庸人自扰之。 “有些眉目了吗?” 张春华顺口问了句。 “嗯,有些了。” “哦。” … 如果给长生定价,应该定多少呢? 既然是作为商品,那么价格当然也是服从于市场预期。 区别于“永生”,长生就是单纯的让人活的更久些。 对于本身时间还很多的人而言,自己剩余的时间多少本就是一个未知数,那么就算是购买了长生,那又怎么能确定自己多活的哪一段时间是购买而来的呢? 这么听起来,倒更像是某种低劣的欺诈一样了。 但是,对于本身时间已经不多的人来说,这又是另一种意义了。 常常会有人开玩笑说,其实所有的病都是穷病,只要有钱,在现在的医疗水平下哪里会有治不好的问题。 就像是如今已经到了尾声的传染病,虽然死亡了那么些人,但是真论起来,其中有足够金钱能力的人,只占了极少一部分。 可是,就算是这样,也还是有一种病是金钱都无法治好的。 这种病的名字叫做,老。 每个人从出生开始就在不停的老去。 身体成长发育,进入巅峰期,然后就开始慢慢下滑。 皱纹,疾病,衰弱… 时间在这一点上,对待所有人都一视同仁,无论你身份地位如何,金钱资历如何。 都一样会慢慢的老去。 普通人或许没什么感受,毕竟对于无可奈何的事情,他们的一生早就见过太多。 不多这一个。 但是权力者,资本者就不一样了。 他们创造或是改变过太多的东西,他们拥有的一切,赋予了他们足够的自信。 这份自信越大,就越有可能会去挑战一些更为难以逾越的障碍。 那么。 对于这些人,一份长生,能定价多少呢? 他们拥有的东西很多,所以为了跨越这道时间的鸿沟而愿意付出的代价也就越大。 他们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常识的基础之上,所以对于立于常识之外的那些让他们无可奈何的东西,就更加趋之若鹜。 根据一般的市场供求来看,这个价格,很显然会是一个天价! 那么问题再深一步。 如果这个长生,还是一件限量的商品呢? 那么这种情况下的定价,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呢? 金钱这种一般等价物,自创造出来,就是为了取代效率低下的以物易物。 但是,如果一件商品需要金钱的数量足够大,大到超出想象,光是调动这么大一笔资金就可能引起社会的动荡。 那么就会出现一种奇妙的现象。 这件商品,会回归以物易物的方式。 一件本就是天价的商品,加上了限量的标签,价格的确定就不再是买方与卖方决定的事项。 而是成为了买方之间的博弈。 当成交金额超出了一定的上限之后,就会如上述所说的一样,回归以物易物的方式。 钱,大家都有。 但是我能提供的东西,是别人提供不了的,那么我理所应当的就会取得交易的优势。 这个问题的探讨,就到这了。 那么还有个问题。 在上面这些的前提下,该如何去生产这样一种神奇的商品呢? “小赵,你说说。” 副院长抛出了问题。 “…,首先…肯定是要确定生产的方式吧,像是这种东西,可能会用到很多稀奇的药物,既然都已经有那么多人交了定金了,用那些钱去搜集需要的药物,生产出来,就可以交付了吧。” 赵秘书皱着眉想了小会儿就开了口。 副院长今天的谈性格外的浓。 抛出了这个假象的问题。 以长生能限量的生产为前提,进行分析。 这是赵秘书以往不曾设想过的问题,作为一个脚踏实地一步步走过来的人,这种异想天开的幻想不适合他。 不过既然是副院长发问了,他当然还是要仔细的研究一番。 “你的想法很好,但是太保守了,生意的规模不同,做生意的方法也不同,你这样还是常规的范畴。” 副院长摇着头,评判了一番赵秘书的回答。 “既然已经有了那么些大人物的订单,而且成交的价格已经不是金钱,其实还有一种更高效的方式。” “愿闻其详。” 赵秘书被副院长否定了答案也没什么沮丧的神色。 反而更加起了些兴趣。 “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亲力亲为的拾掇那么些,效率低下就不说了,而且许多东西可能还会受到阻挠。” 副院长平心静气,眼神悠然的看着虚空。 像是在回忆着些什么。 “没有人是全知全能的,你在这个领域可能已经登峰造极,但是去了另一个领域也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若是那长生药所需的药物太杂太难得,绝不是某一个人可以凑齐的。” “既然那些大人物都已经答应了价钱,那不妨就先收了那些价钱,将那所需药材还有所需做的事项都分发出去,然后让他们之间相互监督就行了。” 赵秘书听的豁然开朗! 的确! 如果那长生药需要的东西太多,而且难以入手,他的办法确实有些粗糙了。 不过赵秘书的心里又浮起了另一个问题。 “副院长,那要是那些人不愿意提前支付代价呢?毕竟长生这种东西听起来就有些假,且不说我们自己造不造得出来,单是想让别人相信就有些难了,更不用说让别人提前支付完整的代价了吧?” 他说的这个问题确实存在。 既然是假设的探讨,当然是需要更加贴近现实,才有探讨的意义。 “你能注意到这些,很不错。” 副院长笑了笑,看过来赵秘书这边,夸了一句。 “那我们加一个前提,已经造出来了一颗。” 副院长这么临时加设定的做法,其实不是很合适。 不过既然是学术性的探讨,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了。 “这样的话…也还是有一个问题,只有一颗的话,要如何让人验证这颗药的药效呢?而且就算是确实存在,也不一定会愿意提前支付完整的代价吧?” 赵秘书又发现了另一个漏洞。 不知道副院长是不是有意而为之,设定的长生药只有一颗。 不提如何应对那么多买家的问询,单是连验证药效都不太方便吧? “问题一个个来。” 副院长没有再来一次增加设定的动作。 “首先是验证药效的问题,在买家为复数的情况下,无论是给谁都不太好,一方面所有人的代价都没支付,不患寡而患不均,另一方面也无法让人相信那颗药是可以复制的。” 赵秘书恍然。 这另一方面是他没有想到的。 确实,就算是已经造出来了一颗,也无法证明还能再造出来许多同样的药。 所以这种情况下,那颗已经有的药哪个买家都不能给。 大家都是出的同样的代价,没理由谁有权利提前收货。 买家都是大人物,这些事情确实需要格外注意。 “你的两个问题,其实可以一并解决,只要我们自己吃下那颗药就好了。” 副院长直接给出了答案,却没有给出解题的思路。 让赵秘书有些难解,左右思索也没想出这样就能解决他先前提出来的两个问题的可能。 “副院长,这个我想不太明白。” 直白的承认了。 “其实很简单,如果那颗药是真的,那些大人物们付出的代价都可以收的回去,能造出来药,当然是拿走药,而要是造不出来,这长生药就变成催命药了。” 副院长很尽职尽责的扮演了一个辅导老师的角色。 不仅是给出答案,顺便还帮着理清思路。 “如果那颗药是假的,造不造得出来,都是一样的下场。” 具体下场如何没有多提,不过赵秘书已经明白了。 确实,这么一想,确实是有道理。 这是拿自己的命做担保。 那颗药必然是有效的,而且在这个前提下,那些大人物也不用再担心无法复制的问题。 一个长生的人,绝对是一个最好的担保。 无论好的方面,还是坏的方面。 赵秘书点了点头,示意已经想通了这节。 “那么回到先前的问题,如何让买家们提前支付完整的代价。” 副院长颔首,顺着往下说。 “举个例子,我现在在这里要建一栋大楼,但是我没有足够的资金,只知道建起来的办法,我能不能提前收了买家的全款?” 这个例子很贴切。 用大楼比长生药,同样的资金周转问题,同样的买家。 “当然可以。” 赵秘书点头。 这种例子生活中屡见不鲜。 “是的,可以。那么我们造药可不可以提前收呢?” 副院长的这个问题,让赵秘书有些为难。 很微妙。 这副情绪自然的落在了副院长的眼里。 “不太可以,对吧?为什么你会有所犹豫呢?因为大楼的买家有担保,虽然不一定靠谱,但是大楼的地方就在那,他们看得见,所以敢交全款。” 赵秘书点点头。 的确是这样。 “那么只要我们也有担保就好了。” 这么说起来很简单,但是赵秘书却有一个问题。 “副院长,担保的问题,刚才自己吃了那药了可以作为担保,不过…现在这社会的话,一条命怕是不太够。” 副院长当然是知道这个问题的。 所以笑了一下。 “那么,我们再加一个设定,我们有足够大的资产。” 赵秘书愣了一下。 随即释然。 是这种情况的话,当然就没什么问题了。 有了担保,就可以提前收取代价。 就可以用那些代价安排那些大人物们各自分工。 就可以尽快的取得需要的药物。 就可以制作出那长生药来作为回报。 一个完整的闭环,达成了。 赵秘书看了一眼副院长。 就是这动不动加设定的做法,不太好。 不过转念一想,要是一开始就有这些设定,他没有这么一层层的想过来,怕是也不能找出这条可行的路吧。 “所以,副院长,如果真有那长生药的话,定价得多少啊?” 这是一开始时候的问题。 赵秘书没有忘。 副院长失笑。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卖过长生药。” … 第二十三章 一个认识你的陌生人 “你…” 明明才是第二次进来这个房间,华青衣的感受却和上次截然不同。 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 气色比起上次诊断的时候,还要好上许多,这让他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些怀疑。 怀疑这种东西,有了一次,就会有更多次。 信心一旦动摇了,就会动摇更多次。 “你都知道了?” 夏月白语气清冷。 和上次的温柔迥异。 这是让华青衣奇怪的地方之一。 被打断了话,华青衣反而有些松了口气。 有些事情,哪怕是已经猜到了,如果能迟一刻验证也还是会想晚一分的。 皱了皱鼻翼。 房间里有一种奇妙的甜香味,因为窗户紧闭,闻起来很明显。 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是上次过来的时候没有的。 华青衣分辨不出这是什么东西散发出来的气味,似药非药。 这气味有些药的性子,却又不是他曾知晓的任何一种药物。 而且,他甚至无法分辨这股甜香的来处,简直就像是气味的根源无处不在。 这是让华青衣奇怪的地方之二。 “嗯…如果你是指你的情况,确实知道了一些。” 夏月白的温度差让华青衣有些不习惯。 话本里都说主角得到超级厉害的武功秘籍之后,一朝顿悟就成为了高手。 其实是有些戏剧化色彩的。 一个没有到过一个层次的人,想要到达那个层次,只有一步步的走过去。 哪怕是有人指路,也不过是缩短一些路上耗费的时间。 知易行难,不外如是。 但是一个原本就是高手的人,突然得到了一本同层次的其他武功秘籍,是真的可能存在一朝顿悟这种事情的。 就像是华青衣,得到了那本书之后,触类旁通,原本只是隔着一层纸的东西,一旦捅破,也就水到渠成了。 不过是原本用药,如今用蛇虫罢了。 当然,也并非说的这般简单。 那么些笔记,并不是白做的。 “既然都知道了,那你还过来干什么?等着我改变主意求你救我吗?” 夏月白的眼睛里没有半点温度。 华青衣不是没见过这种眼神。 这是一心求死的眼神。 原本还因为她身体状况改善而起的些自我怀疑顿时烟消云散。 果然… 和他想的一样。 “我不明白,明明还有救,为何…” 华青衣开口。 “知道了又怎么样?” 只是立刻又被打断。 “…” 华青衣默然。 的确,治不治疗都是个人的意愿。 就算是夏月白不想治,也轮不到他来置喙。 “你说你想知道啊。” 夏月白坐在沙发上,姿势很是放松。 如果是一般的女子在他面前这么放松,肯定是关系极为亲近的,只有放下了防备,才会表现出这种放松的神态。 但是华青衣知道,夏月白不是这样。 她是因为,已经没有力气戒备了。 所以才会连说话的语气都那么轻,却又那么冷。 明明刚才才说了那样的话,又这么来一遭,实在是有些任性。 “…,我想知道。” 鬼使神差的,华青衣顺从的开了口。 也许是遵从了内心的想法,这个和他有些某些若即若离联系的女子,他不想就这么看着死去。 夏月白死水一般的眼睛里有了些变化。 多了些华青衣看不明白的东西。 “你果然不是他。” 这句话里,终于多了些感彩。 只是太过复杂了些。 “他是谁?” 华青衣不解。 他对于夏月白的了解如同一张白纸,上面寥寥的几笔,一目了然。 相反,夏月白对于他的事情似乎很了解,甚至比起他自己而言,都还要了解的更深一些。 这种信息的不对等,感觉说不上好。 “…,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吧。” 夏月白轻描淡写的揭了过去。 但是答应了开口,所以华青衣便不再追问。 “既然你来了,肯定就是有把握了,所以你对于治疗后的情况也了解了不少,对吗?” 夏月白说话的动作很平静,但是华青衣能感觉到平静下的暗流汹涌。 在听到他的那句话之后,这摊死水似乎有了重新流动起来的迹象。 华青衣点了点头。 蛇虫是活物,像夏月白这么养在身体里面,就算是可以有意识的控制,但是又怎么能保证一定不会出现问题呢。 而如果要治,自然首先就是要去掉那些蛇虫的影响。 从一种习惯中脱离出来需要怎样痛苦的转变,人人都是如此,更何况是身体。 从被蛇虫限制的状态中脱离,然后再用药物控制住生机爆发式的流逝,如果理想的话,还可以用药物补充一些生机。 起码可以像是正常人一样的多活些日子,不然像是这样进不能进,出不能出的,虽然活着,又和死人有什么区别? “那你知道治好之后,除了身体的变化之外,还有什么地方会发生变化吗?” 夏月白似乎想起了某些事情,眼睛里多了些痛苦。 身体的状况很是稳定,这痛苦…来自内心。 “…,生机的短时间流逝加快是不可避免的,所以你的容貌肯定是会有些改变的,可能会苍老许多…还有,就是记忆方面也可能会有些影响,毕竟…” 华青衣沉默了片刻,断断续续的开了口。 女子对于容貌多是在乎的紧,特别是老去。 但是蝼蚁尚且偷生,相比起漂漂亮亮的死去,佝偻着活下去总是好的。 有句话,好死不如赖活着。 话糙理不糙。 而至于记忆方面,在普通人身上生机渐去之后,记忆力就会出现衰退,很多原本记得的事情,都会渐渐的忘记。 西医里有种病很相似,老年痴呆症。 这是一种不可逆的记忆丧失。 “…” 华青衣说完了,对这个回答,夏月白却不置可否。 就那么痴痴的看着华青衣…不对,是在看着某些更深的东西,夏月白眼里的悲伤浓郁的几乎都要化成水珠滴落下来。 “你说,如果一个人没有了记忆,还是原来那个人吗?” 突兀的又变换了话题。 让华青衣都有些跟不上她的思路。 不过总还是和先前的话题有些联系。 难不成她是在害怕失去记忆? 华青衣原以为“变老”可能会更让这个女子担忧,到头来看来却是那“记忆丧失”要更让她害怕。 “应该…是吧,身体还有容貌都是原本的模样,只是记忆模糊了些,自然还是原本的那个人吧。” 华青衣有意无意的偏颇了些,淡化了一些记忆丧失的严重性。 如果可能,他还是希望夏月白能够接受治疗。 哪怕是会有这样那样的后果。 活着,比什么都好。 “是吗?” 夏月白眼里的悲伤愈发的浓稠。 让华青衣不忍直视。 “…,是啊…” 在这样悲伤的眼神里,华青衣的语气都有些钝涩起来。 “真的…还是原来的…那个人吗?” 但是夏月白的声音却比他还要钝涩许多。 就像是钝刀子割肉,一刀刀反反复复的来去,明明都疼进骨子里了,却还是没有停息。 眼神就那么直直的,痴痴的看着华青衣。 既像是怀疑,又像是求证,更像是…扪心自问。 “…” 华青衣张了张嘴。 终究还是没有能够肯定她的疑问。 不知怎的,华青衣觉得如果肯定了这句话,夏月白可能会失去某些重要的东西。 华青衣避开了夏月白的视线。 “不是了。” 夏月白自己肯定了自己的疑问。 华青衣不敢看夏月白说这句话的神色。 但是仅仅听着声音,他就能感受到那种深彻的绝望。 “失去了记忆,那个人就不是原来那个人了。” 这句话很肯定。 既像是在说给华青衣听,也像是在说给她自己听。 “所以…我为什么还要治呢?就为了亲手杀死我自己,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 夏月白回归了主题。 只是说着说着,语气又有些飘忽了起来。 “是啊…为什么呢?我当时为什么要治呢…我…我…为什么…为什么要治他…” 开始了哽咽。 华青衣抬起头。 面前的女子明明面上那么痛苦的神色,可是用尽了力气,却甚至都哭不出一滴泪水。 这是那些蛇虫的代价。 没有进,又何来出? 有时候,活着真的是比死了还要痛苦的。 毕竟如果真的死了,自然就感受不到这些。 华青衣又一次听到了夏月白话里的“他”。 治他? 这话里的“他”也是一个和夏月白一样情况的人? 不然夏月白怎么会这样说? 华青衣突然想起夏月白刚才说过的一句话。 “你果然不是他。” 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道灵光,稍纵即逝,抓之不及。 被夏月白的悲伤感染,华青衣心中也是揪紧。 从他了解到夏月白身体情况的全貌开始,他的心中就满是疑虑。 他不知道夏月白是为什么而把身体改造成这个样子的,但是现在明显已经到了不治不行,要危及性命的程度,这个女子似乎仍然没什么治疗的想法。 从上次分别时候的情况来看,夏月白分明已经自己拆开了那些蛇虫的束缚,加速了生机的流逝。 这一点让华青衣尤其不解。 这么快速的生机流逝,甚至连记忆丧失都跟不上她死亡的速度! 说浅显一点。 那就是纯粹是赶着去死! 生怕有人拦着的那种。 为什么? 这是他带着过来的问题。 所以在夏月白问他想知道吗的时候,他顺从的表示了想。 原以为听了夏月白的解释之后会清楚许多。 看来是想岔了。 华青衣越发的疑惑了起来。 沉默在夏月白的悲伤中继续沉默。 华青衣安静的坐在一旁,甚至都不敢去打扰了这个女子的悲伤。 连泪水都流不出了,叫人又怎么忍心剥夺她悲恸的权利。 也不知过了多久。 房间里的甜香味愈发的浓郁了。 夏月白抖动的肩头也重归了平静。 “我不治了罢。” 华青衣听着这句话,既是预料之外,也是预料之内。 人都是畏惧死亡的。 却总有些东西比死亡更让人害怕。 他没有经历过夏月白走过的人生,所以无法劝解夏月白那些都是些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有人喜甜,有人嗜咸,不外如是。 伸手去衣兜里摸索了下,掏出来个小瓶,放在了夏月白的面前。 这药瓶,是那天夏月白亲手放进他的衣兜里,如今他又亲手还了回去。 “既是已有了决定,我便不强求,只是这当时的诊金,我却是不能收了。” 夏月白眼神一阵恍惚。 类似的话,不久之前有另一个人说过。 那个人说哪怕不治,收下的诊金也是不会退的。 而华青衣却是恰恰相反。 明明都已经半点记忆都没了,这古板的作风却还是这般无二。 “噗嗤!” 夏月白突然就笑了声。 “也好。” 伸出手去拿了过来。 看着那药瓶,脸上笑的释然。 “既然你不要了,那我便收回来吧,等你什么时候想要了,若是我还没有死,随时来找我也还算数。” 华青衣不知道这个女子又是抽了哪门子风,见着这药瓶就突然笑了起来。 还是因为他说的话这般有意思? 华青衣看了一眼夏月白手中的药瓶。 在有了那本书之后,药瓶里的药,药性如何,他心里有了些数。 只是不知道这夏月白给他这些药是要做什么。 不过此时既然已经还了回去,自然不再多想。 虽是对于无法治好夏月白有些遗憾,但既然是她自己的选择,华青衣也无可奈何。 祖训… “不医必死。” 夏月白笑着说了句。 华青衣瞳孔一缩,身体也紧绷了一下。 果然! 夏月白是知道他的事情的! “这还是头一回,我挺感激当时传下这些祖训的人,果然只要我不愿意治,你就不会强迫我。” 华青衣本以准备起身告辞的动作停了下来。 听着这话,心头一阵狂跳! 他曾决心破戒,不再遵从祖训。 也确实很顺利的改变了许多,融入了这个时代。 但是在听到夏月白的这句话之后,他才突然发现,那些决意忘掉的东西,还在他的骨子里! 更震撼的是,看起来他的这些习惯还被夏月白利用了! 这个女子! 果然是了解他许多的! 不然怎么可能说出这些话来! “你到底是谁?” 华青衣拳头紧紧的捏起。 房间里的甜香味愈发强烈的浓稠了起来。 夏月白还是那般笑着。 “一个认识你的陌生人。” 第二十四章 兜售长生(已修改完毕) “一个认识你的陌生人。” 夏月白这么说着。 笑里的释然盖过了悲伤。 如果华青衣是一个画师,这可能是他穷尽余生都无法描绘下的眼神。 如果他是一个文人,就算是用尽了胸墨,怕也是无法阐释其万一。 可他都不是。 他只是一个寻常而普通的医者。 面对这道诉尽万千的眼神,他无能为力。 心病。 是再好的医者都无法治愈的绝症。 面前的这个女子既是想通了放下了,也是退缩了放弃了。 虽然华青衣不知道她是在想着些怎样的事情,但是这不妨碍华青衣感受到她的情绪。 “很贴切的形容,但这并不是我想问的问题,你知道的。” 这是一个话里有话的女子。 华青衣和她说话很累。 但是却又止不住的想要和她说更多的话。 很神奇。 “所以,你到底是谁?” 夏月白没有回答。 只是继续笑着。 笑着笑着,渐渐的就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去找他吧。” 没头没尾的。 突然这么说了一句。 “他?” 华青衣不解,他实在是有些跟不上这个女子思路转变的速度。 “…,刚才那个?” 夏月白迄今为止说起过的“他”这个字眼好像只有特指某一个人。 “你果然不是他。” “为什么要治他?” 这两句里面的“他”? 在夏月白口中,这个“他”似乎与整件事情都息息相关。 “是另一个,你的熟人。” 夏月白出乎意料的否定了华青衣的猜测。 并用了相对于方才她自称的“陌生人”的称呼。 “熟人”。 对于刚才华青衣提到的“他”,夏月白多看了他一眼。 不过似乎很快又失去了兴致,移开了目光。 “你的所有问题都会在他那里找到答案,甚至你没有的问题,那里也有你意料之外的解答,如果你想要知道的话,他不会拒绝你。” “至于我…” 夏月白摇了摇头。 “坏事已经做得太多,不想再添上这一件了。” 这话里的意思很有趣。 似乎在她看来,对华青衣解释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件“坏事”。 而且,既然这个“他”不是先前的那个。 那么问题自然又增加了。 到底谁是谁? “告辞。” 华青衣直接起身。 既然夏月白明示了不会给他解答,那他自然没有继续留下的理由。 尽管他还有很多的问题想问,但是这并不是值得他打破自己原则去做的事情。 夏月白没有起身送客。 也不再看着华青衣。 开口,说出了一个名字。 华青衣止住了离开的步伐。 身体保持着那一刻的动作僵硬住。 … 有没有这样的药? 能留得住这世上一纵即逝的光阴? 是有的。 “有点意思。” 郑建手指轻敲着桌面。 木质的桌子,老爷子喜欢这一套。 声音清脆,没什么规律可循。 “这么说,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竟然还有这么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发生?就在这京都?” 老爷子自然是不在这里。 许是去看那个打了保票的未婚妻吧,又或许是乐的心血来潮去追寻自我了也说不定。 反正烂摊子丢给了他,老爷子放心的很。 他的优点不少,守约,绝对算是一个。 下面汇报的人,不是老爷子的人。 也不是他的。 就连他都不知道这到底是谁的人。 这就很有意思了。 在这京都里,竟然还有他郑建不知道来头的人! 竟然还有他郑建不知道在发生着的大事件! 还要这人来告知了他才知道? 要不是与他先前了解的一些事情隐隐挂上了勾,他现在应该已经开始嘲笑这个人的异想天开了。 来找他兜售长生药? 拜托! 这是上个世纪都已经过时了的老骗术了,现在什么时代了,还来玩这套? 怕不是在逗他笑? “是。” 预定“诈骗犯”面对着郑建的问询,丝毫不见慌张。 也难怪。 能在老爷子前脚把这些烂摊子交到他手上之后,后脚就出现在这里,和他提起那些事情。 如果不是因为这人是个疯子,那就是起码有些黑幕的存在了。 这种态度不算奇怪。 “为什么现在突然过来告诉我这些?以前是我不够资格和你们一起玩吗?这么有趣的事情,你们竟然不早些叫上我,这让我很伤心呀!” 郑建表情乖张,但是话里的意思却是步步紧逼。 单只是这个人突然出现在这里说了些奇怪的话,他就想到了许多的可能。 玩惯了心思的人,自然看谁都是心思重重。 更何况这么一个明显有些问题的人。 “是。” 那人还是简单的一个字。 简单到了极致。 郑建的神色却突然沉了下来。 “老爷子也知道这些?” 既然他如今成了家主“有资格”和这些人一起玩,那么上任的家主老爷子呢? 他知不知道? 郑建眯起了眼睛。 如果知道,那他可要重新认识一下老爷子了。 这步棋铺设的也太隐蔽了。 “不知道,因为他买不起。” 那人神色淡淡。 “噗嗤!” 郑建直接笑出了声。 “哎哟!你可真逗!买不起…哈哈哈!你这话说的可太贴切了!哈哈哈!” 郑建笑的抱起了肚子。 面对着这幅德行,那人却没有半点意外的神情,只是淡淡的看着郑建。 总算是笑够了。 郑建擦着眼角笑出来的眼泪。 “那你就知道我买得起?或者说…是你们?” 老爷子不知道多少还是让他松了口气,语气不自觉的轻松了些,恢复了原来的调侃。 挤着眼睛回看着那人。 “不仅如此,我们还知道你有一定会买的理由。” 那人还是那般轻描淡写。 说出的话却重若千钧的砸在了郑建的心里。 眼睛重新眯起。 那人说了“我们”,是肯定了郑建先前提到的“你们”。 失言的可能性不大,更有可能是一种实力的昭示。 让他明白,就算是如今他成为了郑家家主,在这些人面前,也还是一览无余? “哦?一定会买的理由?我都还不知道呢,有意思,愿闻其详。” 郑建继续套着话。 那人看了他一眼,仍是开了口。 “夏月白要死了。” 那人知道郑建在套话。 郑建也知道那人知道他在套话。 但是这并不妨碍两人更深入的相互交流。 就比如这一句,就深入了郑建的内心。 “她不会死!” 郑建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有些声嘶力竭。 在他这么失态的时候,那人仍是一脸的淡然,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 “老爷子安排了医生过去治好她!那是治好了老爷子腿的医生!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事实是没治好。” 那人简单的一句话,击破了郑建的自我安慰。 如果在你戴上了枷锁之后,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你的面前,告诉你用自由换取的那一切毫无意义。 应该会比郑建还要癫狂许多。 “不可能!不可能!” 嘴里不断大声重复着这句话。 那人是如何知道他与夏月白的联系? 又如何知道两人的联系到了愿意为之付出巨大代价的地步? 又如何知道夏月白的医治还有结果? 这不可能是真的! “不可能…你…能治?” 郑建的理智恢复的极快,转眼之间情绪已经恢复了平静。 看着那人神色淡淡。 甚至还分析出了些更深的东西。 那人先是向他兜售那种一听名字就很假的药,然后显露他们的实力进行威慑,接着点出了他的疑虑。 铺垫了这么些,那人的目的已经非常明显。 那人认为卖给他的那药…能治好夏月白? “能!” 提起那药,那人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 虔诚而向往。 “那是活死人肉白骨的神药!死人都能治好!可医百病!” 这些台词越发的像是诈骗一样了。 郑建不傻。 他很聪明。 所以能看得出那人眼里的真诚,对那药物的真诚。 如果这人不是一个被洗脑了的傻子,那就只剩下了一个理由。 那药…真的如他所说的那般神奇! “我不认为一个傻子能说服我,所以…我选择相信你说的话。那么现在…你可以开始展示你的商品了,而我…将会给出一个令你满意的价格。” 如果真的有那人所说的那般神奇,郑建不介意照顾一下他的生意。 那人摇头。 “没有展示。” 郑建突然开始自我怀疑。 会不会是他在接手这烂摊子之后,情绪太过低落而导致了智商的直线下滑。 现在真的就连傻子都能忽悠他了? “没有展示?” 亏他还花费了这么些宝贵的时间来和那人正儿八经的讨论那听起来怎么都像是诈骗一样的话。 现在他都想回到那人刚走进来的那一刻,在那人还没有开口之前,一脚给他踹出去! “这一次的药还没有成品,所以没有展示,不过…” 说起那药,那人脸上还带着些残余的虔诚。 “不过我们要求的代价也并不是金钱,你可能想岔了。” 不要钱? 那要什么? 感情吗? 郑建觉得自己肯定不是傻子了,照现在的发展看来。 这当傻子的门槛太高,他还远远没有达到。 “你不要钱,又怎么能够确定我买得起?你要是说钱,我多得很,但要是说些其他的,那不好意思,你可能高估我了。” 郑建都有些失笑。 那人可实在是有些好玩了。 他承认,那些人对于他的事情知之甚详。 但是这种不要钱白送的动作,就实在是太欺负人了,他是那么容易上钩的人吗? 免费的才是最贵的,这个道理郑建没可能不懂。 “而且…你刚才说‘这一次的药还没有成品’,我很感兴趣,详细说说。” 郑建眼神玩味的看着那人,虽然并没有打算能从那人的神色变化中看出些什么纰漏来。 能来郑重其事的干这种事的人,无论是疯子还有有备而来,都不可能是那种随意就能被人看穿心思的。 “这并不是我们第一次生产这种药物,事实上我们早就已经有一套成熟的生产分工,如果你确实需要相关的展示,药品是没有的,但是吃了药的人…却有很多。” 那人果然脸上神色没有任何波动,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让郑建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不是第一次! 吃了药的人! 这些人到底是些什么人! “你告诉我这么多,就不怕我给你们捅出去了?毕竟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你们的保密做的可真不错。” 能这么说,其实郑建已经相信了那人的话。 拥有庞大的能量,敢堂而皇之的过来找他兜售,甚至对于相关的问题都没有讳莫如深。 这么说来,其实这些人应该是有办法阻止他公开今天的这些谈话的。 郑建从那人的眼里看出了一丝嘲弄。 似乎对于他的这个问题有些看不上。 “大家都是生意人,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如果你不需要,自然会有需要的人,而且我们很相信郑先生你的理智,相对于公开这些事情你能取得的利益而言,相信我,你会遭受的损失远远不止如此。” 大公无私的人,只存在于故事里。 但凡是人,都会有各自的利益取舍。 越是理智的人,就越是如此。 郑建以往自诩擅长捉摸人心,没想到这到头来也有被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的一天。 “的确如此,恭喜你,你成功的说服了我,达成了这桩生意!现在,让我们来谈谈价格吧。” 郑建没什么扭捏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他没有什么人设可以崩塌,或者说,他的人设早就崩塌了。 在这些事情上面,他可以不要脸的没有任何压力。 那人眼神微抬。 “我们需要你做一件事,作为药的代价。” “什么事?让我看看你们是瞧上了我的些什么东西。” 郑建感兴趣的前倾了些身子。 他拥有的东西很多。 金钱,资产,权力,常人追求的那些东西,他应有尽有。 但是他知道,这些东西在这些人眼里可能就看不太上了。 毕竟按照对方目前展现出来的能量来看,这些东西,他们肯定是不缺的。 所以就算是郑建,也是不由得起了些兴趣。 既然不是看上了他的那些东西,那么他身上还有什么东西能在这些人眼里价值超过那些东西? 那人在郑建兴致盎然的眼神中,开了口。 “我们需要你,杀一个人。” 第二十五章 守护小小的幸福 郑建怀疑是他听错了。 杀人? 还是叫他? 虽然郑家在这京都还说不上说一句话就能叫这块地方抖三抖,但是不管怎么说,也还算是官面上的人物。 这么光明正大的过来叫他去杀一个人。 不太好吧? 现在又不是旧时代了,杀人罪名很大的好吗? 郑建不说话,就那么看着那人。 开玩笑还好,要不是开玩笑,郑建不介意帮他安排一下进号子里享受一下豪华单人游。 “杀一个人,分很多种方法。” 那人似乎永远都是那副神色淡淡的模样。 郑建想着是不是应该咨询一下保持这种高冷态度的秘诀,因为他总是端不起来架子,总觉得累。 “一刀捅进去,一颗子弹送进去,是最直接的办法,却也是最笨的办法,杀一个人,如果连累到自己,未免就太失水准了。” 这话说的还在理,郑建心里好歹是打消了送这人进去豪华单人游的想法。 “期限一个月,消除一个人来过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痕迹,就算是你完成了任务。” 郑建眉毛一挑。 “一个月?” 这个期限和某个时间有些莫名的巧合。 “对,一个月,是夏月白的死期。” 那人很直接的表示了肯定,看来并不是巧合。 “你们对我这么有信心吗?我都还不知道你们的目标是谁呢,要是你们安排我去消除哪个大明星的痕迹,那我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我可提前说了。” 这么说着,其实就算是已经答应了。 “而且,你们时间算的这么紧,要是我超过了期限,岂不是就算是完成了也白搭?” 人都没了,拿了药救谁去? 这种讨价还价式的商讨,很显然的引起了那人的反感。 “你也可以选择提前完成。” 语气很生硬,没有回旋的余地。 这人很显然并不是一个擅长做生意的人,俗话说得好,漫天要价,坐地还钱。 价钱既然喊出来了,总得给人一个还价的余地吧? 就这么一口价,这生意很难做成啊。 “你说的很有道理,我都没什么好反驳的地方了,说吧,那人是谁?” 奈何别人手里的货物好啊 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郑建很刻意的叹了一口气。 答应了那人的要求。 其实他也不喜欢讨价还价,只是和夏月白有关,总想着多争取一分也是好的。 那人眼里还是无悲无喜的模样,看起来对于郑建的妥协丝毫不意外。 嘴唇翕动,吐出了一个名字。 “华青衣。” 张春华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一天。 这么说也不太准确,多少还是有些预料的,只是来的太突然,有些猝不及防。 “你家春华谈了对象没有啊?” 一个大妈很热心的对着老妈张素素问东问西的。 张素素才刚张嘴准备回答就被打断。 “我想也是没有,你说现在的这些小年轻,一个个的都是怎么想的,这么大岁数了咋就一个都不急呢?” 张春华哭笑不得。 这热心大妈是刚才和老妈张素素出来公园散步碰上的。 算是个“很熟悉的陌生人”那一类的。 据老妈张素素介绍,似乎是个张春华以前同学的母亲。 至于是小学还是初中就无从考证了。 不只是张春华不记得,那热心大妈也是不记得的样子。 不过就这样,也还是“热心”的过来问这些这么私密的个人问题。 让张春华很是想不通。 张素素拿眼睛瞟了张春华一眼,努了努嘴。 示意张春华听听,别人都是怎么看她的。 不过开玩笑的意味居多,张素素自然是知道张春华是已经住到华青衣那里去了的。 只是具体到了哪一步,就不太清楚了。 怕刺激到现在年龄已经有些大的自家闺女,连问都没敢多问。 只知道是还没结婚的。 原本是年前就在说着婚期的事儿了,不过到了现在也没有什么下文,张素素心里还是急的。 张春华好笑的看了自家老妈一眼。 原本华青衣出门之后,她就跑了回来,拉着自家老妈张素素出来。 准备着就是先敲敲边鼓,说说她和华青衣拿了证的事儿。 虽然当着华青衣的面,说的如何不在乎,实际上真要和家里人提起这件事情,她还是有些害羞的。 想着先给老妈单独透透风,让家里有点心理准备。 哪里想到却碰上了这么个事儿。 “谈了。” 拿了证的事儿,张春华是不好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来了,只能有些欲言又止的分说了一下。 “啥?” 那大妈说话声音大的很,张春华的声音相比之下就显得小多了。 “我说,谈了对象了。” 张春华看着旁边偷笑着的自家老妈,翻了个白眼。 只是心里藏着事,这句话说出来还是显得有些没底气。 那大妈听着,看了看张春华,又看了看不作声的张素素。 眼神闪啊闪的,也不知是想到哪去了。 和这些不太亲近的人,其实聊到这里也就正好的程度了。 张春华一句话说完,不再开口,只是拿眼睛去看那还在一旁偷笑不止的张素素。 挤眉弄眼的打着眼色,快撤了快撤了。 也不知道张素素看明白没有,反正看着张春华有些窘迫的样子,似乎还想多看一会儿。 张春华对自家老妈这性子真是 也不知道老爸都是怎么受得了的。 “嗨!你们这些小年轻,没谈就没谈嘛,和我们这些长辈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嘛,说起来啊” 那大妈看来是觉得张春华刚才那有些气短的样子是羞于承认所以撒谎了。 张春华也懒得解释了,冲着自家老妈翻了个白眼,不说话了。 这样子看在那大妈眼里,似乎平白给她增添了不少的底气,说话的声音又大了起来。 说到一半,突然转折。 “我家那丫头啊,也是今年才带了一个对象回家,这不因着这事儿,被关在这里了。” 这话题,不动声色的就转到有些奇怪的地方去了。 张春华都没法理解这话题是怎么就这么直接转了过去。 而且,那连名字都想不起来的同学的个人情感生活,张春华实在是没什么兴趣啊。 趁着那大妈向着张春华说话的空档,张素素那边偷笑着做着口型。 张春华移过去目光,分辨了下。 “坚持一下。” 大概说的是这么个意思吧。 “” 张春华真是服了自己这老妈。 “,哎呀,不相处一下不知道啊,我家那丫头的对象啊,性格是真的好!那阵子咱们家两个老的,有什么体力活他都帮着干,那一身西装都是名牌啊,都不稀罕一下的!” 那大妈声情并茂,唾沫横飞。 显然已经渐入佳境了。 张春华算是看出来了。 感情这大妈是出来炫耀来了,家里关了这么些日子,怕是没什么人好炫耀一下的。 难怪碰上她们这八竿子都打不着的“熟人”都这么热心了。 这开头一阵嘘寒问暖的,亏得张春华之前还以为真是一个热心的人。 张素素那头看起来也是有些回过味来了。 看着张春华挤了挤眼睛,朝着一旁努了努嘴。 依着张春华仅有的一些老妈语翻译能力看来,应该是叫她一起溜的意思。 “” 张春华横了那不靠谱的自家老妈一眼。 虽然这大妈有些不太地道,但是别人这正在兴头上的时候,她们就这么一声不作的跑了,那这大妈得多尴尬啊。 也就自家老妈这被老爸宠坏了的性子干得出来这事! 这个建议自然是不可行的了。 张春华回了个眼神,示意老妈开口找个借口。 不管怎么说,她还算是这大妈的半个晚辈,在有自家老妈在场的情况下,这扯理由的事情,怎么着也该那坑闺女的老妈来做才是。 “,咦?春华,你眼睛怎么了?怎么眨的这么厉害?是不是平常工作看电脑多了,要不要紧啊,实在不行,咱们现在就去医院里看看吧!” “” 张春华已经开始后悔了。 自家这老妈找借口的本事真的是 “,是啊突然就感觉眼睛有点花,我觉得还是要去医院看看才行了” 但是她不接茬又不行。 相对于那大妈的念叨,这点屈辱都不算什么了! “啊?才这么年轻眼睛就不好啦?哎!所以说啊,以后要是找对象可怎么是好啊,说起来” 那大妈显然没有那么高深的领悟能力,丝毫没有看出张春华为了给她留些颜面做出的牺牲有多大。 张春华一听这个“说起来”心里就是一慌。 “我家丫头那对象啊,眼神就挺好的!你们说现在不是老多人都带眼镜了嘛,他就没带!而且说起医院,他还在医院里认识人呢!就这次那病的特效药,不是这两天才刚到货吗,立马就给我们家弄了一套!听说呀,外头现在有钱都还不一定弄得到呢!” 好吧,果不其然。 张春华挺羡慕这大妈的,能找到这么一位乘龙快婿,一定很开心吧! “啊,那药啊” 张素素又开口了。 似乎被那大妈的话题挑起了兴趣。 “说起来” 张春华无语的看着自家老妈。 怎么还学上了? 那大妈倒是停下了话,朝着张素素看了过去。 “那特效药好像是” 张素素歪着脑袋想了想,开口说道。 说到一半,张春华赶紧出声打断。 “那特效药好像是挺难弄到的啊!” 背着那大妈的视线,朝着张素素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那特效药是华青衣做的事情,现在都还是保密的,老爷子都说了不能随便往外说,自家老妈这嘴真是 张素素被这么提醒了一下,也是反应了过来,哎嘿一笑。 张春华对自家老妈这岁数了还这么肆无忌惮的卖萌实在是受不了。 撇开了视线,不去看了。 “那可不是嘛!我都说了不用不用,耐不住那孩子就是那么有孝心,非得给弄了一套说是图个安心,你看这事!” 那大妈又接上了话。 看来刚才那说着要去医院看看眼睛的事,已经被那大妈忘诸脑后了。 张春华有些无力。 越和这样的人接触,就越觉得华青衣的好来。 从没见过华青衣去谁面前炫耀过些什么东西,明明这个大妈口中说来的一套特效药都能炫耀这么半天,但是作为做出那特效药的华青衣却连制作者的身份都还要保密。 必须要通过其他人的认可来获得自己存在感的人,生活中一定非常不易吧。 内心软弱,所以才会这么渴求他人的认可吧。 张春华算是放弃了,反正都这样了。 既然总得有一个人难受,那还是她来吧。 也学一次华青衣,默默的守护一下这个大妈小小的幸福吧。 “哇,您女儿可真是好福气啊。” 张春华很少拍谁的马屁,有些不太熟悉,所以语气有些生硬。 不过看来那大妈并不介意,情绪更加高涨了。 漫长的时间过去。 那大妈似乎也终于发现了话说多的坏处,口会渴。 只能依依不舍的和张春华两人作别了。 临走的时候,还对着一脸生无可恋的张素素多祝福了一句。 “您女儿这么通情达理,一定会找到一个好对象的。” “” 张春华衷心的表达了感谢。 我谢谢您呐! 看来到最后都还是没相信她有对象的事实,明明她连证都拿了好吗! 她就长的这么像找不到对象的样子吗? 走出老远了,张素素突然大笑了起来。 “哎哟!笑死我了!你刚才那老实样儿,我真应该拍下来给老爷子看看!让他瞧瞧咱家闺女还有这么老实的时候呢!哈哈哈!” 抱着肚子,笑的直不起腰来。 张春华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对自家老妈翻白眼了。 她自小就不是什么安静的性子,没办法,老爷子一个当兵出身的,连老妈都养成了这副模样,还能指望她变成怎么样个淑女吗? 自家老妈说这话之前怎么也没想想她自己什么样 老爷子烦张素素可比烦她多多了! 看着自家老妈张素素这不正经的模样,张春华突然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我和青衣领证了。” 表情平淡的说了句。 张素素夸张的笑声“嘎”的一声戛然而止! “啥啥证哦” 直直的看了过来,问话的嘴都在哆嗦。 张春华没有搭理自家老妈。 拿出手机,“咔擦”一声,拍下了老妈失态的模样。 一声不作,打开家庭群。 点击,发送,一气呵成。 呼! 爽了! 第二十六章 借命 “这不可能。” 闻着房间里浓郁的甜香味,华青衣有些轻微的眩晕感。 夏月白说出来的那个名字,其实并不是多么响亮。 如果在外面随便找个人说说,基本是听都没有听说过的, 但是对于华青衣来说,那个名字,代表了一个人。 对他有养育授业之恩的那个人。 老头子。 “这不可能” 在这么说着的时候,其实华青衣已经是相信了。 并不是处于与对夏月白的信任而盲目的相信,而是许多的事情,在这件事情的基础上,突然就联系起来了。 那委托郑建帮忙分析的土壤年份,还有那说着几十年前曾见过他的老人家,病情爆发之前出现的肉人,还有面前这突然出现的夏月白。 其实事实已经很清晰的摆在了他的面前,只是他不愿意去看。 直到现在被夏月白当着面戳穿了,才彻底的清醒了过来。 是啊。 他是怎么从千年之前来到了现在? 又是为什么那些土壤的年份是在近些年? 从年前的时候就出现的老头子曾说过长生药的药材,那肉人参,明明是不会自然形成的药材,又怎么可能就那么恰巧的被他碰见。 夏月白听出了华青衣话里的底气不足。 身子向后靠了靠,抵在了沙发上,借着力坐稳当了些。 她对于华青衣的感情和她说着的有所不同,还是很复杂。 尽管明知道这个人只是一个面孔熟悉的陌生人,但是看着那熟悉的面容也仍然会有些心中的悸动。 索性撇开了视线。 “他在哪” 华青衣喃喃的片刻,突然抬头。 声音嘶哑的连他自己都有些吓到了。 这么说着,心里的诸多线索,至此已经全部连上了! “还有我这是第几次醒来了?” 这句话的措辞,华青衣迟疑了一下。 终究还是说了出来。 夏月白的眼神顿时一凝! 柳叶一般的眉头蹙了起来。 没有回答华青衣的问题,脸上终于有了些神色变化。 惊疑不定。 华青衣很聪明,她一直都知道。 但是这么多次过来,其实很少时候华青衣会接触到这些事情。 就连她主动的提起,也是因为到了这最后的关头,想通了一些事情。 而放在以往,华青衣会意识到一些事情,但是不会意识到这么多的事情。 这是全都看出来了,还是想起来了? “你和我认识多久了?” 华青衣并没有一直纠结前面的两个问题,他的问题太多,还有太多的问题要问。 每多问一句,脸色就更苦一分。 “你我们之间是不是” “” 华青衣的脸色每苦上一分,夏月白的眼神就亮上一分。 挣着身子想重新坐起来,挣了挣。 失败了。 华青衣没注意到夏月白的动作,整个人都沉浸进了自己的世界。 那么多的线索,一条条的联系起来,越来越多的真相向他敞开了大门! “我是长生。” 语气苦涩难明。 “我是从一千年前开始就一直活到了现在,因为某些原因,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陷入沉睡或是假死的状态,所以才会有我这次醒来的时候,那里的土层年份很近,而且还有人在几十年前见过我。” 这么分析着,但是话里的语气却是肯定的很。 华青衣对于这些事情的真实性已经不再怀疑。 “是长生药,老头子终于练出了长生药?我那时明明就已经死了,这样也能把我救回来吗” 夏月白终于放弃了重新坐起来的想法。 她现在的身体,根本无法支撑她这么做。 摇了摇头,纠正了一些华青衣的错误。 “你说错了,他并不是终于练出了长生药,他是早就练出了长生药,这世间仅此一颗的长生药。” 不论个人观感,夏月白对于那个男人还是十分佩服的。 说到底,她能有今天,也是承了那个男人的情。 如果没有那个男人第一个制出了长生药,让她见到了长生确实存在的真实性,她可能也早早的就放弃了吧。 虽说她是另辟蹊径,却多少还是趟着那个男人走过的路。 医者一途,那个男人是夏月白生平仅见的最强! 华青衣抬眼看了一眼夏月白,立刻便撇了开去。 眼里的苦涩更重了些。 如果按夏月白说的这般,那真相怕是更 “如果真是老头子制出的药,不可能会有这样那样的后遗症,我的记忆是经历了些什么?” 华青衣的情绪很复杂。 他对于老头子的印象已经彻底的颠覆。 但是对于老头子医术的信心,还是要远远的盖过其他。 如果真的如夏月白所说的一般,老头子早早的就制出了长生药,那一定是这世间最完美的药! 但是事实是,他在一次又一次的沉睡之后,重新醒来却没有以往的记忆。 从一千年前开始到现在,中间的那般长久的一段时间,全是空白。 “是我,是我做的。” 出乎华青衣的意料,夏月白直接便认下了这桩。 脸上没有半点愧疚的神情。 “为什么?” 华青衣没什么痛恨的想法。 面对着这么一个身体情况的夏月白,他确实没有办法再去怪罪这个女子什么。 比起怪罪,他更想弄清楚情况。 而现在,夏月白显然是一个知道的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多的多的人。 “你确定你想知道?” 夏月白眼神亮亮的盯着华青衣。 说出来的话,却是让华青衣头脑又是一阵眩晕。 “你在我面前想死的时候,我制止了你。” 华青衣突然有些分不清哪些是真实,哪些是虚幻了。 他想死? 而夏月白救了他? 因此让他失去了记忆? 失去记忆 华青衣眼睛猛地瞪大! 直直的看向夏月白! 他终于想起来之前听到夏月白的那些话的时候,脑海里闪过的是些什么了! “你对我用了和你相同的办法!” 不可逆的失忆! 这是治好夏月白之后会出现的症状! 夏月白说的那个“他”,原来是他! “没错!我不准你死!” 夏月白的情绪有些不太对,明显的过于激动。 这一句话里,就有一个很长的故事。 华青衣突然心中有些悲意。 如果夏月白说的那个“他”真的是他,那么他们之间 这个女子毫无意外的自然也是一个长生者。 但是这种办法所要承受的痛楚恐怕根本不是一个女子能够承受的下来的。 而这个女子为了一句“不准你死”,硬生生的承受了这千载之久! 究竟是需要怎样的感情,才能相随千载不变 他究竟忘记了多少重要的回忆! “,然后他又治好了我?” 华青衣口中苦涩。 不可逆的失忆,这种后遗症下,只有这一个结果了。 他就是那个治好了的“夏月白”! “那你呢?你为什么不治?” 夏月白突然听见这句话,脸上的神色呆滞住了。 这句话,她曾经幻想过无数次。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是如果有一天华青衣重新拾起了记忆。 可能就会像这样问她一句。 “你为什么不治?” 为着她那时候的那句。 “我便不治了罢。” 她曾经设想过无数的回复,在漫长的岁月里,字斟句酌的细细思量。 可是真到了华青衣这般问起的这一天。 却因为来的太过突然,而脑海里全都变作了一片空白。 “” 她明明都已经决心把这个人看作是一个陌生人了。 华青衣却突然明白了那么些事情。 她明明都没有想到华青衣真的会有那么一天重新记起那些和她的点点滴滴。 但是华青衣这般突然的无意问起,却还是打乱了她的心。 那颗心,明明都已经千载都不曾跳动了。 到了这油尽灯枯的尽头,却好似重拾了千载之前的那般活力。 “扑通!扑通!” 这是心跳动的声音,听在夏月白耳里,比这世间所有的声音都要响亮! 问题是同样的问题。 人却不是同样的人了。 夏月白很快的明白过来,这并不是她想要的那种问询。 眼里的光,黯淡了些。 “你想我治吗?” 夏月白是想这么回问一句的。 只是到了嘴边,变成了一句。 “可能是因为我怕死吧。” 华青衣侧目。 这个女子连那种比死还要难受的痛楚都能忍受,这句话自然是没有什么可信度的。 既然她不想多说,华青衣便不问了。 或许潜意识里,也有些抗拒继续深入的问下去。 两人可能以往有些过往,但是如今这般境地,已是没有多少重拾过往的可能。 这个女子都已经到了这种时候,再去撕开她的伤疤,未免也太过残忍了一些。 “,那他又是如何长生的?” 岔开了话题。 夏月白也想清楚了这些。 看了一眼华青衣,眼里的光又暗了些。 摇了摇头。 “他不是长生,那药,只有一颗。” 那般夺天地造化的神药,有那么一颗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又怎么会有更多颗。 华青衣皱眉。 这和他所想的不太一样。 他原本听闻了老头子的消息,还以为是老头子终于制出了那长生药,然后治好了他,自己也顺道一起吃下了。 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没有和他相见,但是老头子总归是有些内情的。 养育授业之恩,老头子是这个世上对他最真最好的人。 这一点,华青衣从未怀疑过。 “不是长生?” 夏月白这么说,应该不可能是乱说的。 但是既然夏月白都有这种办法来谋求长生,那么能制出长生药的老头子自然不可能没有办法。 “能活到现在,不是长生又是什么?” 这话并不是在质疑。 只是单纯的发问。 长生的定义,很模糊。 有人说是“永远的活下去”,也有人说是“活的长一些”。 每个人的定义不同,所以观点也就不同。 华青衣想知道夏月白的观点。 这个长生者认为的“长生”。 “他是借命。” 夏月白躺靠在沙发上,不再挣着起身。 心脏还在砰砰的跳动,只是人没了那份心,就那么空空的跳着。 “借别人的命续着,一旦断了,立刻就没了。” 解释的很简单,很直白。 华青衣不太清楚长生药的制药手段,但是老头子既然连长生药都能制出来了,相较而言,这种事情反而显得不那么难以接受了。 “借谁的?” 但是夏月白的说法,让华青衣觉得有些不太对。 借命。 借谁的? 怎么还? 这些都没有说。 老头子在他心里的形象已经有了较大的颠覆,事到如今,他也不敢确认老头子会如何做了。 “你真不知道吗?” 夏月白反问了一句。 华青衣沉默。 是啊,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那肉人参,还有那养病的产物,不是早就很明显了吗 老头子是在借所有人的命啊 自然也就是没有还回去的可能了。 “,所以你让我去找他?” 华青衣想起来夏月白先前曾说过的话。 夏月白眼神挣扎了一下。 捂着胸口。 “是。” 还是开了口。 她知道华青衣过去的结果如何,那个人的目的,她心里很清楚。 若是华青衣还是她那时的华青衣,她一定不会选择放手,就算是继续让华青衣这么痛苦下去,她也要任性的让华青衣活下去。 只是如今的这个华青衣早已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了。 就算是明知这一点,执着了千载,这么放手也还是心头作痛。 心尖上的人儿,终于还是被她自己割舍了下来。 华青衣眼见着夏月白这般神色,手臂轻抬了一下,随即又收了回去。 他不想帮这个女子做决定。 痛苦了这么久,既然她选择了这种方式离开,也算是一种解脱。 华青衣选择尊重她的选择。 再开口,夏月白已是不再说话。 许是身体有恙,许是没了谈兴,也许是决意就此作别了吧。 这种身体情况,若是不治,二人这怕就是最后一面了。 华青衣知趣的告辞。 看着那一道熟悉的背影从眼前逝去。 夏月白心里顿时空了半头。 在华青衣看不见的角度,夏月白纤细的手握作了拳,指甲深深的掐进了手心里。 才勉强的忍住了出声唤住他的想法。 一千年了。 是时候放开他了。 夏月白想的很通透。 只是心里还是疼,眼睛里还是涩。 不知怎的,一滴眼泪就落了下去。 这心重开始跳了,这眼泪也重开始流了不成? “噗嗤!” 突然笑出了声。 第二十七章 消失 一路出来。 这一趟来去之间,实在是一言难尽。 本是为着给夏月白治病而来,没治成。 却意外的多知道了那么些扰人心绪的事情。 华青衣站在这人来人往的街边,突然就心生了些许迷惘。 虽然夏月白说了不少,可也还是有着不少的事情还没弄清。 诸如,老头子既然制出过了一颗药了,又为什么不再重制一颗? 他那时又是为什么要寻死,才让夏月白对他用了那些办法,然后一路纠葛了这么长久的时间? 等等。 太多的问题一气冲进了华青衣的脑海。 积攒出一股闷沉的眩晕感。 夏月白的事情,基本上他算是明白了。 事已至此,也不再多说。 至于老头子那边,夏月白不知道的事情,老头子想必是知道的。 只是就算是他去找到了老头子,又能怎样呢? 老头子不知道是出于何种理由没有过来见他,明明是没有失去记忆的困扰。 华青衣想想夏月白说过的那句话。 “借命。” 他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既然是老头子选择了那么做,自然是有那么做的理由。 医者一道,涉及伦常的事情多如满天繁星。 若是一味的畏手畏脚,反而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说起来,这句话也还是老头子教给他的。 华青衣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自那病得到控制之后,街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前不久他刚进这座城市的时候,还是一副寂寥冷清的样子。 只是一副药的事,便治好了这座城市的病。 这本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只是想想老头子是因为何种缘故带来了这种病,华青衣就高兴不起来了。 “还是先去见见吧” 低下头,轻声的说了句。 是说给自己听,为了说服自己。 夏月白没说老头子的所在,就算是要去见,眼下也是急不来的。 华青衣在找人上面,不是很擅长,但是他恰巧认识一个很擅长找人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每当需要华青衣帮忙的时候,那个人总能准确的找到他。 不管他在什么地方。 就像 “嗨!帅哥,想啥呢?搭个便车不?” 华青衣看着一辆款式浮夸的车一路飞驰而来,精准的停在了他的面前。 然后车窗摇了下来。 露出一张华青衣熟悉的面孔。 “嗯。” 华青衣应了声,起身过去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彭”一声关上了车门。 郑建从前头伸着脑袋过来。 “哎?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我还以为得多说服你几句呢?这可有点糟心了,白瞎了我准备那么多台词。” 这个人似乎永远都是这么没心没肺的。 可是华青衣见过这个人的真实一面,本性暂且不论,心思是真的深。 比他深。 “因为今天我有事找你帮忙。” 所以华青衣很直白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没有绕什么弯子,在这个人面前绕弯子,不亚于耍猴给他看。 华青衣可没那种癖好。 “哎!那可正好!本来我还在想着这找你该拿什么和你换呢!总不好让你白帮忙不是?这下倒好了,你帮我,我帮你,这不就扯平了嘛!” 这句话听起来就很奇怪。 帮忙的事情分轻重缓急,各有不同。 郑建却这么模糊其中的概念。 华青衣抬眼。 看来郑建这次找他的事情不小,因为上一次找他为着那病的缘故,都没有这么做过。 不过没有出声指出来。 因为华青衣自己要请他帮的忙,也不容易。 车开动了起来。 郑建却没什么直奔主题的意思。 嘴里碎碎的说着哪儿的餐厅又开了,哪儿的官老爷们又家里闹腾了之类的闲杂话。 华青衣听了会儿,终究还是耐性没他好,提前开了口。 “我想让你帮忙找个人。” 打断了郑建嘴里碎碎的念叨。 “找人?” 郑建开着车,头都没回,随意的问了句。 “找谁?你认识的那些人不都是位置明明白白的嘛,那你找谁?你别来个找你失散多年的老爹老妈吧?哈哈哈” 这话有些冒犯,不过也说不上错。 对于这人的口无遮拦,华青衣只是轻轻皱了皱眉,没有多说。 郑建似乎毫无察觉,还是哈哈的笑了一阵,才从后视镜里看了华青衣一眼。 多问了句。 “找人好歹得提供点线索之类的东西吧,你就这么说一句找人,那你可找错人了,我认识个寺庙很灵的,应该很适合你。” 话里玩笑的语气还是重。 不过华青衣对于这人这样的行事作风多少也有了些习惯。 不愿和他就这么纠结这些东西。 “我知道那人的名字,还有长相,年龄” 说到后半句,有些语塞。 老头子的年龄如何算? 华青衣不知道,而且他也不知道老头子是现在是什么样的长相。 是和夏月白一样保持着年轻? 还是已经垂垂老矣苟全性命? “我知道那人的名字。” 所以改正了一下。 这点变化引得前面的郑建眉头一挑。 “呵!有意思,先说说那名字吧。” 华青衣说了个名字。 从夏月白口中出来的名字,再一次从他的口中说出来。 “” 郑建歪着脑袋梗着脖子想了下,没什么印象,就不再多想。 “这名字不算稀奇,照现在这么找,那找来的人没个一万,也有个八千,我倒是不介意直接给你拎那么些人过来,只要你自己不嫌弃麻烦的话。” 确切的知道了华青衣的请求之后,郑建的语气明显缓了不少。 之前的那种轻浮的气息少了许多。 “你好歹有点什么其他的特征吧?” 竟然还很贴心的多问了些细节上的东西。 华青衣有些奇怪了看了郑建一眼。 摇了摇头。 “很久没见了,如果是曾经的长相的话,倒是还记得,现在的应该变了不少。” “得,那算了,跟没说似的。” “” 华青衣也就不再多提。 事情既然和这人说了,那么他就等着结果就行了。 和很有本事的人一起做事,就是这么方便,因为可以放心的把事情交给别人去负责。 华青衣沉默了下来,前边的郑建也沉默了下来, 自华青衣见到这人开始,这还是头一次这么安静。 只是虽然觉得奇怪,华青衣也没什么过问的想法。 看了眼窗外。 华青衣上车的时候并没有说什么目的地,也没有听郑建提起过什么目的地之类的话。 看着窗外越来越偏僻的样子,华青衣皱了皱眉。 这条路似乎是 “我这回啊,其实也有点事情需要你帮帮忙。” 正想着,前头的郑建终于是出了声。 华青衣收回目光,看了过去。 等待着郑建的下文。 作为请求这个人帮助的代价,他当然已经做好了支付相应报酬的准备。 能够早点说出来,他心里自然更加安心。 不然总有种亏欠感,叫人难受的很。 “哎呀!真说起来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啊” 郑建故作着扭捏的样子。 华青衣冷眼以待。 “不过想想总是要说的,嗨!那我还是鼓起勇气大胆的说出来吧!” 跟舞台上念台词一样,华青衣自然不会当真。 只是看着郑建这种姿态,心里突然就有了些不安。 这件事情,可能比他预料的要麻烦! 这么想着,就见前头的郑建已经开了口。 语气随意的蹦出来一句话。 “我希望你从这里消失,能不能麻烦你配合一下啊。” 皇后区的夜晚,越发的动荡了。 刚才隐隐的传过来几声响声,听着像是枪声。 徐杨缩在被子里,划着手机。 有些不太确定。 不管怎么说,皇后区这里还算是半个富人区。 治安虽说不上顶级,至少从没听说有过枪击事件的发生。 手指无意识的在屏幕上滑动着,缓解着内心的不安。 心里不断的找着理由,向自己证明刚才那些声响并不是什么枪声。 只是作用不大。 那声音和他父亲的那支枪发出的声音那般相似,几乎是如出一辙! 而他父亲的那支枪的型号,是这个社区里许多人的选择。 既合法,又有足够的威力。 徐杨曾经陪着父亲去参加过一个枪友会。 那些人会使用一些生肉来模拟实战可能会出现的场景。 而那次,他父亲的那支枪,只用了一枪,就打烂了那半扇猪肉! 所以徐杨不自觉的会想。 如果刚才那声音真的是枪声,那么打在人身上,又会出现怎么样的效果。 强迫着自己转移了注意力,看向手机屏幕上的新闻。 这个国度与姐姐徐维拉现在所在的国度不一样,新闻的风格以博人眼球为主。 凡是能够吸引注意力的新闻,无论是否可能引起恐慌,那些媒体都敢顶着风头往外放。 当然不是因为什么媒体人的矜持。 只是因为钱。 正划过的一条新闻。 “公主区发生了集体性的公然抢劫!” 公主区,徐杨有点印象。 虽然和皇后区听起来很近,但其实是在另一个城市里面。 以往常常会在电视广告上看到相关的东西。 因为,那里是一条繁华的商业街。 在以前,甚至前不久,每天都还有不在少数的外国游客过去大采购,也因此而出名。 现在,在那里竟然发生了抢劫? 还是集体性的?? 徐杨点了进去那条新闻。 为那家媒体贡献了一次点击。 翻动了一下。 内容不多,很快就看完了。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砸开了一家奢侈品商店的防盗门,然后经过的路人们很快就扩大了那个被砸开的缺口。 事情并没有止步于此。 一家商店显然满足不了那么多的路人。 既然一家商店被砸开了,抢了个精光。 那么。 为什么不能有第二家,第三家,甚至更多家呢? 所以。 有了。 一整条街,能够被砸开的商店,全都被砸了个稀巴烂。 人群蜂拥而入,抢光了他们能看见的一切东西。 商品,现金,甚至货架,凳子,再甚至厕所里的卫生纸。 所经过的所有地方,都如同蝗虫过境。 稍微有点价值的东西,全都被抢走了! 徐杨看着新闻上的图片,一片狼藉的现场,已经看不出曾经的华贵模样。 这让他一贯的世界观都有些崩塌。 这种场景,竟然会出现在这个国度里? 他从小都是在周围人对这个国度的吹捧里长大的,等到长大,去了其他的国度,其他国度的人对他的那种特殊优待,更是加深了这种思维惯性。 他一直都以为这个国度是最安全的,是最美好的。 尽管偶尔也会有些杂音,但是终究只是少数特殊情况,整体上还是那个安全而又美好的国度。 可是如今经历的这一切,都让他感到了深深的迷惑。 徐杨很庆幸。 因为姐姐徐维拉的提前示警。 父母早早的做了准备,家里吃喝不愁,不用出门。 而且上次还寄了些“药材”过来。 明明就是一些草木树根,却被叫做“药材”,这一点让徐杨有些不解。 不过在姐姐徐维拉的指导下,熬煮了水喝下去之后,徐杨还是觉得安心了不少。 可能是心理作用。 但是至少不会像对门的那家倒霉鬼一样了。 白天的时候,就听到了对面的动静,好像是家里的食物吃完了,但是外面的商店里早就被抢空了。 吵架吵的很大声,还带着重重的咳嗽声。 等到了傍晚的时候,对面就过来敲门了。 边喊着边咳嗽。 说是想借些食物,而且希望能借些钱送他们的儿子去住院。 徐杨知道,现在医院的住院费用不菲。 只是这家人明明都住在这个高档社区里了,却连这点钱都没有吗? 不过总算是被父亲威吓走了。 家里是有枪的,对方很清楚这一点。 之后听父母闲聊,说起消费观之类的事情,那家人显然是那种提前消费享受的类型。 出了这事之后,公司不再工作,停了薪水,瞬间就捉襟见肘了。 徐杨想想,他平时也是那样。 现在手里也确实没什么钱。 就连家里屯着的那些食物还有用具,都是父母攒的钱。 父亲是移民,带着母亲也喜欢攒钱,以前都是觉得小气的很。 如今再看,却不得不说是有先见之明。 “嘭嘭嘭!” 大声的敲门声突然在这静谧的夜里响起! 把刚才还在胡思乱想的徐杨吓了一跳! 好不容易稳了心神,却被吓的更厉害了! “嘭嘭嘭!” 那是敲的自家的门! “给我食物!不然我就砸门了!我也带了枪!只要你们分一点点的食物给我就行了!” 紧接着敲门声而来的,是熟悉的,对面那家人的声音。 第二十八章 名额 “哦!亲爱的华!我都已经不记得我们有多久没有见过了!你还是这么年轻!真让人羡慕!” 对面的一个异邦男性隔着老远就出声喊了起来。 年纪看着约五十许,金发碧眼,标准的异邦人容貌,身体匀称,不胖不瘦,应该平时有注意锻炼。 先生提着一个简单的包,走下架梯。 很简单的一袭长衫,束着头发,两鬓一抹斑白。 “罗素先生你好,许久不见,你也还是一样的健康,你知道的,健康好过一切。” 温和的笑着,口中改用了异邦的语言。 意外的竟然听起来没什么违和感。 这边是内部通道,搭乘过来的专机,都是眼前的这位罗素先生所安排的。 或者说的更准确些,这整个机场都是这位罗素先生名下的产业。 所以就算是这么有些大呼小叫的,也不会有多少人看见。 因为周围只有几个员工而已。 “接到你的邮件,你根本无法想象我有多么期待今天,我已经安排好了今天的午餐,特意去上次你称赞过的那家餐厅,请来了当时的主厨。” 那个异邦男性指示着他身边的随从过来接过了先生手里的包。 “就是那个主厨已经退休许多年了,好在我还有些面子,总算是没有让你失望。” 先生温和的笑着。 手里的包递了过去。 包里没什么需要随身携带的重要物品。 也没什么不能给人看见的东西。 那种东西,早在很多年前就没有过了。 “那我应该可以期待一下了,我记得他的中餐水平很不错。” 边说着些话,两人并肩走着,一路出了机场。 都不是什么隐秘的话题。 等到坐进了罗素先生那辆华贵的房车里,关上了车门,拉上了和驾驶室之间的隔音板。 罗素先生开了口。 “华,听说你们那边的进度不太乐观,那些人的工作效率实在是有些差了。” 只有两人对坐。 罗素先生去车载的小冷柜里取出了一瓶红酒,倒上了两杯,将其中一杯递给了先生。 “确实和你听闻的一样。” 先生接过酒,只是拿着,却没有喝。 脸上还是那般温和的笑。 “那真是太让人失望了!如果不是我们这边的进度意外的好,恐怕是要影响到结果了!这可不只是他们那些人的事情!” 罗素先生舒服的坐回了座椅上,拿着高脚杯凑去唇边抿了一口。 语气有些不忿。 这抿的动作,是以前和面前的这个人学的,因为觉得这动作很优雅。 原本罗素先生是很讨厌这种温吞的样子的,就像是他做生意的风格一样,他更喜欢雷厉风行的速战速决。 但是面前的这个人除外。 先生默默的笑着,手里的高脚杯轻轻摇晃。 这车上,保密性不需要他来操心。 既然是罗苏先生先开了口,他当然不用继续保持缄默。 只是罗素先生这些话,明显有些弦外之音。 所以先生不急。 “当然,这并不是我一个人的看法,华,你知道的,我们这边还有不少人等着呢,就连上次那个突然多出来的名额都起了不小的冲突,还闹出了几条人命。” 罗素先生看了先生一眼,放下了高脚杯。 杯里的酒水,并没有少多少。 既然是要谈事情,这种可能影响理智的东西,还是要尽可能避免的。 虽然那瓶红酒一瓶就够一个普通人奋斗半辈子,但是用在这里调节气氛,罗素先生并不觉得浪费。 “所以我在想,既然我们这边这次的贡献多了这么大的份量,那名额是不是” 罗素先生收回了手,交叉放在翘起的腿上,注视着对面的先生。 “没有问题。” 先生笑着,回了句。 “好吧,我知道你也有难处,我就这么随口说说嗯?你刚刚说了什么?” 罗素先生一脸的惊讶。 他原本以为会花费更多的精力来进行谈判,才有可能取得一点点的进展。 事实上,就连他背后的那些人也并没有想到能够取得某些切实的利益。 只是因为这次的工作,他们这些人承担了一大半,既然是分工合作,这样的不均衡,心里难免会有些失衡。 这次就是准备抱怨一下,顺带着表明一些态度。 却没想到 “罗素先生,你的要求并不过分,很合理。” 先生淡淡的话,让罗素先生喜出望外。 看着罗素先生喜形于色的样子,先生笑着补充了一句。 “不过多出来的那份,材料理应由你们来出,在不影响事前约定的那份的前提下。” 这句有些泼冷水意思的补充并没能扑灭罗素先生高涨的情绪。 “没有问题!应该哦不!是必须的!” 罗素先生兴奋的重新拿起了高脚杯,抬手就要和先生碰杯。 刚要有动作,又瑟缩的收了回去。 “哈哈!我差点忘了你是不喝酒的!” 端起手里的高脚杯,将杯里剩余的酒水,仰起头一饮而尽。 酒水入肚,脸上迅速的就泛起了一片红。 “,华,那么请容许我再多问一句能多出几个名额?” 眼神灼灼的看着先生,手里的空酒杯都忘了放下。 异邦人不像是先生常见到的那些人一样,讲究个喜怒不形于色。 其实在先生眼里,那般的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反而好看透一些。 因为一旦脸上的神色或是眼神的波动出现些变化,很容易就能观察的出来。 而像是眼前的这位异邦人罗素先生。 虽然脸上的表情一直都很丰富,但是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哪些表情是真,哪些表情是假,都需要先生来进行判断。 “一个。” 先生笑的温和,话里的意思却是斩钉截铁。 不容置疑。 先前多出来的一个名额已经是给了这边,一方面是为了计划的进展能够顺利,另一方面也是有些补偿这边的意思。 但是既然今天还是提起了这件事情,应该是这边觉得先前的那一个名额满足不了他们的需求。 刚才罗素先生刻意透露出来的,为了先前的那个名额还出了几条人命的事。 应该不假。 以前这种事情见得不多,可也不算罕见。 这一个名额的价值,罗素先生应该清楚的很了。 “一个没问题!那就这么说定了!华!你真是我见过的最爽快的人!” 罗素先生虽然先前在先生答应下来有名额的时候,明显的兴奋不小。 但是听到这多出来的一个名额之后,脸上还是有些失望之色。 只是迅速的掩盖了过去。 先生看着手里高脚杯里颜色鲜艳的酒水,视线都不用看过去,都能知道罗素先生的情绪变化。 这不会是因为一个额外的名额不够安抚他背后的那些人。 而是单纯的因为人的贪婪是无止尽的。 有句老话,得陇望蜀。 有了一,自然就会想要二。 这也是刚才先生语气不容置疑的原因。 面对着一个成功的商人,只要露出了一点缝隙,他们就能锲而不舍的一直往里钻。 “希望这次的名额不会再引起一些不必要的争端。” 先生抬起手里的高脚杯,遥敬了一下对面的罗素先生。 “不会不会!这次我保证一定不会!” 罗素先生见着先生的敬酒,很是惊讶。 边说着话,边起身过去拿过了方才的那瓶红酒。 打开瓶盖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 才拿了起来,回敬了先生的敬酒。 “华,你开始喝酒了吗?真让人意外。” 赶在先生前头,再次举杯,一饮而尽。 连着干了两杯酒,脸上红了一片,眼神都有些迷离了起来。 既然是要商量的事情取得了意料之外的进展,这酒当然就可以随意喝了。 “是的,今天开始。” 先生看着对面的罗素先生,笑了一下。 端起酒杯,小抿了一口。 “终点近在眼前,能够尝试的机会不多了。” “不不不!华!只要你愿意,尝试的机会会有非常多!” 罗素先生接过了话,咂巴了下嘴,伸手又去满满倒上了一杯酒。 先生笑而不语。 消失? 华青衣抬眼看着前面的郑建。 郑建还是那副没半点正形的模样。 就好像刚才是说了句什么一会儿吃点什么之类无所谓的话。 “从这里消失?” 眼见着郑建没什么主动解释的意思,华青衣开了口。 他不是很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啊,对。” 郑建开着车,头都没回。 两个字说完,又没了下文。 “…” 华青衣能够感觉出来郑建对于这个话题的逃避。 这显然不是以往这个人喜欢开玩笑的风格。 “对了,你知不知道?其实一个人的存在证明,并没有那么多。” 沉默了会儿,郑建突然开了口。 是些听起来和刚才那话题毫无关联的事情。 华青衣继续着沉默。 这个人不会莫名其妙的说起这些。 肯定是有某些缘故。 虽然两人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是华青衣对于这个人的了解,实在不少。 “一个人活在这世上,如果没了亲人,没了有关联的人,只要不主动和别人交流,竟然就真的不会有人想起还有这么个人。” 郑建说的随意,车速很稳。 车窗外的景色越发的偏僻了。 华青衣皱眉。 这是当然。 人活在这世上,自然而然的就会和许多人产生交集。 就像郑建话里说的那样。 亲人家属,还有认识的朋友熟人,都会记得这个人的存在。 但是如果没了这些,一个人的存在就被无限嗯压缩到了最小的程度。 就像是他诊所里有时过去的那些老人一样。 子女都去了城市里,只留下了那些老人。 随着年龄的增长,身边认识的人都逐渐逝去。 可能哪一天,就连子女都不再想起他们。 那么他们活着,也和死了没区别了。 “所以啊,有人过来找我,说小郑呀,你帮安排一下,看看能不能让那个小华同学的存在感低一点?” 郑建突然接上了主题。 华青衣突然有些意识到了先前那句话的真意。 “我说,那不行,人小华同学刚拯救了世界!那存在感!低不了!” 跟开玩笑一般的说法。 里头的意思却是多的很。 “本来是想拒绝的,但是吧,那人给的实在是太多了,我就这么着答应下来咯。” 华青衣明白了。 这是什么人让郑建过来对他做些什么。 至于那什么存在感的事情,华青衣一时间还没敢全信。 毕竟是郑建说出来的话,信一半都多。 “但是我答应下来了之后,我合计着吧…” 郑建的语气没什么波动,就那么随意的说着。 “这不符合我的人设呀,对吧?我是想做坏人来着,可也是会让人感谢的坏人啊,要是这么偷偷摸摸的给你安排了,那不得跟那些幕后大坏蛋一样了?” 啧啧不停。 “那可太没牌面了,所以我就过来和你打个招呼,告诉你一声。当然,你拒不拒绝对我都没差啦,不过要是你配合的话,像刚才那个小忙之类的,我还是可以帮帮的。” 说着话,终于是又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华青衣。 脸上嬉笑着。 “怎么样?这样是不是就很符合我的人设了?” “…” 华青衣回视着郑建。 这是已经确定了要对付他之后,还特地过来和他说一声。 单就郑建最后问的那个问题来说。 这么做,确实很有郑建风格。 阴着使坏,不像是这个人会做的事情。 就算是要做坏事,也会像这样光明正大的告诉别人,他要使坏了。 “所以…我答不答应都没什么区别对吗?” 华青衣开口。 虽然两人相处以来,都没什么冲突过,但是华青衣也没就这样认为这个人不会对自己做些什么坏事的程度。 既然条件已经说明了。 只要做选择就好。 “那我选配合。” 无论如何,华青衣都是需要找到老头子的踪迹。 这件事情并不是一定必须要郑建帮忙才能做。 但是既然是白送的条件,华青衣当然不可能这么浪费。 被人整了,多少也得捞回些什么。 这才是平等的交换。 “很好。” 郑建吹了声口哨,很蹩脚,应该不是经常吹。 “你也很符合你的人设,这样就很好,大家摆明了道道,多方便。” 这个医生来自一千年前 第二十九章 催化 “罗素先生,您邀请的媒体过来了,是福特时报的恩克斯。” 随从很有礼节的走过来,对着先生一礼之后,向罗素先生汇报着。 没有避开先生。 罗素先生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随从再次一礼,退了出去。 “是这段时间风头最劲的媒体,我安排了收购的事宜,已经谈妥了,今天是他们说话算的人过来见见我这个新老板。” 罗素先生轻拍着座下华贵的躺椅的扶手。 两人刚刚用完餐,要做的事情还没到时候。 随从进来的时候,两人正在聊些相关的事情。 说起这件事,罗素先生对先生多解释了句。 “这些人,只要给足了钱,他们什么都敢往外发,比起那些收了钱却不做事的肮脏的政客,他们这些人要有职业操守的多。” 先生笑笑。 没有说话。 这些事情如何运作,他并不关心。 所有人的利益都联系在一起,为了那个最终的目的,这些人会不遗余力的协力合作。 比起这些人,他反而是那个不那么着紧的人。 敲门声很快响起。 随后门被推开,一个长相普通的中年人走了进来这宽敞的会客厅。 先生看了一眼,便低下了视线。 他只是一个旁听者的身份。 “尊敬的罗素先生,您好,我是福特时报的恩克斯,今天受您邀约而来。” 那走进来的中年人视线在罗素先生和先生之间游弋了一番,望着罗素先生脱帽一礼。 罗素先生作为一个富可敌国的大商人,他的面容是经常出现在电视上的。 而作为一个媒体人,恩克斯要是这样还认不出罗素先生,就有些失职了。 而那罗素先生身旁坐着的另一个人,明显的东方面孔,很陌生。 看他与罗素先生之间的气氛,竟然地位并不低于那位成功的大商人罗素先生! 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身份了。 不过恩克斯作为一个知道些深浅的人,没有开口询问。 罗素先生看了恩克斯一眼,挥了挥手。 那进来的门,便重新关上了。 这会客厅里只剩下了他们三人,随从们都在外面,厚实的大门可以保证他们之间的谈话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我知道你,恩克斯,你是一个很优秀的记者,这段时间身边经常会有人提起你的福特时报,上面的新闻,我也很喜欢。” 罗素先生很随和的说着话。 态度和之前与先生聊天的时候,有些许的区别。 区别就在于,一个明明不随和的人,现在偏偏装起了随和。 而和先生说话的时候,这一点要好得多。 “罗素先生,您太过誉了!相比于您已经取得的成就,我现在拥有的这些实在是不值一提!” 恩克斯很懂得如何说话讨人欢心。 就算是对于罗素先生这种久经商场的老狐狸来说意义不大,但是总还是让人心情愉快不少的。 “事实上,我收购了你们报纸的事情,相信你早就知道了,那么作为我旗下的,其实是有一些小小的要求需要你们提供帮助的。” 罗素先生强调着“小小的”,语气刻意的加重了些。 恩克斯自然是听的出来。 只是罗素先生既然还没开口说出那“小小的”要求到底是些什么样的要求之前,他理智的保持了沉默。 很谨慎,也很恭敬。 这种态度让罗素先生很满意。 “关于你们报纸之前的那篇报道,叫做什么来的?嗯被掩盖的真相?我很喜欢那种风格的报道,所以我希望以后报纸上能够出现更多类似的新闻,你可以办到吗?” 从恩克斯进来到现在,罗素先生都没有让他就座。 只是隔着那张长长的会议桌,恭敬的站立着。 这让恩克斯有种心理上的压迫感,更加清楚的认识到了他与坐着的两个人之间的阶级差距。 尽管如此,恩克斯也还是没有一口气的全答应下来,照单全收。 “尊敬的罗素先生,其实我们报纸对于刊载的新闻内容有一套自己的审核标准所以,您的这些要求,我们会尽量考虑,但不能保证一定能够做到” 反驳一位商海的大鳄,让恩克斯额头上沁出了些细细的汗渍。 站立的姿势加剧了身体的疲劳,从而让心理上的疲劳也一并加剧。 这句话,不是一般的人能说的出来的。 虽然都说着什么不畏强权。 但是实际上面对着拥有强大权力或是金钱的人,绝大多数人都会感觉到压力。 罗素先生笑着点了点头。 看了一眼身旁的先生,没有说话,收回了视线重新看着恩克斯。 “年度的预算加倍。” 随意的说了句。 那头恩克斯的瞳孔顿时就猛的一缩! 预算加倍! 这可不是代表着他们报纸所有人的收入翻倍那么简单! 成本是固定的,那么多出来的所有部分都算是利润! 这是平白的多付了一大笔钱给他们! “,罗素先生,您知道的这些事情并不是我一个人就可以做主的,我也需要和同事们进行一些协商才行” 恩克斯仍然保持着他的态度。 只是说话明显的有了些磕磕绊绊。 福特时报的风评,其实并不用多说。 所有人都知道只要出够足够的钱,他们连上帝是个女孩儿这种事都敢乱编! 恩克斯这么说,算是在睁着眼说瞎话了。 不过就算是瞎话,用在这里也是有些妙用的。 “三倍。” 罗素先生丝毫都不着急,甚至坐在躺椅上的姿势换了换,让自己更舒服的半躺着。 “” 恩克斯这次没有再像上次一次瞳孔猛缩了。 只是明显的沉默的停顿时间更久了一些。 “尊敬的罗素先生你的这个要求不算是过分我们可以适当的进行一些妥协” 字斟句酌的说着话。 突然被罗素先生快速的出声打断。 “两倍预算” 竟然反而减少了! 恩克斯脸上的神色顿时就绷不住了! 正打算开口,罗素先生后续的话说了出来。 “然后额外的一倍预算给你,恩克斯,我觉得这样你应该能够说服你的那些同事了,不是吗?” 歪了歪头,有些调皮的炸了眨眼。 让恩克斯大惊之后又是大喜! 虽然从一开始他就在保持着矜持的态度,等待罗素先生的报价,那怕是到了三倍预算的时候,他也还能咬紧牙关继续坚持。 但是被罗素先生这么一手之后,心态立刻就有些失衡了。 “没问题!罗素先生!您完全可以相信我!” 忙不迭的快口应了下来! 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生怕罗素先生后悔了一样。 罗素先生好整以暇的笑了笑,这种姿态很像是他旁边的先生所做的那样。 “很好,我很期待的你的表现,恩克斯。” 这是已经有了送客的意思了。 恩克斯也很上道,态度恭谨更甚,比起刚进来的时候 “罗素先生,我已经等不及回去和那些同事开始商议此事了!请恕我就此告辞!愿您拥有一个美好的下午!” 先生抬眼看着恩克斯面对着倒退,一直出了会客厅才转过身离去的身影。 “这是条好狗,不是吗?” 罗素先生笑着看了过来先生这边。 先生刚才一直保持着沉默,所以罗素先生并没有刻意的将话题拉向先生。 当着先生的面做这些事,自然也是有着他自己的考虑,尽管罗素先生知道先生并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但是作为合作的伙伴,适当的展示自己的手段还是很有必要的。 这能加重自己在合作伙伴心里的地位。 “罗素先生,每一次见识你的谈判技巧都让我耳目一新。” 先生温和的笑着应允了声。 这确实是一场不错的好戏。 不过先生并非是头一次见到类似的场景了。 自然也并不会多么惊奇。 当然,对于罗素先生心里的所想,先生还是需要照顾一些的。 这话,算是半句安慰。 “华,能得到你的认可,是我最大的荣耀!” 罗素先生坐起来了些,姿势看着正式了许多。 回应着先生的笑,一道笑了起来。 “现在的人口流动还是太慢了,不太利于计划的进展,所以我打算适当的进行一些催化。” 有些骄傲的扬了扬头。 “物资的运转方面,我已经暗暗的减缓了向人口扎堆的地方输送的效率,只要再加上一些刻意宣传的恐慌,就会出现大规模的逃荒现象,从而带来极大量的人口流动” 这算是接上了方才那恩克斯没有进来之前的话题。 罗素先生的生意涉及了方方面面,稍微动一些手脚,适当的加速一些计划的进展,并没有什么坏处。 刚刚正说到他的打算。 这恩克斯就补上了缺着的一角。 “你可以想象!城市里缺乏足够的物资,这种情况会逼迫着许许多多的人向周围迁移,当然,这种自然的迁移还是有些缓慢,所以还缺少一个影响面足够大的媒体来宣扬一下恐慌的气氛” 其实就算是罗素先生不说,在看到恩克斯的时候,先生就已经知道了这大概的计划。 恐慌,永远比所有疾病都要更加致命。 这是一个不难看出来的道理。 人在理性下,犯错的概率,要远远小于在恐慌下的时候。 更不用说在整个人群都处于恐慌中的时候。 “只要施加适当的影响,那些人就会如我们所想的那样行动,到时候只是数量上就能够简单的达到你的要求,或许运气更好些,还会中点奖也说不定。” 罗素先生伸出手,虚握成拳。 话语间,对于那些同为人类的国人没有半点感情。 就好像是在说着一群工具。 先生看着出神。 这种姿态,他已经看过了许多。 在人拥有了足够强大的力量之后,就会出现这种情况。 你都能够举手投足之间影响到无数人的生死的时候,心理上就会生出一种高于众生的睥睨感。 仿佛是高高在上的自云层上,俯瞰着这如同蚂蚁一般渺小的人们。 明明还不是神,这些人却已经自认为是了。 先生温和的笑起来。 “真是这样就好了。” “嘿!劳恩斯!我们要发财了!” 恩克斯刚一回到办公室,就碰见了正迎面走过来的劳恩斯。 在将这个年轻人收归麾下之后,他的运势就一路直上。 哪怕是几天之前,他哪里敢想象自己也会有见到那个“罗素先生”的一天! “嗨,恩克斯,我找你一上午了,他们只告诉我你出去有事情,下期的头条新闻刊载的内容还准备和你商量一下。” 劳恩斯一路走过来,路上和几个错身而过的同事们笑着打了招呼。 这段日子,这个年轻人已经迅速的融入了这个团队。 “发财?是指我们报纸被罗素集团收购的事情吗?” 作为合伙人,这种程度的消息当然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这是钱的事情! 恩克斯也笑着和那些走过的同事们打了声招呼,然后便拖着劳恩斯进了他的办公室。 拿出咖啡泡着。 脸上自始至终都带着不尽的笑意。 看的一旁的劳恩斯一脸的不解。 总算是等到恩克斯跑好了咖啡,两人都坐了下来,劳恩斯才终于没忍住开了口。 “难道还有些什么其他的事情吗?” 接过恩克斯递过去的咖啡,喝了一口。 味道很纯正,但是劳恩斯并不喜欢这重口味。 不过每一次他都会喝完。 因为这种咖啡,很贵。 而且代表着,地位。 恩克斯没有急着开口。 端着咖啡,笑着走去门边又看了看是否已经关的严实。 确认之后才终于开了口。 “罗素集团愿意出一倍半的预算来支持我们的工作!” 劳恩斯端着咖啡杯的手差点就没拿住。 “一倍半?!” 恩克斯知道的事情,劳恩斯现在也知道不少。 自然,恩克斯会感觉惊讶的事情,劳恩斯也会感到惊讶。 这不是一个小数目! “是的,然而惊喜并不止于这些,经过我的谈判,我额外要到了更多的半倍预算,用于你我个人的项目” 劳恩斯心领神会。 个人的项目,自然就是落进他们个人的腰包了。 难怪刚才恩克斯那么小心的怕被外面的同事听见。 不过突然遇到这么好的条件,劳恩斯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 “那么作为回报,我们需要做些什么呢?” 恩克斯还是那么笑着。 这是学的刚才见到的罗素先生的样子,那副姿态看起来真是既尊贵又随和! “我们只需要做好我们平时的样子就可以了。” 新闻而已。 哪里有钞票重要。 这个医生来自一千年前 第三十章 认可(已修改) “今天早餐吃什么,父亲?” 徐杨抓着一头的乱发打开房门进了客厅。 自从不再出门之后,他就懒得每天打理了。 加上现在直播也不做了,连账号都已经注销了,就更用不上了。 客厅边上的餐桌上,父母已经在用餐了。 倒不是没有等徐杨,而是难得碰到他这么早起来一次。 “…” 父母正在谈论着什么的样子,见他进来暂停了谈话。 “还有些…嗯…” 母亲放下手里的罐头,起身去打开冰箱看了看。 徐杨也伸着头瞅了一眼。 冰箱里塞的满满当当,都是各种各样的罐头还有一些其他的方便保存的食物。 都有一个共性。 那就是味道一言难尽。 “还有些沙丁鱼罐头,加上点吐司面包,可以吗?” 徐杨只是听着,胃里就有点泛酸水。 从关在家里那天开始,每天都是这些。 这些东西吃了多少次了,都不用吃,就已经觉得饱了。 “…,哦,不了…我感觉还不太饿…” 还是一会儿去吃点零食吧。 还好当时他多买了许多零食囤着,不然这样怕是早就不够吃了。 徐杨摇头谢绝了母亲的好意。 “嘭”一声。 母亲关上了冰箱门。 回了座位上。 没有多劝几句,这里的文化环境,很少会有这种情况。 客厅里的电视开着在。 徐杨看了一眼,还是和每个往日的早晨一样,播放着新闻。 至于父母亲,听没听不好说,多半只是有个声音听着,显得热闹点就够了。 “…今日市内最大的连锁超市遭遇了供货短缺,大量的顾客因为无法购买到足够的食物而拥挤在各个超市的门口…” 这种程度的新闻,平时也不少见。 在这个国度,很正常。 徐杨走过去沙发上坐下,父母继续用餐…如果沙丁鱼罐头配吐司面包就算“餐”的话。 电视上播报的记者是个很漂亮的北欧人种女孩儿,是徐杨喜欢的那种类型。 当然,这种女孩儿会不会喜欢他就难说了。 以前徐杨有个女同学和这个记者挺像的,后来毕业之后就没再联系了。 听说是去了做一些不太好的工作。 就算是这样,那个女同学也从没拿正眼看过徐杨。 因为他的这幅东方面孔。 “…,我们是不是再去补充一些…照这样下去估计…买不到食物…” 徐杨的小插曲过后,父母在餐桌上又开始了谈话。 声音不大,没有避着徐杨的意思。 徐杨转过去看了一眼餐桌那边,就转回了头。 比起父母讨论的问题,还是北欧女孩儿更有意思。 “…新闻上说,人口多的地方容易感染…城市里是不是有些危险…郊区我们的别墅还没有卖出去,不如先过去躲一段时间…” 后面的内容,徐杨就没关注了。 父母决定不了的事情,多半都会和姐姐徐维拉商量一下。 而自己,并不在父母考虑商谈的范畴内。 也因此,徐杨并不需要烦心很多事情。 又看了会儿电视。 虽然节目没什么好看的,可徐杨不想回房间,外边自然也是不能去的,不如在客厅里打发一下时间。 “杨,下次不要那么冲动了,和那种人冲突没必要的。” 吃完了早餐,母亲去收拾了。 父亲走了过来徐杨身边坐下。 往日里父亲工作很忙,这样父子交流的次数并不多。 让徐杨有点不太习惯。 “而且…你没有持枪证,是不该拿枪的…等外面好点了,我陪你去考一个吧,你也确实需要一把自己的枪了。” 父亲坐的很近。 所以徐杨侧头就能看见父亲两鬓的白发。 父亲和自己一样是一副东方面孔,在这个国度里能够取得现在的成就,他现在知道有多么不容易了。 “…” 徐杨对于父亲突然的亲近有点不知所措。 父亲说的是昨晚邻居过来骚扰的事情。 他听到那猛烈的敲门声,出来房间的时候,父母已经在客厅了。 看着父母眼里的恐慌,他也不知道当时怎么就突然有了勇气。 去父亲的柜子里拿出了枪,冲出去一脚踹倒了那个色厉内荏的小矮子。 直到拿着枪顶在那小矮子的脑门上之后,看着那小矮子手里的枪,才有了些后怕的情绪。 他可以轻易的用枪打爆那个小矮子的头,同样,对方也能轻易的打爆他的。 “没什么…被吵醒了睡觉让我有点烦躁而已…” 徐杨有些笨拙的找着借口。 “至于持枪证…父亲你不是不允许我拿枪吗?” 岔开了话题。 太过浓情的话题,不太适合他。 以前他是向父亲请求过想要一把枪的。 不过父亲那时候没有同意,连理由都没有告诉他。 如今突然提起这件事,确实让他有点意外。 “你长大了…” 在徐杨的眼神下,父亲罕见的露出了些窘迫的神色。 长大了? 这算是什么理由? 徐杨听完了答案,还是一头的问号。 “你父亲他认为你是一个男人了,他说懂得保护他人的时候,就是一个男人成熟的时刻,以前不允许你拿枪就是这些原因。” 正想着。 母亲走过来加入了话题。 笑着过来亲吻了一下父亲的脸颊。 徐杨挠了下头,移开了视线。 母亲是个和姐姐徐维拉一样漂亮的大美人,不知道怎么他就没有遗传到母亲的外表呢… 又看了一眼父亲。 徐杨瘪嘴,好像也没有遗传到父亲的英俊,这真是奇怪了… 被母亲打趣了一句,父亲脸上的窘迫更甚。 “嗯…也有一部分这些的原因…” 佯作责备的看了自己的爱人一眼。 徐杨浑身都不自在。 这种场景,就让他觉得自己很多余。 而且父亲突如其来的认可,也让他有些意外。 原本准备躲在客厅待一会儿的,这会儿倒是觉得还是回房间比较好。 “父亲我先回房间了。” 徐杨起身,从那些并不如何吸引目光的新闻上移回目光,和身旁的父亲打了下招呼。 与其在这里继续处在这种气氛里,还不如回房间打打游戏好了。 “嗯哦,对了。” 父亲原本点了下头,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唤住了徐杨离开的脚步。 徐杨暂停动作,看了过去。 不知道还有些什么事情。 和父亲之间的话题,其实并没有多少。 除开刚才的那些,其实两人已经并没有多少话题可聊了。 “刚才看到新闻上说,这段时间的物资供应开始不太充足了,而且那种奇怪的病,现在传播的似乎更加广泛了,今天又报道了几起聚集性的死亡事件,所以” 父亲握着母亲搭在他肩头的手,看着徐杨。 “所以我和你母亲正在商量要不要离开这里去郊区的别墅躲躲,你知道的,昨晚还发生了那种事情虽然现在我们储备的食物还很充足,但是并不知道这种情况会持续多久,我们商量之后,想听听你的意见。” 竟然是就刚才的那些话题征求他的意见! 徐杨挠了挠头。 以往像是这种关乎全家的事情,父母在商议之后,只会通知他结果去执行。 甚至很多时候,连通知都不会有。 徐杨也知道,在父母的眼中,他还是一个孩子。 和已经独立的姐姐徐维拉不同,还是一个需要人照顾的孩子。 可是现在竟然还会就这些问题征求他的意见! 这还是徐杨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 竟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嗯” 徐杨皱着眉想了想,难得的机会,他是想给到一个很有建设性的建议的。 只是他也并没有多少办法。 看着父母略带着些期许的目光,一时间有些难以下台。 “杨,不用有太大压力,这种事情是集思广益更好些,我和你父亲看待事物的视角,总是和你们这些年轻人有些差别的。” 母亲似乎看出了徐杨的难堪,笑着帮开解了一句。 徐杨咧了咧嘴,又挠了两下脑袋。 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啊。 “我觉得吧还是就待在这里好一点,我玩过不少的丧尸类游戏,城市里面虽然出了事情之后危险系数最高,但是在有准备的情况下,安全还是有些保障的,毕竟总还有些其他的人,但是去了郊区之后,人烟稀少家里储备的这么多食物也不好全部带过去,途中也可能会碰到其他人被感染,风险性还是不小的” 这一说起来,他平时接触的一些东西,多半都是些游戏之类的。 眼下也只能用游戏里的东西来进行类比。 自然就没有希望能够得到父母的重视,毕竟父母一向是不太喜欢他花费那么多精力在游戏上的。 “至于邻居” 说到这里,外头突然有了些声响。 徐杨不自觉的放轻了语气。 侧着耳朵听了听。 父母也是听见了外边的动静,相互看了一眼,安静了下来。 这一层楼,只有两户。 能听到的动静,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来自于他们的那个邻居。 就是昨晚被徐杨拿枪顶住脑门儿的那个小矮子。 这里的隔音效果很好,能隔着门都听得到的动静,在外边听起来可不小。 总算不是又过来敲门了,看来多少经过昨晚那件事情,那个“可爱的”邻居还是涨了些教训的。 徐杨听了下,没听出什么东西来。 直接起身去了门口,通过门上的猫眼向外看。 只见对面的门已经打开了,那一家人正搬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出来。 刚才的那些动静,自然就是那个小矮子在大声的辱骂着他的妻子还要儿子。 靠近了门口,外面的声音更清晰了一点,已经能听得清内容。 “快点儿!咱们要赶在其他人之前出城!这里已经买不到食物了,希望那些鸟不拉屎的乡下消息没有那么灵通,还能买到一些就好了!” “你这个废物!吃东西的时候那么能吃,做事的时候就这么笨手笨脚的!” “” 之类的话语。 听得出来,是和刚才父亲说的那个话题一样的事情。 他们“可爱的”邻居正准备逃离这座城市,去乡下避避风头。 看着对面一家,那个暴跳如雷的小矮子,那个一脸麻子的胖女人,还有那个有些阴沉的小男孩。 徐杨突然对刚才自己的看法有了更多的肯定。 在不知道什么事情是对的时候,只要看看周围的蠢货怎么做,然后和他们相反就行了。 对面的这一家,现在脸上还是没有戴上口罩的。 这是姐姐徐维拉提醒过的事情,这种病据她说是通过呼吸道传播,如果戴上口罩,被感染的几率会下降一大截! 所以昨晚就算是他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拿着枪冲出去的时候,也没忘了戴上口罩。 对面在这种情况下,还选择这样一点防护都不做的逃离城市,路上被感染的可能实在是太大了! 这是真的蠢货! 徐杨失去了继续关注的兴趣,关上了猫眼,回过身。 “他们又在做些什么?” 父亲问了一句,还是抓着母亲的手。 母亲显得又有点慌张。 “他们应该是准备离开这里去乡下。” 徐杨直白的回了句。 想了想,又多加了一句。 “看来这段时间离开城市的人应该不会少,这么多人一起离开城市,不可避免的会产生极多的接触,感染的可能” 后面的话不用多说了。 姐姐徐维拉已经说过很多次。 对于那病的严重性以及传染的迅速,她已经和父母说过很多遍。 这种事情就不需要徐杨来赘述了。 父母对望了一眼,眼神交流。 点了点头。 “杨,你说的没错,看来我们确实还是就留在这里更安全一点按照已经储存的食物来看,短时间之内都不会出现太多的变数。” 是父亲开的口。 每次商量定了结果,一般都是父亲来进行总结。 这次看来徐杨的建议是被采纳了。 明明父母都还没有和姐姐徐维拉商量过呢! “呃好吧,那我还是回房间去了” 这是一开始时候的话题。 徐杨没忘了。 父亲这种看着他的赞许的目光,让他脸上有点发热,所以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 邻居的那些事情原本还没说完,不过既然有了现在离开的动作,自然是不用往下继续说了。 “好的,不过记得一会儿出来喝点你姐姐寄回来的草药。” 父亲点了点头,多提醒了一句。 那种苦涩的药汁,徐杨实在是不喜欢喝。 不过现在为了尽快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只能点了点头赶紧答应了。 这个医生来自一千年前 第三十一章 远渡重洋 车停了下来。 一路过来,华青衣没有再多说些什么话。 郑建这个人怎么说呢,就算是要对自己不好,也会明确的告诉他。 这一点,华青衣并不怀疑。 而且从途中开始,看着周围的景色,对于郑建带他过来的终点已经有了些猜测。 推开车门,走了下来,四下打量了一番。 一座宏大的建筑,一眼看不见边际,不时的有些轰鸣声传出来。 他们的车停在路边,一辆辆各色的车辆正在从不远处的入口处进进出出。 确实如他所想。 这里是 “机场。” 郑建也下了车。 刚才华青衣先下了车,郑建还在车上多磨叽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在干嘛。 这终于下来了,拿了支烟放进嘴里,“啪”的一声,点上了火。 深吸了一口。 “咳咳咳!” 便立刻一点形象都没有的重重的咳嗽了起来。 华青衣看着郑建这模样,这自然是抽烟抽的少了,这么深吸了一口,就连老邓那种老烟枪都顶不住,更别提郑建这种了。 和郑建相处的这些时间里,华青衣就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男人抽烟。 现在不知道是为什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呸呸!什么玩意儿!就这东西还那么些人爱抽呢!” 还怪罪起那烟起来了。 刚才郑建说的话,“机场”,华青衣知道这里是机场。 之前当明星那会儿,也算是业务需要,经常打这儿经过。 他想知道的是,为什么要带他来这儿。 “这算是开始了?” 想着,便问了一句。 既然郑建说了要让他消失,而他又答应了配合,难不成从这里开始就算是开始了吗? 安排他坐飞机离开这里,去哪个山脚旮旯里隐姓埋名? 随即华青衣又暗暗的否了自己的这些想法。 郑建总算还是个说话落地有声的人。 既然答应了他帮忙找老头子,来换取他的配合,没理由这么急着就索取回报了。 毕竟老头子的消息都还没影儿呢。 “没有没有,顶多算个定金。” 郑建又咳了两声,摆了摆手。 一把将那烟头仍在了地上,踩灭。 一支刚刚点燃的香烟,就这么结束了自己的使命。 “之前咱们不是一起去给上头汇报过工作嘛,当时你不愿意担名声,说是我的员工,我也就担着了,所以现在上头又有事情派下来了,自然就还是会得你这个始作俑者去了,算是正好。” 华青衣听得明白。 这是他们刚进京那会儿的事情。 华青衣被征召进京,有了郑建的帮忙才算是没有入那些大人物的眼。 所以郑建这话里最后的那句“算是正好”,这是和郑建刚才说的那些事情正好了。 华青衣从那些进进出出的车辆上收回目光,看了郑建一眼。 难怪说算是“定金”。 这是要安排他去做什么事情了。 “这次又是去哪?” 华青衣并不觉得自己有义务配合着去做什么事情,只是出于好奇,多问了一句。 郑建指了指脚下,很随意的答了句。 “那头,这地球的另一边。” 华青衣皱眉。 这么突如其来的安排他去那么远的地方,他并不是郑建的员工吧。 而且刚才两人的协议里面,并没有包含这一项才是。 “我暂时没什么闲暇去做这些事情。” 他自己的事情都还没有弄清楚,解决更是还没有头绪。 这个时候被安排着去那么远的地方,他没有配合的必要。 不过起码的素养还是在,就算是拒绝,也没有说的那么直白。 “你先别急着拒绝,这事儿可不是我求着你,算是必须做的事情,只要你还想继续生活在这地方的话。” 郑建不急不缓的说着。 都说不上解释。 事实上,这种语气,在华青衣看来,更像是如果不是必要,郑建压根就也不想他去一样。 “当然,对于我个人来说,我更希望你选择强硬的拒绝,这样的话,你承诺的配合会更加好着手。” 华青衣看着郑建很没形象的去坐在了路边上的马路牙子上。 车来车往的,慢慢的灰尘,都没擦一下,就那么坐下了。 如果是迫于无奈才那么坐在路边的人,至少还是会擦一下的。 越是没有条件保持干净整洁的人们,越是会注意这些能够让自己干净一些的地方。 郑建显然不符合。 “只是出于上头的要求,该解释的东西,我还是必须要解释一下,这算是义务,至于听完了还去不去就由你了。” 这么坐在路边,又是华青衣没有见过的郑建的形象。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郑建给他一种是在不停尝试没有经历过的事情一样的感觉。 刚才的抽烟也是,现在的坐在马路牙子上也是。 “那头也有了我们这儿的这种病,不过据说比咱们这儿的要凶的多,我也不知道上头是不是暗暗的调查了一番,反正告诉我是说为了防止以后出现再度感染,需要我安排人去接触一下那里的病毒版本,以防万一。” 这么一说,华青衣也是想起来了。 这事情之前徐维拉和他说过。 当时他还配合着提供了所有已有的特效药方。 打发一样的心态。 现在重新听郑建说起这事,两相印证,立刻便明白了这个安排不可能是郑建做出来的才是。 正如刚才郑建所言,这种事情,公然拒绝会给他日后的生活带来不小的影响。 而且是坏的那一方面。 但是这种影响对于郑建已经说过的关于华青衣的安排而言,其实是很乐于见到的。 这事情做好了,难免会走进更多人的眼里,想让他“消失”自然也就需要耗费更多的精力。 虽然看郑建的样子,似乎前后的耗费差距于他并没有多大的差别。 “特效药是你做的,我那什么医药公司玩玩而已,这种事情我冒名顶替不了,而且也懒得去干那种事情,花心思好累的呀怎么样?去不去?不去的话,咱们就上车,你想去哪儿,我载你一程。” 事情的起始,华青衣已经弄明白了。 很多的细节,郑建没有说到,明显的不怎么想让他去。 只不过特意拦着他不让他去又不符合郑建的做事方法,所以才有了现在的情况。 华青衣沉吟。 这么突然被送到了这里,然后这么突然的被安排了这么紧急的任务。 很不讲道理。 只是正如郑建所说,如果还想在这里好好的生活下去,这些任务,他很难拒绝。 他虽然答应了郑建会“配合”,但是也并不意味着他就已经放弃了反抗。 没有人会愿意就这么“消失”。 他还有记挂的人,张春华刚和他领了证,现在应该是去老爷子那边了吧,之前说是这几天什么时候一起去老爷子那里汇报一声的,毕竟这么大的事情。 只是他被这样那样的事情耽搁了一下,才一直弄到现在都还没有成行。 还有许多记挂他的人。 老邓还有月月一家,还约了他今年过年去走动走动。 还有张如和张爷爷,说好了要教张如中医的一些相关。 还有诊所认识的那么些人,那些年纪大的老人家们,实在是叫人放不下。 等等 “我去。” 所以这个决定其实并没有那么难下。 华青衣只是思考了片刻,便如是回答。 郑建回过头,看了华青衣一眼。 这个回答代表着怎样的心理打算,其实很明显。 “那行,你自个儿进去吧,里头自然有人接你去安排。” 语气没有出现华青衣预想中的冷了一截。 还是那种随意的口吻。 看来他的决定如何对于郑建的影响并没有多大。 可能就连要针对他的那些事情,也不过是出于礼貌才告知了他一声吧。 两人既然已经说明了各自的想法,就没有什么必要再去掩饰自己了。 郑建已经说了要让他消失,肯定是不可能只是说说而已。 华青衣转身。 那入口处就在前边不远,走过去也就一两分钟的样子。 只是刚抬腿,又顿了下来。 回过头,走去了郑建身边。 “能不能让我打个电话,这么突然,还没通知家里。” 没有和郑建一样在马路牙子上坐下,单单的站在郑建身边。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 郑建抬头看了华青衣一眼,掏出手机递了过去。 “倒是差点忘了你都是有家室的人了。” 华青衣并没怎么惊讶。 他在郑建的明前,没准备能保有多少的隐私。 这种登记结婚的事情,如果郑建想查,没可能查不出来。 华青衣接过去。 想了想,给张春华说了一声有点事情。 可能有段时间回不去了。 如他所料的那样,张春华什么都没有多问,只是多叮嘱了两句外出的注意。 这么明事理的女子,实在是他高攀了。 很快便挂了电话,拿着手机想了想,又拨通了另一个电话号码。 “你这么上道,让我很难做啊,明明你违反一下保密协议什么的,我就有理由把你逮回去了唉,可惜了可惜了。” 郑建接过华青衣递去的手机,嘴里念叨着。 华青衣不知道这句话他该不该当真。 单就听起来而言,很像是真话。 “让你帮忙找的那人” 华青衣没忘了他托付的事情,提醒了郑建一句。 “刚才车上的时候,不是已经当着你面让那些人去查了嘛,等有了消息我就联系你,毕竟我等着收报酬也挺急的。” 郑建又抽出了根烟叼在嘴里,不过和之前不同,没有点上。 这种交流其实挺奇怪的。 明明就已经摆明了车马,要争锋相对了,却还能这么平心静气的商量着互相帮忙的事情。 华青衣点点头,利落的转身离去。 如果真的有了老头子的消息,他是不准备赖账的。 郑建坐在马路牙子上,看着华青衣的身影消失在了机场的入口处。 嘴里叼着的烟,轻咬着上下摆动。 公是公,私是私,他拎得很清。 他送华青衣过来是为公,既然答应了老爷子坐了这个位置,他就不能做的太出格。 郑家的声誉,都压在他的肩头上。 那么重,就算是他,也不由得觉得几分气闷。 唯一还能够发泄一些愤懑的方式,就只剩了给自己找点没做过的新鲜事情这种小打小闹的动作。 没意思的很。 所以适合当做发泄。 他要让华青衣“消失”是为私。 一套完整的计划已经准备好了,等到玩成了华青衣的托付找到那人,就差不多该开始实施了。 那些人啊,可没有给他半点时间上的宽裕呀 “哎!做男人可真难哎!” 郑建扯着嗓子突然大喊了一声。 惹来了不少周围的目光。 就算是机场这边偏僻的很,多少还是有些人。 不过随即那些目光又移开了去。 现在这个社会,会这样大喊发泄的人,其实并不少见,不怎么值得他们为之驻足。 “滴滴滴”。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郑建没在乎那些目光,拿出手机看了看。 不是陌生号码,也就不是华青衣刚才打出去的那两个电话的回电。 是他安排去查那个华青衣让帮忙找人的那个电话号码。 瘪了瘪嘴。 这些人挺有效率的嘛。 拿起手机,接通。 放去耳边听着。 脸上渐渐的变的有些奇怪了起来。 等到放下了电话,脸上奇怪的神色也没有消去。 就那么拿着刚通完话的手机,发了会儿呆。 “不会吧这么巧?” 口中语气怪异的说了句。 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华青衣身影消失的那个入口。 “算了,既然提前完成了任务,就好心送他两天时间吧。”、 收起手机,站起身。 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 其实马路牙子上坐着并不舒服,这个点的地面被晒的很烫。 不过是他没做过的事情,很刺激。 这种事情,做一件就少一件了。 华青衣明明什么都没有带。 但是在主动过来找到他的那人的带领下,就这么坐进了最快一班开往地球另一端的飞机。 证件之类的东西,一概没有用到。 看来这应该不是郑建安排的了。 他不会用这种超出常规的办法。 随着飞机慢慢的动了起来,一阵轻微的失重感之后,窗外的景色就已经有了变化。 看着那逐渐降至下方的云层,华青衣心绪有些莫名的愁绪。 这还是他第一次去到那么远的地方。 远渡重洋。 那是地球的另一端。 这个医生来自一千年前 第三十二章 孤城 杰克逊是被聘请过来这里做安保的。 而且聘请他的,还是那个着名的罗素集团。 虽然是这么说,但其实也不过是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这个荒漠里的孤城一样的建筑门口当一个保安。 每天的工作就是拿着枪,在门口来回巡视。 碰见要进出的人或是车辆,都要严谨的检查他们的通行证。 从被聘请过来,到现在,这已经是第六个年头了。 在他前面过来的前辈还有不少仍然在岗。 因为这里的待遇实在是非常不错,尤其是在现在这样不景气的时代里。 这样一份能够让一家人过上足够富足生活的薪水,相当难得。 所以自然而然的,人员挑选的标准非常严格。 他自己是前陆战队员,而且就杰克逊自己知道的,还有几个前辈是海豹那边退役下来的。 一个赛一个的能打! 可就算是这样一些明明用来做保安非常浪费的人,在这里也不过是负责一些最基础的看门工作。 甚至来了这么久,他都还不知道这座建筑具体的用途是什么。 相关的事情,是对他们保密的。 而且,他们也被禁止接触。 看在薪水的份上,这个规矩还没有人去试探过。 “嘿!杰克逊,今天收到了通知,要过来一辆车,通行证号已经发过来了,你一会儿记得看看,到达的时间是你的当班时间。” 听到喊自己的声音,杰克逊看了过去。 一个肌肉大汉正走过来,是和他一班的扎克,一个班的同事们都更喜欢叫他的外号,“大块头”。 那一身壮硕的腱子肉,很符合这个外号。 “好的。” 杰克逊摸了摸兜里,空空的。 这才想起来,当班时间是不允许抽烟的。 原本他还准备扔一支烟过去答谢一下扎克的通报。 “身上没带烟,晚上换班了再给你一包。” “大块头”扎克坏坏的笑着。 “一包可不够,起码再加半包,你忘了上次那个倒霉的家伙,仅仅是因为没有提前看通行日志就失去了这份宝贵的工作吗?” 扎克说的这事儿,算是这段时间一个不小的新闻。 在这个偏远的地方,没什么娱乐,一点点事情都能被津津乐道的说上许久。 更何况是一个被开除的同事的事情呢? 那个倒霉鬼因为没有提前看每天的通行日志,可能是经常性的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什么车会过来,疏忽了。 所以在那辆临时加运的一辆大卡车过来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检查放行。 虽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但是那个倒霉鬼也因此而失去了这份工作。 杰克逊摇了摇头。 他可不想做第二个倒霉鬼。 不过扎克多要了半包烟的价钱,实在是有点黑了。 “不行,只能一包,上次我给你带消息也不过只拿了你一包烟而已。” 说起来,这段时间那种临时加运的大卡车似乎明显多了不少。 不知道都是装的一些什么。 因为相关条例的规定,他们是不能打听任何和这座建筑内部有关的事情的。 那些进入的大卡车,也在这个范畴里。 “大块头”扎克开玩笑的又纠缠了几句,最终还是同意了杰克逊的出价。 这里很少会有争端出现。 这么一份丰厚的薪水,足够消弭任何可能发生的争端。 虽然不能打听一些相关的事情,但是他们终究是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了。 还是见过不少事情。 有时候,不当班的休息时间,他们会适当的猜测,闲聊一些。 这不算是违背规定。 听几个来的比较早的前辈说,期初他们刚被安排过来这里的时候,一起过来的还有数量相当之多的研究员。 用那些前辈们的话说,就是那种穿着白大褂,说着一些很晦涩单词的人。 他们猜测这里可能是罗素集团的研究中心之类的地方,考虑率到技术保密的话,安排他们这些人过来是很符合逻辑的。 只是这个推测有一个不太好解释的地方。 那就是源源不断过来的那些大卡车。 那上面装的,显然不会是食物之类的东西,那些是单独运输的。 而且在通行日志上,大卡车被设定的安全等级是最高的一级。 根据规定,如果他们这些人发现有人试图抢夺那些大卡车上的东西,他们是应当立刻予以击毙的。 怎么说呢,作为与杀人罪相对的等级,大卡车上的东西肯定是不简单的。 那些大卡车过来的频率并不固定,有时候一个月会过来一两次,也有时候一次都不过来。 不过像是这个月这样,算上今天要来的这辆,都已经是第十八辆了。 关于这种情况,前辈们也有一个有些悲观的猜测。 那就是,通过这么反常的情况可以推断,这座建筑里的研究可能已经到了尾声。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可能会失去这份工作。 只是猜测,就让杰克逊有些难过。 他虽然没有家庭需要负担,还是需要攒下足够金额的养老金的,不然等到年老的时候,可能会非常凄惨。 不过毕竟只是一个猜测,杰克逊在难过之余,还是有些心思多想了些事情。 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需要让人才济济的罗素集团保密等级这么高的研究了这么久? 嗡嗡的讨论声。 海勒神情严肃的看着手里的报告,没有理会周围那些研究员的讨论。 “第786号对照组实验,再次失败了,这说明我们之前猜测可能存在的路径并不存在” 身旁是助手在小声的汇报着工作进度。 脸色一样的严肃。 海勒抬起手捏了捏这几年抬头纹越发明显的眉心。 心中郁结。 从那份已经看过无数次的报告里抬起头,环视了一圈。 那些研究员们脸上虽然有些挫败的神色,不过终究还是有些置身事外的余裕。 也不怪他们。 这份研究的真实目的,对他们是保密的。 他们被告知的只是过来这里参与研究罗素集团的一个药物项目,只要支付足够的薪水,这些人非常乐意为了罗素集团贡献他们的头脑。 可是他海勒不同。 他作为这个项目的总工程师,他是知道这个项目的真实目的的。 甚至,关于这个项目的产物,罗素先生还对他有所承诺。 所以,就算是不要薪水,他也是非常乐意接下这份工作的。 就算是从声名显赫的地位上退了下来,将所有的精力都奉献给了这个项目,他也从没有过任何怨言。 偶尔深夜梦回之时,早已不再年轻的他都还会激动的无以复加。 这样一个旷世难得的机会! 他能够分一杯羹,这是一件多么荣耀的事情啊! 更何况还有罗素先生承诺过的那些 “结束吧,这个系列的实验,将相关的数据全部销毁,我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去盯着这件事情。” 在助手诧异的目光中,海勒下了决定。 这个实验,他们已经进行了786次。 也失败了786次。 一直在失败,就算是连成功的希望都未曾看见过,他们也从来没有放弃过。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在看完这份实验报告之后,总工程师选择了放弃。 不过总工程师的决定并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助手可以质疑的,答应了一声,离开了。 海勒看着助手离开。 视线回到了周围的那些研究员身上。 再次巡视,迫于他的压力,那些研究员很快的结束了讨论,安静了下来。 “各位” 在这份压抑的沉默中,海勒开了口。 “我们的工作很快就要结束了,不过就算是到了这最后的关头,也还不是可以放松的时候,所有安排还是按照原本的计划继续进行,这段时间各位的表现,将作为发放那些承诺过的奖金的参考,希望各位都能够努力最后一把,散了吧。” 一番话毕。 那些研究员声音杂乱的应了是,陆陆续续的离开。 看着那些研究员略带着些兴奋的讨论着那笔即将到来的巨额奖金离开,海勒的脸色终于彻底的沉了下来。 原本罗素先生对于他的要求是完成那些“东西”的筛选以及提纯。 如果能力富余,可以“适当”的对那些东西进行一些研究。 而且已经明确的告诉过他,承诺给他的那些东西,是真的存在的! 海勒从不怀疑罗素先生说过的那些话的真实性。 因为这么庞大的一笔资金扔在了这里,如果不是为了那些东西,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罗素先生是傻子! 海勒自然不可能认为那个成功的大商人罗素先生是个傻子,就像是他无比确认那些东西真的存在一样! 只不过 从他来到这里开始,那些本职内的工作做完之后,他就开始了那些东西的研究。 甚至安排过一些可能有些越线的实验。 可是一直到现在,从来没有取得过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海勒能够明白罗素先生的意思。 既然别人能够通过那些制作出那些东西,没理由他们做不出来! 他可是取得过这个国度生物医学研究最高奖项的学者! 与其为其他人搜集材料,然后“高价”买回成品,为什么不自己尝试着去制作出来呢? 所以他尝试了786次。 从一开始对于那种材料的无知,到现在的纯熟。 海勒无时无刻不在思考着那种材料的性质以及使用的可能性。 通过无数次的实验,他确定了那种材料的一些特性,诸如,拥有不可思议的活性以及不可思议的掠夺性等等。 活性,就算是将其进行营养物质的隔断处理,仍然会周期性的表现出活性。 这是违反生物常识的。 掠夺性,将足够量级的那种材料储存在一起,那种材料就会自行的开始相互吞噬,进行浓缩。 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甚至还有一些特性,海勒明明已经断定了那些特性的存在,但是却无法通过任何仪器确认那些特性的存在。 就像是 海勒揉着眉心。 就像是他曾了解过的中医里面的“穴位”一样。 明明确实是按压了之后会出现对应的反应,但是在仪器上面却检测不出来那些穴位的科学性。 与其说是科学,海勒认为这种材料更像是一种魔法! 也正是在看到这种材料的特性之后,他更加确定了罗素先生承诺的那些东西是真的存在。 只要人体能够拥有这种材料更强化一些的能力,那些事情根本就不是梦! 海勒的眼里闪动着光芒。 不过迅速的又暗淡了下去。 就算是这样,他又能怎么样呢? 已经实验了786次,仍然无法找到能够利用那种材料的途径! 明明那条路就在那! 他却无论如何都走不过去! “唉” 轻叹了一声。 海勒站起来。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桌子,顺手将那份报告扔进了碎纸机。 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 “再过一会儿,罗素先生就要来了” 抬手搓了搓脸,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稍微红润一些。 走出办公室。 “嘭”一声。 带上了门。 “这里的总工程师是我们国度里这个领域里最前端的学者,就连这些安保人员都是训练有素的,所以亲爱的华,你完全可以放心,我可以担保这里的进度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罗素先生恭敬的迎着先生从他的那辆极致奢侈的房车上下来。 对着这座建设在荒漠里的建筑,小声的介绍着。 先生看着那些荷枪实弹的士兵一样的“安保人员”,还有这座建筑严密的封闭,完全可以感受到罗素先生的诚意。 “罗素先生的做事风格,我从来都是相当放心的。” 温和的笑着。 惹来了不少巡视人员的目光。 罗素先生并未表露身份,所以按照他设立的规矩,就算是他们想要进入这座建筑,也是需要进行检查的。 因为先生的东方外表,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一个东方的脸孔出现在这里,实在是非常稀奇的一件事。 “没有问题,你们可以上车进去了。” 杰克逊也是多看了先生一眼。 一个东方人,竟然能够拿到进入这里的通行证,这件事足够他们一个月的聊资。 检查过车辆,以及通行证之后,就可以放行了。 他们的工作只是保证不会有危险物品被运输进去,以及核对通行证。 既然都符合标准,那么进去这里的人是否是一个东方人,并不是他们需要操心的问题。 先生温和笑着,对着杰克逊颔首。 “有劳。” 这个医生来自一千年前 第三十三章 抽离 对于先生的多礼。 一旁的罗素先生没有多言,从他认识这个人开始,就是这样对谁都礼仪齐备的样子。 罗素先生不喜欢礼节之类的东西,总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却唯独对先生这样的动作,生不起什么厌烦的心思。 甚至还觉得有些高贵的优雅气质。 “请。” 有外人在,终究还是没有直呼先生的名字。 做着动作,心里也在琢磨着是不是什么时候请一个礼仪老师来教教自己相关的注意事项。 不过西式的礼仪还是粗糙了一些,要是能请到一个东方的礼仪老师就再好不过了。 先生笑着接受了罗素先生的好意。 上车重新开动起来,开进了了这座孤城一样的建筑里。 一进关卡,建筑里面的风格和外面就截然不同。 有种粗犷的西部荒野式的荒废感。 周围的视野不太好,许许多多的低矮房屋杂乱的坐落在这片空间里,看不见什么人烟,只能偶尔见到几辆擦身而过的车辆。 被那些高高的坚实围墙围着,然后被那些专业的安保人士保护着的建筑里面,竟然是这样的模样,实在是不由得让人有些失望之感。 “我们的实验室设置在地下,华,你知道的,那些事情哪怕是在这个国度里,也并不是一件可以拿到台面上来做的事情,所以该注意的事情,还是需要注意一些的。” 罗素先生很尽职尽责的作着向导的工作。 “而且,上面的那些大腹便便的政客们似乎对于我们的计划有所察觉,明里暗里已经安排了不少人试图接近这里,多注意一些还是有必要的。” 罗素先生嘴里说着谦虚的话,脸上却是骄傲的神情。 先生温和的笑着点点头。 在一个国度的眼皮底下能够做到这些事情,这的确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当然,这也是为什么先生选择把实验室放在这里的缘故之一。 “当然,这上面还是放了一些不太有保密必要的东西作为掩护,我也因此而被罚了不少钱,然后那些政客们的试探就到此为止了。” 不愧是一个成功的大商人。 这一套心里博弈,很精彩。 车辆很快就在一幢看起来和其他的房子并无二致的房屋前面停了下来。 “华,我们到了。” 罗素先生感受到了车辆的停滞,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回过头来笑着对先生说了句。 这么说着,却没什么起身下车的意思。 先生便也没有动。 这自然是有其他的安排。 果不其然,那房屋里很快就出来了几个穿着全套防护服的人。 与此同时,车辆停着的地方,四面都升起了钢铁制成的墙壁,将这辆车围在了里面。 也隔绝了那些穿着全套防护服的人的身影。 “这是按照华你说过的注意事项添加的一道消毒程序,那些宝贝变化的速度太快了,幸好你提醒过,不然我觉得这个星球都可能被我们毁灭好几次了!” 罗素先生说话的同时,四周的墙壁上已经开始喷射出一些水雾。 先生温和笑着看了一眼,那应该就是罗素先生话里说过的“消毒”了。 “罗素先生,你真是一个相当可靠的合伙人。” “能得到华你的赞许,荣幸之至!” 罗素先生也用上了礼节,学着温和的笑。 只是可能平时少有练习,看上去总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先生转过头去,看着那些钢铁墙壁在完成消毒任务之后逐渐降下,重新显出那几个身穿防护服的身影。 “罗素先生,你的谦虚,是一种美德。” 门被打开,一道长长的隔离通道被那几个身穿防护服的身影从哪房屋里面拉到了车门前。 罗素先生注意到了先生的视线,边起身,边解释了句。 “我不太喜欢穿防护服的感觉,所以” 耸了耸肩。 后面的意思,先生已经明白了。 因为罗素先生不喜欢穿防护服的感觉,所以只要给所有可能接触到的东西穿上防护服就好了。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逻辑。 就是有点费钱。 “请,亲爱的华,欢迎你来到我们的实验室。” 罗素先生率先下车,侧身回头作着邀请的姿势。 先生笑笑,起身。 “华先生,欢迎来到这个国度。” 坐在车里,华青衣听着前面的陌生面孔司机说着话。 是一副东方面孔。 刚才他刚下飞机,按着来时那些人交代的路线走出来,就碰到了这个人。 自称,曾毅。 没给华青衣看身份证,不过既然是接头的人,应该是真名吧。 “这次的行程,我并不能全程陪着你,实在是不好意思,因为一些这样那样的原因,我在这里的身份可能已经有些暴露了,为了保证华先生你的安全,所以我需要减少和你的接触。” 前面的司机曾毅不紧不慢的说着,用的是母语,华青衣没什么听不懂的。 只是和他之前以为的不同,郑建明明只告诉他这是一次简单的病毒采集工作而已。 怎么这个司机口中说来,就带上“危险”这个词了。 “曾先生我只是一个文职人员你说的这些” 华青衣听着这些话,倒是和曾经与月月一起看过的那些特工电影里的情节差不多。 只是他很清楚自己并不是那些电影里的主角,起码,在打斗这方面,他实在是不擅长。 如果真的会遇到什么危险,他肯定是没办法逃脱的。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华青衣都有些怀疑是不是郑建故意安排的他过来做这种危险的工作。 只不过立刻又否定了。 这些所有的安排,应该都不是出自郑建的手笔。 而且,郑建既然和他明说了开始安排他的时间,自然是不会突然提前的。 “不不不,华先生,你并不用太过担心,关于你过来的所有相关文件都是正常途径的,就算是出现了什么问题,也是不会很麻烦。” 可能是在这个语言不同的国度生活的时间长了些。 这个司机曾毅的口音带上了些奇怪的味道。 有点像是徐维拉的反面版。 华青衣见过的异邦人不算少,只是给他留有深刻印象的,其实就徐维拉算是一个,所以很直接的就联想到了她。 “只是一些我们这边的问题,因为这段时间的疾病突发,这个国度正在试图转移民众的注意力,所以把精力都转向了我们这些人,虽然夸大别人的实力不太好,但是现在我就算是随时暴露都不会感觉太过意外了。” 说着这样的话,那司机曾毅却还在笑着。 车开的也很稳。 华青衣听着他的气息也不像是有很大情绪波动的样子。 “疾病?” 华青衣听到了一个关键词。 他这次过来的任务就是采集一些对应的病毒标本带回去,如果可能,应该是制作出对应的特效药更好。 郑建应该也是希望他能够做完的吧。 “对,疾病,从去年年底开始,就已经陆续的出现了聚集性的死亡事件,直到之前被媒体曝光了之后,那些政客们才终于承认了疾病的存在,现在几乎每天都有疑似因为那种疾病去世的人被媒体报道出来,社会上的恐慌情绪很严重。”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从见面开始就没有问过任何关于华青衣这次过来的目的。 华青衣听着这话,总感觉这个人应该是不太了解他的任务的。 想想来之前收到的交代,他也没有提起。 “是什么样的症状呢?” 华青衣追问了一句。 话音刚落,就感觉到前面的司机曾毅不动声色的通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 一般人并不会追问的这么深入。 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整理要说的话。 然后告知了华青衣一些那种疾病的症状。 华青衣没有深究司机曾毅的动作,只是听着那些症状,便知道了那应该就是那病的变种,出现了一些没有见过的症状,但是整体上的致死方式还是如出一辙。 这才刚到,就已经得到了任务的线索,是个好兆头。 “我们现在是在去皇后区的路上,那里就是我们的目的地。” 话题停顿了一会儿之后,又被那司机曾毅重新捡了起来。 刻意的多看了一眼华青衣,才继续说道。 “而且那里最近才被送过去了许多疾病患者,华先生,你要记得做好个人防护。” 华青衣有些奇怪。 感谢了一声。 目的地的位置,他也收到了安排,因为和司机曾毅所说的一样,那里有一所收容了不少最近的感染患者的医院。 但是刚才曾毅还一副对他的任务内容一无所知的模样,只是他追问了那一句,就似乎开始意识到了他的任务可能是和那所医院有关吗? 不然怎么会突然提起那所医院的事情? 华青衣可能眼里的狐疑之色藏的不够深。 前头的司机曾毅突然笑了起来。 “华先生,虽然任务的事情,为了保密,我们不会过问,但是一些简单的猜测还是很容易就能看出来的。” 华青衣一惊!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 “不过华先生你并不需要担心我,虽然这话我自己说不太好,但是我还算是自己人,你任务期间的任何问题都可以随时来找我获取帮助。” 华青衣听着这话,神色才舒缓了下来。 顿时觉得自己可能是被刚才那些“危险”的话弄的有些过于敏感了。 如果这人真的有问题,那么他又怎么会被安排过来呢? 他只是个普通人,应该够不上谁这么苦心孤诣的来对付他才是。 “当然,还是刚才说的那样,这个时候,不到万不得已,我还是不建议你主动来找我的,嗯因为这可能会让你更麻烦,哈哈。” 不论如何,这个司机曾毅乐观的心态是传达到了。 华青衣算是听明白了一些他的现状,明明随时都可能会遇到危险,却似乎并没有多少压力。 还能这么谈笑风生,实在是难得。 华青衣自问是很难做到的。 “哦,对了。” 前头的司机曾毅像是突然想起来了某些事情。 “顺带一提,那家医院这段时间似乎是在对那些病人做着某种处理?” 这话说的明显有些疑惑在。 就连他自己都不甚确定。 “处理?” 华青衣跟着问了句。 不管怎么想,这个词都不像是会出现在病人身上的。 处理。 通常都说处理事情或是处理食物之类的话,而至于处理人 这意味就不太好了。 “嗯” 前头的司机曾毅沉吟了一会儿。 终于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没错,就是处理。因为一直处于封锁状态,这个消息也是这两天才刚刚得到的,那所医院似乎是在从病人身体里抽取什么东西,因为太过匪夷所思,我才印象深了些。” 华青衣知道这是在给他提供信息。 不然这种话题怎么会突然说到,这明显还是需要保密的信息。 对于刚才他说是自己人的话,华青衣终于是确认了。 关于西医里面对于病人的措施,抽取什么东西的动作,还是有不少的。 像是抽血一类的。 一般情况下,够不上“匪夷所思”这个词。 但是这里既然够上了,应该是有些什么话里意思之外的隐情才对。 正想着,就见前头的司机曾毅一脸怀疑的神色。 不确定的开了口。 “,他们从病人身体里抽出来的东西,似乎是些乳白色的东西,根据消息来源的说法那些东西可能是活的?” 华青衣突然紧张了起来。 这样的描述,和他知道的某一种东西实在是太像了。 甚至是有些太过于相像了! 不过那些事情,他自然是不会随便就和别人说起的。 便沉默了下来。 听着那司机曾毅又提供了一些有用没用的信息。 没多大会儿,车外晃过的建筑明显开始密集起来。 这应该是进了市区了。 又行过一阵,车终于停了下来。 “感谢您的惠顾!欢迎您随时再次选择我们的服务!” 这话是那司机曾毅说的,用的异邦语。 对着下车的华青衣。 因为刚才在车上已经告知过他,原本给他安排的住处由于疾病的原因,已经无法居住了,所以华青衣需要自己去寻找居住的地方。 而且,在明面上,两人的关系是司机与顾客的关系。 “我会的。” 华青衣连包都没有一个的下了车,回了句。 一样,用的异邦语。 这个医生来自一千年前 第三十四章 投宿 路上遇到了郑建,于是就直接被送了过来。 华青衣根本就没什么准备,唯一称得上准备的,也就是打了个电话给张春华报了下平安。 看着载着自己过来这里的那辆车渐渐开的远了。 他终于是孤身一人来到了这个异邦之地。 没手机,没行李,甚至就连现金也只带了一些紧急备用的金额。 而且,在这个国度里,现金还可能不怎么能够使用。 唯一能够依仗的,只有一个约定。 数日之后,一张回去的机票。 对于一个少有无准备出行的现代人来说,这可能是一次灾难一般的行程。 但是这些问题对于华青衣来说,只是稀松平常了。 对他而言,来到这异邦之地,与往日里去到临县其实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别。 “还是先解决一下住宿的问题吧。” 华青衣可不想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露宿街头,虽然现在天气热了不少,就算是晚上,室外也不会多冷,不至于受寒。 回忆了一下临行前的那第二个电话里,说到的那个地址。 这趟行程的开头,并不是规定死的,而是华青衣刻意选择了这里。 “出门在外,总有投奔人家的时候,还是先去打个招呼吧。” 辨认了一下路径,便出发了。 刚才车上不好确定地方,让那司机曾毅帮忙把他放的离着他心里的目的地近了一些。 现在就算是走着过去,也并没有多远。 是的,华青衣这次,是去投奔徐维拉的家里。 徐杨今天的心情实在是说不上好。 “阿嚏!” 打了个喷嚏之后,吸了吸鼻子。 心里有些莫名的不安。 他很少会感冒。 而且这次感冒的时机有些不太妙。 徐杨头脑有些微微的沉重,努力的回忆了一下自己可能的和外界的接触。 他已经被关在家里不少日子了,唯一的和外界的接触应该就是那晚出门应付那个矮个子邻居了。 而且他也有注意带了口罩,做了一些基本的防护。 不应该啊 “杨,你今天不出来吃饭吗?” 门外传来了父母的声音。 虽然还只是一点自己没什么理由的揣测,但是徐杨还是不想把这种不可见的危险加诸在父母身上。 “我不怎么饿你们吃吧。” 因为鼻塞,声音有些瓮瓮的。 隔着门,声音大了些,一句话喊下来,头脑竟然有点轻微的失氧感。 这情况让徐杨自己都有点讶异。 伸手去拿了水杯,喝了点水,让嗓子眼里不那么烧灼。 幸好现在的水源还没有切断,所以家里储备的水还没有开始使用,目前还是使用的自来水。 这个决定是父亲下的,没有问过姐姐徐维拉。 不算是什么大事,没必要什么都一一问过。 “好吧,今天可能会来一个人,是你姐姐安排过来的” 门外的父母多说了一些话,自从那天晚上之后,许多事情都愿意和他多分享一些了。 只是现在徐杨的感受并不是太好,很难集中精力去听那些话。 只听到姐姐徐维拉电话和父母说了下,今天会过来一个人住在他们家里。 一般来说,父母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是不会做出这种让外人进入自己家的决定的。 不过若是姐姐徐维拉说的,那就是另外的说法了。 “好的,我知道了。” 没能够听清后续的话,只是听着声音停了下来,瓮着声对着外边喊了一声。 尽量的不想让父母担心,万一万一他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呢 听着外边父母离去的脚步声。 徐杨缩进了被子里。 连头都一起,因为总感觉身上有点发冷,现在明明都是夏季了。 脑袋里昏昏沉沉的。 闭着眼,想着。 家里其实是有备着一些日常的药物,但是徐杨并没有去拿。 因为这种吃药的行为本身就会导致父母的恐慌。 而且听姐姐徐维拉说,如果真是那种病,吃了也什么用。 但如果只是一次普通的小感冒,那么休息一下应该就会好很多了。 就算是不吃药。 “睡几个小时吧醒来应该就会好一点了唔不能睡的太久不然父母亲可能察觉到不对劲” 迷迷糊糊的想着这些,心里惦记着时间,就这么睡过去了。 “亲爱的维拉说的那个人,我们真的要让他进来这里吗?” 餐桌旁,徐杨的母亲脸上有些难色。 徐杨的父亲边吃着罐头,边看着电视。 客厅里的电视按照惯例还是开着在,正在播放着一些哪里哪里又出现了聚集性的死亡案例,那些有些刺激性的画面,看着有些败胃口。 听着自己爱人的话,没有回过头来。 “还是相信维拉吧,她很懂事,不会让家里出现什么问题的。” 那是他自满的女儿,不仅仅是学业事业方面非常成功,而且做事也很有分寸。 比起他而言都不遑多让。 家里现在能够安稳的坐在这里吃着罐头,而不是像他们那个不太友善的邻居一样朝着郊区迁移,都是多亏了自己这个女儿的提前示警。 徐杨的母亲听见这话,不再多说。 她也是相信自己女儿徐维拉的,只是多少还是有些不安,但也在听到自己丈夫的话之后,安下了心。 “杨这段时间吃的很少,这实在是不太好” 话题的方向发生了转变。 她是知道自己儿子挑嘴的。 说着话,手里的叉子喂了一口食物塞进嘴里。 慢慢的咀嚼着,味道不太好。 “总是吃那些零食,没什么营养。” 虽然这么说着,心里却是对于自己儿子不出房间的事情有些介怀。 明明都被遗弃关在家里了,一家人却仍然不能够在一张餐桌上吃饭,这让她这个谨守礼仪的人有些不开心。 徐杨的父亲收回看着电视的视线,看着自己的爱人。 都是一家人,性格如何,相互间了解的很。 “杨他长大了,总会有自己的想法,你不要还是把他当成小孩一样看待了,等到这件事情过去,他也差不多该搬出去了,虽然不像维拉那样,但是总归是会有自己的道路” 说着说着,停了下来。 在这种时候,说着这种畅想着未来的话题总有种违和感。 从他了解到的情况来看,外面已经是乱成了一锅粥。 由于人们的恐慌逃离,许多的机构都陷入了停顿。 而又因此,更多的人受到了牵连。 恐慌,带动着更多的恐慌。 现在,每天电视上都会报道哪里的超市又断货了,哪里的医院又停止接收病人了,还有一些罢工之类的事情,甚至许多的公司都已经宣告了破产。 在这种世界末日一般的时节,就连畅想出的未来,都很苍白。 门铃声响起的时候,很突兀的打破了房间里的平静。 自从不再出门之后,徐杨的父母都开始提前体验上了退休之后的生活,这么休息下来,才发现一天的时间实在是太长。 为了不让自己太过无聊,只能努力的培养出一些兴趣爱好来打发时间。 徐杨的父亲,选择的是看电视。 打发时间的同时,还能了解一些外边正在发生的事情,在时间利用上来说,很划算。 徐杨的母亲,选择的是看书学习。 她一直都想考个营养师的执照,只是没有时间,这下倒是正好。 “我去看看。” 听着门铃声,徐杨的父亲关上了电视,对着一旁正从书里抬起头来的爱人说了句。 然而并没有取得什么效果,徐杨的母亲并没有因为这句话就重新回到书里去,视线仍然追随着他的身影。 现在,每一次的敲门声都让他们心惊胆战。 轻手轻脚的走去了门口。 尽管这屋子的隔音效果很不错,但是徐杨的父亲还是下意识的放轻了动作。 如果是个陌生人敲门,他可能选择装作不在家。 当然,更好的办法是宣示自己的存在,并威吓走那些可能不安好心的陌生人。 这个国度里,面对试图强行进入自己房屋里的人,是可以击毙的。 法律允许。 只不过徐杨的父亲尽量不想让自己走到那一步。 “是个东方面孔的人” 透过门上的猫眼看了一眼。 小声的说了句。 房间里很安静,自己爱人应该听的清楚。 “东方面孔?” 徐杨的母亲愣了一下。 在这里,东方面孔并不常见。 尽管自己的爱人就是一副东方面孔,但是东方过来的人很少会出现在这里。 “维拉提到过的那个人好像” 随即便想起了自己女人曾经说过的那些话。 自己女儿安排过来的那个人好像也是东方面孔。 她还记得自己女儿说过的那个人的名字。 好像是华华什么的。 “滴!” 徐杨的父亲按下了门上的通话键,这样他就可以和门外的那人取得沟通。 “你是?” 久违的使用了母语。 音调都有点轻微的变形,毕竟许久都没有说过了。 他是有考虑的。 如果这人真的是女儿安排过来的那个,应该就是从那边过来的人,自然是听得懂他的话。 而如果不是,可能并不怎么听得懂这种语言。 因为这个国度里的许多东方面孔的人都已经逐渐不怎么会使用母语了。 门外的人,自然就是一路找过来的华青衣。 这栋公寓楼品质不低,和他在京都的那套差不多。 只是他在进来的时候,这里的电梯已经关闭了,而且也没有找到物业的人。 如果不是确认这里还住着有人,他甚至都可能会怀疑这里已经没有在使用了。 不然怎么会连这些基本的设施都已经停了。 “你好,徐先生,我是徐维拉小姐介绍来的,华青衣。” 华青衣看着门边的电子屏上出现的那个中年人的面孔,和徐维拉有些相似。 应该就是徐维拉的父亲吧。 屏幕上看着气色还不错,对于徐维拉在电话里说过的那些情况,心里还是缓了一分。 他这过来自然不是什么单纯的投奔,作为居住的交换,他需要确定徐维拉家人的安全。 这很公平。 在突然被郑建安排过来的情况下,那第二个电话自然就是打给徐维拉了,那是他认识的唯一一个这个国度的人。 在付出了一定的条件之后,得到了这里的居住权,短暂的。 沉默了一阵之后,门开了。 华青衣后退了两步,保持了些距离。 便见着刚才出现在电子屏上的那个中年男人的面孔从门缝里伸了出来。 “华先生你好,请进。” 见着自己保持的距离,眼里的戒备少了不少。 带着口罩,应该是徐维拉交代过的。 华青衣这一路过来,碰见的人没多少带口罩的。 这种简单的个人防护虽然并不能百分百的保证自己不被感染,但是比起不戴,感染的几率起码下降了一大半。 但是他也没有带。 一方面来的突然,没什么准备。 另一方面,他也不需要。 华青衣略微躬身,表达了自己的善意,才从那只开了条缝的门里挤了进去。 “嘭”一声,门复又关上。 还没等华青衣打量一下房间里的情形。 一条崭新的毛巾就已经递到了他面前。 “你可以先洗个澡,这一路过来应该很辛苦吧。” 是徐维拉的父亲。 华青衣笑笑,从善如流的接过来。 这话说的没什么问题,是一个主人家应该对客人说的话。 但是在这里说起,多少还是带着些其他的意思。 如果华青衣没有猜错,这应该是在隐晦的提醒他不要把外面的病毒带进来了。 这话说的很委婉,不怎么会引起别人的反感。 华青衣就更不会了。 “好的,多谢。” 看着徐维拉父亲的脸,华青衣轻轻的笑了起来。 气息很平稳,不是被感染了的样子。 但是 “这是我爱人。” 徐维拉的父亲对着正走过来的一个中年异邦女子做了下简单的介绍。 华青衣的鼻翼轻轻一动。 “你好。” 点了点头算作打了招呼,这毕竟时候主人家的家眷,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多看。 视线从那中年异邦女子身上一扫而过。 也是一样,气息平稳,没有被感染。 但是 华青衣抽动了一下鼻翼。 但是,这里怎么会有那种病的气味呢? 这个医生来自一千年前 第三十五章 生机 “罗素先生呢?” 海勒按照预先约定的时间,过来迎接,却没有见到罗素先生的身影。 只有罗素先生的司机等在这里。 身为罗素先生的司机,对于这位掌管着这座庞大实验室的总工程师先生,自然是认识的。 “罗素先生陪着他的客人先过去了。” 司机这句回答,让海勒有些不满意。 皱了皱眉。 “去哪了?” 刚问出口,随即反应过来,罗素先生的司机应该并不知道这里的方位。 “抱歉,我去找找他们。” 海勒并不是一个多么有礼貌的人,事实上,在学术界他的名声算不上好。 多半都是为人处世方面的问题被人诟病。 之所以对这区区一个司机道歉,罗素先生的面子是一方面,这个人本身的能力也是一方面。 他是见识过这个司机的本事的,没点本事的人可做不了罗素先生的司机! 转身走开。 腰板又逐渐挺直了起来。 就算是那么有本事的保镖兼司机,也还是只能等在这里。 而他,则是被罗素先生托付了这座庞大的实验室。 而且,还在做着一些能够惊动全世界的大事! 路上碰着几个来往的研究员询问了一番,便得知了罗素先生的行进方向。 应该是去“仓库”。 这个称呼是海勒起的,顾名思义,就是存放实验成果的地方。 那里是需要达到一定权限以上才能够进入的地方。 当然,罗素先生肯定是达到了。 只是听着那些研究员口中的描述,跟在罗素先生身旁的,似乎还有一个东方面孔的男人。 让海勒有些皱眉。 就算是罗素先生,这么带着一个随便的外人来到这里也是一件有可能会暴露出去的事情。 那些的确是罗素先生的成果,可是里面也有他的一部分! 他可不愿意自己心爱的东西就这么被随意的展览给其他人观看。 脚步快了些。 这座实验室建设在地底,在规划的时候,越是重要的地方,越是靠近最底部。 顺便一提,最危险的东西,也是存放在最底部的。 海勒平时很少亲自下去最底层,因为就算是在这座科技感相当强烈的实验室里,最底层的环境也没有能够保持多舒适的程度。 坐着电梯直达,途中看着电梯电子屏上的数字闪动都有些心焦的感觉。 “叮”的一声。 好不容易电梯终于到了,门开的那一瞬间,一股奇怪的气息就迎面而来。 让海勒不由自主的捂住了口鼻。 心里顿时有些后悔,应该带上自己的那个防毒面罩过来的。 当然不是为了防止毒气之类的东西,而是单纯为了让呼吸的空气不要那么浑浊。 只是此时还是找到罗素先生更为紧急,也就顾不上回头了。 走出电梯,实验室最底层的灯光是一年四季常亮的,既是为了保证足够的光源,也是为了让监控能够更加明显。 海勒看了一眼墙壁上每隔一段路都会有一个的监控摄像头,现在在上面的监控室里,那些值班的人员应该是看到自己现在这有点狼狈的样子了。 考虑到自己的形象,海勒有那么一瞬间是有点想放下捂着口鼻的手的。 不过在形象和舒适之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舒适。 虽然这样也算不上舒适就是了。 海勒走过一间间关闭着门的房间,都是需要验证权限才能够进入的房间。 而且为了保密,这些房间上都没有标示出里面存放的事物名称,仅仅只是以数字进行了分类。 如果不是熟悉这里的人员,就算是侵入到了这里,想要得到某些东西,都是需要花费上好些精力的。 而这段时间,足够让监控室里的人员发现这里的问题,然后启动警报。 房间的编号是从靠近电梯的地方开始,从小到大的排列。 而海勒现在要去的房间,排列的数字还在更前面的地方。 “哒哒哒”。 脚步声在这片幽静的环境中来回,有种孤寂的感觉。 就好像是突然间身处于一个没有任何人的地方的那种孤寂感。 当然,事实上这里平常也确实不会有什么人。 就连进入都是需要提前报备审查通过才可以。 四面八方照射过来的强烈光线,将海勒照射的地上连个影子都没有。 这种眩晕感中,突然,前面就传来了轻微的人声。 “份量还有些缺,预计再有一个月左右就能够凑齐一个标准的份量,至于多出的那一部分,可能会再慢上一段时间” 因为还有段距离,海勒听得不是很清楚。 不过罗素先生的声音还是听得出来。 这么听起来,罗素先生似乎是在对什么人汇报进度一样。 海勒的脚步不自觉的放的轻缓了一些。 “没关系,时间上,我们总是很充裕的。” 这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因为走的更近了些,明显的听着清晰了许多。 “华,你总是这么从容!” 随之而来的是罗素先生的称赞,海勒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竟然觉得这句话里有些逢迎的意味在里面。 那个大商人罗素先生会对谁逢迎吗? 海勒思考了一秒。 就算是总统先生也不会吧。 摇了摇头。 应该是自己听错了。 走着,一道开着的门出现在了前方。 那打开的房门上标示着的数字,正是存放那些东西的地方。 结合刚才听到的那几句话,自然是罗素先生带着他的客人来到了这里。 脚步声虽然轻,在这种寂静的环境中也还是十分的明显。 房间里的谈话声已经中断。 应该是已经察觉了他的到来。 海勒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脚步重新大了起来。 宣告着他的到来。 放开了脚步,两步便到了那房间的门口。 站在门口,一抬眼,便看见了两个身影。 其中一个自然是他熟悉的罗素先生,而另一个男人 一身海勒只在一些东方古装电视剧上见过的服饰,没有什么装饰品,脸是标准的东方面孔,海勒并分不出这算不算是英俊的那一类,因为在他眼里,所有的东方面孔其实都差不多。 一个惹人眼球的地方,是那个男人的头发,长长的非常柔顺,一直垂到腰际,这头头发比不少女人的头发都要漂亮! 脸上带着很从容的那种笑容,是海勒很讨厌的那一种。 因为看着这种笑容,他总会感觉自己是在被小瞧一样。 “嘿!海勒!果然是你!” 罗素先生率先对海勒打起了招呼。 “我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这些宝贝儿,所以错过了和你的约定,请原谅我的失误。” 面对着罗素先生的这个理由,海勒耸了耸肩。 “罗素先生,你知道我并不会介意这些。” 这里的一切,都是罗素先生的,海勒很清楚这一点。 这些成果,罗素先生答应了会分他一份,但是这不代表着他可也对这些东西有处置权。 “这位是?” 随即,海勒的目光便转向了那个东方面孔的男人。 在他和罗素先生说话的过程中,那个东方面孔的男人一直都是那种从容的笑容看着他。 这让他有些不舒服。 不过考虑到罗素先生在场,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礼貌的询问了一句。 “哦!让我来给你介绍!这位就是整个计划的发起者,来自东方神秘国度的,华!这里的东西很快就要全部转交给他,这次就是带他过来提前看看货物的进度。” 罗素先生很明显的多说了几句。 一般的介绍,用不着说这么多。 特别是后半段。 海勒听到一半,便整个人都惊呆了! 同时也迅速的理解了罗素先生说这么多话的用意。 让他知道眼前这个东方面孔的男人的来路,不要和这个男人起冲突。 “” 海勒半张着嘴,不知道这里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刚才还有些吃醋一样的情绪,担心自己心爱的东西被别人看到。 听到“计划的发起者”这个词,那些情绪顿时全都烟消云散了。 看了一眼那个东方面孔男人鬓角的斑白,又看了一眼那个男人的面孔。 突然才察觉出来,这两者之间有些异样的违和感。 这张脸太年轻了! 罗素先生在邀请他加入这个计划的时候,是对他透露过一些事情的。 其中一件,便是尝试破解配制那种药的方法。 他们只是负责处理原材料,而最终的药物配制是要交托给其他人来完成的。 而那个“其他人”现在就这么突然的站在了自己的眼前! 曾尝试过无数次破解配方的海勒,当然不会当着这个男人的面说出他屡战屡败的战绩。 那毕竟是一些不能被这人知道的事情。 但是这并不妨碍海勒心中起了一些自卑的情绪。 他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却仍然没有能够接近这个男人的一丝一毫。 别说那种药的配制,就连那些材料该如何利用,他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途径! “如你所见,华,是一位长生者。” 罗素先生的声音终于结束。 但是海勒在震惊中只听到了这最后一句,中间的内容都没有抵过那个男人的身份给他带来的冲击! “,长生” 海勒喏嗫着的嘴唇终于碰撞出了些许声音。 只是还是有些愣神,没有更多的话语出口。 愣愣的站在那里。 罗素先生多看了海勒一眼,没说什么,转过头对着先生做起介绍来。 “华,这位是这座实验室的总工程师,海勒,这里所有的事情我都是交由他在负责,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够稍微教导一下他就好了。” 先生温和的笑着。 似乎没有听出罗素先生话里的那个“教导”的意思。 从以前开始,就已经有过无数的人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来向他寻求相关的方法。 罗素先生这自然不是第一次。 威逼利诱,能够想得出来的方式,先生都已经经历过了。 别看现在的气氛何等融洽,如果没有了调和那种药的方法,先生知道自己绝对没有可能走出这座实验室。 “好的,如果可以的话。” 笑着,轻轻的摇晃了一下手里拿着的一管真空封装的试管。 透明的包装里面,一些乳白色的液体正在那支试管里轻轻晃动。 如果细看,就会发现那些乳白色的液体里面,有某些极为细小的东西正在蠕动一般。 海勒被这个动作吸引回了神。 都不再看着那个“华”了,眼神死死的盯着先生手中的那支试管。 似乎这是一件比“计划的发起者”更能吸引他注意力的东西。 “这到底是什么!在此之前,我从未听说过类似的东西!这简直是神迹!我研究了这么久,却仍然不知道这些东西到底是些什么!如果可以,能不能为我解答一下?” 海勒态度放的很低。 不过语气里的激动却是掩饰不了的。 他知道这个男人刚才答应的那句话多少有些社交辞令的意思,但是他仍然没有忍住发问的欲望。 海勒能够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不是靠什么揣测人心,而是不择手段的求知! “我甚至都不知道这些东西到底算是动物还是植物,或者是微生物?它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上应该存在的东西!” 罗素先生听着海勒的这些话,有些意外。 他平常并不会和这个挖过来的总工程师有多么深入的交流,对于他这个商人来说,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根本就不重要。 重要的是它会带来什么! 成功到了罗素先生现在的地步,已经很少有他买不到的东西了。 甚至,如果他想去那座这个国度中心的位置上坐坐,也并不是没有办法达成的事情。 然而,有一样东西是罗素先生也买不到的。 那就是这种药能够带来的东西,时间! 无穷无尽的时间! 长生! 要得到这种东西,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罗素先生根本就不在乎! 出巨资建设起了这座实验室,运用了各方面的力量推动了整个计划的进行,然后做了一些可能危及其他人的事情。 这些都无所谓! 从经商转到第一桶金的那天起,罗素先生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只要吃完了记得擦干净嘴,第二天就不会再有人记得说你应不应该吃掉那只鸡。 罗素先生用同样狂热的眼神看着先生手中的那支试管。 那是他花费了这么多心血,换来的成果。 无数人的生机! 就装在这一小支试管中! 这个医生来自一千年前 第三十六章 不对症的药 “我的上帝!这到底是些什么?!” 华青衣身后,徐维拉的母亲,那个异邦女人捂着嘴,瞪大着眼睛,不敢相信的叫喊出声。 而他的手下,握着的徐杨的胳膊上。 一道惊人的创口中,正在涌出一股股的血液。 滴落在地上放着的小桶里。 殷红的血液之中,隐隐的有些泛白。 等到落进了那小桶中,那些血液便迅速的变作了乳白色。 就像是在水中滴了一滴墨汁一样,迅速的就将所有的地方都染上了颜色。 再然后,那些乳白色的液体,又开始了急剧的收缩。 原本都快盖住小桶的底部,这么一小会儿功夫,就已经收缩成了一小点乳白色的液滴。 这确实是有些匪夷所思的场面,也不怪那个异邦女人这么大惊小怪。 眼看着流出来的血液已经恢复了正常,华青衣手指轻按住了几个穴位,徐杨的手臂顿时就止住了血。 这开创口的地方本就是有选择的,总不能为了治个病毒,害的徐杨大失血,就犯不上了。 “绷带。” 华青衣转过头,望着徐维拉的父亲说了句,伸出手。 那个中年男人愣了一瞬,便立刻将手里拿着的医用绷带递了过来。 华青衣伸手接过,两手上下之间,就已经重新给徐杨包扎完毕。 这里没有什么中药草可用,好在徐杨年轻,气血足,只要不继续出血,只用包扎好这创口,没几天就能够愈合了。 相对于那些病毒而言,这个创口的愈合时间反而更长些。 做好这一切,华青衣将徐杨的被子重新拉好,才站起身来。 “他应该没事了,等睡醒了起来,多喝点水。” 后面站着的两夫妇这才终于回过了神来。 将华青衣请了出去,带上了门。 动作恭敬的很。 华青衣心里暗暗和先前他进来时候两夫妇的态度对比了一下,摇了摇头。 刚才他从进门开始,就已经闻到了这病的气味。 毕竟接触的实在是太多,所以就算是这里的气味有了一些变化,他也还是轻易的辨识出来。 华青衣对于徐维拉这边家中的人员并不熟悉,起初在确认了徐维拉的父母都没有感染的情况下,他还有些疑惑。 既然是没有人感染,那又是怎么出现的那种气味? 一番旁敲侧击的询问之后,才得知了原来徐杨也还在这里,只是在睡觉,没有出来见面。 作为询问出这些信息的代价,徐维拉的父母看他的眼神就有些防备了。 其实换位思考一下,华青衣也能理解,在这种情况下,能够让一个陌生人进来已经算是天大的恩情了。 而这个陌生人进来之后,立刻就开始打听起这个家里的人员情况,让人很难不往一些坏的方面去想。 所以在华青衣提出进徐杨房间看看的时候,徐维拉的父母很明显的表示了抗拒。 那可是好不容易才说服了他们,取得了授权。 而且还是在他们的监管下,才能够得以进入。 其间的困难自不必多说,如果写下来,起码得用个小几章吧。 总算是结果是好的。 感染的人,果然是徐杨。 华青衣进房间的时候,徐杨已经出现了轻度的症状,意识已经有些模糊。 按照病情的发展来推算,感染的时间应该不短了。 只是因为某些因素一直限制着,才慢慢的发展到了现在还只有这种程度。 就算是没有草药可用,单只是一个人的话,用些通穴之法加上开创排毒,还是可以治好的。 “你们这段时间有吃什么药吗?” 从徐杨的房间里出来,华青衣问了句。 徐杨感染的时间明显不短,但是他一直生活在一起的父母却没有感染。 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抵抗力高? 华青衣看了一眼徐维拉的父母,首先排除这个原因。 “啊药?” 出声的是徐维拉的父亲,这个东方面孔的中年男人。 在这个异邦之地能够见到一样的东方面孔,让华青衣还是有些愉快的。 这个中年男人楞了一下,似乎对于这个问题有些意外。 仔细的想了一下,才回应道。 “没有吃什么药,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出门了,在家里也没有生病,常备的药物基本都没有用到” 说的很细致。 被刚才那种场面冲击的不轻,这会儿说话都还有些失神。 只能强聚着精力。 “亲爱的我们不是还吃了那些” 一旁的那个异邦女人,徐维拉的母亲搭上了话。 看来终于从那种震惊中走了出来。 说到一半,似乎是有什么隐情,没有继续说下去。 “你说的是维拉让我们吃的那些?” 倒是徐维拉的父亲立刻明白了过来,说出了口。 华青衣看着两人的神色,心里明白。 这应该是个需要保密的事情,所以徐维拉的母亲才会欲言又止。 但是刚才自己终究是才救治了徐杨,这对夫妇对自己没什么戒心,才这么直接说了出来。 “那些是什么?” 追问了一句。 华青衣是想尊重他们的隐私的,只不过他实在是好奇,是什么样的东西起到了作用。 既然这对夫妇愿意说,他自然是想知道。 “” 俩夫妇对了一下眼神。 “是维拉寄回来的一些嗯草木还有树根?” 华青衣听完,一脸的奇怪神色。 这话里的“维拉”自然就是指的那徐维拉。 而徐维拉寄回来的草木嗯,应该是草药。 那不就是他之前 “可以让我看看吗?” 神色奇怪的问了句。 华青衣原以为是有些什么新发现,没想到兜兜转转了一圈,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不过还是要确认一下的。 之前开过的那些药方肯定是不会这么凑巧就和这里的病毒版本对应上的。 关于这种病毒版本的药方,他还没有开始思考,如果那些徐维拉寄回来的药草确实有一部分效果,那还是可以用作参考的。 “当然可以!” 两夫妇答应的有些唯唯诺诺。 华青衣也懒得去纠正了,反正在这里也待不了几天。 而且,作为借宿的代价,他诊治了徐杨已经算作了回报。 并不想和这家人有多么深的来往。 何况,还有郑建之前说过的那些“消失”的话 看着他们一路小跑的去一旁的房间里拿了些草药出来,甚至还有之前熬药剩下的药渣。 很细致。 华青衣检视了一番。 结合着刚才看到的那病的病性想了想。 这药其实还是不对症的,只是因为恰好这个版本离着不太远,算是起了点作用。 只是那点作用也就仅止于此,不然徐杨也不会还是发病了。 一旁徐维拉的父亲看着华青衣的神色终于松缓了下来,才搭了句话。 “杨刚才的情况是” 刚才华青衣进去治好了徐杨,没什么过多的解释就出来了,只是那情形看着有些渗人,徐维拉的父亲对于自己儿子徐杨还是很关心的。 虽然华青衣说了没事了,但是具体的情况也还是问清楚了才会放心。 华青衣没什么好藏私的。 说起来,这也算是诊治的附加项目。 为病人家属答疑,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他是感染了。” 华青衣不知道这里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这种病情的流行,他只是听说了要过来采集样本。 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描述这种复杂而又凶猛的病,只能含糊过去。 “感染?” 徐维拉的父母脸色顿时就有些白了。 这个词代表的意思,在现在这个时间点,可有点严重啊 “嗯,不过已经没事了,病毒就是刚才那些东西,已经排出来了,没什么问题。” 就算是华青衣多解释了一句,也没有让徐维拉的父母脸色回复些红润。 “,杨他还有没有救?不对!是不是应该打电话叫救护车?” 明显的有些手足无措。 看来是已经忘记了刚才华青衣说过的徐杨已经好了的那句话了。 这也算是关心则乱。 华青衣笑着。 “他已经痊愈了,而且你们两位也没有感染,只要注意不要再次感染,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这对夫妇听到徐杨感染的事情,竟然没有首先关注他们自己的安危。 意料之外,情理当中。 在这种病面前,亲情其实是很脆弱的。 类似的事情,华青衣已经见过不少。 说起来总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其实实际做起来,并没有那么多人能够做得到。 这对夫妇做到了。 让华青衣有些感动。 为了取得这对夫妇的信任,又补充了一句。 “你们喝过的这些药,就是徐维拉寄回来的这些,也是我开出来的药方,所以这方面,你们可以相信我。” 原本一脸惶惶的这对夫妇,情绪转变的没有那么快。 也有可能是因为心神不属,刚才华青衣的那番话都没有听清。 神色还是有些乱。 似乎真的在考虑打电话叫救护车的可行性。 让华青衣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也没有再多解释些什么,这些事情,等到徐杨睡起来之后,这对夫妇自然就明白了。 他眼下要考虑的事情,已经不在这里。 这次过来是有任务的。 病毒的采集。 徐杨刚才那些,算是完成了一部分。 不过一个国度里面肯定不止这一种病毒版本。 虽说不用每一种都兼顾到,但是能够采集到的标本,华青衣还是想尽可能的去争取一下。 好歹这也算是他在“消失”前还能做到的不多的事情之一。 “请问下,这里最近的医院是在哪里?有收治过病人的那种。” 面对着华青衣的提问,徐维拉的父母尽管还有些不在状态,还是很有责任感的回答了一句。 “就在楼下不远,之前杨也是半夜里去过那里,回来之后说是见到了许多的病人被送了过去。” “之前?” 华青衣一愣。 “是的,就在不久之前,大概一周左右吧” 无心插柳柳成荫,这个时间点,倒是和他推算的徐杨感染的时间差不多吻合。 如果徐杨是在去过那个医院之后感染的,那么证明那个医院里面肯定是有传染源的。 “” 华青衣摸了摸下巴。 看来他很有必要去那家医院走一趟。 根据之前的消息,那家医院就是收治了很多病人的。 只是消息里面并没有能够分辨出那些收治的病人是否是感染了那种疾病的。 知道来了这里之后,在车上才被那司机曾毅告知了相关的情况。 再加上现在从徐维拉的父母这里听到的,那家医院应该是有些不为人知的一面。 那司机曾毅说起那家医院里发生的事情的时候,脸上的那种表情还历历在目。 “,你要去那里吗?” 看着华青衣若有所思的模样,徐维拉的父亲惊讶的说了句。 刚才华青衣问起相关的时候,他还没有多想,现在才反应过来,可能是因为要去那里,所以才问了这些事情。 “是的,稍微有些兴趣。” 华青衣含糊了过去。 他是有任务来的,这种话自然不可能随便见着个人就和人说一遍。 之前司机曾毅说过的那些可能有危险的的,他都还记得呢,他可不想因为说漏了嘴而给自己带来点什么麻烦。 “那里很危险!你最好不要过去!从之前开始,那里就已经被封锁了起来,不再收治病人了,而且据新闻上说,那里的病人几乎都快病死完了!” 虽然看不懂,可是这个女儿介绍来借宿的年轻人还是帮忙治疗了一下自己儿子的。 徐维拉的父亲有些急切的想要阻止华青衣。 华青衣没有争辩。 就算是要去,肯定也是等到要离开的时候,如果出现了一些麻烦,他也可以立刻选择离开这个国度。 这些从新闻上面看来的消息,自然是没有那司机曾毅那里来的精准。 如果真的那司机曾毅说的那样,那很有可能会和老头子有些关系。 虽然已经让郑建在帮忙找人了,可是如果自己这边先一步找到了踪迹,可能在条件谈判上会有那么丁点儿的优势。 如果可以不用“消失”,当然是最好不过。 他只是反抗不了,并不是不想反抗。 想了想,先去把那滴从徐杨身体里取出来的乳白色液滴处理了。 徐维拉的父亲看着这个年轻人没有拒绝自己的建议,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接受了。 一旁徐维拉的母亲不作声的拉了拉他的手,摇了摇头。 终归还是外人,隔着一层。 劝一次就可以了,多劝反而惹人厌。 这个医生来自一千年前 第三十七章 病院 没有等到徐杨睡醒,华青衣就已经出了门。 到的时候还早,忙活了这一顿也还没有到晚上的时间。 早前些日子,听说过这边晚上的治安不太好。 平时都是那样,更不用说现在了。 从徐维拉家里步行过来,确实和徐维拉父亲所说的一样,很近。 步行大概十几分钟的样子。 只是有些和他说的不一样的地方就是,这一路上过来,华青衣就没见着什么警察的身影。 如果华青衣没有记错的话,刚才徐维拉的父亲说过徐杨是一周前的夜晚过来过这里,然后见到了病人送进来的场景。 而且是有警察封锁的情况存在。 但是他现在过来,不论哪里都没有看见什么警察的踪迹,只能看见一些医院方面的人包裹的严严实实,不停的进出。 看见华青衣什么防护都没有做的走过来,都没有人上来劝说一句。 只是瞟了一眼就收了回去。 就像是看见了一只路过的猫猫狗狗一般。 华青衣摸了摸鼻子。 没什么封锁,看来他可以很顺利的进去了。 这座医院其实并不大,毕竟是建设在市中心,可能是受这里的地段影响,规模远远不如京都副院长的那座医院大。 倒是和P县的那座县医院差不多。 医院的布置其实都相差无几,只有那些进出的人偶尔露出的轮廓鲜明的脸还有碧绿的眼睛,才让华青衣有些确切是到了异邦的感觉。 “让一让!让一让!” 刚走到医院的门口,华青衣就被里面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 赶紧让开了些位置。 看着一辆躺着一个病人的担架车被从医院里面推了出来。 这倒是有些稀奇。 华青衣也是在医院里待过不少时日的。 从来都是见着担架车推着人进医院的多,像是这样被推出来的实在是难得一见。 毕竟就算是病人突发的病逝了,也是有专门的途径,而不会直接从这里正门推出去。 推着担架车的几个医生一样的人快速的对着门口停着的一辆大卡车上说了些什么。 华青衣的异邦语并不是太好,要是别人说的慢一点,他还能听的清楚,像是这样快的,就有些吃力了。 话音刚落,大卡车上就有些装束和那几个医生一样的人,过来接过了担架车。 打开了大卡车的后门,将那担架车连带着那个病人一起推了上去。 自始至终,那个担架车上的病人都没有任何动作。 华青衣五感灵敏,知道那个病人还是活着,不过气息已经明显的开始急剧的虚弱。 这是感染那种病症会出现的症状之一。 且不论这个病人是要被移送到哪里去,毫无疑问的,这里的这些病人确实是已经有感染的了。 这一点,华青衣刚来到这里,竟然就已经确认了。 那几个包裹的严严实实医生一样的人,在送走了那个病人之后,没有多停留半刻,就又沿着来时的路进去了医院里面。 都没有搭理一下站在门口的华青衣。 华青衣伸着头朝里面看了看。 又有一张担架车正被推出来。 那上面躺着的病人的情况也还是和刚才那个病人几乎一致。 那几个医生一样的人,看着那辆担架车没什么反应。 似乎是已经司空见惯,错身而过都没有多看上一眼。 华青衣侧身让过了那后面的一张担架车,走进了医院。 没有回头去探究一下那辆大卡车上面的真相。 因为没有必要。 只是用听的,就能知道那辆大卡车里面全是刚才那样情况的病人! 如果是个更有些正义感的人在这里,或是像月月一样单纯的人在这里,知道了这些情况应该会上去努力的挽救一下那些人吧。 可是,华青衣不会。 有句话说的好,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华青衣在这异邦之地,自己的安危都还是悬而未决的事项,他实在是没有过多的精力去顾及那些陌生人的安危。 走进了医院里,候诊的地方异常的很空。 这一点和他在来之前的医院里看见的情况大不相同。 不论是县医院还是京都的医院,一直都是人满为患,在病情最严重的时候,甚至连走廊上都满是等候着治疗的病人。 摩肩接踵。 虽然这样不太符合防治传染疾病的要求,但是也是一种人心里最本质诉求的体现。 畏惧死亡,是人的天性。 所以才会都拥挤着去医院里,哪怕只是挂瓶盐水,心里都会舒服很多。 但是这一点在这里却完全不一样了。 这座医院里,没有等候着治疗的病人。 华青衣左右看了看。 一个都没有。 除了那些推着担架车进进出出的医生们,就只有他一个没有包裹的那般严实的人在这里行走。 这种情况,如果用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的话来说,这可能是体现这异邦人们高超的素养。 看哪,面对着死亡,他们都没有一拥而上的涌进医院,挤兑医疗资源。 这是理性的光辉啊! 但是如果让华青衣来说的话。 这里给他的感觉只有一种。 那就是这座医院可能已经放弃挣扎了。 没有病人来求治,只会有两种原因。 一种是病人方面,出于不信任或是一些什么其他的原因,不愿意来这里就诊。 另一种是医院方面,出于某些原因无法治疗痊愈,所以选择了拒绝收治病人。 结合之前这座医院曾经被警方封锁过,而现在又解除了封锁来看,第一种可能性不大。 因为如果是病人方面的原因,总有几个病人是例外的,那么这里多少也还是会有几个求治的病人在等候才对。 那么就只剩下了第二种原因。 华青衣有些无法理解,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是唯一的可能。 “为了确保运输的效率,一些接近负荷极限的医院,我已经安排他们停止接收病人,这样就可以确保在期限之前完成既定的份额。” 罗素先生微笑着开口。 这是他的手笔,这么细致而又庞大复杂的计划,能够在先生面前一一的展露出来,实在是一件快事。 如果辛辛苦苦的安排的一番,却没有能够理解他的人,那实在是一件憾事。 “停止接收?那些病人不会有异议吗?” 先生问了一句。 那么温和笑着的发问,怎么听都有些凑趣的意味。 这种情况不是说医院拒绝接收就可以的,就像是京都之前的那次,副院长因为医疗资源不足的原因,安排了拒收病人,就被上面点名了。 只能强撑着又继续接收病人。 好在很快就有了特效要的消息,不然怕是不好收场。 “异议?亲爱的华,你应该不知道,那些人不论你做什么,他们都会有异议。要让他们闭嘴,其实有个很简单的办法,那就是” 罗素先生刻意的卖着关子,冲着一旁的海勒挤了挤眼色。 海勒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罗素先生才又看向先生,继续道。 “那就是只要抬高门槛价格就好了,在这个国度,市场才是价格的主导,一张病床平时收费一千,那么现在特殊时期,我们收费一万也很合理吧,就算是一万都还是供不应求啊。” 罗素先生很是自得。 “然后为了保证我们员工的安全,要住院的病人起码得安排上一些基本的检查吧,那么多设备,从头到脚这么一套下来,在平时的基础上再翻上几倍,这门槛不就节节高了嘛,哈哈!” 一旁的海勒一脸钦佩的神色。 从定价开始,宏观的操控了这一切事情的发展。 罗素先生不愧是罗素先生! 在无声无息中,就让所有的事情都按照既定的计划完美的进行。 这实在是让人惊叹不已的大手笔! “高收入下的员工,激发了更大的工作积极性,同时需要花费精力的病人又变少了,所以才保证了这段时间材料的高周转供应” 海勒赞叹了一声。 这段时间材料供应重组,虽然有感染人数明显上升的缘故,也是有着罗素先生居中调控的原因。 这个国度里能够办到这些事情的,除开罗素先生,恐怕就没几个人了! 先生温和笑着,不言语。 “按照原本的安排,今天最后一批的材料应该已经准备运过来了,最迟这周之内就能全部送达这里,完成提纯。” 罗素先生看了先生一眼,努力的保持了矜持的笑容,没有笑的太过放肆。 “对外宣称因病去世的死者都是需要火化处理,这样基本就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了,毕竟我们还需要那些人为我们做完最后的贡献,不是吗?” 海勒听的惊叹不已。 “那些材料还是需要保鲜才行,这个安排实在是太完美了!” 现在他对于罗素先生的这位客人,华,的到来,感到由衷的欢迎。 如果不是这个男人的到来,他根本不可能听到这么多内情。 而且还顺带着许多一直都想不通的问题都得到了解答。 如果不是在这里还有罗素先生在,海勒都有些兴奋的想要大声喊上几声。 今天可真是他的幸运日! 今天应该不是华青衣的幸运日。 因为没有病人,就意味着一件事。 意味着,他很显眼。 “你是谁?” 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华青衣这么明显的装束不一样的站在这里,在来来往往的包裹严实的人群中,分外醒目。 当然不可能没人看得见。 明明是在做着这种事情,那些医生对他熟视无睹还可以理解,毕竟和他们没什么关系。 但是总会有个在这里负责的人。 听到这个声音,华青衣就知道,那个负责的人,来了。 转过身,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一个五大三粗的异邦男人正朝着这边走过来。 西装革履,戴着防毒面罩看不清面容。 和那些包裹严实的人不一样,没有穿着那身厚厚的防护服,可能是因为不用近距离的接触那些病人吧。 “你来这里干什么?” 眼色怀疑的看着他,语气不善。 华青衣用了整整一秒钟,思索了一番对策。 然后决定 装傻。 “对不起,我听不懂你说的话。” 换作了母语。 神色都不用伪装,这一副东方面孔是最好的伪装。 “” 那个五大三粗的异邦男人明显没有想到会碰到这么一个语言不通的外国人。 一时有些语塞。 不过眼里的疑色明显少了不少。 毕竟一个连话都听不懂的外国人,没可能是像他想的那样,进来刺探情报的。 这么显眼的东方面孔,如果用来做间谍,就实在是太失职了。 没愣上半刻,很快的就回过了神。 对待这种并非是有心而来的人,当然也是有对应的方案。 “嘶!” 华青衣被拎着衣领扔了出来。 动作粗暴的很,弄的华青衣身上都摔的疼。 虽然不至于抽冷气的地步,华青衣还是很配合的“嘶”了一声。 看来这就是他们的对应方案了。 那站在门口五大三粗的异邦男人看着他,嗤笑了一声,转了进去。 华青衣拍了拍衣服,从地上站了起来。 看来这里应该是进不去了。 不过从刚才已知的情况来看,那些被搬上大卡车的病人,和徐杨感染的病毒版本应该是同一种。 华青衣可以确定徐杨应该就是在这里感染的。 照这么看来,其实非要进去这医院的理由其实也就只剩下了那司机曾毅说过的那句“抽取”某些“活物”了。 可是华青衣并不认为他能够在那个五大三粗的异邦男人眼皮子底下偷溜进去,调查清楚这件事情。 这件和他这次过来目的并没有什么相同地方的事情。 所以华青衣很干脆的下了决定。 不进去了。 “老板,就是这样,刚才来了一个东方面孔的傻子,听不懂这里的语言,应该是来想看病的,被我给扔出去了。” 西装革履五大三粗的异邦男人走回医院里,边走着边用电话向上边汇报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因为有规定,不论出现了什么事情,都要第一时间汇报。 事情重不重要不是由他们这些人来决定的,而是由老板决定的! 只要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就必须汇报! “听不懂语言?那应该没事” 电话里的声音说了一半,突然停顿住了。 “” 沉默了片刻。 “你说东方面孔?” “是的,老板。” 那异邦男人察觉到了老板声音里的奇怪,不过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出了问题。 才刚回答完,就被电话里的声音炸破了耳膜! “,快去给我把他抓回来!你这个蠢货!” 不由得将手机拿的离耳朵远了一些。 虽然不知道老板为什么这么说,但是他只需要执行就行了。 “是!老板!” 当即挂断了电话,转身就往医院外边跑去。 只是到了门口,四处找了一圈,又哪里还有刚才那个东方面孔的踪迹。 这个医生来自一千年前 第三十八章 在路上 医院所在的这条街道,其实并不是多么狭窄。 不会说,只是打了个电话出来,就看不见刚才还在这里的华青衣了。 那么,华青衣去哪了呢? 卡车里面的许多担架车摆放的并不怎么整齐。 那些病人,连同着担架车,就被那么随意的推了上来,然后堆在了一起。 这样已经不像是在对待人。 更像是在对待一批货物。 毕竟没有人会在意货物摆放的是否舒适。 华青衣轻手轻脚的推开了几张靠外边的担架车,朝里边挤了挤,找了张空着的躺下。 刚才他被扔出来之后,本是打算就此离开。 只是路过这辆大卡车的时候,鬼使神差的就爬了上来。 恰好那时候也没有人看着,而且可能是后边还要推上来一些担架车,所以卡车的门也没有关。 竟然被他这么一个外行人给混了上来。 担架车上躺着并不怎么舒服,而且周围的空气中有种密闭空间特有的那种臭味,里面混杂着一些其他的味道。 在这样一个环境中,对于华青衣这种五感聪敏的人来说,实在是有些煎熬。 华青衣不知道这辆车将要开到哪里去,甚至都不知道他自己为什么要上来,但是他知道一点。 那就是,这些病人都还没有死去。 换言之,也就是这些病人身体里的那些东西都还没有被抽离出来。 之前听到那司机曾毅说起那些事情之后,还有看着徐杨身体里面流出来的那些东西之后,华青衣就设想了一下。 对于那种东西,华青衣算是很了解了。 脱离人体一段时间之后,活性就会逐渐开始降低。 如果他是那个如曾毅所说,有组织的收集起那些东西的决策人。 他是不会选择直接抽离那些东西之后再运输的,就算是提前有过抽取的行为,也只可能是“验货”一类的行为才对。 毕竟医院不是专业的实验室,在那些东西抽离出来之后,没有条件能够立刻保存的那么好。 这种情况下,再看到这些已经气若游丝的感染病人。 让华青衣不由得心中升起一个连他自己有些不敢相信的念头。 那就是,这些病人不会是作为容器来运送那些东西的吧 严格的说起来,这个猜测没有足够支撑的理由。 但是如果确实如此,那么这辆卡车开向的地方,其实并没有多么难猜。 “唉,就是可惜白借宿了一遭。” 华青衣轻轻的提上了担架车上的盖布,心里感叹了一句。 幸好他已经提前还上了那份人情,不然这么悄悄的就溜了,怕不是要遭人闲话。 正想着些七七八八的事情,卡车后门那里有了些动静。 “这是最后一批了吧?你们的效率太慢了!我还要赶在期限之前送到那边去呢!快点快点!” 这声音里有些隐隐的不满,所以语速放的有些慢。 就算是隔着些东西,华青衣还是听得见。 紧接着就是一阵推拉的声响。 是他之前听到过的那种推着担架车进卡车里的声音。 “是的,这是最后一个,后面都没了哦!你等等!这里有份文件需要你签个字。” 另一个声音,有些喘息,是刚用过力之后的样子。 “签字?” “就是清点一下数量,然后签字确认一下,上边的规定,你知道的” “,算了,不用点了,刚才我看着你们一辆辆的推上去,都数过一次了,顶多就是途中去抽了根烟,拿过来,我直接签了就行了,还赶时间!” 华青衣听着外边的动静,苦笑了声。 亏他为了防备这些人检查,都已经按过身上的几处穴位,这会儿身体的状态都已经明显的改变成和那些病人差不多了。 就算是现在拿体温计来测一下,应该都是和那些病人并无二致。 只是有便利的一方面,就有不便利的一方面。 这种状态下的身体,感受可并不怎么好 虽然华青衣听见了外边的人没有进来检查的意思,也还是没有立刻解除身体的状态。 等到听见了卡车门重新关上然后落锁的声音,才松了口气,解除掉了这种难受的状态。 等到身体的感触恢复如初,卡车已经是开动起来了。 感觉上速度不慢,明明是在市区里面。 不过想想来时看见的街上都没多少人,便不觉得奇怪了。 华青衣活动了一下身体,没有立刻就坐起来。 毕竟他不知道这车要开去哪里,要开多久,指不准他刚爬起来,这车就开到了,那么匆匆赶赶的恢复刚才那样就有点难度了。 人终究不是机器,按一下开关就切换完毕。 好歹还是需要一个缓冲时间的。 又过了会儿,明显感觉到卡车的速度又快了起来,没多久之后,就保持着高速稳定了下来。 看来这是要开很远啊 这种大卡车,要加速减速,都得提前做准备。 更何况后面装的这些,都是没怎么固定的病床担架。 司机开的很稳,所以华青衣终于放下了心坐了起来。 “吱吖”一声,有些轻微的声响。 什么时候司机开始减速了,他再躺回来都不迟。 刚才被紧张占据了头脑,这会儿才终于解放了出来。 这一坐起来,才总算是有了闲工夫想些事情。 只是这紧张一停下来,就不由得开始有些后怕。 异国他乡的,他就这么上了一辆不知道开去什么地方的卡车。 而且很明显的,这车上装载着的“东西”很不一般。 再联想到那司机曾毅曾说过的可能的“危险”。 不由得苦笑起来。 “反正后悔也来不及了,这车总不能把我拖到哪个荒漠里面去吧” 卡车的后门落了锁,他是听见了的。 跑是没得跑了。 接下来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视线在四周游移了一圈,都是些一般的担架车,躺着人事不省的病人。 在这满是病毒的环境里,还好是他,换作一般人进来,基本就等于宣告死刑了。 这些人也是可怜。 可能在他们进那家医院寻求救治的时候,怎么都不会想到他们寄以厚望的医院非但没有挽救他们的生命,反而将他们当做了随时可以抛弃的“容器”吧。 孤独,总是会让人恐惧。 华青衣有那么一瞬间想过能不能救醒一些人,一起同舟共济。 不过立刻就否定了这个有些异想天开的想法。 徐杨感染的病毒版本是和这些人有些相似的,才只是初期症状而且还得到了他及时的救治,这会儿应该都还没缓过来呢。 更何况这些一看就知道已经到了晚期的病人。 动是肯定没法指望他们动的了。 在没有药物辅助的当下,就连让他们醒过来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华青衣终究只是一个医者,而不是神仙。 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他这没有药物的医者,就更别提了。 以前,华青衣不是没有不使用药物给人治过病。 甚至,次数还很多。 不过那些时候和现在不一样,现在的这些病人,身体里的生机早就被那些东西挖空了,不可能像是以前的那些病人一样靠自身的刺激来病愈。 这条路是肯定走不通的了。 华青衣暗叹了一声,摸了摸身上带着的东西。 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够派上些用场的。 摸着摸着,摸出一个小瓶来。 里面装着一小滴乳白色的液体。 是之前从徐杨身体里面弄出来的那些。 原本只是拿着这个,华青衣其实就已经可以回去交差了。 眼下触景生情,就有些想笑。 他这是为着什么呢? 华青衣扯了扯嘴角,盯着手中的小瓶。 突然! 猛地回头看向了那些担架车上躺着的病人! 他可能想到了一个不错的自保方式。 “在起初,我研究过这种材料的活性,发现明明这是一种活性非常强的材料,但是在离开人体之后就会开始急剧的收缩,而且在过程中会损失相当大一部分能量。” 从最底层上来,站在电梯里,海勒虚心的向先生请示着问题。 电梯里算上海勒,只有三个人。 他,罗素先生,还有这位“华”。 海勒站在靠着电梯按键的一侧,这是地位比较低的人站的地方。 平常在这座实验室里,海勒是不可能会有这种遭遇的。 不过现在却没有半点的不情愿,甚至看向对面站着的先生的眼神,还有些甘之如饴! “如果不经处理直接摄入,这就是一种无解的毒药!会搜刮一空身体里的所有活性,然后重新陷入收缩的状态进入沉眠。我尝试过一些办法,试图保持住这种材料的稳定性,不论是在吞噬阶段也好,还是在沉眠阶段也好,都没有得到什么好的反馈,这似乎是一种不可打破的循环?” 侧面的罗素先生虽然听不太进去那些专业的话,但是这些话里的意思,还是能够听的明白。 看了一眼电梯上逐渐上升的数字,视线一转,去到了先生手里拿着的那支装着一般乳白色液体的真空封装的试管上。 “剧毒”。 这是这种东西恐怖的一面。 海勒曾经给他形容过这种东西的危害性。 只需要拿着一滴,去随便哪个城市的市中心摔破。 不出一周,这座城市里的绝大多数人都将会感染上这种病毒。 而以这种病毒发病的时间来看,当出现第一个因为病症入院的病人的时候,几乎这个城市里面就已经没有多少没感染过这种疾病的人了。 它会进化,甚至会“学习”! 死板的现代医学,根本不可能防御得住这么狡猾的病毒。 从现在外边的情形来看,当时海勒给他的形容并没有丝毫的夸张。 而现在,这么一试管浓缩了又浓缩的病毒就在离他不到半米的位置。 罗素先生光是想想,就刺激的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但是这种东西又不只是“剧毒”这么简单,这更是一种让人梦寐以求的“药”! 到了罗素先生如今的地位,许多事情都已经不再放在心上,就连不少的生意,都是交给专业的经理人去打理。 但是听到海勒的提问,竟然也是起了些兴趣。 对于这种东西的兴趣! 毕竟,这是不久之后就会被他吃下去的东西! 先生看着两道灼灼的目光直视而来。 脸上挂着似乎永远都那么温和的笑容。 手里握着的试管没有半点摇晃,并没有觉得多恐怖,或是多珍贵,就那么随意的当着两人的面,拿起来看了一眼,又放下。 “因为,这是我设定的。” 很简单的一句话。 让电梯里的空气都凝固了起来。 先生看着另外两人满是震惊的眼神,不由得想起了些往事。 学医之人,总会遇见一件事情。 在通识药性之后,遇见医书之外的奇难杂症,难有适合的药草以治之。 何解? 在第一次向师父问起这些问题的时候,师父随口便答了上来。 曰,退而求其次。 没有那么完美匹配的药性,那边寻找些相差仿佛的。 中药性温,大差不差,总不至于让病情更糟的。 这和做人是一个道理。 这世上哪有那么些恰好相合的男女呢? 却不见都是孤寡终老,只要将就些,总能对付的。 常人都是如此。 师父亦是。 但他不是。 于是又问,可有办法自己培植出自己想要药性的药草? 想着,若是能够自己培育的出,那岂不是所有病都能恰好对症? 这天下如何还会有他治不得的病? 他不想要什么妥协,也不想要什么将就。 若是能够,他一定要做那最好的! 师父还是随口便答上了他的问题。 曰,自然是有。 只是培育所费甚巨,耗费精力,花费时间动则以年计。 并非说不可为,只是相比起将就的治病,这般代价实在是太大了些。 那时候他不争辩,只是默默地学了那些。 师父也默默的教了他。 为了一味药材,需要耗费半生,这样的傻事,他以为他是不会做的。 想必师父也是这么以为的。 所以在他拿着那药回去的时候,师父才是那般的神情吧。 心疼中带着懊恼,无奈中连着亏欠。 那时,他看不懂师父神色里的深意。 直到多年后,看着那般状态的夏月白抱着那个孩子跪在了他的面前,他才感同身受的理解了当时师父的心思。 “若是可以,当初不教他学医,或许他就能安度此生了吧。” 这个医生来自一千年前 第三十九章 重见(已修改) 闭着眼。 躺在担架车上,华青衣能够感受到被推动的速度并不快。 前后都有担架车推动的声音,看来他们这些人都是不用分类的了。 应该都是通向同一个地方。 从那辆大卡车停下开始,华青衣就没有睁开过眼睛。 因为那些病人,都是不可能睁开眼睛的。 他现在的状态也和那些病人差不多。 一方面是又按住了穴位改变了体征,另一方面是…饿了。 他在卡车里,看不见外边的天色。 只能通过体感来判断那辆大卡车到底开了多长时间。 开始时候,还一次次的计数卡车停下休息的次数。 到后面,为了防止还没到目的地就被饿死,只能提前进入了“休眠”状态,以节约能源,不让身体的消耗太大。 就算是如此,等到了卡车的后门被打开,他们这些人被从上面推了下来的时候,华青衣已经饿的有些无力了。 这算是为他的演技做了不少贡献。 不是演技高,能够完美的表现出那些病人的神态,纯粹是因为…本色出演啊。 “怎么这一批还多了一个?不像是前面有时候总会少上几个,这是学通贩买一送一了吗?” 推着华青衣的人,突然出声。 开着玩笑。 在原本小车轮吱吖的声响中多添了一些色彩。 刚才为止,一直都很安静,途中遇到了几次核验,都是无声无息的进行。 “嘘!小声点儿!” 另一个声音搭上了腔。 听方位,是来自华青衣这辆担架车的前方。 两个声音都是男人的声音,听着岁数不大,不过也说不上年轻就是了。 “这就是最后一批了,有些出入都是正常!正好给前面欠着的数量补上!你是不知道,为着这些事情,我们项目组的负责人差点就要动手打人了!” 放低着声音,压抑着嗓子,语气有些重。 虽然两人这么说着话,担架车推动的速度可丝毫没慢。 两人的声音都听着有些瓮瓮的,应该是隔着什么东西。 华青衣想了下,应该是做得防护,像是口罩还有面罩一类的。 毕竟是要接触他们这些感染者的,如果不做好防护,几乎就是等同于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华青衣原以为怎么着也会对他们的身份做一下简单的核对,毕竟这事情不算是什么能够光明正大拿出来说的事情。 如果因为没有核对,被像他这样的人混了进去,然后曝光出去,这里可就会有灭顶之灾了。 如果他想的没错,这里做的事情,可能会有些不人道… 但是立刻,华青衣就想明白了这茬。 不是不核对,是因为不用核对啊! 不仅是他,那些所有的其他感染者,都没有任何防护! 因为已经感染了! 如果不考虑担心传染给别人,那么他们压根就用不到防护了! 而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有人混进来,只要看看有没有做防护。 没做的,这么暴露在这些感染者当中,基本就等同于判了死刑。 而做了的…可能是头脑有些不好使,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吧。 像华青衣这么没有任何防护的暴露在这些感染者当中,如果不是他,换作旁人,这会儿可能已经开始出现症状了都! 想通了这茬,华青衣的心里就稳妥多了。 不过还是没有完全放下。 因为… 这里应该很快就会察觉到那些病人身上的一些变化。 华青衣感受着衣兜里装着的小瓶,心中暗暗摇了摇头。 他还是心太软了,费了许多心神,从那些人身上取出了那些东西,就和徐杨一样。 虽然口中说着不该管不该管,就算是做了也只是因为他自保的需要,但是他自己知道…还是心软了,不忍心看到这些人这么无辜的逝去。 边想着事情,华青衣边听着两人的聊天内容。 卡车上那么多的担架车,自然不可能就这两个人来推,那效率可实在是太慢了点。 只是听着脚步声,华青衣就能知道这里的人数不少。 只是其他的人似乎并没有多少搭话的欲望。 这么低沉的氛围,想来这些人平常也不怎么社交才是。 简直像是脱离了人群太久都已经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的样子。 就连这小声聊着天的两人,也多半都是其中一个在说话。 推着华青衣的那人,从起初问过那个问题之后就没怎么出声了,听着前边那人说话,顶多就是哼哼两声算作了回应。 明明是他挑起的话题,这说的起劲的人却不是他,实在是有意思。 只是前头那人说的话之后并没有多少华青衣感兴趣的东西,听了一会儿,他也和推着他这人一样。 失去了兴趣。 前头那人说着说着,渐渐的没了声音。 华青衣起初还以为那人终于察觉了他的话题并不怎么有趣,才主动的停了下来。 直到“磕擦”一声,身下的担架床一震之后停了下来,华青衣才知道了真实的原因。 原来是到了。 那些人推着担架车过来的人陆陆续续的离开。 后面又进来了更多类似的人。 一辆辆担架车到站的“磕擦”声,不绝于耳。 过了好一阵子,才停了下去。 那些人也没了声音。 华青衣听着是离开了这里,这才放下了心,睁开了双眼。 先是眯开了条缝,周围瞧了瞧。 见到确实没什么人了,才确实的睁开。 手指轻动间,身上的几道穴位被解开。 随着这些动作,华青衣立刻就能够感受得到身体正在慢慢的复苏。 虽然缺少食物让他有些无力,但是对于身体的操控已经基本恢复正常。 起码不至于碰到什么事情没有半点反抗的机会。 做完了这些,才终于有了精力仔细的观察起周围的情况。 灯火通明的房间里,一排排,一列列的摆放满了担架车。 房间的面积很大,不过有些异于寻常房屋的地方。 华青衣认真的想了想,才想明白,原来是因为这个房间没有窗! 怎么会有没窗的房间呢? 除非是建在地底下的房间才不需要吧! 不过就算是地窖,都还需要开个窗呢! 哪里会像是这样! 想了想,没有得到什么肯定的答案,也就作罢。 继续起刚才的观察。 只是又巡视了一番,却没有得到什么更多的信息。 这个房间里除了刚才搬进来的担架车,什么装修或是装饰都没有! 简直就像是没有打算用的房间一样。 但是这通明的灯火又仿佛是在反驳这一点。 那些数量上显得有些过于多的灯,已经不仅仅是家用的程度了,四面八方全都是,几乎所有的方位都有设置好的灯。 华青衣都有些怀疑,如果他现在站起来,估计在这些灯光下,他可能连影子都没有。 寻常的房间,总能听到些房间外面的声音。 像是车辆人流的声音,或是些虫鸣鸟叫之类的声音。 总归不会像是这个房间一样,一片死寂。 哦,不对… 说是死寂有些不太符合实际。 毕竟还有这么些病人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只是就算是这一点呼吸声,也在不断的减弱,然后逐渐消失。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华青衣都能感觉到远一些的地方,有两个感染者已经失去了呼吸。 这比死寂还要让人倍感折磨一些! 其实华青衣知道,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太多。 这些感染者,本来就是当作保鲜的“容器”而运送过来的。 现在既然已经到了目的地,那自然的,就会马上安排着手抽取那些东西了。 在因为时间的原因损失更多之前,将那些东西抽取出来,才是正确的做法。 华青衣相信这里的负责人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正想着,突然传来了一阵连续的由远到近的脚步声。 人数应该不少。 华青衣心里一紧,转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那里,是一道门。 是这间房间唯一的出口。 现在正敞开着,所以他才能听到外面的声音。 不然… 华青衣看了看那道门的厚度。 如果是关上的,他现在根本不可能听得见那些脚步声。 想来是考虑到这房间里面的人不会也不可能会离开这里。 而房间外面的人,又不会随意的进来。 毕竟这房间里面,除了浓郁的病毒以外,几乎不可能存在有其他有价值的东西了。 所以那些人才这么放心的开着门就离开了。 华青衣当即就重新躺了下去。 将身上的盖布拉过头顶,像那些感染者一样盖住了头脸。 同时心里不由得庆幸,还好他暂时没有采取什么行动,不然以他现在靠近里边的位置,想要出去,一定会留下很多痕迹。 而且,说不定就正好撞上了这些正过来的人群! 刚做完这些动作,那些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的位置。 停了下来。 “今天这些就是最后一批,做完这些,任务就基本完成了,大把的钞票在等着你们!开始吧!” 一道有些低沉的男性嗓音响起。 随即而来的是一阵有些杂乱的低声响应。 不过虽然声音很低,里面蕴含的激动却是半分都没有少。 华青衣知道,这些激动,应该是因为那最后一句话的缘故。 脚步声重新响起。 是那些人正在鱼贯而入。 看来如他所想的一样,这些人在这批感染者刚被送来的现在,就开始着手抽取了! 刚才那声音里说到的任务,此刻除了抽取出那些东西以外,已经不做他想。 脚步声逐渐分散开来,接近了摆放着的这一片担架车的外沿。 然后先后的停在了那些外沿的担架车边。 开始有了动静。 应该是抽取开始了! 华青衣顿时紧张了起来。 如果是他在卡车上没有做那些事情之前,那些外沿的担架车还可以帮他拖延一些时间。 但是在当下… 这些人想要抽取的东西已经被他提前抽取出来的当下,他们应该很快就能发现里面的问题! 然后华青衣的暴露就不远了! 在卡车上从那些人身体里取出来的东西,可都还放在他身上的那个小瓶里! 和徐杨的那些一起。 怎么办?! 华青衣开始飞快的思索起对策。 但同时也没有漏掉一个细节。 那就是进来的脚步声比起之前听到的脚步声明显少了一些。 应该是有一些人留在了外面,或者说…挡住了门口。 虽然华青衣不觉得就算没人挡住这里唯一的出口,他就能随意的逃出去。 但是真切的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还是有些失望。 其实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办法并不多。 首先,也是最坏的打算,就是主动坦白他自己的身份。 毕竟身为一个从正规途径来到这国度的异邦人,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安全还是有保证的。 就是华青衣也不太确定现在算不算是那“绝大多数情况”中的一种。 然后,就是有些侥幸的办法,寄希望于这些人在发现抽取不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之后,就此罢手,或是再多验证一些感染者之后停手。 总之,就是赌运气,这些人在查到他之前停下来。 当然就能暂时的得到一些安全保障。 最后的办法,就是用他的医术模拟出那些感染者的症状,扮演成一个普通的感染者,这样说不定就能蒙混过关。 说起来其实和上一条没什么区别,但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不一样在,他的身体里,是有那些东西的… 而且还是这些东西的最终版。 华青衣苦中作乐的想了想,不知道如果真的从他身体里抽取出来那些东西的最终版本,会不会吓到这些人。 如果选上一条的办法,起码在被查出来之后,身体还是可以操控的,还有一点点反抗的可能。 而如果选了后一条办法,他自然是不会被发现是这里唯一状态正常的“感染者”,但是会立刻成为这里唯一能抽出那些东西的“容器”。 终究还是会暴露。 华青衣想了一圈,似乎无论他怎么做,其实最后的结果都没有相差太大… 华青衣不知道这些人抽取那些东西的方式如何,需要多久才能得出结论,然后发现那些感染者的异状。 但是这个时间点,应该不会太远了! 这个医生来自一千年前 第四十章 故人之约 “咦?” 一道疑惑的轻呼突然响起。 听着距离,应该离着不远。 华青衣知道,开始了。 那些感染者身体里面,那些这些人想要的东西,已经被华青衣搜刮一空。 华青衣知道除恶务尽的道理,那些感染者身体里的那些东西半点都没有留下。 如今根本就不可能还能挤出分毫! 但是这一声轻呼之后,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没什么交流的声音,又重复起了之前那些操作的声响。 华青衣明白这些人的思考逻辑。 在发现抽取不出他们想要的东西的时候,这些人的第一反应不会是“啊!有人盗取了我们的成果!”这种想法。 没有人是未卜先知,不可能知道华青衣做了什么。 而且这里摆放着的所有担架车上,都是确定的感染者,而且全都是无防护的! 这种情况下,根本就不可能会出现一个抽取不出那些东西的病人! 所以,这些人只会认为是他们自己的操作出了问题。 这些东西,华青衣能够想的明白。 因此,他也就知道最后的通牒将要来临了。 这些人不可能一直认为是他们的操作有问题,而这些感染者也不可能同时都出现一样的操作失误。 一个感染者出现问题,还可以说得过去。 但是越来越多的感染者出现问题的时候,这些人就会知道那个真相! 这个节点,已经近在眼前! 华青衣虽然为了不显出动作,保持着身体的放松状态,但是此时还是心跳差点漏跳了两拍! 之前想好的几个办法,他仍然无法判别到底哪一个才是最好的。 是听天由命等这些人漏过他,还是改变身体状态以图蒙混过关? “怎么可能?” “这是出现什么问题了…” “你们也是一样吗?” 声音开始杂乱了起来。 明明前一刻还是保持着寂静,但是一旦有人率先打破了这种寂静,后续的破坏就自然而然了。 听着声音,华青衣就知道,很显然,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发现问题了。 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中,这种突然出现的杂乱声音很难让人忽视。 “安静!发生什么事情了?” 门口的位置传来了一道呼喝声。 是之前发号施令的那个男性嗓音。 只是与之前的低沉不同,现在的声音明显大了许多,为了盖过那些杂乱的声音,必不可少。 尽管这么询问着事情的进展,但那个声音的位置没有发生丝毫的改变。 这自然是表示,那个人的位置没有变化,还是站在这个房间的门外。 没有走进来半步。 “…” “…” 那些杂乱的声音,沉默了一瞬。 连带着那些操作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总工程师先生…这些人…似乎出现了一些问题…” 终于,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被推选了出来回答之前那声音的问题。 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只是听着就能让人感受到话里面的不敢置信。 “问题?出现了什么问题?” 短暂的停顿之后,先前那个男性嗓音再一次发出了疑问。 “这些人的身体里面好像都没有了那种物质,我们都没有抽取到的痕迹。” 相比起上一句,这句话已经通畅了许多。 既然大家都出现了问题,那么大概率不是他们的问题,而是这些感染者的问题。 责任一旦拎清了,当然就没必要紧张。 “…” 那个门口的男性嗓音沉默了下去。 这个问题,似乎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就算是被称作“总工程师先生”,也没能改变他同样不解的事实。 “海勒,这是什么情况?” 还是那个男性嗓音的方向,又出现了另一个声音。 听起来年龄应该不轻,因为嗓音出现了上年纪的人特有的那种沙哑感。 声音很低,不出意外的话,房间里的这些人应该都是听不见的。 也就是华青衣听力强些,还能听见他说了些什么。 “罗素先生…他们说这一批的感染者身体里抽取不到我们想要的那种物质…” 面对着那提问的沙哑嗓音,“海勒”的声音很明显的气短了不少。 同样压低着声音,作着回复。 “…,一部分?还是全部?” 那道沙哑的嗓音愣了一下,才重新响起。 看来这问题对于他的冲击同样不小。 华青衣能够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 如果只是一部分感染者出现了问题,那很大可能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毕竟抽取不到那些东西的人,就是没有感染的。 而没有感染的人,不可能这么容易被算进他们的“容器”名单里。 一个,几个,甚至更多,都可能是这种情况。 但唯独不可能是全部。 所以就有了后面一句问话,如果是全部感染者都出现了问题,那就不可能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而只可能是所有环节都出了问题! 单就华青衣知道的,在从医院到这里的过程中,是没有确认他们这些被搬运进来的人是否确实感染了病毒的。 相应的确认过程应该是在更前面一些的时候。 沙哑嗓音这么问,是在厘清责任,寻找问题的根源。 很明显,这是一个决策者的思维方式。 那个男性嗓音“海勒”,应该是归属于这道沙哑嗓音的管辖之内,所以才会出现那种气短的语气。 在上司面前,他的管辖范围内出现了这么大的问题,不气短才是出了问题。 “呃…” “海勒”被问住了。 停顿了一下,声音重新大起来。 “已经操作了多少?是否有没有出问题的情况?” 这问话是朝着房间里面的这些人的。 所以那道沙哑嗓音没有再响起。 看来“海勒”这会儿已经从被那问题冲击的愣神中清醒了过来。 问题里的思路清晰了许多。 这种直接要答案的问法,比先前“发生什么事了?”的那种要分析的问法要强多了。 不是所有人都能分析出他关心的点,所以先前这些人只回答了他最简单的事情。 这些感染者抽取不出那些物质。 而现在这种直接特定的问法,这些人的回答就同样直接了许多。 “总工程师先生,我们这一批操作了十五个感染者,无一例外,全部都没有抽取到。” 得到了数据之后的分析,当然就应该交由懂得分析的人去分析。 所以“海勒”沉默了一下之后,声音重新压低。 “罗素先生,现在已经操作过的感染者里面没有能够抽取到的例子,所以关于您的问题,我怀疑很大可能这里的所有感染者都出现了类似的情况,请您多等待一些时间,我让他们加快速度检测完所有的感染者,就能得到正确的答案。” 这番回答,虽然来的迟了一些,但是精准度不错。 很明显在那道沙哑嗓音的心里挽回了不少印象分。 “嗯,我等着你的答案。” 所以那道沙哑嗓音很简单的同意了“海勒”的方案。 “海勒”还是压低着声音,松了口气般的应了声。 才重新加大声音。 “迅速检查所有感染者的情况,如实汇报!” “是!” 房间里的这些人,答复终于整齐了起来。 但是,华青衣的心却乱了起来。 坏消息是,他的那个侥幸的方法已经宣告破产,在这么一个不漏的检测下,他根本不可能被漏过去。 而不算好消息的好消息是,他不用艰难的抉择了,因为如今还摆在他面前的选项,只剩下了一个。 那就是… … 在起初走到门口的时候,听着海勒的安排,先生就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房间里摆放着的那么些担架车的深处。 那里有一道心跳声,很强健。 和其他担架车上的不同。 不过,先生保持着沉默,并没有多说。 因为这里并不是他做主的地方,他只是等待一个结果。 只要这个结果会来,具体如何而来,不是他应该关心的事情。 在听到那声“咦?”之后,先生又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刚才那个方向。 那道心跳声,加快了。 而在出现更多的杂乱声音的时候,那道心跳声也同样的,更快了。 这么一致,只可能是那些人发现的情况是和那道心跳声的主人有关系。 而在听到身旁的罗素先生,还有这座实验室的总工程师海勒商定了措施之后。 先生突然发现,那道心跳声,突然又奇怪的虚弱了下去。 变得,就像那些其他的感染者一样。 先生皱起了眉。 没有半点掩饰的皱起了眉。 人的心跳声,一般不可能会突然变化这么大。 只会是身体出现了什么巨大的变化之后,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而从头到尾,房间里面的那辆担架车就没有被触动过。 又哪里会有什么原因让那个人的身体发生什么巨大的变化。 而且,心跳声还是那么恰好的变化成了和那些感染者一样。 这种情况,只可能是刻意的调整。 通过一些人为的手段,调整成了这种状态。 而这种手段… 先生皱着眉头,不再掩饰,抬起头看了那个方向一眼。 “怎么了?” 身旁的罗素先生注意到了他的神色变化,小声问了一句。 先生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眼神看着的方向不再变化。 罗素先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既然先生不愿说,也就不再多问。 加上他原本也还在烦心着可能出现的内部问题,一时间倒是沉默了下来。 … 检查迅速的进行着。 比起抽取,不需要调试太多设备的检查到底有没有感染显然要快速的多。 同时,也不再需要那么多人手。 所以不时的,就能听到一辆辆担架车上的感染者被检测完毕之后,被推到了房间的另一边。 可能原本是打算这么安排被抽取完毕的感染者的。 如今改成了检查,这些安排也没有改变的必要。 在这样的情况下,外沿的动静,迅速的和华青衣所在的地方拉近着距离。 华青衣已经不会心跳加速了。 在这种身体状态下,已经不支持加速这种功能。 熟悉的虚弱感充斥着这具身体。 之前在卡车上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再一次变成了这种状态,才让华青衣有些莫名的熟悉感来。 好像是在什么时候,曾有过类似的情况。 听着房间里的那些人不断接近的声音,华青衣无暇多想,只能撇开了那些飘渺的想法。 他现在不用刻意的闭上眼,因为眼皮已经沉重到了睁不开的地步。 和那些感染者一样。 现在的华青衣,唯一和那些感染者不太一样的地方,就只剩下了他的心智还是保持着清醒这一点了。 也因此,那些感染者感受不到的身体任人摆布的恐惧,华青衣却要真切的去体会。 近了,又近了。 一辆又一辆的担架车被推走,轮毂转动的声音由近到远,就好像是华青衣正在失去的安全感。 终于,华青衣身下的这辆担架车轻微的动了一下。 是他前面的那辆被推走的时候,碰到了一下。 打开了路径,那些人终于来到了华青衣的身旁。 脚步声环绕着停了一圈。 这让华青衣的心里有种闷闷的压抑感。 一声轻微的摩擦声。 盖在他身上的盖布被掀了起来。 将华青衣的全貌展现在了这些围站着的人眼底。 “黑头发!” “是个东方面孔!” “这真是太奇怪了!头发这么长,是个女人吗?” 那些人的惊叹声交错着响了起来。 确实,在这种地方突然出现一个异邦人的面孔,是有些稀奇。 不过也算不上一件多么值得惊叹的事情。 所以短暂的惊叹声之后,就停顿了下来。 一阵窸窣的声响,应该是在准备检查的用具。 “停一停。” 就在这时,一道让华青衣分外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来自于门外,刚才那两道声音之外的第三道声音! 这声音如此熟悉,以至于华青衣一时间都无法想起究竟是在哪里听过! 或是在哪里都听过! 四周的人,动静都停了下来。 一道脚步声从门外走了进来。 “你没有做防护,不能进来…” “无关人员是不能进来这里的…” 几道阻止的声音并没能停下那道脚步声。 “让他进去。” 是那道沙哑的声音。 “按他的要求来。” 是“海勒”的声音。 脚步声不急不缓的越来越近。 让华青衣如此熟悉,就好像无数次听到这脚步声这般走近。 终于,脚步声停在了担架车前。 驱散了那些其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 站在华青衣的身侧,那个让华青衣无比熟悉的人,似乎是在端详着他的面容。 沉默了片刻之后,那道声音才重又响起。 “你终于想起来我们的那个约定了。” 随着这句话,华青衣的脑海里如同一道惊雷闪过! 他没有想起什么约定。 但是…他想起了这人是谁! 突然,不知是从哪里涌出的力气,竟然撑起了那般沉重的眼睑。 一张无论时隔多久,都不会从他心中忘怀的面孔出现在了眼前! 那张让他无比熟悉的,曾经总是带着温和笑容的脸上。 簇着眉头。 看着他的眼睛。 似乎质疑起了先前的论断。 “不…你还没有想起来…” 华青衣不知道他这话里的意思究竟是什么。 但是,一个称呼就这么硬生生的从他滞涩的嗓子里蹦了出来。 “师父…” 这个医生来自一千年前 第一章 师徒 再相见,对坐无言。 同样的一袭长衫,那边着青褐,这边着素白。 同样的一袭长发,那边鬓角染霜,这边岁月不染。 同样的气质,同样的沉默。 华青衣原以为自己有更多的话会想要问老头子。 没想到到头来,那些话在心中百转千回之后,却都消弭无形。 如果不是这周遭的环境有了变化,这般对坐,倒有些往日与老头子相依为命之时的模样了。 只是华青衣也知道这不过是些错觉,已经知晓的那些事情,表露着今时不同往日的事实。 这终究不是千载之前,师徒相见的场景。 而是跨越了千年,纷扰纠葛无数之后的阔别重逢。 身体的虚弱已经恢复了常态。 既然见到了眼前的老头子,那些多余的想法早就抛去了九霄云外。 华青衣被老头子带过来这里,没有受到什么阻拦。 想想也是当然,既然那些人没有阻止老头子靠近他,自然也就不会阻止老头子带他离开。 房间是很随意找的一间。 没什么茶水之类的待客用度,就连坐着的椅子,都是从其他地方找来的。 看着样子,像是办公所用的那种。 这里应该是会办公的吧。 华青衣不开口,对面的老头子同样保持着沉默。 华青衣是知道的,老头子的养气功夫,比他可好上太多。 从在那担架车上听到的那句“不…你还没有想起来”之后,老头子就没有再和他说过一句话。 华青衣仔细端详着对面的老头子。 与他印象中…与他还有的印象中相比,面上还是没有半点老去的痕迹。 唯独鬓角的斑白,着实扎眼。 和他所知道的老头子那一头流瀑般的黑发,相去甚远。 既然都已经能够制出长生药了。 为何不对他自己更呵护些许呢? 刺眼的白发,看着便惹人心疼。 这是养育他长大的人,也是授业的恩师。 华青衣的一举一动里面,都留存着这个人的影子。 生身父母的印象淡淡,在华青衣心中,这个人,是和父母一般的存在。 就算是知道这个人做下了不少在外人看来有些惊世骇俗的事情,心中的濡慕仍是半点都没有消散。 华青衣是想问一声的。 问一声,这般长久的岁月,这个人是如何坚持过来的。 与自己不同,自己的记忆似乎在那一次次的沉眠清醒之后被重置。 就连那夏月白的事情,他都已经记不起分毫。 每一次重新睁开双眼,对于他而言其实都不过是一次新生。 而老头子不同。 从种种的情况中,华青衣隐隐地已经知晓。 老头子可能是保持着这种姿态,千载以往的看到了现在。 千载。 写在纸面上不过寥寥数笔。 但是真实的体会起来,常人的一生,也不过短短数十载。 在这短短的数十载年岁里,就已经经历了生老病死,世事沧桑。 而千载,便是要这般经历数十次之多! 究竟是在怎样的信念支撑下,才能熬过这般悠久的岁月。 华青衣只是想想,便觉得那般的生活,实在是有些可怖。 那些之前觉得若是相见,必定是会问到的事情,此时看来,已经有些没什么必要。 制长生药,借人生机? 华青衣并没有那般悲天悯人的情怀,就算是老头子找他借些生机去制药。 但凡是能多换得老头子几日的年华常在,他也是愿意的。 而旁人,华氏一脉离群索居那般久,早就断了那些念想。 华青衣自然一样。 何况他也是老头子养育长大的孩子,骨子里的东西,其实相差无几。 不过,还是有些事情需要问个清楚。 可是那些事情到了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为好。 “…” 华青衣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口拙过。 “那些东西,在你身上吧。” 见到华青衣这般欲言又止的神态,先生…老头子暗叹了一声,率先开了口。 这般对坐,于华青衣而言是头一次。 于他,却不是。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如此相对无言了。 经历的太多,甚至连华青衣现下心中所想都早已明晰于心。 也是时候该结束了。 空活了这么久,总不至于还不如一个后辈的丫头想的通透。 “…” 老头子的问话,华青衣都没细想,身体却已经做出了反应。 一个小瓶掏了出来。 里面那些体积又缩小了一些的乳白色液体,在两人的目光下,轻轻晃荡。 都不用问老头子话里的“那些东西”是指的什么,华青衣就默契的明白了过来。 “给我吧。” 老头子伸出手,语气一如往日。 华青衣没有半点停顿,顺从的将那原本准备用以保身的小瓶递了过去。 别说只是一个小瓶,就算是些更重要的东西,华青衣觉得自己也不会有半分迟疑。 如今都说,古人所尊崇的,不外乎天地君亲师。 于华青衣这个“古人”而言,天地自然是需要敬畏的,但是君,却还不如亲师更值得珍惜。 想来都是受了老头子的影响。 小瓶入手,老头子招手唤进来那站在门口的人。 看也不多看一眼,便交了过去。 “拿去交给罗素…交给海勒吧,出去顺便帮忙关下门。” 华青衣看着那人的神态,应该是不认识老头子的,不过对于老头子的安排却没什么反驳的意思。 恭敬的接过那个小瓶,珍而重之的捧着出去了。 门带上的声音,轻若未闻,却能听得出那人的惶恐。 老头子还是这么对谁都礼仪备至。 当然,他也是。 “你想问,我要这些东西是做什么,对吧?” 老头子看着那人出去带上了门。 整理了下长衫的衣摆,才看了过来。 “是…” 华青衣恭敬的一如往日老头子考教他课业的时候。 对于老头子看破他的心思,没有半点意外。 “不过,虽然想这么问,但其实你心里应该已经知道答案了才是。” 听着老头子的话,华青衣确实如他所说。 心中已经有了些猜测。 只是那个答案,并不完整,就像是一副拼图,东填西补的拼凑了一些,终究还是缺少一点最后的提点。 “和你知道的一样,是用来制药。” 对着华青衣,老头子似乎没有半点隐瞒的想法。 “这些事情,你应该从夏月白那里听说过,那丫头不错,你的眼光很好,她是个学医的好料子,就是想法偏激了些。” 老头子说着话,那副坐姿就和往日教授华青衣医道之时一般。 看的华青衣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的事情,似乎并没有能够瞒过老头子。 就连他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事情,老头子都是这般清楚。 听到提及夏月白,华青衣心中隐隐的被拨起了些涟漪。 夏月白的事情,老头子应该也是知道的。 无论是以前的那些,还是如今的那些。 “这些事情,她也是知道的,不过她不太认同我的做法,既然你能来到这里,看来她终于是放下了,不然不会让你离开才是。” 老头子的语速不快,有种泉水细细流淌的感觉。 华青衣不知道这话里,夏月白是放下了些什么,却能听得出老头子话里的那一丝感叹。 “这一次的药,就等着这最后一批材料就能制出来了。” 华青衣知道这是说到刚才他交出去的那个小瓶上了。 “以前不会用这么猛的法子,借人生机而已,疗养些时日也就恢复如初,伤人性命就不好了,这次是因为有些其他的缘故,所以过线了些。” 老头子解释了一句。 丝毫不避讳这些事情是否可以随意提起。 华青衣没有插话打断老头子。 也是同样的理由,他知道老头子不会对他隐瞒什么事情。 特别是在他想要知道那些事情的时候。 一直如此。 因为太过理所当然,华青衣甚至没有探求过这其中的缘由。 —— 而且,心跳声还是那么恰好的变化成了和那些感染者一样。 这种情况,只可能是刻意的调整。 通过一些人为的手段,调整成了这种状态。 而这种手段… 先生皱着眉头,不再掩饰,抬起头看了那个方向一眼。 “怎么了?” 身旁的罗素先生注意到了他的神色变化,小声问了一句。 先生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眼神看着的方向不再变化。 罗素先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既然先生不愿说,也就不再多问。 加上他原本也还在烦心着可能出现的内部问题,一时间倒是沉默了下来。 … 检查迅速的进行着。 比起抽取,不需要调试太多设备的检查到底有没有感染显然要快速的多。 同时,也不再需要那么多人手。 所以不时的,就能听到一辆辆担架车上的感染者被检测完毕之后,被推到了房间的另一边。 可能原本是打算这么安排被抽取完毕的感染者的。 如今改成了检查,这些安排也没有改变的必要。 在这样的情况下,外沿的动静,迅速的和华青衣所在的地方拉近着距离。 华青衣已经不会心跳加速了。 在这种身体状态下,已经不支持加速这种功能。 熟悉的虚弱感充斥着这具身体。 之前在卡车上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再一次变成了这种状态,才让华青衣有些莫名的熟悉感来。 好像是在什么时候,曾有过类似的情况。 听着房间里的那些人不断接近的声音,华青衣无暇多想,只能撇开了那些飘渺的想法。 他现在不用刻意的闭上眼,因为眼皮已经沉重到了睁不开的地步。 和那些感染者一样。 现在的华青衣,唯一和那些感染者不太一样的地方,就只剩下了他的心智还是保持着清醒这一点了。 也因此,那些感染者感受不到的身体任人摆布的恐惧,华青衣却要真切的去体会。 近了,又近了。 一辆又一辆的担架车被推走,轮毂转动的声音由近到远,就好像是华青衣正在失去的安全感。 终于,华青衣身下的这辆担架车轻微的动了一下。 是他前面的那辆被推走的时候,碰到了一下。 打开了路径,那些人终于来到了华青衣的身旁。 脚步声环绕着停了一圈。 这让华青衣的心里有种闷闷的压抑感。 一声轻微的摩擦声。 盖在他身上的盖布被掀了起来。 将华青衣的全貌展现在了这些围站着的人眼底。 “黑头发!” “是个东方面孔!” “这真是太奇怪了!头发这么长,是个女人吗?” 那些人的惊叹声交错着响了起来。 确实,在这种地方突然出现一个异邦人的面孔,是有些稀奇。 不过也算不上一件多么值得惊叹的事情。 所以短暂的惊叹声之后,就停顿了下来。 一阵窸窣的声响,应该是在准备检查的用具。 “停一停。” 就在这时,一道让华青衣分外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来自于门外,刚才那两道声音之外的第三道声音! 这声音如此熟悉,以至于华青衣一时间都无法想起究竟是在哪里听过! 或是在哪里都听过! 四周的人,动静都停了下来。 一道脚步声从门外走了进来。 “你没有做防护,不能进来…” “无关人员是不能进来这里的…” 几道阻止的声音并没能停下那道脚步声。 “让他进去。” 是那道沙哑的声音。 “按他的要求来。” 是“海勒”的声音。 脚步声不急不缓的越来越近。 让华青衣如此熟悉,就好像无数次听到这脚步声这般走近。 终于,脚步声停在了担架车前。 驱散了那些其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 站在华青衣的身侧,那个让华青衣无比熟悉的人,似乎是在端详着他的面容。 沉默了片刻之后,那道声音才重又响起。 “你终于想起来我们的那个约定了。” 随着这句话,华青衣的脑海里如同一道惊雷闪过! 他没有想起什么约定。 但是…他想起了这人是谁! 突然,不知是从哪里涌出的力气,竟然撑起了那般沉重的眼睑。 一张无论时隔多久,都不会从他心中忘怀的面孔出现在了眼前! 那张让他无比熟悉的,曾经总是带着温和笑容的脸上。 簇着眉头。 看着他的眼睛。 似乎质疑起了先前的论断。 “不…你还没有想起来…” 华青衣不知道他这话里的意思究竟是什么。 但是,一个称呼就这么硬生生的从他滞涩的嗓子里蹦了出来。 “师父…” 这个医生来自一千年前 第二章 火焰 单位已经通知复工了。 不过来单位坐了一上午了,其实也并没有多少事情要做。 张春华坐在自己靠窗的办公桌前,外头的阳光已经有些火辣辣的意思了。 上午刚热起来的那阵,有几个怕热的同事去把空调开了。 温度调的不低,吹着还是挺舒服的。 左右已经带了饭了,也不用去食堂凑合,便不用出去受那日晒风吹了。 张春华伸了个懒腰,身上的衣服崩的紧紧,显出她窈窕的身段来。 曲线动人,只可惜在这个饭点,办公室里空荡荡的,是没人能够欣赏咯。 周围看了看,站起身。 从带来的包里拿出来个饭盒。 是她学做的新菜。 做的多了些,便索性装起来带着当便当。 老妈张素素那天之后就和往日不太一样了。 总是咧着嘴,傻呵呵的笑个不停。 不就是闺女终于嫁出去了,至于开心成那样吗? 张春华有些搞不懂。 明明看别人家嫁姑娘,父母都是眼泪汪汪的送别,怎么到她这里了,画风就变化这么大呢? 虽然是这么想,张春华也知道自家老妈的心思。 在心里惦记了这么些年的事,终于可以放下了,是应当这么开心的。 所以在老妈张素素拾掇着她多学学烧菜做饭之类的新娘修行的时候,张春华是难得的没有唱什么反调的。 所以,也就有了手里的这个饭盒了。 做了那么多,家里的俩老加上一个老祖宗,都吃不完那么些。 张春华拿走了不少,冰箱里都塞满了,也还是剩下不少。 这般天气,菜是放不久的。 不能放进冰箱的菜,自然是要尽早的吃掉。 当然,已经放进冰箱的菜,也得尽快的吃完才行。 想到这里,张春华苦起了脸。 伸手去腰间捏了捏,都有些小肉肉了… 不过随即又笑了起来。 她这是心态都还没转过来呢,以前单身的时候吧,总是需要注意一下形象的。 像是体形这种形象管理,是必须要重视的。 不然怎么出去见人呀。 不过现在就不同了。 她已经是有家有室的人了,再那么注意的打扮了给谁看去? 外人? 自然是不可能的。 不说她不是什么爱张扬的性子,就是家里的规律也是不可能容许这些的。 叫老妈张素素知道了,还不得给她打死不可! 那么华青衣? 就算是不打扮了,形象没那么好了,都已经是领了证的人了,他还真敢不认账了不成? 都已经落进自己的五指山了,就算华青衣他是孙猴子,也休想逃出去! 张春华嘴角扬起,心情顿时舒畅了起来。 当然,办公室里空调那适宜的温度也是有一份功劳在的。 那些饭盒,朝着办公室角落的茶水间走去。 原本办公室里据说是没有这个茶水间的,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断的有人带些东西过来放在这里。 像是热水壶啊,还有微波炉啊之类的。 同事们平常会在这里烧水泡茶饮用,当然不是那种功夫茶,就是保温杯里放点茶叶,烧好开水灌进去,摇一摇,就成了的那种。 也会在这里热一些东西吃,像是张春华这次带的饭盒,就是之前看别的同事这么干过,才有样学样。 办公室并不是什么对外的地方,这么做的时间久了,上头的领导也不会说些什么。 张春华调过来的时候还不长,这些也都是听同事们谈起的时候,无意中说起才知晓。 将饭盒放进去微波炉,定了时间。 看着那里面的饭盒,就发起了呆。 这个微波炉并不贵,难怪带它来的那人在离开的时候没有带它走。 不过放在这里也是更好些,还可以发挥它的作用。 不然带走的话,多半会和家里的那台冲突,而被打入冷宫吧。 物件不用,就那么让它慢慢的坏掉,就有些太浪费了… 想到这个,就不由得又想起了老妈张素素给她的那些东西。 姣好的面容上,不经意的就泛起了些红意。 “…这些都是你小时候用过的、玩过的,都是还是好好的,你也知道,你爷爷他最不喜欢那些东西用完就扔的事情,所以呀,一直都好好的保管到了现在。” 老妈张素素拿出那些东西来的时候,是真的把张春华吓了一跳。 那小推车,小睡床之类的东西,分门别类的摆在了眼前。 其中不少的东西,张春华现在都还有些印象。 那都是她以前用过的。 “…当时都是托人手工作的,质量好得很,用肯定是没问题的,前些日子的时候,老爷子他提起这事,叫我们提前拿出来整理了一遍,我本来还以为是寻些事情打发时间,没想到这下倒是凑巧了。” 老妈张素素说着话,笑的嘴都合不拢。 看着那些东西,就像是看见了她的孙子正在上边玩似的,眼睛都看直了。 都到了这个岁数,张春华本不至于只是说起了这些话题就闹到红脸的地步。 毕竟学医的人,不至于接受能力这么差。 不过她还是闹了个大红脸。 这些她孩提时代用过的东西,很快就要被她的孩子用到… 是她和华青衣的孩子。 想着想着,就不禁升起些奇怪的感觉来。 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用,张春华心中总是会有些反感的。 但是会用到的那个人,又不算是别人。 严格的说来,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这到底该怎么算呢… 以前只听说过别人家里有什么家传首饰珠宝之类的东西,像这种家传婴儿用品的… 张春华实在是佩服自家老爷子的想法。 说起这个,张春华倒还真的玩笑的问了下老妈张素素有没有什么家传珠宝首饰之类的东西。 不过被老妈张素素白了一眼,把问题扔了回来。 “我这一辈子带过的首饰,加一起都还不如你这一件呢!你还惦记着我那些棺材本啊!” 看着张春华手上那枚钻戒,老妈张素素很明显的有些酸意。 叫张春华偷笑了下,老板接下来一段日子应该不会太好过了。 想到这里,张春华抬起手,看了看无名指上的那枚钻戒。 是华青衣第一次拿到薪水的时候给她买的。 为了向她求婚。 当时,张春华是吓了一大跳的。 华青衣一路走来的种种,她几乎都是知根知底。 突然间拿出那么大一笔钱,怎么能不让她意外。 她明明在决定和华青衣在一起的时候,只想过自此生活的平淡如水便满足了。 但是那个她眼里的大男孩,就是那么突然拿出了一笔巨款,给她换回了这枚戒指。 哪怕是到了如今,张春华也还记得华青衣将这戒指交给她时候的场景。 不由得抿嘴轻笑了一声。 那样子,倒是和在街边买了些水果,询问她要不要吃一个一般随意了。 可能这也是华青衣与众不同的地方之一吧。 “叮!” 胡乱的走着神,微波炉设定的时间已经是到了。 张春华被这声响提醒,才回过神来。 找了些纸隔着,打开微波炉,把饭盒拿了出来。 重新关好之后,拿着饭盒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热气腾腾的饭菜,幸好是在这温度宜人的办公室里。 若是在外边,吃完这些,非得出一身大汗不可。 张春华没怎么耽搁,筷子自然是带了的。 翻出来去又洗了洗,才拿过来。 坐好,开始吃饭。 她是做过不少次饭给华青衣吃的,也吃过不少次华青衣做的饭菜。 不经意间,这饭菜做着做着,味道就有些相像了。 华青衣不喜欢吃味重的食物,虽然硬让他吃,他也是能够笑着吃下去的,但是张春华可不希望看到华青衣那么勉强的笑容。 所以不自觉的,调味也清淡了不少。 其实张春华也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就老妈张素素那性子,还好找到一个老爸那样的男人。 不然怕是能给她自己饿死。 有个反面教材在,所以张春华从小就学会了自己做饭。 当然,只是些家常的味道。 起码自己一个人生活的话,总归是饿不死了。 给两个哥哥试吃的时候,都是说“好吃好吃”,实在是没什么参考的价值。 而给老爷子吃的话,又会说些什么“一般,没你奶奶做的好吃”之类的话,很是挫败信心。 倒是给华青衣吃的时候,能够看出来些好坏。 碰着合胃口的菜的时候,华青衣眉眼弯曲的弧度,总是要较碰着不那么合胃口的菜的时候要温柔那么些许的。 因为华青衣不说好坏,甚至吃饭的时候连话都不说,所以这些事情,张春华只能通过自己的观察来确定了。 张春华是做不到那么神色不变的咽下她不喜欢的食物的。 不喜欢吃的东西,就是不喜欢吃,怎么做,都还是不喜欢吃呀。 这一点她就很佩服华青衣。 有时候她也会故意的做些恶作剧,找些华青衣不那么擅长的食物回来,就为了看看华青衣的神色是否会有些变化。 并以此为乐。 这些华青衣应该是不知道的,算是只有张春华自己知道的一个小秘密吧。 “好像有些太淡了…现在天气热了,还是应该适当的多加点盐分才好…” 嘴里咀嚼着自己做的饭菜,张春华也没忘了客观的品评一下。 只可惜没什么对比,不然还可以打个分。 那天华青衣突然给她打了个电话,说是要离开一阵子,就没了音讯。 用的是陌生的电话号码。 虽然当时张春华没有多说些什么,顾及着可能是真的有什么急事。 不过事后还是去找老爷子问询了一番。 老爷子没有明说,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华青衣被安排出去做事了,不会有什么危险。 如果放在电视剧里,这应该就是一个绑架的桥段吧。 张春华心爱的大男孩被人绑架,然后她跨越重重险阻,终于让心爱的大男孩重获自由。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噗嗤!” 想着,张春华就不由自主的笑出了声。 这是什么神仙编剧才能想出来的剧情! 生活中哪里会有那么多奇葩的剧情上演? 这也太狗血了吧! 好多年前的电视剧里就已经不这么演了。 那现在都流行怎么演来着? 张春华的思绪都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无意识的扒拉着饭盒里的饭菜,细细的咀嚼一阵,然后吞下。 她已经很久都不看电视剧了。 还是在大学里的那会儿,和宿舍的室友们一起看过。 那时候流行什么车祸失忆啊,还有癌症之类的桥段。 似乎没有跨越过那些,就不能证明男女主之间是真爱一样。 张春华瘪瘪嘴。 她对于那些事情,可有些敬谢不敏。 波澜壮阔的爱情,会有。 却少有长久。 就像是她小时候曾玩过的柳絮一样。 每年柳絮纷飞的时节,街边巷角总会有那么大一堆被扫堆在一起的柳絮。 那时候二哥张抗就会拾掇着大哥张战去点上一把火。 倏忽之间,那些柳絮见着火光便迅速燃尽了。 眼睛都是不能眨的,因为一眨眼就烧光了。 声势那般浩大,火光又那般明亮惹眼。 结果呢? 却连一眨眼的功夫都坚持不到,就结束了。 人的热情其实也是一样。 终究是有个度量的。 这把爱情的火燃的愈烈,那离油尽灯枯的时候,也就越近了。 张春华是不喜欢这种的。 倒是父母之间的那种淡淡的爱情,更符合她的心意。 会吵嘴,会闹意见。 可是举案齐眉数十载,如今却仍然感情温温不褪。 小时候看,就是这样。 如今再看,还是这样。 就如同一段灭了火的树干,明明都已经看不见火光了,但它仍是燃着的。 直到慢慢的,慢慢的烧作一堆灰白的余烬。 它也仍然是温热的。 走过去,仍然能够感觉到它的温度。 所以,张春华渴望这样的爱情。 所以,她一直在等这样一个人的出现。 所以,在华青衣突然的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才会那么迫不及待的说出了告白。 张春华不知道她是不是华青衣千载以来等待的那一个人。 但是。 她相信,华青衣就是那个她等待至今的那个人。 这一点,她无比确认。 筷子伸进饭盒,发生一声空空的声响。 不知觉间,竟然都已经吃完了那么大一碗。 张春华舔了舔嘴唇。 别真要胖了吧… 这个医生来自一千年前 第三章 题解 在这种时候,突然就想起张春华来。 老头子说的那些话,太过复杂,让华青衣不想去懂。 可是,还是懂了。 不孝有三,无后… “…师父,我常常探查自己的身体状况,并无有出现相关的病变…” 还是抱着些侥幸的心理,多强调了一句。 华青衣知道老头子是不会乱说的。 既然说是了,那必定是的。 只是…想想此时应该还在家中等待他归去的张春华,总还抱着些幻想。 “…” 老头子对此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华青衣看得一眼,心便凉了。 果然,还是不存在他所想的那些侥幸。 “…” 华青衣便也不再多说了。 这冲击来的有些大,一时间头脑里面乱成了一锅粥。 又哪里还有心思计较些其他。 华氏一脉,到他这里已是一脉单传。 原本他这回醒过来,看些书籍的时候,就没见着多少相关的记载。 华姓的人虽说数量还是众多,但时隔这么些年,又哪里还能攀扯的上关系? 他在不知晓老头子所说的这些之时,心里原本还想着总算是上天垂怜,让他活了过来,给华氏一脉留了条香火。 如今听了这些,浑身的力气顿时就没了,比没吃那些点心之前都还要感到身体的虚弱。 如果他不能延续华氏一脉的香火,又如何对得起先祖。 华青衣捂着脸,呼吸都有些使不上劲。 因而有些轻微的失氧眩晕感。 让他的眼前一阵发黑。 原本以为老头子会说些什么安慰他的话,却没有。 直到华青衣缓过了这一阵,重新抬起头来,一句话都没有说。 “那为什么要救我…” 华青衣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是有些沙哑。 有气无力的,若是还在向老头子求学之时,见着他这般,老头子是肯定要训斥一番的。 如今却没有。 “这个问题,我也是时常问起自己,当时为何要救你,让你变成这幅模样…” 老头子的话里,没有半点愧疚的语气。 脸上也没有半点愧疚的神情。 “不过答案如何都已经不重要,错已铸成,我给了你许多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不过你每次的选择都不一样,所以如今我还是又问了你一遍,你想怎么选?” 那副模样,在华青衣看来,却不是什么不知愧疚为何物的样子。 更像是一种经历的太多,也说的太多,最后都变作了空泛的无奈的模样吧… “你在遇见夏月白之前,选择了重新正常的老去。希望我能将那药的作用全部消除,重新做回一个正常的人,生老病死。我答应了。” 老头子刚才给了他足够的时间来自己消化那些事情,一句话都没有说。 如今才开始给那些事情加起注脚来。 “只是就算那药是我亲手所制,那般庞大的生机,也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就能够解决的。我需要时间,恰好你最不缺的的就是时间,所以你接受了。” “只是,在我的寿数之内,都没能想出完美解决的办法,所以你让我从你身体抽出了一些生机以延续我的寿命。” “而问题,就出在那一次抽取之后…” 老头子的脸上还是没多少神色,华青衣想想也是应该。 这般的话,按照老头子说过的话来推断,应该已经和他说起过无数次了。 再让人震惊的话题,说的多了,也不过是稀松平常。 但是,华青衣有记忆以来,却还是头一次听闻。 老头子也会出错? 心中刚才因为那些事情而起的阴霾,都散了些。 “抽取之后如何了?” 华青衣并非是没有抽取过旁人身体里的生机。 刚才交出去的那个小瓶里,就全都是他人的生机。 并未出现什么问题。 等到那些人苏醒过来,好生将养一段时日,虽不能说恢复如初,起码的日常生活还是无碍的。 “你身体里的那药,开始有了变化。” 老头子语气淡淡,这话里的意思却是半分也不淡! 华青衣顿时就联想到了那病的不断变化。 用如今的话说来,是叫做“超级病毒”。 不过他吃的那是药,又怎么会和那病毒有相像之处呢? “因为那轻微的失衡,而产生了变化,让你可以正常的死去,虽然还是不会老,但是生机却会逐年的颓缩。” 华青衣听的仔细。 这般情况,又让他有了些无端的联想… 那些从感染者身体里面抽取出来的东西,不是也会收缩吗… 这该不会… 老头子的话在继续,没有因为华青衣一脸的沉思而中断。 “那时候我也是头一次见到那种情况,所以便以为是因为那些抽取而破坏了你体内生机的平衡,从而破坏了那药的效果。你的自我诊断,也是同样的结果,所以…” “所以你选择了离开,选择安稳的度过余生,我本来也以为那会是最后一次见到你了,索性借到的生机并不多,便打算就那般了此余生。” “却不想再见着你,你却重新拥有了长生,夏月白那个丫头抱着你过来求我医好你,你教出的徒弟,竟然另辟蹊径寻见了长生,实在是有趣的紧。我一生不信命,却也不得不说这一切可能是真的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了。” 华青衣在老头子的口中总是听着提起夏月白的名字。 这些说起的事情,却是在夏月白那里没有听见提起过的。 原来,夏月白竟然曾是他的徒弟? 就像是老头子和自己的关系一般? 那为何… “你,我是自然不会医的,夏月白那丫头的法子,医不好你,终究还是个女子,就连想出来的法子都总还带着些小家子气,以为掐住了流逝的出口,就能延续下去,哪里想得到你身体里面的生机早已到了颓缩至极的时候,没有生机,再如何掐,也是无济于事啊。” 华青衣突然间想起来夏月白曾表露出来的那些神情,联系着老头子说起的这些。 一一的开始对上了号。 就连那个梦境里的场景似乎也有了解释。 “前次你带话,让我救她,那时她还蛊毒未深,我还可以救得,没想到等见着你的时候,你们两人都是一般,蛊毒入心。便是治好了,许多的记忆也必定有了损伤。” “这还是她,你的情况就更复杂些,你体内的生机本就颓缩的极小了,又被那蛊毒掐住了去路,两相作用之下,竟然又起了些别的变化,世事无常,不外如是。” “原本只是抽取些生机就打破了你体内的平衡,被夏月白那丫头那么大手大脚的折腾,又怎么可能不生出些变化来呢。那时候我才发现,那些生机根本就没有消失,而是凝练成了一团,等到被蛊毒刺激到的时候,你身体里进不得进,出不得出,于是…就融进了你的身体里,改变了你的一切。” 华青衣突然明白过来,先前老头子所说的那些吃了那药之后的表现,是所为何来了。 原本那药只是相当于一个吃不完的食物,永远都能吃上一口,让他不至于饿着。 而在夏月白做了那些事情之后,他整个人,都变成了那些食物… 他这是…变成唐僧了? 老头子看着华青衣的神色变化,就知道他已经想明白了。 “所幸并没有几个人知道,我不说,夏月白那丫头也不会说,便就当是没有这事情了。” “为你清除那些蛊毒之后,你的记忆就出现了受损,而且那些生机也开始出现周期性的涨退,也因此你每隔一段时日,就会进入假死的状态,然后在重新醒来的时候,迎来一段全新的人生。” “而至于夏月白那个丫头,她的情况与你相较要简单得多,只是生机却远不及你,若是治好了,便就成了一个会正常老去的常人,她不愿治,我便也没有强求。” 华青衣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许多事情。 为什么他会没有中间那一千载的记忆。 为什么他会不记得夏月白。 为什么身体里拥有那么些陌生的抗体。 为什么… “那…夏月白不治会如何…” 华青衣还是没忍住插了一句话。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心里早就明了。 为夏月白诊治之时,那些情况如何还能不知? 只是终究还是希望从老头子这里得到些确认,才能够彻底的相信。 华青衣没有关于夏月白的记忆,可就算是仅仅只是当做一个陌生人的故事听来,夏月白也是一个如此叫人闻之心碎的痴女子。 不离不弃的追随了千载之久,到了如今,华青衣竟也不知道那个女子选择何种的结局才算是幸福美满。 若是得不到一个让她心喜的结局,那未免也太对不住这女子的痴心一片。 “再如何节省,生机也总有用尽的时候,结局如何其实并不难推知。” 就算是这么浅显的问题,老头子也还是耐心的予以了解答。 “只是她这般选择,能与你有个伴,其实也不错,我没有阻止的理由。” 华青衣一时间思绪纷乱,不知自己这般无知无觉的一次又一次的轮回,算不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延续香火”了。 “再然后,就是如今了,没有吃过那药的我,为了能够继续找到解除那药效果的方法,只能用些旁的路子,借些生机延续下去。” “其实,解决的方法,在更早些时候就已经找到了,只是夏月白那丫头不愿让我解了你的药,总是颇多阻挠,加之你每每的选择不一,便也没有急于一时。” “不过如今既然她也终于放下了,我才觉着是时候该和好好谈谈,所以,回到最初的问题,现在你想怎么选?” 老头子说着话,终于抬起眼来,正视着华青衣。 华青衣是个聪明的孩子,说了这么些,整个故事的来龙去脉不可能还没明白过来。 这个问题,已经问过了许多次。 甚至连选项都不用提供,他不想用那些选项来禁锢住这个孩子对于生活方式的选择。 夏月白的事情,是一个转折。 这整件事情可以说是由她而起,就是不知是否会由她而终了。 为了一个承诺,他已经坚守了许多年,那般漫长的岁月,他对华青衣说起,也只是一带而过。 就是不愿因为自己而干扰了华青衣最后的选择。 若是这孩子选择就此解脱,自己当然可以松一口气,不论如何,自己这也算是完成了当初对那女子立下的那个承诺。 就算是下去了,也有些颜面再度相见。 就是不知阔别这千载之久,那女子还认不认得出他如今的模样… 若是还想继续这般的生活,他当然只能继续陪着前行。 原本还有个夏月白陪着这孩子,长生之途总不至于寂寞。 如今那丫头也放下了,于这孩子来说,若是这么孤身一人的走下去,那未免也太过萧瑟了些。 就如华青衣对待夏月白选择不接受治疗之时的做法一般,他不会强迫华青衣做出何种选择。 只有这孩子自己选择的,才是他要走下去的路。 话题补完了背景故事,重新摆在了眼前。 华青衣的心绪较之前还要更为复杂。 老头子话里话外,多有提起夏月白伴他千载以来之事,明明夏月白对于老头子的计划多有阻挠,老头子还是在华青衣的记忆里帮她添上了一笔。 可是却刻意的模糊了另一个同样陪着他千载以来的人。 那就是老头子自己。 他是一个记忆不会留存的人,为了能够多提供给他一个选项,老头子竟然也是一路跟随而来! 没有长生药,只是那般轻易的提了句“借人生机”,其中的酸甜苦辣又哪里是这一句简单的话语就能说尽的。 看着如今所在的这座建筑,还有那丝丝缕缕的牵连,华青衣就能够明白这一句简单的话语背后所隐藏着的诸多付出。 他是知道的,老头子是个淡泊的人。 可是如今老头子这般,又哪里还能看出一点淡泊的心境? 华青衣本以为这千载以往,时间终是改变了些老头子的想法。 听着这些才明白过来。 就算是过了千年,老头子那固执的性子仍是没有半点改变。 反而越发的坚持了。 就像是有某种坚定的信念在支撑着老头子奋力前行一般。 如果真的存在,那一定是老头子一生的执念吧。 这个医生来自一千年前 第四章 寻人 “你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郑建手搭在方向盘上,接着电话。 刚才正开着车,这电话就这么打进来了。 要不是看了眼来头,他就直接给挂了。 没办法,只能靠着路边停了,才接通电话。 只是这电话过来说的事情,就让他有些不解。 什么叫“华青衣消失了”? 那么大个人,是能随便消失的吗? 当然,郑建原本也是打算让华青衣消失的,可是这事不是他做的啊。 原本想着准备给华青衣透透风声,要找的那人,有了眉目。 所以让那些之前安排华青衣过去的人帮着联系上华青衣。 郑建是知道华青衣没有手机这些联系方式的。 这一点上面,一点都不像是一个现代人,现在谁还没个手机啊。 上回出去,开车打天桥底下过,那乞丐都已经支持手机转账了好吗? 没办法,只能通过安排华青衣过去的那条线来找到他了。 原本以为以国家的力量,而且还是他们安排出去的人,这找起来还不是随手就来了。 谁知道,到了最后就这么个结果。 “华青衣消失了。” 电话过来,就这么突然的一句话,谁听得懂啊? 反正他郑建是听不懂! “你给我好好解释一下,什么叫一个大活人消失了?” 郑建抓着方向盘的手,捏的紧了些。 难得的有种要生气的冲动。 从懂事起,他就不怎么生气了。 家里老爷子那会儿喜欢读一些鸡汤文,也爱读了之后和他交流交流。 别的内容,郑建都没怎么记着。 但是有一句,他记到了现在,并且还会一直记下去。 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 你一切愤怒的根源,都是源自于对自身无能的愤怒。 好像是这么说的来着。 其实郑建知道,生气而已嘛,哪里有这话里说的这么玄乎。 不过是一种正常人都会有的情绪。 不生气? 那怕不是神仙哦! 郑建也会生气,但是他不喜欢表露出来。 因为家里老爷子自小的耳濡目染,自己生气的时候,会让他觉得自己很无能。 郑建不喜欢那种感觉。 他不应该是一个无能的人,而应该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人才对。 无所不能的人,是不会生气的。 所以,要保持微笑。 电话里那头又说了些什么。 郑建刚做完一个深呼吸,就又听的挑起了眉毛。 “你说找不到他,我都能够理解,但是吧…你说看着他从面前消失了,是个什么说法,他是个大活人好吗?又不是一滩水,太阳晒晒就蒸发了吗?” 靠在了座椅的靠背上,握着方向盘的手也松开了。 拿到额前,揉了揉眉心。 他还年轻,可不能有什么抬头纹啊… 这眉头皱多了,可就会生抬头纹了啊。 按照电话那头的说法,他们一直暗中保持着对华青衣的关注。 但是在华青衣进了一所医院之后,没有看见他再出来。 才发现可能是出了问题。 偷偷进去查探了一番,却又什么都没有发现。 虽然听他们说,因为之前那所医院被警方封锁过,可能存在后续的监控,所以他们的行动迟缓了些。 但是这么大个活人,还是他们给安排出去的,又不是去做什么特工之类的高风险工作,就这么没了。 不合适吧! 总算是名义上华青衣还是自己名下公司的员工,那些人还知道联系他一下。 不然他岂不是连华青衣消失了这个消息都不知道? 这事可是通过他安排给华青衣的啊,本以为屁大点小事,应付一下就完事了。 等到华青衣回来,自己再按照计划雪藏一下他,完美的让“华青衣”消失掉,自然就完成了那些人的要求。 就能拿到让夏月白治病的门票。 本来这一切剧本都写好了,现在突然告诉他,这剧本的主要人物消失了。 那他费那么大心思计划了那么多,是为着哪头啊? 郑建拿着电话又听了会儿。 没什么更多的东西了。 随口应付了两声,哼哼着挂断了电话。 将电话扔去了旁边的座位上,弹跳了两下。 郑建按下了车窗。 顿时,外边车来车往的声响涌了进来。 汽笛声不绝于耳,很是嘈杂。 但却有些市井生活的气息。 想了想,去摸出了支烟点上了。 原本是不会抽烟的。 奈何他学什么都快,抽了几次,当然就会了。 只不过看看样子还行,烟他是不过肺的。 原因也很简单,怕死。 一口烟雾喷吐出去,虽然只是做个样子,也还是心里畅通了不少。 这么一辆豪车上,一个眼神迷离的帅哥这么吞云吐雾,还是很吸引别人注意的。 来往的行人不自觉的都会朝这边看上一眼。 爷们儿当然是看车的居多。 而妹子们当然就是看帅哥了。 有豪车加分的帅哥,那可不是一般的帅! 就在几个年轻的小姑娘心里惴惴,考虑着是否要鼓起勇气上去和这个帅哥搭讪一番的时候。 这个帅哥突然就形象崩塌了。 “嗨!” 郑建拍了一下脑门儿。 “我怎么这么傻啊!哎哟!好烫!” 说着话就很没形象的怪叫了起来。 原来是拍额头的时候,被叼着的烟头烫着了。 “呵~呸!” 一生气,直接给那才刚抽了没两口的烟一口吐了出去。 顺便还清了清嗓子,望着车外吐了一口唾沫。 做完了这些,似乎才终于发现了四周来往行人们异样的目光。 尴尬的笑了笑,按起了车窗,启动车,扬长而去。 让那几个还没来得及上前搭讪的年轻小姑娘暗自庆幸不已。 原来是个没素质的暴发户呀! 真是白瞎了那么好的一副皮囊哎! 却说郑建这边,当然不知道他无意中在几个路人眼中形象一溃千里。 关上了车窗,隔绝了外头的声响,正惬意的哼着不知道什么曲调的歌。 “既然华青衣已经消失了,那我直接联系那头说我已经完成任务不就行了嘛!” 这啥都不用干,直接就走到游戏终点了。 他还纠结那些干嘛呀! 闲的吗? 郑建明显心情好转了不少。 哼着歌,开着车,看着路,手却摸到了刚才扔出去的那手机上。 这回也不停车了。 瞅着空档,翻了翻,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是我,哦,不是上次那事有问题,是让我帮忙找那人的人没了,正好,你顺带着一起找了吧…我知道这么说有点绕,不过意思就是那么个意思,弄好了电话我吧,挺急的。” 噼里啪啦的说了一串,“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作为一个工具,果不其然,那电话被用完之后,又被随意的扔了出去。 这回力气更大些,落在座椅上弹跳的幅度更大些,“啪”一声落到了地上。 可怜巴巴的。 郑建扔出去之后就没再留心了,哼着歌,开心的很。 一脚油门,加速! “去相亲咯!” … “通知书啥时候寄过来啊?老邓,你说这学校办事效率也忒低了吧,都报志愿这么长时间了怎么就还没把录取通知书寄过来呢?” 月月妈坐在靠近门口的沙发上,磕着瓜子,眼睛时不时的就往外头瞅上一眼。 外头天气不错,万里无云的。 就是对于月月妈这身段不太友好,这天气热起来了,待在阴凉点的地方还好,要是跑太阳下头转一圈,那一身大汗是没得跑。 弄的身上都黏糊糊的,难受得很。 这里小地方虽然偏僻,不过还算是在邮政业务范围内,按说如果有什么寄过来的东西,肯定是能直接送到家里头的。 “都不知道你在急个什么劲儿!这才报志愿几天?就算人学校收到信息第一时间就寄出来,那也得花上几天吧,瞧瞧月月那淡定劲儿,那不比你这模样好哪去了,嘿!” 一旁老邓也自己去搬了张椅子坐下,这边一圈巡视过了,过来要口水喝,就看见这情形了。 伸手自己动手倒了杯凉茶,原本还准备去那茶几上抓把瓜子嗑磕,被月月妈一把打开了手。 月月妈手里的瓜子嗑完了,打开了老邓的手,看着他讪讪的缩了回去,又去抓了一把瓜子在手里。 斜着眼睛瞟了一眼一旁闷着头不知道在干嘛的月月。 “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这可是关乎她一辈子的大事!没收到通知书,这心里就是安不下来!谁跟她似的,没心没肺的!” 嘴里虽然说着这般,脸上却是已经飘起了笑意。 家里竟然出了个女状元! 这段时间月月妈去哪儿都是昂着脑袋走路! 平素里相熟的七大姑八大姨们,在路上遇见了,谁不赞一声她教导有方? 不然怎么别人家就没养出来个女状元呢? “妈!就算说我坏话,你也避着点我吧!有这么当着人家面就这么说的吗…” 月月听着声,回过头没好气的白了自家老妈一眼。 侧过头和老邓打了个招呼。 “邓叔叔好。” 笑的甜甜,可没把老邓给激动一下好的。 按理说,月月这丫头不是头一遭和他打招呼了,以前也没觉着有啥。 怎么这身份一变,摇身一变变成了个女状元,这和他打个招呼都让人激动得很! 老邓暗暗的想,以后他走出去,也是可以说这女状元都还叫过他一声叔叔! 脸上倒是强撑着正经颜色,怀里掏出来张百元大钞,“啪”一声排在了桌上。 “来,月月,拿去买点好吃的!邓叔叔今儿个开心!” 月月笑了笑,没动身,那边的月月妈先开了口。 “得了吧!老邓!就你那点私房钱,还是留着你自个儿买点什么吧!” 语气揶揄,瞥了一眼茶几上那张皱巴巴的钞票。 “不过话说回来,老邓你可真大方啊!这一张,藏了不少日子了吧?” 那钞票褶皱的样子,就不像是有多少张放在一起的,不然不都得是个平平整整的模样? 而且老邓家里那口子管的紧,就怕老邓手里有了钱又去买烟抽,根本不给他留多少余钱。 这事月月妈也是知道的。 所以此时看着老邓这打肿脸充胖子的模样就格外好笑起来。 “瞎…瞎说什么呢!什么叫私房钱?我老邓是那种会攒私房钱的男人吗?这话你当我面说说就算了,要是我老婆在这,听了非得笑话你不可!” 老邓明明脸都涨红了,却还在硬着嘴争辩。 只是话里的意思,却是怂得很。 这不是生怕这事说给他老婆听见了吗。 看着老邓窘迫的样子,月月不好意思叫他再这么被自家老妈说道下去。 主动的开口拒绝。 “邓叔叔,我哪能要你的钱,今天才刚和老妈商量好了,等收到了通知书,就让我这暑假里去京都做点兼职,顺便还能去玩一圈呢!” 这话里意思虽没有挑明,不过既然是月月妈同意让月月出远门了,那当然是要给点“经费”的,也就不差这么点了。 这么贴心的还照顾了老邓的面子,可没把老邓又感动了一下好的! 自家闺女还小,以后要是也能这么懂事可多好哎! 不过这话里说到了去京都,老邓自然的就多问了一句。 “对了,小华现在也在京都吧,去年那次去京都,听说还当了大明星回来的,今年这么又过去了,那肯定又是有一番好发展的!月月,你这去了京都倒是正好可以去找小华碰碰头。” 说着话,不动声色的就收起了茶几上放着的那张皱巴巴的钞票。 塞进了兜里,似乎生怕掉了,还多按了两下。 月月一看,算是知道那钞票是怎么变得那么皱巴巴的了。 “这些还用你说?” 旁边的月月妈对老邓这么不专业的担心嗤之以鼻。 “刚和小华那边联系了,就是小华据说出了远门,电话是他对象接的,听我说了月月会过去一段时间,希望他们帮忙看顾一下,还是挺上心的,看来人不错。” 月月听着自家老妈话里的“对象”皱了下眉。 白了一眼自家老妈。 “青衣哥哥都还没说那人是他对象呢,老妈你倒是先知道了!” 语气不太好。 老邓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月月这丫头怎么突然就升起气来了,跟他家那口子似的。 倒是月月妈好笑的看了月月一眼。 没搭理她。 月月也懒得继续和老妈说话了,重新低下头。 去京都的行程安排还没做好呢! 这个医生来自一千年前 第五章 抉择 怎么选? 华青衣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可是他已经很努力的整理着脑海里面那些乱糟糟的情绪,仍然无法确定下一个结果来。 看着老头子淡然的模样,而他是这般的手足无措。 心绪便愈发的乱了。 “师父…你还未告诉我…那去除药效的法子…究竟是…” 只好找了个话题,暂时岔开了去,缓些时间。 老头子神色平静,似是华青衣这般拖延的模样他也是看的多了,没有半点意外之色。 “你已经知道了才是。” 华青衣不解。 并不记得何时曾听闻过相关的消息。 但是说这话的人是老头子,于是又连带着怀疑起自己来。 老头子见着华青衣这模样,并没有讳言。 “夏月白那丫头,之所以一直阻止我,也正是因为知道了治疗之后的结果。” 不过却突然说起些旁的事情来,让华青衣依然不解其意。 “…” 可是细细的思索了一番之后,华青衣发现了些端倪。 夏月白知道,再加上那最后的态度… 难道… 老头子看着华青衣的神态变化,便知道他已经明白了过来。 到这里,才终于叹了一声。 这千载,并非是虚度光阴。 他原本以为自己在医道一途已然登峰造极,可是待到事后之时,才发现了先前诸多的缺省。 就比如那药,在喂给华青衣之前,他只知道那药会改变人的机理,但仍会保持原本的阴阳平衡。 却未曾料到,在改变机理之后,人竟是连基本的繁衍都不能。 而在这千载之中,在这不断追寻着让华青衣解脱的方法的道途中,他对于生机的真实,也认识的越来越清晰。 “你会记得昨日都做过些什么事情,也会记得前日曾见过些什么人,但是你很难记起一月前甚至一周前的此时此刻你在做些什么,或是在见着什么人。” 老头子再开口,谈吐中已然有了些唏嘘。 这里位置处在地下深处,加上封闭的不错,是以非常之安静。 安静到了,让人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内心。 “那些记不起的,便是你消逝的生机,而消逝的虽然更多,但总有些事情是你仍然能够记着的,就像是点燃的蜡烛上落下的烛泪,融进了你剩下的生机里。” 华青衣知道,老头子这是在对他解释起那些想法来了。 刚才他一时震惊,没能控制住脸上的神色,依着老头子敏锐的观察,自是不可能会错过。 “可是…我没有那些…烛泪吗?” 华青衣斟酌着用词,左右没能找到恰当的词汇,只能借用了老头子的比喻。 是的,如果按照老头子所说,那么他过去的千载里为什么没有半点记忆留存下来呢? 他记得老头子是他师父,记得曾在那个茅屋里长大,记得许多的从前。 可是却没有半点那错过的千年的记忆。 “因为…那些不是你的烛泪。” 老头子说这话竟然停顿了那么一刻。 华青衣也迅速的明白过来这话里的含义。 是啊! 那些!那些是那药给他的生机! 燃尽之后,如何还能留得下烛泪! 华青衣默然。 照这般说…他如今在用着的,不也是那些生机吗? 那么就算是不消除掉那药效,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恐怕也是丝毫都记不起如今发生的点点滴滴吧。 那这份生机还能维持多久? 华青衣想着,抬起头看向老头子。 似是明白他所想,老头子不等华青衣发问,便摇了摇头。 侧头之际,那两鬓的斑白格外引人注目。 “每一次你沉睡苏醒的间隔并不固定,有时候数十年过完了一生,也有时候数月间还来不及游历,我也不能断言你这回又能清醒多久。” 果真如他所想! 华青衣的脸色一白。 难怪夏月白先前阻止老头子的计划,而在放下过往之后又给他指明了道路。 原来,在老头子问出那一句选择之前,夏月白就已经把选择权交给了他! 那些以往都是由夏月白代为决定的事项的选择权,夏月白还给了他! 华青衣知道,夏月白是一个重视回忆的女子。 不然不会宁肯带着回忆死去,也不愿失去记忆活下来。 而他,就是夏月白最后的回忆。 牢牢的抓在手中,整整一千年的回忆! 终是放手了。 让他能够来到老头子这里,自己决定以后要走的路。 可这路… 华青衣口中苦涩。 老头子的这话,也就意味着如果消除了他体内那药的药效,以后如这般的轮回自是不会再有,只是… 这个轮回里头,还剩下多少时间就犹未可知了。 而且… “那若是我选了消除,如今的烛泪,也会消失吗?” 华青衣涩声问道。 “消除药效的法子,自然就是把那些额外的生机抽出来,这其中的甄别,并不能够把握的那么准确,可能会如你所说的一般,流失一些记忆,也有可能会遗留一些以前的,或是以后的记忆。” 老头子的回复很快。 几乎没有多思索上半刻就开了口。 这也让华青衣又明白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这个问题,也不是他头一次问起了。 可能是在更久远的先前,某个如今他已经记不起来的自己,同样坐在老头子的面前,做着是去是留的抉择。 而从自己现在再次坐到了老头子的面前这一点可以看出。 当时的自己,没有选择消除这条路。 或者也可以这么说,他之前的所有自己,都没有选择消除。 或许有选择了一些老头子都没有提供的其他选项,但肯定没有一个选择了消除! 为什么? 华青衣很想知道其中的缘由。 尽管真说来都是他自己做过的选择,其中缘由他自是不可能不清楚,但是在失去了那些记忆之后,那些缘由反而成了烛光下的阴影,让他摸不清了。 华青衣以为他很了解自己,从自身的想法到身体的状况,他总是洞若观火。 但是如今才明白过来,他最不了解的,可能就是他自己。 为什么没有选择消除? 是畏惧死亡吗? 还是有所眷恋? 华青衣没有记忆,所以这些都不能构成他的参考。 问题又回到了原点。 他要如何选择呢? 以前的那么些次,他都选择了消除以外的选项。 其中肯定或多或少的都有些夏月白的影子在。 事到如今,所有人在这个故事里的立场,其实都已经很明确。 而在夏月白已经放手了的现在,他应该选择那个从来没有选过的消除吗? 可能会失去一些记忆,然后在不知长短的余生里慢慢的老去? 华青衣的拳头握紧。 人生里往往有许多重要的抉择。 而且,总是会在人们不知道那个选择更好的时候到来。 所以,待到事后,人们重新想起的时候,难免都会好奇。 如果… 如果那时候选择了另一边,如今又会是怎样的情形呢? 可是如今的华青衣不同,他已经经历过无数次的这同样的抉择。 而且他也知道了那曾经做出过的选择。 然而遗憾的是,因为没有相应的记忆,他并不知道那些选择的后续。 所以无法构成参考。 但是… 有人知道那些后续啊… 甚至,这个人还就坐在他的面前。 华青衣再一次抬眼看向老头子。 郑重的开口。 “过去的那么多次,我…后悔过么?” 这问话的方式又些奇怪。 问别人自己有没有后悔,哪有这么问的? 但是老头子还是一脸的淡然,半分都没觉得奇怪。 “…” 只是这一次,没有能够回答的那么快速了。 沉默着,眼神有些迷离起来。 思绪似乎已经飞向了那时间的长河之中,溯流而上,寻找起那些曾有过的记忆。 “…” 华青衣同样保持着沉默。 拳头仍然捏的紧紧。 因为,老头子接下来的回答,会影响他的一生! 不对…还有或许更多些的人生吧。 在这个时刻,明明他应该更专注一些的。 就像是等待着审判的罪人。 只是思绪却不由自主的也有些发散了起来。 他这一次的人生,约莫着才要有一年了吧。 从在这个完全陌生的时代睁开第一眼开始,许许多多的人闯入了他的生命。 最初是月月一家收留了他,明明如今想来,那个雨夜里一个那般打扮的陌生男子造访,是肯定不应当收留的,但是月月一家却予他了一宿一饭之恩。 而那份恩情还到现在,却不知道为何越还就越还不清了呢? 还有老邓,自己在这个时代第一次扎下根来,还是老邓帮着安排下的。 虽然有着不少的小缺点,但是华青衣丝毫不感觉厌烦。 再然后就是张家一家人,张老爷子赏识他,带着他入京,才有了机会让他能够更深的了解这个时代。 知道自己是在怎样的一个时代活过,而不是一无所知的路过。 还有张春华,此时应该还在等待着他的归去吧。 相识并没有多么长久,却是一个难得能让他有种早已相知之感的女子。 一直以来,两人间的情感表露,多是张春华主动的推动。 如今想来,多少有些悔意。 如果还有机会,应当待她更好些的。 还有… … 都道是,医者不自医。 这个道理,并非是以讹传讹而来。 凡事,关心则乱。 涉及自身相关,这人哪,看问题就不那么全面了。 有句诗词如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师父,此间我尚有些事情未了…” “师父,去日苦多,既是已没了香火传承,我便一肩担之罢…” “师父,若我就这般斩断了后世,那些原本后世之人岂不可怜?…” “师父,…” 每一次这个孩子来到他面前,都是不一样的回答。 就宛如… 宛如是一个个有着那孩子记忆的他人一般。 不过这般推想,他是不信的,也不愿信。 若真是这般,那他此生忙碌,又是为了些什么。 但是这般问道,“我曾后悔过么”的,却还是头一遭。 摇摇头。 这般说却是不太明了,以前哪次又不是头一遭呢? 只是如这回一般…一般像是他记忆里的那个孩子会说出的话,给他的感觉却是头一遭。 就好像是又回到了从前的那座茅屋之中。 这孩子读着书,遇着些不明之处,回过头来望着他问上一句。 “师父,此处何解?” 那眉眼里,全是那女子的模样。 总叫他有种是在同那女子相处的错觉。 世事沧桑巨变。 这仿佛眨眼之间,千载的岁月就已是成为了过往。 这孩子又一次来到他身前。 还是如过往的那些轮回一般情形,这好像已经成为了他走不出去的迷宫。 攀爬医道之途经年,便是长生之药,他也制得出。 只是说道如何医好自己如今的状况,他一筹莫展。 就如这个孩子眼中的迷茫一般。 他和这个孩子,他们…终究都不是什么太上忘情的神仙啊… 这孩子面对抉择,做不到当机立断的肯定,是因为有诸多的顾虑。 可他自己又如何不是如此呢? 夏月白那丫头,当真有那般本事阻止他想做的事情吗? 是没有的吧。 他之所以默许了那丫头的折腾胡闹,多半也是在那丫头身上看见了他自己的影子吧。 碌碌此生,求而不得。 同是一个可怜人罢了。 还有这孩子,那是救起这孩子的时候,没能征得这孩子的意愿。 待到要将那些东西重新取回来的时候,他总是不愿再次忽视这孩子的想法。 如是诸般缘由,可比最难解的病症都要让他烦心。 相较之下,让外面的那些人心甘情愿的聚集到一起为他的目的而前行这件事,反而不值一提。 事实上,他自己也明白。 他问这孩子如何选择,如何又不是在让这孩子替他做出选择呢? 也许说出来会好听些,是让这孩子自己选择之类的。 但是这孩子就算是过了一千年,在他眼中仍然只是个孩子啊。 与那年那书生抱着这孩子过来寻他之时,因被生父转交给一个生人,而哭的一脸鼻涕眼泪的模样,并没有如何差别。 但他却将这般沉重的抉择交到了这孩子的手里。 这让他不由得有些怀疑起,若是那时他再次强硬的帮这孩子做了决定,会不会对于这孩子而言,反而是件好事? 这孩子方才问起的那些缘由,早已没在他心中。 与那些无关,最终的抉择,其实还是在他自己。 他的心病,该如何医呢? 这个医生来自一千年前 第六章 归家 离开的时候,是和老头子一起坐车离开的。 总算是不用继续体验那种在密闭空间里保持饥饿的感受了。 能够舒坦些,没多少人会刻意的去给自己找不自在。 华青衣也是如此。 来到这个时代,时间已然不短。 他也算是坐过不少好车了,不过这一辆的奢华程度还是他生平仅见。 老头子是见惯了大风大雨的人,自然没什么神色波动,华青衣终究还是心理年龄年轻了些,没能掩饰住眼底的那一丝震撼。 不巧的是,这点神情变化,没能逃过那个叫做“罗素先生”的中年男人的眼睛。 所以,一路上都在拉着华青衣聊些各种各样的话题。 人善被人欺。 人年轻,涉世不深,也是很容易被欺负的啊。 华青衣知道自己说出的任何话,都有可能成为这个表面憨厚的精明商人揣度他身份的依据。 却也不好没有礼貌的对他不予理睬。 终究还是坐着别人的车。 老头子对此没什么打断的意思,一路上都沉默着看着窗外那些并不如何靓丽的风景。 在结束了那些谈话之后,老头子就不再笑了。 假笑,也没有了。 一路应付着“罗素先生”的言语打探,看着窗外逐渐高耸起来的建筑,总算是回到了熟悉的城市之中。 这般说起来有些奇怪。 华青衣来到这座城市也不过才不到一天,只是相比起那座让他感觉有些冰冷的实验室而言,这座如今已然没什么人烟的城市都要有温度的多。 因为老头子没有承担起中间介绍的职责,所以华青衣和“罗素先生”并没有能够将话题进行的多深入。 多半时候都是“罗素先生”在旁敲侧击的打探着他的来处。 华青衣也能够察觉的出来,这位“罗素先生”对于他的兴趣,不如说是对于老头子的兴趣。 说话之际,余光总是时刻保持在一旁的老头子身上。 老头子没有介绍,而这位“罗素先生”也没有详细自我介绍的意思。 是以华青衣只能通过那座实验室里的人们对待这位“罗素先生”的恭敬态度推测出这可能是一个推动老头子那些计划的重要人物。 那么,对于老头子这样的态度也就能够解释了。 毕竟。 如老头子所说的一般。 有多少人能真切的面对着长生药而不动心呢? 哪怕…哪怕是残缺版的。 而老头子,就是那个唯一能提供给这些人那个选项的人。 这种态度,不奇怪。 路过华青衣偷偷爬上那辆大卡车的医院附近的时候,他是想了想要不要去徐维拉家里作下道别。 不过看了看这车里的几人,无论是谁,都不好这么过去。 他的事情,实在是不愿再牵扯更多的人进来了。 于是作罢。 总算是到了机场,“罗素先生”亲自送华青衣下了车。 热情洋溢的笑着,依依惜别,似乎两人之间的感情在这段时间内,已经升华到了这种地步一般。 那位称职的司机已经早早的等在车外,等到“罗素先生”和华青衣终于说完了话,道完了别。 看着华青衣转身向着机场里面正快步迎出来的几个同样东方面孔的人走去,才凑去了“罗素先生”的耳旁。 小声的说了句。 “是那边官面上的人。” “罗素先生”面色不改,轻轻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 车里,老头子没有跟着华青衣一起离开。 也没有下来送上一程的意思。 还是那个姿势看着窗外,不知是看着些什么出了神。 直到罗素先生重新坐回了车里,“嘭”的一声关上了车门,才转过了头来。 “看来,这次我们要提前交货了。” 平淡的说了句。 对面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发问的罗素先生,脸上的神情顿时就僵住了。 连车重新发动起来都没有察觉到。 过了好半天,才终于回过了神来,眼睛慢慢的瞪大,脸上的神情崩坏,再也保持不了那般平静的神色。 却还是保持着沉默。 嘴唇喏嗫了半晌,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 “华先生…刚才那位是…?” 迎过来的人是个熟面孔,上次那个载华青衣过去皇后区的司机,曾毅。 带着几个同样是东方面孔的人等在这里,刚才那位“罗素先生”送华青衣下车的情形,自然是不可能没有看到。 问出这句话的同时,眼里已经带上了些不信任的神色。 作为刚收到的任务,找到这个叫做华青衣的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这么快就能够完成,当然是一件好事。 但是,如果他们要找的这个人是和那个大商人罗素先生一起出现的话,这事情就有些微妙了。 这在曾毅想来,无论如何都凑不到一起去的两个人,刚才竟然还那么热切的道别。 如果两人之间有些更深的联系,他就不得不将这件事情进行上报了。 毕竟那位罗素先生作为一个重量级的大商人,是有动机做出收买他国重要人员的事情的。 虽然据消息里说,这个叫做华青衣的人这次过来的任务并不是多么机密的那种,也是因此,曾毅如今才能好声好气的和华青衣说着话。 而不是直接代为扣押,开始审讯。 “是…罗素先生。” 华青衣回答的有些迟疑。 倒不是他心中有鬼,而是他花费了那么一瞬间想了想那位“罗素先生”告知他的,到底是不是本名。 随即想到,在老头子的面前,应该不会有这种可能,才跟上了后半句。 这句不太确定的答复,让曾毅明显的皱了皱眉。 不过本着疑罪从无的原则,单单的怀疑不能真的就把别人当成有罪来看待,没有多说些什么。 “哦,对了,这是这里过来要带回去的东西,是交给你们对吧?” 华青衣从怀中摸出一串密封完好的真空试管。 里边都装着一些粗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的乳白色液体。 但是每个试管上贴着的不同标识,又像是在说明着这些东西相互之间完全不同。 这些病毒,自然不可能由华青衣这么大摇大摆的坐飞机带回去。 除非这座机场里的所有安检人员都是傻子,不然随便想想就能明白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事前说好是由这边安排人接收了,从另外的渠道送回去。 至于是什么渠道,华青衣没多问,因为没兴趣知道。 “…” 在看见那一串试管的第一眼,曾毅就惊的深吸了一口气! 眼前这人怎么回事! 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就这么随意的在大庭广众之下拿出来! 都来不及确认,一把接过去,收进了身后一人拿过来的黑色密码箱里。 关上了密码箱之后,才想起确认一下周围的人群,是不是有些别有用心的人正在观察这边。 华青衣看着曾毅这样,愣了一下,随即也明白了过来其中缘由。 以他的五感,哪里可能出现被人窥视而不自知的情况。 刚才压根就没什么人在注意着他们这边的动静,倒是曾毅这么夸张的动作,引来了几道好奇的眼光。 不过巡视了一下,便又收了回去。 机场距离市里并没有多远。 从皇后区的情况来看,市里如今都没有多少人了,这机场里面自然也不可能会有多少人来人往。 这特殊时期,除非真的信上帝,或是傻子才会长时间的在外面逗留。 “华青衣,这次任务的物品,我已确实收到,这些是你回去会用到的材料,我们已经替你准备好了,原本以为你可能会错过这一班飞机,没想到…” 曾毅巡视了一圈之后,没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 拿出来些材料递给了华青衣。 机票,护照之类的。 华青衣接过去,看了一眼。 是最近一班的飞机,他原本约定的时段。 “没想到我还能回来是吧。” 这么一句话,在华青衣嘴边绕了绕,还是没有说出口。 其实他是真的,差点就回不去了。 想起老头子说过的那些话,想起他最终做出的抉择。 再看着手里的这张机票。 一种有些荒谬的情绪在他心间升起。 他竟然时隔一千年,又见到了老头子。 而且还得知了他苏醒的真相。 甚至还做出了重要的选择。 这一切在这张机票面前显得有些太过虚幻,太过不现实,以至于让华青衣都有些怀疑他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梦。 随即好笑的摇了摇头。 要真是梦,那倒是好了。 “华先生?是时间上有什么问题吗?在合理范围内,我们可以帮你改换另一个班次的飞机,如果你需要的话。” 曾毅突然问了句。 可能是华青衣这么有些神经质的动作引起了他的注意。 不论如何,这任务的物品是已经到手了。 不管这个叫做“华青衣”的人和那个罗素先生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在没有造成什么危害之前,都不算是什么大事了。 因为那一串试管的面子,曾毅再开口的语气好了不少。 这转变让华青衣都有些没转过来弯。 “啊,哦,不用不用。” —— 后面的明天补,完了,养成习惯了… —— 有句诗词如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师父,此间我尚有些事情未了…” “师父,去日苦多,既是已没了香火传承,我便一肩担之罢…” “师父,若我就这般斩断了后世,那些原本后世之人岂不可怜?…” “师父,…” 每一次这个孩子来到他面前,都是不一样的回答。 就宛如… 宛如是一个个有着那孩子记忆的他人一般。 不过这般推想,他是不信的,也不愿信。 若真是这般,那他此生忙碌,又是为了些什么。 但是这般问道,“我曾后悔过么”的,却还是头一遭。 摇摇头。 这般说却是不太明了,以前哪次又不是头一遭呢? 只是如这回一般…一般像是他记忆里的那个孩子会说出的话,给他的感觉却是头一遭。 就好像是又回到了从前的那座茅屋之中。 这孩子读着书,遇着些不明之处,回过头来望着他问上一句。 “师父,此处何解?” 那眉眼里,全是那女子的模样。 总叫他有种是在同那女子相处的错觉。 世事沧桑巨变。 这仿佛眨眼之间,千载的岁月就已是成为了过往。 这孩子又一次来到他身前。 还是如过往的那些轮回一般情形,这好像已经成为了他走不出去的迷宫。 攀爬医道之途经年,便是长生之药,他也制得出。 只是说道如何医好自己如今的状况,他一筹莫展。 就如这个孩子眼中的迷茫一般。 他和这个孩子,他们…终究都不是什么太上忘情的神仙啊… 这孩子面对抉择,做不到当机立断的肯定,是因为有诸多的顾虑。 可他自己又如何不是如此呢? 夏月白那丫头,当真有那般本事阻止他想做的事情吗? 是没有的吧。 他之所以默许了那丫头的折腾胡闹,多半也是在那丫头身上看见了他自己的影子吧。 碌碌此生,求而不得。 同是一个可怜人罢了。 还有这孩子,那是救起这孩子的时候,没能征得这孩子的意愿。 待到要将那些东西重新取回来的时候,他总是不愿再次忽视这孩子的想法。 如是诸般缘由,可比最难解的病症都要让他烦心。 相较之下,让外面的那些人心甘情愿的聚集到一起为他的目的而前行这件事,反而不值一提。 事实上,他自己也明白。 他问这孩子如何选择,如何又不是在让这孩子替他做出选择呢? 也许说出来会好听些,是让这孩子自己选择之类的。 但是这孩子就算是过了一千年,在他眼中仍然只是个孩子啊。 与那年那书生抱着这孩子过来寻他之时,因被生父转交给一个生人,而哭的一脸鼻涕眼泪的模样,并没有如何差别。 但他却将这般沉重的抉择交到了这孩子的手里。 这让他不由得有些怀疑起,若是那时他再次强硬的帮这孩子做了决定,会不会对于这孩子而言,反而是件好事? 这孩子方才问起的那些缘由,早已没在他心中。 与那些无关,最终的抉择,其实还是在他自己。 他的心病,该如何医呢? 这个医生来自一千年前 第七章 蓝 在这个国度里,有一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自华青衣那个时代传承而来的。 一个男人见到心仪的女子,总是不自觉的会开始幻想二人未来的蓝图。 那幅图里,会有他们两人,会有一个温馨的房屋,会有他们可爱的孩子。 无论是谁,在这个时刻,都难免的会想见这幅幸福洋溢的画面。 许多时候,人们的欲望很复杂。 但是这种时候,却又出奇的简单,而一致。 这个时代,似乎已经习惯了表露爱意。 对于华青衣那个时代不好宣诸于口的爱情,总是表露的很轻易。 倒不是坏事,因为时代太快,若是不再表露的快些,那个心爱的人儿就没了行踪。 华青衣不善表达他的情感。 如何形容这“不善”的程度的话,大概就是他从未对张春华说过“爱”这个字的程度吧。 明明两人都已经是法定的夫妻了,这算得上是有些奇怪吧。 但是他也有些自己的方式去表达这些。 那就是,在他曾描绘过的未来蓝图上,添上了张春华的身影。 至少,在添上那个纤细的人儿之时,华青衣是真的打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 他也确实一直是这般做的。 因为那是他对自己立下的承诺,从为张春华戴上戒指的那天开始,在心里默默立下的承诺。 华青衣从不认为他会做一个违背誓言的人。 老头子的教导,不会教出那么差劲的人。 可是吧,总有意外之事发生的时候,总有那么些人力难违的意外事件就这么突然的出现。 在那个地下实验室,与老头子约定的那些事。 给华青衣原本用幸福描绘满当的蓝图上,擦去了重要的一笔。 擦去了,他自己。 华青衣选择了以前他自己从未选过的选项。 一个故事,再好或是再坏。 总该有一个结尾才对的。 好的故事,该当在它还能够吸引人的时候结束,不该在漫长的枯燥乏味的日常中磨灭掉读者的兴趣。 坏的故事,也至少该在还不那么讨人厌的时候结束掉它自己短暂的生命,这样还能留下一点好的印象。 知情人在偶尔提及之时,可能会这么说一句。 “啊,那个故事啊,挺无趣的,但是吧,至少还挺知趣的。” 话是这么说。 那副幸福的蓝图,虽然没了他的身影。 但也还是华青衣用心描绘过的画面,哪怕连他自己都可能不在了,他也还是希望在未来的某个时刻,真的会出现这样一个画面。 有他心爱的女子,有个温馨的家。 哪怕没有他。 所以,刚下飞机。 华青衣就上了不知道是不是过来接他的郑建的车。 几日不见郑建还是那副什么时候都随意之极的模样。 这个人,就算是说着些要对付他的话的时候,也是这幅随意的模样。 看似凡事不萦于心,其实也可能是事事都入心,看的多了,便倦了。 这样的人,老头子算一个,只是老头子更圆滑些,不似郑建这般气质凸显。 “那个你托我帮打听的人,我找着了,本来准备联系你的,谁知道你跟失踪了似的,要不是得了点内部消息,我都以为你自个儿先给自个儿玩消失了呢。” 语气还是那么没点正经的样子。 “嗯。” 华青衣简单的答了声。 算是保持了最基本的礼貌。 以郑建的说话方式,不可能是无意间漏掉了老头子相关的信息。 既然没说出来,想来肯定就是在等待着他的一些反应吧。 华青衣和郑建打交道这么久,难得的看穿了一回这人的想法。 看来信息方面的优势确实很重要。 以前他总觉得郑建这人说话云里雾里,摸不清来路,想来就是因为同他如今这般,知道的信息更多的缘故吧。 老头子的消息,是华青衣临去之时托付的事情。 当时自然是没料到,他竟然能够在收到郑建的消息之前就见到本人。 眼下对于这些滞后的信息,自然是没了兴趣,于是便想起些自己的事来。 那副没有他自己的蓝图,他还能为之做些什么呢? “不过我也是聪明的很,正好借着机会和别人说了我已经给你弄消失了,这不,那边就说呀,光你说没用,我们得检查检查。你说这事整的,就这么恰好,又收到了你就要回来的消息,这不分分钟就要被打脸的节奏嘛,所以我就…嘿!” 郑建嘴里七七八八的说个没停,却还有些多余的精力看了一眼后排的华青衣。 侧着头,看着窗外。 郑建平心而论,哪怕是同为男人,华青衣的侧脸也是很能吸引目光的。 难怪总能得到那些异性的青睐。 不过他也不差吧! 老郑家的基因还是靠得住的啊,看老爷子都那岁数了还能看的过眼就知道了。 以前他和华青衣打交道,虽然有些深度不至于让他一眼就看到底,但也就是一般的程度,和那些老爷子人精们不能比。 只是今天,从华青衣默不作声的就上了他的车开始,到听到他的话都没什么反应,这个人身上似乎被罩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迷雾。 叫他看不真切里面的真实。 “财产过继需要做些什么手续吗?” 华青衣突然出声说了句。 打断了郑建越来越小声的嘀咕。 让郑建都愣了一下。 华青衣这么主动找他说话可真有点稀奇! 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还作态的看了车窗外一眼,表达着这个意思。 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华青衣没搭理他才作罢。 “财产过继…?” 郑建复述了一遍。 怎么华青衣突然问起这些东西来了? 而且还是这种状态下。 “这个我不专业啊,不过我倒是能给你介绍点专业的人就是了,怎么着?想好了准备消失了,这是安排着后事呢?” 开玩笑一般的口吻,调笑了句。 刚才他并没有乱说,那头确实是要做些“检查”之类的事情。 只不过不是现在,而是几天后。 所以,郑建还有些时间来安排华青衣的去路。 只是像电视剧里大反派那种直来直去的威胁他实在是不喜欢,因为那不就显得他像是什么大反派了吗? 虽然他立志做一个坏人,但是坏人不代表就要当什么大反派啊。 他可还要脚踩七色云彩,身披金甲圣衣去迎娶他的意中人呢! 要成了大反派的话,那不是很有违和感了吗? 就这么在话里无意的提起,是最好不过的方式了。 倒不是什么顾虑他人的做法,单只是因为他觉得这是不那么“大反派”的做法罢了。 “嗯。” 出乎意料的,华青衣轻声做了答复。 那个不该在这时候出现才是的答复。 “哎!那可好!既然你都这么定了,那咱们也别绕路了,直接带你找那专业的人去呗!” 郑建嘴里还在随意的调笑,眼里却是带上了其他的色彩。 就连郑建自己也知道,他提出的是怎样一件不能接受的事情。 人,终究还是群居的动物。 而他要做的,就是斩断华青衣和人群之间的所有联系。 华青衣认识的人,做过的事,甚至存在过的证明,都会被他一一摸除。 虽然就算对于郑建而言,这么些事情也算得上难度不小,但是相对于那个医治的承诺而言,这些都不重要。 他的心里之所以还有些过意不去…当然,他并不会这么承认。 多半还是因为出于对华青衣的不忍。 如果华青衣只是一个陌生人,郑建可没什么天下大同的理想,他信奉的是曹操曹老板的“杀一人可安天下,杀之”。 甚至还要过分一些,因为郑建可不管什么天下,他只管他自己。 只是,华青衣不是一个陌生人。 起码,是一个和他同居过一段时日,有过接触的陌生人。 所以心里还是有些小小的抗拒。 如今华青衣既然不否认,郑建便就随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方向调转,真往那“专业的人”那里开过去。 如果华青衣反悔的话,他当然就可以嘲笑一番,借此取乐。 但如果不反悔的话,那不就是正好? 这都送到碗里来了的鸭子,还能让它飞了咋的? 正好…吧? … “合作愉快!华!你真是我见过最爽快的东方人!” 罗素先生爽朗的笑声,这个房间都有些装不下,连外头的保镖们都听的一清二楚。 要不是事前交代过不管怎样他们都不能进入那个房间,现在出于职业操守还是要进去问问情况的。 虽然笑不是哭,但也不是没有被胁迫了之后用笑声来示警的先例在,不稀奇。 房间里,先生正脱下手上的医用手套。 听着罗素先生的笑声,头都没回,专注的做着自己的清理工作。 接触了那些东西,不仅是要清洗,甚至一会儿还要去做一次彻底的消毒才行。 当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周围人的安全。 这点小事,罗素先生丝毫没有介意。 闻着空气中还浓郁着的药香,看着那已经装瓶的药丸,只觉得浑身都有些飘飘然,有种已经重回年轻时代的感觉。 “这太神奇了!要不是你不喜欢,我肯定要让海勒进来看看,他花了这么些年都没有做到的事情,你竟然这么轻易的就做到了!华!你真是一个能给人带来惊奇的男人!” 赞誉不绝于口,罗素先生的情绪异常高涨。 没敢触碰那些各式各样的用具,因为上面可能还残留着一些东西。 看着先生都还需要清理,他就能够知道那些东西的恐怖。 在这个时刻,罗素先生没有半点冒险的想法。 “这些就是你们国度的草药吗?简直是太让我感到意外了!我发誓,今天之后,我一定要好好的研究一下这些东西!就像我之前学说你们的语言一样。” 说着话,清了清嗓子。 “你…好…” 说了句简单的先生的母语。 音还算准,就是不在调上。 如果不是几乎所有异邦人学会的第一句话都是这个,先生都可能听不懂罗素先生是在说些什么。 “哈哈!华!你看我说的怎么样?那个语言老师花了我不少钱!如果教的不好,我就炒了他!” 看来罗素先生的情绪确实非常高,不然不会突然说这么些无关的事情,与他一贯地形象不符。 不过先生不以为意。 面对着那些药,只是话多了一点,在他见过的人里面,已经算是很有自持力的。 “很不错。” 还是出言评价了一下。 为了那个无辜的“语言老师”,不至于真的被“炒”了。 罗素先生在别人面前可就不一定像是在他面前这般友善了。 “哈哈!我就知道!我还是很有语言天赋的!” 说不好,就是老师教的不好。 说得好,就是自己有语言天赋。 这话放旁人来说,肯定得被人笑话。 可是,如果说这话的人是通吃黑白两道的罗素先生。 那么还敢笑的人,其实就只剩下了先生一人。 “很有趣。” 先生终于做完了自己的清理工作,这里剩下的事情,都与他无关了。 罗素先生会安排人来做。 至于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华!这些药,时限有多长?” 铺垫了那么些,罗素先生终于问到了主题上。 “你知道的,上一次你的药,我没有赶上,所以对于相关的事情,反而不如那些老不死的清楚,与其去问他们,然后被嘲笑土包子,我还不如直接问你。” 耸了耸肩。 罗素先生是个很会做人的人。 知道如何不让人反感的开口发问。 “五十年。” 所以先生很爽快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为了符合罗素先生对他“爽快”的评价。 如果这个评价被那些药里做过“贡献”的人听到一定非常讽刺。 “五十年…五十年!” 罗素先生的情绪似乎更加的高涨起来。 肉眼可见的,嘴唇都开始有些抖动。 先生相信,就算是现在把最绝色的美人放到他面前,他都可能不会多看一眼。 因为罗素先生现在的眼里,只剩下了那些透明小瓶里的药。 一个透明小瓶里,只装了那么小小的一颗。 如果是些什么其他的药,罗素先生或许会说。 “这是可耻的浪费!这么大的瓶子,怎么能够就装这么一点儿!” 当然,瓶子并没有那么大。 不过,现在装的是这些药。 罗素先生想说的话,其实就只剩下了一句。 “这么神奇的药,用这种瓶子装,实在是太糟蹋了!” 那瓶子里装的,不仅是药。 更是他未来五十年的,蓝图! 这个医生来自一千年前 第八章 作别 “听那些老不死的说…以前的规律从来都没有提前过,不知道这次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当然!华!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说,如果我能够帮的上的话,还是希望能够帮上一把的。” 先生看着罗素先生亲手一瓶瓶的将那些装着药的小瓶收进了一个保险箱里。 这种需要动手的事情,看起来罗素先生已经很久都没有做过了,显得有些生疏。 不过仍是没有半点叫那些就站在外边门口的保镖们进来代劳的意思。 毕竟,是这些药。 先生能够理解,但是对于罗素先生额外伸出的援手,并没有接受。 “没什么,而且…这一次的交易已经结束了不是吗?” 相对于罗素先生收起来的那一大箱子药瓶,先生手中仅有一个深色的小瓶,看不见里边都装的些什么。 “我已经确实收到了我应得的报酬,感谢你的协作。” 将小瓶放进内侧衣兜里,先生望着还在打开的箱子里抚摸着那些小瓶的罗素先生,笑了笑。 只是罗素先生看着那些小瓶的眼神太过专注,没有注意到先生的这笑意里,比起以往,多了些真挚。 “出于个人的好奇心,华,我对于你拿走的那些东西的用途还是很有兴趣的,当然,这并不是我也想分上一些,那毕竟是你应得的,作为一个商人,这点信誉我还是有的,只是相对于这些药,你竟然只是拿走了那些,实在是让我心痒难耐。” 罗素先生终于从那些小瓶里抬起头来的时候,先生脸上的笑意已经重归了平静。 “我实在是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在你眼里看来,价值竟然超过了这些药?” 罗素先生看过来的目光很有些意味深长的感觉。 说着话,手里的那个箱子已经合上,发出一声机械咬合的声音。 这说明除非是知道密码,不然在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打得开那个特制的保险箱。 知道密码的人数,先生不知道有多少,但是起码,他并不算是其中一个。 “如果下次交易还有机会见面的话,我会告诉你的。” 先生也提起了放在脚侧的同款箱子。 里边装着的东西,罗素先生也知道是些什么。 是制药的材料。 这种药,如果制出来了再分,容易出问题。 所以先生采取的办法很简单。 直接把材料带回去。 这些材料除了他,已经没有人懂得如何使用。 而且考虑到以后的交易,也没有人会冒着风险继续向他出手。 就算…那个人是罗素先生,也一样。 “哈哈哈…” 罗素先生的目光,在先生提起的手提箱上停留了一会儿。 而后才有些突然的笑了起来,眼里的神色有些没跟上这笑声,显得有点冷。 “那真是遗憾!不过既然华你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办吧!期待与你的再次相见!” 说着话,脸上的温度也回升了一些。 冲着先生眨了眨眼。 “五十年后!” 先生也很配合的笑了笑,温煦如春。 没有作声。 … 送走了先生,罗素先生看着那已经开远的车,还保持着挥手送别的笑意。 “老板…要不要…” 身旁的司机两步凑了过来,小声说了句。 不用说明,单是看着他目光投向的方向,罗素先生就能明白他的意思。 放下了手,收起了笑意。 脸上阴沉了下来。 罗素先生是白手起家,一步步踩着别人的尸体走到了今天。 做过的脏活不少,可是自从转向了幕后,就很少再去亲自安排那些事情了。 而是转手交给了这个贴身的司机去做。 因为没人会永远年轻,不可能永远防得住别人的反抗。 有句东方的古话,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 人越老,反而顾忌就越多了。 “不,让他走吧。” 罗素先生的答复让那司机眼里都闪过了一丝讶色。 似乎没有料到会是这样一个答复。 “如果能够留的下来…那些老不死的没理由不做在前面,既然他们没有做的事情,那么我也不会去伸手,最好的参考就是…” 罗素先生冷笑了一声。 “他们不都还活的好好的吗…” 没有人会嫌命长,罗素先生是这么认为的。 既然已经多了五十年,那为什么不能再多五十年呢? 想了想已经存放起来的那个保险箱,想了想之后那里面的药要分出去绝大部分,罗素先生的心情就坏了不少。 只是他又不能和那些人起争执,不然就算是多了些寿命,有没有本事活那么久就不好说了。 没有理会他刚才的那些说辞是否说服了自己的司机,直接吩咐道。 “联系他们,就说…太阳出来了。” 司机应了一声,快步去了。 罗素先生又看了一眼那已经看不见影子的车。 太阳出来了,又是新的一天。 那些还停留在昨晚深夜里的老不死们,该等不及了吧… … 人总是贪得无厌,得陇望蜀的。 不奇怪。 所以先生对于方才罗素先生心里有过的那些小心思其实也没怎么多想。 甚至对于他而言,都已经算不上什么能够烦扰到他的事情。 看了看手里的提箱。 一会儿这些东西都要走其他渠道回去。 这些自然是国内缺失的那一部分,从这边补过去。 已经不是头一回,做的次数多了,总会有先例可以参考。 倒是华青衣之前的选择,更让他多想了些。 那孩子做出这个抉择的时候,那样子,既在他的预料之中,也在他的预料之外。 预料之中在于,他知道那孩子总有一天会选到那个选项。 而预料之外在于,他没想到那一天会来的这么突然。 当然,并不是坏事。 这意味着,他这数以千载记的漫长旅程,终于走到了终点。 他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这一天的到来。 心情愉快。 “剩下的事情…不多了,抓紧做完吧…” 倚着车窗,看了一眼窗外。 不远处正在快速接近的机场中,一架飞机正在缓缓升空,发出阵阵轰鸣声。 这是这个时代的声音。 … “青衣,我回来了!” 张春华带上了门。 边换着鞋,便朝着屋里喊了声。 只是没听见什么回应。 华青衣是几天前回来的,出了趟远门,回来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张春华的错觉,似乎对她好多了。 当然,这并不是说华青衣以前对她就不好,而是以前没有表露的这么明白过。 这几天的饭菜,都是华青衣做的,似乎是在忙着些什么事情,不用外出,正好就顺便了。 这让张春华苦修了一下的厨艺,没了合适的展现时机。 让她有点懊恼。 不过相比于华青衣这些态度的转变,都是些旁枝末节了,丝毫不能影响到张春华的心情像花儿一样绽放。 就连单位的同事们,都问了问她,是不是最近发生什么好事了。 那可不是! 天大的好事! 华青衣竟然对她说了那句话! 就是电视里头经常听到的那三个字。 平常听的多了,没觉得有什么,真听到华青衣对她说起,才觉出这句话到底有多大的杀伤力来! 太恐怖了! 可惜当时太过震惊,没能录下来。 不然以后还能拿出来回味一番。 后面华青衣没在说过,她也不好意思提起,这算是给张春华的好心情里头,添上了一笔杂色。 不过影响不大就是了。 没听到华青衣的回应,让张春华有些奇怪。 今天青衣应该是在家的啊。 抱着疑惑,换好了鞋,走进了房间里。 一进客厅,就闻到了饭菜的香气。 顺着看过去,餐桌上摆满了饭菜,看着就有食欲,更别提还是华青衣为她做的,就算是没食欲那也必须有了! 还热气腾腾的,这自然是刚端上桌不久,侧面说明了华青衣不久之前都还在这里的事实。 “难不成在房间里?” 张春华改变了行进方向。 边喊着“青衣,青衣”边向着华青衣的房间走去。 这也算是一个让张春华有些懊恼的地方。 华青衣至今仍然是和她分房睡的。 明明都领证了,哪怕是一起… 她也是做好了准备的啊! 可是左等右等都不见华青衣提起,难不成这事也要她来主动吗? 张春华想了想,其实也不是不行啊… 走到了华青衣的房门口,果然是关着的。 每天晚上,这道门都是关着的,给张春华的计划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抬手正准备敲门的时候,那房门却从里面被打开了。 “春华,回来了?” 华青衣温和的笑着,迎了出来。 “估摸着你差不多是这个点回来,饭菜刚做好,去洗洗手,趁热吃饭吧。” 张春华看着这个笑,脑子里就迷糊了。 差点都忘了自己是谁,是过来干嘛的了。 顺从的呆呆点着头,看着华青衣从他的房间里走出来,顺手带上了房门。 在彻底关上之前,张春华不经意的看了一眼房间里的景象。 书桌上似乎放着些文件之类的东西,叠放的整齐,好大一摞。 只当是华青衣在做的工作,便没有放在心上。 迷迷糊糊的,被华青衣拉着手去准备吃饭了。 … “哦,对了,之前你不在的时候,月月家里来过电话了。” 吃完了饭,并排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张春华突然想起来,这事还没和华青衣说过呢。 前几天就顾着迷糊了! “月月家里?是有什么事吗?” 身旁的华青衣听着要说事,拿起遥控器,把电视的音量调小了些。 看在张春华眼里,这是真的有了些一家人的感觉了。 心里暖暖的。 “嗯,说是月月今年考的不错,下半年就要来京都读大学了。所以就想着提前过来玩玩,问问能不能在这里借住一段时间。” 华青衣的神色,有那么一瞬间顿住了,不过很快就调整好掩饰了过去。 “那挺好啊,本来就还有客房。” 张春华点点头。 “嗯,我觉得你也是这么想,所以就先代你答应了,就想着和你说一声,结果差点搞忘了。” 代为答应。 这是一件多么有女主人风格的事情! 张春华心里喜滋滋,脸上却努力保持着随意的笑容。 “没事,以后…以后你做主就行。” 华青衣也笑了笑。 笑的张春华脑子里又是一阵迷糊。 这…这是不是彻底确定她的女主人地位了? 如果不是还要保持一些大姐姐的矜持,张春华都差点乐的蹦了起来! 就像她以前会做的那样。 “这可是你说的啊!我可记着了!” “嗯,我说的。” 华青衣温和的笑。 这话题算是说完了。 电视的音量却没有调上去。 “被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件事,差点忘了和你说。” 华青衣有些做作的拍着自己的额头,作出一副后悔的模样。 这作怪的样子逗的张春华一乐。 她以前可不知道华青衣还有这样的一面,真是难得能见到他开玩笑。 去茶几上拿了个水果,啃了一口,又缩回了沙发上坐好。 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华青衣毕竟是做过专业的明星,演出“能被看出来的演技”,还是手到擒来。 而张春华这样,就不是什么演技了。 是天性如此,俏皮的很! “这两天,我可能又要出一趟远门,还不知道要去多久,所以提前和你说一声。” 有些事情,华青衣还是需要配合一下的。 不然郑建会很难做。 他也会很难做。 “这两天?” 张春华刚才还乐着,脸上突然就垮了下来。 “不是才刚回来吗?怎么又要安排你出去啊?” 能够理解华青衣的工作是一回事,心里的不情愿又是一回事。 放在没和华青衣领证之前,张春华多半是要保持形象,作出一副理解的样子。 但是如今,就显出几分真性情来了。 这才和华青衣相处了几天就又要分开,她可是真舍不得! 却没往深处想。 华青衣自是好一阵安慰,才抚平了张春华的怨气。 借着安慰的时候张春华不注意,多看了这个女子几眼。 似要深深的刻进自己的心里一般。 不过等到张春华回头,眼里的星辰又全都散开了,化作了和煦的阳光。 那些手续,已经全部完成了。 因为总还有些回来的希望,所以华青衣连是否要好好的作别都不知道。 只愿这个女子,自此… 一直这般笑下去罢。 这个医生来自一千年前 第九章 送行 “不用送了,还早,你回去再睡会儿吧,还没到上班的时候呢。” 华青衣拉着门,望着里头还穿着睡衣的张春华,笑着说了句。 谢绝了张春华送行的想法。 “哐当”一声。 在脸上的平静绷不住之前,带上了门。 将两人隔在了门内外。 关上了门,一直绷紧的肩头终于垮下去了些。 没有多停留,再次看了一眼这道房门之后,终于还是决绝的离开。 … 先来找了夏月白。 敲响房门之后,隔了许久,门才终于被打开。 一段日子不见,这个华青衣曾经的“徒弟”神色又萎靡了不少。 就像是一朵初秋的花,在盛夏之时惊艳了时光之后,终究还是免不了凋谢的结局。 夏月白这朵花,已不再是郑建口中所说的那朵“不败之花”。 但是华青衣却依然能够感受到这朵花的美丽。 尽管他没有见过这朵花于盛夏之时盛放的情形,却能嗅到那抹未尽的残香。 这是一个鲜活的女子,本该在盛开之时遇见一个识花之人,成为那人的半生回忆。 却因着他的缘故,永远的停在了那盛开之时的后半夜。 虽然依旧美丽动人,却总有种挥之不去的腐朽没落。 “你找到他了。” 夏月白开口的第一句话,就不是疑问句。 “是。” 这并不是一个多么难推知的事项。 华青衣回答的很干脆。 “那你还来这里干什么?你想要的,不想要的,应该都在他那里才是,我这里还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吗?” 夏月白的声音很清冷,很无力。 短促而气虚,这是残末之象。 若是换作旁人露出这般情况,华青衣已然要通知亲属准备后事了。 只是在夏月白身上,除了清楚的知道这个女子距离最后的时刻更近了一些以外,也并没有多少还能为她做的事情了。 “我是来向你要上次给过我的那些药的。” 这般厚颜的话,从华青衣口中说出,心里竟然并没有预想中的那般难受。 许是看得开了,连这颜面也已经不重要了吧。 以前听老头子说起那些得道高僧,用老头子的话说来,都是些“唾面自干”的无趣之人。 当时华青衣不能理解为何会有那般脾性的人,如今自己倒是亲身体验了一番。 就是不知他如今这般可也算是看破红尘了否? 心中自嘲一笑。 这又算得些什么呢? “哦?” 听着这话,夏月白清冷的面容终于是有了些变化。 眉头挑了挑,似是情绪高涨了起来。 不过转瞬又寂落了下去。 “我去给你拿。” 就那么开着门,转头进去了。 这句话里的意思,自然是不欢迎华青衣进去。 不过只是看着夏月白步履蹒跚的背影,华青衣就能理解其中的缘由。 应是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最后的模样吧。 青春之时,多少人曾爱慕追逐过的容光,垂垂老去之后,也只是成了庭院角落里积年的陈灰。 这个女子性子这般执拗,定是不愿意做那一抹积灰的。 便就算做了,也是不愿被人看见的吧。 华青衣等在门口,并未催促。 只是夏月白还是回来的比他预想的要更快些。 “你…你还需要这些吗?” 那熟悉的药瓶,还是华青衣当时还回去的样子。 若是那里面的药丸不会来回滚动,兴许还会是他当时还回去之时的方位吧。 夏月白的语气里,难得的多了几分迟疑。 看着华青衣的眼神里,也更多了一分希冀。 华青衣如今已然能够读懂其中的意味。 自然知道夏月白期盼的答复如何。 “自然是需要的。” 笑了起来。 这是夏月白为他找到的答案。 当时他不知道这些药是为何物,但是在知道了来龙去脉之后,以药理推之,其实并没有那么难知道这药的作用。 “是吗,那就好,那就好…” 夏月白的气息有些乱。 越到后面,声音便愈发的低了下去。 似是心中的某些坚持,终于彻底的放下。 “…” 华青衣顿了顿,等待着夏月白的气息平复了些,才又继续说道。 “这次应该就是我最后一次过来了,不管如何,我觉得还是应该对你说声谢谢…感谢你…” 原本后面是还有些话的。 只是临到嘴边了,才觉得再说起些前事,徒惹烦扰,实属不必。 便作罢。 夏月白陪着他这千载一路走来,华青衣如今虽已承诺不了什么,但是一声感谢还是应当道明的。 “…” 夏月白低下了头。 从半掩着的门扉里,能看到的神色不多,只能瞧见她的肩头有些轻颤。 就不知是悲恸,还是激动了。 “此来,便是这些,不多叨扰,告辞。” 时间并没有多充裕,所以也就没多少时间留给华青衣去体会其中的情绪变化。 事前规划的这般紧促,说来,这是其中缘由之一。 华青衣话毕,便转身离开。 一直到过了拐角,进了电梯,都没有听到那一道关门的声响。 一声轻叹到了嘴边,还是强又吞了回去。 既是做了决定,便不当后悔了。 … 会想起那些人刚才的态度,郑建都还有些没想明白为什么。 他原本准备好的那么些理由,对方听都没听,就扔回来了一句。 “好,就按你说的做。” 再问什么时候安排治疗,也很快的回复了一句。 “这两日。” 要是早知道那些人这么容易就能糊弄过去,那他还费那么些力气想借口干啥啊! 直接说华青衣今天之后就不存在了不就得了。 有了那个承诺,其实心里的记挂就已经算是解脱了。 得了许诺,也没什么人可以去分享这一份快乐。 明明听到那句话的瞬间,都是他许多年都未曾有过的激动了。 不能出去炫耀一番,实在是有些锦衣夜行的未尽之感。 憋闷的很。 “也不能再去看看那朵花了,咱们这都是要结婚的人了,去了也不太方便啊…” 靠在车门上,摸了摸身上。 掏出包烟,点了一根。 深深的吸了一口。 火光明灭,印照在郑建的瞳孔里,群相环生。 烟,已经抽的很熟练了。 实在没什么难学的。 这烟抽起来了,也算是能够理解那些抽烟的人为什么那么难戒掉这东西了。 就是一种习惯。 从身上长出这么一种习惯来,简单的很。 但要从身上这么硬生生的切掉这么一种习惯,那多少还是要些勇气的。 郑建没那么些矫情的原因。 不过是戒了一种东西,总得用另一种东西替代罢了。 照这样子看,这烟怕是以后很难戒了。 抽着烟,看了看时间。 距离和华青衣约好的时间还早,也就不急了。 虽然能够察觉到华青衣这几天忙碌的背后应该是有些什么更深层次的理由。 可是他没道理放着自己的事情不操心,而去管别人的。 要是个大美人都算了,华青衣这么一个大老爷们儿,郑建可不好那口。 “成天忙东忙西,忙到头来,还是走原来的老路子,这么兜兜转转了一大圈,又是为着什么呢?” 自嘲了一句,笑着摇了摇头。 婚宴的日子已经定了,原本还有的一些幻想,到了这个关头,也早已经烟消云散。 如果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老爷子估计得宰了他。 想到老爷子那发火的样子,倒是乐了。 他多少还是抱有些幻想的,万一就治好了呢? 万一就回心转意了呢? 万一就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呢? 他这么一个天之骄子,长这么大头一回用了这么多心思的一个女人,没理由就这么错过了啊。 这么戏剧化的结局,岂不是会让他记一辈子? 真是罪孽深重。 不过郑建也知道,只是想想。 他很聪明,所以能看明白更多的事情。 当然也能看明白,那个女子自始至终,眼里就从来都没有过他的影子这件事。 他的这份感情,其实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吧。 “头疼!这特么喜欢谁,我怎么控制的住啊!就算是我怎么一帆风顺畅通无阻的过到了现在,老天爷想给我整点儿试炼什么的,这一开始的难度也太大了吧!搞不好得给我留下一辈子的阴影啊!” 说着些乱七八糟的,一根烟也是抽完了。 嘬了最后一口,取下烟头,扔在地上踩灭。 “啪!” 又点上了一根。 … “这就是全部了。” “是,先生。” “…” 看着眼前那人恭敬的清点完了那些药瓶,合上装着药瓶的提箱,先生才终于起身。 笑了笑。 这些药瓶是这边的份,由眼前那人负责分发出去。 倒不用他去担心中间是否可能会出现问题。 因为从交出去的这瞬间开始,他就已经没有任何责任了。 不过,就算是还有些责任… 他应该也不用负了吧。 “先生,您也是要出去?您司机不在,不如让我载您一程?” 那人很有眼色的开了口。 能被安排来做这事的,自然不可能是些愚钝之辈。 “不必了,我也还有些东西要收拾收拾,一时半会儿都不会出去,你这边怕是催的紧,就不用管我了。” 笑着摆了摆手拒绝。 这话不是乱说,确实还有些东西需要收拾。 毕竟,以后应该就没什么机会收拾了。 “那便不打扰您了,这便告辞。” 那人恭敬的行了礼,面对着退了好几步,才转身离开了房间。 那人一走,这偌大的房间顿时就冷清了下来。 先生却不觉得如何。 脸上的笑意还是晏晏如春。 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 说是收拾,其实也并没有多少东西需要收拾。 本就是清净的性子,哪里置得多少私物。 更多的些东西,也都在打发走了那些追随之人的时候,一并送了出去。 事到如今,这房间里除了这房间本身,已经不剩下些什么了。 目光习惯性的落在了平日多有习练的那副棋盘上。 可能是天赋不够,抑或是未曾上心,那棋道之事,他终是学而不会。 多是见着棋盘,便想起那曾送了他棋盘的那女子来的缘故吧。 原本的那副棋盘,是木质的。 这么些岁月蹉跎,早早便朽成了一堆尘土。 如今这副,已然是仿制的。 相比起原本那副棋盘,要精美的多。 毕竟,一个山野的女子,再钟灵毓秀,又哪里能够在木工活上击败如今的机械呢。 不过这胜负的战场,若是换作了他的心里,那结局自然又是不同。 因为婆娑的太多,原本那副棋盘上的每一道木纹,他都明晰于心。 这千载的岁月,如潺潺流水,蚀刻尽了许许多多的东西。 再如何坚硬的东西,都经不住时间的消磨。 就如那副原本的棋盘一般。 而只有放在了他的回忆里,才能够抵挡得住这时光的冲刷。 目光流转。 扫过那一件件还剩着的物件,那些都是他仅有的财物。 只是如今说要收拾,想了想,却也是不必收拾那些的。 不由得失然一笑。 孑然一身的来,果然还是孑然一身的去,要好。 整了整衣摆,不带任何留恋,转身离开。 临窗的那副棋盘上还摆放着之前未完的棋局。 就是不知,这解棋之人,可还会再回。 … “过去玩,记得别给小华找麻烦知道吗?而且也别玩太久了,早点回来,你到时候开学要准备的东西还多着呢!可别指望我全给你包办了!…” 月月妈喋喋不休的念叨着些有的没的。 “知道啦,知道啦!我一定谨遵老妈你的旨意!” 月月苦着脸告饶不已。 看的一旁老邓忍不住要笑。 “行了行了,月月她妈,不就过去玩两天嘛,你也至于这么叮嘱长叮嘱短的,车都要来了,月月快去吧,别误了点!” 远处的站台上,已经开始检票了,老邓眼尖,赶紧提醒了声。 “哎呀!那我走啦!老妈拜拜咯!” 月月如蒙大赦,吐着舌头做着鬼脸和自家老妈道了别。 拎着她的小包就噔噔的小碎步溜了。 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了人来人往的人群中。 “咋啦?” 老邓回过头,看见月月妈眼睛有些红。 调笑的问了句。 顿时就挨了个白眼。 “能有啥?月月长这么大,头一回离我这么远,心疼不行啊!” 月月妈虎着脸,凶巴巴的。 老邓脖子一缩,不说话了。 得! 心疼就心疼呗,凶我干嘛啊! 这个医生来自一千年前 第十章 消失的办法 华青衣感受着身体的状况。 脉搏强健而稳定,气息同样悠长沉静,若是按着医理,这般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如何会是走过了千载人生的身体呢? 只是事实如此,世事无常,莫过于此。 既是深研医途之人,也就愈发的清楚这些情形的异常。 中医之中的“养生”一道,怕是在老头子手中走到了巅峰。 这般长生之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放在华青衣眼中看来,以前做过的相关“医神”的节目都实在是幼稚的很。 如老头子这般,怕才是称得上一声“医神”! 中医也分科,不同医生所擅各不同。 而如老头子这般,引一条长生之路的,已是绝了百病。 又哪里还担不起这一声“医神”? “那丫头的法子,虽路途不正,不过用在这些地方,倒也合适。” 老头子闲谈一般的说着话,手里的动作半点不慢。 一根根银针都看不清路数,就已经扎进了穴位之中。 让华青衣只来得及感到一阵轻微的酥麻。 说到底,这般被施针的时候还是少之又少,多半时候都是对他人施为的更多。 心中默记着这些穴位的次序,边依着医理推知这般针法的目的。 找回了些往日向老头子学针灸之法时候的感觉。 “其实,也并没有想那么些,只是…只是觉得既是她费了那么些心思,若我不用,就有些太过暴殄天物了。” 华青衣对着老头子,倒不用过多婉转。 于夏月白那里拿来的药,是锁住生机之用。 若是华青衣料想的不差,单服下那些药,生机便会如夏月白一般的锁住,只是应当药效不至于如夏月白那般霸道。 毕竟他的生机之无穷尽,夏月白怕是比他更清楚些。 哪里需要锁的那般死,多半是为了尽可能延长他的寿命的同时,又不想让他变得和自己一般的模样吧。 华青衣没什么永生下去的想法,这药的作用自然是用不上。 “一会生机溃泄之时,虽不一定能确定留下多少记忆,却总还是多个念想的。” 老头子不至于说什么安慰华青衣的话语。 这般说,便是这般说的道理。 对于这药能多挽留住多少随着那些生机逝去而消失的记忆,华青衣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那药能锁住生机,是源于平时生机稳定,无甚波动。 而若是如决堤之水一般,那般生机,怎样的药物怕是都拦之不住。 老头子这话,自然算得中肯。 “上次所说之事…” 虽然知道既是老头子已经答应的事情,必是错不了,华青衣也还是多问了句。 一句话出口,便明白了自己这时候多半还是有些心悸的。 这是在寻求能够让自己安定的凭借。 “待你这头事毕,我会同她说。” 老头子今日的耐心格外的好。 “那我便安心了。” 师徒二人这般来往一番的时候,老头子施针的动作已经缓了下来。 华青衣感受着体内的动静,也知道这是到了尾声。 同那药的作用一般,这般针法的目的一样是为束缚住那可能的决堤。 只是这效果,可能并不比那药强上多少才是。 不然老头子先前说起之时,也不会那般不确定。 “那便开始吧。” 华青衣最后一遍在脑海里整理了下之后的安排,应当是没什么缺漏的地方了。 老头子收起了手里的银针,从怀中取出来一个深色的小瓶。 神色复杂。 “嗯,那便…开始吧。” … 又一个烟头被扔在了地面。 火星摔的飞溅,随后被伸过来的一只皮鞋踩灭。 “时间差不多了吧?安排的计划应该是开始了…” 郑建看了看时间,喃喃的说了句。 其实,要让一个很配合的人消失,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特别是对于郑建来说。 不一定非得让那个人死去,只要让与那个人有关系的一些人,都认为那个人死去了,就好了。 可是华青衣的情况有些特殊,现在就连郑建都不清楚,这最后安排的结局,到底是算死了呢,还是算没死呢? 作为配合的代价,还有提供信息迟慢了些的代价,郑建对于他当初的条件,又做了些让步。 当然,也有一些那头对于他的条件答应的很爽快的缘故。 主要目的还是在那头,华青衣的事情,其实怎么样都行吧。 “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操心了?真是搞不懂哎!” 看了看一地的烟头,郑建才觉得因为烟抽的太多,嗓子都有点火辣辣的疼。 “咳咳!” 用力的清了清嗓子,也并没有多少好转。 索性便放弃了。 回过身,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该出发咯。” 关上车门,启动。 座驾顿时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射而去。 … “…插播一则最新消息,今日早间于京都城南机场高速发生一起重大交通事故,造成数人重伤,已被送往附近医院救治…” 张春华吃着早餐的时候,电视里的一则报道突然引起了她的注意。 华青衣离开之后,她倒是没有回去继续睡个回笼觉什么的。 不过也不好那么早就去上班。 只能做了顿精心的早餐,打发了下时间,同时也算是磨练了一下自己的厨艺。 因为华青衣在家的这几日里,实在是没有什么机会让她发挥,她都怕自己手生。 “机场高速…那不是青衣要走的路吗…” 虽然看着电视上播报的画面,吃东西的速度也并没有受到影响。 说归说,每天那么多起事故,哪那么容易就恰好是碰上华青衣了。 不过心里还是记挂了下。 “就是青衣总不用电话,不然还可以联系下,让他报个平安…” 这种时候,就不由得起了些小怨念来。 女子的心思总是细腻一些,对于安全感的需求也更多。 心上人不在身边,总归是会时常惦念的。 而如果恰好又如华青衣一般联系不上的,那也只有像张春华这般心态豁达的女子才能容忍的了。 可是从这句话里,多少还是看得出,那份“豁达”,其实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宽广。 新闻上的画面并没有多么真切的显出当事人的面容来,一般情况下,也不会这样随意的放出。 将最后一口粥喂进嘴里,张春华看了看时间。 还算充裕,可以慢慢收拾好了再出发。 起身收拾了一下碗筷,拿着去了厨房清洗,那电视一时间没有急着关上。 有个声响,总是不寂寞些。 “…下面一则新闻,目前我市的传染病防治工作已经到了尾声,由于特效药的及时出现,给所有人都喂下了一颗定心丸…” 张春华在“哗哗”的水声中,只听了个大概,笑了笑。 那特效药的事情,每次听到都会有种窃喜的感觉。 因为是青衣偷偷的拯救了这座城市,而她则是帮着青衣开心一下。 这很合理,没有人能够因为这点指责她! “下午好像月月就到了,假是已经请好了,到时候还是提前过去接一下吧…那个鬼灵精怪的丫头!” 说着,便笑了起来。 就华青衣那木头的模样,月月那丫头心里的那点小心思怕是等一万年都开不了花! 更何况还多了她这么个强敌! 张春华骄傲的抬了抬下巴。 … 人生在世,总逃不过生老病死。 这病,便是其中一样所有人都会经历过的苦难。 平日里康健不觉得如何,等到病来如山倒的时候,才会察知健康的重要。 病,总是联通着死的。 这人对于死亡的畏惧,便也匀了小半过去。 服下那些药之后,华青衣初时还不觉得如何。 只是细细的探察了一番之后才能发现丝丝缕缕的生机开始外泄。 这是往日里没有过的情形。 老头子的药,果真神奇! 古医书中曾有云,凡毒物,五步之内必有解药。 这话套用到他身体里的这些生机上,竟然也一样适用。 老头子拿出的那个深色小瓶里装着的,不是旁的。 正是那些生机伴随而生的“另一些东西”。 具体老头子不愿多说,不过只是感受着体内生机流逝的速度越来越快,华青衣就知道,果真老头子用药从不落空! 在生机流逝的速度达到了一个高度之时,身上扎着的那些银针开始发挥了作用。 体内的气息,被那些银针所在的穴位引导着,开始将那些流逝的生机有序的导向某一个方向。 华青衣想说些什么, 只是身体逐渐开始有了些脱力的感觉,让他连张开嘴都有些困难。 就好像陷进了泥潭之中,每动弹一下,都要花费上平时数倍的气力。 “青衣,你可还记得你娘的样子?” 老头子在一旁搬了凳子坐下,推开了窗。 外头的市井生活,声声入耳。 这般随意的说起,华青衣不解其意。 不过这个话题也算是让他的注意力从身体上的变化分出来了些。 头脑思考已经有些困难,华青衣迟疑了片刻,才轻轻摇了摇头。 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便好似费了他多大的力气一般,几乎都有些气喘吁吁之感! 这身体可见已经虚弱到了各种程度。 “也是,你被送来之时,年岁尚小,所以可能印象不深。” 华青衣不知道这时候为何老头子突然说起些他娘的事情。 不过幸好有老头子出声分了分他的心,才不至于流露出些虚弱的姿态来。 “诞下你之后,师妹的性子应当是收敛了许多吧,从她带过来的那么些话,多少能看出一些。” 老头子很少和他说起他娘的事,就连听老头子这般称呼他的娘亲为“师妹”也是极少。 “我时常也会琢磨,她如今的性子又变成了怎样呢?只是不如如今这般迫切,这么些年了,总算是能下去见见师妹了,临到头来,却又有了些踟蹰…” 华青衣艰难的抬起了眼,分辨了好一会儿,倒是没从老头子的脸上看出什么迟疑踟蹰来。 也不知老头子这话是从何说起。 只是话已是没有多的力气说了,就连听也是勉力为之。 在生机流逝的风暴中,努力的保持着最后的理智。 那药说起来,名头挺响亮。 长生药。 吃下去时候的情形如何,华青衣自是无缘得见。 不过如今这吐出来时候的情形,却并没有多大的动静可言。 他气力尽去,连声音都出不得。 而老头子又只是轻声的说着些话。 出来的声响,加一起都还不如外头传进来的车辆声音大。 听着老头子细细说着的一些话语,华青衣的精神已经开始有些飘忽。 恍惚之间,似乎看见了些幻觉。 在他的面前,出现了许许多多的身影。 有熟悉的,像是老头子还有一些曾认识的村民,甚至还有那些打杀他的山匪。 当然,还有夏月白。 但是,不熟悉的面孔更多,明明都是些从未见过的人,却不知为何,在这里看起来面容却是那般真切。 就好像,他什么时间,曾亲眼所见一般。 华青衣的思想已经有些混沌。 想了许久,才明白过来。 这些,可能就是他失去的那些记忆。 那些熟悉的,或是不熟悉的面孔,都是他在这漫长的旅途中曾遇见过的人。 可能是想了太久。 那些人的面容,开始逐渐的淡泊,就好像被谁用橡皮擦去了一样。 再然后,连那些人的身影都开始变淡。 华青衣都来不及感到惊讶,张了张嘴,却已想不起自己刚才为何要惊讶。 思绪如陷入了泥沼一般,缓慢的思索着问题的答案,到头来却连问题本身都开始忘却。 看着华青衣逐渐发散的双眼,先生终是停下了口中所言。 到了这般地步,庞大生机的流逝,已经开始引起了记忆的崩溃。 没了生机作为附着,记忆本身便成了空中楼阁,又如何能够长久。 在保有记忆的华青衣面前,他久违的提起了关于师妹的事情。 并非是期盼着能够得到一个如何的答案。 只是华青衣这离开的时候,还有他可以作别。 而他离开的时候,却已经没有谁为他作别了。 要作别的话,不如早些说了。 既是为华青衣作别,也是为他自己吧。 没什么寂寥的感觉,只有些终于到了尽头的解脱。 “噗!” 突然间,华青衣张口吐出了些什么,随即两眼一翻,失去了意识。 先生眼疾手快,接过便收了起来。 多看了华青衣一会儿,才起身收起了华青衣身上的那些银针。 重新为他披好衣裳,抱去了床上躺下。 房门开合之间,这房间里便没有了先生的身影。 这个医生来自一千年前 第十一章 死 醒来的时候,有种刚睡完一场好觉的舒爽。 刚才应该是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只是睁开双眼之后,就半点都回忆不起了。 莫名的还有些失落,像是心中空了一块,有些漏风。 不过转瞬又自嘲的笑了声。 不过是一场梦境,记不记得起来又哪有那么多矫揉造作。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感了。 “叩叩叩!” 正想着要不要起床,门突然被敲响了。 这也是赶得巧,他刚醒,就过来敲门了。 于是,索性便起床了。 “来了,来了。” 答应了一句,免得外头敲门的人继续。 声响躁人是一方面,免得那人不耐也是一方面。 坐起身来,才发现床前只摆了一双一次性拖鞋,酒店用的那种。 而自己的鞋子,左右看了看,不在视野之内。 看了一圈,才发现这里不是在家里,而是一家酒店里的客房。 什么时候自己到这里来了? 而且…自己是过来干嘛来了? 心里随即升起了些疑惑。 不过眼前倒不是什么追究这些的好时机,还是开门优先。 穿上那拖鞋,从床上站了下地。 活动了下腿脚,没什么刚起床的迟钝感,顺手把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 外头的日头不小,还好房间里开着空调。 刚才睡着不觉得,这一活动便有些燥热感。 “来了,来了。” 没有再传来敲门声,不过还是又答应了一声。 脚步移动起来。 拖鞋和地毯摩擦,发出些轻微的沙沙声。 听在耳朵里,清晰的很,都能想见那些地毯上的绒毛被拖鞋踩压下去又重新弹起的模样。 打开门,外面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 容貌不错,就是脸上挂着的那种有些吊儿郎当的笑意给他减分不少。 不过虽然说年轻,但是看起来应该还是比自己要年长些许的。 于是语气便放轻了些。 “你好,请问你是?” 一句话出口。 边看着那年轻男子嘴角的笑意散了。 眼里透着错愕,像是他刚才说了怎样一句奇怪的话一样。 这模样让他都有些不太确定自己是否说错话。 也不好随意开口。 只是还来不及想通那神色变化之中的缘由,那年轻男子的脸上,重又热烈了起来。 笑的比外头的烈日都还要炽热一些。 这是遇着什么好事了? “你好,我是郑建,这是我名片。” 那年轻男子就那般笑着,在身上摸出来些名片,挑了一张出来,递了过来。 看了一眼,那些名片明明都不太一样,难道这人不同的身份用不同的名片,真是奇怪。 接过名片。 “名誉董事长…” 那名片的抬头就给他惊了一下,随即用有些怀疑的眼神看了看面前笑的奇怪的年轻男子。 面对着他的怀疑目光,那年轻男子笑的更灿烂了。 “对对!董事长!” 他更不信了。 … “月月!这边这边!” 张春华老远就看见了月月背着个小背包的身影。 那么小小的一只,在人流中被冲来冲去的,看着有趣的很。 赶紧跳着招了招手。 吸引过来了不少目光。 自然也包括了月月这丫头的。 原本还在迷惘的辨识着那些路标,寻找着脱离这人潮的办法,听着熟悉的声音叫着她的名字。 眼睛当时就亮了一下。 蹦蹦跳跳的望着这边跑了过来。 “张…春华姐,青衣哥哥呢?他没过来吗?” 月月本来是想更粗鲁一点,表现一下自己的强势态度,不过想了想刚才的情形,还是保持了礼貌。 左右看了看,没看见华青衣的身影,所以问了句。 “他出远门了,早上刚走,你要是多玩几天应该就能碰着他回来了。” 张春华偷笑了下。 伸手去拿月月的背包。 看着挺沉的,不过想想月月也是大姑娘了,出门多带点东西也是正常。 这么小个子,背这么沉,,自然是想帮忙拿下。 这边接人的地方,离着她停车的地方还有段距离,哪里忍心月月这小姑娘继续再背上这么一段。 “不用不用,我自己背就好了。” 月月却并不领情的样子。 那自尊心强的样子,逗的张春华又是偷笑了一阵。 只得作罢。 “我车停前边在,外头怪热的,我们快点过去吧。” 招呼了声,还是帮着提溜了一下那背包。 月月额头上已经有些隐隐的汗渍。 这么热的天气,加上又背着个这么重的包,难免。 看着张春华的搭手,倒是没再说些什么拒绝的话,点了点头。 看着张春华打扮的漂漂亮亮,再想想自己这跟个小毛孩一样的满头大汗。 不由得又有些庆幸她的青衣哥哥没有来。 不然这幅模样可不好意思让他看到。 距离不算远,加上又有张春华的帮忙。 没多长时间,就已经坐上了张春华的车。 车里空调已经打开了,却还没急着走。 “哎哟!歇一会儿歇一会儿!” 张春华这么走了一路,脸上多了些红晕。 倒不是平时缺乏运动,而是外头这么热的天气,搬着东西走上这么一段确实难受。 边解开了两颗领口的纽扣,边找了些纸巾给月月那丫头擦汗。 “我自己来就行了…” 月月也是小脸通红。 还在坚持着些什么。 张春华对于这样自尊心强的小丫头不讨厌,以前她自己也是差不多的样子。 如今再看见月月这样,不由得起了些唏嘘的想法。 时间过的可真快,一转眼她就已经过了月月这个年纪了。 “行行。” 作为过来人,当然知道如何维护这样小丫头的自尊心。 便直接将那些纸巾塞去了月月手中,随她用去了。 “滴滴滴!” 电话突然响了。 张春华看了一眼来电号码,是个陌生号码。 便不想接。 车里的温度正在下降,身上的燥热也正在慢慢褪去,正是整个人都有些懒散的时候。 这时候来的陌生电话,她可没什么兴趣去应付。 “滴滴滴!” 只是那电话却是不停了,就那样一直响着。 吵的张春华有些烦躁,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月月也正在看着那电话。 想了想,只能强自平抑了情绪,拿起了电话。 “喂…” 月月在后排座位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着张春华接听着电话。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听着,张春华的脸色就有些发白了起来。 明明空调温度开的并没有那么低啊。 “…我…我马上过来…” 接听了一会儿,电话那头似乎终于说完了情况。 张春华这头才有些磕碰的回了句,随即挂断了电话。 月月听的奇怪,刚才那句话里,怎么就听出来了些哽咽声。 … “…医生,他的情况怎么样了…” 月月呆呆的透过玻璃墙看着里面躺在床上的那个身影。 听着张春华在一旁和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询问着情况。 明白了刚才在车上,张春华为什么会有那种表现。 原来是因为那个躺在病床上的人。 她的青衣哥哥。 “…钱不是问题,医生,请你一定要救他!…” 张春华有些呜咽的声音在耳畔回响。 月月也是想做些什么的,只是头脑一片空白,只觉得自己像是变作了一块石头。 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这么呆呆傻傻的看着这一切发生,无能为力。 以前总觉得张春华只是占了年纪的便宜,若是她也已经成年,她对青衣哥哥多半是要更好些的。 在看着张春华强作镇静的一路稳当的开车来到这里,然后有条有理的找人,再到终于站在了这里。 没有半点失措。 明明听声音都已经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了,做事却还是这么有条理。 比自己要强太多了。 如果只有自己在这里,除了哭,怕是什么都做不了吧。 “…医生,我能不能进去看看他…” 那边张春华似乎还在争取着些什么。 走廊里突然过来了些人,脚步声在这安静的环境下,没办法忽视。 月月没有回头去看,就那么呆呆的看着病房里的人。 她见过那人笑的时候很多,却没见过那人这般没有生气的模样。 她甚至都会幻想,眼前的这一切会不会都只是一个梦。 那么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就变成了这样呢? “…您好,我们是这机关的…华先生这是工作中受伤,我们会…所以希望作为华先生家属的您能够理解…” 那些人似乎和张春华搭上了话,话里的一些地方刻意放低了声音,像是生怕别人听见了一样。 明明她也在这里,却没有人过来问问她的意见。 想了想,自己这是太过胡搅蛮缠了。 真说起来,自己和青衣哥哥算是什么关系呢? 熟人? 这种时候,那些人没有过来问一个病人“熟人”的意见,也很正常吧。 “…病人的情况紧急,如果要转院的话…” “…考虑到可能造成的感染,所以不能让您近距离接触病人,希望您可以理解…” 那些人和医生似乎也取得了共识。 刚才张春华提出的想进去看看的想法,就这么无疾而终。 “没事…我理解…我都理解…” 张春华没有影响对方的工作,表示了配合。 只是月月听着那声音里面,怎么有些比她都还要脆弱的意味。 事情似乎就这么商定了。 和她没有任何联系。 月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另一些人进去带走了她的青衣哥哥。 连去向都没有告诉她一声。 就像是青衣哥哥是个和她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一样。 人们来了,又离开。 走廊里空旷了下来。 那些人走了,医生走了,连青衣哥哥也走了。 只剩下她和张春华两人。 “月月…我先带你回去吧,一会儿我把钥匙给你一把,这段时间我可能不能陪着你玩了…” 和那些人打完了交道。 张春华也没忘了还有她这么一个人在这里。 月月终于回过了头。 那间病房里,没有了她的青衣哥哥,她可以不用再继续看下去了。 就算是再怎么看,这个事实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这一点,月月想了这么久,终于是想明白了。 看着张春华脸上强打着精神,月月才突然觉得自己心里空落了一块。 凉飕飕地,生疼。 之前她还在奇怪,明明是应该感觉到多么伤心的时候,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坚强了。 如今在张春华那双闪动着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才猛的发现,原来是自己的感觉都变迟钝了。 “春华姐…” 开口只说了几个字,眼泪就跟决堤似的落了下去。 划过脸上,热热的,痒痒的。 而在泪水划过之后,就变作了凉凉的,疼疼的。 疼进了心里。 泪水模糊了视线,所以月月已经看不太清。 看不清对面张春华眼中闪动的那些,到底是忍住没有落下的泪水,还是灯光印射留下的影子。 … “郑先生,已经安排妥当,那边没出什么岔子。” 听着这人的汇报,郑建有些意兴阑珊。 随意的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便打发了这人。 他自己做的计划,又怎么可能会出现问题。 何况… 真正的开始着手之后,他才发现,华青衣的人际关系实在是窄的可怜。 这种程度的事情,对于他来说,甚至连挑战都算不上。 “这个时候,那边答应我的事情,应该也开始了吧…” 比起那些事情,记挂在他心里的事情是另外一件。 作为让华青衣“消失”的报酬,那边答应了他治疗夏月白的要求。 而在刚才,他也已经收到了确切的回复。 药已经送过去了。 吃与不吃,就在夏月白了。 是什么药,郑建不清楚,对方也没说。 但是既然这么肯定,又有老爷子的先例,郑建多少还是有些信心的。 只是,夏月白会不会吃那药。 他就实在是不能预测了。 明明所有的事情在他手里,都能够井井有条的运作,如他设定好的一般走向他想要的结果。 但是一旦和那个女人有了联系,他便看不穿了。 “不愧是我喜欢的女人哎!就连吃不吃药这种小事,我都猜不到,真是有魅力!” 这句有些反讽的意思。 在他口中说来,那意味倒是淡了许多。 “…” 一句话说完,便是沉默。 沉默了良久之后,才又喃喃一般的多补上了一句。 “要是…要是吃了药就好了…” 这个医生来自一千年前 第十二章 生机与生机 又是敲门声。 今天被敲门的次数,已经顶上平时一个月的数量。 所以关于要不要去开门的问题,夏月白花了剩余的人生中宝贵的一分钟去思考。 得出的结论是,不开。 因为最后一个需要她去开门的人,今天早晨已经来过了。 而其他还会过来的人里,她会让进来的,又有那门的钥匙,不用她去开。 可能是剩余的生机实在不多,就这点事情,都花费了些许时间才想明白。 思维的迟钝,已经是能够让她自己都感受得到的程度了。 正为下了决定而放松了下来,似乎是在配合着夏月白的想法。 敲门声停下了。 取而代之的是,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夏月白躺在沙发上,愣了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 来人是谁,不用去看,她就已经知道了。 一阵声响之后,脚步声逐渐接近。 最终停在了她躺着的沙发前。 夏月白眼睛都已经不想睁开,这熟悉的步伐节奏,就算她已经是这种状态,也是不会认错的。 “…” 话也不想说。 没那么些力气是一方面,无话可说也是一方面。 虽然不知道这人为什么在她还没有失去意识的时候就过来了,但是想想也没差多少。 就算是提前一点,其实也没什么坏处。 早晨交出去那药之后,她没有再“睡”过去。 用那种方式来节省剩余的那一丁点儿生机,实在不必。 趁着思维还能转动,又回想了些以前的种种。 都说人将死之时,会碰见一种叫做“走马灯”的现象。 在死前的那短暂间隙里,重新回顾自己的一生。 她这“间隙”虽然长了些,但总是人之将死,不知这是不是也算作一种“走马灯”呢? “你的药,效果不错,医蛊一途,我未曾见过比你更为精通之人。” 是那人的声音。 那般自矜的人,竟然也会称赞别人? 实在是稀奇得很。 不过,并没有稀奇到让她想要回复的地步。 早晨华青衣过来取药的时候,她是高兴了那么一瞬的。 那是她用了这一生得来的答案,如果能够用在华青衣身上,那实在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不过,就高兴了那么一瞬。 就算是用了那药,又能如何呢。 华青衣,终究已经不是她熟悉的那个人了。 “他已经去了,临走之前,托我帮他最后一件事。” 这声音里面,竟然听得出几分苍老憔悴。 这是夏月白从未从这个人身上见到过的东西。 随后,才注意到了话里的意思。 “他去了”。 这个人口中的“他”,只有一个人。 华青衣。 心里顿时就还是塞满了悲伤。 夏月白原以为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自己会更淡然一些的。 果然,最终华青衣还是选择了一条其他的道路。 而不是她为华青衣挑好的那一条。 至于那话里的“最后一件事”,夏月白倒是没怎么关心。 “那些东西,虽然他是不要了,对旁人却还是有用的,正好先前找你借了些药,所以便想着还你一道。” 那人说着话。 夏月白便感觉自己被捏开了嘴,一颗药丸入口,便化作了一冽甘泉渗入了肺腑五脏。 这是! 夏月白猛的睁开了眼。 恨恨的看向那个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张开嘴,愤怒的想说些什么。 却被身体里的动静岔了气,脸都涨的通红。。 不得已只能闭上了嘴,忍受着刚才那药丸的猛烈效用。 她也是学医之人。 身体里面的那些钝涩感正在飞速的褪去,这意味着什么,她当然是清楚的。 那药入腹,就如同久旱逢甘霖,润泽了她的四肢百骸。 明明都已经习惯了千载的干涸,这突如其来的大雨,冲击的她猝不及防! “以前与你说过,所要医好你,总归是要失去些记忆的,因此你总不愿,那孩子也是知道的。” 那人在夏月白恨恨的目光下,泰然自若。 “不过我没有与你说过,这不失去记忆的法子也是有的,只是需要的药,我不会去做第二颗。” 夏月白贝齿紧咬,身体里面的力气重新涌现了出来。 手指不由自主的伸缩了一下,整具身体都紧绷了起来! “所以,那孩子就说,把他的那一颗给你不就好了吗。原本因着祖训,我是应该问问你的想法,不过想了想,我终究是不是华氏族人,以后…以后也不会有华氏族人了吧,自然就不用遵守那些东西了。” 夏月白已经知道了刚才她被喂下的药是什么,只是真听着那人这么直接的说出来,还是心中一冷。 “你…” 庞大的生机还在身体里左突右撞,夏月白没忍住咬牙刚说出了一个字,便继续不能。 “嗯,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们利用了你的药,如果没有这么一个导向的束缚,这些生机抽出来,当场就散了吧,本来我就没打算还留着这些,倒是没有想到那孩子还有这种秒想,所以陪他试了试,反正最后一次。” 那人淡淡的模样,就好像根本不是在和谁说话一般,两眼虚望着远处的不知什么地方。 夏月白没问出口的问题,便直接得到了答案。 却并没有什么高兴的模样,而是气的额头上青筋都有些跳动,眼睛里也开始充血,血红一片。 紧咬的牙齿,切磋出“滋滋”的声响。 “你先前欠下的那么些,用这些剩下的应该差不多就补上了,记忆有了凭依,也不会那么容易消散,可喜可贺。” 丝毫没有在乎夏月白已经出离愤怒的模样,那人依旧旁若无人的自说自话。 “不至于长生,不过总是能够过些正常日子了,当然,你如果还想继续这样,我也没意见。” 撇了撇夏月白活动幅度越发大的手指,那人理了理鬓边的白发。 “那孩子托我帮忙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再过会儿,你应该就能活动了,所以,我也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起身,缓慢而悠静的整理了一番衣摆。 “哦,对了,这钥匙以后应该用不上了,所以还是还给你。” 一把钥匙被拿了出来,放在了桌上。 在夏月白的怒视中,那人再次一礼。 动作很慢,却很认真。 就算夏月白恨不能扑上去撕咬这个人的血肉,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很优雅的君子。 “果然,我还是会走在你前面些。” 轻笑了声,转过身。 “再不见了。” 身影晃动间,一道门扉的轻响后,重归平静。 这房间里,恢复了平日里的寂静。 夏月白的挣扎也放弃了。 明明身体的状态正在逐渐回升,但她却反而感觉更比起先前更为深刻的无力。 侧着头,躺在沙发上。 一滴眼泪刚从眼角里溜了出来,就被吸进了沙发里。 只留给夏月白一阵体温般的温热。 这温热提醒了夏月白,她终于能够哭泣的事实。 因此,沙发上那滩泪渍晕染的更开了些。 … 先生抬了抬手,遮挡了下这盛夏的阳光。 这般炽热的阳光,却晒不暖他身体里的凉。 这次的药,比起上一次,其实只多了一个人的量。 但是却多出来了两个名额分配。 那多出来的一个名额的份量,自然就是他的。 没了那药的支撑,这具身体已经开始显现出些疲态。 “希望还能再撑一段时间吧…” 先生招了招手,拦住了一辆出租车。 如今他是真正的孤身一人,所幸从前没什么前呼后拥的坏毛病,这时候倒也没什么落差。 “去机场。” 简单的说了句,便不开口了。 夏月白都能想到的节省生机的法子,他没可能想不到。 尽可能的节省动作就好。 “好嘞!老爷子,您坐稳了!” 司机看着就是个挺热心的样子。 “您这么大年纪了,出门怎么不带个孩子跟着一起?” 只是先生不答话,那司机却也不恼,自顾自的说起些有的没的来,算是活跃气氛。 先生闭目养神了一会儿,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挽了一缕发丝到眼前看了看。 释然一笑。 皱纹横生,须发皆白。 终于…终于有了些老头子的模样了。 “华神仙!华神仙!” 旁人总是这般叫他的多。 被叫的多了,他偶尔也会想想。 他这般长生不死的模样,可不就是有了些神仙的模样了? 只是他心里却也是清楚的很,这借来的时间,又哪里是那般美好的东西。 苟延残喘千载之久,却未曾见过用过一次那药之后还会愿意用第二次的人。 那些借来的生机,本就自怨毒中而来,除了第一次制长生药之时祛除过那些怨毒,以后的每一次,都是省去了那一步。 所以用药之人,午夜梦回,便会承受非人的折磨。 对于那些用药之人,他也有话可说。 长生,总是有代价的。 这一句话,便可以堵住许多人的嘴。 毕竟,他从来都没有强迫过那些人用药。 而且,他一直都是在用那些药。 … “罗素先生!那些人都出问题了!” 吵闹的汇报,吓了罗素先生一跳。 那么些药在他手上,他就得担风险,如果在他的手上弄没个一两颗,那问题可就大了。 总还是赶紧分出去的好。 听着亲信的汇报,罗素先生的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那些人怎么了?” 明明约好今天过来拿药,但是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那几个老不死的派人过来,所以他让亲信去问了下情况。 只是听着这样,可不像是有什么好事的样子。 “罗素先生!那些人都死了!化成了一堆骨头,就那么死了!” 听着亲信这么大呼小叫的,罗素先生皱起的眉头反而松开了些。 药,还在他手上。 那些老不死的死掉,和他没关系,和药也没关系。 至于是为什么死,他不关心。 人总会死的,不是吗? 能让人活着的东西,才更重要啊。 就比如… 就比如在他手里的这些“多出来”的药。 “罗素先生?” 亲信看着罗素先生突然笑了起来,没明白他的意思。 “再去一趟。” 罗素先生没有解答亲信的疑惑,而是重新下达了命令。 “向他们致以诚挚的问候。” 罗素先生笑的越发灿烂,看着那亲信满脸疑惑的离开,摸了摸下巴。 想着保险箱里的那些药,心情大好。 “上次的那个中餐的厨子,让他给我准备一桌好菜。” 对着一旁的随从吩咐了声。 随从恭敬的答应,并且尽职尽责的多问了一句。 “尊敬的罗素先生,您今天的日程并没有宴请。” “我要独享。” “…,好的,如您所愿!” … 配合演了一场戏。 然后就被带过来了这个陌生地方。 头发已经剪短了,他都不记得之前为什么要留那么长的头发。 明明打理起来就很麻烦,而且周围的人都是短发,就他一个长发,看着很别扭。 因为是让那些人帮忙剪的,所以没有收他钱。 数了数兜里不多的几张钞票。 应该是没有收的吧,总不至于是从这薪水里面扣除了吧。 这些钱,似乎就是他配合演那场戏的报酬。 虽然他都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不过看那些人的样子,他应该之前是一个临时演员吧。 有了这些报酬,一时半会儿倒是不愁吃穿了。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就是被扔在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沟里,他实在是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沿着山间小路走着,不知道为什么,周围的环境总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难不成他之前就住在这里? 所以那些人才把他扔在了这里吗? 这么一想的话,逻辑倒也通顺。 就是这荒山野岭的,哪里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爬的更高了些,地势开阔带来的视野也更加宽阔了些。 放眼四下看了看,远处倒是有些民居。 心里记下了方向,一会儿如果找不到什么“家”一样的地方,晚上总得找个地方凑合一晚。 总算是大热天里,没什么后顾之忧,要是换了天气冷,这会儿他已经开始返程了。 之所以还没返程,是因为心里隐隐的觉得前面有些什么在吸引着他。 继续走动起来,再走的深了些,便止住了脚步。 看着面前的场景,心里的悸动已经停了下来。 看来这里就是他要找的地方了。 只是… 为什么是一个土坑? 这个医生来自一千年前 第十三章 梦是乡土圆 传统的人,总有一种乡土情结。 离乡的游子,哪怕见过再多外面花花世界的繁华,临到人生终点之时,也会有种强烈的归家欲望。 似乎生于斯死于斯才是一个圆满的结局。 先生走走停停,手中捡了根坚实些的树枝充当着拐杖。 说实话,行到这里,他的眼睛已经有些浑浊,难以视物。 身体状况也已不佳,一路风尘仆仆,纵是青年人经历这番,都会有些吃不消,又何况如今的他。 不过背还是挺的笔直,就算是走不动了,歇上片刻便是,总是不会露出些虚弱的样子来。 终究是执掌过天下权柄的人。 他也有些乡土情结,临终了,能够落叶归根总是好的。 不过他这片“落叶”的根,不在这里。 生于乱世,颠沛流离,若非得遇恩师,怕是早早的就倒在了那年的尸山血海之中。 连双亲的面容都早已模糊,那“乡土”自然也是半点印象都无了。 他是个没有归处的人。 早些年间,他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出师那年,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远赴京城,搏一番造化。 用如今的话说来,有恒产者有恒心。 有归处的人,总是忌讳多些。 不似他这般没有归处的人做事没有底线。 可能这也是一个他如今还能站在这里的缘故吧。 每每在午夜惊悸中醒来的时候,他会想,若是那年他没有离开这里,他的人生会是怎样的变化。 多半平凡的多吧。 娶妻生子,碌碌终生。 不知道那么些事,就那么糊里糊涂的结束掉短暂的人生。 可悲吗? 以前他是觉得可悲的。 人生一世,若是就那般寂寂无名的死去,如何对得起来这人世走一遭? 只是后来,渐渐的不这般想了。 他声名显赫过,他荣华富贵过,他拥有永生不死的本事,他能够左右这世间格局。 可是,留给他自己的又有些什么呢? 有些话,他从未对旁人说起过。 他是后悔的。 后悔出师那年离开了这里,后悔自负本事不成长生不回还。 也后悔,错过了那个女子。 只能在这漫长无止尽的时光中,独自品尝那悔恨的苦涩滋味。 若是能与他人分担一些,可能多少也会轻松些许。 可他又是这般自尊的人。 除了那个女子,旁人连他的心都近不得,又何谈分担。 “哒,哒,哒。” 树枝沉重的落在地面。 声响在这幽静的林间,分外的响。 那座茅屋被他毁坏之后,又重新修建了数次。 有些时候是他住着,有些时候是那孩子住着。 不过那孩子离开之后,那茅屋他便也不来了。 时间久了,加上如今四下风景早已非当年模样,就连是否到了那片地头都已经不清楚了。 叹了一声,想着若是当年记得扶起那棵被他挖倒的柳树,如今也还有个向标。 不至于这般失了方向。 “咳咳!” 林风吹过,带走了些他身上的温度。 激起了一阵咳嗽。 本就没有多少力气剩下,花费在了这些动作上,当下便有些走不动了。 拄着树枝的手努力了几下,终究还是放弃了。 就算是继续前行,又能走到何处去呢? 他已失了归处,这处与那处,又有多少区别。 于是,便坐下了。 靠着一旁的树干,席地而坐。 有树干支撑,总不至于失了体面。 马上就要下去了,这最后的关头,可不能坏了样子。 如今这般鹤发老叟的模样,那女子就该是认不出了,若是再凌乱些,岂不是就算见着也要错过了。 他已经看不太清,只能坚持着这最后的凭依。 活了这么久,他知道许多事情。 却唯独不知这死后的事。 以前听人说,人死后,魂魄便是临死之时的样子。 后来又听说,哪有什么魂魄一说,人死了便一切都没了,一副枯骨,一把火,一捧灰。 尘归尘,土归土。 究竟谁说的才是对的,他也没法论证。 这些事情,终究不是医道相关。 他只知道,他是希望有魂魄的。 长出了一口气。 抬起手来理了理因旅途而有些散乱了的发丝。 平日里总是打理的一丝不苟,如今连举着手都有些吃力。 只能尽量的缕了缕,希望看起来不会那么乱。 能感觉到额头上是还有些汗渍的。 这般热的天,汗却是冷了。 内虚已极。 用袖口擦了擦,沾湿了一片。 被风一吹,就起了些凉意。 他是这世间最好的医者,这却不是他能够医好的病症。 医者不自医。 这是师父曾教过他的道理。 本是关心则乱,自医易被表象所迷惑的意思。 不过放在他身上,却是不会有这般情况。 这世间都没有他医不好的病,除了他不想医好的。 人死了,他都能救。 可这心死了,便没救了。 视线开始变得更加模糊。 呼吸也开始长出短进。 不用多想,他便知道是自己的时候到了。 没有抗拒,合上了沉重的眼睑。 隐隐地,还有些期待。 这死后究竟是个怎样的情形,终是能够亲眼目睹一番了。 只是一直到意识开始逐渐恍惚,都只能看见一片虚无的黑暗。 不由得有些失望,果然还是没有魂魄的吧。 便不再坚持,心头一松,意识沉沉的睡去。 … “…师兄!师兄!” 迷糊中,被呼喊着推醒。 耳边是女子娇俏的生着闷气,听得他好笑。 又是谁惹着这丫头了,这般生气。 左右躲不过,只得坐了起来。 伸了个懒腰,才睁开了眼。 “师兄!爹他不许我买些布匹回来,你去帮我说说嘛!” 一个豆蔻芳华的女子俏生生的坐在床边,嘟着嘴,时不时的推搡他一下。 可不就是他那师父的宝贝女儿,他的宝贝师妹。 出师那年,他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了留下。 外头的世界虽好,有着许多他所向往的事物,但是能够避世隐居,享受这一份岁月静好也挺不错。 尤其是在有了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师妹之后,他的生活中,多了许多色彩。 “师兄!师兄!” 从这小师妹牙牙学语开始,就喜欢跟在他后头这般叫着。 明明二人的年纪相差甚大,放在外头的村子里,便是做这小师妹的爹都有些绰绰有余。 当然,这般想法就是想想。 他可不敢和师父变成一个辈分。 每日的生活平淡,没有多少波澜。 出门行医或是进山采药归来,闲暇之时,他也会想想。 若是出师那年他选择了离开,生活应该是更波澜壮阔些吧。 以他的本事,就算真的制出那长生药来,怕也不是难事。 只是看着眼前还在生着闷气的小师妹,那些想法便烟消云散了。 长生,又哪里比得上有小师妹相陪重要。 师父前些日子同他说,小师妹也到了出阁的年纪,该寻个夫家了。 说着那些话,却总把目光往他身上瞧。 他心思灵通,又哪里不明白师父的意思。 自己尽得师父所学,若是与小师妹成亲,华氏一脉的医术又得数十年传承无忧。 这事,小师妹也是知道的。 如今却半点寻常女儿家的矜持都无,这般随意的闯进一个男子的寝居之所,叫师傅知道了,怕不是又要挨上好一顿说教。 他看着小师妹长大,对小师妹的怜爱,是不比师父少多少的。 这般注意,还是要提醒些。 于是便说教了一番。 “就只是对着师兄,我才这般嘛!若是旁人,我又如何会这般无礼!” 小师妹不服气的顶着嘴。 就连这顶嘴的模样,他看着都满是欢喜。 “而且…师兄不是不久就要和我成亲了嘛,爹知道了也不会说我的,嘻嘻!” 听着这般争辩,他也是没办法。 只是,突然的又想起了那些想法。 那些出师那年选择离开的想法。 看着小师妹作怪的笑脸,他不由得也笑了起来。 真舍得抛下如今的生活,那他怕不是傻子吧。 “师兄!师兄!快去帮我和爹说说嘛!” 小师妹不停的拉着他的衣袖,让他都有些哭笑不得。 他这边刚醒,就算是要过去,总得先洗漱一番吧。 “那好,师兄!我去帮你打水!” 只是说了一声,小师妹便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 这般急躁的性子,和师父哪里有半点相像。 难怪师父平日里总说,他才更像是师父亲生的孩子一般。 看着小师妹跑了出去,他也起了床。 额头有些凉,应是昨夜闷热,憋了一头的汗水。 抬起袖口擦了擦,沾湿了一片。 看着袖口上的汗渍,突然有种强烈的既视感。 像是在哪里见过这般场景。 “师兄!师兄!水来啦!” 还没细想,外头小师妹咋咋呼呼的声音又传了进来。 刚才的一点想法,便失之于一笑中。 “师兄!快点呀!” 水才放下,小师妹就又催了起来。 站在门口,跺着脚,额头上因为刚才的动作有了些细细的汗水,几缕发丝乖巧的贴合在她娇嫩的脸颊上。 夏日里日头起得早。 光线从门口斜斜的照进来,晃的他有些眼花。 走过去伸手去小师妹脸侧帮着理顺了头发。 看着小师妹突然红起来的小脸,笑着说了句。 “来了,师妹。” … 夜里突然下起了雨。 夏天的天气就是这样,像孩子的脸一样,阴晴不定。 站在土坑旁,心里突然就意识到了些什么东西消失了。 没有记忆,也就无处可去。 只有这里对于他似乎有某种特别的意义,呆在附近心里才会宁静下来。 所以这几天除了出去买些吃的以外,他都呆在这里。 而就在刚才,心里的那种感觉,突然就消失了。 这个地方,对于他而言,似乎已经失去了继续待下去的理由。 加上下起了雨,这又多了一个离开的理由。 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 这出去的道路,这几天里当然是熟悉的很了。 不过这时候走起来,看着远处的灯光点点,竟然又升起了些奇怪的熟悉感。 就好像他以前也这么走过这段路。 感受着雨点敲打在脸上的感触,打了个寒噤。 就算是现在的天气,淋了雨也是很容易受凉的。 感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这般的想法,突然就在他心头浮现了出来。 没头没尾的,有些奇怪。 沿着之前记下的有人的方向,走过一段,一个有些惹眼的招牌便出现了在了眼前。 “住宿”。 这年头还用这种灯牌的店,应该也只有这些小地方了。 摸了摸身上,钱还是有剩下的。 就是和淋湿的衣服贴在了一块,都不好拿出来。 反正住一晚上肯定是够了。 便赶紧走了过去,这一身湿漉漉的,赶紧洗个热水澡就好了。 还没走到那灯火通明的厅堂内,就听见了里头传出来的震山一般的呼噜声。 这可真够粗犷的。 “您好!麻烦帮开个房间,谢谢。” 周围再去找个能住宿的地方,这会儿显然不现实。 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刚喊了一声,那呼噜声便中断了。 一阵迷糊声之后,才从一旁的木柜后头抬起来一个有些圆的女人脸来。 迷糊着眼睛,怕是连人都看不清吧。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坐在那里的应该是个小姑娘才对,而不是一个有些发福的中年妇女。 “身份证登记,押金二百…” 那发福的中年妇女口中迷糊不清的说着。 要不是他听力还算可以,哪里听得清这妇女是在说些什么。 身份证,自然是没有的。 不过押金倒是有足够的。 伸手去兜里小心翼翼的摸出来了一叠被雨水粘在一起的钞票。 尽可能不弄坏的撕了几张下来。 放在了两人之间的木柜上。 “身份证忘带了,押金多交点行不行?” 可能是那多给的几张钞票起了作用,那中年妇女并没有和他过多纠缠。 收了钱,随手摸了把钥匙扔给了他,便又趴着睡着了。 全程眼睛都没带睁开的,也是本事了。 没一会儿,那呼噜声又响了起来。 好在钥匙上贴了有门牌号,才不至于要他再去把这中年妇女叫起来问上一遍。 摸了摸自己的短发,一手的雨水。 这落汤鸡似的样子,怕不是熟人见了都认不出。 还是赶紧上去吧。 洗个热水澡,早点睡。 … 月月妈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是接待了一个客人,而且长得和小华还挺像的,就是短头发,而且看着狼狈得很。 不过没来得及细想,睡意又把意识冲的昏昏沉沉。 彻底睡去之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刚才我收了那人的身份证没有?算了,明天再说吧…” 这个医生来自一千年前 第十四章 伊人心 作为订婚宴而言,眼前的这场,确实规模有些太大了。 不过用老爷子的话说,这并不是全为了自己看看。 作为郑家的新家主,这不仅是一次订婚宴,也是一个宣告众人家主更替的场合。 告诉大家,啊,现在开始,是他郑建坐上这家主之位了,以后大家都招子放亮点。 不过,郑建对这冠冕堂皇的理由没多少信任可言。 原因之一,就是老爷子说这些话的时候,那都快翘到眉梢的嘴角。 坐在椅子上,往后靠了靠。 抬手将领口的领带扯松了一些。 这一身的西装革履,实在是让他吃不消。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成人礼那天都是穿着裤衩去的。 原因是,天气很热啊。 不过这个原因,如今是用不了了。 这么想来,看来他也是成长了不少吧。 抬头看了一圈,人来人往的,很有些电影里面那种大家族过年时候的喜庆氛围。 有负责招待的,有负责被招待的,各司其职。 而郑建,属于自己招待自己的那类。 老爷子可没指望过他能去帮忙招待客人什么的,能老老实实的坐着不添乱就阿弥陀佛烧高香了,哪里还能奢望更多。 郑建也很清楚他在老爷子心里的形象究竟到了怎样一种无可救药的地步。 在别人都这么忙着的时候,就他一个人这么清闲,也是乐得自在。 没半点不好意思的感觉。 作为订婚宴,这主角至少也得有两人。 除开郑建,自然就还有另一位主角。 郑建耷拉着脑袋,斜着眼睛看了一圈。 都不用找,哪里人多,哪里就是那另一个主角的所在地了。 作为定婚对象,那个正在包围起来的宾客之中游刃有余招呼的女人,还算是比较不错的。 很有作为今天这场宴席的主角的自觉,而不像是某些人一样。 长相不算出众,属于就算恭维也只能用“耐看”这种词汇的那种。 不过能搭上郑家的门,家世出身自然是说出来都能吓人一大跳的那种。 郑建倒是不怎么在乎。 一是好看的女人他见的多了。 二是家世再好应该也比他好不了多少。 而如果抛开这些,单论个人感觉的话。 一般。 良好的家世还有受教育程度决定了那个女人的性格还有行为作风。 不是说没有例外,只是例外很多时候都只有在故事里才能见到,而这里是现实。 长相不妖冶出众,也不磕碜扎眼,也符合作为郑家女主人的形象要求。 怎么说呢? 不愧是老爷子挑出来的人选吧。 正看着那边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那女子察觉到了郑建的视线。 没有走过来,只是礼貌的望着他笑了笑。 可能是脱不开身吧。 郑建帮她找了个理由。 人总得开心的活着,总不能说那女人是懒得搭理他才不愿意过来的吧。 那也太不友好了。 他这头不乐意这事,指不定人家更不乐意呢。 反正跑不了,跟谁都得来这么一场,忍忍就过去了哎。 原本还在思考着要不要回个礼貌的微笑,想着的空当,那女人已经移开了视线。 倒是免了。 “啪!” 郑建抬手打了个响指。 声音不够响亮,或者说的更准确些,没什么声音。 不过这个响指打完,还是跑过来了一个人。 “建子,又要干嘛?首长可说了,今天你要是敢闹事,就让我把你的那些丑事全抖出去。” 是院子里的人。 这说话就是直爽,要换作旁人,谁敢这么跟他说话? “…” 郑建沉默了片刻。 仔细的想了想自己还能有些什么没被抖出去过的丑事。 然后发现,应该没剩多少了。 心里头胆气就足多了。 “渴了,整点东西喝下啊,就算是犯人也得给口水喝吧,你们这也太不人道了!仅代表个人强烈谴责!” 这要求不过分。 至少比那人预想的要不过分的多。 所以转身离开的时候,脸上都还带着些惊愕。 “建子,我去给你拿过来,你就老实点呆这啊。” 边走还边回头看看郑建是不是还坐在原地。 让郑建觉得,这些人对于他的信任是不是太低了一点? 喝的东西很快就拿过来了。 可能是怕他找茬,品种还不少。 有汽水,有果汁,有茶,总之什么样的都有,就是没有酒。 郑建本来是不想喝酒的,又苦又辣,跟初恋似的。 不知道怎么那么多人喜欢喝。 不过这什么样的都拿过来了,却唯独缺了酒。 这不是让他就得问上一句嘛。 “怎么没看到酒…” 话才出来半头,那人就已经一惊一乍的接上了话。 “建子,老实点儿吧!首长说了今天不准你喝酒,怕你闹腾!” 得,感情是这么个缘由。 换作郑建以前的好脾气。 这时候肯定就该是说上一句,今天这酒还就喝定了! 好吧,其实现在也还是想这么说的。 只是不知道怎么,就是没有那种心情了。 “那就喝这个吧,也真亏你能拿这么多过来,这些小心思也不知道都从哪里学来的。” 随意的在那些饮品里头挑了个,倒是没忘记还打趣一句,过了下嘴瘾。 只是一时间没得到什么回应。 那人似乎有些发愣。 呆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去收拾那些没被郑建挑选上的饮品。 走开了两步,顿住。 迟疑了片刻,又走了回来。 “建子…要是你真想喝酒的话…我给你弄点儿过来…不过你得给我保证不闹腾啊…” 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 给郑建逗乐了。 “哈哈”一阵笑。 “得了吧,忙你的去吧,你这弄的我坐这儿跟祖宗似的了,我哪还真好意思去当祖宗了,哦对了,带烟没?” 酒不能喝,看来烟还是能抽的。 那人得了许诺,脸色也好看了不少。 身上摸了两下,摸出来包没拆过的烟。 撕开了封膜,开了个口子,递了过来。 “烟是带了,本来想着今天要招呼人,还特意带了包好烟,就是忙到现在都还没机会拆呢。” 郑建一把接过去,抽出来两根。 那人便伸出手来去接过去。 “给。” 郑建将那抽出来的两根烟放去了那人手中,又从烟盒里抽出来根塞进嘴里叼着。 然后整包烟全揣进了兜里。 “有火没?” 那人看着手里的两根烟,一脸的苦笑。 递出去还是一包呢,拿回来就只剩两根了。 只要这建子不闹腾,得了。 身上又摸出来个打火机,扔给了郑建。 “送你了,建子。” 心疼的看了一眼手里的两根烟,小心翼翼的放进了胸口的口袋里。 郑建也不客气,接过去打火机,直接就点上了。 “瞧你这扣搜劲儿,嫂子有这么坏吗?拿你包烟都心疼成这样,也不怕人笑话。” 叼着烟,说话总有种痞气。 “谁跟你这光棍似的没人管…” 说到这个,那人面上又露出些得色来。 不过话说了一半,就意识到这话可能有些不对。 随即脸上便坏笑了起来。 “嘿!别说我了,你这舒服日子啊,也没几天咯!” 话毕,似乎还有些其他的事情要忙。 一路笑着走开了。 那人话里的意思,郑建自然是明白。 又看了一眼还被围在那些宾客之中的那女人。 也笑了声。 … “建子,建子…” 郑建正被司仪带着准备上台亮个相的时候,之前给他那喝的那人又跑了过来。 亮相这事吧,算是今天唯一一件必须要郑建亲自上阵的事情。 毕竟是站出来让大家伙儿都认识认识,总不能扔张照片或是找别人顶替一下什么的。 那也太过分了。 郑建都干不出来那种事。 看了一眼带路的司仪,停下了脚步,等着后头那人追上来。 那司仪也是听到了呼喊,本就在等着郑建的意思,见他停下,便也一道停了下来。 台上自然有人暖场,也不急着这一会儿。 “建子,给。” 刚才听着喊的时候,便没有多少距离。 这一会儿,那人已经跑到了面前。 都是当兵的出身,跑过这一段,脸不红气不喘的。 抓过郑建的手,放了个东西在他手心里。 郑建看了一眼。 是把钥匙。 不解的看着那人。 “咋啦?你那车终于舍得借我玩两天了?” 这自然是开玩笑。 车没有这种钥匙,只有房子才会有。 而且,这钥匙,郑建看着很眼熟。 看清楚的那瞬间,其实他已经猜到了始末。 只是还是佯装着没有察觉出异样,笑着开起了玩笑。 “去你的!永远都不可能借给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那人先是警惕的绝了郑建借车的心思,才续又说道。 “刚才外头招呼客人,那女医生过来了,说叫我把这个给你,我问她要不要进来坐坐,一起热闹热闹,她说是还有些事,我也不好强留,本来还准备等你这里结束了再给你的,正好你这头还没开始,倒是赶的巧…” 那人回以玩笑的轻轻一拳,打在了郑建的胸口上。 让他那差点漏跳了一拍的心脏,重新恢复了活力。 “扑通,扑通。” 恢复了平静的跳动。 一刹那的狂喜。 那人话里的“女医生”只可能是一个人,因为同在一个院子里生活,那人自然是见过夏月白的。 能到这里来,就说明她的病已经治好了! 也说明他付出的那些代价终于得到了回报! 她终是吃了药! 这一瞬间,郑建多么庆幸他现在不是一条狗,不然肯定尾巴已经疯狂的摆动起来。 不可能还能藏得住心思。 而后,便是一刹那的失落。 夏月白治好了,夏月白来了。 夏月白把这把钥匙还给了他。 而今天,是他订婚的日子。 订婚的对象,也不是她。 两人以后还会有什么交集吗? 在拿到这把钥匙的时候,郑建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不会。 这样决绝而又潇洒的离开他的世界,真不愧是他曾经那么深深爱过的女人啊。 大起大落,心中波澜壮阔,脸上却还宠辱不惊。 甚至还带着些一贯地随意笑容。 “是吗?那可真是可惜了。” 能够在旁人面前表现出来的关于夏月白的感情,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多一分则太过,少一分又显得刻意。 这才是对两人距离的最好把握。 有那么一瞬间,郑建有想过。 如果在这里,不顾一切的离开,应该还能追得上夏月白的脚步吧。 不过这想法,就只那么一瞬。 郑建太聪明,所以不用去做,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他宁愿自己更愚钝些也不愿意知道的那个答案。 如果他更感性一点,更容易被一时的冲动冲昏头脑,他还可以追上去。 用一生的代价,去拼一个几乎不可能的答案。 可惜,郑建并不感性。 他很理智。 哪怕曾有那么一刻,他的影子出现过在夏月白的眼中,这一刻他都可以不管不顾的追上去。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前提是,得有个蚁穴。 可是夏月白没有。 郑建已经拆掉了整座河堤,都没能找到那一个小小的蚁穴。 他与夏月白之间的距离,他曾以为已经迈过了九十九步,只剩了那最后一步,他就可以触及夏月白的世界。 只是在终于迈过了那最后一步以后,他才发现。 他每迈出一步,夏月白便退上一步。 他迈过了一百步,而夏月白也退后了一百步。 从始至终,两人之间的距离从没有缩短过半步。 保持着平常心,将那钥匙放进了衣兜,谢过了带过来那钥匙的那人。 “走吧。” 对着还在等待的司仪说了句。 司仪有些局促的继续动身,前头带路。 越过前面司仪的肩头看过去,是这场订婚宴的舞台。 那个将要与郑建共度余生的女人,已经在台下等候。 按着剧本,既然是订婚宴的亮相,当然是两人一起。 郑建跟在司仪后面,终于来到了那个女人的身边。 那个女人脸上没有半点急躁,总是那么礼貌的微笑着。 这可真是一个比他要好上许多的女人。 为什么他就学不会这么礼貌的微笑呢? 伸出手,让那女人挽住他的臂弯。 一同迈出脚步登台。 台上是老爷子看着他欣慰的笑,台下是宾客们客套的笑。 郑建便也笑了起来。 在订婚的这天,遭遇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失恋。 值得一生铭记。 这个医生来自一千年前 第十五章 纵使相见应不识 做了一个梦。 一个很长,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里,他是一个精通医术的中医。 只是很奇怪,梦的主角虽然一直都是他,但是那些配角们却是不停的在变。 前一刻还觉得熟悉无比的面容,下一刻却突然觉得陌生无比。 不论他怎样努力,都没法确切的回忆起那些配角的样貌。 倒是那些人的衣着还有周遭的情形还记得些许。 故事从古装的时代开始,到如今这现代的装饰结束。 醒来之后,都还记得那种有些荒谬的感觉。 还没起床,就先笑了起来。 别是昨晚古装电视剧看晚了吧,这做梦都全是那些东西了。 看了眼外边的天色,窗帘拉着在,只能看出天色还早,都没大亮。 明明梦里感觉过了那么久,这梦醒了,却都还没过去几个小时吧。 昨夜他半夜才睡下,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只能随便搓洗了一下,晾了起来。 这么一夜过去,都不知道干没干。 他可就那一身衣服了。 既然已经醒了,索性便坐了起来。 穿着睡袍下了床,过去空调口摸了摸那些挂着的衣服。 还有些润。 现在都这么热的天气了,挂了一夜都还没干透,看来他睡过去的时间真的挺短。 这会儿,衣服肯定是穿不了了,当然就是不可能退房离开的。 只能等等看衣服什么时候干了。 关了空调,去拉开了窗帘。 连窗也一道开了。 外面的光线照进来,让房间里的光线略微明亮了些许。 可以勉强看清东西的程度。 于是便不开灯了。 去窗边的凳子上坐下。 倚着窗台,看看外边的风景。 说起来也是有趣,明明他连自己名字都不记得,但是这些生活的常识却还留着。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他都觉得这样的设定是不是有些太过儿戏了。 外头其实并没有什么风景好看,不过是因为地处偏僻,还能看见些山头。 郁郁葱葱的,也就给眼睛放松下了。 这又是新的一天开始,虽然已经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天了。 可是终究还是要走上正轨的啊。 一个没有身份证的失忆人士。 这是他如今的身份。 想着,眉头皱了皱。 这剧情怎么好像在哪里看过。 顺着这思路多费了点时间想了半天,没什么结果,便放弃了。 他想不起来的事情不止这一件。 就算要弄清楚,也得讲个先来后到,先往后面排队吧。 索性便不想了。 还是回到以后的规划上来。 像他这种情况,首先肯定是要去警察局里报个到的吧。 不知道在哪里,他见过这种做法。 然后,就是看看能不能找到亲戚或是朋友了吧。 如果还有的话,当然好,直接接他回去就行了。 如果没有的话,就比较麻烦了。 他没有记忆,这么孤苦伶仃的一个人,该做些什么为生呢? 当然,这个问题,其实就算是还有亲戚朋友,也一样存在。 话说回来,他这都没有记忆了。 就算是有什么以前的亲戚朋友,对现在的他而言,不也是一些陌生人吗? 头疼。 咧了咧嘴,摸了摸后颈。 长发剪掉了,这么些天了都还是没有习惯过来,总觉得后边凉飕飕的。 而且现在的长度,不停的在后颈扫来扫去,有些毛糙,总是痒痒的。 什么时候再剪短一点吧。 点了点头,这事情就算是这么决定了。 这算是走神了。 他有这个自觉。 不过刚才的那些问题,再继续想下去也没什么必要。 他又改变不了结果。 还不如先想想以后怎么谋生。 于是又想起来梦里的那些事来,梦里他是一个医术高超的中医,没有什么病是他治不好的。 抬起手看了看。 翻了个面。 好吧,果然是梦。 按说手上是有穴位的,不过他一个都不认识。 想来也是当然,要是做个梦就学会了什么中医医术,那以后大家都别上学了,天天在家里睡觉不就得了。 泄气的放下手。 把睡袍的领口拉开了些。 这么一会儿时间,室温已经和外面差不多了。 上升了不少。 穿着睡袍已经有点燥热的感觉了。 只是也不能就这么脱了。 不知道这般穷途末路还有没有其他人这么遭遇过哎。 想了想,还是没有再把空调打开。 热一点,和有衣服穿之间,其实并没有多么难抉择。 … 早晨起来,出了一身的汗。 夏月白对于这种身上被汗水弄的黏糊糊的感觉,有些新奇。 上一次流汗,都记不起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才更真切的感觉到,这具身体是真的重新“活”了过来。 不过一身汗水终究是不舒服,还是去洗了个澡。 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淋浴间出来。 准备去换上衣服的时候,突然停下了手。 这些刚换下的衣服,刚才不可避免的被汗水打湿。 夏月白还是爱干净的,当然不能再去穿上。 她的衣服并不多,没那么多讲究,有几身换洗就足够。 以前不会流汗,衣服脏的慢,倒没有如今这些顾虑。 从京都出来,已经有几天了。 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之后,孤身出来,才发现她实在是没什么地方可以去。 本来就没什么继续徘徊下去的想法,不过是因为身体里多出来这么些那个人的生机,想了许久,才决定还是继续走下去。 想法是挺好的。 就是真到了如何走下去的当口,还是不免有些迷惘。 活了这么久,心里总是有些执念。 也正是那些执念,支撑着她一路走过来。 如今,执念没了。 甚至连熟悉的人都已经没了。 再如何走下去,是需要好好想想的问题。 走去床边的柜子边,拿过了背包。 翻出来一身白色运动服换上。 不算厚,应该不至于觉得热了。 身体变成这样之后,会饿,会累。 需要做的事情,比以前多了很多。 不像是以前,吃饭纯粹是因为习惯,睡觉是为了节省生机。 这种落差,就像是神仙做久了,突然之间变成了凡人。 夏月白没觉得好,也没觉得坏。 只是想着,那个人的生机,不能就这么浪费掉。 还是得好好的活下去。 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只要想想,那个人记忆凭依的那些生机,现在都在她身体里面。 夏月白就有种那个人此时此刻就处在她的身侧一般的感觉。 所以,在处理完那些杂事经历过最初的迷惘之后,她还是选择重新回到了这里。 那座茅屋的旧址,她去过许多次。 因为种种缘故,还搬迁过数回。 这回来,就想着是不是把那茅屋重新搭建起来。 有着那个人的记忆作陪。 她似乎又可以回到她最快乐的那段时光中去。 一起进山采药,一起研读医书,一起准备饭食,一起看那漫天的星辰。 虽然不少的细节会因如今的时代不同而有些许变化,但是重要的是,有那个人的记忆和她在一起。 金钱是少不了的。 不过对于夏月白而言,算不上什么问题。 不用太过惊世骇俗,都能想到好些办法。 毕竟活了这么久,这算是熟能生巧的事项之一。 边打开了吹风机吹干着头发,边计划着一会儿要做的事情。 这酒店住着虽然方便,总是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夏月白不太喜欢。 而且,想想很快就能过上全新的生活,而且还有那人的记忆作陪。 对于明天的到来,也不由得起了些期待来。 … 听着隔壁的些许动静,他从发呆中回过神来。 那是吹风机的声音。 应该是早上起来吹头发出门吧。 他昨天晚上洗完澡睡的太迟,现在再去洗一次,总感觉有些不太好。 而且现在这头发,也不用怎么打理,方便得很,所以起床到现在都没弄出什么噪音来。 不像是隔壁那样。 这一回过神来,才发现外头的天色已经大亮。 看来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了不少时间。 于是起身,过去再一次摸了摸空调口挂着的衣服。 啊,总算是干了。 不枉费他等了这么久。 伸手取下,换上。 然后去洗漱了一番。 做好这一切,隔壁的声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 估计是弄好出门了吧。 那他也差不多了。 看了一圈,没漏下什么,才拿上了床头的钥匙,走出房间。 关好门,从隔壁房间路过的时候,顺道看了一眼。 挂着“可以收拾”的牌子。 果然是出门了。 他醒的倒是早,就是被衣服的缘故耽搁了下。 这么看,现在应该算是出门有点迟了。 走到楼梯口准备下楼的时候,听着下边厅堂里有说话的声音。 不过等到他走下来楼梯,只看见一个女性的背影已经出了门。 穿着白色的运动服,带着鸭舌帽,头发绑成马尾,很是柔顺。 就是背影看上去有点瘦削,有种被风一吹就要飘走的感觉。 摇了摇头,现在的这些姑娘,一个个的都喜欢减肥,真不知道这么瘦了有什么好看的。 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他还得赶紧退房,昨晚上的押金多交了不少。 那是他仅存不多的生活资金的一部分。 “您好,退房。” 走到木柜前面,望着里头才刚坐下去的中年妇女说了声。 刚才听到的说话声,应该就是这妇女和那个姑娘吧。 听着那语气,倒像是认识的。 不过认不认识都和他关系不大。 他只想赶紧退了房,拿回他的那些押金,然后去警察局报个到。 接着,开始他的崭新人生。 “钥匙。” 那中年妇女头都没抬的说了声。 看来这才是常态,刚才和顾客聊天什么的,果然是熟人才有的特别待遇了。 他掏出钥匙,轻轻的放在了柜台上。 手拿回去都还没放下,一只蒲扇般大小的手就盖住了那把钥匙。 拉了下去。 让他有点怀疑的看了看自己的手,那把钥匙在他手里的时候,怎么没有看起来那么小? “…,多交了押金是吧?房钱在里边扣了,退你剩下的钱啊。” 那中年妇女头都没抬的在一个写的密密麻麻的本子上找了找,然后打开抽屉开始数钱。 这让他有点惊讶。 昨晚上明明他就看见收了钱就睡着了,不知道这中年妇女是什么时候记得帐。 竟然还能找得到凭据。 看来他的押金是可以完整的退回来了。 答应了一声,便看着那中年妇女认真的数着钱。 “您好,我再问一下,这边您有没有熟悉的施工队呀?” 一道清丽的嗓音突然从门外传了过来。 他转眼看过去。 有些熟悉的白色运动衫,还有鸭舌帽。 是他前面走出去的那个姑娘。 这是想起来什么事情忘问又回来了? 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那姑娘也是看了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从那姑娘的眼神中,他看到了一闪即逝的动摇。 毕竟他如今是这种“失忆人士”的身份,这种神情,很像是认识他的人啊。 皱了皱眉,刚准备探究的问上一句,那姑娘已经礼貌的朝他笑了笑,视线转去了那个中年妇女身上。 毕竟一开始就是问那中年妇女问题去的。 他也就只能当作是自己看错了。 不然这么突然的过去问一句,“姑娘,我们之前是不是认识?”,就太轻浮了点吧。 这么突然的插曲进来,那中年妇女数钱的动作自然是停下了。 让他心头一痛,又不能催促,只能看着她们聊完了话题。 那白色运动衫的姑娘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临走时没忘了还对他笑了笑。 应该算是打招呼吧。 真是一个有礼貌的好姑娘啊。 看着那姑娘走远了,他回过头来,正巧碰上了那中年妇女总算是数完了钱。 捏着几张薄薄的钞票递了过来。 他赶紧伸手去接。 “…” 那几张钞票,一头捏在那中年妇女的手中。 另一头捏在他的手里。 只是他用力的拽了拽,硬是没能把那几张钞票从那中年妇女的手中解救出来。 “…” 不得已,他抬头看向了那中年妇女。 而那中年妇女也正呆呆的看着他。 “…,那个…您手是不是…松一松?” 这钱虽然不多,可毕竟是他的吧? 这才刚走了一个顾客,不能是碰上黑店了吧! 正乱七八糟的想着。 就听见了那中年妇女高了八度的大嗓门。 “小华!!!” 在阵阵的耳鸣中,他还是没有松开捏着钞票的手。 只是脑海里多了些疑问。 原来可能认识他的,不是那个运动衫姑娘,而是这个发福的中年妇女啊… 这个医生来自一千年前 第十六章 这个医生…(大结局) 说出来很多人可能不信。 这样梦幻般的小说里才会有的情节,竟然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首先,他失忆了。 然后,在去警局报道之前被认出了身份。 接下来… 他的名字叫作华青衣。 中规中矩的名字,不过毕竟是自己的名字,看起来总是有几分感情在的。 他已经结婚了。 在被认出来之前,没有记忆的那段日子里,他也想过会不会有已经结婚的可能。 没想到还真有! 而且他的老婆还是特别漂亮的那种。 这…有些不合适吧。 从见到他那远道而来的老婆的第一眼起,他就被那个热情的拥抱给征服了。 看来这漂亮老婆,对于他的感情还不浅。 在这漂亮老婆扑在他怀里哭泣的时候,其实他是有些尴尬的。 说是自己老婆,可是对于他现在来说,就是一个陌生人啊… 就算这么漂亮,他觉得自己该有的底线还是得有。 所以还是强忍着推开了她。 经过了好一番商量,总算是约定了在他想起来些什么之前,还是不要做这么亲密的接触了。 总感觉跟某些小说里的情节一样。 关于财产的问题。 他似乎之前还算小有产业,有些存款,还有个小诊所。 存款是没打算怎么折腾的,虽然有种像是白捡到的钱一样,但终究还是他自己的钱。 坐吃山空,再多的存款也耐不住花啊。 所以他还是决定心思用在那间诊所上了。 医术之类的东西,基本是忘的差不多了,不过好在开个诊所而已,并不需要多么高深的医术。 在“好心人”的安排下,他又得到了入学进修的机会。 为什么要说“又”呢? 在重新取得执照之前,他肯定是不敢随便接待病人的了。 不过诊所开门之后,不是冲着看病而来的人也是不少。 当然,他都不怎么想得起来那些人的样子。 值得一提的是,他以前的女人缘似乎很不错。 漂亮老婆就不说了。 诊所里的小护士也是个漂亮的,还有个刚上大学的小姑娘也常过来玩。 一时间这诊所,倒是和茶馆差不多了。 都是过来玩玩,打发时间的。 不管怎样,总算是生活有了着落。 比起他之前设想的未来,如今这生活当然是惬意了不少。 如果不是怕影响不太好,他的经历甚至都能写成一部小说。 特别离谱的那种。 一觉醒来,突然多了产业,多了老婆,还有许许多多的熟人关照。 这会不会太梦幻了一点。 类似的疑虑留在心里,让他甚至每天晚上睡觉都不敢睡的太深。 生怕醒过来之后,突然就发现这一切都是他幻想出来的。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现在这日子,相比起他之前连换洗衣服都没有,还要担心下一顿吃什么的日子,可好上太多太多了!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一道清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才猛的回过神来。 转过头去看了眼,才发现面前的桌上多了盘洗净的水果。 漂亮老婆的名字,叫作张春华。 而他那漂亮老婆,刚放下了那盘水果,来他身边坐下。 刚才那声音,就是这么来的。 这样炎热的天气,吃点水果,可以补充水分,有消暑纳凉之效。 这句话,是他从诊所里的那些医书上看来的。 “没什么…就出了会儿神。” 不动声色的移开了距离,和那漂亮老婆保持了足够的空间。 心里边暗叹了声,自己这样实在是有点假正经。 那结婚证他都看过了,就是他本人,这老婆当然是如假包换的真老婆。 只是他心里总是迈不过去那道坎。 所以,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距离了。 说实话,就他这样,什么时候这漂亮老婆要和他闹离婚都不稀奇。 这点他也是知道的。 他是注意到了因着他的动作,那漂亮老婆的眼神暗了那么一瞬的。 不过转眼又变成了更深的柔和。 就像是无论他做的什么都能够包容一样。 这是一种让他很不自在的感觉。 这对他太好了,就实在是让他有些过意不去。 索性普通一点对待他,或是更坏一点都可以接受啊。 明明是陌生人… 哦,不对,只是他自己这样认为的。 在这漂亮老婆还有那些熟人眼里,他应该是最为亲近的那个人吧。 “不用刻意的去想起以前的事情,就算青衣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你在我心里的样子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看到漂亮老婆的眼神变得温柔,他就知道差不多是要说到这个话题了。 他知道失去记忆这种事情,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感同身受的。 毕竟那种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的感觉,实在是不太好。 就像是被隔绝在这个世界之外。 哪怕是他还算幸运,能够有这么多“熟人”在身边。 但是对于他而言,这些“熟人”与其他的陌生人,其实差别并不是太大。 当然,对他好这一点,他是很感激的。 哪怕会让他有些不自在。 “…” 对于这种温度过高的关怀,他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嗯…好。” 只能这么简单的说了句。 他都想过,这种别扭的性格是不是以前也这样。 总不能是因为失忆,就突然之间变成了这样吧。 这样说来,以前的他可真是有些性格不好。 真不知道这样的性格,这漂亮老婆是看上了他哪点了。 “青衣哥哥!” 刚听着外头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就立刻听到了这声呼喊。 声音很清脆,说明声音的主人年纪不大。 是那个漂亮的小姑娘。 叫作月月的。 说起来,当时看到的那个有些发福的中年妇女,就是这月月的母亲。 如果不是确认了好几遍,就那体格差,他肯定是不信的。 说句题外话,当时的押金还是要回来了。 原本连他的房钱都一并要退给他,他没好意思要。 漂亮小姑娘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原本还是兴高采烈的,看着他身边坐着的漂亮老婆,脸色就收了些回去。 就连他都看得出来,漂亮小姑娘和漂亮老婆应该是不太对路的。 难不成是争宠? 这个想法,是有过的。 不过立刻就觉得自己思想不太端正,漂亮小姑娘听说都还没上大学呢! 而且他这都是有家有口的人了,想这些实在不应该。 所以对于漂亮小姑娘的态度,和对待漂亮老婆的,是一样。 熟悉的“陌生人”。 “…” 没有多搭话,只是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这个还是和那天看见的那个白色运动衫的姑娘学的。 那天事情多,之后再想起的时候,就没看见过那姑娘了。 学以致用。 和小姑娘不同,漂亮老婆看起来稳重的多,最起码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果然还是有些成年人的余裕。 气度上就不是一个层次。 小姑娘的目光在他身侧的位置上顿了会儿,跑去桌对面坐了下来。 “月月今天过来又是有什么事吗?” 漂亮老婆笑着开了口。 一个“又”字,就让他发现,原来漂亮老婆也不是那么城府深的人。 这段时间,小姑娘有事没事就跑过来这诊所里。 都还没开张营业呢! 而且按照听说的关系,这小姑娘和他不过是熟悉一些。 这么每天过来,也不特别的做些什么,似乎就是单纯为了过来打发打发时间。 漂亮老婆问的问题,今天自然不是头一回了。 而小姑娘每天的回答也都不一样。 眼下听着这问题又问了一遍,他也不由得起了些兴趣,想看看小姑娘今天又是找的什么理由。 “…” 小姑娘很明显的瘪了瘪嘴。 在看了他一眼之后才开口。 “今天是…是…对了!是过来商量去京都的日子!青衣哥哥不是也要一起去京都上学嘛,我们正好可以一起过去呀!” 这怎么听怎么都像是才刚刚想出来的理由吧。 不过说到这个,他倒是发现离约定去医学学校学习的日子确实是快了。 这小姑娘也是今年上大学。 如果是过去京都的话,确实是可以路上多个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学校开学的日子没这么早吧,这么快就过去,太急了点吧。” 漂亮老婆带着有些坏坏的笑容,看起来就像是故意在逗着那小姑娘玩一般。 果然,那小姑娘登时就憋红了脸。 支支吾吾了半晌,才小声的说了句。 “…提前过去玩玩不可以嘛…” 和漂亮老婆交流,这小姑娘好像从来都没有占过上风。 也亏得还能一直保持这样的心态过来。 真是难得。 “哎,你们都来这么早啊?” 又一道亮丽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这个声音华青衣很熟悉。 是这所小诊所的那个小护士。 虽然诊所不营业,但是这小护士还是每天都过来。 相比起他而言,这小护士是正儿八经的一流医科大学毕业出来的。 真不知道这样背景的人,怎么会甘心就这么在一间小诊所里当个护士的。 工资还那么低。 他是提过要不要涨涨工资这事的,不过听这小护士的意思,似乎不差那点。 这让他有些窘迫,不由得又想起来当时从月月母亲手里拽那些押金的场景。 “小如,你来了。” “小如姐!” 漂亮老婆和小姑娘对于小护士的态度倒是出奇的一致。 明明两人关系有点不对付,却都和这小护士关系要好吗? 真是有意思。 果然女人之间的关系,不能用一般的思维来推算。 他也笑着点了点头,全当打过了招呼。 小护士去放下了带进来的东西,提包之类的。 因为不用营业,也就不用去换上那身护士服了。 放好东西,走过来桌边。 看了一圈,去月月身旁坐下了。 伸手拿了个洗好的水果,咬了一口。 “外头好热!还好一路开车过来,咱们这诊所里是不是也装个空调?” 华青衣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正懒懒散散转悠着的吊扇。 有些老旧了,因为他们一直坐在屋里头,倒是不觉得怎么样。 看着这小护士扯着领口扇着风,才想起来外头应该是有点热的。 想着,又看了一眼那小姑娘,她倒是没什么觉得热的样子,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了。 “是应该装一个,晚上睡在这边也可以不用被热醒了。” 漂亮老婆在他开口之前,就已经代为答应了下来。 刚才那问题分明是问他的吧。 华青衣愣了一下,才想明白。 既然是老婆,那他的诊所当然也就是老婆的诊所。 代为答应装个空调而已,不算是什么过分的事情。 于是也点了点头。 没说话,这是就按漂亮老婆说的办的意思了。 “晚上睡在这边?” 小姑娘关注的点,显然和他不太一样。 皱着眉问了句。 “当然住在这里,不然我去哪里睡?” 漂亮老婆还是坏笑着回道。 “…” 华青衣眉头一挑。 这节奏…看来又要开始了啊… 果不其然,小姑娘不服输的争辩了起来,而漂亮老婆也开始游刃有余的对应上,而小护士则是在一旁时不时的插上两句,然后继续吃她的水果。 没人有功夫搭理他了。 摇了摇头,苦笑了声,寻了个借口走了出去。 一出门,外头的气温明显就比室内高出了一大截。 这边的气候就是这样,有阴凉的地方,哪怕是一步之外就是烈日当空,都是凉快的。 但是一旦走到日头下面,那可就是火辣辣的烤焦了都不稀奇。 “华医生,这么热的天还出来呢。” 突然被叫到,华青衣自是顺着声音的来处看了过去。 又是一个陌生的“熟人”。 外头路上全是阳光直射,那人正贴着墙角房檐下的阴影走过来。 也不知道是要去哪里。 用原话说来,“这么热的天还出来呢”。 那人一身清凉,裤衩背心,反正小地方都是乡里乡亲的,也就没什么形象不形象的了。 这一点,华青衣也一样。 之前的衣服都是些长衫,穿着实在热,索性重新买了一身和这人一样的。 裤衩短袖。 笑着打过了招呼,那人看来并不是冲着这诊所而来。 从门前经过,又径直的去了。 走的远了,听得一声笑语。 “这华医生…竟然换了身衣服,真是稀奇!” 华青衣一愣。 感觉脑海里突然闪过了某些画面,他穿着那些长衫时候的画面。 只是他有记忆以来应该没有穿过那些长衫吧。 难不成… (完)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uwa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