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浮生录》作者:通天教主 简介 那时,你是仙君,我是魔头,我向你举杯邀酒,便注定无法从容抽身。 那时,你是小匪,我是将军,我揭开盖头的一刹那,便注定无法放下心中的欲念。 一世相欠,一世蹉跎,一世寻找…… 我为你抵挡剑雨,亦是挡住要分离我们的定数。 一朝替死,百年轮回。 我夺回你的三魂,亦是寻回我活着的希望。 不惧魂裂,只为寻你。 前世:魔头VS仙君 今世:小匪VS将军 《浮生录》有声小说已经上线,主播声音太了?不听后悔?喜马拉雅不见不散鸭? 标签:彩虹 强强 年下 情有独钟 古代 虐恋 仙侠 第五届豆腐杯 宝藏双男主 第1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拜堂   武成二十三年,三月初六,玄国名满天下的将军百里惊月与王族之女,且拥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天心世姬的联姻。   大婚当日,黄金殿失窃,玄国君上震怒!   所丢失的东西据说是当年奉天尊镇压妖族拯救玄国时所用的法宝血月魂。圣泽大陆的人对于天尊庙的信仰程度可见一斑;如果天尊法宝血月魂被盗一事传扬出去,必定会动摇国之根本。   老君上下令,封锁一切消息,命令玄国少君陆羽丞暗中调查此事。   黄金殿失窃最终还是被掩埋在那场盛况空前的婚礼之下。   王宫内院,太焱殿内,三五成群的侍女手捧华服珠翠鱼贯而入。   大监疾步而来,站在殿外隔着门,道:“世姬殿下,君上来询,准备好了没有,吉时就快到了。”   “大监,就快好了,劳烦您再等一会儿。”机灵的侍女朝外面回答了一声,随后跪在女子面前,到:“世姬,让奴给您上妆吧。”   “他,来了吗?”梳妆台上,金银首饰,珠翠胭脂堆满了。铜镜中倒映的脸,尽显苍白,眼中还有未拭去的星星泪光,一句话说的有气无力。   “他?”   “来了吗?”又问道。   侍女摇摇头,道:“今日殿下应是去了安国君府道贺去了。”   “是吗?”天心叹了一口气,擦去眼角最后一滴泪,道:“上妆吧。”   不多时,几个侍女簇拥着身着喜服的天心世姬走出太焱殿,由一直在殿外亲自等候的君上陆庸执着手送上花轿。   “我儿,此去莫要怪罪父君。”   红盖头底下的人没有回应,微微欠身,行了君臣之礼,转身踏进花轿。   世姬出嫁,排面必然宏大;再加上陆庸对天心本就心存愧疚,所以她的仪仗队基本按照贵妃之礼来安排。   偌大的轿撵包裹在上等的红色绸缎之中,绸缎上绣满了花好月圆、鸳鸯戏水等图案;四周悬挂的都是色泽艳丽赤颜流珠的宝石,价值连城。   光是轿撵就由十二名武官抬着。   花轿一起,天心还未开始哭嫁,忽然从盖头底下看见一只带着血腥的手伸过来迅速扼住了她的喉咙,紧接着,耳边响起一阵低沉粗喘的声音:“想活命,就给我认真的哭。”   来人捏着天心世姬纤细的脖子,揭开了她的红盖头;虽说这女人长的是漂亮,但也绝对不入传说那般高不可攀。   天心哆嗦着,看着眼前这满脸都是血的男人,小声祈求道:“别,别伤我。”   “嘿,”来人低笑一声,道:“那得看你是不是配合。”   轿子抵达王宫城门处,一队禁卫军拦住了去路:“停轿,接受盘查!”   “王将军,活的不耐烦了你!喜轿你也敢拦。”王宫大监穿着一身大红色的送亲喜服,甩着手里拂尘走过去:“今儿个天心世姬出嫁,误了吉时,你们有几个脑袋?”   “大监,今日王宫戒严,您多多包涵。”   “戒严也等我们殿下的喜轿出了宫门再说不迟。”   外面在交涉,轿子里,天心世姬被反绑着敲晕了,娇小的身子被来人好不怜香惜玉的塞进木凳底下的空箱内,身上喜服被他剥了下来套在自己身上。   因为血流过多,他逐渐感觉自己的意识在消失;虽然已经安全出了宫门,但他没有任何机会能逃走;只能等着进了将军府在想办法脱身。   戌时一刻,一顶大红花轿从正门被抬入安国君府,喜娘在外面欢天喜地的忙着她那一套俗礼。完事之后,轿门‘嘭’的被踹了一脚,轿帘被人从外面拉开,一只苍劲有力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进来,手指上缠绕着一根红色丝带:“天心殿下。”   外面的声音听上去很低沉,好听的同时意外的有些耳熟。   轿子里的人没空去想这声音在哪里听过,立刻整理了一下身上紧绷的喜服,随手捡起一旁的盖头搭在头上;整理好一切之后,将手放在那人手心。   圣泽玄国多已大为美,虽然这新娘嫁衣宽松贵气,但也熬不住穿在一个大男人身上。   他身量本就很高,加上眼前被盖头蒙住,下轿的时候‘嘭’一声额头撞上了轿门。   喜婆甩着手帕,笑的眼睛都没了,在另一侧扶着晴天的胳膊小声提醒道:“世姬殿下莫要慌乱,奴会引导您的。”说着将那红丝带另一头绕在晴天的手指上,心道,这天心世姬手掌怎的如此大,像个男人一样!   “新人下轿,万福带到。”   话音一落,周围响起一片欢呼声。   下了娇,盖头下的人怕自己身高在引得别人怀疑,将藏在大红长裙里的双腿稍稍弯曲了一些,走路有些别扭。   那姿势看在别人眼里,却成了新娘子害羞时的扭捏。   这一路经过跨火盆、跨马鞍、步红毡,千辛万苦的总算是进了安国君府的大门。   “花开有主福双至,门开有喜禄位升;良辰吉日迎亲时,大门一开万事兴。”被喜娘扶着上了四层台阶,将人领进大堂。   将军拉着对方的手,下意识瞟了一眼;虽未见过天心本人,但是这身量未免也太高大了些,完全不像是上京女子。   而且这一身的血腥味,是再多脂粉香囊都遮不住的!   这人,恐怕不是天心。   盖头下的男人本就失血过多,又被拉着拜堂成亲一顿折腾。眼见快要撑不住了,就听喜娘欢天喜地道:“礼成——送入洞房!” 第2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算命   送亲的人一走,他一把扯掉头上闷得他快要窒息的盖头,趁着没人随意找了些能止血的棉布把自己身上的伤口处理了一番。   原本想趁机逃走,可当他刚刚才探出个头,外面整齐划一的走过两列玄甲军,把整个南院围了个水泄不通。他飞身上房,结果发现这将军府的主人真的是变态,竟然在房顶都布置了人手。   无奈之下,他只能退了回去,躺在那张围着绣花大帐的喜床上。   将军今日大婚,想必是怕出什么乱子;   正当他想着要怎么离开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声音;他赶紧坐起来胡乱将盖头盖上。   感情这是来闹洞房的。   谚语有云:“三日无大小”。   成亲当日新娘不多与客人说话,闹洞房时先逗新娘开口,看其衣裳纽扣,五颗纽扣说是“五子登科”,看其脚髁头,说是看老寿星。   一闹就要到后半夜。   将军被一群人簇拥着进了门,眼神落在喜床上那人有些戒备的双手上。   喜娘随后而至,递上一根绑着大红花的玉如意。   盖头下的人正愁着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事情之时,忽然见盖头下方投下来一片阴影,随之一直绿如意伸了过来缓缓地挑开了红盖头。   咯噔一下,心道:完了!   如果这盖头被当场解开,他今天必死无疑!?   他捏紧了手把心一横,如果自己要是被识破了,他就绑了这将军挟持对方然后趁机逃走!   将军走到那人面前,他能明显感觉到对方身上释放的危险气息;他一挥手,外面三层喜帐一一落下,阻隔了众人的视线。   喜婆和众人也权当是将军爱护天心世姬,也畏惧将军,没人真敢在他面前要闹洞房。   将军慢慢俯下身来,用两个人仅能听见的声音,道:“不管你是谁,也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今日这场戏既然已经到了这份上,你就必须要给我做足;你,别无选择。”   这些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还真是让人有些瘆得慌。   就这样隔着三层喜帐,将军挑开了眼前人的盖头……   淡漠的眼神,薄凉的唇,还有那让对方心底一颤的面具,还有一丝熟悉的清苦香味。   那贼人挑着唇笑了:“放心,我会表现的很好的。”   外面人不清楚那喜帐之后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是习俗就是习俗,哪怕里面是刀山火海,喜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这又是交换信物,又是喝合卺酒,又是剪发的,着实让他无语了一回。   又想起那日算命之事,咬牙切齿!他红鸾星动,怎么就动到个男人身上来了?   ******   日前,三月初三,这是每年玄国最为隆重祭神仪式之日,君上陆庸亲自主持,上京城街道热闹非凡,比之除夕时有过之无不及。   天尊殿常年来香火不断,各地慕名而来的香客更是络绎不绝;天尊殿占地甚广,全殿七进七出,大小殿宇有好几百间,却只供奉着一位神灵。   天界战神——奉天尊。   传闻当年玄国因恶神困扰,国破家亡之时,奉天尊显身解救玄国与水深火热之中,并一直护佑玄国繁荣昌盛;自此,玄国上下都将奉天尊视为守护之神。   也将三月初三这一日作为玄国最重要的天尊祭。   天尊殿外,趁着百姓赶来看祭神,不少以算命卜卦为生的算命先生亦或是江湖术士都支着摊子为人解惑。   一个俊美的少年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捡了个顺眼的算命摊子,将钱袋里为数不多的几枚铜板一掌拍在桌上:“仙师,算命吗,给我算一个。”   算命先生淡然的坐在木桌后面;一头银丝一丝不苟的束在镶着金边的白玉长冠之中,玉扣镶嵌着一方太极八卦图,一只桃木簪穿冠而过。   脸生的极白,一双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一双薄唇微抿,眼中有神却无光。   虽是个眼盲的,却也掩盖不住一身道骨仙风。   道长手边放着一柄用绣着八卦图的帛布裹好的长剑,剑下压着一些净衣除尘的符篆。   在圣泽,不乏一些修仙问道之人,只不过他们平时都只待在灵府仙山修行,少有下山活动。   比如在这种盛大祭祀或是镇压妖魔鬼怪之时,才会有一些仙门世家子弟会趁此下山修行。   不过近几百年来,圣泽从未闹过妖邪,那些仙门世家闲来无事,只能趁此机会下山凑凑热闹。   那道长被少年吓唬面色没有半点畏惧,老神在在道:“公子贵姓?”   “贵姓就免了,在下晴天。”   “晴天?”那道长先是一怔,随后眉间舒展,嘴角含笑,又道:“是个好名字。不知公子想问什么?”   他这么一问倒难住晴天了,他急匆匆跑来,无非就是想凑个热闹;具体想问什么也没有些打算。   思来想去,晴天掏出怀里已经有些发皱的黄纸摊开在桌子上:“听说算命的能知过去未来,那你知道这东西是怎么来的吗?”   等了片刻,没等来这算命的说话,才发觉他似乎目不能视。   “公子是要以物寻人。”   “……”晴天楞了一下,伸手在算命先生眼前晃了晃,心想这年头江湖骗子甚多,说不定他看不见是装的。   但转念一想,毕竟对方也是个仙长。   “那你知道这东西是哪儿来的吗?”   “不曾经过别人之手,是公子你自己的。”不等晴天说话,先生继续道:“公子想问的应当不是这纸上图样何处所来。”   “那你倒是说说我想来算什么?”   “问事。”算命先生语气笃定:“公子经常会有心悸之症,发病时没有任何预兆;少则三五日,多则十几日;过程及其痛苦不说,还会时常忘记一些重要之事。”   听了这话,晴天没了之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眼神围着这神叨叨的算命先生打量了一圈,心道:他有心悸之症在这世上还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为何眼前这瞎子不仅知道症状,还知道他发病的时间。   不过,他并不仅仅是忘记重要的事情,而是第一次发病之前的事情几乎全都忘了。   不知自己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就连现在这个名字,似乎也是自己随便取的。   “你如何得知?”   道长并没有回答晴天的问题,继续道:“公子症状乃失魂之症。并非无法治愈,只是那药引及其难寻,公子若是找到那药引,失魂症自可不治而愈。”   什么药引?”   “血月魂。”   “那是何物?”   “天机不可泄露,公子好自珍重。”说完这句话,那算命先生摸摸索索的拿过执笔,在晴天拿出来的那张纸下写下了两行小字。   ‘黄金殿里,烛影双龙戏。一弦惊月,欲还照晴天。’   明明是个眼盲的,竟能写出这样苍劲的字来。   晴天拿着纸端详了半晌,愣是没看懂:“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只要给钱,就能知道自己想知道的吗?”   “公子似乎也没什么钱了。”算命先生真是不肯泄露天机,笑着抬手摸走晴天放在桌上的铜钱,道:“公子近日红鸾星动,应是有一段好姻缘。” 第3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盗宝   晴天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荡,算命先生说过的话一直在他脑子里回想‘黄金殿里,烛影双龙戏。一弦惊月,欲还照晴天。’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反倒将先生说的红鸾心动之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哟,这不是晴天么,怎的今日无精打采的,可是又顺了谁家两根青瓜,让人追打了?”街边的面具摊上,一位老大娘叫住晴天,跟他玩笑。   “哪里话,我最近可是消停的很。”晴天走过去,拿起一张面具,上面有一朵艳红的异界之花攀爬其上,跟他怀里那张画像一模一样:“这面具倒是别致。”   “哟,你还真有眼光。这面具啊,可是咱们玄国战神惊月将军所戴的面具,现在上京城的姑娘小姐,都喜欢买一副放在闺阁之中。”   “放入闺阁之中难不成还能辟邪?”晴天一顿,追问道:“您是说,这面具是将军的?”   “可不是么,将军凯旋那日,全上京城的人可都见着了将军风采,你小子却还窝在被窝里睡觉,错过了。不过明日将军大婚,你倒是可以在天黑之前去王宫东门瞧瞧去。”   “别人娶老婆,我去瞧个什么劲。”   “你这小子,定是酸了。惊月将军现在可是上京城上到六十老妇下到三岁女婴都爱慕的对象。明日就要与天心世姬成婚了,真不知道痛了多少女子的心啊。”   “不是说那将军长得很丑吗?怎的还有这么多姑娘小姐的惦记着。”   “哟,可不得胡说。即便是长得丑,单凭将军的身份,也是不少姑娘小姐挤破头都想要嫁进去的。”那大娘继续绘制着手里未完成的面具,笑说道:“将军战功赫赫,君上有心褒奖又怕遭人妒忌;听说给天心世姬准备的嫁妆可丰厚了,那藏宝的黄金殿啊,几乎都搬去一半儿呢。”   黄金殿?   黄金殿……   他怎么给忘了,天泽大陆世间至宝,尽收玄国黄金殿内;那算命先生所写的黄金殿应该就是玄国王宫中的那座宫殿了吧!   “这个,我要了。”   “你又不是女子,要这个作甚?”   “嘿,我也买回家挂在账外辟邪。”晴天的表情极其欠打,在大娘发飙之前,赶紧掏出荷包里仅剩的几枚铜板放进木盒里,快速跑开。   ***   玄国第一战神百里惊月七年来一直戍守边关,立下赫赫战功;如今三月,回京述职封为安国君。玄国君上为彰显王室隆恩,特赐婚约。   武成二十三年三月初四天尊祭隔日,安国君百里惊月十里红妆迎娶玄国第一美人天心世姬。   上京婚丧嫁娶一般都从午时之后才开始张罗,接亲队伍酉时一刻从将军府出发。那穿着黑袍绣着金线喜服的男子,一张华丽的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骑着高头大马位于队伍最前面;带着一群人敲锣打鼓浩浩荡荡朝着王宫出发。   接亲的队伍在王宫东门前停下,百里惊月翻身下马,打点王宫侍从。   “安国君,吉时未到,天心世姬还在准备,请随奴来。”   百里惊月端正了身子,清了清嗓子,微微点头:“劳烦大监带路。”   侍从躬身让惊月进去,跟在身后叹了口气;虽说这安国君位高权重,但听说长的太丑,可惜了他们君上的掌上明珠,竟然要嫁给一个丑八怪过一辈子。   黄金殿位于王宫最南边,这里是玄国第一任君上所建造的宫殿,只有殿前一条路可进入;殿后是一片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平日里鸟兽罕至,守卫森严。   即便今日王宫之中有喜事,这里的守卫也不曾松懈。   天色已暗,王宫房梁之上快速闪过一抹黑影,悄无声息的潜入了王宫内院,轻车熟路穿梭于王宫之中。   片刻之后,又一条黑影落入黄金殿外。   王宫守卫森严,未有宣召不请自来是非常费劲的。纵然晴天轻功绝顶,也是费了好大一翻功夫才在偌大的王宫之中找到黄金殿的所在。   他穿着一身黑色夜行衣,脸上赫然戴着一张跟当今将军一般无二的雕花面具。脚下轻轻一跃,从高墙之上飞身而下,飘飘然落在黄金殿的琉璃瓦上。   现在是守卫执勤换岗的时候,也是他唯一能进入内殿的机会。   躲过三队巡防守卫,晴天双脚勾住房檐,整个身子往下一斜,顺着力道翻进黄金殿内屋房梁之上,落脚之处,只溅起一丝灰尘。   蹲在房梁上的晴天放眼望去,只见大殿之内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宝贝,琳琅满目;惊叹道:“这黄金殿果真如传言那般,收纳了天下至宝!”   只是,这么多东西,到底哪个才是血月魂?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晴天几乎是摸遍了整个黄金殿,都没能找到与算命先生说的什么血月魂。   他垂头丧气的坐到王座上,无意识摸了摸那只已经被磨得发亮的龙头扶手,只听见‘咔哒’一声,精致的雕刻龙头忽然缓缓的张开嘴——   晴天愣了半晌,确定自己不是触动了什么机关之后,才小心翼翼的把手伸进龙头里,摸到一个拳头大小的玉石锦盒。   他打开锦盒,一颗通红的珠子泛着光晕赫然出现在眼前;晴天呼吸一滞,顿时见眼前一柄长剑没入了胸口,紧接着是一道月牙白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眼前,负手而立…… 第4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出逃   晴天‘啪’的一声合上玉石锦盒,大口的喘着粗气,因为心脏的钝痛让他出了一身冷汗。   他已经许久未曾有过痛觉了,就在刚刚,他感觉有人杀了他的那一刻,那久违的痛觉回来了!   等他再回神的时候,心脏的钝痛已经逐渐消失。   他将锦盒塞进衣襟,不管这珠子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东西,他不能让自己这一趟白来了!   晴天的前脚还没跨出窗户,惊觉身后一道凌厉掌风劈来;他下意识低头,脚下一滑,擦着对方的身体退回殿内,没被对方碰到分毫。   只在鼻尖留下了一丝凛冽的清苦香味。   来人回身,对上一副让他熟悉的面具。难道这是谁故意冒充他的样子来黄金殿盗宝?   “放下东西,留你全尸!”   啧,好大的口气,够狂妄,他喜欢!   两人相对而立,晴天摸了摸怀里的东西,道:“命我要,东西——我也要!”   来人不给对方多余喘息的机会,一招掌风带起凌冽的气流,宛如利刃一般划破空气逼向晴天;晴天凭借自己高超的脚下功夫急速躲闪,就算是有回击,也毫无用处。   他几乎近不得对方的身!   如此身手,全天下只得一人,便是名满圣泽的‘魔神’将军——百里惊月。   两人缠斗间,禁军侍卫闻声而至,将黄金殿围了个水泄不通。   晴天见状,心里暗叫不好。一个没用全力的人就已经够他喝一壶了,这些禁军要是全冲进来,自己可能真的连棺材都省了!   殿外的干扰让晴天一时失去了避让先机,生生迎上对方重重的一掌,掌风扫倒一大片藏宝柜。晴天直挺挺的飞到一丈开外,后背狠狠地砸在墙上,一股强劲的内力从手心传到胸腔。   “噗——”晴天呼吸一滞,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其实惊月那一掌并未用到多少内力,却愣是将他打成了重伤的样子。   又一道掌风而至,在距离晴天的脸不到两寸的地方生生停下;只听见他脸上的面具发出‘咔嚓’一声,木雕面具应声碎裂成两片散落在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自己的脸快要被看清之时,晴天又一口鲜血吐在手心快速往脸上一抹,鲜红的血液遮住了原本俊俏的脸,配上一双赤色红瞳,竟有几分入魔之势。   “你入魔了?放下东西,那不该是你的!”惊月负手而立,那久经沙场能在万军之中取齐敌将首级的气势的确不是一朝一夕可练就而成的。   “哼,到了我的手里,自然就是我的,不然,就要凭本事拿回去!”   “自寻死路!”   晴天扶着墙缓缓的站起来,猛烈的咳嗽几声,露出一口森红的牙齿笑道:“今日他们人多势众,不如切先放我离开,改日我们重新比过!”   “只要你把东西交出来,我可保你不死!”   晴天知道,他如今是走不了了,要么留下东西,要么留下性命;相比之下,后者更重要。   他掏出怀里玉石锦盒猛然朝惊月扔过去,低喝一声:“我记住你了,我会回来找你的!”说完纵身一跃,击破窗户翻了出去。   “……”竟然跳下了百丈崖!   百丈崖深不可测,更是鸟兽绝迹,即便是绝顶轻功,也不能自由纵横其中。这人要是下去了,只有死路一条。   惊月走上前去,捡起地上那一半还带着鲜血的面具塞进怀中,足尖轻点飞上房梁,消失在黑暗之中。   晴天飞出黄金殿的窗户之后迅速掉下百丈崖,慌乱之中,他抓住了崖边凸起的岩石,九死一生之中又爬了回来;浑身上下全是擦伤,鲜血淋漓。   他竟然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自己连痛觉都已经失去了。   为了顺利混出王宫,他潜进天心世姬的轿子里,被抬入了将军府,与那名满天下的魔神将军拜了堂。   ***   当喜婆战战兢兢从惊月手里接过两人的头发,用红绳缠在一起放入锦盒之后,道了声:“结发即为夫妻,相敬如宾到白头。礼成!”   好不容易走完了所有的礼仪流程,众人当下一哄而散,新房内只剩下惊月和晴天两人。   “我表现的还不错吧~”众人一散,晴天三下五除二脱了身上勒的他几乎快要窒息的喜服,重重的呼吸了几口,笑着,道:“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没了那一身大红喜袍,晴天上身穿一件黑色无袖劲装,一条与他身量一般长短的红色围巾圈在颈项,腰间绑着一根石青色仙花纹犀带,身材欣长结实。一头短发因盖过盖头显得有些凌乱,虽然如此,也藏不住他一双灵动的朗目。   如不是那梁上君子,当真也是风度翩翩。 第5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毒发   惊月看着手里刚刚跟对方交换过的信物——一枚骨哨,道:“你是何人,把天心世姬弄哪儿去了?”   “谁知道呢,说不定死了吧~”晴天把玩着惊月给他的短剑,试了试锋利的刀刃,道:“真是锋利,谢啦。”   “杀人偿命且不说,天心世姬可是王室贵族,就算是有点磕碰,那都是要满门抄斩的。你当真就不怕?”   “怕,怎么会不怕呢,我可是很惜命的。”   话音一落,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直指他的胸膛;晴天嘴角划过一抹弧度,奋力一掌拍在桌子上,顺势往后一跃,顷刻间退出一丈远。   “啧,没看出来将军还是个急脾气的,就是不知道长的什么模样。”随后拍了拍手,又吊儿郎当的说道:“刚刚喜婆说的话将军都忘记了吗?我们可是拜过堂,喝过酒,结过发的;舞刀弄枪的可不好,你说对吗——夫君。”   他每说一句,惊月的脸就黑一分,尤其是那声夫君,像是夺命符一般。   “把天心交出来!”   这一刻的样子,还真像他在黄金殿遇见的那人。   “如果我能安全的离开这里,那女人我自会让她活着回来,‘夫君’意下如何?”晴天知道自己现在越是拖延时间对自己越没有好处;现在还有个不知死活的女人能抵挡一阵。   一旦底牌用尽,便是绝路!   惊月在晴天那戏谑的眼神里看不出真假。   实际上从对方下轿开始,他就知道那盖头底下不是天心;先是夜探黄金殿盗宝,现在又上了他的花轿,甚至与他拜堂成亲!   虽不知这人是什么来路,但他也知道对方是为了血月魂而来。   惊月提剑而上,跟晴天在新房缠斗。   晴天自知不是对手,只是靠着脚下功夫奋力逃生。   入夜,安国君府前来道贺的人逐渐散去,月亮静悄悄的爬上天空。百里沐川拿着一壶酒,打着酒嗝摇摇晃晃的来到南院;经过祠堂的时候,忽然听见周围传来一阵闷哼声。   “莫不是——有鬼吗?”   虽未亲眼见过,但是这种故事从小就耳濡目染,传说中,圣泽大陆牛鬼蛇神横行的思维深深地印刻在沐川的心里。   战场之上杀过的人多如牛毛,但却从未见过那摸不着的东西。   百里沐川一阵哆嗦,酒也醒了大半;捏紧了腰间长剑,循着声源找了过去。   “等等等一下,我不叫你‘夫君’了,你也别追着我不放。”新房内,晴天躲过惊月凌厉的剑锋,上下翻飞,累得几乎快要断气了:“呼——不就是要个人么,我又没真把她如何了,你放我走,我就告诉你那女人在哪儿。”   惊月翻手又是一剑,长剑脱手,泛着寒光直逼晴天心脏;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咣当’一声撞在顶梁柱上,长剑擦着他的脸颊‘嗡’一声刺入梁柱之上,入木七分!   晴天拍了拍胸口,心道:这人一开始对方全是试探,招式虽然凌厉,却都留着七分分寸,并没有真的想致他于死地的意思;但是刚刚这一剑,是真的想要他的命啊!   他刚想跟对方说几句,就见惊月的脸色忽然变了样,一手捂着胸口,喷出一大口血来。   “喂,你……”   “今日全城戒严,如果不想死,你就好生待着,不要妄想能逃出将军府。等找到天心,我自会送你离开。”惊月倒退几步,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都这样了,还不望了威胁。   看着那一头迅速变白的发丝,晴天生生停住了脚步。不过片刻,还是硬着头皮飞了过去:“喂,你没事吧!”   晴天蹲下来,捏住惊月的手腕,这紊乱的脉象探的他眉头紧皱;这情况不像是中毒,倒有些像是入魔的征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人死在自己面前。   晴天快速掏出一粒丹药塞进惊月的嘴里,将人扶起来盘膝坐下,将自己体内为数不多的真气缓缓度进对方身体。   两股真气一接触,竟然没有丝毫的排斥,稍作试探之后便融合在一起。   直到两人浑身衣服被汗湿,惊月的气息才逐渐稳定下来,一头白发缓缓染上墨色,只留下额角一束还是那样刺眼的白。   晴天沉沉的吐了口气,将地上的人抱起来放在床上:“啧,不仅拜堂成了亲,还当真伺候上夫君了。”   床上那人发丝散乱,呼吸急促,这时候丝毫没有防备;晴天心想,现在绝对是他逃走的绝佳机会;但是,在临走之前,他想看看那张面具底下,到底是一张怎样的脸。   看着那纤长的睫毛和紧抿的薄唇,晴天下意识舔舔嘴唇,朝着床上的人伸出手去;手指碰到那带着体温的面具时,心如擂鼓!   刚准备揭开,手腕忽然被人扼住用力一拉,晴天整个人都扑倒在了惊月的身上,一股烫人的真气从虎口处灌进体内,险些将晴天小臂震断!   从短暂昏迷中醒来的惊月,眼里闪着厉光看着晴天:“你想作甚?”   “嘿嘿嘿,没什么,我就是……”晴天一用力,没有将手抽出来,笑着说:“我就是好奇,名震天下的魔神将军,到底长什么模样。”   两人四目相对,晴天看着那张面具之下的眼睛不禁惊叹道:“你的眼睛好美啊。”   惊月一挥手,推开趴在身上的晴天迅速从床上坐起来,冷然道:“收起你那些无聊的心思。”   他刚刚趁机探过晴天的内息,对方体内真气寥寥无几,似乎不会武,但脚上功夫却是首屈一指的。   如果不是有伤在身,或许自己也赶不上。   不仅如此,他对晴天刚刚的反应很是疑惑;自己朝对方脉息灌入真气,如果他不凝气抗衡,势必会痛到生不如死。可眼前这人,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再细探之时,竟然发现对方八脉尽阻。   这人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这怎么会无聊呢,我说的是真的。好歹我们都拜堂成亲了,让我看看‘夫君’的模样有何不可。”   惊月原本正在调整内息,却被这一句‘夫君’激的又呕出一大口鲜血来,愤怒道:“休要再胡说八道,否则,我定让明年的今日成为你的忌日!”   啧,这脾气是真大,不好惹。 第6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般配   “行行行,不看了不看了;你这刚刚好点,莫要动气。”晴天大摇大摆的走到桌子前坐下,将刚刚两人打架之时翻倒的琉璃杯捡起来,淡定的倒了一杯酒喝了起来:“再说了,万一真长的青面獠牙,吓到我可不划算。”   美酒入喉,甘冽无比。   “果然这红妆泪才是这世间最好喝的东西。”   “……”惊月觉得很奇怪,明明刚刚自己毒发的时候他有那么好的机会杀了自己逃走,为什么现在泰然自若的坐在那里自言自语的喝酒?   思绪间,又听对方说道:“现在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了,那我们之前的帐是不是可以一笔勾销?”   惊月立在床边,冷冷道:“天心乃君上掌珠,如果你把她交出来,我可免你牢狱之灾……”   “唉,你说你,年纪不大却如此食古不化;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挺喜欢你这个人的,想跟你交个朋友而已。”晴天完全忽略了对方说的话,倒了一杯酒,举起问道:“要来一杯吗?”   见惊月没什么反应,晴天砸咂舌,自顾自的道:“我叫晴天,没有姓氏,四海为家。名字也是自己随便取的。敢问将军大名?”   “……”都闯进了他府邸,还来问自己是谁。虽然很无语,但惊月还是答了:“百里惊月。”   “百里惊月,惊月,晴天,”他记得那算命先生给他写的那句话‘一弦惊月欲还照晴天’,难不成这个惊月晴天说的就是这人跟自己么?晴天笑道:“将军,跟我的名字还挺般配呢。”   惊月怒道:“……登徒子!”   “嘿,我说的只是名字而已,倒是将军你,想到哪里去了;莫生气莫生气,你要再走火入魔一次,我可没用多余的真气再输给你了……”虽是有心逗弄,他也不敢太过分了。   ‘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自新房外响起,晴天下意识扔了手里的酒盅,踩着桌檐跳上房梁。   ……这真的是个下意识的动作。   惊月看了一眼已经跃上房梁的人,冷着脸去开门。   百里沐川四下看了看,没发现有任何不妥之后,将怀里盖得严严实实人形东西抱了进来:“我的哥啊,你让我假扮成你,去替你迎亲也就算了;这新娘子还在花轿里头捆着,你这堂是怎么拜的,洞房是怎么入的?”   刚刚闹洞房他也来了,那床上明明坐着一个人的!   按照他哥的性格,这内堂是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进来,包括刚刚闹洞房,不也是将那三层喜帐落下来了么?   晴天坐在房梁上,扔了一颗刚刚顺来的酥糖在嘴里,甜丝丝的。但他心里苦,最后一张底牌已经被发现了!   原来这去王宫迎亲的人根本就不是百里惊月,而是他这看上去就不怎么聪明的弟弟。   有意思。   惊月似有若无的瞟了他一眼,看着沐川怀里的人,道:“还有谁看见了?”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我岂敢让旁人看见!这要是要君上知道了,那可是要掉脑袋的!”百里沐川朝着自己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然后将自己怎么在新娘花轿里找到天心的事情简洁的说了一遍,询问道:“现在该如何是好?”   “还能如何,”看来人的样子,应该是他心腹无疑;这样一来,自己也不必在东躲西藏。晴天纵身一跃,从房梁上跳下来,在百里沐川错愕的眼神中大摇大摆的从门口走出去,路过惊月身边悄然在他腰间摸了一把,走远几步后朝着惊月回眸一笑,道:“这亲也成了,堂也拜了,这洞房,我就不代替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呐,是吧将军?”   “你是何人,胆敢夜闯安国君府!”百里沐川警惕的看着晴天,手已经压在了腰间剑柄之上。   “啧啧啧,干什么一个两个的都要动手。我只不过是路过而已,顺便跟你家将军拜了个堂成了个亲;大家都是第一次,没什么损失,何必剑拔弩张。这至于后面的嘛,我就不打扰将军雅兴了,后会有期!”话音一落,晴天脚尖一点跃上房顶,消失在黑夜中。   “无耻宵小,哪里跑!”百里沐川放下被自己敲晕的天心,提剑就追了过去。   “沐川,穷寇莫追,由他去吧。”   “可是!”   “这件事情不能让第四人知晓。”   “是。”他知道惊月的意思,自己有几个脑袋敢到处去宣传他代替将军去娶亲了?   惊月把天心放在喜床上,搭着她的手腕探了探脉息,确认没什么差池之后才道:“叫两个侍女过来服侍,今晚我去书房。”   “哦……”百里沐川跟着惊月一起出了门,左思右想感觉哪里不对劲:“哥,刚刚那人说,跟哥拜堂结发的是他……”   惊月黑着脸,冷然道:“去查查他的底细,不要走漏了风声。另外,把府上轮值守夜的人全部替换掉,要谨慎些。”   “是!”惊月周围森森寒气吓得百里沐川立刻领了命令逃也是的溜出了安国君府。   惊月回到书房内,站在窗前把玩着手里的珠子;满月的余晖洒在他身上,竟莫名生出一股神祇般的感觉,让人触摸不到。   他没想到,自己从黄金殿拿出来的这血月魂竟然是假的,到底谁这么大胆,敢在君上面前鱼目混珠!   是夜,   晴天回到清潭巷,仰面躺在床上,平定了混乱的思绪之后才有心思仔细回想之前的种种。   他在黄金殿遇见的那名黑衣人,到底是不是百里惊月?   两人在新房缠斗之时,对方身形功夫似乎跟黄金殿那人有些差别;但是身上那股清苦的香味倒是如出一辙。   他拿出怀里那张画着面具的纸仔细端详。   为什么他怀里的画跟那人的面具如出一辙?   难道在自己失忆前两人见过吗?   任凭他想破了脑袋,也没得到任何结论。   “看来,想要知道事情真相,那血月魂就势在必得!” 第7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遇妖   第二日,日上三竿;晴天翻了个身‘咚’一声摔下了床;他摸着后脑勺坐起来,身上的伤又跟以往一样,一夜之后愈合了个七七八八。   怀里的纸不知怎的被揉成了一团。   也不知那将军昨夜洞房花烛过得如何了。   半个时辰后,晴天再次来到天尊庙;天尊祭祀为期三日,今日的香客相比昨日多了不少。   他在庙门口看着人群中盲眼算命的道长,眉头微皱。   落日西斜,道长送走最后一位香客,摸索着收拾好东西,将那佛指(注解见1)拿在手中径直下了山。   晴天安静的跟在他身后,见对方虽然眼盲,却脚下生风如履平地,竟平白对这道长多了几分钦佩。而且,他隐约感觉这周围似乎被什么强大结界笼罩着。   “公子跟了一路想必也累了,不如到寒舍稍作歇息;三月夜里寒凉,喝杯热茶再走吧。”   晴天从树后走出来,被识破跟踪也没觉得丢脸,大步跨进了这道长的院子。   院落不大,却收拾的很舒适,一个眼盲之人,能做到这样属实不易。   进门之后,晴天上下打量了这间小木屋,所有碗筷茶盅被褥几乎都是成双成对的,不由得心里更加怀疑。   暗道:莫不是这道长果真是个江湖骗子,满口无量天尊,却暗地里娶妻生子?   思绪见,道长已经熟门熟路的烹了一壶热茶,道:“公子此次不是来算卦的吧。”   晴天走过去,端起一杯茶闻了闻又放下,脸上难得的没了笑容,冷色道:“道长既然知道血月魂,想必也知道拿东西到底有何用处;似乎除了我之外,还有人对它有兴趣。”   “公子说笑了。”道长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热茶,眼光潋滟:“血月魂虽为天下至宝,但却大都不识得。与旁人来讲,也不过是一颗贵重的珠子罢了。”   “道长的意思是,这血月魂与旁人无甚作用?”   道长抿唇不语,素手执壶闻着茶香。   “道长,我回来啦~”两人沉默间,‘嗖’一道金光闪过,一抹高大的身影落入院中。见了晴天,那少年立刻全身戒备,道:“你是何人?”   “离陨,一位香客,不必紧张。”   “香客就该去天尊殿,来我们家里作甚?”那少年也不顾有人在场,将手里拎着的兔子关进那简陋的栅栏之中,跑过来蹲在道长身边:“道长,今日我去抓了只兔子,晚上烤来给你吃。”   晴天看着对面那少年,一头金色长发随着夜风飞舞,上身未着外衣,缠满了绷带像是伤势极重的样子;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他竟然看到对方有着一对带旋儿的眉毛,和一双罕见的金色竖瞳;脸颊两侧三条暗红色的花纹。   这竟然是——妖纹!   那高大欣长的身躯依偎着道长,竟有几分求摸头的意思。   “且先养着吧,”道长熟络的在对方的脑袋上摸了摸,摸到那颗翠绿的豆芽时才有些放下心来的感觉:“伤势未好就不要整日里乱跑了,药吃了吗?”   “没有……每日吃那等苦药,我这身上都犯出药味儿来了,不信你闻闻。”说着还举起胳膊凑到道长眼前,语气十分委屈。   道长微微一笑,道:“莫要撒娇,快些去吃了药。”   这道长可真有意思,说话云里雾里不说,竟然还在家里养了只小妖怪。   看那脸上的妖纹,怕还是个在妖族等级不低的妖。   圣泽大陆在几百年前,是个人妖魔族都能十分友好相处的存在,直到三百多年,妖族新君继位,野心勃勃,开始对三族最弱的人族下手。   那段时间简直是圣泽的噩梦,人族痛恨妖族已经到了无法比拟的地步。   好在后来天降武神奉天尊拯救了人族,将妖族赶到圣泽南屿,并搬来一座仙山,成了人族与妖族的屏障。   那之后,人族才开始真正脱离那场噩梦,重新繁衍生息。有一些曾经留在人界的懦弱妖族备受迫害,东躲西藏,销声匿迹已经百年之久。   如今,竟然在这上京城外的溪山,见到了妖族!   难道些结界阵法难道是这道长为了藏匿妖族所设的?   待到那被唤作离陨的妖族少年回到茅舍之后,道长才叹了一口气,道:“如果公子想要治好失魂之症,那么血月魂对你来说至关重要;还是不要将时间浪费在别的事上。”   “那道长可得把你这宝贝藏好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要知道现在人妖两族仇深似海,他现在这一举动相当于催命符一般无二。   “藏(cáng)心多谢公子提醒。”藏心将那茶杯放回去,收了手,道:“公子今日跟了我一路,想必是有什么疑惑。”   晴天点点头,知道他看不见,又将自己的从进入黄金殿的事情大致的讲了一遍,忽略了自己遇到另一个人的事实,道:“虽说是幻觉,那一剑是真的差点要了我命。”   “是不是幻觉公子从何论断?”   “……”   “我之前便说过,公子所患乃失魂症。”   半晌,藏心不再开口。已经吃过药的离陨快速回到院子里,蹲在他身边,像是在守护。   这道长说话向来如此,说一半留一半,大多都需要被人来猜;但是晴天就不是愿意被规束;你要说,我就听;你不说,我便自己想办法知道真相。   “我原以为,道长是愿意助我的。”   “只要公子给得起银钱,藏心自当时知无不言。”   “啧!”这不是明摆着不帮忙么,好好的总是喜欢说钱;整个上京城怕是没人不知道他晴天穷的叮当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   “道长这眼疾是如何而来的?为何不医治?”   “窥伺天机总要付出代价。”藏心那空洞的眼神忽然暗淡了一下,摸了摸离陨那毛茸茸的脑袋,道:“自古以来,医者难自医,藏心倒也是习惯了。”   再者,他还有个一天到晚都陪在他身边,说过要做他眼睛的人。   “道长,三月更深露重,我们还是进屋去吧。”   藏心沉默不语,晴天也知道对方这是有关门送客的意思;就没再多留,稍微客套了几句之后转身而去。   院子中间的两人也随后回了屋里。   “道长,今儿个晚上下雾了。”   “嗯。”   “下雾后床铺都有些潮湿,离陨身子热,给你暖床可好?” 第8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心思   安国君府,百里惊月端坐书房之中,一卷兵法尚未看全就听书房外吵吵嚷嚷;不多久,一条鹅黄身影闯了进来。   身后紧跟着的侍女像是受了惊吓,低着头哆嗦:“将军,奴与世姬说过,将军书房不可擅闯,可是世姬她……”   “无事,你且退下。”惊月放下手中书卷,冷冷的看了一眼来人,挥手示意侍女退下。而后绕过书桌走到殿中对天心行了个君臣之礼,冷然道:“殿下。”   天心下意识后退一步,死死盯着惊月脸上那张面具。之前王宫之内盛行一段面具风,宫中无论是女官还是宫女,几乎人人都有这样一张诡异的面具,看得她心烦。   “殿下盛怒而来,所为何事?”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惊月,原本想来质问的都被惊月身上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势给镇住了,一时待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即便如此,她也没丢了自己作为一国世姬的做派,一拂袖怒道:“你可知昨日与将军拜堂的人并不是我?”   “殿下昨日太过劳累,怎得一起来就说这样的话?”惊月嘴角牵起一笑,淡然道:“殿下若是累了,还请回去休息。”   “你!”那笑容像是一把冰凉尖锐的匕首,狠狠地在天心眼前晃了晃;她一双秀拳藏在宽大的衣袖之中捏的死死地,对着着惊月咬牙切齿,道:“嫁来将军府本不是我愿意,我相信将军也不是那种会为难我一介女流之人。”   “如果殿下能够安生一些,惊月自当尊重。”   “你威胁我?”   “惊月不敢。”   “哼!”天心冷笑一声,道:“我看你倒是敢的很!”   “哥!”两人僵持之时,百里沐川急三火四的冲进书房,差点跟站在门口的天心撞个满怀:“……天心殿下,早啊。”   “哼!”天心怒瞪了沐川一眼,提起裙摆扬长而去。   沐川看着那消失的背影直咂舌:“怎么了这是?新婚第一天就吵架了?”   惊月不予理会,回到书桌后坐下,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这……”   “怎么?”   “说来也奇怪,那人就跟凭空蹦出来的一样,对于他的事情除了只知道一年前来的上京,一直住在清潭巷;平时好个翻墙上树之外就是整日里睡觉,多的时候能睡上十天半月的。其余的,一点线索都没有。”   惊月眯着眼,想起那人时常挂在嘴边的笑容,不由目光黯淡了下来;不知来自何处,不知是何身份,也不知为何要进黄金殿盗取血月魂。   “要不要我派人去盯着他?”   “能盯住他的人,整个上京没有几个。”就凭那过人的轻功,能从百丈崖死里逃生,怎么可能会被盯得住。   “不会吧!”想他银甲军在上京城可都是百里挑一的好士兵,怎么会连一个市井混混都盯不住?   “他的事情权且放一放,陆羽昶那边有什么动静?”   “大世子在君上面前还是之前那副模样,私底下跟少君斗得你死我活的。”沐川大大咧咧往那一坐,随手抄起桌上一颗新鲜的蜜桃塞进嘴里,鲜嫩多汁:“你说说,天下是他们陆家的天下,为什么要兄弟相残?”   “等什么时候你想通了这问题,你自会明白。”   “……”这说了不等于没说一样吗?   算了,反正他活了这么多年,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兄长是什么心思。   “兄长,你跟我那嫂子,到底是如何了?怎的见她怒气冲冲的。”   “无事。”一句无事就将百里沐川给打发了,随后看着沐川那一脸委屈,又道:“今日怎的不去校场操练兵马?”   “还说!”提起这事儿就来气。   百里沐川被君上一纸诏令调去替他训练新军,嘴上说沐川有治军之才,实则就是给他找了个苦差事!   之前名震八方的玄甲军是百里惊月一手调教出来的;这次他们凯旋归来,老君上也不知作何想法,把王宫禁军竟然也编进玄甲军,要让他们跟着一起训练。   诏令一下,问题也就来了。   王宫禁军没有在前线打过仗,玄甲军自然是瞧不上这些只会在平安乡里站岗的军队,什么觉得他们都不配称之为军队;而禁军却又是瞧不上这群只会喊打喊杀的粗野莽夫。   如此一来,两股军力自然形成了两股势力,谁都不服谁,经常会因为一件小事起冲突。   校场上时常乱如蓖麻。   不仅如此,王宫禁军自恃守卫天家,对百里沐川都没有多少尊重;他虽然不怕,奈何老将军告诫他千万不要捅了娄子,到时连累了他兄长。   “今日无事,我与你一同前去吧。”惊月心知他父亲为自己着想,但这军威要是不立下的话,只会越来越乱。   “真的吗?那我们现在就走吧!”百里沐川高兴的跑出门外大喊一声:“来人,快将安国君战甲抬来!”   安国君要亲临校场的消息不胫而走,等他们出门之时,长安街两侧已经占满了围观群众。   上京向来民风开房,已婚未婚的女子抛头露面的比比皆是。   此时,整个上京城的居民都聚集在长安街上,惊叫连连。大姑娘小媳妇不断的朝着惊月抛出手里的鲜花手帕,只为那人能看她们一眼。   “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人聚集在此?”   “许久未归,府上奴仆杂役应是要换了。”   沐川明白兄长的意思,约摸是那些人又拿了谁的好处来换取兄长的日常了。   长安东街醉仙楼,楼上楼下被人流围堵的水泄不通。   烈日当空,只见醉仙楼角楼之上,一抹黑色身影已经在此逗留了许久,脚边堆了三五个个空空如也的酒罐;那人坐卧在房顶瓦片上,翘着二郎腿,时不时的喝一口手里的酒。   酒肆老板拖着一身走路都颤悠的肥肉,迈着小短腿呼哧呼哧的爬上天台喊道:“公子,莫要喝的太多睡在屋顶,快些下来才好。听说安国君今日要亲自去校场,你就不想见见将军风采?”   晴天又喝了一口,一滴未入喉的酒水顺着他的下巴流进衣领里:“我这个地方不是正好能看的更清楚么。” 第9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闵山   酒肆老板擦了擦额角的汗水,道:“我倒是忘了,我家酒肆的房顶确实是个登高望远的好去处。不扰你了,若还要酒,招呼一声小二便是。”   “哎,美酒虽好,可惜我的荷包已经不允许我再多喝一坛了。”   长安街上人群喧嚣的声音越来越近,晴天坐起来,轻声道:“真受欢迎。”随即站起身来,不见一丝恍惚。   百里惊月一队轻骑已经到达醉仙楼下,晴天一袭黑色劲装负手而立,脖颈上鲜红的围巾迎风而动。他一眼就看见了那匹白色战马上的人,墨发一丝不苟的束在银冠之内,鬓角那缕白丝随着三月的微风起舞,勾勒出一丝绚丽的色彩。   马上那人似乎有所感应,朝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在百里惊月经过酒肆的时候,晴天忽然将手里还剩一半的酒壶朝着对方抛了过去。   骑在马上的百里惊月长臂横扫,手腕一翻,那壶酒稳稳地落到他的手里,未洒出半分来。   晴天举起手里的酒壶朝着百里惊月做了一个敬酒的姿势,然后仰头就是一大口酒灌了下去。   百里惊月骑在马上,安静的看着角楼上的人,将手中酒壶放在唇边尝了尝。   “又是你!”百里沐川看到了站在角楼上的人,纵身一跃,脚尖点过马背的瞬间抽出腰间长剑大喝一声,朝着角楼的方向飞身过去。   晴天见状,心里暗叫不好,撇下手里酒壶,在房顶快跑几步,一跃而起,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两人在房梁之上一追一跑,引起一场不小的骚动。   惊月想要阻止也已经来不及了,不过他知道,沐川很快就会回来的。   果然,没多久百里沐川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身边,似乎有些狼狈。   惊月道:“可追到了?”   “哼!”百里沐川冷哼一声,一张脸上写满了不服:“让他给跑了!”   “嗯。”惊月一挑眉,若无其事的点点头。   “……兄长似乎是一早就知道我追不上他。何时开始长他人志气,灭弟弟威风了。”百里沐川任然不服,咬牙切齿道:“不过那小子确实有两下子,脚上功夫好得很。”   “你需记得,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如果是兄长去追的话,一定能给那小子生擒了!”百里沐川缰绳也不牵,抱着膀子一脸不爽:“胆子也忒大了,竟然敢朝你扔酒壶。”   “那酒滋味不错,且他也没有恶意。”   “……”感情他这堂哥不仅没有怪罪对方无理,还喝了他的酒!   校场位于城南闵山之中,闵山四周悬崖峭壁,靠近闵山西面的正是百丈崖谷底,进山之路也只一条羊肠小道,这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中间一块极大的平原,用来操练兵马是再好不过。   ***   上京城外官道上,一辆挂着家纹的马车从远处摇晃着过来;车前坐着一个穿着白衫的童子,摇晃着手里的马鞭回头朝着车内喊道:“小姐,就快到上京了。”   “到了?”马车里探出一道瘦小的身影,是个公子打扮:“我记得那边有条小路,我们抄小路走,会在天黑前到。”   “不要吧小姐,您哪次指的路是对的?”   “……这次肯定是对的,赶紧驾车,就走那边。还有,出门在外,就别再叫我小姐了,咱们这身也不是小姐的打扮。”说完干脆钻出车厢,同那小童子坐在车架上。   童子拗不过她,只好牵着缰绳朝那条幽深的小径走去。   ***   顺利逃过百里沐川的追杀,晴天再次反身回来,远远跟在他们队伍身后。   闵山地处偏僻,山中古树参天杂草丛生,若不是他仗着自己的脚上功夫,怕是很难穿梭其中。   且这大山之中,似乎有着某种天然结界;晴天一路跟过去,却是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   “难道还插翅膀飞了不成。”跟丢了队伍,又怕迷失在这闵山之中,晴天只能往回走。   走了不远,骤然听见一声‘救命’划破天空,惊得草木之中鸟兽四散。   晴天心中一紧,快走几步飞身上树穿梭在丛林之中,朝着那叫喊声奔过去。   “你,你们想干什么?这里可是上京城。”车驾上的小童子手持马鞭,颤颤巍巍的挡在自家小姐身前,与对面一行绿林山匪对峙。   “少他妈废话,你当老子不知道这是上京的地界儿么。识相的,交出身上财务,我们二当家说不定还能放你们一马。”   小童子倒是很像拿钱换命,只可惜,他们的盘缠在路上的时候就已经被他们小姐败了个精光。   要不是这快到上京了,今天夜里估计都要睡在马车上。   “我们是真的没钱,你要是想要钱,可以找人跟我们到上京,进城之后我们就有钱给你了;各位好汉,这样可好?”   “臭小子少跟我来这套,看你们这穿着,怎么可能没钱?”那杯叫做二当家的粗犷男人扛着狼牙棒走进那马车,看着小童子摸着下巴淫笑道:“没钱也行,就二位这小模样,拖去上京梅兰竹菊四大倌馆定能卖个好价钱!”   “放肆!你,你可知我们家小,小公子是何许人也!”小童子一时情急喊错了话,竟差点暴露了二人是女子的身份。   “身份?呵呵。”二当家笑了笑,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我管你是何身份,爷只求财!”   二人好话说尽,这帮山匪就是不肯让步。无奈之下,车里的小姐拿出包袱扔到车窗外,哆嗦着道:“银钱没有,这些首饰也能值不少钱;各位好汉拿去换些酒钱吧,只希望能放我二人过去。”   二当家一个眼色就有些小喽啰跑过去捡起那包袱查看:“二爷,都是些姑娘家的首饰,不知道值不值钱。”   “姑娘家的首饰?嘁,两个大老爷们拿着些姑娘家的首饰做什么。这二人油头粉面的,说不定是从哪个姑娘家手里骗来的。”二当家一挥手,吩咐道:“给我抢!” 第10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打劫   晴天靠坐在粗壮的树枝之上,把玩着手里的短刀,待那人正要去掀开门帘之时,短刀脱手而出,划破周围清凉的空气‘铮’——一声插/进马车门框之上。   那人吓了一跳,哆嗦着转身朝着树林里大吼:“是谁!谁在那儿!”   晴天原本是不打算管闲事的,不过,他在看清那家纹之后就改主意了。   “啧啧啧,听说闵山近日不太平,我也只是来看看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再次作乱。”   “哪儿来的野小子,敢在爷的地盘上撒野!”那人插着腰,指着树上的人吼道:“有本事你下来!”   “你的地盘?”晴天站在树枝上纵身一跃,轻飘飘的落在马车顶上,蹲下来拔了短刀拿在手里擦拭着,嘴角笑意扩大:“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一群喽啰也敢在王君眼皮底下叫嚣,当真无法无天。”   “你,你笑什么笑!”   “这上京城,谁不识得这马车上的家纹?你们这群山老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也敢跟安国君府叫板,果真狗胆包天啊。”   晴天突然从天而降,众人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那上前搜查的人退回二当家身边,小声道:“二爷,好像确实是百里家的家纹。”   “哼,我管他百里千里的,要不是拜那狗屁魔神将军所赐,我等兄弟今日怎会落草为寇?”那二当家目露凶光,怒视着马车上的人,道:“既然送上门来,那就算我们捡了便宜!一个都别想走!”   一声令下,那群悍匪持着砍刀长剑一窝蜂似的朝他们这边奔过来。   晴天暗吐一口气。得,人没吓唬着,平白成了催命符。   打架他是不在行的,只能逃跑。   只是现在,马车上这俩人到底该怎么办?   没等他想好对策,那群贼匪已经冲到了马车之前,来不及做他想,晴天一手一个拎起已经被吓傻的两人的衣服踩着马车车顶一跃而起。   “老三,快追,别让他们跑了!”   贼匪中也不乏会些轻功之人,一路追杀而至。   手里拎着两个人一路狂奔,真气耗损巨大,胸中气闷,一口鲜血喷洒出来:“呸!”   啐了一口血,晴天在心里骂道:不知跟了他多少年的旧伤竟然在这时候复发。   “待会儿你们两个安静点,等着这些人离开,再想办法从树上下来吧!”拼尽一口气,晴天将那二人扔上十几丈高的大树叉上,自己一跟头跌在地上。   身后喊打喊杀的人追赶而至,把他团团围住。   晴天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双手一摊,笑道:“哎呀,被你们追上了,你们赢了。”   “你这臭小子,把人藏哪儿去了?”二当家扶着树干直喘粗气。   “什么人,我都在这里等你们半天了,你们这来的也太慢了吧,人早就跑了。想找啊,去将军府啊~”   “找死!”   被叫做老三的人大吼一声,提剑朝晴天砍了过去;晴天后退半步,整个人往后一仰,迅速从腰间拔出短剑迎击而上;‘铛’的一声,那人的长剑应声断成两截,一头插/进土里。   “哇,没想到这短剑竟然如此锋利,吹毛断发,果真是好剑!”   那人一击不中,提着手里的断剑再次袭来,晴天顺势一翻,反手抓住脖子上的围巾,迎面抱住那人的脑袋,将围巾缠在对方头上;手里断剑划过对方的脖子,一股温热的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洒落在泥土之上。   怀里的人抽搐了几下,两腿一蹬,不动了。   “……啧啧啧。”一股恶心的感觉从胃里涌上来,晴天颇有些嫌恶的在身旁树干上蹭了蹭手上鲜血。他真没想闹出人命来,奈何这短剑实在是太锋利了。   “三爷!”   那被叫做三爷的人瘫倒在地上,身体还在不断的抽搐,实则已经断了气。   那群悍匪见状,没一个敢上晴天身前的,纷纷拿着刀剑在原地徘徊,连自家三当家的尸首都不敢去敛收。   “呀,我真不是故意的,真的。”晴天表情认真,甚至还觉得有些抱歉:“是他自己冲上来的,可不能怨我。”   自家三地一瞬间就化作了对方短刀之下的冤魂,二当家怒吼道:“不用怕他,咱们人多,一起上,非要宰了他给老三报仇!”   众人一拥而上,将晴天里外三层团团围住,一波又一波的轮番攻击。   本就不擅长打架的人,这会儿真有些招架不住了,旧伤复发无法逃走,浑身上下刀伤剑伤不计其数,鲜血湿透了他身上的劲裝和围巾。   原本的呼吸也开始紊乱,带着温度和铁锈味道的鲜血和脑海里似曾相识的画面不断的刺/激着他。   被砍了这么多刀,他连一声都没吭,反而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到最后竟然像是着魔了一般,双眼通红;周身散发出一股诡异的邪气,让人不敢靠近。   “哈哈哈哈哈,何为正,何为邪,你们这些自诩正道之神却又在背地里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妄称正道!”   伴着他魔性的笑声,他们的攻击越来越弱,逐渐远离他身边:“二爷……他,他在说什么?”   “不知道啊,怕是疯了吧。”   二当家的狼牙棒‘咚’一声锤在地上,地面立刻被砸出个大土坑来:“装神弄鬼!大家不要怕,一起上!”   树下陷入混战,喊杀声夹杂着利剑入肉的声音不绝于耳。树上待着的小童子抱着她家小姐捂住嘴哭成了泪人。   “莲儿,他会死的吧~”看着人群中上下翻飞的一抹红色,溅起的鲜血在阳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一个普通人,哪里能挨的了这么多刀!   众人砍杀之中,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嗒嗒嗒’密林之中传来。   前方探路回来,副将下马,道:“将军,前方有一窝匪寇,似乎在围攻什么人。”   “匪寇?”不等惊月说什么,百里沐川插嘴道:“光天化日之下行凶,嫌命太长了!”   “去看看吧。”   “是!”   一队轻骑快速抵达现场,将在场的所有人团团围住,百里沐川坐于马上,剑尖指向众人厉声喝道:“何人胆敢在此私斗!还不快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那群山匪一见是军队,为首那人脸上正戴着一副近日风靡上京的面具;早就吓的丢盔弃甲缩成一团。人群之中不只是谁喊了一声:“是他,魔神将军!” 第11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道长   “他娘的!”二当家捡起地上的长剑握在手里,一把拎起地上已经陷入昏迷的晴天将剑刃架在他脖子上:“百里惊月,果真是你!放我离开,不然就叫他给老子陪葬!”   “任谁陪葬是你的事。既然认识我,你也算能做个明白鬼。”惊月端坐于马上,面具冷峻言语无情;看清那匪首挟持的人,冷冷看了一眼沐川,道:“格杀!”   “得令!”   一声令下,训练有素的银甲军整齐划一的提枪上阵,一时喊杀声四起,惊起四方飞鸟。   下方是残肢鲜血满天横飞,树上的小童子忍住扑面而来的腥气,颤抖着嘴唇轻声道:“小姐,小姐,是少爷来了……”   惨叫声中,惊月听见上方一丝动静,在人群中瞥了一眼那抹一晃而过的红色身影,来不及细看,一掌拍在马鞍上飞身上树,将那两人从树上拎了下来轻放在地上。   那少年打扮的小姐站稳之后,哭着扑进惊月的怀中,惊月身形一僵,正欲挥开对方的同时听见一声惊恐的呼喊:“哥哥,是哥哥吗,我是予柔~”   “予柔?”   “哥哥是我~”百里予柔从满月之后就被送到蜀南外公家中由舅舅抚养长大,未见过百里惊月;对他的印象都来源于舅舅的描述。   对于哥哥的形象早就深深地印刻在了心里。   对于这个从未见过的妹妹,惊月有些无所适从;百里沐川提着染满鲜血的长剑回到两人身边:“将军。”   惊月皱眉,示意百里予柔身后的小童子将怀里的人拉开:“先带着小姐回府。”   “是,将军……”   “兄长,已经趁乱让他找机会逃走了。”   “嗯,”百里惊月淡然不惊,扫了一眼满地尸首,没看到那一抹熟悉的红色:“把这些处理干净,回头上报。”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放过那匪首,难道还留着他下次作乱吗?”   惊月并不答他,兀自上马离开。   “……”次次被无视,百里沐川显然已成习惯;虽然很想知道兄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奈何他不敢多问。   ******   晴天睁眼,入目是一片素色床幔,简陋的屋顶,几乎连冬日的风都无法阻挡,屋内陈设极其简单。   “哟,还真活过来了。”   晴天转过头,一颗硕大的脑袋凑到自己面前,那颗绿色豆苗越发茁壮了些;独特的金色竖瞳正在看着自己,嘴角带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吓了他一跳。   离陨又凑近些,闻了闻晴天身上的味道砸咂舌:“这浑身血腥味真好闻,可是道长不喜欢。你也是我见过命最硬的人族了。”   “是你救了我?”   离陨撑着头,那双金色竖瞳猛然一缩,道:“要不是道长吩咐,谁稀罕救你?当时把你扛回来你都已经快要硬了,没想到这几日之后你竟然又活了。你还真是,命硬的跟山里的大石头一样。”   原来是藏心救了他。   他就说,这个第一次见到自己就带有敌意的妖族少年,怎会平白无故的救他。   不过,藏心和离陨为何会出现在距离溪山如此之远的闵山?   “说来也怪,为何你一个人族,伤势会愈合的如此之快?”离陨问完又想了想道:“也是,道长说过你不记得往事,大约是以前有什么奇遇也不一定。你身上的外伤大多已经痊愈,如果没事的话,就赶紧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晴天笑了一声,胸中一口闷气憋得他吐不出话来,半晌道:“在下可有得罪过阁下?”   离陨一甩手:“不曾。”   “那怎么,我看你好像对我抱有很大的敌意呢。”   听了这句话,离陨拍案而起,脸颊妖纹泛红,显然是生气了:“整日里霸占道长的床,弄了一屋子的血腥味,我一日三次开窗散味儿不说,还劳累道长日夜操劳照顾你;伤好了就该识趣离开,反正也不指望你报恩。”   晴天坐起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子;睡了几日,腹中饥饿难耐,忽略离陨的震怒,道:“有吃的吗?这命也救了,再弄点吃的给我吧。”   “你这脸皮可真厚。”离陨起身,将桌上已经温良的药倒了一碗递给晴天:“吃的都在厨房还没弄,喝了这碗药,赶紧走!”   此时,门口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离陨立刻放下药碗出门迎接,见了来人满面笑容露出一双虎牙来:“道长,你回来啦~”   扶着道长的手小心翼翼来到床前坐下,那模样,温润至极。   啧,这差别待遇!   “也是该醒来了。”藏心坐下伸出手,晴天乖乖将自己的手腕奉上;探了半息内力,藏心那双空洞无神的眼忽然闪过一丝清明,片刻消失:“伤势已无大碍。只是,失魂之症时间已久,导致公子灵识受损,八脉尽阻;若是任由其发展下去,大限将至。”   晴天目光怔怔,几日不见,竟然觉得这道长似乎瘦了些:“道长意思是,再过不久我就要死了?”   “是。”   “……哎呀,这可不行;大好时光我还没活够,就这么死了,心有不甘啊。”晴天双眉微皱他摇了摇头,然后惆怅道:“道长就没有别的什么法子了?”   藏心摇头,一双灰色眸子更添了些黯淡:“如若不早日取得血月魂,怕是大罗金仙也回天乏术。”   看来,那血月魂真的势在必夺!   想起那张鲜艳的面具,晴天嘴角划过一抹浅笑:“几日叨扰,晴天谢过道长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 救命之恩谢过就算了,麻烦你日后也多注意着些。”离陨打断晴天的话,用温热的水浸湿棉布,蹲在藏心身旁,小心的捧着对方的手擦拭几遍,目中无人地隐射道:“ 不要仗着自己没有痛觉就瞎逞能耐,命就一条,玩儿完了可就真没了。”   “离陨,不可无状。”藏心抽挥手,未见离陨脸上划过的一抹失落:“离陨所言虽有夸大,却也是为公子着想,身体是公子自己的,想必公子应是明白。”   外伤可愈,晴天在离陨那怨念的眼神中也没有多留的机会,告别了道长之后下山去了。   “道长。”离陨站在藏心身后,小心翼翼的托着他胳膊:“从未听过什么血月魂,那是何物?”   藏心笑了笑,抬手熟门熟路的摸到离陨的头顶,那颗豆芽正生长的茁壮:“传说几千年前有仙界三大圣物降临圣泽大陆,分别是血月魂、渡生魄与无踪佛目。”   “离陨从未听过这样的传说。既是传说,为何道长要让他去找那无影无踪的东西?”   “你还小。”藏心摸摸离陨,不再作声。 第12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邀请   离开溪山道长居所,晴天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游荡;不知不觉间来到一座宏伟的府邸之前。   他环抱着胳膊,捏了捏下巴心道:上次将军府大婚那日天都黑了,也没个机会好好看看;反正来都来了,要不进去也不是他的风格!   绕着那长长的院墙走到僻静之处,晴天四下查看一番,确定无人之后一提气飞身上墙;轻巧的在院墙上跑了几步,转眼之间落入院中,犹入无人之境。   这处庭院远离喧嚣大街,院落中还有几簇绿意盎然的竹林,和面前一座雕梁画栋的小殿宇倒是相得益彰。   没想到这古板的将军居所竟也能如此淡雅。   晴天捏着手里刚从商贩那处买来的面具,踩着脚下刚刚冒头的青草,躲开草丛之中零星几点的迎春花徘徊在竹林之中。   快走几步,一阵声音传入耳中,晴天随着那声音来源走过去,就见凉亭之中一抹白色身影背对而坐,手指偶尔试探性的拨弄几下琴弦。玄纹云袖下纤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跳跃。   一袭长发轻轻披在脑后,随着三月的风轻轻翻飞,墨发与那白衣相衬,竟有些意外的伤感在心中蔓延开来。   百里予柔跨进南院,知道哥哥喜静,她收敛些脚步慢慢走过去坐下,安静的等着兄长发话。   “何事?”   “……”予柔眼巴巴地望着惊月,生怕自己说错了话惹了兄长烦心;唯唯诺诺的将手里的一个锦盒递上:“哥,这是我离开蜀南之时外公交给我的,说是要我带给哥哥;外公挂心哥哥身体,着人从西域弄来的圣药……”   她声音越来越小,不知为何,见着那妖异的面具如坐针毡,只想立马逃离。   “外公有心了。”惊月接过那锦盒打开来,里面是一颗泛着暗红华光的丹药,隐藏在面具之下的眉眼微皱。   “那,那我就先回去了~”   惊月淡淡应了一声,一双素手压在古琴之上,指尖一挑,古琴争鸣一声,荡起一股无形的弦杀之音在庭院中扩散开来。   一片竹叶似是被利器切断,随着轻风飘飘摇摇坠落在草地之上……   看着那一抹鹅黄消失在院中,晴天放慢了脚步,悄无声息的走到池塘另一边的石阶上坐下,看着池水里的鱼儿欢快的游来游去,撑着头仔细聆听。   琴音时而舒缓时而急促,时而如人窃窃私语,时而虫沙猿鹤烽鼓不息,好像从四面八方全都涌向了一处。竟是听的晴天冒了一身冷汗,嘴唇都咬破了也不曾发觉。   一曲终了,惊月抚平还在颤动的琴弦轻声道:“可听够了?”   那声音像是一支柔软的羽毛,划过晴天的心,他骤然从琴声中惊醒,尴尬的笑了笑,道:“将军的手不仅握的了剑,还抚的了琴,在下当真是艳羡的紧。”   惊月转过身来,就见石阶上坐着的那抹黑色身影;前几日在闵山匆匆一遇,还以为他已经死于那人刀下成了亡魂,没成想几日之后竟还能看到那一副玩世不恭的笑脸。   两人四目相对,仅一池之隔,竟有时过千年的错觉。   那日大婚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惊月隐匿在面具之下的脸波澜不惊,道:“阁下不请自来,有何贵干。”   “贵干倒是没有,只是在下在墙外听得琴声宛转悠扬,甚为悦耳,还以为是谁家姑娘所奏,忍不住想进来瞧瞧。不曾想竟是将军有此雅兴。”   “哦?”惊月素手执壶,斟了一杯热茶,道:“我这里只有清茶一杯;既是被琴声吸引,公子可愿过来喝上一杯?”   能被惊月邀请,晴天颇有些诧异;这将军与前几日相比怎的像是转了性?   “将军诚邀,晴天荣幸之至!”   晴天咧开嘴,笑的灿烂;纵身朝那湖中一跃,脚尖踩过几朵刚刚才开始展露的荷尖,越过那池春水,飞身到凉亭之中;身后荷尖微微晃动。   明媚的阳光下,黑衣翻飞,的确是个俊郎的少年,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一眼。   晴天落在惊月身侧,毫不客气的坐在他对面,端起那杯茶细细闻了闻,道:“果然好茶,如此沁人心脾。”   “这茶再好,也不如公子那日所赠美酒,入喉甘淳。”   惊月这么一说,晴天倒是有些尴尬了,本来那日就是他想作弄对方一下而已,现在被说出来,他到有了些不好意思。   喝下那杯茶,晴天这才敢抬头看看对方;面具下那双眼,纤长的睫毛颤动着,看似清澈,实则犹如这一汪池水,深不见底,却又让人忍不住想窥视。   同样,惊月也在看着晴天。   眼前的人有着一双如黑曜石般耀眼的黑瞳,闪着凛然的英锐之气,配在一张轮廓端正深邃的俊脸上,更是气势逼人。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眼神;似戏谑,似认真,也让他无法捉摸。   两人眼神交汇片刻,一只白色信鸽挥舞着翅膀扑棱棱的飞到凉亭,落在惊月的古琴上,琴声发出‘铮’的一声。   惊月收回视线,抓住那只鸽子,取下它脚上信筒,随手一扬,那信鸽又扑棱棱的飞走了。   信上内容简单明显,惊月看完之后一翻手,那纸条兀自在他手里化作一团火焰燃烧殆尽。   “请。”惊月端起茶杯,似乎刚刚那一幕不曾发生一样,垂眼无意间看到晴天别在腰上的那一张面具,嘴角微动。   晴天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腰间,随后将面具摘下来拿在手里:“这张面具不如你那张精致。”   “世人向来都是容易被表象所迷惑,阁下,不应当是那种世俗之人。”   “在下本就是凡夫俗子,自然是世俗之人。”晴天咧嘴一笑,道:“虽然很不礼貌,但我还是想看看,惊月将军那张面具之下究竟是一张怎样的脸。”   惊月淡淡一笑,道:“你若想看,那便凭本事让我摘下来吧。”   晴天当真伸手准备去揭了那面具,在触碰到的那一瞬,一股冰凉刺骨的痛苦划过他的手腕;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看见自己的手腕被利器齐齐截断,平白吓了他一身冷汗! 第13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缠斗   那一抹转瞬即逝的错觉让晴天默默的收回了手,转移话题:“方才将军所奏一曲动人心魄,不知何名?”   “信手弹来,还未曾取名。”惊月这话不假,这曲子的确是他刚刚在晴天落入这院中之时,随意弹奏的。   琴声中注入浑厚内力,若是一般人听了,只会觉得这是一首普通的曲子;可若是有些内力且运功抵抗的话,便是后果无穷。   他刚刚确实以琴声探过晴天内力,对方有时候会下意识运功对抗,则大部分时间是安静的。   “我倒是有个名字很适合,不知将军是否有兴趣。”   “哦?”蜿蜒攀爬的雕花面具遮盖住了惊月眼中的一丝笑意,道:“愿闻阁下高见。”   “将军一曲,乐曲激烈,震撼人心,竟让晴天有一种置身沙场,四面楚歌;不如就叫‘十面埋伏’如何?”   “十面埋伏。”惊月回味了一下这么名字,竟是觉得十分贴切:“嗯,是个不错的名字。”   “嘿,那就叫这个吧。”   惊月点头不语,算是默认了。   “既然名字也有了,且我们都是拜过堂成过亲,甚至信物都交换过的交情了,就称呼名字如何?”为了能让对方放松警惕,此时套近乎是最好的时间。   一提到成亲那日,惊月好不容易升起的一丝好感顿时崩塌,眼角神情划过一丝龟裂。   “兄长!兄长!”两人正在尴尬之际,只见一抹翠绿的身影从大殿内跑来。   “原来在这里会客。”百里沐川原本笑意盈盈的从外面进来,但看清凉亭之中的另一个身影之时,立马拉下脸:“怎么又是你!真是阴魂不散!”话音一落拔出腰间长剑,凌冽的剑锋直指晴天心脏而来。   “喂!”   情急之下,晴天一拍石桌,猛然向后一跃,退出一丈之外。原本完好的石桌一角在剑气之下,悄然碎裂开‘轰’的一声掉在地上,七零八落。   晴天胸中沉闷一阵,站稳身形后心道:为什么总是能碰到这疯子!   “这位小将军,有话好说!”   “着什么急,待我擒了你,下了大狱有你说话的时候!”百里沐川立刻提剑追了过去,两人立刻陷入混战当中。   晴天凭借自身轻功,在竹林里上下翻飞,躲过无数次对方的剑锋;虽不曾还手,却无一丝落处下风。   百里沐川也不是平庸之辈,长剑所到之处,竹叶纷飞,沙土弥漫,大有横扫千军之势。只可惜,却没能伤到晴天分毫,顿时恼羞成怒:“你这无耻之徒,为何不还击,是看不起我吗?”   惊月安静的坐在凉亭之中,一双眼却时刻注意晴天的动作。对方的身法变幻莫测,乎并不会武。即使如此,竟也有一颗侠义之心。   一番缠斗下来,百里沐川有些气喘,他几乎是用了七八成功力对付晴天,结果最严重的也只是削到了对方的衣角。   百里沐川气急了,双脚勾住一根竹节稳住身形,左手一翻,骤然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提上一口气追着晴天的背影刺了过去。   “哼,你这贼子身法倒是不错,能逼我使出双剑的,你还是头一个!”百里沐川双剑上手,气势如虹,剑锋所到之处几乎片甲不留,招招都在致晴天于死地。   这家伙,竟是要来真的!   而那凉亭之内的将军,竟是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纵容自己手下公然行凶!   “喂,你这臭小子,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苦苦相逼?”   晴天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一翻缠斗下来已经是有些无法招架,逃脱之势已显仓惶。一脚踩空,极速从空中坠落下去。   “你去阴曹地府问阎王爷吧!”   百里沐川大喝一声,抓住机会提剑而下,凛冽的剑气划破周围空气直逼晴天命门。   眼见百里沐川的剑锋到了眉心,晴天瞳孔急缩,情急之下反手摸出腰间断剑迎击而上,‘叮当’几声火花四溅!   “果然是贼,还我兄长短剑来!!”   任凭晴天身法敏捷,短剑如何锋利,却也奈何不得百里沐川这种久经沙场如阎罗索命之势。情急一刻,凉亭内的惊月猛然一拨琴弦,‘铮铮’两声穿透了整片竹林:“这落雪院里的竹子可都是我师父亲手栽种,你若是给我全毁了,我定扒了你的皮用来做肥料。”声音带着浑厚内力,震得竹叶四散飘零。   百里沐川闻言,立刻停下攻势退回凉亭内:“兄长!这贼人就是那日在角楼朝你扔酒壶的人!”当日闵山占据混乱,晴天浑身染血,百里沐川并未在人群之中认出他来。   “我不知道是他吗?”   晴天一时没控制住气息,‘噗通’一屁股跌坐在竹林中,自顾自的爬起来拍拍尘土收好短剑回到凉亭外,颇有些狼狈:“我是将军的客人,你小子下死手吗?”   “不请自来的客人。”惊月淡然一笑,拨动琴弦探了探晴天的脉息,一翻缠斗之后竟是一丝不剩。   “……来者皆是客,请与不请,有何区别。”他又没做什么鸡鸣狗盗伤天害理之事,无非就是翻了个墙而已。   “阁下言之有理。”   “好了好了,你们别一来一去的,你小子!”百里沐川提着剑指着晴天,道:“这里是将军府,可不是你想来就来的地方。”   “啧啧啧,年纪不大火气不小。”知道这小将来找惊月肯定是有事,自己不好多留,朝惊月一抱拳,道:“既然在下不受人待见,那就此告辞,今日多谢将军款待,改日再来登门拜访。”看到惊月点头,晴天提气跃上围墙,嬉笑的声音随他的身影一同消失在竹林之后。   “你!!兄长,你怎的就这么把他放走了?他以为我们将军府是什么地方!”   看着那身影消失在墙头,惊月嘴角勾起一抹无奈,道:“那日在闵山,若不是他出手相救,予柔怕是早已命丧贼寇之手。”   这么一说,沐川似乎想起来了,那日确实似乎见过这道身影;不过当时他杀红了眼,没太注意罢了:“那又如何?”   “他总归是对我百里家有恩的。今日他来没将当日之事拿来说辞,足以证明他并不是那等挟恩图报之人,说不定值得深交。”   “哼,那等梁上君子,没能除了他算他走运!兄长竟然还妄图深交?”   惊月不以为意,抱起桌上的古琴,转身朝内殿走去道:“不去校场回来作甚?”   百里沐川收了剑,跟在惊月身后,似乎完全忘了自己刚刚才跟人打了一架:“我刚从王宫复命回来,君上密令召见你,让你前去黄金殿。” 第14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夜会   惊月一走,原本应该离开安国君府的人影再次出现在竹林之中;他刚刚趁机四周查探一翻,竟发现这偌大的府邸守卫看似宽松,实则隐藏在明处暗处的全是高手;不过,想要自由出入这里对他来说小菜一碟。   红日西斜,天边一片火烧云照的整个上京都红彤彤的。   晴天躲过众多守卫,身影掠过安国君府的房檐,在找了二三十间屋子之后总算是找到了惊月的书房:“啧,难怪世人都道财力权势,这安国君府也未免太大了些。”   晴天趁着那女仆进屋点香,顺势溜进书房之中,藏身房梁之上。   待人离开之后,从房梁之上飞身而下。   这书房位置本就偏僻,布置的也是极其雅致,推开窗户就能看见不远处的荷塘;晚风之中,池中水波光粼粼。   不过现下并不是赏景看花的时候。   晴天关上窗户回到书房之中,屋里的摆设几乎一眼就能看到头,别家用来藏宝纳玉装饰在这间书房里几乎不见踪影。   这种地方,真的可以拿来藏宝贝吗?   几乎翻篇了整件书房,一个鬼影子都没见到,且屋里每个角落都被他摸了个遍,也未曾发现有什么机关暗格之类的。   一股挫败感油然而生。   算了,既然找不到,那就下次再来。   刚出门就与一抹樱粉身影撞了个满怀,晴天刚准备转身就跑,忽然被人从身后拉住围巾,差点拽了他一个跟头:“你,真的是你?”   身后的声音又惊又喜,晴天双手举过头顶,慢慢转身,见了那小女娃咧嘴笑道:“姑娘是?”   “我……我就是你那日在闵山所救之人,原来你还活着,你没事真的太好了。”百里予柔的小脸上掠过一抹嫣红,竟有些陷入晴天那艳阳一般的笑容之中。   “哦,原来是你啊;我只当那日所救之人是谁家的小公子,不曾想竟是位小美人。”   百里予柔垂眸,小手捏皱了衣裙:“那日在闵山,若不是公子出手相救,我怕是凶多吉少。”   “不过是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挂怀。”天边颜色渐深,晴天不想多留,道:“今日天色已晚,晴天还有要事在身,如果姑娘真的感念我救命之恩,那就请不要告诉任何人今日在此见过我,可好?”   百里予柔忙不迭的点头,道:“不会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晴天心里的石头落了地;随手从一株长到走廊之上的桃枝上摘下一朵含苞待放的粉色花朵别在予柔浓密的发髻间,压低声音笑道:“这桃花很衬你。”   说完这话,在百里予柔还未明白之时,眨眼间就消失在庭院之中。   百里予柔愣在原地,晴天临走之前那句话一直在她脑海里盘旋;摸了摸发髻间的花朵,一张小脸红的像之前那天边的火烧云,胸中小鹿乱撞。   “……予柔,予柔?”   “啊?”百里予柔骤然回首,惊觉兄长正在身后,不忍手一抖,发髻间的桃花顿时一歪,低声道:“兄长,你回来了。”   “嗯,叫你半天,在这里做什么?”   “没,没什么,我只是过来看看兄长是不是要一起用晚膳。”   惊月识人无数,对方是否在撒谎他一眼就能看出来;眼睛瞥到予柔发髻间那多桃花,眉头微皱。   “我已在王宫之中用过膳了。”   “既如此,那,那我就先走了。”说罢迅速逃离了落雪院。   后面跟上来的沐川挠挠头,莫名其妙道:“这丫头是怎么了?”   ******   晴天躲开百里予柔之后并没有立刻离开安国君府,而是嗅着鼻子闻着香味偷偷溜进了厨房之中。   今日一天几乎都在找东西,此时腹中声如擂鼓,饥不可忍,如火烧肚肠。   厨房之中烟雾缭绕,晴天坐在房梁之上,忍不住吞咽了几口,趁人不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自己的魔爪伸向那只金灿灿的烤鸡……   拿了烤鸡美酒,晴天飞身上房,寻了个相对安静的屋顶仰面一躺,美滋滋的。   书房之中,两道人影相对而立。   那人一身夜行衣,宽大的斗篷盖住整张面孔,笑道:“深夜来访,当真唐突,打扰了将军新婚燕尔,还望将军莫要见怪。”   “世子殿下说笑了,原本惊月一早就该去府上拜访,无奈杂务缠身,当是惊月与殿下请罪才是。”   惊月言语行为之间对陆羽昶很是恭敬,但也明显能看出疏离感,这让陆羽昶很是不爽。   “嗯。”陆羽昶笑道:“天心乃父君最喜欢的女儿,也是我陆羽昶的妹妹,虽不是王宫血脉,却也得世姬之称;还望将军好生对待才好。”   “既已是我妻室,又是王室,惊月自当敬之。”   “将军是个聪明人。”陆羽昶坐在对面,试探道:“百里老将军此次回京述职,虽荣获君上亲封安国君,但在殿前只堪堪得了个少君武师,倒真是有些屈才了。”   陆羽昶话里话外意有所指,惊月还未曾与他父亲碰面之前就被君上一句话交了军权,当真让他有些诧异。   现下少君奉命监国之时,这大世子深夜来访,还假装无意间朝他透露父亲被释了军权,警告之意大过拉拢。   然而这一切,早就在预料之中。   老君上身体抱恙,趁着此次前线大捷,利用回京褒奖的托词将他们卷入一场未知的夺位之战中。   老君上为了保住自己的几个儿子,选择了要牺牲他们这些臣子。   惊月不惊不讶,淡然道:“父亲年岁已老,前线战场自是不再适合他老人家;能作为世子殿下的武师,也是君上赐予的殊荣。更何况,父亲被君上封为安定君已是百年来各大世家所没有的殊荣;我百里家自当为君上肝脑涂地。”   “哼,好一个‘肝脑涂地’!”斗篷之下的嘴唇高高扬起,无端哂笑:“即使如此,就不知百里将军,你会如何选择了!”   “夜已深,世子殿下请回吧,恕不远送。”   “百里惊月,你可不要后悔今日的选择!我会让你明白跟我作对的下场!哼!”说罢,陆羽昶一撩衣袍拂袖而去。 第15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离京   晴天每日都会寻个机会翻过安国君高高的院墙入府溜达,府中上下都见过那么一个翩翩公子每日里来府上逗留。   府中守卫也都得了将军默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时间一久,他倒是跟安国君府上下打成了一片。   晴天性子跳脱,会讲很多笑话。   府里上到五十老妪下到未及笄少女,没有哪一个不喜欢他的,整日里逗弄的府里上下一片欢乐;包括府里小厮管家也都很喜欢这个随时都笑意盈盈的晴天公子。   晴天来的多了,府里欢笑也就多了;就连老将军对晴天也是青睐有加,甚至邀请他同桌用膳。   只不过就是想不明白,既然已经得了将军可以随时过府的邀请,为什么他从不走正门依旧每日翻墙。   ***   距离上次陆羽昶夜会惊月的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月之久,晴天也暗中跟踪多次,发现这人似乎不如表面那样简单。   武成二十三年四月,君上陆庸圣体抱恙,一纸诏令命少君监国,从那之后惊月似乎更忙了,几乎每天都见不到人。   这是惊月被少君留在王宫第三日,晴天坐在黄金殿屋顶的横梁之上,撑着头,嘴里的野草已经被他嚼去了一大半,看着天边的落日唉声叹气。   这一个月以来,他从未见过惊月拿出过血月魂,再这样下去,自己还不清楚下次沉睡什么时候到来,那家伙不会是趁着这机会……   思绪间,殿外守卫开始换防,惊月也躬身从大殿之内退了出来;晴天吐了嘴里的青草,提气追上惊月的脚步。   头顶时不时传来一阵瓦砾松动的声音,惊月波澜不惊继续前行;待出了宫门,他才回头道:“出来吧。”   “嘿~可算是等到你了。”晴天从朱漆红墙之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在惊月身边,身子往前一探,歪着头看了看惊月,道:“惊月,那少君都在跟你聊些什么,三天都说不完?”   “聊什么你不清楚吗?”明明在房顶上蹲了三天,竟还装成一副无辜的样子,真是孩子心性。   晴天仰头看天,扣了扣耳朵,噘嘴道:“这三日里风餐露宿,吃不下睡着的,听话都有些恍惚。”   风餐露宿,也是自找的。   “溪山以北爆发癔症,不慎太平;连日以来,附近盐田镇居民病亡惨重;为防止事态扩大,少君命我即刻启程,前去查探。”   原以为惊月不会理会他,没想到还真一本正经跟他说了。   “即刻启程?喂,现在太阳都落山了,上京到溪山盐田镇少说也得七八十里路;夜里赶路其凶险程度就更不用说了;这少君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的。”   “避免事态越发不可控制,早些去总是好的。”   “什么疫症来势如此凶猛?”   惊月摇头,道:“不知。”   “啧啧,既然是癔症,何不派医官前去?”见惊月不作回答,晴天便自言自语道:“也是,癔症传染,那些个脓包贪生怕死倒也是情有可原。”   两人一路攀谈,很快就到了安国君府,看到那金字牌匾,晴天停下了脚步。惊月看着他道:“今日与我一道,不必翻墙入院。”   晴天咧嘴一笑,道:“毕竟习惯了,待会儿见啊~”说完顺着围墙快走几步飞身而上,静静地落入院中。   三日未见晴天,落雪院中一干众人一拥而上,围着他七嘴八舌的说这说那。百里予柔站在哥哥身边,眼巴巴的瞅着晴天被一群人围在中间,只能干着急。   惊月揉了揉予柔的头发,道:“几日不见,怎的如此憔悴?”   没等予柔回话,就见他身后的丫鬟上前说道:“将军有所不知,这几日将军不在府上,晴天公子也不来了,小姐啊,可是把这落雪院的围墙都快看塌了~”   “莲儿!休要胡说!”予柔娇嗔一声,脸色泛红,余光偷偷的看了一眼兄长,低声道:“只是兄长一直待在王宫之中,予柔是担心兄长……”   “嗯。”惊月看着那处被围在人群之中的人回头说道:“我不在的时候,予柔要多在父亲面前替兄长尽尽孝道,在家中要听你嫂嫂的话。”   “我知道的,父亲今日还未回来,临走之前让我嘱咐兄长要好好照顾自己。”予柔嘴里说着关切的话,眼神则一直在不远处那人的身上游移。   “将军,车驾已备好,可以出发了。”百里沐川一早就接到命令,已经备好车驾就等着惊月一到就即刻出发。   “嗯,走吧。”   “这臭小子还真把将军府当成自己的家了!”沐川看着人群中的晴天,瘪嘴道:“惯是会收买人心,府里上下都喜欢他,就连伯父都成天念叨这小子。”   “随他去吧,有他在,府上还能热闹些。趁天黑之前,赶紧出发吧。”说罢,惊月踏上了马车。   “我就不信他会不跟着去!”现在看来连堂哥都被那小子给收买了!   日落西山,一行人马舟车浩浩荡荡离开上京前往盐田镇;这一路上果然没见到晴天的身影,少了个人跟沐川拌嘴,惊月倒也是能落的个清净。   然而这份清净并没有持续的太久。   月上中天,前去盐田镇的车队星夜赶路,也需要中途停下修整;银甲军负责戒严,其余的人群围着一堆篝火纷纷拿出干粮来充饥,吃饱喝足之后才再一次启程。   原先只有惊月一人的马车此刻多了一个人;晴天笑着,手里拿着一条烤的黑乎乎的鱼正在大快朵颐。低声道:“为了追上队伍,力气都用光了,吃你一条鱼你没意见吧?”   “以后要吃鱼,大可跟大家一起,不必在此偷偷摸摸的。”惊月无奈,只能又跟沐川要了些干粮和清水:“出门在外多有不便,你就将就着吃一口吧。你……”   “嘿嘿嘿,你想问我为什么跟来么?”晴天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水,轻抚胸口让自己顺顺气,然后往惊月身上靠了靠,轻笑道:“夫君离家多日,留下为妻一人孤枕难眠……”   “够了!”惊月藏在广袖之下的双拳一捏,低喝一声。   “兄长,可是有事?”车厢里传来动静,立刻招来马车外警惕的百里沐川。   晴天‘嘭’的一脚蹬在马车车门上,阻止外面开门进来,然后飞身将惊月扑倒在身下,捂着他的嘴在他耳边急切道:“嘘,我错了我错了,我以后不再说这样的话了,你别动气可好?我真的错了~” 第16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疫症   马车中的动静吓了沐川一跳,一摆手,整个队伍立刻停下戒备起来;沐川试图推了几下车门,在外面喊道:“将军!”   马车内光线昏暗,一盏微弱的烛光轻微摇曳着。   晴天依然压在惊月身上,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对方脖颈间:“你不会真的想让我被他们绑了去吧?好哥哥,将军大人!圣泽战神!我真的知道错了,立刻就改!您大人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好不好?”   变着花样的称呼让惊月面具之下的脸几乎快要扭曲,他抓住嘴上的手腕反手一扣,迅速抽出手在晴天胸前游走一遍,点了晴天几处周身大穴,然后把浑身僵硬的人往旁边一推,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广袖,平稳气息后淡然道:“无事,继续出发别停下。”   晴天维持着蹬门的动作,气息紊乱。全身上下只有两只眼珠子还能活动;心里把惊月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惊月也不去管他,继续翻看着之前未读完的书;直到那烛火开始跳动才将视线落在那人身上。   晴天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只不过像是睡着了。   惊月摇摇头,挪到马车一侧,随手拂去晴天身上的穴道;闭上眼睛靠着车窗开始假寐。   经过一夜披星戴月的长途跋涉,在天亮前,车队总算是抵达溪山以北的盐田镇范围,一进入盐田镇,官道两侧饿殍遍野,惨不忍睹。   沐川去跟城防递了进城的帖子回来之后还没见到惊月下马车,当下觉得奇怪,将军一向自律,平日里这时候早该起身了。   他推开车门,一声‘将军’还未叫出口就被马车里面的情形给惊呆了。   他们向来浅眠的将军此刻还未曾醒来,头靠着车窗似乎睡得正酣;再往下看看,那腿上竟然还躺着一颗脑袋!   沐川‘嘭’一声关上车门,转身抚了抚狂跳的心脏,心想:但愿是自己一夜未眠,眼花了罢。   关门声吵醒了惊月,一双锐利的眼骤然睁开,片刻之后眼底才换上一片清明;一夜未动的大腿传来一阵酥麻,腿上那颗脑袋还在睡,无意识中还翻了个身蹭了蹭,似乎是想找个更舒适的位置。月皱眉,自己从来不会睡得如此深沉,更何况还是跟别人共处一室的情况下。   惊月刚想叫醒晴天,忽然感觉一股温热的气息隔着绸缎传达到他身上;他回头就看见那只不安分的大手正放在自己臀部上。惊月浑身一僵,一股炙热气息爬上脸颊,‘蹭’一下站起来大步跨出马车,差点撞了头。   晴天睡得正酣,忽然整个人都被掀翻,从凳子上滚落到马车里;他迷迷糊糊的坐起来挠了挠头;眼下,马车之内四下无人。他刚探出头去,迎接他的是一柄泛着寒光的剑刃和百里沐川那张狰狞的面孔;晴天一顿,随即拨开那剑刃,道:“别闹,有吃的吗?”   “你是猪吗?”百里沐川怒吼道:“睡醒了就吃。而且阴魂不散,天天缠着将军,到底是何居心?”   “别说的那么难听嘛,我只是路过而已,路过。”晴天嘿嘿一笑,从马车上跳下来,看到官道两旁的情形之后没了玩闹的心思,面色凝重:“这,真的是疫症?”   放眼望去,官道两侧三步一病五步一亡;尸身之上蝇虫遍布,周遭恶臭冲天,让人呼吸受阻。莫名的疫症引来山中老鼠四处流窜啃食尸身,甚至连活人都不放过。训练有素的玄甲军周身皆是老鼠尸体。   晴天忍住一股从胃里泛起的恶心,屏住呼吸快速走到惊月身边,掏出一粒药丸迅速塞进惊月口中。带着花香味的药丸遇水而化,等惊月反应之时已经悉数吞入腹中。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忽然一股热量从胃部汹涌而出;惊月立刻运功压下,顿时瞬身舒畅,就连呼吸都好受了些。   惊月不知自己从何时起,竟然对这人如此纵容!   “别慌,这是我独门秘制的圣药,服下之后可保你百毒不侵。”晴天笑着也往自己嘴里扔了一颗。   “这药,还有多少?”   “只此四粒。”晴天收好瓷瓶放入怀中,似乎是明白惊月的意思,摇头道:“我知道你想干什么。虽是灵药,却对这些人已经无用了;且这药性凶猛,也不是一般俗人能承受的住的,你先前也应是感受到了。”   惊月回应一声,不再过问,招来随侍,道:“此处医官何在?”   话音一落,一名医者扮相的白胡子老朽挎着药箱匆忙赶来,见了惊月跪地辑首:“将军,将军可算来了;老朽快支持不住了!”   “情况特殊,不必拘礼。现下盐田镇有多少人感染疫症?”   那医者站起来,不敢直视那张雕花面具,垂头道:“盐田镇方圆百里,其亡者三分之二,伤寒呕吐十居六七。城中疫疠多起,士人雕落……”一席话说完,额角冷汗密集,浑身抖如筛糠。   “伤亡如此惨重,为何现在才上报!”惊月戴着面具,隐含的怒意从语气中散发开来,让现场的人都惊了一跳。   “将军,将军息怒,下官等办事不利。”医者又双腿一弯跪了下去,哆嗦道:“此次疫症来势汹汹,仅在半日之间就荼毒盐田镇大半;症状一开始也只是伴着呕吐腹泻,一夜之后开始从内脏溃烂,第二日基本已经回天乏力了。”   一夜之后就都成了如此惨状?   到底是什么疫症如此凶险!   晴天依然一副嬉笑的脸,四周查问一通回来后道:“疫症目前都是如何传染的?”   “这…”医官看了看晴天,又转头向惊月请示。   “但说无妨。”   “是。”医官抬手拭去额头冷汗,半晌才道:“城东富户刘家乃此次疫症源头。刘大善人向来亲民大方;前日傍晚,刘大善人嫁女,宴请了半个盐田的商贾权贵;不仅如此,就连街边乞丐都得了刘大善人的施舍。小乞丐石头是最开始出现呕吐症状,接着就是那些吃过粥的人。以及刘大善人的一些亲故也多受其害。” 第17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惨状   医官一席话说的磕磕绊绊,生怕哪里说的不对惹恼了眼前这人:“将军,此处已是一片荒塚,还是先进城吧。”   惊月微微点头,看了看官道两侧,眼底染上复杂神色:“将官道两侧的尸体搜集到一处,点火焚之,骨灰运往天尊殿供奉。这些四处流窜的老鼠让城防派兵过来悉数围剿,以免再留下鼠疫祸患。”   “是!”   看着眼前步伐沉稳,调度有序的惊月,晴天笑着咬紧嘴唇:他越来越想揭开那张面具来看看底下到底是一张怎样的皮囊了。   ***   “喂!”   晴天拍拍手上泥土,走了两步忽然被人叫住,回头一望竟是沐川;因为周遭气味太难闻,所以围了一条纱巾。对方眼神闪烁,语气却是不那么痛快:“那个药还有吗?”   晴天抱着胳膊四下看了看,笑着问道:“你在叫我吗?”   “我不叫你我叫鬼啊!”   “啊~可是我不叫‘喂’。”对于这小子,成天追着自己喊打喊杀的,晴天半分面子也不想给,转身跟上惊月的步伐。   “喂!你这臭小子……晴,晴天!”百里沐川气的手背青筋暴露,身板都有些发颤——要不是兄长在此,他定要劈了这人!   真叫人火大!   心中纵然暗骂不停,可沐川环视四周,还是快速几步追上晴天,别过头道:“那个药,也予我一粒。”   “这不就对了么?求人得有求人的态度。”晴天掏出怀里白瓷瓶隔空扔给沐川,末了玩笑一句:“我道是沐川将军不怕死呢。”   沐川狠狠地剜了一眼嬉皮笑脸的晴天,一口吞下那药丸,转头快速追赶上惊月,紧蹙眉头趴在他身边暗念道:“兄长,这人太过分了!”   惊月疾行的脚步未停,只轻言道:“与他逞口舌,不是自讨苦吃么。”   “……兄长~”   “休要玩闹,正事要紧。”   ***   一行人随着医官进了城,入眼之处皆是白骨蔽平原,恶臭冲天;蝇虫猖獗,老鼠四窜;轻者咳嗽呕吐不止,用力过猛甚至连腹中五脏震碎随之吐了出来;重者皆是肠穿肚烂,白骨森然,且尚留有一息之气苟延残喘。   家家哀嚎哭啼之声断断续续此起彼伏;路边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妇人怀中抱着已然断气的幼子,蜡黄的脸上两行浊泪已干,双眼空洞无神,嘴角挂着一丝还未干透的血迹;   当真是‘千村薜荔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   “惊月!当心!”晴天足尖一点,迅速飞身到惊月身边将人拦腰带起,飞起一脚将那爬到惊月脚下拖着一副残躯的人踢出三丈之远。一截腿骨瞬间折断。   断骨飞到医官脚下,吓得医官险些丢了药箱。   “救——救我~咳,”那东西被晴天踢飞,依然拖着残缺的身体奋力想爬过来,嘴里吐出一些黑血伴随着内脏碎屑;身后一双腿已见森森白骨,怕是让老鼠啃噬的。   “惊月!”晴天拉住试图上前查看的惊月摇摇头道:“虽是有灵药护体,也不要轻易靠近。”   “这是我的职责。”惊月回头看了晴天一眼,一扬手挣脱,走过去委身蹲在那东西身前,道:“医官!”   “将军……”医官颤颤巍巍跟过来,看清情形后唯唯诺诺道:“将军,此人已经药石无灵。”   “药石无灵?如此圣泽再碰上一次这样的疫症,又会死多少人?作为医者,只会说药石无灵四个字;圣泽每月给你们的俸禄就是为了养一群废物?”   惊月语气波澜不惊,将盛怒遮掩在面具之下。医官抖如筛糠,将求救的视线投向晴天。   晴天一回头,对上那人彘已是姜黄污浊的双眼之时,他的心口也是一阵烦闷。   同样都是爹生娘养的人,他竟然落得如此田地……在这突如其来的疫症之下,活生生地变成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自己何曾不想救人?   可这人筋骨尽断、皮肉溃烂,连本应该炯炯有神的双眼中都爬满了死气。别说是神药傍身,就算是那天上的仙君下凡,也未必能保住他的性命。   晴天脸色一沉,侧眸在医师的脸上一扫,随即对上惊月那双怜悯众生的眼,道:“你的职责是来调查疫症原因,不是让你来给他们治病的!你若是不忍看他们受苦,那我就帮他们一把!”   说罢,还未等惊月回应,晴天抬手冲着地上奄奄一息的人一掌劈了过去;那人瞬间两眼一翻,一口乌黑的血液涌出口中,身子还来不及抽搐便彻底截断了气。   临死之时,晴天竟看到,他的嘴角挂上了一抹难以发觉的笑意。   原来,死亡真的是解脱吗?   “你!”   耳边响起的怒斥让晴天一下子回过神来,仰头一看,竟发现惊月忽然扬手一掌,运足十分功力劈向自己;晴天下意识后撤一步,躲过致命一击,身后一丈高围墙轰然倒塌。   “我去……”晴天让这突然的攻击吓得脸上血色尽失,可身形未站稳,来不及惊叹上几句,又迎上对方强硬的拳风。见势不妙,晴天一掌拍开惊月的长臂,左右躲闪,慌乱之中喊道:“喂,惊月,你疯了吗?!快住手!”   惊月听闻他的惊呼,丝毫没有收住攻击的架势,那不易沾染情绪的双眼有些微红,怒斥道:“人命怎可由你如此践踏!”   人,他不是没杀过,可那是战场之上,守家卫国,死伤在所难免;可现下不同,眼前这些人,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有如此赤裸又强烈的求生欲;在绝望中祈求着最后一丝暖意的悲苦……   他想救人,他也必须要救人!   满城哀嚎之声犹如魔音灌耳,惊月只觉周遭嘈杂不堪,耳中嘶鸣不已;像是不断哀鸣的刀光剑影伴随着千万铁蹄踏破黄沙;浓重的血腥恶臭味弥漫在空气之中,阴霾笼罩着整个盐田镇上空。   气血攻心的惊月根本顾不上周遭劝停的呼声,抽出腰间佩剑,一股强悍灵力覆上剑身,一步步将晴天逼到绝境,大有要他性命的架势! 第18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错杀   处理完官道尸首的沐川姗姗来迟,见此情景,来不及多做他想立刻提剑而上;在惊月砍上晴天之时挡住剑锋,替晴天挡下致命一剑,回头喊道:“不想死的,躲远一些!”   晴天紧咬着牙关,眉头紧蹙:“沐川,你们将军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没空跟你废话!”沐川大吼一声,筋骨紧绷,丝毫不敢大意。   惊月这样的情形他只在战场之上见过一次……那一战,惊月封神,年仅十六岁的他,成为了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魔神将军”。   此刻若是自己一招不慎,别说是要护住晴天,恐怕是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   “玄甲军听令!护住周围百姓!”   一声令下,平日里训练有素的玄甲军一字排开,竖起一排玄色重盾将那些毫无招架之力的百姓和医官护在身后。   喝斥间,沐川已然挡下惊月好几招。惊月手中长剑翻飞,一道道白色剑气随着惊月随手一扬,犹如粼动的波光,四散开来,却也如涉猎之鹰,呼啸而至,破崮扬沙。周遭所有人等无一幸免,剑气所到之处皆是残垣断壁。   相比之下,沐川似乎有所保留,不敢来真的;但无奈招架不住惊月凌厉的攻势,抽出腰间软剑,左右各持一把奋力抵御对方攻击,狼狈到连喘息都只得在惊月蓄力的瞬间。   晴天望着这一切,眸子忽然猛地一扩。   这沐川……平日里总是对自己死追猛打,此时却在拼命护着自己?   思绪间,又是一股有山崩地裂之势的剑气袭来,晴天不慌不忙足尖一点,凌空跃起从凌厉的剑气之上穿过,快步退到远处房梁之上。   往日繁华的盐田镇,此刻宛如一座死城;疫症荼毒的几大城区被封锁起来,那些已经有了症状的人全部被隔离开;他们匍匐在地上,嘴里哀嚎着,祈求着神明降世,能救他们一命。   看着底下两道上下翻飞的身影,晴天蹙眉;两人的差距甚大,看来沐川完全控制不住惊月。如果他不想办法出手阻止惊月,怕是这整个盐田镇都要不复存在了。   可现下,两人互来互往的剑气交织成一片坚不可摧的剑网,自己根本无法深入其中……   一颗心在提落之间,别有滋味!   眼下,惊月攻势不停,沐川有些招架不住;晴天瞅准时机急速飞身而下,灵巧的身体化身一道红光,不消片刻便出现在惊月身侧。   惊月周身罡气笼罩,晴天几次试图靠近都以失败告终。趁着沐川抗下惊月一击重创,晴天抓住机会突破惊月周身剑气,进入最里层战圈中心。   “惊月……”   他伸手,试图去抓惊月舞剑的手腕,不料对方忽然回身攻击,一道白色剑气骤然在自己面前划开;晴天立刻上身后仰从凌厉的剑下划过,单手撑地,飞起一脚运足力气踢向惊月的手腕。   眼见要触碰到的时候,惊月骤然变换了身法,将手里长剑凌空抛起往上一跃,左手接剑猛然一刺——   ‘噗——’   伴随着血肉绽裂的声响,一股热血溅到惊月的额上,瞬间热透了那张冰冷的面具。   “晴天!!!”远处的沐川不住惊呼一声,脚下冲过来的步伐也被晴天身上涌出的血液给抑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晴天没有一丝要后退的意思,身体往前一挺,任利剑刺透了他的身体;他扑上去抓住惊月的手腕拉着对方单膝跪地,伸出手指迅速扶了对方周身几大穴位……   冰冷的剑刃此刻正埋在他的身体里,没有疼痛,只有一股阻在胸中的闷气和不断从口中呛出的鲜血。   颈肩的红色围巾,随着阵阵罡风飞扬着……   不知为何,这场景竟与晴天曾经脑中闪过的幻境慢慢重叠——那日在黄金殿,当他手握血月魂之时,脑中看到的那抹白色身影,与现在何其相似……   惊月一双血红的眼睛开始逐渐清明,他呆愣的看着剑锋没入的地方,一片猩红;面具掩盖住霎时变色的脸和两行莫名流出的眼泪。   “晴天……”惊月颤抖着唇瓣轻轻唤了一声,对方却依旧紧握着自己的手臂。   晴天跪在惊月面前,抬头对上惊月的视线,染满鲜血的嘴角笑意越发的深邃。   惊月第一次唤他的名字,竟让他有些心神荡漾。   “啊~你在干什么啊,当真是吓死我了……咳咳——”晴天抬起另外一只未染血迹的手由想要抚摸一下惊月脸上那张面具,却在靠近之时变换手指轻轻的戳了一下,笑道:“抓住你的手,你就不会再乱来了吧~”   晴天忽然顿住……   这句话竟是如此熟悉……   谁曾说与他,他曾听与谁……   “晴天……”惊月又一声,却是没了声音,只有微微蠕动的嘴唇能看出他是在叫晴天的名字。   为何,不躲开这一剑?他不可能躲不开这一剑的……   为何,你到现在都还能笑得出来?还笑的那样灿烂……   他想要的是救人,不是杀人!   可他现在一个人没救活,反而还将手里的剑刺进了晴天的身体。惊月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麻木了,耳边听不见任何声音;除了满身鲜血依然笑的灿烂的晴天,他眼里也看不见任何人。   脚下踉跄两步,一股从未有过的钝痛从心底深处蔓延开来,逐渐吞噬了他的身体;惊月双腿一软,松了手里的长剑跪了下去;   长风之下衣袂翻飞。   “惊月……”晴天咬着牙双手接住惊月即将落地的身体纳入怀中,开始发麻的手背青筋暴起,却还是温柔的在他细碎散乱的发丝间揉了揉。   怀中的人已失去意识,却依然颤抖不已……   原来,他也有害怕的时候。   真的很是可爱……   心中话音未落,一阵眩晕感袭来,眼前所见事物逐渐开始变得模糊,晴天在闭上眼睛之前,收紧了揽住惊月的手臂,将下巴搁在对方肩头,苦笑道:“到死都不知道你长的什么样子,这大概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了,惊月……”   晦暗的天空中,似乎划过一抹金色身影,可惜他已经看不清了……   ***   不远处的溪山之上,猎猎冷风中一人负手而立,将城中激烈战况尽收眼底,嘴角笑容逐渐蔓延开来。   “百里惊月,这是你自己选择的道路!” 第19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暮色   刘家大户宗祠外,玄甲军列队两侧,肃装整顿,个个围得密不透风。沐川捏着手中剑柄来回踱步,时不时的朝里张望,心情极为迫切。   宗祠之内,一排排刘家祖先的排位摆满了大半间屋子;供桌上烛火残缺,若隐若现,平白给这间屋子添上了一层诡异之色。   两张长桌简单的拼凑一下,医官将晴天的身体放在桌上,颤颤巍巍的退到后面。   盲眼的道长似感觉到了易动,轻声道:“离陨,先止血吧。”   离陨点点头,脱下晴天的上衣,一条触目惊心的剑伤赫然出现在眼前。离陨见状眉头一锁,立刻就来了脾气:“道长,这种不听话的人,就不该三番五次的救他,让他自生自灭算了。”   藏心抚着将惊月头顶最后一根银针拔出,探了探脉息,道:“离陨,救人一命……”   “离陨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道长天天说这个,听的我耳朵都起茧了。”离陨没好气地将手中金疮药洒在剑伤之处,动作粗鲁无比:“当真以为自己是神仙呢,这幅身体即便是恢复速度超常,但也不能如此不爱惜。再不注意些,下次直接带棺材来吧!”   一而再再而三、总是要劳烦道长费神费心的救他……此人还真是不见黄泉不落泪啊!   “离陨,好好做事,休要多言。”藏心无奈摇头。其实他知道离陨刀子嘴豆腐心,实际也是会关切他人的,对自己尤其是恭顺;这样的孩子,虽然是个妖族,他也是很可爱的。   离陨是妖族,妖族与人族向来势不两立;原本是要离陨自己留在守心窝的,奈何他担心道长一人独行危险,死活要跟来。   这次藏心带着他下山也是精心伪装一翻才敢带出门——要被那伏妖人见到他,怕是又要惹出一番风云。   吵嚷间,陷入昏迷的惊月忽然胸腔剧烈起伏几下,猛然咳嗽两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将他呛醒。   他猛然坐起来,一把抓住眼前藏心的手腕喊道:“晴天!”   可当他定睛一看,眼前人哪是晴天?   惊月瞬间进入了警惕状态,他飞快地环视一番周遭情形,在不远处的长桌上看见晴天正安静的躺着,生死不明。   恍惚中惊月收回视线在藏心脸上看了一会儿,未在眼前人眼中找到焦点,心知自己失态,讪讪放手,道:“抱歉。”   “将军勿须担忧,晴天公子虽失血过多,且尚无大碍。”   “……”这眼盲的道长长得慈眉善目,像是个良善之辈,惊月心念后稍稍放松警惕,道:“多谢道长相助。”   “道长,你没事吧?”在藏心手腕被捏住那一刻,离陨顺势窜了过来,警惕的提防着惊月,蹲在藏心面前抓着他的手里回翻看。   惊月手劲极大,捏得藏心手腕都出了一圈痕迹。离陨正要发火,却感觉藏心摸了摸他的脑袋。抬头一望,他的嘴角竟挂着淡淡的笑意,道:“都处理好了吗?”   “放心吧道长,暂时是死不了的。不过他要是再如此大意,就不好说了。”   离陨擦了擦藏心的手,小心的把他那些长短不一的银针收好。   惊月看着平躺在长桌上的晴天,此刻脸上毫无生机一片死寂,桌子另一头是清理身子用过的棉布,入目一片腥红;脚边的脸盆之中亦是一汪深红。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手上鲜血仍在,凝固成一块块血痂。忽然一股剧痛从心底传来,长袖之下双拳紧握,当下屏息凝神压下心中剧痛。   “敢问道长,小童方才所言是什么意思?”惊月在片刻沉吟后再次开口,“什么叫暂时死不了?”   藏心站起来,走到晴天所在的地方,执起他的手腕探悉了一下脉搏,片刻之后道:“将军若是想知道,还是问他自己吧。”   毕竟自己只是局外之人,没有理由替别人说任何话。   “那……他什么时候会醒来?”   “将军想必是知道自己的能耐。”被注入灵力的长剑刺穿的身体,藏心几乎是耗费自身大半功力才将晴天从阎王手里拉回来,想要让他快些醒来,怕是不容易:“待会儿用过药,且先看看。”   惊月点点头,迈着虚浮的步伐起身走向屋外;对于晴天而言,他满心悔意无处表达;如果他能醒来,自己又该如何去面对?   刚刚的一切像是一场梦,他亲手将长剑送入对方身体,而那时,晴天还在顾着他。   那句‘抓住你的手,你就不会再乱来了吧’还在耳边回响……   “……兄长?”沐川唤了几声才将惊月从恍惚中唤回来,他偷着看了看屋里的情况,小心翼翼的问道:“晴天,现在情况如何了?”   “刘大户家中可有人还在?”惊月抿起了唇瓣,沉沉开口——他心里纵然是无比担心晴天现在的状况,但是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   “……有的,刘大户和他的管家,两人目前并没感染疫症;府上其余人等皆死的死病的病。刘大户怕自己也被传染上,一早就着人将所有染病的和未染病的仆从姬妾都送出去了。”沐川摸了摸鼻子,看不透兄长此刻是什么想法:“这人到不像是外人说的那样良善。”   惊月负手立于中庭,抬头看着天上云卷云舒,天边逐渐染上一层暮色,心情杂乱。   ***   晴天睁眼,入目便是藏心那张无神的瞳孔和淡漠的脸,不由得皱了皱眉;他刚刚似乎是做了个很美的梦。   梦里,他死了,惊月却一直守在他身边,摸着他的眉眼,唤着他的名字……   没了那张面具的遮掩,但依旧看不清相貌;   自他不记事开始,唯一没有让他忘却的就是一股压在身上无形的力量,犹如泰山压顶,且一股迷雾终日笼罩在心头。惊月那一剑没入身体之时,他没有考虑自己的生死,反而是觉得有了一丝解脱的快/感。   而那一瞬间,他似乎抓住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画面,可现在却又记不起来了。   想想之后,心中憋闷。 第20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翻墙   清醒以后没看到惊月,晴天心底有些难以言喻的失望。他挣扎着爬起来,道:“多谢道长多次相救。”   “你当道长愿救你吗?”那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晴天放眼望去,只见浑身裹着白布,将一头金色长发藏起来的离陨踱步而来,脸上甚是不爽:“你这命果真不值钱!”   晴天嘴角一挑,笑道:“我当是谁,原来离陨啊;怎么你也受伤了吗,裹得跟粽子似的?”   “哼,你当我愿意吗?”他离陨可是平日里上衣都不穿的妖,却因为想跟道长下山而把自己跟妖族相关的所有印记全部藏了起来,当他真的舒适呢?   “你若是不愿意,可以先回守心窝去。”   “道长,我愿意的,真的愿意,我刚刚就是胡说的……”离陨瞬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马变成了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的模样,蹭到藏心身边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这一人一妖的相处晴天是见过不少次了,平日里目中无人高傲狂妄的小妖怪总是会因为道长的几句话而耷拉了脑袋认错求宠爱。   道长也会因为对方几句告饶的话心软的一塌糊涂。   看着眼前一人一妖的互动,晴天嘴角弯弯;下意识摸了一把自己被包扎好的腰间,眼神瞬间惊变。   “你做什么?”离陨上前按住晴天,愤愤道:“虽然很佩服你伤口愈合的速度,但也不能如此糟践。好好躺着养养吧!”   “我已经好了。”晴天拍了拍腰上伤口,嘴角都没抽一下。   “……我就说吧,人类就是这样,好了伤疤忘了疼。你爱折腾自己去,以后别连累道长再救你!”   “离陨,”藏心淡然的转向离陨那边,摇头道:“收拾一下,今晚还有许多疫症患者需要处理。”   藏心一发话,离陨立刻没了脾气,朝着晴天投去一个‘随你折腾’的眼神,开始仔细收拾那些药材。   得了道长解围,晴天但是莫名生出一丝尴尬来。   自己蒙道长多次相救,总是不好再添麻烦,于是又乖乖的躺了回去。   惊月不在,应该是去外面照拂那些染病村民了。亦或者是,他应该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吧。   看到道长嘴角的笑容,晴天又问到:“道长,你深居溪山守心窝,可知这次疫症是如何来的?”   藏心摇头,道:“我与离陨虽长居溪山,却鲜少来盐田镇;这次下山也是因为有人前来求援。”想起之前那人惊慌失措的声音,藏心握紧了手:“此次疫症来的蹊跷……公子还是好好休息吧,待夜里,我再来看你。”   剩余的话被藏心吞回了肚子里,收拾好那些药材,背上一柄长剑招呼着离陨出门。   离陨背起药箱,回头朝着晴天做了个鬼脸,道:“别再给我们添乱了!”说完快速出门追上藏心。   ***   他们一走,屋里一下空落了很多,只有三两个医官还在屋里忙前忙后。   晴天瞟了一眼,确定外面安静了下来以后立刻从桌子上翻起来;由于用力过猛,撕裂了腰腹伤口尚不自知。   出了门随手拉住一位急行的医官,笑问道:“你们将军现在何处?”   “将军与副将去了花厅。晴天公子,你伤口撕裂了。”   晴天低头看了看腰间绷带溢出些许殷红,丝毫不在意:“无妨,多谢了。”   晴天离开祠堂,顺着有路的方向走着。   突如其来的疫症似乎让这个家境殷实的刘大户措手不及,脚下四处可见残砖碎瓦,修葺花草的剪刀半截插在土里;转过墙角就见一片荷塘,不知是不是疫症的原因;原本该红似丹霞的花朵此刻低眉垂眼,花瓣凋零不堪;一团团干枯的荷叶像是离水浮萍,微风一吹,发出‘吱嘎’的声音来。   往日辉煌顷刻之间便不复存在了。   漫无目的的在这刘家大宅之中来回穿梭半晌,晴天后知后觉的发展自己迷路了!   抬头看了看房梁,思绪一会儿之后还是跳了上去;果然站得高看的才更远!   脚下疾行,踩得房顶碎瓦发出叮当的声音,晴天丝毫不在意,找着看上去最华丽的主屋飞奔而去。   等他到了花厅,一个腆着大肚子的中年男人开门出来,一身肥肉走路都在颤抖;朝着屋里的方向鞠了一躬,道:“多谢将军,将军大恩草民没齿难忘。”   “现在还不明白事情始末,谢恩就免了吧。”惊月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波澜,还是那样冷淡。   刘大户尴尬的拽了一下衣摆,不敢多过打扰,说了声之后就退出去了。   晴天扒开屋顶瓦片,猫着腰看着屋离的情形。   惊月坐在主位上,眼前烛火跳动,在那张面具上投下一片橘黄;沐川站在他身边,手里一直握着剑柄,若有所思,道:“兄长,你没见他说话的时候眼神躲闪,额头冷汗,这老匹夫肯定是在撒谎。”   惊月捏了捏手指纸张,眼神无意间瞟了一下屋顶那处,若无其事道:“刘大户说话言辞闪烁,且前言不搭后语,想必也是有什么无法言说的苦衷。”   “他能有什么苦衷?还不是害怕自己被牵连。我之前暗中查房了一番,这老匹夫已经开始收拾细软准备跑路了!要不要我去把他绑起来?”   惊月摇头,站起来往外走去,道:“今夜城中防守一定要稳妥些。”   “兄长,你去哪儿?”   “我出去一趟。”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着沐川离开,晴天快速从房顶掠下,一抹红色迅速追寻着惊月的身影而去。   夜里街道冷清,不复往日喧哗;家家户户亦合门而殁,或覆族而丧;   这才一日,城中三区已不复病痛哀嚎,尽是死气沉沉,好不凄凉。   城中鬼戾之气横行,在夜半的天空之中低声呜鸣。   一路跟着惊月穿过东西两大城区,步伐停在一座宏伟的府邸门前抬头张望,片刻之后叩响了红漆大门。   却是无人响应。   片刻,惊月准备离开,眼角余光瞥到高墙之上的身影。   “你!”   晴天咧嘴一笑,道:“大多时候,翻墙才是捷径。” 第21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秘探   惊月上前一步,眼神在他腰腹间看了一眼,手指藏在长袖之下摩挲,淡然道:“伤势未好,就要消停些。”   “你不上来么?”   “君子自重,不走旁门左道。这处无人,另寻他处。”话闭,转身便走。   “惊月!唔啊!”晴天忽然惨叫一声,满脸痛楚的模样,捂着腹部身子向后一歪,失去重心向地上跌了下去。   惊月转身,神情一紧,当下不顾君子之风,立刻飞身越过高墙将即将落地的晴天接住,急切道:“晴天!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裂了?”   在惊月看不见的地方,晴天咧嘴一笑,反手抓住惊月的手腕,道:“嘿嘿嘿, 我骗你的,你进来了。你看,翻个墙也不是那般困难,也没你想的那般难堪。”   被戏耍一番,惊月有些气结,眉头一皱,沉声道:“无聊!”别过脸藏住因生气而微红的耳尖,甩开怀里的人起身朝屋内走去;   失去倚靠的晴天‘咚’的一声栽倒在地上,后脑勺跟地砖来了个亲密接触;他赶紧爬起来拍拍尘土跟在惊月身后,瘪嘴小声道:“不就是翻个墙么……”   何至于如此生气。   “惊月,我摔疼了。”   “自作孽!”   “……!”   晴天一路都想不通为什么惊月对于翻墙这件事如此排斥,一路跟着他沿着幽静蜿蜒的青石小路往前走;越往里面越是觉得奇怪。   进门之前他知道这里是盐田镇镇守大人的官邸,镇守大人也在其他几个城区奔赴一线做疫症处理和善后之事,此时府上空无一人,寂静一片。   按理说疫症传染是不会自主选择地区的,更不会因为对方的身份选择不去侵蚀一方,但为何这镇守大人的官邸没有染上一丝疫症症状;前庭后院依然春色一片,与那刘大户家相差甚远。   他刚刚去找惊月之时,没赶上刘大户向惊月陈情盐田镇目前状况,也不明白惊月夜里来此所为何事。   看来这次疫症是真的不简单。   穿过二进院的回廊,惊月忽然停下脚步,晴天一时不查,一头撞了上去:“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嘘!”惊月按住晴天的手,摇摇头示意他安静些。   晴天虽有不解,但依然乖乖的抿紧了嘴,朝着惊月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惊月没有回他,而是转身往左侧走去;没走几步,就听见‘叮当、叮当’类似系在脚踝的铃铛,随着走动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空无一人的镇守府显得格外诡谲。   那声音忽远忽近,忽明忽暗,两人一时辨别不清方向。   “何人走路还佩戴金铃?难不成是……”   在圣泽大陆,金铃属于神物,具有驱邪镇魂的作用,但却不是任何人都可以佩戴的。   除了天尊殿的祭司!   天尊殿祭司乃是神职,并不是人人皆可,被传说是具有神力之人;他们会在五岁之时天尊祭司大殿之上,由现任司主选拔;只要一被选上,那便是会作为守护天尊殿的人选,直到老死,都不得出天尊殿。   既然不能出天尊殿,那怎么会出现在百里之外的盐田镇?   思绪间,金铃之声越来越近,却依然断断续续,还伴随着一种‘得、得、得’踩在青石路上的声音,像是马蹄声,与他们之间隔一墙之隔。   “不应当。天尊殿远在百里之外,祭司又不得出天尊殿,可能性不大。”   “如果不是天尊殿祭司,会有何人能佩戴金铃?”   “不排除有心之人趁机混淆视听。”   晴天拉住惊月的胳膊,指了指头顶房檐,将脑袋凑到惊月耳边小声说:“似乎是在后巷,还是上房顶去看看吧。”   惊月:“……你除了翻墙就是上房顶吗?”   “这不是便于观察四周么。”晴天挠头,道:“这镇守一看就是个贪赃枉法的人,一个官邸都搞得这么大,这弯弯绕绕的,走到何时是个头。”   “你是怕迷路吧。”晴天无情的被拆穿,躲在黑暗中的脸颊有些微红;还没等反驳就听惊月温声道:“跟紧我,不会让你走丢的。”   说着放慢了脚下步伐,绕过三进院的垂花门往后巷走去。   铜铃声和马蹄声越来越清晰,还走出些节奏来,能催人入眠。   越往里走,空气中诡谲的气氛越是明显;惊月闭眼运功,抗下铃音带来的困意;   晴天不由得感觉有些烦躁,手心不断盗汗。   惊月也发现了晴天有些不妥,回身点了他胸前两处大穴,住着他的手探了探脉息,有些混乱。低声道:“静心,不要被铃声所扰。若是觉得累,就先回刘大户家去歇息吧。”   “没有啊,这铃声似乎有清心的作用,我现在精神的很,还能翻跟头。”说着还真准备翻个跟头给惊月看看。   “消停!”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有如此闲情逸致想着翻跟头!   被训斥一翻,晴天‘哦’了一声,委屈巴巴的跟着继续走。铜铃有节奏的声音让他忽然打一个激灵,想到了一件事。   “惊月。”   “嗯。”   “你觉得会是什么人?”   “未曾查清,不做论断。”没调查过的事情,惊月向来不会断言。   晴天摸了摸鼻子,咧嘴一笑,阴阳怪气的道:“会不会有鬼啊?如果害怕的话,我可以保护你”   “……鬼怪之说,向来荒诞。”况且,谁护谁自己心里没数吗?   “不,”晴天摇摇头,跟上惊月的脚步,道:“我觉得不像是人,也不是鬼,倒像是妖啊。”   “妖?”晴天这么一说,惊月也忍不住怀疑;之前沐川已经在城防处排查过这几日进出盐田镇的人,多是行商游客,并未有任何怪异。   况且,圣泽大陆东南西北皆有镇妖塔,南屿仙山又有强大的结界屏障,妖族和人族是不能互相跨越的。   如果真的是妖族出现,应该会早有察觉。   而妖族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销声匿迹了,并没有人真的见过,怎么会忽然出现在上京?   晴天跟在惊月身后转过后殿居所出了后门,那声音越来越明显;巷子尽头,昏暗的薄雾中走来一道黑乎乎的身影,晴天和惊月下意识的往门后廊柱后面躲了躲。   待那黑影走近一些,看清之后两人皆是瞳孔一缩…… 第22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幻阵   巷子深处,一个五短身材,戴着一顶大草帽,穿着粗布麻衫的男人牵着一头驴,径直朝他们走过来,嘴里吆喝着:“打~~油嘞~”   什么人竟然在深夜牵着头驴出来卖油?   晴天看着那越走越就的身影,忽然莫名来了句:“卖油人?”   “什么?”   惊月从廊柱后出去刚想上前询问一翻,才跨出一步,忽然被一阵强悍的外力震了回来,从手指到心口一阵发麻。正准备再出去的时候,忽然被晴天拉住:“别去!有古怪!”   两人再次退回暗处,等那卖油人走近一点,晴天忽然上前,解开腰间酒壶扬手一撒,甘冽的美酒自壶口喷涌而出,在空气中划过一道流光,直直洒向地面。   晴天咬破拇指,在脚下青石板上迅速画下一个血色十字阵法,歪歪扭扭写下两行血字;最后一指落下,双手十指相触,中指顶在眉心低喝道:“酒过三巡,妖物显形,听我号令!阵开!”   话音落尽,脚下血阵骤然红光泛滥,数千道华光由小小的阵眼之中急速扩大,逐渐笼罩住方圆之地。一股狂风吹过,周围环境骤变;原本黑暗无人的窄巷凭空出现一些熙熙攘攘的人群,逐渐热闹起来。周围有叫卖的商贩,还有拿着糖葫芦来回穿梭的孩童,身后有急切担忧的母亲喊叫声,此起彼伏。   俨然一翻热闹非凡的景象。   似乎又与他们无关。   惊月当下愣住,晴天所开的阵法非常像时空阵法的一种!能将一方时空扭曲,让这一方天地时光逆流,回到指定时间之前。   而且此阵法看似简单,实则需要耗费大量灵力。即便是术士高手,要开启这样的阵法也需要至少四人,分别至于大地四方才能扭转乾坤。   他之前才探过惊月脉息,灵力真气所剩无几,虽是幻境,可是他的灵力又如何能支撑这样的阵法?   仔细一看,晴天这阵法似乎又不是自己平日里所研究的。   难道是晴天自己改了?   他,到底是什么来路!   晴天站起来拍拍手,略呈疲惫之象,自嘲道:“啧,好久不活动筋骨了,还挺耗费灵力。”   “……”不是明明没有多少灵力的吗?   “啊,最近似乎恢复了些。”似乎知道惊月的疑问,晴天将咬破的大拇指伸进嘴里舔了舔,那道口子几乎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一丝血迹挂在嘴角,笑道:“为了不让有人欺辱自己,总得有些看家本领才行。以后可不要欺负我啊~”   言下之意就是,你看看,我现在已经恢复些灵力了,你要是再欺负我的话,我可就要还手了!   冥吟开阵耗费了晴天不少灵力,当下觉着有些气喘。‘叮当’一声铜铃传进耳朵,脚步踉跄,险些让他昏迷过去,所幸惊月及时的扶了他一把。   惊月淡然的看了他一眼。   晴天:“……咳咳,有些过头了,我原本只是想将范围控制在这条巷子里的。”   “你本身灵力薄弱,贸然开阵就不怕被阵法反噬?”   “嘿嘿嘿,这不是还有你在么。”   “这并不是常见的阵法,你从哪里学来的?”   晴天摸了摸有些发麻的胸口,难得的憋嘴道:“不是学来的,我闲着没事自己琢磨的。”   “……”   自创阵法,以前倒是小瞧了他的本事。   惊月也懒得理他,径直跨过台阶,穿过那一层结界融入到幻境之中。   “惊月,你等等我啊。”晴天快步跟了上去,跟在他身后说道:“我灵力耗光,无法静心凝神抵抗这铜铃魔音,待会儿你可要护着我。”   惊月冷冷道:“你不是说这铜铃之声对你来说有清心作用吗?为何现在又称他为魔音?”   “……”他是真没想到惊月还真是个记仇,而且有仇当场就报了:“我其实也是担心你,之前你灵力损失也挺多的;万一咱们两个被困在这里,总得有人保存实力冲破幻境自救吧。”   “你无法控制自己布下的阵法?”   晴天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我……我不记得该怎么控制了。”随后顿了顿,道:“不过,也不是无解的,就是需要耐心等着。”   时间到了,幻阵自破。   他倒是不怕,怕就怕外面那些人等不了三天。   “……”   人群中,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时不时停下来听一听那些小贩在摊位之上聊些什么;转了大半圈,走的脚都麻了;晴天刚想说要不要休息一下的时候,就听见一声铜铃‘叮当,叮当’从远处传来。   铜铃一响,晴天的头皮一下子炸开了,蹲在地上抱着头浑身颤抖,脑海中闪过无数残破的画面,耳中尽是鬼泣哭嚎之音。   “晴天!”惊月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一股温凉的灵力缓缓透过手心传送到晴天的体内;晴天开阵之时确实用力过猛,现在冥吟开始反噬晴天体内灵力了,送入体内的灵力几乎一瞬间就被消耗了个干净。   再加上那铜铃的声音扰的他无法安静,所以无法集中精神来控制灵力。   惊月稍作犹豫,最后还是牵起了晴天的手,掌心相触将自身的灵力稳稳控制在两人周身循环,等晴天眼底恢复清明才淡淡道:“静心。”   晴天看着自己和惊月交握在一起的手,嘴角弧度扩大,顺势将脑袋搁在惊月的肩头,故作柔弱。拖着长长的尾音,道:“惊月~我好晕啊。”   这样的接触对于惊月来说有些过于亲密了,下意识就想去松开手,结果却被晴天抓的更紧,藏进了宽大的广袖之下。   惊月别过脸不去看他的眼睛,声音里有些轻微颤抖,故作镇定,道:“你控制灵力的本事太差,以后要多加练习。”   “那我跟你学好么?”虽然没有见过惊月开阵,但是他控制灵力却异常强悍。   惊月没在挣扎,任由晴天拉着他的手。   晴天也没好多少,惊月的手被他反握住,掌心传来的温度让他心如擂鼓,头脑发热,好不容易稳住的意识几乎溃散,甚至有些慌乱。   他好像再脑海里对惊月做了什么无耻的事情! 第23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魔铃   晴天悄悄瞥了一眼惊月的侧脸,不觉一怔,笑容凝固在嘴角。虽有面具遮脸,但面前这冷清高傲的气质忽然跟自己脑海中一个破碎的画面重叠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在脑海中看见了惊月面具下的脸孔。   惊月不知道晴天想些什么,只觉他有些精神恍惚,意念不稳;大拇指扣回去掐了一下对方虎口,低声道:“你怎么了?抖的这样厉害?”   冷淡的声音像是夏日里的一盆凉水,哗啦一声给晴天浇了个透;虎口穴位被掐住,晴天总算是清醒了些。他掩面咳嗽了几声,道:“没什么,大约是灵力匮乏的原因吧。”   “要想不被阵法反噬,凝神静心,莫要想些无用之事。”   “嗯…”   两人跟着幻境之中的人潮兜转了一圈之后竟然不知不觉来到了刘大户家后院,同样迎面碰上之前在镇守府遇见的那个五短身材的牵驴人;那人一顶大大的草帽遮住整个脑袋,对路上那些来往的行人没有一点避让之意。   尖声吆喝道:“打~油嘞~”   晴天正欲上前,就见刘大户家的后门吱嘎一声打开,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从里面出来;碰上那牵着驴的卖油人,管家叫住他,仰着下巴不屑道:“卖油的,你这油几个银珠?”   卖油人粗短的手指抬了抬草帽,抬头一张枯瘦如柴的老脸迎上管家,眼中一片漆黑,嘴角的弧度几乎快扯到耳根子,吓了那管家一跳。   “……!”   “管家老爷,打油吗?老汉的油都是我跟老婆子自己种的豆子,亲手磨的豆油,香着呢,您闻闻~”   那管家从石阶上下来,看着木桶之中金黄的豆油,确实是好油:“一般而已,什么价钱?”   “一粒金珠一桶油。”   “一粒金珠?”管家颇有些嫌弃,挥挥手不耐烦道:“太贵了,太贵了,赶紧走吧,别让你的驴在门口逗留。”   “管家老爷,老汉要养家糊口,一粒金珠已经是贱卖了。”   老管家摸了摸嘴角一撇胡子,府上小姐明日就要嫁人了,出去采办的仆从没买到更多的油,如果不把这些油留下来,明日怕是不好交差。   可他又不想放过这个可以捞一笔油水的机会,假装为难,道:“你这些油,我看也不过如此;这样,你这两桶油一粒金珠卖给我,你年纪这么大了,早些收拾回家去吧。”   “一粒金珠两桶油,老汉我还不够辛苦钱呢。”卖油人揭开木桶上的盖子,道:“老爷,我这油到外面去一桶都要卖4粒金珠的。”   晴天掏了掏耳朵,歪过头问惊月:“你猜那老管家会不会给他金珠?”   突然的温热气息喷洒在惊月的耳边,他下意识一躲,偏过头,道:“圣泽向来打击强买强卖,银货两讫是基本准则。”   “那可不见得。”   “……”   “你长年在边关前线作战,见的都是军队铁一般的纪律,根本不会知道在上京这种地方才是真正藏污纳垢的存在。”   晴天说的话惊月不是不懂,只不过他回京不久,虽有听闻,却不曾得见;像晴天这种成天混迹市井之人,怕是会有更多了解。   果不其然……   “嘿,我说你这老东西,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管家说着,走下台阶用手里的折扇戳了一下卖油人的帽檐:“盐田镇刘家,就算是镇守大人也会给几分面子。不肖老爷说句话,有的是人挤破头往府上送东西,我能给你找个价钱已是体恤你的辛苦了。”   随后也不管卖油人是否愿意,直接招呼小厮过来将两桶油搬进后厨,往地下扔了一枚金珠,趾高气昂的出门采办其他物件儿了。   “简直目无王法!”   惊月猛一用力,捏的晴天那只手发出‘咯噔’一声类似骨头碎裂的声音。   “啊哟哟~惊月惊月,快断了,你轻点儿,别这么用力~”疼倒是没有觉得疼,但光听声音都知道这只手绝对受伤不轻!   惊月:“……”   原本一句简单的话,为何听起来如此,如此的不堪入耳!   “这本就是幻境,就算你再如何生气也是枉然。这种事情在上京比比皆是,我见多了。”晴天真被惊月捏了一身冷汗,要不是因为惊月在帮他控制灵力,他真的想立刻放手,然后看看手断了没有。   ‘叮铛——嗡~’卖油人牵着他的驴转身往回走去。   “惊月,那东西走了,我们快跟上去看看。”   ‘叮铛——嗡~’又一阵清脆的铜铃声在结界中荡开,形成一圈圈声波,就跟长了脚似的往晴天脑子里钻。   铜铃声音让晴天冷汗涔涔。   他甩甩头咬着嘴唇,努力想要靠自己的意识稳住急速发散的灵力,可他越想凝神静心,结果却导致灵力越发紊乱。原本不多的灵力像是疯了一样增长,将惊月送进他体内的灵气快速吞噬,消耗殆尽。   心里腾起一股火,憋的他浑身都很燥热,几乎快要把自己头皮都抓破。   “晴天!”惊月松开手,避免自己的灵力在晴天体内乱撞,掐着晴天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低喝一声:“晴天,看着我,冷静些,屏息凝神。”   晴天抬起头,对上惊月那双淡漠的眼睛,刹那间,火花四溅,脑海一片空白;半晌,心底那股邪火才逐渐平息下来。   铜铃的声音渐行渐远,听的有些不真切,晴天也没了那种魔音穿耳的痛苦;吐出一口浊气,看着惊月认真又隐含着担忧的神情,他就起了调笑的心理。   咧嘴一笑,道:“惊月,你的眼睛真美啊,我的好看吗?”   惊月:“……”   惊月不答,晴天继续追问道:“到底好不好看啊?”   原以为惊月还是不回答,结果听他分外认真的来了句:“嗯,比那卖油人要好上三分。”   “啊?”那卖油人奇丑无比,一张脸跟癞蛤蟆似的,自己仅仅比他好上三分?   那充其量也就是个青蛙……   惊月转身,忽略晴天委屈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道:“走吧,跟过去看看。” 第24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狂妄   没了魔音穿耳的铜铃声,晴天的灵力不需要再借外力控制,惊月就这样放开了他的手;晴天怔怔站在原地,抬起手看了半天,连自己都没发现脸上露出的失望的神色。   “你不走?”   “走走走,就来。”   盐田镇距离上京不算太远,在这幻境之中能看出来是个富裕的城镇,这样一个镇子仅仅一个晚上就变成那副模样,着实让人有些唏嘘。   “惊月,不是说这次疫症的源头是这刘大户家么……”话还未说完,晴天骤然回头,朝着身后望去:“有人!”   “是谁?”   晴天摇摇头,不知是不是自己灵力消耗过度,导致心念不稳;结界之中皆是虚幻,除了自己与惊月,没有任何实体存在;可他方才似乎觉查有人进入了他们的幻阵之中。   他放出一丝灵识,在结界里游荡了一圈又回到指尖之中,灵识并没有感受到除了他们之外的任何存在。   “刘大户家确实是爆发疫症的第一源头,但听他所说,当晚还有两处城区在半个时辰之后就出现了相同状况。”   “你的意思是……”这卖油人,怕不只是一个!   思及此,晴天双眉一紧,闭上双眼,右手一个剑指置于眉心,口中念念有词:起眼观天,日月失光;听我号令,破!   言语未落,晴天周身罡风阵阵,掀起他长长的围巾在空中上下翻飞;周围幻境开始逐渐扭曲,街上形形色色的人群车马像是一阵风似的掠过,幻境之中,日升日落不过弹指之间。   惊月驻足,将周围一切纳入眼中。   刘大户嫁女的喜筵结束之后,一个穿着破烂的小乞丐摸着圆滚滚的肚皮从他家后门出来,像是吃饱了,嘴角的油水都还未擦去;   刚走出几步,那小乞丐觉得有些不舒服,随便找个墙角躺了下去;不消片刻,小乞丐开始呕吐不止,浑身颤抖。   痛苦的表情不言而喻。   大口大口的黑血从口鼻中喷涌而出,伴随着阵阵恶臭的味道,随后开始肠穿肚烂,露出腹腔森森白骨……   小乞丐眼神惊恐,脏污的手捂着从肚子里流出来的烂肉,使劲的抠挖着地板石阶,张大嘴无声的朝着街上路过之人求救。   惊月被眼前这骇人景象震的无法动弹,双拳藏在广袖之下捏的嘎嘎作响,咬破了嘴唇尚不自知,一滴殷红挂在嘴角,平白给他那张面具增添了几分色彩。   眼前大片的人群一个接一个的躺在他眼前,从腹痛到呕血,再到肠穿肚烂白骨森然,不过就是个眨眼的功夫。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无助过,战场之上手起刀落血染残阳都不曾让他如此惶恐;这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就在他面前变成这样一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够了!”惊月眼中寒光凌冽,抬起手捏住晴天的手腕,掌中灌入灵力强行催动阵法,周围扭曲的空间逐渐涣散,最后全部消失。   时间回到两人翻墙进院的瞬息,四周依然死一样的寂静,周围恶臭冲天的味道还在空气中弥漫,只是眼前没了那骇人的景象。   幻阵一破,晴天那张俊俏的脸稍微失了些血色,趁着惊月没注意,吐出一口来不及咽下去的热血。方才惊月灌入灵力过猛,要不是自己及时调整,差点将他爆体而亡!   “惊月,你说这卖油人会不会根本不止一个?”   镇守府在城北,当时疫症爆发,镇守大人立刻派重兵将城北与其他三城隔离开来,这一片区也是目前未被疫症荼毒牵连的地方。   可其他三区则是没有这么幸运,一个之后全都遭了秧。   刘大户家只不过是一个开端,疫症虽是传染,可不至于会如此之快。如果没有其他卖油人同时出现,为何会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全都爆发了这莫名的疫症?   惊月道:“你说的不无道理,现在就看那卖油人会不会出现在镇守府这边。”   交谈间,身后传来一阵咯咯异动,紧接着‘噗通’一声闷响响,伴随着惨叫声从背后传来。   两人骤然转身,就见二进院的垂花门上摔下来一个东西,黑乎乎的在地上翻滚几圈,然后慢慢扶着腰爬起来,倒抽几口凉气,道:“哎哟~我这一身老骨头啊~”   晴天上前,从怀里掏出一只火折子点燃;周围环境一亮,眼前那人顿时用手遮住了脸:“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这从房梁上掉下来的是个中年男人,身材瘦小尖嘴猴腮獐头鼠目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晴天看着对方夜行衣腰间別着的一枚黄/菊,笑道:“原来是你。”   “你认得我?”黑衣人下意识后退一步,立刻戒备起来。   “不认得。”   “……”   人是不认得,但他认得那朵菊花。   “消失了近十年的梁上君子——明日黄花罗含香。”惊月似乎也想起了什么,站在黑暗中冷声道:“为何此时出现在盐田镇?还不从实招来!”   被拆穿了身份,罗含香也不含糊,反倒是摆摆手:“什么明日黄花,那花名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年岁大了,身子骨大不如前,梁上君子实不敢当;无非就是趁此机会来这里发点死人财混口饭吃罢了。再者,那些钱财本就不该是他们所有,我替他们花了,抵消他们的罪孽,也算是我大慈大悲,他们应当感念我的恩德。”   那姓罗的一双鼠母贼溜溜一转,随即戏谑道:“两位少侠这三更半夜的,莫不是也跟罗某一般心思?”   惊月刚想呵斥一番,就听晴天笑道:“你说的对,都为求财嘛;不过这行有行规,这处既然是我二人先到,你是不是该……”   “……后生狂妄!”要说偷窃,他罗含香可是祖师爷爷;眼前这俩加起来都没他年纪大的后生怎敢如此猖獗。   “是不是狂妄,前辈一试便知!”话音一落,晴天扔了手里火折子顺势退会暗处,拉着惊月的胳膊往前一推,:“惊月,靠你了!”   惊月:“……”   挑起战火之后自己躲到了后面,将这烂摊子留给他来收拾? 第25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追踪   惊月也不含糊,当下掌中淬入灵力,霎时间气贯长虹,灵力浩浩滔天,阵阵罡风席卷了偌大的庭院,飞沙走石毫不含糊。   晴天抱着膀子靠在墙面摇头咂舌:啧啧啧,不过是个小喽啰,何必如此动怒,浪费灵力是在可惜。   罗含香也被吓了一跳,忍不住浑身颤抖;他纵横圣泽多年,何时见过拥有如此霸道灵力的人。   “……后,后生,可畏!有话好说,何必动怒。”罗含香擦了擦额角冷汗,一双腿抖如筛糠:“既然是二位先来了,那老朽就先告辞,告辞……”   “站住!”晴天抓住正欲逃窜的罗含香,指尖夹住一粒红色药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罗含香口中;药丸入口而化,还散发出阵阵香味让人回味无穷。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罗含香将手伸进嘴里猛一阵搅和,喉咙都抠破了也没将那药丸吐出来,呕的他脸都青了:“你这后生,到底给我吃了什么?”   “别慌嘛,你好歹也是前辈,我怎么可能会害你呢?”晴天拍拍手,笑道:“现下这盐田镇疫症横行,如果没有我这药保命,估计过不了多久,你也就一命呜呼了,你还不感谢我?”   “……”罗含香摸了摸心口,未觉不妥,反而还有一股定气凝神的功效,顿时也闻不见这漫天的尸臭味了。   ‘叮——铛啷……’一声熟悉的铜铃声再次响起,伴随着‘哒哒哒’的驴蹄声;晴天稳定心绪,飞身上房,在夜幕的掩盖下安静的蹲守在镇守府房檐之上。   果不其然,巷子那头走过来一个五短身材牵着头驴的人,衣着打扮与之前遇见那人别无二致。   “打~油嘞~”   “罗前辈,有些事情晚辈想请前辈帮个忙。”晴天从房顶跃下,还没等屋里二人明白此话含义,直接上前扒了罗含香的夜行衣。   “喂,你这臭小子,莫要让我晚节不保!”   “晴天,你这是做甚?”惊月试图上前制止,结果晴天速度实在是快,已经给罗含香扒光了,只剩一身雪白中衣。   罗含香躲在角落双手捂胸瑟瑟发抖,想他明日黄花罗含香,当年也是风流人物;熟知今日让两个后生扒光了,当下老脸羞愧低头叹息!   “罗前辈,我只是想给你换身衣服而已;”晴天佯装没看见罗含香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拿出一件也不知道从哪里顺来的衣服扔到罗含香身上:“前辈,待会儿若是有人敲门,你就充当一下这里的主人,前去应付一翻。”   罗含香麻利的穿好衣服,指着晴天道:“你这后生,怎可如此使唤前辈?!”   铜铃声越来越近,晴天也似乎失去了耐性,笑的渗人,道:“你去是不去?”   “是!”此话一出,罗含香立刻捂住嘴,不可置信的看着晴天;他刚刚是想拒绝的,为何出口却是应了?   这臭小子何时有了如此骇人的气势?   ‘咚——咣啷咣啷……’门口传来几声急促的敲门声,伴随一声嘶哑:“打~油嘞~”   晴天给罗含香使了个眼色,罗含香便在自己惊恐的目光中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颤抖着朝门口走去。   罗含香前去应门,晴天拉着惊月跃上房梁,委身在黑暗中盯着廊下的一举一动。   惊月冷眼看着罗含香与那卖油人周旋,冷声道:“你方才到底给他吃了什么?”   “能让他听话的东西而已。”晴天笑着靠近惊月,在他耳边低声道:“如果他不违抗我的命令,是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的,还能保他长命百岁。”   “只要不拿它惹是生非便好。”   言语间点到为止,惊月却是明白了。   只是觉得他好像越来越摸不透晴天这个人了,身上的谜团一个未解又来一个。   身法高明却不会武功,灵力时有时无不能自控,八脉尽阻毫无痛觉,不仅能自创阵法,还饲养这种低阶蛊虫……   这些谜团像是一张巨大无形的网,将惊月捆的结结实实,无处可逃。   廊下罗含香与卖油人的交易已然完成,他一身老骨头扛着两桶油回到屋内,心中愈发不满;这好端端的想来发点财,结果非但没找到值钱的东西,现在还自己搭进去两粒金珠!   这要是传了出去,他这明日黄花的名号和老脸还要不要了!   “事情已办妥,这位小公子还有何吩咐?如果没有,老朽可要走了!”   “既已办妥,想走便走,我又没留你;这处留给你了,至于能不能拿到钱财,还得看你自己的本事。这两桶油就送给前辈了,当做是你今夜帮忙的报酬。惊月,我们走。”晴天翻了白眼,反手拉了惊月出了门。   气的罗含香原地跺脚!   谁稀罕他这两桶油!   两人出了后院,追着那卖油人的脚步一路疾行出了城。   那卖油人牵着他的驴,脚下生风走的飞快,完全不像是一个耄耋老人该有的速度。卖油人边走边回头看,一不小心被脚下石头一绊,‘嘭’一声跌倒在地上,有个圆滚滚的东西从肩膀上飞了出去。   惊月心下一惊,想上前去将人扶起来,结果却见那人自顾自的爬起来,这一跤摔下去,肩上的脑袋不知去向。   一双枯槁如柴的手在地上摸来摸去,约莫是在寻找自己摔掉了的头。   晴天趁着机会走过去,将那卖油人的脑袋一脚踢开,那张嘴里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爬起来的身体忽然一怔,朝晴天所在的位置转过去……   片刻之后,那没了脑袋的卖油人猛地从地上跳起来,牵着他的驴慌慌张张的朝着城外一处破房子躲了进去,那地上的脑袋也自己滚了起来跟在他身后。   惊月与晴天对视一眼,连忙跟了上去,两人一路追踪到破屋子后面的一颗大槐树下,眼睁睁的在二人面前化作一缕白烟消失了。   这一刻,惊月才明白晴天所说的卖油人是怎么回事。   妖族在圣泽消失匿迹几百年,此次忽然出现在盐田镇,怕是来者不善! 第26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不许   “晴天!”惊月拉住要追上去的晴天:“穷寇莫追!”   且对方还是妖族,他们再如何厉害,也势单力薄无法对付得了妖族;何况这附近会不会有其他妖族埋伏。   总之,一切事情还需从长计议。   “都追到这里来了,不想办法进去看看,就这么走了?”   听出晴天语气不甘,惊月也没能松口,哼了一声:“现下附近环境因素尚不明确,若是贸然前去查探,难免会出差错。我们先回去找沐川会合,还有那位道长和他的童子。”   离陨的身份,惊月怕是已经猜出一二了,只不过是没有直面说出来罢了。   虽是对这种妖魔邪祟从未没放在眼里,但晴天下意识不想拒绝惊月;他蹲下来就地捡了几块石子,咬破手指简单的摆了一个困仙阵,起身嘬了嘬手指,道:“妖族向来刁滑,先将此处地点记录下来,省的到时候找不着地方。”   对于布阵,惊月对晴天不存疑虑,就怕他无法自控灵力罢了;只是……   惊月冷眼看着正在嘬手指的晴天,一条绢帕甩到对方身上转身离去。   晴天:“……”   如此别扭的惊月,他倒是第一次见识。   晴天拿过胳膊上那条娟帕,凑在鼻子前嗅了嗅,是那股熟悉的清苦味道。   若是不算两人拜堂那日交换的信物,这还是惊月头一次送东西给他。晴天仔细叠好放入怀中拍了拍,末了瞅瞅自己还在流血的手指,又嘬了一口,趁着惊月没看见,转头吐了那血水快步追了上去。   “嘿嘿嘿,下次我洗洗再嘬。”   “洗洗也不能!”   “哦哦哦,不嘬不嘬……”   ******   两人回到现实之地刘大户家,先前留在这里的医官个个面色如土,有那些受不住的,干脆直接扶着廊驻呕吐不止;玄甲军之中有些人也似乎受不住,藏在厚重盔甲之下的身子早就被汗水湿了个透彻。   还未进门,就见迎面扑上一条人影,晴天下意识冲到惊月前面,照着影子上去就是一脚,‘噗’的一声把来人踹飞到几丈开外。   那黑影抱着肚子踉跄了好几迭,一屁股摔在地上跌了个四脚朝天,缓过劲来一声大喊,“晴天!!!”   “啊?原来是沐川将军,真是抱歉,我没看清是你,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癔症患者或是妖魔鬼怪的冲过来了。”晴天挠挠头,走过去伸手道:“下次你先出声,我就不会踹你了。”   沐川一脚踢开晴天的手,猛的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朝他大吼:“你还想有下次,下次我直接削了你的腿!”   “别生气别生气,我也不是故意的嘛对不对?”晴天双手一合,躬身朝沐川行了个礼,道:“沐川将军消消气,你要是气不过的话,踹回来也行。”   沐川是真想一脚踹回去,但无意间憋了一眼他的腹部伤势,一个白眼翻上天再不理他,甩了脸子就去找惊月,一脸严肃:“兄长,方才盐田镇有人布下奇异阵法,我怀疑这里除了我们还有旁人擅闯。”   “嗯。”惊月淡淡应了一声,走过晴天身边看了他一眼,道:“跟我进去。”   晴天腰间绷带上的鲜血触目惊心,一开始在那边的时候他还未曾发现,只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回到刘大户家之后借着烛火才发现对方腰上的鲜血已经浸透了绷带,仔细一看,脚下还踩着一串血迹。   沐川愣在原地,不知兄长今日是怎么了;似乎对于他所说的幻阵不甚在意,还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晴天开心的咧着嘴朝沐川一笑,跟着惊月进入了祠堂。   道长正在木椅上坐着闭目养神,今日这一连串的救助让他心血损耗颇有些严重;离陨则是乖巧的待在藏心身边,一步不曾离去。   见藏心在打坐,惊月也没有打扰,自己拿了些纱布和止血的药粉亲自给晴天上药。   离陨颇有些好笑的看着晴天,咧嘴一笑,露出两只尖尖的虎牙:“啧,别说,你这命是真的长。”   “那是自然。”晴天被人讽刺还挺高兴,笑吟吟的看着惊月坐在他对面,纤长的手指执着白色瓷瓶认真给他上药。   “你还挺得意,难道忘了之前道长说与你的话了吗?”   “道长说与我的话还挺多,你指的是哪句?”   离陨冷笑一声,薄唇轻启一字一顿吐出四个字:“大、限、将、至!”   话音落,惊月正在裹绷带的手一顿,缓缓抬头迎上晴天的视线,捕捉到对方眼里一闪而过的惊慌,神色复杂;嘴唇蠕动几次后,终将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晴天若是不愿说,他就是问了,也无济于事,对方肯定会有各种理由和玩笑把这话题推脱过去。   可若是不问,他又觉得有些担忧。   “惊月,”晴天摸了摸被惊月包扎好的腹部,朝离陨看了一看,道:“你别听那小子胡说八道,他只不过是……”   “你自己的事情,自己知晓便可。”打断晴天的话,惊月站起身来洗掉手上沾染的鲜血,大步朝外面走去。   “你瞧我作甚?有句话说的好啊,人生在世千般苦,一旦无常万事休。”屋里人都走后,离陨拆了自己面上的绷带,露出一头金色长发和那两条带旋儿的剑眉,脸颊上的几抹妖纹正泛着红光,道:“我看那将军似乎是很关心你,你为何不说与他听,说不定啊,他一心疼,就能把血月魂交给你了。”   晴天站起来走到离陨前面,双手撑着桌面,笑问:“你怎会知道他有血月魂?!”   “我猜的。”   “……”晴天有些无语,不明白离陨的话有几分真假。早该知道这小妖怪不是什么正经妖怪;不过他也是属于那种喜欢礼尚往来的人,抱着胳膊说:“离陨,你尾巴出来了。”   “!!”离陨立刻回头去看,却什么也没看见,顿时觉察被耍,怒道:“你敢耍我!”   “我敢的事情多着呢。”   “找死!”离陨一怒,周身覆满一层妖力,一双金色眼眸竖瞳猛然一缩,脸上妖纹顿时发出阵阵红光;一对虎牙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化成一对利刃,盯着晴天那脆弱的脖子;似乎下一刻就要扑上去将对方脖子咬断! 第27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众生   晴天连忙后退几步,赶紧摆摆手,道:“喂喂喂,你可不能在这个时候露出你的真面目啊;别忘了,就算你是妖族,妖力强盛,可外面那一队玄甲军和那两位可不是吃素的,要真打起来,这盐田镇还要不要了。”   “小小盐田镇与我何干,若不是道长心善,我会管你们这群懦弱人族死活!”   离陨正欲发怒,忽然一双带着凉意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熄灭了离陨的怒火:“离陨,不可动怒!”   离陨瞬时收了尖牙利爪,蹲下去把头放在道长的腿上,抱着对方的小腿,一幅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让藏心好生心疼。   “……道长,他欺负我!”   藏心摸着离陨的脑袋,安慰道:“你若是不惹了他,他又何苦欺负你。”   “哼!道长就会训斥我!”   “好了好了,莫要胡闹。今夜好好休息一翻,明日还有更多的疫症患者需要帮助。”他怎会舍得训斥离陨,这可是他用命救回来的小妖怪,心疼都来不及。   晴天:“……”   他总觉得道长跟离陨的相处方式有些特殊;一个总爱撒娇,一个总是惯着。他站在廊下,抬头看着不知何时跃上房顶的惊月;夜风中的人负手而立,如风般的发丝应和着月白色浣花锦长袍随风而动;那带着些凄凉与落寞的背影似有一种睨视天下苍生的错觉。   似触手可得,   或遥不可及。   惊月站在屋顶,夜里的微风中还带着一丝让人作呕的味道。   须臾片刻,一道身影落在自己身边,安静了一会儿之后,道:“惊月,看什么呢?”   这轻快的声音暂时缓解了惊月憋闷的心绪,他顺势坐下来,看着不远处来回巡视的玄甲军和医官,道:“兼天下,怜众生;可这天下众生向来便无法平等;众生皆苦,战乱流离,人祸天灾。众生,何错之有。”   惊月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幽冷。   这一刻,晴天觉得这个人离自己很远;他是玄国将军,曾经仅凭一己之力护得这天下太平万民安乐;可现下,他只得看着这些百姓在痛苦中挣扎煎熬,却毫无作为。   他,一定很自责。   “众生存在皆无错。”晴天也跟着坐下,将头枕在自己的胳膊上,看着惊月,道:“可众生也皆有法则,生老病死命中注定,天道轮回自然法则;这一切与你无关。”   好一个与他无关!   “我与众生相遇,眼见众生相蚀;怎能无关!”惊月双拳紧握,骨节泛白,将一张愤怒到极致的脸完美的隐藏在面具之下。   晴天伸手抓住惊月的袖子,道:“惊月,可以摸摸我的头吗?”   “什么?!”惊月转头,迎上晴天那双满含笑意的眼睛,须臾片刻才明白他方才说了什么。   这个人,总能在自己最低迷的时候提出些奇怪的话题。   “就像是道长对离陨那样。”晴天努努嘴,示意他看屋里道长与藏心。   晴天看过好多次道长摸离陨的头,离陨每次都一幅心满意足的模样,他也想试试被人摸头。况且,他知道惊月绝不是那种会在人前与旁人做出任何亲密行为的人,他这么说也只是为了宽宽他的心而已。   惊月憋了一眼,双拳顿时收紧,冷声道:“无聊!”   “惊月~”晴天咬着嘴唇,委屈极了:“你就摸一摸吧,就摸一下。”   看着晴天真挚带笑的眼神,满眼都是‘我需要关爱’的恳求;惊月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最终把手伸向晴天的头……   素手所触是一片柔软,随着自己的抚触,细碎的短发不断从自己指间穿过,一些稍短的发丝倔强的回到原处,搔刮着他的手心。   这感觉,竟像是在抚摸一只温顺的狼一般。   只是这匹狼藏起了自己的獠牙,朝他疯狂的摇晃着尾巴。   周围的声音似乎都离他们远去了,安静的只有两人呼吸和衣服布料相触碰的声音。   晴天隔着那张面具,盯住惊月的一双眼眸,忽觉口干舌燥;头顶温热的触感阵阵传来,饱满的指腹摩挲过他的头皮,近在咫尺的手腕上传出一阵让他心神荡漾的清苦香味。   两人眼神相触,惊月的呼吸骤然一滞,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答应晴天这样无聊的要求!   “!!好了!”   惊月想要收回手,没成想晴天忽然抓住他的手腕,快速放在嘴边‘啵’的亲了一口;随后笑着说:“惊月,你的手真软啊。”   惊月一怔,晴天刚刚对他所做之事让他整个人都僵硬了;迅速收回手,藏在广袖之中,被吻过的手心像是被烈焰灼伤一样,颤抖不已。   面具之下的脸像是被火烤一般的炙热。   “惊月~”晴天第一次得逞,那只不听话的手又伸向对方;还没等触及对方衣袖,就被一股强悍的力道震开;紧接着一只拳头忽然在眼前放大,‘嘭’的一声闷响,与他的鼻子来了个亲密接触!   “谁许你藏这龌龊心思!!”惊月说着又是一拳!   晴天当下往后一仰,借着屋顶房梁的坡度翻身回去,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抓着廊柱的横木,脚尖在横木上顺势借力,在黑暗中迅速飞向对面屋顶。   惊月立刻倾身而下,踩着晴天的步伐追过去,丝毫没有要就此把手的意思。   “惊月,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消消气!”   晴天一边狂奔一边回头朝惊月告饶,哪知对方压根没准备就这么便宜了他;他求的越厉害惊月追的越紧。   刘大户家附近的玄甲军和医官都被他们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驻足观看。这一黑一白两道谪仙一般的身影在屋顶之上追来追去,倒是给这些忙碌一天的人增添了几分苦中作乐的意思。   医官微笑道:“将军与晴天公子过招,倒是有些看头。”   沐川抱着剑,仰头望着屋顶来回飞窜的双人不断摇头咂舌,并不赞同医官的说法。   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他还是希望晴天还能见到明日的晨光。 第28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立场   半柱香后,晴天垂头丧气的摸着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脑袋回到祠堂,刚好碰上出来倒水的离陨;离陨一见着他那副尊容,当下毫不掩饰的哈哈大笑起来。   晴天看他一眼,离陨以为对方想打架,刚准备应付就听对方委屈道:“离陨,为何你要道长摸头,道长就摸;我要惊月摸一下,他差点要了我的命?”   “他揍你,你不还手?”   “……”别说,就算他能与惊月匹敌,也从未想过要还手。所以就这样被惊月单方面暴打了一顿。   “我打不过他。”晴天承认的大方,丝毫不觉难为情。   “……”   “你说这到底是为何?”   为何?   离陨也不清楚,不过他不想让晴天小看了他,就学着道长平时的模样,有板有眼道:“自己悟吧。”   晴天:“……”   ***   夜已深,离陨找来一张草席,将他从守心窝带来的被褥放上,简单的铺了个床铺;替藏心解下背上剑匣,柔声道:“道长,夜深了,歇息吧。”   藏心正欲过去,忽闻外面传来几声脚步;他神情一滞,掏出怀中白色瓷瓶递给离陨,道:“去把这瓶药送与晴天公子吧。”   “给他作甚。”离陨不解,自己跑去讨了一顿打,还要浪费道长的药!   “去吧。”   藏心的声音不容拒绝,离陨只能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门,回头道:“道长,等我回来给你暖一暖你再睡啊,有些潮湿。”   “好。”   祠堂之中,供奉灵位上的烛台早已燃烧过半,藏心捏紧手中剑柄,感受到门外的气息有些危险。温声道:“将军,夜半来此,可有事?”   话音一落,一只白色锦靴踏入门槛。   惊月进去后并不急于说辞,找了一把椅子坐下来,看着藏心那一双无神的眼眸,片刻后才道:“相传一千年前,一个寒风凛冽的冬日,一位仙家入世归途之中,救下一只未满月的小狐妖;那小狐妖原本奄奄一息,性命该绝,可那仙家依然耗费自身力量救了它;头几年,那狐妖也知投桃报李,可好景不长,狐妖长大之后,凶相毕露;最终害的救命恩人满门师徒无端惨死。仙家却依然不肯除了它,最后导致自己也惨死于那狐妖的犬牙之下……”   惊月说的很慢,每说一句就会看看道长的神色;只可惜,那人除了淡漠之色,只剩满眼戒备。   这个故事,多年之前藏心似乎也听过,今日从别人口中再次提及,竟有些浑噩;手中剑柄紧握,不曾松懈。   曾几何时,他在圣泽游历之时,路过南屿仙山绝境,在南方镇妖塔下发现了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离陨,那时候他尚未满月。   藏心当下动了恻隐之心,用心救治却发现已是回天乏力。   为了解救这三魂散尽孱弱的小生命,藏心耗干毕生心血,掏空一身灵力,最后瞎了一双眼。   好在,这些努力终究是没有白费,他聚齐了离陨散落的三魂,将他从死神手中夺了回来。   从那之后,离陨与他形影不离。   ……   久远的记忆让他有一丝恍惚。   “是个很有意思的故事,只不过,将军半夜不好好休息,特意过来不是为了给藏心说故事听的吧。”   “自古以来,人妖殊途,道长应是最明白之人。”   惊月将藏心的动作一一看在眼中,心知不可能因自己三言两语就能改变当下的事实,他们之间的感情或许早已经超越了自己所能理解的范围。   其实在惊月来之前,藏心早已预料会有这么一天;离陨的身份对于任何人族来说都是他们只不过,他不会让任何人对离陨的存在构成威胁。   “交浅言深,乃君子之忌。如若将军来此是为了告诫于我,那就大可不必了,藏心的事情无须外人介怀。”   简单一语,界限划清,立场当现。   离陨的存在本就是个秘密,圣泽之上,只有他知道,后来又被晴天一眼识破。   这份身份之谜,他不知道还能守护多久。   面对藏心如此抵触谈论离陨的话题,惊月心中有了些思量,冷漠道:“我对你们之间的事情毫不在意,但守护圣泽乃是我的职责所在;倘若他妖脉之血爆发,道长镇压不下,惊月势必拼死一战,也要护我圣泽万民平安!”   “离陨不是!”   他不是。   他也不会的……   故事中的仙家不是他,狐妖也不是离陨。   惊月想起之前与晴天一路追踪的那名妖族和外面那些惨遭迫害的平民百姓,暂时放下心中疑虑,道出今晚来意:“道长此次下山,也应当是惊觉这次疫症绝非天灾,而是人祸。销声匿迹几百年的妖族忽然出现在圣泽,并且在盐田镇作乱。而这之前,圣泽四方镇妖塔并未有妖族越过南屿仙山屏障之事发生;不知道长可有想过,那幕后之手是人是妖?”   先前,藏心本与离陨住在守心窝,日子清苦却乐在其中,天下大事更与他们毫无关系;可就在三天之前,从山上抓兔子回来的离陨突然受到一股妖气影响,当晚被迫现出原形。   若不是有他在一旁护着,后果不堪!   至于导致这次疫症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他也不得而知。   “将军这话算是问错了人,我只关心这里受苦的黎民百姓,对于什么幕后之事,没有兴趣。”   “道长此言差矣。”   若不是忧心离陨身份,或是怕被有心人加以利用,藏心也不会离开他们一直藏身的地方。   “所以将军是来谈合的吗?”   “尚不存在合与不合;我说过,只要不威胁到我圣泽黎民,惊月不会对他有兴趣。道长心思过人,应是知晓分寸。”   话已经很明显了,他百里惊月心中所想乃是天下苍生;可藏心呢,天下苍生与他无关,他只想护得离陨一生安乐。   可既然已经明确表示不会为难离陨,那他今天来的目的怕是想让借助离陨的力量,来查出这在盐田镇兴风作浪的妖族。   思量片刻,藏心送了手中剑柄,微微一笑,道:“将军来意,藏心已明白,待明日处理完城中伤患,自会带离陨前去找到那卖油人。只是……”   “还是那句话,只要不威胁到我圣泽黎民,惊月不予计较。”   “藏心,谢过将军。” 第29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妖气   “你能不能别乱动啊!”沐川极其不耐烦的吼了晴天一声:“真应该让兄长直接给你打死一了百了!”   晴天:“你轻点不行吗?!你给我,我自己弄。”   沐川:“你又不怕疼,轻了重了能如何!你当我想伺候你!”   晴天:“我就知道你是假好心。”   “我哪里来的那么好心给你,要不是……”沐川将脱口而出的话尽数吞了回去,险些咬了他的舌头:“总之你老实点就行了!”   离陨找到晴天的时候,沐川也在;两人坐在屋顶上斗嘴。看来已经不需要用到道长的药了,正好也省了。   临走前看着道长的神情,多半是有什么事不能让他知道的,离陨索性在屋顶上坐了下来,看着他们打闹。   晴天躲过沐川怼在他脸上的药膏,看着神情有些落寞的离陨;对方隐藏了自己脸上的妖纹,倒是俊俏。玩笑道:“离陨,你怎么来了,不用给道长暖床吗?”   离陨知晓晴天是在嘲讽自己,当下翻了个白眼反击:“我来看看,你有没有被打死啊。”   “这八成是被撵出来了吧,你瞧他那委屈的样子,就跟被人遗弃的小动物似的。哟,可怜呐。”   “……谁说道长遗弃了我,我只是来给你送个伤药而已!”离陨将自己手里的药朝晴天脸上扔过去,被后者稳稳接住。   沐川和晴天还在屋顶打闹,离陨心系道长安慰,坐了一会儿就回到祠堂;藏心正在摸索着铺床,他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接过手:“道长,还是我来吧。”   “好。”   床铺原本就已经铺好了,不知为何道长却又铺了一遍;这么多年,离陨跟在藏心身边形影不离,对于藏心内心的变化也有有些感知的。   只不过他不敢问,问了,道长也不会说与他听。   不知那人族将军到底与道长说了些什么!   ******   第二日骄阳又起,阳光普照大地,而盐田镇早已不复往日繁华景象。   围在刘大户家门前来领粥领药的人也少的寥寥可数。   昨夜一过,人,又少了一大半。   惊月一早就领着医官开始在城区烧草药,晴天跟在他身后想帮忙,结果却插不上手。跟他说了一天的话,惊月半个字也没回答。   傍晚,用过晚膳后,晴天与惊月心照不宣的一同出了门;门外离陨和道长正在等候。   离陨一见惊月,一双金色竖瞳立刻警惕起来,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藏心把手搭在离陨的脉门上,指腹轻轻一按,一道灵力陡然注入对方身体,缓解了离陨躁动的心绪。   “百里将军,烦请带路。”   “嗯。”   惊月淡淡回应一声,直接忽略离陨那剑拔弩张的气氛,负手走在最前面。   出了城,天已经黑透了,惊月灵力充沛武功高强,夜间行走视物于他而言毫无难处;离陨是妖族,双眼天生能看见夜里东西;道长自是不必说,有一只导盲犬。   晴天挠了挠头皮,心道:他可以假装一下自己看不见,来博取一点惊月的同情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于是,他正了正身子,快步走到几人前面,眼见一块大石头毫不含糊就踩了上去,‘噗通’一声,跌了个狗吃屎;惊月脚下一滞,片刻后收回视线,绕过晴天自顾自的往前走。   藏心听见声音,由离陨拉着走到晴天身边道:“晴天公子,夜路不好走,要多加当心才是。”   没得到惊月的关注,晴天瘪瘪嘴爬起来,拍拍尘土继续跟上去。   四人一行抵达昨日晴天布下困仙阵的地方之时 ,停下了脚步;周围浓雾弥漫,耳畔传来一阵阵乌鸦的叫声,一股怪异的气息笼罩在他们头顶。   藏心放出一丝灵识,在周围游走一圈后回到指尖,微微皱眉,道:“晴天公子这困仙之阵似乎不对劲。”   似乎是被什么人修改过。   “何处不对劲?”晴天蹲下来检查之前留下的阵法,阵还在,阵眼未变,咒术也还是他下的,并无不妥。   “阵法未变,是周遭地形变了!”惊月沉声,换回几人思绪:“昨日到此并未出现大雾,现在看来,这雾应是对方不想让我们发现地形改变而催生的。”   “离陨,你见到了什么?”   离陨嗅了嗅周围的气息,金色竖瞳骤然一缩,周遭气氛哗变,弥漫的浓雾之中伴随着一种让他熟悉的气味。   “妖气。”离陨歪着头,看着浓雾深处,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对,纠正道:“也不全是妖气,还有些——人族的气息。这处被人下了禁制,不过不知是不是因为时间过长,不怎么牢靠。”   话音刚落,忽然从大雾深处传出一阵‘扑棱棱’的声音,伴随着几声苍老的嚎叫声;晴天当下往惊月身后一躲,捏着对方的衣袖瑟瑟发抖,道:“惊月,我害怕!”   离陨嘁了一声,嘲讽道:“一只扁毛畜生就能给你吓成这样,我看你啊,还是回城里人多的地方待着去吧!”   晴天:“我要你管!”   别人不知道晴天的心思,惊月却是明白的;不过他没有拆穿,不动声色的抽走衣袖,捏紧腰间长剑,道:“此处危险重重,需时刻注意周遭情形。”   “惊月,等等我~”   藏心拍了拍离陨的手背,道:“离陨,你看看周围可有石柱?”   离陨环视一周,点头道:“嗯,有,就一根破柱子。”   “一根?”藏心疑惑;方才他放出灵识查探过周围情形,灵识一旦遇到其他被赋有灵力的东西会自然形成一种屏障;这周围至少有四处屏障,为何只有一根柱子?   “有四根。”一直观察四周的惊月淡然道:“四根百妖柱,位列四方。”   四根?   离陨四下看看,除去左前那一根百妖柱,周围只有几棵参天大树,枝叶繁茂:“百里将军,我与道长来助你除妖,你要是欺他眼盲胡言乱语,离陨可不准!”   惊月并不为离陨的威胁所迫,目光流转在眼前的大树之上。 第30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离陨   晴天走过去敲了敲树干,拔出腰间断剑猛然刺入树干;‘叮当~’的一声,那棵大树粗壮的枝干溅出一股火花;晴天又在树干其他地方落下一刀,这次与刚刚不一样,眼前这棵大树忽然猛烈摇晃起来,树叶哗哗作响伴随着一声声嘶吼一般的声音,惊起树冠之中掩藏的飞鸟纷纷四散逃离。   晴天拔了刀,那刀口处竟然流下一些红色液体来!   “这是!!”离陨上前一步,看着树干上的液体,随后又去了其他几棵树做了跟晴天同样的举动,果然都是一样的。   现下仔细看来,这几棵大树分别长在西南北三个反向,之间的距离正好与那一根还残存的百妖柱相差无几!   其余的树干中,露出一些石柱的边角;离陨走进才发现,这些树竟然侍从百妖柱的底部生长起来,将整个百妖柱包裹的严严实实;树根吸食了百妖柱的妖力,长得要比周围的树粗壮茂盛;而且这几棵树似乎已经有修炼成精的趋势了,所以才会流出想鲜血一样的液体来,甚至还能因为被利刃刺痛而发出惨叫声!   可既然是要化成精怪,他为什么就没看到这树干中的百妖柱,也没感应到大树之中附着的妖气?   离陨一闭眼,金色长发迎风而起,脸颊妖印泛着红光;妖力从足下运转深入地底,瞬间将整个盐田镇周围地脉摸了一遍。   风中的金色长发安静下来,脸颊妖印也恢复如初:“道长,底下十里隐约有一股妖脉涌动。”   藏心有些走神,离陨唤他一声后才惊觉过来,背后的灵剑发出一阵阵低沉的争鸣之声;他暗自掐了个口诀,安抚好这把伏魔剑。   “这应是已经被荒废许久的周天星斗大阵。地底妖脉也应是当时布阵之时所封印的妖灵之力。”   “周天星斗大阵?”   晴天道:“周天星斗大阵是由三百六十五个小妖,一万四千八百个大妖所组成的大阵,声势浩大,气势磅礴,威力也是极其强大的。只不过,这个阵需要强大的法器镇压阵眼。现在看来,当初必然是没有那么强大的法器来镇压,所以这四方柱才会残损成这般模样。”   惊月的眼神留在侃侃而谈的晴天身上,嘴角不自觉勾了起来;正经起来倒也像那么回事。   这个阵法只有在几百年前妖族大举进犯之时才听说过。当时战况惨烈,造成圣泽大陆空前浩劫,人族死伤过半;两族相争,百姓遭难;后来得奉天尊大显神威相救,破了这星斗阵;妖族受创,由妖君率众退回南屿之外;有些来不及逃走和伤势过重的妖族,都被封印在这百妖柱之中默默等死。   现下这四根百妖柱只剩一根还残存些微弱妖灵之力,其余的,都被这即将化成精怪的大树所吸收。   离陨抬手触摸着百妖柱,残存的妖灵之力得到共鸣,发出低低哀鸣;离陨整个身体都在颤抖,脸颊妖纹泛出阵阵红光与这些妖气相应和,似乎在告诉离陨当时他们被抛弃时的绝望与不甘。   自他记事起,就一直跟道长在一起,甚少接触其他人,妖族更是从未见过;如今这充斥在脑海中控诉的声音,让他心绪不宁,眼底染上些复杂的情绪。   一些从未出现过的回忆逐渐在脑海中形成完整的画面。   不只是心痛,还有害怕。   “离陨。”藏心走过去,抬手摸了摸离陨的发顶,微微一笑:“当年两族大战,你尚未出世,当年修罗场未曾得见,莫要忧心。”   离陨看着藏心,毫无生机的双眼中竟然有些他从未见过的忧心;他心口陡然一空,停了几拍之后忽然开始‘砰砰’狂跳起来;   他一把将藏心抱住,脑袋搁在对方肩上,委屈道:“我知道,可是我就是感觉很难过;它们被抛弃了,就像当年的我一样,也被抛弃了……”后面声音只有藏心听见了。   藏心拍了拍离陨宽阔的后背,安慰道:“你没有被抛弃,我会一直在这里。”   “道长~~”   “啧啧,”晴天扣了扣耳朵,心道:离陨这家伙耍赖的本事真是炉火纯青啊!也不知道惊月是否吃这一套。   他偷偷看了惊月一眼,然而对方压根就没注意这边,心中一阵酸楚:“喂,离陨,你要撒娇也要找对地方,现在这里合适吗?”   离陨不理他,依然抱着藏心。   被两人无视,晴天自觉无趣,收了惊月给他的短剑别在腰间,道:“走是不走了,如果不早些找到那卖油人,就会有更多受害者。”   离陨愉快的放开藏心,拉着他的手,道:“道长,这里妖气并不是很强,而这阵法也已经残破了,很容易就能破阵。”   “不妥。”久不言语的惊月忽然出声,道:“方才我在四周查探一翻,虽然阵法残破,结界却还在,如果贸然破阵导致结界也一同遭到破坏的话,恐会打草惊蛇。”   藏心道:“将军所言甚是。”   离陨道:“不破阵,我们要如何才能进入结界?”   离陨话音一落,两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他;离陨看了看藏心,莫名有些心虚,道:“看我作甚?”   晴天靠在树干上,环抱着胳膊,道:“这处结界本是预防妖族之外的族群,不排斥妖族。你身上妖力如此多,不如分我们一些,遮盖一下最近附着在我们身上的尸气,应是能顺利进入结界。”   普通人族不可直接接触妖力,更别说要将妖力附着在他们身上,这对他们来说是无法承受的。不过惊月他们不同,本身灵力强盛,要抵抗一些妖力不在话下。   惊月看了看晴天,掩下心中担忧。   晴天趁机抓住机会,蹭到惊月身边拉着他的袖子,低声道:“惊月,昨日布阵灵力消耗过甚,现在丹田空空如也,你能不能分我点灵力啊~”   观察着惊月没什么神色变化的双眼,晴天想起昨夜在屋顶之上吻了一下惊月的手,顿时心痒难耐,头脑一热伸手拥住惊月,闻着他身上那股清苦的药味,道:“或者,像昨天那样也可以~”   惊月被抱个猝不及防,愣了一下,反手一肘击在晴天肚子上。 第31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枯骨   “痛痛痛。”晴天收手捂着肚子惨兮兮苦着脸,耍起无赖:“我没灵力,我要死了……”   说完往地上一趴,直接装死。   离陨‘啧啧’两声,论不要脸程度,这也没谁了。   惊月淡定的解下长剑,晴天欢天喜地以为惊月要给自己灵力,下一刻‘笃’的一声,长剑在自己裤裆间落下,斜刺插入地面,剑柄还在不住的颤抖。   晴天双手一捂,吓得面色苍白。   惊月拂袖转身,也没人发现他耳朵尖在被晴天猛的抱住时已经红了。   没能得逞的晴天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尘土,假装刚才的事情没发生;拔出长剑又厚着脸皮还给惊月,道:“哎呀,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还是找结界薄弱口,破了它进去再说。”   “尚不知其中情况,结界不可破!”惊月再次提醒。   晴天噘着嘴,低声叨叨:“结界不就是用来破的么……”惊月怒目一瞪,晴天乖乖闭嘴,但还是往对方身边凑了凑:“惊月~”   那不听话的手还没等伸出去,就被坚硬的剑鞘抽了一下;他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握住剑鞘。   晴天噘嘴,明明昨天还能拉个手的,今天只能握个剑鞘!   但是他也没办法,谁让自己先说没灵力了;即便是他知道自己不排斥妖灵之气,也不能再这时候说不抓。   四人背靠背分站四方,离陨一闭眼运转周身妖力附着在四人身上。藏心至于阵中,薄唇轻启:“蒙魂附体传事意,提索摇鞭惊鬼神,三十六员大神王,二十八宿威猛将,听吾号令急报应,”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无神的眼中华光一转,低喝道:“界开!!”   话音一落,一阵阴风灌入,先前被晴天刺了几刀的大树摇晃几下,周围瞬间安静下来,草木一动不动。   众人心下一怔,结界开启了。   “随我来。”其他几人看不见结界开启,但藏心能;有些东西肉眼不见,心却能明了。   众人跟随藏心的脚步,直直穿过那颗大树树干;一头扎进去,里面伸手不见五指,一股腥风扑面而来,熏得四人晕头转向。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发出一阵阵脆响。晴天顺势丢了剑鞘在黑暗中摸到惊月的袖子,整个身体往上一歪,捂着肚子干呕了一阵。   “我去,这里太臭了吧……呕——惊月…”   惊月:“……”   惊月不理他,也没动手,他就继续大了胆子往惊月身上靠,闻着对方肩膀上那股清苦的药味感觉整个人都快升天了。   黑暗中,惊月也懒得去管他,兀自收紧了拳头耳尖发烫。   离陨乃妖族,一双竖瞳能在黑暗中视物,见了晴天那副造作的样子忍不住翻白眼:“妖尸之气,你要是一不小心吸一口进去的话,保证你即刻三花聚顶得道升天,连雷劫都省了。”   那边一出声,惊月立刻向前走了一步,晴天没防备,脚下踉跄了几步,赶紧站稳装作没事人一样。掏出怀中的火折子‘呲’一声点着,还没等照亮周围环境,立刻就熄了。   “……”   “你傻不傻,”离陨嘲笑道:“这里妖尸之气太重,一般的明火是点不着的;另外,你们两个最好还是少开口说话。省得吸多了妖尸之气混杂了内丹,翘了辫子连累我跟道长。”   “哼,我有惊月照顾,你管好道长就行。”   “谁管你!”惊月喝斥一声,指尖燃气一簇明光,照亮周围环境。   周遭一亮,众人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四周大雾弥漫,伸手不见五指;晴天下意识就伸手抓住惊月的衣袖,脚下一动,发出‘咯吱’一声脆响:“这,这都是些什么?”   惊月跟着蹲下来,指尖火苗凑近一看,发现脚下被踩得咯吱的东西竟然是一些七零八落的骨头,分列在一条青石板的小路两旁。   这些枯骨年代久远,稍加触碰即刻成灰。   纵使从尸山血海中踏过的惊月,也对这里的模样心生抵触。   藏心轻轻拉过离陨的手以示安抚,他知道,这时候的离陨心里防线总容易崩;虽是与他无关,但他始终是妖族一员,做不到视若无睹。   离陨看着藏心,藏不住眼底炙热的情感。   晴天咂咂嘴,得亏是藏心瞧不见,要不然肯定会在离陨那眼神里融化掉。另一方面,也竟然也有些羡慕这一人一妖的相处。再看看惊月,依然是那副淡漠的眼神。   周围寂静的连呼吸声都能听清,四人躲着脚下森百的尸骨,沿着唯一的一条石阶路走过去。   结界之中,大雾来得快散的也快,没过多久雾气就消失了,连着空气中的妖尸之气也变得很淡,脚下青石板路也走到了尽头。   然而眼前的景象比刚刚脚下的骨头还要让人惊讶。   没了乱七八糟的石头和丛生的杂草,入眼是几根百丈之高的巨型珠子巍然耸立,柱身之上盘旋着几条通体金黄的五爪金龙,龙头怒目而视,蠢蠢欲动;仿佛随时都能仰天长啸叱咤在九天之上,云海之间。   再往深处一看,一座座若隐若现、雕梁画栋的宫殿隐藏在云雾之中。   “我去,这是登上九重天了吗?惊月你看。”晴天玩笑了一句,没有得到回应;他回头一瞧,手里一直抓着的剑柄都不知在什么时候变成了一根白森森的骨头!   而身后哪里还有惊月的踪影,就连离陨跟道长都一起消失不见了。   “惊月!!”晴天一把捏碎手中枯骨,骨灰立刻消失不见。   他在周围找了一圈,全然没有方向。   走的再远,回头依然能看见那几根高耸入云的盘龙柱近在咫尺。   正在晴天不知道该往那边去之时,忽然一抹白色身影从眼角划过,他赶紧追了过去,一路追到一座殿宇之前;那条白影消失在大门之后。   晴天抬头看着大殿之上空当的牌匾,心道:刚刚那个身影非常像惊月,难道他已经进去了?   “惊月?”他又试探性的唤了一声,没得到任何回答。   看来,是有人故意把他引到这里来的。   既然有人诚意相邀,那便进去会会。 第32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棺材   另一面,惊月捏着剑柄,沿着脚下青石板路往前走;手中忽然一轻,他以为晴天又在搞什么鬼,无奈摇头继续前行。   面前大雾散去,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扑鼻而来。四周残尸断手堆积成山,脚下泥土不知在何时变成了一汪黑色血水,正在散发着阵阵恶臭。   尸山之上,一面旌旗迎风飘扬。   惊月一眼就看出那面黑色旗帜,是他玄甲军的军旗;可是军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不成这是……   “惊月,我儿……”忽然传来一阵苍老的声音,那尸山之上的旌旗被人捏在手中;须发斑白的老者跪在眼前,一柄长剑穿胸而过,剑尖还在滴着血。   “父亲!”纵使心中再有思量,也被这一声‘我儿’乱了方寸。惊月呼喊一声,‘噗通’跪倒在地,手中剑柄一丢,朝着老者伸出手去:“父亲……”   “现在才想起跪在我脚下,是不是太晚了些?”   头顶传来一阵凌冽的声音,惊月抬头看去,只见他玄国大世子陆羽昶正站在父亲尸身之后,抽了长剑斜挑着嘴角用一种居高临下藐视一切的眼光看着自己。   惊月仍是抬着头,一双凤眼满是愤怒,浑身愤怒之血无处游走,全数聚集在双眼之中。久经沙场,让他原本就淡漠的性子越来越冷,说是无情也不为过;可现在,眼前摇摇欲坠的是自己的父亲,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虽说从小在乌蒙山长大,真正与父亲相处的日子也只有军中几年,但那是浓于水的血缘,亲情是他唯一的弱点。   犹记那夜,父亲将他叫到祠堂,跪在百里家百位先祖灵前,手中持着家法问道:“你可想清楚了?”   “父亲,孩儿意决。”跪着的人身体笔直,声音掷地有声。   “少君殿下仁慈有余,手段不足;若是将来为君,也不见得就是好事。虽说世子殿下手段狠辣,却能震慑一方势力;无情,也是一个君上所该必备的能力。你当真要站在少君一边?”   “当然!”   老将军看着自己跪在面前的儿子,看了许久,颤抖着双手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若执意扶持少君,可曾想过后果?”   “父亲。”惊月抬头,看着眼前刚过中年的父亲,微微一笑,道:“请父亲放心,孩儿誓死,也要护得家族安宁。”   已经被卷入这场毫无硝烟的战争之中,他只能迎面而上。   百里家自玄国开国以来,代代忠诚名将,树大根深,功高盖主;到了惊月这一辈,百里家更是门客无数;因此,朝中风言风语越来越多,只要是百里家要扶持谁,谁才得以上位。   当初君上将天心嫁与惊月,表面之上是奖赏,实则视为贬黜和监视。   陆羽昶手段狠辣睚眦必报,又忌惮百里家和玄甲军势力,拉拢不成,他必然会想办法出掉这个心腹大患。若是他继位,百里家怕是只能在青史之中寻找踪迹。可若少君继位,他还尚能保家族安宁。   是名留青史的功臣,或是王权转移的替死鬼,都由不得他做主。   父子两人都明白这一点。   但是,少君继位,他百里家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只是尚不知这代价是什么。   ******   “哼,百里惊月,我早就提醒过你会有这么一天;”夜风猎猎之下,那人衣袂飘飘,踩着脚下残肢断臂来到他身前,缓缓俯身摘下惊月的面具捏了个粉碎,贴着他的耳畔发出一阵毛骨悚然的冷笑:“看到了吗?我才是玄国的王。有我玄国世子,未来君上了你残生,你九泉之下,也该含笑了!”   惊月双眼通红,咬牙道:“妄凭区区幻术控我心智,简直做梦!”   ‘嗖’一声,惊月抽出长剑划破手心,温热的鲜血立刻迫不及地的冒出来,顺着指尖流淌进土里;掌心之中皮肉外翻,伤口深可见骨。   手心的痛感换来短暂的清明。   打从他一进入结界之后就有所防备,方才的大雾致中夹杂着一些清淡到几乎可以忽略的气味;那气味在混合在血液中,会让人意识越来越模糊,从而映射出心底最渴望或者是最害怕见到的场景。   那气味混合在潮湿的浓雾之中,很容易被人忽略。若是他邪心太重,怕是会沉沦在这幻术之中。现在浓雾散去,他凭着最后一丝清明割手放血。   周身灵气聚往丹田,左手持剑灌入灵力猛然一挥,剑气划破长空,切开眼前幻影;幻阵一破,惊月当下脱力,长剑掉落在地上。   身旁几人早已不知去向,只有几只刚刚修成人形的低阶狐狸的尸体。刚喘息一口,忽然听见晴天的声音,他捡起长剑,脚下踉跄几步朝着声音来源追过去。   大殿之内一个人都没有,眼前几案之上摆着七盏聚灵灯。灯下放置了一尊足以躺下两人的金棺;再一看脚下,果然是一个以血入咒的引魂阵。   到底是何人,尽然会在这处强行召唤一个已死之人的魂魄?   难道召的是那棺中之人的魂魄?   惊月欲走近查看,忽然‘铛啷’一声,一盏金樽骨碌碌滚落到他脚边,刚准备俯身去捡,忽然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惊月抬头看了看,脚尖一点,越上房梁隐身到暗处。   躲在房梁上,大殿之内一览无余。   金棺之中安静的躺着一个黑衣男子,待看清他的长相,惊月呼吸一滞,瞳孔急速收缩——棺材里躺着的竟然是晴天!!   想起之前离陨说过,晴天大限将至,难道晴天已经死了?   不,这不可能!   刚刚沉闷脚步越来越近,只见一人端着一盆清水走进来;放下水盆,坐在棺材旁边,沾湿了手里锦帕,拿起棺中人的手仔细擦拭着,自言自语道:“七日,你说七日之后便可魂归。可我都等了三年了;”   一双修长的手指被里里外外擦了个干净之后,那人抚摸着棺材里晴天的面颊,挑开他额前细碎的短发端详一阵,随后在晴天身边侧身躺下,握着对方的手幽幽道:“你到底还要让我等多久?” 第33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混乱   他道:你到底还要让我等多久?   这语气说不出的无奈和心酸,还隐含着些许的寂寞。   棺中晴天依旧那般冷清,不会回答他任何话。   片刻后,那人叹气道:“不过,也无妨,你说过会回来,我是信你的。”   “你平时最喜欢的花,我也种了很多在院子里,开的正艳;想着你魂归之时,便能看见它们。”   “你喜欢白袍,我便日日穿着白袍。”   “三年也好,三百年也罢,三千年……左右我有的是时间,慢慢等着便是;”那人摸着晴天的脸颊,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闭上眼喃喃道:“我啊,当初我若是殉了你,也不至于留我一人在这里苦守;你可知,这份寂寞有多折磨人。若你转世投胎去了,我该去哪处寻你。”话未说完,已经有些哽咽,眼角泪水落入晴天的颈间,浸湿了衣裳,颤声道:“我,等不住了。”   他终于,将自己活成了他的样子。   最后,那人不再说话,安静的躺在晴天怀里;聚灵灯的光晕笼罩在两人的身上,面孔也越来越模糊,棱角被镀上一层柔光,虽是温馨安宁,却又冷寂而苍凉。   惊月躲在房梁上,看不清底下那人是什么模样,只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熟悉的让他心中烦闷。   如果晴天真的死了,那,那个躺在他身侧的人究竟是谁?   那人忽然转过头,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在幽眇的灯光中闪亮着,直直望向惊月所藏身的房梁处。   两人视线相撞,惊月整个人都在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那人竟然是他!   再一看那棺中人,竟然也是他!   “……晴天,晴天!!”一道声音由远而近,由缓而急,在脑海中像是要炸裂开来一般。   “晴天,你醒一醒!”   晴天缓缓睁开眼,周围雕梁画栋的豪华殿宇眨眼间消失无踪,九龙攀附的参天巨柱也不见了。他安静的躺在一截枯朽的树干之中,惊月正在拍他的脸颊。   “醒了吗?”惊月拂过晴天胸前穴位,将他翻涌的气血压制下去,看着他满头细密的冷汗关切道:“你如何躺在这处?”   “惊月?惊月!”晴天猛然坐起来抓住惊月的手,上下打量,确定是惊月本人之后,脑海中又陷入一片混乱:“你刚刚都看到了什么?”   惊月摇头,将他刚刚陷入幻阵,见到那座尸山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全然没有提到金棺和那棺中人。   “方才我到之时,见你躺在在枯木之中一动不动,探了脉息尚无大碍。”   “你是说,我一直躺在这……”这像是棺材一样的木头里?   那么……   刚刚在幻境之中,躲在房梁上的不是惊月,而是他自己?   幻境之中,他竟然把自己幻想成了惊月?   涔涔冷汗浸湿了衣衫,晴天长吁一口,脑海中一片混乱。   他现在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处于现世还是幻境了。   “你……”看出晴天有些难言之隐,惊月便说:“方才大雾之中有些会令人散神的东西,你还好吗?”   “哦,方才走散之时,找你们找累了,就在这里休息片刻。”晴天躲过惊月的视线,忽然看见他染满鲜血的手,当下心中一紧,翻过来一看;那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淌着血:“这是怎么了?”   惊月抽回手,淡然道:“无事。”   “都这般严重了,怎会无事?”说罢也不管惊月意愿,晴天又将他手抢过来,掏出怀里金疮药仔细洒在伤口处,一边抹药还一边轻柔的朝着掌心吹气。   从道长那里顺来的药,效果是极好的,惊月手心的伤口不在那样狰狞。等止住了血,又解下腰间酒壶,沾些酒水将手心手背多余的血渍擦拭干净。   这一幕,就跟刚刚在幻境之中,那人对躺在棺中的自己所做的一样……   五指相触,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晴天心如擂鼓,惊月身上那股清苦的药味混合着鲜血的味道,似乎格外能扩大人的感官。   一种幻想潮水一般地涌上心头。   那幻境之中,依偎在他怀里的人,会是惊月吗?   被脑海中突然蹦出来的臆想吓了一跳,晴天赶紧松开惊月的手,从朽木中爬起来,道:“与道长他们走散了,也不知他们那边是什么情况。”   这份刻意的疏远被心细的惊月捕捉到,不过他向来性子淡漠,从不会计较这些,旁人也不会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   “离陨本是妖族,想必这幻境也奈何不得他,道长与他一起,应是无碍的。我们在这附近再找找看。”   “那,那便好。”晴天在衣角上蹭了蹭手心的汗,跟在惊月身后又想起方才幻境之中依偎的场景,不免心中动容。看了看惊月笔直的背影,忍不住出声:“惊月,这幻境迷惑性很强,我,我有些凝不住精神。”   惊月转身,将手中剑柄递过来,道:“可是又控制不好灵力了?”   能不能不拉剑柄啊?   刚刚拉了剑柄,转身就成了一根白骨;这要再来一次,他真是保不准要栽在这里了。   心中不愿,但还是抓住了惊月递过来的剑柄。两人走着,来到一处废墟,周遭残垣断壁,杂草丛生,大致还能看出是个祭坛模样的建筑。   拐过墙角,惊月忽然停下脚步,猛地转身拉着他快速疾行几步,钻进一处狭窄的裂缝之中。   “怎么了?”   “噤声!”   惊月低喝一声,晴天立刻闭上嘴,乖顺的像一只摇尾乞怜的大狗。   慌忙躲藏之时有些慌不择路,竟然躲进一处夹角;空间狭小,两人贴面站着,姿势有些尴尬。   晴天屏住呼吸,慢慢的就听出点动静来。像是有两个人的声音,似乎有些呼吸急促和莫名隐忍的意味。   其中还夹杂着几声低低的呼叫或是求饶。   这声音听起来有些上头,就像是喝多了红妆泪那般;晴天舔了舔嘴唇侧眸看着惊月,忽然发现对方的耳尖竟然是红的!   这到底是看到了什么,连耳朵都红了?   出于好奇,晴天趁惊月走神的瞬间悄悄探出头,结果他就看见不远处,藏心的双手被离陨单手握住举过头顶,身体被压在一面矮墙之上,唇舌和呼吸都被那小妖怪剥夺了。 第34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非礼   半柱香前,   离陨跟藏心进入结界之后就跟晴天他们失去了联系,道长有些担心,还让离陨使用妖脉之气追踪他们的去向;离陨倒是不甚在意,噘嘴道:“他们两个大男人,何须要旁人时刻惦记。道长~~”   “怎么了?”   离陨看着藏心痴痴的笑,拉着他的手往前走:“没事,我就是想叫你一声。”   “休要撒娇,正事要紧。”   离陨与藏心在浓雾之中转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任何头绪;藏心擅长阵法,虽说眼盲,可他有自己探寻阵法的途径。   然而这一路之上却没有遇到第二个阵法,甚至连结界都没有。指尖灵识在周遭游荡一圈,大致的描绘出周围环境,四周矗立着大大小小雕刻着各种花纹的石块,看来似乎是个祭坛之类的建筑。   只不过年代久远,当初庄严早已不复存在。   自打进入结界,离陨总感觉有些不舒服,浑身都热,身上的绷带都有些汗湿了;身为妖族的他本就嗅觉敏感,这浓雾之中人族闻不到的味道对他来说确是十分明显。   藏心走了几步,感觉手心里溢出些汗水来;他捏了捏离陨的手,颇有些焦急:“离陨,怎么出这么多汗?”   “道长~我,我很难受。”   这浓雾散去,空气中的那股味道却是越来越浓郁,闻得久了竟然能催生情绪,让他身体有了些从未有过的变化。   他很害怕。   离陨忽然放开藏心的手,随便找了一块石头坐下,将自己的脑袋埋在双膝之间,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身体深处的妖兽之血控制不住的沸腾,似乎要把他整个身体都融化一般;浑身大汗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他将自己的身体死死的圈住,妄图阻止身体变化。   此时的离陨觉得口干舌燥,眼神越来越模糊,神志也有些涣散。脑海中全是道长的身影;全是他每日变着花样找借口蹭到道长的床上;全是道长身上淡淡的檀香味道。   就在他快要晕倒在地的时候,忽然一只手猛地将他拽住:“离陨,你怎么了?”   “道长~”离陨猛地晃了几下脑袋,摔掉挂在睫毛上的汗珠,‘噌’一下站起来将离陨双手捉住举过头顶,反身压在矮墙之上,急促的寻找着那双让他心神荡漾的唇。   就是这双唇,柔声唤着他的名字;被惹怒时也舍不得说句重话。   “离陨……”藏心也有些难受,那是从离陨身上映射到他心里的感觉。   “道长~对不起,对不起……”离陨尖锐的犬齿咬破了藏心的嘴唇,腥甜的血液流进嘴里,让离陨原本就沸腾的妖兽之血找到了宣泄口,越发大力的吮吸藏心的唇舌、脸颊、耳廓和那脆弱的脖颈。   “离陨,不可如此!”   “道长,离陨心悦你,心悦你……藏心~”离陨对道长的话充耳不闻,小心翼翼的抱着藏心喃喃自语,一心只想着吞噬了身前的人。   ******   那处吻的火热,晴天就跟被施了定身法一般,怔怔的看着一动不动,浑身绷的很紧。心中一簇小火苗‘噌’一声就被点着了。   正看的津津有味,忽然一只带着血腥味的手掌挡在晴天眼前,剥夺了他的视线;惊月声线颤抖,道:“别看了!”   晴天:“诶?”   惊月面色惨白,晴天的鼻息喷洒在他手心,着实让人难受:“非礼勿视!”   “我看不见,但是我能听见啊……”那让人血脉喷张的声音,听的人面红耳赤,总不能连耳朵也堵上吧?   “耳朵你自己堵上!”   晴天:“……”果然如此。   不都成亲了么?无非就是看到两个男人在那处亲个嘴,至于这么激动么?惊月不让他看,不代表他不想看啊。   晴天抓着惊月的手拿下来,骤然对上对方的眼睛,喉咙剧烈的滚动了几下,像是渴得很。此刻的晴天有些邪祟入心,脑海中全是惊月身上的味道;腹中那团小火苗腾的烧起来。   惊月让他这么抓着,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直到嘴唇覆盖上别的热度,他才终于反应过来,挣扎着想要抽回被晴天捏住的手。   两人藏身之处本就是两道断壁的夹缝,根本没有多大的活动空间,惊月一慌,手里的剑‘当啷’一声掉在脚边,黑暗中忽然的动静让两人都静止了下来,就连呼吸都屏住了。   然而离陨那边似乎根本没被打扰到,依然有些断断续续的声音传过来。   惊月一侧脸,冰冷的面具‘嘭’一声磕在晴天的鼻子上,得了空隙,惊月怒目而视,道:“你做什么!”   话音刚落,原先稍微分开些的身体凑得更紧了,贴的密不透风;晴天像是着了魔一般,粗暴的抬起惊月的下巴,重新吻上去。   晴天的亲吻有些霸道,惊月越是反抗他就越是吻的厉害,完全不给对方一点喘息的机会。   身体本能让他不断的追寻着那冰凉湿润的唇,似乎还有着熟悉的触感。晴天直接撬开对方牙关,舌叶长驱直入,摄取对方口中那股淡淡的清苦香味。   “晴天……”惊月这一开口,喉咙里发出一阵沙哑的声音让他自己都吃了一惊。   遮住大半张脸的面具确实有些不方便,稍微换个角度就能一口咬到那面具边缘;混乱之中,晴天撕扯着惊月的腰封,一只大手从胸前衣襟伸了进去……   ‘啪’一声脆响,晴天忽然回神,捂着半边脸看着惊月;这才发现自己惊月正站在他面前,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原来刚刚他对惊月做的那些事竟然是自己的臆想!   不免有些丧气。   心道:他什么时候竟然对惊月起了这种心思了?   要是被对方知道的话,估计会打死他的吧?!   晴天:“你,你干嘛又打我!”   “你扯我衣襟作甚!”   “……”他难道还能说自己方才在脑海中把对方给轻薄了么?“我方才气血翻涌的厉害,所以想跟你借点灵力用一下的。”   纵使平日里跟那帮市井之徒嘴里没有半句真话,但当真在惊月面前撒谎之时,还是有些慌乱。 第35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公子   看惊月神色,似乎并未发觉他有何不妥;前面那处,离陨和道长还在激吻,他们这边就有些尴尬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晴天索性摸着墙挪开地方背对着惊月,将额头抵在墙上,攥紧了长衫一拳锤在墙上,暗骂一句:该死的!   此时的惊月也好不到哪里去,干脆席地而坐,闭目修整。   好在离陨他们那边并没有持续的太久。   藏心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淡淡的檀香,还有些清心的作用,离陨总算是压制住了心中躁动。又一次吻了一下他那双被自己蹂躏的微肿的红唇,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噗通’一声跪在藏心面前抱着他的腰,哭的稀里哗啦:“道长~我错了,你打我吧。”   “离陨……”藏心摸了摸他的头,叹气道:“别哭了,我并非……”并非是不知道你的情感,只是过不了心中这关。   没说完的话往离陨心中一凉,道长的意思,难道是说他并非对自己有这种情感吗?   “道长~”离陨哭的很伤心,手臂也越收越紧,生怕下一刻,道长就从他怀中消失无踪了。   “咳咳~”晴天从矮墙之后走出来,拳头抵着嘴唇咳嗽两声,东张西望的:“哎?道长,原来你们在这儿啊,真是让人好找。”   惊月跟着晴天从后面出来,无奈的摇头,这打破尴尬的本事也忒差了!   听见晴天的声音,藏心立刻将离陨拉起来,一张俊脸上的红霞还未消失干净:“方才在大雾中迷了方向。晴天公子,你……”   “怎么了?”   藏心停顿片刻,再次用灵识探了晴天;方才他似乎少了一魂,再探之时却又完好无损。   “无碍便好。百里将军似乎受了伤?”   惊月看了看他的手,淡淡嗯了一声:“道长一路可曾遇见一些低阶妖兽?”   藏心摇头,他一直与离陨在一起;离陨身上妖力强盛,就算是遇见了,那些低阶妖兽也是不敢近身;除了方才离陨险些失控之外,这一路倒还算太平。   “低阶妖兽?”离陨擦擦眼角残留的眼泪,皱眉道:“什么妖兽?”   “狐妖。”   “……”竟是狐妖。   那这么说,雾气当中的那股味道是狐妖释放的了?   ‘哈哈哈哈哈~嘻嘻嘻嘻~’众人话未说完,四周忽然响起一片尖锐的嬉笑声,听的人头皮发麻;紧接着是几条黑色影子围着他们来回穿梭;尖笑声不断在头顶上空盘旋,形成一股强大音杀之阵。   晴天被这笑声折磨的痛苦不堪,丹田金丹运转,仅存的一些灵力全都用来抵抗这穿耳的魔音。   离陨将藏心挡在身后,一扬手,脸颊妖印泛着异样红光,周身蓄足妖灵之气笼罩在这片广袤大地之上,大喝一声:“尔等何方妖灵,胆敢扰我,速来跪拜!”   灌满妖灵之气的声音气势磅礴,震得周围草木翻飞,声音穿破苍穹;那阵嬉笑声逐渐息偃,变成痛苦的呻吟。空中黑影化形,纷纷跪在不远处,一颗颗头颅生生磕在地上,拜了又拜。   离陨心下一怔,他虽也是妖,但有记忆来还是第一次见到别的妖族;什么品种都有,齐刷刷的跪了一片。   晴天见着阵仗,不由咂舌,这小哭包关键时刻还挺厉害的样子。   离陨道:“尔等何族!”   被问话,其中一只三尾狐化作人形跪在离陨面前,抬头看着他脸颊上三道妖纹,浑身颤抖,双手交叠额前匍匐在地,极尽恭顺,颤声道:“吾乃狐族素羽,拜见公子。”   忽然被称作公子,还被拜了一拜,离陨心里咯噔一声,疑问道:“你认得我?”   这话一出,就连藏心都有一刻慌神;他带着离陨之时尚不足月,根本不可能会有狐族见过他;可眼下这妖精膜拜的样子也不似骗人。   众人心生不解,只听那名叫素羽的三尾狐妖抬起头,一双灵目对上离陨金色竖瞳,眉目婉转之中竟然泛着泪光,平白让人心生怜悯。   只听她柔声道:“公子乃我妖族王族,小女子在此几百年,得见王族公子,素羽心中欢喜。”   身后一种妖怪统统化成人形,男男女女都在高呼:“拜见公子!拜见公子!”   “快看!那是人族,几百年了,竟然有人族越过结界了!”妖群之中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句,众妖立刻就跟炸了锅似的,一个个原形毕露张牙舞爪。   ‘呛’一声,一道华光自惊月手中而出,灵剑出鞘握在手中,将晴天拦在身后;剑身灌满灵力,蓄势待发。   右手受伤,只能左手执剑。   晴天也将腰间匕首紧紧握在手里,警惕的盯着那群妖族。   “公子!”素羽喊叫一身,带这些无奈又伤心的神态:“公子为何自甘堕落与这些人族为伍?”   “我……”离陨语塞。   他也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自甘堕落?   晴天冷笑一声,绕过惊月走到前面,挑着唇角,道:“此处乃我人族地界,尔等一群低阶小妖,到了我们的地盘胆敢狂妄?”   一时之间,气氛凝重,剑拔弩张。   这些妖族故作凶神恶煞,实则都是被困在百妖柱中,为了周天星斗阵而献了大部分妖灵的妖;妖族打败之后,他们就被遗忘了。   可是周天星斗阵却还需要运转。   所以,它们这些剩下的妖族,只能被困在周天星斗阵中,任由百妖柱一点点蚕食它们的妖灵,直到它们被吸干,然后死去。   若真打起来,惊月一人便足矣将它们老窝都端个干净。   藏心站在离陨身后,感觉他又在摇摆不定了。他手中拂尘一挥,‘啪’的一声敲在离陨的背上,厉声道:“离陨,莫要看她眼睛!”   离陨被藏心这一佛尘抽了个激灵,浑身一抖转过身握着藏心的手,呼吸急促:“道长,我……”   “无妨,妖狐一族惯用手段罢了;你且稳住心神,莫要忘了我们此次来意。”   藏心很忧心。   离陨年岁尚小,又被自己护得太好;最容易在这时候迷了心性。 第36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蜘蛛   离陨点点头,回身一掌将那狐族素羽掀翻在地。   那三尾狐妖显然是被离陨震怒吓到,缩在一群妖怪中间,苍白的脸上挂满惊恐,嘴角溢出一股鲜血。   “公,公子……”   离陨不去看那故作弱态的狐妖,而是随手抓来一个一直在哆嗦的小山猫,扔到地上,道:“圣泽大陆几百年来未曾出现妖族气息,你等为何要在这时候在此兴风作浪?还有,那大雾之中让人迷失心神的香味到底是怎么回事?”   素羽幻化的人形很是白净,尖尖的鹅蛋脸,一双勾魂的眼眸顾盼生辉,指尖抹过嘴角鲜红,柔声道:“公子,并非我等在此作乱;当年大战,妖君落败之后,我们被困在周天星斗阵中,已经几百年了。阵法没有强大法器镇压,我们只能被封印在此运转周天星斗阵,为了生存,我们只能拼了力气繁衍生息。大雾之中的迷障之气,只不过是我们……”   素羽脸上划过一抹可疑的嫣红之色,咬着嘴唇继续道:“只是我们为了催动情绪而散发出的味道而已,并没有要伤害公子的意思。”   言下之意便是它们被困百妖柱之中,为了不让自己妖灵之力被百妖柱吸食干净,它们就必须拼命的繁衍后代,用来补充百妖柱所需要的灵力。   所以,它们大多岁都还未成年,就已经开始孕育后代了。   这么一听,但是有些让人心生不忍。   可这些比起盐田镇那些无辜惨死的百姓,根本不值一提。   惊月显然对它们这些事情不感兴趣,执剑指着素羽,冷声道:“那卖油人何在!”   “卖,卖油人?”素羽显然对于这个名字表现的很惊讶,与众妖对视一眼,道:“公子是要找他吗?”   离陨道:“是。”   素羽道:“不瞒公子,卖油人早在百年之前就已然脱离了我们,消失的无影无踪。百年以来,未曾见过。我们都当它已经被百妖柱吸干了。”   未曾见过?   这便奇怪了。   离陨将目光投向晴天,试图从他们那里得到些什么。晴天不慌不忙,收了短剑到腰间,不紧不慢道:“你们一直都说这几百年之间都未曾脱离过百妖柱的封印,如此说来也没见过其他人族过来咯?”   素羽道:“是。”   “狐仙姐姐,”晴天甜甜的唤了一声‘姐姐’,素羽怔怔望着晴天似笑非笑的俊脸,有些不知所措。虽说他们妖族修炼化形可以是任何形态,可大多数都是一副羸弱之相,阴柔至极;像晴天这样浑身皆是阳刚之气的美男子甚为少见,不免有些心中荡漾。   羞怯道:“公子有何话说?”   晴天忽然阴恻恻的笑出声,抬手看着身体之上笼罩的那层淡淡金光,道:“狐仙姐姐生的这么好看,定然是不会骗我;可是……”晴天忽然转头看着方才朝他们大喊的妖精,道:“我们身上都附着了离陨的妖灵之力,别说是你们,即便是道行高深的高阶大妖也不见得就能在短时间内认得出我们的真身来;为何你,一眼便看出我们是人族?”   不等对方言语,晴天接着道:“若说你们真的未曾见过那卖油人,它又为何将我们引到这里来?亦或者是说,那卖油人,从一开始就已经在你们中间了吧~”   晴天一言,周围气氛忽然凝固起来,寂静如斯;片刻之后,那名最先喊叫的小妖忽然化作一只腹大如鼓的黑色蜘蛛,夺路而逃!   八条长满了倒刺汗毛的腿一跃便是几仗开外,逃窜十分迅速。   惊月握紧手中长剑,一跃而起,追着那只大蜘蛛而去。   白色衣袍翻飞,像是狂风中摇曳的雪莲;骤然催生灵力灌入剑中,直直劈向那蜘蛛的腿;剑尖飞出的灵力化成一道银色的风,利刃一般劈开周围空气,一时之间飞沙走石天昏地暗,斩断那妖怪逃生之路。   剑气一落,大地一阵颤抖,将那些妖族吓得四散躲藏。   初见惊月出招,离陨被吓了一跳;他原以为人族都是花架子,没成想惊月这架势,如果不是有所收敛,估计连他们现在所站的地方都能瞬间被摧毁。   蜘蛛精咆哮一声,口器大张‘噗’的喷出一股绿色液体,惊月翻身一躲,那液体擦着惊月的衣袖喷到远处地面的断墙之上,发出‘呲——’的一声。   那断墙立刻被腐蚀出一个巨大的窟窿。   喷到衣袖上的液体顺着细滑的布料不断侵蚀,晴天飞出手中短剑,划破惊月衣袖。分离的碎布立刻被毒液吞噬殆尽。等着对方回头,朝着惊月送去一个大大的笑容:“不用谢我哦。”   惊月不答,再次提剑迎着那蜘蛛粗壮乱挥的大腿飞身而上。心口骤然一抽,一股腥甜涌入口腔“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衣摆猎猎,惊月重重落到地上,溅起一片尘土。方才灵力催的过快,刚刚才止住血的右手伤口又裂开,手掌经脉都被撕裂,鲜血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滴落在地上,染红了脚下一片泥土。   那只手终于是忍住不颤抖了一下,抚着胸口大口呼吸。   蜘蛛精得了喘息之际,低嚎一声,挥舞着粗壮的腿又冲了上来。‘呛呛’两声,剑气与那蜘蛛碰上,溅起一阵阵火光;离陨心中大惊,这蜘蛛精的修为不可小觑!   即便是他,恐怕也需要使出全力才能与之抗衡。   惊月奋力招架,一剑斩断它其中一条腿。眼见出路被阻,那蜘蛛精喷出口器发出一阵让人几乎晕厥的低频喊叫,挥舞着长而粗壮的腿‘沙沙’的挑起地上尘土,发了疯似的朝着人群中最安静的藏心扑了过去!   “离陨,当心!”   晴天话音一落,那蜘蛛精拖着庞大的身躯已经来到离陨眼前,举起一只强壮的腿,腿上汗毛跟袖剑一般粗壮锋利,脚尖细而锋利,直直劈向藏心的头顶。   惊月提剑而上,想要阻止却有些晚了。   “轰——”一声巨响后,那锋利的脚尖在藏心头顶不过一寸的地方生生停下,束发的玉冠发出清脆的响声碎裂开来,落进泥土之中。   一头银发随风飞舞,美的惊心动魄! 第37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藏心   离陨都看怔了,下一刻,他眼前一阵眩晕,高大的身躯犹如被抽干了灵力,轰然倒地。   藏心一闭眼,抛出手中佛尘,拂尘散出灵力笼罩在离陨周身;护得离陨安全,藏心一个剑指划开,低喝一声:“浮生,召来!”   ‘咻’一声,藏心背上闪过一道金光,那把附魔剑响应藏心召唤,自鞘而出,端端悬于半空之中;随着藏心剑指舞动,剑光交织成一片金色剑网,铺天盖地从天而降。   在飓风之中散发出一股浩然之气,誓取性命!   密密麻麻的剑气充斥着强悍灵力,争先恐是插/进那蜘蛛精硕大身躯之上。蜘蛛精仰天长啸,口中喷出一股又一股腐蚀液体。   藏心周身罡气笼罩,那些液体根本无法触碰到他。   晴天看傻了眼,没成想那平时看上去温文尔雅的道长,灵力竟然如此强盛,功力霸道无比!   那蜘蛛精虽已修成高阶,却依然在藏心手里讨不到任何好处;交织的剑网将它团团困住;不消片刻,那蜘蛛精腹大如鼓的背部被金色剑气生生剖裂,剑光从身体内部滋生而出,恶臭无比的液体喷溅之处皆是一片‘刺啦’的腐蚀声,生生将地面泥土都灼烧殆尽。   恶心至极!   那蜘蛛精似有些受不住,见势不妙,放弃藏心转而从腹部抽出大量蛛丝,快速在半空之中织出一张网来抵挡浮生剑气,瞅准时机夺路而逃!   “休要逃走!”晴天立刻跟上,在漫天的剑气之下咬破手指洒出几滴鲜血在空中快速凝出个阵法,落地之后猛然一拍,大喝一声:“缚!”   没逃多远,忽然撞在一层透明的屏障之上反弹回来,重重跌在地上。那屏障以极快的速度缩小,将那逃跑的妖困入其中。   蜘蛛精顿时受制,低嚎一声;剩余七条利爪‘铛铛’击打着缚仙阵阵眼;晴天掐着决奋力用为数不多的灵力控制着缚仙阵;‘刺啦——’一声,那半透的阵法被蜘蛛精生生撕开一道裂痕,一条腿从里面探出来。   晴天双手一收,强崔灵力,苦豪奋战之际,腹中金丹‘啪’的裂开一道纹路;胸中血气翻涌,一口热血喷洒出来,缚仙阵破!   蜘蛛精心知那些蛛丝抵挡不住头顶那浩然剑气,又从尾部快速抽出些坚韧蛛丝来,将那些四处逃窜的低阶妖族尽数困在蛛丝之中,粗壮尖锐的腿刺进网中,贪婪疯狂的吸食着那些妖族灵力。   那些妖灵无法逃离蛛丝牢笼,被动忍受被蜘蛛精吸食灵力,一时间哀嚎四起。   惊月见状,强行催动灵力灌入剑中,迎面而上;但那蛛丝异常坚韧,无论惊月从外围怎么砍刺,都无济于事。   “浮生,灭!”藏心薄唇轻启,一睁眼,眼角划落一滴血泪,眼中尽是果断杀伐,无情之气!   话音一落,高悬于空中的浮生忽然伸长数丈,化成千万一模一样的金色剑刃,仿佛铺天盖地的暴雨一般簌簌落下,周围妖怪、精灵,花草树木以及那蛛丝之中还在哀嚎的妖族纷纷不得幸免,刹那之间万箭穿心!   神魂俱灭!!!   四周坚硬的山石在浮生剑气之下,变得不堪一击,碎成残渣……   结界之外,分列四方的百妖柱碎裂开来,碎石四分五裂;往日声势浩大的周天星斗阵,在几百年之后终于被摧毁;原本壮观的废墟匐倒在尘土之中,山崩地裂,荒凉的盐田镇城外,满目疮痍。   黄花开未,白衣到否,篱落荒凉处。   一切平息之后,众人周围落成一个巨大土坑,片甲不留,空寂荒凉;藏心一人孑然而立,白发飘散;宛如九天之上的谪仙下凡。   浮生金色剑气环绕在他周围,映出苍白的脸颊。   “浮生,归来……”   尘埃落定,藏心一挥手收了剑,将自身大半灵力重新注入离陨体内;随风翻飞的长发掩盖住他痛苦不堪的神情。   离陨从地上爬起来,跪在藏心身边半搂着他的身子,拂过他脸上头发,心疼不已。   “道长~”   他从未见过道长出手,他那把剑更是十分爱惜,从不曾出鞘;这么多年,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浩大的阵势。   原来,道长并不似他所想的那般柔弱;他似乎,从未看清过道长。   晴天强忍灵力流逝太快,飞奔到惊月身边,将他摇晃的身体揽进怀里,急切询问:“惊月,你怎么样?”   这感觉,好像跟之前在洞房那日所见有些相同。   难不成方才是因为旧疾复发,才险些着了那蜘蛛精的道?   “咳咳——”惊月猛地咳嗽两声,那只染满鲜血的手微微颤抖,咬着牙道:“无碍。”   地面大坑之中,素羽吊着一口气,匍匐在地上;三条尾巴只剩下半条断尾,呼呼哀嚎,几近一命呜呼。   此处几百年的大阵被破,周遭生灵不复存在;离陨抱起藏心,回头看了看伤痕累累的素羽,最终是不忍,将它收入乾坤袋中,但愿能多留她几日。   ******   一行四人回到刘大户家,沐川迎上来,见这一众人,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词来:残兵败将?   不不不,自家兄长威武霸气,从来不会败。   他立刻去寻了几名医官过来替他们疗伤,自己则是将早就备好的汤药端到惊月面前,服侍他喝下。   “兄长,可是旧疾复发了?”   惊月点点头,忍着那熏人的味道,一口气灌下去,漱完口道:“尚无大碍,此事莫要声张。”   “我知道……”   原本追着卖油人而去,可现下周天星斗阵被毁,百妖柱中众妖皆是神形俱灭,线索就此中断。   “兄长,今日亥时,玄甲军巡逻之时,抓了一个贼,现下正扣押在柴房之中;兄长要见见吗?我去将他绑来。”   “不必。”他都知道,那贼人定是明日黄花罗含香。   “也是,你瞧瞧我这脑子,兄长想必是累了,服了药就早些休息,我出去巡逻了。”沐川前脚刚卖出去,惊月叫住他:“叫医官去看看晴天。” 第38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惊月   他们四人之中,算起来惊月受伤颇重;藏心与离陨并未有任何外伤内患;而晴天,扶着惊月坚持到进了祠堂,把他交到沐川手中后转身便走了。   后面沐川带着玄甲军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在屋顶上找到他,安静的躺在房梁之上。沐川以为他在睡觉,上去照他小腿踹了两脚,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喂,你死了吗?”沐川又叫了几声,仍是毫无反应。他这才有些慌了,扛起晴天将他带进祠堂放在长桌上。   一众医官号脉探息之后皆无对策,拢着手战战兢兢立在门外。   藏心探了探晴天脉息,眉头微皱。   离陨守在藏心身边,替他净手,道:“道长,这小子到底如何了?”   藏心摇头,道:“晴天公子金丹有损。”   金丹有损?   一边惊月瞳孔一缩,胸中气血翻涌。想起方才晴天不顾金丹损伤的痛苦冲到自己身边关切他就气的咬牙切齿!   自己生死都不顾,还有闲心管别人!   他倒是忘了,那人不畏疼……   “怎么会这样?”离陨大惊。   人族修士皆靠腹中金丹储存灵力,与他们妖族靠妖丹储存妖脉之力是一个道理。若是妖丹被毁,只有灰飞烟灭一条路。就不知晴天金丹有损会有什么后果。   藏心淡淡道:“晴天公子本身八脉被封,灵力溃散的厉害;方才在周天星斗阵中又强催灵力,缚仙阵本就是高阶阵法,极其耗损功体;他这么做,无异于是在催命。”   藏心一番话说的轻描淡写,众人皆是一怔。沐川一瞬不瞬的盯着兄长的眼睛;虽说那小子总是跟自己对着干,但一想到他有可能会死,心中莫名惋惜。   知道兄长心中关切,又不能自己问出口,沐川道:“道长可有什么法子能救他?”   “金丹有损,倒不是什么大事,服用些药物温阳一阵便可。只不过,现下最为致命的并非金丹,而是晴天公子有可能会无法苏醒过来。”   惊月拳头一紧,声线有些颤抖:“何故!”   藏心微微转头,轻声道:“将军不知?”   惊月:“……”   他如何不知,当初让沐川去调查晴天底细之时就已经知道了,只不过是想得到求证。   藏心道:“晴天公子患有失魂之症,每发作一次,时间便会延长。一直睡下去,也不是不可能。”   沐川急得跳脚:“道长!你真是急死我了,有什么法子就不能直接说出来吗?非得弯弯绕绕,听的我头都大了!”   离陨瞪着沐川,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你怎么跟道长说话的!”   “很抱歉,我只是着急而已!”   “你急有什么用,着急他就能醒了?你不是挺讨厌他的么?”   “……”   “血月魂。”不理这两人的争吵,藏心道:“晴天公子三魂微弱,似是强行拼凑;若得血月魂温阳元神,失魂症或能解救。现下,只能靠晴天公子自己的求生欲有多强烈了。”   虽有准备,闻言任是惊心!   宽大衣摆之下,惊月收紧了手指,手心新换的药棉再次染上一层浓血。他与天心成亲那日,晴天到王宫盗取血月魂被自己打伤;而现下,他手中的血月魂早就不是以往祭祀所用的那枚;陆羽昶玲珑心思伙同医官说这珠子有延年益寿之效;人总是畏老怕死的,老君上经常将那珠子带在身边。殊不知,那枚血月魂早就被陆羽昶鱼目混珠。现在他手中这枚,正是他从王宫之中拿出来的。   根本无法拿来救人。   有些事情心知肚明,但真听到答案的时候,却有些无所适从。   五月的天,应该暖了,他心底却感到丝丝冰凉。   此时此刻,心底冒出一个疯狂的想法;他不想去管外面那些流离失所的疫症患者,不想去理会什么天下众生,只想,要救眼前的人。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惊月怔怔后退一步,转身出了门。   ******   那蜘蛛精湮灭后,盐田镇疫症得到了缓解,最终平息;虽是损失惨重,好歹控制了疫症蔓延,把危害降到最低。   盐田镇不再是哀嚎遍野,那些幸免于难的人犹如噩梦初醒,仍是心有余悸。   惊月在他们心中,无异于神祇一般的存在。   可他在乎的似乎不是这些。   从那天起,他每日都会抽空用灵力配合藏心的药温养晴天的金丹,一连几日,毫无起色。   午后,阳光正好。   处理完所有事宜的惊月回到刘大户家的祠堂,晴天依旧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   惊月垂眼看了他良久,平日那张嬉笑的脸依然还在眼前,只不过现在没有一丝生机;苍白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嘴角也没了弧度。   惊月抬手,摸了摸晴天的脸颊,有些冰凉。再往上,手指探到眉心处注入一丝灵识,顷刻间便消散在晴天体内,不知去向。   他想起那日藏心说的话。   “晴天公子金丹受损,灵力溃散,昏迷之下已与常人无异;若不是有将军每日以灵力辅佐药物,怕是时日无多。”   他望着晴天,忽然觉得有些荒唐;自己这二十多年从未对任何人有过这种感情。师父曾说,他这一生最忌用情,‘情’之一字,会给他来带灭顶之灾。   所以他一直以来冷面示人,任何人从不得窥探他的心思,也从未有人走进他那颗冰凉的心。   这人平白无故闯入自己视线,死皮赖脸融入了他的生命,偏偏让自己犹如止水的心荡起了一丝波澜。   可如今,他倒是一睡不醒了。   惊月握着晴天的手,指节依然活动自如,倒是他自己有些僵硬了。以前也曾握过,并不像现在这般心慌:“若是睡够了,就醒来吧。今日要启程回京,府里上下见了你,定然开心。”   那人依然安静的躺着。   沐川躲在门外看了良久,默默退出去准备马车。   盐田镇外,一队车架整装待发,离陨拉着藏心的手,现在路边,将那些药全数交由沐川:“药只剩下这些,若是需要,到时候派人来守心窝取便是。”   惊月将马车上的晴天安顿好,回头道:“道长欲往何处?”   “自然是回守心窝去。”藏心拂尘一甩,淡然一笑,道:“将军有事?”   “……”惊月眼神微变,看着马车方向,道:“惊月有一事相求。”   “将军客气了,有话但说无妨。” 第39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血光   上京城外官,一抹樱粉一抹翠绿,站在城楼之上朝着远处眺望,面色焦急。   那身着翠绿的丫鬟带了件斗篷批到那人身上,抿嘴笑着,道:“小姐,你到底是着急见到我们将军,还是见到晴天公子啊?”   “你休要胡说!”百里予柔娇嗔一声,耳尖挂上淡淡的粉色,与她身上那身衣衫有些相似,头上还簪着一朵已经失了先前颜色的干花,急切辩解,道:“我自然是想要见到兄长的。”   “是是是,我们小姐从生下来便没见过将军,十五年了,难得不用再上线前厮杀奔波,小姐自然是惦记的;所以啊,这一大早就起来开始梳妆打扮。”小丫头圆溜溜的眼睛一亮,摘下百里予柔头上的干花作势要扔:“呀,这路走得急了,什么时候掉了一朵干花在小姐头上。”   “你别扔,还给我!”百里予柔抢回那朵干花,小心的握在手中,极其珍视。   ******   夜起寒风,风吹草木沙沙作响,隐藏着一股诡谲气氛。   官道之上,一列黑色玄甲的军队融在夜色之中徐徐而行,步步沉重;一辆马车吱吱呀呀的摇晃着,车轮卷起尘土,在路上留下一道道深深地车辙印,被随后的脚印覆盖。   拉车的马儿吐着响鼻,蹄下不紧不慢,很是安稳。沐川驾着车,警惕着周围环境,垂着一条腿时不时地挥两下鞭子,啪啪作响:“起风了啊~”   马车之中,一片死寂,只闻见车外车辙撵过砂石的声音。   晴天安静的躺在铺好的软布上,额前头发随着马车的晃动飘来飘去,前几日苍白的脸上总算是有了些血色,却也不怎么好看。   离陨靠着车门上打瞌睡,兴许是做了什么梦,脸上妖纹一阵一阵的闪着光。   惊月端坐在一旁沉默不语,深红的面具掩盖了他所有的表情,只有一双悠悠的眼一直停留在晴天的面颊上。   晴天不醒,他便一直那样看着,不曾转头。原本就不曾舒展的眉宇,压的更深。   他看过太多生死,尝遍人间心酸,深埋喜怒哀乐,人前冰冷无情,人后泰然自若;就连师父仙逝都不曾动摇的心却在见到那人勾起的唇角之时,像是活了。   藏心探完脉息,阖眼打破车内平静,道:“多亏将军这几日替他疏通灵力,金丹已然开始自行修复。”   这对于惊月来说算是个好消息,一旦晴天能自行修复金丹,那就说明他有所好转。这次刻意请求道长一路同行,除了担心晴天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道长此次愿意同行,百里甚为感激。”   “将军何须如此,我若是不来,到时候也会有人上门来寻。”至于是怎么个寻法,就不得而知了。   “兄长,前面就入城了。”马车外传来沐川回禀的声音,惊月掀起窗帘,道:“我回王宫复命,你带着他们先回去,好生招待。”   “是。”   藏心睁眼,拍了拍还在睡梦之中的离陨,让他稍作清醒准备下车,随后对惊月道:“将军今日恐有血光之灾,还是带着你的副将一同前往更为妥当。”   “无妨,还是让沐川先带你们回府上吧。”惊月拒绝了藏心的建议,从长安街下了马车,只身踏上未知征途。   惊月走后,沐川驾着马车,在玄甲军的掩护之下悄无声息的进入了安国君府的后门;出来迎接的也只有惊月的心腹。   中年的男子眼神锐利,在一群人身上扫过一圈,最后将目光留在那年轻的道长身上,结果却被道长身后那高大俊朗的年轻人飞了一记眼刀,像是自己在觊觎他的东西一般;管家一愣,见那双眼睛竟然是金色,而且极其不友好;哑然失笑,收回视线道:“沐川公子,落雪院东西厢房已经备好,将军吩咐过,今日天色已晚,先请客人们先过去歇息。晴天公子的住所安排在这边,请随我来。”   “道长~”离陨拉着藏心的袖子,从识海之中传讯给他,道:“这人看着好凶!”   藏心将佛尘换到左手,拉住离陨的大掌,摇摇头:“离陨,不得无礼。”   “落雪院乃是我们将军的居所,从未配备过小厮,几位贵客若是有什么需要,找我就好。”   “管家客气,劳烦。”藏心彬彬有礼,脸上挂着笑意。   安顿好一行人,管家躬身而退,屋里顿时只剩下藏心与离陨;关上门,离陨走到藏心身后,解下他的剑抱住了藏心,将脑袋搁在对方肩头。   “这时候怎么了?”   “道长,我……有些害怕。”离陨闭上眼,使劲的闻着藏心颈间的檀香味,一双手环在对方腰上渐渐收紧。   藏心感受到紧贴着自己后背的身躯有些颤抖,脑海中忽然回想起那日在周天星斗阵中,离陨无法控制精神所对他做的事,脸颊一阵发热,拍拍他的手,道:“今日天色已晚,去歇息吧。”   “道长,我去铺床……”他想给道长暖床。   “不用了,你去歇着吧。切记莫要吓到府上其他人。”说完就将离陨推出了们。   离陨就这样被撵出了藏心所住的屋子,站在门口怔然发呆;自从那日之后,道长便刻意与他保持距离,就连睡觉都不让他上床了。   完了,道长是真的不要他了……   ******   晴天一直在走,不知走了多久,踏进一座殿宇之中;不同于周围那些雕梁画栋,充满华贵之气的殿宇;这里清新素雅,让人心神宁静,空气中萦绕着阵阵花香。   望月殿冷寂无声,偌大的殿宇之中素绸轻飘,柔软的拂过脸颊皮肤。   晴天穿梭其中,不知自己究竟在寻找什么。   越往里走,心中越是激动。   直到看见那抹白色背影,他总算知道自己到底在寻找什么了。   晴天停下脚步,望着那身影默默出神;那人背对着他站在波光粼粼的湖边,发丝如泼墨般垂在脑后,随着湖边轻风微微飘扬。听见身后动静,转身浅笑,道:“你来了。”   “我……”   他脚下一顿,虽然近在咫尺,那人的面孔却是模糊不清;只有嘴角那抹笑容,像是春日里的阳光沐浴在身上,暖的他心中一阵酸楚。   他说:“我一直在等你。” 第40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闯入   夜风微凉,一轮满月高悬空中,周围笼罩着一层淡淡光晕。有风自窗而入,穿过内堂,卷起长桌之上的薄纸,发出哗啦啦的微弱声音。   一条黑影快速掠上房梁,脚下疾行,转眼落入院中,消失在黑暗里。   惊月一袭夜行衣将自己捂了个严实,脸上未戴面具,一双凤目在月光之下显得尤为明亮。他悄无声息潜入后院,接近那间重兵把守的院落;门口的看守似乎有些疲倦,毫不顾忌的打起了哈欠。   “喂,仔细些,丢了东西,咱们的脑袋也别想要了!”   “是!”   陆羽昶狡兔三窟,声东击西的事情没少做过;惊月稍微观察了一下,就放弃了这间屋子,转而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从房梁之上落下,踩着脚下柔软的青草,他来到一间守卫最为松懈的地方;院中无人也无声,却有一丝亮光。   烛光透过薄纱,散落在门前台阶之上。   正殿之内,陆羽昶斜靠在雕花椅上,不断抚摸着扶手上的兽首;另一只手中捏着两颗珠子,一绿一红;嘴角斜斜的扬起来,眼里却无一丝笑意。   惊月放慢脚步,悄无声息靠近正殿。   陆羽昶看着跪在下方,将自己全身都笼罩在斗篷之中的人,冷言道:“这次没能除了他,等他回京之后再下手,怕是不太容易了!你错过了这个大好机会,可知后果是什么?”   言罢,陆羽昶一挥手,一股流光溢彩自手心之中飞出,形成一条闪着金光的长鞭,发出一阵刺啦刺啦的响声,生生抽在那人身上,皮开肉绽!   那人一个趔趄朝后面栽过去,翻滚几圈之后战战克克的爬回陆羽昶脚下,不敢吭一声。   “主人……”下方跪着的人拖着一条长长的血印,脑袋几乎垂到地上,颤抖道:“这次真的是意外,不知他从何处寻来的帮手,对方灵力强悍霸道无比;属下九死一生,断了四条腿才得以保住性命,继续为主人效力。”   “这颗脑袋,先寄放在你脖子上,要是再失手,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惊月身体紧贴着门框,听到里面对话,瞳孔骤然一缩,握着剑强忍怒意;忽然一阵沙沙声传来,屋里裹在斗篷之中的人一回头,一股强烈压迫感袭来。   陆羽昶收了手里的长鞭,警惕着;满屋寂静,风声之后并无人声。   看清陆羽昶手中的东西,惊月一眯眼,脚下一点越上房梁。   “主人,有人闯入!!!”   “哦?”陆羽昶拖着长长的尾音,嘴角笑意明显,抚摸着扶手上的兽首,道:“终于来了,真是让我好等啊!要不出去迎接一下,倒显得本世子失了风度,未尽地主之谊!”   陆羽昶出了门,站在台阶之上,望着天上那轮明月,‘啪’的打了个响指,哗啦一声,周围黑暗的环境中突然窜出一群贯甲提兵;个个手持火把,负坚执锐,严阵以待!   世子府上空的半边天空被印的通红。   房梁之上,那人一袭黑衣茕茕孑立,眼中却毫无惧色。   陆羽昶抬眼望着房顶之上的身影,目光灼灼,银牙紧咬,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的模样!   “既然来访,何不正大光明?我世子府可不欢迎那些市井之徒梁上君子的行迹的人。若是放下手中兵刃,我们尚且可以坐下来喝杯热茶。”   垂眸看着陆羽昶,那日在周天星斗阵中的幻境再次浮现在脑海之中。惊月强稳心神不予理会,眼神一直停留在他手中那对珠子之上。   见惊月这般反应,陆羽昶的脸在火把的照应下,越发的红了,一挥手,怒道:“我看你你今日要如何从我这世子府安然离开!”   惊月冷然,道:“省下口舌,否则今夜必然向你索命!”   陆羽昶退到人群之后,指着房顶之上的惊月,沉声冷笑道:“不能让他离开世子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一声震天的怒喊过后,院中甲兵纷纷踩着石凳廊柱提剑而上,刀光剑影招招逼命!惊月左手执剑横于胸前,冷眼一袭黑衣将自己裹紧,看着一拥而上的甲兵,冷喝一声:“乌合之众!”   皎洁的满月挂在天空,不知何时飘来一片乌云,将那洁白的玉盘遮住了一半。一阵微风拂过,竹影随风摇摆。   喊杀声顿时响彻天空,一时间,剑影、人影、不知是风还是剑气吹动的竹影,或是转瞬无间的死亡阴影,交错在世子府正殿上空。   剑气所到之处,哀嚎四起,血肉翻飞,片甲不留。   双方缠斗半晌,世子府甲兵损失惨重,惊月内伤未愈,一股腥甜自喉咙翻涌而上,被他咽了回去;他握紧长剑,剑身反射到月亮的寒光,照亮惊月一双血红的眼!   霎时间,两名黑衣人从左右同时进攻,霸刀带着罡风,劈开惊月的防备。惊月脚尖一点,快速退开数丈之远,躲过迎面两刀;刀光落下,房梁生生被劈成两截。   惊月将灵力啐入手中长剑横空一扫,强悍剑气划破周遭空气,劈开涌上来的人群,直直朝着在地面观战的陆羽昶而去;欲动干戈之际,忽然‘呛’的一声,一根长满倒刺的腿挡住惊月的剑,闪过一缕火星。   站在黑暗中的人将自己裹在斗篷之中,挡住惊月致命一击,大喝一声:“主人,请先走!属下必定拿下他的性命!”   虽见不得那人面容,但这长满倒刺的腿,倒是让人不敢忘记!   原先只是怀疑,现下倒是证实了,这玄国世子陆羽昶竟然真与妖族残部有染。   未及想完,忽感一阵刺痛从腹部传来;惊月低头,看着那蜘蛛精不知何时从黑袍之下伸出另外一条腿,锋利的脚尖刺破他腰间软甲,深深嵌入血肉之中!   惊月手中一紧,挥剑一斩,削断那只腿,将全身灵力汇聚至右手一掌拍在蜘蛛精的心口;那蜘蛛精曾在道长的浮生灵剑之下逃生,本就九死一生,又被惊月奋力一掌击中,抵挡不住妖灵涣散,消失在黑暗之中。 第41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视死   一场鏖战,甲兵一轮接一轮,不要命的往上扑,丝毫没有畏惧生死。纵使惊月拥有魔神之力,也熬不住如此耗费体力的车轮战。   双方伤亡惨重,大院之中血流满地,哀嚎之声盖过冰刃相见的声音。   惊月提着剑,脚下踉跄几步,腰腹间的血浸湿了夜行衣;他剑尖一指,向着陆羽昶,字字铿锵:“我来与世子殿下借一样东西,不知殿下肯否割爱!”   泛着寒光的剑在他身前一尺之处停下,陆羽昶不惧反笑,道“阁下想要什么?不如我们坐下好生商谈!”   “我要你手中血月魂!”   “血月魂?”陆羽昶瞳孔一缩,将手中东西死死捏住,大喝道:“你在胡说什么!血月魂乃我玄国天尊祭祀的宝物,一直在黄金殿中。你来朝我讨要,是何居心?!”   对方惺惺作态的模样让惊月十分反感,冷言嘲讽:“世子殿下莫以为可以瞒天过海,那黄金殿中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想必殿下更为清楚。”   “哈哈哈!”陆羽昶大笑不止,笑够了才道:“不如让我来猜一猜好了。可是我那好弟弟派你来的?”   一开始,他以为对方只是自己那个不足为惧的王弟受了那些朝中儒臣的蛊惑,派死侍来刺杀自己。   哪知对方似乎知道不少事情,于是他便开始试探。   “省下试探,殿下若是愿意双手奉上,我自当不会为难府上其余人等。”惊月并不像跟陆羽昶浪费时间,他知道,如果再不拿到血月魂,怕是连自己都会折在这世子府。当下将灵力淬入掌心,回身一掌击退围上来的甲兵。   可着世子府里杂兵众多,他又身受重伤,久缠不利,当下提剑直直朝陆羽昶刺了过去!   陆羽昶见势不妙,猛然后退几步,随手拉过一人挡在身前;利剑穿胸而过,那人瞪大了双眼喷出一口污血,不敢相信眼前事实;只可惜等他愿意相信之时,已是黄泉路上一缕魂。   兵贵神速,惊月急急追赶而上。蓦然间周围明亮的烛火一灭,犹坠入黑暗地狱之中一般;惊月垂眸,忽见脚下一阵红光急速扩散,在他周围筑起一道透着血光的结界来,将他牢牢困于其中。   他抬手一剑,灵力自剑尖而出,撞击在那道结界之上突然反弹回来,霸道灵力变成更为强悍的攻击之势,悉数打回自己身体之中。   无论他如何改变招式,最后都会一一回报到自己身上。惊月胸中气闷,大口喘着气,额背上层层的汗水湿了夜行衣,卷翘的睫毛之上挂着几滴晶莹的汗珠危如累卵,眼底血丝争现。   院中烛火再次燃起,惊月这才注意到阵法之外立着八个蒙面黑衣人,已自身为媒,控制着阵法运转;他们浑身是血,双瞳无神,似乎没有任何生命迹象,如同被人提线操纵的木偶。   脚下鲜血已经聚成一个小水潭,倒影着他依然挺拔坚韧的身体。   这陆羽昶果然狠毒,竟然不惜残害别人性命也要将他斩杀。   已过半柱香之久,惊月仍然被困剑阵之中无法脱身,挥剑的手已见疲态。   失血太多,惊月意识开始涣散,脚下不稳‘噗通’一声单膝跪在地上;长剑插入石缝之中,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   若不恋战,他想保命逃走易如反掌。   他不能死!   他一定要拿到血月魂!   “哈哈哈哈——”耳边一阵狂笑,陆羽昶从黑暗中走出来,看着被困的惊月,道:“你以为,我世子府是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么?对付你,若不是有万全之策,本世子可不敢冒险!你说对吗——百里将军!!”   “……”   陆羽昶的爆喝,将惊月有些游离的意识唤了回来;阵法于他来说并非强项,若要硬闯,势必两败俱伤。   “这阵法,以你的剑气为阵,你的鲜血为媒,再已八名高阶修士的灵力作为辅助;强崔灵力只会让你死的更快。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买卖,不知道百里将军做是不做。”陆羽昶看着惊月气息奄奄的模样,冷然道:“那日你拒绝我之后就该知晓,我容不得你!你该认败了。”   “只要有一口气在,就绝无认败之理!”惊月站起来,收剑到胸前,脚下一沉,浑身灵力逞暴走之势,势必要与外界八名修士鱼死网破:“无力抵抗的人,只能承受被撕裂的命运!全力一拼,尚且有一丝求生之道!”   “冥顽不灵!”陆羽昶欲图霸业,虽说少了惊月这个圣泽的半壁江山,可终究要比留下他成为后患来的重要。既然不愿归降,那就不必留下:“杀!”   一声暴喝,道尽杀伐果断,无情之气。   那八名修士忽然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发出阵阵血光,鲜血流过身体,快速在脚下汇聚成一条浅浅的水流,齐头并进冲向阵中惊月。   一股强悍反噬的灵气逼迫而来。   惊月剔尖横于胸前,强崔灵力守住最后一道防线。   他想要的东西,死也要得到!   “浮生,召来!”院中烛火一阵轻跳,一道带着浑厚内里的声音划破夜空;茫茫月光之下,一道白色身影悬于空中,一头白色长发在空中飞舞,一滴血泪划过脸颊;手中拂尘一挥,一股劲风卷着竹叶,将它们生生撕成碎片。飞沙走石之下将那阵外八名傀儡修士卷入半空;几道金色剑影纷落而下,瞬息之间,结束了他们悲惨的一生。   八名修士一死,阵法摇摇欲坠;惊月提剑劈开结界,直直朝陆羽昶而去。霎时间,一抹黑影拦在他身前,一根闪着寒光的袖箭破空而出,直逼惊月眉心。   藏心快速从空中落下,在那支袖箭距离惊月眉心不足三寸的地方将它拦截下来,一掌击飞那黑衣人,回身搂住惊月,眨眼间消失在世子府的大院之中。   ******   安国君府,晴天躺在床上,安静如斯;百里沐川守在他身边,不断的打瞌睡。   离陨撑着脑袋蹲在藏心门前,眼巴巴的望着那紧闭的房门,打着旋儿的眉毛皱在一起。   他该怎么做才能让道长同意他进屋睡觉呢? 第42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搜查   风,渐渐平息。   世子府被夜袭,老君上得知消息,垂死病中惊坐起,颤抖着手要求少君陆羽丞派兵围剿夜袭者;一盏茶的功夫,整座上京城从酣睡之中被惊醒,家家乎乎掌灯起身接受盘查。   藏心带着惊月悄无声息回到安国君府,将他带进卧房之中。百里沐川虽然在打瞌睡,但长久以来的警惕感让他微微皱眉,鼻腔里传来一似浓烈的血腥味,猛然睁眼就看见藏心托着一个浑身被鲜血湿透的人。   “兄长!”沐川上去接过惊月,眼中不乏惊恐之色:“道长,这是怎么了?”   “嘘,”藏心示意他噤声:“去打些水来,不要惊动任何人。”   “是!”   沐川刚走,门头探进来一颗毛茸茸的脑袋;离陨哈着腰,只露了个头,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句:“道长~我可以进来帮你吗?”   “进来吧。”他从来没想过瞒着离陨,他那嗅觉也是挡不住的。况且,现下他确实需要一个帮手。   剥去惊月身上血淋淋的衣衫,离陨伸手去摘他脸上面巾却被藏心阻止,从识海之中传信于他:“莫要调皮,处理腹部伤势便好。”   子时三刻,王宫禁军侍卫出现在安国君府门前;沐川开门,见到他少时同僚整装肃立,见了他也寒暄道:“这么晚了,什么风把我们李将军吹到这里来了?”   那人隐藏在盔甲之下的脸冷若冰霜,道:“世子府遭遇夜袭,君上挂念将军安慰,特派我等前来问候;烦请百里副将通传一声,见到安国君无恙,也好让末将好去君上面前复命。”   哼,好一个特来问候!   难不成方才兄长真的去袭击了世子府不成!   沐川冷笑一声,双手抱拳举过头顶作揖,道:“呵,劳烦君上挂念。兄长这些日子在盐田镇积劳成疾,一路回京又舟车劳顿,方才从王宫回来之后便已歇下了,明日沐川自当告知兄长进宫谢恩。”   沐川话已说明,但李玉一点没有收兵离开的意思,举起手中令牌,道:“君上手令在此,百里副将,大家多年前同僚一场,想必你是不会让末将为难的吧。”说罢,一挥手,两列禁军侍卫刷刷的涌进大门。   “喂!李玉,你可知这里是安国君府!”   “末将自然知晓百里将军乃是君上亲封的安国君,所以才要格外注意,莫让贼人有可乘之机。末将一番苦心,还请百里副将通融一二。”   “劳烦李将军跑一趟,百里甚为感激,明日定当入宫面谢君上厚爱。”淡淡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沐川回头一看,他兄长穿着一袭白衣负手而立,猩红的面具挡住那张惨白的脸,长发披散在脑后。   “兄长!”沐川想上去扶着,可跨出一步之后硬生生的停在原地。   见到惊月完好无损的站在面前,李玉显然是没想到;踱步到惊月面前,冷哼一声道:“安国君无恙便好,末将也好去跟君上交了差事。只不过,方才世子府被袭,少君吩咐全城戒严,该搜查的,我们还是要走个过场。”说完一捧拳:“得罪了。”   “那是自然,李将军请便。”   李玉一挥手,身后禁军侍卫分成好几拨,分头进去搜查。他握着刀柄在院子里来回踱步,观察一翻四周之后又道:“不知安国君从王宫出来后,中途可曾去过别的什么地方?”   惊月摇头:“不曾。”   “有谁能作证?”   “无人。”   惊月言罢,李玉握刀的手一紧,眼中尽是算计,道:“无人作证那便是说安国君去过别的地方了?”   “喂!”沐川气急,大吼一声道:“李玉,你什么意思,兄长说未曾去过便是没去过,你如此盘问,也是君上给你的权利吗?”   说话间,派去搜查的禁军侍卫陆陆续续回来,在李玉面前小声禀告;李玉不知听了什么,脸一阵青一阵白,随后一甩手,怒道:“撤!”   李玉走了两步又回头道:“百里将军刚从盐田镇回来,可要时刻保重自己才好,万一沾染上疫症英年早逝,百里老将军可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本非真诚,何必矫情。李将军慢走。沐川,送客。”惊月长袖一挥,转身朝内堂走去,步伐轻盈稳健,丝毫不见恍惚。   “走吧李将军。”   李玉脸一黑,气的不轻:“我就喜欢你这种装腔作势的态度,看上去让人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扑上去撕碎了你那副嘴脸。”   “啧啧啧,没有主人牵着的狗如今倒是敢随便出来咬人了。”   回到落雪院,一直绷着的惊月忽然泄去浑身力气瘫倒在床边,腰间白色衣衫已经浸出些红色?   “怎么都这么倔。”离陨噘嘴嘟囔一声:“先把药吃了吧,道长说过,不要再强崔灵力,不然你跟晴天也差不了多少了。”   惊月不说话,离陨也觉得无趣,放下药后就回去找道长了。   没有惊月的命令,沐川即便是再如何担忧,也不敢进屋去,只好安静的守在门口。   累极的惊月爬在床沿上闭上了眼……   ******   天神殿,磅礴恢弘的金色大殿之中冷冷清清空无一人,一滴水沿着屋顶琉璃瓦流下来,带着阵阵酒香落入泥土之中。   晴天半卧在天神殿屋顶之上,身边三五个酒壶已经空了大半。   正与困意天人交战之时,忽见数道银光自东方天际处拂掠而来!   未及看清来人是敌是友,就闻见云端之上传来一阵激昂高亢的琴声;琴音阵阵,似是杀机四伏,实则暗流涌动皆是试探。未见兵刃,却似刀光剑影扑面而来。   晴天猛然起身,一丝酒意瞬间清醒。等那光影离得近了,才发觉竟然是一群御剑而来的仙家道着。   为首一人,发色乌黑拢在脑后,额前坠着一水滴状红色额坠,湛蓝的双眸冷淡如冰,不带一丝情绪,直挺的鼻梁凉薄的唇。   生的极为俊俏,面容尤为深刻。   那人怀中抱着一架古琴,琴声一起,琴头之上红色流光蔓延,似是艳丽的红色花朵争相开放,花开正艳却不见花叶相衬。   修长白皙的手指抚平颤动的琴弦,垂眸看着房梁之上的人正用一种不可一世的笑容看着自己。 第43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前世   晴天仰头,忽略周围仙者,眼中只有那人绰约的风姿;挑眉一笑,道:“仙者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薄酒一杯,略表歉意。”言罢,晴天手腕一翻,提功入掌将自己还剩半壶的甘冽抛向那人。   肃穆而立的仙者一凝神,那上等寒玉所制的酒壶凝空而滞。   “尔乃何人,擅闯仙界问道山,是何居心!”   闻言,晴天朝着那喊话之人看去,对方一脸怒容,手中长剑直指自己。   “啧,”晴天咂舌,颇有些不耐的扣了扣耳朵,道:“饮多了酒,迷路了而已;若有叨扰之处,还请见谅。我这便离开。”   说要走,却没怎么动,依然看着那冷若冰霜的人。   “笑话,仙界问道山岂是你说来便来,想走便走的!这要传了出去,我问道山脸面何存?!”   “我不过是迷了路,仙者为何如此咄咄逼人。”晴天起身,脚下微微踉跄,抬手凝力,一阵寒光闪过,从掌心之中逼出一柄通体玄黑的长剑在身前一横,笑道:“若是非要打一架才能走的话,晴天奉陪。你们是一个个来呢,还是一起上?”   “简直狂妄至极!”抱琴之人未动,其余一行仙者一拥而上,形成一个剑阵将晴天团团围住,包围圈渐为逼仄。   “诛仙剑阵?哈哈哈哈……”晴天狂笑一阵,浑身血液开始沸腾:“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这样的阵法,只不过威力如何,还有待考究!”   晴天淬灵入剑,自体内扬起一阵罡风,掀起他颈间红色围巾随风飞扬,长身而立。四下散着剑气,所到之处将破空袭来的剑灵纷纷撕裂斩杀。   冷静迎战之间,犹留三分收势。   仅一炷香的时间,那些仙家道者开始有些脱力;原以为是些厉害角色,没成想竟然都是些花架子。   晴天一剑挥去,将剑阵劈开一个缺口,灵动的身姿像是不受拘束的光线一般,快速窜了过去,在众人未反应过来之际,将手中长剑架在那最先挑衅的仙者脖子上。   “你们输了哦~”   “天,天尊!”那人颤抖着,为何天尊不出手救他们?   天尊?   晴天仰头看着立于云端的人,手指覆上琴弦,‘铮——’一声嗡鸣,琴音带着杀意迎面而来。晴天一脚踹在那人屁股上,给他踹了个趔趄;挥剑挡住那道弦杀之术,自腰间抹了一把凌空一挥,撒豆成兵。   小豆人叽叽喳喳的叫着,挥舞着手中长剑短剑缠住地面那些人,晴天得了空当,握紧长剑迎面而上。   对于猛然袭来的剑气,云端那人不慌不忙,一股夹带着浑厚内力的灵气覆上琴身,冷着脸一拨琴弦,弦杀之音与晴天的剑气在半空之中相遇,顿时金光爆裂,火星私下飞溅。   晴天一扬手,衣摆猎猎。   仅瞬息之间,几乎贴到那人脸上。   那人凌空一掌,借着掌风一步后撤数丈,眼神一凛,收起古琴,抽出背后长剑,剑指划过剑身,口中念念有词。   悬于空中的人衣袍翻飞,长发随风起舞,额间红色额坠隐隐散着红光,犹如地狱红莲灼灼盛放;劲风又起,犹如万千无影之刃扑面而来。   晴天魔剑在手,上下翻飞舞成一片残影,将对方剑气悉数阻挡在外。   双方剑气一触,问道山间大地一颤,周遭狂风不止,气流涌动。两股剑气所到之处飞沙走石片甲不留!   地上众人与那些小豆人缠斗之余,望见空中两人,脸上尽是错愕之色,相比之下,他们的功力当真是捉襟见肘。   晴天持剑掠过,追着那人而去;‘呛’一声,两人四目相对距离不过一尺;离得近些,才觉得这人生的似妖精一般,甚是好看。   目光虽冷,却无杀意。   “咱们在打下去,估计三天三夜也分不出胜负来;我本无意闯入,不料给自己带来如此麻烦;仙者弱不嫌弃,在下愿备薄酒一杯算是赔罪,不知仙者意下如何?”   “当真?”   晴天一怔,没想到对方答应的如此爽快。   “自然当真!择日不如撞日,这便走吧!”说罢收了剑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消失在问道山上空。   其余人等依然在被小豆人缠住,且有些狼狈,丝毫没注意头顶之上两人早已不知去向。   ******   问道山下有个镇子名叫问道镇,百年前还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小村庄,年轻一辈的人都出去见世面了,只有一些上了年纪的人。后来听说问道山有神仙显灵,从那之后,四面八方赶来拜神的亦或是想趁此机会赚些钱财的人都蜂拥而至。   从此那个默默无闻的小村庄逐渐演变成一个繁华的镇子。   镇上有个酒家,出名的不是他家的饭菜如何好吃,而是他家的酒远近闻名;晴天二人在楼上寻了个雅座,一招手唤来小二。   “两位道者,来点什么?‘鹊桥相会’乃是我们客栈的镇店名菜,两位道者要尝尝吗?”小二哈着腰,勤快的招呼着,一口一个道者;殊不知他眼前这二人是真正的仙者。   于他二人来说,早已辟谷,吃不吃东西不重要。但是一听说这个菜名儿,晴天觉得有些意思,挑眉道:“把你们这里最好的菜都上来,另外再来两坛红妆泪。”   “好嘞,道者且等着。”小二吆喝着下了楼。   对面一直未作声的人看着脚下来来往往的行人,脸上乍现一道柔色。晴天颇为好奇,难不成这人从没来过这种场合?   “仙者很好奇?”   那人转头,看着晴天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道:“莫要唤我仙者,叫我惊月便好。”   “惊月……惊月……”这个名字在晴天嘴里来回唤了好几遍,嘴角弧度逐渐扩大,激动的抓过惊月的手,道:“我叫晴天,我们的名字好般配啊!”   惊月闻言,耳尖一红,脸上一阵木讷之色,顿时不知所措。   晴天眼尖,将惊月的反应一一看在眼里,不由觉得奇怪,眼前这人跟方才在问道山与他死拼的天尊简直判若两人! 第44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醒来   店小二很快将酒端上来,送了一盘炸的刚好的花生米,道了句道者慢用之后就下去了。   晴天斟满两杯酒,抵在鼻尖一闻,味道直击天灵盖,沁人心脾。咧嘴笑道:“惊月,尝尝吧,这家店的红妆泪可是远近闻名,每日只卖十坛。”   惊月点点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浓郁的酒气自舌尖开始蔓延,灼烧着口腔、嗓子,一直到胃里,都是火辣辣的;浓烈的气息从鼻腔反射出来,呛得惊月猛烈的咳嗽了几声,原本就有些泛红的脸更加红了。   “你不会饮酒?”   惊月浅浅一笑,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道:“我从未饮过酒。”   晴天没料到惊月从未喝过酒,挠挠头,道:“那便少喝一些,省得你会难受。”   两人浅浅的聊了几句,晴天得知,惊月出生便是仙者,从小在父母严格管教之下长大,生活除了强健功体,就是修灵,从未离开过出生的地方。   不像他,天南海北人界妖族,就没有他没去过的地方。   黄昏日暮,惊月喝完最后一杯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多谢你的款待。”   “诶?这就走了吗?”晴天立刻起身拉住他的手,不想让他走,他太喜欢跟这人聊天了,无论他说什么,对方总是在静静地听着,脸上泛着笑意,甚至还有些艳羡神色。回答他问题的时候也是轻言轻语,很让人舒服。   晴天讪讪的收回手,尬笑一阵,道:“那我什么时候能再去找你喝酒啊?”   惊月回头,看着晴天的手半晌,从腰间掏出一枚骨哨递给他,道:“你若来了问道山,吹响这枚骨哨,我便会寻着哨音来寻你。三月初三,你便来吧。”   “那便说定了,我会去找你的!”   “好……”   隔了几日,晴天再次出现在问道山,将手中骨哨放在嘴唇轻轻一吹,随着气流婉转,一声清脆声响自口中传出。   问道山乃仙山,山中常年不见雨水,植物却依然能依靠着灵气生长的枝繁叶茂;路边野花争相斗艳,散发出一股问道山特有的香薰味道。   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来,正巧吹起一阵微风,将他细碎的头发吹起,遮住了双眼。   “惊月。”   清晨的阳光透过层层枝叶,星星点点洒落在地上。   不远处,那人一身繁杂礼服,衬托着超凡出尘的脸颊,墨发仔细的束在冠中更显清瘦高洁,上次碰面,还未见他束发。   惊月朝着他信步走来,停在几尺之外:“你来了,我一直在等你。”   晴天不由自主点点头,看这服侍,似乎是有什么隆重仪式才会穿的,难不成……   “是我来的不是时候吗?”   “你来的正是时候。”惊月淡然一笑,柔声道:“今日是我弱冠之礼,仙君允我带自己的朋友前去观礼。”   “好啊,有酒吗?”   “没有。”   “没有的话,那我可不去了。”晴天噘嘴,一副不情愿的模样;哪知惊月忽然转身,眨眼便消失在他面前:“喂!惊月,我是开玩笑的,你等等我!”   ******   东方泛着鱼肚白,晴天躺在床上,眉头紧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他骤然睁开双眼,正欲起身去追,忽觉腹部的重量;垂眸一看,竟是惊月。   对方正趴在他腹部睡得酣甜。   晴天抬手,轻轻抚上惊月额前头发,指尖触到一丝冰凉,他这才回过神来。   方才他做了一个梦,梦中那如谪仙一般的人说他名叫惊月,没戴面具,长的极为俊俏。难不成是因为自己每天总想着看看惊月长什么模样,时间长了都产生执念了?   可一细想,又觉得那梦中场景未免也太真实了些。   一时间,晴天自己都糊涂了,不知现下自己究竟是在做梦还是真的。   不知现在这个正趴在他身上的惊月,是不是长得他梦中的模样。   “兄长,你起了吗?”门口传来沐川充满担忧的声音,停顿一会儿,声音大了些:“若是醒了就应我一声。”   惊月闻言起身,下意识在嘴角蹭了蹭,眼中一片迷离之色。   两人一对眼,晴天莫名觉得这双眼与方才梦中的惊月十分相似。他抬手,正欲抚摸一下那张面具,惊月瞳孔一缩,猛然清醒,立刻站起来后退一步,颇有些慌乱:“你醒了,何时醒来的?怎么……”   怎么不叫醒他?   晴天看着惊月,面具下的嘴角还有一丝被压出褶皱的痕迹,头发也有些乱,咧嘴一笑,道:“我也是刚醒来,看你睡得正香就没打扰。我…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这解释有些乏力,但又必不可少。   他从床上坐起来,环视一下周围环境,竟然觉得有些眼熟;直到他看见窗棂之上还未褪色的大红喜字,这才想起,他竟然睡在惊月的新房里!!   “这……我们回来几日了?”   惊月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下意识捂住腹部,昨夜一整晚都那么趴着,有些压到伤处:“醒来便好。你昏睡了七日,昨夜我们刚刚赶回上京。”   原来竟已昏睡七日了。   “盐田镇那边什么情况了?”   “已经派别的官员去接手了,不出意外的话,一月以后便能全部完成。你先躺着吧,我去请道长过来看看。”   不知是不是晴天的错觉,他这次醒来,似乎惊月对他说的话都变得多了起来,倒是有些贴近梦中惊月的性格了。   一直待在惊月的新房,好像有些不太合适。晴天下了床,舒展了一下筋骨,浑身关节发出一阵异响。   正欲出门,迎面碰上端着清水的沐川;见他苏醒,沐川那张脸上总算是好看了些,将铜盆放在架子上,皱眉道:“你小子真能睡!”   “你今日这是怎么了?脸这么臭。”   “我有吗?”沐川下意识低头在水盆里照了照,忽然意识到自己被耍,扬起盆里的水泼向晴天。晴天一躲,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尖叫。   “啊——予柔妹妹……我,我不是故意的。”晴天擦了擦百里予柔脸上的水珠,接着道:“早知你来了,我定然不会让沐川泼到你。” 第45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生疑   百里予柔昨夜便知道兄长他们星夜回府,却没敢前来打扰,所以今日一早便来了兄长的落雪院;哪知这才刚进门,就被迎面泼来一盆水。原本精心打扮一番,现下成了落汤鸡,狼狈不堪。   原以为百里予柔定会大吵大闹一番,结果却听闻一声委屈的哭泣,眼巴巴的看着沐川:“百里沐川,我一定告诉兄长说你欺负我!!”   小姑娘捂着脸转身跑走了,剩下沐川和晴天在原地四目相对。   这倒好,他明明要泼的是晴天,现在却泼到了别人,沐川愣在原地,吓的嘴都合不拢,要知道这小妮子性格火爆,极不好惹!   半晌之后,沐川气急,冲着晴天闷哼哼的吼了一声:“这,这都怪你!”   “哈?”晴天白着一张脸,不动声色的望着沐川,挑眉道:“要泼我的是你,结果泼到了予柔妹妹的也是你;整件事与我毫无关系,怎么就怪我了?”   “要不是你耍我,我怎会泼你水!”   “……”好像,是这么回事。   “若是她去兄长那里告状,你也跑不了!”   两人争吵间,去请道长的惊月已经回来了。看到惊月,沐川下意识很慌,挪着脚步偷偷躲到门后;惊月忧心晴天伤势,并未注意他那处的状况,倒是让他逃过一劫。   给晴天摸过脉后,藏心长舒一口气,道:“虽金丹裂痕基本已经修复,灵力却依然在流逝。晴天公子这次醒来可有丢失的记忆?”   晴天摇头。   不仅没有丢失任何记忆,反倒还做了些极其真实的梦。   “那倒是奇了。”   藏心语气有些质疑,对于失魂症的症状来说他再熟悉不过;先前在闵山救了晴天之后,偶然间探得他金丹之上包裹着一层奇异的灵光,他差点误认为那是三宝之一的渡生魄。而后仔细一查,那所谓的渡生魄不过只是在他金丹之上浅浅的附着了一层灵气罢了。   渡生魄与血月魂,同为天下至宝,但所存功能却截然相反;血月魂可聚魂安魄,渡生魄却是能消魂散灵;他也只见过一次血月魂与渡生魄。据说这两者一遇,得者可跳出三界,逃脱轮回。虽不知真假,却让不少仙魔妖道为此付出极大的代价。   不知他是什么时候接触过渡生魄,导致在他金丹之上附着了浅浅一层。   而方才,他又探得晴天金丹之上附着着渡生魄的灵力,且相比之前更为旺盛。然而奇怪的是,那渡生魄非但没有将晴天消魂散灵,反而还在温养他的金丹。   惊月正欲坐下,听了藏心的话抿了抿唇,询问道:“有何不妥?”   藏心目光淡漠,任由离陨替他净手,指尖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不少。抽回手而后摇头道:“不妥之处尚未清楚。眼下晴天公子并未有其他伤势,且等着吧。”   藏心的话,在场只有惊月明白。   昨日去抢血月魂,空手而归;日后陆羽昶定会戒备,想要再拿到那东西,难如登天。陆羽昶的手段非同小可,一定要有万全之策,方可行动。   晴天看向惊月,对方也正在看他;四目相对后,这才发觉对方嘴唇苍白毫无血色,细细一闻,还有些淡淡的腥味夹杂着药草的味道。   看神色,绝对不是之前在盐田镇时所受的伤。   “你受伤了?”   沐川上前一步,正欲说话,被惊月一记眼刀飞了过去,灰溜溜将原本到了舌尖的话咽了回去。   “将军伤势已无大碍,晴天公子大可不必忧心。”藏心站起来微微颔首:“今日藏心就先回去了,所有需要,派人前来唤一声便好。”   “沐川,送道长回去歇息。”   “不必劳烦,有离陨在就行了。”藏心婉拒惊月送客,抓着离陨手腕从容离去。   走出好远距离,离陨停下脚步,握着藏心有些冰凉的手,道:“道长,此处已经无人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说了。”   藏心淡淡应了一声,一双茫然的眼望着前方,眼中一片灰白:“晴天公子生的是何模样?”   “嗯?”离陨一时没反应过来藏心问了什么,半晌才道:“人模狗样。”   “……说具体些!”   “哦,”离陨颇为委屈,道长从不关切他长得是什么模样,倒是对别人的模样心生好奇。   他觉得自己长得是最好看的,不想让道长惦记旁的人,于是说与道长的话有些笼统:“他啊,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天生一副笑像;英眉星目,高挺鼻梁。放在人族也算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吧。”   “只是如此?”藏心略有所疑:“没有其他特别之处么?”   “……自然,我哪敢欺骗道长。”他说的其实也没错,虽没有仔细描述晴天的长相,但说他算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也并未撒谎。   藏心虽有疑虑,倒也没有深究,又道:“百里将军又当如何?”   “道长,你这可是为难我了。百里将军整日里戴着一副猩红的面具,就连与他出生入死多年的副将都不曾见过他的模样,我自然也不知道。昨日本来想看看,结果道长还不让。”离陨扶着藏心坐下来,自己半跪在他面前,拉着藏心的手捧住自己脸颊,语气颇有些不悦:“道长,你能知道离陨是何模样吗?”   说出这话,离陨有些后悔,明知道长眼盲,他怎的能问出这种话来!   掌心传来一阵细腻的肌肤触感,温热。   藏心感觉到离陨的心绪波动,知道他又自责了;心下不忍,双手捧起离陨的脸颊。纤长的手指抚过离陨英挺的眉峰,坚硬高挺的鼻梁,再到一双灵动的耳廓,揉捏着他柔软的耳垂……   摸到他脸颊妖纹,藏心停留片刻,脑海之中又浮现多年前在南屿仙山镇妖塔下捡到离陨的那日。   天,雾蒙蒙阴沉沉的,皑皑白雪覆盖了整个南屿,刚出生的婴儿裹在一张完整的兽皮之中,不哭不闹,肉肉的脸颊三道浅浅的妖纹不断闪烁着红光。   虽然已经奄奄一息,见了他,竟还笑了。   也就是那个天真无邪的笑容,让藏心动了恻隐之心。   赔上一双眼睛,一生灵力,总算留住了那个让他心颤的笑容。   只可惜,他再也看不见了。 第46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情爱   藏心牵起嘴角微微上扬,柔声道:“你小时候的模样我还记得,胖乎乎的;虽然没多少气息,见了我却依然在笑。现在长大了,虽不曾得见,我却能摸出个大概来。我的离陨一定非常英俊,天下无人可比。”   说着,摸到了那双曾经让他每日梦魇的唇,一触即离……   “道长~”离陨抓住藏心想要逃脱的手腕,将他手心贴在嘴唇上,小心翼翼的浅浅触碰。那句似乎无心所言‘我的离陨’让他心中一震。   他不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   年幼之时,他对藏心毕恭毕敬,唯独一次忤逆就是不愿意叫藏心一句‘师父’,只愿唤他道长。   他当他是活命恩人,授业恩师;   除此之外地,他不敢对藏心存了任何妄念。   藏心清心寡欲,只教过他一个师父应该教的,修仙问道生活琐碎,却不曾告诉他情爱之事。   即便是上次在盐田镇,被迷雾笼罩了心智,他对藏心说了那种话,做出那种事之后更是满心自责,他亵渎了自己心目中一尘不染的神灵;就算是夜里做了梦,他都觉得自己脏了道长。   自那日之后,每每夜不能寐;一想到那浑身淡淡的薰香味道,那双纤长的手指抚摸过自己的头顶,那淡漠如水却每次看向自己之时会明亮的双眸,那从未不肯对自己说一句重话湿润唇舌,那单手便能圈住的紧致腰身,那低低的喘息都让自己内心如江流涌动,彻夜不能平复。   道长的一切,都在勾/引着他内心的兽性!   他曾以为自己病了。   可此时此刻的离陨却隐约明白,他们相处的时间越长,他就越是想把这人捧在手心里,他渴望着,思慕着,想要侵占,想要拥有,想要让他被自己压在身下。   他,爱着他。   他,想要他。   微风吹过脸颊,少年的睫毛在簌簌颤抖,一双金色竖瞳闪过流光溢彩,仰头对上藏心那双淡漠的眼。   手心里是带着炙热的鼻息,还有那小心翼翼的柔软触碰。四目相对那一刻,藏心忽然一怔,似乎看见了眼前那个金色的少年,如他所想一般俊朗神逸。   藏心喉头攒动,心如擂鼓。   骤然抽出手,站起来快步走开:“乏了,回去歇息吧。”   脸颊温度消失,离陨心头涌上一股不安。以前他进一步,道长便退一步;或许是不想被讨厌,后来道长退一步,他也退一步。似乎觉得,这样便不会被道长厌弃。   可是,如果这次真的放任道长这样离去,他们之间便又会回到原点。   “道长!”离陨快步追上藏心,从身后拉住他的手腕一把将人拽了回来,一闪身,两人纷纷跌进旁边避雨的巷子。   欲求不满的男人性子有些急躁,且他还是妖族,血液之中流淌着的是最原始的兽性。   动作些许粗鲁。   藏心一时不察,就这样被离陨抱了个满怀,被他压在粗粝的冷墙之上,脑袋被死死地按在他的胸前,腰身也被紧紧固定。   离陨从不着上衣,浑身只有一层薄薄的绷带裹体,热度迅速穿过那可以忽略不计的遮盖物后传来,鼻尖萦绕着离陨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味。   对方胸腔里传来的声音犹如擂鼓,在他耳边‘砰砰’作响;藏心感觉自己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在这样的声音里,想要挣扎却觉自身四肢无力无法动弹。   感觉胸腔里跳动的心脏快要冲破束缚跳出来一般。   不知是离陨的胸口烫,还是他的脸颊烫。   “道长……”   离陨有些低哑的嗓音从头顶传来,藏心浑然一颤;若是他能看得见,现在他抬头,便一定能看见离陨英俊的脸庞和有着刚硬轮廓精壮的胸膛,还有那双兽血沸腾充满情/欲与爱/欲的金色竖瞳,含着一圈隐忍的泪光,要把怀中这人连皮带骨的活着血吞掉。   “道长~”离陨闭上眼睛,头顶那颗翠绿的豆苗散发出一阵阵绿油油的荧光。他贴着藏心的耳畔轻轻呢喃一句,浑身猛烈的颤抖,他能感受到道长在他怀里那毋庸置疑的挣扎;可是他无法说服自己就此放手。   “道长,我喜欢你,很喜欢……求你不要拒绝我,也不要推开我,藏心~我心悦你,想要你,哪怕就算你立刻杀了我,我也想要说出来,我真的……”   话,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这次没有迷雾瘴气,没有控制不住心性,更没有因为练功而走火入魔。   藏心合上眼,慢慢的放弃了挣扎。   他觉得无法呼吸,嘴唇轻启,却只能无声颤抖。   他想起夜里做过的那些湿润的梦,梦里他能看见离陨的模样,还有对方光/裸的身体,在一盏微弱的烛光之下,覆盖在自己之上挥汗如雨。   满是柔情的双眼展露出赤/裸的情/欲,一遍遍在他耳边唤着他的名字:“藏心~藏心~”   对于离陨,他一开始只是一丝善念,可到后来,他早已在不知不觉之中习惯了他的存在。   他们还住在守心窝之时,曾有几回,离陨练功不认真,跑去山中抓兔子玩儿;回来之后罚他跪在门外就是一宿。这时候他才明白,那人在屋外跪着,自己在屋里少了一个从小便想尽各种办法都要跟他挤在一张床上的暖炉也无法入睡。   可惩罚就是惩罚,离陨跪一夜,他便一直打坐至天亮,用另一种方式也惩罚了自己。   他不知何时早已坠入这迷离情网之中,无法自拔。   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的原因导致离陨那日在盐田在无法自控,所以他无比排斥他对离陨滋生的这种扭曲的感情。   他不能让自己与离陨之间有超过师徒情谊的感情存在。   可却又一直沉迷在这种亲密和爱意之下。   有那么一刻,竟然还渴望着梦境变成现实。   “道长……”   耳边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低低的呼唤就让藏心浑身紧绷;生生忍着欲望对于本就是纯妖兽血脉的男人而言实在是煎熬。   离陨的脸颊轻轻蹭着藏心的发丝,心脏都快被撑得裂开来。   胸中气血翻涌,喉间一股腥甜。   拉住他的时候并未想的太远,只知他对道长有如此鲜明的欲/望;可,若是道长不愿,他该如何自处。 第47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理智   藏心不再挣扎,垂在身侧的双手捏的骨节泛白;头皮有些发麻,唯一的一丝理智已经被这个炙热的怀抱逐渐吞噬。   抱着他的人是如此炙热,热到自己都快要融化了。   明知这样是不对的,可还是控制不住让自己沉沦。   他快要沦陷了……   避雨的巷子甚是狭窄,窄到两人都能感受到对方明显的急促呼吸。   离陨更加用力收紧双臂将藏心揽入怀中,话不敢再多说,只安静的等着。   也不知究竟在等什么。   直到他快要以为道长已经没了耐性的时候,怀里的人忽然动了。   当意识回笼,藏心抬起颤抖的手搂住藏心宽阔的后背,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抚;压抑着嗓音颤抖道:“离陨,我也很喜欢你。只不过,你还小,对于心中情感尚不知从何而起;等你真正明白‘喜欢’的意义,那时再说吧……”   离陨愣了须臾,脑中嗡的一声,只记住藏心前面那句‘我也喜欢你’,其余的,通通被甩到脑后。原本皮糙肉厚的小妖怪蓦然涨红了脸颊,仿佛头顶冒过青烟。   好热。   心跳好快。   他像是快死了。   一双金色竖瞳如今镶上一圈赤红,妖脉之血愈见沸腾。   “道长!”离陨跌跌撞撞的放开圈在放心腰间的手,怀中的温度依然还在,那样炙热;原本就未消退的邪火像是被浇上了火油,‘噌噌’直往外冒。单手托起藏心的脸颊,红扑扑的,烫的他手都在颤抖:“道长,我虽不知你所言‘喜欢’的意义是如何,但我明白自己的心意;离陨在此起誓,此生绝不负你,若有违背,永堕轮回!”   “离陨!”藏心一声轻喝,熟练的捂住离陨的嘴,柔软的触感再次灼烧了他的手心,脸红到了耳根,再到脖子:“不可胡言。”   “道长~”   离陨垂眸,嘴里唤的恭敬,心中却想着别的。   他拉开道长的手举过头顶与他十指紧扣,掌心的热度散发开来。   有了迷迷糊糊的第一次,就想要有第二次,第三次,更多次……   食髓知味。   他轻轻的低下头,想要去吻一吻那双淡漠如水的眼。   藏心感受到那炙热的鼻息喷洒在脸上,揽在离陨身后的那只手忽然慌乱了,随手一抓揪住对方金色的发丝猛烈一拽,狠狠别过脸,让那双迫切的唇落在额角。   “道长……”离陨‘嘭’的一拳锤在身后粗粝的墙上,墙面被震的扑簌簌掉下一层白灰。尖锐的虎牙狠狠刺穿自己的下唇,以疼痛挽回自己的意识,将快速冒出的血液又卷回口腔之中;他似乎在努力控制,努力的隐忍着什么。   不是这样的,根本不是这样!   梦中的他应是将藏心狠狠的压在床上,密密实实如饥似渴的吻他的唇,猛烈吸取对方口中津甜。没了毒雾迷障控制心性,即便是在梦中,这样相接相触的感觉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   微眯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浓密的睫毛已经挂上了一层淡淡水雾。   他的藏心,怎么可以如此好看。   梦中的亲吻,是激烈的,潮湿的,炙热的……   意犹未尽。   藏心清修多年,定力非常人能及,当真冷静下来之后才觉得两人现在有多荒唐。   但离陨不一样,年轻人血气方刚。   四月,本就是闷骚发/情的季节,再加上此时此刻忽然迸发的妖脉之血,近乎让他崩溃。   有硬/热/滚/烫的凶器抵在藏心的小腹。   藏心凭着最后一丝理智,将指尖灵识拂过毫无防备的离陨的眉心,让他在错愕的神情中沉沉睡去。将身体软下来的人搂在怀中,颤抖着手指摸到离陨的嘴角,指尖的湿润让他心中一疼……   他俯下身,准确无误的吻过离陨的嘴角,将他那腥/热的血液卷入自己口中。   人妖殊途且不说,纲常人伦总得顾及些。   自己亲手磕磕绊绊将这小妖怪养成了大妖怪,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来对待,如今两人关系发展到这般田地,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一个人已经不知活了多少个年头,冷眼旁观了多少世间悲欢离合,他的心从一开始就是冷的,没有半点热气;只在遇见离陨之后,他的身边才有了温度,眼中才有了笑意。   可‘情爱’一词,于离陨来说,不知所解。   他想着,等过了这阵子,等离陨在再长大些,或是想通了,或是遇见了别的什么人,就会重新明白‘喜欢’的定义。   那时候,即便自己再怎么舍不得,或许也会放手。   ******   道长与离陨一走,沐川如坐针毡,总觉得兄长跟晴天之间好像插不进他这么个人似的;屋里安静半天,沐川寻了个借口就出去了。   人一走,晴天猛地站起来,不由分说拉过惊月的手让他坐下,急切道:“为何会受如此重的伤?”   惊月忽然笑了一下,嘴角弧度快到无法被捕捉到;晴天昏迷七日,他也清净了七日;现在人醒来了,又该聒噪了。但他不觉得厌烦,反而在那段时间有些想念这人的身影天天围在自己身边。   “怎么了?”晴天又问。   “无事,不过是遇上了些不入流的杀手罢了。”惊月一看就是那种不屑言谎之人,可真当撒起谎来,根本不会让人生疑。   “呼——”晴天叹了口气,根据猜想,大致也能有点方向;毕竟在盐田镇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次疫症根本就不会那么简单;至于对方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却没有头绪。   不过回想起稍早些的时候,玄国世子陆羽昶星夜来访意图拉拢却未成功,当时放下的狠话和陆羽昶那睚眦必报的性子,算是有些明白了;既然对方是直接冲着惊月来的,那肯定是什么王权争斗这类的肮脏事。   这两人独处,即便是都不说话,也不会有任何尴尬气氛。   想起之前藏心所说,惊月看了看正在玩儿着短剑的晴天,道:“先前在盐田镇,谢谢你了。”   晴天一挑眉,嘴角慢慢的翘了起来;收起短剑用胳膊支撑着脑袋仔细的盯着惊月的双眸,笑道:“真想谢我的话,能不能有点实际的?” 第48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闷骚   “哦?”一般来讲,知些礼数的人大多都会互相寒暄几句,这份恩情或许就过去了;但晴天本就与旁人不同,有这么个说道在他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惊月觉得颇有些意思,问道:“你想要什么实际的酬谢?”   多数人可能会选择要些金银钱财,高官厚禄。   无论是哪一方面,惊月只需动动手指,都能替他完成。   晴天嘴角笑容扩大,想起昨日美梦,便试探道:“其实很简单,你把面具摘下来,让我看看你,如何?”   一瞬之间,讶然有之,防备也起;   惊月显然是没想到晴天会要这么个酬谢,骤然紧张起来;这张面具是他小时候上了乌蒙山学艺之时,师父送他的见面礼,并告诫于他,若是他哪日离开乌蒙山,从此便要用它遮面,不可再以真面目示人。   他不明白师父用意为何,只道是师命不可违。   自打师父仙逝,他就戴上了这张面具,片刻不曾摘下;也只有昨天晚上夜闯世子府,才换了黑巾遮面。   惊诧过后,惊月眉心一皱,面具之下的脸露出一丝纠结,周围空气都凝固了。冷然道:“不如何,换个实际些的。”   晴天双手一摊,无奈表示:“那就先让你欠下我那个人情吧。”   既然惊月不远摘下面具让他看,他也不能强迫,更何况,要真用强的,自己根本不是对手。   惊月斟满两杯茶,一杯放在晴天面前,又仔细擦了擦桌面洒出的水,似有若无的看了一眼晴天:“为何想看?”   “好奇啊。”晴天换了个坐姿,觉得浑身骨头有些僵硬,干脆伸直了腿,仰靠在硬邦邦的木椅上,歪过头看着惊月:“假如是我成天蒙着脸,你就不想看吗?”   惊月摇头,痛快答道:“旁人之事,我无甚在意。”   “那还真是可惜,不过倒也符合你的性格。”   “我是什么性格?”   “闷——骚!”晴天坐起来喝了一杯茶,烫的他直朝着嘴扇风:“呼呼——哈,这么烫啊!”   晴天滑稽的模样,冲淡惊月听见那个形容词之后的温怒,轻笑一声,道:“烫点儿好,省了你的口舌。”   “你要给我烫坏了,你得对我负责。”   “安国君府多养你一个闲人,毫无负担。”   “那感情好,以后我就赖在你这儿不走了,且养着我吧。”晴天忽闻几声低笑,抬起头来时却见眼前之人已经没了笑意。   惊月垂眸,看着脚边洒进来温润的阳光,淡然起身:“你且先好好休息,有事便去找管家。”   “你要去哪儿?”   “昨夜世子府被袭,现下君上派人正在全城搜捕逃犯,我要去一趟王宫。”言罢,惊月怔了怔;他从不会像任何人透露自己的行踪,现在这是怎么了……   “左右也是无事,我跟你一起去吧。”   “随你。”反正他想去哪儿,自己也是拦不住的,就算是拒绝了对方,也会在他到达王宫之时,听见房梁上的动静。   “那我在门口等你啊。”   沐川木讷的跟在惊月身后,想起方才两人在屋里你一句我一句聊的很欢,不禁偷偷盯着惊月的后背,心道:兄长最近怎么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以前可从不跟人如此多话。在军营,更是惜字如金。就连写奏本,也都是简言意骇,更别说与人玩笑了。   怎会在晴天这小子面前如此,如此……   一时竟想不起该如何形容。   想起方才拿水泼了予柔,沐川仰面叹息;待会儿回来的路上还得去买些东西哄那大小姐开心,让她少在兄长面前告状,省了自己还得挨一顿板子。   刚想的出神,忽然被人从背后抓住衣领拎了回去,正欲发火,便瞧见晴天那双让人心底一颤的笑容;到了嘴边的暴怒生生被压了回去,道:“你,你做什么!想打架吗?”   “沐川,今天你就不用跟着惊月进宫了。”   “为何?”   “今儿换我去。”   “你疯了吗?”沐川挣脱晴天的拉扯,退出一丈远,皱着一张脸:“你当王宫禁地是你家后院,想去就去的?”   晴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抱着胳膊说:“反正你们将军会带我进去的,他总有办法;你今天就别去了,想想该怎么哄予柔妹妹开心才是你眼下最需要去做的事情。”   晴天说完,拍拍手转身出了门。   沐川气的拳头捏的嘎嘎作响,真想冲上去将晴天按在地上暴揍一顿;换了朝服,惊月从屋里出来便看见沐川气急败坏的模样,淡淡道:“今日你留在府中便好。”   “兄长……”   ******   晴天穿过落雪院的荷塘,又想起那日他偷偷进来被人抓了个正着,咧嘴一笑,轻轻跃上墙头,翻过朱漆高墙落在街上;一转身忽然一道身影慌乱的撞进了他怀里,手中包裹顺势飞了出去。   “你不要紧吧?”晴天捡起包裹,正欲上前扶起那女子,只听对方劈头盖脸破口大骂,道:“你做什么,没长眼吗?有门不走偏要翻墙!”   “诶?这不是紫菱姐姐么,你怎的会在这儿?”   被换做紫菱的女子听见声音抬头一看,脸颊飞过一抹红霞;原先的怒骂也变成了嗔怪:“原来是晴天公子,当真是吓了奴一身冷汗。”   紫菱是天心世姬的陪嫁侍女,在安国君府,仗着自己主子的身份,从未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过;对于晴天,倒是与其他怀春少女一般,也有着好感。   晴天将她扶起来,脸上挂着好看的笑容,道:“我习惯了从这里出来,没想到险些伤了姐姐,姐姐莫怪。只是姐姐方才如此慌乱,可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嶼;汐;獨;家。   “没,没事……”紫菱脸上划过一抹可疑神色,夺过晴天怀中包裹,朝晴天施过礼,扭头从他身边挤了过去。   “有的正门不走,偏要走后门。”晴天看着飞奔而走的背影嘀咕一句,将手中一些细碎的药草放到鼻尖轻轻一嗅,眉头紧蹙:“什么药这股味道!” 第49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试探   只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就见那人身着一身黑金暗云纹花锦蟒袍,腰间系着一条石青色几何纹绅带,将欣长结实的身体分割成完美的比例;脸上那张猩红的面具在玄色朝服的衬托下,疏离之感油然而生。   晴天有些看呆了,直到惊月走到他面前才回过神来,摸了摸鼻子跟在他身边。   长安大街还如以往一般热闹,两个人之间却安静的出奇。   到了往宫门口,守宫侍卫见惊月身边有一个脸生的,遂将二人拦下:“安国君,王宫禁言,请出示通行令。”   惊月不紧不慢,自怀中掏出手令展示给守卫看了看,两人交换了眼神,又看向晴天:“入宫不得携带兵器。”   “兵器?”他哪里来的兵器?   左侧那人用下巴指了指晴天腰间的断剑,晴天下意识捂住,守卫忽然后退一步,手里长枪纷纷指向晴天,周围骤然冲上来一群人将二人团团围住。   一时之间剑拔弩张。   晴天犯了白眼,取下腰间断剑扔了过去,守卫这才撤兵。   “你要是给我弄丢了,我可跟你没完!”那可是他跟惊月成亲那日交换的信物,还从未离过身。   守卫被晴天的眼神震慑一惊,缴了兵器,守卫分列两边给与让行。   穿过护城墙,晴天与惊月走在几丈之高朱漆红墙的长街左侧,宫墙之上崇楼叠起,尖顶的阁楼之上雕龙画栋,气势雄伟。   平日里想要进来,要么是趁着夜色摸黑而来,要么便是飞身上房疾步而行;这是晴天第一次以这样的视角观察这座王宫。   出了长街继续往里,约莫走了大半个时辰,眼前景象豁然开朗;眼前是一片开阔的广场,正中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赫然而立;这是玄国君上平日上朝议政的大殿,名为奉天殿,面朝溪山之上的天尊殿,象征着无上王权和对奉天尊崇高的敬意。   到了奉天殿前,晴天被拦下,有些微胖的大监甩着手中拂尘低眉顺眼的朝着惊月请安,道:“安国君,今日随从看着眼生的紧。”   “大监,沐川今日有些其他事情,我就带了他来。”   大监谄媚的笑道:“是是是,君上已经等了许久,快随奴进去吧。”迎着惊月进入奉天殿,大监将刚抬脚的晴天拦下:“这位小将军还是在外头等候吧。”   晴天正欲问个为何,就见惊月淡然的看了他一眼;晴天一笑,道:“你去吧,我就在这里随便逛逛。”   惊月颇有些无语,他当王宫是自家后花园不成,还想随处逛逛:“就在此候着,切莫生事。”   “好。”   惊月走后,晴天闲不住,就在方圆一里之内来回溜达;奉天殿外,陆羽昶奉诏入宫,但见晴天身影,道:“那人是谁,怎么从未见过。”   大监道:“是安国君带来的副将。”   百里惊月的副将不是百里沐川么?   陆羽昶朝着身后随从递过去一个眼神,随从立刻会意,悄然退下。   已过午时,惊月总算是从奉天殿中出来,眼神中有些疲惫神色,见了晴天的笑脸便有了些笑意:“你倒是听话,让你等着,便真的等着。”   晴天嘿嘿一笑,从假山之上一跃而下,轻轻落在惊月身边,忽然把脑袋靠在他肩上,委屈道:“实在是太无聊了,我等的花都谢了,不信你瞧。”说着将手中一朵泛着香气的牡丹塞到惊月手中。   手中牡丹开得正艳,只是被晴天摘下之后受不住烈日曝晒,花瓣有些柔软;无视肩上突然的重量,惊月道:“也就是你,敢在王宫之中摘花;这些花草乃是君后挚爱,若是让人发现,君后大怒,你必是万死难辞其咎。”   说罢,将那支牡丹放入袖中。   “一支花而已,王宫之中那么多,还差了这一支么。”摘朵花就要送命,可见王权之下人命轻贱,都不如花草来的贵重:“你都跟那老君上聊了什么,怎么这么久?”   “关于昨日世子府遭夜袭的事。”惊月一句话简单带过,显然是不想与晴天继续谈论这个话题。   晴天自然看得出来,便也不再过问。   “百里将军,哦不,应该是安国君。”   两人走在长街之上,身后传来一阵阴阳怪气的喊声,晴天回头,正好对上陆羽昶那双阴沉的眼;这人戾气太重,浑身绕着一股让人作呕的雾霾。   晴天心中一沉,下意识上前一步将惊月拦在身后。   “世子殿下。”惊月抱拳微微欠身,低声对晴天道:“莫要失礼。”   “他身上有妖气环绕,要么是妖,要么就是被妖缠上了,还是远离些较好。”晴天学着惊月的模样朝陆羽昶行礼。   “安国君无须多礼。”陆羽昶走过来,浑身上下皆是一股王者之气,有些模样:“听说安国君昨夜身负重伤,今日还拖着伤体奉召前来议事,当真是百官楷模。”陆羽昶故意在‘昨夜’二字之上加重了语气,试图从惊月眼中寻得破绽。   惊月道:“多谢世子殿下关怀,下官并无大碍。”   “哦~”陆羽昶上下打量着惊月,不明意味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他绕着两人转了一圈,回到原地:“安国君应是为了昨夜我府上遇袭一事被父君传唤而来的吧。”   “正是。”   “那你可知,是谁袭击了世子府?”   “世子殿下见谅,惊月今日进宫便是为此事而来;君上吩咐要我在七日之内捉拿行刺之人,到时候定能给殿下一个交代。”   陆羽昶一瞬不瞬死盯着惊月脸上唯一能露出破绽的双眼,却没见到他预想之中的慌乱;想来也不容易,毕竟眼前这位可是玄国战神,怎会轻易让人参透他所想之事。   “昨夜我与人在府中饮酒,却遭来路不明之人袭击,好在我府上能人异士众多,虽然没能将其擒获,好歹也让对方受到重创,想必是逃不出这上京城的。”陆羽昶忽然冷笑,拖长了语调问道:“安国君的伤,不知是何何人所为?”   陆羽昶字字句句暗含试探,即便是一头雾水的晴天也听出他言语之中意有所指。   “前日在盐田镇,遭遇疫症灾民暴乱,不过皮肉之伤,多谢殿下挂怀。”惊月言语之中尚未露出一丝破绽。   “那,本世子便等着安国君的好消息了!哼!”陆羽昶咬牙切齿,甩袖而去。 第50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跟踪   惊月似乎并未被陆羽昶的出现而被影响,依然那般淡漠。晴天双臂环抱,跟在惊月身边走了几步,忽然一拍脑袋,道:“惊月,你先回去吧,方才出宫之时忘了东西。”   惊月不禁心生疑惑,两人进宫之时并未带任何东西,莫不是晴天还在惦记黄金殿?   “忘了什么?”   晴天嘿嘿一笑,道:“断剑啊,那可是我们的定情信物~”   惊月闻言脚下一滞,掩藏在广袖之中的手指有些不安的摩挲着,面具之下的脸颊染上一丝温热,似乎被戳破了心思一般,应了一声‘嗯’;总觉得无论他说任何话,气氛都会有些尴尬。晴天是个脸皮厚的,有些话说了也当没说一样;比如他在府中,上到后厨五十老妪,下到管事家中三岁女童,但凡能与他说上话的,他都与人玩笑。   虽说并没有言辞无状,可就是他这样的性格十分讨喜,导致府上许多丫鬟芳心暗许。   而正主一点都不自知!   惊月冷心冷情,可一碰上晴天,好像全部都乱了。他无法控制自己,偶尔甚至胡思乱想,对方一个眼神或者一句话,他都以为是别有深意;对方一个笑容,都能让他深夜从梦魇之中醒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晴天这样。   难道就只是单纯的因为两人之间都需要同样的东西么?   惊月走得飞快,生怕让人发现他的端倪。   晴天站在原地,有些摸不着头脑。原以为这次怎么也会挨一顿揍的,他甚至连逃跑路线都选好了,然而惊月却是什么也没做,让他当心不要与人冲突之后便兀自离去。   想挨顿揍怎么就这么难?   直到惊月的身影消失在宫墙之外,晴天才心有不甘的吐了口浊气,四下看了看,倒退两步之后快速掠上房梁。上京城依然繁华如初,即便是过了午时天气炎热,也阻挡不住行人匆匆的脚步。   追了半盏茶的功夫,眼前出现陆羽昶与他手下的身影;晴天伏在角楼之上,眼看他们上了一辆马车,朝着城外飞速驶去。   城外有一处山庄,是闻名整个玄国的销金窟。   晴天快速跟上,在马车经过他所在的墙头之时,一跃而起,轻轻落在车顶,无人发觉。   马车之中,陆羽昶似乎正在发脾气:“你们都是怎么办事的,害我们损失如此惨重,都是一群废物!”   另一人道:“殿下,百里惊月威名在外,再加之他是君上亲封安国君,属下等颇有些禁忌;若是昨夜真让他死在了世子府……”   “哼,就算他死了,于外界来说,他不过就是一个夜袭世子府的贼人而已。再者,他百里惊月常年面具遮脸,从未有人见过他的真容,混战之下,即便是死了,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他头上,反而还能替我们除去了最大的障碍和隐患!!”   半晌,车里人又道:“闵山那边现在情况如何了?”   “回殿下,那些东西尚在淬炼,其中一部分灵力地委,受不住那猛烈的药性,当场便死了。其余的挺过了第一阶段以后,已初见成效。”   “那便好。给我盯紧了君上那边,必要的时候——”   “可是……”另一人有些迟疑,道:“少君那边我们的人传来消息,说他暗地里笼络了不少朝中势力,如果我们再不动作,等他羽翼丰满,到时候怕就来不及了!”   “哼,没有母族势力,陆羽丞不成气候。本世子暗中运作这么些年,若是能轻易让他爬起来,那本世子何不干脆将这玄国江山拱手相送。”   外人皆以为陆羽昶贪财好色,日日流连花街柳巷,是个付不起的阿斗;可没人知道,在这幅纨绔子弟的面皮之下,藏着一颗君临天下的雄心。   晴天躺在马车棚顶,将车里两人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果然惊月身上的伤并不是在盐田镇所受,也不是回京路上遇袭,而是他夜袭了世子府!   他为何要这么做?   而且,陆羽昶说的‘那些东西’指的到底是什么?   惊月跟那家伙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   马车很快便抵达那座举世闻名的山庄,在马车停下之前,晴天消失在车顶,隐匿在暗处看着那人大步跨进山庄大门。   “道是平常,这个名字有些意思。”名字倒是清闲雅致别有风味,不过这里到处充满的铜臭味以及隐隐的其他族类的味道让晴天很不喜欢。   晴天仰头看着门头的大牌匾,咧嘴一笑;来都来了,不进去瞧瞧岂不是太可惜了?   刚到门口,晴天今日第二次被人拦住。他心道:难不成是今日出门忘了看黄历,处处碰壁。   门口守卫一看就不是一般人,晴天摸不准实力,便试探道:“怎么,这‘道是平常’不是供人消遣玩乐的地方么;岂有将客人拒之门外之理。”   “公子说的不错,只不过——”那人上下打量着晴天,皱眉道:“道是平常并不是一般人可随意出入之地,即便公子富可敌国,也还请出示引信。”   晴天:“……”   引信是个什么东西?   那人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如果没有,还请原路返回。”   “我若是非要进去呢?”   门口守卫闻言,顿时戒备,掌中灵力悄然无声附上腰间长刀:“公子莫要为难我等。若是没有引信,这‘道是平常’便进不得!”   晴天淡然一笑,双手举过肩头后退几步:“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既然进不得,那我走便是。”   你不让我进,难道我还没有别的法子了么?   离开正门,原想寻个安静的角落翻墙进去,可他围着这偌大的山庄转了一圈都没找到合适的地方。   看似平静的山庄周围隐隐密布许多阵法,不仅防着外人乱入,还甚至防着里面的人出来。若是有深谙阵法之道的人带着,凭他一己之力,还真没有把握能突破这些阵法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其中。   看来这的确是个有意思的地方。   需要回去以后从长计议。   离开‘道是平常’,晴天没有立刻去安国君府,而是转头去了以前经常光顾的那家酒馆。 第51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饮酒   到了酒馆,晴天一眼便看到自己常去的那个位置已经有人了,他挑眉,走过去坐下,看着沐川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正唉声叹气:“怎么了?”   “诶?你怎么来了?”沐川环顾四周,确定只有晴天一人:“兄长呢?”   “他先回去了。”   小二见了晴天,依旧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手里麻布往肩上一撘,翻着白眼道:“晴天公子,许久不见了,今日还是一壶清茶吗?”   晴天道:“差不多也是该用晚膳的时辰了,来几样店里最拿手的小菜,再来两坛酒。”   小二有些迟疑,毕竟晴天在上京穷是出了名的,今儿头一次如此大方,金口一开点了好多酒菜:“晴天公子,您……”   “他有钱。”晴天指了指沐川:“都算到他账上。”   “好嘞~”小二立刻眉开眼笑,早看出来对面的沐川衣着华丽,定然有钱:“小的马上就去准备,您二位爷稍等。”   沐川盯着街上人来人往,想着到底该买些什么东西才能哄予柔那大小姐开心;早晨惊月他们离开之后他便去找过予柔,结果却让她的丫头乱棍打了出来。明明泼她水的也不是自己一个人,还有眼前这个家伙,现在竟然还有脸找自己请客……   看着小二嬉皮笑脸的端上来一盘盘精美的食品,沐川好像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竟然找自己请客??!!   “喂!谁要请你吃饭啊!”这才反应过来的沐川狠狠锤了一拳桌子,顿时引来不少人侧目;他不像晴天那样脸皮厚,被看了几眼就有些脸红,吼道:“看什么看,当心我给你们眼珠子都挖出来!”   “啧啧啧,这晚膳都还没用,你有力气喊打喊杀的么?”晴天不惯他,自顾自的拿过一坛酒,倒了一杯后几大口便喝了个精光:“啊~许久没有喝过这红妆泪了,味道好极了,你也尝尝。”   “我只喝茶,饮酒会醉的。”   沐川掩面,做出一副嫌弃的模样来。他从未饮过酒,况且在军中之时也不允许饮酒。但鼻息间这个味道,竟然让他颇为心动;看着晴天一口接一口,似乎很好喝的模样,看着对方喉头滚动的模样,自己也下意识做了同样的动作。   桌上茶也有酒也有,晴天也不劝,自己喝的津津有味。   沐川喝了一口热茶,嘴里泛起一股苦味,眼巴巴的瞅着晴天一杯接一杯,心底馋虫也被勾了起来。想着反正现在也不在军中,也不需要他执勤,少喝一些应是无妨的吧?   但是自己方才已经说过不喝酒了,现在要他反悔也不现实:“你怎么不跟兄长一起回去?”他不经常跟在兄长后头么?   “左右无事,天天呆在屋子里,都憋出病来了。”晴天看出这小子别扭的很,倒了一杯推到沐川眼前,道:“男人不会饮酒,可没有姑娘会喜欢的。”   “真的?”沐川一双眉毛皱到了一起,不禁生疑:“你在安国君府上那么受欢迎,难不成是因为会饮酒吗?”   晴天默然点头,但是他在安国君府很受欢迎吗?他怎么不知道?   虽然有些怀疑,但沐川觉得他有必要试一试;酒杯放到唇边,一股浓郁的香味疯了一样的窜进他的鼻腔直冲脑门而去;沐川心一沉,仰头就是一杯见了底;烈酒入喉,呛得他一阵猛烈咳嗽,眼里蓄满一层雾水。   捂着嘴指着晴天想骂都骂不出来。   见状,晴天哈哈大笑起来。   “哼!这有什么好笑的!”沐川恶狠狠的瞪了晴天一眼,又不想让人觉得自己喝个酒都如此矫情,遂换了姿势故作镇定,又倒了一杯给自己:“我方才就是被呛了而已!”   晴天憋笑:“嗯……”   沐川别过脸,好像周围没什么人注意他们这边,这才放心。   酒过三巡,天色渐晚;酒肆角楼之上,晴天与沐川二人坐在屋顶之上,身边三五个空空的酒坛,对面胭脂楼里通红的灯笼泛着阵阵悠悠的红光反映在二人脸上。   沐川仰面躺在房梁上,看着天空中爬起来的一轮下弦月,用手比划了一个形状,欲盖弥彰的咳嗽两声:“晴天,其实,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一口美酒下肚,晴天擦去嘴角滑落的酒水,侧头看着沐川:“你想问什么?”   “就是……兄长成亲那日,为什么出现在洞房之中的人是你?”沐川已有些醉意朦胧的眼看着晴天,目光交汇,他却看不清晴天眼底的颜色,只能看到他冷峻的侧颜。他竟然觉得这男人很帅,若真是与兄长站在一起,那也是绝配的。   “天色晚了,喝完了我就送你回去。”   “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你会跟兄长拜堂成亲?”沐川知道在晴天这里问不出什么来,长舒一口气转过身将双手枕在脑后:“其实不管你当初的目的是什么,现在一直留在兄长身边的目的有是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有害他之心的人存在,你也要做好这种觉悟。但凡你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我,百里沐川,第一个饶不了你。天涯海角,势必诛之!”   看着空中那轮下弦月,周围一抹银灰,朦朦胧胧的,看上去很美;沐川怔怔的看着,似乎是对晴天说,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我很在乎兄长,他真的不容易,尤其是每个月圆之夜……”   晴天仰头,将杯中最后一滴酒一饮而尽,月光之下,嘴角笑容逐渐扩大。   第一次见他之时,他就被惊月无端吸引,即便是知道他夺走了血月魂,他也从未想过要害他。   “说什么呢你,好歹我跟惊月也是拜过天地,换过信物的;虽说不是夫妻,可我却当了他是兄弟。我敬他,怎么可能会动其他的什么心思。”   沐川嘿嘿嘿的傻笑着,不知晴天这些话有多少真假,但是听了就能让他安心不少。他打了个酒嗝,指着对面勾栏院门前其中一只灯笼,大着舌头道:“晴,晴天,你瞧瞧是不是起风了,那几只灯笼晃来晃去的,慌得我头晕。”   知道这小子喝多了,晴天淡淡的‘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两人一躺一坐,在酒肆屋顶不咸不淡的聊着,谁也没有想到他们会有一天能这样心平气和的讲话。 第52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孽畜   弯月升至半空,已是深夜,周遭草丛之中传来阵阵虫鸣;晴天没有想到,沐川这小子酒量竟然还凑合。   虽然已经有些混沌,说话开始拌舌头,还伴随着指手画脚的动作,但意识也没有完全消失;他扒着晴天的胳膊,淡淡月光之下一双眼分外迷离,嘿嘿嘿的笑着:“这酒,嗝儿~确实好喝,再来一坛……”   “你喝多了。”   “没有,我没喝多,嗝儿~”   沐川缠着晴天要酒,晴天不给,两人在房顶之上差点打起来;骤然间,一道金光逼近,晴天正欲出声,就见离陨轻轻落在角楼之上,身后长发飞舞,在月光之下,一双金色竖瞳泛着阵阵金光。   “离陨,你来的正好,快来帮我把这家伙弄回去。”   离陨不理他,兀自席地而坐,从腰间掏出一壶酒仰头便喝。   晴天:“……”   今儿个为何如此多的酒鬼?   而且,离陨从不曾离开过藏心,怎么会在夜里一个人出现在这种地方,似乎也有了些醉意的模样。   被道长撵出来了。   这是晴天第一反应。   三人就这么安静的待着,晴天这边早就没了酒,见离陨一壶接一壶跟变戏法似的,沐川有些馋了,醉醺醺的沐川抱住他的腿,半截身子还躺在房梁之上,看到离陨在喝酒,沐川指着他道:“我,我也要~”   晴天把沐川拽起来,指着离陨对沐川道:“你是不是还想喝酒?”   沐川乖巧点头。   “那好,你去给我调戏一下他。”   调戏?   沐川愣愣的看着晴天,吐着满口酒气:“调戏他作甚,我要的是酒~嗝儿~”   “你调戏完了他的酒不就是你了?”   “唔,”沐川点点头似乎有些道理的样子。   喝多的沐川极为听话,晃晃悠悠的放开亲晴天朝离陨走过去,脚步有些踉跄;快到的时候踩到一撮青苔险些滑到,好不容易稳住脚步后蹲在离陨面前;他与离陨接触不多,这样近距离的更是头一次;他看到对方闪着金光的眼睛,跟能催眠似的,脑中又蒙了几分;竟然鬼使神差的用一根手指挑起对方的下巴,嘿嘿嘿的痴笑道:“这位公子,有没有雅兴一起喝一杯?”   晴天站在另一端,简直被沐川那模样逗得忍俊不禁。   正欲嘲笑,忽然‘噗’的一声闷响,晴天再看之时,沐川已经从从房顶掉到了大街之上,正在‘哎哟哎哟’的呻/吟。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喊道:“离陨,不喝便不喝,推我作甚!”   “你再随意靠近我,当心我吃了你!”   “我呸——我先……嗝儿~撕烂你的嘴……”   晴天皱眉,看来这小子确是在道长那处受了委屈,这会儿大约正烦着,他就不该让沐川去招惹人家。他脚尖一点,轻轻从房顶跃下,将灰扑扑的沐川从地上捞起来,阻止两人继续打嘴仗,道:“别闹了,回去吧,你真喝多了。”   “不多不多,我还能……嗝儿~还能舞剑……”说着,沐川颇有些费力的挥开晴天的手,从地上爬起来,脚下踉跄了几步,‘呛——’一声抽出腰间长剑直指屋顶的离陨。   “有本事你下来,我们……嗝儿……我们打过!”   “怕你啊!”离陨扔了手中酒壶,没能蹭到道长的床,他正来气,好巧不巧有人愿意凑上来让他发泄一翻。一阵低吟之音过后,脸颊妖纹闪着阵阵红光,金色长发在月光之下骤然腾起,十指化作利爪,匍匐在角楼之上。   晴天:“……”   完了,他怕是惹了巨大的麻烦!   突然,离陨尖锐坚硬的指甲抠着屋顶瓦片,化作一束金光飞身而下,直直朝着沐川袭来,所到之处砖石瓦砾发出一阵阵噼啪声,碎裂成许多片,自屋顶之上簌簌落下。   恍惚间,沐川身形一晃,手中长剑胸前一横,一股浑厚灵力灌入剑中,顿时剑光四射;长剑哀鸣一声,沐川抬手劈开迎面而来的离陨;喝多了酒,脑子混沌,把控不好灵力,剑气铺天盖地胡乱横扫一通。   晴天依然有些楞,这好端端的,怎么说打起来就打起来了?   “孽畜!纳命来!”   一声孽畜,让离陨怒火猛增。   一人一妖你来我往,一者猛狠无情,一者进退有度,战况十分胶着。   离陨虽有饮酒,但似乎还有些理智,对上沐川还是留了些情面;虽是对方有些灵力,但只是普通人类,若是真打起来,怕是十个沐川都不够给他撕的。   沐川酒量欠佳,身手之上得不到便宜,边打边叫嚣,被离陨一脚踢在胸口,从空中翻滚几圈后摔倒在地上;红妆泪的酒劲逐渐开始侵蚀他的神志,但沐川从不是个愿意认输的,大口喘着气从地上爬起来,从腰间抽出软剑,大着舌头道:“能逼我使出双剑的,除了兄长,你是……”看了晴天一眼,道:“你是第二个!”   “……喂,你们够了!”晴天伸手想给人拽回来,结果手里只剩下一片被撕裂的绢帛。   好家伙,以后绝对再也不找沐川喝酒了!   两人越打越来劲,剑气妖灵所到之处皆是一片狼藉;对面灯火通明的勾栏院柱子上的大灯笼在一阵剑气波及中应声而落,掉在地上迅速窜起一阵火苗。   一阵微风吹过,灯笼的火苗越窜越高,像是长了脚一般迅速爬上二楼的布帘;火势越来越大,浓烟卷着绢布不断在火浪之中翻滚。这时候,胭脂楼中打更的龟公似乎发现前门起火,手中铜锣不要命似的敲打起来。   晴天暗叫不好,这要是着火了,这勾栏院中的野鸳鸯不知要死多少!   火舌蹿天,势头迅猛,一切嘈杂之音在大火之中扭曲变形,尖叫声,哭喊声震耳欲聋;勾栏院中争先恐后跑出不少衣冠不整的人来。   可现下,两人虽谈不上生死相杀,但绝对是无法顺利分开的。   “道长!”晴天忽然大喊一声! 第53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不安   晴天大喊一声‘道长’,离陨忽然收回已然快要捏到沐川脖子的手,腾空一翻,在火光之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落地之后回头便找,还没等在人群之中寻到道长身影,忽然被人在后颈处重重落下一掌,眼前一黑,直挺挺的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一旁的沐川,两眼迷离脚步虚浮,早已只撑不住,手一松,两柄剑‘当啷’一声落下,身体也跟着倒在地上呼呼睡去。   前面火光冲天,那火舌发了疯似的,随着骤起的狂风四处乱窜,吐出一丈多远,肆无忌惮的吞噬着一切;胭脂楼中救火之人进进出出,无奈火势太猛,泼水成烟。   胭脂楼中纱帐帘拢,绢帛屏风,尽是易燃物。   火杀窜起几丈之高,攀附着房檐,屋顶瓦片激烈的爆炸着,漫天纷飞,顷刻间砸伤几十人。   一时间,爆裂声和惨叫声此起彼伏。   火势越来越猛,晴天将一个醉鬼和另一个昏迷的家伙拖到酒肆门前的大石狮子后面安顿好,自己跳出来,拇指自唇边一划,一丝鲜红的血液留在唇角。双手合十一翻手掌八指交错,罡风自体内而出,吹起他红色的围巾和碎发。   沉声道:“流水入云宫,阵开!”   话音一落,双手分离在火场前迅速凭空画下一道阵法,血红的阵法化作一道道相连的光线腾空而起逐渐扩大,不消片刻便笼罩在整个勾栏院上空,‘噼啪’一声脆响,阵眼之中骤然落下丝丝细雨。   “不够!还不够!”   晴天本身功体受损,加之金丹也才刚刚修复,灵力不足,自然无法控制阵法;从远处召唤过来的水也远远不够熄灭眼前大火。   火场之前,晴天面颊被映的通红,银牙紧咬,一口气将金丹之中的灵力逼出来,阵眼之中忽然窜出一条形式龙的水柱窜天而下,哗啦啦一片俯冲而下,全数灌入胭脂楼。   倾盆大雨之后,风也渐渐平息了下来,原先迅猛的火势逐渐偃息,只剩滚滚浓烟还在弥漫;胭脂楼主楼全部被烧毁,只剩下那些黑漆漆的木架。   晴天半跪在地上,捂着心口处,嘴角猩红触目惊心,鲜血在面前地面上形成一滩小水洼。   胭脂楼着火,上京城防闻讯赶来,两队甲兵将一种群众隔离开,开始搜寻是否有人还在火场之中。   晴天趁着人群混乱,左右各夹起石狮子后面的两人,消失在夜幕之中。   他本身功体受损,再加方才灵力耗尽,拖着两个高大的成年男人,着实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回到安国君府。   还如往常一般,翻墙而入。   藏心闻讯赶来,将被晴天敲晕的离陨半搂在怀中;双眼无神却面色急切;指尖灵力缓缓输入离陨脑中;离陨悠悠睁开眼,见了藏心那般着急的模样,冲上去抱着他的腰嚎啕大哭,丝毫不避讳周围其余人等。   “离陨,离陨你没事吧?”   “道长~我没事~”   “没事便跪下!”   离陨:“……”完了,这是道长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冲他发火,看来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离陨‘噗通’一声跪在藏心面前,腰板直挺挺的,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等着家法。   “泼醒他。”惊月坐在凉亭之中,语气淡漠,听不出是喜是怒;看着地上还在说着酒话的人,着人在荷塘里打起一桶凉水,劈头盖脸泼到沐川身上。   “哇——好凉好凉!谁敢泼本将军!”沐川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看着面前正襟危坐的惊月,吓得浑身都在颤抖;观察了一下周围之后默默跪在离陨身边,双手捏着耳垂,一幅等着挨打的模样:“兄长……”   惊月一拳捶到石桌之上,石桌咔嚓一声撕开一道裂缝:“说!”   沐川一抖,暗自瞟了一眼靠在柱子之上还在笑的晴天。   “自己惹了祸,看别人作甚!”   沐川被那双面具之后的眼盯的发憷:“不是的兄长……我……我早上出门——”   “说重点!”沐川又一抖,便把他跟晴天喝酒一直到跟离陨打起来的事情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委屈道:“兄长,我也不是故意的~”   后面声音越来越低,周围还有不少来来往往的奴仆杂役,都在用一种好奇的眼光偷偷瞅着这边。沐川的头垂的更低了,小麦色的脸颊一阵发热。   “怎么,就这些吗?”   沐川低头看着地面。   他最怕的就是兄长这样不温不火的态度,不知道接下去会有什么样的惩罚等着自己;以前在军营,他也犯过几次错误,兄长每次惩罚的手段都不一样;要么让他去帮农户挑大粪,要么便是让他在马厩里,闻着那股上头的味道跪一晚上……   每每想起这些,几日都吃不下饭。   “兄长,没了。”沐川喝多了,只记得跟离陨打架的那一段,至于他们造成了什么样的后果,完全不清楚。   一条黑影落在惊月身后,单膝跪下,将方才两人打架导致胭脂楼失火一事事无巨细向惊月禀告。沐川听了一身冷汗,他怎么不记得给那勾栏院点着了?   他转头看向晴天,晴天默默点了点头。   惊月抬起眼皮,一瞬不瞬的盯着晴天有些苍白的脸颊。晴天一怔,乐可捂着胸口装柔弱,似乎很难受:“啊~我有些气闷,先回去休息了。”   “你去哪儿!”惊月的语气隐隐有些怒气,拳头捏的骨节都有些泛白。   “自然是回清潭巷。”这里又不是他的家,总不好每日都在此打扰。   听到晴天说要去清潭巷,惊月一股莫名的怒火从心底而起,面具之下的脸莫名发热。他不明白,晴天自由住处,要回去实属正常,可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生气!   惊月怒瞪了一眼还跪着的沐川,道:“自己去刑房领罚!”   “是~”沐川一溜烟跑了,一顿脊杖总好过要他去跪马厩,丢不起那人。   离陨自知犯错,不敢求道长原谅,跪在一边默默不语。   藏心没有多予理睬,沉声道:“晴天公子,金丹方才恢复便强催灵力,若是再不听劝,届时大罗神仙也难救。”   语气不疾不徐,却打乱了在场一些人的心;犹如夜晚的荷塘,在看不见的地方,荡起一层层涟漪。   让人不安。 第54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心乱   晴天一只脚已跨出凉亭,闻言转头望着藏心,嘴角挑起一幕轻佻的笑容,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劳道长费心。”   “有道是人生在世千帆苦,一旦无常万事休。若想知道那花如何开的艳,晴天公子还是惜命些较好。”藏心言罢,微微摇头大步跨出凉亭前往厢房;离陨跪在原地,身体都不敢动弹。藏心停步,道:“还不回去吗?”   “道长~我就来~”离陨立刻跟上,那模样仿佛一条大狗在疯狂的朝着主人摇尾示好。   那花如何开的艳……   晴天下意识将手按在怀中,那张画着雕花面具的纸早已染满了鲜血,变得斑驳不堪,可他依然没有丢弃。   那日在盐田镇的幻境之中,他一时被浓雾迷了心性,甚至将自己幻想成了惊月;似乎隐约也记得有人说过:“你平时最喜欢的花,我也种了很多在院子里,开的正艳;想着你魂归之时,便能看见它们。”   可这句话到底是谁说的?   又是说给谁听的?   亦或是说,有人说,却无人来听……   藏心曾说,这张纸不曾经过他人之手,便是说这上面的花纹图案乃他亲手所画;以前不知是何时画的,又为何而画,直到见到惊月的那一刻,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冲破禁/锢昭然若揭;可任凭他如何去寻找,都得不到一丝答案。   梦里的人,到底是不是他?   该走不该走的都走了,凉亭之中只剩下惊月与垮了一条腿出去的晴天;惊月看着晴天坚毅的背影,藏在广袖之中的拳捏紧了又松开,情绪莫名复杂,半晌才道:“离开王宫后,你去了哪里?”   “还能去哪儿,沐川不是都说与你听了么。”晴天将那条腿收回来,干脆走到石桌前坐下,以免胸中翻涌的气血导致他站不稳,撑着头仰望惊月那张猩红的面具,道:“我就是馋酒了。”   惊月原先也蹭暗中派人跟过晴天,不过后来发现,无论派去的人是谁,最多只能跟上三条街,在之后,就看不见这人的身影了。   倒也是,就那一身脚上的功夫,放眼整个圣泽,能跟得上的人,屈指可数。   “酒,府上有的是,若是想喝,我……”一句‘我陪你喝’差点脱口而出;自己生来自律,鲜少饮酒;第一次喝酒也是在成亲那日与眼前这人的合卺酒,一想到当晚情景,对方一口一个‘夫君’叫的甚是黏腻,令他到现在想起来都还背脊发毛。惊月定了定神,叹气道:“我着人送到客房便是。”   “自斟自饮多没趣,还不如去酒楼听些奇闻异事,或是勾栏妓院有美人作陪温香软玉,听听小曲儿来的舒畅些。”   “你!”如此恬不知耻的话,怎得就能轻而易举的从那张嘴里说出来!原本性子冷清淡漠,可到了这人眼前,便无法控制;他努力压制心中怒火,冷冷道:“喜欢去那些地方,听些淫词艳曲,倒也是你的性格!”   说罢广袖一甩,大步踏出凉亭。   晴天没敢回头看惊月的背影,在听不见那沉重的脚步之后,忽然的就泄了一口气,一股腥甜涌上喉间,慢慢被他吞咽回去。   “啊~真是有些醉了。”晴天虽有酒量,但那红妆泪后劲是十分足的。他垂头捂着脸,擦过嘴角来不及咽下的热血,浮起一抹冷笑,似有些凄凉,不知是在嘲讽谁:“险些憋不住,又让他忧心。”   上京城谁人不知他晴天是个穷鬼,就算长了一张好脸,也不会到能让花楼里的花娘们倒贴的地步吧。   亏得惊月竟然信了。   晴天靠在廊柱之后,将头探出凉亭之外,看着天边斜斜的弯月暗自出神。   静坐许久,一阵微风吹过,带起一丝荷塘的香味,周围寂静如斯,有些冷。   又看了一眼惊月离开的方向,轻轻跃上高墙,消失在月光的银灰之下。   夜半时分,一条黑影悄无声息的落在清潭巷一家四合院中;抬手一推,老旧的房门发出‘吱嘎’一声,再这样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门上的手顿了一下,似乎屋里并没有传出任何动静之后方才放低了脚步走进去,回身将门掩上。   他站在床边,眼里空泛毫无情绪,床上的人似乎正在酣睡,窗外银光铺洒了一地;衣衫随意抛在一边,薄被斜斜的搭在腹部露出精壮的胸膛,幽深的月光之下,胸前肌理轮廓分外明显;那人脸颊一红,轻轻坐下牵起被角想往上拽一拽,无奈另一边被晴天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稍微用力又拽了一下,晴天忽然翻了个身顺手钳住惊月的手腕往床上一带;;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惊月仰面躺在那张本就不宽的硬板床上,胸前是晴天精瘦有力的胳膊,一条腿也搭在他身上,压的死死的;耳边是晴天的灼热均匀的呼吸声。   似乎是梦魇中的呢喃:“惊月,你让我看看你的脸好不好……”   惊月被晴天搂在怀中,绷紧了身体一动不敢动,大气都不敢喘;微微侧头,头一次仔仔细细,一寸不漏的借着月光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刚毅的脸颊、深邃的眼窝、浓密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斜飞入鬓的剑眉和英挺的鼻梁,还有那睡着之后并不会翘起来的嘴角。身侧是对方那惊人的体温,仿佛能将人蒸熟一般。   晴天带着些酒气的鼻息喷洒在他脖颈间,像是绒草划过手心一般的感觉。惊月心跳的很快,面具之下的脸烫的像是三伏天的日头;紧咬嘴唇,全身都有些微微颤抖。   从前的他,嘴上说着大义凌然的话,实际却冷心冷情,不关乎任何人的生死;可如今,这个醉梦之中的男人像是一把火,轻而易举便点燃了他这棵枯枝,将他的高傲,淡漠,不屑一顾通通都灼烧成一捧白灰。   时时刻刻在牵动他的心。   惊月的心跳越来越急促,似乎要迫不及待冲破胸腔跳出来;双拳捏的吱嘎作响,他几乎用尽所有努力,按耐住自己对晴天的所有想和想去触碰他的那种躁动……   他究竟是怎么了? 第55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魔怔   从一开始,晴天带着沐川与离陨回到府上之时,他便闻到晴天身上一股血腥味,当时没问出口,等着这人走了,才敢寻个机会从家溜出来想来看看。   未曾料到两人现在会是这般情形。   夜间凉风习习,窗外树影婆娑,沙沙作响;惊月却觉得浑身都很燥热。僵硬了半天的身体稍稍动了一下,指尖忽然摸到一处炙热的肉墙,上面略微有些凸起,大致一指宽。   盐田镇那一幕重新被记起。   忽然走火入魔的自己,将手中长剑刺入了晴天的身体;猩红的血,微笑的唇,还有那似是自嘲的言语,甚至在自己失去意识之前,那温暖的怀抱,都成了他深夜之中梦回之地。   很快便是下个月圆之夜。   指尖的触碰稍纵即逝,那体温似乎能将他灼伤一般,从指尖,一直灼热了他的心。   耳边的呼吸略微有些粗重,在这样安静的夜里,竟有一丝蛊惑的意味。   安静半晌,将自己那些无法寻觅来处的想法抛诸脑后,惊月缓缓抬手,冰凉的手指搭在晴天腕间细探;脉息虽沉稳有力,腹中金丹却是有些空乏之态。   藏心曾说晴天八脉尽阻,导致功体受损,若不尽早拿到血月魂,万一他真有不测,自己能否接受?   加之晴天一副生死看淡的模样,着实让他放心不下。   血月魂尚在陆羽昶手中,一次强取不成便无法在进行第二次豪夺,若要拿到血月魂,他便只能答应陆羽昶的提议。   可如此一来,便是可预见性的众叛亲离。   当日在祠堂中与父亲掷地有声说过的那些话,终究是要食言了。   有那么一刻,惊月在想,这个天下谁做君王他似乎并不在意,只要能与身边这人抚琴饮酒便好。   院中,一只野猫追着老鼠,‘叮咣’从廊檐下跑过,碰倒院中枯木或是铁锹;惊月心下陡然一颤,几乎落荒而逃。   四月多是雨季,后半夜又起了风,睡梦中的晴天忽觉一冷,将那准备逃离的人拽了回来紧紧搂住,迷糊间拉过薄被将两人盖住,用了一个不容拒绝的姿势顺势又把惊月揽进怀里。   晴天似乎是觉得有些不太舒服,脑袋微微挪了几下,最后在惊月的颈窝间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后便安静了下来。   长吁一口气,继续沉睡。   惊月的一颗心始终悬着,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他甚至想,若是晴天忽然醒来,他定会抬掌将对方劈晕,而后在逃走。   幸好,他还在醉着,变相的允了自己贪恋这个怀抱的权利。   惊月一动不动,浑身僵硬,像是失去了反抗能力一般。这样一个拥抱,似乎让窗外光阴都凝滞了。   短而柔软的碎发扎着他的下颚,惊月忽然就笑了。   一片乌云遮住那弯下弦月,屋里逐渐暗了下来,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惊月抬手,摘下脸上的面具,微微偏过头,将脸颊抵在晴天头顶之上。   夜里,那双桃花潋滟的双眸泛着点点星光。   安静放在腹部的手忽然覆盖上另一只手,惊月下意识想抽回来,却又被那热度深深吸引;他想,自私一点,抛却所有,只享受现下这片刻心安欢愉。   薄被之下,两只手轻轻握住;晴天舒服的哼哼一声,咂咂嘴迷糊道:“唔~惊月,惊月,何时才能等到你……”   低声的呢喃就在耳边,带着些灼热的气息,甚至捎上了一丝缠绵悱恻的暧昧;惊月的耳尖通红,像是挂上了一滴鲜血一般。他忽然想抱一抱身边这个人,想要获取他身上更多的温暖。   不知不觉中,渐渐阖眼,呼吸均匀。   骤然,一阵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狂风卷起,惊雷阵阵,周围松弛的空气开始紧张起来;电闪之间,惊月蓦然望着眼前的人……   不,他不能这样;   不能对这人存有任何多余之思。   他可是已经娶了妻室之人……   一想到此,惊月心底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钝痛,脸上划过惶恐之色,不由浑身一震!   不由分说挣脱那个温暖的怀抱落荒而逃!   又一道惊雷落下,晴天猛的睁眼一搂,怀中空落落的;事先关好的门,此时正露出一条缝隙;狂风呼呼的灌进来,老旧的木门嘎吱作响。   顺手一抹,枕边余温尚在,还有一丝熟悉的清苦药味弥漫在鼻息之间。晴天苦笑一声,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他竟然梦到自己搂着惊月睡觉!   晴天缓缓坐起来,木讷的盯着手心,那丝触感如此真实;摸过枕边断剑,手起剑落,一道触目惊心的大口子在手心绽放开来,鲜红的血液争先恐后的喷薄而出,染红了床单纱幔!   再慢慢地,血不再流,裂开外翻的皮肉逐渐开始愈合,催动腹中金丹,那伤口愈合的便会更快;不多久,只在手心之中留下一道细细的白色痕迹。   果真是如此。   他身上各类伤痕,只有惊月刺穿腹部的那一剑无法愈合之外,其余的,都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他有时候在想,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又用一种什么样的形式存在于世间。   他,大多时候喜欢一个人静静的待着,即便是在喧哗吵闹的酒肆中,也只有桌上一壶清茶相陪,周遭人声左进右出,听的烦了,就暗自开个结界将他们隔绝开来,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失魂症一犯,他便更加分不清时光,也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就连唯一能证明自己还弥留于世的痛觉,都已经消失了许久许久。   他不知自己究竟在寻些什么,直有一股强烈的意念一直在支撑着他;直到遇见惊月,他似乎才明白,怀中一直留着的花、自己一直在寻的东西,或许与他相关。   这一坐,便到了天亮时辰,外面依然乌云密布闷雷滚滚。   天象骤变迭起。   晴天起身稍作收拾,准备寻个借口前去安国君府瞧瞧沐川,不知究竟收到了什么惩罚;怎么说昨日他也有教唆饮酒之罪,说不定自己还能说上两句求情的话。 第56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蛇蜕   出了门便是瓢泼大雨。   隔壁大娘起得早,浑身淋得透湿,从外面一路小跑回来,见了晴天先是一惊,随后脸上便有了笑意:“哟,晴天啊,许久不见,瘦了些,近日都去哪儿混了,怎的不回家?”   “出去做大生意啦。”晴天一笑,接过大娘手中的包裹,道:“许久不见,您倒是越来越年青了~”   老大娘被他哄得开心极了,笑的满脸褶子,脸颊爬上一抹红晕,甚是娇羞的模样:“你这孩子,惯会油嘴滑舌。”   说着嗔怪了晴天一眼,便转身回屋;晴天眼尖,忽然瞅见那包袱上露出一块晶莹剔透的半截灵玉来;他跟上大娘,一双眼笑的眯成一条缝,嘴角都要挤出梨涡来了:“大娘,这块玉佩是您的吗?”   “哦哟,这个啊。”大娘把那玉佩拿出来,总算是露出了庐山真面目;灵玉下面坠着一个绣了龙凤呈祥图样的锦囊,针脚细密材质华丽,怎么看都不像是她一名老妪所能拥有的。果然,听大娘道:“这可不是普通的玉佩,应是哪个有钱家族新婚小夫妻的结发锦囊,金贵着呢。方才出门之时,我在门口捡到的,准备收好;若是别人找回来,好能还给人家。”   “哦~”晴天又看了一眼,似乎觉得这枚灵玉有些眼熟;不过转念一想,他失忆是家常便饭,看到任何东西都会觉得眼熟。   “大娘,不如把这个给我吧,我看这上面的花纹有些眼熟,说不定就能帮你找到失主。”   “也行,你每日都在外面,见过的人总比我这老婆子要多;”大娘把香囊递给晴天,又道:“你尚未成亲,不知这锦囊的意义;在圣泽,两人结发之后即为夫妻,往后是要福祸相依生死不离的。若是这结发锦囊丢失,那可是不祥之兆。”   晴天挑眉,接过锦囊,没将大娘的话当做一回事,与大娘道别后,晴天冒雨前往安国君府。   ******   沐川因为酗酒闹事导致胭脂楼被烧毁,昨夜领了五十脊杖之又一直罚跪在刑堂直到天亮;解禁后,拖着半条命出门之时,便看到平日里庄重严肃的兄长,浑身上下几乎湿透,似乎刚从外面回来。脚下步伐虚浮无力,像是仓皇逃窜一般。   抬头看看乌云密布的天,他不敢冒昧上前去打扰兄长,于是便将身体隐到暗处,直到惊月入了内堂,才长吁一口气,忍着剧痛厚着脸皮去找道长医治。   晴天到藏心居住的院子之时,刚好碰见浑身是血的沐川,脸色煞白,就跟去了半条命似的。沐川见了晴天,果然没给什么好脸色,一扭头,顾不上背部肌肉被撕裂,瘸着腿从晴天身边走过。   “哎呀呀,没想到惊月下手如此重,你不要紧吧…”   “你还好意思说!”沐川一脸愤怒:“若不是你非要我喝酒,我怎么可能会闯下如此祸事,烧了他一座院子是小事,养伤期间谁来负责安国君府的安危!”   “你这家伙真没良心,明明酒是你自己想喝,架也是你非要打的,现在却赖我,没担当。”   “你说谁没担当!”   “就说你~”   两人一边吵嘴,一边进到藏心所住的院子;刚跨进去便看见离陨正端端正正的跪在紧闭的房门之前,似乎一夜没挪过地方。   两人面面相觑,心底仍不住升起一股幸灾乐祸的心思来,原来最惨的在这里。   门被打开,藏心衣着整齐站在屋里,脸色有些惨白,眼下还有些淤青,似乎一夜未眠的样子;见藏心开门,一直跪着的离陨忽然来了精神,小声的唤了一声:“道长~”   藏心双眼无神,空荡荡的看着远处,道:“百里副将,进来吧。”   “道长,我……”离陨跪着往前走了几步,膝盖在地上磕的‘咚咚’作响,抓住藏心的衣摆,委屈道:“离陨知道错了,以后绝不再饮酒闹事,也让我进去好不好?”   藏心没有理会,将他的衣摆从离陨手中拽出来,转身回去。   得到默许,离陨赶紧跟上。   晴天歪过头对沐川道:“喂,你有没有看到那家伙在对着道长疯狂摇尾巴?”   沐川用力点头,差点闪到脖子:“看到了!”   两人跟着进屋,藏心大致了解了沐川的伤势之后便给了他许多药,外敷内用皆有,并且嘱咐让他好好休息;沐川伤的确实不轻,拿了药后便走了,只剩下晴天还在这里。   “晴天公子可是有事?”   “没事便不能来找道长说说话了么?”晴天撑着头,从怀里掏出两样东西来放在桌子上:“道长深谙药理,我想知道这是什么。”   藏心准确无误的拿起一枚黑色干瘪的什物放到鼻尖下嗅了嗅,不由眉头微皱,而后又像是与晴天玩笑一般,道:“作为男人,可得要为自己的过失负起责任来才行。”   晴天:“???道长此话何意?”   “这是五行蛇蜕。”藏心将那蛇蜕放下,离陨替他净手:“五行蛇乃是一种含有剧毒的蛇,一般出现在极为湿润的南方,圣泽倒是少见,虽说但凡医者必定认识,但真正见过的应是不多;它的蛇蜕十分烈性,却是无毒,切能很好的温养母体;一般来说,只有王宫或者王室才会备有这类东西。”   “道长的意思,是说这蛇蜕在圣泽很少见?”   “自然少见。”   晴天没了声音,一双剑眉微微皱起。   既然是圣泽少见的东西,那必定是很贵重的,那他在天心世姬的丫鬟身上见到这种东西也应该不是偶然。   只不过,一个小小丫头,怎会有如此珍贵的东西?   “道长还没说这蛇蜕到底有什么作用呢……”   藏心颇为无语,难道是他说的不够明白吗?   “愚蠢。”离陨小声说了句,对手晴天疑惑的眼神后道:“这可是王公贵族家的夫人小姐用来堕/胎用的。”   “堕/胎?”   离陨笑了,露出一颗尖锐的虎牙,一双金色竖瞳凑近晴天,道:“你该不会是玩弄了谁家千金小姐,创下了祸事吧。”毕竟晴天这人就是那种性子,走到哪里撩到哪里,不知有多少女子着了他的道。 第57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借人   晴天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忽然一声冷笑,道:“祸事确实是祸事,只不过到底是谁创下的,还未曾清楚!!”   离陨被晴天这声冷笑给惊到了,他印象中的晴天一直都是嬉皮笑脸的模样,像这般冷酷还是头一次。   “你上哪弄来的这东西?”   “不告诉你~”冷酷并未持续太久,随即换上那副熟悉的表情,又拿着锦囊递给藏心:“那道长可知这香囊是何人所有?”   藏心接过锦囊摸了摸,淡漠的脸上浮起一抹笑意,不甚明显,道:“加上你一共经由三人只手。”   三人?   他所知的,第一人便是老大娘,第二个便是他了,那么第三个,肯定是这锦囊的主人:“那道长知道这锦囊的主人是谁吗?”   藏心摇头。   在这枚锦囊之上,他只能感受到先前主人的气息有些熟悉,也有些怀疑,只不过尚未确认;因为这锦囊之上附着的灵力实在是很低,而且似乎并不是一个人的灵力。   “晴天公子特意来次,并不是询问这么简单的吧。”   “嘿嘿嘿,果然是道长。”晴天收起锦囊嘿嘿一笑,搂过离陨的脖子歪着头笑道:“我有点别的事情,想借离陨一用,不知道长肯否割爱啊~”   藏心下意识朝着离陨所在的方向望去,道:“此事不必问我,只要离陨同意便可。”   “两个大老爷们搂搂抱抱成何体统!”离陨什么不耐烦的拨开晴天的手,颇有些嫌弃:“你要找我肯定没好事,我不去。我要照顾道长!”   “哦~”晴天不以为意,甚至半开玩笑道:“不过就是出去一趟而已,府上不是有人伺候么?再说了,道长这么大人了,根本就不需要你照顾;大老爷们怎么就不能搂搂抱抱了,你不是也经常对道长搂搂抱抱么?”   闻言,藏心握着拂尘的手一紧,心跳骤然加速;难道是晴天发现了什么不成?   平日里皮糙肉厚的大妖怪则是一脸羞涩,挠挠头小心翼翼看着藏心,没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后才道:“那能一样么,我与道长本就亲近。”   “行行行,你们最亲。”晴天看出藏心窘境,也懒得跟离陨口舌,走到门口回头道:“你到底去不去?”   离陨其实很想去,虽然不知道晴天究竟找他做什么,但是他来了这里好几天,也确实很想出去走走;可是,他又舍不得道长。   “晴天公子难得开口,你就去吧。”离陨的心思藏心一清二楚,淡然点头,朝着离陨微微一笑,道:“早些回来便是。”   “可是……”   “别可是了,赶紧走吧,啰嗦。”晴天不由分说搂过离陨的脖子将人连拖带拽的弄出门;回头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藏心,颇有一丝复杂神态。   总也觉得曾经在哪里见过藏心,那日找他算命也完全是因为他看着眼熟。   离开偏厅,离陨一步三回头,直到看不见藏心的身影,叹气道:“也不知道道长会不会念我。”   晴天看着离陨那委屈的模样,想到那日在盐田镇幻境之中看到的情形,搂着离陨肩膀,道:“你都多大的妖了,还成天粘着道长,不太合适吧。”   “关你何事!”离陨一把拍开晴天的手,快走几步,与人拉开距离。   晴天也不恼,慢条斯理道:“我说离陨,你是不是喜欢道长~”随即拉长语气又道:“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   闻言,离陨脚下一滞,回头有些惊恐的看着晴天,道:“我有那么明显吗?”   晴天双手一摊,表示:“有时候我都快被你那眼神给闪瞎了,啧啧。”   离陨:“……”   若是连外人都能看得出来,可为何道长却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呢?   “我们去哪儿啊。”   “去瞧瞧这雨为何下的这么大。”晴天一幅高深莫测的模样,转身走向落雪院。   离陨抬手,接住纷落而下的雨点;经晴天这么一说,他嗅到了雨滴中一丝诡谲气息。   事出反常必有妖!   ******   惊月仓惶逃离清潭巷后回到落雪院,命人抬来热水,疯狂的洗涮自己,手中绢布几乎被捏碎,眼里泛着一股狠厉的劲儿,似乎想要将晴天触碰过的地方生生剜掉一般。   此时的惊月羞愤交加,羞的是,一想起方才与晴天躺在一张床上,他竟敢还有了些别的生理反应;愤的是,明知自己已有妻室,还是整个圣泽都为之艳羡的第一美人,他却在心底某处惦记着别人;还是个男人。   仔细一想,似乎现在才明白,自己从未将那女人放在眼里过;成亲约两月,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而同房更是从来没有过。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浑身被搓的泛红,甚至冒出了一粒粒小血珠,惊月却只觉胸中疼痛难当,气闷不已。直到浴桶中的水没了热气,浑身也火辣辣的疼,他依然没有察觉。   他痛恨这样的自己。   即便如此,他也无法忘却在那黑暗之中,晴天给他的温暖。   他,究竟是怎么了?   房门被打开,一股冷风毫不犹豫灌了进来,被那屏风挡去一半,仍然有些冷。   惊月回神,迅速将手边面具扣在脸上,满眼戒备厉喝一声:“谁!”   屋外脚步立刻停了下来。   管家被一声厉喝震慑,待在原地不敢上前;自从将军回府,好像还从未有过如此愤怒的时候。片刻后管家道:“将军,是我。”   说着便将手中干净衣裳搭在屏风之上,又道:“沐川副将伤势并无大碍,得了道长赐药已经回去歇着了。晴天公子来了,也去了道长的院子。少君殿下前来拜访,正在花厅,老爷请您过去。”   屏风之后没有任何动静,直到管家都开始怀疑这后面是不是没人的时候,惊月的声音才重新响起来,恢复了往日的冷淡捎带着一些疲倦之色:“知道了,你先出去。”   他竟连管家的脚步与气息都感知不出来。   管家走后,惊月猛地从浴桶之中出来,抓过衣衫套上,掐了一道符咒烘干头发,仔细束好。他一直衣装得体。   还未出门,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咯咯娇笑;推开门,就见荷塘边那抹鲜亮的红色,站在大雨之下的凉亭中,正与人说话。 第58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山庄   惊月下意识后退一步,脚跟‘咣当’踢在门槛上,声音引来两人的注意。晴天回头,露出一张大大的笑脸:“惊月,你起了啊~”   旁边的百里予柔一脸痴痴的看着晴天,脸颊迅速爬过一抹红晕。晴天抬手揉了揉予柔的头发,笑道:“我找惊月有事,改日再陪你吧。”   惊月看着凉亭之中的两人,那只他曾握过的手不知还是不是那样的温暖。思及此,心中不免一紧。他竟然,在羡慕自己的妹妹。   晴天扔下予柔,飞奔几步跑到惊月面前,语气轻快:“昨日夜里忽然起了雷雨,你睡得好吗?”   睡得好吗?   当然,大约有一炷香的时间是很好的。   他抬头,迎上晴天期待的目光,微微点头淡然一笑;实际心里早就起了想要逃走的心思。晴天跑的急,额前碎发上缀着些许雨水,也不见一丝狼狈;惊月硬生生停下想要帮助对方拭去雨水的手,轻声道:“挺好的。”   晴天未察觉不对,鼻尖一动,忽然凑到惊月肩头嗅了嗅,随后把脑袋放在对方肩上笑道:“惊月,你好香啊~”   气息陡然一近,近到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喷洒在脖颈之间,惊月浑身一颤,突然后退一步远离晴天,转身便走;面具之下的脸颊微热发红,热度一直蔓延到耳根,头也不回道:“今日我还有事,你先去找离陨玩吧。”   “哎,惊月,我还有事问你……呢——”看着几乎是逃走的人,晴天觉得莫名其妙,抬起胳膊闻了闻,心道:难道是自己昨日忘了洗澡太臭惊月嫌弃了吗?   晴天与离陨离开安国君府,走在长安街上;大雨瓢泼冷风凌厉,往日繁华的长安街一片冷寂;雨中行人匆匆,不时低头抱怨:“多少年未曾见过这么大的雨了。”   “喂,你准备带我去哪儿啊?”离陨在周身开了结界,再大的雨也没能淋湿他分毫;跟着晴天这样漫无目的的走,多久是个头?   晴天停步,等着离陨过来后搂着他的肩,笑道:“自然是带你去一个你从未去过的地方。”   “你若不说明白,我便不去了。”   晴天嗤笑一声,放开离陨自顾自的边走边说道:“果然还是孩子心性,换了我是道长,也不会喜欢这样的你。”   “你说什么?!”   “我说,我带你去逛窑子;等你真正成了一个男人,说不定道长便会对你另眼相看了。”   离陨不知窑子是个什么地方,但听晴天说去一趟之后便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而且会得到道长青睐,于是,他快速跟上晴天的步伐。   他要做个真正的男人!   说来也怪,上京城整日暴雨,而这山中却是细雨绵绵,阴冷异常;浓重的大雾弥漫在天地之间,笼罩着整座山;两人行走在山间青石路上,脚下烟雾缭绕,仿佛置身天宫一般。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两人来到‘道是平常’大门之前,今日山门之处似乎无人把守;还未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阵阵丝竹弦乐之声,一番热闹的景象,丝毫没被这大雨影响了玩乐。   “你等等。”离陨叫住准备翻墙而入的晴天,蹲下来将手指放在墙角,闭上眼猛催一股灵力,脸颊妖纹骤然泛红,一股灵气层层蔓延开来。   金色妖脉之灵顺着墙角快速扩撒蔓延,直至地面深处。片刻,离陨心下一怔,这诡谲气息竟有一丝熟悉的感觉。睁眼,金色竖瞳镶上一圈红色;他砸咂舌,道:“不是来逛窑子么?为何这里气息如此繁杂紊乱?”   “何出此言?”晴天疑惑。   那日他追过来的时候感受到这里一股不平常的气息,跟离陨身上的非常相似。原本想打探打探能自由进入这‘道是平常’的引信到底是何物,结果没想到碰上了沐川,还喝多了;方才打算问问惊月的,然而惊月却跑了。   无奈之下,只能想办法潜入进去。   “……这处,有我同族;怕是比上次困在百妖柱之中的妖怪品阶要高的多。”倒不是觉得这妖物难对付,竟是觉得要与自己族人冲突,离陨还不知该如何是好:“这处光是结界就有七七四十九层之多,更别提那些隐藏在结界之中的隐阵。我看你根本就是来送死的,还想找我给你垫背!”   “你若是不愿,那我便去找道长协助;道长心善,想必是愿意的。”说着便跃下墙头准备往回走。   “你少去叨扰道长!”离陨一身本领全仰赖藏心所授,对于结界阵法,自然也得了真传。   话音一落,茫茫大雾之中陡然出现一个淡淡轮廓,眨眼间,肃杀之气随之而来。晴天顿时驻足,回头便见离陨扑了过来,他反手搂住离陨的腰旋身一转,‘嗡——’的一声,一道利剑破空而出,擦着他的脸颊飞了过去,‘嘭’一声深深嵌入不远处的树干之上。   “谁?!”离陨低喝一声,鼻息间一股熟悉的气味飘过,短暂一瞬,等他想再确认之时,浓雾之中的身影早已远去,无影无踪;他迅速化作一道金光追了过去。   晴天走到树下,拔出树干之上的羽剑,上面缀着一颗通红的明珠,还有一块刻着特殊符号的金牌。   这莫不是传说中能自由出入‘道是平常’的引信?   到底是谁会在暗中送这种东西给他们?   难道在那暗处,还有人能知晓他的想法?   思及此,晴天剑眉微皱;这种被他人掌握的感觉让他极其不爽!   片刻之后,追出去的离陨回来了,一身的露水。   “追上了?”晴天问。   “没有。对方身法极好,善于掩藏气息,而且似乎对这山中道路很熟悉,我追到山下便没了踪迹。”   离陨身法敏捷,又是妖族,区区人族是决计不会逃出他的手心,即便是有这种人,那也只有藏心一人;但眼下藏心应是在安国君府上休息,断然不会来着‘道是平常’;唯一的解释便是,对方或许也是妖族。 第59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美人   虽然这‘道是平常’外在只是个销金窟,实则内里妖气弥漫;两人身处于此,眼下局势难测,四周危险丛生。   “还有人能在你眼皮之下逃走,看来对方可是个厉害角色。”晴天不以为然,反正现在引信到手,且管他目的如何,先进去了再说。   “既然人家送了礼邀请我们进去,那我们何不卖对方一个面子;要不然可是会枉费这送礼的‘好心人’了。把你这一头金发藏一藏,不要引起别人注意。”   晴天甩着手中引信,围着高墙转了大半圈,大步跨森森森进‘道是平常’的大门;   离陨隐去脸颊妖纹,再施以幻术隐去一头金发,跟在其身后。   不知来人是谁,权且叫他‘好心人’吧。   有了引信,两人进入山庄之中便是一路畅通无阻;穿过大门,有人专门指引他们来到‘道是平常’之内;入目之处便是一片上好白玉铺造而成的地面;呼吸间一阵清幽的香味扑鼻而来。   离陨抬头便看到飞檐之上是由整根檀香木雕琢而成的凤凰振翅欲飞,不由道:“这味道,怎么与道长身上的气味那么相似?”   “这你便不懂了吧,这是檀香木,能散发自然清香,可比寻常熏香要好上许多。千粒金珠怕是也买不到如此多的。”   一直与道长住在溪山守心窝,并未出过远门,原以为惊月的府邸已经够华丽了,来了这里才知道,什么叫人外之人,天外之天。   离陨瞪得两只眼珠子都快出来了。眼角余光扫到墙壁之处,盯着远处几根有些残破的石柱,觉得有些眼熟,道:“明明如此奢华大气,为何会把这几根破柱子立在这里?”   晴天瞟了一眼,道:“兴许,是这里的主人有什么恶趣味吧。”   穿过一重垂花门,后面便是一座种满了各种奇花异草的花园,威风拂过,风动花落,铺成厚厚一层。   离陨轻掩口鼻,这花粉让他颇有些难受。   垂帘之后,阵阵琴音随之而来,指尖起落琴音流淌,虚实变幻无偿,时而似是幽涧滴泉清冽空灵,时而犹如愤怒波涛翻滚入海;晴天摇头,心道:琴弹得不错,但比起惊月来,差了太多。   越往里走,人多了起来,丝竹之声中夹杂着些许嬉笑嗔怒,偶尔传来交杯换盏的声响。   两人进入大殿,正殿十分宽阔,分为上下三层;巨大的承重柱直达最顶部,分列两排,柱身雕龙画凤,栩栩如生奢华至极。大大小小数不尽的夜明珠镶嵌在屋顶、廊柱之上,将偌大的宫殿照的灯火通明。   一人斜斜倚靠在金漆雕龙宝座之上,像是睥睨天下的王者一般。底下歌舞升平,衣袂飘荡;鸣钟击缶;四周几口大鼎,鼎中点着熏香,烟雾缭绕。   细观在场之人,有富可敌国的商贾,金戈铁马的将军,云游四方的道人,江湖奇人异士,甚至还有些受了戒却依然左拥右抱美酒大肉的花和尚。   每张桌子之上皆放着几个雕刻着精美图案的捧盒,盒中盛满了一粒粒金珠;随便一盒,足够上京城中一户普通八口人家一生的吃穿用度。   好一翻纸醉金迷!   这些人到了这里便像是解除了身上枷锁一般,彻底放飞自我,回归自身心底最想要的生活状态。   这里不仅是闻名圣泽的温柔乡,也是圣泽数一数二的赌场。   寻了个稍微隐蔽的位置坐下,晴天环顾四周,对离陨道:“看到上面那个人了么?”   离陨眼神好,那王座之上的人坐得再远,他也能看清长相:“嗯,看见了。”   “我们今日来的目的便是他。”晴天神秘道:“不如咱们来赌一局如何?”   “两位公子要赌什么,可否让奴家也参与一翻?”赌局未定,便有披着薄纱从天而降的美人,光裸着一双白玉足轻轻落在二人眼前,脚腕上系着两粒铜铃,走起路来叮当作响,甚是好听。   也甚是扰人心神。   美人撩起纱帘走进来,二人身边坐下,含羞带臊;一双潋滟桃花眼抹了桃红色胭脂,眼角之处有一片金粉遮盖,波光粼粼,确实是个难得的美人。   朱唇轻启,掩面而笑:“两位公子看着面生,可是头一次来着‘道是平常’?”   晴天支着下巴莞尔一笑,道:“姐姐不仅人长得美,心思也七窍玲珑;不知这‘道是平常’可有什么新人讲究?若是有,还请姐姐告知,也好让我兄弟二人不至于不知礼数而失了体面。”   “公子言重了。来者皆是客,怎会有让客人失了颜面的道理。你们来得巧,这‘道是平常’每隔五年会有一次鉴宝大会,为期七日,今日可是头一天。”美人目光潋滟,嘴角浮起一抹勾魂摄魄的笑容,柔弱无骨的素手拿起酒壶,倒满两杯酒柔声说道:“不知二位公子带了什么宝物来,可否让奴开开眼?”   “自然是一等一的宝贝,姐姐若是想见识,那还是等鉴宝大会开始了再说吧。”晴天委婉的拒绝了那美人要看宝物的要求,端起金樽仰头一饮而尽。   离陨都来不及阻止,桌子之下的脚伸出去一半,愣是又收了回来;冷哼一声,别过脸欣赏大殿之上的曼妙舞姿。   但凡来这里的人,都有些自己的个性,美人倒也不在意,转向离陨:“这位公子怎的不喝,莫不是觉得‘道是平常’的酒入不了口?”   离陨冷冷道:“我答应了道长不再饮酒,说话自然要算数的。”   “哟~来这种地方不饮酒不做乐,那岂不是没了趣味?”美人起身,脚腕之上的铜铃随之发出一阵脆响,挪步至离陨身边;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瞧着离陨俊俏的侧脸,胜雪的肌肤吹弹可破,柔柔软软的靠近对方,指尖隔着薄薄的绷带轻轻触碰着离陨的胸肌。   美人还未逼近之时,一股扰人心神的香味扑鼻而来;离陨有些慌神,转头向晴天投去求助的眼神;晴天视而不见。   美人道:“莫不是公子没看上奴家?” 第60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同类   下一刻,离陨‘蹭’一下站起来坐到晴天那边,脸颊飘过一抹可疑的红晕,有些结巴:“你,你,我不喜欢你这样的。”   “哦?那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尽管告知,奴家去替公子寻来便是。”美人素手一扬,指着大殿之上的各式美人,笑得温婉:“如此多得美人,难不成还不会有一个能入了公子的眼?”   离陨不予理会,脑海之中却浮现出藏心那张淡漠的脸来;一想这些日子发生的事,脸颊沱红更是明显;双手藏在桌子底下死死捏住腰封。   那日在盐田镇的惊艳,让离陨至今无法忘怀。任凭对方是什么模样的美人,总之决计比不过道长生的美。   美人看到离陨眼中嫌恶之色,不免有些消沉;她才入‘道是平常’不久,对于如此露骨的嫌恶颇有些难以承受。   见离陨不受勾引,便换了一脸笑意相迎的晴天来说笑。她起身扭着柔软的杨柳细腰到晴天身侧,并不急于靠近,而是先打量了一翻,觉着晴天应不会那般容易翻脸之人,这才一脸谄媚。   “那这位公子,又当如何?”   晴天笑道:“姐姐生的美,一般男人哪里会忽视了姐姐?不过就是我家这个呆子眼拙,无福消受罢了。”   离陨小声道:“你才是呆子,一天天就知道跟别人眉来眼去!!”   那美人瞧着晴天腰间挂着一枚极其别致的锦囊,处于好奇,便伸手去摸:“哟,公子这锦囊倒是别致,不知可否……”   晴天猛地抓住美人摸到腰间的手腕一翻,借着力道,两人‘嘭’的一声摔倒在软席之上。晴天嘴角噙着笑,眼中却无一次高兴,半身压在美人之上,道:“这可是我的宝贝,姐姐可得注意些,若是不小心被我伤了,那得有多少男人伤心呢~”   美人一怔,她心思敏捷,有那么一刻他似乎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是真的想要杀了她。   直到晴天起身,都喝完了一壶酒,她仍是心有余悸。   片刻后,美人强行维持着笑容,爬起来将薄纱拉好,道:“二位公子生的器宇轩昂,看来不像是普通商贾,文人墨客之流。方才说想赌,不知是想赌什么?赌注又是什么?”   “唔……不过是兄弟之间饮酒作乐的趣味罢了。”晴天故作艰难,双手一摊,表示:“我们可是很穷的。”   “奴,可不这么认为。”   “哦?”晴天端起酒杯,薄唇微启,道:“姐姐何出此言?”   美人有些矫揉造作,捂唇轻笑,道:“寻常人进了这‘道是平常’,早就被这其中的财富震慑的瞪大了双眼;见了我这样的美人,也会立刻被勾去了心神;你瞧瞧他们,哪一个不是那副模样。可奴见这位黑衣的公子自始至终皆是一幅置身事外的模样,若不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怎会如此?想必二位带来的宝物也定是那一等一的。”   察言观色,可是她们的看家本领。   晴天无奈,他本身就是这样的性子,怎奈让人误会了。   不经意间,憋到美人脚踝上的铜铃,想起那日在盐田镇之时所追的卖油人,不禁笑着,剑眉一挑,道:“姐姐哪里话,晴天觉得姐姐生的甚是美丽;一双芊芊玉足真是让人心生怜惜。”那美人得了晴天的赞扬,自然是心中欢喜;但还未笑出声,便听晴天道:“走起路来步步生莲,尤其是那对铜铃,甚是悦耳;不知晴天可否有幸一观?”   “呵呵……”美人闻言,将脚踝藏在轻纱之下,脸上闪过一抹异样神色:“不过是些姑娘家的平常首饰,自然入不得公子的眼。待会儿宝物博览大会便要开始了,二位公子若是愿意,可以参与一二;奴这便要去准备,就不陪二位了;还请自便。”   说完,不等二人反应,起身匆匆离去。   离陨脸红了好一阵子才缓和过来,见人已走,便小声问道:“你我空手而来,哪儿来的什么宝物?”   晴天不以为然,道:“山人自有妙计。”   离陨有些怀疑的看着晴天,不知他在卖什么关子,嗤笑一声,懒得去就追根究底:“先前那架势,可没看出来她想走,怎么你一说要看她的铃铛,她反倒走了?”   晴天摇晃着手中酒樽,暗中撑起一方结界,阻隔了两人接下来的对话,看着那美人离开的方向反问道:“你在她身上感受到了什么?”   “同类的气息。”离陨如实回答,方才在山门之处他便有了怀疑:“但又很微弱,似乎不怎么纯粹。”   “那便对了。铜铃在圣泽属于神物,一般只有天尊殿的祭司才有资格佩戴;她一个舞姬竟然能佩戴铜铃,想必是根本不知晓这铜铃在圣泽的作用。”晴天余光扫过大殿,凑近离陨低声道:“你仔细感知一下周围,人族的气息实在是太弱了。”   离陨点点头,脸颊妖纹浮现,一双金色竖瞳华光骤起,眼中光景骤然一变。   大殿之中竟是黑气弥漫,一个个舞姬卖力的扭动腰臀,身后还无法隐去的尾巴随之起舞。   离陨闭上眼,片刻之后恢复先前模样。   “如何?”   “确实如此。”   “那你先前在门口感知到拥有妖脉之力的大妖可是方才那位美人?”   “并不是。”离陨摇头。方才那女子不过只是刚刚修炼成人形的低阶妖怪,甚至连眼角一些多余鳞甲还未完全幻化成人族皮肉:“她不过是个小小鲤鱼;至于方才那股磅礴妖力,应是另有其人,不在这大殿之中。”   “你有没有觉得方才我们进来之时,在门口看到的那几根破柱子有些眼熟?”   经晴天这么一说,离陨猛然想起那几根柱子的来历,原本就带着璇儿的眉毛皱的更紧了,沾了酒水在桌子上写道:百妖柱!   晴天点头道:“确实如此。盐田镇原本有四根百妖柱,封印大小妖怪上万只;但我们上次误闯之时,只有一根百妖柱封印了一些妖力低微的小妖,而剩下的三根之中并没有太多妖气。方才见了外面的柱子,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盐田镇上的三根百妖柱根本不是原来的那几根。” 第61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赌局   离陨有些糊涂了,听的云里雾里的,挠挠头道:“你觉得这里会是第二个周天星斗阵?”   晴天摇头:“不是第二个周天星斗阵,而是这里才是真正的周天星斗阵的阵眼。盐田镇那个,只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你怎么知道?”   晴天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咧嘴道:“我猜的。”   “……”离陨无语。   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他差点就信了。   正在心中暗骂晴天不靠谱,离陨又听对方道:“你不觉得盐田镇那边的周天星斗阵未免也太容易破了么?反倒是这里,你不是说大小结界就有四十九层之多。他一个销金窟,若真是做的什么正当生意,为何会如此警戒?”   “你说的似乎有些道理。”   “所以,方才说的赌注,你可有兴趣?”   离陨眨巴着一对大眼睛,甚是无辜:“什么赌注?”   晴天道:“我们潜入这里,为的是调查这里幕后之人,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这里人多嘴杂,我暂时不能与你明说。想法子勾搭一下那边宝座之上的人,套出些情报来。”   离陨愣了半天,反应了过来,感情这家伙是想让自己身先士卒?   “为什么不是你去勾搭?!”   晴天半靠在放置了软垫的藤椅之上,做出一副柔弱姿态:“你也知道,我重伤未愈,实在是不适合这种危险的事情,所以就由你去。”   离陨就算再怎么老实,也不可能让晴天给骗了去,当即翻了个白眼,道:“我才不管,是你想去调查我的同族,我才不去。”   “你长的比我好看。”   “这是不争的事实,就算你这么说也没用。”   “你先别急着拒绝我啊,不如咱们抽签决定去留好了,你瞧这个,”晴天从怀中掏出一张官笺纸,以气入指尖,将官笺纸裁成两办,割破手指在其中一张之上递上一滴鲜血,然后道:“如果谁抽到带血的这张纸,谁就去。”   说着,晴天将两张纸当着离陨的面折叠成指甲盖大小,捏在手心之中摊开来:“公平起见,你先选。”   “我为何要听你的!”   “你要是听了我的,我便教你如何让道长对你另眼相看。怎样,这很划算。”   “真的?”   “我几时骗过你。”   离陨在晴天那真挚的眼神之中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虽是疑虑,他还是选了一张纸。   “你选好了?”   离陨点头。   “那你直接打开来。”   离陨捏着那张纸慢慢摊开来,一滴鲜红映入眼帘,触目惊心。   “……”怎么会如此倒霉,偏偏抽中了这带血的纸!   晴天嘿嘿一笑,将手里身下的纸放入怀中,并未打开:“呐,你就是天选之人。”   离陨盯着手中的纸,眯着一只眼疑问道:“我似乎闻到了一股馊味儿。”   “有吗?”晴天下意识嗅嗅鼻子,昨日未沐浴,也不至于就馊了吧:“没有啊。”   离陨怒道:“我是说你出的主意馊!”   “哪有,”晴天一本正经,不似玩笑,道:“并不是我有意诓骗你;你想啊,你与道长原本好好的住在守心窝,与世隔绝神仙眷侣,多好啊;但是道长为什么会在盐田镇疫症之后选择出山,你有想过吗?”   离陨摇摇头,晴天说了些别的什么他没注意,脑子里只有那一句‘他与道长神仙眷侣’,皮糙毛厚的大妖怪没忍住脸颊又红了。   晴天不用用就知道这家伙脑子里在想什么,他对道长的爱意简直太明显了!长叹一口,心道:这孩子陷得太深,没救了。   “道长从不与我说其他的事情。”   “他是他觉得你不像个男人,不够可靠!”晴天无情拆穿离陨,将腰间断剑拿在手中把玩,说道:“伏魔降妖乃道长的职责,有妖物作祟,他定会下山;你每日待在他身边却一点都不了解他,做不到夫夫同心,难怪道长不接纳你。”   夫夫同心……   夫夫……   同心……   离陨的脸再一次加重了一个色度,手心热汗涔涔。若是他早一步想到这些,岂不是早就能与道长……同…同心了么……   “那我要怎么做?”   “哎,这就对了嘛。”晴天拍拍离陨的肩膀,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道:“等着待会儿鉴宝大会一开始,你听我的准没错。”   ******   安国君府,   惊月从晴天面前仓皇逃走,慌不择路之间竟然到了天心世姬平日所住的院子。   天心嫁来安国君府两月有余却还整日里穿着王宫官服,惊月每次见了,都需要向她行君臣礼。   她坐在灰白色的琼花树之下,暗自伤神。   惊月只看了一眼,转身便走了。   去了花厅,父亲与少君正在闲聊,惊月上前见礼:“少君殿下,世子殿下,臣来迟,还望殿下恕罪。”   “安国君不必多礼,本是我冒昧前来打扰,不曾唤人禀明,倒是我唐突。”   陆羽丞谦和有礼,眉宇间也不似陆羽昶那般戾气。   他乃玄国少君,是惊月准备一力扶持的未来君上。   这位少君原是君后的独子,备受宠爱;君后仙逝后,王宫之中犹如虎狼之穴,失去庇佑的稚子便成了王宫之中人人可欺辱的对象。   老君上于心不忍,待弱冠之后,力破众异将这个儿子扶上少君之位。   原先的纯纯稚子,如今变成了堂堂男儿。   想当时,回京述职那日,老君上秘传惊月,将这天下大任交付到惊月肩上,让他庇护这个自己亏欠了太多的儿子。   犹记那日,惊月第一次见到这玄国的王,烛光之下的老者,早已不复威严,更无说之中那般戾气,反倒慈爱多些。   言语之中,皆是对他的长子陆羽昶的惋惜:“子弗虽有帝王之才,却未走正道。他以为他暗中所做的事情,孤一无所知;孤只不过是想给他一个悔改的机会。若他真不知悔改,那便…便……”   “君上,您身体欠佳,还是好生歇息。”   陆庸摆摆手,长声叹息:“听我说完。子昱为人宽厚,颇有治世之才,但他性子太过柔软,也没有母族势力;朝中世子一派党羽众多,若是没人扶持于他,难成大事。”   惊月无法拒绝一个花甲老人近乎恳求的语气,凭着一股血气方刚的意气,不顾身家性命,为老君上一句重托,将整个家族融入卷入了王位之争中。 第62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两处   “……哥哥,将军哥哥?”惊月略微有些走神,直到耳边传来一阵稍去稚嫩的声音才回过神来;眼前出现一张笑靥妍妍的脸,脸颊稚嫩还未退全,肉呼呼的。   惊月赶忙站起身子,朝着陆羽琇施礼:“世子殿下。”   “嘿嘿嘿~”   陆羽琇是当今君后二子,与陆羽昶一母同胞,今年才15岁;但他却不与自己的哥哥亲近,反而与他二哥陆羽丞亲热些,平日里也总喜欢粘着他。   这次出宫,也是他粘了他二哥好久,陆羽丞拗不过幼弟,这才答应带他出宫。   “将军哥哥为何一直带着面具,难不成真如坊间传言那般,哥哥长的像魔神,丑的很?”   “子英!不可言语无状!”陆羽丞面露惊色,当下便黑了脸,赶忙向惊月赔罪:“安国君切莫生气,这孩子被惯坏了,一向无状惯了,我定会回去禀明了父君,好好惩罚!”   听了这话,陆羽琇当下便红了眼眶。   别人不怕,唯独怕他父君;这若是王兄告了状,说自己言语失当,哪里还有他的好果子吃?   “少君哥哥……”陆羽琇一哭,精巧的鼻尖便通红,抽抽搭搭的跑到陆羽丞面前求饶:“我只是随口问的,求二王兄不要告诉父君,我知道错了……”   “你还知道自己错了?若真是有心认错,不觉得自己求错了人?”陆羽丞一向对这个幼弟疼爱有加,少见的对陆羽琇如此严厉;可若自己真对他放任了,一直这么娇惯下去,以后指不定会惹出什么祸事来。   陆羽琇乖乖听话,朝着惊月作揖道:“我一时口不择言,还请将军哥哥原谅我这次。”   惊月周身寒气逼人,却并未生气,淡然道:“少君殿下勿须介怀,童言无忌,小殿下好奇心重也实属正常。”   “谢过将军哥哥宽恕。”陆羽琇挨了二王兄训斥,不敢再言语无状;但他年幼,心性活泼,自然受不住跟这几人待在这里听他们聊些军政大事,于是与陆羽丞请准之后便独自出去玩耍。   然而,惹祸精就是惹祸精。   没过多久,院中传来一阵躁动,陆羽琇鸡飞狗跳从外面奔进来,浑身衣衫脏乱,跟逃难似的;一道樱粉身影随后便追了进来,指着陆羽琇怒斥:“大胆贼子,你若不还我的话,本小姐定要了你的狗命!”   “柔儿,不得无礼。”老将军被吓了一跳,他怎的不知这知书达理的女儿何时讲话如此粗俗不堪,险些要了他半条老命。赶紧将女儿拉过来跪下,大声呵斥:“快些见过少君殿下与三王世子殿下!”   “什么?”百里予柔惊讶的看着方才被她揍得满地找牙的人:“他,他是三王世子殿下?”   “哼!”陆羽琇噘嘴不理。   原以为对方会向他行礼致歉,没成想却听见对方娇声喝道:“三王世子殿下便可以抢别人心爱的东西了么?”   “我就是见着好玩儿,拿来瞧瞧罢了,没想到你这野丫头竟如此蛮横!”将他打得落花流水。   ‘嘭’的一声闷响,花厅立刻安静下来,予柔看着依然稳坐如泰山的兄长,心底陡然一惊,忍着闷气朝陆羽琇行礼问安:“予柔见过少君殿下,三王世子殿下。”   陆羽丞怒瞪弟弟一眼,转头换上一副笑容,道:“早就听说老将军有一明珠甚是活泼,却因老将军常年征战沙场,从小便养在外祖家,没能想今日竟有幸得见。”   “世子殿下切莫笑话老臣,这孩子都让岳丈宠坏了,老臣真是汗颜。”   “哪里哪里。”陆羽丞笑道:“本君倒是觉着予柔姑娘天真烂漫甚是可爱。”   ******   “duang——”一声铜锣撕破大殿之中的丝竹之声。众人闻声望去,只见大殿中央落下一片片粉色花瓣,一道靓丽身影置身花瓣之中翩然落地,赤脚才在汉白玉地面之上,脚上铜铃叮当作响。   “快看!是神女红姬!”   “神女!是神女!”   “神女,神女,神女……”周围惊叫之声四起,大殿之中的男人们丝毫不避讳,眼中尽含村夫俗子一般卑鄙龌龊的心思。   晴天闻言,眉峰一挑,心道:这女妖竟然还自称神女,有些意思。   “这铜铃之声,像是能扰人心神,你可得注意些。”   离陨对此嗤之以鼻:“区区低阶妖族,这点幻术连我一根毛发都伤不了。倒是你,道长说了不让你强催灵力,若是需要我助你,你可以说两句好听的,我要听了高兴,就大发慈悲。”   “那你倒是助我啊,我现下正被这靡靡之音折磨的难受。”   离陨:“……”   “各位贵客稍安勿躁,远道而来甚是辛苦,薄酒一杯洗净风尘。接下来便是五年一度的鉴宝盛会,那么在开宝之前,红姬还有话想与在座的各位说明。”红姬踩着轻缓的步调上了展示台,媚眼如丝,不知摄去多少魂魄,道:“‘道是平常’自有规矩,凡是在鉴宝台展示的宝贝,在场的各位皆可应价获取,价高者得;凡是由各位贵客自己带来的宝贝只可给大家鉴赏,不能交易。若是有人看上了贵客自己带来的宝贝,还得遵守‘道是平常’的规矩不可强取。出了我这山庄,请客自便。”   “请客自便是什么意思?”   晴天冷笑,道:“意思就是,如果谁想得到不能交易的宝贝,只要出了‘道是平常’的大门,是强取还是豪夺,皆与他们山庄无关。”   离陨愕然:“这女人,未免也太狠毒了些,竟然教唆这帮人动用武力抢夺别人的东西!”   晴天道:“啧,这种玩儿法,我也是第一次见。”   一声铜锣之后,第一轮鉴宝开始。离陨瞪大了双眼,不愿错过任何一个被摆上鉴宝台的宝贝。反观晴天,他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自然也不会去关注;手指有节奏的在木桌之上敲击着,心早就飞回了安国君府。   不知惊月现下正在做什么。   正在书房的惊月忽然抬头,屋外依然雷雨不休。 第63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神女   台上神女红姬不厌其烦的介绍各类珍宝,台下众人豪掷万金只为求其心之所向;得到得意,失去失意。   演尽了人间百态。   晴天颇有些不耐的打了个哈欠,离陨颇有些坐不住了,凑到他身边低声道:“你不是说你也带了什么宝贝吗?马上就快轮到我们了,你是不是也该拿出来给我先瞧瞧啊?”   “我的宝贝啊,远在天天近在眼前。”   “什么意思?”   晴天饮了一口酒,故作神秘,道:“你可知真正的神女一族?”   “神女族?”离陨看了一眼台上搔首弄姿的红鲤精,带旋儿的眉头更加舒展不开,摇头道:“隐约记得小时候听道长说过。不过听说神女一族乃上古血槌族裔,栖于神女州永夜之境,只侍奉女娲娘娘;且神女一族只有女人,而且,似乎早就已经绝迹了。反正我是没见过。”   “你才几岁,没见过的多了。”   离陨塞了一块软糯可口的糕点,无视晴天嘲讽,又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自然是有用的。”晴天放下酒樽,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小瓷瓶,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桌面上,大约有五六个;手指轻轻敲了几下,原先黑乎乎的两个小东西得了暖意,立刻伸长纤细的腹足,从桌面翻过来,围着晴天的手指欢快的转圈。   甚是亲昵的模样。   离陨看了一阵恶心,道:“你这是什么玩意儿,哪有人会把虫子随身携带在身上的!”   晴天一笑,将其中一只背上有一道暗红花纹的虫子放到离陨面前,道:“这是一窝生的应声虫,待会儿你带着它,将他至于耳中,我这边给你什么指示它都会提醒你。”   “什么?!”离陨大叫一声,厌恶的退开几尺;他本就讨厌虫子,现在还让他放入耳中?   怎么可能!   “我才不要!”离陨嫌弃,自觉浑身毛孔都张开了,额角一层细密的汗珠,颇有些为难,道:“你与我灵识传讯即可,我不要带这什么应声虫!”   “灵识传讯耗费我太多灵力且不说,万一这里有比你灵力还要强盛的人躲在暗处的话,我们很容易就会被识破,到时候抽身困难。”   离陨知道晴天说话在理,但他怎么也不想在自己耳中放上一只虫子,莫不如杀了他来的痛快些!他扭头抱着胳膊,十分不愿意。   晴天侧过身,邪邪一笑,贴着离陨的肩膀小声道:“莫不是,你怕虫子?”   “……”   离陨不答,晴天故作惊讶:“哎呀呀,可不得了,我们的离陨大妖,竟然害怕虫子~你这么怂,道长知道么?”   “……这,很好笑吗?”这一抬出道长,离陨就犯了难;他怕虫子这种事若是穿了出去,少不得让人笑话,更别提让道长知晓了,那才难受。   “非……非得放入耳中么?”   “若是不怕被人发现了,你放头上也行。”   “……”离陨把心一横,算了;左右不过就是只虫子而已,他一个高阶妖族还能怕了它不成!   “你方才说的神女一族,究竟是有何说道?”   晴天忽的一笑,贴着离陨耳边细语几句;嘴角笑容还未消失,就见离陨立刻红了脸,一把揪住晴天的衣领拉到眼前,一脸怒容横眉道:“你的‘山人自有妙计’说的便是让我幻化成个女人去台面之上搔首弄姿?!且不说我是个男人,就说说那神女一族,都不知晓是何模样,我怎么幻化!”   “哎哎哎,你别激动啊~”晴天抓着离陨的手腕安抚道:“神女一族虽消失已久,但传说尚且存在于世;也正因为没什么人见过,所以你幻化成任何模样,都不会有人怀疑。”   “那我幻化成男人不行吗?为什么非得是女人?”   “神女一族并没有男人,这还是道长告诉你的吧。”   “……就这个不行!堂堂男儿,怎可幻化成那搔首弄姿的女人?”若是让道长知道了,那他的脸还要不要了?!   晴天或许是瞧出了离陨的心思,从腰间摸出短剑在他手腕一划,那带着红色暗纹的应声虫滴溜溜爬过去,迅速洗干净离陨手腕的鲜血,干瘪的肚皮撑得发亮。   吃饱喝足之后便顺着离陨的胳膊一路爬到脖颈间,绕了两圈后钻进耳朵里。   那些纤细的触角愣是让离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酥酥麻麻的,着实恶心!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道长的。这应声虫吸了你的血,便会认你为主,不但不会伤害你,关键时刻说不定还能保命。”说完便将剩余的血涂抹在一张符篆之上,将原本玩闹的心思收起,一本正经道:“你待会儿负责在大殿之上吸引众人注意力,我去去便回;回头定会在道长面前夸奖你英勇之姿。道长知道你长进了,肯定会对你刮目相看的。”   “真的?”离陨虽有些疑虑,但是一听说道长会对自己刮目相看之时,默默的点头,随后又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那是自然。”   按照晴天的指示,离陨掐了个焕颜咒,一缕金光之后,晴天面前便多了一位天仙一般的美人儿;薄纱钗腰封勾勒出完美的身姿,肌光胜雪,眉目碧波流转……   宛若天人。   离陨作为男子,本就已经俊美无双,没成想化作女儿身竟是如此好看,他与之相熟这么久,都没人住多看两眼。   “怎么了?”离陨尚不知自己化作了什么模样,但见晴天的眼神,想必是不差的:“据说神女一族皆是羽族,那他们是不是都长翅膀的?”   “duang~”一声铜锣之音,离陨与晴天双双朝那头望去,见神女红姬朝他们这边作了一礼,道:“不知这位公子有什么宝贝,可愿与在场的诸位分享一二?”   晴天闻言起身,朝着离陨做了个眼神。离陨纵然不愿,现下也只得硬着头皮上。   “各位且稍安勿躁。”晴天掀开纱帐走到围栏之处,环视周遭片刻,在下面那些人不耐烦的催促中,抬头看向大殿中央的穹顶之处。 第64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少年   穹顶之上,巨大的夜明珠散发的光辉骤然被遮盖,大殿之中黯淡下来;众人循着晴天的方向看去,纷纷瞠目结舌,殿中顿时寂静如斯。   但见离陨幻化的神女铺开一对洁白的巨大羽翼从穹顶之上徐徐坠下,如丝般的金发拖至脚踝,夜明珠淡淡的柔光笼罩在他身上……   周遭万花齐坠,簇拥着那道从天而降的倩影。   犹如神祇再临!!!   时光近乎凝滞,众人耳畔只有近乎可闻的心跳和烟瀑之中的潺潺水声。   大殿寂静良久,忽闻一声颤抖的叹息,一人双膝发软,噗通一声跪下,双手举过头顶,两行莫名的浊泪:“啊~真正的神女,是真正的神女啊!!”   众人闻言,皆从恍惚中醒过神来,这才察觉眼前所见景象如此真实。   震惊之余便呈现出人性的根本,贪欲之色四起;有人极尽恭敬,赶忙伏地参拜;有人目光流转,心中诡计骤起;有人口角流涎,满眼色/欲熏心!   对于晴天献出的宝贝,红姬始料未及,仰头怔怔望着悬空而立的美人,眼中一抹惊恐之色。   “不!”红姬大喊一声,挥手便是一道结界将离陨困于其中,怒瞪晴天一眼,随后朝众人辩解道:“各位稍安勿躁,可别被眼前幻境迷了双眼才好。”   人群之中有人便问了:“可这确实是真正的神女啊!”   红姬反问:“你又如何肯定?”   “这……”那人被问住了,他确实无法肯定,单凭方才的一股冲动,便说了些无法验证的话。   红姬冷笑一声,又道:“周所周知,真正的神女族生于血槌时期,天生仙体,远居神女州的永夜之境。神女族作为仙者侍从,因其天生仙体,灵力强盛,善治疗,只服侍女娲娘娘。只不过,当年仙魔大战爆发,魔族忌惮神女族,便派大军围困永夜之境,神女一族惨遭灭族,早在血槌时期便已销声匿迹,只留下一些无据可查的传说罢了。”   与此同时,众人注意力都在离陨和红姬身上的时候,晴天缓缓放下手中纱帐,站在镂空印刻雕花木兰之后,一手置于身后长身玉立,嘴角微微上挑。   若不是仔细去瞧,任何人都不会发现现在立于楼上的人双眼空洞无神,似乎被抽去了魂魄一般。   “是不是传说,还有待考究。”人群中跪拜的人拭去脸颊浊泪,起身朝红姬道:“若真如红姬姑娘所言,那么红姬姑娘为何称自己乃是神女族?”   红姬并未被他言语中怀疑之词所扰乱,扭着纤纤玉足,踩着汉白玉石铺成的地砖踱步到那人眼前,脚下铜铃之声叮当作响,涤荡出一股无形的铃杀之声:“你若是不信,那便让她来说好了。”   离陨悬空而立,在众人的瞩目之下,额头冷汗涔涔,暗骂晴天一句;还没等骂完,便听耳中传来晴天的声音:“你小子别再心里骂我,这应声虫可是连你的呼吸声都能传送过来。”   ‘我呸!你去哪儿了,倒是给我想想办法啊;底下一群人盯着我,我该怎么办?’   ‘那便将道长说与你的故事再说一遍给他们听。好生缠住他们,我去去就回!’   ‘道长只说了那么几句,难不成让我现编吗?’   ‘那便编吧。’   ‘喂!晴天!’离陨喊了几声,却没得到对方的回应;现下封印了妖脉之力,不能随意解封,他又不是那般善于说谎之人,于是,决定另寻他法。   管他办法是什么,反正只要把众人的注意力留在这处便可。   大殿正东,一人全身被笼罩在黑暗之中,斜斜倚靠在雕着凶悍野兽图腾的王座之上,饶有兴致的将大殿之中的一切尽收眼底。神女的出现也只让他惊诧了片刻,便生了看戏的心思。   神女一族早在血槌时期便已消亡,别人不知,他可是心如明镜;眼下这人,外贸与形态虽是与神女族如出一辙,但那一身竭力隐藏的灵力,却在一瞬间露出了破绽。   他坐镇‘道是平常’十七年之久,还未曾遇见过如此胆大妄为,试图扰乱‘道是平常’秩序之人;不管他是哪路神魔妖仙,他都要会一会!   ******   安国君府,书房之中,一只通体亮白脖颈间一圈嫣红的鸟儿扑棱着翅膀落在窗棂之上,眼见无人驱赶,便大着胆昂首阔步顺着窗棂跳到书案之上,歪着小巧的脑袋盯着惊月脸颊面具,然后低头啄起笺纸之上苍劲的文字来。   惊月停下正在书写的手,看着那只白鸟,头顶上三根翎羽上还沾染了些许外面的雨水;鸟儿见惊月停了手,便走过去啄了啄他的手指,然后歪着脖子,眼尾一条细长的红色羽毛尤为动人,一双乌黑的眼骨碌碌转个不停,像是在询问惊月为何停下了。   惊月伸出一根手指,浅浅点了点它的脑袋,便又提笔书写。   那鸟儿颇有灵性,似乎是很喜欢那样温柔的抚触,小心翼翼的靠近惊月的手,将娇小灵巧的脑袋拱进惊月手心。没等到惊月动作,便生气的啄了他几口,唧唧的叫了两声,一幅求爱抚的模样。   惊月浅浅勾起唇角,蜷起食指在那只鸟儿脑袋上抚摸一回,手指触及之地尽是柔软质感;摩挲了片刻,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股柔软。   便任它在手心里乱来。   屋外阴雨连绵,愁云笼罩,眼前的鸟儿逐渐变得模糊起来;颈间一圈红毛与记忆之中的那抹鲜红逐渐重叠——   盐田镇那夜,是他生平第一次觉得人命犹如雨打浮萍,他什么都抓不住,什么都改变不了。   可就有那样一人,为了自己能宽心,眉眼弯弯的笑着,也像这只鸟儿一般,让自己抚摸他的头顶。   还玩笑的亲吻了他的手心。   那个少年的五官深刻分明,身姿英俊挺拔;年岁虽小,眉眼之间却尽是沉熟稳重的气息。   不知何时提的笔。   笺纸之上,明媚的少年一脸张扬,眼角弯弯回眸浅笑,嘴角轻轻挑起。   这人,好像从来都是笑着的,大笑,微笑,冷笑,浅笑……   少年的英气,俊朗逼人。   他的丹青当年在乌蒙山上,无人能出其右,却只能画出少年的三分神韵。   细细一品,似乎少了些什么。   那只去而复返的灵鸟再次落在书案上,不知从何处衔来一朵被暴雨击落的妃子红,放在笺纸之上,轻啄几口。   鲜红的花瓣粘上了些许雨水,顿时晕染了笺纸之上的黑发,平白增添了一种美感。   是了,少了那抹热烈的红色,怎能画出少年风采。   惊月抽出灵剑,在手心缓缓划过,还带着余温的热血像断了线的珠子,滴落在笺纸之上。   用他的血,染红了那人颈肩的围巾。   飒飒飞扬,热烈鲜活。 第65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魔将   道是平常,   晴天手握丝线,穿过人群到了外面;方才进门之时便注意到门口三根残破的百妖柱,周围妖气萦绕,甚是可疑。   眼见四下无人,划破掌心,以血入阵,开启百妖柱之外的缚仙阵。   之前从离陨拿出得了一滴妖脉之血,此时正好可以用来让他隐藏自身灵力。   进入缚仙阵,眼前景象骤变;光线黯淡,血雾弥漫,腥味熏天;泥泞的小路两旁,腐朽的枯树树干上,深深浅浅数百条沟壑,像是多种野兽的利爪撕裂过一般。有些来不及掩埋的残骸也是支离破碎,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腐臭味熏得晴天头晕眼花几欲作呕,又让他想起了盐田镇疫症的惨状。   凝神细听,耳边尽是呜咽之声,时近时远,甚是诡异。   朝着声音来源走去,穿过一道暗门,眼前景象惊呆了晴天。   这里是一个建在山中的巨大石窟,山壁之上大大小小的山洞数以计,由于光线黯淡,尚不知是关了什么在其中。   晴天寻了个较近的山洞,慢慢靠近细细查看。只见里面三五个人形大小的东西佝偻着身体,窝在山洞最深处,坐在地上抱着身躯瑟瑟发抖。   晴天一怔,察觉这些人的穿着似乎有些眼熟;而且他们其中还混杂着一些怪异之感。   他又换了一个山洞,里面黑乎乎的,似乎是个空的。刚准备起身离开,忽然一股杀气自背后袭来!   晴天转身,眼前一片骇人景象!   一双白骨森然的手‘哐啷’一声抓住铁门;他一抬头,赫然对上一双赤红的眼眸,险些吓了他一跳!   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歪着脑袋朝晴天龇牙咧嘴,面相甚是凶残,口角流涎,发出呜呜的叫声,嘴里喷出一股夹带着浓重药味的臭气。   晴天掩住口鼻,顺着那怪物往下看去,浑身上下符篆裹身;原该是饱满的胸腔干瘪了下去,根根肋骨乍现,仅剩一层皮肉死死的贴在骨骼之上,随着还在搏动的心脏剧烈起伏;腹部一个黑洞洞的窟窿,视线能直接穿透!   身下空空的裤管里,两条腿上肌肉已经开始腐烂,露出一截血淋淋的骨头。   似鬼魅一般。   刚刚所听见的声音,大概就是他们所发出的吧。   练将之术!   晴天脑海中忽然蹦出这样一个念头。   练将之术原是道家所创,将他们所膜拜的天罡三十六将利用篆牒与自身结盟,修习神将功法,或是招来神将保护自己。   听说后来有魔界魔君闲来无事改了练将之术,生生在天罡三十六神将的基础之上又加了地煞七十二魔将。   此术一出,天界仙者坐不住了,寻了个由头便向魔君宣战,开启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屠戮之战。   那一战,六界浩劫,生灵涂炭。   晴天皱眉,不知为何竟会想起这些。   练魔将不过是用早已作古多年却无法魂归之魂,可拿活人来练魔将,着实残忍!   眼前曾经鲜活的生命,灵识早已不复存在,如今只剩一副残躯,还要供人差遣。   那褴褛的衣衫看着很眼熟。晴天不觉心脏一缩,脑海中顿时涌现那是在盐田镇所见的画面。   难不成这里关着的,全都是盐田镇镇民?   当日在盐田镇时,他便觉得蹊跷,为何同一个镇子,北边死伤无数,遍地白骨,南边却丝毫没被疫症侵染?   且惊月一进入盐田镇,便突然毫无征兆的发了狂,导致功体入魔。   现在细想,莫不是当时的南边早已是座空城,他们从进入盐田镇那一刻开始,便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幻阵之中?   若真如此,这背后之人的目的似乎并不只是想除去惊月那般单纯!   他得把这里的情况告诉惊月才行!   镜花水月阵不耗费灵力。晴天悄悄退开,寻了一处隐秘之地,双手交叉至于眼前,起了一道心印;第二道心印还未起,腹中金丹骤然黯淡无光,一丝灵力也提不出来了。   晴天:“……”   算了,等着回去了,在告诉惊月也不迟,且先看看这里面还有些什么东西。   再次返回石窟之时,晴天远远的能看见几条黑影在那空地中央,几个道人模样的人围着中间一人,似乎正在商讨什么。   晴天想靠近些去听,无奈中间地面实在是太过开阔,无所遁形;即便是他有离陨的妖脉之血作为伪装,也不敢贸然接近。   那些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见他们忽然走开,分列四方,口中念念有词;这时,只听‘哐啷’一声巨响,脚下大地随之震颤,为首那人后退几步,只见脚下土壤之中缓缓升起十余口棺材来。   棺木破土而出,扬起一阵尘土,空气中夹杂着一丝丝奇异的香味,让晴天有些晃神。   棺木四周密密麻麻的刻满了符篆文字,想必是用来镇压棺材之中的东西。   如今灵力枯竭,他全凭意志才能支撑到现在,但是这香味着实让人心烦!   凝神聚气一翻,晴天掏出怀中瓷瓶,将一只应声虫放了出去,那虫子绕着晴天亲昵的飞了两圈,最后飞到中间那人的身上,悄悄钻入他衣摆之中。   “如何?”那人问。   一名道者躬身,道:“这是淬炼出最为成功的一批;一个可敌千军万马。”   “哼。”那人冷笑一声,转过头来,脸上带着一张金质面具,浑身上下攀附着一层污浊之气,却似乎又被一层淡淡华光所笼罩,让那层污浊之气无法侵蚀他的身体。   若不是仙者或是君王之躯,凡人怎可抵御这里浓重的妖邪之气?   只看了身量和步伐,晴天便将那人的身份猜了个七七八八。前一日入不得这‘道是平常’,跟丢了他,没想到今天倒是来的巧了。   “本王等了多年,总算等到了这一天!”   那道人并未说话,回身拂尘一扬,一股劲风自崖壁之上呼啸而来,掀起石窟前悬挂的招帆。   骤然间,哀嚎之声四起,在石窟之中层层叠荡。   招帆落,万鬼出!   山壁之上,数以千计的魔将蜂拥而出,它们或是龇着獠牙,或是舞起利爪,嚎叫着奔向那几口棺材。   一场生死拼杀即将上演…… 第66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截杀   四人立刻簇拥着戴着面具那人退至安全范围,冷眼旁观。   没等那些活人淬炼的魔将靠近,其中一口棺材忽然从缝隙之中透出一股红色光芒,紧接着‘轰隆’一声,棺盖应声而破,上好的棺木碎屑四散飞扬,重重穿透魔将身体,纷纷插/进山壁之上。   晴天隐匿了气息,躲在巨大的石门之后,一截木屑划破空气迎面而来,在距离晴天的脸不到一尺之处深深扎进铜门之中!   这究竟是什么爆发力!   刚感叹一句,棺中跳出来一只体型庞大,上办人身下半兽身的东西,张着血盆大口震天一吼,震的崖壁之上碎石纷落。   那妖兽抬手一挥,庞然巨力扫荡四方,顿时万鬼辟易,千魂惊散。   无力抵抗的人,只能承受被撕裂的命运!   几乎是瞬息之间,石窟之中的魔将就已被眼前妖兽撕碎了一半之多;空中飞舞着残肢断臂,腥臭味扑面而来。   晴天握紧手中丝线,远远牵引着尚在大殿之中的木偶,时不时挡下飞过来的炼将肢体。若是惊月看到这样的画面,定然又会责怪自己连一个小小盐田镇镇民都护不住!   烟尘四起,残留的魔将最终都未能逃过妖兽的利爪,被撕碎之后的身体逐渐枯萎,而后化作一捧黑灰融入泥土之中。   现场除了山壁之上残留的打斗痕迹,似乎从未有过厮杀一般;那些被拿来练将的人,也像是从来不曾存在于世,消失的无影无踪。   完成任务后的妖兽,回到棺木之中,阖眼沉睡。   十几口棺材又重新沉入地下。   晴天惊叹,光是一只妖兽便有如此强悍的能力,要这里的十几只都被放出来,估计毁了整个上京都只是时间的问题;况且,听他们的语气,怕是还在淬炼更多这样的妖兽。   先前的四人又回到空地,年级稍浅的中年男人开口道:“殿下,这一批淬炼之后的妖兽可谓威力惊人,殿下方才亲眼所见,可还满意?”   “哼,”陆羽昶冷笑一声,掩饰不住内心激动,道:“本世子等了这么多年,总算是让我看到了曙光!”   “殿下,这些淬炼妖物的药并不易得,很多药引都是千金难求的。”那道长快走两步与陆羽昶平行而立,道:“且药性不够便会生出许多失败品,药性太烈又会让那些东西寿命急剧缩减;如今靠着它们自行繁殖,那些母体衰老过速,数量骤减;长此以往下去,殿下您多年以来的苦心怕是要白费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只要父君一日不死,本世子便一日动不得他!”   那道人甩着拂尘,捋了捋及胸长须,眼中闪过一抹狠决:“殿下是成大事之人,何须在意那些小节之事;我等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也是看中殿下行事果决;如今老君上缠绵病榻,王宫易主,却也容易。”   陆羽昶脚下一滞,侧过脸,一双眼眸阴郁而迟疑,广袖之下,拳头捏的嘎嘎作响:“你要让本世子对父君下手?”   “殿下言重了。”那道人也跟着停下,后退一步双手交叠,朝陆羽昶深鞠一躬,沉声道:“只要殿下一声令下,属下等愿为殿下分忧。”   虽说这天下,他陆羽昶势在必得,但他从未想过要弑父杀君!   “殿下筹划多年,如今怎得退却了?”那道人继续道:“殿下,属下前日里夜观星象,紫微星光芒微弱,意为中宫……”   “住口!”   “殿下!”众人立刻跪下:“现如今,少君那处势不可挡;殿下若是不懂权重,日后必定后悔莫及!”   “你以为本世子不想早日入住中宫吗?”陆羽昶冷声说道:“父君和那个竖子,本世子从未放在眼里;目前最大的阻碍就是百里惊月!军权远胜王权;若不除了他,即便是坐上王位,也夜不能寐!”   四人撩袍跪下,异口同声道:“属下等,愿为殿下马前卒,听候差遣!”   “起来吧。后事料理好,本世子要去会一会我的好王弟!”   “恭送殿下!”   陆羽昶的身影刚消失在铜门之后,那道者忽然拂尘一扬,一股悍天势力卷着尘土扑面而来。   晴天一掌拍在铜门之上,借力飞身而起,重重落地滑出一丈之远,躲过致命一击,却也因此暴露在众人面前。   “来者何人!!”那道者眯起眼,指着晴天道:“你是谁,为何会到这里来?!”   “哎呀呀~”晴天满不在乎的站起来,排排手心尘土,笑到:“不好意思,这‘道是平常’美酒味甘,一不留神贪了几杯,没想到走错了路,现下正愁着出不去呢。”说完一抱拳,又道:“各位自便,在下还得找别的出路,就此告辞。”   说完拔腿便跑!   “拦住他!”长须道者广袖一挥,怒喝一声:“绝不能让他活着离开这里!”   地下石窟地形复杂,晴天牵引着手中丝线一路狂奔,还未等出了第二道门,眼前出路赫然被人拦住。两名道者手握长剑,直指晴天。   为首的道者随后而至,双方呈夹击之势;手中拂尘一指,喝斥道:“说,谁派你来的?!方才,都看到了什么?”   “诶嘿嘿~”出路被阻,晴天索性放弃逃跑,取下腰间酒壶席地而坐,慢慢灌了一口烈酒,咂咂嘴道:“我不过闲人一个,无意闯入道者禁地;至于看见了什么……饮多了酒,眼花头晕,除了在场的四位,倒是不曾得见别的什么。”   “你这贼子,休要诡辩!”道者冷声嗤笑:“既然都被你看见了,那便只能让你留下性命!”   不及晴天反应,为首的道者朝另外几人使了个眼色,众人立刻会意,长剑一横顿时起阵,势必要将晴天截杀在此!   四人分列四角,不知何时已在这方寸之地布下阵法;长剑寒光从四方逼来,晴天手中一紧,执出酒壶砸向东北角的道者,手腕一翻,凝气与指尖,无奈腹中金丹空空如也,一丝灵力也挤不出来。   在四人夹攻之下,只得狼狈躲避。   但这方寸之地,毫无掩体,光凭着脚下功夫,也不是个长久之计。晴天再次躲过扑面而来的剑气,一不小心咬破嘴唇,心中默念:“离陨,快来救我!” 第67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困兽   与此同时,   大殿之上,离陨为了证明自己神女身份,足尖轻点,腾空而起。   顿时只见万花迎风,绿叶飘荡;足尖落下的地方,大地四时瞬化,春风扑面,宛若新生!   大殿之外,枯木逢春;僵死之尸,顷刻还魂!   神功造化,宛若神祇!   造化神功原是藏心传授于他的,当初为的也只是逗笑他这个因为摔了一跤而哭天抢地的孩童。没成想,今日竟会派上用场,拿来迷惑众人。   离陨稍微施展功力,王座之上的人更是心生疑惑;明明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妖族气息,为何灵力却截然不同?   未等众人从惊诧之中回过神来,王座之上的人一掌拍在桌面之上,抽出扶手中的长剑,飞身而起,剑尖直指离陨!   红姬见状,冷笑一声,手持双刀从身前夹攻离陨。   大殿众人见起了争执,各为保命,立刻作鸟兽散,人去殿空!   离陨暗叫不好,原想迷惑众人,不知怎的似乎暴露了身份,本想在周旋一二,灵识之中却忽然传来晴天略微慌急的喊声,他忙应声:‘我这处已是自身难保了!!’   晴天道:‘情况如何?’   离陨一边躲避攻击,一边脸不红气不喘的回复道:‘我身份被识破,你先拖延一阵,等我找到脱身之法,再去助你!’   离陨那边招架不住,晴天这处也是十万火急,啐了一口血沫,道:‘整个大殿之上的人加起来怕是都打不过你,你倒是动手啊!!’   ‘我答应了道长,绝对不在外面轻易与人动武!’离陨分出灵力抵抗二人合击,幻化的神女就有些绷不住了,被红姬一脚踢中胸口,直挺挺的砸在廊柱之上,变回本尊。   ‘你这呆子!再不出手,就等着道长来为你我收尸吧!’也不知是因自身八脉尽阻,灵力浅薄,还是因缚仙阵中妖气太浓,晴天胸中气血翻涌的厉害,喉头攒动,咽下一口又一口一拥而上的鲜血。   ‘我……那你可别告诉道长!’   ‘你料理了那边,快来助我,记得把我的木偶带上!’   ‘命都快没了,还惦记什么木偶!’   离陨不再有所顾忌,猛提灵力,怒吼一身,一招夜叉吟震退红姬与那提剑之人,准备夺路而逃。   腰间锦囊顺势而落。   红姬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快速爬起来,越过离陨逃走方向,守住门口正欲再攻,却被那人拦住:“放他走!”   “尊主!”   那人浑身颤抖,死死盯住离陨脸颊的妖纹和那双金色竖瞳,眼眶有些激动的发了红,沉声道:“让他走!”   “可是尊主!”   “本尊的话,你也敢不听了吗?放他安然离开!”   “红姬不敢。”红姬退了一步,让开一条路。   离陨不知为什么,明明玩儿命的打了一架,怎么他变回了本尊,反倒这架不打了。   石窟中,   这四名道人都非等闲之辈,四面夹击晴天,逐渐将他围困与结界之中。   八门魔吟阵乃上古最强杀阵,辅阵四人爆催灵力,死死将晴天锁住;阵中刀光剑影,划开他的血肉;纵然晴天自愈之势远胜常人,那也扛不住万千剑光袭击;不消片刻,周身玄衣被鲜血湿了个透彻。   浑身上下血肉模糊,却未曾吭一声!   眼见脱身困难,晴天猛地提了一口气,强压胸中不适,一双含笑的眼骤然血光泛滥,看着眼前逐渐虚化的人影,晴天突然的大笑出声,笑的忘形,甚至有些癫狂之态。   四人顿时有些迟疑。   若是换了常人,这会儿怕是早就咽气一命呜呼;可这人,仅仅只是鲜血横飞,尚有气息。   结界之中,晴天的笑声逐渐魇熄,道:“你们要这天下便去夺,若敢伤害惊月一根汗毛,我就是化作厉鬼,也要搅乱这苍生,让你生!不!如!死!”   话音刚落,晴天怒吼一声,元功再提,顿时邪气疾冲,战力陡升!   此时的他似乎灵识全无,一双灵目只剩赤红,满心杀意弥漫;单凭一己之力,生生撕裂八门魔吟阵;阵法一破,四人皆因晴天邪气冲击,受到重创。   晴天只觉浑身充满力量,就连那四人的动作在他眼里都变得跟散步一样缓慢!   石窟之中阴风阵阵,吹起他血红的围巾。   双眸闲邪光,青丝怒张扬,仿若一道冲破炼狱的幻影。   他杀红了眼,自左手掌心之中逼出一柄通体玄黑的长剑横空一扫,剑气所到之处山崩地裂,动地惊天,犹如洪荒再临,动荡乾坤!   势力悍天,一心要那四人,剑下留魂!   一时间,锋刃剑光弥漫整个石窟之中,淬炼着剑锋突显真实,周遭魔将无力抗衡,瞬间化作飞灰烟消云散。   四人见状,当即决定保命为重,纷纷欲弃他而逃。哪只晴天根本没打算放过他们,追上最后一名道者,执出手中长剑。   长剑穿胸而过,那道者奔逃的脚步逐渐缓了下来,最后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没了气息。   此时的离陨已经离开‘道是平常’,根据应声虫的指引找晴天所在的方向,结果却遍寻无果。   正当他准备询问晴天再哪儿的时候,脚下大地一阵猛颤,地脉随之爆裂。紧接着有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声隐隐传到他的耳中,不远处的山壁裂开一道缝隙;一道身影站在夹缝之中,手中长剑还在滴血。   离陨飞身而上,想将身形不稳的人揽住,却发现他浑身是剑气划破的伤,想扶着他都无处下手:“喂,你小子不是挺能打的吗,怎的会如此狼狈?!”   “我不会告诉道长你在外面跟人打架,你也不能任何人说我的状况。”晴天不知何时恢复了清明,收了魔剑;伤口愈合的很快。   他踩着虚浮的步伐,半截身子都挂在离陨身上,道:“你脱身倒是快。”   “说来也奇怪,那两人不知为何,打了一半不打了,竟然就放我走。”离陨十分嫌弃的挪了挪身子,偏过头。他嗅觉异常领命,晴天身上血腥味太重,隐隐还有一股邪气,熏得他有些难受:“你身上怎么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他抬头看了看崖壁之上的裂缝,道:“这山该不会让你从里面给劈开了吧?”   “我哪有那个本事,不过是原本就是如此,只不过之前施加了障眼之法罢了。”晴天似乎极累,大口的喘息着:“走吧,劳烦把我送回清潭巷。”   离陨噘着嘴,快速在地上画下一道传送阵,抱着木偶晴天与浑身是血的晴天跳入阵中。 第68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祈求   离陨回到安国君府上之时,已是正午;方才将晴天送回清潭巷时,那家伙已经睡着了;将人扔在床上走出两步,总觉得就这样弃他于不顾有些不妥。   好歹那日他饮酒后与沐川打架,晴天还把他拖回道长身边;所以,他准备向道长请示一下。   外面暴雨连天,乌云黑压压的积在头顶,让人心里闷得难受。   有道长在,即便是只出去了半日,离陨也是归心似箭。   到了门口却又有些迟疑,站了半晌,等自己身上那些乌七八糟的气味散的差不多,他深深的吐纳几息,平复呼吸后叩响道长的房门,声音还不敢太大:“道长,我回来了,可以进来吗~”   他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也没听见屋里传出来声音;离陨心中很慌,便大着胆子推开了门。他嗅觉灵敏,闻见屋里隐隐有一股淡淡的草木香,像是他之前在闵山上闻见的雪松气味。   道长似乎不在前厅。   后厅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音,他刚夸进一步,氤氲迷雾之中,跨出一条笔直的长腿来;离陨见状,顿住脚步,半截身子迅速缩回屏风之后,悄悄探出半个脑袋来。   他怎么也没料到藏心正沐浴结束。   瞧瞧一瞅,但见藏心面容冷峻披散着一头银发,浑身上下只围了一条宽大的浴袍,毫不避讳的露出大片光滑紧实的胸膛,他那宽肩窄腰,紧绷的肌理和结实的体魄更是一览无余。   只这一眼,差点要了离陨半条命,脸颊烫的像是被煮沸的汤,心中也跟着滚烫起来。   他努力想让自己挪开目光,但那双金色竖瞳就是不听话,直勾勾的盯着藏心,喉结不断的上下翻滚,内心犹如天人交战。   他虽然与藏心亲近,甚至时常睡在一张榻上,但藏心从来都是和衣而眠,他从未见过道长光裸着身子的模样。   离陨有些委屈,自从那次以后,藏心便不允许他与自己太过接近,更别说同睡一榻;每每夜里,他都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道长入眠,自己只能委委屈屈窝在隔间,听着道长均匀的呼吸声,想象着他梦中对道长做的那些脸红心跳,谬以千里的事情。   穿好里衣的藏心绕过屏风从离陨身边擦身而过,一滴水珠垂坠着从他发髻间流淌下来,顺着他锋利的眉毛一点点划过眼角,像极了一滴含在眼角的泪……   藏心骤然转头朝着离陨缩在的方向,顿时有一丝慌神。想着自己已经穿好了里衣,才松口气,悄然红了耳根。黯淡凝滞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柔光,叹息道:“怎么回来了也不与我说一声?”   “道、道长,我……”   “你…”原本想问他都看到了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又难以启齿,便问到:“这一身的酒味脂粉味,你究竟是去了何处?”   “道长,我先替你烘干头发可好?”离陨没有正面回答藏心的提问,反而向往常一样伸手贴在藏心的腰间。   离陨手心温度灼的藏心一僵,浑身血液轰的一声烧的滚烫;蓦然后退一步,脚跟却踢在屏风底座上,一个趔趄向后倒去。   “道长!”离陨长臂一伸,强有力的胳膊顺势挽住藏心的劲腰,往怀中一带,旋身一转,直挺挺的倒了回去。   ‘嘭’的一声闷响,两人一上一下跌倒在地上,离陨自己充当了个人肉地垫,牢牢搂住藏心,将对方湿漉漉的脑袋摁在胸前。   藏心虽是眼盲,而其他感官比常人更为清晰;他感受到离陨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他头顶之上,耳边是离陨有些慌乱却沉稳强劲的心跳声。胸膛与自己紧紧贴在一处,腰上圈着的手笔强壮有力,不容逃离;体温烧烫了他的身心,藏心竟然有些觉得羞耻。   或许是方才那滴水入了眼睛,眼尾微红。   少年的呼吸急促又热烈,因情而生的爱/欲让他那双金色竖瞳镶上一圈赤红。   两副身体贴的严丝合缝,藏心能清晰的感觉到少年蓄势待发的欲望。忽然心下一惊,全身都在离陨怀里颤抖,撑着离陨的胸膛便想起身。   哪只离陨紧紧地抱住他,根本不允许他有多余的动作。   离陨目光炙热,盯着屋顶悬挂的灯笼,尖尖的犬牙死死咬住唇角,刺破皮肉的钝痛都换不来理智。   他想立刻翻身,将道长压在身下,吮吸他那双稍稍温凉的薄唇;想撕烂他身上的衣裳;想抚摸他劲瘦的腰身;   想亲吻,想入侵,想疼爱他……   想的越多,心就跳得越快,手里抱得便越紧。   所不能,那就让他这样搂着,只是搂着便好。   离陨力道甚大,勒的藏心快要喘不过气来,像是要将他揉碎在自己怀中一般。   “离陨,不要这样……”   “道长,求你别动,好吗?”离陨平日里口齿伶俐,但遇见藏心的事情便会显得笨嘴拙舌,从不会好好的表达自己的心意,只会一味的祈求。   许久未曾有过这样亲密的接触,离陨实在不想放弃这种让他朝思暮想的感觉;一只手颤抖着,按住离陨的后脑勺,浅浅地吻住对方的发顶。   发丝的清香扰乱了离陨的神志,呼吸也愈来愈急促起来;一双眼眸生生被憋出泪水,挂在眼角不肯流下来。   他忍得痛苦!   离陨圈住藏心腰身的手顺着对方后背脊梁用力的按着,一路往下,一开始只敢在头顶嘶磨的唇逐渐大了胆子,亲吻着藏心光洁的额头,喉间发出些细碎的呜咽声,嘶哑低沉却依然在隐忍:“道长,我……我受不住……”   他本就是妖族血脉,兽性才是本性;可他却为了藏心,一直在隐忍克制,现在,确实有些受不住了。   腰椎上传来一阵细微的颤栗,藏心又想到夜里打坐入定之后,那些有着离陨身影的梦,虽然很破碎,却让他脸颊胀红,心跳紊乱,亦是无法抗拒……   自己清修多年尚且如此,何况是这血气方刚的大妖;这具身体已经成年,有些欲望情潮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藏心眼中一片茫然,被离陨吻过的额角是滚烫的;他想要脱身,但身体却如雨打浮萍风飘絮,半点不由他。   从盐田镇那场毒雾迷障之后,他就对离陨避如蛇蝎;不是不喜离陨亲近,而是痛恨自己心底对离陨所产生的异样。   没有离陨之前,他一直踽踽独行,形单影只;常年清修,让他一直端着一幅世外高人,清心寡欲的模样。可又有谁会知道,在无边的漫长黑夜里,寂寞一点一点在蚕食他的理智。 第69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喜欢   渐渐地,离陨扣在藏心脑袋上的手逐渐松开了力道,轻轻抚摸着对方的后颈,让他依偎在自己肩头。   离陨的对自己小心翼翼的态度,和那样谨小慎微的言行,以及他不得一见的含情脉脉的眼神,都让他原有的姿态在一瞬间变得溃不成军。   头顶隐隐传来一边低声呜咽,藏心知道,他的大妖终是在强忍着,委屈自己。   藏心一直僵硬的身体有了些活泛,心口的位置一阵微微发痛;以前当离陨还是个孩子,这样的拥抱亲密每日都会有,只是不知何时,这种拥抱亲密的意义开始起了变化。   他一直磕磕绊绊小心对待的孩子,始终是要长大的。   在离陨怀里放松过后,藏心轻叹一声,缓缓侧头,温凉的薄唇在离陨的下颚处一掠而过,浅浅的,像是微风拂过树梢。   接着撑起身子,那双无法聚焦的眼中,有了一丝离陨从未见过的神色;湿漉漉的头发在离陨胸口留下一片湿润的印记。   “道长~”   他轻轻的唤了一声,眼里有些懵懂,望着藏心,已经无法方才的触碰是不是真的;他似乎是想证实一番,跟着撑起身子追过去,没敢太过分,只浅浅的在藏心嘴角蹭了一下,而后谨小慎微的看着对方脸上的表情变化。   道长没有厌恶,没有惊恐和愤怒,只有红红的眼尾和隐藏在发丝间红了的耳垂。   “道长~道长~”离陨不敢做他想,只颤抖着手将衣衫单薄的藏心搂入华中,心跳的很快。他多希望时光可以停滞,将他们凝固在这一刻……   藏心跨坐在离陨腿上,那炙热坚硬的东西越发的过分了,隔着好几次布料都能感受到炙热;他自己,也不是全然没有反应的。可如果任由现在的气氛发现下去,怕真就没有在转圜的余地了。   藏心将下颚搁在离陨的肩头,许久,才伸手环住对方宽阔的背脊,缓缓地,缓缓地用力,直到耳边传来骨骼错位的声音,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颤声道:“先,起来吧。”   离陨不想放开怀中的人,但又不敢违抗道长的话,咽下喉间腥甜支支吾吾道:“我,我,我喜欢你……”   他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指尖在藏心腰间温柔触碰,似是认错,又像是刻意讨好一般;他不会再对藏心做什么让他为难的事情,只求道长,不要再将他推开。   “我喜欢你~”离陨又说了一遍,声音比前一次还要轻,却有着毋庸置疑的肯定。   这句话从小到大离陨不知说过多少次,现在听来,却是包含太多复杂情绪;他这样一个冷心冷情的人,究竟是怎么得了离陨的喜欢?   藏心心中悸动,愣了许久,脑中一片空白。他想如往常一般,摸摸离陨的头,柔声回应说他知道;他想回应离陨的喜欢,但心中仍有无法跨越的障碍,从心底跃然而起的的话语梗在喉间无法言表。   茫然且无助。   他为何无法拒绝又不敢答应离陨?   默默地反问自己之时,忽然脸颊上多了一股温热气息,是离陨的手。   离陨捧着藏心的脸颊,看着那张淡漠的眼中多了一层雾气,眼眶更红了。   “道长,你别哭~”看着那双通红的眼,离陨的心骤然一疼,似乎是被尖刀刺透了一般,疼的炸裂;他懊悔急了,急的几乎快哭出来:“道长,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不说便是了,你别哭好不好……你……”依然没有听见道长训斥自己的话,离陨的头蓦然一沉,抵在藏心的胸前,那样哀愁。   他从没见过道长这般表情和模样,恨不得将自己妖丹捏碎,魂飞魄散算了;气自己为何要说那些混账的话,平白惹了道长生气。   又是这般近乎祈求的语气,藏心甚至都能想象到离陨现在一定在害怕。   屋外雷声大作,暴雨哗哗的下着,屋里暗得很。   安静了许久,等眼中血丝褪去,藏心捉住离陨的大掌,轻微有些颤抖。   离陨顺着手背的热度,低头看着道长修长劲瘦的五指叠在自己手背上,随之翻过他的手心,而后——   掌心贴合,十指紧扣。   !!!   离陨快疯了!!!   金色眼眸中那丝竖瞳骤然扩大,直到感觉另一只有些凉意的手放在自己脸颊,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什么。   道长,也是喜欢自己的吧!   他一直想疼爱,想拥抱的人,世上对他最好的人,此刻正与自己十指紧扣。   离陨拼命想让自己镇定下来,却觉得心底汹涌澎湃,怕自己再也忍不住;可他又实在是想念那双让他疯狂的唇舌,就在眼前,微微张着;一旦尝过,就食髓知味,那感觉犹如跗骨之蛆,啃噬着他最后残存的理智。   可他又怕自己一时做了什么事让道长恼了自己,现在看着两只紧扣的手,他就满足了……   藏心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若说妖族善于蛊惑,可他目不能视,何以能见得离陨的蛊惑?   说到底,还是自己,魔怔了。   骤然察觉扑面而来雄浑炙热的气息,藏心蓦地松手,扶着离陨的肩膀没头没脑的说了句:“……离陨,我腿麻了。”   声音很是沙哑。   “……道长…”手心空了,心里却是满的。   离陨扶着藏心站起来,生生将自己的欲望压下;送他进了卧室,依然被勒令在门外候着。他就乖乖的等在门口,将藏心握过的手按在胸前,以抚慰无法平息的心跳。   这只手,再也不要洗了!   藏心许久没出来,也不知在屋里做什么;离陨这才想起晴天还浑身是血的躺在清潭巷的小屋里,敲了敲门,道:“道长,晴天受了伤,你要去看看他吗?”   “稍后。”   片刻之后,藏心出了门,衣衫整齐,长发也束了起来。脸上又恢复了先前的冷峻淡漠,似乎方才之事不曾发生。   离陨也不敢多做他想,手心的炙热足以让他开心许久,道:“道长,晴天他……”   “在哪儿?”离陨出了门,一路往惊月的书房那边走去。   离陨跟在身后,不远不近:“在清潭巷,那边有一处宅子,他在那里落脚。”   “既然他没让你带他来这里,那就表示他并不需要我救他,且先等着便是。”   “哦……”既然道长都这么说,那应该不会有什么不妥,可他一想到今天在晴天身上感受到不同以往的气息,还是有些担忧:“我在晴天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从未见过的气息,邪乎的很。”   藏心脚下一滞,一股疑云涌上心头。 第70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博弈   才走不远,离陨下意识摸向腰间,手中骤然一空,脚下止步。藏心没听见跟上来的声音,回首问道:“怎么了?”   “道长,我,我把乾坤袋弄丢了。”一定是在‘道是平常’跟那两个人打架之时弄丢了,那里边还装着狐族素羽的残魂。他当时之时觉着素羽虽然活不了多久了,但也不忍心看着素羽就那样被百妖柱吸食了最后的妖力。   哪知道,今天给弄丢了!   “算着时辰,素羽怕也是时日无多;即便是能在乾坤袋中养着,终归是受不住浮生的剑气,幻灭是迟早的事。”自打离陨将素羽带在身上,浮生灵剑便一直在低鸣,今日离陨回来了,浮生便安静了。   想必,素羽已经不在离陨身上。   一听素羽时日无多,离陨心中有些难受,那毕竟是他同族:“那她是不是就此消失了?”   藏心点头,继续前行。   刚到惊月书房门口,就见一抹樱粉有些慌乱的从书房墙角绕过来,猛地撞进藏心怀中,有些惊慌失措,身上衣衫有些湿了,应是淋了雨。   “道,道长。”   藏心后退一步,颔首施礼:“予柔姑娘。”   “你这丫头,慌慌张张的,跑什么呢?”离陨看了一眼她身后,又道:“有鬼追你似的。”   “你才有鬼追,哼!”予柔气恼,独自跑到凉亭之中坐下,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藏心要去见惊月,就把离陨留在了外面;离陨有些闲,便走过去坐在予柔对面,看着对方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歪头问道:“怎么了这是,谁欺负外面百里将军的小妹妹啊,说来听听。”   予柔虽是脸色不好,丫鬟多嘴信不过,但又找不到人说,看了看离陨,便有些语气不善的说道:“喂,我问你,今日一早,听说你与晴天哥哥一起出去了, 你回来了,他怎么没回来?”   “我怎会知道,你问他做什么?”   “我就是想问,你管得着吗?”   离陨:“……”   这性子,怎么就跟她兄长差了那么多?   也不知怎的,予柔朝着离陨飞了个白眼便跑了,也顾不上这雨下的如此大。   ******   书房中,听见门前脚步,惊月手中有些慌乱,将那副染了鲜血的画像仔细卷起来收好,见了来人,淡然道:“今日雷雨甚大,道长若是无事,与我手谈一局,如何?”   “正有此意。”藏心走过去,准确无误的在惊月面前坐下,仿佛不曾察觉惊月的异样。   心知惊月那日请他前来,想必不只是要他照看晴天这般简单;但等了许久也未曾得知他真正的目的,这副沉着稳重,倒是让他刮目相看了。   “那日被困世子府,多谢道长出手相救。”   “将军言重,我救你自由我的道理,将军不必介怀。”   惊月收起笔墨,换上棋盘:“道长请。”   藏心的目光停在棋盘之上,‘咔哒’一声,率先执下一枚白子:“近日天象骤变,闵山妖邪作祟,上京风云暗涌,玄国动荡不安。”   一席话,拨动了惊月的心思;他坐直身体,听着窗外乍起的风声,屋内烛火也跟着摇晃起来。他盯着藏心的脸看了半晌,想起那些终将面对的事情,似乎在鼻息间闻到了浓烈的血腥之气。   “屈指能知天下事。道长虽是方外之人,却能明了这局中之势。”惊月随即在那枚白子旁边落下一子,道:“若是道长,会作何选择?”   藏心准确落下第二颗,嘴角含笑,捕捉不到他视线的焦点,道:“将军已做选择,为何有此一问?”   “无论我选择哪一边,一场鏖战无法避免,只不过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又是一子,却远离了战区。   “选择,就与下棋是一样的。舍小就大乃第一要素,每颗棋子都有各自的价值;就包括填棋,它也在发挥自己的作用。”   “哦?那我这颗,道长觉得胜算几何?”   闵山之中除了作祟的妖邪,还有他手中所握的另一半秘符甲兵,时时刻刻都绷紧脑中那根弦,随时准备提剑迎敌。   思绪间,惊月因一枚子受了敌,纵然得了三眼,却隐隐有败局之象。将棋盘上的局势明确以后,手指探入盒内,只抓弄着,迟迟不肯落下。   藏心也不催促,只是耐心等着,等惊月落下以后,便不徐不疾落下一子,道:“棋盘虽小,可这方寸之地便是天下;若是不够果决坚定,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道长所言极是。”   自从回京,日日如履薄冰;暗中筹谋策划,为的是究竟是什么,到底正确与否,他也不清楚。   只明白,脚下的薄冰迟早要裂;是跌入万丈深渊,还是拼死一搏;家族荣辱,旦夕祸福,全都要由他一肩抗下。   两人对弈之时,有仆从端了茶水进来伺候,磨磨蹭蹭不肯离开。   那仆从脚下很是轻盈,走路无声。藏心会意一笑,端起茶杯闻了闻沁人清香,道:“将军府上好茶真多。”   惊月道:“王宫御赐,自然上佳。”   仆从仍未走远,藏心从指尖引出一丝灵识,悄无声息缠绕上仆从的颈肩,随后继续与惊月对弈:“攻彼自顾。若只一味攻击,却不想自身安危和全局配合,终究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惊月面具之下的两条眉峰微微皱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道长怎么看?”   “入界宜缓,徐徐图之。”藏心再落一子,灭了惊月十余子,淡然道:“凡事量力而行,若没有万全之策,便要以静制动后发制人。”   一连失了十几子,换做旁人,就该客客气气认输已保存颜面;可惊月并未放弃,沉着应对当前局势。   一时之间,屋外雷雨之声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两个对弈之人落子之声。   书房寂静如斯,棋盘之上却是厮杀惨烈。   “若能有釜底抽薪之势,那便不会存在不可为之之事。”最后一子落下,惊月却不见笑容,道:“道长一直在下盲棋,就算我赢了,也不甚光彩。”   “将军难道不是也在下盲棋?”两人四目相对,忽然都笑了起来。   如果说陆庸为了自己儿子顺利登上王位而将他视做棋子,那他这枚棋子,只能赢不能输。 第71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惊梦   夜晚时分,清潭巷内;   有猫轻轻跳上屋脊,匍匐着身体窥视着房梁之上躲雨的鸟儿,露出锋利的指甲伺机而动。   “咔擦——嗷~”骤然一声惊雷划破黑暗,惊跑了准备饱餐一顿的野猫。   晴天坐在床上,双手置于胸前,浑身皆被汗湿,周身黑气笼罩;今日在石窟之中,深受八门磨吟阵的侵害,功体已濒临溃散之危!   身边那柄通体玄黑的魔剑正在应和他的功体,散发强悍力量,试图想要吞噬他的灵智!   “唔——”沉沉闷哼一声,嘴角流下一股黑血,腥味甚浓。   这上古杀阵的滋味,可真是让他领略了一回生不如死的滋味。   生生压下体内翻涌的魔力,晴天一阵狂笑,将魔剑收回手心:“区区剑魔也妄图吞噬我的灵智,不好好收拾你,你不知道我的厉害。”   护住功体后,身上数以千计的剑痕早已悉数愈合,累极的晴天仰面躺回去,片刻后便发出了轻轻的鼾声。   ***   残阳如血,挂在问道山之巅;   晚风徐徐拂来一阵阵花木的幽香,勤劳纯朴的人们踏着艰辛,卸下肩头沉重的犁耙;辛劳一天之后,来一碗暖茶,或一盘茶点;逗弄着襁褓中的婴儿,或是关切着等郎归来的娇娥。   路边一座茶棚之中,惊月置身其中,感受着各种各样的人生步调。   “惊月。”晴天倒满一杯清茶递给惊月,看着残阳的余光洒落在他脸上,不由得面热心跳:“你真的是第一次与人这样相处吗?”   惊月莞尔一笑,眼前人任何时候总是能感染他,让他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在你之前,我从未离开过问道山;因身份有别,也没有过朋友,他们对我向来退避三舍。”   “你们仙界就是奇怪,条条款款规矩也忒多,亏你能受得了。”   “以前我尚且只知练功,直到遇见你,我才懂得原来生活还可以这样过。”   晴天撑着下颚,仔细的看着惊月,一盏清香的茶,一盘清淡的菜,都能让他嘴边带笑;他的开心好像真的很简单。   两人简单的聊着,天色也逐渐暗下来。   茶棚中走来一个衣衫光鲜的中年男人,手中领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稚子;坐下之后,中年男人唤了店小二,要了他这里最好的菜和茶。   小二挥着手中粗布,看着中年男人光鲜得体,吆吆那孩子却蓬头垢面弱不禁风,满眼不耐朝那孩子挥手:“去去去,我这处小本生意,施舍不了乞丐,赶紧走,真是晦气!”   “哎,我说你这小二,看不出大爷有钱吗?”中年男人从怀中拿出一个绢布缝制的钱袋,‘当啷’一声扔到桌子上拍了拍:“大爷有的是钱,你少狗眼看人低。”   “等着吧~”小二甩着抹布进了厨房。   惊月皱眉,同样来者是客,为何在他们面前就仙者长仙者短,恨不得一张脸都笑开了花;对待这个孩子却如此厌恶。   “我竟不知,问道山脚下便是这种模样,那别处如何,可见一斑。”   晴天知道惊月从没见过这种场合,低声道:“世间原本便是如此,人情薄如纸,人走茶就凉;拜高踩低无处不在。”   “果真如此……”   没多久,小儿端上几盘热气腾腾的菜来,那小儿见了有肉,激动道:“我真的可以吃吗,可以吃饱吗?”   中年男人将那盘牛肉推到小儿眼前,一脸嘲弄道:“吃吧吃吧,今天可以吃饱。”   看着狼吞虎咽的小儿,中年男人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包粉末,混入茶水中,道:“慢些吃,这都是你的。来,先喝口茶吧。”   惊月见状,立刻上前制止,结果晴天却快他一步。   “这位大叔,”晴天突然出现在那一桌,抓住看着的手腕,另一只手夺过他手中茶碗,笑的眉眼弯弯:“我赶了许久的路,口渴的厉害,这口茶让给我喝如何?”   说完不等中年男人回答,在对方惊愕的眼神中一饮而尽。   “你!!”   “晴天!”惊月快速在晴天胸前几处大血拂过,冷眼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怒道:“这是什么?”   “这,”中年男人答不上来,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甚是扭曲,大声喊道:“就这么个赔钱货,拉到人牙子那处都没人肯要,老子好心让他吃顿好的送他上路,你们是哪儿冒出来的,多管闲事的家伙!”   ‘咻’一阵剑光,惊月灵剑出手直指中年男人咽喉。那孩子扔下手中的肉,挤到男人眼前:“不许你伤害他!”   声音不大,中气不足,却有些不容拒绝的果断!   惊月诧异,几乎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话:“你知不知道,他想……”   “惊月,”晴天拦住他,朝他摇头;方才饮下的毒茶起了反应,额头冷汗涔涔,朝惊月淡然一笑,道:“我不过是口渴,跟人家讨口茶吃罢了。”   “你没事吧?”   “比起蚀心蛊,区区五味毒差的远了。”晴天摇头,半截身子挂在惊月身上,靠着他的肩头,道:“我看这孩子有些慧根,你要不要把他就在问道山?”   “可他…”   晴天看着那人一脸惶恐,压下腹中毒发痛楚,道:“今日你我能在这人贩子手中救了他,可不管保明日他不会被别人再拉去卖了。”晴天一歪头,靠近惊月耳边,低语几句,惊月顿时变了眼神,不可置信的看了两人一眼,低声道:“当真?”   “哎呀~”晴天干脆整个人都窝在惊月怀中,五味毒已经有些压制不住了:“惊月竟然不信我~哎…”   “……我,我自然是信你的。”惊月冷着脸,喝退那中年人,垂眸看着那瑟瑟发抖的稚子,淡然道:“你可愿跟我走?”   ******   夜深了,一条黑影落入清潭巷。   四合院中,门窗烛影摇曳,室内低声细语,唯独一处漆黑苍凉,一点动静也没有。   外面雨大,来人浑身湿透;进了屋,便闻到屋里浓浓的血腥味,隐隐还有一股药味。看着睡姿随意的晴天,想起昨日还被强压在怀中,便也不敢轻易靠近。   虽不知他今日去了何处,但一定受了许多伤。   惊月掐了一道净衣咒,除去身上的湿意,随后缓缓俯身在床上,拂过晴天的睡穴;轻轻触碰了几下,对方没什么反应后,他这才放心下来,替人疗伤。 第72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放手   晴天这一睡便是九日,惊月每夜都来给他疗伤,在天亮之前又偷偷离开。   第九日傍晚,晴天醒来后,茫然的盯着头顶床帐,似乎是有些想笑;他是不是应该庆幸,自己这次失魂症之后竟然没有失去之前的记忆?   反而还做了些奇奇怪怪的梦。   梦里他跟惊月似乎认识许久,梦里的他隔三差五便去问道山,吹响骨哨,然后寻一处阴凉的地方躺着,等惊月得空之后便会来找他。   他们一同赏月饮酒,江湖策马,天涯看花,着实快活。   不过,梦里的惊月开始变的越来越模糊,他越来越看不清对方的脸了。   他们到底认识了有多久……   晴天仰面躺在床上,嘴角弧度仍在,眼底笑意却无。   离陨将他送回来那日,他怕自己忽然魔性发作,于是将人赶走;那为何本该鲜血淋漓的自己,如今这样干净的躺在床上?   他推开门,迎面碰上隔壁的大娘;那大娘见了他,先是一笑,而后紧张的四处张望,将晴天拉到墙角小声道:“不知怎么的,最近清潭巷多了许多脸生的,个个儿都长得凶神恶煞,你可得当心着点,别让人抓去见官。”   晴天心中一紧,他第一反应是‘道是平常’那边的事情已经被知道了,而陆羽昶手下不是一群草包,找到这里是迟早的事情。不过,既然他们已经找到这里来了,为何没有趁着这个机会将自己带走?   一团疑云笼罩在晴天心头,他笑了笑道:“知道啦大娘。”   “你这孩子,每次睡觉都睡那么久,心真大。”大娘无奈摇头,转身之时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拉着晴天道:“我好几回夜里听见你屋里有动静,以前还当是你在里面,也就没多注意;后来啊,那声音每日夜里都准时响起,我就躲在屋里看啊,竟然发现有人从你的房间里出来了啊!”   大娘神色惊愕,说话的时候都跟见了鬼似的,担忧道:“你是不是惹上什么麻烦事了?”   晴天抓住了大娘言语当中的重点,问道:“你是说,有人夜里会进我的房间,而且每晚都来?”   “对啊,但是天太黑了,瞧不见是谁;看那身量也挺高,有些纤瘦,许是与你差不多。若不是摊上了事儿,那便是遇见了田螺姑娘了~”   晴天骤然一笑,拉着大娘耳语:“田螺姑娘我是没见过,但是鬼我可是真见过的,您入了夜,可得早些回房啊~”   “你这臭小子!吓唬我个老婆子做什么,没个正经!”大娘气的一顿捶打将晴天赶回屋里,忽觉背后一阵阴风,吓的她立刻飞奔回了自己的屋里关好了门窗。   ***   夜里,六月的天已经有些闷热了;按照大娘所说,如果自己今日还未曾醒来,那人多半是还会再来的。   晴天隐匿了身上的气息,封住功体只留下意识,随后安静的躺在木床上,静待。   三更夜里,那道身影再次出现在清潭巷内,眼下四周无人,他推门进屋,回身轻轻将门掩上;晴天虽然没法动弹,但意识极为清醒。   当那人走近之时,防备之心骤然消失。   那股熟悉的清苦味萦绕在晴天的鼻息之间,如此好闻。   室内没有烛火,只有些从窗外投射进来的银灰月光;惊月的影子淡淡的投在地上,隐隐有一丝压迫感。   站了半晌,确定床上的人真的没有动静后,他才走过去将晴天扶起来,在他身体里输入护体元功,直到额头染上一层虚汗,才将晴天放回床上,又打来一盆水,替他净手擦脸。   做完这一切,惊月才坐在床边,借着窗外昏暗的夜色看着床上熟睡的人,看了一会儿,喃喃自语,道:“你睡的也够久了。这几日,他前后派来杀手死士无数,我真怕自己哪天过来的时候,你已经……”   惊月的声音很轻,还有种说不出来的温柔,完全不像是平日里那副冷清的模样。   晴天心中悸动。   原来如此!   ‘道是平常’的人并非不是不想带走他,而是根本就带不走!   黑暗中睡着的人忽然睁眼,冲破自己的封印,几乎是在一瞬间便抓住了惊月的手腕;惊月反应稍慢,后退一步便做挣扎;晴天不肯放手,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跃起来,脚尖一抬,带着些许罡风直逼惊月的面门。   惊月侧身一躲,脸上骤然一凉,那诡谲的雕花面具‘叮当’一声随着他躲闪的力道被甩到一边,落在屏风后面。黑暗中,金属磕碰的声音尤为明显。惊月脸上惊恐之色一闪而过,当下愤怒难当,掌心淬入灵力,回身一掌朝着晴天后背拍去;晴天低头,旋转半圈顺势抱住惊月的腰身一带,‘嘭’的一声闷响,两人重重跌回床上。   没了面具遮掩,惊月下示意便用手挡住脸颊,却在下一刻被晴天蛮力拨开;晴天压在惊月身上,将对方的两只手死死捏住对方的手腕举过头顶。惊月猛地偏过头,长发顺着脸颊瀑泄下来,挡住了他半张脸。   “别挡了,天这么黑,反正也看不清。”晴天低着头,呼吸拂过惊月的睫毛喷洒在他的脸颊之上,声音中带了些愉快的笑意,道:“既然要来,为何要这般偷偷摸摸?”   “你!放手!”黑暗中,惊月的语气有些颤抖,跟着一起颤抖的,还有被晴天压制住的身体;一双拳头被压在头顶,死死地捏着,手腕间全是晴天掌心的热度。   两具炙热的胸膛无缝贴合,就连心跳,似乎都在一个频率上。   不知怎的,今日的晴天似乎与往常不同,周身气息都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人,有些陌生,却不会反感;或许他是因为给晴天输入太多元功,导致他连反抗都做不到!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等你回答了,我便放开你。”晴天低下头,几乎是咬着对方的耳尖,鼻息间全是惊月身上那股清苦的味道,甚至觉得自己的床榻之间都曾有过这熟悉的感觉,好闻极了。就连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多了些蛊惑的意味,低声道:“为何这般偷偷摸摸?” 第73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歉意   少年的声音似乎不属于他该有的年纪,低沉沙哑,有些煎熬,温热的气息就萦绕在他耳边;惊月被他逼问,耳尖通红,脸颊越发滚烫;心如擂鼓,似乎马上要挣脱那一层皮肉,将自己血淋淋的形状暴露人前……   这是他二十多年一来,第一次这样茫然无措。   他知道自己内心某一处的悸动,对晴天存有的心思,连自己都无法接受,如此荒谬不堪。他并不愿意承认自己对晴天存有无法言喻的情感,但每次看到晴天与府上其余人都笑意相迎之时,他都禁不住心底的酸楚,甚至是愤怒。   这一点在他妹妹予柔身上表现的更为明显。   不,他不能让晴天发现自己有任何征兆;他告诫自己,时间会淡漠一切,会将自己这可怕的念头逐渐吞噬。更不能让这样一份情感见了光,除了他自己……   压下心中荒唐的悸动,惊月缓着呼吸,尽量让他的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的从容淡然。他几乎是耗尽了浑身力气,只为让自己能镇定下来,道:“白天目标太大,自然是不合适的。”   大概是鬼迷了心窍,他竟然忘记挣扎,任由晴天禁/锢着他的双手。   晴天并没有察觉惊月的异样,只感觉对方有些颤抖,还以为是自己太重给他压疼了。   “我就知道,惊月一定是舍不得让我一个人受苦。”晴天忽然就变了调,又成了惊月之前熟悉的那个人;把头埋在对方颈窝间狠狠的闻了几口,才不慌不忙从对方身上爬起来,嘿嘿的笑着,还替人拢了拢隐藏了半边脸的头发,还起了调笑的心思,道:“夫君,别害羞,来给为夫瞧瞧~……唔——”   ‘嘭’一声闷响,惊月重重一脚踹在晴天胸口,将他从床上掀飞在地,四脚朝天;怀中掉下一枚锦囊,正好落在惊月脚边。   借着月色,惊月看清了那枚锦囊,虽然上面染满了斑斑血迹,但上面的玉扣是他亲手雕琢的,天下只此一枚。   果真是自己先前遗失的那枚!   竟然在晴天这里!   那他是不是知道了这枚锦囊里装的是什么?   惊月很是慌乱,若晴天真的知道这锦囊,会如何看待自己?   晴天捂住胸口,黑暗中惊月的脸庞被发丝遮挡,看不真切,却能明显感觉对方浑身的凉意。他顺着惊月错愕的视线,也落在那枚锦囊之上;一想起大娘当初所说的话,顿时就慌了神。   他爬过去捡起锦囊,支支吾吾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如此慌乱的想要解释,好像生怕惊月误会了自己;平时张口便来的谎言此刻却梗在喉咙里不肯出来:“惊月,你听我说…”   “哼!”惊月愤恨一声,一把从晴天手中夺过锦囊,然后愤然转身,就连屏风后的面具也未曾捡起来便消失在屋里。   只从屋顶传来那些暗中守卫撤退的声音和远远飘来一句:“混蛋…”   这……   上一瞬不是还好好的吗?   晴天赶紧捡了面具夺门而出,追上惊月,两人在月光下的上京城追逐着,脚下踩着瓦砾,偶尔发出一些细微的声音,像是猫儿爬过房梁。   “惊月,你等等我~”   晴天轻功高超,放眼上京,除了惊月无人可敌;一路追到安国君府,惊月闪身进入书房,抬手挥出一股劲风‘嘭’的一声将书房的门关上,将晴天隔绝在门外。   晴天一时不查,真真碰了一鼻子灰,鼻尖都撞红了。   书房中的睡榻是婚后才添置的,惊月几乎夜夜宿在这里,从未踏入过天心世姬的院子一步;府里上下还有一阵风风雨雨,后面被沐川暴力压制后逐渐也就平息了。   他半躺在睡榻上,单手覆盖在脸上,阖了眼,脑海中很混乱。广袖之下的拳头捏的嘎吱作响,一向清明的头脑早就纷乱如麻,甚至有些迟疑:他究竟为什么如此生气?   难道因为晴天几句轻跳的言语吗?   还是怕自己的心思被看穿的窘迫?   或者是……   他不敢去想,自己是因为晴天的玩笑感到失望而生气,最终气的不是晴天,而是自己!   惊月听着书房外面那个人带着恳求意味的告饶,悄悄拉过薄被将自己蒙住,心中郁闷不已。   “惊月,我错了。”晴天碰了一鼻子灰,将面具捏在手中,挠了挠后脑勺,眉峰压的极低,嘴角一抹苦笑。   “……”   “惊月,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开开门好不好,你要是不高兴,我给你揍一顿就好了。”   “惊月,我以后定不会再对你动手动脚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就算生气,至少把面具拿回去吧。”   “惊月,外面月色很好,要不要出来去闻竹亭喝一壶?”   “惊月,唉~”晴天轻轻地叹了口气,把玩着手中的面具,干脆回到廊下坐着。   等着天亮,惊月必定会出来。   大雨过后的午夜,接近月中,天气格外的晴朗;一轮圆月当空,周围一圈华彩,到是好看。   他抬头看着那轮圆月,暗自出神。   忽然,寂静的夜空中升起一股凉意,似乎有什么东西闯入进来,甚至开了隐匿踪迹的阵法。   晴天警惕着,看了看惊月书房紧闭的房门,随后悄然离开。   直到门口的气息走远,惊月才从薄被中探出个头来,月光之下,憋红了脸。将手中捏紧的锦囊拿出来,轻嗅上面还残存的血腥味。   最后将它放在心口,慢慢阖眼。   ***   晴天摈住呼吸,跟着那身影的方向追过去,越靠近越觉得奇怪,这里不是天心世姬的住处么?为什么那人会闯入这里来?   他稍稍靠近便听见屋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像是个伤心极了的女人;晴天皱眉,这个院子只有一个主人,断不可能会有别人在这里哭。   片刻后,屋里响起一个低沉的男声,像是刻意变化了声线:“上次让紫菱带给你的药可有好好吃?”   晴天越听越觉得奇怪,心中疑惑重重,他蹑手蹑脚蹲在墙根底下,咬破手指在墙面上画了一个血阵:水月镜花,开! 第74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吃醋   第二日一早,一抹鹅黄悄悄进入落雪院,看到廊下长椅上的人,脸颊上盖着兄长的面具;予柔先是一愣,随后才从穿着上看出来人;脸颊飘过两朵红晕,蹑手蹑脚的从晴天背后过去,悄悄的摘下他的面具,盯着晴天英俊的脸庞入了神。   晴天并未睡着,从有人进入落雪院那一刻,他就知道了,不想睁眼只不过也是看看对方想做什么;直到鼻息间飘来一股脂粉味儿,才缓缓睁开眼睛,正好对上予柔那双不懂克制含情脉脉的双眼。   见晴天醒来,予柔被吓了一跳,迅速退开,有些扭捏的说道:“晴天哥哥,今日来的真早。”   晴天一笑,听见屋里有了些动静,便笑着对予柔道:“许久未见过妹妹了,想早些过来啊。”说着将怀中一只刻着几朵栩栩如生的花瓣的桃木簪递给予柔:“这几日出了门,路上看见这个觉得好看,便带来给予柔妹妹。”   “这,”予柔不可置信的看着晴天,怀中小鹿乱撞,激动的语无伦次:“这是送给我的吗?”   “嗯。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太贵重的,我也买不起。”   “谢谢晴天哥哥~我很喜欢。”予柔脸颊沱红,开心不已,哪里会在乎东西是否贵重,只要是晴天送给她的,哪怕就像那样一朵早已经干枯的樱花,她都一直留着。   没伸手去拿,反而坐在晴天身边,红着脸小声道:“你能帮我戴上吗?”   晴天刚伸手,书房的门‘吱嘎’一身从里面打开;惊月站在门口,一夜未眠的他整个人显得格外阴沉,一张新的面具遮住了不怎么好的气色,浑身透着凉气。   见惊月从书房出来,晴天显得十分高兴,将手中桃木簪放在予柔手中,告诫她一定要好好携带在身边,而后站起来到惊月身边和他打招呼:“惊月,你睡得好吗?”   “嗯。”惊月淡淡应了一声,视线停留在予柔手中的桃木簪上。   予柔手中一紧,将那根桃木簪攥住,起来跟惊月打了个招呼:“兄长……”   糯糯的。   “嗯,你以后没事不要总往落雪院来。”   “为什么!”不让她来落雪院,那她要怎样才能见到晴天?予柔想起几日前她在书房外看见的画面,不由眼眶一红,大吼一声:“兄长不是已经有了嫂子吗?”   惊月一怔,转身看着予柔,胸中心如擂鼓,慌乱无常,声音犹如冬日的天,冰冻三尺:“你说什么!”   予柔显然是被吓到了,捏紧手中木簪转身哭着跑出了落雪院。   “唉?予柔,你这是怎么了?”沐川从外面进来,这一阵子修养的不错,看起来精神饱满,见了晴天难得的有了一张好脸色,过去在他肩膀上拍了一掌:“你小子这几日去哪儿了?该不会又睡着了吧。”   这一巴掌落下去,才发觉惊月似乎不太爽快,当下摸了摸鼻子:“兄长。”   “嗯。”惊月应了一声,回到书房。   沐川前脚还没跨进去就被晴天给拦住,搂着他的脖子将人拖了出去:“等会儿,你先别进去。”   “你做什么?”沐川挣脱晴天的手肘,拍了拍衣角:“青天白日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你先等一下再进去,我跟惊月有些事情需要面谈,你不方便在场。”   “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还不能让我知道?”沐川怒然回首,眉间黑云压顶,活像一直受惊的刺猬:“你们什么时候都有我不能知道的秘密了?”   晴天难得的收起嘴角笑意,认真的看着沐川,道:“如果能让旁人知晓,我又何必回避你;话已至此,要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说完转身进了书房,连门也没关。   突如其来的正经,沐川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细细回味了一遍晴天的话,兴致缺缺的朝着屋里翻了个白眼,随后关上门,自己等在外面。   书房里,四周都开了窗,偶尔有风吹进来,带了些温热的气息;晴天默默的站在书案前,看着惊月写字。   他日昨夜在天心世姬的院子里见到了些事情,但不知如何开口,在一旁长吁短叹。   他不说话,惊月自然也乐的亲近,仿佛只要这个人在身边,哪怕是不说话也安心。   “惊月,你写什么呢?”晴天凑过去,瞧着那只手,执着毛笔在笺纸上自信游走,写出来的字苍劲有力。   “有什么话不妨说出来。”   “惊月啊~”晴天舔了舔嘴唇,把心一横,道:“昨日夜里有人溜进了天心的庭院……”事情实在有些难以启齿,他怕惊月受不了,说的很是含糊。   想必以惊月的聪明,定然知道他所说的意思。   惊月手中未停,嘴角却多了一丝嘲讽的笑意:“那又如何?”   “如何?”晴天惊了:“有人夜闯安国君府后院,私会你的女人,你竟然不生气吗?”   ‘你的女人’四个字一处,惊月总算是停了笔,一双淡漠的眼瞅着晴天,似乎是有气。这本来就是一场政治联姻,那个女人要私会何人他并不在意。   但从晴天嘴里听到那个词汇,就浑身凉意扩散。   “先不说她,你方才给了予柔什么东西?”   晴天并未听出惊月话里藏话,只道是他不愿触及方才的话题:“不过是个能护她平安的灵器而已。”   “你倒是关心她。”语气虽是平淡,但多少都有些吃味儿的意思。   只可惜……   晴天伏在桌案上,细细观察着晴天纤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像是一片羽毛,刮擦着他的心,真想近距离看看那对睫毛。   撑着头笑问:“因为我送了予柔一根护灵簪,所以你是吃醋了?”   “……”惊月手上一顿,心跳当下失了节奏,脸颊迅速爬上一抹红晕,被掩盖在面具之下,无人发觉,只有自己能感觉到脸颊上的炙热。   “胡闹!”   晴天知道,自己又没管住嘴,立马说道:“那东西,我要多少有多少;只不过是觉得最近不太平,给她个东西防身而已。护灵簪是我用灵力淬炼的,一般的小魔小妖近不得身。”   “就你那么点儿灵力,还是省省吧!”   “我才不要,我有你啊~”   惊月:“……” 第75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保证   这话让惊月皱起了眉心。   晴天性格开朗大方很好相与,整天挂着笑脸,嘴巴像是抹了蜜一般,谁都能任他哄得高兴;他在府上向来很受欢迎,不论男女老少,见了晴天都甚为亲切。   也就是如此,自己小妹对晴天的心思众目昭彰;就连父亲,都对晴天青眼有加,甚至还跟他打听过对方的家室。   每每思及此处,他都胸中困闷。   “不要再以风流言语招惹些情债,你……还不起的。”   “什么?”晴天蒙了,不知惊月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惊月淡然看着晴天,直到真的确定对方没听明白他的话,才问道:“你对予柔,到底是如何想的?”   “还能如何,”晴天吊儿郎当双脚一伸,大喇喇的将自己横在椅子上,两条笔直的长腿占了大半边。他盯着屋顶质朴的雕刻花纹,忽然明白了惊月的意思,当即惊出一身冷汗来,猛地起身:“你该不会以为我对予柔有什么吧?”赶紧挥挥手,道:“可别瞎想,他是你的妹妹,我自然也当她是妹妹,绝无非分之想。我可以跟你保证!”   眼前这人,满腹谎言谬论,这一脸惊恐的模样倒是少见。听到他这样一说,惊月心中烦闷悄悄消隐去,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轻缓了下来,嘴角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手中笔划都顺畅许多。   “这样最好,虽然我与予柔不在一起长大,但她终归是我的妹妹,绝不能允许她让你这油嘴滑舌之徒骗了去。”   “我哪有那心思骗她啊。”晴天转头看着窗外,小声嘀咕道:“即便是我油嘴滑舌,骗你倒还有点兴趣。”   修灵之人耳力过人,自然是将他的碎碎念听的一清二楚;书房安静了半晌,惊月停笔,将刚写好的一幅字收好,而后才道:“那日你去了哪里,遇见了什么人?”   他相信,以晴天的脚上功夫,想要保命逃跑,决计不会有人追得上,可他却受了那么重的伤;想必是遇到了更麻烦的事情。   而且,麻烦可能还不小。   晴天语塞,惊月面具遮脸,瞧不出喜怒;心道:先不关心自家后院的红杏出了墙,倒是先说上他的事情了;这得是什么样的豁达胸襟,才能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烂事看的如此透彻,波澜不惊?   话头转回自己身上,晴天走到旁边坐下,把玩着手中的断剑,未免惊月担忧,谎话张口便来:“我发现了一个好玩的地方,所以带着离陨去瞧瞧罢了。”   “哦?”惊月一挑眉,道:“什么好玩的地方差点连命都玩儿进去了?甚至引来大批量的死士杀手追着你不放?”   “嘿嘿嘿,”晴天赔笑:“都是些不入流的地界儿,说出来恐会污了你的耳朵。”   “‘道是平常’守卫森严,不允许任何生面孔出入,周围大小结界以及阵法百余种,即便是鉴宝大会也不可能会允许没有引信的人出入,你与离陨是如何能自由进出的?”   “这……”他也想知道,那日究竟是谁在大雾之中费尽心思送来引信给他们。   惊月放弃那个问题,转而追问:“那些妖兽,已经炼到什么阶段了?”   “……”他果然知道闵山之中有人在淬炼妖兽。   也是,他百里惊月是谁?   魔神将军,玄国战神;想要调查这点东西,丝毫不费吹灰之力。   知道始终是瞒不过,晴天将断剑插回剑鞘,别再腰间,没了往日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神色凝重,将那日所见所闻全盘托出。   ******   落雪院别院内,藏心盘坐于床榻之上,浑身罡气笼罩,散发着淡淡华光。   离陨一直守护在侧不曾离看半步;道长这一入定已经过了七日,他又不敢近身,就怕打扰了道长练功,只能每日每夜看着那人淡漠俊美的容颜委屈巴巴。藏心修行几日,他便几日未曾合眼;此时的双眼没有妖脉之血的充斥,也红彤彤的,像只兔子。   自从那日跟晴天从‘道是平常’逃离之后,近几日总觉得有些陌生的气息在周围徘徊,忽近忽远;如此反复,大约每日夜里都会出现;每每当他想前去查探一翻之时,那气息便又没了。   虽然并未有危险气息释放,可他依然十分担忧,不知是不是那日以后招来的祸事。   藏心刚从入定之中回过神来,便听见一声叹息,收了灵力缓缓睁眼,道:“一回神,就听见你唉声叹气的,可是有什么事?”   “道长!”见藏心醒来,离陨高兴坏了。自从那日他与藏心十指相扣后,藏心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允许自己靠的太近;再加上这几日入定练功,他无法靠近半步;白白看着爱慕之人就在眼前,就连摸一下都不敢;如今醒来,他是再也忍不住了,直直扑向藏心,将他扑倒在床,将他的脑袋埋入对方的脖颈间,使劲的嗅着,怎么也不够。   “道长~”离陨声线都有些颤抖,双臂慢慢收拢,抱得紧紧的。   脖颈间有温热的急促的呼吸,身上有一具年轻力壮的身体;藏心一时不查,让离陨抱了个满怀;他想脱身,想逃走,可听着离陨那委屈的声音心下又软,便就任由他抱着,在脖颈上磨蹭。   曾几何时,他们也曾这样亲密无间,只是现如今多了一层心思。   嗅着嗅着,鼻尖抵触竟然变成了舌叶舔舐,浅浅的。   藏心浑身一颤,双手立刻抓住离陨的胳膊推了推,哪知对方却抱得越发的紧;浅浅的舔舐逐渐成了稍到力道的啃咬;从脖颈到下颚,再到耳垂。   许是离陨近日实在是想念的紧,啃咬的力道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急促;环在腰间的手更是大力的摩挲着藏心的衣裳,几乎快要将他们揉碎。   “离陨,我已许久未沐浴了,你去准备些热水来。”藏心虽是心中喜爱这个温热的怀抱,但觉得这样的离陨有些不妥。   平日里离陨也喜欢与他亲近,也只有在盐田镇的幻境之中才如此鲁莽,今日的急躁,倒是有些异样。他压下心中异样的情绪,低沉的喘息,试图换回离陨的神志。 第76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见解   静谧的空气中,离陨身上的气息越来越不稳,身下欲望愈见嚣张;他拥抱着怀中的人,五指穿过那银灰的长发,恨不得立刻将他撕裂贯穿;   用力的,狠狠地欺负……   脖颈间的啃咬,让藏心都觉得有些疼了,也能明显的感受到有对方的炙热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在自己大腿间磨蹭;身上的大妖似乎一直在强忍着,忍得身体都有些颤抖;藏心不忍,便不再用推却姿势,摸着离陨的后脑勺,将他搂紧,不停安抚。   “你这孩子~这么急切做什么?”藏心沉沉的喘息一阵,他那颗平淡了多年的心湖,表面上涟漪层层,深处却是波涛暗涌。   “道长~”离陨开口,嗓音沙哑,甚至还带了些委屈。   其实他很怕,藏心就算是不拒绝他,他也不敢真的对藏心做什么,怕自己一时冲动让道长恼了他,可是自己也忍得辛苦;啃咬了半天,都憋的快要哭出来了;把头转过去,发出了阵阵呜咽声,两行鲜红的鼻血不住的往外流,染红了床榻。   藏心失了视力,嗅觉异常明显,闻到暧昧的空气中掺杂了一丝血腥味,心中当下一紧;他倒是忘了,离陨本是妖族,到底是兽性大于人性;情欲来的本就汹涌,且还没有胆量真的做些什么;长期隐忍下来,导致功体紊乱,遭了情/欲反噬。   若是一直如此下去,离陨绝对会成为第一个让情/欲折磨到走火入魔从而魂飞魄散的妖。   难道这孩子,从来不知自己纾解吗?   “离陨,你……” 与。熙。彖。对。读。嘉。   “道长,我,我不会,我不会做……”   一时间,藏心哑然失笑,他将离陨的头转过来,纤长的手指擦过他刚硬的下颚、耳垂、眉角,细细的抚摸,在脑中描绘着离陨的模样,一向淡漠的眼睛仿佛有了焦点,对上离陨一双镶了一圈血红的金色竖瞳……   离陨本就忍了许久,哪里还能受得了藏心这般目光灼灼,脑中‘哄’的一声,所有理智道德害怕,顷刻间烟消云散;猛地低下头,狠狠覆上那双日思夜想的薄唇,吮吸舔吻。   舌叶顺势滑入对方温热的口腔,勾起那条柔软湿滑的舌头,吮吸对方的津甜。   这是他第二次亲吻藏心,心下激动,动作粗鲁,毫无章法,力道也不知道收敛,极具侵略性。唇齿磕碰间,咬破了舌尖;口齿之间充斥着满满雄性的气息和血腥味。   藏心并不是无情之人,相反,他心疼离陨,料想到离陨的激动,双手攀附在对方肩头,脑中一片空白,闭上双眼任他欺负。   他们在床榻之上拥吻,两具炙热的身体紧紧相贴,热烈的喘息,饥渴的索要着对方。单纯的亲吻似乎是不够的,离陨高热的大手疯狂撕扯着藏心的腰封;放过那双被自己吮吸到发红的薄唇,转而啃咬着他笔直的锁骨,在脖颈间留下大片属于自己的印记。   此刻,藏心的意识早被乍起的情/欲吞噬了大半,迷糊之间只能听见离陨一遍遍的在自己耳边低声呢喃……   可他也只会这些,继续宣泄的欲/望依然找不到出口。   藏心断断续续的喘息着,颤栗着,怕欲/望决堤,覆水难收;用最后的清明勉强换回一些理智;抓住离陨撕扯腰封的手,道:“离陨,我……我来帮你。”   床榻之上凌乱异常,屋中气味浓烈刺鼻;藏心也不知自己究竟是什么魔怔了他,脸上可疑的红晕还未褪去,手心一片黏腻,灼的他浑身都在发烫。   他终于还是迈出了那一步。   离陨死死地抱着藏心,脸颊妖纹泛红,满脸餍足的同时窝在他怀中颤抖着双肩,哭的鼻子都塞住了。   他从没想过有一日道长竟然会用那双自己擦过无数次的手给自己纾解欲/望;也从没妄想过自己能那样细致的抚触道长。他现在无比开心,他喜欢看着藏心那张原本淡漠的脸,在自己怀中失神的模样。   许久,藏心长叹一息:“离陨,起来吧,我要沐浴。”   离陨吸了吸鼻子,轻轻起身,浅浅的在藏心被自己嘬的嫣红微肿的唇瓣上嘶磨了一阵,在他快要把持不住的时候,才强压欲/望起身:“你在躺一会儿,我马上去准备热水。”   ******   书房,   晴天将那日所见所闻悉数讲给惊月,然后伏在几案之上看着对方,道:“圣泽妖族消失百年之久,即便是留下了被困在盐田镇和‘道是平常’那处百妖柱之中的一些低阶妖灵,但也不是人族可以控制住的,更何况是要淬炼它们。”   惊月坐下来,细想晴天的意思,问道:“你对此有何见解?”   “见解就算了。”晴天换了个姿势,道:“那日在‘道是平常’,我与离陨都感觉到当日大殿之上另有一股神秘强悍的力量存在,那时有一美人上来与我们攀谈,见她浑身妖气甚浓;离陨告诉我说,所谓的‘神女’不过是一只尚未完全化形的鲤鱼罢了。所以我大胆猜测一翻,那隐再暗处之人,才是助他们淬炼妖兽的关键所在。”   惊月挑眉:“你是如何得知?”   “很简单,镇妖塔矗立圣泽四方已久,与中心天尊殿遥遥相望,原本就是一个巨大的防御阵,一直护着圣泽,免受往日妖族进犯的惨剧。脱离了妖族灵脉,单靠自身修炼成型的妖,杀性与攻击性都不会太强;”晴天顿了顿,没从惊月眼中看出任何情绪,才又道:“除非,有来自早在妖族便修炼成型的高阶大妖相辅,就凭他区区世子领着几个没胡子又没礼貌的臭杂毛,是断断不会淬炼出如此厉害的妖兽。”   晴天在众人面前,一向是游手好闲,嬉皮笑脸的模样;但惊月知道,这玩世不恭放荡不羁的背后表面风平浪静,内里洞察一切才是真正的他,分析起其中利害关系来也头头是道,不由让他心中动容。   食指轻轻在几案之上敲击,极富节奏,似乎在思虑些什么。 第77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无题   惊月无话,晴天也跟着安静下来,带着笑意的目光顺着那根骨节分明的长指一路向上攀爬,上臂肌理若隐若现的包裹在薄薄的衣衫之中;端正平直的肩膀有些消瘦;脖颈之上喉结凸起,不只是怎的,竟然上下滑动了几次;看的晴天忍不住跟着做了一个同样的动作。   顿时感觉下腹一紧,口干舌燥。   他伸手去取那一盏已经凉了的茶水,慌乱之中碰倒了茶盏,淡绿清透的茶汤一泄而出,洒了惊月一身。   晴天见状,立刻蹦起来撩起自己的衣角便在惊月的腰间擦拭:“抱歉抱歉,我真不是故意的,就是手滑而已。”   茶汤早就凉了,但腰上那双手却炙热如火;惊月耳尖一红,一把抓住晴天的手腕后退一步,道:“无妨,我去换一身衣裳便是了。”   说完立刻出了门,脚下仓皇。   惊月走后,晴天处理在原地,怔怔捏着衣角发呆。   最近似乎总是容易惹怒惊月,好几次都是有过肢体接触后更为明显。   难道惊月是不喜欢别人与他太过亲近么?   ******   惊月重新沐浴更衣后,差人去请了藏心来书房议事,离陨自然也跟着来了。   见了晴天,没有先前那气息奄奄的模样,一脸幸福感。反观一向冷清的道长,似乎有些奇怪,具体如何奇怪他又说不上来。   进了书房大门,离陨神采飞扬,跟在藏心身后端茶倒水伺候的那叫一个周到;晴天越看越生疑,便唤醒耳边应声虫,道:“什么事儿让你这么高兴?”   许久没听见耳中应声虫的声音,离陨被吓了一跳,险些洒了手中茶汤:“你吓我一跳!”看了看道长,眼中爱慕之意只多不少,小声道:“嘿嘿,我与道长夫夫同心,自然高兴。”   晴天:“???”   夫夫同心?   他猛烈的摇摇头,将耳中应声虫甩出来捏在手心里,指尖拨弄几下,自言自语道:“是不是坏了,传个话都能传错?”言罢,将那只应声虫放在几案之上,手指敲了敲桌面,应声虫随着晴天的敲击节奏快速爬过去,藏入笺纸之中。   如此不经意的动作,却未能逃脱惊月的眼。   离陨懒得理他,继续卖力讨好道长。   两人平日里相处本就亲密,以至于惊月并没有觉得任何不妥;甚至隐隐有些羡慕。   当初他邀请道长来府上长住,一方面是因为晴天当时需要照顾;另一方面是离陨毕竟是妖族。   当下,圣泽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风云暗涌。   盐田镇一行,妖族重见天日,所以他不得不防着离陨。   至于晴天,一开始并未想过会将他卷入这场未知的战争中,只可惜,他本来就是个不安分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又想起晴天所说,惊月看着乖顺待在道长身边的大妖,摩挲着手指。对方毕竟是妖族,若是日后战火一起,离陨见了其他妖族与人族作对,不知会有什么后果。   藏心一向洞察天机,仅凭着书房的气氛,便能将惊月的心思猜个一二:“将军,可不要忘了你我之间的约定。”   “自然不会。”只要离陨安分,他自然不会与他为敌。   话还没说几句,一直守在门口的沐川忽然来报:“兄长,君上急诏!”   这时候忽然传他入宫?   “何事?”   “不知。”   惊月要进王宫,晴天自然也是要去的,可他刚提出要一起去的时候,惊月直接拒绝了他,连沐川都以伤未痊愈没带着,独自一人去了王宫。   晴天倒是觉得无所谓,明着不让他去,可没说不允许他暗地里跟着。   不过——自己身后这个寸步不离的家伙究竟是怎么回事?   “哎我说,你老跟着我干嘛啊?”晴天皱眉,这小子怕是吃错药了吧,从安国君府出来,一直到现在,无论他去哪里,沐川总是跟在他身边,寸步不离。   “要你管,这条路是你家的吗?”沐川愤愤答了一句,继续跟着。   两人就这么跟来跟去,一直在王宫门口徘徊到太阳落山。   负责传话的大监在宫门上锁之前来回禀沐川,道:“百里副将,君上今日留了安国君在王宫过夜,您请回吧。”   “为什么?有什么事情这整整一日都没说完?”晴天纳闷,这老家伙一天到晚病恹恹的,怎么还如此有精神,这都说了一天的话了,还不肯放人?   “公子可不敢乱说。君上圣意,哪是我们这些奴才可以轻易揣度的?二位请吧。”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进了宫门。   晴天总觉得方才出来送信的大监有些奇怪,他便想跟上去瞧瞧,哪只刚刚起身,就被沐川给抓住了胳膊:“你做什么?”   沐川一把拉住正欲一跃而起的晴天,瞪大了眼,道:“别想进去!”   “哎呀你放手,我去看看情况,去去便回。”   “晴天,你当真以为王宫是兄长家的后院,你想来就来想走便走的吗?”沐川道:“老君上如今病入膏肓,少君与世子一直明争暗斗,王宫守卫早就换人了;若是不想给兄长添麻烦,那你最好老实点。”   “我想去的地方,没人能拦得住。”   “我知道你脚下功夫了得,但你别忘了,这里是王宫;兄长不带你我进去,自是有他自己的道理;我们就安心等在外面就好了。”   晴天知道,今天要是不打发了百里沐川,他是根本没机会进去的;四下看了看,眼见不远处一家胭脂楼,大红灯笼高高挂起。他揽着沐川的肩膀,道:“既然不让进,在这里等着也是无趣,不如咱们去前面喝两杯吧。”   “我不去!”上次饮酒之后造成了混乱,到现在自己背上的脊杖伤痕还未痊愈,说什么也不肯再让晴天给骗了去。   “你不去啊,那我自己去。”晴天抬脚便朝着那胭脂楼走了过去。   “喂!”沐川气的真想跟他原地打一架,真不明白为什么兄长给了他这么个任务!   两人走后,两条身影从宫门处出来,方才传话的大监朝暗处的人拱手作揖,道:“尊主,已经按照殿下的意思将百里惊月留在黄金殿中了。”   “很好,派人跟着他们两个,找到机会——”黑暗中的人抬手在脖颈间一横,冷冷的吐出一个字:“杀!”   “是。尊主,接下来我们要去找公子吗?”   听到‘公子’这个称呼,被唤作尊主的人似乎有些激动,藏在广袖之下的手紧紧握住,关节嘎嘎作响,道:“本尊寻了他十八年了!” 第78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召见   惊月奉诏入宫,领路的大监带着他一直走向后殿;惊月心中疑惑,道:“为何不去御书房?”   “不瞒将军,近日天气沉闷,君上身子容易疲乏,坐不住,所以召了将军去泰华殿。”一向只在御书房接见大臣的君上近日已经无法起身,便让人将他带到陆庸的寝殿。   高卧龙榻之上的陆庸见了惊月,强提一口精神,道:“百里将军,你来了,近些来。”那声音,像是在唤自己的儿子一般,早已不复往日威严,平白多了些风烛残年的岁月感。   伸向他的手也抬不起多高,甚至还有些颤抖;手背之上大约只剩一层薄薄的、苍老的皮肤包裹着,形同枯槁一般。   先前只知晓君上圣体违和,却不想已经严重到了这般田地。   惊月走到榻前,撩起官袍跪下叩首:“微臣参见君上。”   “都退下吧。”陆庸摈退左右,朝惊月伸出手,苍老的声音隐藏不住亲近之意,让他起身:“起来吧,来,不要拘泥那些虚礼,近些。”   “是。”   “老将军身体可好?”   惊月知道这不过是说正事之前的铺垫,微微颔首,立在榻前,道:“劳君上挂念,家父一切安好。”   “那便好。”陆庸费力的坐起来,一双浑浊的眼紧盯着惊月脸上的面具,半晌才莫名摇头:“果真,每次看到你,心里就要踏实些。”   才说完一句话,陆庸便似不堪重负,靠在软枕上闭上了眼。   惊月上前,探了探脉息,时有时无,已是病入膏肓。他将被子往上盖了盖,捏着陆庸的手腕,将那颗被他紧紧攥在手里的血月魂拿出来细细端详,上面残留了了一股淡淡的药味。   他手中这颗并不是先前祭司所用的圣物,而是早就被陆羽昶偷天换日的催命符,表面上能让人龙精虎猛,实则身体底子早已被掏空。   这一觉睡了两个多时辰,惊月一直安静的等着,直到老君上沉沉的吐了口气,从昏睡这种醒过神来,有那么一瞬似乎忘了惊月还在他寝殿之中:“你……”   “君上,微臣百里惊月。”   “哦,你还在啊。”陆庸似乎才忆起,但又忘记了召惊月来说些什么,便与他寒暄起来;从家事,问到军务之事,又说道他最喜欢的掌上明珠天心的事,转而又到前线之事。   惊月一一作答,只是心中不免疑惑。   老君上似乎意识混乱,就连天心早已嫁入安国君府的事情都忘了。   说完这些,陆庸便又昏睡过去,直到夜幕降临,方才苏醒过来。   这一次,不同于先前的状态;他正视着惊月,眉眼之处阴沉了下来,不再是之前那般日薄西山,而是一个真正的九五之尊,睥睨天下的帝王。   陆庸从枕边拿出一张已经被捏皱的笺纸递给惊月:“你先看看。”   惊月双手接过笺纸,打开来细细阅过;当看到最后之时,面具之下,神色凝重,一双剑眉紧蹙,周围气息凝滞。   “孤只当他孩子心性,可哪知却是狼子野心,竟然淬炼妖兽。”苍老的手,无力的垂在身侧,压皱了铺平的金丝绣被,老君上叹息半晌,最终说了句:“若他还知悔改,圣泽便能容他。”   那一刻,惊月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一个父亲对于孩子的无奈、失望,不舍,以及帝王家的寡淡无情。   更何况,他除了家,还有国。   多年前,圣泽饱受妖族入侵,民不聊生;四方蛮族入侵,没有先祖抛头颅洒热血,哪有今日的国泰民安。他段段不能将自己的子民、国家,再次送上绝路。   “你是不是觉得孤是个无情之人?”   “微臣不敢。”   “你在孤面前,总是这般淡然。”他是君上,天下帝王,人人都臣服于他,可他也知道,若不是自己用了百里家一族性命,世代子孙荣耀相迫,这人定不会成为任由自己摆布的棋子。   “你要知道,生在君王之家本就身不由己。若是安分,荣华富贵可守。”   只可惜,若能坐拥天下,世人又怎甘心小小荣华。   惊月一动不动维持着站姿,神色不明;此时,殿外风声乍起,殿内烛火随之起舞。床榻之上的人大渐弥留,就像是那盏快要燃尽的烛火,在黑夜中随风摇曳。   “算是我对不住你,对不住百里家三代忠良之魂。”早年威风天下的君上,此刻却用‘我’字来与惊月说话:“我放任他已久,如今,也只有你才能与之对抗;召你回京那日,留给你的秘符,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护佑我玄国万民。”   老君上气若游丝,一番话说的极慢,惊月不卑不亢,站的笔直恭听其言。   沉沉呼气,仿佛心中万斤巨石落地,老君上道:“如果可以,留他一条性命罢。”   “是。”这大抵是一个君上,在国家大义之前,面对自己要亲手断送自己儿子的前程之时,能做的最大的让步吧。可当他知道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儿子,竟然为了王座,不惜对自己的手足兄弟,甚至是父亲下手的时候,该有多失望。   “去吧,去吧。”陆庸挥挥手,将那秘符交给惊月,弥留之际,口中念念不忘的,还是儿子幼时的乳名。   出了泰华殿,外面天色大黑,没有月色,气氛冰冷诡谲。惊月将手中秘符纳入衣襟,才走两步便遇上少君陆羽丞身边的随从朝他见礼:“将军,少君殿下有请。”   “烦请大监带路。”   ******   月黑风高之夜,两条黑影站在落雪院外墙之上;猎猎夜风之中,气息分外诡谲。   自从那日尝到了甜头,离陨从此食髓知味,恨不得时时刻刻都黏在藏心身边;到了夜里,便软磨硬泡的拉着藏心做一些超出人伦纲常的事情来。   “道长~”离陨拥着累极的藏心,狠狠地在他脖颈间吮吸几口;藏心无奈,只得由着他闹腾一会儿,才哑然道:“睡吧。”   这么多年以来,藏心一直清心寡欲,被离陨这么接二连三的折腾,有再多的精神也是抵抗不住的,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睡意正酣,忽觉一股诡异的气息扑面而来;离陨骤然睁眼,转瞬间便将浮生灵剑握在手中,剑尖直指屏风处,低喝一声:“来者何人!”   “哈哈哈,素羽在本尊手中,若不想她死,便随我来吧。”那人隐在暗处,发出一阵诡异笑声,在离陨剑气袭来之时抽身而退,跃上房梁逃之夭夭。   离陨回头看了一眼睡得香甜的藏心,在他周围布下一层防御结界,随后提剑追了出去! 第79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妓院   满庭芳,是上京数一数二的花楼;来这里的,不乏身份显赫的达官贵人,也是浑身酸儒之气的文人墨客的钟爱之地。   晴天大步流星跨入一家灯火通明的阁楼。   四周红墙黄瓦金碧辉煌,大殿之顶悬着一颗巨大的夜明珠,熠熠生辉,好似秋日明月;地面中间嵌着一汪碧泉,朵朵红莲摇曳其中,阵阵清香扑鼻。   这里分东庭和西庭。   东庭都是些皮肉买卖,花娘个个儿打扮的花枝招展,浑身香氛扑鼻,轻言细语温香软玉,深得达官贵人的喜爱;西庭则是清楼,花娘也只是卖艺不卖/身的;所以这边大多都是些有贼心没贼胆,又喜好卖弄的文人墨客。   真正的皮肉晴天不感兴趣,在东庭花娘的拉扯之下,抬脚便进了西庭。   沐川在门口踌躇了好些时间,等他下定决心进去之时,只能看见晴天的衣角消失在垂花门后;进了大门, 沐川便被惊呆了;如此豪华的装饰,在上京来说那可需要绝对的财力才能做到。   且从右手边的垂花门望过去,里面若隐若现的身体与一些男人依偎纠缠,污言秽语的嗔笑怒骂,吓得他拔腿逃走!   心想,还是去外面等着晴天吧。   刚转身,三五个浑身浓香的东庭花娘纤腰赤足,走过来将沐川团团围住,挽住他的胳膊,纤细的胳膊仿佛柔弱无骨,附在沐川耳边,吐气如兰:“哟~公子好生俊俏,怎的刚来便要走,是我们姐妹入不得公子的眼么?”   一向待在军中,周围一眼望去全是糙老爷们,沐川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当即臊的脸红脖子粗,结巴道:“姐,姐姐们自然生的好看。”   其实他都没敢仔细看。   “哟~这般纯情的小公子,姐妹们可是头一次见呢。不如来东庭坐坐,让姐姐们为您解解乏可好?”说罢,三五个花娘就缠了上来。   “干什么!”沐川狠狠的打了个寒颤,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赶忙退的远远的,红着脸喝斥:“你别动手动脚的!”   “哟~公子可是害臊了?”说着又要贴上来。   沐川吓得运足功力脚下轻点,飘过殿中的莲池,在一众姐妹的哀嚎声中仓惶追向晴天所去的方向。   找到晴天的时候,对方正慵懒的靠着窗棂而坐;面前跪着一位穿着单薄冶叶倡条,却浑身泛着书生气息,温婉大方的女子,正低头斟酒。   见沐川跟来,气喘吁吁的模样,晴天就觉得好笑,遂朝他招手:“坐这儿来。”   虽然不想,但沐川还是三步一停的走过去坐下,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你有钱吗?上这种地方喝酒?”   “我没有。但是你有啊。”沐川撑着头,看着对面不卑不亢的美人,心道:果真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虽是爱美,却不心动。   沐川对晴天这副模样嗤之以鼻,就连端姑娘敬过来的酒,都使了好大劲;对面姑娘虽是有些害怕,但表面依然从容淡定。   “我瞧着你恨不得把你那双眼珠子都贴到人姑娘身上去,有你这么盯着人看的么?”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见到好看的美人,多看两眼又何妨?”   闻言,姑娘抬头,正巧对上晴天一双美目,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正在看着她;姑娘当即低下头,脸颊爬过一抹红晕,不敢再看第二眼。   她来满庭芳时间不久,今日是头一次出来服侍客人,没曾想会是如此年轻的两位公子,其中一位更是好看的像天上的神祇一般。   “再怎么好看,也不过是花楼出来的。”沐川讪笑,扭头看着面前正在煮酒的人。在他看来,在这种地方讨生活的,哪怕是个清白身子,也除不去那一身轻浮俗气。   “看公子面向,不像是这般尖酸刻薄之人,怎得说起话来,竟是如此不堪入耳?”那姑娘放下手中酒具,跪的端正,抬头迎上沐川惊讶的目光,轻轻叹了一息,面上不卑不亢,道:“在公子眼里,这风花雪月之地都是那般下作人?若真如此,像公子这般名门世家的子弟,怎的也会出现在这里?”   沐川一口酒刚入喉,就被呛得吐了出来,急急地咳嗽了几声,生生憋红了一张俊脸。   “噗——哈哈哈哈……”一边的晴天哈哈大笑起来;平日里趾高气昂,骄傲如他的沐川,竟然被一个柔弱女子几句话逼的说不出话来。   着实好笑!   “……有什么好笑的!”   “公子何须气恼。”那姑娘拿过桌上绢布,细细擦了沐川喷出来的酒水,顺带将自己脸上的酒水也擦去,温言道:“在上京天子脚下立足,若没有公子这般家世,便要付出些什么。下九流的营生又能如何?奴倒觉着,这并非丢人的事,凭本事吃饭而已。”   晴天一脸戏虐,全程都不曾插话。   让一个勾栏院的妓子噎得说不出话来,沐川脸上挂不住,也不见晴天救场,怒哼一声,拍案而起,着实不想在这地方多待一刻。   晴天道:“你去哪儿?”   “入敬!!”撂下两个字,沐川撩起门帘,气哼哼的出去了。   晴天慵懒的靠在窗棂之上,看着外面黑压压的天,杯中浓烈的酒味依然无法掩盖空气中那一抹淡淡的妖气。   “姐姐莫怪,我这兄弟就是嘴上利索,实际心软的跟豆腐似的,这会儿说不定躲到哪个角落里为刚才冒犯姐姐而后悔呢。”   那姑娘手下一滞,抬头迎上晴天弯月一般的双眼,心中小鹿乱撞,羞赧地笑道:“公子哪里话,都是奴的不是,平白惹了那位公子生气。其实他说的也没错,在这里营生,哪怕是个清白的身子,也总归是一辈子的脏污,也怨不得什么。”   “姐姐方才还不屈不挠,这会儿何须自轻自贱。”晴天仰头,喝下一杯酒,眼中笑意不明,道:“若是有人替姐姐赎身,姐姐可愿意?”   “这……”那姑娘垂眸一笑,道:“若得人怜惜,奴自是感激涕零。”   晴天噙着笑,将她方才那转瞬即逝的复杂情绪尽收眼底。 第80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离陨   黑暗逐渐吞噬了大地,长安东街灯火通明;两道光影跃然屋顶之上,一前一后争相追逐,身走幽光惊鸿!   将离陨引致王宫外,那蒙面人似乎并不急欲脱身,离陨提剑随后而至。   “哪里跑!”离陨厉喝一声,灵力淬入长剑,顿时华光骤起,在那人逃走的方向筑起一道屏障,拦住去路:“你想去哪儿,速速将素羽的残灵交出来,饶你不死!”   蒙面人显然临战经验丰富,回身一掌,迎上离陨凌厉的攻势,化去对方剑风,奇招频出,应对有方。   离陨招招紧逼,蒙面人化守为攻。   极招过后,蒙面人抵不住离陨妖脉之力强悍攻势,生生受了一掌,直挺挺飞出去几丈开外,随即隐去踪迹。   任凭他再厉害的障眼法,都难逃离陨一双金色竖瞳;他很快便找到那黑衣人逃走的方向,跟着追到一片大宅之中。   前厅丝竹之声,靡靡之音,将他们来回打斗的声音掩盖其中。   “再问一遍,你究竟是何人!”离陨展开手心,淬入灵力,手中金色长剑直指对方咽喉。   “殿下!”蒙面人吐出一口热血,挣扎着爬起来跪在离陨面前,撤去面罩伏地叩首;而后拉开怀中衣衫,露出腹部一片粼粼甲光,恭敬道:“殿下,鳞族狄绥拜见殿下!”   离陨心下一怔,接着便是从未有过的慌乱,后退一步看着匍匐跪拜的人,一双带着璇儿的剑眉越蹙越紧;这人,不就是那日在‘道是平常’与他交过手,被唤作尊主的神秘人么?   没想到那日感觉到妖气竟然是他!   离陨与人接触不多,更不会有人唤他殿下;就连在盐田镇百妖柱中遇见的素羽,都只称呼他为公子。   “殿下,放下手中灵剑吧。”狄绥见识过那把剑的威力,甚觉诡异;此剑乃仙剑,仙剑认主,可自主识别妖魔之气;是绝不可能让妖族这般握在手中却无一丝反噬之式,为何殿下可以轻易操控仙剑?   “你住口!”离陨回过神来,剑上华光流转,稍有不慎便能吞噬眼前大妖的性命:“将素羽交出来!”   “殿下,您先听属下把话说完。属下寻了您十八年,十八年前……”   ******   沐川气鼓鼓的走入满庭芳后院,这里东西两庭无甚差别,甚至连走廊摆设都如出一辙;就这样走来走去,逐渐迷失了方向。   听晴天说,若是在哪处迷了路,就找个高处上去看看。   于是,他轻轻跃上屋顶,从满庭芳飞到对面,坐在房梁之上便看见晴天靠在窗边的身影。   “嘁,成天只知道花言巧语油嘴滑舌的调戏人家姑娘!”   凉风习习,沐川躺了回去,看着阴暗的天空暗自出神。   他觉得自从晴天来了安国君府,兄长似乎变了很多;以往根本没见他笑过,现在可不同,只要有晴天在,他便总能有意无意的见着兄长上扬的嘴角。   不光是兄长的变化,就连整个府里上下都喜欢晴天;平日里自己没少在后院里听见那些丫鬟仆从小声议论,聊得脸红心跳的模样。   明明是个整日只会插科打诨贫嘴滑舌的家伙!   正在腹诽晴天,沐川忽觉一股剑气袭来,擦过他的耳尖呼啸而去,眨眼间便削掉屋顶的枕木,在寂静的空气中发出‘咔嚓’的碎裂声。   沐川立刻警惕起来。   几日前他便从兄长那处领了命令,要他在晴天昏睡的时间好好守着清潭巷;为此,他可是招待了不少不知死活的家伙。   难不成,那些人现在明目张胆追到这处来了?   沐川屏息凝神,暗暗从屋顶之上探出个头来,什么死侍杀手没看见,倒是看见一抹金色长发迎风飞扬。   而他对面那人的衣着,与这些日子刺杀晴天的人如出一辙。   “离陨!!!”他怎的会在这里?   沐川攥紧了拳头,呼吸都不敢大声,可他却听不见对方说的任何话;没多久,就见那人消失在黑暗中。   离陨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也打道回府。   等沐川再回头想让晴天跟自己追过去之时,窗户之前哪里还有晴天的影子?   ******   惊月随着领路的大监七拐八弯来到黄金殿,大监颔首道:“少君殿下命将军先在殿中等候,将军请。”   惊月不疑有他,撩起官袍跨进黄金殿;殿中烛火昏暗,殿中大鼎青烟袅袅,隐隐有一股淡淡的奇异香味。这香味惊月未曾闻过,嗅了几口竟还觉得能提神。   大监甩着拂尘随之退了出去,轻轻将门掩上。   惊月进入大殿,环顾四周,走到王座之前站定;上次他与晴天在这里起了冲突,自己将毫无灵力的他错手打落百丈崖,没想到他竟然还能活着从百丈崖底下出来,阴差阳错之下还爬上了安国君府来接亲的花轿之中;甚至还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与自己拜了天地,喝了合卺酒,交换了信物,还结了发。   他摸了摸怀中锦囊,将它拿出来摊在手心。   若真如此,会是一种怎样的光景……   这个念头未及深思,惊月猛然醒神,将那已经抽芽的嫩苗掐灭。   他从来都是一副冷心冷情的模样,纵横沙场多年,更是练就了一幅杀伐果决的气势,唯独对晴天;面对那种不被世人所接受的情感,自己就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懦夫。   甚至每夜失神,想的都是那人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仿佛只要是他,无论他做了任何人,自己都能接纳容忍。   犹记得当初下山之时,师父将他叫到乌蒙山之巅,俯瞰山中万物,语重心长道:“你出生那日,为师便将你带到这乌蒙山。前前后后为你卜了不知多少卦,皆无你半点相关;直到昨日,为师为你卜最后一卦,总算是知道些东西来。你这一生,切忌动情,杀戾之气太重,命贵且短;为师今日告诫与你,若你不动情,为师还能保你一生顺遂。”   “师父,何为动情?”   师父不答,只将一根银针赠与他,道:“若真有那一日,将这枚断情魄扎入心脏,它自可助你断情。”   年少的他自然不懂师父当年嘱咐是什么意思,收了那根银针,正放在锦囊之中,与他们的发丝纠缠在一起。   于晴天的感情而已,从始至终,他都知道,自己在一厢情愿的痴妄。   毕竟‘情’之一字,容易让人变得卑微。 第81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中毒   殿中烛火恍惚,惊月站了许久,似乎忘记了时辰;腿有些无力,便踱步到靠近崖边的椅子上坐下,喉中略微有些干渴。   他早起入宫,到目前为止也就在陆庸昏睡的时辰里用了一些午膳,腹中有些空;几案之上有一壶茶,还在泛着热气。   左右少君殿下还未过来,他便倒了一杯润润喉。   宫中的茶应是好茶,只是这味道有些奇怪,清冽的茶香中飘着一缕微甜的味道;闻得久了竟然有些身子发热。   而且越喝越渴,也越来越热;紧贴着身子的里衣隐隐有了些湿润的感觉。   惊月稍稍松开交襟处,还是觉得热,于是便起身打开窗户,一股凉风灌了进来,吹灭了殿中为数不多的几盏烛火。   黄金殿依百丈崖而建,百丈崖深不见底,鸟兽绝迹,真不知当初晴天是如何逃脱的。   一想到那人的笑脸,惊月心中陡然一空;摒除杂念后又喝了一杯。   一转眼间,一壶热茶已经见了底,却还不见少君过来;惊月心下一怔,难不成今日有人故意将他留在黄金殿?   他们要趁此机会对晴天下手吗?   不,他不能把晴天置于危险境地之中!   惊月猛然起身,忽觉双膝一软,他猛拍一掌桌面才勉强将自己身子支撑柱;看着桌上已经见底的茶,脖颈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有人,给他下药!   他浑身燥热难耐,扶着窗户,缓缓将身体靠在冰冷的墙上,不住地拉开衣衫,想要那冰冷都墙面能替自己降降温。   殿中只剩三两盏微弱的烛光,泛黄的烛光下,似乎透漏着些许旖旎的气息,蜡烛燃烧升起的丝丝青烟,更是让这屋显得更为虚幻。   此刻惊月的呼吸已经紊乱,脑海中还有些理智,他知道不能在此地呆下去,有人在此处对他下药,向来也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需尽快离开才行。   可药劲儿太大,他的脚步已经有些虚浮,身上滚烫的要命,额头已经渗出汗水,顺着面具内的脸颊滑落下来,隐入衣衫内。   他强行从金丹之中提起一股灵力,稳住步伐挪到门口,颤抖着手想去开门;可任凭他如何推拉,那平日里抬手可摧的木门却纹丝未动。   竟然从外面被锁上了!   殿中的大鼎,依然冒着袅袅青烟;惊月紧靠着大门,身子缓缓滑落到地上;小腹内的金丹滚烫欲裂,丝毫灵力也提不出来;喘息越来越粗重,心跳也越来越快。   此时的惊月几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耳中传来阵阵嗡鸣之声,一双因为情/欲暴涨而变得嫣红的嘴唇微微张开,轻轻吐出些无意识的呻吟。   他将额头抵在墙上,睁开一半眼帘,双眼也因此变得通红。   额前那一缕白发逐渐开始朝周围扩散。   他年过二十三,甚少有过如此强烈的情/欲,更是常年清修,不曾动过欲念;更不知在这药物的作用下,欲望竟然如此的强烈。   他想走,想要离开这里……   可现在的他,连站立都无法做到,要如何离开?   晴天,晴天……   这个名字像是一把锋利的剑,毫不犹豫的刺入他的胸膛,将他最后一丝清明湮灭。想到晴天的模样,又想起那几次的‘亲密’接触,心跳声好似鼓声一般,咚咚直响,诱惑着他的理智崩溃。   晴天的一颦一笑、轻浮没边的举动,仅仅是想一下,惊月都觉得自己的血脉要爆炸一般。   “晴天……晴天……”   下意识呼喊着晴天的名字,眼神也越来越迷离,暴露在外面的耳朵此刻也红的要滴血似的,微微眯起眼睛,手不受控制的隔着官袍伸向那处喷张的禁地。   就好像是他在安慰自己,就好像是他在自己的面前,就好像他满眼的笑意看着自己,帮自己纾解着此刻的痛苦。   “不可……不可~”   嘴上轻声呢喃着,但手中的动作却愈发凶猛,脑海中的理智暂时被抛在脑后,幻想着安抚他的人,是那个如暖阳的‘登徒子’,是那个被自己亲手埋入内心深处的人。   眼中能看到的东西已经有些缥缈,眼角也渗出丝丝水汽,哪怕他戴着面具,也能一眼就看出他的神情,就在理智崩溃的瞬息间,殿中传来一声喘息……   有人在这里……   进入王宫不许佩剑,惊月便又回到窗边,摔碎桌上茶杯,狠狠将那碎片刺入大腿:“唔——”尖锐的疼痛换来短暂的清明。   他扶着墙壁,朝着声音来源寻了过去。   后殿之中,轻纱暖帐,屋子里的气息又旖旎,让原本失神的他更加恍惚。   矮榻上似乎有个人。   曼妙的身子在扭动着,隔着薄纱就能看出是个身材好的女子,扭动的动作也带着致命的诱导。   那玲珑的曲线似乎在无声的呼唤着推门进来的人,呢喃软语搔弄着人的心魂,挑衅着惊月最后的理智。   淡淡的烛光下,矮榻上的人似乎也发现有人进来,呢喃声更大了些,声音中还带有些许的急促,好似在催促什么一般。   空中弥漫着令人着迷的味道,好像要将人内心深处的野兽释放一样,心口克制不住的加速跳动着。   “好难受,妾身想要您~帮帮妾身可好~”   那床帏间传出来的声音宛如带了钩子一般,摄人心魄;若是换做他人,即便是此刻清醒,恐怕也难以抵抗这般魅惑的声音。   纱幔中一只手伸出来,白皙细长,指尖上的冠红看着就让人难以自持。   好似无骨一般勾着手指,诱惑着站在那脸色涨红,呼吸也不平稳的人。   惊月闭上眼睛,生生停下脚步,用尽力气想将那扇门关上;可当他的手刚伸出去,那只白皙的手便覆了上来,一把将他拽了进去,双双跌倒在地上。   鼻息间随之多了一股浓浓的脂粉气。   女子撕扯着惊月的外衣,摩挲着他脸颊上已经被自己体温暖热的面具,急急地寻找着那双嘴唇。   “秦,秦夫人,请自重!”腿上的疼痛让惊月尚有一丝意识,看清身上女子的面容,着实吓了他一跳;赶紧将人推开,溱湖封住自己的视觉,费力的脱了自己的官服,将秦夫人赤/裸的身体过了起来。 第82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寻觅   被唤作秦夫人的女子是陆庸的妃子,因为年龄小,又生的美,一直都是陆庸最宠爱的妃子;此时此刻,不知遭了何人陷害,竟然与惊月一同被锁在这黄金殿中。   看情形,应该也是中了什么药物。   惊月越是推拒,那身体越是缠得紧,像一条水蛇一般缠在惊月身上,怎么都剥离不开。   “让妾身服侍您可好~”   耳边是细密又磨人的喘息声,惊月勉强稳住呼吸,一双赤红的瞳孔不断的放大;脑海中紧绷的弦逐渐被欲念拉扯,几乎要断了!   手腕一翻,将秦夫人攀上来的双手反剪到身后,用他的官服袖子将人捆了个结实,又撕下一条布料来塞入秦夫人口中,避免她再发出些让人难以自持的声音来。   做好一切后,惊月将还留在大腿之上的茶盏碎片又刺入几分,直到伤口深可见骨,潺潺的鲜血湿透了整条腿,才扶着墙站起来,踉跄了几步,喘息道:“夫人,得罪了,夫人稍等,微臣这便去请医官过来。”   被绑在衣裳里的女人,双眼逐渐迷离,不断的在地上翻滚,口中呜咽声被阻,只能从鼻腔里发出阵阵不满的声响来。   显然他低估了被欲/火/焚/身的女人究竟有多凶猛。   惊月刚刚踏出房门,忽然一个炙热的怀抱贴了上来,惊月脑海中紧绷的弦忽然就断了;他转过身,粗粝的喘息着,眼前早已看不清任何东西,只觉得他好像看见了晴天。   晴天的脸出现在面前,心中压抑的火苗刹那间迸发出来,极力克制却无法忽略掉晴天对他的诱惑,脑海中却无法阻止恣意生长的火苗。   耳中嗡鸣声越来越近,他似乎看见那张总是说着轻佻言语的嘴上下张合,对他说:“惊月,帮我~我想要你~帮帮我,你帮帮我……”   惊月看着那熟悉的面孔呓语:“晴天,我……”说话间惊月的手颤抖着抚上那张模糊不堪的脸,嘴中不停喊着晴天的名字,缥缈不定。那些清醒时不敢想的画面此时出现在眼前,在药物的作用下,心中压抑了许久的野兽嘶吼着、叫嚣着。   他想要那人苍劲的手,炙热的胸膛,甚至是轻浮的言语……   惊月再也无法控制,腿上的剧痛也拉不回他即将溟灭的神志,一遍遍的呢喃:“晴天,晴天……”   ******   一轮残月隐在重重的云层之中,逃离沐川视线的晴天,此时正在黑夜的掩盖之下,悄悄跃上王宫的高墙。   王宫早已落锁下钥,他轻盈矫健的身影穿梭在各大宫殿之上,寻了半晌也未见惊月的身影,正在犯愁之际,忽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闪入大殿之中。   晴天立刻跟上,悄悄爬上屋顶,揭开一片琉璃瓦,窥伺屋中情形。   殿中,君后慵懒的靠在贵妃榻上,一副雍容华贵的模样,对面陆羽昶正坐在那里。方才匆匆而来的大监进来复命,陆羽昶打发他后,笑道:“母后,儿臣已经替您除了那小贱/人,往后您便可以高枕无忧了。”   “如此做可妥当?”   “母后放心,现在那贱/人与百里惊月都身中龙涎香,且被关在黄金殿中逃脱不得;上等的龙涎香可是儿臣花重金所得,今夜二人定然颠鸾倒凤一整夜;等药力消失之时,便是他们被发现之时。”陆羽昶的话语中透漏着浓浓的杀气,想到黄金殿即将发生的一切,他冷笑着,好像已经看到那二人悲惨的下场。   “哼。”君后冷哼一声,嘴角牵起一抹笑意,道:“你父君身体每况愈下,咱们可得好好准备着!”   “是。”   惊月被锁在黄金殿?   虽然晴天不知道这母子两个在搞什么鬼,但看那模样,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他重新将那片琉璃瓦盖上,见四下无人,高大的身影快速掠过,直奔黄金殿!   他轻轻落入黄金殿院中,按理说黄金殿乃王宫宝库,可此时这里守卫空乏,像是刻意被人调走了一般;他过去轻轻推了推窗户,却是纹丝不动;换了几个依然如此。   他捅破窗户纸,殿中烛光早已全数熄灭,只隐约有一股奇异的香味充斥着整个大殿;回想方才陆羽昶的话,似乎提到了什么小贱/人和龙涎香。   难道……   晴天不敢多做他想,飞身略上屋顶,脚下疾驰来到百丈崖边,一股阴风自崖底吹上来,掀起他血红的围巾。   自上次闯了黄金殿之后,这处早就被加强了结界防守,根本没有地方能下去,除非……   晴天半蹲下来,划破手指在屋顶上画下一个血色十字传送阵,没有另一处的阵眼,他也不敢保证这阵法能准确的将自己送入殿中。   只是当下的情况,不允许他做许多假设。   当初放入惊月书房笺纸之下的那只应声虫,如果此时在惊月身上,他便有四成把握。   指诀一掐,晴天低喝一声:“出则逍遥,去无无碍,八门阵开!”   话音方落,顿时时空扭错,再睁眼之时,他已落入大殿之中;殿中烟雾缭绕,那股香味更是浓郁;晴天皱眉,掩住口鼻,四下并未发现惊月身影。   正当他转身欲走,忽然听见墙后一声似有若无的呢喃,隐隐觉得似乎是谁在唤他的名字。他朝着那扇轻掩的门直奔过去,一脚踹开来,就见惊月衣着散乱,怀中一人玉体横陈,跟水蛇似的缠在对方身上。   看着那曼妙如蛇的女人,晴天眼中闪过杀气,快速掠到惊月面前,掐住那女人的脖颈一提,生生将人甩飞,‘嘭’的一声闷响,不知砸在什么东西上,没了声音。   他一手揽住惊月飘摇的身子,将他紧紧固定在自己身前,对方全身衣衫都湿透了,仿佛刚从水中捞起来的一般,除了空气中弥漫的旖旎气氛,还掺杂着浓浓的鲜血味道。   他掰过对方的脸,对方双眼通红,还隐隐泛着水汽,原本该冰冷的面具此刻烫的灼手,嘴边不住的呢喃:“晴天,晴天……”   他并未言语,就已经感受到了勾人的火苗,晴天顿时涨红了双眼,一字一句道:“你可知你喊的是谁?”? 第83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动情   惊月一怔,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面前,这人身上的味道让他心安,神志被拉回一些,滚烫的手覆盖在晴天的手上,指引他抚触自己,媚眼如丝声音诱惑,道:“晴天~是晴天吗~”   晴天混迹市井多年,见识过各种形形色色的手段,像这样下手如此狠的,倒也是头一次。   那龙涎香乃是神龙一族才会有的东西,极为稀少,也不知这陆羽昶从何处寻来的,寻常人是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住的,更何况还一次用了这么多在惊月身上。   自己也略通一些医术,但也只能针对于功体治疗,对这种控制情欲的东西,也束手无策;现在最总要的是要带惊月先离开黄金殿再作打算。   这旖旎的味道不难猜到惊月此时的状态,这样的情况下,他竟然唤着自己的名字?   他……   “惊月,你忍着些,我带你走。”晴天将他揽在怀中,将自己为数不多的灵力输进惊月的功体之中;哪只两股灵力才一触碰,怀中人猛烈的打了个寒颤,双手扶住晴天的肩膀低低喘息了一声,随后头一歪,抵在晴天的肩膀上。   “晴天……帮我……帮我……”   燥热快让惊月失去思考的能力,他知道,他不该如此不知羞耻抓住晴天,可他控制不住自己。   席卷而来的热潮,一阵阵吞噬着他的理智,仅剩不多的清明告诉他,不可以再这样,面前的是晴天,这个人是晴天……   是自己想要埋藏在内心深处的人。   那种龌龊的心思,他一个人知道便好,若是玷污了晴天,以后他们之间该如何?   可他无法控制。   晴天的手在他身后滑动,抚慰着他躁动不安的心,明明想着不要,可身体已经不由自主的凑上去。   这般龌龊的事情,这般羞愤的自己,怎么能被晴天看到。   额头的汗液从面具之下顺着脸颊一路划落下来,像是一只只小虫子爬过他的皮肤,让他忍不住颤抖;终是抵不过这龙涎香的药劲,惊月猛提一口气,将全身灵气汇聚至丹田处。   “惊月,不可!”晴天快速封住惊月胸腹几处大穴,将他狠狠往怀中一带。   方才他竟然将全身灵力聚在一起,妄想震碎金丹,以死明志!   “杀了我,晴天……杀了我……”   惊月的声音颤抖着,看不到面具下的他是什么表情,眼中的雾气已经变成了水珠,从眼眶中溢出,掺杂着汗水悉数滑落。   “惊月……”晴天一怔,看着惊月眼中的泪水,听着耳边呓语,他手臂一紧,喉咙上下翻滚着,耳朵里充斥着惊月那满是欲望的粗喘,感觉血液翻涌要烧尽他的理智。   怀中人身上热汗涔涔,湿漉漉的发丝贴在晴天的下颚上;怀中的惊月浑身滚烫的厉害,自己也将这龙涎香吸了些进去,硬生生压着一身邪火,将惊月逐渐滑落的身子稳在怀中。   “惊月,我带你回去找道长。”嘴上说着要走,可身体却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周围守卫悉数被撤走,方才的女人也因为受到重击晕死过去;在昏暗的偏殿中,尤其是极为寂静之时,但凡有细微的动静都会被意识放大数倍。   昏暗中,两道粗重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在狭小的偏殿之中直直冲击着晴天的耳朵,仿佛要将他吞噬一般,听的他耳根发痒。   惊月备受龙涎香煎熬,身体反应迟缓,经受不住从身体深处涌出来的热气以及对方那粗重的呼吸,身子不断下滑,耳朵贴到晴天的胸口,便听见那处正猛烈的跳动着,像是前线战鼓,重重的击打在他心上。   晴天再一次把滑落的身子抱起来,两具炙热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贴合的地方有硬热的东西磨蹭着他的腿根,而他,竟然也起了反应。   两人身量相近,惊月略微纤瘦些,此刻正在他怀中不住的颤抖。   若是不让他将体内邪火发泄出去,时间一久,有性命之虞也未可知。   “晴天…”惊月颤声唤了他一声,随后拉住晴天的领子将他拽到自己面前,干涸的嘴唇贴着对方汗津津的额头,一触即离。   轻如鸿毛,仿佛不曾发生。   骤然蜻蜓点水般的一吻,晴天忽觉脑海中发出‘噼啪’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那一刻断裂开来,有一丝遥远的记忆呼之欲出,却又被无情的的封印。   紧接着,他听见自己重重的喘了一口气,圈在惊月腰间的手再次收紧!   “晴天…求你,杀了我吧…”惊月已经无法再忍耐了,就连自毁金丹都已经无法做到;只能凭借大腿上最后一丝的痛感来为自己寻得一丝解脱。现在极为难受,浑身的汗一层未干又是一层,身体酸软,就连抬手,都觉得十分耗费心神。   “不,”晴天拒绝了他。看到旁边的矮塌,俯身抄起惊月的膝弯将他打横抱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矮塌前,小心翼翼将人放在榻上,轻轻抚摸着对方散乱的发丝,声音难以自持的温柔,道:“让我帮你,可好?”   晴天微微垂着头,微弱的烛光一下,也是汗津津的,额前短发已然湿透了,一滴汗水划过纤长卷翘的睫毛,落在惊月的眼角处,害他眯起了一只眼。   “把它摘下来,好吗?”他想看看,看一看这张面具之下,到底有着怎样的一张脸。   晴天跪在塌前,看着惊月不断翻滚的喉咙,还有那细碎的呜咽声,以及对方不安的身体。   他将手覆盖在那张殷红的面具之上,想将他摘下来;他想亲手触摸对方的眉峰,鼻梁以及那双通红的嘴唇。更想看看那张脸是不是与自己梦中的人一样。   惊月猛的回神,一把抓住晴天的手,隐忍的语气中还带了些祈求的意味:“别,别看我…”   “我不看你,你自己将它摘下来。”晴天的手伸向惊月的头顶,轻轻将他的发带拉扯下来,在惊月惊愕的眼神中,将发带绑在自己额前,遮住了视线。   薄唇轻启,低沉的嗓音在昏暗中格外令人动情:“惊月,别怕,有我在。” 第84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看戏   看着自己发带绑在对方额前,惊月原本一直压制的情绪终于爆发了;晴天的手正在摸索自己的脸颊,他每一寸皮肤都敏感到不能触碰,指尖的热度灼的他忍不住浑身激灵。   雕着花的面具轻轻落在枕边,昏暗的灯光下,一张俊美无暇的面庞暴露在暧昧的空气中;面如冠玉的脸庞上,细长的眉毛斜飞入鬓,一双因情欲而红的眼里含着一层雾水,高挺的鼻梁上坠着津津汗液,一双干涸通红的嘴唇微微张开,细碎的气息从那处溢出来。   常年不见阳光,这张白到有些病态的俊脸上染上了一层绯红,在昏暗的烛火中格外能激起人的情/欲。   晴天摸到那双嘴唇之时,惊月理智早已不复存在,温润湿濡的舌尖探出来,轻轻在他指尖划过。   “这次可是你先对我下手的。”   晴天伸出舌尖舔舐着嘴角,语调带了些许的挑逗,声音嘶哑道:“你我堂也拜了,合卺酒也喝了,此时才洞房,也不算晚吧,夫君~”   一声夫君让惊月身子一僵,酥麻的感觉席卷而来,手中一紧,急切的将人拉了下来,眼底的水汽更多了些,泛红的眼眶似乎在控诉着晴天的言语。   可晴天蒙着眼,看不到他如此娇媚的模样,若不然定然把持不住自己,将事情做个彻底。   晴天低下头,准确无误的寻到那微张的唇,轻轻贴上去,果不其然,惊月很快便用一阵颤抖来回应了自己。   晴天随混迹市井多年,平日里油嘴滑舌惯了,调戏姑娘小姐也自是不在话下;不过,这些都只是嘴上功夫,真正算来,他却是个不识风月,不解风情的。   严格来算,这还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   本就不能平复的心,跳得更是激烈,似乎想从胸腔里蹦出来一般。这般异样的亲密让他紧绷的意识瞬间瓦解,全凭本能,无头苍蝇似的胡乱贴了上去,几乎是用咬的,撕扯着惊月的嘴唇。   随后伸出舌尖,毫无阻碍的深入推开惊月微微张开的嘴唇挤了进去。两条舌头稍加触碰,他们就像历了雷劫一般,浑身经脉酣畅淋漓,两股不同的灵气也迫不及待的纠缠在一起,无法分开。   惊月吃痛,意识稍稍回笼,眼底稍微清明一些。   他知道,此刻正与他唇齿相依的人是自己午夜梦回之时,心底最深的执念。   他本不愿如此,可又无法自控,无法不正视自己内心深处到底有多黑暗。   原本如打架一般的吻,逐渐开始变得缠绵,失去了方向。晴天温热湿濡的舌叶在惊月的口中放肆搅弄,纠缠不清;说不清到底谁更主动,谁更渴求。   晴天俯下身,将已经瘫软的惊月有些抵触的双手捏在手中,举过头顶;没有面具遮挡,他可以清晰的用嘴唇感受对方的面容。   昏暗的大殿中,无人说话,只有两道粗喘交织在一起;晴天褪去惊月紧贴在皮肤上的里衣,顺着对方的脸颊,舔舐着他的脖颈,身体某一处异常嚣张。   惊月无力挣脱晴天的钳制,在对方无师自通的技巧下,意识越发涣散,紧贴着晴天的身体,止不住颤抖。   在他手中攀上巅峰之时,颈间骤然爬上一抹猩红;宛如开在黄泉尽头的花,一路蜿蜒而上,消失在发丝之中。   情动,他紧紧拥住晴天,放任早已湮灭的理智,一滴热泪划过眼角,落入发丝之中。   心道:晴天,这世界上唯一没有解药的毒,便是你入了我的心。   殿外凉风习习,殿中气氛旖旎,不知今夕是何夕。   *******   东方渐泛鱼肚白,晴天一夜未眠,怀中的人因为摄入过多龙涎香陷入了昏迷;虽有替他纾解,但终究没敢做太逾越的事情。   他有想过趁机头盔一眼对方,但很快便打消了念头。总有一日,惊月会自己将面具除下给他看的。   摩挲到已经掉在地上的面具,晴天将它重新给惊月戴上,然后除去蒙眼的发带;看到怀里的人衣衫凌乱,胸前大片光景,斑驳点点,昨夜的种种又一次让晴天呼吸粗重起来。   惊月在他眼中一直都是清冷孤傲的模样,从未想过会有一日像昨夜那般令他失神;眼下龙涎香还未完全散去,但也不至于需要做那种事才能纾解了,还是先把人弄回安国君府再做打算。   他赶忙捏了个净衣咒,然后帮对方将衣服穿好;看着如此乖顺任他摆布的人呢,没忍住,低头在惊月露在面具外的唇瓣丧浅浅的吻了一下,正准备再尝一尝那柔软之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整齐有力的步伐。   不好!   怕是捉奸的来了!   晴天跳下矮榻,在偏殿中快速画下十字传送阵,将灵识集在眉心唤道:“离陨,替我开阵!”   离陨昨夜回到安国君府,脑海中全是狄绥说的事,也几乎一夜未眠,直到卯时才有了些睡意;刚闭上眼睛,突然从耳中传来晴天的声音;正欲咆哮,就听对方说道:“惊月中毒颇深,需要道长替他医治!”   “什么,将军中毒了?”   离陨的声音惊动了藏心,他也来不及问清原由,只知道情况十分紧急。他赶紧跳下床,在这边开了传送阵接应晴天。   一道华光闪过,惊月出现在阵中,离陨将他抱到床上,藏心已经起身:等他回头再看之时,十字阵已经消失了。   离陨喊道:“喂,晴天,你怎么没回来?”   只听晴天长吁一口气,笑道:“我自然要留下来看戏的,惊月就拜托道长了。”   陆羽昶带人来黄金殿时,没看到想象着那般香艳的画面,只有躺在地上已经横死的秦夫人,和那个嘴角含笑靠在矮榻之上的少年。   昨夜带来的明明是百里惊月,怎么换成了他身边的小随从?陆羽昶怒瞪着昨夜领路的大监,眼中流露出杀意:“这是怎么回事!”   大监噗通一声跪下,额头磕的直冒血:“世子殿下,奴才真不知道为什么回事这样的,昨夜明明按照……”   “住口!”陆羽昶一脚给大监踹翻在地,给他身后的人一个眼神,大监立刻被拖了下去,生死不知。   “怎么是你!”   “啧啧啧,”晴天撑着头,嘴角笑意扩大,看着陆羽昶来势汹汹的模样,道:“不是我,世子殿下以为是谁?” 第85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被擒   面对晴天的无理,陆羽昶几乎捏碎指骨,气急反笑,冷哼一声道:“大鱼不落网,小鱼也一样;你这贼子,竟敢夜闯黄金殿!”一转头,假意瞧见早已气绝身亡的女人,面色凝重:“秦夫人!来人,快去请医官过来!”   晴天依然斜靠在矮榻上,悠然自得看着陆羽昶的独角戏。   不多时,王宫医官被传唤而来,倒是够快的。匆匆跪在秦夫人面前,手指在鼻下一探,顿时大惊失色,颤抖着回禀:“殿,殿下,夫人死、薨了……”   晴天憋了一眼那瑟瑟发抖的医官,竟然觉得眉眼之间有些熟悉,似曾相识。   那医官埋着头,将手拢在袖中,朝晴天动了动手指,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晴天尚不知这位医官是什么意思,又究竟为何会在此时出现;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那便是他似乎对自己并无恶意。   而且,他似乎看见了有意思的东西~   “把这擅闯宫闱,奸/杀秦夫人的贼子立刻下狱,回禀父君后即刻问斩!”陆羽昶似乎迫切想要治罪晴天,连秦夫人死因都没问清楚,便匆匆让他身边几个臭杂毛用捆灵索将晴天绑了起来,投入专门为惊月准备的水牢之中。   “世子殿下可真是扣了晴天好大一顶帽子。”晴天并未替自己辩白,反而极为配合,乖乖跟着陆羽昶那几名手下进了水牢。   “殿下,为何不将这贼子直接打入死牢,而是将他囚于宫中水牢?”问话的是陆羽昶四大护法之一;之前在道是平常的石窟之中,他们有过交战;武力虽是平庸之辈,却精于算计,有一张巧舌如簧的嘴,和一颗七窍玲珑心。   此时却有些摸不准主子的意思。   “自然是要挖一个大坑,等着百里惊月往里跳,然后再将他埋葬起来,一了百了。”   “殿下的意思是……”   “暴露自己在意的东西,只会让敌人看清你的弱点。”陆羽昶冷笑一声,腮部紧咬,一双阴郁的眼凶相毕露:“他若不来救人,那便将他杀了,折断他的羽翼;他若来救人,便治他一个谋反之罪。”   一石二鸟,何乐不为!   “殿下英明!”   水牢,晴天被捆灵锁锁住灵力,五花大绑在石柱上,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人摆布。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其中一名道者站在水牢上,俯视着被浸在污水之中的人;发出一阵诡笑,道:“明里暗里寻了你十几日,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遇见,只能算你不走运了。”   那拿着剑的道者,腰背略微前倾,背部像一根拉紧的弓弦,拉起自己空荡荡的衣袖,紧咬牙关,道:“我这条手臂可是当日在道是平常拜阁下所赐,今日,我定要让你饱尝我断臂之苦,将血债讨回来!”   “天气这么热,你说两句风凉话是要用来凉快的吗?”晴天扬起头,似笑非笑的透过水牢上的栅栏,道:“那日真该直接斩断你的脖子,省了你如今多费唇舌,甚是聒噪。”   “死到临头了还嘴硬!”那道者的脊背仍是紧绷着,剑柄上的手骤然一紧,眼中迸出一股火来,长剑一拔,势要一剑了解了晴天的性命。   一旁的医官赶忙上前按住对方的手腕,狗腿道:“仙者,仙者莫要动怒;殿下吩咐了,在没有掉到大鱼之前,需要用他来充当诱饵;仙者法力无边,您就是动动手指头都能要了他的狗命,可若是这诱饵有所损伤,仙者怕也不好跟殿下交代。”   “滚开!你这狗奴才!”那道人抽出拂尘,对罗含香作势要打,但见对方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觉着会脏了自己的拂尘,甩袖道:“王宫之中,数你医术精湛,给他下点药,我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是……”   道人走后,那医官长叹一声,转身欲走之时却被晴天叫住:“罗前辈留步。”   医官脚下一滞,回头怔怔望着晴天,嘴角有些笑意:“你唤谁?”   有臭气熏天脏水哗哗从左侧墙面涌进来,已经没过他膝盖了;晴天挪了挪身子,腰间捆灵锁发出一阵碰撞的声音:“自然是明日黄花罗含香前辈。”   一开始他也不敢确定这人是否是那日在盐田镇镇守大宅中碰到的罗含香,直到方才那道人踹了他一脚,他便不经意间看到对方双手食指中指奇长无比;虽说天下之大,身体残缺的人很多,但那双手手腕之处的肤色与手背肤色大不相同,一看便是常年藏于手套之中未曾见过阳光;而这样的特征也只有罗含香才有。   他便也是靠着这样一双‘巧’手而名扬天下。   “好小子,眼力不错。”罗含香折返而回,坐在水牢池边,险些受不住那污水的气味昏厥过去。他原本是来黄金殿盗宝的,哪知却在窗外看到屋中及其香艳的场景;从在盐田镇遇到晴天和那个年轻的将军,他就知道这二人关系匪浅,竟没想是这种关系。   虽说是龙阳之好,在他眼中却也无伤大雅。   况且,这小子是个讲义气的,为了他那相好,宁愿自己在此受苦。   “前辈,此地阴暗诡谲,我又身受重伤,遭捆灵锁所缚动弹不得;前辈可愿做个顺水人情?这水牢”晴天笑着,丝毫没把自己当成是这笼中之囚。   “方才他们擒你之时,以你的能力想要逃走轻而易举,为何现在要来求我?”   晴天道:“若不是我束手就擒,怎会让他们暂时放下心中戒备?”要在此时转而去安国君府的话,可就麻烦了。   所以,他必须要替惊月争取时间。   “是个有情有义的。”罗含香道:“那日在盐田镇,你救我一命我记得;可如今这王宫水牢机关重重,外面结界倍生,我一人决计无法助你脱困。能做的,也只是去给你的相好通个信,让他施计来救你罢。”   一听罗含香说惊月是自己的相好,晴天莫名情绪复杂;他不过是替惊月缓了缓药性,还不知道惊月怎么想呢。   那种情况之下,自己做些什么大概都会被当做是权宜之计。   “罗前辈自谦了。不知罗前辈此次入宫,再次见到自己当年所设计的黄金殿以及这水牢,是何感想?” 第86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杀心   话音落,杀心起!   罗含香在盗名满天下之前并不偷东西,而是闻名圣泽的偃术大师,一直备受圣泽王室关照,是王族御用偃师;王宫之中所有机关暗室都出自他一人之手。   至于后来为什么去做了贼,外人不得而知。   “你这后生,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罗含香语气极冷,为这阴暗的水牢又添了一份阴沉。   污水泛着恶臭,已经蔓延至晴天的胸口,这处水压极低,让他胸中气血翻涌,呼吸困难:“黄金殿乃圣泽玄国收纳天下至宝所在,为何会远离宫殿群?其一,它依百丈崖而建,百丈崖深不可测鸟兽绝迹,三面环山易守难攻;其二便是它其中所蕴藏的机关之术以及结界,远比百丈崖危险的多。即便是盗家祖师爷东方朔,也不能妄行出入。而前辈不仅能来去自如,还顺便捎走了殿中不少宝贝吧。”   罗含香双眼狭促,半边脸隐在黑暗中,下意识摸了摸嘴角,却摸了个空。   对于罗含香的小动作,晴天心中有数,只要他开始摸胡子,就表示内心已经有所动摇,于是接着道:“晚辈有求于前辈,并非以那日饶命之恩相迫;只是现下,我不能被关在这里!”   罗含香撩起衣袍半蹲下来,俯视着晴天,将那隐在黑暗中的半边脸露了出来,道:“你的生死与我何干,我为何要助你脱困?”   说话间,污水已然漫到晴天的脖颈处,浓浓的臭味熏得他干呕了几声,却又因灵力被锁,无法封闭五感;又心系惊月安慰,道:“前辈,你离开王宫多年,这里的机关早被修改过多次;若没有我相助,你连这个水牢都出不去,不信你且去试试!”   “哼,黄口小儿莫要诓骗于我。”罗含香从腰间摸出一粒丹丸,趁着晴天踮脚呼吸之间扔进他的口中:“这污水顶多也就没过你下巴,这粒丹药可让你免受水中毒虫侵害;老夫这便去了;你即知我身份,那我便饶你一命,算是抵消那日在盐田镇的活命之情;告辞。”   “前辈……”晴天刚一张口,一股污水涌进嘴里,他赶紧踮起脚尖,将自己身量抬高,然后吐了几口。   等了许久也不见罗含香回来,晴天暗自摇头。   就算这里机关再怎么变化,毕竟也是出自罗含香之手;他若真想出去,也不过是时辰的问题。出自天下第一偃师之手的水牢果然名不虚传,虽有罗含香赐药护体,这时候晴天也觉得有些支撑不住,双腿发软。   须臾片刻,原本平静的水面忽然荡起一片涟漪,那涟漪越来越大,越来越慢;晴天屏住呼吸,直到水面归于平静才深深吐了口气;就在这时,忽然有东西从他双脚之中穿过,像是一柄极细的剑刃,脚踝之上一阵冰凉之后接踵而至的便是酥麻;一股血红自水底慢慢升起,逐渐将他周围污水染红。   还未等他松一口气,大腿之上一阵钝感袭来,似乎有两排牙齿咬住了他的腿,锋利的齿刃刺透皮肉,连撕带扯;晴天重心不稳随之一晃,整个上半身便栽在污水之中;那污水灼的他眼周发紧,他憋了一口气猛然睁眼,眼前赫然出现两只巨大的眼球,正烦着幽幽蓝光死盯着他,吓得他猛的一口水朝那双眼睛喷了去。   那双眼睛收到水流攻击,顿时在水中翻腾起来,发出一阵扰人心神的吼叫声。水牢很宽,水也很深;在那不知名的怪物上下翻腾之中,石柱受不住汹涌的波涛攻击,失去了支撑,拉着他的身体斜斜往旁边倒了过去。   他身体被绑在石柱之上无法动弹,只能鼓着腮帮子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围巾从眼前飘过,随着他一起倒了下去。   这捆灵锁是上品灵器,但凡被捆灵锁束缚,即便是你有再多灵力也是无用。   若不先挣脱这捆灵锁,他没被水底的怪物吃掉前,就先被这污水淹死了!   晴天强行运转金丹,却是一丝灵力都无法提出;手心那把不受控制的魔剑剑灵此刻安静的待着,一点动静都没有,似乎并不打算替他这个主人解围。   池中水被那只莫名其妙的东西翻腾的波涛暗涌,晴天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的跟着暗涌在水底起伏;要不是有跟石柱绑着他,估摸着能让这大浪直接掀翻。   那东西翻腾起来没完,一会儿退远一会儿又游回来围着晴天转圈,就是不敢上前。或许是在水中浸泡的久了,也或许是罗含香临走之前给他塞得那粒丹药起了作用;渐渐地,晴天双目已能视物。   等那东西再次游过来,他可算看清了个大概,顿时张嘴喊了一声——小泥鳅!   刚一张嘴,一股污水灌进他的口腔,接着从鼻腔迫不及待的灌了进去,生生呛出一大口血来,染红了周围的污水。   视线逐渐模糊,闭上眼睛之前,他似乎看到那只泥鳅朝着自己游了过来。   完了。   他心想,这回不被呛死,八成也成了这泥鳅的腹中食。   惊月也不知情况如何。   竟然有些想他,想吻他的唇,想听他在自己耳边不受控制的声音,想他紧紧搂住自己的脖子,一遍遍颤抖着唤他的名字,想再抱抱他,想他……   惊月……   *   安国君府,   被晴天从传送阵中送回来的惊月依然昏迷不醒,身上潮红未退,情欲依然在折磨他。   离陨打了一盆清水进来,眼巴巴的看着道长替惊月功体输入灵力,少许片刻,才将灵力收回;一层细密汗珠挂在额上,浑身雾气腾腾;原本些许苍白的面颊上挂上了一层胭脂色,看的离陨心神荡漾。   “道长,结束了吗?”离陨拿着锦帕,仔细给藏心擦拭干净;看着惊月恢复如初的肤色,道:“我看将军功体并未受损,为何会是这般模样?”   一开始,藏心并不知惊月身中何毒,直到他的灵气在对方经脉中游走一圈后,方才明白。   普通的帐中香若是作为夫妻床笫之间的调剂倒还说的过去,可这是龙涎香,且分量不轻,一时三刻难以将药效消耗干净。   所以,他便将惊月体内的龙涎香转移了些到自己身上。   “离陨,我……”藏心拉了拉衣襟,浑身热汗:“我去歇息片刻,你好生看着将军。” 第87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下次   藏心常年清修,第一次承受催情之毒,难免有些受不住;下床之时脚下虚浮,半截身子朝地面栽了过去!   “道长!”离陨一声惊呼,扔下手中铜盆化作一束金光稳稳将藏心接在怀中;肌肤相触,烫的离陨心底一颤:“道长,你怎么了?”   “无妨,不过是些下三滥的手段,我歇息片刻便好。”说完便从离陨怀中撤了出来。那大妖怪身上的温度比自己高得多,平白让个大火炉抱住,这些残留的龙涎香根本无法好好的释放出来:“你去替我打几桶井水来,我要沐浴。”   “道长,井水寒凉刺骨,怎可拿来沐浴,我替你……”离陨有些困惑,道长怕冷,从不会直接用井水来沐浴;刚想发问,却发现藏心的脸红的有些不正常,就连眼神都有些闪烁,似乎给予逃走。   他的目光顺着藏心不断起伏的胸膛看了下去,最后停留在藏心小腹之时,脑中‘嗡’的一声,像是第二次化形历劫一般,喉咙发紧,声音低哑,道:“道长,我帮你吧~”   “不,不用了。”离陨话音未落,就见藏心推开他跌跌撞撞入了内堂。   此刻的离陨压根没心思管惊月的死活,长腿一迈,即刻追了上去,在藏心锁门的瞬间闪身进去,环住对方的腰将人带进怀中,一手扣住他的后颈,未等藏心说教,便低下头吻了上去。   灵活的长舌毫无阻碍的钻进藏心的口中,与他纠缠在一处;藏心仰着头,身子紧紧被搂在怀中,一些细碎的呜咽声传进离陨的耳中。   “道长,你也要回应我啊,我很害怕……”是啊,他怕。   离陨微微睁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泛红的脸颊和挂着一层淡淡水雾的眼,他便控制不住体内躁动的妖脉之血,想立刻将人压在身下狠狠贯穿。   可他也知道,道长一直以来都是清冷寡淡,在他心中犹如寒疆白莲,能允许自己如此亲近,已是恩惠;他要是再得寸进尺,怕是会连这样的接触都被剥夺。   所以一直以来,他都止步于此,不敢造次。   双唇分离,再次完整的看着这张脸时,那双光彩四溢的金色竖瞳之中,尽数温柔。   离陨拉开椅子坐下,将藏心抱起来横跨在他腿上,微微抬头看着他,浅吻着对方的下颚,柔声道:“道长,你好美,离陨喜欢你。”   “你,休要胡说!”本意斥责,却因情欲让他的声音少了平日的刚硬,倒像是撒娇一般。   “好,我不胡说,道长别生气。”离陨立刻道歉,宽厚的手掌握着藏心的手,放在胸前,让他感受到自己胸腔的怦动,揽住藏心的腰让他更贴近自己,喃喃道:“道长,你曾说我不懂‘喜欢’为何物,可离陨只知道,这颗心,只有在看到道长,想着道长的时候,才会跳动的如此剧烈;我想,这应该是那种喜欢。我每日都想见到道长,就连夜里饿梦境之中,也都只有道长一人;我这一生,都只想待在道长身边;这颗心,也只会为道长而慌乱。道长,我想要你……”   突然长情的告白让本就深陷情欲的藏心顿时失了方向。于他而言,喜欢与亲吻自己尚可接受,甚至是抚慰,也由得他去了;可一想到更深层的,他便会自然而然的逃避。   藏心所转移的龙涎香并不多,若他靠一己之力强行化解也并非不可以;只不过,不知何时起,他似乎十分痴恋离陨狂风暴雨一般的热情,无法推开这个炙热的怀抱。   罢了,随他去吧。   他轻轻捧起离陨的脸,抚摸着他刚硬的面颊,低下头来吻住对方的眼眸,道:“别说了,我都知道。”   他都知道。   藏心虽然看不见离陨的模样,但他可以想象,对方一定有着一双赤忱明亮的眼,纯洁干净;也能想象从那双眼中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痴缠目光,浓烈爱意;本就是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处处都在向他示好;明明自己也忍得火冒三丈,却不会对他做更过之事,即便是想要抚慰他,也会经过自己的默许;尤其是当他们那日十指相扣后,离陨待他加倍的好,但凡是自己的事情,绝对要亲力亲为;每当妖脉之血沸腾时,也只会紧紧地搂着他,亲吻他,与他十指相扣。   将自己所有的冲动全数压制下来,还会颤抖着,带着些委屈的哭腔说自己只想让道长开心。   这样一个人,即便是妖,他也满心喜欢。   离陨的呼吸热烈而急促,眼中只有藏心这张因情欲而红的俊脸,再无其他;他仰头,含住藏心的下唇轻轻吮吸舔舐;藏心也伏在他肩头,有些笨拙却逐渐大胆的回应。   亲吻间,忽然又一股腥甜的味道钻进了藏心的口中。   是血的味道……   “离陨,这是怎么了?”藏心慌张的摸索着离陨的鼻尖,那温热的血划过他的手指,将手掌悉数染红。   “道长,无妨,待会儿便好……”他能说自己是因为憋得太久了么。   藏心一听,立刻想到离陨为何会流鼻血,心跳骤然加速;他搂着离陨的肩膀,将自己的嘴唇凑上去。   触碰之前,藏心似乎听见离陨说:“下次……我们……”   *   惊月逐渐转醒,睁开眼猛地发现周围陌生环境立刻起身,看清后方知是在自己府上。看来,身上於毒已经被道长清理了。   只是这时却不见他们的人影。   晴天似乎也不在。   心中悸动已经平息,也未损伤功体;脑海中隐隐记起昨夜之时,解开胸前衣襟,看到胸前大片暧昧的颜色,面具之下的脸颊不由得又开始发烫。   不过,现在并不是能仔细回味这些事情的时候。   陆羽昶冒充少君殿下将自己骗至黄金殿与秦夫人关在一处,还在那香炉以及茶水里加了不少药;自己有晴天相助顺利逃脱,不知现在王宫情况如何。   前脚刚跨进书房,便听见身后传来沐川急吼吼的声音:“兄长!出事了!” 第88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交代   惊月蹙眉,看着慌张而来的沐川,手中还提着军棍,道:“何事如此慌张,连玄甲军统帅的样子都没了?”   “兄长……”沐川环顾四周,将惊月推进书房,鬼鬼祟祟朝外面看了看,关起门后噗通一声跪在惊月面前,双手奉上军棍,道:“将军,末将没能完成任务,还将晴天弄丢了,请将军——责罚!”   平日里,惊月交给沐川的任务几乎从未出过错,这次虽然没做好分内之事,倒也不能全怪他;毕竟,如果那人真想跑,放眼圣泽,可没人能拦得住。   惊月不理睬他,走到书桌后坐下,淡然道:“既然是领罚,自己去刑堂领了脊杖便是,为何跑到我这里来。”   “末将有事禀告。”   “说。”   “昨日跟丢了晴天,我便一直在王宫门口等着,今日宫中有人传话出来,说是黄金殿被盗,君上宠妃秦夫人被奸/杀,凶手当场抓获,就是……”沐川跪在地上,悄悄抬头看了看惊月,发现那双眼中毫无波澜,便又道:“就是晴天,但尚不知关押在何处。”   ‘嘭’的一声巨响,惊月面前那张上好的檀木桌顿时被震碎成了两段;鲜血从手心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染红了地毯上灰扑扑的花瓣。   他当是晴天又在府上瞎逛去了,没曾想竟然因为保全自己而选择留在宫中,甚至还被泼了一身污水。   ——陆羽昶,不可饶恕!   “将,将军?”沐川被吓了一跳。以往有任何紧急军情,亦或是除了任何状况,都不见兄长如此震怒!   “还,还有……”沐川捏紧手中军棍,正色道:“我昨日见到离陨与那边碰面了。”   ‘那边’到底代表了什么,大家都心照不宣。只不过此时,惊月似乎对其他的事情并不在意,淡然道:“离陨的事,你休要插手。”   他无暇顾及其他,昨日被关在黄金殿时,他已经想到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是自己一时疏忽。   昨日见到君上,怕是时日无多;晴天此时被陆羽昶抓住,陆羽昶势必会抓住这个机会,设下陷阱等着他跳进去,来个一网打尽,给少君殿下一个迎头痛击。   好一个一箭双雕。   即便如此,那龙潭虎穴,他也必须要去闯一闯!   今夜,劫狱!   “近几日府上戒严,进出所有人都必须盘查清楚,脸生者一律不允许放进来。”惊月不动声色将自己的手藏入广袖之中,淡淡道:“父亲和予柔的院子一定要加强保护,将原来的人撤去,重新从玄甲军追风营调人过来。”   “是!”沐川从地上站起来,幽幽问道:“哥,你是有什么打算吗?”   “我把府上的安危就都交给你了。”今夜过后,生死不论,他都必须要给君上一个交代,还要保全百里家。   而他自己,也该从这圣泽青史之中被除名了。   “兄长!”沐川意识到问题,心下陡然一空!   为何像是在跟他交代后事?   前几日,他不知从何处听说,好像兄长一直在跟他父亲交涉,准备将自己过继给大伯父;他还以为是道听途说,现在想来,怕是兄长在密谋筹划什么,而且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其他不用多说,你先出去做事吧;至于要领罚,今日就免了责罚,日后将功抵过。”   沐川正欲上前询问,‘嘭’的一声,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撞开;只见百里予柔紧捏拳头,见了屋里一片狼藉,踌躇片刻后冲了进来扑进惊月怀中,嚎啕大哭。   “出去。”惊月对沐川说。   “是……”   沐川走后,惊月将予柔从怀里拉出来,看着那双哭的通红的眼眉,替她擦了擦脸颊残余的泪痕,柔声道:“怎么了,哭成这副模样,都不好看了……”   予柔哭声一滞,她只听过晴天跟他说过类似的话;一想起那日她在窗外偷看到的画面,心里一阵难受,吸了吸鼻子,委屈道:“兄长,晴天不会偷窃的,你也相信他是不是?”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惊月重重叹息一声,看来这陆羽昶已经把晴天夜闯黄金殿的事情散布开了,整个上京怕是无人不知。   他竟然如此迫切的想要逼自己出手。   “哥,晴天不是那样的人,他一定是受人陷害的。”见惊月不说话,予柔急了,抓着他的袖子大喊:“哥,你是将军,想要救他应该很容易吧;听说他很快就会被处斩了!” “山”“与”“三”“夕”。   “你如此关心他?”   被惊月这么一问,予柔多少有些心虚,松开手后退了一步,不知怎的,他总觉得兄长的言语中有些不快,不过她也顾不上那么多。   “是!兄长,我关心他,很在意他,我喜欢他;如果他死了,我肯定也不会独活,求求你救救他……”予柔又哭了:“哥哥,你最疼我,一定会救他的对吗?”   惊月无法形容他从予柔那里听到对方说出这样的话是一种什么心情,一个是自己放在心底的人,一个是与自己血浓于水的妹妹;   他的妹妹喜欢上自己喜欢的人。   这感觉,还真是折磨人。   人,他肯定会救,可他不是为了妹妹救他,而是为了自己。   “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言罢,惊月拂袖让她出去:“这件事你不要管,我自有打算。”   “为什么我不能说?只允许哥哥你对着一幅画像出神,不允许我喜欢他吗?哥哥这是什么道理!”予柔围着惊月转了一圈,走到他面前,语气又软了下来:“哥,你去求求君上好不好,让他放了晴天吧;你是君上最喜欢的臣子,只要你一句话,君上一定会成全你的。”   “你在胡说些什么!”惊月气的脸色铁青,有一种自己埋藏在深处的秘密被人当众揭开了一般。   她以为这圣泽上京是百里家的不成,三言两语便能让君上出面插手此事:“来人,送小姐回去!”   “不!我不走!”予柔一脚将进来准备搀扶她的婢女踹了出去,冲惊月喊道:“你为什么不救他,你明知道晴天是冤枉的,为什么不愿意救他!你是怕是去了大将军的权利吗?怕是去你安国君的荣耀吗?”   惊月拳头捏的嘎嘎作响,看着面前张牙舞爪的妹妹,也不知自己究竟在气什么。   他摇摇头,一袭灵识爬上指尖,悄无声息的潜入予柔的识海中;在予柔倒下的一刻,轻轻将她的身子接住,亲自抱着她回到了卧房,回头吩咐道:“好好照顾小姐,不允许她踏出听风轩一步。”   “是,将军。” 第89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青龙   老君上圣体违和,少君与世子明争暗斗多年,上京的气氛早已被拉入这王权争夺的无形漩涡之中,也有不少亲贵大臣选择中立,人人自危。   是夜,上京宵禁第一天,处处清冷寂静,落叶有声;空气中漂浮着一股咸腥湿气,越靠近王宫越是明显;一道身影悄然在夜幕的掩护下,越过高墙,疾驰而去。   未走多远,那条身影顿时驻足,长剑横于胸前,周围气息微冷,他的声音更冷,道:“道长为何阻我去路。”   藏心甩着拂尘信步而来,到惊月面前停下,语气毫无波澜:“原以为将军聪明,没成想竟然也会出此下策;不过,将军重情重义,藏心佩服。”   “我做我的事,与道长无关。此时若是换做离陨被囚,想必道长会比我更心急。”惊月长剑一挥,提元入剑,杀气凛然,声音中透着无形的威慑之力:“还请道长让路。”   眼前突然窜出一缕金光,一直跟在藏心身后的离陨出现,挡在从藏心身前,脸颊妖纹泛起流光,十指利爪突显;自体内涌起一阵罡风,吹起了一头金色长发。   惊月的话犹如平地惊雷,让藏心将原本想阻止他的言语悉数咽了回去;若是换做离陨,他或许都等不到天黑。   “离陨,退下。”藏心喝退离陨,并不畏惧,丝毫没有要退让的样子,继续朝惊月走去:“将军若执意送死,藏心自是不会拦着;不过在将军准备自投罗网之前,藏心还有几句话想说。”   惊月撤了灵力,剑却未收,蓦然立在长街之上,静静等待。   “将军向来心思缜密,明知这次王宫之行陷阱重重,必然有去无回,却依然不顾自身安危选择飞蛾扑火;将军待晴天公子的情谊,真可谓让藏心佩服;不过,陆羽昶的手段非同小可,一定要有万全之策,方可行动。”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图,扔给惊月,继续说道:“今日有幸遇见昔日闻名圣泽的偃师向寒洛,他送给藏心一张王宫水牢机关图,藏心将它交于将军,或许会有些用处。”   惊月接住飘忽而来的地图,并未细看;他原意为藏心是来劝自己放弃劫狱的,没想到对方非但不阻止,还给了他地图。   “多谢道长。”   “将军此去请务必小心为上,离陨在结界之术颇有造诣,让他与你同去吧;藏心会在王宫东面的环翠湖布好阵法接应将军。”   “道长~我不去!”离陨瞬间熄了气焰,委屈巴巴的看着藏心:“百里将军何等人物,王宫就跟他家后院似的,就算没有我,他也一样能出入自由。还是让我留在道长身边吧。”   惊月道:“多谢道长。不过此去确实凶险,人也不宜过多,道长去环翠湖接应惊月便好。”   “将军留步。”离陨叫住惊月,猛的扣了一顿耳朵,而后十分嫌弃的用指尖捏住一只暗红色的虫子递给对方:“这是那日在道是平常,晴天给我的应声虫,饮你一滴血便能沟通,将军带着它或许能早些找到晴天。”   他曾在书房发现了晴天的应声虫,之前从未听过那虫子发声,一直被他装在锦囊中,没曾想竟还有这层原由。   “多谢。”说完,便跃上王宫高墙,消失在夜幕之中。   “走吧,去环翠湖。”   “道长今日何时见了那什么偃师,离陨怎么都不知道?他长得什么模样,有我好看吗?”离陨跟在藏心身边,趁着夜色悄悄拉住对方的手,话里慢慢的不爽:“道长以后要见谁,离陨也要去。”   藏心微微一笑,也不挣脱,任由那宽厚的手掌握着自己,难得的与离陨玩笑:“你可有闻到一股酸味?”   “酸味?”离陨不知所以然,抬头便看见一家作坊,自言自语道:“这里有家卖醋的作坊……”   *   水牢中,   晴天不知昏迷了多久,迷迷糊糊睁开眼,便看见咫尺之间一颗硕大的头颅,上面两颗跟夜明珠一般大小的眼珠子正在死盯着自己,还有几根触须晃来晃去;倒不是他胆小,换了谁刚睁眼便看见这种东西都会被吓一跳!   他下意识往后一靠,喊了一声:“小泥鳅!”张嘴后才发现这次没有溺水;定睛一看,不知哪里来的一颗大泡泡包裹在他身体周围,将他与污水隔绝开来。   难不成是这条小泥鳅吐的泡泡?   正臆测间,那条黑黢黢的小泥鳅竟然说话了,开口还是个稚嫩的童声,朝晴天大喊:“本王才不是小泥鳅!真是有眼无珠,本王乃神龙一族——青龙!”   “嘁~”晴天嗤笑一声,看着眼前扭来扭去的小泥鳅笑道:“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小泥鳅晃了晃脑袋,在水里游了一圈回来,朝着晴天吐了一串泡泡,说道:“本王管你是谁,不顾既然没抓到这里来了,那就说明不是什么好人;本王在这里许多年了,你还是头一个没被我吓死的,想必是有些胆量的,本王允准你留下来陪着本王。”   听小泥鳅这么一说,晴天微微皱眉,道:“你被困在这里许多年了?”   “是啊,大概……”小泥鳅摇头晃脑的想了想,又道:“我也记不清了。”   晴天道:“既然你是神龙族的青龙,也应是未成年的龙,为何不好好待在神龙族,跑来人间做什么?”   “谁说本王未成年!”小青龙吐出一个大泡泡,自己钻了进去;一阵华光闪过,泡泡中的小青龙幻化成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孩童,有些肉乎乎的;眼珠赤红,额头一对金色犄角;短小的胳膊支撑着下巴,大人模样的盘坐在水泡中。   晴天:“……这不还是稚子么?”   “哼!”或许是多年没人同他讲话,小青龙见了晴天,没聊几句便打开了话匣子,说个没完;它早就该成年了,不过是因为当年贪玩,偷偷离开神龙族来到人间游玩,没想到让个长了一把老胡子的臭杂毛将他骗到此处,被困在这四方天地中,从此再也没有离开过。 第90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条件   惊月隐身在黑暗的长街墙下,根据方才藏心给他的地图,辗转来到这一处;长街的尽头,两面铜墙铁壁,一面假山环绕,唯一的路还是他来的方向。   假山后面有一条暗道,应该是通往水牢的路,真没想到那隐秘的地下水牢入口竟然在这里!   惊月警惕着四下看看,周围并未有任何不妥,可就是这种寂静之处,才是危险丛生之地;他绕过假山,按照地图所示,摸到一处几处凸起的石块,其中一枚有些松动;他轻轻一转,将那枚石块推动,假山后面便出现一道暗门。   这道暗门开出了一点缝隙,堪堪够一人通过。   顺着狭窄的暗道进去,一路皆有一些或大或小的萤石照明;这些萤石大多都形态不一,惊月粗略扫过一眼,里面甚至还有些泛着异样华光的东西,他并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只是隐约有一股危险的气息一直在靠近自己。   通过暗道后,前面便是一处稍微宽敞一些的平台,倒像是个新修葺的祭坛。   一路走来,路面还算平稳,可惊月怎么也没想到这里居然距离地面如此之高;抬头望去竟然发现这处竟然有穹顶,而且非常的高,穹顶之上悬着一颗巨大的夜明珠,将这里照的透亮。   平台周围一共有八根两仗之高的石柱,柱身之上雕刻着形态各异的蟠龙,雕工精湛栩栩如生。这些雕刻的蟠龙大小形态各不相同,大的约几丈长,小的不过十尺左右,或怒目而视,或威严睥睨,或踏日腾飞;惊月在周遭走了一圈,这些蟠龙都像是活了一般,他走到哪,那双颇具威压的双眼便看到哪。   石柱柱身刻满了大小不一,作用也不尽相同的符篆,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局。   惊月并不学道,对这些不是很明白,只是觉得这里实在太过压抑;若不是他平常淡然,必定会被这里潜藏的危险顷刻吞噬。   惊月将那牛皮卷摊开在手心仔细观察,发现这上面也有标注八根石柱,不过细看之下就会发现略有不同,还能闻到轻微的血腥味,显然是给道长这地图的人临时用血画上去的。   按藏心所言,这份地图是向寒洛所赠;向寒洛他曾听师父提起,说这人是个偃术天才,精通各类机关之术,不想还会写阵法。不过十年之前,这向寒洛便从圣泽销声匿迹,从此只有再无音讯,又是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将这里的地形绘制成地图送给藏心?   眼下疑问虽多,不过却是无暇顾及,他得尽快找到晴天。他割破手指,将离陨给他的那只浑身长满暗纹的小虫子喂饱后,那小东西不由人指引,径直顺着他的手心爬过胳膊,一路向上,最后进入惊月的耳中。   *   这条脏兮兮的小青龙废话是在忒多,听的晴天昏昏欲睡,险些忘记自己还被锁在这四方天地之中:“哎,小泥鳅,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回家去呢?而且,你的家人都不来找你吗?”   小青龙鼓起腮帮子,伸出小短手指着晴天,气鼓鼓道:“本王有名字,吾再敢喊我小泥鳅,当心本王将你脑袋拧下来!”说罢还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在晴天看来,着实有些招笑。   “是是是,那么神龙族的小阁下,敢问高姓大名?”   “小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神龙族十三王子——雷风!”说完双手包怀,歪着小脑袋斜视晴天,一幅期待对方惊愕的样子:“怎么样,吓到你了吧!”   晴天立刻装作惊讶的模样,道:“哇,真的么?既然你那么厉害,那能不能帮我把这捆灵锁解了?哥哥被困得太久,腿脚都麻木了。”   “嘿嘿嘿,好说好说。”雷风推着泡泡游到晴天身边,并拢剑指正欲念咒,突然像是反应过什么来,立马游走了:“哼,险些让你骗到了。我在这水牢之中困了许多年,可算是有人来陪我了,我才不要放你走,那我以后得多无聊啊。”   因为心急,雷风竟然不再自称小王,自己跑到一旁去鼓着腮帮子生闷气。   这可给晴天难住了,他一向只会跟街头巷尾的大妈夫人,或者是惊月府上婢女小厮胡搅蛮缠,这忽然来了个跟他胡搅蛮缠的小泥鳅,自己却丝毫无法招架,最后只得苦笑。   晴天不跟他说话,时间一久,雷风也忍不住,便又化作一条青龙,只不过这次小了许多;要不是那颗脑袋上的触角和浑身亮闪闪的龙鳞,那真跟泥鳅没什么两样了。   “要我解除这捆灵锁也不是不行,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雷风钻进晴天的泡泡里,盘踞在他肩膀上,一幅‘不要是敢不答应,小爷就一口吞了你’的架势:“怎么样,我替你解捆灵锁,你作为回报,答应我一个条件也不是不可以的吧?”   距离太近,晴天看不见这小泥鳅的模样,只能感受到它冰凉的身子缠绕在自己手臂上,两条触须飞来飞去,瘙的他脖颈奇痒难耐。   “且先说说你的条件是什么。”   一听晴天松了口,雷风立刻从他手臂上滑落,绕着他缠了两圈后又化作人形的模样,浮在水泡中站在晴天眼前,抱着小胳膊说:“与我结契,从此以后,你便是我雷风的仆人,我要你往东你不能往西。”   “什么?”   “你可别想多了。”雷风摆摆手,打断晴天,自顾自的说道:“让你与我神龙族结契,让你成为我的仆人可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别不知好歹。”   晴天失笑,道:“我可以不要这修来的福分吗?”   “不可能。我告诉你,这捆灵锁认主,如果没有主人示意,哪怕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可小王不同,小王乃神龙一族,这种灵器在神龙族太常见了,要靠灵力强行控制也不是不可能的;你想要自由,我需要仆人,这是一桩很好的买卖。”   看着口若悬河的小青龙,晴天心中明了:刚刚与雷风闲聊的期间,仔细将他们之间的对话细细品味了一番,最终得出个结论;这小家伙怕是因为一些原因而无法离开这里,才会想到要利用与自己结契的方式,脱离被困。   这小泥鳅,年级不大心思不少,料定自己急于离开,肯定会妥协;可晴天,哪里会是任人牵着鼻子走的? 第91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生路   晴天不说话,眼角却有明显的笑意,完全一副‘隔岸红尘忙似火,当轩青嶂冷如冰’的模样;雷风等了许久也不见对方回答,遂失去了耐性;鼓着腮脸色铁青,道:“你这人,一瞧就是一肚子坏水;不过小王可警告你,若是你要想着怎么对付我,那还是劝你少做打算。”他吐出一个泡泡,伸出尖锐的指尖‘啵’的将它戳破,又道:“我若想要你的命,就跟戳破这个泡泡一般简单。”   这里可是他的地盘,随便一根手指头,都能瞬间了结对方的小命。   见某只小泥鳅有些恼怒,晴天剑眉一挑,道:“既然你如此厉害,为何还会被困在这里这么久?难道是喜欢这里?”   听晴天这样一说,原本还气焰嚣张的小泥鳅瞬间蔫儿了下来,两根触须耷拉在嘴角,道:“我来圣泽之时已年满三百岁,本是像你这般俊俏;就因当初误信人族乃良善之辈,被他人骗至此处,锁在这地宫之中,并且在这里设下生死局;他们日日从我山上汲取龙血颐养圣泽国脉,我在人界时间太久,灵力消耗又很大,所以你今日见了我便是这副孩童的模样。”   话音一落,雷风幻化成人形,隐去身上的障眼之法,他真正的模样便出现在晴天眼中;晴天不由得呼吸一滞,但见那小青龙双肩琵琶骨被刺穿,瘦小的身体拖着两天沉重的铁链,铁链之上锈迹斑斑,每一节上都篆刻着一些歪歪扭扭的符文,绵延至黑暗的深处。   那铁链,应该就是之前他所听见的奇异声响。   想起圣泽王室,以及他暗自窥视到的老君上,晴天忽然冷笑一声,他早说过这老君上并非良善之辈,竟然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对待神龙族,还用对方的精血颐养圣泽国脉;也就是说整个圣泽近几年国运昌隆,竟全是因为眼前这个胡搅蛮缠的小青龙。   雷风看了看晴天的表情,不由皱眉,道:“这是我自己都事情,你不必为我感到悲伤,总有一天我一定会离开这里,并且要让他付出代价!”   晴天不知雷风所说的‘他’究竟是谁,虽然同情雷风的遭遇,也很想助他一臂之力,但奈何却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我既已被抓到这里来,且有仙者说我大限将至,早晚是个死,即便是与你结契,也陪不了你太久。”   “大限将至?”小青龙立刻朝他游过去,从指尖放出一丝灵识推入晴天眉心之中,闭眼将那道灵力在对方识海之中走了一遭,片刻后收了回来,脸色大变:“你……”   晴天笑问:“怎么了?是不是连今夜都过不了?”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方才探了晴天的识海,里面是一大片湖泊星海,成簇的红花沿着湖泊,蔓延至远处的星海,干净的像是方外之地;可他却在对方识海的尽头看见了一处极为黑暗的所在,一间巨大的宫殿,殿门上横七竖八攀附了上百条锁链;一抹红色身影悬浮于殿前,被撕裂成许多碎片。   若是普通人,魂魄被撕裂成两半便会痛不欲生,甚至灰飞烟灭;可他的魂魄,至少被撕裂成了上百片,难怪会有‘大限将至’一说。   他究竟遭遇了什么,魂魄被撕裂至此;还有身后那间大殿,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能让他宁愿承受魂魄被撕裂的剧痛也不愿意离开?   “我要是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就不会满世界寻找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了。”晴天歪了歪头,脖子嘎嘎作响,笑道:“你在我的识海中看到了什么?”   “看到你死后的模样了,真难看。”雷风抱着胳膊来回游了两圈,又回到晴天身边,郑重其事道:“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要不要与我结契?”   “与你结契便要做你的仆人,又会被一直困在这里,怎么算我都没有任何好处,为何要与你结契?”晴天稍稍活动一下筋骨,这捆灵锁着实捆的他难受,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似笑非笑,道:“反正我是将死之人,不如早些投胎转世,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真是做梦。就算你立刻死了,你的魂魄只会撕裂的梗彻底;到那时,别说是投胎转世,就算是守住你那残破的魂魄都是奢望。即便是你守住了魂魄,转世后也只不过是个痴傻呆残的人,还妄想做好汉。”   晴天轻笑不语。   若真是那般,那也好,至少不会再像现在这般不知在寻觅什么。   *   地宫平台之上,惊月负手而立,仰望着那些目光炯炯的蟠龙;他走到第六根石柱之前,发现此地阵法已经有所改变,那些阵眼与羊皮卷上标注的完全不同;这些阵法想必阵眼都是活的,一旦有人或者什么灵物闯入之后就起了变化。   所以他脚下格外当心,仔细推算着步伐,将自己毕生所学的阵法之术全都拿出来解了一遍;这处阵法实在奇特,与他以前所学大有出入,倒像是很能符合晴天自创的阵法风格;看来在这里布阵的人,也应该是个术法奇才了。   他在其中转了一圈,发现这些蟠龙与石柱之间都有些微妙的共同之处,便是有些斑驳剥落的痕迹,看上去像是年代久远,甚至因为地底潮湿而附着了许多青苔,可这些青苔的形态却大不相同。   近看只是一片翠绿,甚至有些青翠的惹人怜爱;可若是将这些形态拼凑成一个整体,在找到一个完全正确的角度,便会形成一幅绿意盎然的活地图。   现在只要找到这石阵的角度,便能破了这阵法;然而要找到那样的地方,可不容易;四面八根盘龙柱,他走过的六根,每一根都有一个生死局,但凡稍稍错了一步,别说会找到晴天,自己都有可能会万劫不复,埋骨其中!   到第七根之时,惊月停下脚步;这里与之前遇见的大不相同,两个全是死局;师父曾说,大多困阵,生局亦死,死局亦有生;那便是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而后生。   眼前地面之上七块方砖,排列为七星连珠之势;惊月一脚下去,大地忽然一阵颤抖,八根盘龙柱上扑簌簌剥落一层层石灰洒在地面之上;惊月额间爬上一层冷汗;刚准备拔剑戒备,却见眼前十多个阵眼同时开启,地脉之下浮起一条一尺宽的青石小路,一条生路骤现眼前。 第92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结契   水牢中,晴天与雷风正在僵持,忽然之间,周围石壁震颤,池中水翻滚出巨大的浪花,挤破绕在晴天周身的气泡,浪花腾空而起后又重重的砸在水面,发出一阵巨响。   气泡一裂,污水像是泄了闸的洪水从四面八方涌向晴天,猛烈的从他口鼻处灌了进去;一些平时只敢躲在夹缝或是泥土之中的虫子顿时一涌而出,无头苍蝇般的横冲直撞,遇见缝隙便往里钻;晴天为此,吞了不少莫名其妙的东西进了肚子。   “有人闯入生死局!”雷风的情绪忽然高涨起来,肉嘟嘟的小脸上浮起一抹难以言喻的笑容,拖着沉重的铁链激动无比的游回晴天身边,将他从泥土里捞起来。   这周围地脉震动的太厉害,无论他吐出多少泡泡来都会在瞬间破灭,根本无法替晴天隔开那些污水;原想直接扔下他自己趁机逃走,但又因好奇心作祟,便问晴天:“我再与你说最后一次,若是与我结契,我便立刻解了你身上的捆灵锁放你自由,若你还是不愿,那便由了你自生自灭吧!”   此时的晴天已经呛了好几口水,又因为灵力被锁,连个避水咒都掐不出来,还莫名其妙的吞了不少恶心的东西,也懒得去计较结契之后会如何便使劲点头答应。   因为,他感觉闯入生死局的人,一定就是惊月。   所以,他不想死,也不能死。   他一定要见到惊月!   “早些答应不就免受这些苦了么?”雷风一手拉住比他自身手腕粗了一倍的铁链,生生将一头从他琵琶骨处撕裂开来,骤然涌出的鲜血刹那间便将整个池水染成蓝色。   雷风从口中吐出一颗流光溢彩的珠子,那华光瞬息间便将池中水吸了个干净,凝聚成一滴晶莹剔透的血露;他手臂一扬,凌空画下一枚五芒星阵,悬浮于空中,口中念念有词:“吾以神龙之名,与尔结下契约之印,赐予尔无上神力……与吾共享吞天噬海之力,与吾共生,与尔共死!!!”   话音一落,地宫之中银芒万丈,遮住了晴天的视线;外面的天空中闷雷滚滚,一道道闪电撕开厚厚的云层滚滚而下,生生劈在王宫花园上空。   晴天浑身一颤,觉得体内一股磅礴之力横冲直撞,丹田之中腾起一股冷入骨髓的寒气;那股寒气在他腹中金丹周围急速盘旋,誓要将他吞噬一般。晴天心下一惊,猛提元功护住金丹;他虽被封住七经八脉,但金丹之中灵力却不可小觑,转而开始吞噬雷风所释放的神龙之力。   霸道强悍的神龙之力最终全数被金丹吸收。   与此同时,缚在晴天身上的捆灵锁承受不住他体内突然暴走的力量,生生被震裂成无数碎片,后化作银芒而后消失。   “成,成了!”雷风笑着,嘴角留下一行蓝色鲜血,眉宇间竟然有些成年人才会有的英气:“原想让你臣服于我,但后来我改主意了。”   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方才丝毫无法控制晴天的灵魂,反而被晴天吸收了契约之力;等他想停下之时,已经来不及了。   原是一时兴起,想让这人作为他离开这地宫水牢的媒介,没成想人算不如天算,雷风最终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偷鸡不成蚀把米。   *   环翠湖边,藏心背着浮生,与离陨驻足凉亭之中,仰头凝望九天之上云雷滚滚,拇指不断在其他指节之间回转。   “道长,天现异象,难道是将军那边出了事?”   阵阵闪电劈开厚厚云层,照亮了上京的天空,似在预告一场空前浩劫即将降临圣泽大陆。   藏心停下动作,嘴角划过一抹笑意,道:“天现异象,并非妖魔;是福是祸,尚不明确,不过百里将军应是顺利通过了生死局。准备布阵接应吧。”   “哦……”   *   王宫之中,高台之上的陆羽丞负手而立,浑身一股凉意浸透了周边其他人;天象骤变,不知是何原因:“地宫情况如何?”   “回禀殿下,王宫戒备,并未发现有人闯入。”那独臂的道者浑身紧绷,左手握着剑柄,像是一柄蓄势待发的弓:“兴许是闵山那边的影响,殿下勿须挂心。”   “那小龙神现下情况如何了?”   “已是三五岁稚子之态,待他变成婴孩之日,便是殿下大功告成之时。”   “君上油尽灯枯,王国易主已成定局,着手准备着,以防万一;当务之急一定要派人盯紧了陆羽丞那边,但凡有所异动,此子绝不可留!”话音一落,离离云海之中一道闪电照亮天空,也照亮了陆羽昶那张早已被权利欲望而扭曲的脸。   眼见王权在握,怎会让他心中不动!   *   地宫之中,晴天盘膝而坐,浑身大汗淋漓,全然不亚于先前浸泡在污水之中;体内一冷一热两股灵力猛烈碰撞,撑得他的金丹都快要碎了。   雷风的身体似乎变大了些,像是七八岁的模样了;他刚刚将自己是神力分了一半给晴天,这时候也亦些虚脱之势:“你也是纯阳之体,想要吸收神龙之力会非常困难;不过你大可放心,只要有我在就能保你不死;以你的天资,三五年后,便能将两股灵力融合了。到时候说不定还能温养你那碎成砂砾的魂魄”   “其实从你被关入水牢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非凡人,试探过你的识海之后更是觉得奇怪;我说,你的魂魄为何会被撕裂的那么惨?”   “你难道都不会觉得痛吗?”   面对喋喋不休的雷风,晴天眉头微皱,他将金丹之中原本属于自己的灵力冲淡,顺着金丹周边缓慢旋转,又将雷风给他的灵力分到另一面;两股力量互相牵制又互相吸引,融合了两者之后,它们竟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平衡。   他长吁一口气,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先前被封住的奇经八脉也在刚刚两股灵力冲撞之时被解了封,从未感觉身体如此轻盈。   再次睁眼,漆黑的眸子中划过一抹蓝光,眼中犹如浩瀚的星辰大海一般,险些夺去了雷风的呼吸。   雷风不敢相信眼前情况,楞了半晌,才悠悠开口,道:“你,这么快就将两种灵力融合了?” 第93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再见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雷风终于忍不住了,上前在晴天鼻息底下一探,随即推了他一掌;手刚触及到对方,突然被一股强悍霸道的灵气反噬震出几丈之外,嘴角原本干涸的血迹再次涌了出来。   这,究竟是多强悍的灵力!   晴天的眼底总算是恢复了清明,浑身充满了无穷的力量;他看着自己的手,发出一阵低笑,听的雷风心底发慌。   “既然醒了,那便先出去吧。”万一再有人过来,他们要走就不会那么容易了。雷风方才挣脱了其中一条琵琶骨上的锁链,还有一条依然死死地锁着他;他还得装作自己与晴天所结的是主仆契约,便吩咐道:“你把我这条锁魂链砸断。”   就在此时,地宫突然发出一声巨响,地脉随之震动;晴天立刻警觉,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起来,化作一缕红光,冲着巨响来源头也不回的跑了。   “喂!还有我啊,你这忘恩负的混蛋!”雷风瞪大了双眼,冲着晴天的背影喊了几声,忽然一股黑色剑气袭来,‘铛’的一声将他右肩的锁魂链斩成两段;锁魂链一断,雷风如释重负,顾不上自己鲜血淋漓的伤口追了上去。   锁魂链一断,点在泰华殿中的七星聚魂灯的火苗随之蹿高,又缓缓的落下来,已呈油尽灯枯之相。   雷声渐熄,风中那股腥咸之气愈见浓郁,云层之上,那颗帝星黯淡无光,摇摇欲坠,随时都会陨落。   地宫之中,惊月方才因为那一阵雷声导致的地脉震颤,甬道之中,三面砖墙逐渐逼近,惊月正欲转身之时突逢变故,来时的路被封死。   惊月长剑一横,灌入灵力抵住两侧砖墙,顺势跃起,借着粗粝的墙面飞身而上;正当脱困之时,头顶一块巨石砸了下来。惊月运足灵力抬手一掌,‘轰隆’一声震碎头顶的巨石成功脱困。   然而地宫之中危险重重,险象环生,刚出狼窝又入虎口!眼前的石墙甬道顺势化作一方巨大的八卦悬镜阵。   八卦悬镜阵是上古十大幻阵之首,地面是以天地雷风水火山泽自然界八种物质形成强大的阵法,而距离地面一尺左右,应对十二天干的防线悬挂了十二面悬镜;悬镜之中倒影着阵中之人这一生所经历过的零星碎片。   若是有人执念过深,陷入任何一段记忆之中便无法在从中脱身。   惊月提着剑被困阵中,悬镜之上是他这一生所经历的过去;他注视着镜中的自己,还在乌蒙山学艺之时的他,留在眼前的是一张稚气未脱的脸,漂亮的皮囊、挺拔的身姿;另一面悬镜中的自己,在茫茫大雪之中的竹林,苦练剑术,修习阵法;在师父仙逝之后,遵照师父的遗愿,戴上面具在他墓前三跪九叩……   这些记忆,明明触手可及,却又给了自己一股遥远的距离。   正看着,忽然见镜中一人手中握着一柄黑色长剑朝自己冲过来。那不是别人,正是因为自己而被困水牢的晴天。   明明阔别不久,却似多年未见;惊月驻足不前,不敢看向晴天的眼睛,只能看着悬镜之中的身影兀自心慌,甚至忘了提剑迎击。   晴天……要杀他吗?   “惊月!!!”晴天赶到之时,便瞧见惊月正控制着手中灵剑,刺向镜中他自己。   “不好,快阻止他!”雷风随后而至,从离震方向突破缺口,阻止晴天犯险:“悬镜阵乃上古十大幻阵之首,阵内阵外所见相反;他如果真的刺了镜中之人,无论对方身在何处,必然会受到相同的攻击,你先远离那处,让我来!”   “我不能,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刺伤自己!”   正如雷风所言,阵中惊月看见的是晴天刺向惊月,而阵外晴天所见的确是惊月的剑尖已经没入了镜面,从另一面悬镜之中出来,逼近了他的脖颈。   下一刻,就会亲眼见到惊月血流如注的景象。   晴天不顾一切,自手心逼出魔剑,运足灵力一剑插入阵外那层透明的结界之上,凭着蛮横的力道生生将结界撕开一条裂缝来。   雷风立刻叫住他:“你疯了吗!以为刚刚从我这里得到神龙之力自己就真的是神龙了?!”   “啊——!”晴天对于雷风的话充耳不闻,将全部灵力都注入剑中,嘶吼一声,从那道被自己撕开裂缝中跻身进去。   一旁稳定阵法的雷风都惊呆了。宇YU溪XI。   就算是他健康之时,开启全部神龙之力也不见得能将八卦悬镜阵的结界从外面撕开来!   他还真是认识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啊!   晴天冲入阵中,对于路上来往的各类阻挠皆无视,功体全开,浑身包裹着一道令人望而生畏的霸道灵力直直扑向惊月。   在那柄利剑即将刺入惊月颈间之时,一股力道生生让它停住。   晴天一手握住剑刃,鲜红的血液顺着灵剑的血槽滴滴答答落在地面之上,地宫安静的出奇,连彼此的呼吸声都似乎远去了,只有利剑入肉和鲜血落地的声音。   惊月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真实的能触摸。还带着热度的血从他的衣领处划入胸前,沾湿了他的前襟,像一朵怒放的牡丹,迫不及待的向世人宣告它的美艳。   或许是年代久远,这八卦悬镜阵先前已经遭遇破坏,再加上结界被晴天所撕裂,又有神龙族雷风从其中一角攻入,悬镜阵瞬时而破。   四面八方的镜子随着噼啪的声音碎成蛛网,镜中景象变得破败不堪,最终消失无踪。   晴天看着惊月的眼中的惊惧之色,莞尔一笑,道:“看来,一定是我上辈子负了你,才会让你这一辈子刺我两回方能还清。”   惊月的眼神顺着晴天的脸颊一路下滑,最后停留在他的腹部。   不知何时,他与晴天新婚之夜所交换的那把短剑正握在惊月手中,另一头早已没入对方的身体。   “……晴天…”   “喂!”雷风紧跟上去,在晴天的身体落地之时被惊月一掌劈开,胸口疼的厉害。   “晴天…你,你别死…”惊月抱着晴天,心乱如麻。 第94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情郎   八卦悬镜阵阵破,晴天倒在血泊之中,轻轻挑起嘴角试图在黑暗中看清惊月的眼睛;看到对方眼底闪过的水光之色,晴天忽然觉得,这幅情景未免太过熟悉;有些零星碎片的记忆在脑海中浮现,与现在融为一体,真假难辨。   惊月无声的看着怀中之人,那熟悉的笑容,映入心底的脸庞似乎下一刻便会从自己怀中消失一样;在盐田镇之时,自己因一时激愤,没能控制住心魔,也将手中长剑送入了对方的身体;如今情景重现,到不知为何麻木了。   像是自己的心也跟着停了一般,麻木不仁。   晴天要死了……   “晴天……”惊月一手捂着晴天腹部的伤口,他满心都是晴天快死了,却不知对方那处的血流早已凝固,隐藏在衣衫之下的伤口急速愈合。   惊月附身,死死将晴天抱在怀里,双臂抖如筛糠;他讲下颚抵在对方头顶,两汉清泪顺着脸颊流到晴天脸上,无声痛哭。   晴天轻轻阖上眼,闻着血腥之中残留的那股清苦气味,浑身舒畅;他原本只是想使一出苦肉计来博取惊月的同情,可眼下,似乎玩的有些过了。   被一掌击飞的雷风勉强从地上爬起来,要不是因为给了晴天一半的神龙之力,他怎么可能会让一个凡人弄得自己这般狼狈。   他揉了揉还有些发麻的胸口,走过去照着晴天的小腿踹了一脚,喊道:“装什么装,悬镜阵被破,这里很快就要塌了,你要是想装死,也得等出去再说。”   拥有神龙之力,想死可没那么容易。   晴天:“……”   惊月一怔,想到先前晴天如此多灾多难却从未有过性命之虞,怎么可能会因为一柄断剑伤及性命;思至此,顿时察觉被骗,一松手扔下晴天转身拂袖而去。   晴天虽有准备,却没想到惊月会如此生气;他狠狠地瞪了一眼雷风,拍拍身上尘土追着惊月而去。   “喂,你等等我!”雷风赶紧追上去。   “惊月,惊月你等等,我有话跟你说!”晴天懒得管一直在后面追着的雷风,快步跟上惊月,手伸到一半便僵在空中,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小声道:“惊月,你是不是生气了?”   惊月不予理会,兀自前行。   “其实刚刚也不全是装的,我在水牢之中困了许久,不知道被迫吃了多少毒物,方才又中了一剑,的确是有些晕厥之感。”晴天越过惊月,将他拦住,恳切道:“我不是故意的。”   惊月停下脚步望着晴天,眼中悲痛之色已被愤怒所替换,竟然生出些刻意疏离的感觉来。他冷声道:“所以你便装死,以此来骗取我的负罪感,是这样吗?”   “我没有。”晴天挠了挠鬓角,心知自己惹恼了惊月;可他方才真是无法忍受,不愿意离开那个让他心慌的怀抱,每每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总是能让他心神荡漾一翻。   再次见到惊月之时,竟然生出些新婚燕尔般的羞涩与尴尬;但他也感受到了惊月的疏离,甚至周身不近生人的寒意。半晌才带着些浅浅的鼻音,道:“只是觉得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能让我静心,所以……”   想起日前在黄金殿的偏殿之中发生的事便不由得浑身燥热,甚至有些心猿意马,连呼吸都沉重了些。   他虽被蒙了眼,但对方的音容笑貌早已深深刻在他的脑海中;那时候的惊月可不像现在这般冷漠,甚至还搂着自己的脖颈,在他耳边吐着炙热的气息要求自己再快一些。   不过他也知道,当时惊月身中龙涎香,大抵是连自己再做什么都不清楚,他记得惊月拒绝过,可自己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搞不好那时候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那样替对方解毒,甚至还对惊月有些强迫的意思。   若是惊月真的因为这件事情而疏远自己,那也是他自作自受,活该罢。   黑暗中,一滴热汗顺着惊月的鬓角淌了下来,因为晴天的一句‘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身体都僵直了,脸颊迅速烧红,直觉有青烟在头顶冒出,连面具都有些灼的厉害;他好像在恍惚中,听到过对方说同样的话,只是那时的气氛比现在旖旎多了。   晴天的手臂强韧有力,紧紧地抱着他;亲吻他时略显笨拙,却无法让人质疑那认真的模样,豪不虚假,让他分外动情。   那些零散的记忆方才在悬镜阵中他都已经看到了,原本不想去回忆,但思绪却又被那些记忆碎片所牵引,险些将他吞噬在黑暗中。   惊月知道,晴天当时之所以会做那些事,不过是因为自己也中了那炉鼎中的龙涎香,顺便替他舒缓解毒而已。   一切无关情爱。   无关情爱……   或许只有这样想,他与晴天日后还会好好相处。   毕竟晴天受那些姑娘小姐的欢迎的程度他是亲眼所见的。总有一日,他会娶妻生子,会有一个他愿意用一生去守护的爱人。   而那个人,永远不会是他。   他虽喜欢晴天,可又觉得这般意气风发的少年定然不会痴缠于这类情感;所以,他不敢放任自己靠近晴天,他努力的隐藏这份感情,不愿让他仅有的光芒被自己熄灭,陷入黑暗。   所剩的一丝痴愿,也被这地宫震颤的巨响淹没,又封印回心底最深处。   “既然无事便好,也省去了我还你这份人情。”惊月后退一些,与晴天擦肩而过,前往来时的甬道。   晴天久久不敢回身,不敢去看那副孤寂冷漠的背影,平日里天下之大唯我独尊的气势不知去了哪里,心下烦闷不堪。   难道惊月因为自己没经过他允许对他做了那样的事情,所以恼了自己吗?   他摊开手掌,掌心被利剑撕裂的伤口正在愈合,留下一道极细的痕迹;手心中的余温尚在,与那日握在手中的炙热不同,那是惊月的温度。   雷风跟了上来,外貌已经有了些改变,看上去大约十三四岁的模样,眉宇间稚气未退,却已显成熟模样:“晴天,为什么不等我?!”   “我已助你解了锁魂链,来去自是自由。”晴天满不在乎的转身,心中只有惊月方才那般冷淡的模样。   “你可别忘了,咱们已经结契,你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虽说身量高了,但心性依旧那般孩子气;雷风跟上晴天,若有所思道:“方才那人,可是你的情郎?” 第95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心虚   情郎?   雷风话音一落,晴天挑起一根眉毛,他倒是很喜欢这个身份。   颇有些意外的看着雷风,先前的阴霾一扫而空;随后劈碎从头顶掉下来的碎石,哂笑道:“小小年纪,知道什么是情郎么?”   “你说谁小小年纪,本皇子当年可是差点订了婚!”雷风似乎特别不喜欢晴天说他的年纪,每次都会大发雷霆;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双手抱怀远离晴天。   若不是当年为了逃婚,他也不至于被锁在这圣泽地宫这么多年!   晴天看着雷风气鼓鼓的模样,再看看惊月的背影,嘴角笑意愈发深沉。   情郎……   这倒是个好称呼。   惊月在下甬道之前,提前在大殿布下了传送阵,与环翠湖外的藏心取得联系;地宫已经快要坍塌了,头顶夜明珠因强烈震感,悉数掉落在地面上,为地面铺成一层萤光熠熠;大殿之中的盘龙柱依然巍峨屹立,支撑着头顶的四方天地。   惊月与晴天已经入阵,反观雷风,小小的身影立在那里仰头望着盘龙柱一动不动;在这种随处可见结界和阵法的地方再次开阵,本身就极为凶险,弄不好会导致阵法反噬,多留一刻便多一刻危险。   晴天唤了他两声,才见他慢慢回头,稚气未退的脸上多了一丝倔强神色:“你们先走,等我毁了这里就去找你。”   惊月大概有些猜想,眼前这个孩童身份不明,但听他方才所说什么神龙之力,应不是普通人族;他与晴天在水牢相识,应是晴天的救命恩人,便说道:“地宫很快就会坍塌,盘龙柱也支撑不了多久,勿须你动手摧毁。”   “哼,”雷风冷笑,语气满腔愤怒:“这几根破柱子困了我十多年,我必然要亲手毁了它们才能解我心头之恨!你们先走吧。”   惊月不再多言,剑指一并,收了阵法,顷刻间消失在大殿之中。   *   夜已深,头顶惊雷阵阵,厚厚的云层被一道道闪电撕成碎片。   黑暗中,四人立在环翠湖的凉亭顶上,冷眼看着王宫之中坍塌的地宫,残垣断壁,乱石崩云,天地皆惊;曾因玄阵闻名圣泽的上京地宫,顷刻间化为一堆尘土,从此辉煌之势青史垂询。   晴天看着惊月,夜风吹起他的衣袍,卷着长发在风中起舞;他想伸手去摸,却又害怕看到对方那冰冷的眼神。   第二日,晴天一早便来了落雪院,结果却被告知惊月去了王宫,说是君上宣召;昨日夜里,他本有许多话想跟惊月说,可是却在府门外被告知太累给搪塞了回去;今天说什么也要见到他才行。   直至晌午,才听说惊月已经回来了。   前脚刚跨进院落,忽然有人从背后将他紧紧抱住,一股淡淡的花香萦绕在鼻息之间,腰间是一双纤细白嫩的手臂;接着便听见一道带着浓浓哭腔又很委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晴天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予柔?予柔,你哭了吗?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快别哭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原本就想避开的。   晴天原地停下脚步,笑着拍了拍予柔的手背,然后挣脱怀抱,摸了摸予柔的头顶,弯下腰神看着那张布满泪痕的小脸,看上去憔悴不堪,像是一夜未眠的模样。   他擦去对方脸上的泪痕柔声道:“别哭啦,哭的这样难看。”   “难看便难看,只要晴天哥哥安全回来,予柔才能放心。”说罢,予柔再次扑到晴天怀里,紧紧的埋在对方胸前,凝噎道:“我昨日去求哥哥,让他救你,却被他骂了出来;还好你现在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你去求了惊月,让他来救我?”晴天忽然被噎住,全然忘了所谓的男女授受不亲,他绝不相信惊月是因为有予柔求情才甘冒如此风险来搭救自己。   刚转头看向惊月的院子,骤然对上一双冷漠的眼。   不知何时,惊月站在廊下,看着落雪院外拥抱在一起的人,藏在广袖之下的拳头捏的嘎嘎作响;迎上晴天的眼神,惊月闭上眼,藏下心中钝痛,转身进了书房。   “惊月!”这尴尬的姿势被撞见,晴天顿时心中一空,活像是被捉了奸一般,莫名心虚。   对方眼中划过的一抹哀伤没有逃过晴天的眼,他陡然推开怀里还在哭泣的百里予柔,立刻追了过去。   “晴天哥哥!”百里予柔也想追过去,但自从上次以后,兄长便不允许她随便跨进落雪院,气的狠狠地跺了几脚,哭的更伤心了。   进了书房,晴天便看见惊月正在奋笔疾书,一时不敢叨扰,便坐在下首的位置静静等待。书房之中寂静无声,只有窗外的轻风吹皱了一池春水。   他从未如此静下心来观察过惊月,不知那面具之下究竟是一张怎样的脸,是否与他梦中的惊月温和。   思及此,晴天忽觉脑海中一空,梦中惊月的模样不知何时起,早已模糊不堪,只剩一团虚影。   正午日头不小,屋内气温有些热,他能明显看到惊月发丝间隐匿的汗水;晴天顺着对方的发际一路往下,那白到有些病态的脖颈紧紧包裹在中衣里。   想起那日在黄金殿中,他的双手曾爱抚过对方紧致的肌肤,他的唇尝过对方微带苦涩的汗液;晴天忍不住喉头攒动,口中不断分泌着津液。   直到听见撂笔的声音,晴天才从自己的臆想之中回过神来,正好迎面对上惊月那当然的目光。   四目相对,惊月被晴天那赤裸裸的目光炙热灼的脸色发烫,率先移开了视线:“你来找我可有事?”   有事么……   一开始确实有事,不过现在脑海里全是些无法言喻的东西,其余的事早被抛诸脑后忘了个干净。于是他便随意找了个话头:“王宫可有什么风声,君上传你前去,是问罪的么?”   这语气有些说不出的惶恐之色。   “若是问罪,你这般瞧见的约摸就是鬼了。”惊月唇角轻佻,不消片刻便将神色收了回来,道:“陆羽昶妄图栽赃于我,现下偷鸡不成蚀把米;你那朋友毁了地宫,他无法向君上交代,便借着昨夜惊雷与地宫年久失修为由搪塞了过去;这件事目前会告一段落,你无需忧心。” 第96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赐婚   惊月说的轻松,可晴天却不那么想,他道:“昨夜与我同行之人乃是神龙一族皇子,被囚禁地宫十几年,圣泽王室一直靠着他的神龙之力温养王室龙脉,妄图求得永生。他现在逃走,君上会如此轻易就善罢甘休?”   惊月指尖一点,将刚刚写好的东西展平,眼皮都没抬:“单凭他一面之词,未免过于草率。”   竟然有这等事!   昨夜见了雷风,他便觉察那少年的与众不同;在世人看来,不曾想竟然是神龙一族的龙神。难怪他昨日见了盘龙柱那般神色。神龙一族甚是神秘,为何会轻易现身于人族大陆?“Y”“X”D”“J”。   若真如晴天所言,圣泽王室利用神龙之力温养王室龙脉,为何老君上的身体会被掏空的如此彻底?   究竟是君上在欺骗整个圣泽,还是神龙族皇子在欺骗晴天……   到此时为止,惊月似乎还未发现,自己对晴天从未有过怀疑,无论任何事情,都会朝着对方这边偏私。   晴天的脸上难得的失去了笑容,一副深沉的模样,想起雷风身上那两道锁魂链便不自觉摇头,道:“雷风还不至于会说谎。”   “若真如你所说那般,先抛开老君上不说,神龙皇子毁了地宫本就不是小事;陆羽昶表面上泰然自若,实则定然怒不可遏;再加上你已经逃离水牢,他手中丢了可以威胁我的筹码和圣泽的国运,两害相权取其轻,他必然会分散手中部分人手去寻找雷风的踪迹,你这边反而倒是没那么重要了。”   “那,那个女人呢?怎么处理的?”   “君上后宫女人众多,即便是少了那么一两个,也不会有人察觉;尤其是像秦夫人这般得宠因此气焰嚣张蛮横无比的妃嫔,自然会树敌众多;突然横死,倒是给那些受过她欺压的妃嫔出了口恶气,自然不会有人检举揭发,更不会传到陆庸的耳朵里。”   “你竟然也会直呼他的名讳了,不错不错,是个好兆头。”晴天勾唇一笑,眉眼弯弯的,准时能让人心底慌乱。   惊月自知失言,但是在晴天面前似乎能格外放松,倒也觉得无妨;只是,这习惯不知是好还是坏。   “嘿嘿嘿…”晴天傻笑一阵,陆羽昶能暂时放过他自然是好的,要不然惊月肯定会以各种理由让自己藏身,昨夜甚至说过要他远离上京的话;既然与他干系不大,那他也没那个心思去想其他事情,索性转移了话题:“既然不是降罪,那老君上今日宣你进宫,究竟是为了什么?”   惊月淡淡看了他一眼,简言意骇,道:“赐婚。”   “又赐婚?”晴天惊愕,语气甚至有了些无法克制的隐隐愤怒,道:“那老家伙可真大方,难道他准备把自己所有的世姬全都嫁进安国君府来不成?”   “确实是府上的喜事,不过并不是世姬下嫁,而是少君娶妻。”   “陆羽丞?”惊月说是府上的喜事,又是少君娶未来的少君妃,那必然是要有符合要求的适龄女子,而且身份还不能低;思来想去,整个府上除了予柔再无他人。   难道……   “予柔要嫁给陆羽丞?”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予柔今年也十六了,到了该议嫁的年纪;别家女子在她这样的年纪,孩儿都快周岁了。”   与其说婚嫁,倒不如说给已经油尽灯枯的老君上冲喜来的更贴切些。   “可是,你问过予柔的意思吗?”   晴天微微皱眉,虽说他对予柔嫁人没什么意见,可予柔到底是惊月的亲妹妹;这么长时间以来,自己也早把予柔视作亲妹;如此明显的政治联姻,要是予柔不愿意,难不成还能强迫她么?   “婚嫁之事自古以来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愿意与否又能如何?”   想他堂堂阵前将军,都由不得,更何况一个女人。   老君上先前将自己的养女下嫁到安国君府上已经是走出了一步险棋,断然不可能会在这个时候在让百里家的女人嫁入世子府。   晴天不知道,原本在老君上面前求娶的人是世子殿下陆羽昶。   惊月怎会不知,抛开陆羽昶是被老君上抛弃的儿子不说,他早已娶了妻室,还暗中跟已嫁为人妇的天心暗通款曲。   若真让他如了愿,届时东窗事发,他便护不得予柔,那他百里惊月便是百里家的千古罪人!   好在他先前便看出来少君对予柔似乎有些好感,就趁此机会决定了妹妹的婚事,也算他这个做哥哥的给她某了一条生路。   陆羽丞虽然性格懦弱些,却也不失为一个好人,能托付终身。   他与陆羽丞击掌盟约,对方许诺会让予柔一辈子富贵安乐,为此,他就算背上一世骂名,也无妨。   不过,还有些别的什么心思只有他自己知道。   晴天似有不快,挑起一边眉毛,有些怪异的盯着惊月脸颊的面具,刻意不跟他有眼神接触,说道:“再怎么说予柔也是你的妹妹,总得问过她的意见才好,这样随意就决定了他的一生,对予柔来说,未免有失公允。尤其是要她嫁给君王之家,你可有想过……”   ‘嘭’的一声,惊月怒拍桌子打断晴天的话,胸口起伏的有些厉害,冷冷道:“不让她嫁给少君,难道嫁给你吗?!我倒是忘了,你跟予柔倒是两情相悦的很!”   晴天:“……我不是这个意思。”   惊月的话听的晴天心中咯噔一声。   他对予柔从来没有男女之情,对她好也不过是因为他是惊月的妹妹,爱屋及乌罢了。   “就算她有什么意见也是于事无补,事已成定局,不必再议!”桌上的茶水还有些温热,却怎么也暖不了惊月那颗冷心冷情的内心。   他早该知道的,早该知道。   这是晴天第一次见到惊月如此震怒,可他还是想多劝一句:“惊月…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我百里家的事,不需要外人指手画脚。”说罢,惊月广袖一挥,大声喊道:“送客!”   “晴天公子,您请吧。”   晴天站起来,抿着唇一句话没说,看了看惊月冷漠的背影,转身离开。   书房门一关上,屋里便传来‘轰’的一声闷响,吓得一众闲杂人等纷纷低头疾行。   虽说惊月平时对府中上下都很好,但架不住外界传言,他们多多少少对将军怀有恐惧之心。 第97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醉酒   七月,已是炎炎夏日,奈何惊月的心依然冰冷如寒冬。   予柔与少君的婚事订在下月十五,而这件事到现在为止都还瞒着予柔;惊月不说,府里上下自然上下缄默,没有一个人走漏风声。   二十多年以来,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决定有所迟疑。或许真像晴天所说的一样,可他不能后悔,也绝不后悔。   自那日与晴天不欢而散后,惊月已经许多日子没在府上见到过晴天的身影了,他又忙于替予柔筹备嫁妆以及婚事,自然也无暇顾及,只有在夜深人静之时,捏着怀中的锦囊暗自晃神。   是夜,一轮圆月高悬天空,整个上京都陷入一片寂静。   晴天孤身一人坐在落雪院的凉亭之中,石桌上摆了好几壶酒,其中大半已空。   自从上次被惊月从书房撵出来,他也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也设身处地的为惊月考虑过,了解了他的难处,方知惊月下此决心之时,内心有多难受。   可偏偏自己还在那个时候与他发生争执,平白惹了惊月生气。   但是最近惊月忙的脚不沾地,自己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给他致歉,只能每到夜里便隐匿了气息爬上这屋顶,看着窗户上的残影发痴;然后趁着惊月睡了,就在这凉亭之中自斟自饮,待天空泛出鱼肚白,在悄悄离开。   “喂。”晴天正在发呆,消失已久的雷风悄然落在他身边,与他相对而坐;闻着那股浓郁的酒气直瘪嘴,道:“怎么,才几日不见,就跟你的情郎吵架了,一个人在这里喝酒买醉?”   此时的雷风已经是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了,额前左右一对尖尖的犄角也掩饰不住满脸英气。   晴天喝了不少,脑海中多少有些恍惚;没心情跟他玩笑,重重的叹了口气,问道:“雷风,你当初为什么逃婚?”   “……”昏暗中,雷风的脸有些热,就连额前的犄角都隐隐发烫。   支支吾吾半天,拿起一壶酒猛灌了一口,辣的他直吐舌,道:“那……那还不是父王非要我娶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女子。万一对方要是长得太丑,娶回家还得天天看着,我才不要!这酒可真难喝。”   果然还是稚子心性。   晴天又道:“那要是知道对方是谁的话,你就愿意娶了?或者说,你要是个女人,也会愿意嫁的么?”   “唔——既然认识对方,那应该是可以的,毕竟知根知底;”雷风稍加思索:“我虽然不是女人,但这种事大都差不多。”   “是么……”   “好端端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你的事了,你要是没地方可去,就先去清潭巷吧,我回头就去找你。”不等雷风回话,晴天站起来,踩着脚下郁郁葱葱的青草,一步一步走向内院。   刚踏入内院便听见一阵脚步,晴天有一丝晃神,蓦蓦然抬头,却不由得脚下踉跄了两步,跌进一个让他日思夜想的怀抱中。   惊月扶着晴天,身上那股淡淡的清苦味道瞬间被晴天浑身浓郁的酒味掩盖,两者之间形成另外一种让人浑身都燥热的气味。   “惊月……”晴天抬起头,看着惊月面具后的轮廓;多日未见,惊月略减消瘦了些;晴天趁着醉意拉过惊月,额头抵住对方的肩膀,鼻息间全是那股淡淡的清苦味道;半晌才语无伦次道:“我,我看今夜月色甚好,便来看看你,你别生气,我马上就走……”   “喝成这样,还要去哪儿?”惊月半搂着晴天,语气颇为无奈。   他不敢带晴天回书房,不敢跟他一起待在相对密闭的空间;脚尖轻点跃上屋顶,扶着他坐下来:“先醒醒酒吧。”   两人安静的坐着,谁也没有说话。   惊月看着天空中那轮明月,侧脸一道灼热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看的他感觉脸颊都快着火了,手心的汗一层又一层;最终忍不住转头看着晴天,问道:“皎月如女神,不好看吗?”   晴天稍微挪了挪,靠近惊月,歪头痴痴地笑着:“月亮再好看,也没有你好看。”   虽说是酒后之言,惊月依然心中一动,不仅有些慌乱,喉头不由自主的上下滑动,脸颊发烫。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惊月冷哼一声,转过脸去,低声喝斥:“休要胡言,惯会插科打诨!”   “我说的是真的。”,那晚在黄金殿,虽然没有看到,但是他摸到了,惊月一定非常好看。   晴天头晕的紧,顺势靠在惊月的臂膀之上蹭了蹭,低声道:“先前是我不对,你别生气了好么?我一想到你生我的气,我这里就闷得慌……”   晴天费力的抬手捶了捶自己胸口,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竟然头一歪,靠在惊月身上睡着了,还传来了一阵轻微的鼾声。   惊月知道,晴天的酒量一向不错,能喝成这般模样,肯定是没少喝。   淡淡的月光宣泄在大地之上,微弱的光亮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影,为正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的上京铺上一层暖意;惊月不是那般容易动情之人,但此时此刻,那朦胧的月色倒是点燃了心底的火苗;晴天靠在他身上睡得踏实,安静的像一只收起利爪酣睡的猫,甚是乖巧。   这一刻,他真正的只属于自己。   满月当空,月光铺洒在屋顶,将两人笼罩在一层银芒之中。   夜风微微拂过,吹起晴天额前短发,呆呆的翘起一撮;他不由自主的伸手挑起晴天的头发,捏在手指之间轻轻撵着;月光之下的睡颜有些模糊,却藏不住少年的英气和眉宇间的俊朗;   惊月侧过头,看着熟睡的人,想到在盐田镇时,晴天也是这般模样,笑着要自己抚摸他的头发不禁有些失神;拿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竟然有些细密的汗,触手炙热。   惊月喉头梗阻,过速的心跳让他呼吸都有些不畅,心中一直有一股意念在支配他的情绪。   最后,他闭上眼,缓缓低头,微凉的嘴唇贴上了晴天的额头,浅触即走。   就跟偷到了觊觎很久的宝贝一般,心如擂鼓,久久无法平静!   落雪院外,草木微惊,有黑影慌乱逃走…… 第98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莽撞   月明星稀,看上去明日像是个好天气。   靠在惊月身上熟睡的晴天,似乎是做了什么美梦,嘴角一抹淡淡笑意。   安国君府另一处,似乎并不安稳。   藏心平卧榻上,一双细眉微皱,额前冷汗涔涔,一旁的浮生灵剑不断发出低吟之声;藏心被浮生唤醒,做起来后却没发觉离陨的气息;随手抹了一把,身边的床榻也是凉的。   自从那日晴天被抓之后,离陨隔一日半夜就会消失一炷香的功夫;先前还以为他只是夜里入敬,可他最近却在离陨身上感受到了一股陌生的妖气,让他有些倒胃口。   圣泽人妖大战后,有不少妖族被锁百妖柱,还有一部分他们幻化成人形,隐藏在人群之中,或娶妻,或嫁人;两三代后,身上妖气逐渐弱化,也会呈现生老病死。   然而离陨身上这股气息十分精纯,妖脉之血绝没有被弱化,是个绝对危险的存在。而离陨最近的种种表现,偶尔发呆都让他对此产生了怀疑。   如果真的有妖族在这时候蛊惑离陨,他绝对不能容忍!   同一方面,他也因为那个曾经天天围着他三步不离的的小妖长大了,已经有了不能与自己分享的秘密而感到失落。   他知道,人都有秘密,都有他必须要伪装的理由,就连他自己亦是如此……   窗外黑影闪过,藏心立刻察觉,不动声色的躺下,闭上眼睛呼吸平稳。   不消片刻,一条金色身影悄悄潜入后殿。   离陨深吸一口气,轻手轻脚的摸上床躺在藏心身边,轻轻抚摸着道长的手,认真的看着他俊朗的眉眼,低下头浅浅的在额前亲吻;一寸一寸,无比虔诚;随后紧紧地把对方圈在怀中沉沉睡去。   今夜回来,身上的妖气更明显了;藏心换了个姿势,将头埋入离陨宽厚的胸膛,听着他慌乱不堪的心跳,暗自脸红。   藏心攥紧离陨胸前的一截绷带,当初以为顺了离陨的心思,待时日一长,离陨对自己的感情淡化之后,他便放手让他离开。   可现在,他已经无法在认同先前的想法了。   人,一旦有了想要的东西,就会变得贪婪。   无论他去见了谁,无论他做了任何事,只要他还在自己身边,如此便好。   第二日一大早,离陨还没睡醒,砸吧砸吧嘴顺手往旁边一模,身边凉凉的,早就没了他熟悉的温度;他猛一跟头从床上翻起来四下寻找:“道长,道长?”   “你起了?”藏心从门外进来,手心还沾了些泥土,淡漠的眼中毫无杂念:“天气热了才开始赖床?”   离陨挠了挠头,非常心虚;有些事,自己无法开口说给道长听,他很害怕。   “道长,我来帮你擦手吧。”   *   惊月正在书桌前端坐着,桌案便的青铜灯座上,瓷盏之中的灯油早已见底,灯捻也毫无生趣的搭在瓷盏边缘;桌案之上堆满了这次婚宴的礼单,从昨日后半夜一直看到日出都没看完。   即便是再有灵功护体,也架不住一宿都这样坐着;正准备舒展筋骨,忽然听见内堂传来一声闷响;他赶紧进去,就看见晴天似乎还没怎么睡醒,一脸无辜的坐在地上,捧着身上的薄被使进的嗅着。   听见脚步声,晴天蓦然转头,看了看门口的惊月,又看了看身后的睡榻,忽然耳尖一热,慌乱的将薄被从脸上拿开;他知道这方睡榻是惊月晚上休息的地方,内心正欣喜呢,忽然就被主人发现了。   “嘿嘿嘿,惊月,你起得挺早啊~”晴天嘿嘿的笑着,掩饰自己被发现的窘迫;惊月从容不迫的走过来,顺手捡起地上的薄被,哪知道晴天同时站了起来,‘咚’的一声,头顶撞在惊月的下颌上。   “唔——”惊月闷哼一声,垮了一步,慌乱之中脚下不当心踩到了被子一角,当下身形不稳,整个人直直向后仰过去;晴天眼疾手快,大跨一步双手一揽,将惊月稳稳的搂住,随后一翻把自己垫在底下重重的跌在地上。   眼前一阵黑影威压而来,只听‘嘭’的一声闷响,戴着面具的惊月狠狠砸在晴天的鼻梁上,有一丝淡淡的冰凉在唇边擦过。那冰凉虽然短暂,却让晴天的心突然狂跳不止,完全忘记了鼻梁的酸胀。   若是他没感觉错的话,刚刚是不小心吻到了惊月的嘴唇……   惊月趴在晴天身上,惊愕的看着对方含笑的眼;换做平时,这般细小的事情根不至于让他分心,反而是因为晴天刚刚的动作,让他失了分寸。   晴天躺在地上,环在惊月腰间的手都没舍得松开,眼神擦过惊月的面具,眼看着对方的耳尖变红,甚至连脖子都是红的。   “哥哥!” 嶼;汐;獨;家。   就在气氛旖旎之时,一道亮丽带着些愤怒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两人顿时慌了神,赶紧从地上起来,假装各做各的,互不干扰。   见了来人,惊月心如擂鼓,却依然装出一副冷静的模样,道:“何事如此莽撞,都不让人知会一声吗?”   “知会?”予柔双眼泛红,明显是哭过的,手里捏着晴天曾经送给她的桃木簪,讽笑道:“知会了下人,兄长就会见我了吗?”   上次被惊月训斥之后,予柔就没再来过落雪院了;兄妹二人虽然住在一个屋檐下,却也不常见面;没想到一见到,竟然隐隐有些火药味。   “既然知道我不会见你,你就不该来此。”   “呵呵,呵呵呵……”予柔苦笑几声,眼泪顺势流了下来,轻声哭诉道:“兄长,我到底是你的亲妹妹,还是你用来换取权势地位的棋子?或者是……其他的原因?”   惊月不语。   予柔看了看晴天,又将目光转回惊月身上,冷笑一声,道:“哥哥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把我送出府去吗?”   “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兄长真的不清楚吗?!”看着越是冷静的兄长,予柔就越是气急,甚至觉得这样的兄长有些令人恶心;她哭的梨花带雨,被任何懂得怜香惜玉的人看见,都会心疼,可唯独兄长不会。   “我,死也不会嫁给少君,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尖锐到绝望的声音穿透书房的屋顶,在安国君府上空被撕裂。 第99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予柔   百里予柔不愿嫁给少君,终日不饮不食,甚至还自戕过,最终都被救了回来,困在闺阁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最后也不知老将军跟他说了些什么,总算是再也没听见予柔自杀的消息。   老君上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惊月每日都会前往王宫,随时准备听取最后一道王命。   十五那一天终究还是来了,安国君府嫁女,少君娶妻,可以说是上京近半年来最为轰动的事情。   一时之间众说纷纭谣言四起,都说这百里将军刚刚才取了老君上的掌上明珠,这亲妹妹有这么快便嫁进了少君府;以后这圣泽天下,怕是有一半都已经掌握在百里家手中了。   这些流言于百里家来说无疑是危险的,但凡他们走错一步,便可能会赔上整个百里家。而那一步,是将这些流言散布出去的人最想见到的场面。   宽大华丽的喜服穿在予柔纤瘦的身子上,将她整个人承托的更加瘦小了,手中还握着晴天送给她的那支桃木;眼见日头偏西,是少君府该来接亲的时辰了。   “予柔?”晴天半截身子从窗棂处探进去,正好能看见化妆台前的人;一身的大红喜服,满头华丽珠翠,只是脸上还有些稚嫩未脱。   见了晴天,予柔顿时眼眶湿润,慌忙的站起来扑进晴天的怀里,这几日以来的委屈全都在这一刻释放出来:“晴天哥哥,你总算来看我了。”   “额……予柔,你先放手好么?”   上次也是被予柔这样一抱,惊月可是黑了好半天的脸;况且予柔是即将出嫁的新娘子,跟他这样一个男人拉拉扯扯总归是不好。   他拉开予柔,扶着她坐下来,笑道:“予柔今天真漂亮,可比当初的天心世姬要好看上许多倍。”   予柔被晴天一席话逗得破涕为笑,娇嗔道:“你怎知天心嫂嫂当初穿着喜服是什么模样。”   晴天尴尬一笑,当初他可是跟那个女人挤了同一鼎花轿,还扒了对方的喜服嫁进安国君府试图蒙混过关的,能不知道么:“管他人如何,予柔才是最美的。”   “晴天哥哥,”予柔支开周围仆从,转脸看着晴天,微微笑了笑:“晴天哥哥今日来,是来送我出嫁的么?”   “当然了,予柔今天这么好看,我当然要来看一看。”   晴天还是那种桀骜不驯的模样,予柔却抿了嘴唇:“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可我却不愿打扮给别人看,晴天哥哥,你……”她顿了一顿,深吸了一口气:“我不想嫁给少君,你带我走好不好;天涯海角,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虽没有经历过情爱之事,但现下这种状况,晴天怎会不清楚?   先不说他对予柔并没有任何情爱之意,就单凭带着她私奔,就绝对会让惊月撕了自己;况且,他虽然也觉得这桩婚事对予柔来说并不公平,但那是惊月的意思;惊月这么做,一定会有他的理由。   于是晴天忙往后退了一步;“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别说傻话了。”   “傻话?我不信你看不出来我对你的心意!”予柔眼眶迅速红了一圈,比她脸上涂抹的胭脂还要艳:“你明明就知道我喜欢的是你!”   晴天有些受不住予柔的目光,转开了脸不敢和她对视:“吉时快到了吧,我先走了,你、你好好准备着吧。”   他说着就要翻窗户,却被予柔上前一步环腰抱住:“不要走!”   她抱得很用力,像是溺水之人抱着最后一块浮木:“晴天哥哥,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你带我走吧……”   晴天身体一僵不敢说话,予柔的眼泪便痛痛快快地流了下来,洇湿了晴天的衣裳:“晴天哥哥,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你送了我那么好看的桃木簪子。在上京,谁不知道一个男子送姑娘家首饰是什么意思?晴天哥哥,你告诉我,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近乎未闻。   “予柔,那根桃木簪是我练出来的中品灵器,遇见危险足以护你周全。因为你是惊月的妹妹,所以我也只当你是妹妹,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晴天深吸了一口气,把予柔环着他腰的手拉开,离远了几步,挠挠头,然后努力塑造了一个地痞一般的自己,道:“予柔,我这种人游手好闲惯了,也喜欢独来独往,从未照顾过别人,你要是跟我走,保证出不了上京就会被饿死了。而且,我这舒心日子还没过多久,颠沛流离居无定所的日子真是过够了。”   “晴天哥哥,你,你是在骗我……”   她不相信晴天对自己一点感情都没有,她认识的晴天,也绝对不是他所说的那种人。   “你看我像是骗人的模样么?”晴天挑唇一笑,站起来走到门口,说道:“赶紧好好准备着吧,我待会儿回去给你送亲的。”   “不许走!”予柔扯着嗓子喊了一句,晴天再回头的时候就看她举着那支桃木簪抵着她自己喉咙:“我不会嫁给别人的,我宁死也不嫁!你要是不带我走,就让他们抬一具尸首上花轿吧!”   “你!”晴天脸色一冷:“你威胁我?”   “我……”她也不愿意,可她没有办法……   “予柔,我生性闲散不羁,最怕有人要束缚我牵绊了我,你越是这样,只会让我越厌烦。”   “晴天哥哥……”予柔看着晴天,对方神色凝重,完全没有一丝玩笑的模样。   她似乎听见了心碎的声音。   “别做傻事了,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你哥哥,为了这安国君府中上下几百口。”   说完,他像是认定予柔不敢动手一样,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留下予柔一个人在闺房里,就好像晴天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晴天走了,予柔呆愣在原地,手中桃木簪已经划破了脖颈的皮肤;可这皮肉之苦哪里比得过心中的痛?   她一滴眼泪也没掉下来,就那样安静的坐着,喜娘的话也不知她听进去多少。   喜娘讲了半日,也不见予柔回答一句,便想说几句话来讨个吉利:“小姐,过了今晚,您可就是少君妃了;往后的地位身份,可尊贵着呢;这可是上京多少闺阁小姐求都求不来的殊荣,奴可是羡慕的紧,小姐可得好好把握着才好。” 第100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决裂   予柔眼里划过一抹绝望神色,轻声道:“你若羡慕,不如让你嫁给少君好了。”   “哎哟,可使不得!”喜娘扑通一声跪下来,显然是吓坏了;她给人做喜娘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哪家小姐敢这般讲话的:“小姐可不能乱说,奴贱命一条,可比不得安国君府;小姐可要多多为你的父亲和家族考虑才是。”   喜娘拿过红盖头,打算给予柔盖上:“小姐快些准备一下吧,这次喜宴在宫中举行;少君殿下的迎亲队伍很快就要来了。”   “兄长在哪儿?”   “安国君这会儿应是在前厅忙着招呼客人。”   予柔声音哽咽,却丝毫不容置疑:“我要见他……”   “小姐……”   “我说的我要见他!!!”予柔愤怒的挥开喜娘手中的盖头,顺势将妆台之上的物件全数挥落在地上,瓷瓶水晶碎裂一地,眼泪顺势崩落,花了刚刚上好的妆容:“给我滚!!”   喜娘见状,不敢多说什么,便招呼婢女去请安国君过来。   惊月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抬脚垮了进去;屋中一片喜气洋洋,烛台之上,龙凤呈祥的大红喜烛散发着熠熠光辉。梳妆台前,一抹大红色点亮了整个卧房;虽然是在办喜事,可这间屋子里气压极低,像是寒冬腊月一般,冷入骨髓。   “叫我来有何事?”   话音一落,梳妆台前的人动了动,抹去脸颊上的泪痕,娉婷身姿转过身来,看着几案之上的红烛;即便是在如何伤心愤怒,也不忘行礼:“兄长。”   惊月在原地驻足片刻,跨进门去,捡起地上的红盖头拿在手中看了看,走过去准备给予柔盖上,淡然道:“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行礼就免了吧。吉时已经快到了,可别在少君面前失了分寸。”   予柔轻轻退了一步,躲开惊月的手,一双圆圆的杏眼盯着惊月脸上的面具看了许久,才道:“哥哥,我不想嫁给少君;”   ‘哥哥’这个称呼,远比‘兄长’要亲近的多;可她很少称呼惊月为‘哥哥’,他们虽然是亲兄妹,但真正相处的日子,也只有这半年的时间,并不亲近,也怕兄长不喜欢。   惊月拿着盖头的手在空中顿住,眉头紧锁,抿唇不语。   一声‘哥哥’让他心中一空,颇有些难受。   “呵呵……你我虽是兄妹,但却从不亲近;”予柔自嘲一笑,眼中多了几分犀利,话语也尖锐起来:“哥哥已经是君上亲封的安国君,辅佐少君;若少君继位,你便是一代大功臣,到时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这个做妹妹的,还能多在后宫帮衬你,多好的打算啊……”   “……”虽然跟予柔并不算亲近,但知道她性格活泼,至少是个知书达理的女子;惊月一时适应不了她这样说话。   “或者说,哥哥的目的本就不在于此。”予柔似乎在自言自语,脚下踉跄了几步,转身扶住椅背:“你猜我曾经看到了什么?”   每月十五,惊月必然会受心魔所扰,尤其是七月这样阴气最重的日子;他胸中腾起一股莫名的怒意,藏在广袖之中的拳头捏的嘎嘎作响。稳定心神后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我啊,看到了哥哥在书房中,每夜对着一幅画暗自出神;而你看着那副画的眼神,真是让人无比的恶心!”予柔死死地捏着椅背,语气尖锐,说的话也越来越过分:“我还看到了,那天夜里,哥哥趁着晴天哥哥喝醉了酒,对他做了,做了那种让人……真真让予柔难以启齿!”   一想到那天夜里,她睡不着便去了惊月的住处;哪知道,她竟然看见,看见自己的哥哥跟她喜欢的人坐在屋顶之上;他的哥哥还亲吻了晴天的额头!   “你是怕我发现,你对晴天哥哥,竟然抱有那种肮脏不堪的心思,所以你才不许我随意出入落雪院。你跟天心嫂子成亲半年有余,却从未出入过她的卧房,难道不是因为你是个断袖吗?我说的对吗?哥哥!!”   予柔的一席话让惊月一口心头血涌上喉咙,险些吐了出来;他耗费不少精力才将体内翻涌的血气压制下去,咽下喉间腥甜,语气依然冷静无情:“时辰快到了,准备去跟父亲辞行吧。”   “兄长又何必在这里顾左右而言他?!”予柔在这样诡异的平静中失去了最后的教养,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喊了出来。手中绢帕被她紧紧地攥住,手指根根泛白,几乎将那绢帕撕碎:“你明知道,明知道我喜欢晴天哥哥,却不顾我的意愿将我许配给一个我根本不爱的男人;美其名曰为了家族,为了父亲,为了我;难道不是为了满足哥哥你自己的私心吗?!”   面对予柔的暴怒,惊月依然雷打不动的站着,坚如磐石。脸上所有的表情都被完好的掩盖在面具之下,双眼像是一汪冷泉,深不见底;只有浑身不自觉散发出的寒意让整间闺房变得如同冰窖一般。   “我从小就是听着哥哥的英勇事迹长大的;在我心里,哥哥是圣泽顶天立地独一无二的男子,哪怕在别人眼里,你是个奇丑无比的魔神将军,人人对你敬而远之,恨你惧你;可你始终是予柔最憧憬、最尊敬,最爱的人;可现在呢?”予柔步步逼近惊月,一字一句道:“现在的百里惊月,不过是个为了一己之私,便能将亲妹妹推入火海、自私自利的魔鬼!!”   一翻言论,字字诛心!   “够了!”惊月闭眼,爆喝一声,吓得予柔浑身瘫软;随后将眼中疼惜敛去,道:“能得君上赐婚,是你的福分。你的脾气最好收敛些,以后入了宫,处处皆是虎狼之穴,可由不得你如此胡来!”   “既然如此,哥哥为何还要将我置入陷境?!”   自然是得了少君承诺,无论如何都要护你一世周全,保你一生荣华安康。   “好好去跟父亲辞行吧。”哥哥能为你做的,只有黄土白骨,守你百岁无忧!   惊月大手一挥,掉落在地上的盖头凌空飞起,盖在予柔头上,隔绝了那一双充满怨恨的眼,也断绝了兄妹二人为数不多的情分。   从此再无日后…… 第101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爱你   少君是未来的君上,他迎娶少君妃场面甚是恢弘,迎亲的队伍蜿蜒了五条街;喜娘将予柔扶上花轿,时不时在耳边小声提醒让她哭嫁,却听不到一丝哭声。   看着渐行渐远的迎亲队伍,耳边喜气洋洋的唢呐声逐渐变得细微,耳边一阵嗡鸣;惊月忽然脚下踉跄几步,扶着廊柱吐出一大口血来,鬓角的一缕白发迅速朝周围扩散。   “惊月!”原本要去送亲的晴天忽然出现,扶着惊月,将他拉入黑暗的箱子中,道:“你怎么样,没事吧?”   “你怎么在这里?”   “我担心你……”晴天莫名心虚。   沐川以前说过,惊月每到月圆之夜都是身体状况最差的时候;今天一直在忙绿,都没来得及喝药;此时一头墨发悉数变白,身体应该早就撑不住了。   若就这样出去,被人发现的话恐怕会引起恐慌。   晴天将惊月半身揽在怀中,柔声道:“我带你回去休息。”   两人悄无声息回到书房,晴天将惊月放在睡榻上,找来藏心给他治疗。   等惊月平复下来,一头银发变回墨黑后,藏心收了灵力,淡然道:“将军跟你的情况其实大致相同,唯一的区别就是他并不会失忆罢了。”他的魂魄虽然虚无,却依然是完整的,不像晴天被撕裂的那么厉害。   “除此之雨夕彖対外,还会有其他影响吗?会不会有生命危险?”晴天患失魂症似乎很久,个中滋味他可是体验够了;而且惊月这个病似乎比他的次数更高。   藏心点点头,道:“他已经轮回两世,每一世轮回都在强行削弱他的魂魄,若是再轮回一次,他的魂魄必然会被消耗殆尽;从此消失在这六界之中。”   消失……吗?   不知是什么原因,听见藏心说惊月有可能会消失,晴天心口一揪,闷得难受;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心中被抽走,支离破碎。   “就连道长,都没有任何办法吗?”   “办法不是没有,但代价是巨大的,而且危险系数极高,万一中途出错,他散魂的时间会成倍增长。”   “咳咳——”正在晴天准备追问之时,榻上的惊月传来了动静;他赶紧跑过去蹲在榻前,将惊月扶起来:“惊月,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晴天的声音低缓柔和,如春雨润万物,微风拂绿叶,又像是他素日最爱的红妆泪;入口柔和却烫心暖胃。惊月还是第一次见这一的晴天,不免脸颊温热,心中也多想了些。   “谢谢……”藏心的话他多少都听见了一些。   换作之前,死对他来说根本不需畏惧,即便是在不久之前,应允君上之事也从未考虑过自身生死;奈何天意弄人,晴天的出现,让他对生死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畏惧。   人,一旦有了畏惧之心,做任何事都开始会思考后果,这也是他迟迟未开始对陆羽昶实施计划的原因。   “既然将军醒了,那便已无大碍,藏心就不多叨扰了,告辞。”藏心收好银针,起身离开书房,离陨在门外等着,似乎有些气喘。   “你去了哪儿?”藏心问。   离陨接过藏心手中针具,挠挠头道:“方才去入敬了,回来跑的急了些。”   “在将军府上别再这么毛躁了。”藏心摸了摸离陨的头顶,似乎又长高了些。月光的银芒洒满夜空,将庭院照的透亮;藏心抬起头,眼前只有一片银芒。   人,终究是六界之中最脆弱的;即便是强大如惊月,最终也抵不过生死轮回。   藏心拉过离陨的大手,掌心的温度让这个有些冰凉的月夜多了一丝温暖;他小心翼翼靠近离陨,指尖划过对方的面颊,不用看,他的离陨也一定是世间罕有的俊朗容貌。   他细细描绘着离陨的眉形,摸到了微微紧蹙的眉心,像是有什么沉甸甸的心思,浓重到化不开。   良久,藏心微微抬头,在离陨紧蹙的眉心主动印下一吻。   “道长!”   “回去吧。”话音未落,身影已在数丈开外。   “道长!”离陨动作异常敏捷,快速追上藏心,从背后将人拦腰抱起,开启全身妖脉之力,化作一缕明黄眨眼间便消失在惊月的院子。   久违的缠绵带上了些许暴躁,离陨体内妖脉之血早已沸腾,点燃了道长心底的火苗。   屋里的气氛逐渐开始变得无法克制,离陨高大的身影将藏心抵押在门后;两人唇舌交缠,无法自制的拥在一起,都想将对方揉进自己血肉之中。   “道长……道长……”唇齿之间,离陨的声音沙哑颤抖,却不乏温柔与缠绵;甚至还有一丝询问的意味。   “道长,你别怕,我会让你舒服的……”有些哽咽的语气像是一柄利刃,割断了藏心/心底最后一根紧绷的弦,他的意识已在情欲之中分崩离析,无迹可寻。   离陨将藏心抱起来,一步一步走向睡榻;像是珍宝一般的把他放在床上,轻柔的抚摸却暴怒的亲吻。   密集的吻落在脸上,身上,甚至是白嫩的足尖都未曾放过。   藏心昏沉沉的,直到离陨宽厚热烫的胸膛贴上来,才从恍惚中醒了一丝神,胸膛剧烈的起伏着;耳边传来离陨低沉的声音:“道长,你真好看~”   藏心整个身子蓦地一僵,皮肤迅速蹿红。他仿佛又看见了,看见了那个金色的少年此时的模样,咬唇道:“这,这不公平……”   “怎么了?”   “我……我瞧不见你。”声音很小,甚至有些委屈,像是个孩子一般;他眼盲,看不见离陨此时的模样,而自己却被看了个透彻。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感觉自己茫然无措,像是一片随波逐流的浮萍,下一刻便会被暗涌的波涛所吞噬。   “藏心……”离陨温柔的唤了一声,在黑暗中,一双金色竖瞳凝视着身下的人,此刻羞涩动情动,眼神涣散,扬颈急喘的模样都让他爱不释手:“别怕,我一定会医好你的眼睛,让你能看见我。我爱你。”   如此直白的爱意,击垮了藏心;离陨的进入不像亲吻那般粗暴,反而异常温柔;藏心只觉一股热流从脑海中急速扩散至四肢百骸……   对上离陨,他终究是输了。   罢了,他这千秋,便只荒唐一回……   夜深了…… 第102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风起   大婚的喜庆一过,上京城就被笼罩在一股诡异气氛之中,似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晴天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趴在石桌上,心中嘀咕:惊月最近似乎越来越忙了,每日除了去王宫之外,都跟道长在书房议事,也不让他跟离陨参与。   “离陨,你没洗澡吗?怎么身上的味道越来越重了?还是一股腥臭味。怎么,最近不吃熟食改吃野味了么,荷塘的鱼可是都被你捞光了?”晴天吸了吸鼻子,越是凑近对方:“不对啊,狮子不吃鱼,而且你这股味道也不像是鱼;倒像是——蛇。”   “你胡说什么呢,我这是男子汉的味道!”离陨嫌弃的推开晴天,心怦怦直跳,将头转向一边用来掩盖他的心虚。   晴天都能闻出他身上有奇怪的味道,那道长更应该闻到了,可为何道长从来都不问呢?   “最近气色也挺好的,你小子是不是在外面勾搭哪里跑出来的野妖,跟人家双修了?”   “你少胡说八道!”离陨的脸颊迅速爬上一抹淡红,一双金色竖瞳极速收缩。   如果非说跟人双修了,那个人也只有道长。   “哟呵,害臊了。”   “你是不是想打一架!”离陨话音一落,化作一道金光扑向晴天。汹涌的妖脉之力从掌心涌出,带着风刃一般的力道席卷而来。   虽有控制,掌风所到之处带起竹林摇曳,沙沙作响,掉落的竹叶化身利刃,纷纷逼近晴天。   晴天猛拍一掌石桌,极速退开,周身元功一提,罡气笼罩住整个竹林。   轻巧的落在几丈之外,拍拍手道:“你可别乱来,这落雪院的竹子可是惊月最喜欢的,弄坏了赔不起。”   “那好啊,你我都不动术法,单凭肉/体分高下吧!”   “正有此意!”晴天嘴角的笑容愈发明显,一伸手,道:“请赐教!”   为了融合雷风给他的一半神龙之力,他的身体最近可是疲累的很;没了术法的妖族,在他眼里就跟小猫似的。   正好给他松松筋骨。   离陨收起尖牙利爪,一跃而起,片刻就到了晴天面前。   晴天稳如泰山的身体忽然向后仰去,躲过离陨的攻击璇身一转,捉住他的手腕顺着冲击的力道一带,瞬时换了个位置。   离陨眼看着这一拳要扑空,后面那只手一把抓住惊月飞起来的围巾一拉,勒的晴天双眼翻白。   单凭体力来讲,晴天确实不是离陨这个大妖怪的对手,但这家伙有些死脑筋。一味地想靠体力取胜。   两人从一开始一招一式进攻防守逐渐变成孩童一般的扭打,在竹林里翻来翻去,浑身都是草木碎屑。   离陨用来裹身的绷带被撕扯成一段一段的,再也无法绑上;晴天也没好到哪里,浑身上下都是离陨尖锐的指甲留下的痕迹,跟街边要饭的花子似的。   炎炎烈日之下,蝉鸣阵阵,撕心裂肺。   二人浑身大汗淋漓,像刚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   从烈阳当空,一直打到夕阳西下,谁也不愿意先停手。   正在他们互相揪住对方头发质问服不服时,一个穿着紫衣的丫鬟找了过来,看两人正在打架,掩面而笑。   见有人来,两人同时放手。   离陨赶忙捡起两片破布条挡在自己胸前,遮住乍泄的春光,脸颊红扑扑的。晴天则是立刻爬起来,笑眯眯的迎上来人,喊到:“原来紫珠姐姐,这天色已晚,姐姐可别让夜间野猫给吓到。”   府上丫鬟没有一人能受得住晴天的微笑,白嫩的脸颊顿时飘来一抹殷红,娇羞道:“晴天公子,我们将军请你前往书房,说是有事相商。”   晴天的笑容逐渐在脸上化开。   惊月还从来没有主动找过他,当下也不管上身光溜溜的离陨,瞬间消失在竹林。   到了书房,道长与惊月似乎刚刚说完话,气氛略微凝重。晴天笑着走过去,捧着惊月用过的茶杯猛灌了一口,满足后才道:“惊月,你找我有什么事?”   “你这是怎么弄的?”看着晴天浑身草屑,惊月微微蹙眉,自然而然的伸手摘掉对方头上的竹叶:“你又跟沐川打架了?”   “没有没有。”惊月身上的味道着实让晴天有些把持不住,稍稍退了两步,道:“闲来无事,找离陨玩儿了一会儿。”   一听离陨的名字,藏心眼眸一亮,起身道:“若是没事,藏心便先回去了。将军做好了打算,知会我一声便可。”   送走藏心,惊月回到书案前,招呼晴天坐下,严肃道:“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你可愿意助我?”   “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只要不是要我的命,我一定帮你办理妥当。”晴天单手撑着头,问道:“什么事?”   语气虽是痞了些,却让人有一种不容置疑的从容。   惊月将一封信递给晴天,道:“我想让你帮我将父亲和几位姨娘互送到兴平。这里有我的亲笔书信,到了兴平将它交给镇守楚云飞,剩下的他会安排。未免夜长梦多,入夜以后就启程。”   晴天接过信件,嘴角笑容隐去。   如此着急将府上家眷送走,定然是出了大事。想要送走一个人对他来说轻而易举,一个简单的传送阵就能解决问题。   不过这仅仅适用于有些修为的人。   普通百姓,根本受不住传送阵中的压力。   “事出紧急,等你回来我在详细说与你听。”惊月指尖微微一动,看着晴天脸上的神情,努力克制住想要拥抱他的念头,道:“我能信任的,只有你了。”   “好。”晴天将那封信件揣入怀中,并没有追问原由。走出两步后忽然返回,一把揽过惊月紧紧抱住,声音略微颤抖,道:“一定要等我回来!”   *   武成二十三年,九月初九,一场空前浩劫席卷了整个上京。   老君上陆庸遇刺身亡,凶手乃当今少君陆羽丞;少君行凶当场被擒,与少君妃困于黄金殿;东宫上下一干女眷全部当场格杀!   安国君府也被扣上一定弑君谋反的罪名。   消息传到晴天耳朵之时,他正带着老将军跟一群老弱妇孺到达兴平镇。   此时距离他离开上京已经三天了。 第103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被困   武成二十三年,九月十一,惊月正在跟藏心商议部署,藏心忽然睁眼,手边浮生灵剑发出一阵哀鸣之声;一股冷风从窗户处灌了进来,夹杂着一丝浓浓的腥味。   “如何?”   “帝星陨落,圣泽易主,血雨腥风。”   藏心话音刚落,就有探子前来复命,带来的还有世子殿下一纸亲笔信。陆羽昶将一顶反叛的帽子扣在安国君府。   夜幕降临,腥风卷着残云,天象骤变迭起。   惊月带着沐川正欲前往黄金殿之时,有线人来报,王宫禁军将军李玉已经带着禁卫军前来府上捉拿叛贼。   到底是陆羽昶快了一步。   离开书房,藏心带着惊月去了天尊殿。   惊月一身戎装,将沐川叫来,死死捏着手中剑柄,双目通红,道:“沐川听令!”   “将军!”   惊月掏出兵符扔给沐川:“速去闵山把玄甲军调过来,你在这边守住安国君府,护好城内百姓。”   “兄长,那你呢?”   “陆羽昶的目标是我。”予柔还在他手中,如果自己不出现的话,怕是凶多吉少。   信上说:本殿只等你到日落。太阳下山还不见你卸甲投降,百里予柔性命休矣!   “将军!属下誓死追随将军!”沐川跪在地上,死也不肯起来:“王宫禁军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我留下来与将军一同面对;至于调兵之事,请将军派遣其他人员!”   “你敢违抗军令?!”百里家父辈只有他父亲和沐川的父亲两兄弟;十年之前,沐川的父亲为救兄长,死于敌军剑下,从此只留下沐川一根独苗苗;而他在扶少君上位后也活不成。   予柔出嫁那晚,后半夜时,他父亲喝多了,踉踉跄跄来了书房找他谈心,希望他在起事前能给百里家留个后;   他拒绝了。   一旦身死,他留下的孩儿也只会因有一个弑君叛国的父亲而一世不安,他不能累了父亲,还要累及孩儿。   更何况,他也做不到。   现在百里家的独苗只剩沐川一人,他怎能让他犯险?!   “事成之后,将军即使要以军规处决我,我也毫无怨言!”沐川语气果决,跪在地上不愿意起来,即便是要拿他问罪,他也势必要与兄长并肩作战。   “先起来吧,现下不是讲义气的时候;玄甲军一向由你亲自操练,若不是你,他人怎能调动。陆羽昶有一支以药物豢养的妖兽,其凶猛程度无法预料;所以,我把上京百姓的性命交在你的手中。记住,要护上京无辜百姓周全!”   惊月在沐川的肩上重重拍了一掌,道:“我一定会活着。”   至少在看见予柔安然之前,他不能死。   “兄长……”   “快去!”   “是!”沐川大喊一声,死死忍着急欲夺眶而出的泪花,捏紧手中兵符,迎风而去。   *   兴坪镇,晴天将惊月的亲笔书信交给镇守楚云飞,并嘱咐他好生照料老将军,自己要立刻赶回上京寻找惊月。   他刚刚跨出一步,忽觉脚下一重,一步也迈不出去。   晴天低头,脚下华光绽放,一股强悍的灵力催生着八道光环由中心一点顺势朝四周扩散蔓延,逐渐形成一方阵法,牢牢将他困在阵中。   纵使晴天反应再如何敏捷,此时也因忧心惊月而中了招。   难不成这个道貌岸然的镇守是陆羽昶的人,那惊月岂不是把自己的家眷送到了敌人的巢穴之中?   晴天颇有些不解的看着楚云飞,掌心中蓄起灵力,隐隐有些怒意,道:“楚大人,这是何意?”   楚云飞是一方镇守,又是老将军的门生,脾性多有些血气方刚,冷声道:“晴天公子息怒,下官并不清楚其中原由。”   说着将那封信件展示给晴天看,确实只有一些警示告诫之词。   晴天握拳‘嘭’的一声砸在屏障上,泛着流光的屏障将他那一拳所释放出的灵力全数吸收殆尽,如冰雪消融一般消失,一丝也不曾留下。   “那这阵法究竟出自何人之手?!”   “这……”楚云飞神色收敛了几分,并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晴天公子,既来之则安之,在下岁不懂术法,但那人说过,时间一到,阵法自破。还请公子在府上稍微歇息,在下先行告辞。”   “楚大人!”晴天强压怒意,眼睁睁看着楚云飞离开了大殿。   楚云飞离开后,晴天从指尖放出一丝灵识,试图在阵法中找到一个突破点。可这布阵之人的手法娴熟,而且灵力绝不低于八脉尽开的他。   且这种阵法他还尚未见过,完全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   试探几次后,发觉这阵法甚是怪异,遇强则强。若强行催功,只会增加此阵威能!   难道,他只能这样眼睁睁等着,等着时限一到,阵法自破么?   不,他得回去,他要回到惊月身边!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盘膝而坐,闭上双眼;不管这阵法是谁所开,他一定会破了他!   惊月,等我回来!   很快,晴天入定。一股温暖之意将晴天整个人都包裹起来,金丹中的灵力在全身游走一遍;阵法中的灵力,怎的与他的灵力那样相似?   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发出破裂的声音。   晴天努力想要看清,眼前却只有一个血淋淋的人在朝他挥手。骤然睁眼,一股森冷杀意自全身蔓延开来。   眼底浮起的血色将他整个眼眶填满,周身罡风阵阵,衣袂翻飞,灵力不断充斥着整个阵法边缘,一次又一次。   释放出去的力量像是打在云彩上的拳头,次次都石沉大海。   他等不了,更无法让自己冷静下来,只能靠体内浑厚的灵力与阵法硬碰硬。   猩红的鲜血从他的口鼻处不断流出,血腥味逐渐迷漫了整个花厅。   “你是不是疯了!”一直隐藏在暗处的雷风忍不住现了形,站在晴天面前,道:“明知道神龙之力对这个阵法无效,你还如此倔强!”   “我要是不逼你,你还不打算出来见我了么!”晴天抬头,一双血红的眼对上雷风。   一段日子不见,雷风身量见长,看上去跟他不相上下了。   “雷风,放我走!!” 第104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觉悟   雷风眼中饱含担忧之色,眼见晴天将自己逼得浑身经脉逆行,稍稍收回些困阵灵力,道:“神龙族的束缚阵法,放眼六界都是翘楚,几遍你身负一半神龙之力,也不能单凭蛮力突破。你还是省省力气吧。”   突然间,晴天猛然睁眼,一道道猩红的灵力缠绕着黑色雾气在阵中剧烈躁动起来;他摊开手掌,逼出掌心魔剑。   魔剑一出,剑灵之力与阵法灵力冲突,困阵顿时有些摇摇欲坠。   他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你若不想被我耗尽神龙之力,那放我走!”   “你!”雷风的脸色变了变,再往阵法之上灌入灵力,忽觉灵力消失极为明显。晴天竟然利用自己的魔剑强行吸收阵法灵力,雷风大喊一声:“你疯了么,会死的,快停下!”   “放我走!!”   “不是我非要将你留在此处,是有人不想让你跟着去白白送死。”   阵法之上的灵力流逝远比雷风灌注其中的灵力也快上许多。找这个速度下去,不出半柱香的时间,他的灵力必然透支;而晴天也可能会因为吸收了大量的灵力暴力而亡。   “雷风!”晴天大喝一声,浑身灵力不断膨胀上涌,整个人身上都笼罩着一层令人发指的强悍气息,强烈的劲风在阵中不断旋转,生生将阵外的雷风逼的一口鲜血狂涌而出:“若想拦路,就要做好毙命的觉悟!!”   他非走不可!   雷风又咳出一口鲜血,咧嘴道:“我若死了。你也活不长!”   刚刚的灵力冲击宛如一座大山将他压住,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让他喘不过气来,整个人都变得委顿许多,心中不禁骇然。   晴天双眼通红,耳垂上挂着一滴猩红的鲜血,顺着脖颈的肌理纹路流了下来;手中魔剑灌入灵力,剑气凝成了冰刃。而映照在剑锋之上的,是一双逐渐失了心智的冷眼,邪气冲天。   瞬间,晴天浑身透出一股悠悠的鬼魅魔气,十分诡异,仿佛来自地狱的魔鬼!   此时,整个阵中一片骇人之相!   “晴天,快些停下!”雷风后退一步,额间犄角印着红光,喉间腥甜不断上涌。这小子倔强的跟块石头,且有入魔之势,任凭他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被晴天这样一逼,他明显伤势不轻;两人又缔结了同生契约,他死了,晴天自然也是活不了的。雷风着急的直挠头,早知道就不会为了要那人的命而答应百里惊月的条件了!   “晴天!!”雷风话音刚落,带着刺耳的尖啸声,一道黑红的炫光冲天而起,坚韧的阵法边缘出现一丝裂痕,紧接着,从晴天魔剑触及的地方开始,一连串的裂痕飞速蔓延,眨眼间遍布整个阵法外壁。   ‘嘭’的一声,光芒四射,一圈圈灵力争先恐后化为金芒四散纷飞,一向让神龙族引以为豪的束缚阵顿时土崩瓦解,大势已去。   雷风被满溢的灵力震飞在好几仗之外的庭院中,扶着石柱剧烈喘息,嘴角处血丝流淌。   刚刚的对抗险些让他耗尽了全部神龙之力。   回神后,晴天早已不知去向。   是夜,   一轮圆月高挂天空,染着一层浓浓血色,周边云彩变幻莫测,略显狰狞。   晴天手持魔剑,在夜幕的掩饰下一阵狂奔;在血月的笼罩下,面色苍白嘴唇发青,浑身散发着一股让人望而生畏的冰冷气息。   腥风弥漫,耳边风声呼啸而过,夹杂着时断时续的哀嚎之声。   脱离束缚阵法,意识逐渐回笼,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惊月在等他!   *   上京,   浓浓腥风之中伴随着杀气,惊月眼中呈现暴怒之色,带领一队玄甲军,踩着遍地尸骸,在漫天飞旋的怨灵之中杀入王宫。   当他的长剑贯穿眼前甲兵护心镜闯入黄金殿时,殿中空空如也,早已人去殿空,只有无数体型大小不一的妖兽口吐腥腐尸气,挥舞着尖牙利爪攀附在大殿屋顶、窗棂之上,将他团团围住。   惊月手执长剑,剑光闪过,照亮他一双比剑锋还要凌厉的双眼。淬入灵力凌空一扫,一道道剑锋旋转化为万千利刃直击妖兽而去。   被药物淬炼过的妖兽果然不同凡响,浑身皮甲坚硬如铁,触及剑气火花四溅,迸起一片盛怒的红光。   妖兽身形巨大,却丝毫不显笨拙,灵巧身姿不断上蹿下跳,口中呜鸣之声如魔音穿耳,应声而动,荡开一圈圈妖脉波纹反击惊月。   这些妖兽早已不是妖族之态,龇着尖牙口齿流涎,疯魔起来连身边同族都不曾放过。   想必是陆羽昶还没等到这批妖兽淬炼成功便东窗事发。   惊月足尖轻点,在黑夜中青色长衫随风而动,舞着剑花广袖翻飞跃上黄金殿屋顶;远处四面八方有数之不尽的妖兽正飞窜而来。   纵然是训练有素的玄甲军,也只是肉体凡胎,丝毫无法跟妖兽对抗。演练数千次的阵法在半柱香的时间便被几只凶猛无比的妖兽冲散,很快,耳边只剩一阵呼呼哀嚎……   对抗妖兽的过程中,玄甲军全军覆没;惊月站在屋顶,右手执剑负手而立,正以一己之力抗衡数以万计的妖兽。   一番缠斗之后,惊月脚下已是尸山血海,腥臭之气充斥着整个王宫上空,仿佛置身于修罗地狱。   他踩着一只飞扑过来的妖兽,奋力一剑贯穿它的喉咙,带有腐蚀性的妖兽血液四处飞溅,喷洒到面具之上,面具一角顿时化为乌有。   此时的惊月已是浑身脱力,仿佛又回到两军对垒的阵前……   依然有数不清的妖兽朝他这边咆哮而来。   其中不乏一些身怀剧毒的妖兽,但凡这类妖兽喷洒出鲜血或是唾液,都会将周围一切腐蚀;渐渐地,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酸腐毒雾,死的妖兽越多,毒雾就越是浓郁。   惊月胸中一痛,忽然呕出一股黑血,带着浓浓的腥臭味;他迅速封住自身几大经脉,摸出怀中瓷瓶,将上次在盐田镇时晴天给他的药丸含入口中;还未来得及将入口的毒素逼出来,便又涌上一群妖兽。 第105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寻你   这些妖兽数目何其之多,单凭他一人一剑,拼个灵力尽失也未必能杀的过来;此时的他还略有中毒之相。   恍惚间,想起在盐田镇时,晴天蹭给过他三张自制符篆,一张引灵符,两张起爆符,让他以备不时之需。   当时,还被自几嘲笑是些旁门左道。   惊月从怀中掏出一那几张被折叠整齐的符篆,灌入灵力将其中一张引灵符执向百丈崖的下。引灵符一出,那些妖兽像是凶残的捕食者遇见了染着血腥味的猎物,纷纷低嚎哀鸣,追着那张引灵符纵身跃下。   与此同时,惊月收了长剑,左右手各执一张起爆符,旋身一转抛了出去。那些符篆一接触到妖兽皮甲,便迅速引爆炸裂。   下一刻,震耳欲聋的爆炸之声席卷了王宫上空,叠加了灵力的起爆符威力巨大,波及范围甚远,引来山崩地裂之势;火花绽放,巨大的火焰冲天而起,照亮了终年浓雾弥漫的百丈崖。   被异界之火焚烧殆尽的妖兽爆发出一阵阵尖锐凄厉的呼嚎声,在百丈崖下回荡,久久不息。   火光照亮了上京的夜空,鲜血弥漫了王宫大地。   猎猎夜风之中,惊月撑着剑立在黄金殿屋顶之上,染血的衣袍被百丈崖涌起的腥风吹的纷乱。擦去嘴角猩红,目光流转间封锁住此刻心底的悲愤;鲜血包裹着身体,在红月之下染上一层莫名孤寂的滋味。   “惊月当心!!”   倏然,耳边响起一声怒吼;惊月猛地回头,在那红月光影之下,一人踩着茂盛的树冠飞速而来,颈间围巾像是狂风中的火焰,滚滚飞舞。   手中长剑奋力一扬,数道黑光夹杂着浓浓红雾如漩涡般迎面袭来,将他身后再次扑上来的妖兽连同地上尸体卷入旋涡中,摧枯拉朽气势悍天。   一时间红光灼眼,飞沙走石。除了惊月脚下的立足之地,周围大殿草木无一幸免,被瞬间拉入战圈中心绞杀粉碎!!   那抹身影宛如地狱而来的使者,夺魂索命毫不留情!!   一切平息过后,方圆十里哀嚎四起,残垣断壁寸草不留;只有相对而立的二人四目相对,目光灼烈,冲淡了空气中的荒凉孤寂。   “你,”眼前早已被鲜血侵染,只能看清对方淡淡的虚影;惊月痴痴地望着那从天而降的身影,略有些哽咽,再也无法将视线移开:“为何要回来……”   晴天飘然落在惊月身边,两人身上均是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他走过去,抬手拭去惊月脸颊的血迹,在红月光影之下咧嘴笑着。   他的笑容充满诡异的蛊惑,身影略微沙哑,还隐隐有些埋怨却又无可奈何的意味,道:“都说让你等着我了。”   “你为何还要回来!”回神后的惊月无疑是愤怒的,脖颈间青筋暴起,大半张裸露在外的脸因愤怒而染上一层清灰气:“雷风呢?!”   好不容易才将他支开,为何还要回来!   “就凭他,还留不住我。”原是他有负惊月嘱托,此时说话也没什么底气。但他知道,如果自己不来,必定会成为让他一生都无法释怀的事。   “你不该来……”何必。   明明不想他来,但看到那抹身影后,惊月心底逐渐熄灭的火苗又因对方一个带着血意的笑容又燃了起来。   晴天眼中平静如斯,脸上的微笑逐渐扩大,看着脚下尸山血海,将手中魔剑受到身后,道:“我来寻你。”   一句‘寻你’,湿润了对方的眼,不知是血还是泪。   “我想,我大概是来寻你的。”晴天从怀中摸出那张揉皱的笺纸,又道:“我忘了许多东西,只有这一张笺纸还能替我记起一些。你说,我来寻的人是不是你?”   见到那张纸,惊月心中一痛,沉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晴天道:“若是你,那自然是好的,我已经寻到了。若不是你,那我便……”   “便如何?”   “我便不去寻他了。”话音一落,一只修长匀称的手伸了过去,拉住惊月满是鲜血的手用力一握:“这一回,就让我留在你身边吧。”   晴天的话让惊月心中一动,一股酸楚之意自心底而起,他仿佛听见心碎的声音。若是从前,他定然高兴;可现在,说这些似乎晚了。   千言万语,最终只得了三个字:“太晚了……”   “轰隆——”一声巨响从脚下的百丈崖底下传来,一股炙热的气浪旋着毒瘴冲天而起,瞬间将刚放下防备的两人掀翻出去。惊月后面的那句话,也没淹没在巨大的爆炸声中。   百丈崖下终年瘴气弥漫,浓厚的瘴气遇到那些妖兽身上的火焰之时便引起了巨大的爆炸,烟雾弥漫中,崖底碎石残枝铺天盖地飞来,偌大的黄金殿随着巨响逐渐坍塌,这间囊括了圣泽所有奇珍异宝,象征着财富权利的大殿瞬间被滚滚浓烟淹没,坠下百丈崖……   崖下火光冲天,将二人在夜色中的眉眼都照亮了。   晴天偏过头,看着惊月的侧脸;一半的面具被妖兽的血液腐蚀,露出半张白皙的脸;眼中光芒空寂,脸颊上刻着一个浅浅的酒窝,像是被人用力掐过一般。   他一怔,脑海之中忽然闪过一些零星破碎的画面,还没等他抓住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晴天伸出手,想要摸一摸那张冷清的脸,总有什么要破土而出一般,周围景象又被那轮血色的满月染上一层朦胧……   可指尖还未触碰到惊月的面庞,忽然一股强烈妖气袭来,大地一阵猛烈颤抖,脚下土地顿时四分五裂;地脉之下泛起一阵幽幽红光,诡异至极!   两人四目相对后,纷纷看往天尊殿方向。   “你留在这里,我要去救予柔!”惊月刚准备离开,手腕忽然被人捉住,他回头便对上晴天那双不容置疑的双眼,莫名心虚:“放手……”   “我也要去。”   “你!”他下意识无法拒绝晴天。   两人僵持之间,又一股轰天彻地的灵力在闵山那处扩散开来,华光直冲天际。   晴天道:“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第106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条件   九月露重,秋风乍起。   凝霜的黄叶乘着阵阵腥风掠过树梢,用尽最后的力气舞出生命之彩,最后回归尘土。   河水东流,孤夜月红。   昏暗的天空中轻絮漫天,阵阵腥风卷起纸灰,逐风飞扬,迷人双目,徒增怅然。   今夜过后,是谁将献鲜血,为历史铭刻!!   天尊殿内,数丈之高的天尊神像慈悲肃穆,明净琉璃;垂眸俯瞰众生,将一切尽收眼底。   年轻的君上被五花大绑,端跪在正殿之中;身上绳索闪着阵阵磷光;仔细一瞧,竟是一条细长的剧毒蝮蛇缠绕在身上。被人当胸一脚,剧痛让他蜷起背脊生生呕出一大口血来。   身边不远是他刚刚大婚的妻子。   予柔蜷缩在供桌旁,面露惊恐,泪痕布满了巴掌大的小脸,唇角一缕淡淡血渍,早已被眼前情势吓坏;身上华服血迹斑斑,却都不是她自己的。   陆羽昶半阖着眼,倾身斜靠在王座之上,此时的他目光涣散,似乎正在看着天尊殿神像出神。   面对被折磨的痛苦不堪的王弟不为所动。   良久,直到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传来,他才微微回神,眼底杀意徒增:“陆羽丞,本殿耐心有限;你若肯乖乖的交出王印和兵符退位让贤,本殿便放你和你那新婚不久的小君后一条生路。”   “呵——”年轻的君上一声冷笑,又咳出一口血;蠕动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来,咬着牙关啐了一口渝西渎加。血,气息不稳道:“陆羽昶,这些年来你豢养妖兽,迫害多少人命,以为父君不知道吗?父君给过你多少机会,你又知道吗?听信身边人妖言惑众,真是下的一步烂棋啊!!哈哈哈哈……”   陆羽昶面露不快,从王座上缓缓起身,悠然走到百里予柔身边;后者吓得尽量缩紧了身体,瑟瑟发抖。   “你别碰她!”陆羽丞连滚带爬的往予柔那边过去,稍稍一动,身上攀附的剧毒蝮蛇便立刻又缠绕一圈,几欲将他内脏都挤出来!   等他再敢乱动,那蛇便扬起拇指大小的尖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在他裸露的皮肤上咬上一口,注入些毒素,疼的让他浑身如针扎一般!   君上扛不住毒素入体的煎熬,在地上不断翻滚,口中黑血一股又一股;可此时,远比身体疼痛更让他难受的是心爱的女人正跟着自己受罪。   权宜之下,陆羽丞伏低做小,道:“你……你别……别碰她……”   “怎么,心疼了?”陆羽昶一声冷笑,一脚将予柔踹翻在地,绣着金色暗纹的长靴照着她纤细的手指狠狠踩了上去,碾压几下道:“这个女人不是你笼络百里家的一颗棋子么?如今对待一颗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竟然不顾自己身中剧毒之苦;本殿若是再逼你一翻,是不是你就会交出王印和兵符?”   “不要!”予柔死死咬住嘴唇,不让痛哭之声流出:“要杀便杀,我百里家的儿女,不是别人能随意拿来驱使的棋子!更不是你弑君夺位的借口!陆羽昶,我在地狱门口等着你!”   话音一落,予柔嘴角溢出些鲜血;一条黑影眼疾手快,‘嗖’的从王座旁边窜过去,掐住她的下颚用力一捏,将她的下颌骨卸了下来。   白厉予柔兀自张着嘴,任凭口中鲜血涌出,看着不远处的夫君深受折磨,只能不断摇头,发出呜呜的低泣。   “予柔!!”   “哈哈哈哈,还真是伉俪情深啊!说本殿下弑君夺位?小君后年纪小,脑子也不好使。是谁将利剑没入了夫君的心脏?”陆羽昶怒极反笑,指着陆羽丞,道:“是他!是他引以为傲的好少君!”   “想死?没那么容易!”几步回转,陆羽昶附身揪起地上年轻的君上,低声道:“等我收拾了百里惊月,再慢慢儿的折磨你们,让你们生不如死。”   年轻的君上怒目回视。   多年兄弟之情,最终抵不过权欲熏心!   看着对方已经有些发紫的唇,陆羽昶推开他,踩着有些虚浮的步伐回去坐下,看着背剑而立的天尊神像自言自语道:“你是在看本殿吗?”   满室寂静,无人应答。   陆羽昶愈发笑的疯狂,大殿之中人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然;他逐渐敛去笑意,眼里寒芒闪烁,指着天尊神像,爆喝道:“给本殿砸了它,砸了它!快!”   断臂的道者勾着一具身子,像是被绷紧的弓弦;得了令,弯刀一横,正欲摧毁天尊神像。   倏然,殿外一道金华凌彩的炫光闪过;惊月与晴天二人踏着步步剑风,肃杀而来!   那名弓着腰身的道者见状,立刻回首,迎着扑面而来的剑风狂挥手中弯刀;弯刀气息凝聚成一道屏障,挡住烈烈剑气将陆羽昶护在身后。   两柄利剑闪着寒光,一左一右搭在君上与百里予柔脆弱的颈间;但凡他们有所异动,下一刻便要让二人血溅当场!!   面对来着势力凶悍,陆羽昶丝毫不见慌乱;他抬头看了看悬挂半空的红月,笑道:“本殿说过了,只等你到日落;百里惊月,你来晚了。”   “你不过是想要兵符罢了,何必为难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惊月从怀中摸出虎符,看了一眼地上的妹妹;对方眼中的痛恨和厌恶不减反增:“拿了这兵符,就放他们离开!”   “呵呵,”陆羽昶姿态慵懒至极,靠在椅背上;天尊像死气沉沉的目光瞧的他着实难受:“你以为,你还有资格跟本殿谈条件吗?”   地上痛苦翻滚的声音引去了惊月的视线。   看到因身中蛇毒而痛苦不堪的君上,惊月眉眼之间怒意横生,握剑的手不住地颤抖,却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肩上落下一丝掌心的温热触感,惊月才将心中愤怒压了下来,一双冷眼血红如兔。   晴天半边身体沐浴着血月的红光,浑身犹如在烈日下暴晒,涔涔热汗浸湿了衣衫;腹中两股灵力顿时横冲直撞,险些震碎了他的金丹。   他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周围情形,目光在那尊数丈之高的天尊像上流连片刻,心中些许疑惑。   这天尊像,眉眼之间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借着殿中灯火,晴天微微侧目看着惊月的侧脸,不禁心下一怔,!! 第107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鏖战   那条攀附在君上身体的剧毒蝮蛇探出个脑袋来,吐出蛇信探究晴天浑身森然之气;片刻后离开君上身体,藏匿到暗处去。   “你可别搞错了。”晴天看着王座之上的人,似乎发现他也前几次所见略有不同,心中不免生疑。凛然一笑,手中魔剑化作一缕黑雾消失无踪:“我们不是来跟你谈条件的,若是不懂见好就收,可是会吃亏的。”   陆羽昶半阖着眼,晴天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能废了他座下第一高手的右臂,还能安然无恙从王宫水牢逃出的人,实力自然不容小觑。   以前只当他是百里惊月身边一条只会摇尾讨好的狗,没成想这条狗倒是学会跟着主人一起咬人了。   “留下兵符和王印。”陆羽昶安静了半晌,似乎从惊月的脸上看出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兵符和王印只能换一个人的命,不知百里将军会换谁的命?”   惊月并未考虑,将手中兵符抛了过去,顺势拉起地上的陆羽丞,将他扔给晴天,道:“带他走。”   晴天扶着君上才踏出一步,便又二人拦住去路,晴天骤然回首,道:“怎么,世子殿下难道要出尔反尔?”   陆羽丞挥挥手,让他们放行。反正他已经身中剧毒,出不出的了这闵山还是个问题,能走多远还要看他的造化。   而且,整个闵山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生死全凭自己做主!   兄长选择救得人是陆羽丞,予柔的脸划过一抹绝望之色,心中暗自苦笑;也是了,自己都能被当做他巩固权势的工具,适当的时候放弃自己的性命也是在意料之中的。   她早该想到会是如此。   不过,她的心已经死过一次了,这点痛还不足以致命。   予柔痴痴地望着那个离开的身影,目光灼灼;晴天从进殿那一刻起,一直到他扶着陆羽丞离开,眼神一直都追着她的哥哥,从未施舍给自己半分。   那种眼神,就像是哥哥夜里对着那副画一样,痴缠的让她作呕,也让她心痛……   予柔心中冷笑,闭上眼准备迎接死亡之时,只听‘当啷’一声,惊月将手中长剑仍在地上,一开始躲在暗处的剧毒蝮蛇从供桌之下探出头来,四下瞧瞧后便迅速窜飞到惊月身上,将他紧紧的缠绕。   惊月面不改色:“兵符换君上,吾命换予柔;这桩买卖很划算,想必殿下会同意的。”   “本殿就喜欢与聪明人做买卖。”陆羽昶单手把玩着手中面目狰狞的虎符,广袖一挥,几十名虎视眈眈的属下即刻一拥而上,群起攻之!   风中诡异哀鸣之声逐渐明显,数不清的妖兽从平日里安静的闵山深处不断涌出来,绵绵不绝,不断的向山顶天尊神殿冲上来!   而陆羽昶在手下四名道者的簇拥下隐匿到暗处。   岂料此时,忽然一道剑光自殿外而来,剑气凌厉异常,不偏不倚,正好斩在那群冲上来的人和惊月之间,生生让他们之间的大地绽开一道鸿沟!   与此同时,惊月强崔灵力,将那条蛇振飞后立刻抱起地上的予柔,眨眼间便消失在大殿之中;身后,金碧辉煌的大殿轰然倒地,瞬间被夷为平地,只剩庄严肃穆的天尊神像,依然巍峨屹立,俯瞰眼下惨遭涂炭的生灵!!   “惊月,快些进去,我先将你们送到兴平跟老将军会合,那边有雷风接应!”晴天去而复返,接过惊月怀中的予柔,将她置入传送阵中:“道长他们此时正在闵山另一面。等我收拾了这处,再去找他们与你汇合。”   晴天大胆猜测,此时的整个闵山早已演变成一方强大阵法;然而闵山这处的阵法实在过于庞大,而这种阵法,必须要有大量活人血祭用来醒阵;他们在王宫大战妖兽之时,方圆十里一个活人气息都没有的,大抵是因为那些人全都被抓来闵山,准备以血生祭来醒阵!   他要想将予柔他们送离闵山,势必要在阵中强行开阵;而阵中阵委实耗费灵力,若换做之前他定然是撑不住的。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想让惊月受到任何伤害。   “不必,你先送他们走便是了。”惊月淡然摇头,藏在广袖之下的左手虎口,两个被刺穿皮肉的齿痕上凝聚着一大滴黑血,越积越多,却迟迟不肯滴落。   周围的皮肤逐渐变成紫色,向周围蔓延开来。   晴天来不及回头,挥剑割破手掌,将鲜血滴入传送阵;顿时从地面像空中升起一阵金芒,异质浮动间蔚为奇观!   予柔与年轻的君上置身阵中,相互扶持着;予柔看着兄长冷清的面庞,那句‘吾命换予柔’言犹在耳。明明亲手将她推入火坑,现在又来以命换命;她的兄长到底在想些什么?!   “百里惊月,即便是你这样做,我也不会原谅你。”予柔紧咬着唇,一句话略微哽咽;明明是恨他的,明明该恨他!!   可是心中为何如此凄凉难过……   “如此最好!”惊月也不去看她,决然转身,将手中灵剑握紧,一剑劈开俯冲而来的一只妖兽,顿时黑血飞溅,灼烧了四方草木。   “快走!!”晴天一生怒吼,传送阵法流光逆转,顿时白芒冲天;君上夫妻二人眨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攻上天尊殿祭台的妖兽越来越多;晴天刚收了灵力,忽觉背后一凉,一只狮面人身的妖兽拎着铁剑猛刺而来。   面对突来利剑,晴天眉目一敛,以剑御气;剑中淬入灵力,挡住锐锋,沉稳如海,亦如大浪步步制敌于无形。   几番激战未休,一只体型较大的妖兽弃了手中兵刃,尖锐的利爪抠挖着地面基石,触碰之间阵阵火花四溅。   晴天召出通体玄黑的魔剑,斩出一阵涟漪,极其锋锐的剑气直逼妖兽心脏;哪知对方似有灵识,躲开密集的剑气,攻守有度,晴天一时难越雷池,战况遇见焦灼!!   肃然异变骤生,天尊大殿之中,杀伐气息悄然袭来!!! 第108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喜欢   “叮当——叮当——”伴随着极富节奏的铜铃声,晴天忽觉胸口一闷,心脏随着铜铃的节奏起伏;空气中的腥臭味清淡许多,转而一股清甜的味道飘入鼻腔。   晴天下意识猛吸了一口,忽觉眼前一黑,猛地单膝跪地;抗下妖兽暴力一击,眼角余光瞥见偏殿中一抹身影:“神女红姬?”   来人正是先前他与离陨在道是平常遇见的那个自称神女的妖族红姬!   此人最擅魅惑之术,脚踝之上的铜铃也与先前在盐田镇所遇见的卖油人如出一辙。   惊月方才杀出重围,正面对上偏殿之中缓步而来的神女,惊月不假思索,提剑便攻;剑锋刚刚触及那人眉心,定睛一看,只见来人眉宇之间皆是晴天的影子,就连那副笑容都有八分相似!   惊月骤然停手,一个旋身擦着来人的脸颊刺了过去。   两人身影相错之时,一道浑厚的掌力‘嘭’一声重击在惊月胸口。   惊月踉跄两步,身中蝮蛇剧毒,灵力运转之间,腹部阵阵作痛,无奈之下被逼后退,身后却又有一群妖兽嘶叫着冲了上来。   一时之间左右受敌,惊月被困。   “惊月,快退回来!”晴天大喊一声,将金丹之中两股灵力顺势融合,正欲上前,却不料眼前人身狮面的妖兽诈袭而来!   妖兽力量强悍,晴天刚融合不久的神龙之力顺势被击散的溃不成军。   重创之下,单膝跪地,周身灵脉逆转,吐出一大口鲜血;这时,神女红姬足尖一点,灵巧身姿旋空而起。   素手一扬,半空中出现无数剑影,犹如剑雨俯冲,直逼惊月而去。   晴天猛然抬头,耳边传来惊月一声闷哼;来不及细看,周身元功一提,持剑冲向天际,誓死要拦下密集的剑雨。   飘忽不定的身影游离在战圈之中,狂兽逐浪,锋转千回!   为救惊月,恶战一触即发!   晴天强行冲击结界杀气,却不料深陷围剿,单手执剑凝神应对。   指着不远处那凶叫的妖物大喝一声:“让我来领教你!”沉声一喝,力盖山兮;灵力自丹田运转一周,猛然灌入灵剑之上。   刀光缚生死,剑影断灵丝!   晴天自腰间抽出短剑,双剑在手交织剑光成丝网,悉数将外界剑气阻隔开来。   杀身错影之间,身上鲜血滴落在地上,以气化形,以血为引,幻化成一方杀阵,为惊月筑起一圈坚韧防守。   于外人来说却是夺命战圈!   茕沉一喝,晴天功力猛增,诡异元功惊现,后背处隐隐浮现一道黑色枷咒暗纹,有灵力波动;冲破结界屏障之时,一道浑雄之力迫使地脉错动,势力悍天!   无数身材娇小的妖兽受不住地脉震颤,纷纷掉落地缝,头顶有剑雨落下来,生生被夹碎贯穿!   惊月负伤,鲜血染红了一身白衣,紧跟着晴天的身影一同而上;旋飞之际,两人元功互助,两道灵剑相触,巨大的剑气交缠,幻化成一道坚硬壁垒,将落下的剑雨悉数格挡!   两人身处剑雨之中,一攻一辅,进退有度。   “吾族听令,格杀勿论!”神女飘然落在祭司台数丈之高的盘龙柱顶端,指尖捏着一枚骨哨轻轻吹起;骨哨一响,那些妖兽似乎受了蛊惑,顿目露红光,龇着尖牙扑杀而来!   “嘶——”   一时间,嘶吼哀嚎四起,响彻整个闵山!   舍命拼杀一翻,脚下已是腐尸累累,但妖兽的数量不减反增,且毫无心智,不畏疼痛,不惧生死;若要继续这般僵持下去,妖兽没有斩尽杀绝,他跟惊月怕是先力竭而亡了!   晴天与惊月退回到战圈中心,强悍灵力凝结的剑阵似乎还能抵挡一阵;二人背靠背,与外围妖兽持续对峙。   晴天身体多处受伤,鲜血滴答滴答落在地上,形成一汪血池!   “晴天,你…”自知现在劝他离开也是枉然。喘息间,惊月温声道:“切莫逞强。”   “嘿嘿嘿~只要能在你身边,去他的妖兽,来多少我便杀多少!”晴天道:“不能同生,那便同死!放心把后背交给我吧!”   即便此时依然邪笑如前,但惊月听见这句话的时候,依然心中动容。   “惊月~”晴天唤了一声,将后背贴在惊月后背,两人的血融在一起。   “嗯…”晴天唤的轻,惊月答的也轻,却在彼此耳中只有他们的声音。   晴天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你说什么!”惊月止住了呼吸,心跳像是漏了一拍,手掌无意识收紧,加速了蛇毒蔓延。   一句询问似乎断了时间的流速。   直到晴天再一次开口。   他道:“我喜欢你。”   惊月松了手,红了脸颊和耳尖。   一句‘我喜欢你’如同炙热的岩浆汹涌喷薄而出,将他冰冻二十多年的心化成了灰烬……   背靠着背,惊月明显感觉到对方狂跳的心;他的眼眶湿濡了。   若是晴天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还会对他说同样的话么……   他当初将予柔嫁给君上,一部分原因是老君上的纸婚;其实当时老君上有询问过惊月的意思,并且允诺如果惊月不愿将妹妹嫁入王宫也不为难他。   可他还是同意了。   因为予柔喜欢晴天。   因为一己之私,他亲手掐断了妹妹向往的姻缘。   予柔说的没有错,他的确是个自私自利的魔鬼。   内心如此肮脏的自己,怎能配他的喜欢……   “道长的守心窝是个好地方。”晴天没等惊月回答,语气无比柔和,像是那夜替他疏解龙涎香时一般:“如果今夜我们能活着出去,日后,我想与你,春日看梨花满天;夏日去避暑纳凉;秋日酿红妆美酒;冬日看漫天飞雪。听你弹琴,看我舞剑;夜里在凉亭之中小酌一杯。这样,好不好?”   这样,好不好……   晴天竟然问他这样好不好……   “你曾说,不可以用风流言语来招惹情债,我还不起的。那时我便想,若是还不起,那就用一辈子来还,两辈子,三辈子,生生世世……” 第109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夺命   无论是一辈子,还是会两辈子,生生世世对于惊月来说都是奢侈;权势再高,名利再好,都抵不过他的一句‘我喜欢你’。   因为他的一句‘我喜欢你’,惊月觉得鼻息间的腥臭气息都变得甜了;放眼望去,烟雾弥漫中的层峦叠嶂,是他唯一的向往。   一起并肩,江湖策马,天涯看花……   半晌,惊月薄唇轻启,道:“世人都惧我、怕我,说我生的面目狰狞……”   “不,我曾说过,你比天上的月亮都好看。”晴天抗住剑阵之外的强势攻击,抬头看了一眼远远挂在萧山的红月,笑道:“管他人如何,喜欢你的是我。”   “可,可我已经成亲了。”   “接亲的是沐川,跟你拜天地的是我,掀我盖头的也是你,我们已经成过亲了,从头至尾都与旁人无关;虽然实属无奈,但也算有过肌肤之亲……”这话说得的有些试探,生怕说的过了,惹恼了惊月,再给他打一顿。   “别说了……”往日的种种在他脑海之中快速划过,心中燃起一团火,慌乱如惊涛骇浪,连自己的心跳都无法听的清楚。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明明他自己都已经放弃了,他却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说得出如此让他乱了心神的话,当真该打!   “你说的,我都记住了。”哪怕是堕入地狱轮回,也不敢忘!   暗夜中无尽妖兽的哀嚎嘶吼夺去了惊月的声音,但晴天依旧听见了;他咧嘴无声大笑,像是个疯子。   “惊月,那你喜欢我吗?”   “我……”   惊月正欲说辞,脚下大地忽然一阵猛颤;抬头望去,身形高大的妖兽挥舞着手中利刃,将头顶剑阵结界生生豁开一道裂缝!   “不急着回答我,等我们从这里出去了,再找个安静的地方,让我仔细听你说。”   晴天反手抓住惊月一直垂着的手腕,一股奇异的高温让他心中一惊!回头看了看惊月的手,原先只在虎口处发紫的伤口如今开始溃烂;指跟出已见森然白骨!!   抬眼望去,惊月的嘴唇已有些青紫,一道暗红的花纹顺着脖颈肌理攀爬到脑后,诡异至极。   “何时中的毒?!”晴天满眼心疼,拂过惊月胸前几处大穴,灌入些灵力强逼对方吐出一口黑血来!   “无妨,毒素尚未入肺腑,还能一战!”惊月急促喘息间,晴天已经撕开了他的衣袖。   那诡异的红色花纹从左胸处一直蔓延了他大半张身体,被剧毒蝮蛇多注入的毒素也被花纹挡在上臂与小臂之间。   还好,最不济是废了一条手臂;只要毒素不再继续入侵,该是不会有性命之忧。   不过现在也不是研究惊月身上那诡异花纹的时候。   “你先退去一旁。”晴天一凝神,用耳中应声虫传话离陨,道:“离陨,你们在哪里,还没上上来吗?妖兽数量太多,惊月负伤,有些吃力。”   应声虫一生只认一主,先前离陨将他那只给了惊月,后面惊月又还给了他。   耳边一阵蜂鸣之后才传来离陨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我与道长正在道是平常后山的百鬼窟;这边设有两处传送阵,将这里所有的妖兽都传送到闵山去了;道长说我们必须先把这边的传送阵破了,才能阻止更多妖兽被送到你们那边。”   “百鬼窟?!”晴天忽然想到,这百鬼窟约莫是上次在道是平常后山他之时,通过百妖柱而闯进去的石窟。   难怪这闵山素日里宁静祥和,这么大量的妖兽根本无法藏匿,原来是从闵山那边过来的!   “情况如何?”   离陨手执浮生,毫无章法的大肆砍杀冲上来的妖兽,将正在凝神破阵的藏心护在身后,道:“兄弟,咱们都自求多福吧!!”   晴天嘴角划过一抹狠决之色,将惊月留在结界之中,自己冲了出去。   并拢二指,沾上嘴边鲜血,在剑身之上染过;吸了鲜血的魔剑顿时魔力喷发,势难操控;晴天强崔灵力灌入剑中,劲风猛催,大喝一声:“畜生,我要你,性命难收!!噬魔剑灵,召来!!”   话音未落,只见晴天手中黑剑发出一阵剑吟,随之大地震颤,百道黑光降临在天尊殿外,将一众妖兽困入其中!   淬入灵力的长剑嗡嗡作响,晴天双掌一合,磷焰暴增的地狱之剑激化苍野暴动的妖兽鬼魂,剑锋幻化为无数黑芒。   晴天再呈能威,手持魔剑扫向眼前妖兽,气势悍天,宛如死神再临,夺命气息浓烈。   “一睡百年,总算是有了活动筋骨的机会。”浓浓剑影中,一团模糊的黑影负手而立,发出盈盈笑意,不知是在对谁说话:“你小子,长进了。”   “被你夸奖,可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   缠斗未休之时,又逢一股妖灵之力凝杀而来!!   与此同时,惊月周身剑阵被一直挥舞着多根手脚,形似蜘蛛的妖兽蛮力破开,顿时火花四溅如天星坠地。   惊月足尖一点,腾空跃起远离战圈;猛催灵力入长剑,势如崩云,周身灵力运转更似飞虹泄银。   那蜘蛛腹吐蛛丝,凝结成网,攻势越趋紧密;同他们上次在百妖柱中所见的蜘蛛精不在同一级别!   此时,倏见惊月细眉一凛,飘然若定,身似游龙;手中长剑抛向空中,剑指控着长剑呼啸而下,剑气力透眼前蜘蛛精硬甲,利剑锋芒携带劈破风云之势,频见惊心杀气,灵贯长虹!   蜘蛛精不堪灵剑摧残,四溅的妖脉之血灼烧掉周遭杂草树木,发出一阵阵‘刺啦’的声响,顿时恶臭熏天,黑气弥漫;将整个天尊殿裹在一团毒雾之中。   毒雾所到之处,片甲不留!   鏖战间,天尊殿中神像被外力所致轰然坍塌,发出巨大声响;倏然,一道惊鸿之光掩了众人耳目。   天尊像手中的泥剑剑身之上,快速爬过一道道裂痕,泥土随之剥落,封印多年的仙剑降魔圣芒再现!!   降魔诛仙剑力破团团妖兽所铸建的结界,剑气尽化无情杀招,筑起一道索命烽火线!   终于在白芒分散之后,山河变色!! 第110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阵破   萧山百鬼窟,脚下地面之上,巨大的阵眼中心不断有尖锐刺耳的声音伴随着一股股浓浓的黑气涌出来。   许多妖物在头顶盘旋,肆意虐杀周围低阶妖灵;地上残肢断臂比比皆是!   宛若人间炼狱!   藏心阖眼盘坐与洞窟正中,周身仙气缠绕,为自己筑起一方保护阵。额间一层细密的汗珠在昏暗中泛着星星光点。   为阻止再有妖族被传送到天尊殿,他耗去了大半的灵力将那些来不及封印绞杀的妖族困在这百鬼窟!   离陨凝神望着四周,手执浮生仙剑,剑花舞成一道坚韧壁垒,替藏心挡去一切外界伤害;他虽然是高阶妖族,但要对付如此多的低阶妖兽车轮战,时间一久,难免灵力供应补上,势必要使用妖脉之力。   但妖脉之力威能悍天,在百鬼窟中怕是会伤及藏心:“道长,还需多久?”   藏心剑指一旋,随即又冲破一道阵法;吐了口浊气,道:“再等等,此阵怪异无比,坚固异常,须得耗费些心神……”   阵法一共十八层,每冲破一层,藏心浑身灵力就会随之减少许多;在这样耗下去,不仅是自己,就连离陨,他都怕保不住。   离陨不明,道长最擅长阵法,为何破解眼前这个看上去没有什么威胁的传送阵会如此困难。   思绪间,他手中浮生仙剑一股熟悉的气息悄然靠近;离陨耳尖微动,一双金色竖瞳急速收缩。   不远处,鳞族狄绥站在那里正看着他。   他怎么在这个时候来了这里?   离陨心下一怔,下意识回头看了眼阵中藏心,将浮生插/入地面,趁着藏心凝神破阵之际赶紧跑过去将狄绥拉到一旁,低声喝斥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公子。”狄绥双手交握单膝跪地,道:“狄绥是来等公子的回答。”   “我……”离陨回头看着阵中白衣翻飞的道长,一双打着旋儿的眉毛皱到一处,摇头道:“你不必多说,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从他有记忆以来,身边只有的道长,他只想陪着道长,天涯海角。所谓的亲情族人,于他来说根本不足挂齿。   “公子!”狄绥抬头看他,眼中难掩失望:“公子可知为何在你满月之时被放逐妖族?那是因为……”   “我不想知道!”离陨隐隐有些怒意,挥手打断狄绥的话,揪着对方衣领将他从地上捞起来,金色竖瞳死盯住对方,一字一句道:“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不会回去,你最好不要在动此等心思。”   “我不为难你仅仅是因为你没有对道长构成威胁,可不表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说罢,放开狄绥的衣领用力一推,接着道:“别忘了,这次事件你也有份参与,我们可是敌对关系!你若是为了来阻止道长破阵,那边要先过我这关!”   说完,满眼戒备。   “没用的。”狄绥道:“这处传送阵与禁制是我十八年来的心血,每一年会再加一层禁制;即便是仙者下凡,一时半刻也不可能会破得了此阵!”   “狄绥!!你口口声声族人,族人;你打破了妖族与人族的平衡,将它们送到人界来,用两族血肉掀起战火,就是这样对待族人的吗?若没有道长,人界必成炼狱!”   “它们不来人界,也只有炼妖池中等死的命运。我不过是给了它们另外的一条生路!你看看它们,”狄绥双眼狭促,看着源源不断从阵中涌出的妖气,心中腾起一阵快/感:“它们那贪婪求生的欲/望对炙热!”   “你!”   狄绥又道:“看看你的道长,每破一层结界,身体就会遭到阵法反噬。等他破完我的十八层地狱,便会灵力枯竭,神仙也难活!”   离陨眼眶一热,猛地捏住狄绥的脖颈将他抵在墙上;他绝对不能让道长有事!离陨身形高大,像一座山一般将狄绥笼罩在阴影中,只有一双金色竖瞳熠熠发光,不容置疑道:“阵是你布的,我要你现在就去解开!”   狄绥不敢有所反抗,只有眼神坚定异常,忍着脖颈被捏断的痛楚,道:“若是公子答应属下先前的条件,属下自当替公子效犬马之劳!!”   “你做梦!”离陨话音刚落,忽觉心口一阵锥痛,回头一看,藏心正拭去嘴角血迹;离陨心疼不已,气的嘴角颤抖;心想,不如先表面上应允了狄绥,等他解了阵,就立刻带道长离开!   离陨急的双眼都在冒火,掐着狄绥的脖颈:“好,我答应你,你立刻去解阵!”   “真的?”   离陨怒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很好。”狄绥示意离陨松手,从腰间摸出一粒红色药丸,狭促的目光盯着离陨,道:“并非属下不信任公子,属下只不过是想多一重保障而已。这药不会祸及公子性命,只会让公子的妖脉之力短暂被封而已。”   妖族奸猾,狄绥自然知道,即便是公子,他也不能完全信任。   若是离陨执意逃脱,他可没有那个自信能抓得住!   胸口的疼痛逐渐开始蔓延至肺腑,离陨不敢再等,抓过药丸一口吞下,眼神凌厉到想立刻将狄绥千刀万剐!   就在此时,藏心再次冲破一层禁制,突然的阵法反噬让他猝不及防脑中一晕,整个身子向后倒去!   “道长!”离陨心急如焚,正欲飞奔过去接住藏心,忽然后颈传来一阵钝痛;他下意识捂住后颈,不可置信的看着狄绥嘴角诡异的笑容,眼前一黑,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背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每靠近一步,浮生便嗡嗡作响;藏心缓缓睁眼,眼中一片迷茫;捂住胸口,强忍阵法反噬带来的压力,定了定神,道:“就快了,离陨,再等等。”   “道长,我来助你。”声音还是离陨的声音,气息却全然不同!   来人身上涌出一股森然彻骨的寒气。   “浮生,召来!”藏心捉住空档,反手握住一旁低鸣已久的浮生,怒喝一声:“灭!”   霎时,一阵金色剑芒凝住一柄长剑;藏心眼一凛,旋拈剑指一步千变,灌入浑厚灵力操控着浮生伏魔剑劈开百鬼窟洞顶的妖群。   ——阵破! 第111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红月   天尊殿外,神女红姬赤足站在蟠龙柱顶端,口中骨哨未停,眼中怒意未消;看着脚下一抹红影在失了神志的妖兽之中来回厮杀,已将妖兽斩杀过半,且这时,她收到一声灵识传讯。   红姬冷眼看着还在剑阵之中的人,半张面具早已被毒血侵蚀放肆狂笑:“来吧,毁灭吧,哈哈哈哈哈!”   红姬的笑声震慑了周围妖兽,它们纷纷抬头,看着萧山上的红月哀嚎嘶叫。阴冷杀意,藏在诡异笑声中,欲伺机而作!   惊月身负重伤,意在牵制,却见对手出手凌厉,招招死/逼;面对湮灭的恐惧,会让它们发挥更大的战力。   剑光翻腾,触目银芒;剑气所到之处,宛若破天流星,天地震颤,战局未休。   攻防之间,惊月丝毫不敢大意。   不过惊月并非平头百姓,他征战疆场数年,早已练得一身杀伐之势,决计不会让自己屈服于这般威吓之中。   这柄剑通体散发的气息让惊月讶异。剑身灵力甚至比那柄赔了自己十几年的灵剑更为庞大浩瀚,且对自己十分乖顺。   手中灵剑横扫而过,剑光一闪,遍及八荒;随即又闻一声锵然,惊月卷着天边残云踏出剑阵;凌空而起,在晴天奋战之时,剑芒纷纷落向妖兽背脊。   诛仙神剑降临,斩杀妖兽势如破竹,浑身染血的白衣在腥风之中猎猎飞舞。他厉眉怒横,不过身中剧毒,强忍毒素入侵,将手中仙剑舞成一道银色的风,仿佛漩涡一般;配合着晴天凌厉的攻击将周围妖兽卷入剑影之下!!   ——绞杀!!   银芒渐灭,妖兽潋息,失去灵动,神女红姬功体收受到伏魔仙剑的剑灵反噬,口吐腥血,化作一缕黑烟消失无踪。   远在萧山的藏心,感应到一股强悍的灵力波动,无神的双目倏然亮了起来;一向清冷的性子也掩饰不住心中激动——伏魔仙剑解封了!!   是他吗……   *   “惊月~”灵力耗尽的惊月脚步虚浮,残破的身体摇摇欲坠;晴天踩着脚下腐尸,疾步奔向对方,在他倒下的刹那将人稳稳接在怀中:“你怎么样?”   萧山之上的那轮血红色的月亮,失去最后的光明,缓缓落下,化作一枚通体暗红的珠子,静静躺在惊月手中。   “无妨。”惊月深吸一口气,将血月魂捏在手中,想必是这血月魂对他身体有所影响,胸中闷阻愈发严重,猛烈咳嗽起来。   晴天轻抚惊月的后背替他顺气,眼看着对方手指已经有一大半见了骨头,心疼的要命:“来,把手给我。”   他握着惊月白骨森然的手,割破自己的手掌,将两处伤口贴合在一起;腹中金丹运转灵力到指尖,顺着惊月的胳膊将蔓延的毒素逼到他手上,再由伤口贴合的地方将毒素过度到自己手心。   “晴天,不,不要……”蝮蛇的剧毒不同于一般毒素,而且还是一条快修成人形的蝮蛇。   惊月试图防抗,但无奈晴天力气甚大,方才操控伏魔剑又消耗他太多灵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毒素入侵让晴天一向温润的红唇开始泛紫。   他气息不稳,心中温怒,道:“你做什么!”   “你别乱动,否则,我就要吻你了。”晴天勾唇一笑,嘴角滑落一滴黑血,又被他伸出舌叶卷入口中;他轻轻低头,高热的嘴唇似有若无的浅浅擦过惊月露在外面的半边脸颊,伏在他耳边,小声道:“若是想要我吻你,你大可以拒绝来看看。”   “你!”惊月耳尖一红,被晴天蹭过的皮肤像是被烙铁灼烧了一般,烫的他心都在颤抖。   都什么时候了,还能这般玩笑,真是……   原想骂他无耻,可话到嘴边,心中又软了下来;到底是自己藏在心底深处的人,重话也舍不得说上一句。   看着惊月欲言又止的模样,晴天半真半玩笑道:“是心疼我吗?”   “你简直胡闹!”惊月温怒。   “蝮蛇的毒虽然很强烈,但我已有所防备,必然不会让自己伤到。”手臂上的毒素已然悉数转移到晴天的掌心之中,再运功将毒素逼出体外。   他撕烂唯一没有沾血的里衣缠住惊月白骨森森的手,心疼又虔诚的在那白骨之上前吻一口,像是自己心爱的宝贝丢失了又被寻回之后发现已经破了,道:“一定很疼吧……”   血肉之躯生生化为白骨,十指连心,怎会不疼。   晴天又道:“若中毒的是我就好了,反正我也不会觉得疼。”   “我不疼。陆羽昶逃走,战事还不算完。”惊月下意识将手缩回来,不敢去看晴天的眼睛;他始终是将死之人,怎能让自己沦陷在那万般柔情之中?   于他,于晴天,都不会有任何好处。   虽然血月魂已经到手,但若是留下陆羽昶一命,等同于养虎为患;他在朝堂之上经营那么多年,地位权势断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摧毁,必须要让他落入黄泉,才能保得圣泽万民太平及他的妹妹百年安顺。   “陆羽昶这次元气大伤,已是强弩之末;若是你不放心,那我便去杀了他,永绝后患!”晴天看着手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合的伤口,皱眉道:“不过,这次他得以逃脱,不知会去哪里躲藏。萧山‘道是平常’已经被离陨和道长给毁了。”   没了高挂萧山之上的红月,真正的月亮慢慢爬上指头,在浓浓乌云中若隐若现:“他会主动来找我的。”   怀中血月魂阵阵发热,烫的惊月腰间皮肤都觉得像火烧一般;血月魂于他来说很重要,于晴天来说也很重要,不过现在最需要得到它的人应该就是陆羽昶。   没有血月魂,他无法操控那些妖兽。   若想东山再起,他势必会回来寻回血月魂。   但他刚刚拿到了血月魂的事还不能告诉晴天。   “我们先进屋休息一下,道长他们回来这边找我们会合。”晴天将惊月从地上扶起来,肩膀穿过他的腋下将人挂在自己身上,道:“我们也需要休养生息。红姬和他身边那个高阶妖族都未献身,若再来一场恶战,怕是撑不住的。” 第112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锦囊   二人互相搀扶,踏着一地残肢断臂,艰难的穿过累累尸山来到天尊神像之下;晴天将地上瓦砾碎石挪开,掸去软垫上的尘土,扶着惊月靠着天尊神像脚下莲台坐下。   惊月浑身皆是外伤,那些尖锐凌厉的爪牙,在他身上留下了斑驳的痕迹,大多数伤口深可见骨,还在渗血,疼的已经麻木。晴天目光暗淡,满是心疼。   “这些妖兽也委实凶残!简直毫无心性!”   看着小心翼翼给自己处理伤口的晴天,惊月突然出声:“平日里,可都是在我面前藏拙?”   “嗯?”晴天一愣,稍后明白惊月的意思,他今天的作为确实让自己都惊讶。笑道:“那日被锁在水牢,遇见了雷风,他的神龙之力替我打通了被封的经脉。”观察着惊月的神情无所变化,又道:“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惊月浅浅的‘嗯’了一声,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确实因祸得福。”   处理好对方身上的伤口,晴天在他身边坐下来,将对方的上半身不由分说揽在自己怀中。   惊月:“……”   晴天眼底柔软,语气含笑,道:“这石像太硬了,还是靠着我软一些,有利于伤口的凝结。”   惊月早已脱力,也懒得去管他,任由对方摆弄;只是,身后传来的阵阵体温让他有些窘迫,不知对方到底是何时察觉了自己的心思。   晴天垂着眼帘,淡淡的月光之下,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笑出了声。   惊月蓦地侧过头,眼中红血似乎才刚散尽正对上那双柔黑的眼,忽然间心慌意乱,没受伤的手忽然乱扑腾起来。   “怎么了?”晴天温热的大手将惊月乱挥的手捉住,手心覆在他手背上,五指穿过惊月沾满血迹的手指,而后轻轻扣住,有些颤抖;心跳的厉害,脸颊也有些烫,温言:“别乱动,伤口会裂开的;你就靠在我怀里睡一会儿吧,等天亮了,我们再离开。”   大战之后的夜晚似乎格外的寂静,静的他们都能听见对方逐渐缓下来的呼吸。   原以为晴天会做些什么,但这个昔日满嘴油腔滑调的人却什么也没说,只安静的将半边脸抵在他的头顶。   这黑暗的夜像是有着无形的压力,笼罩在惊月心头,压迫的他突然对夜晚有些畏惧;又似乎隐隐有些期待。   从那他中了龙涎香之后,每每夜里一阖眼,脑海中就会浮现出当晚的情形。   听着耳边对方沉稳的呼吸声,手也被用力捏住,惊月感觉被晴天所触碰的地方都快着火了一般。   “惊月。”   惊月被晴天忽然的出声吓了一跳:“……何事?”   “这面具都遮不住了,不拿下来吗?”晴天用抱着惊月的左手去夠他的面具,稍稍揭开一点,脑海中那个模糊又遥远的身影骤然靠近,与他的脸重合!   不过,这一夕错觉转瞬即逝,快到让他抓不住。   惊月下意识往右侧一躲,偏头的瞬间,嘴唇正好擦过对方的呼吸。   空气忽然凝滞……   那短暂的触碰像是秋风里的星星之火,片刻便点燃了晴天心中的草原,越烧越旺!   方才离得远,只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现在贴的如此近,惊月独有的淡淡的清苦味不断涌入晴天的鼻息。   他腹部一紧,浑身如电流闪过。   晴天嘴角勾起,掩饰不住内心的欣喜!他缓缓低下头,将额头抵在惊月冰凉的面具上,用仅有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量,道:“不拿便不拿,这样好看的惊月,自然是要藏起来。等日后,只给我看,好不好?”   对方的声音实在让人难以自持。许久,惊月突然回神,这才注意到他们现在的距离有多近,姿势有多暧昧!   他心下慌乱,一股闷气阻隔在胸口;惊月转头狠狠地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口淤血来。   晴天轻轻顺着惊月的后背,直到他颤抖的身体停下来才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仅剩一粒的药丸放到他唇边。   “跟上次的一样,能克制毒性,清除体内残毒,还可护住功体。”   惊月抿唇,拒绝吃药:“我体内余毒无碍,你吃吧。”   方才替他引了毒,自己不吃还留着给他……   “那,我可要吃了。”   “嗯。”   晴天低笑一声,将药丸扔进嘴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捧住惊月的脸,将嘴唇覆盖上去,在对方惊愕中撬开他的牙关,舌尖抵住那颗药将它推送到惊月口中。   怕他吐出来,又抬起他的下颚吻得更深。   灵药入口即化,直到昏暗的夜里传来一声吞咽的声音,晴天才依依不舍的将舌叶退了出来。   临走前霸道的将对方的口腔扫荡一遍,退出来之时还轻轻的在对方的嘴唇上啄了两口;亲眼看着惊月脸颊上的红晕爬过耳尖和脖颈,他才退开来。   惊月脑海之中早就放空,藏在广袖之中的手紧紧的捏着,忍不住扑簌着睫毛,不敢对上晴天灼热的视线。   浑身的燥热不知是药力发挥了作用,还是因为这个不怎么纯粹的亲吻。   末了,将额头抵在惊月的肩上,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根子后面,吃吃的笑着。惊月慌乱的心跳在耳边像是不断敲击的战鼓,听在耳中格外让人心神荡漾。   同样也是那晚之后,他曾无数在黑暗中盯着床幔幻想,幻想惊月那双炙热的唇。   人,一旦有了想要的东西,就会变得贪婪。   借着喂药的间隙,简单的吻根本无法满足内心的欲/望,他想要得到更多,也想探索更多。但他怕惊月又打他,再让伤口崩裂。   惊月一点也不讶异晴天会钻这种空子,因为自己太过了解对方的性子了。   晴天拉过那只交握的手,将他按在自己胸前,搂住惊月的要把身体贴过去。急促的呼吸昭示了他此时的内心有多激动。   正当他准备再一次吻上去之时,忽觉有什么东西抵在了腹部;晴天定睛一看,竟然是惊月那晚从地上捡走的锦囊。   晴天把锦囊拿出来,捏在手里,看着惊月躲闪的目光,脑海中忽然划过一个大胆的设想!   这里的两束头发,这个锦囊说不定是他和惊月拜堂那晚所剪下来的!   惊月也一直都把这个结发的锦囊带在身上的!   他果然是喜欢自己的…… 第113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豁命   惊月心中忐忑,又不敢贸然去抢,别过脸道:“这是我的东西!”   “是你的便是你的。”晴天的大手托起惊月的下颚,强迫他转过脸来看着自己,一双眉眼笑的跟上弦月:“那,我也是你的,好不好?”   “你…你再胡说八道,我……”   “你要打我吗?”晴天莫名觉得如此别扭的惊月让他口干舌燥,舔了舔嘴唇:“我知道你也喜欢我,不然也不会整日里将我们的结发锦囊像护身符似的带在身上。”   早就习惯了这人的油嘴滑舌,惊月还是忍不住脸红心跳;然而嘴上也不肯承认:“谁说这是你我的结发锦囊……”   “哦,原来不是你我的啊。”晴天眉眼间划过一抹淡淡的伤感,道:“既然如此,那你就不必日日戴着了,丢了也不可惜!”   说完,作势要将锦囊扔出去。   “你……”惊月一把将锦囊抢回来,握在手中;方才幅度过大,刚刚才包扎好的伤口再一次裂开,阵阵殷红浸透了雪白的里衣。   “惊月!”晴天赶忙扶着他的肩膀,自责不已:“是不是疼了,都是我的错,我是骗你的。”他不承认兴许是害臊,自己要是逼得紧了,估摸着真会挨一顿打。   换做平日里,他根本不敢跟惊月这般玩笑。   “又渗血了,是不是很疼?”   惊月微微点头,确实有些疼,但也不是无法忍受。想当初在前线,受的伤虽然比不上现在这样重,但他都从未觉得有多疼。   总觉得,有个时刻关切自己的人在身边,身上的伤痛感官都会被无限放大。   晴天修长的指尖轻柔的抚触这惊月肩头的伤口,忽然凑近对方耳边,小声道:“我有个缓解疼痛的方法,你想要试试吗?”   “什么……唔——”惊月还没来得及问出的话,被晴天牢牢的堵回嘴里。   这回的亲吻不像那晚那般惊讶,也不是刚刚喂药之时那般贸然,而是轻柔的触碰,由浅至深。   晴天双膝跪在地上,倾着身子将惊月压在自己家跟天尊神像的莲台之间,不给对方一点逃离的缝隙。   越想努力却越显得生涩、笨拙。   晴天的亲吻逐渐变得急躁,狂暴起来;喉结上下翻滚,唇齿之间磕磕碰碰;晴天温热湿滑的舌叶不断的在惊月口中翻搅,勾起他那条微凉的舌尖起舞。   面具上沾染的血迹也染到晴天的鼻尖、嘴角上。缠绵之间抽出空隙低声唤着他的名字,似乎想将这个人的姓名连同身体深深印刻在脑海中。   单纯的亲吻逐渐变了气氛,他轻轻啃咬着惊月的下巴,吻着他的脖颈,吮吸他的耳垂,听着惊月因为隐忍而不断粗重的呼吸。   此刻的惊月脑海之中一片空白。   在他眼中,晴天虽然平日里油嘴滑舌,心性确实单纯至极,他不知该不该回应这样深情的吻。   曾经让人闻风丧胆的魔神将军,在一个愣头青炙热的唇舌之中,逐渐失去了理智。   黑夜里,晴天摩挲着惊月的半边脸颊,忽然感觉到有温热的水滴爬过了自己的手背,落进了他的嘴里,腥甜苦涩。   他抬起头,看到了惊月在嘴角扩散的笑容;可那个笑容,看上去让她撕心裂肺,让他慌乱无比。   “对不起……我……谁?!”晴天正欲道歉,殿中阴风渐起,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老鼠吱吱的叫着,四处逃窜:“谁在哪里!”   呵斥声中,四道白衣在朦胧月光之下,扰了他们的温存,同时也断了他们的去路……   晴天发出一声冷笑,懒洋洋的坐回去,将惊月护在身后,冷笑道:“我当时谁,手下败将还敢来犯,当真是怕黄泉路上寂寞吗?”   惊月也立刻戒备,殿中一片死寂!   二人心知,等待他们的,不是豁命突围的一战,便是绞平余孽的廓清;无论是那一方面,都是一场可预见的惨烈厮杀!   四人分开让出一条路,身后一人款款而来,浑身一股阴沉之气极具威慑之势。他一进来,因偏殿震颤而倒塌的烛台忽然亮起了微弱的光。   见了来人,晴天当下戒备,将惊月半拦在身后,眉目一凛,冷笑道:“来的还真快啊!”   陆羽昶目光从晴天身上划过,留在惊月颈间,那片灼目的花纹甚是诡异;不过,他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一扫先前阴霾,道:“百里惊月,交出东西,本殿下自会放你一条生路。你明白我的意思。”   惊月细眉一凌,眼中划过一抹狠决。   山。与。   三。夕。   若他不知道真相的话,他提出的条件或许还能诱/惑他,只可惜……那是帝王才会知道的秘密。   “你说给你便给你,真当自己是圣泽之主了么?就算君上来了,也得看小爷是否乐意!”晴天从掌心中抽出魔剑,凌空一横:“来吧,寒暄就免了!”   虽然不知道陆羽昶要的是什么,但那肯定也是惊月需要的东西!   “敬酒不吃吃罚酒,格杀!”一声令下,烽火再起!   跟在陆羽昶身后的四人应声而退,飞身略向四方,解下腰间手杖一般的灵器,猛地灌入灵力将灵器插入地面。   霎时,四方灵器遥相呼应,荡起一阵庞大灵力;晴天为护重伤的惊月,猛催元功灌入魔剑之中,在二人周边筑起一道防御墙。   两股力道刚一触碰,晴天的身体就被一股无可抵御的强悍力道贯了出去,身体重重的砸在身后的天尊神像脚下。   剧烈的撞击险些让他断了呼吸!   惊月被他护在阵中,也受了些波及!   “晴天!”惊月一抬手,那口附魔剑立刻落入手中。他将晴天从地上扶起来,急急关切道:“四象阵以坚韧著称,更是会因四方灵器品阶越高而越坚韧,你怎可与他们硬碰硬?即便是不知疼痛,也不能如此任性!”   晴天啐出一口血,咧嘴一笑,满口银牙皆被染红:“不管如何,我不能让他们伤了你,我要护着你。就像……”   就像你曾豁命护着我……   晴天突然闭了嘴。 第114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炼狱   就像你曾经豁命护我……   晴天不知为何脑海中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似乎惊月曾经真的豁命护了他。   “交出血月魂,否则,让你等死无葬身之地!”忽然一声爆喝,从百鬼窟赶来的尊主带着红姬提掌而上,加入战局之中。   惊月立刻回身反击,两人双掌运功,极招相接,轰然巨响震塌了天尊殿偏殿,霎时间飞沙走石尘土漫天,遮住惊月身影。   惊月负伤,生生接下狄绥一掌,与狄绥相斗之时灵力逐渐耗尽,已略处下风。   “蝼蚁之势,能奈我何!”晴天被红姬缠住,眼见惊月受困而不得脱身,便冲不远处一道金色身影喊道:“离陨,快过来!”   离陨愣在原地无法动弹,妖脉之力因吃了狄绥给的药,现在连武器都提不动,更别说上去帮忙了。   藏心随后而至,将呆立在战圈边缘的离陨带到安全区域;离陨气息有变,他心中清楚,只不过现在的情形他抽不出空来,便将手中拂尘交给他:“你安静待在这里,切勿强行提气,当心毁坏功体。”   “道长!”离陨一把拉住藏心,金色竖瞳之中满满担忧之色:“道长在百鬼窟灵力消耗过多,我担心,我要跟你一起去。”   “乖。”藏心摸了摸离陨头顶的软发,那颗小芽苍劲挺拔;临走前有些不放心,回头告诫:“好好在这里等着。你若乱跑,我不会去找你的。”   “不要……”离陨拉着藏心,怎么也不肯松手。   藏心最终是不忍:“那你不要妄催灵力,跟着我便好。”   “我, 我一定会听话的!”   带着离陨,藏心一沉腰,手中剑气四射,脚下腾龙泛海,一股前所未有的强悍势力席卷了整个天尊殿!周遭残垣断壁无一幸免!   四象阵主防御,无论从阵外还是阵眼都很难将其破坏,唯一的弱点,便是东南角上那名独臂的道者,只要除了他,四象阵可破。   但他在百鬼窟确实损耗了不少灵力,且又要分出去一半的的灵力来护着离陨;这些道者也并非普通修道之人,怕都是走了些捷径的。   如果不一击毙命,很难再有第二次机会!   四象阵中,风雷之势旋绞不停,交错袭来;晴天步伐受制,顿时险象环生。   他与惊月各自对阵,无法顾忌对方。   红姬妖族出身,十分擅长幻术,幻化成十数个身影,围着晴天‘咯咯咯’直笑;脚腕上的铜铃伴随着那让人心烦的笑声,凝结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晴天困于其中。   笑声加魔铃之声让晴天很是困扰,攻防之间逐渐失了方寸,只顾提剑乱砍。   惊月见状,心中大为担忧,设法摆脱狄绥的纠缠后,冲入晴天的战圈;一阵极光闪过,铜铃之声骤停。   红姬被惊月当颈一剑,那娇俏的容颜与曼妙的身姿分了家,一双美目顿时扩散,像极了一条死鱼。   “断首为警示,谁敢越雷池!”手中长剑滴着血,惊月将晴天拉住,低声道:“晴天,晴天,静心。”   “红姬!”狄绥大喊一声,看着身首异处的红姬,目眦欲裂:“欺人太甚!”   一声暴喝,再掀新战火!   灵光剑影,已将黑夜染成白昼,衬着天尊神像,更显神威华光。   突然一声嘶吼,整个大地地脉一阵剧烈颤抖;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威能悍天的四象阵裂开一角。   “浮生,灭!”殿外半空之中,一人负手而立,剑指操控着浮生,朝四象阵落下万千华光!!   四名道者从未见过仅凭一人就破了四象阵,惊愕之间收势不及,纷纷葬身剑影之下!   陆羽昶见状,立刻转身逃走;刚迈出几步,忽觉心口一凉……   高大身体有几分颤悠,他缓缓低头,看着当胸而过的长剑,鲜血滴滴落入脚下泥土之中。   风中弥漫的血腥气味,卷着一缕一缕残破的孤魂,踏上黄泉之路。   胜负已分,陆羽昶怅然跪地,没入胸腔的长剑早已被抽离;潺潺鲜血像是找到了宣泄口,止不住喷涌而出;周遭尸横遍野,留他一人苟延残喘,独吞战败的滋味。   浓浓恨意迷惘了他的双眼。   “我陆羽昶一生追求权势。原是苍生护佑,怎奈,天意弄人,天意弄人呐!!哈哈哈哈……”曾为一国王子,却堕入算计迷惘,到头来才发现,一切竟是一场空;良善本性早已被体内恨意蚕食,一步一步,走向深渊。   “百里惊月!本世子就算是要下黄泉,也必定要你陪葬!我在酆都城门等着你!!哈哈…哈……”   曾经的辉煌,如今只余淡淡悲风。   不道之人多危身,绝情之人多遗恨。一条孤魂独下黄泉,生死谁问。   胜,无言;   败,无声!   “惊月,结束了,我们赢了……”晴天缓过一阵呼吸,一直绷紧的神志忽然空了,嘴角止不住上扬:“惊月?”   “惊月!!”   回应晴天的是呼呼的风声,月光之下,心跳声在风声之中都过于清晰。   胸前诡异至极的花纹开始疯了一般的蔓延,很快便爬满了他的全身;花纹所到之处,涔涔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裳。   像极了新婚之夜的吉服……   惊月在晴天身后安静的站着,微微张着唇,眼中全然是欣慰之色;他想要回晴天一句,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出声。   眼前事物蒙上了一层血色。   朦胧间,似乎听见晴天在说什么,却又断断续续听不明确。   浑身力气像是被瞬间抽走,一阵微风就能将他吹倒。   惊月努力的想要让自己站着。   想要看清晴天笑的像弯月一般的眉眼,情难自控的对他说:“都结束了,我们赢了。”   陆羽昶死了,他亲手将仙剑刺入了他的心脏;他兑现了对老君上的承诺;他护住了圣泽的万民;保住了予柔和百里家的未来……   是的,这场博弈是他胜了。   胜利者就该站着。   可他的腿脚却有些不听使唤,频频发软,犹如雨中浮萍。   轻风吹过,鼻息间的血腥味都变得淡了,甚至还夹杂了阵阵花香。   喉头泛起一股腥甜,似乎还有不久前那个深吻的味道。   他将那股腥甜咽下去,微微动了动指尖,触摸到怀中还带着体热的锦囊。   “少君登位,孩儿当死……”耳边一遍遍回响着自己曾在父亲面前说过的话……   他现在,后悔了。   他不想死。   他还想问问晴天:那日在闵山,你救了予柔,我却没有救你,你恨我吗?   他还想着,让晴天带他去道长的守心窝看看。   还想跟他在春日看梨花满天;夏日去避暑纳凉;秋日酿红妆美酒;冬日看漫天飞雪。   他弹琴,他舞剑;累了,就在夜里在凉亭之中小酌一杯……   看着阴晴圆缺的月亮,听他说:“你比月亮好看……”   他还想告诉他:这是我们结发的锦囊,我的确一直带在身上。   他还想让他看看自己画过的一副画像,问他喜不喜欢……   他还想再他看一眼,在摸一摸他柔软的发丝,在吻一吻他炙热的唇……   他知道,自己是真的要死了。   二十三载,短短一生;无论是让人闻风丧胆的魔神将军,还是予柔口中自私自利的魔鬼,亦或是晴天口中说着喜欢的人,都将在今夜烟消云散。   晴天,你说这一世来寻我,下一世去寻他…   我不知那个‘他’是谁,可我还是自私的想让你下一世不要去寻他,等着我去寻你……   晴天愣在原地,双腿如绑了千斤重担一般,拖着他一步也迈不出来。   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惊艳了暗夜的身影缓缓倒下……   倒下刹那,惊起漫天红雨,仿佛一簇簇火红的彼岸之花,开满炼狱。   花瓣散落之处,皆是一片血海深渊……   战火终熄,耳边的呼呼哀嚎停了,只有无尽的冷风呼啸而过,不停吹入晴天空洞的心间,呼呼作响。   心,忽然停了。   许久未曾有过的疼痛,自心底深处传来,痛彻入骨,仿佛不曾麻木。   淡淡月色之下,只能看到惊月沾满鲜血的脸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神色。   面具上的花像是活了,和脖颈上的连成一片。   “惊……惊月,你怎么了?”晴天喃喃自语,不知到底在问谁。   怎么了?   这是怎么了?   刚刚,不是还好好的么?   连晴天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声音有多慌乱;双手颤抖着,手里的长剑不知道何时掉落在地上,额头布满了汗珠。   “惊月?惊月你……你累了么?”晴天勾勾唇角,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惊月身边,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入目一片赤红。   他颤抖着双手想要将地上的人抱起来;但他身体到处都是细密的裂口,无处下手。   潺潺不断的血是眼前的他留在这个世上最后的温度。   烫了手,冻了心……   晴天揪紧了心,晶莹的眼泪夺眶而出,却依然笑着:“我们,我们先离开这里,换个地方休息,好不好?”   惊月用尽最后一丝力量,抓住晴天无处安放的手,与他十指紧扣。   风渐停,人不语…… 第115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前尘   鏖战之后,大殿之中,奉天尊的神像残破不堪却依然巍峨毅力,下垂的眼眸似在俯视众生,凭吊眼前殒命的勇士。   苍天不语,唯见黄土残红。   殿中微弱的烛光四散开来,照应着晴天满是泪痕的侧脸;他低下头,颤颤巍巍的吻住惊月的唇,舔了舔他嘴角溢出来的血迹,嘴里充斥着腥甜苦涩的味道。   晴天哽住鼻息,在几声癫狂大笑间,眼泪缓缓而下,怀中的身体渐渐冷却。   “你不应我,你从不应我……”晴天紧紧搂住惊月伤痕累累的身体,耸动着肩膀,发出一阵阵哭笑的声音,道:“你曾说‘诺不轻许,故你不负人’,所以,无论我怎么问你是否也喜欢我,你都不应我。是你先闯进我的心里,是你先吻了我的眉心,是你先心悦我,是你……你怎可如此自私……”   “所以,现在也是你先要离开我……”晴天颤抖着手,轻抚着惊月额间被鲜血浸湿的头发,摘下那张面具,那张幻想了许久的脸终于在眼前明了……   殿中高大的天尊神像,竟然有着与惊月一般无二的脸。此时的伸像双目微垂,似乎再为莲台下那人陨落的生命垂泪。   轰然一声,天尊神像应声而倒,碎成万千光影,四散消失……   “不要,我不要。你回来,你回来啊!”任他再如何呼喊,也得不到一点点回应:“你回来吧,求你了……求你……”   晴天抱着惊月逐渐冰冷的身体,从月落跪至天明;殿内灯火早已燃尽,空洞的心已如死灰,剧痛未停。   “啊!!!!”一声嘶吼,一股亘古邪气自晴体内而出,弥漫四野,震撼天地,顿时血雨倾天而降!   这一刻,往日的记忆如爆发的山洪,铺天盖地席卷了晴天的神志,断断续续在他脑海中重新上演。   他抱着惊月的尸身双双栽倒在地……   脑海中反复浮现一句话:天地如何,一般无二!   只有他,只有他,只有他……   *****   晴天缓缓睁眼,头疼欲裂,像是宿醉之后的感觉。   他躺在一处长满青苔的石头上,茫然空洞的看着不远处的烛台;这烛台上燃着的并非蜡烛,而是一颗颗散发着幽暗冷光的夜明珠,就像夜晚闪亮的星……   周遭阴寒湿冷,像是置身冰窖之中。   四处皆是石壁,石壁上布满了青苔,还放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像是有人刻意做来消磨时间的。   “呼~”他憋了许久才从游离的意识中回过神来,呼吸中缠绕着一股白雾。   等肢体有了些暖意,他才坐起来;刚一伸腿,就听见一连串瓷器碰撞的声音。他垂眸一看,脚下倒着一片空空的酒壶,酒味却散的早已闻不出来了,隐隐还能闻到一些鲜花的芬芳。   远远望去,前面有些微弱的光追逐着阵阵浓雾,似乎是从另外一个石窟中散发出来的。   这是哪儿呢…   手掌撑着冰凉的石头站起来,朝着那束微弱的光走了过去,刚走到洞口,便听见一阵袅袅之音。   他又走了几步到了洞口,抬手遮住刺眼的阳光,片刻才有所适应。出了洞口仅有一片方寸之地,一道雪白的身影背对洞口席地而坐,修长的指节在琴弦上跳跃。   阳光沐浴在他身上,将他的身影照的模糊;轻柔的风吹着他墨色长发,卷起衣摆随风起舞。   有那么一瞬间,晴天似乎感觉心中一痛,朝着那抹背影走过去,立在他身后,半晌才轻声唤道:“惊月…”   那人闻声停手,回头看着他,一双美目流光奕奕。   “醒酒了?”他脸上表情不明显,却能从语气中听出有些调笑的意味。   “嗯。”晴天回应一声,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坐,安静的看着眼前高山耸峡,枯松倒挂的绝壁。   “可是宿醉未消,不愿说话?”惊月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放在晴天手中,淡然道:“昨夜你闹得厉害,这解酒药都没能给你吃下去。现在醒了,自己吃吧,能好受些。”   晴天接过瓷瓶,拿在手中把玩,一边低头偷笑。   “怎么,这么大的人了,还怕吃药么?”   “没有。”晴天将药瓶收回自己怀中,看着惊月的侧脸,道:“我只是觉得,醒来就能看到你,这样真的很好。”   惊月一愣,转头迎上晴天笑意吟吟的眼,忽然心中一空,莫名红了耳尖。   他收回视线,将膝上的琴放到一边:“你若贪杯之后不闹事,倒也是真好。”   “闹事?”晴天问:“我闹什么事了……”   “也不算什么严重的事,不过就是来了脾气,一剑诛了腾蛟真人座下第一心腹。”   “……”晴天立刻噤了声。   他其实并未喝醉,只不过那妖女着实让人厌烦,偏偏惊月还不吭声。   腾蛟真人原本是一只鬼,可它似乎运气总是不好,每次投胎都无法成功,所以导致它怨气极深。   多次投胎失败后,它便离开了酆都城,寻了一处两国交界之地,吸收当地战死的士兵魂魄。   百年以后,它带着几名心腹,以腾蛟真人的身份开始出现在六界之中。   座下四大鬼王,魑魅魍魉。   其中四鬼之首的魑,在昨夜被晴天一剑给砍了,只因那妖女言语间调戏了惊月几句。   惊月在认识晴天以前从未下过问道山,下山后从不随意显露身手,也从未透露自己的身份。   再加上他心性淡泊,有些事,能忍便忍了。   哪知那妖女着实过分,不仅在言语间挑逗,甚至还动手动脚。   晴天警告多次未果,便趁着酒意,一剑将那老妖婆砍成了两段,化作一股黑烟消散了。   腾蛟真人失去身为左膀右臂的魑,雷霆大怒,带着一众小鬼追了他们一夜。   并在六界之中放下狠话,誓诛晴天。   晴天愤愤不平:“哼,它若是知道好歹,自该以死谢罪!”   “不过是几句言语罢了。”   “那老妖女,心思龌龊,定然是瞧着你生的俊又少言寡语,以为你是好欺辱的。”   惊月淡然一笑,道:“说来倒是我的错了。”   “才没有!”晴天一把抓住惊月的手,激动的说:“那老妖女,凭着几百的的修行,不知幻化了多少副皮囊引诱那些凡人,吸食他们的精气提升自身修为,本就该死。”   晴天说的不假,他们这次相约出来,本就是为调查问道山下频繁出现青中年男子一夜惨死之事。   哪知刚下山,便跟魑碰了个正着。   “是该死。” 第116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投宿   一连数日都在躲着腾蛟真人的追杀,总算在日落前甩掉了那伙人,这才见到了人烟。夕阳西下,整片大地沐浴在金灿灿的彩霞中;晚风徐徐,送来一阵花草幽香。   这里的人衣着打扮与他们天差地别,姑娘青年皆是身着明艳又绣着繁琐花样的吉服,脖子上都带着一圈鲜花制成的的颈圈,脸上还带着各式图腾的面具。   街道两边灯火通明,屋檐上挂满了各种鸟兽鱼虫等形状的灯笼,将整个城镇都笼罩在一片温润的华光之中。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并肩而行,穿梭在人群之中,很快便被拥挤的人潮淹没。   “唉,快些走,等日头落了山,可就找不到好位置了。”两人正在街上走着,忽然有几个青年跌跌撞撞的将他二人撞开,头也不回的匆匆离去。   “喂!”   晴天大喊一声,惊月立刻拉住他,道:“算了,由他去吧。”   “这么着急,赶着去娶老婆吗?”   街边有正在卖面具的老伯朝他们摆摆手,等他二人走过去,苍老的脸上布满了慈爱:“二位公子,真是不好意思,那群孩子平时毛惯了。”   惊月道:“无妨。”   晴天抱着胳膊,看着往前冲的人群问道:“老伯,城中是有什么喜事么,怎的人人都带着面具?”   老伯看了看二人的衣着打扮,笑问:“看着衣着打扮,二位公子不是本地人吧。”   晴天咧嘴一笑,伸手揽住惊月的肩膀往怀里一带,道:“我与兄长四处游历,途经此地,见天色晚了,便来寻个住处。”   那老伯有些腼腆的扶了扶头上的帽子,黝黑的脸上挂满了笑意,道:“看这位公子也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公子,倒像是天上来的神仙呢。”   “您可真有眼光。他……”惊月淡淡的看了晴天一眼,后者立刻赔笑,调转话头:“老伯,到底什么事这么热闹?”   “今儿是我们氐乌族一年一度最隆重的寻花节。每到这天,都会有不少外地客商旅人来我们这里;二位要是住店,可得早些去定,等晚些时候,客栈几乎都没有房间了。”   “寻花节?”   “是啊。”说起寻花节,老伯黝黑的脸上又是一阵红晕,笑盈盈道:“这都是他们年轻人的节日。”   寻花节是氐乌族最为隆重的节日,每到这天,附近各地的人都会蜂拥而来,寻找自己的姻缘。   面具则是一直以来的传统。   年轻的男女会在寻花节这日,带着面具走在大街上,或是猜谜或是作画,或是饮酒;只要有人能情投意合,便能摘下面具;若是相互喜欢,就能禀明双方父母,而后接受祝福。   晴天看了看木架之上的面具,挑了一个画着花朵的扣在自己脸上问惊月:“好看吗?”   惊月淡然一笑,点点头。   知道他又孩子心性了。   晴天道:“那这个给你吧。”   “二位公子头一次来便赶上了寻花节,看来也是缘分。”老伯笑道:“今日还有一桩美事。我们组长家的千金会在明月楼抛绣球选夫婿,二位公子要是不嫌闹腾,可以去看看。”   “给自己选夫婿?”惊月接过晴天选给他的面具,从怀中掏出一粒银珠递给老伯,问道:“你们氐乌族女子还可以为自己选夫家的么?”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晴天将面具戴在头上,半边身子都挂在惊月的肩头,把玩着对方垂下来的发丝道:“有些民族民风向来开放,我以后会多带你去领略一翻各地的风土人情。”   “嗯。”   “那我们先去找地方落脚吧。”晴天伸了个懒腰,头上面具顿时滑落,遮住了那张阳光俊俏的脸:“待会儿我带你去看抛绣球,你肯定没见过。”   二人告别老伯,一路询问了多家酒肆客栈,结果都没有房间;这里是最后一家,要是在没有房间的话,估计他跟惊月今夜只能露宿街头了。   刚进店,正有人也来投宿。   晴天‘嘭’的一声将手中的剑匣放在桌上,邪邪一笑:“老板,要两间上房。”   客栈老板是个身形略微丰盈的中年女人,穿着却不似这里的人,而是跟他们一样;看着晴天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再瞅瞅身后一言不发的惊月,立刻笑颜如花:“哎哟,这位小公子是外地来的吧,这几日我们镇上外来人可多了,老娘还是头一次见到像二位公子这般俊俏的人儿呢。”   “有房间吗?”   “哟,有有有。”老板娘挥舞着手绢掩住笑意:“二位要住的话,我这就让小二带公子上去。”   “喂!你这婆娘,可是本大爷先来的!”一旁的大胡子脸都绿了。   “喊什么喊什么。”老板娘一反常态,嫌弃的看了那人一眼,道:“是你先来没错,可我才是这家店的老板,我说把房间给谁就给谁。”   “我看你这店是不想开了!”大胡子身后背着一口大刀,一看就不像是好人;横眉怒目盯着晴天:“你这小娃娃,识相的就赶紧滚,不然大爷我这口刀可不认人!”   晴天看也不看,咧嘴笑的眉眼弯弯的:“谢谢老板娘。”   “你这臭小子,没听见我说话吗?!”大胡子气的挥舞着手中的大刀,正准备落下之时,忽觉身后一股强悍力道生生制住,咣当一声,大刀落地。   周围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分,大胡子浑身冷汗涔涔,双腿止不住发抖。   他转头一看,身后那位白衣少年正冷眼看着他,那骇人的气息就是从那少年身上散发出来的。   如此年轻却有这样磅礴的气势。   “哼,大大大大爷还不稀罕住你这破店……”说完连刀都没捡,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客栈,消失在夜幕之中。   大胡子落荒而逃,晴天回头看了看惊月,从对方脸上捕捉到一丝笑意,回头道:“老板娘,我们要两间上房。”   “哟,这几日镇上人多,我这店里可就只剩一间下房了。”   “一间就一间,我们可以挤一挤。是吧惊月。”   “……”惊月微微后退了一步,捏紧手中面具,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第117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偷窥   二人一前一后上了楼,一进屋便飘来一股发霉的味道;晴天 扇了扇空气中的浮尘,皱眉道:“这未免也太潮湿了些。”   惊月跟着进了门,将长剑放在桌上,轻声道:“将就一夜吧,总比在外面风餐露宿要好的多。”   “这到是。”晴天走向屋里唯一的床,坐下来拍了拍床上的被褥:“嘿嘿,虽然硬了些,也好过在外面睡大石头。”   还没等坐热乎,远远便听见老板娘那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声音飘了上来。老板娘扭着丰腴的身子挤进门来,吩咐小二端上来一盘热气腾腾的饭菜和几壶酒:“哦哟,没打扰二位公子休息吧。”   “老板娘,我们没有叫送酒菜上来啊。”   “哟,这酒菜啊,是我从给二位小公子的。还有呢。”又一位小二捧着一张托盘进来,上面整齐的放着两套绣着繁杂花纹的服饰:“这个可是氐乌族的传统服饰,待会儿吃了饭,你们也去外面凑凑热闹吧。”   晴天觉得有些奇怪,这老板娘未免也太热情了些;不仅给他们送酒菜,甚至连衣服都送来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夫人有事还请直言。”聪明如惊月,他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的意图:“如果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定然不会推辞。”   “小公子说笑了,”老板娘摆摆手,让小二离开后坐下来说道:“我十六岁嫁来氐乌族,便一直留在这边没有回去过;今日看到二位小公子的服饰,想必一定是从圣泽来的;见了你们思乡情切,只是来找你们聊聊天罢了。”   “当真只是聊天?”   “……呵呵……真,真的……”老板娘似乎有些坐立不安的,又随口嘱咐了他们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晴天翻来覆去把桌子上的菜看了个遍,又闻了闻香味四溢的酒,暗自吞了口唾沫,道:“这该不会是一家黑店吧,等我们吃了她送来的酒菜,然后再绑了我们去跟腾蛟真人换金珠吧。”   惊月突然被晴天的话逗笑,揉了揉对方翘起的一撮头发,道:“你我也不是这凡间寻常药物就能毒害的,你怕什么。想喝便喝,我又没说不让你喝酒。”   “嘿嘿嘿,惊月最好了!”晴天迫不及待的拿起酒壶猛灌了一口,喉间划过清冽甘醇的味道,让他浑身都舒畅:“反正,如果我在这里醉倒了,你一定会守着我的。”   “嗯。”   晴天问道:“待会儿要去凑凑热闹吗?”   惊月道:“你若想去,我便陪你一起去。”   “那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吧。”晴天猛地回头,一不小心撞上了刚好回身的惊月。惊月没料到晴天回忽然回头,一时忘了躲开,整个人直挺挺的摔了回去。   “喂!”晴天倾身,一把搂住惊月的腰将人捞了回来,稳稳搂住,关切道:“没事吧,有没有磕到哪里啊?”   这间屋子的确有些狭窄,放了一张床和一组桌椅之外几乎就没什么多余的地方了;晴天跟惊月这样两个身量高大的男人站在一起,还真有些显得拥挤。   “没有。”惊月心如擂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腰上的手臂强劲有力,让他连挣脱的勇气都没有。   “惊月,你耳朵好红啊,是不是生病了?”晴天也跟着莫名有些激动,看着对方通红的耳尖,竟然会想着贴上去咬一口。   凝望着晴天深邃又带着讶异之色的眼,视线相撞,鼻息间全是晴天带这些淡淡酒味的气息,让他全身血液都在沸腾。   惊月呼吸都乱了,闻他出声,这才反应过来两人几乎是贴在一起,姿势及其暧昧。   慌乱中,惊月掐着晴天的肩,眼睛不知往何处看:“你……你先放开我……”   “哦,那你站稳了啊。”晴天收了手,将自己方才那混账的想法从脑海中甩出去。自顾自的绕过惊月去床边脱了衣服:“快些换上吧,待会儿去晚了就凑不成热闹了。”   这氐乌族的服饰着实复杂,他穿了半天都没穿明白,半截衣裳套在头上怎么都拿不下来:“惊月,快来帮我一下。”   惊月回头,便看见晴天光裸着上身,宽阔的后背肌理分明,正在别扭的跟套在头上的衣服作战。   他没回应晴天,只是安静的站着,默然看着;恍惚中又想起几次夜里那些湿润的梦,梦里的晴天有着他不曾见过的模样。   想到这些,一阵热意从脸颊处蔓延开来,惊月的心颤抖的更厉害了。   “惊月,快些。”   又是一声急促的呼唤,惊月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他走过去,捏住衣裳一角,将它从晴天的脑袋上解下来;又回想着在街上遇见的那些人,照着他们穿着的模样,一件一件帮晴天穿上。   浓密的睫毛始终下垂,掩盖了眼神中某些不可示人的欲念。   晴天看着惊月安静认真的模样,嘴角都咧到了耳根子后面:“惊月,你这样就像是我母亲给我父亲更衣时一样。你就是我母亲,我就是父亲。”   惊月手中一顿,脸红的更厉害了,当下一脚揣在晴天的小腿上,冷冷道:“再胡说八道,当心我不理你了。”   “我,我就是玩笑一句而已。”看着惊月通红的脸,晴天以为他真是气的不行,矮着身子揉了揉生疼的小腿,噘嘴道:“惊月,我错了,你别生气,我不会再乱说了。我要再胡说八道,就撕烂我的嘴!”   “你出去吧。”惊月转身,一双拳头藏在广袖之中捏的骨节都泛白了。   “你还没换衣服呢,这衣服很难穿的,我也帮你穿吧。”   “不用了,你去楼下等着便好。”   “哦……”晴天丧丧出门,正欲回身,身后一道劲风拂面,‘嘭’的一声将门关上,险些碰了他的鼻梁。   “都是男人,换个衣服还躲躲闪闪的,看看能怎么了……”晴天嘟囔一声,忽然一想:“难不成,这些日子与他一同游历的惊月实则是个女扮男装的大美人?”   心底一簇小火苗越烧越旺。   晴天掩了气息,蹑手蹑脚的绕到房间另一侧,小心捅破了纸糊的窗户…… 第118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走失   晴天摈住呼吸,偷偷从手指大小的纸缝中往里窥探。惊月更衣的动作很慢,慢到晴天以为时间都凝滞了。   当惊月解了腰封,褪去那层洁白的中衣,手指停留在里衣的搭扣上;晴天死死盯着惊月的动作,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惊月轻幅的动作让他的身体线条显得格外结实而凌厉,紧窄的的腰线十分流畅,也很瘦。   惊月皮肤很白,从他脸上便能看出来;晴天抬手看看自己的手背,蜜色的。再抬头时,惊月已经褪去了里衣。   想起刚刚他将险些摔倒的惊月搂在怀里,那腰单手就能环住;他真想上去捏一捏那紧实的线条,那白净细腻的皮肤摸上去不知是什么感觉。   胸前两点嫣红就那样毫无防备的落入晴天视线中;晴天忍不住喉头滑动,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鼻子有些发痒。   他一摸,两根指尖上便染上了一层猩红。   “……”晴天猛地掐了自己一下,将脑海中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通通赶了出去。   他怎么能对惊月有这种龌龊心思?   虽说少不经事,可也不至于如此……   惊月下楼之时,晴天正坐在大厅喝茶,见了他直接把脸转到一旁;惊月不禁觉得好笑,不就是将他赶出去了,怎么还生气了。   “脸色不好,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还是说,刚刚喝的酒有毒?”   “没有!”晴天硬邦邦的回了一句。   惊月走到晴天前面,又问:“那你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晴天偷偷憋了一眼就有些挪不开眼。   这氐乌族的服侍颜色鲜亮,男女差别不大;尤其是这红色,特别衬托皮肤白皙的人,那嘴唇红的像是涂过唇脂一般,让人心神不宁。   看惊月这样一穿,忽然就觉得像圣泽那边婚嫁之时的吉服一样。   可在圣泽新娘子是不可以用真面目示人的!   晴天‘蹭’一下站起来,将他先前买的面具给惊月戴上,颇有些粗鲁:“你出门一定要带着这个面具,不能拿下来!”   “走吧。”晴天随意将面具往自己脸上一扣,大步跨出大堂去。   惊月不知道晴天这是在闹什么幺蛾子,反正他也是准备要戴的,索性就随他去了,随后跟着晴天一起出门。   太阳已经落山,街上似乎比他们刚刚来的时候还要热闹;两人并肩而行,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惊月本就寡言,若不是有人跟他说话,他可以几个月都不开口。   二人随着人流上了护城河的同心桥,晴天正欲开口,忽然一群人蜂拥而上,将他跟惊月冲散,淹没在人群之中。   “惊月!”晴天在人群之中被推推搡搡下了桥,周围个个儿都带着差不多纹样的面具,还都穿着一样的吉服,一时半刻根本无法分辨。   “惊月。”他随意拉过来一个人,揭下他的面具。定睛一看,却不是自己心口住着的那熟悉的面容,心中一阵失望,只得沉言:“抱歉。”   “神经病!”那人推了他一掌,淬骂了一句后夺回自己的面具,戴好之后涌入人群之中。   “惊月!哎呀你走开!”此刻的晴天顾不上去与那人争执,推开冲上来的人潮,又被另一波人潮所掩埋。害得晴天只能侧了侧身子,后背抵在石桥的栏杆上,先容这一波人潮散去。   这才出了门,就丢了那人身影;早知道方才就不该莫名其妙的置气……   该好好拉着他才是。   晴天自责不已。   人潮来得快去的也快,不过片刻,周围便安静下来;此时的桥上除了三三两两急速跑过的人,只剩晴天自己。   这人去哪儿了?   “惊月。”一连喊了好几声,回应他的只有护城河清风拂柳的声音。晴天加快步伐追上人群,见着个身量相似的便解开人家面具来看看,硬生生得挨了好几遭谩骂。   不知道就这么寻觅了多久,晴天终于挨不住心口的交集,掏出了惊月送他的骨哨。   正欲吹响,却在人群之中看到一人与人流相背,静静地站在原地。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晴天只感觉自己心口猛的一颤。   下一秒,晴天疯了一般的冲过去,毫不犹豫地紧紧拥住了他。此刻的晴天呼吸急促,心跳杂乱;他没有揭开面具,但他知道,面前的人一定就是惊月。   “惊月,对不起,差点……”差点把他弄丢了。   突如其来的怀抱让惊月有些措手不及;刚刚被人群冲散之时,他竟从心底爬上来一丝恐惧。还好,他找到了自己。   二人在人群之中相拥,引来不少路过之人围观,将他们当做是已情投意合的小情侣;好在他们都带了面具,不然,大家必定会看见此时的惊月面红耳赤。   “快放手,我都快被你勒死了。”惊月拍了拍晴天的后背,轻声道:“先放手吧。”   晴天放开他,拉着惊月四下查看:“有没有受伤啊,那群人也太野蛮了。”   “没有。”晴天的手温度异常的高,隔着厚厚的华服,都能让惊月全身发软。他稍稍后退,扶了扶有些歪的面具,道:“你曾说,若是什么时候寻不到你,就让我在原地等着,等你来寻我。”   “嘿嘿,真听话。”怕又将这人弄丢,晴天不管不顾的拉着惊月的手腕说道:“这儿人太多,咱们走的近些吧。”   惊月垂眸,看着手腕上那只蜜色的大手,顿时红了耳尖。   二人随着人潮来到族长家女儿选亲的祠堂外,此时这里早已人山人海,人群接肩擦踵,都挤了一身汗。   他们混在人群中,肩挨着肩,四周都是人,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尴尬。   “惊月。”晴天朝着惊月歪过头,在他耳边大声说:“听那老伯说,氐乌族族长的女儿长的跟天仙似的,也不知是不是在吹牛。”   晴天话音一落,旁边就有有人冷哼一声,嘲讽道:“瑾儿姐姐长得漂亮那是十里八乡人尽皆知之事,何来吹牛!”   晴天哼笑一声,问道:“你见过?”   “何止是见过,我对瑾儿姐姐……”那人一愣,险些将不该说的话说出口;随即默默挤在人群中怔怔望着二楼的月台,不再搭理他。 第119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绣球   氐乌族宗祠前人山人海,个个儿都盛装打扮;那些尚未在街上遇见意中人的青年,全都聚集在这儿,将面具戴在头顶,时不时有人低声耳语,大都是在讨论关于这次绣球招亲之事。   “你说这种习俗传统究竟是好还是不好?”惊月始终将晴天的话记在心里,一直带着面具没有露脸:“若是接了绣球的人对方心中不喜欢,亦或是家中已有妻眷,又该如何?”   “男女目成,则女爱砣而男婚已定。”晴天靠在惊月耳边小声道:“氐乌族不像圣泽,他们崇尚一生一世一双人;已娶妻的男子是不回来凑这种热闹的。你看看,来这里的都是未婚青年,且要姑娘本人能看的上眼,她才会将绣球抛出去,再由双方父母定下婚事才作数。”   惊月知道晴天在他之前就已经游遍世界,但对于他知道的怎么多还真心生佩服:“你怎么知道?”   晴天嘿嘿一笑,道:“我也是刚刚听他们说的。”   惊月:“……”   玩笑间,月台上传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铜锣响,楼下立刻噤声,安静的好像没人存在一般,都怔怔的望着二楼月台。   当传说中难得一见的美人在一众丫鬟的簇拥下登上月台时,底下顿时一片欢呼声,纷纷将颈项上的花环摘下来抛向月台。   晴天被吵得直捂耳朵,小声问惊月:“你觉得如何?”   惊月淡然一笑,道:“堪当‘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晴天不以为然,捏着下巴看着楼上的美人,又看了惊月一眼,说道:“美人我见得多了,也不过如此而已。”   “……”   听到这里,惊月脸色微变,正欲开口,又听晴天再补上一句。   “都不及你的万分之一好看,不值得你这般称赞她。”   “……”若说先前还想与他说两句,听到这里,惊月干脆懒得去理他,任由他胡说八道去罢。   晴天间他不语,便问道:“我说的不对吗?我从小就游历四方,各式各样的美人我都见过;她这模样真的连名号都排不上。”   “只不过是因为你不喜欢她罢了。”惊月目光涟涟,反问道:“你见过多少美人,可有中意的?”   惊月问他有没有中意的。   这个问题,对他来说,似乎他从未考虑过;他向来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就算有人问他同样的话题,也不过是在勾栏妓/院听那些老妈子碎嘴而已。   如今惊月这样一问,倒是勾起了他愿意探究这个问题的一些念想。   晴天稍加思索,说道:“非要说中意的话,还真没有。像我这样的青年才俊,那得是这世上最美的人才能入了我的眼。”   “要长成什么模样才算最美的人?”也不知是否有意,惊月没从晴天那里听到回答,心中莫名有些酸楚,还有些空落落的,仿佛少了什么。   晴天剑眉微皱,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而后看了看惊月,挑唇一笑,贴过去在他耳边说道:“当然是要像你这样的才行。”   “……你休要胡说八道!”周围喧闹如常,惊月却觉得安静的有些诡异,楼上人说了什么,周围人议论什么,他仿若未闻。   脑海中却只有刚刚晴天的那句话,重重的击打在他的心脏上,仿佛下一刻便会鲜血淋漓。   他不懂自己对晴天抱着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因为从来没人教过他那是什么。   “嘿嘿,我就是开个玩笑嘛。但有一点,我是认真的。”   “什么……”   “你是我见过生的最好看的美人。”   灿烂的烛火印在晴天的脸颊上,衬托的他罕见的英俊;一双大眼一笑便会弯弯的,像极了问道山便挂着的那轮弦月。   “那你呢,总会有一个喜欢的,或者说是喜欢的标准吧?”   “我没有。”惊月神色黯淡,十分从容有度,仿佛一切早已看淡。   自他出生以来,命运早已被注定,无关乎他是否中意这样的安排。   更不会有人问他喜欢什么,亦或是不喜欢什么。   他从来都只是会逆来顺受,接受他那个伟大的仙君父亲一手安排。   晴天笑了笑,一双眼睛在烛光中十分明亮:“你刚刚不是夸她长的好看么,要是她也看上了你,我倒觉得是一桩美事呢,嘿嘿嘿……”   正说着话,身边人忽然齐刷刷开始呐喊起来;晴天还没明白状况,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直愣愣的砸在他怀中;他下意识抬手一挥,将那不明物体推到了惊月的怀里。   晴天:“……”   惊月:“……”   “铛——”一声破锣声打破了寂静,众人随之一片哗然!   惋惜之意夹杂着真挚的祝福之声混成一片,震耳欲聋。   晴天跟惊月二人都是天人之姿,在人群之中很难会被忽视;别说是穿的跟别人一样,就算是蒙了面,他们身上那股气质也足以让人仰视。   晴天愣愣的看着惊月怀中的绣球,再看看月台之上的小姐,对方眉目含笑娇羞不止,脸颊红的都快赶上她面前的灯笼了。   明明绣球一开始是扔给他的,但似乎那小姐看他将绣球挡出去后并不意外;似乎一开始就想着,只要是他跟惊月,绣球落在谁手中都一样的。   “哎呀,公子真是好福气啊。”众人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之时,便有那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喜娘在三五个壮硕仆役的帮助下挤进了人堆里。   “哎哟,这未来的姑爷真是生的俊俏,就跟他九天之上的神仙一样,跟我们家小姐啊,那可是般配的很哩。”说着便挥舞着手里散发着浓浓脂粉味的绢帕,朝着晴天一笑,道:“这位公子,哎哟哟,你可真是没福气。”   晴天:“……”   “哟,快点,带上我们姑爷,一起入宗祠,受族长赐福,拜堂成亲啦~”喜娘一句话,众人一拥而上;人潮簇拥着早已傻眼的惊月跌跌撞撞涌进宗祠。   “喂,惊月!!”晴天又一次被挤在了人群后面。 第120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逃跑   夜风拂过,奏起叮当铜铃响;眼睁睁看着惊月被一群人簇拥进祠堂,众人高呼的声音掩埋了他理不清的心绪;晴天眉眼间盈满浓浓不快之意,烦闷无比。   他跟在人群之后,迈着沉重的步伐跨进祠堂,跟着他一起进来的还有刚刚在外面跟他有过几句交流,长的有些黝黑的青年男子。   这里早就被布置一新,入目一片喜气洋洋;周围锣鼓喧天,唢呐生生不息,震耳欲聋。   旁边的青年男子浑身戾气,一双眼迸射出几欲杀人的视线。   一对新人被簇拥进祠堂,年老的族长捋着花白的长须笑意盈盈的高坐堂上,身边坐着的应该是那小姐的父亲,二人有说有笑。   “准姑爷,大喜的日子,可得高兴些。”喜娘将绑了大红花的绸缎一头递给新娘,一头递给惊月,笑道:“咱们姑娘啊,那可是十里八方都有名的美人儿,你可是好福气呢。”   晴天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到最前面,看着那笑靥妍妍,娇羞不语的新娘,心中恶气不打一处来,拳头捏的嘎嘎作响!   “他不能娶她!”晴天一声大喊,惊动了在座众人,祠堂中骤然静了下来,就连喧哗的锣鼓唢呐声都停了。   众人纷纷侧目,低声耳语。   堂上的族长似乎面有不快之色,问道:“既然接了我孙女的绣球,那便是承了这桩婚事,何来不能娶?”   惊月听到晴天喊话,心中动容,嘴角微不可查的浮出一抹浅浅的笑意。他并未伸手接过喜娘递来的牵红,双手交叠对着上座的老者拘礼,道:“请恕惊月不能与姑娘成亲。”   若说晴天说这话之时,堂上族长还会给些颜面;但惊月本人都出口了,族长那脸立马就拉了下来,比他原先就黝黑了一倍!   老族长不怒自威,看着孙女儿一脸委屈的模样,问道:“哦?那你倒是说说我氐乌族的千金小姐,到底是哪里不好,还配不上你这个外乡来的不成?!”   一掌落下,震起了朱漆红桌之上的茶碗,茶水顿时洒了一桌。   对于老族长的威慑,惊月并未放在眼里,依然秉承温婉的态度,道:“并非氐乌族千金有何不好,只是惊月家训严明,婚姻大事应当禀明家父才是。且……”   “且什么?”   “且……”惊月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站在大堂正中央的晴天,而后道:“惊月已心有所属。若是当真娶了氐乌族千金,怕是会对千金不公平……”   “对!”惊月话音一落,晴天立刻出声,挠挠头道:“他确实已经有……有心上人了,就是我胞妹!”   胞妹?   惊月哑然,他与晴天相识已久,怎不知他还有个胞妹?   思绪间,又听晴天道:“他二人情投意合,感情甚笃,谈婚论嫁也是迟早的事;这次我们来氐乌族也只是游历经过而已,并未想会给族长以及在座的各位造成困扰。还请族长为小姐另择贤婿!”   “好个伶牙俐齿的后生!”族长拍案而起,长眉染怒意:“我的孙女天人之姿,难道还比不上你的胞妹?今儿这桩婚事已经成了,容不得你不许!”   晴天道:“族长可是要强人所难?”   “并非老夫强人所难。”族长踱步到外堂:“抛绣球招亲乃是我氐乌族的传统。既然他接了我孙女的心意,与她成亲又有何不妥。若他今日拒绝了我孙女,你要她日后如何见人!”   “我说过了,绣球并非我们想要的;既然是婚姻大事,总得要双方都你情我愿才好。”晴天莫名心虚,方才那绣球明明是抛给他的,被他一巴掌拍到了惊月怀中,说到底责任在他。   但他也不能娶这个看上去就一肚子心思的女人!   “好一个你情我愿。在我氐乌族,就没有出现过接了绣球却拒婚的道理!来人!”族长一声令下,周五哗啦围上来一群手持刀剑的武者,将整个祠堂围得水泄不通!   “难不成族长还想来硬的吗?!”晴天怒染眉山,漆黑的眼眸中染上一层绯色。冷笑一声,手心华光闪过,一柄通体玄黑的长剑握在手中,道:“族长若要强留,还得问我手中魔剑!”   晴天长剑在手,心中魔意被激怒,若再纠缠,势必要血洗氐乌族!   “晴天!”惊月低喝一声,疾步走去抓住他的手腕,朝他摇头。若是晴天真动起手来,别说堂上这几十个打手,就算是整个氐乌族,怕都会成为他剑下亡魂:“切不可妄动杀意。”   “那怎么办,这老家伙看来是不可能轻易放我们走的。”晴天一滞,忽然明白了什么,小声道:“难不成你真的打算要跟那个满肚子心眼儿的女人成亲吗?你刚刚不是还说已心有所属了么?”   “我既心有所属,又怎会娶他人做妻子。”   “那该怎么办,打又不能打,杀又不能杀。”   惊月淡然一笑,微微侧头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我们跑吧。”   老族长不知他二人在搞什么鬼,但决计不会让自己的孙女蒙受这等耻辱,即便是要绑的,也要让自己孙女逞心如意!   “来人,给我将他二人绑了!”   话音一落,众人群拥而上;晴天顺势收了剑,运足掌力猛地一拍;一股雄浑掌风席卷了整个祠堂,将涌上来的人群振飞。   众人哀嚎一片之际,晴天拉起惊月的手,足尖一点,眨眼间便退出数丈开外;旋身一凛,跃上房顶,在众人追骂声中,二人踩着脚下青瓦,乘着风,衣袍猎猎往城外飞去。   二人一前一后落在一道峭壁之上,寻了个视野极好的地方坐下来,看着百里之外的小镇。   晴天头枕着双臂躺下来,道:“算上腾蛟真人,这可是我有生之年第二次逃跑。”   “有时候解决问题不一定非要动武。”惊月在他身旁坐下,二人身上还穿着氐乌族的服装。   鲜红的颜色在黑暗中会显得更暗,惊月的心却异常的明朗。   “唉,”晴天长叹一息,忽然响起惊月先前所说。他坐起来,凑到惊月身边,将下巴搁在对方肩头,一幅八婆的模样,道:“你方才在祠堂说你心有所属,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谁?是问道山的仙子吗?” 第121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终散   人间的夜风很凉,风中弥漫着这个季节特有的草木的清甜,野花的香味;四野密林之中参天巨木比比皆是;山里似有一处流瀑,哗啦啦的水生萦绕在耳边。   惊月并未正面回答晴天的提问,在指尖燃起一簇萤火;萤火中,惊月淡然的眼眸若隐若现,被衬托的越发深邃,让人瞧不清。   从出生时起,他从未对任何人有过如此强烈又扰心的情感;唯独对晴天,似乎是生出了一种早已超越友谊的感情。   在晴天问出那句话时,一直笼罩在心中的一团疑云忽然拨开云雾见月明;这种感情让他逐渐有些无所适从,不知该如何是好。   惊月伸手摘下一片落在晴天头顶的树叶,将它拈在指尖,道:“哪来的心有所属,不过是为了脱身的权宜之计罢了。”   “诶——”晴天颇为意外,他从未见过如此正直的人竟然也会有一天为了脱身而撒谎的;不过听见惊月的回答,他打心底里高兴:“没有最好。若不然,我上哪里去找个情投意合的胞妹赔给你啊。”   萤火中,晴天专注的看着惊月,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本来还以为至少今晚可以有张床睡得,哪知道现在还得露宿。还浪费了你好几粒金珠。”   若不是担心随意释放灵力会导致自己的行踪泄露,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他可真想原地变出一张床来,躺上去好好的伸展一下筋骨。   “钱财不过身外之物。”惊月侧目,便看见晴天现在那副模样,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他伸手戳了戳晴天的额头,道:“我知道你还藏了些酒,喝点就睡吧。”   晴天好酒,却不贪杯,也只喝了一壶。   这氐乌族的酒果然跟圣泽的酒大不相同,据说都是粮食酿造后,沉入地下埋藏百年才会起坛的陈年酿酒。   一口下去,入喉腥辣,烧的胃里滚烫,后劲也十分浓烈,来势汹汹;没多久,眼前就有些虚晃了。   “惊月,诶……”晴天使劲晃晃脑袋,眯起眼看了一会儿,咧嘴笑的像个孩童;比划出一根手指,大着舌头道:“两个,嗝~两个惊月……”   “怎么就醉了?”惊月刚伸手准备扶住晃晃悠悠的晴天,哪只对方脚下一滑,整个人都扑了上来,惊月被晴天扑倒在地。   他们二人身量相似,但晴天是真的沉。   “唔,惊月,嗝~你真好看。”晴天趴在惊月的身上,咂咂嘴,把脑袋埋在对方脖颈间使劲的闻了闻,发出一阵痴痴的笑:“嗝~你真香啊,你若是个女子,我一定会,会,嗝~会把你娶回家,藏起来,来。我要是,女子,也非卿不嫁……嗝~”   “……”   都说酒后吐真言,惊月听了这话却并未有多高兴;若他真是女子,跟晴天或许还会有日后可谈。   可他偏偏是个男儿身。   惊月深知他二人这一世是没有那些缘分的。   他任由晴天伏在他身上,伸手抚摸着对方后脑的碎发,望着漆黑的夜空,眼中是从不曾示人的伤感。   苦笑一声,鼻息间浓烈的酒味让他一时迷失了自我,喃喃道:“我是男子,你便不想娶回家了么?”   晴天迷迷糊糊抬起头,道:“你就是男子,嗝~我也想娶回家。”   惊月还来不及反应,只听晴天又道:“只不过,你我身份悬殊;嗝~你是九天之上的天尊,身份尊贵,万民敬仰……而我,嗝~我是个人人喊打的魔头……你我私交甚笃,我却时常担心会连累你……”   晴天的话没说完,惊月就听见了细微的鼾声。   自古仙魔不两立,惊月从小就被灌输了这种思想,早已根深蒂固;直到遇见晴天,他才知道并非所有魔族都如他们所言那般不堪。   他正直、善良,远比那些口口声声称自己为正道,却在背后干些离经背道的勾当的人好太多。   在他眼中,晴天向来视天下万物于无物,却会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替他担忧。   入了秋,月亮升起的晚。   他阖上眼,在晴天的额角浅浅落下一吻,犹如清风拂面,一触即离……   天蒙蒙亮,第一束阳光洒在晴天的身上,照的他暖洋洋的;昨夜只喝了一壶酒,就醉的不省人事,脑海中只有睡着前的零星记忆。   他没睁眼,咧嘴笑了。   下意识摸了摸身边,就连青草都是温暖的,不过片刻,笑容僵在唇边……   “惊月!!!”似乎只是一瞬间,身边就空荡荡的。他猛地从地上坐起来,看着陡峭的崖壁,鸟兽绝迹,身边也只有他一人活动过的痕迹。   什么也没留下。   惊月去哪儿了?!   他喊了几声,回应他的只有层层叠叠的回声。   突然意识到问题,晴天发了疯一般四处奔走,寻觅。去过了他们之前走过的所有地方,碰上腾蛟真人时还狠狠地打了一架。   腾蛟真人连连损失两员大将都未曾拦住晴天。   最终,他来到了问道山,拖着剑从山脚下一步一步走上去……   他只想知道,为什么不告而别!   忽然一双有力的大手将他压住,紧接着便是一阵酸胀感席卷了整个身体。   晴天猛然睁眼,入目便是一双巨大的金色竖瞳,隐隐带着些担忧的眼神;见他醒来,离陨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道长,他醒了!”   看着头顶熟悉的粗布帐幔,心中腾起一股久违的撕裂。   美梦迫醒的感觉,远比噩梦更可怕!   曲已终,人亦散,旧梦初醒已千年……   晴天双眼充血,干裂的唇稍稍一动,便会有一道血印裂开,腥热的血顺着嘴角涌入口中:“惊月,在哪里……”   他那失魂落魄的模样让离陨不忍皱起了眉,端来的水他连看都不看一眼,一遍遍的念着:“惊月,在哪里……”   不厌其烦。   离陨最终是不忍,将他从地上捡来的锦囊放在晴天手中,道:“百里将军已被君上三日前用华撵带回上京,说是要追封之后,让他入土为安。” 第122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冷寂   “走了?带走了?”一滴热泪划过眼角,落入发从中,他盯着床幔喃喃自语:“就这么走了……走了……呵呵呵呵……”   晴天一阵冷笑,犹似清醒半癫狂!   “他的名,他的命,都是我的!谁都没有资格把他带走!!!少君算个什么东西,阎王老子也不行!!!”   藏心早知晴天的情绪会如此激动,便在他醒来前就在床上设了禁锢的阵法,将他牢牢困在床上。   激烈的言辞,爆红的双眼,鲜血直流的双唇,不知究竟是愤怒还是痛苦。   裂开的嘴唇,总是会很快愈合,只剩通红的血,慢慢结成血痂。   离陨本想上前劝他,被藏心拦住,把空间留给晴天自己。   四周寂静的可怕,整个过程没人与他说话,只有桌上的安息香青烟袅袅。   许久,晴天的眼睛都未曾眨一下:“放我走……”   “什么?”离陨没听清,索性又问了一遍。   “我要去接他回来。”或许是安息香的作用,晴天此时的情绪毫无起伏,平静的可怕:“我要去接他回来。”   “哎,其实……”   “放我走!!!”晴天一声怒吼,周身元功逆转,双臂青筋暴起,竟有爆体之相!   “晴天,你冷静些!”藏心从指尖中弹出一枚银针,银针划开空气直直飞入晴天的眉心;等他冷静下来,藏心走到他面前坐下,探了探他的脉息,淡然道:“君上带走的不过是我用桃木幻化的一幅假躯,他的肉身还留在守心窝。”   晴天全是都被禁锢,只剩一双眼睛还能动;他死死地盯住藏心,气息杂乱无章。   “等你心情稍微平复一些,我就让你去看他。”   “现在。”   “……”   “就现在……”他看着藏心,眼中愤怒渐渐变成心痛,声线止不住的颤抖,喉间涌起一股腥甜,那些来不及咽了下的鲜红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求你了。”   他不知自己睡了多久,这期间,惊月的魂魄是否曾回来过;他那样纤瘦的身体,是不是会怕冷;幽静的黄泉路上,是否会寂寞;是否,有什么执念,还在原地徘徊……   藏心无法拒绝晴天,只因他也是早已情根深种的人。   他叹了口气,收回他眉心的银针,撤了阵法,将晴天带到后山一处山洞前。   这处山洞极为隐秘,里里外外各类幻术阵法繁杂多变;大战之后,藏心曾几个日夜未眠,在守心窝起阵,都只是为了护着洞中惊月的肉身。   晴天不知自己是怎么跟着他们来到这里的,似乎走了好长的一段路,颈间鲜红的围巾随着夜风飞舞,印着他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平日里总是染满笑意的脸,如今只剩下了无生趣。   他遥望着寒冰床上躺着的那个男人,从洞口到寒冰床,他不知自己是如何过去的;每走一步,便有一把刀在心上狠狠的扎一刀。   在寒冰床的上方,悬着一颗鲜红欲滴的珠子;珠子散发着柔和的光,笼罩在惊月身上。   晴天走过去,缓缓地跪在床边,看着那张仅存在久远记忆中熟悉的脸。   他从未这样近的,认真的看着惊月;他细眉微蹙,似乎隐含担忧;在近些,便能看清他每根睫毛的弧度,在眼睑下投出一片阴影,高挺的鼻梁上染着一层薄薄的霜,纤薄的嘴唇紧闭着,与他平日一般无二……   这双眼的温柔,他直视过;   这鼻梁的高度,他幻想过;   这薄唇的味道,他品尝过……   惊月安静的躺在寒冰床上,晶莹的皮肤在血月魂柔和的光晕之下染上一层淡淡的红,像是有些血色;面色安详的像只是睡着了。   石洞内,不时传出水滴的声音,滴滴答答落在晴天的心上;像极了锋利的刀刃,一刀一刀,剜着他的心。   他吐出一口寒气,将惊月有些僵硬的手捧在手心仔细的搓着,不断地吹上一口气,似乎想将他冰冷彻骨的手搓热。   可任凭他如何努力,惊月的手还是那般的凉。   他的意识开始分崩离析,几近绝望的使劲揉搓那双曾经抚过他发顶的手;用自己温热的手磨蹭着惊月的额头和脸颊,喃喃自语:“惊月,你是不是很冷?你别怕,我体温很高的,一定会给我捂热……”   “你有没有暖和些?”   “这样撮你会疼么?”   “惊月,你应我一声,好吗……”   他跪在寒冰床前,跟惊月说着话,又是一轮疯狂的揉搓,急到都吐不出多少气息来;眼中坚定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声音越来越哽咽,信念越来越绝望……   最后,他将惊月冰凉的手按在胸口,放声大哭。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记得我说过的话,你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   晴天泣不成声,将头抵在惊月的胸口,却听不见任何跳动的声音;鼻息间再也没有那股熟悉的清苦味道,只有一股透彻心扉的冷,几乎连他的心都冻住了。   “你又骗我,又骗我……”他不断的重复这这句话,却依然想不起它的来源是什么:“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可我问了你那么多次,你一次都没回答过我……”   “惊月,你喜不喜欢我……”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我知道你一定也是喜欢我的,可我不想猜,我想听你亲口跟我说,说你喜欢我……”   他握住惊月的手,将他们结发的锦囊夹在中间,与他十指紧扣;另一只手将惊月额前那束白发拨弄到一边,而后俯下身,亲吻他紧蹙的眉头,眼窝和嘴唇。   离陨远远在站洞口,看着那样的晴天,不由得揪心。   他转过身,将藏心拉入怀中,紧紧地搂着,高大的身躯止不住颤抖,像是在偷偷低泣。   藏心不知离陨为何会突然这样做,但他知道,此时的小狮子害怕了。   自从大战之后,他能明显感觉离陨的心境发生了变化;无论他如何掩饰,都不可能逃过自己的感觉。 第123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坚定   离陨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只要他稍动心思,藏心就会知道;离陨心性单纯,有任何情绪,基本都会表现出来,且对他从来都没有任何的隐瞒。   可如今,曾经那个总是伏在自己膝头让他顺毛的小狮子逐渐长成了大妖怪;有了自己的心思,以及不能与他分享的秘密。   身上其他妖族的气息越来越明显,不在他眼前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也越来越长;就连夜里,两人躺下之后离陨要的他次数也越来越频繁。   就连睡着,都要将自己埋在他体内;多数时候会很急躁,弄得他很疼;事后又会抱着他的腰哭的像个孩子,一遍遍的给他道歉,祈求他的原谅,紧接着又是下一轮进攻。   如此反复。   他知道离陨在害怕,可又不知他究竟害怕什么;离陨不说,他也不问。   他暗中替他卜过几卦,甚至还因为过于忧心,曾侵入过离陨的识海中。   但不知从何时起,他识海中有那么一片地域,极致黑暗,他无论如何,都无法进入。   他终于,有了自己无法探究的领域……   许久之前,他便清楚会有这样一天,但这一天当真到来之时,他才后知后觉,心中隐隐作痛。   他回抱着离陨,轻轻的拍着他宽阔的背脊,询问道:“突然间这是怎么了?”   离陨似乎是哭了,蹭着藏心的脖颈撒娇一般,鼻音浓重,道:“道长,如果我犯了大错,你会原谅我么?”   “……人,都会犯错,只要不违背道德与你的本心,我又岂会怪你。”藏心抚摸着离陨的头,轻声道:“可往往认错却比犯错需要更大的勇气。你若做好了认错的准备,那再去犯错吧。”   “道长,也会犯错吗?”   “……”藏心心神一滞,眉头微蹙,道:“我自然也会犯错。”   离陨追问道:“那道长认错了吗?得到原谅了吗?”   “……”藏心一怔,心中颤抖,眉峰压得极低,毫无焦点的眼中雾起风动。   他所犯的错,早已没了那个可以原谅他的人。   不知从何时起,他一直在为那个没有认错的错误寻求弥补的方式。   离陨不知藏心内心的波动,只当是自己问的不得当,便又撒娇似的把脑袋埋在藏心肩头:“道长,你以后不要再捡其他的妖魔鬼怪回来养了,好不好?你只做离陨一个人的道长,好不好?”   藏心被这孩子气的大妖怪弄的忍俊不禁:“捡了你回来就已经要了我半条命了,我哪里还有力气去捡别的什么妖魔鬼怪回来养……”   再者,若真再捡一个这般将他吃干抹净的大妖回来,他是决计不肯的。有这样一个让他空寂的心被撑满的大妖,早就满足了。   “反正,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再养别的什么人,只能有我一个。”离陨将他搂的更紧了,似乎想将这人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你快点答应我……藏心……”   又唤他的名字。   离陨近日总喜欢直接唤他的名字,尤其是在侵入之时,尤为动情。   “好,我答应你。”   许久,才松开手臂的力量,捧着藏心的脸细细亲吻他的眉眼,鼻梁,最后停留在那双微凉的嘴唇上,辗转难安。   “离陨,离陨。”藏心摸着离陨英俊的脸庞,唇边染上一抹笑意:“先做正事要紧,晴天昏迷三天,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   离陨抓着那只抚在脸上的手,吻了吻手心,看着道长迅速蹿红的耳尖‘嗯’了一声。   *   晴天依然伏在惊月的胸口,眼泪弄湿了他胸前的衣襟;他紧紧的闭上眼,似乎想再一次听见胸腔里跳动的声音。   “晴天,忧思过度也不会将将军带回来。你若是还不知振作,过了七日,可就当真求助无门了。”   晴天突然睁眼,一把抓住藏心的衣摆,看着他那张茫然的脸,哑然道:“道长此话何意?可是有什么法子能救他?”   “喂,晴天,你赶紧放开道长!”离陨抓住晴天的手腕,暗自与他较劲!   晴天哪里听得进离陨言语中的不快。他抓住藏心,像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浮木,心绪激动:“道长,莫要诓骗我,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晴天,你先冷静些。”藏心面色如常,稍加安抚离陨的情绪,道:“若是没有解救的法子,我早让君上将他仙身带走了,又何苦耗费如此多的精力。只不过……”   “当真?当真……”晴天目光灼灼的盯着藏心,不想从他脸上放过一丝希望。他跪在藏心脚下,双拳死死握住,眼中一片激红:“只要能救他,任何事,任何事我都能做到。哪怕是我的命,我也给。”   晴天一阵哽咽,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半晌,藏心才点点头,道:“将军身死之时,血月魂似有感应,离体而出,将他元神留住;你需要做的,就是去无间地狱,把他离体的三魂七魄全部找回来。”   “只要我找回他的魂魄,他就能活过来吗?”虽然心中有所憧憬,但他知道事情并不会这般简单:“这样做,未必会成功,对吗?”   “不错。”   晴天心下一沉,刚有点血色的脸立刻苍白了几分:“还请道长明示。”   藏心问道:“你可知自己是何身份?”   晴天一怔,对于自己的身世或是之前的事,他记忆不多,大部分是些零星碎片,就算拼凑在一起,也得不出任何关于他的身份结论。   只隐约记得,在那个梦里,他曾在醉酒之后与惊月说,他是个人人喊打的魔头,仅此。   “看来,血月魂对你的记忆恢复并未起太多的作用。”藏心从指尖放出一丝灵识没入晴天的识海之中,还跟以往探究过的一样,灵魂破碎的极碎,没有一片是完整的:“无间地狱,是人族死亡之后,魂魄的归处;若不是魂魄,要入地狱凶险万分,再加上你魂魄本就碎的厉害,稍有不慎,可能连你都回不来。所以,你要想清楚。”   “若是他真的死了,我也不想活着。”眼下,他并不在意自己到底是谁。   他有更重要的事。   无论惊月去了哪里,他都要找到他,要听他亲口对自己说:晴天,我心悦你…… 第124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因果   晴天侧头,看着寒冰床上静静睡着的人,片刻不也不想多等:“还请道长告知晴天应该怎么做。”   “于你而言,入无间地狱很容易,但寻魂却非易事,此前你需了解人族的生死轮回。”藏心踱步到冰室另一处,边走边道:“人的魂魄分为主宰意识的灵魂、主宰善恶羞耻的觉魂以及主宰寿命的生魂。身死以后魂魄落入无间,各自分离。”   “生魂命管七魄,会在七日内逐渐消亡。觉魂,又称为守尸魂;会一直徘徊在尸身所在的地方;人间所谓七日回魂,说的便是觉魂。而灵魂,会依因果循环,至六道之中轮回转世。”   “你是说……”晴天眼中亮起一丝火焰,激动的嘴唇都在颤抖:“他的觉魂一直在这附近徘徊,对吗?”   藏心摇头,道:“大部分人死后觉魂会在尸身所在地徘徊,但我先前便已经在天尊殿遍寻无果,而这附近我又设百道结界阵法,都未曾见到他的觉魂,只能说明他的觉魂尚未脱离灵魂。”   晴天问道:“可道长不是说,魂魄入了无间,便会各自分离?”   藏心道:“大千世界,无所不有。若人执念过深,觉魂还可修炼成灵魂重新投胎转世,或者是修成魑魅为祸人间。”   魑魅……   那不是在梦中跟惊月游历之时蹭遇见过的么……   惊月一直都在扶持人间大义,他又怎能让他修成魑魅为祸人间?   “人间每日死亡那么多人,无间地狱定然到处都是灵魂,我该如何寻到他的魂魄?”   藏心收了拂尘,抬起手腕,手心中渐渐聚起一株莲花。莲花五片叶,花开三十六瓣;十二瓣金色花瓣,十二瓣红色花瓣以及十二瓣黑色花瓣。   莲花灵力纯净充沛,现世的瞬间就将周围污浊的气息驱逐的一干二净。   离陨下意识后退两步,他从未见过道长何时有这种莲花法器,而且这莲花的气息与浮生剑非常相似。   作为妖族的他有些本能的害怕。   “这是一株三十六品造化青莲。”他将手中莲花递给晴天,沉声道:“造化青莲分为十二品功德金莲,长于三十三重天功德池中,代表了将军生前所积功德;十二品业火红莲,长于八寒地狱之第七,代表了将军生前所造杀孽;十二品灭世黑莲,长于魔族焚烨山之巅,代表了将军识海中的极暗之境。它会指引你找到将军分散的魂魄。”   晴天接过那朵青莲,捧在手心,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藏心又道:“要入无间之前,你需先去一趟王宫,找君上,剖了他的心,且要他心甘情愿。”   “什么?!”晴天怔然。   为救惊月,别说剖心,让他化为厉鬼也在所不惜。   可那要剖心的人是惊月生前一力扶持的圣泽新君。   而且,即便是普通人,也不可能会为了别的什么人心甘情愿的献出自己的心,更何况是向来无情的帝王!   若他真的杀了陆羽丞,惊月会不会怪罪他,不肯跟他回来?   晴天越想心越慌,陷入两难。   他想救惊月,可又不想毁掉惊月用命换来的安定。   “不……”晴天不住的摇头,心中刚升起的一簇火苗逐渐偃息,喃喃道:“他不会允许我这样做的。”   “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本人来说并无任何难度,但从将军的角度出发,定然会让你难做;守心窝这边阵法结界都需要我坐镇,我无法分身;且帝王本就并非凡人,离陨作为妖族,最多只能靠近王庭十丈之外;所以,这件事还得由你去做。”   “他不会允许我这样做的……”晴天跪坐在地上,痛苦纠结,手中青莲熠熠生辉。   “你且听我把话说完。”藏心走到惊月身旁,摸到他的衣领,拉开少许,露出惊月的脖颈,上面蜿蜒诡谲的红色花纹触目惊心,数十枚银针封住那花纹上含苞待放的花朵,花径之上附着了一层金芒。   不像是花径,更像是一种鳞甲类的动物躯体:“要你去劝服君上剖心,并非要他自戕;而是取蛊。”   “什么?”离陨惊叹一声,道长说的蛊是什么东西?   晴天也诧异:“蛊?”   “没错。”藏心死死捏住拳头,骨节都有些泛白:“以将军的实力,怎可能会在那场大战之中殒命!!”   离陨道:“道长怎会知道他是被人下了蛊?”   藏心道:“从我见到将军第一面起,他身上就有一股奇异的味道,浮生每次靠近他都会发出低鸣。原本我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后来询问了将军身边的副将,要了他每月都要吃的药渣后,才知道这药是用来压制蛊毒的药。”   晴天愣住,想到大战那晚心中颤栗,隐隐作痛,刚压下去的酸涩又爬上鼻梁。   当时,惊月半个身体都被这种诡异的花纹攀附着,枝头上的花全数开放,鲜血顺着花瓣之中渗出来,尤为刺目。   然而那时,他却在追问惊月是否喜欢自己。   他却在惊月极力的忍着皮开肉绽的痛苦的时候,追问他是否喜欢自己!!   这凌迟之痛,他怎么承受的住……   若是他能代替惊月承受那样的痛苦,该多好……   晴天压下心中痛楚,摸着惊月冰凉的手,平静道:“是他给惊月下的蛊么……”   藏心摇了摇头,重新将衣领拉好:“将军所种的乃是一种特殊的蛊,名叫帝王蛊,又称断魂蛊。这种蛊是子母蛊,母蛊一生只能生出一只子蛊;这类蛊毒的作用,是帝王用来控住势力过强的臣子,以防止他们有逆反之心。帝王蛊乃至阳之物,每到月圆之夜,阴气隆重之时,便会催发蛊毒攻心。圣泽立国不过几百年,从第一任君上起,就有了这种蛊的存在。”   晴天问道:“道长的意思,是这种蛊是血脉传承的么?”   “没错。”藏心道:“帝王蛊通过血亲之间会一代一代传承下去,且只会遗传男丁;母蛊会自动选择下一任君王寄生,在没有选好下一任君王之前,它会隐匿在王室所有成员的血脉之中。”   晴天不解:“可这与惊月的死,又有什么关系?” 第125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取蛊   常年修身养性的道者,眼中神色淡然:“因为他亲手杀了陆羽昶。母蛊残留在陆羽昶血脉中的,却也能因他殒命而释放子母蛊之间沟通的特殊气息来保护王室血脉,所以将军体内子蛊在陆羽昶气绝身亡之时释放蛊毒反噬他的身体,导致他血尽而亡。”   “什么!!”离陨瞪大了双眼,金色竖瞳急速收缩成一条极细的黑线,可见其惊讶程度:“竟然还有这般凶残的蛊毒!控制了别人不说,竟然还会反噬寄生体!!”   藏心点头,眼中笼罩着一层薄雾:“如果不取出帝王蛊,等寻回将军魂魄,归体之后还是会受到蛊毒的控制;我们必须要将蛊毒连根拔除,以绝后患。”   “取蛊会对陆羽丞有什么影响吗?”晴天紧握住手中造化青莲,一脸冰冷,眉目凌冽霜雪连绵,一片极怒寒光:“惊月用命换来他的王座,我要保证万无一失。”   “这个你收好。”藏心拿出一纸符篆,抿了抿唇,道:“若是他心甘情愿的剖心取蛊,我还能护他性命。”   “那若他不愿呢!”晴天抬眼,目光灼灼:“我可没有时间去感化他!”   “若非自愿,势必要采取些非常手段。”藏心似乎胸有成竹,嘴角一抹浅笑,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即便是帝王也是如此。”   “我明白了。”晴天收起造化青莲,重新回到寒冰床边,轻抚惊月鬓角的白发,将他们结发的锦囊放入对方手中,捂在胸口。   低下头在他额角落下一吻,随即轻声道:“惊月,黄泉路上阴冷寒湿,你走的慢些,一定要等等我……”   身后的离陨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如果他没看错的话,方才晴天这家伙是吻了惊月。心道:这二人,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中关系?   ***   正值夜晚,泰华殿外明月高悬,陆羽丞踏着一地银芒缓步而来。   殿中烛火齐齐,照的大殿透亮,予柔裹着薄被缩在床脚瑟瑟发抖,身旁丫鬟无计可施,跪了一地。   正愁不知如何宽慰君后之时,殿外传来通报:“君上到!”   “来人,去取安神汤来。”殿外来人疾步而来坐到床沿上,将床上的女子揽入怀中宽慰:“予柔,是不是又做噩梦了?不要怕,我在这里陪着你。”   “君上……”烛火的照应下,予柔满脸泪痕,缩在陆羽丞怀中啜泣:“我又梦到了兄长。他还在怪我,无论我如何喊他,他都不肯回头看我一眼。曾经对他说过那样难听的话,像是亲手在他心上一刀一刀的扎,看着他血流满地却依然不肯放过。我该怎么办……”   “将军为人你我都清楚,你是他唯一的妹妹,他是不会怨你的。”陆羽丞满脸心疼,摈退左右后轻抚她的后背,叹息道:“百里将军为了圣泽立下汗马功劳,又替我清除一切障碍,还将你许配给我。原想等这一切尘埃落定,我定然好好奉上犒劳,岂知……”   “他始终不肯原谅我……”   殿中忽起一阵冷风,烛火在风中跳动几息,火苗逐渐安静下来,外面传来一阵倒地的声音。   “谁?!”   陆羽丞眉目一凛,将予柔护在身后,定睛一看,瞧见火光之外缓步行来一个人影。   那人踩着坚实的步伐越来越近,浑身上下都笼罩着一层金芒。   “什么人?”   金芒散尽,一抹血红映入眼帘,烛火照亮了来人的脸;见他身形高大,眉眼之间愁云密布却又天生有情。   竟然是多日未见的晴天。   “你怎可擅闯宫闱!”知道晴天与惊月关系匪浅,予柔又曾倾心于他 ,陆羽丞不由得心中一慌,厉声喝道:“来人!”   晴天强忍想要冲上去将短刀插/入陆羽丞胸口的冲动,面上八方不动,冷冷道:“别喊了,他们是不会进来的。”   “见到孤王,为何不行礼!”陆羽丞捏紧了拳头,余光看到予柔惊愕的表情,顿时怒火攻心,想要先发制人,道:“你来做什么!”   “哼。”晴天冷哼一声,走到花厅坐下,与他们二人遥遥相望:“你是圣泽的君,可不是我的君。”   这一次见到晴天,予柔的心境与先前有了很大的变化;她说不清究竟是如何,见了晴天会从先前的爱慕演变成害怕。   “来人,快来人护驾!”陆羽丞还不死心。   “你见了我如此慌乱,可是有什么原因?”晴天我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发出一阵阵‘咚咚’的声音;那声音像是长了翅膀,一个劲儿的往陆羽丞耳中钻,无论如何也无法回避。   “你到底来做什么!”   “我来问你要一样东西,拿到之后我就会走。”晴天废话不多,因为他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在这里;他从腰间抽出惊月曾给他的短刀,猛地执向那张大床。   ‘嗡’的一声,短刀入木三分,刀身上扎着一道朱砂符篆,刀柄嗡嗡的颤抖着。   刀刃的冷锋泛着阵鱼西犊家阵寒意,陆羽丞从那冷刃中看到自己有些不甘又慌乱的眼神;他双拳紧握,几乎捏碎自己的指骨,质问道:“你是来杀孤的?”   “我若要杀你,此时此刻你已经凉了。”晴天道:“我来取帝王蛊的母蛊,还请把它交给我。”   “什么帝王蛊,孤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陆羽丞眼神躲闪。   “晴天哥哥……”此时的予柔已经穿戴好,下了床怔怔的看着晴天,眼中神色反复无常:“这几日,你去哪儿了?”   一想到予柔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以及她对惊月的态度,晴天颇有些恼怒;他剑眉微蹙,冷声道:“君后,我并非来叙旧的。”   “好,不叙旧。”予柔拉着陆羽丞的衣摆,问道:“他说的帝王蛊,究竟是什么?”   没等陆羽丞回话,晴天又道:“现在百里家已无血脉再继承子蛊,君上带着母蛊只会危害到你与君后的安慰。君上可别忘了,予柔也是百里家的人;若她来日怀孕生子,产下个男婴,君上可曾想过?”   陆羽丞对帝王蛊一事也是来自老君上,但那日老君上尚未与他说完话便驾鹤西去,所以他对于帝王蛊是如何传承的并不是很清楚。   但一想到这蛊虫会影响予柔,甚至是自己未来的孩子,顿时陷入两难。 第126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憾恨   陆羽丞不知道晴天的话有几分可信,但关于帝王蛊一事,向来只由历届君王口口相传,即便是亲近的王族,都不知会有这种蛊毒的存在,他又是如何知晓?   晴天对于陆羽丞的一举一动都观察入微,自然知道他现在对自己的疑惑之处,但他一心想着要尽快去寻找惊月的魂魄,无暇与他周旋。   他侧目,看着眼前年长他些许的君上,眉眼间阴沉了许多,不再是那个表里如一的落势王子,而是这个圣泽真正的王。   可即便如此,晴天也丝毫未被他的王者之气所震慑:“君上,晴天时间有限,还请从速。”   君上沉默良久,忽闻予柔出声。   “……晴天哥哥,”予柔缓步上前,看着丈夫惨白的脸色,眼中湿润,语气都带了些恳求:“我虽不知你们说的是什么,但我想,哥哥若还在世,他一定不愿看到你如此为难君上。”   晴天冷笑,果然如此。   先前不惜言语重伤自己的哥哥,还要死要活的不肯嫁,这才过了几天的舒坦日子,心就已经向着别人了。   “取蛊的过程虽会痛苦,却不会威胁君上的性命。”晴天不理会予柔,抬手指着短刀,毫无情面:“请吧!”   “孤为什么要信你!”   “惊月在前线用血筑起防线抵御外敌入侵,回了上京又用自己的命换来你稳坐这万里江山;我自然不会让他的心血毁于一旦。”一直冷着脸的晴天忽然就笑了,只是那嘴角的弧度着实渗人。笑着笑着,眼底浮起狂怒与嘲讽:“相反,我不过是想要拿走帝王蛊,替他了却一桩心事,让他能含笑九泉。没曾想,曾以贤德良善闻名的少君,如今登上大位,心境倒是发生了不少的变化啊。”   “你!”陆羽丞虽说性格懦弱些,可好歹也是当今圣泽的王,被人如此质疑,自然会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蔑视:“孤若说不呢!”   话音刚落,晴天‘嘭’的一掌拍在桌上,桌上茶盏收到气场冲击,应声而碎,化为齑粉。   “你若拒绝,犹如此盏!”晴天按下心中的怒火,又道:“他为你们父子舍命,成全你的尊荣,巩固你的权势;如今身死,还要忧心你未来的血脉。若不绝了后患,即便是九泉之下的他能答应,我也不答应!!”   一字一句,字字千金!   陆羽昶自然听得出晴天言语之间的嘲讽和怒斥,字字句句都暗指他是忘恩负义的小人。想起惊月过往种种,他眼中忧郁,似乎下定了决心,上前拔下床帐上的短刀。   他看了看予柔,对方眼底担忧一片,不断地朝他摇头。他握着予柔的手,朝她苦笑:“最多是歇息两日,你要照顾好自己;快十月了,别受了风寒。”   “不……”空气一片死寂,予柔看着那泛着寒光的刀尖抵在她丈夫的胸口,殿中烛火发出‘噼啪’的一声;予柔心中一紧,下意识唤道:“夫君……”   年轻的君上望着她,内心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柔儿莫怕。”他的嗓音略显干涩,淡淡道:“这也是我欠百里家的。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   晴天看着眼前生离死别的二人,耐性在一点一点被磨平,漆黑的眼眸中有诡异红光闪过,心中烦闷不堪。   冷锋刺破皮肤,划开血肉深深没入,染红了他雪白的里衣。   年轻的君上浑身都在颤抖,冷汗涔涔面色如土,嘴唇像是染上了一层十月的寒霜;随着刀锋的深入,剖心的痛楚愈发明显,直逼灵魂!!   他双目赤红欲裂,汗水顺着额间铺洒了一脸。   原来,这便是剜心之痛了……   这便是百里老将军见到惊月遗体那日,垂垂老矣之身跪在他脚下,捶打着胸口诉说着的剜心之痛……   朱砂化作的符篆在接触到鲜血的那一刻,藏心附着在符篆之上的灵力被催动,便缓缓发着金光。   晴天走过去,托起手中青莲,青莲悬浮在空中不断的旋转;此时,君上低吼一声,一口鲜血从嘴角溢了出来。   “夫君!”予柔心急如焚,转而看着一脸风轻云淡的晴天,愤然道:“你不是说不会累及性命吗?君上吐血了!哥哥都已经死了,我以后可以不要孩子,请你不要这样对待君上好不好?”   “不过是几滴血而已。”一听见‘惊月死了’这几个字,晴天的心绪有些不受控制,看着予柔,眼中迸射着寒光,道:“你见过惊月浑身是血的模样么?你见过他每月中旬饱受蛊毒噬心的痛苦么?你见过他即便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也要为了给你,给百里家一个安稳日子时,所背负的东西么?”   在她的印象中,晴天对任何人都是笑脸相迎;在府中,哪怕是收了冲撞也都会一笑置之,从未有过如此凌厉狠决的眼神。   予柔浑身微颤,心当即凉了半截。   “你自然没见过。可我见过。”晴天的声音越来越低,到后面几乎已经听不见了,眼底的光几乎快熄灭……   那时的他浑身是血,像是炼狱中的花……   说话间,君上又是一声闷哼,疼的他牙关颤抖;只见被剖开的地方金芒散尽之后,一只通体血红全身长满了细毛的虫咬开他的皮肉爬了出来。   晴天顺势从怀中拿出一只锦盒,将那只帝王蛊纳入其中;而后快速在君上胸口贴上符篆,封住险些爆裂的经脉,又喂了他一粒保命的药。   陆羽丞不堪痛苦,当即昏死过去。   收好帝王蛊,晴天转身欲走却被予柔叫住,他顿足,未曾回头:“君后还有事吗?”   予柔从梳妆台紧锁的抽屉中取出一幅画卷,将它递给晴天,垂眸盯着足尖,道:“这是哥哥生前最宝贝的东西,我想,可以把它送给你。”   “多谢。”晴天接过画卷,上头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墨香以及轻微的血腥味。   予柔立在窗前,看着那人渐行渐远,揪起的心逐渐散了,看着天空中的弯月喃喃道:“哥哥,请你原谅我……” 第127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孤影   晴天取了蛊,返回守心窝时途经安国君府,原先门庭若市的府邸如今萧条不堪;那道曾经翻过许多次的围墙,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气息。   他踩着沉重的步伐跨入大门,但见黄纸漫天,哀乐齐鸣,哭声哀哀中混杂着佛者念念超度之词,气氛凝重。   主殿外一干人等均着白衣麻布分列两侧,人手一仗垂泪幡,对前来吊唁的宾客迎来送往,三步一叩。   夜风拂着丧幡,大片白芒映入眼帘随风起舞,像极了红月之夜惊月持剑飞舞的身影。   “晴天公子!”最先发现人群中晴天身影的是惊月身边的管事丫鬟,她奔着晴天过来,两眼肿的像核桃,见了他似乎格外亲切,一句‘公子’才喊出口,眼泪又下来了:“你怎么才来……”   晴天没有应她,径直走入灵堂内,接过仆从递来的香,拜了眼前的棺木。他知道那里躺着的不过是道长用木头幻化的障眼之法,可心中任然止不住的疼。   旁边的妇人安静的跪在灵堂中,手上拿着黄纸一叠一叠的往火盆里扔;二人眼神交汇间,那惨白的脸色不难看出她也是真的伤心。   只不过,不知她此时祭奠的,到底是有名无实的夫君,还是有实无名的无耻败类!   晴天冷冷的看了天心一眼,随后走到老将军面前,朝他作揖:“伯父,请节哀。”   “晴天……你来了啊……”苍老的语调掩饰不了无奈和心痛,却还反过来安慰晴天:“你与我儿私交甚好,不必为他伤神。”随即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路,都是他自己选的,不怨天,不尤人。怪只怪,我这个父亲做得不够好;他连在梦里,都不肯见我。”   面对悲痛欲绝的父亲,晴天终是不忍,可话到了嘴边却又被咽了回去。他迫切的想要离开,就怕多待一刻会忍不住将事情全盘托出:“伯父,对不起,晴天还有要事在身,来日再行拜访。”   “去吧……”   “晴天!!”   晴天跳上围墙,正欲离开,忽闻身后一声怒喝;他回头,便看见一身孝服的沐川手持长剑直指他的心口。   “沐川,你怎么……”   “闭嘴!”沐川咬着牙,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话:“你去了哪儿!”   “……”   “我问你去了哪儿!!”沐川又哭了,不住的抹着脸上的泪痕,眼神凶悍而失望:“兵变之时,你在哪……”   “他孤身奋战之时,你在哪!”   “他浑身是血倒下之时,你又在哪……”   他在哪……   自然惊月在哪,他便在哪。   他陪他奋战,替他治伤,看他身亡。   可他不能跟沐川明说。   “他死了,我的兄长,死了……他就那样没了……”沐川闭上眼,脸颊泪水滚落:“等我赶回去的时候,看到的,只有一幅倒在血泊之中冰冷僵硬的尸体。”   晴天依然无话。   沐川摇头,嘴唇都在颤抖,似乎对晴天失望透顶:“我原以为你只是没了记忆,没想到你竟然是没有心!你可知那日在盐田镇,他虽然打了你,可却暗自让我送伤药给你;你从道是平常身受重伤回来,他夜夜去清潭巷耗费自己的元功替你疗伤;你被陆羽昶的势力击杀围剿,他便亲自替你守夜,手刃了多少来取你性命的死士;甚至不惜在月圆之夜扔下一口未动的药也要去护你周全,最后导致自己提前毒发功体受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惊月或许早就对自己许下深情,但他明白之时,早已错过良多。   他无法向沐川说明真相,只能暗自咽下这被无解的无奈,某种程度上,他懂了曾经的惊月背负着许多无奈是什么心情了。   晴天仰起头看着黑蒙蒙的天,眼眶通红,深吸一口气道:“你说完了么。”   “什么?”   “你若说完了,我要走了。”他无暇顾及其他人的悲痛,只因惊月还在等他。   “你——!”   晴天走了,只在黑暗中,留下了一抹决然而去的背影。   只要能找到魂魄救回惊月,黑暗,他闯;黄泉,他闯!   “晴天!”沐川大喊:“晴天非人哉!!我不会原谅你的!!”   ***   夕照暮色,流云别远,风中似有琴声起,琴音渐入哀愁思。   通往幽冥之地的路上,一簇簇火红的彼岸花指引着一道孤魂缓缓而行;背影萧条,憾恨难填,一声叹息乱了云烟。   惊月抬头望去,却不见日月星辰;向下看,不见土地与尘埃;向前看,满眼赤红无大道;向后看,孤身一影心自寒。   他踏着虚浮的脚步飘忽而来,停在一处荒废已久的名府之前;此间残垣断壁间倒着一幅金漆大匾,只能隐约看到上面的‘关’字。   城门前坐着一年过花甲的老妪,佝偻着身子遥望远方。   惊月驻足,看这老妪双眼无神,便上前问道:“婆婆,请问上京怎么走?”   “回不去了……”老妪眼底一片白芒。她望着来者的方向,苍老的面容却有着清丽的声音。她指了指红花的尽头,说道:“来了这里,便只有一条路,一直往前,无法回头。”   “什么?!”惊月心中一凛,追问道:“请问婆婆,此间何间?此路又通往何处?”   婆婆一一答道:“此间无间,此路通往无间地狱。”   “!!!”惊愕间,一股锥心的痛自心底升起,传遍四肢百骸。惊月惶然:“无间……地狱……”   “呵呵呵……”老妪笑问:“你已经死了,你忘了么?”   死了?   死了……   他脚下踉跄几步,靠着门前的木桌,手捂在胸口,那里没有任何的起伏跳动。最后倒下的画面不断充斥着他在他脑海中,将他已经消散的记忆拉了回来。   他还记得,那张惊恐万分的脸,那道仓惶奔向自己的身影,那些耳边呼呼的自责哀嚎……   愣了许久,他才想起这锥心之痛的来源:“我……已经死了……”   今日果,往日因。   从他种下那子蛊之时,就已料到会有此结果。唯一没想到的是,在他这短暂又黑白的生命之中,有了一抹明红,深刻心底。 第128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黄泉   惊月忽然一惊——   以前,他将死亡视为解脱,以为自己早就做好了准备;曾经,他那样坚定的跪在父亲面前:少君登位,孩儿当死!   字字句句掷地有声;难道,他不是早就决意赴死了么……   可真到这一刻,心底却是遗恨难填。   “入了这鬼门关,走完这黄泉路,前面便是望乡台。”老婆婆在怀中摩挲一阵,最后掏出个玉蝶递给惊月:“老身在此,恭候将军多年;拿着这玉蝶,会让将军一路走好。”   话音未落,老妪化作一缕青烟消失无踪,只剩一道清幽的声音弥漫在头顶上空:“将军若还有念想,便去那处了却这一世最后的心愿吧;下一世,老身依然在此恭候将军。”   了却心愿……   他的心愿,再无实现的可能了。   他这短暂的一生,造杀孽无数,薄情却不寡义。   上,对得住君王信任;下,无愧于天下众生。   唯一辜负了心之所倾的那人。   不能同他赏月饮酒,抚琴舞剑,此生之憾……   不能与他天涯策马,江湖看花,此生之憾……   不能应他百年相守,轮回之约,此生之憾……   当他再次回神,周围环境巨变,瞬间风惊云走,天地变色!黑压压的云层笼在头顶,眼前出现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书写了三个通红的大字——鬼门关!   鬼门关前,十六大恶鬼个个口吐黑气凶神恶煞,手持板斧分列两边。只见那厉鬼脚下踩着两只小人,面目狰狞,嘴里散发着黑气……   身边不知何时,多了许多垂头赶路的幽魂;有的挤在一处,在一阵呵斥声中哀嚎哭啼;有的抿唇不语,默默行路。   到了城门口,孤魂交上手中黄纸,再由盘查厉鬼询问几句后盖上印章,指引对方前往下一个去处。   惊月看着手中玉蝶,玉蝶上书‘为丰都天子阎罗大帝发给普天下人,必备此引,方能到地府转世升天’。   还未看清后续,便被一阵推搡混入人群中来到关前。   “出示你的黄泉路引!”负责盘查的恶鬼甚是凶悍,一口大刀抱在怀中,刀刃泛着红光缺口很多。   惊月递上老婆婆送给他的玉蝶。   那守门的恶鬼见了玉蝶,心中了然;好家伙,三魂竟未脱体!它怒目而视,开口便是一股扑面的腥风:“你唤何名,从何处而来,要往何处去?”   惊月道:“百里惊月,从来处来,到去处去。”   恶鬼张开血盆大口大喝一声,将手中残刀架在惊月的脖子上:“百里惊月,圣泽上京人士,年方二十有三;生前功德虽高却杀孽深重,怕是要把整个地狱的刀山油锅都要来一遍了!!”   惊月推开肩上的大刀,面色波澜不惊:“我是否要上刀山下油锅,你说了算么?”   平淡一语,却似王者莅临。   那恶鬼双手一抖,险些丢了手中大刀;他作为十六大恶鬼之一,还从未让一缕刚入无间的游魂给震慑到!   “放肆!”一声恶吼,引来了其他盘查游魂野鬼的恶鬼注意,有几个靠了过来,看着玉蝶道:“哪来的什么杀孽,能拿玉蝶路引的,这不全是功德么?日后可是要飞升的,你可别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旁边有恶鬼在劝导。   “再说了,我们只是负责盘查有没有其余妖魔生人乱入,这审判的活儿,不是还有十大阎君么,我们可不能越俎代庖。”   “那他这般,该盖哪位阎君的法印?”   另一位恶鬼长着一副青面獠牙的恶态,倒与惊月在人界只是所戴的面具有些相似。   “……都,都盖一遍吧……”它们镇守鬼门关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游魂手持玉蝶前来报道的;一时也拿不定注意该让惊月去哪里报道,干脆在他的玉蝶上齐刷刷的盖上了十大阎王的法印。   过了鬼门关,他踏上了黄泉路;眼前一条像是鲜血铺成的火红大道绵延至远方,似乎毫无尽头,道路两旁的的彼岸花是这路上唯一的色彩。   被一拥而上的鬼群推搡着前进,惊月似乎听见一阵歌声。   那歌声清脆,十分动听。   他从鬼群中挤出去,就看见一群手拿摇鼓在街边戏耍的小儿互相追逐着,边跑边唱:‘黄泉路远,亡灵出镜;黄泉路长,漫漫无边……’   他们跑来跑去,一直在黄泉路上徘徊,欢歌笑语,似乎早已成了习惯。   “我在他们这般年级年纪,尚且有双亲可敬。这些稚子心智未成便来这无间地狱报道,还要在这黄泉路上飘摇几十载,才能转世投胎,到底是让人心酸。”   惊月回头,只见一位翩翩公子面色苍白,正看着那群孩童出神。他与旁人穿着不同,一袭红衣陷入火红的花丛之中,与炼狱之花融为一体。   “飘摇几十载?”惊月疑问:“不是所有灵魂入了阴间便能等着去六道轮回么?”   “哪有那么容易。”那公子抿了抿唇,又道:“人界有传说,人阳寿尽了便会死亡,而那些在黄泉路上飘荡的游魂,大多是阳寿未尽便惨遭横死的;他们无法走过黄泉路,更无法抚摸三生石,亦无法到达望乡台。”   到不了望乡台,便不能与亲人入梦。   惊月脚步未停,踏着脚下火红的花继续前行,身后是刚刚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公子;两道游魂在这漫长的黄泉路上,倒是有了伴儿。   二人一路闲聊几句,惊月得知,这位公子竟然与他同日身死,大战那日正是他新婚之夜。当时,血月魂被夺,有些妖兽不受控制,在城中乱窜,杀了不少无辜百姓。   他便是其中一个,身上还穿着当时拜堂的吉服。   惊月心怀歉意,却无法开口解释。他看着眼前十座宏伟大殿,问道:“兄台欲往何处?”   那公子看了看手中路引,道:“枉死城。去六殿卞城王那处报道。你呢?”   “我……”看着玉蝶上密密麻麻的法印,他苦笑一声。   大概需要将整个十王殿都观摩一遍吧。   “去哪里,都是归处。”   两道游魂踏入酆都城,年轻的公子抱拳道:“最后一程多谢公子陪同,就此别过吧。但愿来生,得享盛世太平,永无杀戮。” 第129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地狱   送走那还未来得及掀盖头的新郎,惊月不禁感叹;这世间许多人,都会在别人的生命种,千百个日子里画上匆匆一笔的注脚,却最终只是过客。   而那些并不想成为过客的人,却因各种原由,无法说永远。   他与晴天,便是如此。   思及此,他心口一阵剧痛。忽然特别想念晴天,想念他那张俊逸不凡的脸,刀锋一般凌厉的眉,笑起来弯月一般的眼,高挺的鼻梁,经常勾起的唇角以及他没大没小油腔滑调的说话方式。   他想他受伤昏迷后乖顺又倔强的模样,想他朝自己撒娇要摸头的模样;想他结实的怀抱,炙热的唇舌……   想回答他最后的问题。   我,也喜欢你……   “晴天……”惊月看着自己的手掌,回想着手心的温度慢慢收紧;他双臂交叠,抱着自己单薄的魂体,在脑海中一遍遍的想象着晴天的体温,晴天的力气……   “我,好想你……”   好想。   想的痛彻心扉,深入骨髓!   曾经那个杀伐果决,让人闻风丧胆的魔神将军,顶天立地的堂堂七尺男儿,在这一刻变得脆弱无依,像极了那时在漫天大雪中哭喊无助的孩童。   倒在晴天怀中之时,他仍有力气将早已捏在手中的断情针扎入自己的心脏,可他却放弃了。面对晴天,他无法让自己断情,无法让自己忘了他。   ******   地狱的接引使者将惊月带到一殿秦广王的审判大殿前,让他自行前去。   这座宫殿似乎有些岁月了,却依然宏伟壮观。琉璃金顶层层叠叠,金光耀眼。惊月抬头望去,巨大的匾额上四个篆体大字“大海沃石”苍劲有力。他抬足进门,大殿之中早已聚集了数位阎君,分俩两侧,望着他静坐不语。   大殿之上寒气森然,一估骇然无形的王者之气压制着惊月单薄的魂体;他已成魂魄,自然无法对抗这股极具压迫性的力量,不觉间寸步难行。   大殿尽头的王座之上,一人负手而立,背影苍劲伟岸,一袭华服衬托着超凡出尘的王者气势;他背对着惊月,恣意释放着自身的力量,压迫着殿中的魂体!   这样的骇人气息以及身影都让惊月倍觉熟悉。   “百里惊月,本王说过,会在黄泉路上等着你,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那人转身,一双阴沉的眼对上惊月的视线,像是在看着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惊月万万没想到,位居无间地狱十大阎君之首的秦广王竟然长着与陆羽昶一般无二的脸!   “怎么,看到本王这是害怕了么?”秦广王从王座之上飞身而下,落在惊月三丈之外,冷哼道:“本王很喜欢你现在对未知充满了恐惧的眼神。”   “殿下言重,惊月并未恐惧,只是好奇而已。”他不明白因果轮回,自然不懂为什么曾一国王子原身竟然会是无间地狱的阎君。   “本王在人界历劫之时,可没少受将军照顾;如今到了无间地狱,本王定会知恩图报,将本王所授恩惠,加倍奉还给将军!”秦广王冷笑一声,广袖一挥,厉声喝道:“多恶鬼王,将他押至孽镜台!!”   “且慢!”多恶鬼王正欲出手,忽然被其中一位阎君出声阻止;惊月循声望去,但见右侧一人站起来,脸色铁青,道:“秦广王,此魂握有玉蝶,前身非神即仙,既入鬼界必是轮回历劫;你不查清前因后果便将他押往孽镜台,是否有失公允。”   “公允?无间地狱自有法度,任他是神鬼妖人,只要到了这无间地狱,便要遵守无间的制度。正因他持有玉蝶,所以本王不过公事公办罢了。”   “可是……”   “没有可是!”秦广王打断那名阎君的话,嘲讽道:“阎罗天子,你原本位居十殿之首,现下却屈居五殿阎君,还不是因你自诩刚正,实则是心软无能所致!”   秦广王言辞激烈,咄咄逼人,在场数位阎君均沉默不语。   惊月最终被带至孽镜台。   孽镜台高一丈,镜大十围,向东悬挂,上横七字,曰:孽镜台前无好人。   真是讽刺!   想他生前为护圣泽,鞠躬尽瘁,甚至不惜背负一切,还赔上自己的性命,如今却跪在孽镜台上被迫忏悔。   孽镜台前,不见在世之心之怜,死赴地狱之险,唯有一生杀孽随身,和镜中无数葬身他剑下的亡魂,朝他尖叫索命!   可他从不后悔。   即使要被发至地狱受苦,也从未有过悔意。   孽镜台前定了罪,惊月被带往由二殿楚江王执掌的寒冰地狱。   地狱大门一开,一股寒冷刺骨的空气席卷而来。惊月下意思捏紧双手,被鬼吏剥去外衣,只着单薄里衣赤着脚推搡进大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芒,长长的阶梯一眼望不到头,森冷的寒气敲击在极寒地狱的冰壁上,寒气自心底而起,传遍四肢百骸。脚下路面之上,密密麻麻分布着大小不一的冰锥,泛着幽幽寒光。   每一级台阶上都有数个亡魂,或是跪地,或是匍匐,行动极为缓慢;身后有鬼吏手持长鞭不断的抽打着它们;它们经过的地方,一片鲜血淋漓!   冰冷的极寒地狱中,一道孤影缓缓前行。惊月赤着脚,踏上阶梯,一步一步,踏在脚下冰锥之上,走上了无尽长阶;在他身后留下两道长长的血痕。   三万三千阶,不曾停留,血流成河。   *   晴天刚将帝王蛊交给藏心,忽然跪地捂着胸口,心底痛的让他额前冷汗涔涔。许久未曾感受过的痛觉仿佛汹涌的波涛席卷而来,让他浑身都在颤抖。   离陨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扶住他,问道:“你怎么了?受伤了?”   晴天默默摇头。   不知为何,心痛的那一刻,他似乎看到了惊月,看到他赤着脚走在一座冰封的桥上,双脚鲜血淋漓,很痛苦的模样。   “道长,我已经准备好了,请问什么时候可以开阵?”他不想让惊月受苦,一刻也不想多等。 第130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游魂   离陨看着晴天惨白的脸色,不免有些担忧:“你这样到底行不行啊,别到时候魂魄没找回来还连自己都。”   晴天道:“在找到他魂魄并且安全带回来前,我不容自己有任何闪失!”   “造化青莲能掩你真身,让你在无间地狱中来去自如,但也需当心谨慎,毕竟造化青莲乃上品神器,在异界现身总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你要务必当心。”   藏心拂尘一挥,又从怀中摸出一枚玉蝶递给晴天:“这是黄泉路引,你带着;有了它方可掩住你活人的气息,让你顺利通过鬼门关。此去前路凶险,凡事以找到将军魂魄为先,切不可扰乱无间秩序。”   “我知道。”晴天点头。   他将先前布下的阵法一一开启,让晴天置身阵中,叮嘱道:“你的那口剑魔挽苍威极盛,魔灵与无间地狱非常相似,或许会受到无间有些心怀不轨之魂的魂力波动,你必须要压制挽苍剑的魔灵;若非必要保命,不可召唤。”   “……”他的魔剑,自己都不记得叫什么名字,为何道长会如此清楚,甚至连它的魔灵会受影响都知道?   “道长……”   “等你这一次带回将军的魂魄,你会明白的。”藏心不再言语,双手旋拈剑指,一道流光化作一方圆形阵法不断旋转,从晴天脚下蔓延开来,将他笼罩其中。   一股浑厚灵力压迫着晴天的身体,似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挤碎。他看着寒冰床上熟睡的人,心中默念:惊月,你一定要等等我……   恍惚间似乎听见藏心的声音:“无间会有人接应你。要带灵魂离开无间,必须要将他的三魂收入造化青莲之中,切记……”   耳边隐约传来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像是有人拿着带勾的长矛,刺入了他的脑中。   晴天猛然睁眼,迅速从地上爬起来,萦绕在耳边的惨叫声真实的存在,只不过周围大雾弥漫,伸手不见五指,他根本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隐约间看见许许多多飘忽而过的东西;他忍着浑身被挤碎的酸胀感顺手捞了一把,那些东西却从他手中穿过……   难道,这就是魂体么?   他这就来到无间地狱了?   可周围雾茫茫一片,他该往哪里去找……   晴天无头苍蝇似的在大雾中走了许久,一路上连一个鬼影子都没见到,当下心中疑惑,莫不是道长的传送阵出了问题,将他送错了地方?   对了,造化青莲!   道长说过,如果找不到惊月的魂魄,就让造化青莲指引他。   晴天赶紧将造化青莲拿出来。青莲散发着悠悠的圣光,一现世,纯净的灵力慢慢淡化了周围弥漫的浓雾。浓雾散过,晴天迅速将青莲收起来。   虽不至于全部去除,至少是能隐隐看清周围的的事物了。   等浓雾再散去一些,晴天这才注意到自己正站在一座桥上,迎面走来数不尽的亡魂;而那些凄惨的喊叫声是从脚下河中传来的。   河中孤魂野鬼遍布其中,与它们一起的还有满布的虫蛇;虫蛇纠缠撕咬着那些毫无招架之力的魂魄。   惊月该不会也要受此磨难吧……   他走上前去,拦住一位路过的游魂问道:“这位兄台,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那魂魄目光呆滞,眼中虽然清澈却看不见任何倒影,对于晴天的话也是充耳未闻,似乎根本看不见他的存在一般。   晴天一连唤了几声都没有任何回应。他又一路往前,似乎所有的魂魄都跟先前的一样。   而且,他这时才发觉,除了自己,他们都再往相反的方向走。   耳边有人轻声哼着歌:“奈何桥上奈何魂,忆思前尘奈何生。孟婆汤下红尘忘,唯盼来世不逢君……”   来世不逢君……   不!   晴天想象着,踏过奈何桥的惊月也会像刚刚那些魂体不认得他,他心底就像结了一层冰,冻得四肢麻木。   他无法接受惊月看自己时那陌生的眼神。   晴天疯了一般的从游魂群中冲了出去。到了桥的尽头,看见一方石碑,上面写着——奈何桥……桥头有一身姿绰约的妙龄少女围着一口锅,不断的翻搅着;上来一缕魂魄,便递上一碗锅里的汤,言谈几句中看着它们喝下,再指引它们踏上这座桥。   这妙龄少女,应该就是无间地狱中的孟婆神。   有那些不愿忘记前世情缘而拒绝喝下汤又不愿跳入忘川河的魂魄,孟婆神便会掐着它们的下颚,强行灌下孟婆汤,将它们推上奈何桥……   被强行灌下孟婆汤的魂魄,脸颊会留下两道血痕,等它投胎转世,那两道血痕便成了脸颊的梨涡。   若他没有看错,似乎惊月的脸颊也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上一世,他也有不愿忘记的人么……   晴天隐匿了气息慢慢走过去,与孟婆神擦肩而过,在往来的灵魂中寻找那一抹让他晃神的身影。   ******   寒冰地狱的尽头,惊月踏上最后的长阶,身后的鬼吏猛地推了他一掌,惊月急速从最上一层阶梯滚落下来,坠入黑绳大地狱,受刮骨之罪!   而后又被推下极热地狱的血池之中!   幽幽暗暗,阒静无声;看似平静无澜的血池只下,却是摧残极凶恶魂的修罗场!!   生,杀孽!   死,酷刑!   血池沸可焚天煮海,灼热高温中,惊月浑身力气早已在忍受刮骨酷刑时被抽干,麻木不仁,三魂濒临分离。   透过眼前浓浓的鲜血,脑海中一遍遍念着晴天,靠着想他来驱散魂体被沸的剧痛!   刑罚再如何残酷,都痛不过相思之苦。   他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的熟悉,似乎看到了生前的自己和那个跪在天尊殿中慌神无助的晴天……   晴天,对不起,对不起……   到了奈何桥前,我定不会喝那碗孟婆汤。   他不知自己在血池中被沉了多少时日,待他苏醒之时,察觉自己的魂体又薄了一些,思绪混沌,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这是哪儿……”眼前的血红变成了一顶随风飘摇的床幔。   “唉,你终究还是受了些苦。”耳边有人在说话。惊月微微侧头,看见来人顿时心惊! 第131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鬼市   “本王乃五殿阎罗天子。”阎王站在床边看着他,目光凛冽脸色铁青:“秦广王历劫期间与你有些过节,他的作为委实有些过头。不过你且宽心,本王已然查明真相,自会还你公道便是。”   “阎君不必为我费心。”只要有秦广王在的一日,他注定会尝遍地狱全部酷刑,方能消其心头之恨!   “无间法度不容藐视。本王已上报东岳大帝,请他来为你主持公道。”阎王道:“仙者下界历劫前,本王曾与仙者有 过一面之缘;仙者已历经一劫,但此生杀孽太重,还需再历一劫方可飞升成神。”   “……”什么仙者。   他不过是王权手中的一柄利剑而已。   “仙者还未到三生石,自然不知前身事。本王的了东岳大帝手令,等你稍稍恢复,就送仙者去望乡台。”   望乡台……   传说望乡台前能重见上世本家,不知会不会见到晴天。   他对自己的前生并没有兴趣,只一心惦记晴天。   “多谢阎君。”惊月挣扎着下了床,迫切想要前往望乡台:“我已经没事了,还望阎君行个方便。”   晴天是支撑他熬过酷刑的唯一执念,哪怕是远远望上一眼,也能缓解些相思之苦。   “你这便要走?”阎君的脸依然铁青,毫无任何变化,语气却略显关切:“你入血池地狱,遭受沸血焚魂,丢了一魂三魄;若现在便过了望乡台可就没有回头路了,来世投生必然痴傻多灾。”   惊月摇头,只要他不喝孟婆汤,顶多是多灾多难些,至少不会忘了晴天。   阎君除了审案之外,劝人真不在行;无奈之下,只得由着惊月。他派遣接引使者一路护送惊月到望乡台,忠告几句:“未免夜长梦多,仙者过了望乡台,切莫流连,早些饮了孟婆汤,过河投生去吧。我与轮转王有些私交,定会让他给仙者寻个好的去处。”   “惊月谢过阎君。”不管去哪,投生谁家,他都不在意。今生若能熟记,黄泉下必然相寻。   别了阎罗天子,惊月在接引使的带领下,踏上望乡台。   ***   此前,晴天在忘川河畔等了许久都没见到惊月的魂魄;看到过往的魂魄越多,他心中越是忐忑。他与那些前往投生的魂魄背道而驰,到了一座城外。   入了城,便是一处闹市,路上游魂熙熙攘攘,接肩擦踵;数之不清的魂魄四处窜行,涕泗滂沱,讪牙闲嗑,好一场百鬼夜行!   顺着鬼群往深处走,青石地砖的道路两侧,烟柳画桥,千灯高照,喧嚣不已。   “哎,你听说了么,”路边有几个鬼吏围坐在一张大方桌,个个喝的脸红脖子粗。桌上是些失了新鲜的水果,还有些新死的鬼魂为了自己能在等待轮回的这些年能安稳度日而孝敬的金珠银珠装在碗里:“前日,鬼门关来了个与众不同的魂。”   “魂就是魂,来了这无间地狱就得听咱的。哪怕生前是高门望族,只要两眼一闭,咽下那口气,就什么也不是了。”旁边有那短眉细眼的鬼吏打了个酒嗝:“能有多与众不同。”   “这你就不懂了吧。”先前说话的那鬼吏把玩着碗里的金珠,压低了声音道:“我有在鬼门关当差的哥们儿说了,是个带着玉牒的魂。”然后又强调:“那可是玉蝶啊。我在这里当了足足七百年的差事,可是头一次听说有魂魄所持路引竟然是玉蝶。传说那可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历劫的身份凭据。”   “那岂不是那魂现在是十大阎君的座上宾?”   “哪儿能啊。”那鬼吏狠狠的啐了一口,道:“听说叫什么百里惊月的,生前是个杀人如麻的魔头。咱们秦广王不也是刚刚历劫归来么,一回来便立了神威,将那魂拉去了孽镜台;啧啧啧,你猜怎么着?”   有人急不可耐的催促道:“哎呀,你快说,婆婆妈妈的跟你家那口子似的。”   “哎哟,能被带到孽镜台的,那生前可都是十恶不赦的混蛋。到孽镜台前那么一照啊,果真杀孽深重。别说进入轮回了,能熬过十八层地狱的刑法都算他厉害了。”   “就说嘛,人活着一定要做好事,不然等着死了,也会在地狱受到惩罚!”   “可不是么,我听说啊,那百里惊月从楚江王的寒冰地狱下来的时候啊,三万三千级长阶之上鲜血淋漓,极其惨烈!冰锥上的血如同红莲地狱一般,听说对方脸色都没变一下;啧啧,如此烈性,倒是让我心生敬畏。”   听说生前造杀孽过多的人,死后不会那么轻易的就进入轮回,而是要被推入地狱受刑。   惊月生前乃震慑一方的魔神将军,剑下亡魂定然不会少。   那他,会被推入地狱么……   晴天安静的站在暗处,听着那几个鬼吏的谈话,双拳捏的骨节泛白;剑眉紧蹙,胸中痛意愈发明显,仿佛亲眼所见惊月踏上长阶的模样。   若非道长劝诫他不要轻举妄动,他定然上去撕碎这几个嚼舌根的长舌鬼,让它们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惊月是他的神,是他心倾之人;一生护佑苍生,死后还要遭人诟病,受尽炼狱之罪!   荒唐至极!   “各位鬼差大哥。”晴天顶着一张让人如沐春风的笑脸,走到方桌前坐下,从怀中掏出一把金珠放在桌上,问道:“你们刚刚谈论的那个拿着玉牒的魂魄他是不是叫百里惊月,现在在哪里啊?”   坐在晴天右边的鬼吏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似乎闻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但见了碗里金光闪闪的金珠,知道是个懂事的。挑眉问道:“你是谁?看着眼生啊。”   “在下晴天,刚死的,尸身才刚凉透。”   “那你打听他做什么?”   晴天脸上挂满一抹哀愁:“实不相瞒,那百里惊月欠了在下一颗心,不把心拿回来,死不瞑目。各位鬼差大哥长目耳飞,定然知道他现在在何处;若能告知,在下感激不尽。”说完,又默默的掏出一把金珠放入碗中。   俗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他就不信,那明晃晃的金珠会买不来自己想要的消息。 第132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织女   果然,那鬼吏四下瞅瞅,悄悄把碗里金珠藏入怀中,拉着晴天小声说道:“我见你也是个苦命的,被人剜了心,我又向来见不得人间不平之事,就勉为其难告诉你吧。按照流程,那百里惊月应该已经到了四殿五官王的血池地狱中受罚去了。你若要个公平,那就去五殿阎罗天子处等着;他老人家最见不得世间冤死,会替你做主的。”   “多谢。”晴天毫无诚意的道谢过后,迫不及待的离开鬼市,前往阎罗殿。   身后有个鬼吏看着晴天离开的背影,问道:“老大,你有没有觉得方才那鬼,魂魄似有不对?”   “反正是冤死的,哪有什么不对。咱们有钱花不是很好么?”说完将碗里金珠悉数倒入怀中,开口便是豪言壮语:“走,我今儿带你们几个去好好潇洒一翻。”   “真不对啊老大,我怎么好像看到刚刚那魂魄,竟然有影子……”   “你小子才喝了几坛就多了?”被换作老大的鬼吏一巴掌将那嘴碎家伙的脑袋拍的转了好几圈,最后脸朝后停住:“你几时见过有影子的魂魄,把你眼珠子抠下来擦擦……”   “是吗……难道真是我眼花了?”那打着酒嗝的小鬼簇拥着他们的老大,笑道:“嘿嘿嘿,老大,今儿去哪儿啊,最近有不少横死的女鬼,无名无姓无人认领的,入不得宗谱,都不错~”   ******   鬼市之上热闹非凡,时不时有鬼魂招呼行路匆匆的晴天;尤其是些女鬼,它们活了一世从未见过这样俊朗的公子,死后多年得不到投胎转世,便在这种颓靡的气氛下,少了在阳间的那份矜持与廉耻,对晴天的倾慕之意昭然若揭,恨不得扑上来吃了他。   没走多远,身边围上了的女鬼就有七八个,个个儿对他上下其手;惊呼声,鬼叫声不断,引起了一场不小的骚动:“哟,公子看着眼生,是新来的吧,要不要姐姐带你熟悉一下环境啊~”   “多谢姐姐们好心,只是晴天还有事在身,不便叨扰姐姐们。”晴天话音一落,原本巴着他的女鬼一哄而散;鼻息间隐约有一股淡淡的腥臭味。   他拨开身上乱抚的手,却摸了一手心湿漉漉的。   他低头一看,大腿上挂着一个浑身湿透,长发遮脸分不清男女的鬼,大概是溺水而死的;浑身散发出一股淤泥的腥臭味,都给其他扑上来的女鬼给吓跑了。   “公子,我好冤啊,我好冤啊……”一张嘴,吐出一大口黑乎乎的泥水来,那味道更是浓郁,化都化不开。   晴天剑眉紧蹙,一脚踹翻那鬼,拍了拍手,道:“既然有冤就去找阎王替你伸张。”   “公子,我好冤啊,我好冤啊……”   晴天:“……”   “公子不必理会它,它见了谁都会往身上爬的;当心别让它骗了,让你去替死。都退下吧。”有那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鬼摇着手中玉扇将众鬼喝退,道:“看公子行色匆匆,欲往何处?”   众女鬼见了她,个个儿瑟瑟发抖,仓惶离开。   眼前这女鬼打扮妖艳,轻纱遮面,看不出长相;可她眼中淡薄无波,跟那些鬼完全不同;晴天甚至在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强悍的王者之气,便答道:“晴天要去阎君殿,姐姐可知怎么走?”   “阎君殿?”   不知为何,晴天下意识不想跟眼前这女子撒谎,便道:“晴天正在寻人,听说他被带去了阎君殿,所以想去那处寻他。”   那女子看了他一眼,随即收回视线,指着前方不远处,幽幽道:“过了前面的巷子,一直往西,看到一女子在桥边织布,她会替每一个踏入无间的孤魂织一身新衣;你若要寻什么人,告诉她那人的样貌,她若是为那魂魄织过衣裳,便会告知你他身在何处。”   “多谢。”   晴天按照刚刚那女鬼指引的方向一路向西,到了桥边,没看到有织布的女子,他向路过的鬼魂打听,对方皆是一脸惊恐,赶紧逃走。   在这周围找了一圈,依旧没见到那织布的女子,倒是在一处破败的茅屋前听见一阵呜咽哭声和男人粗喘叫骂的声音。   他捡起地上一段华锦,跨进门槛便看见一个赤着上半身,只着亵裤的男人,揪住一个女子的脚踝将她拉了回来,四周散落着被撕碎的衣衫和纸灰。   “你跑啊,我看你往哪儿跑。”男人一脸淫笑:“老子跟你面前装了那么久的正人君子,没想到你给脸不要脸!今儿等你成了老子的人,看你在如何装模作样!”   说完欺身而上!   就在这时,晴天飞起一脚踹在那人的撅起的大屁/股上,‘哐啷’一声,跌了个狗吃屎;回头便骂:“哪里来的不长眼的东西,竟敢打扰爷爷的好事!”   “哼,”晴天冷哼一声,将方才在门外捡到的华锦扔到那瑟瑟发抖的女人身上,剑眉一凛,道:“你没看人家姑娘不乐意么?”   “呸!爷看上她是她的福气,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殊荣。”那男人啐了一口,爬起来拍了拍烟灰尘土,道:“你是哪里来的不识礼数的孤魂野鬼,不去轮回道等着投胎,敢来这里撒野,不知道这是爷爷的地盘吗?”   “你的地盘?”晴天问道:“敢问阁下位居第几殿?”   “说出来吓死你!爷乃一殿秦广王的表侄子。你惹了我,就等于惹了秦广王他老人家;等我回禀秦广王,他定会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   “啧啧,我真是害怕啊。”狗仗人势的人总喜欢攀附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   “知道怕就赶紧滚!”那人以为唬住了晴天,便又准备继续刚刚未做完的那事,哪知他还没碰到那女人的衣角,忽然间眼前飞来一个拳头,紧接着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美事不成,还被人一顿暴揍,打的鼻青脸肿,抱头鼠窜,狭小的茅屋中一片哀嚎! 第133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忘川   那色鬼被一脚踹飞到门口,一只眼已经充血红肿;巷子外柔弱的灯光亮了起来,照亮了晴天隐在暗处的半张脸。   色鬼瘫倒在地上,被晴天一脚踩在头顶,正欲叫嚣,眼中划过一抹惊愕之色,似乎看见了不得了的东西一般,顺势化作一缕青烟消失无踪,诡谲空气中只剩下一句不甘心的话:“爷记住你了,你给爷等着!”   赶跑了那色鬼,晴天委身在那瑟瑟发抖的女鬼身边,这女鬼确实生的好看,尤其是眉间那一抹胭脂红,像一只细长的紧闭的眼眸。看着她不断后退的动作,便又离得她远了些。:“没事了,你不用害怕。”   “多……东玉多谢公子相救。”她又缩了缩娇小的身子,靠在墙角已无处可躲,对方的脸如此熟悉,但眼神却陌生的可怕。   这真的是他吗?   “举手之劳。”晴天捡起方才失落的玉牒,吹了吹粘在上面的纸灰,道:“你住在何处,可要我送你回去?”   “多谢公子好心,东玉就住在这里。”   晴天看了看周围烂七八糟的环境,点点头:“既如此,那晴天就先走了。”   正欲离开,忽闻身后女鬼喊道:“公子救命之恩,东玉无以为报,请让东玉为公子缝一件新衣吧。”   缝新衣?   晴天猛的回身问到:“你是织女?”   他道为何在桥头遍寻未果,原来竟是被那色鬼堵在家中没能出去,还阴差阳错被他随手救下。   晴天一时激动,跑过去抓着织女纤瘦的臂膀问道:“你既然是织女,那可替一位公子织过新衣?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他激动的不知自控力量,捏的织女面色发白,险些疼晕过去;晴天立刻撤手道:“抱歉……”   织女点点头,并未怪罪,拢了拢身上的华锦,道:“我每日都在桥边为新死的游魂织新衣,往来游魂很多,不知公子要寻的是哪一位,可说来与东玉一听。”   “他……”晴天眼神中窜起一丝火苗,回想起两人之前种种,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许久才道:“他生前是一位威风八面的将军,少年成名,战功赫赫。平日里总是喜欢冷着一张脸,寡言少语,但他心地善良,温润如风。他长的很美……”   如山间皎月。   他的语气很笃定,让人不得不信服。   织女浅浅一笑,道:“前日倒是替两名公子织过衣裳,其中一位公子到与你的描述有些相似,且那位公子持的是玉碟,所以东玉印象深刻。当时还在无间引起了一场不小的轰动呢。”   一听织女见过惊月,晴天心下一热,追问道:“你见过他?那他现在何处?”   织女摇头:“若如你所说,他前世是个将军,想必杀孽深重,是需要在孽镜台前忏悔,并堕入地狱的受罚。落入极寒地狱之时会被剥去衣衫。之后,我便无法知道他如今何在了。”织女沉默一阵,又道:“算算时辰,应该还在红莲地狱。”   “多谢!!”   晴天等不及,立刻转身欲走,不料却被门外一群来人堵住去路。   带头的正是那刚刚调戏了织女被他暴打一顿的色鬼,身后形形色色跟着一众青面獠牙的牛鬼蛇神。   “你个阳间人类,竟敢擅闯无间地狱;今儿爷就要让你做个真正的鬼!”那色鬼眯着一只眼龇牙咧嘴的吸着冷风喊道:“就是他,给我上。”   ******   与此同时的另一处,惊月在接引使的指引下,来到望乡台,登上那高高的塔楼;头顶乌云压顶,闷得人心底压抑;浓浓黑雾之中,他看见在圣泽的安国君府。   府中一片萧条之态,人人行色匆匆,脸上挂着浓浓哀思;灵堂布置在祠堂正厅,他那垂垂老矣的父亲身披麻布,苍老的手捧着他的一方灵位,抹着脸颊老泪,呼呼哀怨。   沐川跪在灵位前,怀中抱着他那口残剑;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青色胡茬更显颓废不堪。   一时间,惊月有些哽咽:“父亲,让你白发人送黑发人,是孩儿不孝。父子之情,来世再续。”   朝着家的方向磕了头,惊月在府上仅有的人群中寻找了一番,却没看到那个让他日思夜想的身影。   他不知自己是怎么从塔楼之上下来的,脑海中不断想着:晴天去哪儿了,是否因伤势过重而没有出现在将军府?   道长他们有没有解救晴天?   思绪间,有情意悠扬的歌声从河畔传来;惊月回首一看,河边有一婀娜的女子守着一口锅,边翻搅边唱道:“踏黄泉路 ,万事皆相淡 。今生难相舍,梦里难相见。羡尘缘,落凡间 ,因劫难 ,青丝乱 ,难再言 , 盼相牵。引我踏过彼岸,不改容颜,恒古未迁变。莫敢忘,时时念,月下独徘徊。 流连 ,轮回转,世事几变幻。唯思恋 ,不羡仙。千年,万年,千万年,万万年。”   歌声悠扬婉转,却让惊月心中泛酸。   他与晴天今生难舍,梦中难见。   “忘川渡上奈何桥,奈何桥畔三生石,三生石前轮回世,轮回世间一生苦。”三生石前,惊月驻足,触摸着眼前褐色石头上朱红的三个大字,不觉怅然内下:“晴天,不等到你,百里惊月不登彼岸!”   惊月正欲收手,突然,一股莫名的吸力从石头上散发出来;他一时不查,生生被卷入其中!顿时周围陷入一片混沌,隐约听见有人在唤他……   “惊月,惊月?”惊月睁眼,但见眼前一张放大的脸倒吊着,眉眼间似乎极为担忧,神色熟悉又讨嫌。   晴天那清新又阳刚的味道就在鼻息之间,两人距离近的几乎要吻上了!   惊月脸上一热,下意识往侧面一翻,从晴天身下逃出去,坐起来的瞬间脑中一阵眩晕,还有些隐隐作痛。   “你怎么样了?不过一坛酒,你就醉了三日了!”见他仓惶逃开,晴天撑着手坐起来靠在他身边,递上一杯泛着清香的松山珍露给他,笑的眉眼弯弯:“你若再不醒,我快要换种方式叫你了。”   惊月接过热茶嘬了一口,温度正好;慢慢饮下一杯,稍稍缓解宿醉后的头痛。   他看着周围铺满石子的小路蜿蜒往下消失在密林之中;小路两边绿树参天,烈烈日光被茂盛枝叶所遮挡,影影绰绰的光斑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洒在地上,星星点点。 第134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温泉   一阵带着热度的微风吹来,惊月才有些回神,问道:“这是哪儿?”   “我平日里落脚的地方。”   晴天双手撑着地面,仰头望着郁郁葱葱的树冠,侧脸的弧度让惊月心惊肉跳,顿时觉得心跳过速。   他收回视线,闻到自己身上淡淡的酒味,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处有地方沐浴么?”   “沐浴?”晴天忽然凑到惊月肩头处闻了闻,说道:“干嘛要大白天沐浴,你又不臭,还有点香~”   晴天身上那气息像是自己长了腿,猛地往惊月鼻子里窜;他耳尖一红,推开晴天的脑袋站起来,道:“如果没有,那我就回去了。”   三日都没有沐浴,着实有些难受。   “诶,别走啊;下山那日你就喝多,一睡就是三天,咱们都还没好好在这附近逛一逛呢。”晴天站起来跟在惊月身后,语气莫名的失望。   惊月脚下一滞,心道确实如此。   但一想到他就浑身酒味,就立刻失去了要在逗留几日的兴趣:“过几日我再来寻你吧。”   “惊月,你等等!”晴天快步追上,一把拉起他的手腕飞身掠向后山。   “你做什么?”惊月猝不及防被拉了一个趔趄。   “不是想沐浴么,我带你去好地方。”像是怕惊月逃跑似的,晴天一直没松手,脚尖踩着山间参天巨树,如履平地,朝着山中一处青烟袅袅的地方飞去。   不消片刻,他便带着惊月来到一处温泉;温泉池水热气腾腾,白雾笼罩,周围长满了奇花异草,花草香味混杂在带着硫磺味的池水之中。   “怎么样,这地方不错吧。这可比你在问道山家中泡井水好多了。”晴天除去鞋袜,迅速解开衣衫准备下池泡一会儿。   眼睁睁的看着那人脱的精光,惊月一张俊脸红了个透彻,赶紧转过身低声喝斥:“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你不是想洗澡么,当然是沐浴啊。”   沐浴?   沐什么浴!!!   难道要让他在这荒郊野外学他一样脱光了去洗么?   而且……   “你脱衣服做什么!”   “沐浴不脱衣服,难道穿着洗么?”泉水温度很高,紧紧地包裹在身体周围。晴天发出一声舒畅的叹息:“真舒服啊~惊月,你快下来。”   “……”惊月无语,手心都冒出一层汗来。   从小到大,这种事都是极为隐私的;他向来都是在入夜之后才会去清心池沐浴,还会在周围设置许多道禁制以防打扰,更不曾跟别人同一个池子之中宽衣解带!   “不必了,你自己洗吧。”   惊月转身欲走,忽然察觉腰上一紧,低头一看,晴天那条红色的围巾不知何时缠绕在他的腰间,还未等反应,便被一股强悍的力道生生拉了回去;‘噗通’一声落入温泉之中,溅起一朵巨大的水花来。   “晴天!放手!唔——噗——”   惊月整个人落入池中,不断的挣扎几番后,他从池水中冒出个头来,池水侵的他眼睛都睁不开,被迫呛了好几口泉水。   一股溺亡的恐怖笼罩在他混沌不清的意识之中!   一阵扑腾之后,惊月慌乱中摸到附近坚实的崖壁,手脚并用的攀附在崖壁之上;湿漉漉的头发铺满一脸,衣服也紧紧的贴在身上大口的喘着气,并不时地伴随着几声咳嗽。   “哈哈哈。”透过浓雾,见惊月落水后的狼狈,晴天放肆大笑起来:“你该不会是怕水吧。”   “咳咳——无聊至极!”惊月愤怒。   这池水不深,但因色泽泛红和水雾甚浓而看不清池底,惊月被困在崖壁之上,不敢动弹;脸上虽然平静,心中却忍不住瑟瑟发抖。   晴天怎么也没想到几乎无所不能的仙界尊者竟然会怕水!   而且听着语气,想必是气的不轻。   知道自己玩笑开得过了头,但他也忍不住觉得这样的惊月十分可爱。   “你先别生气啊,我也不知道你会怕水的。”收起玩闹的心思,晴天站起来踩着池底慢慢走向惊月,池水没过他的小腹,刚好遮住那让人脸红心跳的地方;他拨开自己脸上的头发,朝着惊月伸出手,释放着善意的笑容,道:“别怕,你下来,我接着你。”   等着头发上的水不在遮住眼眸,惊月微微睁眼,看着那赤/裸着上半身的男人隐在浓浓雾气中踏水而来,发丝上缀着的水珠不堪负重,顺着他的颈间肌理滑过精壮的胸膛,最后落入池中。   靠近时朝他伸手,眼神赤城而热烈,弥漫着硫磺味道的空气中顿时多了一股奇异诡谲的气息。   大约是池水太热,水雾蒸的惊月浑皮肤身都在发烫,湿漉漉的衣衫紧紧贴着身体,颇为难受。   “不……不用了,我……”他想自己下去,可面对不可见底的泉水,他还是迟疑了。   他就那样慌乱地看着晴天,只觉得喉咙被人捏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似乎在等着对方耗尽耐性转身而走。   然而他低估了晴天的耐性。   他不下来,晴天也不离开,就那样一直伸着手等他回应。   到最后,手都在崖壁上磨出了血,腿也麻木的无法动弹时还是拗不过晴天,朝他伸出手去。刚摸到那炙热的大手,脚下一滑,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扑向水中。   本以为要再一次呛到,却不想下一刻有一双大手伸过来揽住他的腰身,没让他沉入水底;稳稳的将他纳入怀中,下颚‘咚’的一声撞在对方的额头上。   两人四目相对,身体紧紧的贴在一起,惊月一时忘了呼吸,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作响。   被温泉水浸泡过后的身体无疑是炙热的,池中浓浓的雾气在这一刻变得薄如轻纱,若隐若现的绕在他们身边,更添旖旎气氛!   惊月双肘撑在晴天宽阔的肩上,一滴来不及落下的水珠从发丝中流下来,爬过他的鼻梁,直接滴落到晴天的嘴唇上;晴天下意识的伸出舌尖将那滴水珠卷入口中,淡淡的苦涩。   那舔唇的动作极其自然流畅,惊月不觉看的失了神,忘了他如今还被晴天抱在怀里。   晴天仰头看着惊月染上一层水雾的双眼,纤长的睫毛上还缀着水珠;一双薄唇被池水蒸的微红透亮,还挂着一滴滴晶莹的水珠。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想尝一尝那薄唇上水珠的味道,是不是比刚刚那滴泉水要甘甜些。   “你,你快放我下来!”就在空气莫名凝滞一瞬间后,惊月的声音将晴天飘远的神志拉了回来。   “哦!”晴天抱着惊月艰难的从水中走到池边,找了一块凸起的石头把他放下:“这儿水浅,你不必害怕。” 第135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寻人   惊月僵硬着身体,后背死死贴在乱石凸起的池壁上,仿佛要与那坚硬的石壁融为一体。   “这衣服都湿透了还穿在身上,不难受么?”晴天倚在惊月身边一处凸起的石壁上,将臂膀横在崖边,捡起惊月浮在水面上的一缕头发那在手中把玩,嘴角挂着不明意味的笑容,道:“莫不是在问道山让人伺候惯了,要不要我来伺候你宽衣?”   说完就贴了上去。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惊月赶紧躲远了一些,退到距离晴天一丈开外的地方,找了个比较深的地方沉了下去,只留下一个后脑勺给晴天,在浓浓水蒸气中若隐若现。   什么叫让人伺候惯了?!   他向来独来独往,从不需要有人伺候!   看着仓惶逃开的惊月,晴天有些不明就里,不就是一起脱个衣服洗澡么,那惊慌失措的眼神,怎么弄的好像自己想对他图谋不轨一样。   明明他二人最近都是同吃同睡的,怎的如今一起泡个温泉竟然跑那么远……   晴天想不明白,索性在弥漫的浓浓水雾中靠在池边安静的泡着,闭目仰头,神色从容,享受着许久未有的清净。   温泉另一头,滚烫的温泉水将惊月整个人包裹其中,烫的他雪白的皮肤变得通红;比起温泉水的热度,他明显的感受到自己身上某一处昂扬的热度更为惊人!   他清修千年,早已清心寡欲,还是第一次有这样如此失态甚至有些冲动的想法,且对方还是晴天。   池底暗起的涟漪像是一双无形的大手,带着特有的温度不断在他身上抚触,撕扯着他的外衣。   惊月觉得自己快疯了!   脑海中全是晴天身上的热度,和那双有力的手…   当真是醉酒了么……   他狠狠的掐了自己几把,想靠着剧痛来分散自己脑海中荒唐的想法,那舔唇的动作像是刻在了脑海中,可当他越是不想去想,脑海中的画面就越是清晰可见!   潜入水中许久,直到肺里没了多余的空气,甚至有些腥甜从喉间泛起时惊月才从水底钻出来,大口大口的喘气;背对着晴天暗自脸红心跳,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对一个如此信任的兄弟有了那些不着三四的想法!   身后一直很安静,就连水声都没有。   惊月回过头,就看见烟雾缭绕的温泉池边,晴天仰靠在那里,胸膛有节奏的起伏着,看似睡得正酣,仿佛一切身外事物都无他无关。   就在这时,一阵眩晕骤然袭来,惊月顿时感觉胸闷不已,脚下漂浮不稳;就在他眼看着眼前景象出现了倾斜之时,一只有力的大手朝他伸过来,一把将他拽回池边,稳在怀中。   有些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是我思虑不周。你酒劲还未完全消失,泡在这样热的温泉中可能会导致头晕的。这池水能助你恢复功体,还能解乏;你就乖乖的待在我身边。”   “不必……”   “这池子里到处都是凸起的怪石,硌得慌。你坐我腿上吧。”话音一落,便不由分说的将惊月按在他怀中,胳膊圈在他腰上,下颚抵着对方的背脊。   惊月红着脸,让池水的泡的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没有余出一丝力气来挣脱晴天。   慌乱间,似乎触碰到了些让人羞愤的东西,尚未苏醒。   晴天的身体似乎比这冒着浓烟的温泉还要烫,接触的地方灼的惊月身体发软。   尚未平复的心跳又一次乱了节奏,如冲锋的战鼓,越来越快,越来越响。   甚至连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多年的清心寡欲悉数被这滚烫的温泉水洗净冲淡!   理智分崩离析,在崩溃的边缘拉锯。   怀中这人抖得厉害,晴天转过脸看着惊月通红的脸,若有所思的问道:“这是觉得冷还是酒劲还没过,脸又为何这样红?”   惊月有气无力道:“是这池水太热了……”   这么热的天,还泡在这么热的池水里,感觉都快被煮沸了,先前那些莫名其妙的心思逐渐魇熄,只剩一丝清明强撑着混乱的意识。   ***   惊月不知自己何时睡过去的,只当醒来之时,发现已经回到了晴天的住处。夜间凉风拂面,残月已上梢头,将一层银光铺洒在地上。   身上的衣服早已干了,不知是不是温泉的作用,身体也不见疲乏。   惊月起身,四下张望却没有发现晴天的身影,周围也没有他的气息,只有草丛中时不时传来的虫鸣之声。   天都黑了,晴天这时候不在,大约又是出去喝酒了。   果不其然,在他找到晴天之时,他果然在喝酒。   真是的,就算馋酒了好歹也叫上他一起,若不然喝醉了又不知要在何处露宿!   惊月正欲进门,忽然听见客堂传来一阵女人的娇笑,紧接着便是晴天跟着轻笑的声音,隐隐有了些醉意。   不知为何,他没有立刻进去,而是收敛了气息后隐在暗处,听着大堂中的动静。   今日下山时他就发现了,街边似乎格外冷清,没什么人气。此世的酒肆大堂中也早已没了其他客人,只剩晴天不知跟什么人天南海北的聊着。   也不知究竟有多好笑,竟能逗得那女人娇笑连连!   后来听见晴天含糊不清的说着自己不能再喝,而那女人还在劝酒的时候,惊月适当的出现在门口。   先前只能听见声音,进门后觉得那女人看着眼生,不是熟悉的面孔;此时半边身子都贴在晴天身上,那染的血红的指尖还在晴天脸颊上触摸着。   明明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却又让人感觉那尖锐的指甲会在下一刻刺穿晴天脆弱的脖颈。   “你在做什么?!”眨眼间,惊月出现在那女人身侧,手中灵剑冰凉的剑刃贴在对方脖颈间,但凡她有任何异动,便让她顷刻间身首分家!   突然有人进来,那女人显然是吓了一跳,赶紧收了手。颤颤巍巍的坐直身子,不敢乱动,结巴道:“他,他喝醉了,我想…我不过是想叫醒他而已。”   惊月不语,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显然是不信的。   那女人眼眸中闪过一丝晦暗的光,又说道:“我这里要打烊了,仙者若是要住店,我这里还有一间上房。” 第136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怒意   惊月看了看那女人,略施粉黛,衣着朴素,但那双手指的颜色却与她的衣着打扮格格不入,眼神也飘忽不定。   他也没说要不要住店,而是看着晴天着模样,心中不免疑惑。   晴天的酒量他是有所见闻的,从没说哪一次会喝到不省人事的地步。   而且这酒,也不像是晴天平日里喜欢的味道,甚至还带着一股奇异的香味。   “他都喝了什么?”   那女人先是一愣,纤细的手在广袖中攥紧,紧接着说道:“哟,今日新起了几坛陈酿,公子说非常喜欢,就喝的多了些。”   “多少年的陈酿劲道这么足?”惊月疑惑,捕捉到那女人闪躲的目光。   “我看现在天色也晚了,”那女人故作镇定,欲岔开话题:“喝多的人啊,沉得很;要不仙者就让晴天公子今夜在此住下吧,正好楼上还有一间上房空着。以前仙者没来的时候啊,晴天公子喝多了基本都是在楼上住的。”   说着便想上手把晴天扶起来。   哪知手刚刚碰到晴天的衣角,就被一股劲风弹开;惊月一脸冷若冰霜,冻得周围气温都变凉了,沉声问道:“我问你究竟给他喝了什么!”   “这……”那女人眼见逃不过,索性回到柜台将那一坛子端出来放在桌上打开给惊月看:“仙者大可宽心,这酒并没有毒,只不过有些大补罢了……”   惊月一看,酒坛中密密麻麻全是蛇虫蚂蚁,不由得浑身都开始发麻。   跟晴天在凡尘中混迹许久,对于凡尘中人喜爱用蛇虫鼠蚁来泡酒也略有耳闻,今日头一次见到,竟然险些让他吐了,着实恶心!   “你是说他经常来你这里喝这种酒么?”   “没有没有,这酒是今日才起的坛,晴天公子以前来都是喝别的酒……”那女人不知为何,越说越起劲,又道:“晴天公子为人风趣幽默,我这酒肆上下啊,都很喜欢他。他每次来啊,我店里都会过来好多街坊邻居什么的,甚至有些闺阁小姐,都曾为了一睹公子风……采……”   那女人正说得高兴,忽然碰上惊月的视线,立刻噤了声;只见眼前俊逸不凡的仙者此时一脸怒容,隐约流露出的杀意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一层强压迫的恐惧之中。   她颤声道:“不知奴是哪里说错了话,竟惹了仙者动怒。”   “以后不准卖他这种酒,别的酒也不准卖给他!”   突如其来的凝重气息让晴天悠悠转醒,眼中仍是一片迷离;见了眼前的身影,他傻笑着:“咦?哪里来的美人,怎的……”晴天晃晃脑袋,仔细一看,又道:“怎么这么像惊月啊~嗝儿~美人……”   晴天扶着桌子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惊月赶紧伸手去扶住他。   “嘿嘿,像惊月一样的美人……”他一把勾过惊月的腰环抱住,将头埋在对方脖颈间使劲的嗅了嗅,咂咂嘴道:“味道也很像……嗝……像啊~”   惊月站定,任由这醉鬼挂在自己身上胡乱折腾一阵后掐着他的下巴问道:“我是谁?”   “嘿嘿,美人~”   惊月:“……”   美人便美人吧,虽然惊月不喜欢这个称呼,但也没说什么。   难道他还真能跟一个醉鬼计较不成!   等晴天闹够了,浑身没了力气,挂在他身上呼呼大睡之时,他才带着这醉鬼出了门。   身后的女人关上门,从门缝中看着消失的两道人影,气的撕扯着手帕。好不容易才得到个机会将晴天灌醉,怎么半路还杀出个莫名其妙的人来。   看来,她要达到目的,还需从长计议!   惊月带着晴天出了镇子,一路运起轻功回到山间的栖身之所的途中,晴天嚷嚷着想喝水;途径一处小溪,他把人放在岸边,下去打了一壶水上来。   待他看到晴天之时,这醉鬼不知怎的,连衣服都脱了,正在撕扯着自己的裤子。   他立刻上去按住晴天的手,对方浑身滚烫的厉害,呼吸急促不已,一行鼻血潺潺的从鼻孔中流了下来……   “晴天,你怎么了?”惊月很是担忧,搭上晴天的脉门摸了摸,确实没有中毒或者损伤功体的迹象,只是血流速度极快。   感受到手腕上的凉意,晴天忽然睁眼,一把抓住惊月的手按在自己脸颊上,不断汲取对方手心的凉意,想借此纾解他滚烫的热度。   另一只手也不老实,搂过惊月的腰身紧紧的贴了上去,胡乱摩梭着,口中含糊不清:“难受……我好热,你快帮帮我~”   “晴天,你冷静些!看看我是谁?”惊月被抱得死死的,对方滚烫的体温像是白天的骄阳,烫的他身体发软。   “………你帮帮我……”晴天放开惊月,大口的喘着气,抓住惊月的头发贴着对方冰凉的脸颊一顿啃咬,最后捉住那那微张的唇咬了上去,一股带着铁锈味的腥甜充斥在二人的唇齿之间。   晴天像是入了魔,疯了一样的撕扯着惊月的衣衫;绢帛撕裂的声音交织着激烈的喘息声,响彻了寂静的夜空。   晴天的亲吻毫无章法,只一味的发泄血液中的狂躁。   醉酒的人力气大的出奇,惊月挣扎了半天都没能摆脱这醉鬼的纠缠。   连亲吻都算不上的啃咬逐渐从唇角蔓延开来。晴天的呼吸逐渐开始粗重,甚至因得不到更好的宣泄而略微急躁。   带着浓浓酒意的吻仿佛夺命的毒,一点点蚕食着惊月的意识;不知为何,他一点也不反感晴天亲吻他,甚至觉得很愉悦;因那滚烫的嘴唇侵蚀,连带自己的身体都有些了反应。   斑驳的月影透过层层树叶缝隙在他二人身上洒落点点星光,映照着双方明灭不定的轮廓;晦暗的眼神中,沉藏着深刻的爱意,自己也不知。   当惊月的手被对方拉着触摸到一处更为炙热挺立的存在时,他脸颊忽的一热,混沌的思绪顿时抽了回来。   想起那女人所言,心道:看来那泡着蛇虫的药酒,果真够滋补!! 第137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野狗   一想起那酒坛之中的蛇虫,惊月立刻意识到晴天喝过那酒,隐约觉得嘴里有一股腥味,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才不要晴天这接触过虫子的嘴吻自己!   惊月伸出手抵着晴天的胸膛,不让他再继续下去。就在此时,晴天含糊的喊了一句:“嘿嘿,美人~”   惊月忽然暴怒,抓住晴天的衣领将人抛了出去!   “滚到河里去冷静一下吧!”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伴随着一声沉闷的低吟,那喘息声逐渐演变成溺水呼救的声音响彻夜空;惊月粗喘着,拢了拢被撕的破败不堪的衣裳,看着那在溪水里胡乱扑腾的人,气不打一处来!   自己向来沉得住气,他不知为何对上晴天的事,他的情绪总是轻易能被左右。   水里的人扑腾半晌,刚爬上岸,又被惊月踩着肩膀踹下去,如此反复。   大约在冰冷的溪水里浸泡了半个时辰,直到意识回笼开始喊话之时,惊月才坐在溪边压下方才的怒意问道:“你现在看我是谁?!”   “是惊月~”晴天脑子里依然混沌不清,但至少没有刚刚那种异常的冲动感了;他像一只溺了水的小动物一般,半截身子飘在溪水里,抓着晴天的脚踝,说道:“惊月,我知道错了,以后肯定不会再喝多,你别生气好不好……”   认错的态度积极又诚恳,惊月险些就被他那双无辜的眼给欺骗了!   “你方才不是还喊热吗?还让我帮你,我这不就是在帮你?”惊月语气依然冷淡,但心中有气也是真的。   真是恨铁不成钢,明明混迹江湖这么久,竟然还让个女人给摆了一道。   果真是色令智昏!   晴天道:“我现在已经不热了,有点冷……”   惊月故作淡然,道:“要是冷,就再去喝几壶那毒虫泡的酒便不会冷了。”   “那酒的味道确实不怎么样,一股浓浓的药味。”   “不怎么样你还喝?”   晴天悄悄的抬起眼皮对上惊月的视线,小声说道:“那老板娘说,我若能喝了那一坛,以后店里的酒就随我喝,不要钱。”   “不要钱?!”惊月气急,顺势捡起岸边的小石子照着晴天的脑袋就砸了过去:“仅仅是为了点酒钱,你便任人哄骗,哪怕是放了毒的你也喝?还是你觉得我付不起你的酒钱?或者,你看人家酒肆老板有几分姿色,有了什么想法不成?!”   惊月忽的闭了嘴,不知怎的,自己竟然计较起这种事来。   “没有没有。”他二人相识已久,晴天是第一次见到惊月如此震怒;一早的酒劲挥发过半,试探性的拉着惊月浸湿的衣角,说道:“别人在怎么好看,也比不上惊月好看。”   “……”晴天总会无意间,说这种不找边际的话让他心慌!   “总花你的钱,我也会觉得不太好意思嘛。”   他是个穷鬼,六界之中都享誉盛名,平日里靠着一张脸皮喝遍天下;自从遇见了惊月,就再也没有欠过人酒钱。   “惊月,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让我上去吧,水里真的太冷了。”晴天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说话时,声音都有些颤抖。   山中泉水本就凉的彻骨,他下半身一直泡在水里,都有些麻木了。   “哼!”惊月冷哼一声,站起来转身便上了山。   晴天连滚带爬的从溪水中爬出来,紧随其后回到住处。   惊月独自沐浴着月光打坐,平静心神,一句话也不说;晴天也不敢上前打扰,盯着惊月的身影看到后半夜后撑不住后起的酒劲,沉沉睡去。   ***   第二日一早,晴天被噩梦惊醒的,他梦见惊月回了问道山,他上山询问缘由,结果却引起了一场大战,惊月也重新拾起自己的身份,从此与他对立……   他从梦中惊醒,惊月也不在身边;晴天心中一空,抽痛了几下,仿佛自己心爱的东西突然消失了一样。   他在小茅屋中遍寻无果,最终在后山断崖处找到正在看着日出的人。   远远抬头,看着那人沐浴在晨光之中,浑身笼罩着一层金色光芒,心里的难受忽然释然了。   惊月就是这样的存在,觉得他本就该面向阳光。   “惊月,你一早起来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找了好久。”晴天从崖下飞身而上,轻轻落在惊月身边:“怎么样,这里的日出不必问道山的差吧。”   惊月没有理他,晴天便厚着脸皮凑到身旁坐下,探头一看,发现惊月嘴角上结了一块血痂,赶紧问道:“惊月,你的嘴怎么破了?”   晴天向来喝酒忘事,大抵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早就被忘得一干二净了。   惊月冷哼一声,道:“昨日入定,不留神让这山中的野狗给啃了。”   “野狗?这处从未见过野狗出没啊,莫不是哪里来的妖怪不成?”晴天四处看看,随后皱眉,想着哪来的野狗竟然敢咬惊月的嘴唇。   心中有些憋闷,语气颇有些不爽:“这还能咬到你嘴上,定然是个好色的妖。等我捉了它来,非要扒了他的皮不可!那你可记得妖怪长什么模样?”   “我说了是野狗,并非什么妖怪。一条身形巨大,只会啃人的野狗。”惊月轻飘飘的看了一眼剑眉紧蹙的人,又移开视线,心情好了许多,道:“至于是不是好色,我便无从所知了。”   “管他是不是好色,总之就是该死。”晴天愤然,小声嘟哝道:“我都还没咬过呢……”   “你在说什么?”   “啊——没,没什么……”晴天傻笑着矢口否认。明明是突然升起的一个念想,怎么就给说出来了?惊月应该没听到,这要是被听见了,估计下一刻便会拔剑了吧……   他感觉惊月最近有些很大的变化,再也不是先前那个淡泊冷静的人了。   他们认识时间不算短,以前二人一道出门之时,尚且还能同吃同睡的;但是最近几次下山游历,惊月必然会要两间房,不跟他挤一起;即便是没有多余的房间,他也会一直打坐到天亮。   平时他稍微靠近些,或者想勾个肩搭个背的时候,惊月都免不了要暴锤他一顿;难不成惊月是不想跟他一起游历了么……   还是说,他昨夜喝多了之后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第138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食魂   晴天想了许久也没想起昨夜发生的事,而惊月此时看上去也一幅心事重重的模样,便试探性的问道:“惊月,我昨晚喝醉了酒,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一提到昨晚之事,惊月的耳尖莫名又红了,抿了抿嘴角还有些痛感,转过身体背对着晴天板着脸说道:“不曾。”   “真的么?我怎么看你都是在生气的样子……”嘴上说着没有,但是那脸色却是真的不好看。   惊月心道:能看得出来他真的生气,说明脑子还不算太蠢!   “是因为我喝醉了,所以你生气了是么?”晴天清咳几声,悄悄贴在惊月的耳边说道:“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惊月下意识躲开,回手推开晴天毛茸茸的脑袋,说道:“只要你喝醉了不将我错认成你记挂在心的美人就行了!”   记挂在心的美人? “山”“与”“三”“夕”。   晴天哑然。这天底下,还没有哪一个女子能让他记挂在心的。   惊月这般说,倒像是吃醋了,不过他没敢问。   “哪有什么美人。”晴天又凑过去,额头抵在惊月的肩膀上,抬起眼皮看着惊月发红的耳垂,笑道:“即便是心中记挂谁,那个人也只能是你啊。所以……你别生气,我以后真的不喝酒了。当心气坏了,我又许久见不到你;一个人孤苦伶仃,凄凄惨惨……”   “当真?”惊月垂着眼皮,看着晴天眉眼弯弯的模样,顿时心软入水。但他显然是不信的,没有酒顶多让他撑三日;三日后,原形毕露。   “当真!”晴天郑重点头,举起手指天誓日:“我发誓,如果我再喝酒,就让我被这山间的野狗叼了去,被魑魅魍魉食了魂!”   “听你胡说八道!”这张嘴,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惊月起身,抚平长衫,缓出一口气,看着冉冉升起的太阳,道:“昨夜下山去寻你时,发现山下灵动异常,怕是有妖邪作祟,今日入了夜,下山去瞧瞧吧。”   “妖邪作祟?”   “对,先前只适合怀疑。”毕竟那时候他满脑子都是晴天的安慰,根本无暇顾及其他:“方才收到问道山传讯,说云度以西有一股异灵波动,让我前去看看;山下的村庄正好在云度边界,想必会找到些蛛丝马迹。”   “既然有妖邪作祟,何必还要等到入夜,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吧。”晴天忙不迭的起身跟在惊月身后:“闲散了许久,骨头都发硬了,等我捉了那妖邪来下酒!”   惊月:“……”   “额,我就是顺嘴一说,我真的要戒酒了。”   ******   二人说说笑笑下了山,来到昨夜的镇子上;此时正值中午,骄阳似火,能流金铄石;滚滚气浪扑面而来,人有如躺在蒸笼里一般;即便是晴天和惊月的仙魔之躯,都有些受不住这热度。   然而,他们却发现田间地头竟还有不少人都在劳作,其中还有晴天蹭救过的一名老丈。   他站在田埂间喊了几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那老丈依然重复着弯腰割麦的动作,许久都没挪动地方,竟如行尸走肉一般。   “难不成都是晒傻了?”   “晴天!”晴天正欲上前,却被惊月叫住,他回头问道:“怎么了?”   “此处有些不妥,没有发现端倪之前,切莫轻举妄动。”惊月示意他回来,然后细细观察周围的人,而后说道:“你可有发现什么?”   “好像,他们一直都在重复着相同的动作。而且,”晴天从指尖放出一抹灵识,从那些人识海之中游走一遍后,沉声道:“识海并未散尽,但他们身上一丝生的气息都没有。”   “没错。他们应当是生前被活活吞噬了魂魄,只剩躯体。应是那妖邪不想让人发现端倪,所以在他们识海之中留了一丝主控身体的意识;等这些意识被耗尽之时,他们才算真正的死亡。”   “我入世数百年,以前倒是听过此类食人魂魄的妖兽,你见过吗?”   惊月摇头,道:“我也只在问道山藏书阁的浮生录中知道有这种食魂族的存在,未曾亲眼所见。书中记载,食魂族等级诧异巨大;低阶为食魂兽,这类妖兽为兽形态,尚且不能迷惑人类;中阶为食魂煞,这类妖兽拥有变化形态,可控制人类心智;高阶为魇魔,可幻化万千形态,能控魂。”   晴天道:“听说这类妖兽善于变化,经常混迹人群之中,了解他们之后便会找到人类心底的恐惧或是仇恨,将他们无限扩大,这时在食取他们的魂魄,恐惧和仇恨越是明显,他们的修为越会大增。今日它既送上门来,那我到时要好好见识一番才行。”   “嗯,但是要务必当心。”惊月看着周围数十个已被吸食魂魄的人,眉间微蹙:“还不知这妖兽到底吸食了多少人的怨念魂魄,功体是什么等级的,切不可鲁莽行事。”   “说不定啊,它现在就在周围看着我们呢。”晴天阴恻恻的一笑,忽然发问:“惊月,好像你已经知道些什么了?到底是谁?”   不问还好,一问起来,惊月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周围空气都有些凝滞:“昨夜蹭了人家一顿酒,还与人有说有笑攀谈至半夜,今日便将人家忘了个一干二净。当真绝情!”   “……”晴天闻言,陡然被田埂间的稻草绊了一下,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小声嘀咕:“这事儿不是过去了么……”   “还不走!”惊月越想越气,脚下生风,快速掠过田间,把晴天远远甩在身后。   “惊月,那他们怎么办啊。”晴天看看那些行尸走肉,再看惊月,只剩一抹白芒。   他心中陡然升起一抹心慌,好像如果就放任惊月这样走了,以后就在见不到了似的;晴天也顾不上这些人,赶紧追上去,牢牢跟在身后。   从进村子起,环境便暗了下来,越往里走,天黑的越厉害;走到长街上时,天已经黑透了;一股浓浓的死亡气息笼罩在他们周围。 第139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装神   二人不知,他们从跨进村子那一刻起,便已经落入了对方精心布置的幻阵之中。   这一路上碰到不少已经失了魂魄的人,外表看去毫无违和;走进只后才会发现,他们双眼空洞无神,满是苟延残喘之相;一直在脚下方寸之地徘徊,不断重复着他们生前所做之事。   晴天蹭试图阻拦,被惊月制止:“这些人很有可能会成为对方的眼线,若是贸然打扰,不知会有什么后果。”   “哪有什么后果,你就是太小心了。”晴天不以为然:“即便是他们不受控制,与我们来说,也不过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民罢了。”   “那也不可大意,万一中了敌人陷阱,到时候有你好受的。”   看着晴天将那些行尸走肉搬到一边,然后再搬回来,惊月不禁摇头,任由他玩闹戏耍,自己则飞身而起,悬于空中俯瞰整个村庄。   从他踏入这村庄开始,就察觉了周围异样。   这些僵死之尸看似只是单纯的重复着生前的动作,但他们三五成群,且相聚不远;他从上空俯视后发现将它们所在地点连起来后居然是一方由多个小阵所组合的大阵。   看似平常的街道实则早已成为阵中一员,阵眼应是在小镇中心的那家酒肆之中。   阵法诡异多变,且极具诱导力,想要破除这种以生人醒阵的阵法还需找到布阵者才行。   但能控制如此多的僵死之尸,定然只有高阶魇魔才有这样大的本事。   魇魔善于变幻,最有可能会幻化成身边的人,以此来让他们放松警惕,从而获取纯度最高的魂魄。   惊月也从未见过此等阶级的魇魔,不知道对方的能力到底有多厉害;为了不让自己和晴天不被魇魔所控,他释出一条灵丝,一头缠绕在自己的小拇指上,一头递给晴天。   “这是什么…”晴天莫名其妙的看着那幽幽泛着蓝光的灵丝问到:“做什么用的?”   惊月嗤笑一声,替他缠在小拇指上,说道:“怕你的鼻子里只能闻到酒味,喝多了再让妖怪给拐了去,回家的路都不认得。有了这灵丝拴住你,省了乱跑。”   如果中途出了任何问题,这条灵丝也是联系他和晴天唯一的纽带。   晴天怎么觉得惊月话里有话,仿佛在说他是那山间野狗呢?   “这个颜色我不喜欢!”晴天也放出一条赤红的灵丝,比惊月那条粗了许多;两天灵丝相触,惊月那条很快便被晴天的缠住,只剩微弱的蓝光在那炫目的红光之中闪烁。   “这样才好,就跟月老的红线似的,缠住了不算,还得够粗才不能断。”话音落,晴天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绕是他这般厚如城墙的脸皮,也禁不住涨红。   这都说了些什么混账话!   即便是他再如何胆大包天,也不敢,也不能对惊月说这种话……   “我…我去搬尸…”   惊月愣在原地,脑海中全是晴天刚刚不经意间那句话,心如擂鼓,十指在广袖之下攥紧;半晌才压下心中混乱,收回理智,又成为那个淡漠如初的天尊。   有人在此布阵,他便要从阵中着手,找到阵法关键。   做完这一切后,晴天还在那边摆弄那些活死人;等他玩够了,出了一身汗后走过去询问:“怎么样,可有成效?”   “我就不信了,没办法让他们停下来!”晴天额前大汗涔涔,继续搬运,回来时突然问道:“对了惊月,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惊月摇头:“不曾。”   “是么,我怎么觉得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倒像是一种酒香……”   “馋了?”这可一日都还没过完。   “哪有,我就是觉得像。对了,听说食魂族的女性魇魔地位很高,且喜欢童男身。”周围寂静如斯,晴天觉得无趣,便想与惊月玩笑;他邪恶的目光在惊月身上打量几许,问道:“那他们是不是特别喜欢你这种的?”   被晴天调侃童男之身,惊月脚下一滞,随即脸颊高热,言辞十分鄙薄,且带有一丝怒意:“如此说来,晴天你早已不是童子之身了?!”   “我……”   没等晴天回答,惊月便冷笑一声,道:“倒也是。六界之中的花柳巷子,怕是没有一个会少了你的身影!”   “……”晴天混迹六界已久,还从来没人让他如此吃了瘪还无言以对的人。   如今当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即便是去了那些花柳巷,他也只对酒感兴趣,什么美人头牌小倌儿的,他从未正眼看过。   晴天一边搬着那些走尸,一边默默的观察着惊月的神情;他感觉惊月最近的气性好像也忒大了;若不然,跟他解释一下,省的又好长时间晾着他,不跟他讲话!   “惊月……”他正出声,此时,突然吹起鬼风阵阵,风土扬沙扑面而来,紧接着是阴森嘶叫入耳,却是不见任何踪影!   嘶叫过后是一阵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晴天停下手上动作,抽出魔剑本能的挡在惊月身前,集中精神观察着四周;二人的注意力几乎全被这突如起来的呼吸声吸引走,根本无心留意周围那群行尸走肉又重新回到之前的地方,开始不知疲倦的重复着相同的事。   而那呼吸声逐渐开始变了味道,其中夹杂着阵阵低喘娇吟,听的晴天气血翻涌,双目赤红。   那声音忽远忽近,高低起伏不一,大约持续了一盏茶的功夫,紧接着便是一阵低沉粗重的喘息声;那声音不断在晴天的耳中冲撞,识海中传来一股撕裂般的痛楚!   “何人在此装神弄鬼!!”晴天忍耐不住大喊了声,却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起了变化,而那呼吸声仿佛是他自己发出来的!   就在此时,惊月转过身来捂住晴天的耳朵,将他的头托起来看着自己,轻声道:“晴天,你怎么了?”   “惊月,你有没有听见……”迎上惊月的面庞,晴天感觉那阵喘息声愈发的明显了,他忍不住喉头攒动,双目着火一般的赤红;他死死咬住嘴唇,片刻之后才说道:“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你是说,那些声音吗?”惊月似乎看不见晴天此时所受的折磨,他轻抚着晴天的脸颊,与他对视,而后挨近些,薄唇轻启,带着满满诱惑性的语气问道:“晴天,你在想什么?”   “我……”手中的剑‘当啷’一声落在地上,晴天反手抓住惊月的双手,但见对方双眸润亮,耳边全是粗重的呼吸声。 第140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弄鬼   “我……”手中的剑‘当啷’一声落在地上,晴天反手抓住惊月的双手,但见对方双眸润亮,耳边全是粗重的呼吸声。   他在想什么?   他到底在想什么?   此时此刻,他想咬那双润亮的唇,想撕烂他的衣衫,想将他的身体,他的心,他的呼吸全部都占有……   可他脑海中还有一丝清明理智,让他清楚的知道眼前的热是谁,没有因欲望冲昏头脑,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   不,他不能!   就在晴天意识游历快到崩溃的边缘,他又听见惊月说:“晴天,你想对我做什么?”   “惊月,我……”耳边的呼吸声逐渐演变成男欢女爱的暧昧声音,惊月的手放开了他被捂住的耳朵,捏着他柔软的耳垂,顺着他敏感的脖颈轻轻的抚摸,拉开他胸前的衣襟,一点一点摩挲着他的胸膛。   这极具引诱的动作让晴天热血沸腾,几乎快疯掉!   “不……”他一把拽住惊月的衣领,将人拉近,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鼻息间就是惊月身上特有的清凉味道。   急促的喘息声让他喉头干燥不已,靠吞咽唾液似乎已经无法缓解了;一双眼因激增的欲望而通红,仿佛是个嗜血的魔鬼!   “你想做什么就做吧。”惊月勾起唇角,似有若无的从晴天鼻尖擦过,似微风拂花:“只要是你想的,都可以……晴天,你不想对我做些什么吗?”   言辞之间皆是极致挑逗,惊月双眼含笑,却冷的毫无情感。   晴天的忍耐接近极限,眼前轻启的薄唇不断拉扯着他最后一丝理智,识海之中有一个强烈的念头在朝他呐喊:不,不能,这是惊月,他不能!!   他狠狠地咬住嘴唇,催动元功不断冲撞着他的魂体,拉回濒临崩溃的意识。   最终,体力不支跪地,呕出一口猩红的血,染湿了惊月的衣衫……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惊月找齐阵法八门,回头便见晴天单膝跪地背对着他,整个身体剧烈的起伏,痛苦的模样不言而喻。   这家伙果然又轻易被这幻阵给控制了精神,陷入阵局之中无法出来。   他走到晴天身边,不敢贸然唤醒他;擦去晴天嘴角的血迹,惊月从指尖缠绕的灵丝上输入一丝灵力,灵力碰到晴天的灵丝后便被阻隔在外。   他是在自我保护!   “晴天,晴天,快些回神。”他拍了拍晴天的脸颊,对方缓缓睁眼看着他;那双通红的眼简直快要闷出血来,浑身也烫的厉害;若是再不从幻阵中醒过来,怕是会散尽元功走火入魔:“知道我是谁么?”   “惊月……”晴天的声音很沉,夹杂着些许欲念;眼神游离飘忽不定,瞳孔扩散,掩埋了最后一丝清明。   惊月正欲唤他,忽然感觉自己的下巴被晴天锁住,他下意识顺着那手指的力道偏过头,紧接着便是一股炙热的温度贴在他的脖颈上,带着些许轻微的刺痛感。   颈间的触感几乎快要盖过其余感官。   “……”又开始咬人了!   要不是知道他被困幻阵之中,惊月险些以为晴天是想对他这么做的。晴天的力道惯来大,掐的他下颚生疼,直到他都快觉得骨骼被捏碎之时,那力道才陡然松了;脖颈的刺痛逐渐转移到了心口的位置。   惊月呼吸一滞,双拳捏紧,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在他脑中萦绕不去,却始终无法变的明显。   就在这时,晴天伸出手触摸着他的心口,半跪着笑眯眯的看他,带着血迹的唇角裂开一个弧度;不像是在对他笑,倒像是在找他索命一般!   “惊月,我喜欢你,你喜欢我么?”   “惊月,你看,因为不想让你担心,我都决定要戒酒了,那你是不是也该奖励一点什么给我?”   奖励?   惊月静默了片刻才道:“你想要什么奖励?”   “你愿意给?”   “……只要我有的。”他便给。   “既然是奖励,那肯定是你有的东西。”晴天呼出一口气,带着些湿热;伸出两指抚摸着惊月的眉心,将那些细小的褶皱抚平,慢慢滑过眉眼,嘴角的笑容愈发灿烂:“你清修千年,魂体精纯至极,可愿意分我一缕?”   晴天的语气极具蛊惑,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击垮了惊月的心内的防线;他闭上眼,没有让开,任由晴天的手指停留在他的眉心,闯入他的识海之中,撕扯着他的灵魂。   “你说什么?”灵魂被撕裂的痛楚是一般人无法承受的,惊月闷哼了一声,意识被强行换回。   一瞬间,惊月忽然反应过来,以晴天的性子,就算他要奖励,最多也只会讨一壶好酒,喝完了又赖在他身上让他带自己回家,怎么会突然要他的魂体?!   不大的村子只有一条街道,街边悬挂着一排排的灯笼,散发着忽明忽暗的光,照着这死气沉沉的村庄。   村子中心有一个参天古榕,榕树枝上挂满了许愿牌与各色绸带,微风拂过,许愿牌叮当作响,向众人昭示着上面的美好愿望。   那家酒肆就在古榕旁边。   榕树底下,一跪一立两个身影;他们之间相距两丈之外,各自背对着,一条红色灵丝泛着红光,连在二人手指上。   又是一阵来自魂体的撕裂,惊月混沌的头脑瞬间清醒,脸色一寒,抬手一掌将眼前晴天推了出去!   他力道不大,但陡然间的爆发往往是无法控制的,对付一个正在试图撕裂他魂体的魇魔却稍显强悍了些。   惊月面无表情的扫视四周,正是他昨夜来寻晴天的酒肆大门外;晴天正阖眼垂手,静静地站在屋檐下。看这幅模样,应是在幻阵之中还未脱身。   周围那些徘徊的将死之尸早已消失不见。   被推出去的身体猛地撞到那棵古榕树干上,发出一声闷响,幻化成一团浓雾的形态四散逃开,紧接着便是一阵桀桀怪笑充斥了整个村子上空。   “桀桀桀桀——”那散开的黑色浓雾再次聚集在一起,逐渐揭开了它的庐山面目。   今日再见,那魇魔已经不是昨日那副风韵犹存的女人形象了,而是换化作了晴天的模样,站在榕树之下;灯笼的光照着他半照脸,邪性的笑容倒是学的入木三分。   “不如先说说,仙者是如何发现‘我’不是他的?” 第141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退敌   “外在形像,欺骗的不过是众人的眼睛,你终究不是他!受死吧!”惊月冷笑一声,盛怒之下旋身一挥手,数十道起爆符化作金光飞了出去。   “哈哈哈哈,没用的。在梦魇之中,任何攻击对我都起不了作用。”那魇魔一阵狂笑,身法诡谲多变,顺势化作浓雾散开,在头顶之上盘旋啸叫:“你不是喜欢他么,可我看他好像并不明白你的心意啊。你这又是何苦呢。若不然,等我食了你那心上人的魂魄,再幻化做他的模样,与你厮守一生,难道不好吗?”   “你给我闭嘴!”惊月猝不及防的被人戳中了心思,当下恼羞成怒;招出灵剑在手,淬入一股庞大灵力横扫一剑。   剑风四散开来,波及那棵古榕树,将榕树上的许愿牌被一斩为二,纷纷掉落在地上,融入泥土之中消失不见。   那被斩断的许愿牌随后竟然又变成了先前的模样,丝毫没被剑气伤到。   “这便恼怒了?”头顶的狂笑依然未停,犹如魔音灌耳,震的人止不住发颤:“我说过,在这梦魇之中,任何东西都伤害不到我。你那心上人很快便要迷失在我精心布置的梦魇之中了,你若是敢轻举妄动,我保证你只会得到一具冰冷的走尸,哈哈哈哈哈……”   惊月回头一看,此时的晴天紧闭着眼,双眉紧蹙,大汗淋漓,像是昨夜刚从水中捞起来的一般。   他与晴天相识时间不短了,他的势力自己亲眼目睹过,小小魇魔绝对不会将他控制住,唯一的问题,那边是晴天自己不肯醒来。   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你到底想做什么?!”他剑上灵力未收,但却有些颤抖;晴天的安慰像是一把悬在他头顶的利刃,他不知道这魇魔的话有几分可信,可现在晴天被困梦魇也是事实,但凡稍有差池,后果不堪!   那笑声依然在头顶盘旋,“不如,你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吧。”   “你做梦!”惊月喝道:“只要杀了你,他便会从梦魇中醒来,毙命吧!!”   “那便来试试看吧,看看我们的天尊,究竟有什么能耐!!”   沉声一喝,耳畔呼啸的风,发狂一般的席卷了村落;散开的浓雾再次合成一个虚幻的人影,站在那棵古榕树之下。   霎时间,漫天黑鸦嚣狂,嘶鸣盘旋在榕树周围;只见那些许愿牌激荡不已,纷纷散发出一阵黑芒,无数聚集的怨灵,汇聚在那团虚影之上!   魇魔真身显露,一袭红衣,身高丈八;细看去,竟有无数张不同的脸皮,瞬息万变!   仰天大吼一声,顿时四野惊荡,风云变色!   惊月心下大震,此等邪魔之力确实罕见;那些脸皮应是被它吞了灵魂而死的人所拥有的的。   那么晴天呢?   满是肃杀之气的夜风里,混杂着凶灵厉鬼的浊气,愈发阴森可怖。   惊月倾注全力释出灵力,浑身劲风四起,一股骇然炫灵直冲天际,照亮了这边村庄的半边天际,也将他深不见底的眼眸,映的熠熠生辉。   一时间,庞大的灵力,张狂的怨气各自消长,拉锯着梦魇之中的异兆!   “乖乖献上你的灵魂,我会让你死的痛快些!看招!”心知惊月作为天尊,定然实力不凡,若不能迅速取胜,给了还陷在幻境之中出不来的那人机会,那他只有死路一条!   魇魔挥舞着庞大却灵巧无比的手臂,不由分说一阵快攻;出手毫无试探;分掌错影之间,招招皆是取命之势!   “痴心妄想!”不断闪避着凌厉的攻势,又要分心身后晴天的身体,惊月一心二用,拦下魇魔夺命攻势!   突然间,魇魔一个快攻,锋利尖锐的指甲擦过惊月的肩头,直取他身后之人!   惊月长剑直劈,斩断魇魔一截手臂,那掉落在地上的手臂瞬间化作一截枯枝,连接魇魔身体那头又生出一条手臂来;无论他如何砍杀,魇魔总会生出更多的手臂来,似乎生生不息源源不断!   若照目前的势头下去,他即便不被魇魔杀死,也会因自身灵力枯竭而被活活累死。   这魇魔靠着吸食各类人魔神的灵魂,功体强不可催,且修行时间远在惊月之上,他全力抗衡缠斗之下,略显败阵之相!   一股浩然魔力加入极端战局之中,势力庞大席卷天地;那颗盘根错节的古榕树突然从树干之中起火;熊熊火焰之中发出红光华耀,炽热的岩浆冒着湿气吞噬了周围一切!   映红半天天,眩光迷人眼!   睁眼刹那,惊月被眼前窜天的火舌所震惊;这并非普通的火,而是晴天从魔族焚烨山的火山之中淬炼出来的精火,精火所到之处,毁天灭地,能将一切都燃烧殆尽。   是他的独门极招,先前也只见过一次。   只见漫天低旋的黑鸦碰到火光,如同遭受天极,瞬间消散!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源源不绝的惨叫声,那丈八之高的魇魔浑身赤炎燎身,哀嚎不停!   见到魔之精火那一刻起,惊月立刻明白晴天的意思,发出极招与之相应,长剑惯出,刺入那颗千年古榕树干之中。   “啊——你!”魇魔显然没有料到会是这般结果,一声痛苦哀嚎过后,榕树树干之上洒下一片沸腾的热血,不敌之下,化烟而退!   火光中的树干上,浮现出千万张脸皮凑在一起嬉笑怒骂,鬼哭狼嚎,纷纷挣脱束缚一飞冲天,在上空盘旋数圈后消失无踪。   惊月回头一看,他一直护在身后的晴天早已不见踪影。心中正着急,忽见冲天火光之中缓缓走来一人,热浪之下衣摆猎猎,迎风起舞的红色围巾与那狂怒的火舌融为一体。   烟消火灭,狂风渐熄,周遭一片茫然,只剩一地尸骨。   蔽天乌云逐渐散去,藏在云层之中的太阳逐渐露出真容,照耀着这片荒凉的大地。   那颗老榕树被大火摧残,燃烧殆尽,只剩一截孤零零的树干矗立在原地,时不时地冒出些火星来。   “与其浪费力气打架,不如一把火烧了它,干干净净。”晴天走到惊月面前,腰间夹着一个浑身血腥衣不蔽体的孩童,捧上一个大大的笑容,道:“惊月,辛苦你了。” 第142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东玉   “你……”见晴天无事,惊月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当看到他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又气不打一处来,冷声喝道:“什么时候竟然也对我使这种障眼法,你不知道我很担心吗!!”   “我也不是故意的啊~”晴天将腰间脏兮兮昏迷不醒的孩童放在一边,随手变化出一张薄毯盖在她身上,上前拂去惊月身上的木灰,说道:“我是真的被困在这老妖婆的幻阵中无法脱身,并非是障眼法。”   见惊月抿唇不语,晴天厚着脸皮凑上去,将他在梦魇中的所见所闻悉数讲给惊月听。   当然,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魇魔幻阵中那一段让他脸红心惊的事被他三言两语带过,没敢多说。   一炷香前,晴天好不容易挣脱那老妖婆编织的美妙幻境,却不料又陷入一处梦魇之中。   周遭环境突变,浓雾弥漫,隐隐有些火光;脚下路面湿滑,耳边滴滴答答水声不断。   他走出几步,忽然一滴带着热度的水落在他的鼻尖;他摸着那湿润的液体拿到眼前一看,竟然是一滴赤红的鲜血!   晴天缓缓抬头,迎面对上一张血糊糊的脸;他顿时后退一步,这才看清,原来是一个倒挂在横木之上的妇人!   那妇人浑身是血,双眼不见瞳仁,只有两个潺潺流血的窟窿!脸颊上繁杂的花纹被人一刀刀割开,血流满地。   胸前还有些起伏,应是还活着。   晴天将她从横木之上解救下来,平放在地上;她艰难的从喉中吐出一口浊气,夹杂着浓浓的鲜血,呛进鼻孔之中,又被吐出来。   费劲力气捉住晴天的手,想要捏紧却用不上力气;她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面镜子塞进晴天手中,轻蠕着嘴唇,似乎有话想说:“救……我……”   “什么?”晴天低下头,细细听着。   “救……我玉……玉儿……”话音一落,那妇人双手一送,垂落在身边,咽了最后一口气。   大约活得久了,面对死亡这种事,往往没有对于生求生者更能让他动容;晴天放下怀中妇人,掏出怀中锦帕盖在她脸上,将她方才塞给自己的那枚镜子纳入怀中,起身离开。   四周浓雾弥漫,能见度极低。   晴天掌中劲风催过,拨开浓雾之后,但见周围尸骨曝野,残肢断臂,萧条一片,鼻息间血腥之气浓烈不堪。   即便是他见过人间惨状无数,但这样残忍,还是让他气的浑身发颤。他在不长的街道上游走,遍寻不见出路。   萧瑟腥风之中来回几趟,忽闻夜幕之中一声低泣,声如蚊咛;晴天耳力惊人,即便是只有一声,也被他捕捉到。   他循着声音来到一处枯井之处,四下寻找,最终从枯井之中,就起一个浑身是血的孩子。   那孩子身上气息与旁人不同,似乎身怀异能;小小的人儿眼中满是戒备,见了晴天却也不哭不闹,窝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晴天擦去孩童脸上的血迹,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可还记得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那孩童满脸血污的脸上挂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盯着晴天看了半晌后才道:“我叫东玉。有妖怪洗劫了我们的镇子,杀光了所有人,还抓了我母亲;母亲将我藏在井底,让我不要出声,说她赶走了妖怪便来寻我……”   声音越来越小,娇小的身躯也颤抖不已,显然是极其的害怕:“可是我等了她一夜了,母亲还没有来……”   东玉个头娇小,约莫只有六七岁的模样,言语之间思维清晰,毫不含糊。晴天一时竟然对怀中这个孩子起了敬佩之心。   晴天掏出怀中镜子来,问道:“这枚水镜,可是你母亲的?”   “是!是母亲的!”东玉忽然激动起来,抢过晴天手中的镜子,两汉眼泪默默的流了下来;她吸着鼻涕,强忍哀思小声问道:“这水镜母亲从不离身,哥哥是在哪里找到的?能带我去看看吗?”   晴天点点头,抱着她来到他刚刚遇见那妇人的地方。   见了尸首,东玉挣扎着从晴天怀中挣脱,跪在妇人身旁嚎啕大哭起来。晴天无奈,他不擅长跟孩子打交道,便只能站在一旁等着。   等她哭累了,睡着了,晴天才将她抱开,草草掩埋了妇人,劈断横木猛地将一端灌入地下,立了一方无字墓碑。   做完一切后,抱着色色发抖的东玉离开了这里。   “后面的事你也都知道了。”晴天坐在一块断裂的土墙上,看着还在睡的东玉说道:“刚刚梦魇中的地方跟这里相差甚远,若没有她指引,我怕是再转上一整日也不见得能出来。”   惊月虽然还有些怪罪晴天,但到底晴天是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一个小小孩童竟然有这种能力。”   “嗯,我方才替她擦脸时,发现她竟然是梦族之人。”   “梦族?”   “没错。”晴天从土墙上跃下,踱步到东玉身旁,蹲下身来撩起东玉脸颊长发,将她额间那抹胭脂红给惊月看。   “梦族是介于仙族与人族之间的半灵族,梦族专司人鬼妖三族,替他们编织梦境,说起来倒像是一种特异的能力。梦族的灵魂清透纯净,最受食魂族的偏爱。但这类灵族人数原本就不多,且不能长生,又被食魂族的魇魔追杀,所以近百年来都已经消失匿迹了。”   惊月垂眸,看着熟睡的东玉,眼中冷清难得的少了许多:“你打算将她怎么办?”   “这……”晴天也犯了难。他当初在救人之时,可没想过以后的事。先前跟惊月已经救过一个孩子了,那孩子目前正在问道山修行。   晴天挠挠头,笑问:“痕无迹还好么?”   “你问他作甚?”   “嘿嘿嘿,你看啊,问道山都是一帮臭烘烘的大老爷们,痕无迹一个半大孩子没有玩伴多可怜,”他看了看地上的东玉,又看了看惊月,试探性问道:“若不然,你在行行好,给东玉一个栖身之所吧……”   惊月挑眉看晴天,当他问到痕无迹时,他就已经知道对方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了。但他却无法答应这个要求:“问道山并没有女弟子,她去了不太合适;且你有所不知,半灵族之人入不得仙族境地的。” 第143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误会   圣泽六界分神、魔、仙、妖、鬼、人界,其中神魔两界不分上下,其中魔界最为特别,是六界中唯一不入鬼界轮回,永生不灭的,即便死后仍可聚气重生。   仙界乃世间万物修炼而成,介于人族与神族之间;他们虽长寿,但寿命有限;有部分修为高超的仙者历过三劫可封神,或走火入魔,堕入魔族,同样可以永生不灭。   堕入魔族的仙者被称为堕仙,为其余五界所不容!   问道山乃天下第一仙灵之山,仙君为保问道山众仙能顺利封神,从此不受生死轮回之苦,从创山伊始,便立下铁则:除修仙之人,其余族群一律不许踏入仙山半步,山上修行的仙者也不允许与凡尘之人有所接触。   而一些经常出入问道镇的仙者也不过是一些有名气的人界修行者因问道山的名气,而在半山腰上立宗创派,自诩仙者的道士而已。   所以,问道镇的镇民一直都以为问道山上有仙者,还极其信奉。   就与他们信奉鬼神之说一样。   “与当初的神女族不同,东玉乃半灵族,她的体质与灵力都不足以抗衡问道山的地脉仙灵;贸然将她带进问道山,只会害了她。”   惊月的话说的很明白,晴天一时也犯难:“那,这人都救了,且她身份特殊,总不能扔了吧。”   “你自己救回来的人,自己照顾。”   “啊?!”晴天瞬间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无辜道:“我不会照看小孩子。”   照顾孩子他不在行,更别说以后跟惊月同出同入时,还有这么个小累赘缀在身边。   “谁照顾谁还不一定。”惊月也不管他,看着晴天一肚子憋屈却说不出来,他便觉得好笑:“魇魔逃走,怕是放虎归山,我必须要赶回问道山,向仙君说明此事。”   “哎?惊月,东玉怎么办!”   “先带上吧。”   问道镇。   时刻多日再次回到这里,这座山下小镇依旧热闹非凡,平和如常。   此时已快入夜,惊月与抱着个孩子的晴天走在大街上,寻了家露天的酒肆,坐在矮桌前。   怀中这孩子看似娇小,但抱的久了,其中滋味如何,大抵是只有一脸幽怨的晴天自己才知道。   “哟,是两位仙者回来了!”偶然见到许久未见的仙者,店小二热情又激动。他拿着抹布擦了擦并未染尘的木桌,满脸堆笑热情寒暄:“晴天公子,几年未见,又高大俊朗了不少;近日又去了些什么地方,可有些好玩的所见?”   惊月寡言少语,又日常冷着脸,问道镇上无人敢与他玩笑,冒犯仙颜。相比之下,还是整日里笑嘻嘻的晴天公子更为亲民。   “那是自然!”逢人夸奖,自然高兴。晴天将东玉放在长椅上,活动几下已经僵硬的胳膊,厚着脸皮蹭到惊月身边坐下,满脸疲惫却依然沾沾自喜:“惊月,赶了这么远路,口都喝了吧。小二哥,快去备上一壶热茶来。”   小二道:“哟,那正巧,咱们掌柜的刚从外面买了一批新起坛的红妆泪,小的可给晴天公子留着呢!”   一听有好酒,晴天心底的馋虫立马被勾了起来,忍不住吞了口唾液,正想让小二赶紧上他两大坛时,忽然想到自己前些天才跟惊月承诺戒酒一事,眼中的光顿时黯淡下来。   舔了舔嘴唇,说道:“上些好茶便可。”   “好嘞,一壶春前。”小二朝屋里吆喝一声,看到那长椅上小孩子,穿着打扮与晴天颇有些相似,一身黑乎乎的长衫和头顶一朵大红花,小脸当真秀气,额间那抹嫣红跟惊月仙者的额坠一样好看,当下便问:“晴天公子,这几年不见,娃娃的都这么大了啊。这,这娃娃是谁的?”   二人互相指着对方,异口同声道:“他的。”   双方对上视线后,又同时指着自己:“我的!”   “哟……”小二擦桌子的手都慢了下来,记起他们当初离开问道镇的时间约莫有个七八年了,这孩子也约莫七八岁的模样。   细细一想,心道:原来他小时候听的故事都是真的;但凡是仙者,长生不老不免孤单寂寞,这时候他们便会寻找情投意合的人同修,然后一辈子在一起;且神仙本就与凡人不同,即便是男的也能生孩子!   况且,这晴天公子与惊月仙者的关系好像一直很亲近,惊月仙者总会在晴天公子喝多之时来酒肆寻他回家,惊月仙者虽然嘴上责备,但眼中的担忧是瞒不过他的。   两人的感情当真好的让人艳羡不已,这不,连孩子都有了。   想到此处,小二看了看惊月冷淡的脸,黝黑的脸颊上飘过一抹可疑的红晕,捏着抹布道:“小的在这里先恭喜二位仙者了,没能跟二位仙者讨杯喜酒喝,小的真是终身遗憾呐。二位仙者先坐着,我立马去给你们上菜!”   “恭喜?这有什么好恭喜的?!!”看着略微忧愁转身离开的小二,晴天似乎越想越不对劲;他探头过去小声问道:“惊月,你说那店小二要跟我们讨杯喜酒是什么意思?”   “随他怎么说吧。”惊月耳根泛红。   他自然是知道这店小二在想什么,但因东玉身份特殊,所以他并未想要去解释。   反倒是晴天,将小二说的话反复嚼了许多遍,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立刻坐不住了,撸起袖子就要走:“不行,这事儿很严重,我得去跟他说明白!不能毁了你的清誉!”   “你坐下!”惊月低喝一声,细眉微蹙,道:“那你要如何跟众人解释东玉的身份?”   “那难道就任由他这个误会么?”晴天坐下来,也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别的,蜜色的脸颊有些砣红:“我倒是无所谓了,反正怎么说我都不在乎;可你不同啊,在他们眼中你可是仙君。”   “那又如何?”惊月淡然喝茶。   “如何?他那意思是,这孩子是你给我生的!他还说想跟我们讨杯喜酒喝,肯定是那么想的!即便他不那么想,我长这么大,连个姑娘的手都没摸过,哪里能来这么大的孩子?”晴天面红耳赤,四下看看后说道:“平日里你不是很明白吗,怎么这会儿反倒想不通了?”   惊月:“……” 第144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爹爹   此时的惊月是完全不想跟着一根筋的男人沟通,默默的嘬饮着茶水,看他能闹出个什么花样来。   店小二来上菜的时候,也没多说话,只是那眼神真让人无法忽视。   “我看这店小二就是太闲了,成天跟街边那群七姑八婆学的碎嘴。”晴天浑然不觉惊月眼中划过的无奈,把自己说过的话细细想了一遍,那张厚如城墙的脸皮立马就红了。   若不是那蜜色的皮肤掩盖住了可疑的红晕,他现在定然跟那天边挂着的残阳一样。   什么啊,他怎么能说出‘惊月给他生孩子’这种话!他使劲的用手扇着风默默无语,这明明入秋的天了,怎么还这样热。   看着惊月冷清的脸,他又觉得想解释,便不知死活的说道:“惊月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没想让你给我生孩子……”   “!!!”要不是这里人多,在加之惊月定力不是一般的好,否则,此刻他必定将晴天按在地上揍一顿!   “你说的对,”晴天看着惊月的连死,低声道:“东玉身份确实特殊,要不然我们就当是做个便宜爹吧。”   “你刚刚不还急着想解释的么?”这变脸的速度快赶上昨日那发狂的魇魔了吧!   “那不是……那不是怕你生气么。”晴天不敢说自己是因为有些窘迫,所以才着急解释;但转念一想,凡人终归是凡人,且任何人的思维与观念想法一旦形成,想要改变那是很难的。   况且,惊月自己都不在乎,也不知他在矫情个什么劲。   “我若这点气量都没有,早该被你气死,哪里还轮得到别人的几句闲言碎语。”   二人正在聊着,长椅上睡了一路的东玉传来了些动静;稍微熟悉了一下周围环境之后便坐了起来,低着头抿唇不语,偷偷抹泪。   惊月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眼里温和了不少。   毕竟是刚刚失去了亲人,还亲眼目睹从小生长的村子被那般残忍的肆虐,这幼小的心灵承受如此多的痛苦和惊吓后还能这样安静的哭,当真是个稳重到让人心疼的孩子。   “你醒了啊,饿了没有?”晴天不太会跟孩童相处,自以为只要笑了,便是和善;再加上目睹了东玉母亲的死,也很替她难过。他将一个大白馒头放在东玉面前的盘子里,笑着说:“吃点吧,你也一天没吃饭了,瞧你瘦的,妖怪都不想吃你。”   惊月:“……”   孩子有这么哄的么?   这是哄还是在吓唬啊!   还有,你那个表情真的不是想吃人吗?!   东玉看着晴天那怪异的笑容,小小的身体忽然猛地颤抖了一下,原本刚憋回去的眼泪又立马夺眶而出,甚至都呜咽出声来。   惊月见状,忍不住摇头,赶忙伸手将东玉抱过来,放在腿上,倾斜点身子挡住晴天的脸,哄道:“不哭了,他逗你玩呢,只要有我们在,不会有妖怪来的。你想吃什么?”   晴天很无语,难道他长的像妖怪吗?   明明是自己捡回来的,为什么跟惊月那么亲近,还能坐在他腿上!!还要惊月喂她吃东西!!   想着想着,原先那些自以为善意的笑容逐渐消失,渐渐的嘟起嘴一脸不爽,大口大口的嚼着菜,碗盘弄得叮当响,也不知在跟谁过不去。   惊月看了不免觉得好笑:“多大人了,还跟个孩子计较。”   “哼,我看你对痕无迹也没有这般小心翼翼的。”晴天放下筷子,不悦道:“他也经历过灭族之祸的。”   “痕无迹毕竟不是小孩子了。”看着气鼓鼓的晴天,惊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晌才道:“你究竟是在替痕无迹打抱不平,还是别的?”   “哪,哪有!”   东玉怯生生的看着晴天,默默从惊月腿上下来,倒了一杯茶递给晴天,小声道:“爹,爹爹……别生气了,都是东玉不好。”   “哈?”晴天惊呆,就连惊月也愣了神。   若是没听错的话,刚刚这丫头是叫他‘爹爹’吧!!   “你别乱叫,我不是你爹!”   东玉又被吓得后退了一步,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双腿一弯,跪在晴天面前说道:“母亲说过,救命之恩,如在世父母。你救了东玉,就是东玉的爹爹。还请爹爹不要生东玉的气,东玉什么都会做的,以后会好好照顾爹爹。”   “喂!”晴天一把将东玉从地上捞起来放到长凳上,说道:“虽说我年岁长你很多,那也不用叫爹爹,叫哥哥就行了!”他挠挠头,大声说:“我,我没生气,也不需要你照顾。”   他也不知自己怎么没由来的就生气,还让个几岁的孩子跟自己道歉,这么多年真是白活了……   一个活了上千年的人,要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照顾,说出去他还要不要面子?   一边的惊月看着晴天快要爆炸的模样忍俊不禁。   东玉似乎是个非常执着的孩子,但凡开口,定然叫晴天爹爹。   喊的次数多了,晴天也不觉得奇怪了;自己这个年岁,连她祖宗都做得,别说是做爹。   况且,有人喊他声‘爹’感觉好像也不赖。   三人吃饱喝足,又买了些日常的吃穿用度,回到问道山风啸谷之时已月上中天。   风啸谷距离惊月的仙宗不算远,但也不近;平时惊月不下山时,晴天便会住在这里等他。   这次一走几年,与仙踪来说日子不过弹指之间,但对于这个小茅屋,倒是岁月痕迹很重;处处都杂草丛生,尘土满地。   东玉是个勤快的,进了屋就开始拖着她娇小的身躯洗洗擦擦,手脚也很麻利,很快便将这间不大的屋子收拾一新。   房间收拾完了,问题也跟着来了。   这里是简陋了些,但平日只有晴天一个人住,到不觉得不妥;如今多了个东玉,还是个女娃娃。   月夜之下的院子外,晴天贴着惊月站在他背后,将自己的下巴挂在对方肩上,一直在唉声叹气。 第145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和谐   惊月实在是听不下去,问道:“从上山开始你便这样长吁短叹,到底是怎么了?”   “我在想,现在有地方安置东玉到还好,可以后我们要出门的话,那她该怎么办,总不能去哪儿都带着吧。”晴天苦恼:“若是痕无迹也就算了,可东玉是个女孩子,长途跋涉或者跟我们出生入死过刀口舔血的日子对她来说都不是不好的。”   惊月稍稍回头,借着月光看着脸颊边晴天高挺鼻梁上的淡淡银光,问道:“那你想好怎么安置她了?”   “嗯。”晴天点点头,又道:“不适合呆在仙族,留在人界也难免不会被魇魔找到,既然如此,我便将她带回魔族去。两年。”   “什么?”   “两年内,我想改变一下她的体质,让她能适合魔族的生存环境。”晴天将下巴挪开,踱步到栅栏处,摸着上面浅浅的青苔,语气难得的低迷:“好歹也叫我一声‘爹爹’。这六界之中,总能给她寻个安身之处。”   惊月淡然一笑。   月光下,那个俊逸挺拔的少年似乎一夕之间成熟了,有了担当和责任,让他移不开眼。   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不知从何时起,时时刻刻都牵动着他的心,时时刻刻都占据着他的思绪;他的脸颊很烫,心跳的很快,鼓噪不安;但时光似乎凝住了,不再流逝。   有时,他曾想:若他不是那九天之上的仙尊,身上没有被强行背负上振兴仙宗的责任,也没有仙魔两族的对立,他或许会先跨出那一步。   身后半晌都没有动静,晴天回头,对上那双月色中熠熠生辉的眼。   二人就那样四目相对,双方都默契的久久不语,似乎都想让这一刻永存;不知何时,晴天已经到了惊月的面前……   院内的东玉怯生生的唤了一声‘爹爹’,二人顿时从方才的晃神中幡然醒悟;晴天更是惊愕的发现他的手托着惊月的脸颊,鼻尖都快贴到对方的鼻尖上了!!!   而对方目光狭促,又看不清眼中到底是什么神情,吓得他立刻收回手,尴尬的挠挠头,暗自感叹险些又遭一顿毒打。   惊月也在这一刻从茫然中回神。   二人避开对方的视线,慌乱间同时闯进狭窄的栅栏门;晴天向来莽撞,险些将惊月撞倒,赶忙眼疾手快的把人捞回来。   站稳后,惊月后退两步跟晴天拉开距离,而后疾步进了屋。   “爹爹,惊月爹爹,东玉煮了茶……”东玉捧着一壶热茶,放在矮桌上,安静的坐在一边。   不知为何,这间狭小的茅屋里,惊月爹爹安静的喝着茶,也不说话,就连话痨一般的晴天爹爹也低着头,任由额前碎发遮住了视线。   虽然寂静,但气氛确实说不出的和谐。   刚刚失去亲人的东玉很喜欢这样的气氛,她想,若是一直能这样就更好了。   沉浸在重新拥有家人的喜悦中的东玉还不知,她所期望的温馨相处,并未持续多久。   这次回来,惊月并未着急回仙宗,而是跟他们在风啸谷住了大约一个月。   期间每日教东玉一些仙家修行之法,和晴天一起锻造和修改她的体质。夜里二人便躺在屋里唯一的一张软塌上,商讨关于东玉的身体状况,或是听晴天说些不找边际他却依然喜欢听的话。   二人会隔三差五便带东玉在问道山一些人迹罕至的山谷中寻一些仙草做成灵药给东玉服用。   东玉是半灵族人,梦族之后,夜里便会入定,替他人织梦。   但东玉年岁尚小,时常会因灵力不足陷入他人梦境而出不来;每当这个时候,二人便会一左一右将梦魇中的东玉圈在怀里,给她输灵,镇压梦魔。   第二日醒来,东玉会跟他们讲自己昨夜又学会了同时替更多人织梦。   东玉乖巧伶俐,会做很多菜式,会烹茶,还会打扫;每日晨昏定省给他个晴天问候,十分惹人心疼。   但几乎每日醒来,睡在中间的都变成了惊月;晴天也是躺在惊月身边,手脚都搭在他身上;起先他还有些不知所措,可时日一长,就习惯了。   他也越来越开始迷恋身后的温暖。   三人的相处是惊月这段时间以来最快乐的日子,弥补了他从小都未曾体会过的亲情。   但这样快乐的相处总是有限的,有些祸根放任的久了,便会成为天下大患!   为了东玉,也为了被灭梦族和天下苍生。   ***   “惊月,你怎么在这里。”   又是一个满月夜,惊月正在院中出神,身后传来那早已深刻入心的声音。他回头,便看见晴天从院中缓缓而来。   中秋的风是冷了,但那人的笑容却似夏日的太阳,能融化万年寒冰。   “你在想什么,我喊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晴天走过去,自然而然的将下巴挂在惊月肩头:“东玉烹了茶,正在等你呢。”   按理说这样亲近的接触,惊月早已经习惯了才对,到今日的他却有些觉得异样。   身后的人体温很高,下巴垫在他的肩上,那一点点的热度仿佛像燎原的野火,顺着肩膀铺遍全身。   惊月淡淡的‘嗯’了一声,下意识想逃跑,但又执着的喜欢那种热度,和晴天身上独有的味道。   靠的近了,才能闻到。   晴天顺着惊月的视线望去,玩笑道:“月亮有什么好看的,有我好看吗?”   “你很好看吗?”惊月莫名想笑,竟然还有人要跟月亮比谁更好看的。   晴天反问:“我不好看吗?”   “你……”沉默片刻,惊月十分认真说道:“你像太阳,温暖又明亮,是一束任谁也握不住的光。   “那我要好好看看你像不像月亮。”晴天故作深沉,转过惊月的肩膀认真的盯着他看了半晌,直到惊月有些发毛了才道:“月亮没有你好看。”   这句话说的很轻,几乎很快便被吹散在风里。   但听在惊月耳中,如雷声震天,击打在他的心口某处,却是旋绞一般的疼。   “你…”月光下,惊月红了脸转向一边,手心都溢出了汗:“你这话都对多少人讲过!”   “……”晴天闭了嘴。   他嘴上油滑惯了,要真追究跟多少人讲过,怕是说上一日也说不完。   但那些人他真的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没有一个是真心想夸的。   只有惊月,他是发自内心的想要那么说。   “比起太阳,我更喜欢月亮。”   比起世人,我只喜欢你…… 第146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甘愿   更喜欢月亮……   看似无关紧要风轻云淡的一句话,却让惊月原本就慌乱的心跳的更快了,失去了该有的频率。他退了一步,问道:“太阳之光润养万物,为何你偏偏会喜欢这黯淡无光的月亮?”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晴天拉着惊月到石阶上坐下,看着夜空中的悠悠明月说道:“传说月亮跟太阳是一对神职夫妻,太阳是月亮的妻子。他们二人一个执掌黑夜,一个执掌白天,都用自己的光芒滋润万物大地。太阳以前并不刺眼,而月光也不是现在这般微弱冷清,他们的光都一样的温和;也正因为日神的温和,所以人人都喜欢抬头看她,那些目光有善意的,也有不怀好意的;日子久了,日神被各种眼光盯着很不舒服,不愿意继续给人们送去温暖,索性便藏了起来。过了许多年,因为没有太阳的照射,花草树木,农田庄稼得不到她的温暖都一一死亡,这个世界很快被寒冰覆盖。后来,人们受不了这样寒冷的日子,便去祈求月神,让日神原谅他们。月神眼见百姓受苦于心不忍,又深爱自己的妻子,不愿让她遭受那些异样的眼神;于是,他便舍去自身银芒,替他的妻子锻造了一根银针让她带在身上;从此,但凡有人想要抬头看太阳,都会被月神那根针刺伤眼睛;久而久之,就再也没有人敢抬头直视日神了。而月神,为了自己的妻子,失去了一身华光,也失去滋养万物的灵力,时圆时缺。所以,夜里已经很少有人再去看他了。”   故事不长,寥寥几句,但惊月听的入了神,不知将谁带入了故事之中。   片刻后回神,嘴角含笑:“若真如你所说,那月神当真是个极好的夫君。”   晴天笑着点点头,月光之下,那笑容尤为暖心。   “我只是在想,月神为了日神,牺牲了自己的华光灵力,让人们甚至忘了他的存在,到底是否值得。”   “值得与否重要吗?关键是他甘愿如此。”惊月淡然一笑,道:“月神虽然失去了看似重要的东西,但却守护了自己的爱人。这是甘愿,与是否值得——无关。”   他伸出手,挡在眼前,遮住眼中神情的视线。等回过神时,发现自己的手上又重叠了一只手,有些距离,手影交叠,挡住月亮的微光。   那灼人的气息,就在身旁。   “那,惊月也有一个能让你‘甘愿’的人么?”   “我……自然……”   “爹爹~”身后的栅栏门从里面被打开,东玉从栅栏边探出个小脑袋来,看到他们二人后,笑着喊道:“深秋夜凉露重,东玉煮了茶,爹爹们快来吧。”   “就来。”晴天回了一声,赶紧追问惊月:“你刚刚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没什么。”惊月长吁一口气,站起来走进院里,笑着说道:“深秋夜凉,回去喝茶吧。”   “惊月,你到底说了什么?”   惊月也不回答,只是嘴角含笑,低头喝茶。   许久,一壶热茶见了底,惊月才轻声道:“东玉,明日我要回仙宗,你要好好照顾晴天爹爹,认真练习我教你的心法,按时吃药;若是怕梦魇,就让晴天爹爹陪着你。”   “东玉知道了。”东玉小心翼翼点点头,问道:“惊月爹爹会去多久,何时才能回来?”   惊月道:“多则半载,少则三月,我定然回来。”   “啊……”晴天一直在脑海中回想刚刚在院外惊月到底说了什么,完全没听到他们先前的谈话;只听见惊月说要走才回过神来,先是一怔,而后追问道:“这次为何要这么久?”   “魇魔一事需要尽快处理。”惊月蹙眉,看了看东玉,道:“还有事关梦族被灭,仙君定然要调查清楚,为其主持公道。”   “魇魔一事,如果仙宗插手,怕是没那么快能解决的。”男人的嗓音有些浅浅的委屈:“那我岂不是半年都见不到你了。”   若是没有东玉的话,他便可以掩了自身气息,偷偷跟着惊月一起回去,省了好长时间都见不到。   “区区半载,弹指一瞬而已。”   “哼。”男人委屈巴巴的闷哼一声,说道:“在问道山自然是弹指一瞬。”   “我会尽快回来的。”有君在此,惊月定然归心似箭。   ***   长夜深沉,晴天睡着后,惊月正独自坐在院外仰望着星空发呆;东玉拿了一件晴天的袍子出门,笨拙的披在惊月身上后,小心翼翼的看着对方脸上的神情,而后爬到他怀中坐下。   惊月拢了拢外袍,将东玉抱紧:“这么晚了,怎么不睡觉,可是织梦之时哪里出了问题?”   东玉摇头,糯糯的说到:“惊月爹爹,你要走那么久,我和晴天爹爹会想你的。”   惊月捏了捏东玉小巧的鼻尖,笑问:“究竟是东玉会想我还是晴天爹爹会想我?”   东玉抬起头来看他,无比认真道:“晴天爹爹肯定会比东玉更想惊月爹爹。”   “哦?你这小丫头,怎么也跟这晴天爹爹学的一手胡说八道的好本事。”   “东玉说的是真的。”惊月笑她,东玉便有些不高兴,甚至急了:“东玉看的出来,晴天爹爹是最喜爱惊月爹爹的,惊月爹爹你要相信东玉。”   “我自然是信你的。”东玉人小鬼大,说起话来总是能触及到惊月被封存的地方:“回去睡觉吧。”   他在东玉的水镜之上施加了一道咒术,用于传讯,告诉她,若是有事,可凭水镜唤他。   东玉是个孩子,抵不住夜深困乏,小巧的身子缩进被窝里睡着了。   惊月给她掖好被子,看着一旁闭目沉睡的晴天,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的脸上,那一张贯来嘻嘻哈哈的脸上,此刻敛去了笑容,眉头紧蹙,竟显得有些冷峻绝情。   从他们相识之日起,男人总在笑,这样愁眉不展的模样当真罕见。   他忽然很想去触摸一下那眉间的沟壑,想去亲吻,想让他舒展。   距离越来越近,直到他微凉的嘴唇贴上那微热的皮肤时,惊月忽然回神,慌乱的退开,按住胸膛的躁动大口喘息着,脸颊烫的不像话。   又回头看了一眼后留下一道传讯符,落荒而逃,顶着月色回到仙宗。   他没注意到自己转身之后,那黑暗中骤然睁开的眼中流淌着莫名的情绪,和那勾起的唇角相互辉映。   能融万年寒冰… 第147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魔尊   惊月前脚踏入宗门结界,便立刻察觉周围气息隐隐紧张,上了几步石阶便看见一群仙者围着一个人殴打。   他赶紧上前,发现被围殴的人竟然是痕无迹!   “住手!”惊月大喊一声,喝退众人,上前将浑身是血的痕无迹扶起来,冷眼看着那群对他施暴的人,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天尊!”其中一人收了剑,朝惊月走过来,说道:“仙君闭关期间,痕无迹擅闯崇文殿行刺,若不是有仙君提早出关,定然会遭了这贼子的暗害!仙君吩咐,让我等捉拿痕无迹!”   惊月看着怀中少年,两眼对上,惊月莫名心中一震。几年不见,少年初成,竟有几分神逸之姿。   只不过,现在的痕无迹看上去十分虚弱,身形单薄,双眼无神,似乎是被锁了灵力,连灵识也被封了。   问道山能有这般能耐的,除了仙君和他,也不过二人。   痕无迹不断的摇头,双手无力的抓着惊月的胳膊,嘴唇微启,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惊月闻言盛怒,冷眼看着周围虎视眈眈的众人:“他不过是个孩子,哪来的能耐行刺仙君?!”   “天尊殿下,这属下便不知情了。仙君吩咐,捉了痕无迹回忏罪堂审问;若他肯老实交代,供出幕后主使,仙君便能留他性命,剃去仙根,让他下山去做个平凡人了此残生。”   痕无迹是他跟晴天游历之时救回来的一名险些被贩卖的少年,这些年一直由他带在身边;而他们竟然说痕无迹想行刺仙君,那不是摆明了说是受他指使的么!   “幕后主使?”惊月冷冷道:“灵虚仙长,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灵虚不卑不亢,说道:“我只是实话实说。”   “我自会去找仙君将此事弄个明白。”惊月附身,将浑身是血的痕无迹从地上捞起来抱在怀中,说道:“痕无迹我一并带走,你们先退下吧!”   “这……”灵虚有些犯难,四下看了一眼后说道:“天尊天下,我等也会是奉仙君之命行事,还请天尊殿下不要为难我等。”   “有我在,你们还怕他跑了?”惊月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灵虚,冷声道:“我这便去找仙君。”   怀中的痕无迹用尽了力道抓住惊月的袖子,不断朝他摇头,灰色眼眸中隐含着点点水气,像是急的快哭了一般。   “无妨,有我在,仙君不会拿你如何。”他不知痕无迹究竟在害怕什么,但事情定然不会简单。   惊月抬头,人群之中,一张有些相熟的脸一晃而过;等惊月再去细看之时,那人只留下一抹衣摆。   先前仙君闭关,他便趁机下了问道山与晴天游历四方,临走前嘱咐痕无迹,若是仙君提前出关便告知他一声。   如今看来,仙君不仅提前出关,痕无迹的消息也没递出来。   惊月抱着痕无迹尚未踏入圣殿,却感一股冷冷沉息压迫心头,里面传来仙君雷霆之声:“什么,竟然让他给跑了?你们这群人连个娃娃的都抓不住,要你们何用!”   惊月疾步进门,看着圣殿之上跪了一片,而王座之上的仙君,正在暴怒边缘。   “仙君。”   “你还知道回仙宗?!”惊月刚拘过礼,便被一道强悍劲道迎面袭来,见他不躲,那力道碰到他之前生生换了个方向,‘轰’的一声巨响,劈碎了大殿的神柱。   “你们都给我退下!宣化留下!”王座之上,愤怒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中;喝退众人,仙君冷脸看着圣殿之中仅有的二人,问道:“一走便是好几日,人间时光几年之久,都去干了些什么?”   “请仙君暂息雷霆,惊月自知有罪,请天君降罚。”惊月跪在大殿之上,背脊笔直:“痕无迹不过是个孩子,还请仙君网开一面。”   “网开一面?”仙君一声冷笑,仿佛面对的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仇人一般;轰然一掌,震碎了半边王座:“堂堂问道山天尊殿下果真好本事。本君不过闭关半载,你竟敢私自下山还结交魔族异类,当真大胆!!!”   惊月看了一眼身边的痕无迹,对方默默朝他摇头:“请仙君网开一面!”   “来人!”仙君一声爆喝:“将痕无迹押至忏罪堂,听候发落!”   “父亲!”惊月心急,出口便是几百年都未曾有过的称呼:“请仙君网开一面,惊月定当查清此事,给仙君一个交代。”   “不必要你查明,真相本君早已知晓!”仙君气愤不已,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星火燎原,闪动着腾腾怒意:“宣化,你来与天尊明说!”   “是。”宣化应声,踱步到圣殿中央背袖而立,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痕无迹,冷笑一声道:“天尊殿下,仙君闭关这段时间,问道山的事物一向由您负责;三月前,有人擅闯问道山,与我仙族大打出手,当时带头的正是殿下,不知殿下可还记得?”   惊月淡淡的看了宣化一眼,对这张脸竟有一股陌生的气息,只是一时察觉不出哪里不对,说道:“自然记得。”   宣化转身,一双凤眼之中染满让人读不懂的情绪,道:“那殿下可知,那日闯山之人乃魔族之尊?”   惊月听了,却不回答。   晴天从未对他隐瞒过身份,他也早已知晓乃魔族之人,只不过没想到竟然是魔尊。   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哪有魔族之尊的样子。   等了片刻,见惊月不答,宣化淡淡道:“看来殿下想必早已知晓那人的身份了。既然知道他乃魔族之人,殿下却依旧与其结交,相约游历四方。”宣化的视线落在痕无迹身上,说道:“还曾带回一个身份不明之人,留在问道山;如此作为,不知殿下是何居心?”   “居心?”惊月心下一沉,横眉冷对:“宣化仙长言重了。我与晴天不过数面之缘,何谈居心?”   “哦?是么?”宣化似乎并不相信惊月的话。他又道:“究竟只是数面之缘还是其他的什么,这其中恐怕只有殿下自己才清楚。” 第148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父子   惊月抬头,对上一双狭长的眼眸,眼波之中流转着阴狠毒辣的算计,全然与先前的宣化仙长判若两人。   惊月冷冷道:“惊月不知宣化仙长此言何意!”   “殿下,天尊殿下是我看着长大的,殿下乃我仙宗一脉唯一传承之人,现下却与魔族之人勾结,甚至还传出那等流言蜚语,有伤风化!”宣化收起眼中杀意,转而眉头紧蹙像是极为偏袒惊月一般,道:“我看着殿下长大,殿下仁慈单纯,可别让那不怀好意之人骗了才好。”   随即转身朝仙君躬身道:“仙君,虽说只是传闻,但属下不得不说,天尊殿下此举的确不妥,若任由传闻继续蔓延,我仙宗颜面何存!痕无迹若不处以极刑,助长其嚣张气焰,何以服众!属下斗胆,领命攻打印天城,请仙君示下!”   “宣化仙长!!”惊月猛地捏紧拳头,周身腾起一股势不可挡的凌厉气息:“宣化仙长向来德高望重,何时变得如此诟谇谣诼;无凭无据便信口开河,含血喷人;在仙君面前扰乱视听,甚至是请战,你又是何居心!”   “够了~”二人正剑拔弩张之时,王座之上的仙君突然开口,语气不疾不徐,听不出任何情绪:“收了你的杀意。”   “仙君!” 嶼;汐;獨;家。   “宣化先下去吧,攻打印天城一事容后再议。”仙君大手一挥,又道:“将痕无迹关入忏罪堂,听候发落。”   痕无迹被带走之时,忽然扑上去紧紧抓住惊月的衣衫不断的摇头,灰白的眼眸中噙满了雾气,咬破了舌头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惊月朝他地上一个安抚的眼神,道:“无迹,你且先去,我会救你的。”   宣化带着痕无迹离开之后,圣殿之上寂静无声,父子两人许久未曾这样独处;惊月依然跪着,腰背笔直。许久才听见王座之上传来一声冷笑:“吾儿,宣化所言,你与那心术不正的魔头深交不浅,可是属实?”   一声‘吾儿’朗朗上口,惊月抬头,疑惑的望着王座之上的父亲,没有父慈子孝的天伦,只有一种疏离感夹杂着怪异的气氛油然而生。   从他有记忆起,眼前这位父亲从未与过他任何温暖亲情,把他当成问道山其他仙长一般的存在,纵然是独处之时,他也从未唤过一声儿子。   今日为何突然这样?   “与晴天结交属实,惊月也早就知道他魔族身份。”惊月细细观察着王座之上的人,不卑不亢,继续说道:“他虽是魔族之人,但行事光明磊落,为人刚正不阿。仙君曾教导惊月,六界之中无外乎是,人只分善恶好坏,并无内外异族;但凡一心向正,又何言心术不正!”   “你!”仙君被噎了一下,稍显愤怒:“你竟然知道他乃魔族之人,还与他深交!为了一个魔头,这般顶撞你的父君,当真是个‘好儿子’!”   “惊月不敢,请仙君责罚。”   “不敢?这天下间,可还有你天尊殿下不敢做的事吗?”仙君勃然大怒:“舒服日子过久了,都忘记千百年前那场大战?当年魔族为了一己私欲,不惜对其余仙神两界兴兵操戈;若不是有神族相助,我仙族怕是早已从六界之中除名了!自此之后,仙魔两族势不两立,你如今却与魔族之人交好,是何用意!”   “惊月不曾经历,无法感同身受。只知晴天便是晴天,他,是个好人,并非异类。当年仙魔大战他也不过是个蓬头稚子,他又何错之有。”   “好好好!好的很呐!好一个无法感同身受,好一个何错之有。本君尚且不知,你竟然如此的能说会道。”仙君气绝,指着圣殿之上跪着的人:“听说痕无迹是你跟那魔头游历之时捡回来的,你听信他人谗言,随意将来路不明之人带入问道山,父亲对你很是失望!”   “至于痕无迹,他不过是个孩子;我相信他并不会行刺仙君,更没有受过什么人的指使。”惊月说完,躬下身恭恭敬敬磕了头:“还请仙君准许惊月查明真相,还他清白。”   “当真冥顽不灵!”仙君盛怒,广袖一挥,朝门外喊道:“来人,将天尊殿下带去印天城,好好思过!”   ***   ‘哐啷’一声巨响,重重的大铁门落在地上,阻隔了惊月的视线。   他并未跟仙君求情,知道求情也不会起任何作用;虽然自己身陷囹圄,却还在替痕无迹忧心。   不知道痕无迹现在伤势如何了,他临走时那恐惧的眼神,和未说出口的话都让惊月坐立不安。   自从他踏入问道山起,就察觉周围异状,如今静下来细细一想,更觉重重疑云笼罩心头。   晴天掩藏气息的手段很高,极少在人前暴露身份,从未下过山的宣化仙长是如何知道他身份的?   他不过离开问道山几日而已,原本敬上礼下的仙长们对一个孩子大打出手,原本德高望重的仙长咄咄逼人,原本亲情寡淡,对他直呼其名的仙君忽然叫他‘吾儿’……   还有那张脸,似乎真的在哪里见过,一时间,一个让他心底一颤的人影呼之欲出!   魇魔!!!   那日魇魔发了狂,瞬间幻化了千万张脸皮来增强自身力量,但不巧的是,它藏在榕树树干之上的真身被晴天的精火所烧,负伤逃走。   今日在圣殿遇见宣化仙长之时,他便觉得奇怪;宣化是看着他长大的,一向心慈口碑的仙者,为何会突然释放出那种眼神,甚至还对出言咄咄相逼。   若如今的宣化仙长真是魇魔所变的,那么换一幅身体寄居对魇魔来说是轻而易举之事;可如果真是魇魔,它是如何避开问道山结界的?   还有痕无迹,他平日寡言少语,遇事也波澜不惊,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能让他如此恐惧?   难道,他真的趁仙君闭关之时动了杀念吗?   还是说他无意间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之事,才会被封了灵力与灵识……   还有仙君,他如此高深的道行就没发觉宣化仙长是魇魔化身的么?   他与父亲的关系虽然冷淡,但作为仙族之君,他浑身傲骨,绝不可能会与魇魔之流为伍。   且在他多番试探之下,仙君更是漏洞百出。   只能说,仙君并非仙君! 第149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梦境   惊月猛地抓住玄铁门,眼中闪着愤怒,死死地盯着宣化,强压心中怒火,道:“恳请仙长网开一面,容我与仙君说清楚!”   “仙君刚刚出关,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殿下就莫要过多打扰了。再者说了,仙君让你再此思过也是为了殿下你好。”隔着厚重的高墙,宣化语重心长道:“殿下暂且委屈几日,等属下处理了那些流言蜚语,自会亲自迎接殿下出去。”   “你要做什么?!”   “殿下且宽心,解决流言蜚语只需断了他的源头即可。”宣化的脸上闪过一抹狠决之色,冷笑道:“这件事就不劳殿下费心了,殿下且好生思过吧。”   “宣化,你若敢动晴天,天涯海角,惊月势必要你偿命!!”   “看来传言果真不是空穴来风啊。”宣化笑的虚伪,让人背脊发凉:“仙君要是知道他的引以为傲的儿子竟然为了一个魔族异类连父亲生死都不顾之时,那神情,一定非常绝望吧~”   “你什么意思?!”难道真印证了他的想法,方才在圣殿之上的人,根本就不是仙君!!   “殿下还是先忧心自己的处境吧。至于痕无迹,殿下大可放心,我不会让他死的那么容易。”宣化嘴角挂着邪笑说道:“毕竟,他可还有大用处。”   那笑容模仿的仅有七分相似,但也足以扰乱视听。   惊月双手撑着厚重的铁门,压不住心中怒意,牙咬切齿道:“驱虎吞狼,一般野心,当诛!”   “殿下,若说是先前,我或许还会有些畏惧,但现在的你身陷囹圄,说出来的话又有多少威慑力?”隐藏已久的伪善终于被揭开,宣化的笑容张扬放肆:“殿下且安心便是。”   余音传来,惊月狠狠的捶打了一拳厚重的铁门,狂躁的灵力随之弹了回来,生生将他震出一口热血!   ******   永夜之境,是仙宗专门用来关押惩罚犯错仙者的场所;这里四面高墙,望不见顶,脚下只有三丈左右的一个平台,暗无天日。   周围全是结界阵法。被送到这里的人,无论灵力多庞大,功体多强悍,都会被这里的阵法所限制,想要进来或者离开都必须要仙君随身的法器才能开启阵法。   惊月不知自己被关在这里多久了,期间只见过宣化来了一次;那时候的他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时间越久,越是让他心中惶恐,隐隐不安,也不知外面情形如何,晴天与东玉怎么样了。   他盘坐与平台之上,慢慢阖眼调息,回想着在风啸谷的那段日子,渐渐入定……   “爹~晴天爹爹~”   朦胧之中,惊月听见有人在唤什么人,那声音清脆动听,仿佛有净化心灵之效。   他睁开眼,便看见一张熟悉的侧脸,歪着头正看着外面,嘴角挂着些许笑意。   是晴天啊~   惊月刚想喊一声,却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咯咯的笑声,晴天起身出了门。   风啸谷中漫天大雪,周围银装素裹;东玉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厚厚的积雪中,小脸冻得通红,努力的捧起积雪不知在做什么;晴天蹲在她身后,抓着她的胳膊……   等他们二人起身,惊月这才发现他们居然在院中堆了三个雪人,一个小的两个大的。   等他真正看清之时,竟然觉得心中一空,漏掉了节拍。那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的模样,那个小的站在最右侧,那两个大的则并肩而立,离得格外近些。   堆好了雪人,晴天抱着东玉坐在廊下,喝着热气腾腾的茶;东玉似乎有些不开心,晴天正在逗她。   “东玉啊,你不是从未见过下雪么,为什么不高兴啊?”   “东玉想惊月爹爹了。他说少则三月便回来,但是你看都下雪了,惊月爹爹还是没回来。”东玉捏着小手,一滴委屈的眼泪顺着脸颊落在她手背上:“他是不是忘了东玉了?”   晴天握着手里的骨哨,嘴角挂着一丝笑意,说道:“东玉啊,惊月爹爹不会忘了我们的,他有许多事要做,等他做完了,自然会来找我们的~”   “晴天爹爹也想惊月爹爹了吗?”东玉擦去脸颊的眼泪,吸着鼻子说道:“我有好好的练功,想进入惊月爹爹的梦境之中,告诉他你想他了,东玉也想他;可是我一直都找不到惊月爹爹的梦影,呜呜~东玉是不是太没用了~”   东玉……   惊月想喊一声,想告诉东玉他没忘,但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东玉吧嗒吧嗒的掉着眼泪自责~   而如今的晴天,似乎也不像往常那般朝气蓬勃,倒有些郁郁不乐之感,看的惊月一阵心疼。   晴天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道:“惊月爹爹是仙者,仙者只有入定之后才会有一丝微弱的机会进入他的灵识之中,且入侵灵识需要强大的念力及灵力,并非东玉做的不好,只是你现在还小。好好练习惊月爹爹教你的功法,总有一日,你一定会成功的。”   “晴天爹爹,我看你很宝贝这个哨子,它是哪里来的?”   “这个啊……”提起这枚骨哨,晴天的嘴角微微上扬,又将那枚骨哨放入领口中,说道:“这可是我的定情信物,自然宝贝。”   定情的信物……   惊月不由一阵脸红,那枚骨哨是他与晴天初识之日,他送给晴天的。   原来他当那个是定情信物……   他伸出手,用手指描绘着晴天那俊逸的轮廓,在脑海中一遍遍回想他身上的味道以及那炙热的体温,仿佛他真的就在面前一般。   眼前的晴天似乎发现了什么,抬起自己的手覆盖在脸上,笼罩住惊月的手型。   有那么一瞬间,惊月生出一种美好的错觉,似乎又感受到了他那手掌的温度,在这样寒风萧瑟的冬日里,格外温暖。   原来,他竟是这般的想念他。   从前,他羡慕晴天的自由,喜欢他的坦率,将他视作至交好友;不曾想,当好友这层轻纱撩起,露出来的却是让他感到羞愧又温润的情意。 第150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遭袭   晴天的一个笑容,一句有意无意的玩笑,甚至一个眼神,都能轻易牵动他的情绪。   但他又不敢过于接近,害怕没等拥有,便先失去了。   他曾想,只要是能见到他,不管是任何身份,他都愿意。   所以,他将自己即将破土的感情,忍着剧痛深埋心底,不敢再存妄念;那日在风啸谷的茅屋中,偷来的亲吻,留在唇间的温度虽不足以让他暖这一生,但至少能缓解当下的念想。   思绪间,眼前画面忽然一转,门外艳阳高照,凉风习习,甚至还有些悦耳动听的燕语莺啼。   门外有人跑了进来,手中捧着一大束野花,高兴的坐在窗前,对着一面镜子一朵一朵戴在发丛中。东玉似乎长高了些许,也瘦了些,也学会了女子爱美。   打扮一番后,东玉抱着她的水镜说道:“惊月爹爹,这都开春了,山谷里早已春雪化溪,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晴天爹爹最近的笑容越来越少了,也不像之前那么爱说话;许多时候都在拿着那枚骨哨发呆,东玉喊他好几声才能回应我。惊月爹爹,晴天爹爹很想念你,你知道么?你快点回来吧~”   “东玉?”晴天从门外进来,见了花枝招展的东玉依旧神色如常:“你去山谷中摘花了?”   “是啊,惊月爹爹说,多则半载便会回来,算算日子,他就该回来了;所以东玉要打扮一下,惊月爹爹看到漂亮的东玉一定会很开心的~”   “东玉,我先送你到印天城去。”晴天蹲下来,抓着东玉的胳膊,剑眉微蹙,一脸凝重:“我们不能再等了。”   “为什么!”东玉慌了,手脚无措,问道:“我们不是还要等惊月爹爹么,为什么现在就要走?约定之期没有几日了,为什么不等?”   “他不回来,我便去找他。”晴天表情认真,眉间凝重,似乎有什么无法挽回的大事发生了一般。   看着那一大一小离开茅屋的身影,仿佛这一去,便是永别。   惊月失声大喊:不,别走……   他会回去的,一定会的!   晴天,你等等我!   ***   沉沉黑夜被烛光驱散,柔弱的烛光,照着一个深陷情网的人,因情而生的担忧,将相思化成那眉间的沟壑。   倏然,惊月猛地睁眼,眼前任处于永夜之境中;他浑身冷汗涔涔,浸湿的衣衫紧紧贴在他身上,难受极了。   梦,   只是个梦吗?   晴天说要来找他,难道他知道自己被囚禁了?   按照晴天的性子,若是要人不成,势必会干戈兴战;若真如此,岂不是自投罗网,正中宣化的下怀?!   不,他不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被关在永夜之境也不知有多久,外面的情况他一点都无从知晓;从入定中醒来后,一直心绪不宁,他必须要想办法离开这里!   正在此时,厚重的铁门轰然而动,一股浓重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惊月回身,但见痕无迹单薄的身体浑身是血,手中执着仙君的浮生圣剑缓缓朝他走来,脚下步履虚乏,显然才经历过一场恶战!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将摇摇欲坠的少年揽在怀中,替他输入灵力稳住即将崩逝的功体,急急道:“无迹!你怎么了,外面发生了什么?”   “殿下,仙君……公子……不是他……”痕无迹死死抓住惊月的衣襟,呕出一大口血来;因伤势过重,痕无迹体力不支,昏死过去。   “什么不是他,痕无迹!”追问无果,永夜之境外喊杀声四起,灵力撼动,大地震颤。   惊月抱起昏死的少年,脚下运起轻功,一路掠出永夜之境,直奔迦蓝殿。   迦蓝殿乃仙君闭关场所,寻常仙者不可靠近,这处也是问道山唯一一片未被战火波及之处。   大殿结界已破,没了防守,犹入无人之境,一股杀气弥漫四周! 与。熙。彖。对。读。嘉。   刚跨进大殿,眼前便闪过一抹赤红;那早已印刻在心底的身影一晃而过,瞬间消失在他的眼前。   随后,从他消失的方向,一片银芒破空而出,似春日细雨,毫无声息的朝着蒲团之上静坐的人射了过去!   那那静坐之人似乎根本没有察觉突如起来的危险气息,依旧八风不动,若不是额前一层薄汗,仿佛身外一切与他无关。   应该还在入定之中尚未出来。   惊月掌中纳入劲风横扫而过,将那阵银芒劈开,哪知那人功力浑厚,数枚银针穿透劲风擦出阵阵火星,直射仙君眉心,威力不减!   就在此时,拿在痕无迹手中的灵剑为护主,脱手而出,自行挽出剑花,击落破壁而出的银芒!   “仙君,仙君?”惊月放下痕无迹,走到仙君前面唤了两声,不见回应。他抬手,浅浅的探了一下仙君的鼻息,随后又探过灵脉,提起的一颗心才终于落了地。   看来,那人并未想到他会来的如此快,撞破了他刺杀仙君的计划。   细细一想,方才那抹消失的残红,身形衣着确实很像晴天,但他脸上蒙着黑布,所留下的气息也与晴天截然不同;惊月知道,那不过是有心之人的障眼法罢了。   如此看来,方才欲行刺杀之人很有可能是魇魔。   虽然魇魔善于幻化,但它要拥有对方的脸皮,必然要将对方先变成手下亡魂。   “咳咳——”几声浅咳拉回了惊月的思绪。   痕无迹挣扎着爬起来,拉着惊月的衣摆吞下一口上涌的热血,道:“殿下,不是公子,不是他!”   惊月拖住痕无迹单薄的身体,目光落到茫然失措的痕无迹身上,默默点头,他当然知道那幕后之人不可能是晴天。   只不过,他与魇魔虽有冲突,却也不过是一面孽缘;这段时日,魇魔混入问道山想必是经历了千辛万苦,如今由将问道山变成炼狱。   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仅仅是为了复仇么?   可他在来的路上,看到的烈日纹耀,又是怎么一回事。   眼下情形已不容他多想,惊月知道,他必须要除了魇魔!   “无迹,你在此处替仙君护法,我去去就来。” 第151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恶鬼   痕无迹喘着气,满身血污,拉着惊月的衣袖道:“殿下,你要去哪儿?”   惊月怒极,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龟裂;区区魇魔,竟然将问道山弄成如今这般模样,他誓诛此贼!   他将痕无迹抱到仙君身旁,浑身灵力流转,腾起一股强悍灵光,以半世修为凝聚成一层坚韧的防御结界,将二人笼罩其中:“犯我仙界者,必诛!”   说罢,罡风掀起白衣,飘然离去。   问道山上,惊月疾步而行,目光森冷透着寒意。   原本仙气环绕的问道山此时喊杀声四起,烟尘滚滚遮云蔽日,火光冲天;掩映在浓烟之中的殿宇残破不堪,瓦砾四散;满地鲜血染红了脚下大地,阵阵腥风扑面而来!   大战似乎还未结束,眼前不分敌我,俨然一座尸山血海!   满山萧瑟腥风之中,数以千计的尸体遍布四野,处处是滚落的人头,被削断的手足,半空之中怨灵惨叫,都在昭示着这场战役的惨烈之态!   惊月手执长剑,踏过地上的血水池塘,一路从迦蓝殿厮杀而来。   他踩着脚下尸骸,跃上高台,看着脚边的人双瞳紧缩;先前还趾高气昂的灵虚仙君此时双目被剜,断了一条手臂,一根丈八蛇矛穿胸而过,满脸猩红密布,断断续续的喘息着,之余一口生之气息梗在咽喉!   蛇矛之上的烈日纹耀,似乎在像他诉说着对方的身份。   直到现在,他依然坚定,来犯之人并非魔族,而是魇魔。   如此拙劣的手段想要挑起他和晴天的战争,简直可笑至极!   “宣化休走!!”惊月灵剑出鞘,拦住正欲逃离的宣化:“你毁我仙宗,我定要将你挫骨扬灰!”   长剑相迎,火光四溅,铿然的剑声和着簌簌风声,回荡在问道山之巅!   “呵!”宣化大喝一声旋身一转,躲过惊月致命一击,手中长剑脱手,荡起阵阵剑锋织成一片剑网,筑起一道密不透风的城墙。   他迅速后退,剑指一旋,操控着悬空灵剑直逼惊月眉心。   躲过剑风袭击的惊月,沉声一喝,长剑当胸,舞出一股气势磅礴的剑式,势必要诛眼前人!   “哼,魔族来犯,天尊殿下不先驱魔,反倒来寻我麻烦,当真可笑!”打斗间,宣化出言恶语相向:“殿下将问道山拱手送于魔族之人,只为了讨好你那心上人么!”   闻言,惊月手上攻势更猛,挥剑斩魔气;剑影交错间,咬牙道:“你说什么?!”   “我说的不对吗?”魇魔受这副身躯所制,无法发挥自身实力,只得一边打一边说道:“若宣化有什么得罪之处,等先驱逐魔族之后,宣化自当负荆请罪!天尊为何要咄咄相逼?”   “休要逞口舌之快!”惊月愤怒到了极致,剑锋愈发凌厉:“你以为披了一张宣化的皮你就是问道山的人了么,你骗得过别人,骗不过我!你到底把宣化仙长怎么样了!”   “哈哈哈哈——”一阵扬天狂笑,宣化卸去一身伪装,仰头一身嚎叫,大地震颤过后,一幅庞大的身躯出现在众人眼前,浑身长满了各式各样的脸皮,周身缠绕着数以百计不得超生的游魂恶鬼。   龇牙咧嘴,恶心至极!   “什么狗屁仙长,不过就是个色令智昏的糟老头子罢了!我被你和你那情郎重伤,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却不想碰上个假仁假善的无耻狂徒,仗着自己仙家身份便想轻薄于我,只可惜,道行虽高却是个没脑子的。”   “我入世这么久,还从未尝过仙者灵魂,为何不给他这个机会?”魇魔伸出艳红长舌舔舐过指尖利爪,笑道:“后来我发现啊,有了他的皮囊果真做任何事都很方便;有人敬仰,万民朝拜。这问道山的确是个好地方,好地方自然要为我所有!!那群脓包仙长,都将成为我腹中之食!!”   “拿出你的实力吧,分出胜负,我已经不耐烦了!”一时间,血雨倾盆而下,问道山巅狼嚎四起,万鬼齐哭,阵阵魔音回荡在半空中;道行尚浅的修行者不堪魔音重击,纷纷七窍流血,掩耳痛呼!   魇魔脚下踩着几个凶相毕露的畜生,它们呲着獠牙,唾沫横飞,腥臭无比。   “堂堂天尊,也不过如此!只待杀了你,这问道山便是我的天下!”魇魔口吐腥气,犹如地狱恶鬼,叫嚣道:“来吧,天尊的灵魂味道一定很美”   魇魔的力量来自被吸食了魂魄的人生前的力量,这只食魂魇魔身体如此庞大,想必腹中灵魂要数以万计。   要想彻底斩杀魇魔,等同于他同时再跟万人战斗。   他分去一半的灵力替仙君与痕无迹筑起了结界,如今功体之中只剩一半的灵力。   他不能与这畜生硬碰硬,要以智取胜,速战速决!   “看来,你已经做好挫骨扬灰的觉悟了!”惊月一声冷笑,就算这魇魔身体再如何庞大,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个畜生:“胜负不是我的目的,你死,才是我要的结果!”   话音一落,冷锋再现;招招杀心,毫无保留!   “狂妄至极!”魇魔大喝一声,张开腥臭血口;天际云流翻涌,周遭气氛一变,问道山上殒身于此的四野亡灵呼呼哀嚎,却抵不过魇魔庞大的吸力,魂魄尽数被吸入它口中!   吸入魂魄越多,魇魔身体愈见庞大,身上攀附的脸皮也越来越多;散落一地的兵刃,随之附着在魇魔身体之上,形成一层坚不可摧的灵器剑甲。   那些脸,有惊月熟悉的,也有从未见过的。   有不甘,有不忿,有惊恐,有哀怨……   一个一个都面目狰狞,死瞪着前方,誓索眼前人命!   这魇魔胃口其大,吞了那么多也不怕功体承受不住被撑死。   吸完魂魄的魇魔此时浑身死亡之气笼罩,强横之势,宛如冥界万鬼之王莅临!!   趁魇魔还未发动攻击之时主动出击,惊月执出手中长剑,一步驻地,双掌相击,体内一阵罡风四起,脚下华光闪耀:“再一招,让你从此留名不留命!” 第152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灭世   一声沉喝,只听隆隆声响,地脉震裂;扬沙碎石之间,一朵夹杂着黑光的红色异域之花从地脉之中缓缓升起。   细长的花瓣纷纷盛开,恍然间,似有曼妙女子,清颜红衫,青丝红染,赤足踩在花朵之上翩然起舞……   引得战场之上的众人纷纷停下手中利刃,如痴如醉的看着她曼妙舞姿……   此时,周围地脉逆转,细长的花瓣分裂开来,化作红芒直冲霄汉!   漫天花雨之中,花径化为一柄通体深红的灵剑,散发修罗灭世之景!!   剑灵之气,骇人心神,乱人道心!   华光之中,一柄灵剑被灌满灵源,激荡四周仙灵波动。   灭世灵剑,强横现世,顿时红芒四放,剑影成雨!   “灭世!是灭世!!”问道山众人惊觉回避,纷纷自筑防御之阵。   灭世乃惊月的佩剑,是问道山建宗以来,第一柄由剑灵选择主人的上品灵剑;由于其剑灵过于强悍;但凡出鞘,势必夺命方归,惊月鲜少召唤;平日下山,只佩一柄普通灵剑。   所以这般仙姬献舞的景象,并不多见。   惊月凌空跃起,握紧灭世灵剑拔出地脉,当胸横扫;轻柔无痕的剑气划破近乎凝滞的浓烟,在魇魔身上铺洒开来,荡起阵阵涟漪,犹如清风拂面~   灵光扫尘,红光万丈!   “哈哈哈,你是想让你那美人剑灵来给我挠痒痒吗?!”魇魔狂笑着,正欲反击,忽觉周遭地气流动,阵阵仙灵地脉压制着它的功体,实力被逐渐削弱,拖着庞大的身体,闪躲之间倍感吃力。   转瞬之间,身陷死局!   惊月抓住魇魔闪躲之际,脚尖点地腾空而起,控着灭世灵剑俯冲而下,剑影瞬动,直逼魇魔头颅!   “轰隆——”一声巨响,灭世插/入魇魔身体之中,惊月反身退远,落在屋脊背上。   惊月剑指一旋,缓缓睁眼,薄唇轻启沉声喝道:“灭世,彼岸诛仙!!”   话音未落,灭世没入魇魔体内,四周寂静无声,连风,都停止了。   下一刻,无数剑光散着红芒,自魇魔体内散射而出,光芒万丈,宛如烈日灼眼!   被困魇魔体内的游魂喧嚣不已,顿时找到突破口,冲出禁锢,妄图寻找自由。   孰知,四周弥漫的金色剑光早已蓄势待发,将四散逃离的冤死之魂通通照亮。   灵魂承受不住灭世圣光,纷纷投入其中,被一一绞杀。   惨烈嘶叫声弥漫四野!   灭世一出,生灵涂炭!!!   失去一身力量的魇魔最终不敌,庞大的身体急速坠落,将地面砸出一个巨坑;灭世的雄浑剑气破云而至,深深穿透魇魔心脏!   呼呼哀怨之声,响彻云际~   为避免过多无辜伤亡以及自身灵力被耗空,惊月削掌歃血,强行将锋芒正盛的灭世灵剑收回异花之中。   收了灵剑,惊月单膝跪地,捂着心口急促喘息;另一处的廊檐之下,冲出禁锢的仙君负手而立,望着眼前萧条一片,眼神冷冽无波,道:“对付个食魂族魇魔,竟然还要动用灭世,你的本事都哪儿去了!”   “仙君,殿下他有伤在身,半身灵力都用来控制结界了,他……”   “你住口,问道山几时轮到你说话了!”   仙君一声威吓,吓得痕无迹后退一步;默默到惊月身边,将他扶起来。   “本君闭关这段时间,问道山竟变得如此不堪!”仙君神器入手,冲入厮杀战局之中,沉喝一声:“无耻宵小,纳命来!”   魇魔死,战局未休!   一度销声匿迹的喊杀声震天而起,似乎有一股新的势力加入混乱的战局。   惊月吐出一口热血,护着痕无迹一路打到不归崖,挥手斩杀几个叫嚣着扑上来的入侵者;眼前密密麻麻缠斗众人的身影中,看见的则是那熠熠生辉的特殊烈日纹耀,和衣着纹饰都相同的人厮杀成一片。   撒豆成兵……   撒豆成兵!!   这是晴天曾经施展过无数次的战术。   他来了吗?   惊月正欲上前,忽然从遮天蔽日的烟尘之中掠过一抹红影跃上屋顶,带起阵阵腥风逼人杀气朝永夜之境而去。   他心头一颤,眼眶陡然湿润,尚未冷静的心境又因那一抹红光而动荡不已。   真的是晴天!   “晴天!”惊月大喊一声,眼见一阵剑光袭向那抹红影;下一刻,利剑刺透血肉的声音毫无顾忌的飞入惊月的耳中。   听到身后传来的喊声,晴天脚下一滞,尚未回头之时,数道剑气扑面而来。晴天避之不及,任由剑气生生穿透他的琵琶骨。   晴天死死盯着眼前的仙者,双眼顿时一片赤红。自掌心之中逼出一柄通体玄黑的魔剑,一手握住刺透肩膀的长剑,已是心思紊乱,杀意难收!   “晴天,停手!!”   眨眼之间,晴天手起剑落,那名仙者的视线便掠向黑压压的天空,而后急速坠落在地上,翻滚几圈后,静静地看着几丈之外自己还站在晴天面前的身体,咽下了来不及吐出来的一口气。   惊月抬头望去,只见那战火纷飞的烟尘中,飞溅的鲜血染了晴天一脸;鲜血染透了一身玄衣,滴滴答答落在脚边。   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杀人之时染上的。   他在杀人……   他在杀人!!!   “你……”提着剑的手不断地颤抖,惊月望着双目赤红,杀红了眼的人,心中一空,胸中痛极。   那柄剑仿若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晴天拔了肩上的剑仍在地上,从屋顶之上飞身而下,急吼吼的将怔住的惊月揽入怀中,抱了一会又推开看看,确定是他想抱的人之后再一次拥他入怀。   嘴角浅浅擦过他的额角,带这些血腥味。   “惊月,你没事太好了,是我来迟了。”问道山下,时光飞逝,转眼半载便过去了。许久未见,心中念念不忘的人就这样出现在眼前,晴天一时控制不好自己的力道;激动的声线都有些颤抖:“你,你都瘦了~我好想你。”   一声‘想你’,酸涩了惊月的鼻子,不知何处来的雾气遮住了他的双眼;晴天的体温依旧很高,在这腥风凌冽的问道山,是唯一能温暖他的存在。 第153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挽苍   身后,数百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拥在一起的二人,纷纷惊掉了眼珠子。   “别打了,晴天。”脸颊热泪流过,惊月看着不远处仙君矗立的身影心中一紧,颤声道:“停手吧,赶紧离开问道山……”   晴天推开惊月,赤红的瞳色又落回黑白分明;他似乎没听懂惊月的话,还傻傻的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硝烟战火阻隔了众人视线,惊月忍不住心中思念,拉起晴天的手用力一捏,然后松开:“你走吧,快走。”   “为什么,我才刚来,你要赶我走吗?”晴天搂住惊月双肩,急切道:“痕无迹来跟我说问道山出了大事,你被软禁在永夜之境;我当时心急如焚,立刻将东玉送回印天城后快马加鞭就赶来了,还好我来的不算晚。”   激动的话音还未落下,‘嗡——’的一声,一直长矛划破空气,扎入晴天脚边;他垂眸一看,那长矛之上的烈日纹耀顿时让他心底一颤,转而迎上惊月痛彻心扉的双眼。   “你……你什么意思。”晴天放开惊月的肩膀,眉头紧蹙:“你该不会以为是我带着魔族众人围攻问道山的吧!他们并非魔族之人,想必你是知道的吧!!”   惊月默默摇头,他当然知道晴天不会这么做,可现在的情况,问道山所有人都看在眼中,即便是他二人浑身长嘴,又能解释的清楚吗?   “惊月,你别赶我走。东玉还在印天城等着你呢,她天天盼着你能回去。我,我也很想你,不如,你跟我一起走好不好?”晴天咧嘴一笑,试图挽回惊月的驱逐:“问道山没了,你还有我啊,我们可以回印天城去,大家都会欢迎你的。”   “痕无迹,你告诉惊月,我是独自来的!”晴天急切的拽过痕无迹的手,捏了一手的血腥。   “公子。殿下回山那日起,我便一直被关押在忏罪堂,从未离开;想必是有人趁此机会冒充我前去引了公子过来。”痕无迹看了看惊月,说道:“殿下,公子明显是中了别人的圈套,现在该怎么办?”   惊月抿唇不语,晴天就急了,捏着他的双肩猛烈摇晃:“你说话啊!你说句话!惊月!”   惊月的目光透过晴天血淋淋的肩膀,迎上仙君毫无温度的眼神,冷冷道:“你走!”   “他们真不是魔族之人,你不信我?”晴天声音之中有些哽咽,充满了委屈。   明明先前还好好的,这次他来,就是准备跟惊月互通情意的。   可如今,这是个什么状况?!   “你再不走,就没有机会了……”他信他,但眼前事实又让他不能轻易言信!   只能吞下喉间翻涌的腥甜,握紧了长剑…   “你不信我…”晴天松了手,踉跄着后退两步,怔怔的望着惊月那双噙着眼泪的眼,心绪蹙在眉宇之间,锁不住已然背离的身影,割舍不了短暂的缘。   “信与不信,此时说来还有什么意义?”惊月苦笑一声,又说了一遍:“既然是自己来的,那就快走吧。”   “你这逆子,留之无用!”仙君一声怒喝,舞着长剑,凌空踏步而来:“魔族异类,竟搅乱我仙门正宗,你若不死,难平我心中愤怒!受死吧!!”   “魔族非异类!”晴天回头,看着屋顶之上盛气凌人的仙君,怒道:“如此辱骂自己的儿子,好个是非不分的老匹夫!”   天际诡异赤红,是血腥前兆;天际电闪雷鸣,风云滚滚流动,催动着晴天最后的一丝理智!   四面楚歌,杀声震天!   仙君提剑,周围人像是打了鸡血,群起攻之,身后是仙君悍天的剑气劈来。   “晴天!我让你走!”惊月抓住预转身而去的晴天,眼中湿意明显:“别再继续了……”   “我走了,然后你去跪在那老匹夫面前认罪吗?”晴天看着惊月,眼中温柔之意不曾削减:“我怎么能忍心……”   怎么忍心让他心仪之人,独自抗下一切罪过。   如此一来,倒不如就让他重新做回魔族之尊,踏平这问道仙山!   他蓦地收紧拳头,而后五指张开单手一旋,刹那间罡风阵阵席卷而来。抛下惊月,晴天倏然腾空而起,手中长剑像是饿极了,肆意贪婪的吞噬着晴天灌入的灵力,卷着阵阵火光蓄势待发!   他厉声喝道:“挽苍——破空!”   仙君怒极,挥剑而上:“竖子猖狂!”   话音一落,往复穿梭的剑影,如电,如风,疾如无踪!   一剑,是仙君催命利光;一剑,是魔尊怒火嚣狂!   仙魔两族至上王权对抗,战局顺势扩大,波及方圆百里!   染血的问道山仙宗尸骸遍地,哀嚎四起;对上火力全开的晴天,似是强弩之末。   二人极招相对,战力并非常人能及,仙君才刚出关,几个回合之后,败相以显!   晴天抓准时机,一声狂啸正欲,迎着仙君交织的剑网而上,眼看挽苍就要刺入仙君身体,身后惊月惊叫一声:“晴天停手!”   狂怒的晴天被惊月的声音拉回几近暴走的心态,回头朝惊月飞身而去。   就在此时,躲过一劫的仙君没成想自己竟然险些败在一个毛头小子的手上,当即恼羞成怒,提剑追杀而至!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仙君的剑刃抵在晴天后心之际,惊月抱住晴天猛然转身!   无形的剑气贯穿了惊月的左肩,他一个踉跄跌入晴天的怀中,吐出一大口血来。抬头看着目瞪口呆的人,说道:“算我求你,你走吧。带着东玉走的远一点,不要再回印天城了,也不要再来问道山。”   晴天捏着惊月的肩膀,忽略了周围的喊杀声,问道:“那夜,你为何要吻我,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欢我…”   “你就当是我鬼迷了心窍…”   “你诓我……我喜欢你啊惊月,我喜欢你。”晴天颤抖着手,轻轻拂过惊月鬓角飘散的长发,拇指抚触着他脸颊上的血迹,乞求道:“惊月,你别这样,我可以跟仙君解释的,别赶我走,好不好……” 第154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约战   惊月有气无力的摇头,轻声祈求道:“走吧……”   事态发展到这一地步,岂是解释就能息事宁人的;就算仙君能答应,问道山这么多条枉死的怨灵也不会答应。   这里,也再禁不住大战一回了。   惊月垂下头,双手抵在晴天的心口,轻轻一推便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就算是不抬头,他也能将晴天的眼神猜个透;此刻他更是心如刀割,眼中暗淡无光。   深吸一口气他继续道:“以后不要再来问道山,永远也不要来了。”   再见面他二人必会兵戎相见!   话音落地,惊月提起长剑横在胸前,暗淡无光的眸子红润了些;腥风之中身影萧瑟,让人心中不忍。   晴天的瞳孔瞬间放大,将惊月的身影刻在眸子里,印在心口;手微微颤抖着想要抓住面前的人,却止在原地,声音嘶哑苦笑着:“你……为何与我这般玩笑?这一点也不好笑!!”   “走啊!!”惊月大喊一声,长剑横扫而过,剑尖刺入他的心口,反手一掌:“别让我永世含恨……”   怨,是情谊变调,恨,是挚友反目!   耳边的风呼呼作响,极速坠落的人,望着不归崖上渐渐远去的身影伸出手,想要抓住他……   那一眼,看见他留下满眼悔意。   看着那抹消失在在夜幕中的身影,心忽然就空了……   最痛的割舍,莫过于我的剑,刺入你的心间。   若当初不曾相遇,这份炙热的情就不会在心间落地生根,根深至此!   为什么,他要与毕生挚爱之人剑锋相向,难道所谓仙魔之间,只能在生死分界独留一人么…   他这及其平淡的一生,清冷如冰的人,好不容易碰到了一簇可以将他温暖的火,可这火却太过炙热,一点一点,将他这块万年寒冰化成水,再蒸成烟,消散于天地之间。   扪心自问,像是在嘲笑他自以为是的短暂幸福,从这一刻起,烟消云散。   “啊——!”晴天,对不起,对不起……   一声呐喊,浑身血崩;惊月身负重创,急火攻心,却是再也禁不住外伤内患,跌落尘土……   “殿下!!!”   ******   昏迷多日的人悠悠转醒,入眼便见床边趴着的少年,双目紧闭眉头微蹙,睡得并不安稳。   朦胧之迹,惊月挪动身子,惊醒了睡熟的痕无迹;他猛然抬起头,看着殿下已经回暖的脸色,当即扑上去抱住他,激动道:“殿下,殿下,你可算醒了,这些日子,无迹担心死了!”   “唔——”被痕无迹这样一抱,浑身的伤痛席卷全身;他闭上眼,凝神静气,再睁眼之时,眼底已是一片清冷。   “无迹,我没事了。”惊月拍了拍痕无迹的肩,示意他松手:“我睡了几日?”   “二十三日了。”痕无迹把惊月扶起来,从桌上拿了一个瓷瓶放在惊月手中,道:“殿下,仙君派人送来些仙药,说是召唤灭世之时,你灵力散的太多,有助于恢复功体。”   “二十三日了……”惊月呢喃一声,有些话如鲠在喉,却问不出来。   痕无迹自然明白惊月想问什么,替他披上大氅,小声道:“大战当夜,公子跌下不归涯后我去寻过了。只不过遇上了魔族之人接回印天城去了,我无法露面。”   “他,可有受伤?”   痕无迹点头道:“似乎很重。”   惊月手中一紧,眉眼间的担忧无处隐藏;但一想到当日情景,心中凉透。意识到自己失态后,他很快掩藏了情绪,说道:“我没事了,你下去休息吧。”   回了印天城,应该就不会有事了。   “可是殿下。”痕无迹垂着头,手中汤药早已凉透,许久才敢出声:“魔族攻打问道山一事,仙君雷霆难息,已与公子约战,就在五日后的黄昏。”   “什么?!”惊月险些怀疑自己的听力,追问道:“约在何处?”   “落神峰。”   落神峰……   那是神族的地界。   自古以来,六界之中若有两族起了争执,又不想大肆杀戮导致生灵涂炭,双方便会达成共识,不伤及两界生灵,约战落神峰。   届时会有六界之中极负盛誉的前辈前往观战。   到了那里,无论是何族,约战堵的就是性命;事后不计生死,绝不会波及对方其他族人。   仙君虽然对他冷漠,但却是很在意自己一手创立的问道仙宗;而且他自认为先前一战失利,完全是因为自己刚刚出关的原因;于他来说,晴天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不足畏惧,更不能因此前一战而毁了问道山的名誉。   而晴天,他从来都是孤身一人,且年轻气盛,面对挑衅,自然会无条件应允仙君的约战要求。   可他呢,一方是自己的父亲,虽然没有得到过多少父爱,可毕竟血浓于水;另一方是今生唯一的挚爱,也是他这一生唯一的遗憾。   无论是谁,死在落神峰都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该怎么办……   惊月靠在床头,喝过早已凉透的汤药,对痕无迹说:“无迹,我有点事情需要你帮忙。”   痕无迹点点头:“殿下吩咐便是,无迹一定替殿下分忧。”   “我想见他。”   ******   距离仙君和晴天约战落神峰的第三个夜里,惊月在痕无迹的掩护下逃离问道山,来到他们曾经一起住过很久的小茅屋。   此时的风啸谷已不知过去了多少春秋,厚厚的积雪几乎将院子外围栏的篱笆墙都淹没了,年久失修的房子在寒风中摇摇欲坠。   大雪扑扑簌簌下个没完,直到傍晚才停下。   他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不使用术法,亲手将这里收拾到先前的模样。第四天的夜里,他在院外厚厚的积雪之中扫出一条小径,然后坐在床边煮了一壶茶,看着半空中的残月静静的吹着风。   隔窗望去,山下不远便是灯火通明。   ‘月亮有什么好看的,有我好看吗?’   ‘你比月亮好看多了!’   想到那俊逸的少年曾经说过的话,惊月不禁笑出了声。   他是晴空的太阳,这清幽冷淡的月光又怎么能比得上……   思绪早已飘远,耳边却没落下院落中传来的动静,一阵脚步由远及近,那不疾不徐的踩着石阶上的积雪,发出‘咯吱’声,最终,停在了外面。 第155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亲吻   屋里的气息是如此熟悉。   晴天站在原地,没由来的一阵心烦意乱,原本激动愉悦的心情不知何时,在寒风凛冽中起变化。   眉峰压得极低,舒展不开。   他一路从印天城奔波而来,在山下冰凉的溪水了洗净身上的血腥味,又催动元功加速伤势愈合,为的不就是早些见到那个自己惦念了许久的人么?   为何到了这里,脚却无法再进一步……   半晌,那抹洁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赤着足,踩在冰凉的木质地板上。   惊月推开门便看见沐浴着月光的人站在院中踌躇不前,漆黑的长靴鞋底沾了不少积雪,甚至还有星星点点不属于白雪的红色。   他瘦了,衣服都有些撑不起来;曾经一见他就会笑的人,如今只剩一副忧郁的神情。   即便如此,他也能感受到那视线的火热。   “你来了。”惊月停下脚步,望着晴天的脸,对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死寂过后,他忽然听到晴天有些哽咽的声音:“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见我了。”   他心中一空,捏紧了门框,强忍着想要拥抱他的念头,侧身让出一条路来:“进来吧,外面冷,我煮了茶。”   “惊月!”晴天猛地踏出几步,在那抹身影消失之前跃上台阶挤进门。   身后传来一声震天响的关门声,惊月还未及回神,便被一股强悍的力道拉了回去,顷刻间落入那个泛着凉意的怀抱之中。   从他有记忆起,从未有人这样拥抱过他,从未有人因为他顶撞仙君,也从未有人像现在这样,伏在他肩上哭的像个孩子。   他的身上,甚至还有些未消的血腥味。   即便是有着血脉相连的父亲,也只拉过他一次手;在他的理解里,父亲不是他一个人的父亲,而是整个问道仙宗的君;他也不是儿子,只是仙宗之中的一份子。   母亲也是个极其清冷严肃之人,见了他也是一脸的厌恶,更不提要拥抱他;在他五岁之时,母亲便从记忆中消失了;从此,她的名讳成了整个仙宗的禁忌,无人再敢提及。   他自小就懂事,从不曾问过关于母亲之事,只有在漫漫长夜之中,或是修行入定之后,才会在梦中奢望一翻母子温情。   后来遇见了晴天,他总是喜欢亲近自己,也喜欢贴在他身后,将下巴挂在他肩上,让自己逐渐从排斥、习惯、喜欢并且再也无法忘记他的体温。   紧贴的胸膛中,两颗心慌乱不已。   晴天将头埋在他的颈间,吸着他身上淡淡的清苦药味,身体在微微的颤抖;惊月感受到了一阵温热的湿意,这才抬手环住晴天的腰,回抱住他。   “惊月,你不生气了么?”晴天拥着他,把他搂在怀里,声线低沉暗哑:“你恨我么?”   问道山一战,虽不是他所为,可终究与他脱不了关系;那一批冒充魔族势力之人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他追杀了许久才将他们全部歼灭;可即便是如此,有些伤口一旦造成了就不会在愈合。   他厚着脸皮,只希望惊月不恨他。   惊月不说话,只是默默的摇头。   爱至深处,已是无声。   幽暗昏黄的油灯之下,二人相拥在一起,仿佛觉得此刻便是一生。   矮桌上的茶早已凉透,却没有要再热一壶的意思。   软塌上,他们相对而坐,晴天捧着惊月冻得通红的脚,呼了口热乎乎的气息;惊月被吓得猛地一缩,耳尖立刻就红了。   “这样大的雪,为什么不穿鞋子?”不顾惊月的反对,将他的脚捧在怀中仔细捂好,等捂热乎了,甚至都有些要出汗的时候才亲手替他穿好袜子。   晴天的手心温度奇高,捧着他的脚一下一下的捏着。   惊月别过脸,不敢去看晴天那小心谨慎又认真的模样,却又忍不住眼角的余光:“鞋底沾了些泥土,会脏了屋子。”   毕竟他收拾了那么久。   眼看着晴天给他穿好袜子,惊月赶紧将脚收了回去,腾出个位置来给晴天。   他们并肩靠坐在墙边,看着云层中若隐若现的弯月,晴天试探性的把头靠在他肩上,冒着虚汗的手悄悄伸到惊月的广袖之下,轻轻捂住,而后掌心交叠,十指紧扣。   谁也没有互诉衷肠,却都明白对方的心意。   良久,桌上的油灯火苗跳动,发出‘刺啦’的声音终于点燃了晴天险些熄灭的火苗,又想起惊月离开前的那个晚上,同样是在这个屋里,额前那个浅浅的温热好像一直都在。   他抬起头,看着惊月双目紧闭,脸颊上一层暖暖的光,忽然觉得,就雨夕彖対这样十指紧扣好像不够,还少了些什么。   肩上的重量没有了,惊月随之睁眼,正好对上晴天那双饱含情意的眼;油灯已经燃烧过半,火苗在他的瞳仁中跳动着,一闪一闪的,仿佛将他心跳的速度一并控制了。   “怎么……”   ‘了’字还没出口,那独有的气息忽然扑面而来,在他鼻尖前停住;惊月下意识往后一仰头,顿时闭了嘴,大气也不敢出。   晴天垂着眼眸,纤长的睫毛扑簌簌的颤抖,看上去紧张极了。有了拥抱,十指相扣,还想要更多。   想亲吻,舔舐,——甚至是撕裂!   可惊月的躲闪却像是一把刀,狠狠地扎入了他的心脏。原本他头脑发昏,行为上有些唐突,惊月会躲开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可他还是感觉到了心底传来的钝痛。   晴天看着惊月抿起的唇,嘴角划过一抹苦笑;刚想退开,却不想被惊月抓住了衣领。   “惊月~”   惊月不由自主的追了过去,他蹭了蹭晴天的鼻尖,不敢直视那双能要了他性命的眼。苍白的脸颊上飘起红云朵朵:“我,我并非有意躲开你,只是有些……有些……”   那些要命的话,他实在是说不出来,最后只好硬着头皮往前凑了凑,冰凉的嘴唇触到那一片温润的存在,立马想要退开。   仅仅就是蜻蜓点水般的浅触,却像是一道惊雷迎头劈下,劈的他浑身发麻,心如擂鼓!   这回轮到晴天不许他逃离了,立刻捧着他的脸颊重重的贴了上去! 第156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风雪   惊月的嘴唇柔软异常,即便只是这样贴着,也能让他激动不已。   别看晴天嘴皮子油滑,可他从未真的经历过这种事;对于跟相爱的人亲热这一方面,也仅限于一些市面上买来的画本子;或是喝醉前听勾栏妓院的先生说了几句忘了下文的荤段子而已。   一时浑身僵硬,不知该继续做些什么。   所以,只是那样紧紧的贴着,连呼吸都快被夺了,心脏几乎快从胸腔里蹦出来~   屋外飞雪又起,桌上的油灯轻轻的跳动着;等了许久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惊月浅浅的抬起眼皮,瞧不清晴天的模样,只能看见对方的鼻尖上,因为激动而溢出的涔涔薄汗。   鼻息间萦绕的全是晴天的气息,让他忘却所有,满心满眼都是晴天。   惊月不知是受了什么蛊惑,喉结滚动,下意识探出点舌尖抵在晴天的嘴唇上,犹如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感受到唇瓣的湿润,晴天突然推开他,怔怔的看着脸颊早已红透的人,心中激动不已!   “怎……”正当惊月准备说点什么缓解尴尬之时,他忽然被晴天推倒,随之而来的是那湿润的触感……   有些事,稍加点拨,便能立刻收获成效,无师自通。   他将惊月压倒在软塌上,伸出舌叶撬开对方的牙关长驱直入,勾起那条温润的舌叶吮吸咂弄;初次的亲吻激烈又显得急躁,甚至是略带疯狂,毫无章法的胡乱吻着,唇齿间磕碰不断,甚至都尝到了腥甜的铁锈味;但晴天不想停,也停不下来。   二人的亲吻像是诠释了另一种争斗,唇舌之间交缠翻滚,你来我往互不相让,非想要分个胜负出来。   面对惊月的回应,晴天激动不已,亲吻也愈发变得凶狠,毫无章法可言;垫在他后脑勺的手五指收紧,似乎在极力的克制。   于他来说,惊月就像天上的月亮,是最美好的存在;他怕万一自己控制不住,弄伤了他。   这过分的克制让惊月心中动容。他这颗冰封已久的心,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他的太阳融化了,像是冰雪融化后的春水,在艳阳的照应下和微风的拨动下,泛着细碎的波光。   越来越密集的交缠让他一度忘了呼吸,背脊一阵发麻。   许久,晴天依依不舍的放开身下的人,看着他染上一层雾气的眸子,指腹轻轻的摩擦着惊月的下颚,又浅浅的啄了几口被他吮吸到通红的嘴唇,痴痴地笑着,声音略微沙哑。   就是这个笑容,让他沉醉其中无法自拔;不过,当下的暧昧气息,这样笑难道不破坏气氛么?   惊月被他看得有些局促,问道:“你,笑什么……”   “我是开心。惊月,你真好看~”晴天亲昵的蹭了蹭惊月的下颌,趴在他胸前,听着他紊乱的心跳说道:“你最好了,我要一直守着你,永远跟你在一起。”   “你冻傻了么?”惊月浅笑一声,按住他的脑袋,不让他看见自己此时的神情,道:“仙族封神需要渡三劫,而我不过才过了第一劫,还有两劫不知是何时,也不知能否安然渡过。若是不能,那我便会重入无间轮回。”   晴天猛地抬起头,看着惊月神色,似乎并不是在开玩笑。   刚舒展不久的眉头又蹙了起来,思虑片刻后又笑了,说道:“无妨,只要有我在,定会护你渡劫。若真不成功,无论宿命轮转几回,我都会去找到你,天涯海角。”   原本无心之言,哪知竟一语成谶。   “你知我之意。届时,我若忘了你,你又当如何?”   “只要我能记得你就好,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去寻你,让你再一次记起我,喜欢我。”晴天紧紧的搂着惊月,像是怕有谁觊觎他的宝贝,拉着他的手按在他因害怕而:“这处,往后都是你。”   原本不指望能听见任何答案,毕竟这个问题实在过于痛心;可当他听见晴天的话,默默的湿润了眼眸。   这是他听过最能动情,也是最为锥心的话。   他微微抬头,在晴天翘起的一撮头发上吻了一下,说道:“那你可要记住今日所说的话。”   “我不会忘的,若是忘了,就让我撕魂裂魄——”晴天话音未落,那张向来爱胡说八道的嘴就被惊月堵上了。   抵死缠绵。   眼底的阴郁逐渐被柔情所替代。   他从惊月的眼中似乎看到了一丝不知从何而起的绝望,疼的他心都在颤抖。   大雪簌簌,狂风骤起;惊月的双臂环上晴天的肩膀,耳边只有亲吻着彼此的喘息声和变幻方位时嘬饮的水渍声,谁都不曾察觉屋外骤变的风云。   今年的风雪似乎格外大,风中摇曳的茅屋中,却温暖如斯,旖旎升腾。   这样的宁静温馨,不知还会不会再有。   黎明将至,天边越是黑的可怕;桌上的煤油灯火光断断续续的跳动着,灯油已快燃尽,晴天安静的伏在惊月的肩窝,睡的踏实。   ‘叩叩……’两声轻扣,惊月缓缓睁眼,眼底清明毫无睡意。   “殿下,时辰快到了,您快出来吧。”痕无迹垂手立在门口,声音说不出的焦虑。   惊月歪过头,脸颊碰到晴天有些冰凉的额头,他将自己被压麻的胳膊抽出来,拉过薄被给晴天盖上,又低头吻了吻那双红润的唇,这才下了榻掐灭桌上灯芯。   “问道山那边如何了?”   痕无迹进了门,看着榻上熟睡的人,说道:“仙君已经出发赶往落神峰,并未有人察觉殿下不在问道山。”   “那便好。你在这里等着他醒来,告诉他我已经回问道山了。”惊月摘下晴天脖子上那枚自己以前送他的骨哨,捏在手心,上面还带着对方的体温。   “殿下,晴天公子要睡到何时才会醒?”   “那灯油分量不轻,估摸着怎么也得睡个十天半月的。”   “那岂不是会误了跟仙君的约战么?若仙君被爽约,定然会找公子麻烦的。”痕无迹有些急了,伸手拽住惊月的衣裳,说道:“而且殿下劫期将至,若是让仙君知道你药倒了晴天公子而毁约,怕是又会迁怒与你。”   “晴天若不去赴约,落神峰便会宣布他不战而降,仙君或许会心有不甘,但不至于会迁怒与我。你按我说的做便是,我先回去了。”   惊月又看了一眼晴天,而后决然转身,衣摆猎猎,踏雪而去! 第157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决斗   落神峰,约战当日。   六根高耸入云的参天巨柱之上分别刻着神、魔、仙、妖、鬼、人等字样,代表浮生六界。   除了代表魔族的石柱顶端空空如也之外,其余巨柱之上的方寸之地都站着一个人;每一根巨柱之上都刻画了属于那一族在此殒命的先者,用来祭祀他们陨落在此的亡魂。   巨柱中间围着一方宽阔的石台,名曰落神台;落神台四周结界丛生,会吸食掉约战双方在此战斗之时所释放的强悍灵力,以免外界遭此横祸。   落神峰为神族之境,仙灵之力尤为充沛,乃六界之中唯一一片圣土;也就是这一方圣土之下,掩埋了不计其数的元灵枯骨。   此时天音浩荡,紫气升腾,金光万丈。仙君踏上落神台,在生死状上大笔一挥,签下自己的名字。   等了许久,烈日攀上头顶,众人的耐性都快磨没之时,才见一抹黑影远远踏风而至,毫无阻隔的穿过结界落在台上,与仙君相对而立。   微风掀起他颈间的红色围巾,在眼光下划过一抹异样炫目的红,嘴角依然是那抹嚣狂的笑。   面对那抹狂傲不羁的笑容,仙君怒由心中起,言语之中尽是嘲讽之意:“让本君等这么久,本君还以为魔尊是怕了,要不战而降!”   “仙君的模样,也不像是多舌之人。”哪知晴天也不恼怒,双手背在身后走了几步,说道:“打架便打架,还是说仙君怕招式上赢不了我,所以想在口舌之上逞利?”   “堂堂魔君,不仅约战来迟,还会耍嘴皮子!”   “哎呀呀,”晴天摆摆手,动作极其夸张:“仙君切勿动怒,会影响稍后的发挥。”   “!!”仙君强忍怒意,背在身后的手捏成拳,嘎嘎作响:“你我今日在这落神峰一决生死,由六界前辈共同见证,生死不论,不波及双方族人!如若没有意见,还请在生死状上落灵!”   “不过,晚辈向来不喜那些繁文缛节。”轻风吹乱了他的短发,遮住一只饱含笑意的眼:“既是君子协定,晴天自当遵从。”   嘴角有笑,但眼底皆是凄凉。   “魔族宵小,枉称君子!既已赴约,那便全力以赴。本君会让你知道,挑战问道山需要付出何种代价!”   “呵——!”仙君站定,一声沉喝,旋拈手掌,瞬间兴起狂风怒涛,卷起漫天星火,直冲晴天!   运掌之间,风雷之势猛然乍现;凌厉磅礴,气吞山海!与先前在问道山一战之时,功体提高了不止一倍!   狂招来袭,只见晴天处变不惊,足尖轻点,仰身急速退后,躲过极招狂催;落地之后依然稳如泰山。   他拍了拍手,嘴角笑意扩大,点着头痞气十足,道:“实力不凡,可为对手!”   “休要猖狂!”被一个后生夸赞实力,的确不是什么能令人高兴之事!   仙君怒极,招来长剑在手,横胸怒斩!凛然剑气力挫晴天周身结界,将落神台的地面生生辟出一道巨型剑锋坑,顿时砂砾齐飞,烟尘漫天!   二人对战,一者猛狠无度,一者洒脱淡然,局势输赢难测!   沙尘之中,数道剑气化形,芒刺突显。晴天凌空跃起,飞身到落神台空中,却被头顶结界压制,急速坠落下来,单膝跪地双臂横展,一股腥甜涌上喉咙!   晴天嘴唇紧抿,将翻涌的热血悉数吞咽,拇指划过嘴角,掩去那丝溢出来的血丝,迅速调整紊乱的灵力。   落神台果真是天下第一圣地,结界自然并非浪得虚名!   只要他靠近结界一步,结界释放出的灵力都压的他灵力几乎溃散!   漫天沙尘之中,晴天环顾四周,此时的仙君隐藏了气息,不知下一刻会从哪个地方杀出来。   “你的实力只有这样吗!”   风沙之中,一声沉喝过后,庞然气势从四面八方席卷而至;脚下砖石崩裂,晴天回神,运起轻功飞速逃开,身后却是连环爆炸,紧追不舍!   仙君威能施展,灵力悍天;一开仙道术法,惊人锋芒旋纳毁尘灭世之力!   晴天尚未站稳,又被迎面而来的掌风迎击,只能加速脚下功力,一个劲的只顾逃走,不主动迎击。   “哼!你只会如丧家之犬一般逃避吗!”仙君起掌凝势,看着不远处的人影;目前为止,自己几次攻击都寄出了七分功力,对方虽然一直在逃,但却未伤到他分毫,且似乎有内伤在身。   即便如此,他一直都没有出剑!   如此狂徒,百身何赎!   硝烟滚滚,烽火腾腾;沙尘中,只见两人四目相对;仙君盛怒不减,长剑之上灵力流转,宛如破空闪电‘滋滋’作响;晴天敛去一脸邪性,冷眼直逼。   “你不出剑,本君也不会手下留情!”   “你这老头喋喋不休,聒噪至极!就算我不出剑,你也妄想杀得了我!”晴天知晓仙君本领,总一味逃窜也不是办法,他也并非不愿出剑,而是他不能!!   但既是约战,输赢势在必行,如今只有放手一搏。   但愿事后,他倾心之人不会怪罪与他……   晴天抬手一指,一团暗金色的光影出现在指尖,随后逐渐放大扩散至全身;此时的晴天神色龟裂,他清晰的感觉到要用这种招数,自己的功体似乎有些支撑不住,就连魂体都有剥离的之感!   他强忍胸中痛意,起掌拍地,刹那间风云走势转换,一股骇然森气自地底吟啸而出!   霎时,大地震颤不已,围绕落神台四周的六大神柱石壁突然出现数道裂痕;立于神柱之上的各族长者立刻飞身退离,远离战圈。封印石柱之中的亡灵之气飘逸散出,猛然冲天!   晴天灵力霸道强悍,席卷砂石势如狂涛,卷起数道龙卷风之势,袭向仙君!   一直都冷眼旁观的五族长者顿时来了精神,聚在一起悄声耳语,目不转睛的盯着落神台上生死博弈的二人。   “问道仙君果然实力非凡!”一人道:“神君以为,这一战谁会取胜?”   “素闻问道仙君是个清冷高洁之辈,怎么的今日在个毛头小子面前,险些失了身份?”被唤作神君的长着双目凛然,盯着落神台上的两道身影,不怒自威:“今日魔族并未来人,只有这年轻的魔君独自迎战。后生当真可畏!至于谁会取胜,现在说来为时过早。”   “神君!结界——要破了!!” 第158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魂断   一翻浩然灵力对抗之下,落神峰方圆百里之内,林中飞禽走兽四处惊慌奔走,乱作一团!   原本固若金汤的结界,一时间撑不住二人相撞的灵力,以显崩逝之相!   落神峰封印亡灵众多,若是结界被迫,亡灵现世,势必天下大乱;届时,异象百出,生灵涂炭,后果不堪设想!   “他二人实力竟然如此强悍,日后定要注意。”神君广袖一挥,大声喝道:“不能让结界出现破损,合众人之力,修补结界!”   神君集结众人,化身数道炫光,分列落神台周围,催动元灵加固濒临崩逝的结界。   台上二人并未被此举扰乱斗志,反而还激起心底潜藏的意识,出手愈发凌厉,欲毁天灭地!   从日落战至月升,再到日暮,落神台上二人缠斗不断。   两天一夜之后,双方灵力耗费过多,近乎赤身肉搏。   “这就是你完整的实力?虚张声势!”仙君提剑相迎,两股灵力触碰间,顿时火光四溅。   此时,被强行压制的伤患突然复发;晴天猛地单膝跪地,收了掌中灵力按住胸口,再也忍不住吐出一大口血来。   功体受损严重,灵力更是所剩无几,如果再这样纠缠下去,势必灵力枯竭而亡!   仙君长剑插地,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几日缠斗下来,他发觉眼前这人不管功夫套路或者是灵力功体,似乎都与那日所见的魔君有些差距。   难道他有所克制,只是想隐瞒自己的功体受损的事实吗?   即便如此,既然签了生死状,他便不能怨自己趁人之危。   只要再一招,了结一切仇怨!   仙君极招再起,天边顿时闷雷滚滚,流云四溢,似无边血灾再起!   仙君道:“生死关头,还不拔剑吗!!”   “啰里啰嗦!”晴天运足灵力,自掌心之中逼出一柄从未见过的凝灵之剑在手,顿时银芒乍现,流光四溢:“要抄家伙不是么,我也有的!!”   又过数招,双方皆是极招相逼,战声高喝,一者嚣狂,一者稳健;双剑相击,仙君竟然抵抗不住对方残缺的灵力,一时受挫,被凝灵之剑刺入肩膀。   眼见仙君未躲过这一剑,先前杀意涌现的晴天忽然一滞,瞬间化去灵剑,抽身而退。   仙君似乎察觉晴天有退缩之意,顿时迎击而上。   “喝!”一声怒吼,战火未休。问道仙君聚集八方灵气,愤怒至极;催动全身元灵,怒开仙剑六式;只见剑影之下红血沸腾,竟是无边炼狱之象——“决死之剑!”   剑气如虹,瞬间将整个落神台笼罩其中;剑声似鬼哭,誓要吞噬眼前魔君,至死方休!   “来呀!”晴天起手,纳劲风入掌,掌心灵元凝成利剑,气势丝毫不输年长他千岁的仙君!   最后一招,势必生死两分!   眼见仙君扑面而来的剑,晴天嘴角牵起一抹微笑,运足手中灵力;目光透过层层剑网看着天边残阳,念着心底那人。   如果一把剑必须饮血才能平息怒气,那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将剑插在自己身上。   这一劫,他注定是渡不过去了……   轰然巨响之后,落神台上六根巨柱轰然倒塌,溅起阵阵尘土,迷了众人双眼;原本尚未来得及修复的结界应声而破,数以万计被封印的各路灵魂破界而出,在头顶黑压压的天空之中低旋哀鸣……   神君没想到如此牢固的结界,竟然会这样就破了;等他想要挽救之时,早已来不及了。   “天下将倾,天下将倾啊!!!”   落神台上烟尘散去,仙君手中长剑穿透对手胸膛,滚烫的热血顺着剑尖滴落在尘土之中,晴天猛咳几声,来不及咽下的血腥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染湿了胸前衣襟。   也沾湿了衣襟内的骨哨。   仙君愣住了,方才的极招双方几乎都用尽了全力,正面相迎,非死即伤;可当他还未出剑之时,那到了自己胸前的剑突然消失不见,而他却未曾停手。   不知何意,仙君心头一痛,眼前对手虽诛,但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为何如此痛苦?   这是一个看着仇人该有的眼神吗?   “你……”   话音未落,摇摇欲坠的人又最后看了一眼天空,没见到那轮心中的太阳,执着于黑压压的云层。   焕颜术失去了最后的效力,一张清绝俊郎的容颜落在仙君极速收缩的瞳孔之中,晶莹剔透的额坠仿佛一滴猩红的鲜血,坠在那张惨白的脸上。   “仙君……胜负既分,就此结束吧。”一大口鲜血再次涌了出来,他断断续续抽着只进不出的空气,颤声道:“父亲,是孩儿不孝;孩儿倾…倾心于他,不忍你们…互相残杀…请,请原谅孩儿的自私…日后,若有…若有再见之时,还请父…父亲…不要为难他…”   “别说了,你别说了!”长剑抽离,鲜血随处泼洒,落在地上,化作一朵朵黑红相间的异界之花,开满遍地……   仙君抬起颤抖的双手,想要擦去惊月脸上的斑斑血迹,却发现无论如何,他也不敢去触碰。   生怕一碰,他就散了…   他,杀了自己的儿子…   乌泱泱的天空忽然闪过一阵雷电,瓢泼大雨倾盆而下;雨中一道纤瘦的身影疾奔而来,湿漉漉的头发贴在他额前;他光着脚,踉踉跄跄的踏上落神台,似乎是经历过长途跋涉,那双脚早已血肉模糊。   “殿下!!!”痕无迹冲到仙君身前,却扶不住即将倾倒的身体。   那双充满了爱意与悲痛的双眸逐渐扩散,渐渐失去了色彩,却任然不肯阖上……   别了,晴天……   瓢泼大雨淹没了撕心裂肺的呐喊,痕无迹痴了。纤瘦的少年抱着怀中渐冷的身子,跌坐在大雨之中一动不动。   脚下一片花海,在鲜血和大雨的浇灌下,尽情的舒展着艳红的花瓣,美的惊心夺目,撕心裂肺!   “咔嚓”一声闷雷,恍神的仙君这才清醒过来;不肯在生死状上落灵,克制功体,改变剑术套路,甚至到了最后的生死关头,也未曾对他拔剑相向。   一切疑惑顿时揭开,鲜血淋漓!   曾经的仙界娇子,未来的仙界之君,他冷落千年的儿子,今日魂断落神峰;跟他的母亲一样,为了别的人,死在了自己的剑下…… 第159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无悔   风声咽,雨瓢泼;惊月倏然睁眼,心口一阵阵的疼;周围却早已不是那被战火摧残过后的落神峰。   不远处的桥头上,身姿婀娜的女子依然在翻搅着身前的锅,唱着曲调婉转的歌。   身旁的三生石也不再有先前的华光,落成一颗刻着字的普通石头。   惊月一手撑着光滑的石壁,将脑海之中那一幕幕过往深深的烙印在心底,忽然觉得那么疼,疼的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原来他与晴天的恩怨情仇,早在千年之前就纠缠不清了;他说他来寻人,寻的那人竟是他,一直都是他。   心口的疼远不及沸腾的爱意,惊月靠着三生石,低着头轻笑,笑的肩膀微颤。   可明明是笑着,眼前却雾气腾升,脸颊都湿润了……   记忆虽美,却最伤人。   无论是前世的天尊殿下,还是这一世的魔神将军,如今哭笑的像个疯子一般;咧着嘴,任由眼泪流进他的嘴里,苦涩不堪。   当他还是九天之上的天尊之时,他负了晴天柔情;当他成了顶天立地的将军过后,他又负了晴天的一世之约。   不管是哪一世,先动情的分明是自己,而受伤最重的,却是最后留下的人。   他与晴天若不相欠,又如何相见。   不管宿命轮转几回,他们皆是命中注定。   若再一世,决不负君!   ***   鬼市,   破败不堪的茅屋中,忽然冲进来一群青面獠牙的牛鬼蛇神,阻住晴天去路;但见来者,东玉下意识缩在晴天身后,单薄的身子瑟瑟发抖。   “你个阳间人类,竟敢擅闯无间地狱;今儿爷就要让你做个真正的鬼!”那色鬼眯着一只眼喊道:“就是他,给我上!”   “不自量力!”晴天低骂一声,一手护着东玉,一手纳入魔灵,催动元功,冷眼道:“今日要事在身,不想陷入无畏的纷争。若想送死,改日约个时间地点,晴天自当送你们上路。告辞!”   晴天心知,尚未寻到惊月的魂魄,此时不宜缠斗,足尖轻点凌空跃起,撼地一掌;掌风卷着地脉震颤,将周围鬼吏震开,拦腰抱起东玉夺路而逃。   耳边风声呼啸而过,晴天踩着几乎凝滞的风,在东玉的指引之下,一路奔到阎罗殿,哪知路上竟然遇见先前在鬼市遇见的那名轻纱遮面的女子。   女子拦住晴天去路:“阳世之人擅闯无间,你可知罪?”   晴天退了半步,警惕之心骤起:“在下只是来寻一人魂魄,并不想扰乱无间秩序,还请姑娘让一条路。”   “我若不让,你又当如何?”   “那就休怪晴天硬闯!”这名女子虽然拦路,却没有一丝杀意,反而让晴天察觉对方有一丝亲近之感;但他时间有限,并不想与人纠缠。   “生老病死,天道轮回。他既然已经死了,当受无间管制。”轻纱遮面的女子踩着脚下薄雾,缓缓而至,接着道:“擅闯无间已是死罪,即便是找到他的魂,你也难逃无间法度,即使这样,你还愿意前去寻他吗?”   “他本不该死。”晴天对上那女子一双朦胧的眼,说道:“他是我最终的念想和希望,是我活着的意义。我宁愿一试,生死无悔!”   “好一个生死无悔。你的毅力还真令人感动,听的本君都不忍心了。不过还是奉劝阁下放弃吧。他若是不见你,你的希望终将成空。为了一个已死之人搭上自己的性命,值得么?”   “没什么值不值得,只有甘愿。”晴天坦然,视死如归:“既入得黄泉,早已决意豁尽所有,何来放弃二字!姑娘若是不让,晴天只有得罪了。”   时间紧迫,晴天正欲硬闯,东玉上前拉住他的衣摆朝他摇头:“公子不可乱来。”而后微微屈膝朝那女子行礼:“东玉见过五官王殿下。”   女子轻笑一声,道:“本君不过是个被贬之君,‘殿下’这个称呼就免了。”   自称本君的女子原是十殿之中的五官王,只因见不得地狱王权的肮脏,卸任之后便一直在鬼市流连。   “无间地狱并非你想来就来,想走便走的。”世间痴男怨女她见得多了,像晴天这样为了倾心之人,独下黄泉寻魂,的确让人动容,是个良人。不由得便动了恻隐之心:“我若助你,你可有什么交换条件?”   晴天疑惑:“你为何要帮我?”   “这是本君的事,不需要你过问,你只需回答我要或是不要。”五官王言语轻柔,却平白给人一种无法拒绝的力量。   五官王愿意相助,晴天自然高兴,但他孑然一身,没有什么可以交换的。   “晴天身无长物,只有残魂一缕。”   “呵,罢了。就你那缕魂魄,还是留着去见你心爱之人吧。”五官王挥挥衣袖,踩着脚下薄雾:“算算时辰,他应该到了奈何桥,若是再让他饮下孟婆汤,你们之间就真的缘尽于此了。”   “快,就在前面,给我追!!”身后被甩远的阴司鬼吏终于追了上来!   “这里交给我了,你们去吧。”五官王走到他们身后,背对而立,双臂抬起,顿时冷雾弥漫,将他们隔绝开来:“你要好好待他。”   “前辈!”   “公子快些走吧,若是去的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走出几步,晴天又回头去看,浓雾之中瞧不清那婀娜的身姿,只有惨烈的嘶叫。   ***   耳边的歌谣渐渐远去,那望不到头的奈何桥上人影惶惶,当他回神之时,已经来到孟婆神面前。   “茶,到时凉;人,缘尽散。”孟婆嘴角含笑,搅动着锅里的黄汤,问道:“这一回,你又是以什么身份而来,是九天之上的仙尊,还是身份尊贵的将军?”   “浮萍本无根,非水将何依。”惊月抹尽脸颊泪痕,说道:“惊月将抛却以往所有的身份、立场;不再做随波逐流的浮萍,无根的云浪。这一回,我便是我,我只是我。我与他的缘,不能断,不能散。”   孟婆总算抬起了头,柔媚的双眼看着眼前几近溃散的魂体,心中不免动容。她盛了一碗黄汤,双手奉上给惊月,柔声道:“来吧,饮了世间八苦,黄泉路上断前生。” 第160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衷肠   惊月看着那碗汤,倒影着自己单薄的魂体,轻波微荡,道:“人间是个好地方。”   “你,可有留念?”   “我有一深爱两世之人,还在那里。”惊月摇了摇头拒绝喝下。   “那又如何?”孟婆一声轻笑,像是无奈又像嘲弄:“喝了孟婆汤,了前尘旧梦,断前因后果。即便是深爱两世也抵不过一碗黄汤,下一世再跌入诅咒的轮回吧。”   惊月转身,看着河边大片妖冶美丽的花,想起曾在晴天怀中见过的那张笺纸,疯狂的思念涌上心头。   “别君彼岸,便隔忘川教梦断。相见何期,泣血啼红百叠衣。生缘已矣,敢赴黄泉先一死。尚记君恩,不许轮回换此身!”   送出去的汤没人接,孟婆也不恼,默默收回手,望着桥下河中翻腾的血瀑,惨叫不断的地狱恶鬼,说道:“河中滋味,你是想感受一番吗?”   “有何不可。”只要能等到晴天,那么多地狱都过来了,区区忘川,又岂能吓唬得了他。   “别说我没提醒你;一旦跳下忘川,必受河水噬魂焚心之苦;若你惦记的那人踏入了轮回,也不会认得你。你只能看着他世世轮回,从桥上踏过;或许,下一世,他身边之人早已不是你了。既如此,你还等吗?”   “我曾允诺,三日魂归,可我失信了,心有不安。”惊月缓步前行,踏上奈何桥,抚摸着栏杆之上的异兽,道:“他寻我百年,我等他千年,如今,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又是个痴的。既有打算,我也不便拦你,且去吧。”孟婆转身回到那口锅前,继续翻搅着锅里的黄汤,轻声哼唱:“初心无惧魂自安,因果逐流断前缘。痴儿千缠浑不透,几番轮回千劫难~”   腥风弥漫,冷雾迷离;飞奔而来的身影驻足不前,躲在一群游魂之中,望着桥上孤影锦衣飘荡,那抹身影好像忽然间与他脑海中的某个破碎的瞬间重合了……   像是许多年前,也有这样一个人,安静的立在院落中,顶着一身月色银灰。   晴天倍感交集,前尘潮涌而起,却又眨眼而过。   虽记不全他们之前有任何过往,但晴天笃定,他终其一生都在寻找的人,是他了,就是他了。   明明就在眼前了,可心中痛意不减反增。晴天低下头,看着脚下惊月走过的路,斑斑血痕;从小腿往下皆是一片刺眼的猩红,触目的猩红像是一柄锋利的刀,狠狠地剜着他的心!!   晴天刚伸手,就见惊月站在桥头,纵身一跃!!   “惊月不要!!”危机之间,晴天挺身而出,越过万鬼之群,追着惊月的身影跃下奈何桥,在他要坠入噬魂挫骨的忘川河前,将他抢在了怀里,一同坠入血腥翻腾的喝水之中……   “公子!”东玉嘶声呐喊,却是阻止不及,眼睁睁看着相拥在一起的二人被忘川河湍急的血水灭顶,消失在视线之中!   跌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随着惊月,晴天一起跳入河中。他本是阳世之人,又是魔族之体,顿时引来不少投不得胎的孤魂野鬼!   彼时,晴天随身携带的上品灵器造化青莲脱体而出,三层不同颜色的华光笼罩着二人的身体,将他们缓缓带离恶鬼哭嚎的血河之中,落在满是彼岸的花丛之中。   “惊月~”晴天紧紧的搂住他寻了好久的人,像是怕他消失,一刻也不愿松手。   算起来,已是第三世了;轻轻的一声,却要用尽力气止住眼泪,才能喊的出口。   恍如隔世的见面,在紧紧地拥抱中,爱意愈见深邃。   回忆从不等人,如同他们之间被忘却的过去一般。属于他们的回忆确实太多了,多的用人间百年都诉说不完,多的用这一生都体会不尽。   眼前的挂念是锥心的芒刺,扎的他浑身是血也不在乎,只要这人还在怀中就好。   重新将人揽入怀中,他这才明白,看着倾心之人就在眼前原是这般美好的一幕;眼泪模糊了视线,却好像清晰了前世所遗忘的一切。   “惊月,你原谅我,我记不渝西渎加。得我们先前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我想起来更重要的事了,我就是来寻你的。”   晴天颤抖着手,从怀中摸出那张沾满血迹的笺纸,展开来道:“我一直带着这幅画,每次看到它,就会想到你。你说过会回来,让我等你。我就等啊等,一直等……三日,三年,三百年……你一直都没回来。后来,除了‘等’这个信念,我已经忘记自己活着的意义,也不知究竟在等什么。”   “惊月,你是我心中种下的一根刺,每一次呼吸,那根刺都会狠狠的扎着我的心,让我痛不欲生。”   “你知不知道,那些寻寻觅觅的日子,漫长且孤独。多少次我醉倒在酒肆、荒郊野外、桥头路边,我有多渴望那个曾经答应过就算我醉死也会拖我回去的你出现;狠狠的训斥我一顿,然后带我回家……”   “可我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忘了你,也忘了它。你知不知道,在这段没有你的岁月,晴天过的……究竟是怎样的日子……”晴天声线颤抖,眼泪迷惘了双眼。   原来冥冥之中,我就是为你而来!   忘了久远的记忆,却永远记得不论你轮回多少次,也要找到那个即便是让他散了魂魄也要找到的人。   “原来是你,原来是你啊~”晴天抱着惊月,收紧了双臂,哭的呼天抢地:“我再也不要让你离开我,虽然我还记不起以前的事,但是你给我时间,我以一定会让自己全部都想起来的。你不能再离开我了。”   “没有你,我真的会死的……”   从一开始落入那个怀抱之中,惊月就像失了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看着他负了两世的人,哭的像个孩子一般,抱着他一遍遍的道歉。   这个傻子,明明该道歉的是他啊!!   “你说话啊惊月,你说话。”晴天依然在哭:“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答应了。” 第161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来者   惊月将头埋在晴天的肩上,遮住了热泪盈眶;这种阴阳相隔的离别滋味,再也不想让晴天来承受。   他紧紧地抱着晴天,良久,才一字一句道:“不会了,不会的。往后有你便有我,同生同死!”   相拥的二人分开来,惊月抬手抚摸着晴天刀锋般的眉,看着他一双血红的眼眸,凑上前去,轻轻的吻住他。   即使阴阳两隔,唇上的温度依然存在。   活了两世,他与晴天之间也不过三次亲吻;最开始的时候只是轻轻浅触,缓缓贴合着双唇;一则冰冷寒凉,一则炙热多情。   晴天捧着惊月的脸颊,唇瓣间辗转嘶磨,将那满脸的泪痕全数含在唇间,仿佛是在安慰。几番周转过后,晴天这才像是失去了控制,探出舌尖触达惊月的齿关。   惊月丝毫不犹豫,嘴唇轻启,放他进来探寻;辗转之间,情谊难藏。扛不住晴天热烈的吮吸勾旋,低吟出声,却不带丝毫情欲,只是感叹着,再一次拥有了他。   曾几何时,空洞的心在这一刻被填的满满的。   耳边的恶鬼叫嚣逐渐被抛却在脑海,耳中只有两人辗转之际发出的水渍声。   许久,直到那双冰冷的唇舌被自己嘬热了,晴天才放开惊月,捏着他两片嫣红的耳垂,在额前、眼眉、鼻梁、脸颊,但凡能落下唇瓣的地方,一一留下自己的热情。   随后,两人额头相抵,轻笑出声,眼中泪光闪烁,却是道不出的深切爱意。   惊月摸着晴天放在他脸颊的手,责怪道:“无间炼狱凶险万分,你怎的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就来了?”   “管他什么天高地厚,我只知道,我不能失去你。”晴天吻着惊月的手心,闻着他身上浓浓的血腥味,眼泪又下来了:“谁也不能将你从我身边带走,谁也不能!晴天不能失去惊月。”   “可我已是踏入黄泉之人了。”看着晴天落泪,惊月的心揪在一起,疼的浑身都在颤抖,神情也是说不出的低迷:“听话,你且先回去。”   “自然是要回去的,不只是我,我还要带你一起回去。”晴天摊开手心,一朵华光诡异的莲花从他手心中绽放开来。   惊月愕然,道:“这是?”   “这是道长给我的上品灵器,我只要将你的魂魄收在这朵造化青莲之中,就能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   原本好好说这话的人忽然剑眉紧蹙,一脸的不高兴,甚至还噘着嘴。   惊月伸手抚触着他的眉心问道:“刚刚还挺开心的,这会儿是怎么了?”   “把你装进去,我就看不见你了。”晴天闷声道:“我想一直看着你。”   “唉~”惊月叹口气,贴上去快速在对方撅起的嘴上亲了一口;为了缓解脸红的尴尬,他摸了摸晴天头顶翘起的一撮呆毛,然后使劲的揉乱他的头发,轻声道:“来日方长。”   阴沉沉的天压得人喘息不及,二人正欲离开,忽见天边风云丕变;只见一人身披金甲圣衣,领着一种牛鬼蛇神从天尽头踏云而来!   “没想到你二人果然有这苟且之事!”肃杀而来的人,手挽长剑满面怒容,剑尖直指桥下二人:“大胆狂徒,竟敢擅闯无间地狱,当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秦广王!”惊月魂体单薄,在秦广王浑身骇然森气的震慑之下,只觉剩余的两魂撕扯的厉害。   “我们冲出去吧。”晴天感受到有些颤抖的惊月,将他扶起来,拉起他的手紧紧握住,侧过脸认真的看着他道:“你怕吗?”   惊月故作镇定,摇头笑道:“有魔尊为伍,惊月何惧之有。我要与你并肩作战。你看,眼前就是黄泉,再死一次有何惧!”   “你真好。放心吧,我们还有许多事情没做,是不会死的。”当着众多牛鬼蛇神,晴天忍不住又在惊月额前落下一吻,转头看着天边压境的阴兵说道:“只要离开了这里,你要许我天大地大,四海为家。”   惊月反手扣住晴天,与他十指交握,看着他倾心之人桀骜不驯的侧脸,轻声道:“好。”   得到肯定的答复,晴天欣喜若狂,全然忘了他二人此时正被无间地狱势力围攻,生死未卜。   “还记得这个吗?”晴天从怀中掏出一段红线,一头缠在自己手指,另一头缠在惊月的手指上:“你我可是拜过天地的。从此,不计生死荣辱,谁也不能让我们分开。”   想起晴天曾经一口一个‘夫君’叫的干脆,惊月耳尖一热,正欲反驳他,忽见眼角余光闪过一抹厉色,垂眸催促道:“这些回去再说,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好~”晴天松了手,托起掌心青莲,默念几句,惊月忽然察觉自己似乎被一股强大能力吸附过去,眨眼间便整个魂体都落入青莲之中。   晴天收了青莲,将它放在胸前的暗袋中,贴着心口,惊月能明显感受到对方奇高的体温和他沉稳的心跳!   不是说好并肩作战的么?   怎的将他藏起来,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被纳入青莲之中,惊月觉得先前秦广王有意释放的压迫被隔绝开来,充沛的灵力滋润着他的魂魄,身上从红莲地狱出来之后的裂魂之伤渐渐在愈合。   青莲之中安稳宁静,青莲之外鬼声滔天,杂乱无章;似乎是刚聚过来一批,又惨叫着飘远了,紧接着便又上来一批,如此往复。   惊月急切喊道:“晴天,晴天,快放我出来!”   晴天捂着心口的位置,柔声道:“你好好待在青莲之中养魂,剩下的交给我就行。”   “晴天,陆羽昶已经不是上京那个阴毒的王子了,他本是无间十殿阎王之一的秦广王,手段残忍毒辣,比起先前有过之无不及,切莫与他正面冲突!”   “你放心吧,区区一个秦广王而已;就算今日十殿阎君都来了,我也未放在眼里!”   晴天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望着云端盛气凌人的一殿之王,喊道:“喂,陆羽昶,没想到你换了个地方,依然这么无耻啊。”   “你说什么?!”秦广王愤怒至极,长剑挥斩,直直扑了过来:“无耻狂徒,入了无间你以为还在阳世么!速速上前领死吧!” 第162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恶狗   眼前是迎面而来的剑气势如破竹,身后是一拥而上的阴兵锐不可当。   晴天足尖轻点,挥手一抛,撒出去几十枚黑色豆子;撒豆成兵,落地生根,见风猛长,迅速化作一群叽叽喳喳的小人混杂在阴兵之中,打成一片。   “我今日没空与你叙旧,失陪了!”他几步掠上桥,在众多行色匆匆的游魂之中捞起东玉掠空而去。   惊得一众游魂失魂落魄;有不少禁不住吓唬的,竟然当场散了魂!   一眼无尽的奈何桥上,顿时鬼哭狼嚎乱作一团!!   万魂群中,那抹鲜血一般的红色背影璀璨夺目!   他倒不是怕跟秦广王起冲突,而是现在情势紧迫,他刚刚握着惊月的手,竟然能隐约看到自己的掌心纹路。距离惊月回魂的最后期限不足一日,若是错过,惊月就真的要永远留在这无间地狱了。   所以他没那个闲工夫耗在这里跟他们打架。   大丈夫能屈能伸,无非就是逃个命而已,这是他的拿手好戏。   “哼!”见青天夺路而逃,秦广王一阵讽笑:“玩儿命的逃吧!本王就喜欢看你如丧家之犬一般的逃窜,这样才能取悦捕猎者!”   晴天回头,嘴角上挑邪魅一笑,眼角闪过一抹红光,道:“等你追上我再大放厥词吧!”   话音落,那抹红影顿时消失无踪,仿佛未曾来过。   “秦广王殿下,他,那小子不见了!”   “你当本王瞎吗?!”秦广王挥手一掌将那上来回报的鬼司毙于掌下,烟消云散,连求饶都来不及。   “我看你能逃到何处去。”秦广王收了剑,摊开掌心,一条粗粝的铁链捏在手中,那头不知拴着什么,自言自语道:“本王就等着你回来跪在我面前求我!”   晴天带着青莲中的惊月一路奔逃,慌不择路间翻过一座山岭,周遭阵阵犬吠鸡鸣间夹杂着声嘶力竭的人声。   他落在一颗巨大的榕树枝上,将昏迷的东玉放下;看着地上一群群的恶狗,目光凶横,满嘴尖牙,皮毛玄铁一般坚硬;它们嚎叫着,馋涎欲滴,向各路灵魂疯咬过去,撕扯着路过魂灵的腿脚,不撕下来不肯松口。   灵魂呼呼哀嚎,惨叫声此起彼伏,对着周围阴司鬼吏求助,刚爬到路边却又被踹了回去。   使劲浑身解数也难逃这恶狗的铁嘴钢牙,有的被咬断了腿,有的被扯断了脚,有的成了独臂,有的干脆双腿双臂都被撕扯下来,鲜血淋漓!   几十只龇牙咧嘴的恶狗,口吐臭气围着他落脚的那棵树疯狂的啃咬。晴天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背脊像是过了一阵电流,顿时双脚就迈不动步了,蹲在树枝上大气都不敢出。   此时的惊月还不知晴天看到了什么,只能听见他略微快了的心跳声,还有一个不属于晴天的气息。   “晴天,外面如何了?”   “一言难尽啊……”看着底下疯狂撕咬着魂魄的野狗,晴天头皮都有些发麻了;狗这种动物,是他最害怕的。   “惊月啊,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能……”脚下恶狗嘶叫的越来越凶狠,晴天手心都出了一层冷汗。   惊月盘坐与青莲之中,嘴角牵起一抹笑容,调侃道:“堂堂魔尊竟然怕狗么?”   “……”晴天哽了一下,虽然脸红了,但承认的倒是爽快:“这无间的狗成了精,确实渗人。”   “你先放我出来吧,我有办法。”   “可你的脚……”   “已无大碍了。”   惊月从青莲之中走出来,落在晴天身边,看见树杈上还躺着一个温婉美丽的女子,那女子身上还盖着晴天的披挂,心中略酸。   “这位是……”   “哦,她是我刚刚顺手带过来的,好像叫……”晴天思忖片刻又道:“叫东玉。多亏了她我才能顺利的找到你。”   “东玉?”惊月愕然,又问道:“你说他叫东玉?”   是他跟晴天曾经救过的东玉吗?   如今都这样大了,出落成了美人。   如果真是东玉的话,那他刚刚莫名其妙的酸什么……   “是啊,你认识吗?”晴天看着惊月逐渐红透的耳尖,关切道:“你耳朵怎么红了,是这里太阳太大了吗?”   “没事……”惊月赶紧否认,然后摊开手心,里面安静的躺着一枚点心。   晴天道:“你饿了?”   “喂狗的。”惊月扬手一撒,无数飘着香味的点心扑簌簌掉落在地上。那些树下的野狗一个个争先恐后扑上去,抢夺异界之食,完全将他们放在脑后,置之不理。   “哇,还可以这样啊!”早知道他也撒几颗豆子下去,喂饱它们不就完了么,怎么这么笨……   惊月道:“我也不知这招好用,毕竟也只是听他们说过。”   “原来我们堂堂魔神将军,竟也会信他人信口雌黄。”晴天像是得知了不得了的事情,笑的很傻:“惊月,你真是太可爱了,我好喜欢!”   “你……”旁边还有旁人,竟然能随口说出这种话来:“不害臊!”   从刚刚开始,晴天就发现惊月特别容易脸红,以前带着面具,他只能看到耳尖,错过了不少;现在不戴了,每次脸红都看的他心潮澎湃,恨不得立刻把这人抱在怀中揉碎了。   但碍于惊月目前只是魂体的状态,而且刚从青莲之中出来,晴天也只能压抑自己的冲动,拉着对方的手亲了几口。   眼看惊月快要生气之时,立刻念了几声咒术,将他的魂体收回青莲之中,抱起一旁的东玉踩着脚下恶狗的背脊飞奔而去!   回到青莲之中的惊月,捂着早已不跳动的心口,仿佛那里又开始有了激烈的起伏。   贴在晴天的心口处,听着他杂乱无章的心跳,一张原本惨白的脸红的像是忘川河边的花,头顶仿佛有青烟冒出,被晴天亲吻过的手背也隐隐发烫,坐在莲蕊之中暗自气闷。   明明二人见面之时,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也是自己主动的,怎的这会儿反倒矫情了。   反观晴天,带着东玉和惊月闯出恶狗岭之后,脚还未站稳,忽然眼前扑棱棱飞过来一只带毛的东西,稳稳落在晴天怀里。 第163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野鸡   回到青莲之中的惊月,捂着早已不跳动的心口,仿佛那里又开始有了激烈的起伏。   贴在晴天的心口处,听着他杂乱无章的心跳,一张原本惨白的脸红的像是忘川河边的花,头顶仿佛有青烟冒出,被晴天亲吻过的手背也隐隐发烫,坐在莲蕊之中暗自气闷。   明明二人见面之时,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也是自己主动的,怎的这会儿反倒矫情了。   反观晴天,带着东玉和惊月闯出恶狗岭之后,脚还未站稳,就被眼前高耸入云的山峰挡住去路。忽然眼前扑棱棱飞过来一个闪着金光的东西,稳稳落在晴天怀里,扑腾了他一嘴毛。   晴天还未看清怀中落了个什么东西,忽觉眼前金光闪过,尖锐的金甲直奔他眼睛而来。   “这是什么东西!”晴天赶紧扔了怀里的东西,又从头顶飞下来一群,黑压压的聚集在头顶,扇着巨大的翅膀‘喔喔喔’的叫着,尘土漫天,根本无法睁眼。   眨眼之间就在晴天的肩膀和腿上啄了好几口,顿时鲜血淋漓。   惊月待在青莲之中,忽然闻见一股腥甜气味,接着便看见莲瓣的缝隙之间血迹斑斑,赶紧问道:“晴天,你受伤了?”   晴天听见惊月出声,连浑身麻木都忘了,舔着脸问道:“嘿嘿,惊月是在关心我吗?”   惊月:“……”   见惊月不说话,晴天立马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假意噘着嘴委屈道:“这无间地狱还真不是个寻常的地方,一只扁毛畜生都长得壮如野牛;啄了我好几口,浑身都是血窟窿,很疼的~”   听晴天这样一说,惊月果然就急了,连晴天根本不会觉得痛都抛诸脑后。说道:“快放我出去,让我看看!”   “嘿嘿嘿~”晴天嘿嘿的傻笑着,捂着心口青莲,小声道:“我没事,等回去了,你亲亲我就好。”   莲蕊中的惊月,今日不知多少次又脸红了;他触摸着青莲花蕊,低声道:“好。”   “诶?”晴天怔了,原以为会骂他的人竟然这么容易就答应他了,赶紧说道:“你说的,可不能框我!”   “不会的。”再也不会诓骗他了。   此时的晴天心潮澎湃,若不是这里实在是太过凶险,他定要让惊月出来,好好当面再回答他一次!   不知何时清醒过来的东玉,伏在晴天肩头,将二人的对话听了个完完整整,也不由得跟着偷偷的红了脸。   尚在风啸谷之时,他二人之间的情愫虽然浓郁,但都各自压制着,而她也还小,读不懂他们之间看向对方之时,眼神中的爱意。   直到长大了些,遇见了那个仙人之姿的人,才明白晴天和惊月当时的眼神。   原来,他们一直都爱着对方,从未因因果轮回,时光变迁而消减,反而越积越多。   只不过他们先前都在压抑自己的感情,如今似乎已经互诉衷肠了,才会有那般让人脸红心跳的对话吧……   当真让人羡慕。   看着眼前鸡飞狗跳的混乱场面,东玉假装转醒,摊开手心的绣花针,细细的针一连粗/长了好几圈。   喝道:“孽畜,还不退下!”   粗/长的绣花针闪着银芒,那些东西真的就不敢轻易上前了,只敢拍着翅膀伸长了脖子,随时准备要袭击他二人。   没了弥漫的烟尘,晴天这才看清眼前竟然是一群昂首挺胸,个头巨大的公鸡。   这些公鸡猛地扑闪着双翅猛扇,扬起阵阵尘土,让人无法睁开双眼;然后趁机用锐利的爪子,抓的人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有些来不及逃走的魂魄甚至被尖锐的鸡爪深入五脏六腑,勾出些心肝来仍在地上啄食。   不仅如此,周围方圆之地残肢断骸比比皆是,宛如一座尸山!   抬眼望去,眼前是高耸入云的山峰,山峰壁立千仞,山体之上怪石嶙峋,那些孤魂野鬼赤着手脚,不断的向上攀爬。   头顶惨叫声不断回荡在山间,极为瘆人;其中有一个新魂,眼看快要爬上山顶,突然被一只盘旋飞翔的公鸡啄了双眼,只剩两个鲜血潺潺的黑洞。   而后那新魂不堪痛苦,送开双手直挺挺的从崖壁之上落了下来,在晴天脚边砸出一个坑,身体四分五裂……   晴天蹙眉,先前与惊月在天尊殿大战妖族之时,都没有这么恶心过:“怎么无间地狱尽是些畜生么?”   “公子有所不知,黄泉路上难回头。”东玉间晴天浑身是被那些公鸡啄的洞,血流不止,她都替惊月心疼:“公子,东玉替你处理一下伤口吧。”   “嘘——”晴天朝着东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提醒她不要让惊月知道自己受了伤;而后用口型告诉东玉:我没事。   东玉也无奈,只能由着他去:“要重新回到还魂涯,这里是必经之路;前面还有重重阻碍等着公子去闯,东玉就送公子到这里了。”   晴天道:“你不跟我们一起走么?”   “我……”   晴天道:“你也并非魂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留在这里,但是你就不怕等回去了,那色胚再去找你麻烦么?”   “这……”被晴天察觉自己并非魂体,东玉毫不意外;她自然是想走的,只不过因为自己灵力低微,跟着他反而会拖后腿。   况且,那人说过,等事情办完,就会立刻接她回去。   “你不如就跟我走吧,一切等着离开无间在说。”不知为何,直觉告诉晴天,自己不能舍下这女子,他必须要带东玉走。   “嗯……多谢公子。”   晴天飞起一脚踢翻几只不知死活冲上来的公鸡,回神道:“不过,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看样子,应该是金鸡岭,我也从未来过。”   “这些野鸡如此好勇斗狠,也不知是谁养的。”估计多半都是陆羽昶那家伙,妖兽都淬炼过了,养一群野鸡也是他的行事风格:“此处距离回魂涯有多远?”   “东玉也不知。”据东玉所言,要到到回魂涯,眼前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爬上金鸡峰。   如果独他一人还好说,但他现在带着东玉,爬上金鸡峰明显是不切实际的,这条路对东玉来说未免太过凶险。   眼见金鸡岭的日头逐渐西沉,惊月还魂的时辰越来越近,晴天的耐性都快耗光了,他必须要找个捷径离开这里才行!   这周围地形凶险不已,还需要从更高的地方勘察地形。   既然爬上去不行,那便只能飞上去。   但是在无间地狱中,这里的地脉会克制他的功体,即使有力气也使不出来,道长也一开始便嘱咐了不可御剑。   如此一来,着实伤脑筋。   晴天捏着下巴,看着眼前扑腾着翅膀,壮硕如牛的大公鸡,眉峰一挑,计上心来。 第164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吃醋   想好计策后,晴天看着东玉问道:“东玉,你的绣花针,能不能借我用用?”   “你要这个么?金鸡岭的这些鸡最喜欢啄瞎魂魄的双眼,它们自己的眼睛也是身上唯一的弱点,最怕的就是绣花针。”东玉懵懂的将手中的针递给晴天,又道:“公子要做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晴天神秘一笑,道:“你先去找个地方藏起来,待会儿我叫你,你再出来吧。”   “哦……”东玉虽不知晴天想做什么,但自己若是要留在这里,肯定会给他添乱的,索性提着裙摆光着脚躲在一堆乱石夹缝中,焦虑的等着。   晴天拿着那根三尺长的绣花针,挽了个剑花,冲着那群胡乱扑腾的金鸡挑衅道:“哟,方才不是挺厉害的么,再来呀!!”   外面的人张牙舞爪的想着怎么抓鸡,莲蕊中的人听着那人的挑衅,以及鸡飞狗跳的动静扶额叹息:都多大人了,怎么还是个孩子心性……   没过多久,独自待在莲蕊中的惊月忽觉一阵天旋地转,晃得他几欲呕吐,而后外面一连串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正准备问晴天情况如何时,眼前白光一闪,头顶的莲瓣缓缓绽放开来。   原以为自己被放出来的,没成想他依然坐在莲蕊中,只不过,莲花开了!   惊月一怔,这才发晴天竟然将青莲放在了他肩上。   他望着眼前一个巨大的晴天侧脸,对方立刻转过头来与他对视。   惊月耳尖一红,立刻转过头去看别的的地方;抬眼望去他正站在一只巨大的鸟背上,脚下是一片翻腾的云海;巨大的石笋峰只在云海之中冒出个头,多的数不胜数。   晴天双手拉着两条丝线,前端做了一个嘴笼套在那只鸡的头上,数十枚银针悬在它眼睛上方;看来是一只被晴天捉来做苦力的鸡!   “惊月~”晴天转过头,对着正在自己肩头发楞的惊月,忽然想就这样凑过去吻他:“这个角度的风景,美吗?”   “……还,还不错。”   “嘿嘿嘿……”晴天扔了手中缚灵丝,拿过肩头的青莲捧在手心,伸出手指在只有他手掌高矮的惊月头上轻轻摸了摸。   看着这样小小的惊月,他忽然联想到了对方小时候的模样,当真可爱的紧!   惊月先是一愣,而后双手抱住晴天戳在他头上的手指头,额前青筋直跳:“你在外面鸡飞狗跳的,就是为了抓这只鸡,让它载着我们上天吗?”   “那也没办法啊。”没从惊月眼里看到惊喜,晴天颇为气闷,轻轻一挑就躲开了惊月的双手,又用手指戳了戳对方的脸颊,委屈到:“要不是无间地狱的地脉克制我的功体,谁会欺负个扁毛畜生。”   “你真是!”惊月简直无语,晴天的手指对站在莲蕊中的他来说无疑是毫无招架之力的,他双手抱住晴天在他身上乱来的手指,说道:“放我出去,先让我看看你身上的伤口!”   “这……没想到你这么着急啊。”晴天故作为难,捧着手心的莲蕊舔了舔嘴唇说道:“不过,在外人面前宽衣解带的,这怕是不妥吧。”   惊月:“……你先放我出来!”   “那你先亲亲我好不好~”晴天撅起嘴,凑近青莲。   经晴天这么一说,惊月才注意到他们身后一直站着一个赤着脚的女子;那女子见了他,眼圈一红,险些忍不住掉下眼泪来,他哪里还能有心思亲他!   “快放我出去!”   “好好好,我这就放你出来~”   东玉拭去眼角泪水,低声道:“爹爹~”   “你真的是东玉?”从莲蕊中落下,惊月推开晴天,上前去打量着眼前的女子,感慨万千:“真的是东玉。你不是应该在印天城吗,怎么会在这里?”   “等一下等一下!”晴天一把将惊月拽了回来,强势的半搂在怀中,怀疑的眼光一直在东玉身上打量:“你叫他爹爹?!”   东玉抖了一下,晴天的眼神也太吓人了些;她正欲解释,又听晴天气哼哼道:“惊月,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一个孩子,我怎么不知道?”   惊月见他这样,便想逗弄他一翻,道:“嗯,东玉是我前世的女儿;只是没想到会在这一世也能见到。”   “女儿?”晴天不乐意了,这怎么顺带还给救回来一个女儿的?   前世之事虽然他不能全部记起来,但也有些破碎印象的。   前世的惊月竟然娶妻生子了?   “你少诓我,她长的一点也不像你!”   东玉低头掩笑,道:“我长的更像娘亲。”   “……”竟然还有长得那么好看的娘亲!!   此时的晴天心中犹如万马奔腾,瘪了瘪嘴转过身蹲在金鸡背上,一根一根的拔着鸡毛,一脸阴郁。   这女儿都找到了,找到轮回路上的妻子岂不是也近了?   如果真是那样,那他以后怎么办?   对着惊月不能拥抱,不能亲吻,更过分的事就不用说了,还得眼睁睁看着他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上贤下孝……   不行!   管他是否要一家人其乐融融,这一世的惊月是属于他的,谁也不能抢走!   很快想通的晴天站起来再一次把惊月揽入怀中,跟宝贝似的:“就算你是他前世的女儿,那也说明不了什么,他跟你母亲的缘分,上一世已经尽了!现在惊月是我的,以后也一直是我的!”   “可是……”东玉正欲解释,就见晴天猛地扣住惊月的后脑勺,两双嘴唇贴在了一起……   东玉立刻转身,局促的捏着衣袖,脸颊砣红。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的晴天爹爹竟然这般霸道,醋的厉害,自己还浑然不知!   还当着她的面这样做,真不害臊……   一吻结束,惊月的嘴唇被咬的通红,呼吸不稳;他怒瞪着晴天,说道:“你做什么,东玉可是你救回来的!”   惊月按住躁动的晴天,简单讲述了一遍那次他从魇魔手中救下东玉的事,而后道:“她最先喊爹爹的人可是你!” 第165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叙旧   “喔——”晴天也不知记没记起来,但有一点疑问得到了解答:“难怪。我一开始见到东玉之时就感觉到她身上不同于普通灵魂的气息,原来竟是半灵族后裔。”   “不过,你还是叫我公子吧。”突然冒出来个女子叫他爹,着实怪得很。   晴天努力回想着似乎真有这样一段记忆;而后又想起他去了某个地方,怀里抱着惊月……   正想着,脑海中的灵光忽然断了;他忽然跪在金鸡背上,双手抱着头,久违的剧痛从深脑之中席卷而来,蔓延至全身!   “——啊!”   “晴天,你怎么了?”惊月搂住的晴天的头,他额前冷汗涔涔,浑身都在颤抖:“没关系,没关系的。别想了,不要再想了~”   有些事,还是不要想起来比较好。   “嘿嘿,我吓你呢~”晴天立刻拦腰抱住惊月,嬉皮笑脸道:“我就是喜欢看你紧张我的样子。”   “……无聊至极!”惊月怒极,又不忍过于苛责,只能自己气闷。   活了这么多年,功体受损退步,脸皮倒是越来越厚了!   若不是因为他是魂体,定然好好揍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   反观晴天,在惊月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咽下刚刚翻涌上来的血腥,朝着东玉眨眨眼,让她保守秘密。   “惊月,你别生气嘛;等你回了魂,想要怎么揍我一顿都可以,我保证到时候乖乖地给你出气~”   他就这样抱着惊月好久,等自己血气不再翻涌,才不舍的放开他。厚着脸皮趁东玉不注意时,缠着惊月想要温存一下,然而被惊月严词拒绝!   看着晴天一脸委屈模样,惊月面泛薄红摸了摸他的发顶,而后不用晴天催促,自己主动回到青莲之中。   ******   晴天用手中缚灵丝缠住脚下的金鸡,一路掠过山脊;金鸡累的早已挥不动翅膀;一双圆溜溜的眼珠子几欲爆裂开来,铁嘴流着猩红的血。   长途飞行下,那只鸡最终体力不支,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不再受晴天缚灵丝控制,一个俯冲,从几十丈之高的半空中直挺挺的扎入一片废墟里,卷起漫天尘土!!   两眼翻白断了气。   晴天拉着东玉从金鸡身上下来,挥开眼前尘土,拍了拍浑身鸡毛;打眼望去,一座雄伟的城墙,数盏灯火高高悬空漂浮着;四周空无一魂,却哀嚎声四起;阴风阵阵,那烛火竟是纹丝不动。   两道重门之后,是一方巨大的铜炉,像一只仰天张口的癞蛤蟆。   铜炉由四根烧的通红的铜柱围着,男子手腕粗的铁链层层叠叠缠绕在四根铜柱之上,铜柱有些破损的地方潺潺不断的冒出些铁水,像是滚烫的岩浆!   一阵阴风吹过,铜炉燃着熊熊冥火,那癞蛤蟆张嘴吞吐着妖娆的火信,遇风则长!   那些惨叫声仿佛就是从那铜炉癞蛤蟆口中发出来的。   “这是什么地方?!”   “公子,不好!”   晴天回头,看着一脸惊恐的东玉,摸了摸头顶的一撮呆毛,说道:“公子哪里不好,公子我好的很!”   东玉急的直摇头,指着更高处让晴天看。   晴天顺着东玉所指,抬头望去,只见那雄伟的城门之上,雕刻着数之不尽的火焰,蜿蜒攀爬至顶上。   城门之上有一副对联,上一联:人与鬼、鬼与人、人鬼殊途。下一联:阴与阳、阳与阴、阴阳永隔;没有横批,只有一块黑匾‘酆都城’三个金漆大字挂在城中央!   晴天:“……”   听说酆都城中有十大阎君坐镇,那陆羽昶好像是十殿阎君之首吧……   感情他们一路风尘仆仆逃了半日,在恶狗岭险些喂了狗,甚至连金鸡山抓来的野鸡都给活活累死了;饶了那么大一圈,结果却跑到秦广王的老巢来了?   想起陆羽昶那副嘴脸,晴天狠狠寒颤了一下:“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话音一落,晴天转身拉起东玉准备慌不择路就要逃,结过却被东玉给挣脱。他回头看着东玉,不解道:“怎么不走?我跟秦广王在阳世之时有过节,现下惊月的回魂时辰不多,不适合现在开战,我们得离开。”   回头在补上一句:“我并非打不过他。”   东玉摇头,细眉紧蹙,温声道:“公子,过了酆都城,前面就是还魂涯了。”   “……还魂崖。”晴天咬了咬嘴唇,瞬间明白了东玉的意思。   他们在无间转悠这么久,想要将惊月带回去,除了还魂涯,没有第二个选择;现在还魂涯近在咫尺,若再逃走,也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   但他们真的能那么顺利通过酆都城么?   晴天思忖片刻,转身扶着东玉纤瘦的双肩,眼中投射出一片坚定的目光,问道:“东玉,我有件事想拜托你,你能做到吗?”   东玉还不知晴天会拜托她做什么,但直觉告诉她,定然不是容易的事。   “东玉!”晴天狠狠的捏了一把她的肩,然后从怀中摸出造化青莲放在她手心,又在上面加了几道咒印,道:“拜托你了!!”   “可是你……”   “嘘——”晴天默默摇头,示意东玉不要出声:“我相信你一定会有办法的。”而后贴着东玉的耳边小声道:“一定要把惊月送回去。”   东玉踌躇片刻,随后用力点点头!   她在无间潜伏多年,酆都城的一草一木都刻在了脑海中,要达到还魂涯对她来说并不难;可如此一来,她带着惊月的魂魄走了,那晴天该怎么办?   难道他准备留下来与十殿阎君一战吗?   “公子……”   看着东玉满眼忧心,晴天伸出手指在她额头上一戳,咧嘴笑了。   东玉知道,但凡晴天决定的事是毫无转圜余地的;就比如几百年前,他说想去陪着惊月,转身走了,再也没有回过印天城一样。   刚刚的金鸡从天而降,巨大声响引来不少镇守在十大阎君殿前的阴兵,眼见他们快要被发现之时,晴天将怀中玉蝶一并给了东玉,摧灵入掌,翻起一股强悍狂风,将东玉卷了出去,消失在酆都城外。   直到再也看不见东玉的身影,晴天才转过身,抱着双臂邪笑着,对上一双狠决的眼。 第166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觉魂   一群手上没轻重的阴兵推搡着晴天,将他带进广场的铜炉下,陆羽昶则坐在对面大殿之中。   “怎么,还想着逃么?”   “不过几日未见,秦广王殿下倒是喜欢开玩笑了。”晴天挑眉,拍了拍手将衣袍一甩,直接盘膝坐在了地上,拳头撑着脸颊,直视对方那双阴翳的眼,道:“既然大家都是旧识,能坐下来喝茶聊天自然是最好的。”   秦广王冷哼一声:“是么?”   晴天道:“不过嘛——”   “不过什么?”   “不过既然是叙旧,殿下阵势这么浩大,晴天有些心慌啊。”   “哼,是么!”陆羽昶扶着椅子扶手,捏的‘吱吱’作响,对方那吊儿郎当的模样和无所畏惧的眼神,竟然还有脸说自己心慌?   “殿下若是与晴天有话要说,那不如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慢慢聊,我怕热啊。”身后那口焚烧着熊熊烈火的铜炉,烤地他魂魄都快飞出去了。   “依本王看,就没那个必要了。”秦广王一挥手,立刻有几个阴司冲上来,架着晴天让他站起来:“把你从无间带走的东西留下,本王会念在你坦白从宽的份上,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殿下可真会说笑,晴天哪有那个本事,在殿下眼皮底下偷东西呢?”说完双臂一展:“不信你大可来搜。”   搜?   如此配合,定然是想趁机耍什么阴谋!   以他对晴天的了解,他会这么轻易就让人搜么?不是使诈就是百里惊月的魂魄根本不在他身上!   不过,无论魂魄在与不在,这场追逐的游戏都是他赢了!   看出陆羽昶仅仅迟疑了片刻,晴天知道他只能为东玉争取到这些时间了,剩下的,只能寄希望于东玉。   “你以为,拿回他的魂魄就能助他还阳了?”   “秦广王还是少操别人家的心,恕晴天不奉陪了!”晴天一掌突袭,击退身旁阴司,欲夺路而逃。   正在此时,忽闻一阵铁链摩擦的声响,一条透明如雾的白影从晴天余光之中一闪而过。   已掠出数丈开外的晴天猛然回头,顺着秦广王手中锁魂链看了过去,只见锁魂链另一端牢牢拴在那抹近乎透明的魂体脖颈间!   “你敢逃走,本王就立刻将他的觉魂投入铜炉之中,永世不得超生!让他尚在人界的肉身都保不住!!”   看清那抹孱弱的魂体,晴天顿时怒火中烧,瞳孔急速收缩,咬牙切齿道:“你这混蛋,快放开他!!”   如道长所说,惊月三魂在他身死之后并未分离,而是聚集在一起辗转来到了无间地狱;但他之前找到惊月魂魄之时,就觉得有些奇怪,似乎只有两魂还完好无损,第三魂却虚弱的几乎看不见。   不曾想,惊月的第三魂竟然被陆羽昶给捉去了!!   “妄想逃走,别做梦了!”陆羽昶猛地拉过手中锁魂链,惊月受不住那强力的拉扯,一个趔趄扑倒在地。   如此,陆羽昶似乎还不满意,继续收回锁魂链;惊月的绝魂只能被锁魂链拉扯着脖颈,在地上拖行。   “我要让你付出代价!!”眼见惊月绝魂受难,晴天心中愤怒难平,不顾道长叮嘱,悲愤摧心;召出早已低鸣多时的鬼魄之剑——挽苍,扫曝狂野!   剑风划过,一阵黑焰腾空而起,那些刚围上来的阴司顿时被黑焰围困,一时间,惨叫声四起,穿透了酆都城的上空!   当他的剑尖正要抵达陆羽昶的眉心之时,镇守酆都城的十大恶鬼突然从四面八方一涌而上,将晴天围了个水泄不通!   “别挣扎了,只要锁魂链不断,他百里惊月的觉魂就会受我控制。”将惊月的绝魂拉至脚边,陆羽昶狠狠一脚踩了上去,狂笑道:“等七日之期一过,他的灵魂及生魂不回来的话,百里惊月这个人将会彻底从无间消失。届时,别说是魂体,就连一丝气息都不会剩下!”   “你!!”踩在惊月觉魂之上的脚,像是一张巨大的手扼住咽喉晴天的咽喉!!   他一张愤怒的双眼之中有疯狂窜起的火苗在焚烧,脸上血迹斑斑脏污不堪。青筋暴起的手握紧长剑,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双方僵持不下!   造化青莲属于上品灵气,对付个锁魂链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只不过现在造化青莲已经被东玉带走了,就算他杀光整个酆都城的阴司以及十殿阎王,也不知该如何将惊月的觉魂带回人间!   晴天怒极攻心,目眦尽裂,却依旧只能强压心中怒火:“你究竟要怎样才肯将惊月的魂魄给我!!”   “想要的话,拿命来换。”   “哼!”晴天怒极反笑,道:“不知从何时起,晴天的命竟然这般值钱,能让秦广王殿下如此大费周章。”   “你若肯束手就擒,本王就让你们一起死,做一对亡命鸳鸯!”   “废话真多!!”晴天站起来,拇指擦去嘴角血渍,长剑一横,沉声喝道:“再来!!”   一声狂喝,雄劲开山之势,晴天剑扫千回,猛地攻向秦广王身侧两大鬼王!掌风烈劲撼动天地,挽苍在手剑影翻腾!   晴天不惧无间地脉压制功体,出招利落,气贯山河,逼得十大恶鬼无法再守!   此时,两大绝境恶鬼挥转刀锋,架在大臂之上,伸出艳红的长舌猛舔刀口,顿时邪气四溢,威势逼迫晴天不得不急速退开!   晴天退回城墙之上,挽苍插入地面,单膝跪地急促喘息着,心道:这十大鬼王果真名不虚传,一直耗下去,怕是凶多吉少!   十大恶鬼又集结力量,与晴天缠斗一翻;功体已被压制到极限,晴天猛咳一阵,呕出一大口血来!   秦广王攥紧手中锁魂链朝那铜炉之上一抛,粗粝的链条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勾在铜炉上;锁链的尽头,缚着那一缕孱弱的魂魄,飘飘荡荡悬挂在癞蛤蟆大嘴上方。   “本王说过,会让你回来跪着求我的!”   铜炉中的火苗尝到新鲜又强悍的魂魄,疯了一般,争先恐后往上窜,吐着火舌贪婪的舔舐着惊月的脚面。   惊月受不住冥火焚身,痛苦不堪的挣扎着;那丝丝龟裂的表情,宛如万箭穿心!!! 第167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剑灵   “陆羽昶!你放开他,放开他!!”晴天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他面前,眼中红晕翻涌,留下两行血泪:“你不就是想要我的命吗,我给你就是了,只要你放了他!!”   “早点这么做不就好了?”秦广王手一紧,凝住锁魂链。让手下恶鬼将晴天压住,按在地上。   疯窜的火舌停了下来,惊月的觉魂浅浅的呜咽声一刀刀割着晴天的心。   “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本王助你一臂之力?”   “……”晴天道:“我若自裁,你怎么保证惊月的觉魂会回到阳世?!”   “你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状况是吗?”陆羽昶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面前的晴天,半张脸隐在暗处,嘴角裂开的一抹弧度:“你没有资格与本王谈条件!”   哗啦啦一阵铁器摩擦的声音,受不住烈焰焚魂的痛楚,惊月的觉魂再一次发出惨烈的嘶吼声。   “你住手!!”晴天跪步疾行,抓住锁魂链的另一头,一双血红的眼底泛起波澜,已呈入魔之势:“惊月与你,究竟有何冤仇;你们一家子在阳世之时对他诸多为难,百般刁难,明贬暗杀,甚至不惜给他下蛊……折磨的他还不够吗!!!到了无间,你竟然还不肯放过他,非要让他烟消云散么!!”   “够?!怎么会够!他百里惊月欠我的何止是一条命!”秦广王近乎疯狂的咧着嘴,揪住晴天的衣领猛然甩开,一脚踩在他的头上,碾压着晴天的脸颊,恨恨道:“若不是他从中作梗,我在历劫期间在就继承了王位。百年之后功德圆满,必定三花聚顶飞升上神,与天同寿!怎还会待在这个不见天日的鬼地方,做个地仙,万年一入轮回?!”   “那是你咎由自取!”晴天死死盯着秦广王,双眼之中尽是愤怒,大有同归于尽之态:“你若循规蹈矩,王位早已是囊中之物了;是你自己离经叛道,为了王位不择手段,甚至不惜伤害你的臣民,为何要怨上别人!”   “你住口!”陆羽昶猛地一脚揣在晴天的脸上,晴天立刻听见鼻梁骨裂的声音从眉心传入耳中,紧接着便是鲜血如注,直直喷洒在地面,染红了大殿的砖石。   “你若再不自尽,本王就立刻让他魂飞魄散!!”陆羽昶狰狞的笑容中含着几分扭曲,他攥紧手中锁魂链,说道:“要他死还是要他活着,可全在你一念之间!!”   晴天缓缓从地上爬起来,从掌心中抽出挽苍架在脖颈间,俊俏的脸上血迹斑斑;眼神之中划过一抹狠决之色,一字一句道:“他若有失,我必成恶鬼,搅乱你这无间地狱!!”   话未尽,长剑怒横!!!   晴天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住陆羽昶,脖颈间贴着一条细如蛛丝的剑痕;下一刻,山洪暴发,血如泉涌!!   “哈哈哈,渡生魄,渡生魄!!”   “咣啷”一声,长剑落地;晴天倒下的瞬间,眼中只有陆羽昶脸上狰狞不堪的笑容……   忽然陆羽昶一松手,锁魂链哗啦啦从他手中滑落;那头惊月的觉魂眨眼间便落入铜炉之中,撕魂裂魄的惨叫声划破酆都城上空;铜炉之中的火舌扭着灵动的身姿,窜起十丈之高!   与此同时,挽苍魔剑‘嗖’一声飞入铜炉之中,顿时剑气扩散,锋开瑞光。一道与晴天如出一辙,却稍显无情冰冷的声音冷喝道:“四方鬼泣,挽苍剑灵——召来!!”   挽苍一出,力拔山河,周遭地脉震颤不已,那口张着大嘴的癞蛤蟆铜炉之中,火舌翻涌,不放过任何一个无辜冤魂,席卷着阴司鬼兵,狂乱之势直窜云端!   焚焚烈焰,瞬间吞噬了大半个酆都城;无间阴司就算再厉害,它也只是厉鬼化身,对于烧魂焚破的冥火,无疑是非常惧怕的!城中魂体无一幸免,全都葬身在这冥火之中,永世不得超生!   火舌之中,一抹黑影席卷火光狂潮,逆天破光而出,卷起纸灰漫天!!   火光之后,一人立在窜天的火舌之上,全身笼罩在一件大氅之中,大氅的衣摆卷着火焰,与铜炉之火融为一体,衣摆飒飒。   “这副身体,总该轮到我了吧。”黑帽之下,三只血红的眼泛着红光;他一手揽着惊月孱弱的觉魂,讽笑道:“你小子,还是这么不中用!”   众鬼正纳闷他在与谁说话之时,又听那人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若不是无间地脉压制我的功体,你怕是要做一辈子的剑灵。既然来了就帮帮忙,少说些废话活得长!”   是晴天的声音!!   “你这臭小子,越来越没礼貌了。竟然敢对本尊呼来喝去,小心我把你脑袋拧下来!”挽苍剑灵气的掀开黑帽,露出一张除了眼睑之上有一条长长剑痕之外,其他与晴天别无二致的脸,额前一抹血痕,凌厉的眼目露凶光,盯着秦广王,似乎真想给他脑袋拧下来。   “得得得,你拧自己的脑袋不疼么?先离开这里,等回去之后,晴天自然亲手将脑袋奉上,省了你动手。”   “这话听你说的多了,次次食言,你觉得我还会信你吗?”谈话间,一道杀气狂逼而来,挽苍剑灵无奈摇头,道:“不过,眼下好像有更好玩的事情啊~”   挽苍一手揽着惊月的觉魂,右手一扬——手心托着从铜炉之中信手拈来的鬼火,诡谲的火苗在他手中跳窜,绕着他的指尖起舞,甚是亲昵。   “来吧,对面的小娃娃,让你祖宗来领教你的十方鬼王!!”挽苍余光扫到惊月身上,剑眉微蹙,心道:这臭小子,几百年不见,怎么还跟这个多灾多难的仙君搅和在一起!   “这个魂魄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等我灭了这酆都十大阎君,好好给你报个仇。”   晴天道:“惊月回魂要紧,莫要恋战!”   “那是你的心上人,可不是我的。他的死活,与我无关!”挽苍话音一落,双掌飞旋便是夺命大招,挽起阵阵火光化作从天而降的火雨,纷落而至!   挽苍揽着惊月最后的魂魄立于半空之中,看着脚下淹没在一片火海中的酆都城,嘴角牵起一抹弧度:“区区酆都阎君敢与本尊叫板,不自量力!” 第168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谎言   东玉怀抱青莲,赤着脚一路狂奔,眼看前方就是还魂涯了,还未来的及高兴,却被突然出现的浓雾遮住眼前之路!!   她下意识将手中青莲藏入怀中,警惕的看着迷雾中的身影,低喝道:“谁?谁在前面!”   薄雾之中有人朝她走来,并带起一阵清幽的香气。浓雾散尽,影影绰绰的身影落入东玉眼中;她一怔,下意识退了半步,屈膝道:“五官王殿下,怎么是你?” “Y”“X”D”“J”。   “我……”五官王看到东玉如此的警惕,生生停下想要迈向前去的步伐,看着她怀中青莲,长叹一声,道:“本王来送送你。”   “东玉谢过五官王殿下……”   五官王站在原地不动,东玉也不敢轻易上前,双方就这样僵持着,仿佛断了时间的流速。   最终,五官王踩着薄雾靠近几步,近乎商量的语气问道:“织女,你手中那盏青莲,能否予本王一观?”   “这……”东玉很是为难。   这青莲之中仰着惊月的魂魄,她又临危受命,不管是为了惊月或者是晴天,以及是那个让她日夜思念之人,她都必须要将惊月的魂魄推下还魂涯。   若是给五官王拿了去,她又该如何向那人交代~   “若是本王想抢,你一百个东玉也拦不住。”看东玉面露迟疑,五官王明白她的心思,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陪着他走完这无间的最后一程。”   “为什么?”东玉想不通,从一开始,五官王便一直在助她;后来晴天来无间寻魂,也得了五官王倾力相助;她到底为什么这么在意这青莲之中的魂魄?   “你就当是我存了私心吧。”而后,五官王让出一条路来,又道:“残阳落山之时,是聚魂最好的时辰,那时候你在将他推下涯去吧。”   东玉懵懂的点点头,小心翼翼的避开五官王周身的薄雾,看着天边即将落下的太阳,赤着脚一路狂奔,总算有惊无险到达还魂涯。   她将青莲捧在手心,高高举起;青莲沐浴着最后一丝阳光,慢慢绽放开来;惊月从青莲中飘落而下,浑身笼罩着一层赤焰流光,宛如天神一般。   东玉都看呆了,惊月唤了她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五官王隐身在薄雾之中,看着崖边长身玉立的少年,一双朦胧的眼泪影连连,沾湿了脸上面纱。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   惊月似有感应,朝着五官王缩在的地方看去,却什么都没看见,只有浓雾一片:“东玉,晴天去哪儿了?”   “公子,晴天公子不是魂体,自然不必通过回魂涯,而是去了其他的地方回到阳世了。”东玉拉着惊月的手臂,将他带至崖边,又道:“晴天公子说了,他先回去等着你,让你……让你……”   东玉捏着惊月的袖子,脸颊薄红一片。   惊月不解,这孩子怎么忽然脸红了:“到底怎么了?他让我做什么?”   “让你醒来一眼便能看见他,然后再次爱上他……”这话说出来,东玉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块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并非因说了让她脸红的话,而是她第一次在惊月面前撒谎。   惊月垂眸,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别听他胡说八道,都给你教坏了。”   “公子快些跳下去吧,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   “嗯。”惊月走到崖边,总觉得身后有一道让他无法忽视的视线,犹如芒刺在背,令他心底发苦;再次回头,茂密的森林之中,依然只有浓雾一片。   惊月拍了拍袖口,朝着雾气最浓的地方躬身作揖,温声道:“惊月多谢前辈,前辈若不愿相见,还请受惊月一拜。”   话音落,寒风骤起,一阵浓雾扑面而来,直直将惊月的魂魄推下崖底!!   耳旁的风呼啸而过,回魂涯下的风似乎在狠狠的撕裂他的魂魄,让他痛不欲生,几近昏厥。闭眼之前,他似乎看到了那团浓雾之中,一张与自己有些相似的脸,只是更为阴柔些。   那张脸上挂满了泪痕,眼中怜爱与歉意无处隐藏。   ‘……’   ******   守心窝后山,离陨守在洞口,正百无聊赖的摔打着花花草草,不时的朝着洞内张望。   道长已经把他赶出来好几个时辰了,为什么还不唤他进去,里面那么冷,道长的手一定又冻得冰凉。   他想给道长暖暖手~   夜幕降临,山中一些夜行动物开始活动了,一条通体青色,头上长着一对小犄角的小虵,优雅的吐着信子,慢慢悠悠从洞里爬出来。   闻了闻外面的气息后,爬过离陨的脚面,扬起尖尖的脑袋瞅了他一眼。   离陨伸手,用指腹摩挲这那条小虵三角头顶上的犄角,说道:“你这是修炼多久了?”   小虵口吐蛇信,亲昵的蹭着离陨的指腹:我五百岁啦~   离陨又道:“才五百年就长角了?”   小虵又蹭了蹭离陨:我爹爹可是长了翅膀的龙,非常厉害的~   离陨‘哦’了一声:“果然还是要有血缘啊,爹爹竟然是应龙…那你不在妖族修炼,怎么会到这里来了?你知不知道,小孩子一个人出门是很危险的,尤其是人界更危险。”   小虵钻进离陨的手指缝中,探出脑袋来看着他;圆圆的大眼似乎对离陨极为不满,吐着蛇信:凭什么你可以,我就不能!   离陨嘿嘿一笑,道:“我跟你不一样,我从小到大都有人护着,没人敢欺负我。”   小虵:是什么人这样厉害?在我心里,爹爹最厉害~   “哼,你爹爹肯定没有道长厉害。”离陨道:“他是个神仙一般的人,非常美丽,我很爱他。他啊,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   话音未落,小虵突然猛地仰起头,照着离陨的虎口咬了一口;离陨忽然耳尖灵动,迅速从地脉之中注入一起妖脉之力,将小虵放入草丛中,轻声哄到:“别怕,他没有恶意的,你先走吧。”   “出来吧。” 第169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委屈   “来就来,为何吓唬它!”那条虵游走后,离陨面露不快之色,望着黑漆漆的树林之中一个隐隐绰绰的人影,小声说到:“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不是说过不允许接近守心窝的么?你赶紧走!”   要是让道长发现了,肯定会生气的!   自从将军离世后,这几日道长要么就是守着晴天,要么就是在晴天走后守着将军;已经冷落他好几天了!!   他是一点错误都不敢犯,就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道长在直接给他扫地出门了!!   “不过是个五百年的虵,公子何必在意。”树荫之下,有一人踩着地面枯枝,发出‘咔嚓’的声音,在这样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狄绥缓缓走出来,单膝跪在离陨面前,沉声道:“公子,七日之期将到!”   “……我知道!”这话他已经停狄绥说过不下十遍了,每次听到都让他烦躁无比:“目前还不到时候,在给我点时间……”   “可是公子,我们真的没时间了!”狄绥头埋得更深,郑重道:“若是公子心中忐忑,那便由狄绥前去吧。”   “狄绥!!”离陨一把捞起跪在地上的鳞族将军,攥着他的领口,眼中迸射出一道杀意,转瞬而逝:“你为何一定要苦苦相逼,我既然已经答应你了,一定会做到,你为何就是不肯给我多一点时间?!”   狄绥抬头对上离陨那双掩藏在黑暗中的金色眸子,毫不畏惧与之对视:“公子可别忘了,事态有分轻重缓急,现下我们没有儿女情长的时间。公子无非就是惦念藏心道长,公子有没有想过,若是道长知道公子难处,他会如何选择?”   “……”这个问题离陨自然是想过的,但他一直都得不到答案,也不敢真的去问。即便如此,他还是很嘴硬:“道长自然会选择我!!”   “呵!”狄绥一声讽笑,又问道:“公子是真有信心,还是说公子自己也知道后果,只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见离陨不说话,狄绥趁热打铁,又道:“若他知晓之后还为难你,那这种人也没什么可值得公子留恋的!”   “你闭嘴!”离陨双瞳一缩,脸颊妖纹闪着诡异红光;他扼住狄绥的咽喉,五指收紧:“你是在试图惹怒我吗?若是你敢动道长一根毫毛,我绝对让你看到我真正的愤怒!”   “咳——公子年幼,易偏听偏信,相信那朝夕可变的感情;公子可知这是庸人自找的不智!”   “狄绥!”离陨紧咬后槽牙,气血翻涌,脸颊妖纹更显华光;一双竖瞳之中赤焰鎏金流转不停,近乎爆发边缘,只要他稍一用力,手中的脖颈便会立刻被他折断:“你若再敢在我面前说道长一个‘不’字,知道后果么!”   面对离陨忽发的怒火,狄绥已经感受到他沸腾的妖脉之血,若是就这样爆发了,对谁都没有好处,他还没有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公……公子……”狄绥断断续续的呼吸着,哀求道:“公……子息怒……狄绥知错……”   “滚!”   “离陨,进来帮帮我。”   离陨盛怒之下,忽闻道长在山洞之中唤他;听见那冷淡清幽的声音,他全身沸腾的怒意顷刻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脸上挂着鬼畜无害的笑容回了一句:“道长~我来啦~”   狄绥:“……”   脸颊妖纹褪去红光,离陨甩开狄绥的脖颈,转身回头,怒意不减:“你走吧,日后没有我的召唤,不允许到守心窝来!”   “可是公子!”   看着离陨消失在洞口的身影,狄绥将手心之中旋握着妖灵之力缓缓隐去。   公子这变脸的速度未免也忒快了!为何对他从来都没有好脸色!   如此被人操控着心性,会影响公子的未来;看来这个道长,是不能再留了!   ***   离陨进入洞中,藏心正盘坐于阵法之中,额前大汗涔涔,他赶紧上前扶住道长,关切道:“道长,怎么回事?你有没有受伤?”   “无碍,将军即将魂归,我只是替他做好准备而已。”藏心沉沉呼出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扶着离陨的手掌站起来,踏出阵法,坐在寒床边。   离陨身上那不属于他的味道又浓了。   "方才似乎听见你在洞门外与人说话,那是何人?"   离陨心中咯噔一声,看着道长一双无神的眼,心中愧疚万分。   他蹲在地上,伏在藏心膝头,不敢去看他的眼:“道长这几日都在为将军回魂布阵准备,离陨一个人在外面很孤单,所以去抓了条小蛇,闲着之时跟他聊两句。”   明知离陨在跟他撒谎,可他就是无法责怪他。   藏心浅笑着,抚着离陨的发顶,那颗翠绿的小嫩苗似乎有些发软了,不由得眸光黯淡,心中忧虑:“这几日冷落了你,我的离陨可是生气了?”   “嗯~”离陨确实觉得委屈,拉过藏心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问道:“道长,你与将军非亲非故的,为何要为他做这么多?”   藏心道:“你是吃醋了?”   “不行吗?”离陨噘着嘴,抱紧藏心的腿,说道:“从我记事起,道长一向对任何人都保持距离,直到遇见将军,连离陨都冷落了;道长莫不是喜欢将军,不喜欢离陨了?”   “你胡说什么呢,将军与我有恩;如今他第三劫尚未结束,我自当要护他渡劫。”   离陨抬头,望着藏心苍白的脸,面色沉凝有些不大乐意。片刻,而后心疼的将藏心纳入怀中,浅浅的吻着他的额角,说道:“你要报恩,我也要报恩,你总得给我点机会吧。”   额间气息炙热,藏心苍白的脸染上一抹薄红;隔着薄薄的绷带,他感受到离陨的胸膛异常滚烫,像是能立刻将他融化。   这些日子确实冷落了他。   再次落入那宽厚的怀抱之时,竟有些心猿意马。   “我虽救你性命,却不需要你报恩。”藏心垂眸,冷清俊美的容颜丝丝龟裂:“你若是作这般想法,那大可不必。”   “你我往后日久天长,有的是机会给你,怎的吃这般飞醋。”   听了藏心的话,离陨明亮的双眸黯淡下来,把人搂得更紧了。   日久天长……   若真是能日久天长,他等多久都可以。   就不知,这样的‘日久天长’还能有多少。 第170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认错   离陨许久未有动作,藏心当他是还在气闷,摸索着对方的脸颊,拂过他热度奇高的妖纹,毫无焦点的眼中,全是那个金色的少年~   他的指腹顺着离陨的脸颊一路下滑,到了嘴角,摸着他丰润的嘴唇,压住内心的狂乱,几许沉寂后,他凭着记忆探头,含上了离陨的嘴唇。   藏心难得主动,离陨猝不及防,脑中嗡的一声。   先前跟道长撒谎之时的愧疚感无形之中又上升了。   道长明知道自己跟别人有过接触,却从不肯开口问他。   有时他在想,只要道长开口,他定会全盘托出,然后跪在藏心面前忏悔,求得他的原谅。   可惜他没有。   他一直在放任自己的任性。   难道道长对他真的只是因为自己是他救回来的,对自己也只有那种可有可无的所谓责任么?   难道他真的不在乎自己内心的想法么?   离陨越想越气,他一把扣住藏心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没有一贯的小心翼翼,低眉顺目,唇齿之间粗暴的纠缠;他仿佛是在跟藏心生气,惩罚他的时候又在惩罚自己!   被离陨紧紧的禁锢在怀里,藏心的力气就被抽去一半,面对如此狂躁的吻,他连挣脱的力量都没有。更可怕的是,他竟然很留恋离陨的粗暴。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离陨炙热的气息,急促的呼吸交缠之中还夹杂着微不可查的颤抖。   他在害怕。   藏心撑着离陨的胸口,摸着他杂乱无章的心跳,一边更加热切的回应对方,像是在安抚。   而在离陨看来,每次见过狄绥之后,藏心对他,都像是在施舍……   这种态度,让他愤怒!   离陨一把将藏心抱起来,迈开长腿几步跨入寒室左侧的小洞穴中;这里没有床榻,只有一张厚厚的兽皮扑在一块大石头上。   他把藏心放下来,翻过去贴着他的背,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对方后颈窝,撕扯着他的腰封;喘息间道:“道长,在你心里,究竟是我重要,还是将军重要?”   “你,你说什么?”藏心抓住腰间离陨的手,阻止他进一步动作,眉宇间有一丝痛楚。   藏心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将军是将军,离陨是离陨。   他曾为了救活离陨,不惜耗费自己的功体元神,给了他近千年的功力;为了控制离陨体内随时暴走的妖脉之力,甚至不惜与他共生;所以他能明显的感受到离陨沸腾的妖脉之力在自己体内疯窜,正处于濒临暴走的边缘。   尤其是每次离陨见过别人之后,回到他身边都会这样,无法控制自己的妖力。   他也曾几次跟踪离陨,想知道对方都见了谁,会不会伤害到离陨;但对方比他想象的更为谨慎,但凡他稍有靠近,便会被惊动。   次数多了,离陨虽未曾受过身体上的伤害,但是功体却有了些变化;他种在离陨体内,压制他妖脉之力的帝休草隐隐有些枯萎之相。   离陨咬着他的肩膀,舌尖卷着血腥舔吻到耳垂:“我问你,我跟百里惊月,谁对你来说最重要!”   “离陨……唔——”离陨的声音沙哑低沉,竟平白给了他一种陌生感。   肩膀薄薄的皮肉被刺穿,藏心整个后背贴着对方的胸膛轻颤。   山。与。   三。夕。   以往离陨与他欢爱之时,总是喜欢面对着他,将他紧紧搂在怀里,哪怕是最热烈的时候,也不愿意放开;然而今日,竟不知怎的,他却背对着离陨,对方也比平日里更加急躁,甚至是暴躁。   原本美好的亲吻变成了疯狂的啃咬,颈肩有离陨尖锐的虎牙划破皮肤的感觉,似乎还有带着腥味的热流。   毫无预兆的闯入撕裂了藏心的声线,离陨的尺寸他一直都还未习惯,剧烈的刺痛掩盖了先前涌起的欲念,除了疼,在没有其他的感觉。   他咬紧牙关,生生忍着身后人的狂躁,眼泪顺着眼角滑入散乱的发丝之中;听着他粗粝的喘息,以及带着些哭腔的低吼;不断的跟自己一遍遍的道歉,却是攻势更猛。   一层叠着一层,心都在滴血。   如果他多花些心思在离陨身上,注意到他近日的变化,是不是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   激烈的碰撞搅碎了他脑海中的思绪,最后竟然也慢慢的习惯了,甚至在灭顶快/感来临之际听着离陨不断的诉说着爱意晕在他的怀中。   浅眠一阵,藏心被一阵低声的啜泣吵醒,他顺着声源摸过去,碰到离陨的膝盖:“离陨,怎么了?”   离陨此刻腰背笔直的跪在藏心身边,不知道哭了多久,鼻尖通红,也不敢打扰道长睡眠,只能小心翼翼的吸着鼻子,没想到还是吵醒了对方。   “道长,道长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混账,你打我吧!”离陨抓着藏心的就往他脸上带。   “唔…”藏心闷哼一声,忍着身体不适爬起来把离陨拥在怀中,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发顶:“这么大人了还哭,不像话。”   听着藏心沙哑的声音,离陨哭的更大声了:“道长,我刚刚不知怎的,控制不住自己,伤了道长,离陨该死。”   藏心道:“无妨,本就是我忽略了你;你成年不久,这几日又正值情期……”   一说到这里,一向厚脸皮的大妖怪脸颊的妖纹愈发的鲜亮了。   道长就是这样,无论他做了什么错事,他都能无条件的原谅自己;而自己,也仗着道长的宠爱,不断的在伤害他。   他本不愿如此……   从小,离陨乖顺的很,就算偶尔皮一下,也都是仔细的观察着道长的神情,但凡有一丝不悦,他便立刻捏着耳垂跪在对方眼前求饶。   藏心一直都知道他的小心思,但依旧舍不得责骂这个他拿命换回来的大妖。   就这样一直宠着,宠的他无法无天,到最后拿走了他的心,爬上了他的床,占有了他的人…   “道长,离陨知道错了,刚刚已经念过一百遍清心经了。”离陨毛茸茸的脑袋一个劲往藏心怀中钻,生怕自己被遗弃一般。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往后不要在如此冲动了。我教给你静心凝神的功法,一日也不许落下。”   离陨起身,揽住藏心的腰猛地将他压倒,浅浅亲吻着那双温润的唇。   倏然,被离陨吻的七荤八素的藏心念力一转,察觉寒室阵法异动,当下推开离陨,顾不得浑身酸痛,踩着虚浮的脚步踉跄着来到寒室。   离陨赶忙跟上。 第171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本尊   离陨随后而至,发现在寒冰床边的地上,躺着一个衣衫褴褛赤着脚昏迷不醒的女子,那女子怀中紧紧抱着一盏青莲。   离陨看着那颗悬浮在青莲之上的血月魂,心中踌躇。思想挣扎了片刻,他走过去扶着藏心,道:“道长,青莲回来了。”   “离陨,你先将她带入里面去吧。”藏心伸手,将那盏造化青莲从对方怀中唤醒,悬浮在寒冰床上空;笼着惊月尸身,发出阵阵灵光,丝丝流转。   离陨面露不快。不知为何,他看着地上那名女子,心中烦闷不已,总觉得她的出现并非偶然:“道长你认识她么?”   “一个熟人。”藏:“你先将她送去休息吧。”   一个熟人……   他跟了道长这么多年,怎么从未见过道长还有这号熟人……   虽是心有不快,他还是将东玉从地上揽起来,送入小洞穴中,原想将她放在兽皮上,但那张兽皮他才刚刚跟道长一起躺过,还在上面留下了只属于两个人的气息;于是,他揭开兽皮,直接将东玉放在冰冷的石板上,转身离开。   “放好了?”藏心从指尖中放出一丝灵识进入惊月身体之中探寻一刻后细眉紧蹙:“晴天公子可回来了?”   离陨吸了吸鼻子,附近周围根本没有晴天的气息:“还没有。怎么了?”   藏心沉声道:“青莲之中只有将军灵魂与生魂,他的觉魂并未回来。”   离陨不解,问道:“如果没有觉魂,会怎么样?”   “人死之后三魂七魄离体,我曾用术法将他气魄困在身体之中,三魂啧被放逐离去;如果三魂之中少了任何一魂,哪怕是回魂顺利,将军日后也可能会醒不过来;或许即便是醒了,要么痴傻呆滞,要么孱弱不堪,形同废人。”   “那,血月魂是不是能代替他另一个灵魂?”   藏心摇头,一双毫无焦点的眼眸看着手心中刚收回的青莲,道:“血月魂只能聚魂,却不能代替缺失的魂魄。”   “道长不必忧心,晴天目前还未回来,说不定他是去寻找将军失落的觉魂,等寻到了,就会回来了。”他搂着藏心的腰身,将对方带入自己怀中,又试探性的问道:“若不然,我去叫醒那个女人,问问情况?我想她应该知道些什么。”   “不必,且让她好好休息吧。”藏心挽起手中罡风,将灵力再注入一些道血月魂中;通体深红的珠子顿时流光熠转,在惊月身上陇上一层金红色。   就在此时,寒洞之外阴阳骤乱,天地惊变!   正在洞内二人警惕之时,一抹黑影迅速窜入寒洞。   离陨下意识挡在道长身前,等那人站定才惊觉来人身份;只不过,现下的晴天一袭黑袍,整个人都被笼罩在其中,一双眼红的触目惊心。   要不是他嗅觉灵敏,险些认不出来。   不过,此时的晴天身上还有一股他从未闻到过的气息,让他有所顾忌,不敢贸然靠近,试探道:“晴天,你怎么才回来,跟人打架打红眼了?将军的觉魂呢?”   “觉魂?”晴天撑开身上大氅,露出怀中半搂着,几近透明的魂体道:“你说的是这个马上快要变成空气的东西?”   “对对对,你快将他放出来吧。”   “本尊不是什么晴天。”那人脱去头顶的斗篷,露出一张与晴天别无二致的脸来。   离陨看着晴天,模样似乎没什么变化,只不过在眼睑多了一道类似妖纹印记的剑痕,这不是晴天又是谁?   难道谁去了一趟无间地狱,失忆症又严重了,干脆连自己都记不得了?   藏心与离陨本是共生之体,离陨在想到了什么,他都能感应到。而且,他也觉得这个晴天似乎有些问题:“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本尊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挽苍。”   挽苍?   那不是晴天的魔剑么?   先前他便盯住晴天,无间地狱的地脉会压制他的功体,而他的魔剑挽苍也会因为地脉之因产生共鸣,如果晴天意识不强,或是强行召唤了魔剑,很有可能会被魔剑剑灵吞噬主人……   不过,无论是哪一种原由都得先放一放,目前最重要的是要助惊月回魂。   挽苍放了怀中惊月的觉魂,靠着寒室的墙壁看着那个盲眼的道长身入阵中替那寒冰床上的人聚魂。   离陨趁机凑到他跟前,瞅着对方一脸高不可攀的模样,一时有些不习惯:“喂,你这又是哪一出?”   挽苍瞟了一眼离陨,嘲讽道:“你区区妖族,竟然还敢跟问道山的仙长如影随形;是仙族堕落了,还是妖族改邪归正了?”   仅仅就试探了一句,离陨便得出结论:这个猖狂恶劣的家伙,绝对不是晴天!!   不过,道长原来出自问道山,他从来都没听道长提起过,也不知问道山是什么地方。   “道长来自问道山,你是怎么知道的?”   挽苍挑唇一笑,道:“本尊不与你说。”   “你!!本尊本尊的,哪儿来的尊!!”离陨拳头捏的嘎嘎作响。真不知为何晴天去了一趟无间地狱,回来竟然变成了这般模样:“你该不是哪一缕魂落在无间地狱了吧。”   “哼,本尊才懒得与你计较。”   挽苍伸了个懒腰,舒展一下筋骨的时候,藏心那边的魂已经全数打回惊月的躯体之中;一直悬在上方的血月魂也逐渐失去了原有的光彩,而后落在惊月身上,成了一颗灰扑扑的珠子。   挽苍瞟了一眼那颗珠子,捡起来捏在手中,道:“若是没事,本尊便先告辞了。”   “请留步!”在离陨的搀扶下,藏心这才从阵法之中走出来,说道:“若是阁下不想自己刚得了晴天公子的肉身便就消逝了,还请在此处多留几日。”   挽苍回头,挑唇冷笑,浑身寒气森然:“你吓唬本尊?”   “是否吓唬,阁下难道自己还不明白吗?”藏心自然料定挽苍不会被他的言辞所说服,一向平和的神情挂上一丝冷漠:“就算你拿走了血月魂,只要我不出手相助,那他这副灵体毫无作用。”   话音方落,一道劲风突袭,掀起藏心的长发;眨眼间,一只有力的大手扼住了他的喉咙,几乎是鼻尖贴着鼻尖。森然道:“他的死活,你觉得本尊会在乎吗?” 第172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花楼   “晴天!!”离陨勃然大怒,浑身妖血沸腾,五指成抓,尖锐坚硬的指甲抵在挽苍颈间动脉之上,咬牙道:“你动一个试试!!”   挽苍扭头看着暴怒的离陨,讽笑道:“你这小娃娃是要试一试究竟你的道长脖子先断还是你的指甲先划破本尊的脖颈吗?”   “离陨,别这样。”藏心细眉紧蹙,被人扼住咽喉的痛楚,他不是第一次才感受过;以前离陨妖脉之血暴走之时,也有过类似的事情;只不过那时,掐住他的是离陨。他趁机捉住挽苍的手腕,探了探他的灵识,随后淡然道:“阁下不过是害怕罢了。”   “害怕?!哈哈哈哈哈……”挽苍一阵狂笑,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本尊要是害怕,就不会在无间地狱出手相助了。”   他松开藏心的脖颈,猛地一掌将对方推开,转身踱步到寒冰床边,看着那寒床之上的人,脸色逐渐从惨白开始泛红,又道:“好歹他与这将军也有些交情。本尊就等到他醒来!”   离陨扶着藏心,心疼的看着他脖颈间几乎泛紫的指痕,想立马冲上去将眼前这狂妄之人撕成碎片!!   或许是等人醒来着实无聊,挽苍在这个洞穴里待了一会而便有些坐不住了,随便说了句‘本座出去逛逛’后就从二人眼前消失不见。   等他气息彻底消失在守心窝,离陨才愤愤道:“怎么去了一趟无间,回来就成了这副样子。方才若不是道长拦着,离陨一定要让他知道个天高地厚!!”   藏心叹息一声,安慰道:“想必晴天公子在无间定然受了重伤,才给了他的剑灵可乘之机。我方才探过他的灵识,晴天公子的意识依然很强大,不过就是因为功体受损暂时陷入昏迷之中,无法操控剑灵罢了。”   “那现下道长有何打算?”   藏心道:“方才融合了将军三魂七魄,最后被带回来的觉魂有些虚弱,只能等着他醒来再做打算。”   离陨点点头,走过去从身后抱住藏心,含着浓浓的鼻音问道:“那里面那个女人怎么办,她好像也受伤了。”   一听离陨这动静,藏心便知道他又在吃些没必要的味儿了,淡然道:“她也是此行寻魂之路上最为重要的人,我正准备去替她疗伤。”   “我也去!”   “你在这里看着七星灯和将军,若他醒来,就立刻来告诉我一声。”不等离陨回答,藏心径直走入寒室旁边的小洞穴中。   一进去,便被一阵刺鼻的气味熏的脸颊砣红,感觉腿间都有了些黏腻的湿意!他赶忙掐了净咒将这洞中的空气焕然一新,这才上去检查东玉的伤势。   ***   另一边,挽苍下山后直奔上京城,一阵脚程下来,落在一座灯火通明,客来客往的花楼之前。   花楼前门庭若市,他刚站稳脚步,便有那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摇着团扇,扭着水蛇腰朝他过来,浑身的脂粉味熏的他飘飘欲仙。   “哟这位公子,今日满庭芳来了许多新货,可都是上等货色。”那妖娆的女子团扇掩面,凑到挽苍身前,娇笑道:“保证公子满意~”   挽苍抬头看着门口匾额上的几个花字,忽然脑海中浮起一抹属于晴天的记忆来;这里好像先前被什么人一把火给点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又恢复如初,甚至更为热闹了。   挽苍瞟了一眼挽着自己胳膊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心猿意马,挑眉道:“真能让本尊满意?”   “那是自然~”说罢,花娘挽着他的手臂拉拉扯扯将人弄进大堂:“公子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服侍啊?”   进去后毫不犹豫抬脚便进了西庭,上了二楼,在花娘的安排下,坐到临街一边的位置;就在这时,一道灼热的目光朝他这处看了过来。   挽苍转头,便对上一双顾盼生辉的眼,那眼中欣喜若狂,像是见了许久未见的情郎一般。   “就她吧。”挽苍指着刚刚那名看着他的女子说道:“尚能入眼。”   “这……”花娘有些为难:“真不巧,秋叶姑娘今儿有客人了,公子要不看看别的姑娘?”   “我就要她。”挽苍看了一眼那边雅座上,一个穿着玄衣的男子趴在桌上,似乎已经喝多了:“才喝了几倍就醉了,这种酒量也好意思上花楼来丢人?”   “可是……”花娘急得跳脚。   这位公子一看就是那种浑身戾气之人,她一个小小花娘根本不敢得罪;而那边那位更是不得了,乃上京安国君府的长子;还是当今君上跟前的红人,权倾天下的将军;哪个她都得罪不起。   “你若是做不了主,便问问那位姑娘的意愿如何?”   那年少的将军每日都会来满庭芳喝酒,还指名要秋叶伺候,没几杯就醉的不省人事;花娘没办法,心想反正小将军也醉了,换个人去服侍应该没问题。   “那还请公子稍等,奴这就去问问秋叶姑娘的意思。”   花娘过去与秋月姑娘耳语几句,并时不时地望着挽苍这边;那位叫秋月的姑娘脸颊一红,欣然同意;正欲起身之时,忽然被醉倒的男人钳住手腕!   “你去哪儿!”   “将军……”秋月挣脱不得,干脆由得他去了,欠了欠身道:“今日时辰已到,秋叶该离桌了。”   “本,本将军没让你走,你就不能走。”只见那小将军摇晃着手,吐字含糊道:“坐,坐下,你站着,晃得我头晕~”   “将军……”   看着那酩酊大醉之人,挽苍仰头灌下一杯酒,讽笑道:“你没看人家姑娘不愿意吗?”   “怎么不愿意?本将军给了金珠,不愿意也得愿意!!”那将军双眼迷离,努力眯着眼想要看清隔间纱帐之后的人是谁,但无奈喝的是在太多,根本无法看清。   于是,他松开秋叶的手腕,踉跄着站起来,挑开红色纱帐。   当他看清纱帐之后的人时,顿时一阵颤栗,后背冷汗涔涔的同时,酒也醒了大半! 第173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好友   年轻的小将军紧紧攥住手中纱帐,咬着下唇突然扑向隔间的挽苍;一脚踢在门槛上,‘咚’的一声摔进对方怀中……   一旁的花娘与秋叶都以为二人会起冲突之时,忽然传来一阵委屈的哭声。   小将军攥住挽苍的大氅,跪在他面前,头抵着他的胸膛,哭的一塌糊涂!   一向见惯各种场面的挽苍顿时有些心慌,他一把将怀里的人捞起来,看着对方哭的鼻涕冒泡,心情糟透了,不耐烦道:“不就是个姑娘吗,本尊不与你抢便是了,你哭什么!”   “呜呜——这,这不是个姑娘的事!”小将军抬头看了看眉头紧蹙的人,瘪了瘪嘴忍住眼泪,抽着气问道:“我不过就是骂了你几句,你也用不着装作不认识我吧,你到底是个什么混蛋!”   “哈?”眼看着哭的声泪俱下的人,挽苍一脸莫名其妙:“我认识你吗,你为何要骂我?!”   “喂!晴天,我是百里沐川,你也要假装不认识我吗?!”沐川一把将他拉过来,嘴里吐着浓浓的酒味,凑近些又道:“你有什么理由生气,难道生气的不应该是我吗?我都给你道歉了,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道歉?   他可从未听见对方说过任何道歉的话,而且,谁人道歉能这么横的?   挽苍冷笑一声,知道这小子应该是晴天之前结识的什么人,索性连他唤错名字也不去纠正了。那花娘叫他将军,想必也是一方人物,倒不如先试探一番。   毕竟,今晚的酒钱总得有人付。   “你……”   “你还想要我怎么样啊!”原先蛮横的人忽然又哭了,使劲松开挽苍的大氅,态度极其恶劣;沐川摇晃着坐在挽苍身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猛地灌了下去,呛得他连连咳嗽:“咳咳——”   末了擦去嘴角流下来的酒水,赤红着眼自嘲道:“也对,你也有生气的理由,毕竟兄长的死也与你无关。都是我,都是我的错,我当初就不该听他的调令离开上京!!”   说完仰头又是一杯!   “如果我一直守着他的话,就算是死,我也能跟他死在一起了……”喝醉的人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脸颊的水渍分不清究竟是酒水还是泪水:“如今,说什么都晚了,都晚了……”   “兄长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对别人的事都会安排的妥妥当当,可对于自己,”沐川从怀中掏出一张残破的面具,面具之上还有已然发黑的斑斑血迹:“他总是将自己包裹在这张面具之后,独自计划着所有的事,独自纠缠在君臣之中,独自支撑着百里世家,到最后,连死了,都是独自一人……”   “他明明替君上、替这个国家甚至是天下苍生做了那么多牺牲,可到头来,改朝换代后,他甚至连一个忠臣良姜的虚名都险些保不住。”   “他孤身一人这么多年,唯独对你这个小子上了心。”沐川轻笑着,像是自嘲,又像悲痛:“我去”   “有时候我回想,他不在了也好,至少不会再次成为王权斗争之下的棋子……”   这些话在心里瘪了许久,今日再次见到晴天,那种想要疯狂倾诉的念头,趁着酒意全数吐了出来。   挽苍依靠着窗棂,撑着头津津有味看人哭得肝肠寸断。   “有意思。”看着那哭猴一愣神,挽苍接着道:“听你所言,他一定是个精于算计喜怒无色的无聊之辈,原来你喜欢这种人。”   “唔?”沐川正在说着伤心之时,没料到对方突来这样一句话,顿时拍桌子喊道:“那是当然的吧!他是我的兄长,我从小就最敬重的人,又是名满天下的将军;虽然话少,但那是兄长谨慎,才不是什么精于算计的无聊之辈!!”   “啧啧啧……”他不过就说了两句,结果换来这么多句:“你喜欢他?”   闻言,沐川原本通红的脸一阵煞白,极力否认:“我对兄长是尊敬!你不要把我想的如你一般!”   “我又如何了?!”对你那兄长怀有别种心思的人是晴天,可不是本尊!   沐川又一仰头,酒杯摔得东倒西歪,隐隐又带了些哭腔质问:“你以前不是很喜欢亲近兄长的吗?以前一起饮酒赏月,一起出生入死;自从你来了,兄长都不找我了。如今他不在了,你竟然如此说他,你这个…这个坏东西!”   “还记得我与你第一次喝酒吗?”沐川还在一杯接一杯的饮酒,虽然大部分都没喝下去,他看了一眼晴天继续说道:“我原本不会饮酒,还是你教唆我的……”   挽苍:“……”   “然后我跟离陨打了一架,还点了这家胭脂楼。后来被兄长罚了一顿脊仗。”他苦笑:“若是兄长还在,别说一顿脊仗,就是要我拿命去我也义不容辞。”   “只可惜,我已经连替他拼命的机会都没有了……”   “从我九岁第一次见到兄长,便对他心生景仰。他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唯独对你…我太了解他了,他对你是不同的。可是你呢?如今已经忘记他了么?”   沐川打了挽苍一拳,那拳头没什么力道,软绵绵的,虽仅有一瞬,挽苍察觉了一丝钝痛来自心底。   他被晴天封印在剑中几百年,对他所经历之事也只有在晴天被梦魇住之时才能窥伺一二,似乎也真没有立场去评论他人。   今夜不过是来找乐子的,哪知碰上个酒鬼,说了一堆他听不懂的话。   “哦?”挽苍挑唇轻笑,似乎有些兴趣:“他对我,又有何不同?”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兄长如此慌乱……”   先前因醉酒与离陨打架,还导致满庭芳被一把火烧了,兄长罚他八十脊仗,他跪在刑堂一整夜。   第二日清晨,见到仓皇归来的兄长,回府就将自己锁进屋内。他先前不明白出了什么事,直到后来抓了一名暗中刺杀晴天的死侍,才知道兄长那夜为何如此慌乱。   “若不是因为你,他也不会在大战之前失去那么多灵力。” 第174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挚爱   挽苍越听越不对劲,他为什么要在这里替晴天那个封印他几百年的家伙承担这些无聊的东西!   “你喝醉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说着,挽苍起身指了指还在猛和的沐川对花娘道:“这桌酒钱记在他的账上。”   “晴天~你别走,你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喝醉的沐川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跪在软垫上从身后死死抱着挽苍的腰身,无论如何也不肯松手:“这些天,我找不到任何人诉说心中苦闷,你要知道,把一些想说的话埋在心底,远比我上前线杀敌要难得多。你别走好不好……”   挽苍拉了一下腰间的手,没拉动;于是便对花娘说道:“安排一间上房,送这位小将军去休息吧。住宿的钱当然还是等他明日醒来自己出。”   “这……”花娘更为难了,跟秋叶二人对视一眼,道:“公子大可放心,安国君府的管家待会儿便会过来接人了。”   果然,话音方落,就见有小厮上楼来禀告花娘,说是安国君府的马车已经到楼下了。   屋里几人对视一眼,挽苍无奈的眉头紧锁,从他身上摸了几粒金珠放下后,反手将身后抱着他不肯撒手的人夹在腰间,足尖轻点,从窗户上翻了下去。   在众人一阵惊呼声中,稳稳落在马车顶上。   在管家惊愕的一瞬之际,挽苍重新围上大氅,将自己笼入黑暗中。他把腰间烂醉的人丢给管家,踏风而去。   他站在房顶,看着人被接走后才从黑暗中出来;被沐川这么一弄,他也没了想要消遣的心思;也不知怎的,等他回过神来之时,已经出现在守心窝的寒洞之外了。   这一夜过得浑浑噩噩,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挽苍依旧在寒洞外不远处站着。   “你这一宿去哪儿了?”还未踏入,就见一抹金色从洞中出来,见了他也没什么好脸色;吸了吸鼻子嗅到空气中掺杂着浓浓的酒味与脂粉味,立刻明了,哼道:“哟,你去找花娘了?将军要是知道了,就算回魂也铁定被你气死!”   挽苍没那个心思回答他这种无聊的问题,擦着离陨的肩膀进入寒洞,寒冰床上的人已经被转移到了旁边小洞穴中,依然没醒。   他走过去,抱着胳膊看着躺在榻上之人,询问道:“他何时才会醒?”   正闭目养神的藏心幽幽睁眼,淡然道:“将军觉魂受损,还需将养一阵。”   挽苍又问:“若是他一直这样躺着不醒,又当如何?”   “强制让他回魂本就有违天道,或许是将军自己不愿醒来。”藏心忽地挑了挑眉峰,轻声道:“若是有将军生平挚爱之人在耳边时常呼唤,说不定他会早些醒来。”   “哦?那道长可知他生平挚爱是何人,本尊这就去将她掳来!”   “阁下当真不知?”藏心一双毫无焦点的眼看向挽苍这边,像是反问,又像是在提醒。   挽苍:“……”   藏心不动声色,又道:“将军生平挚爱,除了家中亲人便是晴天公子。然而家中之人早已认定将军死亡的事实,阁下若是突然去将人掳来,怕是只会在黄泉路上增一条无辜枉死的新魂。”   “本座并非晴天!”   “你阁下强行占据了晴天公子的识海和元神。”   挽苍一愣,心情莫名烦躁:“本尊与他本就是同生一体,何来本尊强行占据!”   “若真是同生一体,那他就是你,你就是他,何来彼此之分。”藏心道:“阁下要是有心相救,那还请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藏心一席话,绕了一大圈回来之后又将问题扔给了挽苍。一时之间,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洞中安静的可怕,只能听见惊月浅浅的呼吸声。   要他帮忙也不是不可。   只不过,他虽然知道晴天对这榻上的男人有着怎样的情愫,但他也只在上次大战之时趁着晴天功体薄弱,匆匆冲破过一次封印,尚未来得及弄清楚晴天平日里与这人如何相处。   藏心道:“阁下不必勉强,做不来的话,大可让晴天公子自己来,定然事半功倍。”   换他来?   不可能!   好不容易才冲出封印占据了这具身体,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还回去。   况且……   “你以为本尊是外面那只蠢到家的大狮子么,别人随意几句话就能骗了去?!”   “阁下未曾试过,怎知藏心所言有虚?”藏心挑眉,想起离陨的模样心中不免忧虑:“离陨从未与他人有过多接触,心性纯良,被骗也不是不可能的。不过,越是聪明的人,越会多出许多欲/望;我倒是希望离陨永远都能像现在这般单纯。”   被人摆了一道,挽苍心中不爽,讽笑道:“好个心性纯良,但愿道长你能护他一世,可别被有心人给骗了去才好。”   “多谢阁下挂怀。”挽苍的告诫藏心明白,但他也很无奈。   “……”挽苍冷了一眼藏心,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软塌前,垂眸看着昏睡的人,皱眉喊道:“喂!睡够了就起来了!”   这生硬的声音被正弯腰进来的离陨听见,他嘴角噙着一抹笑容,似乎是刻意的,走到藏心身旁将他扶起来,撒娇道:“道长,你已经一夜未眠了,这里有他守着,我们去另外一边歇息片刻吧。”   说完还挑衅的看了一眼那硬/邦邦杵着的人。   藏心点点头,柔声道:“也好。”随后又对挽苍说道:“那这里就交给阁下了。”   说完,二人并着肩离开小洞穴。   小洞穴中没了别人,挽苍这才在床边坐下,撑着胳膊伏在惊月上方,认真仔细的看着双目紧闭的人。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长得的确很美,就像山间明月,江上清风;昨日在那胭脂楼里,都没蹭遇见过能像他这样好看的人。   可他再怎么好看都始终是个男人。   也不知晴天那家伙究竟是如何想的。   许是功体不稳,又是一夜未眠,昨日还经历一场大战,不知不觉间,挽苍躺在惊月身边养个神的功夫,便被拉回了识海之中!   挽苍踩着脚下大片火红的花,穿梭于破碎的魂体之间,游走在昏暗的识海中。走得近了,听见不远处那人断断续续极端痛苦的声音。 第175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胡说   他寻着声音继续往前,来到识海中央一片净如镜面的湖泊边,看着漂浮于湖水之上的人,挽苍目光如炬,静静的听着他压抑痛苦的声音。   仿佛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   许久,湖中声音渐渐弱了,挽苍斜斜一笑,道:“险些耗尽自身最后的意识也要拉我进来,难道是为了让我看你如何痛苦的么?”   湖中之人轻咳一声,带着些无奈的笑意,道:“你就这么恨我?”   “恨?”挽苍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恨晴天,或许更多的是不甘:“你想太多。”   “但愿如此。”湖中之人荡在水面之上,一圈圈波纹荡开来:“我功体受损严重,这几日需要静养,惊月就拜托你了。”   挽苍冷笑:“本尊被你封印几百年,对于外面的花花世界很是好奇。”   晴天自然知道挽苍此话颇为挑衅,也知道他并非真想去看什么花花世界,无非就是因为自己封印他太久而故意为之罢了。   他也不去揭穿,好脾气道:“等我伤好,自会给你好奇的机会。如今,希望你能暂代我等到惊月醒来。”   “哼!”挽苍一声冷笑:“若是没事,本尊这就去瞧瞧你那宝贝,看看他究竟有什么值得你拿命护着的。你,就在这里——安静的看着,本尊如何替你心疼你的宝贝吧,哈哈哈哈……”   晴天:“你若敢惹他生气,我定不饶你!”   ***   不知过了多久,再次醒来之时,眼中厉色不减。   看着惊月安静的睡颜,他伸手试探了对方的鼻息,直到感觉手指间有温热的气息铺洒出来才收回手。   原想转身离开,却又有些安耐不住想要仔细瞧瞧这小模样的心思。片刻后,他又转身回来,蹲在床边仔细的瞧着惊月的睡颜,凝视了很长时间。   对于惊月的印象,一直停留在三百多年之前,那也是晴天这一生中最为黑暗的时候,给了他可乘之机。那时候他还是九天之上的仙尊,不过已经死了,因为替晴天赴约落神峰,与自己的父亲大战一番,最终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安静的躺着,晴天便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说了许多让人不知所云的话。甚至大哭大笑,像个疯子一般。   如今这人依然这样躺在自己面前,仿若与那时候一模一样的情形。   唯一的不同是如今看着他的人不是晴天。挽苍注视着对方安静的睡颜,恍惚间有一股不属于他的生命脉息在身上流转,脑中出现一股异念,让他集中不了精神;又似乎听见耳中有他人的声音,像是在与他说话,但无论如何,他也听不清楚在说些什么。   良久,挽苍只觉得脑海中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忽然倒塌了。   挽苍突然回神,竟然发现自己的嘴唇距离惊月的眼睫仅有一指之隔!都已经闻到了对方身上那股清苦的味道!   挽苍顿时心如擂鼓,立刻摈住呼吸;他能如此失态,全是因为晴天对人有了不轨的心思,都是晴天的错!   猛地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另一处,藏心与离陨去到东玉所在的洞中,刚进去,离陨搂着道长紧窄的腰身,将他压在粗粝的山壁上,仓惶的寻着他的唇吮吸啃咬。   “离陨,你怎么了?!”藏心站立不稳,攀着离陨宽阔的肩膀,承受他狂风一般的亲吻。   交缠之际,险些失了呼吸。   胸前是离陨的体温带来的奇热,身后是粗粝冰凉的墙体;一前一后,一凉一热,冲击着他有些单薄的身体。   一吻结束后,离陨呼吸粗重,看着藏心毫无焦点的眼眸温润晶亮,一双通红的薄唇微启;明明昨夜才有过一次激烈情事,被他亲吻一阵确实一副情/欲浓重的模样。   这样的道长让他爱不释手。   “道长,我喜欢你,我爱你。”离陨一手搂着藏心腰身,一手捧着他的脸颊又覆唇而上。   藏心知道自己这几日为了惊月冷落离陨许久,再加上离陨这几日正值情期,对这种寻常的亲热之事要的频繁;所以,只要不做更过分的事,他便也由着他去了。   “道长~”离陨喘息着,手上力度极大,恨不得将这怀中之人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他眼眶发红,隐约有些哽咽:“道长,如果离陨犯了错,道长会原谅我么?”   藏心抱着离陨的肩膀,一边承受着他用力的亲吻啃咬,一边揉着对方的后脑勺,呼吸不稳的安慰道:“傻孩子,我何时,唔——何时真的怪过你,你最近是怎么了?如此患得患失的。”   “我就是害怕,害怕道长不要我了。”   若是他能看得见,一定会因为离陨此刻的神情心碎不已。   听了离陨的话,藏心莫名心脏一抽,推开他整理着被揉乱的衣袍,红着脸颊道:“你再胡说,我现在便不要你了!”   “道长,我不胡说了,你别生气~”离陨撒娇道:“我就是太喜欢道长,喜欢到吃不下睡不着,做梦都是道长。”   “我…”藏心垂眸,纤长的睫毛扑簌簌颤抖着:“我哪里好了…”   “道长哪里都好。无论是高不可攀,或是清俊温和,我都喜欢。”离陨埋头在他颈间,湿濡的舌尖勾起那厚厚的耳垂,哑然道:“不过,我更喜欢道长你不能自持时的表情。”   离陨又缠着他,正准备再来亲热一翻之时,耳力极好的他忽然听见呼吸加重的声音。   他惊觉回头,只见在石头上躺了一宿的女子隐约有些转醒的迹象。   被打扰了好事,心情自然差些::“道长,那女子好像快醒了。”   藏心回神,这才后知后觉发现他们身边还有人在!   “你!”一想到刚刚沉浸在离陨的热吻之中,甚至有几次都发出了难以自持的声音。   藏心的心脏都快停了!   难怪离陨一开始就求着自己原谅他,竟然是为了这种事!   迅速调整好呼吸,忽略脸颊的薄红,转瞬就回到先前那个冷峻清逸,高不可攀的仙人之姿。   “道长,你别生气嘛…我就是,就是忍不住…”嘴上道着歉的人,眉眼之中全是笑意。   虽然没有更多的亲热,但只要看着道长局促的模样他就足够了。   藏心气急,又不忍苛责离陨,气哼哼的一挥宽袖出洞去了。   此时的东玉被二人动静惊醒,看着那抹离去的背影,陡然心跳加速,不顾浑身酸痛,身上带伤,赤着脚追着藏心的身影,从背后一把将他抱住,低声啜泣。   “哥哥……”   随后而至的离陨并未听见东玉唤道长,只见她在背后抱着藏心,脚下一滞;登时,竖瞳紧缩成一条细线,看着那女子纤细的手腕上伤痕累累,执着的还着道长的腰。   “姑娘自重!!” 第176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疏离   离陨无法忍受,极力压制着即将沸腾的妖脉之血,险些失智!   不等离陨说什么,藏心抽开她的手,转身朝离陨那处看了一眼,淡然道:“东玉姑娘伤势极重,还是好生休息吧。”   “嗯~”东玉脸颊绯红,为自己的冲动感到有些局促。她这才注意到藏心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一个金色的少年,少年身上有些浓烈的妖族气息。   她退开些距离后浅浅施礼:“东玉见过两位公子。”   多年未见,她心心念念之人近在眼前,东玉却明显感觉到了他的疏离。   包括她刚刚抱住他时,他紧张的动作都让人心疼。   她细细瞧着藏心的眉眼,在他那双灰色眼眸中没看到该有的神色,呆滞无光。   “你的眼睛……”东玉心中一酸,鼓起勇气抬手,想要触摸一下那张苍白的脸:“你还能看见我吗?”   藏心不动声色挪了几步,走到离陨身边,广袖之下的手握住他的小臂,输入一丝灵力替离陨压制妖脉之血。回头对东玉说道:“不过是一时不察,遭真气反噬罢了。”   瞧他走路如履平地,似乎早已习惯。东玉颤声道:“那你以后,都看不见了吗?”   “藏心眼盲心不盲,况且这些年来,我都已经习惯了。”藏心淡然一笑,道:“东玉姑娘方才转醒,先前替你疗伤之时发现你这些年待在无间,灵力有些被侵染,不够纯净了。还是多去休息吧。”   如今,他已经换了名字,叫藏心了么?   东玉十分懂事,她垂眸盯着自己脚尖道:“多谢……多谢藏心道长挂怀,东玉已无大碍。不知……”   藏心道:“将军还未醒过来。”   “那东玉能否去看看?”打从她一醒来,就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气息来自那名金色的少年身上。她不知自己是何处招惹了那少年,莫名给她一种危险气息。   “自然可以。”   从里面仓惶逃出来的挽苍,眼底是让人无法忽视的慌乱,甚至连呼吸都有些不稳。见了众人,立刻挂上一抹大家都熟悉的笑容,但眼底却只有不见笑意。   东玉只当他是晴天,心中顿时万分委屈,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点点头:“公子,东玉终究是不辱使命的。”   挽苍注意到这寒室中的三人之间的气氛有些诡异,当即蹙眉,对东玉也不冷不淡的‘嗯’了一声,离开了寒室。   一走便是三日未见人影。   ***   十月寒风来的尚早,守心窝地势又高,气压极低。凌冽的寒风夹杂着大片的雪花,仅仅一夜就将守心窝裹上了一层银装。   抬头望去,参天枯木粗壮繁杂的枝丫遮盖住灰蒙蒙的天空,让原本就沉闷的气息更加浓烈了。   风雪之中,有一位穿着单薄的少年冒着大雪中疾行。一行深浅不一的脚印踩在厚厚的积雪之上,发出让人厌烦的‘咯吱’声。   仅仅走出百十步开外,身后的脚印便消失无踪,又覆盖上一层未被破坏过的新雪。   少年喘着粗气,一张黝黑的脸上挂着几滴汗珠,隐约能看到一层薄红。如此寒冷的日子,竟然还出了一身大汗。   又在眼前的树干上做了个记号,少年抹了一把汗,自言自语道:“不对啊,明明气息就在这附近的,怎么就是找不到呢?这棵树刚刚是不是已经遇到过了?”   雪中的少年是晴天那日在水牢遇见的小青龙雷风。   自从兴平镇一别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晴天,甚至连对方的气息都感应不到,他一度以为晴天已经死了!   可如果晴天真的死了,那他怎么能一点功体损伤都没有,但如果晴天没死,那他为何又找不到他?   过了好几日,就在雷风准备回去神龙族之时,他总算感应到了晴天的气息,于是便顺着两人之间特殊的羁绊找到了这座山上。   不过……   方向是对了,气息也有了,可他已经在这山里转悠三天了!   也不知道这山上住着的到底是个什么品阶的神仙!把这一座山护了个周全,让他一点头绪都没有。   按理说结界术法对他来说也是信手拈来的,可如今他被困在这层层叠叠的结界之中,三天都没找到任何出路!   看来自己的功力与对方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这还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好好的天忽然就下起暴雪来,一夜就将这里封了山。   也不知是哪路仙者在这里渡劫!   再这样下去,晴天没找到,他先被困死在结界中了……   就在他唉声叹气不知所措之时,忽然耳尖一动,听见山后似乎有人讲话,从语气听来,好像不怎么愉快。   雷风掩了自身气息,顺着那声音来到一处较为隐蔽的崖底,偷偷摸摸的扒着冰冷的岩石探出头去…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不远处说话的二人他都见过!   其中那个上半身裹了一层绷带,一头金发的少年他曾在将军府匆匆见过一面;当时应了百里惊月的差事,走的匆忙,不然他真想跟那个身上有些熟悉气息的家伙聊一聊。   看到另外一个之时,雷风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可怕,五指扣进坚硬的岩石之中。   他到死也不会忘记曾被锁在水牢之中时,那人便一直跟在世子身边,他见过许多次!   陆羽昶身边的走狗!   他们二人是怎么凑在一起的?!而且看上去似乎对离陨极为恭敬的样子。   雷风轻轻踩着脚下积雪,猫着腰藏在山后偷听二人说话。   谷中风雪很大,即便是雷风手眼通天,也只能听见断断续续的几声怒斥。   没过多久,二人似乎聊的不欢而散。   那小妖怪负气而走后,又有两条身影落在那走狗身旁;那二人伪装成一男一女的模样,其中那男子模样有点像那小妖天天围着的道长,那女子倒是没见过…   雷风猜想离陨一定知道怎样找到晴天,便急着去追离陨的脚步,哪知刚刚冒出个头,就见那黑袍的男人一手一个将刚刚那两二人妖丹震碎,顷刻间一命呜呼!!   对方下手凌厉狠绝,丝毫没给他们反抗的余地! 第177章 别君彼岸,相见何期:失望   寒室,   这几日,东玉以藏心双眼无视和男人做事不细心为由,接替了离陨替藏心忙前忙后的整理他的药材。   离陨则是一脸阴郁的跟在道长身边,极少说话,像一块牛皮糖一样粘着道长,对东玉也从未有过笑容。   有时候甚至眼底有杀意!   作为一个男人,又作为一个敏感的妖族来讲,他从一开始就察觉出东玉对道长有着别样的心思。她每每看着道长的眼神,都宛如自己看着道长一般。   虽然道长对东玉依然那般不远不近。   一向话多又粘人的大妖怪冷淡了几日,藏心也察觉了不妥之处。   这天,趁着东玉出去了,他将离陨叫道小寒洞中询问情况。   “离陨,你这几日是怎么了?”藏心伸手触摸着少年的眉峰,抚平他紧蹙的眉头,心中又疼又奇怪,总算是觉过味儿来,遂问道:“是因为东玉吗?”   “道长,”离陨伏在藏心膝头,憋了好几日,总算是愿意开口说话了:“东玉姑娘喜欢道长,她与离陨对道长的心思如出一辙,离陨不喜欢这样。”   “我一早便与你说过,东玉只是我许久前便认识的好友,我对她并无……并无任何意思。”说这话时,藏心显得有些窘迫,目光也难得有些慌乱,越到后面声音越低。   “真的么?”离陨抬头看着道长,对方面容紧绷着,微微启唇又合上,别过头眨了眨眼,心虚之态一览无余。   “道长,你答应过我,以后绝不会再捡其他人回来了,我希望道长的心里只有离陨。”离陨跪在他面前,捉住他的腰紧紧地抱住,哭的像个孩子一般,狼狈又失态,又是小心翼翼:“好不好~”   这样强烈的独占欲让藏心眉峰一紧。   倒不是觉得离陨的占有欲有任何问题,而是觉得,离陨也并非因为东玉的存在而如此烦躁。似乎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不能与他明说之事。   他隐约觉察到问题,但是无法开口询问,离陨他始终有自己的生活轨迹。   就像先前,他应了离陨的求爱之时,也曾想过这不过是离陨一时分不清自己的情感而所发生的误会;离陨不知在他耳边说过多少次情意绵绵的话,他都照单全收,却从未有过回应。   后知后觉的他这才明白,他的不回应,大概是离陨一直都在害怕的源头。   即便是知道问题的源头在自己身上,他还是不肯给离陨任何承诺。   能给的,他义无反顾;不能给的,他无可奈何。若是有一天他决定离开,自己绝不会挽留。他不会让自己成为离陨的弱点,也不想成为他的负担。   可当他真的察觉到有些迹象之时,心中却如刀割一般。   不知从何时起,这个大妖早就占据了他的所有,不知是身体,就连他的心,也不知何时早双手奉送给了对方。   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道长,你答应我~”离陨抬起头,祈求一般的瞧着道长冷峻的脸庞,眼中含着湿润的光,倔强的等着。   渐渐地,渐渐地,他有了一丝失望。   那一丝的失望像是一滴雨水,滴落在巨大的湖泊之中,没有一点声响,在无形之中慢慢扩散。又像是一滴剧毒落入水中,表面风平浪静,但水面之下,早已尸骸满湖。   一潭死水,想要腐臭万年还远吗……   等不到藏心的回复,离陨猛的拉下对方的衣领,封住那双微凉的薄唇。   这一次的亲热不同于以往,离陨从头到尾都在压制心中暴动,一点一点的爱抚这身下已经迷离之人,舍不得让他有一丝不舒适。   无论如何,他都想让自己能一直存在于道长的心中。   他对他,爱之如命。   以往冲动的大妖,如今这般小心翼翼,藏心不免有些失衡,隐隐担忧;他搂着离陨的脖颈,动情之时急急地喘息着,一遍遍小声唤着他的名字,让他不必如此谨小慎微。   面对这样的道长,离陨最后还是失控了。这一次的缠绵,没有多余的话,只顾埋头苦干,享受彼此之间带来的极致感受。   不知过去多久,洞穴中的喘息声才逐渐偃息……   三日后,一直昏睡的惊月有了转醒的迹象,而此时,离家出走三日的挽苍带着一身浓重的血腥味出现在寒室之中。   寒室里只有东玉和藏心,惊月还睡着,离陨不知去向。   闻到这股浓浓的血腥味,藏心不免皱眉,关切道:“阁下这几日去了何处?”   “本尊去了何处没有必要向道长汇报吧。”挽苍擦着藏心的肩膀入了寒室,看着寒床之上的人,脸颊有了明显的血色,问道:“他何时会醒?”   对于挽苍的无理,藏心也不气恼,反而调笑道:“藏心曾说过唤醒将军的办法,不过阁下不愿意,所以你要问我将军何时才能醒来,恕藏心不能给阁下明确的答复。”   东玉看着浑身戾气的挽苍,察觉出有些不妥,公子似乎跟先前有些不一样了;若是她记得不错,晴天公子无论受了任何伤都会自愈的,可现在,他眼睑上那条让人心惊肉跳的剑痕似乎一直未愈。   挽苍知道这道长有意戏弄与他,可他偏偏找不出合适的拒绝理由。   于是,他准备试试道长的提议。   不就是花言巧语么,这副身体的原主最擅长的就是这个!   就在这时,床上的人长长叹息一声,缓缓睁眼……   轻轻的咳嗽声打破了寒室内的安静,挽苍下意识上前一步,蹲在床边,眉头紧锁;正当他察觉自己身不由己想要逃离之时,一只冰冷的手握住他按在床边的手。   挽苍盯着那只苍白的手看了片刻,而后抬眼对上惊月那双还有些睡意朦胧的眼,眼中有一种他读不懂却又不容忽视的柔和,与他那张清冷的面孔相差甚远。   一阵没由来的心慌骤然升起,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心底的土壤之中发出清脆的破壳声,探出一点点翠绿的嫩苗来。   他下意识抽回手,将惊月扶起来靠在墙头,还未有下一部动作,眼前忽然迎来一只苍白的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眼睑上触目惊心的剑痕,颤抖着问道:“你,何时受的伤?”   那人指尖冰凉,语气却是心疼。 第178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惊变   挽苍一时受不住这般亲近,正欲推开,忽闻脑海之中有人灵识传话与他:挽苍!仔细回答惊月的问题,如果他不高兴了,我不介意捏碎自己的灵识,你我来个同归于尽!   挽苍:“……”他竟然被人威胁了,还没有任何办法去反抗!如果他真让这人伤了心,晴天那家伙断然会做出捏碎灵识与自己同归于尽的极端之事来!   谁让这人是某些不要命的家伙捧在心口都疼不够的人!   此时的惊月眼中只有一人,历经两世都还在他身边的少年。   第一世,他乃九天之上的仙尊,身负仙宗荣辱,冷心冷情近千年才遇上一人,情窦初开的年纪,终得‘情爱’二字的真谛;原以为会一直与他策马江湖,却不想还是逃不过情劫、魔劫。   一方是血浓于水的父亲,一方是此生唯一挚爱;虽然身死,但他并不后悔当初的选择。   第二世,他是名震天下的将军,身怀苍生万物,是非分明;一生戎马忠贞不二,却因双生蛊毒,将自己的衷心染上一层黑墨;原以为这一生都会晦暗无光,谁知会在那方鲜红的盖头底下,看见了一双燃烧着烈火的眼,从此深陷。   师父曾劝解于他,他这一生最忌用情,若是深情,必当万劫不复。他曾想,既然是情,又何来劫数。当他再一次经历之后,方知个中滋味。   两世叠加的记忆,两世叠加的情愫。惊月从未有过后悔,反而还在庆幸他两世爱上的人,都是那个让他在寒冬里都能沐浴阳光的少年。   可他没有劫后重生的激动,只有从心底里泛起的心疼;他历劫两世,那人也寻了他两世。   还记得在无间相遇之时,晴天颤抖着手抱住他,哭的像个孩子,语无伦次的对他诉说着连他自己都记不清的无数个等待寻觅他的日子是何等的寂寞……   晴天的痴情,晴天的固执,都是自己用一生都无法偿还的情债。情之所致之时铭心镂骨,宛如附骨之疽,早已渗透他的血肉,吞噬了他的心。   两世都在懵懂之中互生情愫,又在纵横交错的伤痕中相互深爱。   再来一世,他不再是九天之上的仙尊,也不是圣泽玄国的将军。   他只是惊月。   只爱慕那个阳光下的少年。   惊月旁若无人的牵起挽苍的手掌,与他十指交缠,掌心相贴,目光接触之时,掩不住浓浓深情。   挽苍有些招架不住,在他的记忆之中,惊月似乎是个十分冷静之人,断然不会这般主动。他立刻撒了手,生硬的回了一句:“无,无碍!先让道长替你瞧一瞧吧。”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立刻让开位置给藏心,而后悄悄离开了寒室,都没给惊月讶异的时间。   眼看着晴天黯然离去,惊月以为他还在怪罪自己当初替他上了落神峰,毁了二人曾关于未来的约定,说道:“他可是心中怨我。”   藏心没有立刻上去替惊月诊脉,依然站在原地,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片刻才颔首,千言万语最终都只得二字:“殿下……”   “你……”惊月一时错愕,将晴天的疏离都抛在了脑后;眼前之人虽与他记忆之中单薄的少年有些出入,但那头银发和那双眼,都是他曾经的模样。只是眼中再也无神:“你是痕无迹?!”   藏心点点头,这才走到他身边替他探了脉息:“殿下觉魂在无间受了损伤,这一世肉身损毁,虽有青莲养魂,但也会有些无法挽回的损失。不过,无迹先前已经将明月殿中殿下的仙身带了过来,融合魂魄之后便无大碍。”   经他这么一说,惊月看了看他的手心,原先因练剑而磨出的死茧早已不知去向,每一寸皮肤都细腻的吹弹可破;身上原本有伤的地方也都没了痕迹,宛若重生。   许是仙体之故,浑身似有用不完的力量。   当年不过一命之恩,没想到痕无迹竟然为他做到这般田地。   惊月道:“明月殿是什么地方?”   “是晴天公子为护殿下仙身,亲自在一砖一瓦之中都灌注了灵力所修建的一座殿宇。藏心眼中无神,淡然道:“这些年,晴天公子过的不好。”   “我知他过的辛苦,所以,即使他怨我,我也无话可说。”毕竟,是他欠了晴天。   正欲询问当年落神峰一战之后的详细事宜,却听寒室之外轰然一阵巨响,紧接着一股劲风铺面而来;东玉娇小的身子受不住强势来袭的劲风,从寒室之外被扫了进来,端在手中的茶杯也洒了一地,跌在地上呕出一大口鲜血!   “公子,爹爹,不好了,他们,他们打起来了!”   惊月一惊,赶紧下了床将东玉抱起来,替她运功止血之后立刻去到寒室外面查看情况。   幽暗寒室内,诡谲气氛因一双泛着金色光芒的厉眼而突变;离陨竖瞳紧缩,被压制十八年的妖脉之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他五指成爪,紧扣挽苍颈间命门,脸颊妖纹忽隐忽现,金色长发在劲风之中四散飘扬。   藏心胸中一滞,一阵强烈的心悸险些将他意志抽离。压制离陨妖脉之力的灵力骤然反噬,一口热血梗在喉中:“离陨,你要做什么?!”   此时的离陨似乎魔怔了一般,猛的扣紧挽苍的脖颈,尖锐的指甲已经刺透了对方的血肉:“交出血月魂。若不然,只要我轻轻一运功,便会让他立刻惨死在此!”   几乎是一瞬间,又一道让藏心熟悉到恐惧的气息出现在寒室之外。他一扬手,唤出浮生悬于上方!   与此同时,惊月覆手一扬,灭世在手,剑尖直指离陨。赫然冷声,道:“离陨,你不过只是要血月魂而已,放了晴天,血月魂我自会给你。”   “离陨,放开他……”浮生高悬散发出阵阵冷入骨髓的剑光。藏心朝离陨伸出手,略微有些颤抖,唤道:“听话,到我这里来。” 第179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抉择   “道长……”掐着晴天咽喉的手略微松了松,离陨有些摇摆不定。若是拿不到血月魂,他就做不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可若是要他杀了挽苍,他也未必就能拿到血月魂;而且,他不想让道长因为这件事情怨了自己。   “离陨!!”藏心大喝一声,他看着离陨所在的方向,无助的摇头。   他不敢相信,他的离陨是不会做这种事。   “离陨,你听话,不要做让自己后悔之事。”话音方落,凝指成印,结下一方防御阵法!   “道长,我,对不起……”离陨后退一步,看着藏心身后躲闪的女子小心的扶着藏心的胳膊,他的心仿佛被道长的剑割成了一块块碎片。   就在此时,一直潜伏在外的狄绥誓夺血月魂,突然冲了出来,与惊月正面迎击,欲强行越过结界:“公子!勿须与他们多言!公子难道忘记这道长是如何践踏公子一番心意的吗?!”   “来着何人!”来人言语之间闪烁其词 ,且有明显引导离陨的意味。藏心腾起一股怒意,银发随体内罡风而起,喝到:“为何说这般模棱两可的话!”   狄绥与惊月长剑相迎,被对方凌冽的剑气斥退到离陨身边,怒喝道:“无耻之徒,休想再花言巧语哄骗公子!”   “道长……”离陨哭丧着脸,一双金色竖瞳这之中满是哀愁之色;想起先前在树林之中的见闻,掐灭了自己心头最后一丝火光。   “在你心中,血月魂到底有多重要?将军到底有多重要?东玉到底有多重要?比离陨还要重要吗?”他声音颤抖,略有不甘,问道:“还是说,所有的一切,不过只是道长用来搪塞离陨的借口?”   “离陨!”藏心语气温怒,细眉冷竖,他从未对离陨发过这样大的火:“你要我先回答哪一个问题?”   “我……”   “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是不能拿来比较与衡量的。”藏心摇头,又道:“我曾经教过你,你为何都忘了?”   晴天与惊月都与他有救命之恩,东玉又是他替惊月寻魂时给了他最大帮助之人,都是他的恩人。而离陨,眼前这个怒意升腾的大妖,是他要抛却一切都会维护的人,也是他唯一的挚爱;怎可拿来比较?   “我不管!道长,离陨记得你也曾教过我,用问题来回答问题,只不过是逃避问题而已。”离陨似乎并不满意藏心的答案,脸颊妖纹的光芒愈发明艳,几乎在暴走边缘:“我现在只想知道,在你心中,究竟是谁比较重要,你回答我啊!!”   “你重要!”藏心眉头紧蹙,一双无神的眼眸中划过一抹失望的神色,甚至有些猩红,决然道:“你最重要。但如果事情重来,我还是会做相同之事!”   此时的离陨似乎根本听不进任何话,对于藏心更是表情更是视若不见,锁在挽苍喉间的手指收的更紧了。   “如果是我重要,那你就将造化青莲和血月魂都交给我!你,也要跟我走!”   “哈哈哈哈。”正在离陨心绪不宁之时,听挽苍发出一阵低笑,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道:“你若是为了血月魂而要杀我,那你便动手吧!”   “你敢!!”惊月怒喝一声,话音方落,忽感身后一股肃杀之气袭来,霎时收敛心神,回身一剑刺出,欲先发制人!   哪只狄绥那妖诡计多端,根本不与他正面较量,只以为的引导离陨:“公子,我们时间不多了,不能再与他们周旋!”   洞外寒风呼啸霜雾甚浓,寒室之中杀戮气息凝重。   剑光刀影,冷锋寒刃,宛如星火破日,动荡乾坤!   缠斗的二人一直猛狠无度,一者淡然沉稳。惊月提剑与狄绥缠战难休,招招极境,丝毫不留活路!   一时之间,雪花飞扬,山河冲荡,惊摄方圆!   惊月功体尚未复原,狄绥也似乎并不愿浪费过多时间,猛提元功接下惊月一剑,浩然灵力震慑的他迅速退后几步,虎口发麻;见在惊月身上找不到突破口,狄绥转眼,瞅准藏心身后的东玉,骤然提刀飞身而至!   “啊——!”东玉尖叫一声,眼见狄绥的大刀劈头而至!正当她以为自己要死在对方刀下之时,‘锵’的一声,一柄长剑拦住那弯刀的寒刃!!   藏心灵剑急旋,当下狄绥致命一击,体内罡风四起,猛然提掌击中狄绥心口,逼的对方呕出一大口血来!   就在此时,狄绥骤然跃向离陨,散血为雾,化雾为毒,织成一片血红色毒网,意图逼迫洞中之人!   血雾色的毒气顿时弥漫整个寒室之中!!   离陨扼住挽苍的咽喉化作一道金光拖着他从寒室之中退出来,惊月与狄绥缠斗而出,藏心迅速从腰间瓷瓶中掏出一粒灵药塞入东玉口中,随后扶着她逃了出来。   离陨尖锐锋利的指尖已刺破挽苍咽喉,鲜红的血顺着他脖颈低落而下,脚下白雪瞬间被染成一片赤红,宛如在无间炼狱途中所见的黄泉之花!   “晴天!”惊月大喊一声,凌空旋身而起,剑尖旋转直逼离陨!!   狄绥见状,立刻飞身而上挡在离陨身前,顿时长剑没入心口,鲜血喷涌而出!   惊月没想真的要伤害离陨,哪只对方黑衣人却自己扑了上来。   他明明可以躲开这一剑的!!   惊月抽剑,踏着一地猩红的积雪退到离陨一仗之外,长剑怒横,剑尖的血落在雪地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一字一句道:“放了他!!”   同源之血像是入肺之毒,离陨的念息躁动不已。手一紧,一双金色的竖瞳缩成一条细线,脸颊妖纹的红光逐渐泛起了一层金色:“血月魂!!”   “你要血月魂,我给你便是!”惊月从怀中掏出血月魂扔给离陨,随后道:“拿了东西,就立刻放了晴天!”   离陨接过血月魂,一双迷了心智的金色眸子死盯着藏心,喃喃道:“道长,你跟我走。”   “离陨!”藏心一声低呵,祭出拂尘,再逼风驰云裂:“你要做什么?你不能拿走血月魂!”   没有血月魂,晴天时日无多。他才刚刚将殿下救回来,不能让晴天再出事! 第180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断情   狄绥捂住心口,胸前的剑伤仍是潺潺不断的在冒血:“公子!”   “退下!”但见离陨一声怒吼,妖脉之血顷刻爆发,一头金发在风雪中肆意怒扬。他严重瞧不见任何人,只对着藏心大喊一声:“藏心,跟我走!!”   藏心眉目一敛,手中浮生发出一阵阵低吟声,它能根据主人的心绪散发更强的灵力。沉喝一声:“离陨,你若现在收手,我还会原谅你!!”   “哈哈哈哈……藏心!你对任何人都那般宽和,而我,也只不过是这天下苍生其中一员而已。我在你身上找不到任何自己收手的意义!”离陨悲愤催心,笑的张狂至极;周身妖脉流转,顿时邪氛魔障四起!   “既然如此,你就不必慈悲心肠,践踏我赤手捧上的妖心!”离陨一掌推开挽苍,五指成爪,直逼藏心而去!   藏心一手扶着因妖脉之力冲击元灵而摇摇欲坠的东玉,一手迎上离陨。   因心有旁骛,骤然迎击之时,顺势收了剑,空掌对上离陨的利爪,见招拆招。离陨的一招一式皆是由他所受,一时间二人不分上下。   另一边,惊月疾步掠起,从半空中揽过挽苍,将他纳入怀中,眼见他脖颈间的血痕一点点消失,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对方那双红眸像是中了邪一般,泛着异样的光芒:“晴天,敛神,护元守一!”   挽苍躺在惊月怀中,嘴角不可一世的笑容忽然僵住,鼻息间全是对方身上那股清苦的味道,扰乱了他的心神。   与此同时,一旁的狄绥不顾重伤殒命之险,邪招再出,血雾再现!一柄泛着寒光的刀尖直逼惊月的后背!   千钧一发之际 ,挽苍猛地推开惊月。失去支撑的他一头栽进厚厚的积雪中,猛然跃起,长臂一扬,挽剑在手,沉心稳势凌然以对;长剑迎上弯刀的刹那间,寒光相迸,横列大地!   被推开的惊月提剑而上,迅速穿梭入战局之中,身形如影如魅,剑光绵延不断;二人一攻一守,双锋过处快无影,逼得狄绥节节后退!   另一处战局中,因对方是离陨,藏心下手力道只有三分,对手全力以赴的离陨,当即落入下风:“离陨,快住手!!”   “藏心,你跟我走不走!!”离陨似乎发了狂,双眼竖瞳缩成一道极细的线,浑身都散发出一股危险的味道。   即便是失了智,他也一直在喊着藏心……   他希望听见对方肯定的回答,而不是与自己剑锋相对!   兵刃交错,声声刺耳。狄绥一人纠缠惊月与挽苍,重伤在身的情况下,不过两个回合便有些招架不住;只见狄绥突发一声嘶叫,脚下土地骤然裂开,顿时地动山摇!   血雾过后,一条通体赤黑,背部爬满云状斑纹的巨蟒盘踞在地,将惊月挽苍二人圈在它身体中间的空地上;张开血盆大口,吐着五尺长信嘶嘶的吼叫着,两颗尖锐的獠牙滴着红色的液体;只要让它咬上一口,即便是大罗金仙,恐也性命堪忧!   惊月长剑一挽,剑气碰到那巨蟒身上的鳞甲,顿时火光四起,铿然有声!巨蟒浑身鳞甲倒竖,宛如一张张盾牌,将他们的攻击全数抵挡在外;巨大的蛇头两侧是深邃的让人汗毛树立的黑色眼睛死盯着背对而立的二人!   二人对视一眼,宛若心意相通;几乎同时提剑,一起一落,左右扬手间直取巨蟒七寸之处!   狄绥见势不妙,拖着庞大却灵敏的身躯就地一滚,巨大的尾巴突然袭向腾空而起的挽苍;原以为这畜生会顾尾失头,哪知它那条巨大的尾巴正欲扫上挽苍之时,忽然转换了方向,直直砸向地面的惊月!!   “当心!”   挽苍惊叫出声为时已晚。巨蟒的尾巴重重一扫,将刚刚魂归的惊月扫出十丈开外;脱力的惊月躲闪不及,受它一尾重击,而后重重跌在山石之上,将山体都砸出一条裂缝来。   惊月猛地突出一口血,随后,那抹白色身影宛如冬日枝头的枯叶,飘飘忽忽落向地面,被一道疾驰而来的火红紧紧纳入怀中,稳稳落地!   “好个不知死活的畜生!”见到惊月呕血,挽苍怒急攻心,忽呈疯癫之态;冷然抽剑,一股亘古邪气在朦朦月色中流转,冷锋无芒。   剑影翻腾之间,一重一煞宛如厉鬼再临!   一息撼雷霆,罡风卷剑灵!   天空中忽然飘起鹅毛大雪,雪花还未落下,便被一道快不及眨眼的剑气削成两半,纷落而下。   只一剑,狄绥坚不可摧的鳞甲被削出一道剑痕,腥臭的黑血四溅,顿时血雨漫天,胜负既分!!   久战不利,狄绥妖灵损耗过多,拼尽全力迅速化为人形:“公子,快走!”他将跟藏心缠斗不休的离陨拉了回来,拖着妖脉之力全开的人顺势跳入一早便布好的阵法之中。   “离陨!你若走,我必挥剑断情!!”藏心撕心一声,正欲去追去被醒来的东玉拦腰抱住。   看着腰间那双纤细的手,离陨怔住了;直到这一刻,他依然不愿意相信那日在山中所见。   挥剑断情?   挥剑断情!!   恩也罢,情也罢,都是他痴心妄想;曾以为即便是对方不说,道长也是爱他的;可当他听见那句‘挥剑断情’之时,会是那样的决绝!   道长明明说过,只有他的……   怎么可以骗了他一次又一次!   “为救我父君,离陨宁愿做一个忘恩的魔鬼,舍情的叛徒,百死无悔!!”一声无悔,所伴随而来的将是彻底断情!   藏心朝他伸手,却连一根头发都没抓住。一时间,愤怒、痛心交织而往。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看见了那阵法中,金色的少年不再一脸讨好的笑容,也不再呆讷无辜,一双金色竖瞳,如今只剩满眼恨意。   恨,是折磨;情,亦是折磨。   他知道,离陨一走,便回不去了。   自此别后,相爱之人——缘尽于此!   藏心催灵入掌,撒血入地。   万般执着,终要挥剑断情。风雪中矗立的身影依然坚挺,在那抹金色身影远去之后,决绝转身,泪如雨下! 第181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同行   随着离陨气息的消失,背上的浮生剑灵轻声低吟,仿佛在替他二人哭泣一般。   一双暗淡无神的灰色眸子之中,两行清泪无声下滑,喉间涌起一股腥甜来不及咽下,任由它冲破牙关喷薄而出,染红了胸前雪白的衣襟。   他早知道离陨近期心绪不对,可他却依然只顾着殿下回魂,将那个巴心巴肝对待自己的少年扔在一起。   如果不是自己的过失,离陨何至于如此。自从殿下魂散落神峰,他便只一心想着如何寻到他;以至于对身边所有的人都冷漠的像陌生人。   终于遇见一个掏心掏肺对他的好的大妖,却又因自己的自私,导致二人走上对立之路。   离陨恨他,他不怪;离陨怨他,他亦不怪。   他始终是欠了他的。   离陨就这样走了,只给他留下一句‘百死无悔’。   真能无悔么……   阵法消失的那一刻,藏心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走了;曾经充斥了无限欢乐与缠绵爱意的守心窝,如今仿佛只剩他一人。   脚下的路越走越远,失了心的身体也越来越冷。   耳边除了呼啸的寒风穿身而过,只剩下离陨临走前的话。   天渐渐亮了。   暴雪簌簌,四周一片荒寂,打斗过后的痕迹很快便被鹅毛大雪所覆盖,方才的一切似乎从未发生过一般。   藏心拂尘脱手,落入脚下血红的雪地之上;脚下踉跄,眼前白茫一片,明明几步之遥的寒室仿佛在千里之外,他走了许久,都还没触碰到寒室的石门。   护着守心窝的元灵一彻,周围阵法逐一自行化去。   就在寒室之中人人静默不语之时,忽然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入洞中,直直扑向挽苍;挽苍半揽住惊月,在那抹黑影接近之时,抬脚踢了过去!   只闻寒室之外一声惨叫,随后就见一位意气风发的少年捂着剧痛的腹部扶着石壁进来;见了挽苍便劈头大骂:“你这混蛋有没有点良心,本王为了寻你,在这山中转了四日,刚见面你就踹我一脚!有你这样的吗?”   挽苍双眸赤红,将重伤的惊月放在塌上,瞅着一张脸都拧成麻绳似的人,冷声道:“本尊之身,岂是你这只小妖怪能近的!”   “喂!”雷风气的吹胡子瞪眼,肚子更疼了:“说了多少次,本王乃神龙族龙神,才不是妖怪!”   寒室之中无人理会雷风,他抱怨了半天后才后知后觉这里还有好几个人;在看到藏心与东玉之时,眼都直了!   “你们……你们不是死了吗?”明明当时这二人被那个鳞族大妖捏断了咽喉,死的一点气息都没有,为什么会在这里碰到?   “咳咳~”惊月握拳掩唇,咳嗽了几声,移开之时,唇齿之间嫣红一片;不过他并未在意,而是询问道:“雷公子何出此言?”   “呀,这不是百里将军么。此时说来话长啊……”   惊月轻轻的牵过挽苍的手,对方一愣,迅速将手抽了回去。惊月无奈低笑,说道:“那便请雷公子长话短说。”   雷风拍拍尘土,毫不在意的走到惊月身边,在挽苍杀人一般的眼神中又退了几步,而后将他这几日从感应到晴天的气息,到他在山中寻了几日,而后又看到离陨与那鳞族大妖的事情仔细说了一遍。   “这便是道长口中那信心纯良的大妖?”还未说完,挽苍便讽笑道:“当真是被道长保护的极好啊,被人骗了去,还在替人数钱。”   “晴天……”惊月看着挽苍,想要伸手去牵他的手,但最后却只在腿边停滞了一下,默默的收了回来,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刺激藏心。   同时惊月也隐约有些疑惑,晴天虽说油嘴滑舌,但却从来不会落井下石,如今字字句句皆是讽诽;难不成去了一趟无间炼狱,那里的鬼灵之力激发出了他别的什么性格不成?   原本痛彻心扉的男人被挽苍的话狠狠的刺痛了。   他心乱如麻忐忑不安,手冷的像外面山壁上的寒冰。   知道离陨并非是自己要离开他,而是瘦了别人的蛊惑之时,他甚至是暗自开心的;但同时又为自己对离陨的关切过少而深深自责。   如今离陨被带回妖族,前程未卜,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他想到须早之前在离陨身上感受到的陌生气息。   他想到离陨对自己恭顺又害怕的模样。   他想到离陨临走前那撕心裂肺的声音、几乎爆走的功体……   藏心猛地站起来,浑身气息凌冽,挽起拂尘踏出寒洞。   “道长,你要去哪儿?!”东玉赤着脚,踩着厚厚的积雪追了上去。   藏心道:“有重要之事待我去做。东玉姑娘与殿下他们在一起应是安全的,所以……”   “无迹。”未等藏心说完,惊月便跟着出了寒室,挽苍默默跟在身后:“此去路长,我们与你同行。”而后他看着挽苍,问道:“晴天?”   惊月面相虽冷,眼中却流光潋滟。挽苍一时不察,对上惊月那双眼,下意识退了半步,转开视线局促道:“本尊……本尊与妖族之人有过节,就不与你们一同前往了。”   说完转身便走。   惊月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正欲开口,忽见挽苍回头,一双赤色红眸之中泛起一层杀意,转瞬即逝,已有走火入魔之象!一股强悍内劲自对方手腕之中腾起,直直窜入他体内;若不是他及时松手,险些让他尚未融合的仙身修为半散!   他松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晴天’。   从他醒来之时起,晴天的所作所为与他熟悉的那个少年都大相径庭。   他原以为晴天是为了当年之事还在生气,但仔细一想,以他的性格,就算是生气,也定然会在他身上用尽各种办法找回来;而眼前之人,面对自己有意无意的亲近,都会显得非常局促,甚至会逃避。   晴天喜欢他,只会自己往上凑,决计不会如此反常,甚至有些抵触!   “你到底是谁?!” 第182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面具   面对惊月突然发问,挽苍呆了一下,随后敛去眼中杀意,忽地贴着惊月的耳边低声道:“你当本尊是谁,本尊便是谁。”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惊月面上依然稳如泰山八风不动,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若是换做旁人,他绝不会问出这样尴尬的问题来。   即便他有所怀疑,但晴天就是晴天。   挽苍见他不答,哼笑一声,道:“后会有期。”   惊月一时不察,让挽苍挣脱了,又赶忙伸手将他拉住,不许他离开;手握的紧紧的,手心里有汗,眼神淡然却有着不可抗拒的执着。   这时,最后从洞中出来的雷风抱着胳膊,一副看戏不怕事大的模样说道:“你身上虽有晴天的气息,但你绝不是他。我看是哪路修为高深的大妖,来替那鳞族畜生做奸细的吧!”   挽苍嘴角含笑,眼神从拉着自己手腕的那只袖长的手指之上挪开,眯起那只有着剑痕的眼反问雷风:“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那便是承认你是妖族细作了?”   惊月细眉紧蹙,瞧着眼前之人泰然自若的模样,以及他身上无疑是透出的那股气息,回头对雷风道:“雷公子多虑了,晴天刚从无间地狱出来,无间地脉于他的功体有很强的影响,身上有些气息不妥也实属正常。而且,他到底是不是妖族细作,我相信雷公子自然清楚。”   晴天曾与他说过,当日在水牢之时,雷风曾耗费半身功力救过他;既如此,他定然能感受到晴天体内的龙神之力。   “百里将军当真护短,就不知有些人值不值得了。”雷风笑道:“你这么相信他,可他却不敢与我们同行,难道不是心中有鬼吗?”   “雷公子!”   “不过就是去一趟妖族。”雷风的激将法似乎起了作用。挽苍抢过惊月话头,说道:“看在你们一群伤员、女人、孩子的份上,本尊便与你们去一趟又如何?”   “那便走吧。”   ***   藏心擅长阵法,简单的传送阵于他来说并不困难,但现下因离陨的离开,他功体受制,惊月回魂之后又收到重创,灵力只够在阵法之中维持半盏茶的时间。   当阵法再开之时,一行人便到了圣泽最南端南屿仙山下的一个小镇外,距离南方镇妖塔还有几日的路程,他们需要稍稍整顿,恢复功体,计划下一步之后才能进入妖族领域。   南屿仙山下的小镇名叫长云镇,这里处于边界,鱼龙混杂;甚至还有些其他五界生灵来往此地,与人族繁衍后嗣。   属于三不管地带。   他们抵达长云镇时,日头已经偏西,不好在继续前行。   藏心曾途径于此,此时的长云镇比以前更加热闹了,原本的穷乡僻壤,如今繁花似锦;街上人来人往,衣着打扮各式各样;镇民都很年轻,且个个都长得出众,最大的也就是些中年人,鲜少有老态龙钟的模样。   许是几百年的时间,淡化了他们本身的血脉,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这些人到底该归属哪一界。   他虽然看不见,但能从那些人身上的气息感受出来。   一行五人沿着镇上的青石板街道走着,一路上有各式各样的商贩小摊,来来往往的人群,喧闹嬉戏的孩童,以及各种叫卖的声音,竟与一般的闹事无甚差别。   藏心则是一语不发,眉头微蹙,心不在焉;东玉赤着脚安静的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   惊月与挽苍并肩而行,时不时的低声交谈几句,像是一对及有默契的好友。   雷风则是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激动的跑在最前头,每个摊位商铺都要去看看,拿着人家兜售的东西朝着晴天他们挥手,幼稚的像个孩子。   这里的人虽说长得都很好看,但多少都有些异族的气息;相比之下,他们几个走在人群中,鹤立鸡群;有不少男男女女都朝他们这边看,眼神顾盼,暗送秋波,窃窃私语。   那眼神仿佛像长在他们身上一般。   挽苍全身都笼在大氅之中,看不清模样;藏心与东玉走在前面,不与他们为伍,雷风又不知道去了哪里,那些视线是落在谁身上不置可否。   不知为何,对于那些投射在惊月身上的视线很让他没由来的烦躁,那种感觉像是自己的宝贝被贼惦记了一样让他不爽!   走过一个面具摊,挽苍顺手拿起一副红色花纹的面具戴在惊月脸上,歪着头端详片刻后点头道:“嗯,你还是带着面具比较合适。”   “为什么?”   挽苍随口道:“你长得太好看了,还是遮挡一下比较方便。”   “嗯。”惊月默默按住脸上的面具,将它戴好,随手扔了一粒金珠给那老板。   那人像是随口而出的话,却已然让他乱了心跳;脸颊热的发烫,耳垂也悄然爬上一抹可疑的红晕。   挽苍原本只是想逗弄他一番,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听话的就将面具戴上了。回头想到自己刚刚说过的话,顿时察觉不妥。   正在他想不通之时,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雷风,手里拿了一个琉璃瓶走到他身边,碰了碰他的肩膀,道:“喂,你有没有觉得这百里将军好像跟之前不一样了?”   挽苍不明所以,问道:“哪不一样?”   “不好说。”雷风走在挽苍身旁,把玩着手中琉璃瓶,一副神机妙算的模样说道:“我以前见过他几次,那时候的百里将军不苟言笑,只要稍微靠近他一些都觉得背脊发冷,好像随时都能提刀杀人一样;现在嘛,有些人情味儿了。”   “是么。”看着惊月的背影,挽苍忽然就笑了。   他本就生的英俊,再加上那一抹明艳的笑容,雷风都看呆了,问道:“你笑什么?”   “本尊想笑,还需要经过你这小娃娃的同意么?”挽苍瞟了他一眼,立刻迈开长腿,跟上惊月的步伐。   “喂,晴天,你等等我,我刚刚用龙鳞换了一瓶凝神静气的神药,分你一点啊?”   挽苍头也不回的答道:“你自己留着慢慢享用吧。” 第183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醉酒   距离上次来长云镇距今已有十八年之久,镇子的变化非常大。   一行人到镇子最为繁华的地段寻了一间客栈,雷风依然跑的最快;跨进大堂,顾不上周围人的眼光,不知从哪出摸出一片龙鳞来拍在柜台上,嚷着嗓门道:“老板,住店!”   客栈老板面相看去三十出头,眼中精明能干;看了他们几个一眼,又瞅了瞅柜台上的龙鳞。   在长云镇,只要双方同意,任何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能拿来作为货币交易;雷风的龙鳞在这里算是比较少见的稀有品类,当然不会被精明的客栈老板给放过。   他摸了摸嘴角的两撇胡子,捧出一幅笑脸问道:“几位公子需要几间上房?”   雷风回头数了数,大致算了一下,拉着挽苍道:“四间。我跟他一间,另外三人各一间。”   听他这样安排,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惊月藏在面具下的脸更是白的可怕。   挽苍挑眉,随手从柜台上拿起一尊玄铁打造的神像,捏在手中把玩,觉得这神像眉眼间竟有些像惊月。   东玉挪到雷风身后,拉了拉他的袖子,低声道:“雷公子,三间便可。你与道长一间,晴天与殿下一间。”   许是姑娘长大了,对着两个瞧着比自己还小的翩翩公子,东玉一声爹爹都叫不出口。   雷风一路上没少缠着东玉说话,但对方给他的感觉一直是淡淡的,无形之中保持着距离,像这样主动拉着他衣袖说话还是第一次。   他低头看了一眼袖口柔软的小手,脸颊微热,一抹微红在黝黑的皮肤下很好的被掩盖了。   “无妨无妨,左右本客栈上房还空余的多,几位赶了许久的路想必也累了,各自一间也睡的舒服些。”还未等他说什么,那客栈老板拿了五块写着房号的木牌放在柜台上,说道:“这位公子出手大方,小店自然应当奉为上宾。”   挽苍默默的看了一眼惊月,对方脸上带着面具,看不清任何表情,就连那双眼,都波澜不惊。   他又看了一眼雷风,心道,总有一日要将他身上的龙鳞全数扒了,让他过来装有钱人!   手中的玄铁神像不知不觉被挽苍捏的变了形,整个底座都裂了条缝隙。   东玉作为他们之中唯一的女子,又是惊月与晴天收养的女儿,自当住了最好的一间。且有藏心在房间内布了阵法,以保安全。   雷风将手中剩余四块木牌分给众人,惊月的房间在他的左侧,雷风的在他右侧。   挽苍站在他的房间门前,捏着手中木牌,觉得心中烦闷的很;他往长廊那头望去,惊月已经除去了脸上的面具捏在手中,也正在看着他。   心中忽然一空,仿佛漏掉了几拍。   “明日还要赶路,早些休息吧。”挽苍生硬的说了这么一句,默默收回视线,在惊月的注视中跨进门,又将门从里面关上。   关上门的那一刹那,他靠在门框上,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慌乱的心在经过调息一番后才方平静下来。   隔了一间的惊月看到门前的阴影消失之后,才推门进去。   挽苍躺在床上,脑袋枕着胳膊,望着隐隐绰绰的床幔,仔细回想着这几日与惊月的相处。   不算这几日,他先前只对惊月有过两次印象;第一次见他之时,他已是一具尸体了。灵识中的那个疯子为了一个已死之人,曾孤身一人荡平了问道山,造下杀孽无数,甚至不惜裂魂,也要夺回一具已无生机的尸体。   甚至不惜耗费自己的灵力也要将他的仙身保住,从此之后便日夜守着一具冰冷的身体。   第二次便是不久前的那场大战,此时的惊月早已入了轮回二十三年,早已不记得那个曾为守了他几百年、寻了他魂魄几百年,到最后连自己是谁都忘记的人。   他们再次相遇,再次互生情愫。   这在他意识游离之际,忽然一阵猛烈又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雷风火急火燎的声音传来:“晴天,快开门,我带了好东西过来!”   ‘咚咚’的敲门声让挽苍不悦的皱起了眉头。他实在想不通这晴天平日究竟交了一群什么样的朋友,要么安静的像块木头,要么聒噪的满脑都是对方的声音!   开了门,一股浓烈的气息扑面而来!   “可别说我有了好东西不记得你。”雷风抱着两坛未起封的酒冲了进来,‘咣当’一声放在桌子上,伸手拍了拍酒坛,说道:“怎么样,这味道带劲吧,香个跟头~”   “你来找我喝酒?”   雷风也不管挽苍脸色是否好看,一撩衣袍坐了下来,拍开封坛的泥土倒了满满两大碗,满不在乎道:“自从上次一别,我找了你许久才找到。咱们还从未坐下一起好好喝过酒呢。”   “这种东西有什么好喝的。”屋内满是浓浓的酒香味,熏得挽苍额角发疼。他走过去坐下,盯着碗里透亮如清水的液体,端起来猛地灌下去一大口!   顿时,辛辣的味道从舌尖顺着喉咙一路火烧火燎的蔓延到腹部,在他腹部缓缓浮动,险些要从体内烧起来。几息过后,才有一股浓郁的香味徐徐地游离在鼻息间。   不过片刻,挽苍双颊绯红,眉目起波澜。   雷风似有说不完的话,从坐下一直喋喋不休的讲个没完。没过多久,两坛酒就见了底,歪七扭八的躺在地上。雷风打着酒嗝,抬起虚浮无力的手撑着桌子边缘站起来,双眼迷离,瞧什么都是重影。   他踉踉跄跄的扶着墙,一步步挪到挽苍的床上,鞋袜未除,一跟头栽在床上醉死过去。   挽苍也醉的严重,他端着手里的碗猛地砸在雷风后背上,坚硬的龙鳞并未让他受伤。   “雷风,你,你的房间不在这,这是本尊的房间,你给本尊滚蛋!”   雷风被碗砸中,也只哼哼了两声便又睡了过去。   挽苍站起来,觉得头昏脑涨,脚下像踩着棉花;他走过去踹了雷风两脚,对方没有回应后便转身朝门外走去,随意推开一扇门,垮了进去反手锁上! 第184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痴缠   挽苍脚下虚浮,凭着喝酒之前的记忆摸索到床上,除去靴袜后和衣而睡,不消片刻,便轻鼾而起。   此时的惊月刚刚沐浴出来,披散的长发还在滴着水,屋里一股淡淡的酒味弥漫,让他不由得蹙眉。   一开始有人进屋之时他便听见了动静,因没感受到对方的意图,也没当回事。   窗外的微光透过纸糊的窗户铺洒进来,散落在床上。他只着里衣,走到床边,端详了片刻床上熟睡之人,而后坐了下来,探出手指按在挽苍的脉搏之上。   不知是饮了酒还是什么原因,他的脉搏涌动的很快。   他拉过薄被轻轻给晴天盖上,掖了掖被角,正欲起身离开,那熟睡之人忽然反手捏住他的手腕往怀中一带,他整个人都扑在了对方身上。   微弱的灯光之下,二人四目相对,那人眼中闪着水光。   惊月湿漉漉的长发垂在那人脸颊两侧,冰凉的水珠顺着发丝流入对方脖颈中,沾湿了大片枕头。   “惊月~”熟睡的人不知何时醒了,一双赤眸转为漆黑,眼角的剑痕也消失无踪。他嘴角噙着一抹熟悉的笑容,喷洒的鼻息都带着浓浓的酒味,眼中是惊月熟悉的神色。   爱慕之意明显,浓的化不开。   除此之外,他还看见了对方眼中的关切、专注、温和,甚至还有一丝隐隐的不安。   “是晴天吗?”惊月话一出口才察觉似有不妥,而后又低声道:“晴天。”   “嗯,他醉了,我才有机会来看看你。你再等等我,很快,我就会回来了…”   晴天扣住惊月的后脑勺,将他湿漉漉的头压下来,枕着他的胸膛,听着他狂乱的心跳。另一只手抚摸着惊月的脸颊,晴天嘴唇颤抖着,许多想说的话此时全数卡在喉中,只不断的轻轻吸气。   像是在哭。   惊月捉住脸颊上温暖的手,不轻不重的握着,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沉默了半盏茶的功夫,等着身下的人心跳不在那般狂乱,惊月轻声道:“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我是高兴,高兴的想哭。”晴天起身,捡起掉在床上的锦帕,将惊月湿漉漉的头发握在手中用锦帕包住,而后轻轻的揉擦着:“不擦头发会染上风寒的。”   惊月仙体之躯,怎会感染什么风寒;原本只需一点点灵力就能烘干的长发,愣是让晴天擦了许久。   惊月也不去打扰,安静着,似乎很享受这只属于他们二人的时间。   擦过了发梢,晴天又将锦帕盖在惊月的头上,轻轻的擦着发顶;擦着擦着,他的视线落在锦帕盖不上的那双薄唇之上,手再也无法移动。   惊月等了许久都不见晴天有所动作,还以为他醉酒睡着了;他捏着锦帕的两角揭开一看,迎面对上那一双痴缠的目光。   他的耳尖忽然就红了!   晴天喉头滑动,咽下一口唾液,刚刚惊月的动作像是等不及夫君来揭盖头的新娘子。   让他的心狂乱不安,又好像等了许久……   他反手扣住惊月的手,与他掌心相贴,十指紧扣,一个翻身将对方压在身下,锦帕依旧盖在对方脸上。   “你回来了,真的回来了吗?”晴天低下头,将自己一双炙热的唇浅浅的贴在惊月冰凉的嘴唇之上,一时之间有些恍惚,竟不知他此刻抱着的人究竟是不是真的回来了。   他在惊月的唇上轻轻啄了一口,而后小心的分开,再贴上去啄一口。   如此反复多次,直到身下的人自己揭开脸上的锦帕看着他时,他才反应过来怀中搂着的,真的是惊月。   在微弱的灯光下看着身下的人,热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滴在惊月的脸颊上,鼻梁上,嘴唇上……   顺着他的唇缝滑进嘴里,有一股淡淡的苦涩味道。   这几日,挽苍占据了晴天的灵识,与惊月相处几天并未有过任何亲近的行为;而今感受到那双炙热的唇,惊月才真正有了劫后余生的激动。   “是我,我回来了。这一次,我没有爽约。”   黑暗中,惊月的声音很低,低到几乎快要听不见。但在晴天耳中,却犹如震天雷霆一般,一字一句都让他不断从酒意之中清醒。   “你以后不可以在这样了,若是有事,一定要告诉我,不要再自作主张了,好不好?”   好不好……   晴天近乎恳请的语气戳痛了惊月的心,他再也无法克制这两世都暗藏于心的爱意,双手攀上晴天的肩膀拉下来,发了狠的死死咬住对方的嘴唇,即便是唇齿之间有了血腥的味道也未曾放开。   晴天不曾觉得痛,他伸出舌尖撬开惊月紧咬的牙齿,在对方松口的一瞬间滑入他口中,勾起他的唇舌起舞。。   他们紧紧的相拥在一起,似乎都想将对方揉入骨血之中。   黑暗中,湿润的唇舌不断地纠缠着,激烈的亲吻之间,夹杂着重重的喘息声,分不清到底是谁发出来的。   惊月的记忆中,这样的亲吻不过两次,前世是在他撇下晴天替他上落神峰之前,在风啸谷的茅屋之中;那时的二人互诉衷肠,正是热恋之际;第二次便是他这一世被陆羽昶所陷害,中了龙涎香后被困在黄金殿中,险些酿下大错之时,那个被他藏在心底的少年出现了;二人便有了一次算不上你情我愿的亲密。   且那次亲热完全是因为身中龙涎香,脑中混沌一片,只一味地追寻感官刺激,并未曾好好的体会这其中真正潜藏的情谊,事后也都忘得差不多了。   惊月沐浴过,浑身都泛着凉意;与他不同,晴天的体温奇高,唇舌与呼吸都是如此的炙热,像是能将他融化一般。   单单只是唇舌纠缠,晴天觉得不够,他想要的是比这样的亲密更多占有。   他的吻一路从嘴唇侧移至下颚、脖颈、在辗转至鬓边;张嘴含住惊月凉凉的耳垂,用舌尖轻轻的拨弄着,将它焐热;而后又舔舐着对方的耳廓,将舌尖推入进去。   到底是清修多年又禁欲之人,惊月受不了这样的刺激;他紧紧的搂住晴天的肩膀,浑身僵硬如铁;在晴天的亲吻抚触之下,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脖颈高高扬起,一些细碎的声音从鼻腔之中泄露出来。   黄金殿那初次的体验再次从记忆深处被捞了起来,湿淋淋的……   然而这一次,他是清醒的。 第185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冒犯   昏暗的天字上房内,仿佛梦境与现实的交叠;十指相扣的手,象征着劫后余生的惊怕与欣喜;交缠的唇舌,像是饥渴之后的天降甘露,浇灌着二人险些干涸的心田;让那名为‘爱慕’的种子生根发芽,破土而出,最终长成参天巨树。   两具身体的胸膛紧密贴合,就连心跳,似乎都在同一个频率之上。惊月原本冰冷的身体在晴天炙热的体温之下逐渐开始回暖;鼻息间柔软的酒气像是那晚的龙涎,甚至比那龙涎香更让人感官更强烈。   晴天身上的气息像是铜炉里红红的烙铁,嘴唇的温度所到之处都让惊月浑身战栗,从骨缝之中腾起的异样感觉陌生却又让他渴望。脸颊上腾起的热度让他觉得羞愧,即便是光线如此幽暗,他也怕被晴天瞧见脸上的嫣红。   “晴天~”惊月低声粗喘,抓住晴天抚在腰间的手死死捏住;他不知晴天接下去会做什么,有些期待,但更多的是害怕。   难道还是像之前在黄金殿中之时所做的那样吗?   “你在怕吗?”晴天啃咬着惊月的下颚,辗转几番后含住有些温热的耳垂,轻声安慰道:“惊月,别怕,有我在呢,别怕。”   他俯下身,宽阔的肩膀笼罩住对方,他把紧紧的抱在怀中,想要给他一些温暖。   惊月还是止不住的颤抖,像是大雪纷飞的冬日里不肯穿上大氅的孩子,冻得瑟瑟发抖却依然不肯承认。   晴天放过被他吮吸到充血的耳垂,抬起头看着惊月,只那一眼,像被雷劈了一般,头皮都麻了。此时的惊月微微仰头,纤长优美的下颚线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微光;他双目微睁,严重雾气凝重,俨然已被一片欲/火焚灼。   脑中‘嗡’的一声,晴天感觉自己连呼吸都是烫的;他手忙脚乱的将手覆在对方胸前,撕扯着那早已凌乱不堪的里衣,那急躁的模样让惊月生出几分心疼来。   交颈厮磨间,双方都赤城相见;晴天半支撑着身体压在惊月身上,黏黏腻腻的亲吻对方;二人身体最为叫嚣的凶残之处被他握在手心,亲密无间。   惊月意识模糊,脑海之中混乱不堪,除了身上这个他爱慕的少年,什么都感觉不到。脆弱被他握在手中,他发丝散乱,掩盖着一双情欲失控的双眼,湿润又无助,无声的喘息着;攀上巅峰之时,头脑昏沉,仿佛踏上了云端……   恍恍惚惚之间,昏睡过去;阖眼之前,似乎听见晴天动情的低吼,以及那直白的爱意……   我爱你~   晴天顺手拿过先前替惊月发头发的锦帕擦干净手心的黏腻,许久未曾有过的痛感突然从识海之中传来;他闷哼一声,紧紧的将惊月揽入怀中抱住,汗涔涔的胸膛紧紧贴着惊月的后背,拉过一旁的薄被将他二人盖住。   而后在失去意识前,吻着对方的肩头,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再等等我,很快了。”   ***   第二日一早,天气似乎有些阴沉,屋里有些闷,一丝阳光透过窗户缝隙铺洒在惊月白净的脸颊上;双眼紧闭的人眉眼俊逸,鼻梁直挺;约莫是熟睡的原因,竟也不像平日醒着那般冷淡。   细细一看,那脸颊似乎还挂着一层淡淡的红。   他挪了挪身子,忽然觉得背后闷热无比;惊月倏然睁眼,看着一条蜜色肌肤的胳膊穿颈而过,手中轻轻握着他的几根手指。   昨夜的种种忽然在脑海之中完整的被记忆起来!   惊月浑身一紧,察觉那薄被之下是两条坦诚相见的身体,甚至还有那晨起的尴尬正抵在他腿间。他正欲起身,身后的人忽然动了动,一条袖长结实的腿卷着薄被压在他的腿上,让他动弹不得。   就在他无法抽身之时,背后的呼吸声骤然停了,好半天似乎在接上呼吸。   挽苍的记忆停留在昨夜雷风来找他喝酒那时,喝了多少他也记不清了,也不知后来究竟如何。   这,这不是他的房间吧!   他怎么会在别人的房间?   还有他怀中搂着的这人,从背后看着微红的耳尖,有点像惊月……   惊月!!   他全身赤/裸的钻上别人的床,还把人搂在怀里?!   挽苍猛地将自己枕在惊月脖颈底下早已麻木的手抽出来,一跟头从狭窄的床上翻下去,随意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物套上;昨夜净手的锦帕散落在地上,上面痕迹斑驳,屋内暧昧气息经过一夜之后也没淡多少,床笫之间凌乱不堪;他回头看了一眼惊月,对方裸露在空气中的上半身全是些青紫的痕迹,可见昨夜甚是激烈。   他眉头微蹙,说不上是心烦还是心疼,总之脸色不是很好。   只那一个眼神,惊月就明白晴天昨夜虽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虽然是他,但此时却不是他。   挽苍穿着妥当之后,又将惊月的衣服捡起来扔给他,说道:“昨夜之事,是本尊喝醉了,本尊不曾对你如何;即便是有,也非本尊意愿,并非有意冒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只见惊月不慌不忙披上里衣,将衣襟拉过来,遮住一身痕迹,淡然道:“我若是不愿意,你也不能奈我如何。”   “你!”挽苍颇为气恼,拳头捏的嘎嘎作响,问道:“你,你与他之间的事与本尊无关,往后还请阁下不要如此冲动;仙尊清修之人应当明白本尊所言。”   “是。”惊月下了床,与他擦肩而过,坦然道:“虽然你不肯承认,但我与他的事也就是你的事,你就是他。”   “……”竟不知平日里冷清高洁的仙尊战神,居然如此不在乎自己的名节。挽苍无语,转身便推门而出;哪知才刚探出一只脚,就在门口碰见雷风。   对方脸颊微红,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抬手指着他的脸,半天的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来做什么!”   “我……难怪东玉说你要跟百里惊月一间,原来是嫌我碍事。”雷风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视线偷偷的透过挽苍的肩膀,看到屋里一片狼藉,瞪大了双眼问道:“你们真的……”他双手握拳,两跟大拇指迅速弯曲几下,继续问道:“做了么?” 第186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魂裂   挽苍被噎住,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刚刚跟惊月的谈话内容不知道雷风这家伙究竟听见了多少;他耳尖有些发烫,眼角余光瞟了一眼已经穿好衣服的惊月,回头拽着雷风的衣领将他拉近房间,黑着脸道:“你昨夜是不是真的喝醉了?”   挽苍的问题问的雷风莫名其妙,讷讷点头:“真醉了。”   “那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动静?”毕竟他跟惊月的房间只隔了一层薄薄的墙。这群人除了东玉,个个耳力过人,如果真的听见了,他打算杀了雷风灭口!   雷风摇头否认:“我连昨夜跟你说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哪里还能听见什么奇怪的动静。”他翻了个白眼,后知后觉的才明白挽苍这个问题的意义,顿时心中一动,嘴角不可抑制的扬起来,追问道:“这么说你们真的做过什么了?”   “我们什么也没做!”   “哎呀呀,那你的嘴,是让蚊子咬了?”雷风嘿嘿的笑着,假意在屋内寻找:“这地方蚊子这么大么,都成精了吧。”   “……不是你想的那样!”挽苍下意识捂住嘴。这样的解释此刻看起来苍白又无力,甚至还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诶,你以为我在想什么?”雷风嘿嘿一笑,撩开衣袍坐下,倒了一杯凉透的茶水嘬了一口,挑眉道:“放心好了,从我在水牢见到你那是起我就知道你们的关系了,我不会歧视你们的。”   “你的看法与本尊何干!”挽苍恼怒,冷冷道:“管好嘴,命可留!”   “……”看挽苍是真的生气了,雷风不敢在拿他玩笑,委屈的憋着嘴饮茶不语。   他曾多次试探晴天,眼前之人与他先前所认识的晴天根本就是两个人,但他体内的龙神之力却又与自己的相吻合。   所以他敢肯定,这个人真的是晴天,只不过,不知为何,突然性情大变。   看来,他需要找个时机问问道长。   长云镇歇息一夜后便匆匆离开,终于在天黑之前抵达了南屿仙山之下的南方镇妖塔之下。   眼前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孤峰绝顶,要想跨入妖族之境,这里是必经之地;现下已经入夜,要想突破眼前屏障,必须要等到明日天亮。   越是靠近,藏心越是无法平静。   他触摸着冰冷的塔身之上的砖石,脑海中全是当年在这镇妖塔下奄奄一息的奶娃娃;他就是在这里耗光灵力救回了那个被抛弃至此的小妖怪,给他取名离陨,带着他浪迹天涯许多年,最终在守心窝安顿下来,一住便是十八年。   那个曾经奶声奶气,抱着他小腿撒娇的小妖终于长成了大妖,比他都高;以前抱着腿撒娇打诨,如今抱着腰诉说爱意沉沉。   如果自己当时多一些时间关切离陨,又怎会有今日南屿仙山一行。   正在怔然之际,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藏心赶忙敛去眼中情绪,回头道:“殿下。”   惊月淡淡‘嗯’了一声,询问道:“你脸色不好,可有身体不适?”   “多谢殿下挂念,无迹并无大碍。”   “离陨心性纯良,若不是有人故意丛中作梗,我相信他并不会如此待你。”   藏心垂眸,将严重思绪藏得严严实实,转移话题道:“殿下怎么不去寻晴天公子?”   “……没想到你竟然会开我的玩笑。”惊月淡然一笑,回头望着篝火堆前再跟雷风掐架的人,说道:“你是不是一早便知道晴天出了问题?”   藏心摇头:“一开始只觉得气息不妥,但不敢确认,后来才有些猜测。”   “可是与他魂裂有关?”惊月道:“他失忆是否也一样?”   “是。”   “……”惊月眉头微蹙,他在无间受过魂裂之苦,知晓那种滋味如何:“除了血月魂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藏心摇头:“血月魂不过是聚魂集魄的载体,魂魄附着在其之上也需要一定的天时地利人和;无间地狱一行,晴天公子功体受损严重,再加上被剑灵占了意识,想要修补他的魂魄,血月魂势在必得。”   “他为何会裂魂?”   言语至此,藏心有心隐瞒却又觉得不妥,虽不该由他来说,但那些事他总该让殿下知道。   “殿下当初代替公子上了落神峰,与仙君一战殒命以后……”   ***   风啸谷,外面大雪封了山,痕无迹在小茅屋内置了一盆碳火,不大的空间中流淌着一股暖意。   他已经守了晴天七日了。   仙君将殿下的仙身带走了,还把他打成重伤,逐出了问道山,从此再也不许他跨进问道山一步。   这七日,除了第一日去赶落神峰却没能阻止殿下之外,他一直守在小茅屋里,寸步不离。   桌上的煤油灯不见了,只有一枚骨哨安静的躺在上面。   他似乎做了个梦,梦里惊月朝他走来,当他拉上对方的手亲吻了一口,却发现那只手血淋淋的。他抬头望去,原本白净俊俏的脸不知为何,此时沾满了鲜血。   那带着血的笑容宛如一把刀,狠狠地插/进他的心脏……   熟睡的人忽然动了一下,紧接着猛的从床上坐起来,双眼赤红惊恐,一个踉跄翻下床,将炭盆都踩翻了。猛的抓住痕无迹:“惊月呢?他去哪儿了?!”   晴天力道极大,捏的痕无迹浑身一哆嗦,眼见泪花又出来了,赶紧偏过头,答到:“殿下回了问道山。”   “今日初几?”   “今日,二十一了。”痕无迹挣脱晴天的手腕,若无其事的坐下,将翻了一地的碳火一颗颗又捡回炭盆中,道:“过几日便是除夕了,晴天公子准备怎么过?”   “二十一了…我怎么睡了这么久?”晴天并未听见痕无迹所说的除夕怎么过,他道:“落神峰是不是已经宣布我临阵脱逃,战败了?!”   晴天也有恼怒,他平时三个月不睡觉也不会觉得困,更何况之前惊月一直在身边,两人拉拉扯扯亲亲摸摸之间怎么就忽然睡着了? 第187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祭奠   落神峰一战爽约对他来说无所谓,大不了日后再约一次,可是他怎么能在搂着惊月的时候睡着了!   “我要去找他,你跟我一起去吗?”   “公子!”痕无迹拉住晴天的胳膊,浑身都在颤抖: “公子,你体谅一下殿下好吗?仙魔两族本就势不两立;先前问道山一战更是让双方兵戎相见,公子此刻定然有许多事要处理,你此时去,不是给他添乱吗?”   “我不会给他添乱的。”晴天拍了拍痕无迹的肩膀,痕无迹肩膀一沉,险些给他拍倒。晴天收回手,看着对方弱不禁风的模样,一股淡淡的药味萦绕在鼻息间;晴天心中一紧,顿觉不妥。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痕无迹瞳孔一缩,连连后退,惶恐之色一闪而过:“没有。”   “既然没有,为何三番五次阻止我去问道山?”晴天在屋里扫视一圈,看到矮桌上的骨哨,下意识往颈间一摸,摸了个空。   他拿过桌上骨哨戴好,绕过痕无迹径直出了门。   “晴天公子!”痕无迹追上去拦住他:“殿下有一封信让我代为转交给你,你先看看他说了什么吧。”   晴天不以为然,挠头道:“还要写什么信,有什么话直接跟我当面说不就行了。”   “公子,公子!”痕无迹‘噗通’一声跪在雪地上,拦住他的去路,眼眶微红,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他年纪尚小,想要靠武力拦住晴天是决计不可能的,可他又不能让晴天现在去问道山。   “你别去好吗,求你了!!”他慌忙从怀中掏出柬纸递给晴天。   晴天接过信展开来。   上面洋洋洒洒写了些无可紧要的事情,大多都是跟他解释问道山目前的状况,并让他稍安勿躁。晴天一目十行,只在最后一句话上反复看了许多遍。   「三日不回,归期不定,勿寻。珍重。惊月笔」   三日不回,归期不定!!   他已经睡了七日,早过了三日之期。照惊月信中的意思,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   昏睡期间浑浑噩噩的做的那些噩梦,让他的心不由得揪了起来,直觉告诉他,惊月可能出事了!   他仔细将信纸叠好放入怀中,垂眸看了痕无迹一眼,骤提元功,凌空而去!   “公子!!”看着晴天的身影化作一摸红光消失在风啸谷上空,痕无迹无助的跌坐在地上,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   他连殿下最后的遗愿都完成不了……   晴天一路狂奔至问道山仙门之外,仙宗阵法早已改过,他无法自由出入。   寒风中,巨大的牌坊之上白纱飘荡,山门两侧摆了十丈灵幡,十丈引魂幡。   守山门的弟子个个都披麻戴孝,一脸颓丧之色。   如果只是仙宗之中的弟子殒身,断然不会在山门就挂着这些东西!   难道是……   晴天不敢往下想,拿起骨哨用力吹响,咻咻的哨声回响在山谷之中,却再也没有那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   晴天猛的咬破嘴唇,起掌纳元,眨眼间便破了第一道屏障,欲要强行硬闯!   守山门的弟子见第一道结界被轻易攻破,顿时召出各自灵剑,迅速变换紧急阵法,将破风而来的人围在阵中,虎视眈眈!   “是你!魔尊!”有参与过问道山大战的弟子一眼便认出了晴天,长剑一指,怒气冲冲:“你还敢来问道山?!”   “我为何不敢来!”   “你这贼子好不要脸!”那人气急,口不择言怒骂道:“堂堂魔尊,落神峰一战爽约不敢前去应战,竟然蛊惑殿下替你前往,不知廉耻!如此小人行径,还有脸来这里!我要割了你的人头,祭奠在殿下灵位前,替天行道!”   话音落,寒光乍现!   凌冽的剑锋从四面八方围攻而来!   晴天并不急于应战,他的思绪还在刚刚那人一句有口无心的话中……   要他的人头,祭奠他们的殿下……   要他的人头!   祭奠他们的殿下!   惊月死了!   数十支灵剑破风而来,晴天拳头捏的嘎嘎作响;顿时,体内爆发出恒古邪气,直冲霄汉!   那些弟子尚未近身,便被晴天霸道元功震出几丈之外,再次回神,阵中之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永夜之境内,处处都是一片白茫,灵幡经文三步一尺;来往人群披麻戴孝,行色匆匆不暂留。   晴天隐藏了气息,避开来往人群潜入其中,四处寻找。水榭后有一处露台,那里是惊月平时最喜欢去的地方。   他踏着白玉石阶,一步步走上露台。   还有最后几阶之时,忽然顿住脚步,双腿似有千金之中,连低矮的台阶也迈不上去。   视线所到的地方,正好能看见那张寒床,寒床之上安静的躺着一个人。   是谁呢?   晴天不知最后几步台阶他是如何上来的,也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到寒床边的,等他回神之时,已经跪在了寒床边,握着那只冰冷的手,手背贴着自己的脸颊。   他想将他捂热。   “惊月,别睡了,我来找你了。”晴天笑着,嘴角上扬眉眼弯弯。他腾出一只手抚摸着惊月冰凉的脸颊,说道:“什么‘三日不回,归期不定’,你不回来,我还不能来找你么。就凭仙门之外那些灵力浅薄的阵法,如何能拦得住我……”   “你别担心,我不会给你添乱的。这次也是偷偷来的,不会有人发现我。”   “你是最近太累了,所以想好好睡一觉对吗?”   “你要是想睡觉,倒不如去风啸谷。那里虽然很小,但是屋里很暖和;痕无迹烧了一大盆碳火,床也是软软的。”   “比你睡在这寒冷又僵硬的地方好多了。”   “而且,我也会陪在你身边,一直等着你睡醒,让你醒来第一眼就能看到我。”   “好吗?”   晴天跪在床边,语无伦次说了许多,却没有得到一丝回应。   不过他并不伤心,因为他知道,惊月本就寡言,时常不理他也是正常的。   “你是不是气我跟仙君约战,让你左右为难了?”他笑了笑,吻了吻暖了许久还很冰凉的指尖,又道:“我知道错了,不该让你难做,我给你道歉。只要你愿意跟我说句话,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第188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抢夺   “惊月。”晴天兀自喋喋不休,惊月一点回应都没有,像是睡着了。他浅浅的探出身子,趴在惊月上方,与他玩笑道:“你再不睁眼,我就要吻你了;到时候就算是你要打我,我也不会停下的。”   “我真的来咯?”他又低下一点头,抬起眼帘观察着惊月的动静。   “我是说真的!我真的要吻你了!”   晴天这回真的凑上前去,轻轻的触着惊月的嘴唇,一股由内而外的凉气让他鼻子一酸,嘴唇颤抖着,想要继续说什么,却倔强的无法再开口,只这样安静的吻着他,妄图将他的冰凉的唇含热。   死寂良久,贴在唇边的人依然冷如寒冰,没有一丝暖意。   晴天忽然有些慌了。   他从有记忆以来,从来不知恐惧害怕为何物,现如今,他被这两种感觉死死地包围着,一点气息都不给他。   他抬起头,挑起的嘴角渐渐回落,眼里有些雾气萦绕,抚着惊月脸颊的手颤抖不已。   晴天强作镇定,抬起头几声干笑,出声却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变了调。   “是不是这里太冷了?”他跪直身体,一手穿过惊月的脖颈,一手穿过他的膝弯把人打横抱起来,在惊月额前落下一吻:“不用担心,我带你走。”“山”“与”“三”“夕”。   “我们去风啸谷,那里不冷。”   晴天抱着惊月步下天梯,周围空气倏然密集起来;冷风之中,肃杀之气迅速席卷了永夜之境!   正在晴天戒备之时,怀中之人突然睁眼,从广袖之中翻出一柄泛着寒光的灵刃,趁其不备,对准晴天的胸膛双手握住猛的推了进去,旋手一绞!   “你!”胸口一阵绞痛,低头看着怀中之人,慢慢的褪去原本属于惊月的那张脸皮。   灵刃属于上品神器,晴天顿感撕魂裂魄之痛!   那人一剑得逞,正欲逃走,只见晴天一把将人捞了回来,五指张开扼住对方脆弱的咽喉,双眼阴郁,恨恨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冒充惊月的模样!”   “你,你这魔头…害死殿下…死,死不足惜…人人得而诛…”   “去死吧你!”晴天五指一紧,只听‘咔嚓’一声,‘之’字卡在咽喉中,那名弟子两眼一翻,气绝!   怒极的晴天捏着已死之人的脖颈,将他丢下天梯。   方才没入心口的灵刃悉数化作剑气顺着他的经脉逆行蹿腾。晴天双唇紧闭,将喉间涌起的腥甜悉数咽了回去。   唇缝间丝丝猩红!   “无耻狂徒,竟敢私闯仙宗!将他拿下!”来人沉声一喝,一声令下,数百名弟子身影变幻莫测,组成剑阵。   晴天旋手纳魔灵入掌心,崔动体内元功,顿时,恒古邪气冲天而起:“惊月在哪里!”   “你害他殒命,还有脸来问?简直狂妄!”仙君落入剑阵之中,长剑怒横。见了晴天如杀子仇敌:“魔族异类,省了口舌,受死吧!”   “我问你!”化作剑气的灵力冲击着晴天的经脉,他强压功体冲击,悬于半空之中,一字一句,道:“惊月,在哪里!”   “杀了他!”仙君一声令下,数以万计剑光直冲天际,将晴天困于剑阵之中。   “老匹夫,你若不交出天尊仙身,晴天势必荡平问道山!”晴天一语,掷地有声不容置疑。挽苍再出,顿时横扫四野,来不及躲避的仙者顿时命丧当场。   晴天一心寻找惊月的仙身,边打边退,随手抓过一名修为尚浅的弟子,长剑横在他脖子上,问到:“殿下在哪里!”   “我…我…”那名弟子显然没见过这般阵仗,吓得双腿颤抖,哆嗦不止,一双眼忍不住朝不远处大殿后面看去:“我不知道…”   身后喊杀声已至,晴天一掌拍晕那名弟子,迅速朝大殿后跑去。   终于,在钧天殿后殿,惊月安静的躺在水晶棺之中。   晴天来不及多想,一掌劈来水晶棺,将棺中之人揽入怀中,飞身而去!   哪知刚出了钧天殿,便迎面碰上仙君肃杀而来!   晴天单手抱住惊月,手中灵剑挽成一片残影,奋力迎击而上,边打边退。   问道山之巅,仙君一双鹰眼饱含怒意观察着战况,拈弓搭箭蓄势待发!   为了护住惊月,已不知身中多少剑气。一翻鏖战后,挽苍剑尖热血横流,侵入干燥的泥土之中。   他脚下踩着一名弟子的头颅,:“我要让你们这帮蝼蚁,尝尽濒临死亡的恐惧!!”   嚣狂身影,似是在嘲笑眼前不堪一击的战力,实则如利剑穿心,痛不欲生!   战斗已成饱含愤怒的游戏!   “可恶,你这贼子,还殿下仙身!”   猝不及防,破天而出的利剑穿身而过,潜入晴天体内;他脚下不稳,单膝跪地,险些将怀中之人的仙身抛出去。   而后又踉跄着站起来,体内剑气涌动,让他无法再提功力。   他收了魔剑,不过接踵而来的攻击,抱着惊月的仙身继续前行。   身后,数以万计的无情利刃一剑一剑,争先恐后插入晴天的身体;猛烈的剑灵之力不断在他体内翻涌,毫无顾忌的冲撞着他的功体。   一口热血喷涌而出,浸湿了惊月雪衣,染红了他紧闭的双唇。   他将怀中之人紧紧抱住,没让他受到一点伤害。   此时的晴天心如刀割——是刺骨之痛,是剜心之苦,是万箭穿心!   就在此时,一道雄浑剑气挡住再次破空而来的利刃。痕无迹手持长剑,挡在晴天身后,清瘦的身影在微风中立住,气势强悍宛如神者降临!   “公子,你快走!”   “痕无迹,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众人高呼,一拥而上,瞬间将痕无迹卷入围城之中。   危急时刻,骤见痕无迹挽剑当胸,剑风四起。   众人忽感四周异流突变,眼前之人流影旋剑,以风化阵,抱着惊月仙身的晴天转瞬不见人影,只留痕无迹长剑横扫,挡住众人去路!   耳边的喊杀声渐行渐远,晴天抱着惊月的仙身,一路踉踉跄跄来到风啸谷的小茅屋中,将他放在榻上,道:“惊月,别怕,我马上救你。”   沉喝一声,晴天元功猛提,将魔灵之力源源不断的注入惊月的身体,妄图温暖这具冰凉的身子。 第189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诡森   形影不离的期盼终于实现,却伴随着阴阳两隔的残酷事实。   晴天身受重伤,任凭他功体再强,豁尽毕生功力,眼前人依然毫无转机。   “不,你别这样。”晴天双目赤红波澜激荡,再提元功注入惊月体内:“你说让我等你三日的,三日后便会回来了,你又骗我!!”   “你骗我!!”   “你骗我……”   直到浑身魔元耗尽,压制不住体内残存的剑气,晴天大喝一声,数万道剑气在体内爆发,生生将他的灵魂击碎成千万片~   他才精疲力尽的躺在惊月胸前,来不及咽下的血腥顺着唇角淌了出来,染尽惊月胸前的白衣。   他低声哭诉:“惊月,求你别睡了,跟我说句话好吗?我想听你说句话,哪怕是骂我也行,你说句话,求你了……”   “惊月,你说句话啊,求你了……”   悲痛至极,剑气攻体,最终体力不支,倒在惊月身边。   痕无迹奋力冲出问道山众人围杀,逃至风啸谷,带着二人踏云远去。   从此,再也没人见过他们的身影……   ***   听到此处,惊月一身冷汗浸湿了衣衫,心痛如绞,仿佛眼前出现了晴天当时承受魂裂之苦的模样。   没想到晴天竟然为了他的仙身,独闯问道山,险些埋骨他乡也要将自己带走。   也就是这样一个少年,第一世是他的软肋,第二世依然如此。   他不知该庆幸还是难过,想立刻摈弃一切,冲上去与他拥抱、倾诉…   惊月转过头,看着篝火边那个还在跟雷风斗嘴的人,忽而心中释然。   他像是松了口气,对藏心道:“到了妖族,血月魂交给我便好,你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吧。”   “殿下!”藏心一怔,耳朵有些热。   惊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有些人如果错过了,你一定会后悔一辈子。你可不要学我。”   他重新回到火堆旁,安静的坐在挽苍身边,趁着夜沉天黑,轻轻伸手过去握住挽苍宽大的手掌,十指交握。   挽苍一愣,转过头沉默的惊月稳坐在他身边,熠熠的火光在他脸上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随着火苗的跳动,他看见惊月舒展的眉心。   原来,他竟然是会笑的,笑的十分好看,令他刚刚放缓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手心之中有些对方带来的凉意。   二人半晌都没说话,甚至连对视都没有,耳边只有雷风的声音。   雷风坐在东玉身边,将她逗的咯咯娇笑,完全没有注意他们这处。   不知是什么鬼迷了心窍,挽苍喉结攒动,眼底有火光在不断沉浮。   虽然记不起昨夜他与惊月到底做到了什么地步,但一想起今日看到对方浑身布满的痕迹也能想象到当时的战况。   他越来越无法直视惊月,喜欢他的人明明是晴天,为什么现在自己一看到他,脑海中都会有些龌龊的念头纠缠不清?!   心中思绪仿佛滚烫的熔岩,喷薄而出,一点点在暴食他的意识。   ……   第二日一早,惊月刚从入定之中回神,就见眼前一张放大的俊脸带着浓密的笑意盯着自己,眼神炙热又熟悉。   “晴…唔!”   正欲出声,嘴唇骤然被对方贴上!   一阵温暖柔软的触感,化解了南屿仙山之下寒风肆虐的早晨。   晴天也并未做的太过,只片刻便唇分,一片嫣红自他耳尖一直蔓延到脖颈,心中欢喜。   他贴过去,将下巴搁在对方肩上,在他耳边柔声道:“宝贝,早安。”   耳边声音低沉又沙哑,莫名有一股让人把持不住的架势。   “宝……”   宝什么贝!   这称呼让惊月颇有些不自在,毕竟还从未有人这样称呼过自己。   惊月看了看周围,雷风趴在草窝中正呼呼大睡,东玉则靠在他身旁,藏心守夜未归,应该就在附近。   没人注意他们这里。   一大早的热情让惊月有些局促,他绕开话题,有些调侃的意味问道:“他…肯放你出来了?”   “我想你了。”晴天根本不给他转移话题的机会,越贴越近,探出舌尖轻轻添了一下对方的耳垂,而后张嘴含住:“你想我吗?”   耳唇的湿热让惊月浑身一阵,随即推了推晴天的胸膛。   如果实在房里,他或许会立刻抱上他的肩膀,说自己也想他了;但是在这荒天野地的,他还是做不到晴天那样坦荡直白。   “嗯,想。”惊月点头,见其他人没有注意,快速歪过头在晴天唇上吻了一下,立刻站起身来,拍了拍长袍上不存在的尘土,干咳几声:“雷风,东玉,该起了。”   雷风打着哈欠从草窝中爬起来,此时藏心也回来了,惊月过去与他交谈着,依然一副高冷的模样。   晴天挑唇,默默盯着惊月还红着的耳朵。   他原本只是想逗一逗惊月的,没成想对方似乎不是很介意,反而还转过来主动吻了他。   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不过,能让惊月主动,他自然开心。   ——   常年高树荫天的鬼森异林,今日闯入几名不速之客。   森林内,冷风挟带着丝丝淤泥腥气,袅袅烟尘转在晨光之中,暗藏着阵阵诡异气氛;众人不由得放慢了脚步,缓缓前行。   突然!   妖异鬼森风云丕变,远处滚滚红砂,似血腥红浪卷天铺地而来,横生杀机!   烟雾散尽,五人正欲离开,却发现脚步受阻,寸步难行,一股无形的引力压的五人全身一沉;定睛一看,不知何时陷入泥沼,缓缓流动的泥水已没过脚踝。   四周冷风飒飒,铺天盖地席卷着红纱滚滚而来。   泥沼之中四人纷纷回身,背对背利刃在手,将东玉守在其中。   道长拂尘一挥,凝元起势,转纳风云入掌心,五道极光从五人脚下分别发散开来,形成一个个单独的防御阵;五组防御阵同时组成一组大阵,将他们护在阵中。   雷风凝起神龙之力,一双锐眼四处查看,不留一丝破绽:“大家打起精神。敌人在暗,我们在明,稍有不慎,将会万劫不复!”   “惊月。”晴天轻轻喊了一声,看着他投过来的视线,那温润的眉眼,他实在是担心惊月的身体:“切莫强撑,还有我呢。”   惊月微笑点头,道:“嗯,我不会有事的。” 第190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失踪   道长这阵法不仅是四方防御阵,还是一道全方位攻击阵法;若他们两两对阵,便会失去绝对的优势。   怪异叫声自森林深处而来,越来越近。无形杀声逼近,阵中四人遭受到逐渐猛烈的音波攻击,无暇寻找声波来源,将手中神兵握紧,蓄势待发!   突然,一阵倾盆酸雨卷着腥臭气息从天而降,顿时战风气,征尘扬!   酸雨落地,腐蚀了所到之处所有事物;好在他五人有阵法护体,未受毒害。   与此同时,一道巨型五毒阵,悄然开阵,无形的气息化作索命的利刃直逼而来!   晴天正欲询问情况,倏然,眼前寒光一闪,一只利爪扑面而来!兽爪直取眼前猎物,妖脉之力之强,遇山摧山,神挡杀神!狂暴愤张的杀性,是源自妖兽血脉中的本能!   滚滚硝烟,腾腾烽火,烟尘中,只见数双冷眼直逼!其中一妖叫嚣而来,藏心拂尘一挥,低喝一声,挟天地流气强悍入体,刹那间闷雷滚滚,风云丕变!   “闯入者,留痕不留命!”   晴天眉眼一斜,衣袍翻飞之间魔元膨胀;一股前所未见的魔力铺天盖地而生!顿时天边极电破空,乱石崩云间火星四溅,风雷之势悍不可挡!   与此同时,识海之内,挽苍被一道阵法强行锁在阵中。透过晴天视线,他看到眼前战况,顿时心下一惊!   挽苍道:‘你这混蛋,想死为何要拉上本尊!’   晴天道:‘你要是不想死,就乖乖待着,将魔元释放即可!’   挽苍怒道:‘做梦!’   挽苍不肯,战事急转直下,为护惊月,晴天抽剑战双妖!   剑气霸道,灵力呼啸,持毁天之威,招招悍天毙命!   妖兽出手,力量强悍,不知底线几何;晴天心中胜算不多,躲过妖兽利爪,飞身而上,直逼那妖族双目;俯身一剑,惊险万分!   鏖战过程中,晴天先前在无间地狱遭受重创,运剑稍显吃力;极招过后,那狐妖略胜一筹!   九尾狐嘶叫一声,震天撼地;九条妖尾速速增长,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袭向晴天!   此时晴天脚下悬空,离地面五丈之高,在剑网袭来之际,闪身而退!   忽然之间,晴天旋剑变幻,周身罡风凛冽,一股强悍元力冲击而出!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倏然地面轰动,震颤不已;对手难以捉摸,只见晴天惊月双剑疾行,身影交错间剑光布满森林!   两人配合无间,制敌于无形之中!看着晴天翻飞的身影,惊月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先前他二人携手同行之时!   “晴天!”   一声呼喊带着一道极光而至,晴天飞身而起,接住惊月丢过来的剑,双刃相接旋身连招,一股强悍无比的剑气脱锋而出;   九尾狐闪避不及,立刻中剑,发出一声惨叫,退会战圈之外!   于此同时,先前隐匿了气息的剧毒蝮蛇突然攻向晴天,喷出一大口毒液来!   “畜生狂妄!”收到突如其来的毒液攻击,晴天再提元功,倾注全力,字掌心之中逼出魔剑,回身一挥,鲜血四溅,断其首级:“多了你,不过只是多了一具尸体!”   与此同时,深陷纠缠的惊月因五毒折损其中之一,五毒阵法立刻出现破绽,凝气一剑,瞬间破除五毒阵!   狐妖伤重,加之折损其中一员,不愿再战。突然一阵桀桀怪笑,从口中吐出一阵烟雾缭绕的迷障,将这方寸之地全数笼罩其中,大声喝退:“走!”   晴天一时不察,将那迷雾猛吸了一口。   强烈的气息夺人神志。他双目赤红,魔气一身,手持挽苍,如同恶鬼临世,混混黑气,腾窜方圆数十里;一时之间,宛若熊熊烈火之中的酆都鬼境!   “喂,晴天!”雷风大喊一声:“情况不妙!”   一旁的藏心抓住时机,手持低鸣的浮生,剑法与阵法相呼应,剑吟动荡天地道气凛然,强势摧毁来袭之妖!   奋战之后,一片狼藉……   惊月挥掌斩断瘴气,飞奔至晴天身边将他纳入怀中紧紧抱住,抚摸着他的后脑勺,轻声唤道:“晴天,是我。收敛心神,切莫让神志被夺。”   而此时的晴天杀意正浓,在他即将失去自我之时,一道清苦的气息飘了过来。他死死地攥住惊月的衣衫,伏在他怀中止不住颤抖,鼻息间的味道让他迷恋。晴天猛地扣住惊月的腰身,急切的抬头,眼中欲念腾盛!   惊月见状,心中咯噔一声,随后托着晴天的腮低下头去,贴上那双炙热的薄唇。   当初从无间地狱受刑之时,惊月魂魄受损,导致他后来魂魄归体后,身体便出现了两个极端;要么冷如冰窟,要么热如沸水。   那那阵来自极寒地狱的冰冷传到脑海中时候,晴天立即反客为主,噙住惊月双唇,重重的贴着。   见状,一旁的雷风惊讶的张着大嘴,下颚都险些掉在地上!   他一向只知这二人亲密,却不想竟然在外面还能这样,看的他面红耳赤!   紧贴的嘴唇许久才缓缓挪开,眼底的暴走之气也已散去血多;惊月调整呼吸后问道:“可冷静些了?”   晴天拉过惊月的衣领,道:“还没有冷静下来,我们再继续!”   惊月道:“……你好歹分清一下场合!”   雷风立刻接过话:“就是就是,正打架呢,你脸皮怎么那么厚!”   被人看了,晴天也丝毫未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又趁着惊月不注意,在他唇上偷了一口,而后一本正经道:“区区瘴气,竟能逼我至此,看来先前倒是小瞧了它们,手段着实卑劣!”   “打着走火入魔的幌子,对别人欲行不轨,”一旁的雷风收了雷霆之势,嘲笑道:“也不知是谁的手段卑劣嚎~百里将军,你说是么?”   “他被人迷了心智,并未有什么幌子,雷公子多虑了。”惊月扶着晴天,转身找个石阶坐下,替他号脉检查。   原想调侃二人,哪知那平日里冷清无话的将军竟然是个护短的!   雷风有些尴尬的挠挠头,正想吐槽几句,眼尖的他突然发现不远处的尘土中,埋着半截染血的拂尘。   迷障散去,泥沼之中只剩他们三人。 第191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洞穴   余下三人顺着地上留下的杂乱步伐追击前往,然而,那步伐到眼前便终止了,只留下泥土之上斑斑血迹,人却不知去向。   三人四处查看一番,遍寻未果之后,惊月抬头看着黑压压的天空,道:“雷公子,你可否上天查看一番此处地形?”   “小意思,且等着吧!”话音落,雷风腾空而起,在半空之中化作一条巨型青龙,冲入云霄。霎时间,邪风四起,卷着天边残云引来雷电加身,缠着雷风灵巧的身体叱咤云海之上!   几息之后,雷电偃息,雷风回到他二人身边;衣袍散乱不堪,就连头发都直立起来,还滋滋的冒着电光。   他不满的噘嘴道:“这南屿妖族真是个奇怪的地方,云海之上什么也瞧不见;而且,我化了真身之后,竟然引来雷电加身;那雷电来势汹汹,好比雷劫,我险些就成了一条烧焦的龙了。”   晴天默默走到惊月身后,将下巴搁在对方肩上,笑道:“我还以为雷公子上能飞天,下能入海,没想到不过是个南屿结界,就让你如此狼狈,要不要将我身上的龙神之力拿回去?”   雷风一听,立马不乐意了,说道:“哼,开玩笑,以我的能力,区区妖族结界能难得倒我?我不过是不想因自己的原因而让大家也暴露罢了!”   晴天假意道:“哦?真是如此么?”   “当然!”   “雷公子此举甚妥。”避免二人拌嘴,惊月淡然道:“毕竟此时敌人在暗我们在明,能不引起风波最好还是低调些好。”   晴天瘪嘴:“那阵仗还叫低调?”   都赶上哪路神仙渡劫飞升了吧!   雷风似乎懒得与晴天计较,说道:“南屿不比人界,就连这周围的花草树木都有可能是修行过,含有妖脉之力的妖怪;你虽是仙体,但入了妖族还是该收敛些气息才好。”他转而从腰间摸出几片龙鳞,十分大方的递给惊月:“这几片龙鳞你带在身上,神龙族与妖族的鳞族差不多,龙鳞多少都能遮掩你仙族气息,方便行事。”   惊月接过龙鳞放入怀中:“多谢。”   晴天看了看雷风,似乎没打算给他:“诶,我的呢?”   雷风恶狠狠道:“我一半的龙神之力都给你了,你还不放过我几个龙鳞?”   惊月垂手,趁雷风不察,牵起晴天的手掌藏在广袖之下,说道:“此处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赶紧去找道长他们吧。”   南屿仙山之中,三人行进之时,忽觉巍巍山脉正夺天地造化,地蹦山摧!重峦叠嶂地走山崩的孤峰突立,惊现一处洞穴。   三人步入洞穴之中,洞内诡障迭起,暗处危机四伏,周遭有些蛇虫低鸣之声,诡异至极!   惊月走在最前端,从指尖燃起一簇灵力,照亮了周围方寸之地:“雷公子,此处可有道长与东玉的气息停留过?”   “并没有。”雷风摇摇头,随即吸了吸鼻子,浑身都哆嗦了一下:“道长的气息是没有,倒是有另外比较熟悉的气息啊……”   晴天问:“什么气息?”   雷风道:“骚味。”   “方才受伤逃走的那只狐妖难道躲在这里?”晴天看着四周,惊月指尖的灵力闪着微光在映在他的脸上,目光灼灼,全是戒备:“那外面的血迹会不会也是那只狐妖的,而我们追错了人?”   “我们这是进了虎山狼窝了吧。”一想起那搔首弄姿迷惑人性的模样,雷风就忍不住寒颤,拉着惊月道:“听说九尾狐族乃妖族最为特别的组群,且善于迷人心智;我可不想学某些人被狐妖给迷惑了,对将军做出些非分之事来。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晴天哼笑一声,似乎想故意气雷风;他长臂一伸将惊月揽入怀中,趁其不备在脸颊偷亲一口,然后道:“你要敢对惊月做什么,我就让你后悔跟过来。”   “怕你啊!有本事出去打!”   “先离开吧。”惊月手指一僵,被晴天亲吻过的地方犹如火烧一般灼热。   晴天今日对自己的占有欲似乎特别强烈。微光之中,惊月看了晴天一眼,并未发现有任何不妥,应是错觉。   “魂兮归去,魄兮归去,听吾司命赴九泉兮~”   三人正欲离开,突然,洞口出乱石蹦飞,堵住去路;诡异妖气弥漫四野,鬼哭阴嚎笼罩八方;声声泣诉,交织成一股怨气深重的黄泉之音,从石洞深处呼啸而来!   “恨啊——我好恨啊,哈哈哈哈,都去死吧!!”   怨恨之声一起,惊月忽觉浑身刺痛难忍,原本苍白的脸顺势多了一抹青色,止不住有些颤抖,只能任由那鬼叫声穿透耳膜,直逼单薄的魂体,顿受撕心裂胆之苦,剧痛难当!   危机之时,忽然一双大手从浓雾之中伸出来,掩住他的双耳,那熟悉的笑容又出现在眼前:“惊月,别怕,是我。”   他将惊月抱在怀中,面朝洞穴深处,体功纳元,说道:“晚辈三人寻人至此,不知前辈仙府在此,多有叨扰还请前辈见谅,这便离去,还请前辈行个方便。”   “哈哈哈哈~”一阵嚣狂笑意从洞穴深处传来,其功体深厚,震的晴天顿时满口腥甜!   实力不在他们之下。   一旁的雷风更是冷汗如瀑,倒不是怕这洞穴深处不知名的妖怪,而是他有些受不了这四处飘散的腥臊味……   熏得他头晕目眩。   惊月在先前一战中受了些内伤,他虽不说,到晴天却是知道的。   若不是自己魂体受损,应该能与之一战!   诡异的狂笑断断续续,晴天稳住身影,又道:“还请前辈行个方便!”   “尔等外族,擅闯南屿妖族,竟还敢要求本君当你们一马,当真愚蠢至极!”洞内的声音雌雄难辨,怒意升腾:“都去死吧!!哈哈哈哈!”   话音落,地面轰然隆动,惊月指尖的一簇灵火瞬间熄灭!   黑暗中,一股强劲的吸力席卷而来!   晴天双手抱住惊月,连呼声都来不及出口便被夹杂在乱石崩云之中极速坠落,堕入万丈深渊! 第192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惊梦   同一时间,妖族另一处。   抬眼望去,山洞幽深,其中雾瘴弥漫,丈余之外,不辨形貌。却总有丝丝缕缕若即若离的异香扑入鼻中。树影婆娑,沙沙轻响;香炉里一炉好香袅袅不断,充斥在整个洞府之中。   众人立即闭气之时,雾瘴翻滚着退去,露出满地泛着绿色荧光的花朵以及……浅及脚踝的花海之下遍布的森然白骨!   满地,竟为白骨铺就!!   花海尽头,荧光最明处,垂纱薄蔓摇摇晃动着渐次卷起。数层之后,得见通体碧玉从山穹之上慢慢朝下延展出一张极为宽大的玉床。   床身藏拙,古朴浑圆,既为整石而成,其上雕花木围更是拙趣横生,加之锦垫软枕,又漫生花海之上,香气宜人,看上去,不知道多么舒服惬意……乃至勾魂夺魄,魅惑人心。   但是,越过白骨铺就滋养的花海瞧去时,只觉一阵阵心惊。   天地之间,人为最长,人之精魄,床笫之中欢愉之时最为盛放。   此间,此处,正乃夺人精魄滋养己身之所!!   夜风微甜,春宵帐暖,一阵断断续续的柔骨之音夹杂着‘咯咯’的娇笑,从那床帐之中传出来。   一女子侧卧于床榻之上,雪白衣襟半开着,露出白皙圆润的双肩和一双可爱美丽的小脚,尽显妩媚风情。额间一抹赤红三瓣莲,媚眼如丝,长长的睫毛好似一把羽扇,高挺小巧的鼻子下一张小嘴,泛着淡淡的粉红色,湿润的丁香小舌舔着自己饱满性感的双唇。   仔细一看,那张大床上似乎还躺着一个人,那人一头白发散乱在枕头两侧,双目紧闭,眉头紧蹙,额前薄汗涔涔,似乎身受重伤。   上衣衣衫半敞,露出笔直的锁骨和健朗的胸膛;微黄的灯光下,肌肤胜雪;一只柔弱无骨的手慢慢在那层薄薄的肌理之上来回抚触,爱不释手。   “道长,你闻闻这朵花香不香?”藏心闭目养神之时,忽闻耳边有人唤他,那声音听上去很熟悉,但似乎又隔了些距离,让他辨不清真假。   他睁眼,入目一片漆黑,只有那声音由远而近。   藏心虽然眼盲,但他一向能靠着万物气息来感受他们的形态以及种族,可如今,他什么也感受不到。   向来沉稳的道长忽然心中慌乱,他朝着黑暗中伸出手,低声唤道:“离陨,是你吗,你在哪儿?”   “道长,我喜欢你,很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好不好?”   离陨的声音变了,变成了那个让他熟悉无比的声调。那声音就在耳边,甚至还能感受到炙热的气息喷洒在脖颈之上,奇痒难耐。   身边的人忽然动了。   藏心的手腕被捏住,猛地一股力道将他拽如一个怀抱之中,被强制着坐在对方的腿上。   “离陨,你……”他抬手,在黑暗中循着记忆摸索着离陨的胸膛,那里似乎一点热度都没有,就连起伏,都微弱的几未可查。他又抬手摸着对方的头,头顶的翠苗还在,但脸颊的妖纹却是滚烫无比!   藏心有些颤抖,虽然看不清离陨的大致形态,但他能明显感受到对方似乎并不高兴,甚至隐隐带了些怒意。   他小心翼翼问道:“是你吗?”   “不是我,道长希望是谁?将军,还是东玉?”黑暗中的离陨抓住道长放在自己脸颊的手腕,一个大力将他双手反剪于身后,随手扯下一截身上的绷带将他双手绑住。揽住他的腰身贴近自己,鼻尖相触:“我这么喜欢你,可是你心中只记挂着别的人。”   离陨修长的手指捏着藏心的下颚,猛地一用力,‘喀嚓’一声,下颚发出了错位的声音,但却未有痛觉。   随后,离陨放开他的下颚,指尖顺着对方的脖颈滑落下来,冰凉尖锐的指甲像是锋利的寒刃,划破他胸前的衣衫,露出清瘦的胸膛。   指尖划破皮肉,似乎有血从那里渗出来,顺着肌理流入衣衫内,紧接着便是一阵钻心的痛席卷而来。那锋利的指甲已经刺破了他的皮肤,一寸一寸没入心口,旋挖着他的心!   “从小,离陨就只有道长一个人,可道长心里却一直记挂着别的人;”那指甲又深入了几分,痛的藏心眉头紧蹙,却死死咬住嘴唇不肯出声。耳边人又道:“我如此真心待你,你为何就不会转过身来看看我?”   “不,离陨……”藏心猛地寒颤,胸前是冰凉无情的触感以及深入骨髓的疼痛。他喘息道:“将军只是责任,而你……你是不同的。”   “何处不同?”离陨使劲抠挖着藏心的胸口,缴着他的血肉,而后将手指抽出来,放在唇边闻了闻那股浓郁的血腥味,伸出舌尖舔舐着还带着热度的血,发出一阵低笑:“既然不同,不如将你的心剖出来给我看看,到底有何不同!”   “唔——”那痛仿佛清晰可触,又似幻象杂生,让他摸不准是真是假!   “你倒是说啊!”离陨貌似失去了耐性,捏住藏心的脖颈,狠狠的啃咬着对方的唇,伸出舌叶强悍的闯入藏心口中,与他纠缠在一起,粗暴不堪!   “在你心里,我离陨与他们有何不同?!”   脖颈被离陨的大手捏住,肺里的空气逐渐变少,藏心一张俊脸憋得通红,神情痛苦不堪,但双手被缚,浑身灵力似乎被抽干,丝毫没有抵抗能力!   他心中隐隐察觉,这不可能是离陨,离陨从来不会这样对待他!   “我再问你话!你回答啊,快回答我!”   “唔——咳咳……”藏心双眼翻白,有被对方强迫亲热之时根本无法咽下的津/液顺着嘴角流了下去,头晕目眩:“你……你……”   藏心正欲解释,忽觉脚下一空,仿佛失足跌落,瞬间坠入万丈悬崖,惊梦初醒!   他浑身发抖,不断下坠的失重感疯狂袭来,蓦然睁眼,猛的抓住胸前乱抚的手,心如擂鼓冷汗涔涔!   “离陨!”   而就在此时,被他抓住的手腕挣脱后,抚上他的脸颊,指尖之间温润柔腻,鼻息间一股浓郁又奇异的香味顿时让他醒神! 第193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不认   “道长,你可算是醒了,本君等的都有些不耐烦了。”   黑暗中,一道清丽的声音就在藏心耳边;她吐气如兰,柔弱无骨的手攀附在他的肩上,细长的手指轻抚对方的脸颊,指尖的蔻丹红与他雪白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方才你似乎做了噩梦,梦里呼唤着一个人。”女人贴着藏心的脸颊,把玩着他垂在鬓边的白发:“怎么,那个人伤害了你,是吗?”   “……”难道自己在梦中呼唤离陨之时被对方听见了么?   如此一来会不会对离陨造成什么无法挽回的影响?   藏心挣扎着坐起来,侧脸躲过那只让他烦闷的手,一动心念,却发现自己的灵力只剩不到一成,下意识一摸脖子,果然缚着一条捆灵索!   而他的视线,也正是被这条捆灵索剥夺,无法看见任何能聚气的东西。十几年前,为救离陨而耗尽灵元之后的恐惧感再次袭来。   周围空气中漂浮着一股让人头皮发麻的腥味,像是未冷的鲜血,又像是腐烂的腥臭,夹杂在阵阵浓郁花香之中,令人作呕。   虽然眼前漆黑一片,看不见任何东西,但他能感受到这周围上空盘旋的怨灵之气,挥散不去。   他心知现在慌乱也是于事无补,且灵元被锁,不如先探得对方底细再作打算。   “怎么,想逃?”思绪间,脸颊又被人转了回去,再次被扑倒:“这里是本君的地界,你能逃到何处去,倒不如成了本君的心意,日后本君自然好生待你。”   说罢,那纤细柔腻的手抚摸上他的腰封,一触即开。原本就散乱的衣衫顺势滑落,胸前衣襟大氅!   “姑娘自重!”藏心一把捏住散落的衣衫,眉头紧蹙,手背之上青筋凸起,想要逃离却提不起一丝灵力。   “哈哈哈哈哈~让本君自重的,你还是头一个。”那笑声娇媚又狂肆:“你是不是心中惦记着别人,所以不好意思?”   “……”   “你擅闯我南屿妖族,本君不追究你的罪过;谁让你生的如此俊美,让本君心中欢喜。你大可不必担心,本君保证,会让你体会一番什么叫人间极乐。”纤手一扬,层层纱帐徐徐落下,遮去一室旖旎之色。   那娇媚的女人压着藏心,几近贪婪的吸着他身上的味道,满脸餍足之色;正当她再次准备剥去藏心长衫之时,只觉得对方身上从里到外透着一股让她难以靠近的气息!   妖族之人无论是低阶妖灵或是高阶大妖,但凡成年之后会自主形成一种气息,如果在情期与伴侣发生关系,这种气息便会通过妖族自身传到伴侣的身上。   这气息乃是妖族雄性特有,一般是对外人昭示,这人是属于自己的,别人休要惦记。   但这种气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变淡,而后消失。   可藏心身上的气味,虽说不是那般浓郁,但也不容忽视,应该是近日内有妖族之人留在他体内的。而且,留在这道长体内的气息霸道蛮横,根本不是她可以随意便能抹去的。   就在此时,远处有另一道声音传来:“悦灵君。”   “混账东西!!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   突然,纱帐微动,一股强悍的力道自纱帐之中传来,雄浑掌劲直逼来人心口;来人不敢躲闪,生生受下一掌,拭去嘴角血迹后,又道:“悦灵君,鳞族狄绥前来求见,他还带来了一个人。”   随后,狄绥带着一个身量高大的少年出现在人骨铺就的长桥尽头。   纱帐之中,悦灵君那张绝艳的脸上怒意横生;暂时得不到眼前的人已是让她愤怒至极,在这时候,那个背叛妖族十八年的叛徒竟然还敢会来!   悦灵君一挥手,冷声道:“叛变之徒,拖出去杀了便是,带来本君这里碍眼。雪唯卿,你越来越不会做事了!”   被呵斥的女子捂住胸口,强忍体内乱窜的妖脉之力,恭敬道:“请悦灵君暂息雷霆,狄绥离开南屿十八年,还带回来一个匿迹多年的宝物。”   悦灵君拨开纱帐,扯过薄纱盖住床上衣衫半敞的男人,语气有了些缓和:“什么宝物能让雪唯卿打扰本君雅兴,冒死也要送来的。”   “狄绥叩拜悦灵君!”   狄绥一入洞府,藏心忽然察觉异状!随着腥风飘来的气息与前端日子留在离陨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若当真是他,那么他身边之人会不会就是离陨!   一想到自己这般衣衫不整的模样,一向沉稳如松的道长立刻慌了神,若是自己这狼狈的样子被离陨看到,还不如让他去死。   果然,狄绥话音才落,藏心就听见不远处那个让个早已刻骨铭心的声音响了起来:“离陨见过悦灵君。”   话音落,玉床之上的人浑身都在颤抖,细微的动作引起了悦灵君的注意;道长先前梦魇之时喊出的名字她确实没有听清楚,但他身上的味道却跟眼前卑躬屈膝的二人其中之一有些相似。   悦灵君朝狄绥招手,示意他上前来。   离陨跟着狄绥,踏着齐脚踝的花海,踩着地上森森白骨,一步步走向那花海的尽头。   越是靠近,那玉床之上的气息越是明显;透过那层层纱帐,离陨仿佛已经看到玉床之上坐着的人,一张绝色脸庞,白发翻飞。是他心中唯一的念想。   道长是来找他的吗?!   可为何此时却躺在悦灵君的玉床之上?!   诸多疑问来不及细想,脚下的路已然到了尽头。   悦灵君挑起纱帐,慵懒的靠着藏心曲起的膝盖上,将他当做软垫。红唇轻启,道:“到底是什么宝贝会让你甘冒妖丹被碎的风险也要前来见本君?”   如此亲密的动作让离陨一怔,他双拳紧握,捏的骨节泛白,嘎嘎作响!   此时的道长看上去眼尾微红,又不可反抗的模样,蓦地让他心头燃起一把火,想要将这洞府焚烧殆尽!   他真想不顾一切立刻冲上前去,将那玉床之上的人揽入怀中,离开这是非之地,回到守心窝…   “离陨…”狄绥暗中拉住离陨的胳膊,小声提醒着:“不可在悦灵君前无理。” 第194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竖瞳   一股寒风从山壁之中吹过,伴随着有人低语,耳畔有轻盈的脚步声,踩着满地沙砾渐行渐远。地上昏迷之人冷不防打了个寒颤,有渐醒之势。   山洞中,浓烟一时难以消散,密闭的空间内,充满了死亡的味道,挣扎着生命的喘息。   在生死边缘浮沉之人,渐渐进入弥留虚境,危险万分。   雷风猛然扼住自己就的咽喉,阵阵呼声痛哭不已,汗水沾湿了衣裳;惊月双目紧闭,盘坐与地上,额前冷汗涔涔,一双嘴唇白的像是挂了一层霜。   许久过后,死亡的浓烟逐渐散尽,幽暗的光线如同黄泉路上的一盏灯,明灭之间徒留一室凝滞。   “我竟然没死,我还活着!!”雷风从昏迷之中转醒,坐起来揉着太阳穴,头痛欲裂。身边除了跟他一起掉下来的惊月,好像没看到晴天的影子。   他用膝盖顶了顶惊月的腿,发觉他没有动静;爬过去伸手在鼻尖底下一探,顿时惊了!   竟然没有气息!   “喂,惊月,你死了吗?”雷风扶着惊月的双肩一阵摇晃,对方并未转醒;他忽然想起,是不是因为惊月不想吸入太多毒烟而封闭了自己的五感,如果是这样,只要让他气息通畅过后应该能缓过来。   于是,他跪在惊月面前,狠狠咽了一口唾液,给自己壮了壮胆子,撅起嘴慢慢凑到惊月的嘴唇前……   就在距离那双惨白的双唇不到一拳远的距离时,脸上猛地多了一只手,将他的脑袋推了回去;只听一阵浅咳,随后冷声道:“你在做什么?”   “这还用说么,当然是在救你了!”雷风揉了揉脸颊,说道:“我看你刚刚都没气了,以为你快死了,想灌一口本大爷的龙神之气给你。”   “……”灌真气为何要用嘴?“无妨,我不过是调息一下,并无大碍。”   雷风小声道:“明明刚刚都没气了……”   惊月不理会雷风,四下张望后问道:“晴天去了何处?”   “晴天?”雷风挠挠头,若不是惊月提起,他险些忘了这个人:“我醒来之时就没有看见他,不知道是不是害怕,趁机落荒而逃了。不过也不保证他是不是掉到别处去了。”   “他不会。”惊月从放出一丝灵识,顺着这湿滑的山壁游离一圈过后回到指尖,这里竟然没有任何关于晴天的气息!   就连人,似乎都凭空消失了一般!   他会去哪儿?   “先想办法离开这这里。”   “呼呼~”山洞深处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吸,伴随着女子的声音,又道:“没用的,只要我不放人,你们是离不开这里的!”   话音一落,漆黑的山洞之中忽然间亮起几盏微弱的灯光,一直延伸到深处。   惊月二人互看一眼,小心踩着脚下湿滑的鹅卵石深入洞穴深处。穿过只能容一人走过的石门,眼前景象让二人呼吸一滞!   洞穴深处是一处极大的空间,正中央是一根直逼洞顶的石柱,石柱之上镌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以及形态各异的妖兽。石柱之上缠绕着数以千计手腕粗细的铁链,一头捆绑在柱身之上,另一头分散嵌入湿滑的石壁之中。   让人头皮发麻。   细细参详,便会察觉每一条铁链对应的都是一方结界阵法,将这根巨大的石柱稳稳困在这山洞之中!   这巨大的石柱,他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   看了一眼石柱底座的阵法,惊月赫然道:“百妖柱!”   惊月细眉紧蹙,起掌纳元,强悍灵力狂扫阵中巨柱;狂风过后,攀爬在柱身之上的铁链竟是纹丝未动!   “什么百妖柱?”雷风不解。   惊月简言意骇将他曾经在盐田镇见过百妖柱一时说与雷风,然后又道:“盐田镇之中百妖柱分为四方镇妖,并没有这般强悍庞大的妖脉之力。”   雷风听的云里雾里,又不想让惊月觉得他笨,便一个劲的点头,眼神游离间忽然看到百妖柱上一处凸起的东西,似乎还在动:“你看那里!”   惊月随着雷风的指向看去,只见百妖柱最中心的位置,数以千计铁链穿透的地方赫然绑缚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那女人虽然面颊清瘦,颧骨凹陷,双目紧闭;虽饱受摧残,却不难看出受此磨难前定然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   她上半身被钉在石柱上,双手高高举起紧缚在头顶,从胸往下都被嵌在石柱之中。没有被石柱包裹的皮肤夹杂着血液,经常年累月也渐渐生出了些斑驳的痕迹,与石柱融为了一体。锁链的尽数没入她心口,有肉眼可见的某种力量隐约从她心口之中源源不断的渗透出来,通过锁链传入湿滑的墙壁之中。   不知尽头在何方。   “刚刚是她在说话吗?”   ‘哗啦啦——’雷风话音未落,一阵铁链微颤的摩擦声从百妖柱中心传来;被铁链穿心的女人悠悠睁眼,一双狭长美目之中异彩连连,金光乍现!   竟然是一双与离陨一模一样的金色竖瞳!   金色眸子在妖族只有鳞族个别修为较高的高阶大妖才会有,就连狄绥作为鳞族之首,都还未修炼出一双金瞳来,竖瞳更是稀少!   这被困于百妖柱之上的女子,难道与离陨之间有什么关系么?   惊月与她对视一眼,从那眼神中,他竟然看到妹妹予柔大婚前之前的那副眼神。   满眼恨意,毫无生机!   此时的她似乎有些疲倦之态,仿佛刚刚说完那句话时已经耗光了她的精力。   雷风在看到那双金色竖瞳之时,瞪大了双眼,惊愕道:“惊月你看,她那双眼睛,竟然跟离陨的一模一样!”   “你说,你说什么?!”又是一阵铁链摩擦的声音,比刚刚要激烈些。女人拉扯着头顶的铁链,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离陨是谁?!”   想到被那女人弄到此处,雷风就气的吹胡子瞪眼,噘着嘴道:“你把我们关在这里,我为什么还要告诉你?!”   “你!”铁链哗啦作响,昭示了抓住它的人有多愤怒:“神龙族怎会有你这种野孩子,好没规矩!”   “你这老妖婆 ,骂谁野孩子呢!”雷风咆哮道:“既然知道本大爷乃神龙族,就该看看自己的态度!” 第195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打算   百妖柱上的女人并未在意雷风对他‘老妖婆’的称呼,而是摇头叹息,狭长美目看着雷风半晌才颤抖着声线问道:“果然。神龙族雷励是你什么人?”   雷风愕然,道:“你到底是谁,怎会认识我父王?!”   “果然,他已经是神龙族龙王了……”百妖柱上的女人披散着头发,露出半张苍白的脸。听了雷风的话,一双金色竖瞳之中少了许多光芒,像是陷入了某一段久远的记忆之中,无法自拔。   “喂,本大爷再问你话!”往往有时候是问问题之人态度不好,而忽略了问话之时的礼数,雷风就是最好的例子。   洞中再无回应,只有微微腥风吹动着百妖柱上那女人胸前配饰敲击在铁链上细微动静,以及湿润的山洞之中滴答的水声。   微光朦胧,静了半晌。惊月抬起眼帘,神色平淡如初,对于这个女人与神龙族之间的关系似乎并没有兴趣。放缓了嗓音问道:“前辈将我二人引来此处,不知所谓何事?”   百妖柱上的女人这才抬起头来,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雷风,随后握住手中一根铁链猛地一拉,山洞之中隐藏的阵法顺势千变万化,又从山体之中横生出数条铁链将反应不及的雷风捆了个结实,扔出洞外,落下了石门!   “喂,你这老妖婆子想干什么!你把我朋友关起来做什么,你要敢垂涎他的美色,当心晴天回来一剑捅穿你这老窝!”   雷风被铁链紧锁,动弹不得,气的在石门之外破口大骂。他害怕极了,曾被捆灵索穿透琵琶骨的日子让他对铁链这种东西产生了恐惧。   从进洞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努力让自己平静。   按理说一般的铁链是无法锁住他的,但他身上这条铁链似乎对他体内的龙神之力非常熟悉,还有一种熟悉又温暖的感觉。   山洞内,雷风被扔出去后,只留下惊月一个人;他冷眼看着百妖柱上的女人,问道:“你要对他做什么?”   “我只是嫌他聒噪,让他安静的去一旁待着罢了,不会拿他如何。”那女人微微叹息,问道:“方才听他说,你们见过一个与我生有一双一模一样竖瞳的人,他在何处?”   “我为何要告诉你?”   “看来,你是不想知道那个短发的黑衣少年去了何处。”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陈述事实,实则充满了威胁的意思。不得不说,这一招对他来说确实好用。惊月敛去眼中一抹杀意,随后望着她道:“他叫离陨。”   “离陨……离陨……”女人低声呢喃了这个名字好几次。微光之下,眼中有泪花顺着脸颊落到腹部铁链之上,溅起一朵金色的莲花。迫切的追问:“他,他多大了?长的什么模样?如今身在何处?”   惊月道:“他拿了血月魂,逃来了妖族。我们此次误入此间,就是因他而来。”   ******   “悦灵君,这便是失落几百年之久的六界三大圣器之一的血月魂。”狄绥双手献上从惊月拿了抢来的血月魂,拉着离陨俯首跪下:“狄绥寻得宝贝之后遭遇他人围追堵截,多亏了这位在长云镇偶遇的小公子相助,狄绥才能不辱使命。”   悦灵君看了看全身都包裹在大氅之内的人,一抬手,血月魂便自行飞入她的掌心。她把玩着手中血红色的珠子,疑惑道:“就这么一颗普通的珠子你说他是三大神器之一的血月魂?你当本君好哄骗吗?!”   血月魂传来微弱的力量,玉床上的人藏在广袖之中的手指微微动了动;这是,悦灵君转过身来,依靠在藏心身上,问道:“道长乃修仙问道之人,你说这珠子当真是血月魂吗?”   藏心沉默不语。   悦灵君轻笑道:“既然你说是,那便就是了。”   她收起血月魂,纤细素手一扬,对旁边大氅笼身的人道:“捂得这般严实,是见不得人吗?”   离陨垂头,强忍心中怒火,沉声道:“离陨自知生的丑陋,入不得悦灵君的眼。”   “你很生气?”悦灵君坐起来,伸出纤细的脚踝,一只洁白的玉足挑起离陨的下颚,端详着眼前跪地之人的模样。   “确实相貌平平。不过,你身上的妖脉之力似乎很强啊。”悦灵君收回脚,赤足踩在花海之中的骷髅上,荡起层层花浪:“说吧,如此大功一件,你想要本君赏你什么?是仙山洞府,还是金银美人?”   离陨抬起头,视线对上纱帐之中颤抖的身影,嘴唇都咬出了血。   许是在一起生活了近二十年,有了心灵感应,当离陨看向自己之时,藏心觉得自己就浑身都被包裹在一股炙热的火焰之中,灼的他浑身都痛。   藏心下意识不想让自己现在这幅模样被对方看到,于是他转过头,以为已经躲开离陨的视线。   二人之间不过短暂的眼神交汇,却没瞒过悦灵君。   看来,这二人之间的关系,远不止她所想的那般。   “你想要他?”悦灵君踱步回来,在藏心身边坐下,手指挑起他的下颚,媚眼翻飞:“这道长是本君今日新得的美人,本君都还没来得及疼爱,难免心中不舍。只不过你助狄绥寻找血月魂有功,你若是想要他,本君也不是不肯割爱。”   离陨:“……”   他想要!   想要的都快疯了!   他想立刻冲上前去,将他心心念念的人揽入怀中,向世人宣告他的归属!   不仅如此,他还想将意图染指道长之人都杀了,哪怕对方是新任妖君,也不在他能手下留情的范围之内!   但他知道,目前自己还不能这么做,更不能暴露道长与他的关系,将他唯一的弱点示于人前。而且,自己先前与道长欢爱之时,在道长体内留下的气息并不是其他妖族能轻易抹去的,就算是悦灵君,恐怕也要费一番功夫。   最终,离陨摇头:“离陨怎敢夺妖君所爱,只是希望能留在妖君身边,替妖君尽忠效命。”   如今悦灵君拿到了血月魂,更是不会将精力放在道长身上。只要他找到机会,一定会将道长从这妖女身边救走!   他原本是如此打算的。 第196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起源   悦灵君是妖族女君,强权在握又生的绝艳动人,说她姿色天下第一也不为过,身边自然少不了心存爱慕之人;所以,对于离陨看着道长之时,严重迸射的火焰有了些怀疑。   不仅如此,她对于离陨的身份也是疑云团团。   而且,近日长云镇有眼线来回报,有生人入了南屿仙山境地。第二日一早便在边境之地与之发生激战,其中二人被狐族女将趁乱抓了来,另外三人暂时不知去向。   怎么会如此巧合,有人擅闯南屿仙山之际,狄绥却带着血月魂回来了,还带着一个气息妖脉之力都让她熟悉却又从未见过的人……   不过,既然他想留在自己身边,那便要向她证明他的忠心!   悦灵君回到玉床之上坐下,勾勾手指唤来雪唯,掩住半张绝美面容在雪唯耳边低语几句。雪唯心下一怔,立刻跪在地上,打量了藏心几眼,忧心道:“悦灵君,这,真的合适吗?”   “有何不可?”   “以往猎妖盛会都只有些低阶妖族亦或是死罪滔天的忏罪者,还从未有过妖族之外的人,而且,他像是修仙之人。若是我们因此得罪了仙界,怕是不好脱身。”   “呵呵呵呵~”雪唯的担忧引来悦灵君一阵娇笑:“修仙之人如此之多,谁会在意他?况且,是他们闯我南屿仙山禁地在先,就算是被仙宗知晓,仙宗也只会自觉丢脸。许多年都未曾这般热闹过了。”   “雪唯明白。”   “嗯~退下吧。”   手一扬,层层纱帐再次落下,众人膝下地脉忽地发生了改变。再次睁眼之时,已然到了洞府之外。   黑暗中,离陨目光暗淡,朝悦灵君的洞府悄悄看去。虽心知现下悦灵君不会对道长做些什么,但一想到方才见到道长的模样,他就忍不住体内妖脉之力沸腾,杀心暗起!   “公子!”狄绥拦住离陨,摇头道:“你忘记我们这次冒死回来的目的了吗?在没找到妖君与君后之前,切记轻举妄动!”   “可是!!”离陨双拳紧握,嘎嘎作响,一双漆黑的眸子之中闪过火焰一般的金光:“道长如今不仅灵力被封,好像连聚气化形识人都做不到。我如何能放心把道长留在那妖女的床上!”   “这点你不必忧心。悦灵君虽然风流成性,但她自视甚高,不屑于强迫之事。只要道长不肯,悦灵君决计不会对他出手。”狄绥叹息一声,看着离陨带旋儿的眉毛开始泛起了金色,从怀中摸出一瓶药递给他,又道:“自从你回了南屿,妖脉之力好像更强了,你要时常压制一二。今日心绪波动过大,焕颜丹怕是抵抗不住你体内的力量,时效变短了;这些药你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二人正在说话,听闻有轻盈的脚步声从洞口传来:“你们在说什么?”   狄绥陪着笑,恭敬道:“雪唯卿,属下与离陨在此等候雪唯卿吩咐。”   叫雪唯的女子乃悦灵君心腹,妖君一切事宜几乎都由她出面。她得了悦灵君的命令,从洞府之中出来;见了离陨,眼中充满了蔑视:“既然想要留在悦灵君身边做事,那便要让悦灵君看到你想要留下来的决心。”   狄绥伸手拽了拽离陨,随即俯身:“属下定然万死不辞!”   “万死就不必了。”雪唯凝视着离陨,仿佛想将他看出个洞来,半晌才道:“后日便是妖族第三届猎妖盛会,你二人若想得到悦灵君的青睐,可得在猎妖盛会之中好好表现才好。”   狄绥:“……属下定当谨遵雪唯卿命令!”   “哼!”雪唯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待那高傲的身影走远,气息消散,离陨才察觉狄绥一身寒意,怒气凌然。离陨问道:“猎妖盛会是什么意思?”   狄绥一拂衣袖,神情勃然大变:“那是曾被废弃已久的一种残忍猎杀活动,没想到悦灵君竟然又将它纳入妖族盛会之中,简直丧心病狂!”   起初,妖族是个多元种族,细分之下为妖、灵、精、怪。   动物修妖,气息化灵,草木成精,恶神为怪。   相传当时的妖族想入六界之中,却因类别繁杂而被拒,其余五界之尊表示只能给它们其中一个种族进入六界之中的最后一个位置,从此共同主宰浮生六界。   当时的妖灵精怪都认为自己才是能得到最后一席之地的存在。   于是,第一次妖族四大分支大战爆发!   当时的痕族之长与羽族、鳞族所在的妖族三大族群力战其余精、灵、怪三族,战胜之后统一了整个妖灵精怪四族,并称为妖族,登基为妖族之君,纳入六界之中!   因当时最强战力来自痕族、羽族与鳞族,自那时起,三大族系都并成为王族,每一届妖君轮流从三族之中诞生。   当年同意种族大战之际,抓获不少其他三族,镇压在南屿仙山之中一座孤立凸峰之下。由于当时叛者众多,新君又刚刚称王,为巩固权势以及震慑其他族群,初代妖君便开创了一个特殊的盛会——猎妖会!   并将镇压它们的那道山脉四周全数掏空,与之隔绝,重新命名——炼妖池!   自此之后,每隔四年,妖族便会组织一次猎妖盛会。届时会将那些忏罪者以及其余三族的低阶妖族的妖丹作为胜利着的赏赐。   妖丹是每个妖的毕生灵力精脉所在,一旦失去妖丹,就会化为原型。   至此后,妖族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地位等级划分,强者愈强,弱者更弱。   就这样,妖族的猎妖会从初代妖君开始沿袭下来,历经千万年,经久不衰,到后来,忏罪者早已被杀光,而那些低阶的妖族又不足以让猎者兴奋,从此便有了更为让人触目的交易。   不仅仅是妖,就连一些其他五界之人都会被纳入其中……   直至鳞族一位新君登王之后,因其生的菩萨低眉,温润敦厚,对于猎妖会一事早已看不惯,便集合了几位志同道合的颇有威望的王族废除了猎妖会,并将炼妖池设为禁地,不允许任何族群出入。   从此,妖族开始百废待兴,经过几百年之久,才逐渐回到中期之时的盛况。   惊月平静听完百妖柱上的女人的讲述,问道:“所以,君后是想让我做什么?阻止猎妖大会?” 第197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误入   曾经的身份被一眼看穿,玉娇奴并不惊讶,眼前之人一双慧眼,聪明睿智,应是可以托付之人。   “猎妖大会在即,想要阻止只怕来不及了。”玉娇奴青丝轻舞,眼中不再有厉色,转而是一片愁苦之态:“悦灵君并非上三王族。她与她的家族乃是世代守护南屿妖脉的妖灵,同时也是个手段狠辣,城府极深之辈;离陨此次回来,必定是来寻他父亲与我,我希望你能在暗中助他一臂之力,护佑我儿,让他远离妖族这块肮脏的地方。”   惊月细眉紧蹙,抿唇不语。   此次来妖族,并非为了离陨,而是为了能救晴天的血月魂;如今晴天不知去向,玉奴娇也定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会让他协助离陨,以此来换取晴天的平安。   见惊月有些踌躇不定,玉奴娇道:“那名少年体内的龙神之力已经支撑不了太久了。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事成之后,玉奴娇自会奉上龙魂之力,来救你那位好友。”   “龙魂?”   “不错~”玉奴娇的视线落在惊月紧蹙的眉间哑然失笑:“看来你有所不知。你那位好友体内融合了一种仙族神器,名叫渡生魄。即便是你拿到了血月魂,它也只能低消渡生魄给他带来的魂魄压力,无法将他的魂魄完全修补好;而且,渡生魄与血月魂只要融合,没有龙魂辅助,他只会更痛苦。弄不好,连命都护不住……”   玉娇奴一语让惊月心中大震!   渡生魄先前作为仙宗镇山之宝,因其乃是仙宗创派之时戾气过重,一直被仙君作为禁器镇在问道山,外人基本不得而知;即便玉娇奴乃神龙族后裔,又怎会知道的如此清楚?   “我为何要信你?”   “你~”玉娇奴说了许久的话,显然已经到了极限,呼吸都重了,喘息道:“因为你,没有选择!”   ******   荒寂的山野之中,参天巨树高耸入云,遮天蔽日。低矮灌木围绕的小路两旁虫鸣鸟叫都不曾出现;过分静谧让周围的空气都飘荡着一丝警惕。   不远处,一道高大的黑影裹在长长的大氅之中渐行渐近,脚下步伐不疾不徐,每一步都夹带着让人心惊的气息。   走的更近了,才能隐约在那宽大的黑帽之下,瞧见一双赤红的眸子,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散发着阵阵邪气。   天空中一片阴云仿佛鬼影一般,黑压压的聚集在头顶,压的他心中愤怒。   挽苍在这片密林之中已经走了好几个时辰了,一直没找到任何出口;前后左右的山石树木仿佛一模一样,地上的脚印随着踏过的步伐神奇的消失不见了。   原本他与晴天立下赌约,看谁撑不下去阖了眼便让对方来掌管这具身体,哪知在踏入妖族禁地之时,他的魔元受到冲击昏睡过去,给了晴天机会。然而当他再次掌握这具身体的主动权时,却发现掉落在一个黑漆漆的山洞之中。   怀中还仅仅的搂着那晚与他亲热之人。   好在他先前在守夜之时,留下了一方传送阵。又怕带着昏迷不醒的二人出去过后遭遇袭击,他便将他们留在洞中,至少暂时不会有性命之虞。   原想从镇妖塔下再往回走,寻找出路救出那二人,却不曾想出了传送阵后又陷入了另一处迷宫,一直在这片密林之中来回行走,遍寻不得出路!   转了许久的挽苍口干舌燥,解了腰间酒壶猛灌了一口后又想起那日在长云镇醉了酒,又默默的将木塞堵上。   就在此时,突来邪风簌簌,铜铃伴随铁索之声哗哗急响!一股紧缩人心的气氛在渐渐入耳的步调之中,夹杂着令人战栗的诡气,带来死亡气息!   铜铃乍响,识海中的晴天突然清醒,告诫道:“挽苍,铜铃噬灵,可别让自己被那鬼魅之音给吞噬了。”   挽苍抬头,嘴角微微上扬,冷笑道:“区区邪魅之术岂能控制本尊!”   就在此时,头顶乌云散去,天现红月异相,周遭突现吞魔结界,无数诡异黑影一路嬉笑怒骂之际,现身结界之中!   挽苍大氅一撩,召来魔剑在手蓄势待发:“区区低阶妖灵胆敢在本尊面前装神弄鬼,还不速速现身受死!”   “外族之人,好生狂妄!”身后一声高喊,诡异黑影飘忽而来,更添几分妖魅邪气:“胆敢私闯南屿禁地,这叫自投罗网。做好下地狱的觉悟了么?!”   凶兽蛰伏,待破栅一瞬,烟尘四起,天地颤动!!   轰然巨响,挽苍长剑当胸,被一股强悍气息震开,身体后挫三丈之外!   好强悍的力量!   这根本不是低阶妖族所能拥有的力量!   待烟尘散去,只见一人衣衫褴褛,身形高大,像是个男子,双手双脚皆是被铁链束缚;另一人跟在他身后,脚步轻盈语调沁心,踏步间,脚踝手腕铜铃作响,配合那人的锁链摩擦,宛如催心魔音,扰人心神!   黑袍之下,挽苍手执魔剑长身玉立,冷眼直逼眼前虚实不定的来者,依然稳如苍松。   自从破出晴天的封印以来,他还从未遇见过如此强劲的对手;虽然魂魄碎裂的他只能提出三成实力,但魔尊向来目中无人,对上实力不明的二人更显气势逼人!   “哈哈哈哈哈……”走在前面的男人发出深沉邪笑,拖着沉重的铁索,踏步之间,一沉气,顿时地脉震颤,乱石崩飞!   挽苍无视乱石崩飞,提剑而上,迎击对方沉如玄铁的铁链!   强者对决,惊天之变!   双方攻势强悍,磅礴之力相撞,撼天气势震慑方圆。后退数丈,各自嘴角添了一抹猩红!   见势不妙,身后女子娇喝一声,顺势翩然起舞;踩着另一人锁链的节奏,脚踝手腕铜铃乍响,形成一圈圈音波,回荡在山野之中,直逼识海深处破碎到不堪一击的魂魄。   挽苍因身体魂魄缺损之故,对这刺耳的铜铃之声毫无抵挡之力;心知久战不利,无视功体损伤,魔元猛提,雄浑气劲致山河崩碎,势要诛灭眼前恶神! 第198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相救   身后女子舞步不止,旋身之间大声呵斥道:“你这魔族之人,胆敢伤我夫君,我定不饶你!”   “谁饶谁,尚在未定之天!既知本尊乃魔君,就该束手领死!”挽苍一声沉喝,双手握住魔剑,催动体内魔元到极致;霎时,浑身红光乍现,罡风四起,周遭地表震颤,地脉逆流!   灼人气息包裹着他高大的身影,大氅翻飞!   激烈的战火迸发极端的交锋,挽苍发挥山河崩陨之威,不断施加的重力,宛如巨山压顶!   挥动沉沉铁链的男人一时难以支撑,败像已显!   挽苍乘胜追击,哪知此时与那男人拼杀之际,识海中的魂魄突然发出阵阵裂帛之音;挽苍愈是催动魔元,愈发破碎的厉害。不勘裂魂重负,识海中的剧痛让他浑身颤抖,额前冷汗涔涔,汗液混合着嘴边早已凝固的鲜血再次溢出,犹如一汪泉眼潺潺而出,浸透了身前泥土。   那扰人心神的魔音在挽苍强悍的魔元震慑下,逐渐显得力不从心,二名恶神攻势渐缓;那女子见挽苍已近血崩之势,强撑功体翻出腰间软剑,随即启动杀招,准备攻向挽苍!   “受死吧!”   就在软剑触及挽苍胸口之际,一股雄浑掌力自天际而来;掌风似夹杂着寒光利刃,划破女子面颊,顿时鲜血淋漓!   女子掩面大喝:“是谁!” 嶼;汐;獨;家。   随后,一道金色身影如影而至,将已近脱力的挽苍救下。一头金色长发在红月之下鲜艳夺目!   “区区恶神,竟然乱杀无辜,找死!”话音落,又是一掌劲风扫过,卷起烟尘飞沙走石,将那二人逼退至数丈之外。   横路杀出的身影,狠挫那恶神夫妇,趁其不备,来人抱着几近昏迷的挽苍逃离战圈。   离陨抱着挽苍一阵狂奔,越过几处极为惊险的露天地脉,离开迷障之地。   “放我下来!”挽苍挣脱,捂着心口咳嗽几声,吐出一大口血来:“本尊还有一战之力,何须你来插手!”   “好心没好报……”离陨从怀中瓷瓶内掏出一颗药丸仰头吞下,一头金色长发顿时从发根蜕变成墨色,金色竖瞳也变成普通妖族的棕色圆瞳。他不忿道:“炼妖池中关押的可都不是些良善之辈,且大多都成群结队出现。即便是你功体痊愈,遇上一对也不好抵挡。”   “哼!”挽苍一声冷哼,顾不上脑海中的剧痛,道:“若不是你插手,他们此时已是黄泉孤魂了!”   “你不是晴天!”离陨看着对方不可一世的模样,眼中寒光迸发,混合着他妖族王者的气息释放开来,寒声道:“你到底是谁?!”   挽苍丝毫没被离陨的气势吓到,反而讽笑道:“你这叛变之徒,好意思问我是谁?”   “我……我不是的。我并非故意背叛道长,只不过有更重要之事需要我去做。”一提起这事,离陨心中惶恐,浑身的气息也都尽数散去:“等我做完了,一定会去道长面前跪着,祈求他的原谅……”   “哼,本尊要是道长,就立刻一掌劈了你的头!”   “你少顾左右而言他。”离陨不爽:“怎么没见雷风与将军,你们不是一起的吗?”   “他们目前在一处安全之地。”挽苍道:“你怎的不问道长?”   “我已经见过他了,目前并无大碍。”离陨看向挽苍,沉声道:“你怎会无缘无故闯入妖族禁地?”   “本尊哪知道什么妖族禁地。”挽苍嘴角挂着一抹冷笑,就连声音也是冷冷淡淡的:“被一阵莫名的吸力带到那里,走了好几个时辰都未走出那片密林。”   离陨抿了抿唇,说道:“炼妖池乃妖族禁地,周围法阵从初代开始,每一代妖君都会在法阵之上加持自己的力量;历代封印也都只会传给妖君,没有妖君界令,擅闯者,是必死无疑的。你刚才所处之地,不过是炼妖池的外围。”   挽苍冷然道:“区区外围竟然有那么强的恶神出没,那炼妖池深处岂不全是怪物?”   “你所言不虚。”离陨说道:“过几日会举行猎妖盛会,届时炼妖池禁制全开,会有许多高阶大妖、恶神邪魅出现。”   “你怎会出现在此?”   “我……”自从回到妖族,离陨日以继夜,几乎寻遍了南屿每一个角落,都没有得到父母亲的下落,如今,唯一没有探查过的地方就只有炼妖池了。   先前炼妖池禁制强悍,他无法进来;如今妖君要他协助雪唯负责猎妖会一事,他这才有机会拿到界令。原想趁着机会来炼妖池一探究竟,哪知道刚刚进入外围,便碰见晴天与炼妖池中一对臭名远扬的恶神夫妇的对战,误了他的大事。   二人闲聊几句,狄绥姗姗来迟,见了挽苍下意识戒备:“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无事,这便回去了。”离陨投给挽苍一个眼神,随后道:“你先与我们一同离开这里吧。”   挽苍拒绝道:“不必了,本尊还有要事。”   离陨顿了顿,从怀中摸出界令扔给他:“拿着界令也不要随处乱走,妖族不仅仅是炼妖池附近阵法结界较多,其他地方亦是如此。若是遇上其他巡逻,最好还是躲一躲。”   走出几步,离陨站定,微微回头又道:“晴天,妖族不比人界,不是你可以随意乱来的地方;若再重逢,或许兵戎相见,那时,就不会时候你我当初在安国君府的竹林里打架那般了。”   挽苍并未回答,看着离陨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后,才看了看手中的界令,嘴角牵起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   就在此时,脑海中再次响起那个让他蹙眉的声音:“离陨这小子,才几日不见,竟然如此臭屁。”   挽苍冷笑:“你的好友,一丘之貉。”   晴天也不否认,坦然道:“那还多亏离陨不是你一样的性格。怎么,方才打了一架也该累了吧,不如换我吧。”   挽苍道:“别以为本尊不知你存了什么心思,只要我未曾阖眼,你就永远等下去吧!”   “哎呀呀~”识海中的晴天踩着浅浅的池水踱步到岸边,走到那颗已经枯萎的树干之下,抬头望着上面仅剩的一片黄叶,心中虽苦楚,却依然笑出了声:“你只会一味的靠蛮力打架。这里阵法结界倍生,你滞留在此,很快便会遇见下一批妖邪。如果不换我来,到时候,这可灵树上的最后一片黄叶怕是要保不住了。”   “咱们两个,都得玩儿完!” 第199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想你   晴天这话倒是实情。   六界之中不论是任何人,识海之中都会有一颗象征自己就生命的灵树,也称之为生命之源;从人一出生,这棵树便开始从一颗种子发出嫩芽,破土而出,长成幼苗,再到参天大树,后又会随着生命的消逝枯萎坏死。   晴天的这棵灵树,原本高大茂盛,枝干粗壮;但他不知从何时起,灵树的根开始枯萎腐烂。枝干也开始枯死;原本荫天蔽日枝繁叶茂的树叶逐渐变黄,飘落。   如今,也只剩最后一片枯黄的叶子摇摇欲坠。   自知时日无多,湮灭之后再次聚集魔元成人也不知需要多少年;如果在这最后一片树叶落下之前不能修补魂魄,他便会永世不得超生。   若换做之前,他大可一笑置之。可如今,他有了不想湮灭的憧憬,有了不想放开的手,有了 不愿远离的人。   唯一的弱点。   挽苍看着坐于树下的晴天,脸上神情是从未见过的落寞;他虽不理解晴天与惊月之间是何种情感,但扪心自问,他也将惊月当做了至交好友。   虽是对于晴天封印自己数百年还有些生气,但他们终归是一体。   调息过后,躁动的呼吸逐渐平稳。盘坐于乱石之上的人再次睁眼,兜帽之下,一双瞳孔一黑一红;黑眸深邃真挚,红眸邪魅妖异!   恶念合体,双强交崩,雄浑魔元劲气冲天而起,挟带山河崩陨之势,贯穿炼妖池外围!赫然间,天际一片金曦耀目,烽火腾动;一只浑身包裹着金色赤焰的上古神兽炽凰破云而来!   炽凰掠过之地,烈焰四起,草木尽毁!   晴天咂咂舌,眼中倒影着炽凰真火;他没想到自己融合了一半魔元,竟然引来这么个强悍的堕神!   晴天大氅一撩,后撤半步,猛地绽开五指,手背青筋暴起;掌心之中,魔剑出鞘,随时准备迎战。   原以为会有一场恶斗,哪只那炽凰不过在天际翱翔几圈之后,拖着一尾长长的火焰消失在黑山之后。   晴天:“……他是故意跑来逗我的吗?”   挽苍冷笑:“只不过是觉得你不配作为他的对手罢了。”   “你这样说不等于再说你自己?”   “你!!”   在斗嘴这方面,挽苍是说不过晴天,索性干脆垂眸不予,随意他怎么折腾。   晴天在附近转了许久,将周围地形以及结界阵法摸了个大概,一路上拉着挽苍与他说话斗嘴,后者都只是从鼻腔里哼哼几声,算是回应。   再后来,挽苍就没了声音。   百无聊赖间,一只通体黑红的小虫子从晴天怀中暗袋爬出来,顺着他的胸膛一直攀爬到脸颊周围。晴天将他捉在手心,小心的拨弄着它柔软的身子,嘴角裂开笑意。   应声虫心领神会,咬了他指尖一口血,满足的喝足过后顺着他的手臂爬上颈肩,随后钻入耳蜗之中。   ******   惊月扶着脚步虚浮的雷风,按照玉娇奴的指引出了山洞后却发现这山洞开口在一座巨型黑山的山腰之上。放眼望去,前方只有一方可容纳十来人的平台,没有任何出路。   半空中挂着一轮血红的残月,与他那日大战天尊殿时极为相似。平台上还有着一方不知是谁未画完的残阵,这阵型看上去有些眼熟,好像在盐田镇时,见晴天也画过此类阵法。   不过那时未曾细看。   他将雷风放在平台上,靠着身后山体调息,自己则观察起这方残阵。   地上阵法纹路紊乱,有些地方黑乎乎的,有些则是一大片殷红。不像是朱砂所画,反而像是鲜血,形态与晴天所画的时空阵法有些相似。   究竟是谁会在这里画这种阵法?   未及细想,忽觉指尖一痛,紧接着便是一阵酥麻感席卷而来;他抬手,只见一只红色的小虫子咬破了他的指尖,吸了一肚子血后迅速爬进他的广袖之中。   这是,晴天的应声虫!   就在此时,脑海中传来晴天的声音:“惊月,你还好吗?”   那声音很低沉,甚至带了些沙哑;想起长云镇那个夜晚,似乎也是这种声音一直在耳边唤他。惊月耳尖微红,低声道:“嗯,你在哪儿?”   那边似乎无奈的笑了一身,而后又道:“都拜挽苍那家伙所赐,我误入妖族禁地,险些小命都赔上了!”   “什么!”惊月的心骤然一紧,这才发觉晴天的声音并非是刻意这般低沉,应是受了重伤后的模样:“你受伤了?”   听出耳边的焦急,晴天忍不住嘴角上扬,笑道:“惊月不必担忧。不过是些皮外伤,死不了。”   “你若是真死了,我绝不原谅你!”说出这话之时,惊月手心已冷汗涔涔。   晴天于他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他目前的状况怕是不太乐观;可他现在跟雷风被困在半山腰上,也不知该如何下去。   “惊月好狠的心啊……”心知不能再继续聊伤势的问题,晴天轻声道:“不过目前妖族形式不太明确,我们先分头行动。禁地这边我已经将这附近的阵法结界摸了个遍。等我们汇合过后,一并将这老妖婆的老巢给端了!”   惊月叹息一声,叮嘱道:“探查可以,千万不能轻举妄动。”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一想到玉奴娇所言,惊月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问道:“你,可有其他不适?”   晴天抿了抿唇,一手摸着心口,压低了声音又道:“虽然没受太严重的伤,但是我心疼。”   此话一出,果真就听见惊月急急追问:“怎会如此?”   “因为,我想你啊;我一想你不在我身边,我就心疼的紧。你想不想我啊?”   “……”惊月回头,正好迎上雷飞一双欲知详情的八婆模样。   如此赤裸又直白的询问,若是换做先前,他定然会红着脸呵斥对方心思龌龊,而后关起门来独自一人在回忆着回答他千百遍。   但如今不同。   耳尖的热度从脖颈处一直爬到脸颊。半晌,他无视雷飞的眼神,低声道:“嗯。”   “我更想你,想马上见到你。”晴天那头笑了,声音明显欢快了不少。他割破手指,快速的在地上写画着。   “见,见到我做什么……”方才不是还说分头行动的么……   “光听声音哪行啊,越听越想的厉害。不仅如此,我还想抱抱你亲亲你。下次见面的时候,你亲亲我好不好?”   惊月还没回话,忽然有颗脑袋贴在自己耳边,听了后半句后,抿着嘴猛地朝他点头。   雷风捏紧了拳头,无声道:快答应他!!! 第200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偷蛋   惊月不动声色将雷风推到一边,转过身望着红月光辉之下连绵起伏的黑山,片刻后才道:“你若好好的回来见我,我就……”   “就怎么?!”晴天问道。   “就……”一直以为自己渡过第二劫后心境会变得不同,但当他真想让自己不同之时,那般令人羞耻的话他依然无法出口;随后说道:“就依你所言。”   “那可就这么说定了,大丈夫一言九鼎!”   听出晴天情绪激动,惊月心中也很满足。又想起在盐田镇之时,他二人坐在屋顶之上,晴天歪着头让他抚摸自己的头发时的模样,柔声道:“诺不轻许,言出必行。”   “惊月,你真好~”   因这样一句‘你真好’,惊月恍惚之中陷入上一世的记忆。那时候二人并肩江湖,他便对人暗生情愫;最喜欢喝的醉醺醺的晴天将下巴挂在他肩头,说着:‘惊月,你真好……’不过后来因自己的一句话,晴天鲜少再饮酒,反而更喜欢挂在他身上了。   他喜欢那样的相处,也因此更喜欢那个随时在笑的少年。若不是能真切的感觉到胸腔的搏动,惊月都会觉得如今的重生像是幻境一般缺乏真实感。   在他心中,晴天是个完美的男人,没有任何瑕疵,心甘情愿等了自己两世;相反,曾连一句‘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都回答不上来的自己,究竟有什么值得他这样对待。   惊月觉得此时此刻,他的脉搏都开始变得急促起来;他是如此迫切的想要见到晴天,见到那个整日沐浴在笑意之中的少年。   然后不必等他问自己,主动回答那个曾经让对方得不到的答案!   是。   我喜欢你,从一开始你在问道山谎称迷路之时就喜欢上了。   “……惊月,惊月?”短暂的回忆被晴天的呼唤给掐断,惊月蓦地回神,只听那边人又道:“那个锦囊,你还带在身上吗?”   锦囊……   他们结发的锦囊,自从那一次丢失在清潭巷后又被晴天无意中寻回以后,他便一直都贴身带在身上;哪怕是沐浴,都会挂在眼前,不让它远离自己的视线。   “带着。”惊月摸了摸怀中的锦囊,上面还带着他浅浅的体温:“做什么?”   “那缕头发是我目前能感知你在什么方向的唯一媒介。”晴天似乎朝着他耳边吹了一口气,热烈的气息窜入惊月耳中。随后又听他道:“不管你在何处,只要带着我们的锦囊,我就一定会找到你。”   “好。”他一定会好好带着。   “我的天尊殿下,将军大人,我想立刻就见到你!”晴天加快手上的动作,眼见阵法即将成型,眼角余光之中划过一抹金色火焰引起了晴天的注意:“惊月,你与雷风注意安全,我很快就去找你。”   “晴天!”一股前所未有的心悸涌上惊月的心头,他慌忙叫住对方,急切道:“晴天!”   “我在呢,惊月,我在。”   “你早些来,我有些很重要的话要与你说。”广袖之下,惊月紧张的攥紧了拳头,手背青筋凸起,呼吸的声音都快被心跳声淹没了。他怕晴天没听清楚,又说道:“你早些来,我回答你在天尊殿中问我的问题。”   晴天停下手中动作,望着天边残月,心忽然扑扑直跳。他不知惊月想回答是与否,他觉得惊月只会答‘是’。   听着对方因为紧张而颤抖的声音,晴天顿时气血上涌,浑身血液都在叫嚣,就连身体的某处也都因为对方的一句话,一段急促的呼吸声开始叫嚣!   剑拔弩张!   他迫切想要立刻见到惊月,将他揽入怀中用力抱紧,或是将他抵在粗粝的山石之上缠绵的亲吻,甚至想要狠狠从贯穿他,让他知道自己的情谊有多汹涌。   但这妖族地脉危险重重,如果不摸清此处脉络,他不放心。   最终,晴天压下躁动的血液,声音沙哑道:“好,我很快就来,到时候我会再问你,你一定要回答我的问题。”   哄睡了应声虫,缓缓走向那荆棘丛生的光源。走得近了,才发觉眼前竟然是一个巨大的鸟窝。   晴天飞身而起,落在鸟窝边缘一根粗壮的枯枝之上查看。   这鸟窝十丈于高,约摸有七八长宽;窝里有颗蛋,那金黄则是那颗蛋散射而出。   鸟窝附近鬼畜不及,妖兽也了了几个低阶的,丝毫对它够不成任何威胁。   晴天轻轻落在那颗蛋旁边,解了大氅将蛋裹起来,绑在背上迅速逃离现场!   另一边,耳边久久没有声音过后,惊月才低叹一息。雷风又凑上来,八婆道:“惊月,你跟晴天都说了什么啊,怎的脸红成这般模样?”   “……”惊月轻飘飘看了雷风一眼,淡然道:“与其打听些没有用的,不如想想该如何离开这里。”   “我就是好奇嘛。没想到你这冷冰冰的模样,对上雨夕彖対晴天完全就是另一个人啊。”雷风憋嘴,望着天边残血,吃吃道:“果然爱意能让一个人变化如此之大。我也想有个心心念念之人,天天把我记挂在心上,真好啊~”   “……”惊月淡然一笑,说道:“我看你对东玉但是不错。嘘寒问暖,跟屁虫一般。”   “谁谁谁,谁说的!”一提起东玉,雷风那黝黑的脸皮就爬上了一片可疑的红晕,呛口道:“东玉姑娘温柔婉约,是个男人都会喜欢的!”   “是么?”   “当然了,不过…”一想起东玉看向道长的眼神,雷风的眸子暗淡了下来:“我知道她是有心上人的…我只要好好护着她便好。也不知东玉现在身在何处,如何了,有没有被妖怪欺负。”   “东玉应该不会有事的。”俯瞰眼前黑山,无形的巨大阵法威亚而来,惊月功体受到山脉及阵法压制,每次崔动灵力都会十分耗神:“倒是你,有什么想法吗?”   雷风骄傲道:“早问我不就好了吗?我浑身上下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一脑袋的想法了!”   “哦?有何想法,惊月洗耳恭听。”   “我乃神龙族,先祖与妖族中的鳞族同出一脉。这妖族地脉压制你的功体,对我来说犹如无人之境。”话音落,雷风骤然腾空而起化作一条青龙带起阵阵劲风直冲云霄!   在天际自由腾飞翱翔一阵后,雷风挟带一阵蒙蒙细雨回到平台前,粗狂的嗓音震的周遭鸟惊兽骇!   “快上来吧,我带你离开这里!” 第201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动摇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悒鲛绡透……”幽深山洞中,阵阵悠扬婉转的歌声合着悠悠摇摆的铁链轻哼出声。   唱歌的是一名女子。   洞外甬道处复杂的脚步听见了歌声后莫名的缓了下来,不敢再重一步。   轻踏的脚步渐行渐近,那歌声也愈发听的清晰起来。   离陨跟在悦灵君身后安静的走着,此时已经有些紊乱的呼吸险些乱了他的脚步。越是靠近洞穴深处,他越是觉得浑身都在颤抖。   不知为何,这洞中的气息让他如此难受,一颗心揪着疼。越是靠近,脚步越是沉重。到了那一人宽的洞口之时,洞内的歌声戛然而止;同时停下的,还有离陨的脚步。   悦灵君回头,看着驻足不前的离陨,面露嘲弄之色,问道:“怎么,不想进去看看吗?”   “……”离陨垂眸盯着幽暗的地面,眼中金光暗自流淌:“离陨就护送悦灵君至此,就不进去了。”   仅一道石门所隔,离陨不知里面是何光景,没由来的恐惧笼罩在他心头。身体似乎被两股无形的力量在拉扯,一道想让他跨进去,另一道则是想带着他快点离开此地。   悦灵君嘴角笑意明显,却不知这笑是什么意思:“此处镇压着异族祸患,若不是由你护着,本君怎会冒此大险亲自前往。一起去吧。”   说完,她轻轻抬手,在石门之上落下几息妖力,石门随之‘轰隆隆’一阵微颤,缓缓打开。   石门开启之际,离陨下意识想要落荒而逃;当他一眼看到洞内巨大石柱之时,生生停下脚步;驻足片刻后,跟上了悦灵君的步伐。   见洞中情景,离陨心下大震,这洞中的石柱不就与他跟道长在盐田镇所见的百妖柱如出一辙;而且从地面蔓延至石柱顶端的诡异阵法,与道长在百鬼窟中所绘制的阵法完全相反!   难道当日一战,那些源源不绝的妖兽都是从这里传送到人界闵山之中的么?   这妖君选择在猎妖大会前夕带他来这里做什么!   正在离陨观察四周之时,忽闻一阵铁链摩擦的哗哗声。他定睛一看,这才发觉数以千计的锁链源头之上竟然绑着一个女人!那锁链将她整个人上半身贯穿,除了一颗微微动作的头,半身全都是铁链贯穿的痕迹。   她,   她是谁?   为何她身上的气息与自己的这么相近?   压抑在心底的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但离陨他无法去确定;如果真如他所想,那悦灵君此时带他来这里的用意究竟是什么?   “如何?”   一声挟带着妖力冲击的问候让离陨瞬间回神。但见悦灵君足下生花,踩着浅及脚踝的花海一步一缓的靠近那洞中石柱,站定之后,脚下巨石一战颤抖,随后缓缓而起,升高至百妖柱上端,稍高于那女人的视线,慵懒道:“这处住的可还习惯?”   “哈哈,哈~”玉奴娇苦笑几声,垂在脸上的长发随着轻风被吹起,露出一张绝美容颜;她阖着眼,并不去看悦灵君,说道:“心受困锁,身陷囹圄;如今更是困情于心,困心于己,身似行尸,生亦如死!倒是你,区区下三界妖灵,媚上惑主谋权篡位的东西,还有脸来见本后!!”   “嘘~如此蛮横像是泼妇一般。”悦灵君竖起一根纤长食指点住自己的双唇,示意她小声些。随后有意无意吩咐离陨,道:“离陨,本君与这异族有些话想说,你先去外面候着吧。”   “是!”离陨得令,转身退出石门之外。   此言一出,玉娇奴骤然睁眼,一双金色竖瞳死盯着不远处那抹高大的背影,鼻尖一酸,与她脑海中丈夫的背影重叠,丝毫不差!   是他吗……   “……离陨……”玉奴娇低喃一声,离陨却并未听见,身影迅速消失在石门之后。   玉奴娇沉沉吐了一口气,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和着喉间翻涌而起的腥甜一起吞了下去,奋力压制的内心却被颤动的锁链所出卖。她虽然没看见离陨的模样,但她认定,刚刚离开的少年就是她失踪十八年之久的儿子。   他们的儿子!   他还活着……   ***   山洞之外,寒风刺骨,冷冽的风吹拂着离陨混乱的思绪,丝毫无法冷静下来。   离陨人虽离开了那处洞穴,但身上的战栗和震惊半点不少,刚刚一瞬步入洞中,那人身上与自己相近的气息里,带来了深埋血脉的共鸣。   却又有隔着多年未见的生疏与距离感。   如果是真的,那他到底该怎么办……   从有记忆起,他的世界里只有道长,从不知父母双亲为何物;道长给与他的关怀和爱都不是所谓父母能及的,予取予求,从不曾拒绝。即便是自己对他抱有异样情愫,道长也毫无怨言,甚至委屈自己承欢身下。   即使那日在守心窝的背叛,将他深爱至此的道长伤害那那般田地,到最后他仍然执意的要来这是非之地寻找自己,如今更是深陷虎穴生死未知。   他后悔了。   如果当初没有被狄绥几句言语所动摇,没有被狄绥以道长的性命做要挟,他永远也不会想要回到这里。   或许天下之人会在身后责骂他不忠不孝。   但那又如何!   天下之人如何看他,他并不在意,他只想守着道长一辈子,难道也有错吗?   那未曾谋面的父母,将他带来这个世上,却又将他遗弃。虽为人子,但未曾感受过父母之爱,他为何要为了他们而将道长伤害至此!   “离陨,你当真该死!”就在他猛锤一拳胸口唾骂自己之时,周遭草木中有隐藏得极好的呼吸,没能瞒得过离陨对妖力敏锐的感知。   “谁?!”   离陨心中烦闷,掌心纳入妖元,正欲提起妖力贯穿过去之时,不想,拨开浓密的树枝,树丛之后的人卸去伪装,钻了出来。   “原来是你。”离陨收了势,声音有些低沉:“不是被雪唯卿叫走了么,跟着我做什么!” 第202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记忆   “公子。”狄绥拍掉身上草屑,朝着洞口处望了一眼,说道:“听说悦灵君带公子来这里,我不放心。”   离陨眼神一凌,刚刚压下去的愤怒再次怒涨:“你知道里面封印在百妖柱上的人是谁对吗?”   “……”狄绥抿唇不语,只一双眸子隐隐泛红。   “你不说?”离陨边说边步步迈向狄绥:“我一直不明白,你原本是鳞族之长,乃上三王族血脉,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我身边,甚至不惜手段让我回到这地方……你到底是有什么目的?还是说,我才是你的目的?!”   “公子!”   “说!!!”步步紧逼中,离陨五指张开,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脱骨而出,猛地掐住狄绥的脖颈。用力之大以至骨节凸起,指甲已深深陷入对方皮肉之中。   只需他用力向侧方一扣,便能立刻让狄绥魂断于此!   “公……公子,”狄绥双目紧闭,一手握住离陨的手腕,未敢用力:“公子且先息怒,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离陨气息急促,若不是狄绥,他又何须要背叛道长,道长有何至于会生死未卜。他恨不得立刻将眼前之人撕碎来以解心头只恨!   鼻息间闻到一股浓烈的腥臭味,他看着狄绥脖颈上潺潺而下的鲜血,最终压下愤怒的妖脉之血。将狄绥推到一边去,冷声道:“如果你敢撒谎,我离陨必定让你后悔!”   ***   突兀孤峰之上,残月当空,静坐的身影宛如一座小山,巍峨不动。   狄绥拿了两壶酒在离陨身边坐下,递给对方一壶,离陨接过之后并没有要饮酒的打算。自从上一次喝醉之后跟百里沐川大打出手,还烧了一座宅子,被道长狠狠惩罚一会以后他就再也没有饮过酒。   如今更是不想。   “说吧。”   月色银灰之下,狄绥望着离陨侧脸轮廓分明的线条,轻易就在他脸上找到了当年那个慈眉善目的影子。   许久,他才开口,给离陨讲述了一个并不算久远却又遥不可及的过往。   自从开始君主制的妖族,已有上万年盛况;当时前任妖君登位的三百年之中,建立六界互通的桥梁,废除残忍的同族相杀的猎妖会,封印炼妖池为禁地,巩固妖族周边势力,将妖族推向了一个繁荣昌盛的至高点!   那年九月十五,是每年一度的妖族盛会,也是君后为妖君诞下痕族继承人满月的日子。   妖族各族着盛装从四面八方往南屿中心琉璃城聚集而来,大街之上人声鼎沸,如同海浪一般的欢声笑语一/波高过一/波,将整个琉璃城前围的水泄不通。   万妖起舞,一片狂欢!   一些远道而来的精灵从未见过他们英俊伟岸的王,有些甚至都攀爬上了高墙,想要一睹妖君与君后的风采。   琉璃城上,上三族王座上,一个年仅百岁的孩童骑一名青年的脖颈上,挥舞着手中鲜嫩的花环。稚嫩的脸颊圆嘟嘟的,额间鬓边是几层还未完全蜕变鳞甲,在烈日之下反射着粼粼波光。   青年穿着一身赤红大氅,颈肩翎毛抖擞,浑身都是遮盖不住的王族之气。他一手扶着激动的手舞足蹈的孩童,一手拉着温婉的妻子,妻子手中还抱着一个刚化人形的婴儿,睡得安静。   “阿绥,安生坐好别乱晃,当心掉下来,哥哥接不住你。”青年将多动的孩童从肩上拎下来放在腿上。话语略带斥责之意,但语气却柔和如春风。   青年身旁的女子亦是一脸笑意,望着夫君怀中的孩童对夫君道:“阿绥性格活这般泼跳脱,像了谁?”   青年淡然一笑,柔声道:“阿青又来取笑我。”   年幼的孩童看不懂哥嫂的恩爱,他伸出纤细的手摸了摸嫂子怀中的侄子,歪头问道:“哥哥,听说这小殿下出生便是人形,是千百年难遇的天才,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   青年掩饰不住脸上笑意,揉着狄绥的发丝,说道:“阿绥,再耐心等待一会儿,明策君很快便会带着小殿下过来接受众妖族朝拜的。”   就在此时,一声鹰唳惊空遏云,掼破长空!   众妖即可噤声,抬头望去,英姿飒爽的雄鹰翱翔于九天之上,骤然展翅俯冲而下,落在琉璃城的塔尖之上,化作人形。那人身着一件玄色镶金边袍子,在秋风微拂之下,衣摆猎猎。半张面具折了脸,只露出一双凌冽的眸子。即使静静地站在那里,也是丰姿奇秀,神韵独超,高贵清华。   “哥哥,是舅舅,”孩童拉着青年的衣领喊道:“快看,是舅舅!”   青年安抚着腿上激动的孩童,小声道:“嘘,阿绥,舅舅只能在家里叫,如今应该叫凌夙卿。”   “哦……阿绥知道啦~”那时,被刚刚喜获麟儿又新任一族之长的哥哥驮在肩上的狄绥还不曾见过这世间的狠毒和苍凉。   本只是痕族殿下的满月宴,何曾想,那就是一场新的劫数。让多少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再难相见。   凌夙刚落脚,便引起了一阵山呼海啸之声,城下众妖纷纷将手中花环奋力朝城墙之上抛掷上去,一眼望去,一片花海!他举起双手,示意大家安静,而后朗声道:“众位,今日乃我妖族百族盛会,也是君后再添新喜替明策君诞下麟儿满月之日……”   就在洋洋洒洒的长篇大论听的狄绥头昏脑涨之际,一名身着华服,面容俊逸不凡的男子挽着一名金发的女子立上城墙,他们便是妖族现任妖君明策与君后玉奴娇,怀中则是刚刚满月的痕族小公子。   明策君在说些什么,狄绥一句也没听进去,他只安静的看着君后怀中睡的呼哧呼哧的小奶妖,他是第一次见过脸颊有三道妖纹的妖。   听哥哥说,痕族的妖纹与他们鳞族的鳞甲有些不同;妖纹的多少代表着妖本身的实力等级,就连万妖敬仰的明策君,也是经过几百年的修为才有的四道妖纹。像这样一出生就拥有三道妖纹的妖族,实属罕见。   只不过,那样小小的又软软的身体,能支撑如此庞大的妖脉之力么? 第203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窃听   妖族盛会为期七日,这七日之中丝竹长吟,载歌载舞,万妖开怀畅饮,还有不少逗趣的小把戏在街头表演。   狄绥正值调皮的年岁,整日里上蹿下跳,玩闹的不可开交,带着一群小鬼头不知不觉疯到了琉璃城外围玩起了躲猫猫的游戏。在一群孩子之中,狄绥年岁稍长,身形又灵活,踩着一地绿草鲜花,在遮天蔽日的绿林之中,飞身爬上瞭望塔,找了个僻静之地化为原身攀附在与他颜色相近布满荆棘的刺玫之间躲了起来。   鼻息间满满全是刺玫的香味。   狂欢几日过后的小狄绥忍不住吐出蛇信打了个哈欠,将小脑袋搁在一朵绽放的刺玫之中,闭上了眼。   不知不觉间已经日落西山。   从睡梦中醒来的小狄绥这才发现自己一直都躲在这瞭望塔上,小伙伴也没来寻他。   看着天边升起的月亮,小狄绥有些害怕;他从刺玫丛中出来,趴在高高的瞭望塔顶之上,双眼噙满眼泪,小小的身子瑟瑟发抖,朝着灯火通明的城内怯生生的唤着:“哥哥,阿绥迷路了……呜呜呜~快来救我……”   鳞族天生机敏,警觉性极高;就在小狄绥想大声再喊之时,忽觉塔下百丈之外有一些奇怪的气息;这几日他在琉璃城见过不少以前从未见过的妖族,对他们的气息多少有些熟悉,然而前方的气息却异常的陌生,似乎只在这几日才见过。   难道是别的族群的小伙伴吗?   小狄绥听见有人交谈的动静,恐惧之心一扫而空。   他想吓唬吓唬那些不来寻他的家伙!   于是,小狄绥便化为原形,顺着瞭望塔爬下来,在黑暗中的树梢之上,悄无声息的潜行到那声音来源之处;见到前方不远处有几个身影,他将自己的身子尽量蜷缩起来,盘踞在一颗碗口粗的树干之上,而后慢慢探出个小脑袋吐着蛇信向下张望。   然而,树下并不是其他族群的孩童,只有一名带着面纱穿着盛装的女子,和几名藏在黑衣之下的低阶妖族。   那女子内丹无形,应该不是动物修成的妖,而是气息化作的灵修。小狄绥隐约记得哥哥曾说过,妖族的灵修一族都住在南屿外围,是世代守护妖族妖脉的存在。   每年妖族盛会之日,只有灵修一族之长才能获准来琉璃城参加盛会。虽然灵族不擅长战斗,也没有原型,是很容易被忽视的一个群体;但因世代守护妖脉有功,在琉璃城甚至被奉为上宾。   而树下的女子,根本就不是灵族族长。   正在思考要不要下去与他们打个招呼之际,只听其中一名裹在黑斗篷之下的低阶妖族对那女子恭敬道:“宗女,城内已经布置妥当,只能宗女一声令下,咱们便能将琉璃城顷刻间葬身火海!”   只见宗女轻轻点头,说道:“这几日城中守卫刚刚有所松懈,我也才将王宫之中布置好。切记,如今正是关键时刻,千万出不得任何意外状况!”   “是。那……那明策君一家子要如何解决?”   “哼!”那女子冷笑一声,说道:“我灵族世代守护妖脉,这次便换他们上三王族来试试!至于那个刚满月的小毛孩子,杀之,以绝后患!”   话音刚落,那女子轻纱起舞,粘着兰花指遮住眼前月光,幽幽道:“等月上中天,我在为他们献舞一曲,送终!”   此时,盘踞在树干之上的小狄绥椭圆的瞳孔缩成一条细线,被那女子所言吓的浑身瘫软。若是他没听错的话,那女人说要杀了小殿下!   不!   他不能允许有人对小殿下心存杀意!   哥哥,他该怎么办?   对,要去找哥哥,把这件事告诉哥哥,哥哥一定会救小殿下的!   “谁在那里!!”属下女子素手一扬,拨动空气化成利刃直直朝小狄绥所在的方向射了过去。‘嘭’的一声闷响,狄绥栖身的那碗口粗的树干瞬间被十几股强悍气劲所穿透!   他从那树洞中往下看去,正好对上那女子一双狠决凌厉的双眸。   只一眼,似森然寒气入体,吓的他险些从树干之上掉下去!   “呵,竟不知这蛮荒的外围之地,还会有上三王族之人造访,悦灵真是三生有幸!!”嘴上说的恭敬,手中确是再次聚齐灵力,催动周围气息流动,高树矮草震颤不已;气流在她的指引下,像是有了意识一般肆虐狂窜!   小狄绥见势不妙,弓起身子猛地一弹,从树干之上窜起来毫无目的的在密林之中狂奔!丛生的荆棘划破了他还不怎么坚硬的鳞甲,一路之上鲜血淋漓!   他只有一个信念,必须要回去把事情始末告诉哥哥,让哥哥救殿下!   悦灵厉声喝道:“不能让他跑了!”   “宗女留步!”身后有人叫住悦灵,一挥手,派另外的人前去追击狄绥,而他则将悦灵拦下:“宗女应该立刻回到琉璃城去。”   “可是有人听见了我们谈话!!”   “宗女,谁会相信一个尚未成年又爱惹是生非的孩子?”黑衣人冷声道:“我们不如立刻回到城中,将计划提前!”   二人面面相觑一阵,随即冷笑着消失在瞭望塔下。   逃离瞭望塔的小狄绥,穿梭在荆棘丛中,正欲越过一处浅溪之时,忽觉身后冷风劲催,猛然回头,只见黑雾扑面而来,遮住他的视线!   浓雾障眼,狄绥心中害怕,骤然停步,直立起上半身朝着浓雾之中追击而至的妖族亮出淬毒的獠牙!   他扭着半截身子,蛇信嘶嘶作响,似是恐吓对手,又给自己增添些信心。浑身不断溢出的鲜血让他有些眩晕。   此时若是哥哥在,定能安然脱险!   可如今,他并没有可以仰仗之人。   如果不抓紧时间赶回去,妖族定将万劫不复!   或许是狄绥本就属于上三王族,虽只是个孩童,但他的妖力和气势也足以让那些低阶小妖战栗。一时之间,浓雾之中的身影并未轻易靠近,而是一只在周边盘旋。   小狄绥心知对方并不敢轻易靠近他,而是在拖延时间,长久僵持下去不是办法。   为救小殿下与妖族,如今只得奋力一搏!! 第204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烟火   浓浓黑雾之中,小狄绥警惕的双眼四处查看,嘶嘶的吐着蛇信感知对方的位置;浓雾之中,有不时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剑气,将他奋力维持庞大身躯一剑剑划破,血流满地。   尖尖的蛇头上,一双明亮的双眼噙满了眼泪,小狄绥强忍剧痛,一声不吭的盘踞在原地。时间如攥在手心的沙,一点点的流逝。那追来的妖一直在远处攻击他,未敢上前,狄绥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双方一直僵持不下。   就在此时,忽闻身后一阵轰然巨响,狄绥直立起身子抬头望去,琉璃城方向升起数以万计的烟火,璀璨如星,将整个琉璃城上空照亮如白昼!   烟火还未燃尽,坤所他周身浓雾尽数散去,那人的气息消失不见的瞬间,一道利刃划开薄雾‘噗’的一声,没入狄绥的心口,将他整个身体穿透。   心口处陡然传来的凉意让一直绷着精神的小狄绥瞬间脱力,支撑不住的庞大身躯轰然倒地,幻化为人形。   小小的身体躺在满是血腥的泥地上,不断有热血从喉中被呛了出来。他拔去穿心的短剑,匍匐在地,挪动着颤抖不已的身躯爬向主城,眼睛一直盯着那绚烂的烟火,直到——烟火变成了冲天的火光!!   一切全变了……   原本金碧辉煌的主城,如今陷入一片火海之中,眼前是窜天火焰,耳边是同伴们痛苦的呼救声……   “哥哥!殿下!!”唯一的信念支撑着他即将消逝的生命。拖着遍体鳞伤的身体,小狄绥光着脚,捂着心口,脚下踉跄,踩着满地尸骸在一片荒凉的琉璃城,寻找着哥哥和那抹小小的身影。   他爬上主城最高的塔尖,看着脚下一片焦土,眼泪扑簌簌流了下来。   死亡的阴云笼罩在他头顶,他翻过一具具尸体,他们被烧得面目全非,一片焦臭。   他的哥哥和嫂子究竟在哪里?   殿下在哪里,明策君又在哪里?   他不是很厉害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呵——救……救我……”   一地焦尸之中,有人发出微弱的呼救声,狄绥奋力从一座尸山底下翻出一名幸存者,他早已被吓得七窍具散,空洞的眼神中之余惊恐。   “你怎么样了?”狄绥将他抱起来,擦去脸颊鲜血,露出尖牙刺破对方的脖颈,将自己为数不多的妖灵之力分了他一些,待他稍微回神后,咽下喉间涌起的鲜血,问道:“你,你看到赤翎卿了吗?看到我哥哥在哪里了吗?”   那人猛地攥住狄绥瘦小的肩膀,摇头道:“他们,他们在酒水中下毒。那女人正带着人大肆屠杀族人们,赤翎卿带着他们逃走了!!”   猛地一震摇晃险些让狄绥晕过去 ,他将手指顺着心口的剑伤扣了进去,剧烈的痛让他尚能保持一丝清醒:“往哪个方向去了?”   “内……”那人颤抖着手,指着狄绥身后的宫殿:“内殿去了……”   “我知道了……你快点离开这里吧。”狄绥将他放下,转身拖着一地鲜血往内殿走去。   他不怕吗?   不,   他怕!   可比起逃走,他更怕的是族人没了,殿下没了,他却什么都做不到。   看着手中的血,狄绥知道,他快死了。所以,他要快点找到哥哥,只要在哥哥身边,死,好像才不那么可怕。   眼前视线越来越模糊,肺腑之中的空气也越来越少。他不知自己是如何潜入到内殿的,到了那里之时,这几日所见过的各位族长以及其家人全部都被困在大殿中央;他们看上去似乎都已脱力,甚至有个别妖力不济的已经维持不住人形了。大殿之中躺着数十个刚刚满月的孩童,哭喊声震天动地,其中已有两个横尸当场!!!   鼻息是间浓浓的血腥味以及一股还未来得及散开的幽香。   王座之上,被换作宗女的女人坐在那里,对身边黑袍妖问道:“琉璃城就这么大,他们又都中了毒,妖力尽失,能跑到何处去?!”   “回宗女,”那人立刻跪在她脚边,道:“王宫之中尚有多处密室,因入口较为隐秘,密室之地又隔绝灵力传送,排查还需要时间。”   “哼!”宗女看着大殿之上跪着的族人,冷言道:“既然如此,那他们一定也知道我就在这里。每隔一盏茶,我便杀一个婴儿;我倒要看看,他明策君究竟是要交出自己的孩子来换取他们的性命,还是要看着我将妖族的未来全部杀光!!”   小狄绥看着那些尚在襁褓中的婴儿,想到自己刚几个月大的侄子和才满月的殿下,原本该清澈见底的双眼霎时间蒙上一层血雾!   怎么可以这样!!   他要去杀了那宗女!!   正当他预备要冲进去之时,忽然有人从背后伸手将他的嘴捂住,把他带离内殿。狄绥挣扎几下,听闻耳边有人低声到:“阿绥,是哥哥!”   “……”哥哥!   狄绥悠悠回头,对上一双锐利的眼。   果然是哥哥。   小狄绥浑身脱力,整个人跌进赤翎怀中,才将一肚子恐惧与委屈释放出来,无声的哭。哪知下一刻便被哥哥从怀中拉起来,低声斥责道:“阿绥,你怎么浑身是伤,去哪儿了?!”   “哥哥,对不起,是阿绥回来晚了!”狄绥紧紧的抱着哥哥的脖颈,只觉得双手使不上力气,拼着最后一口气息,他简单将自己的所见讲给哥哥听完,才长吁一口气,道:“哥,都是阿绥的错,要是阿绥能长大一点,一定会阻止这场变故……”   赤翎轻轻拍着狄绥的背脊安抚道:“阿绥无须自责,这不怪你,你只是个孩子,能做成这样,哥哥为你感到骄傲。”   “哥,真的吗……殿下他…唔——噗——”再也咽不回去的血终于冲破齿关,像是急于喷发的热泉再无阻隔,喷洒了赤翎一脸!   此时的狄绥,眼前已经有了些模糊,冲天的火焰似乎都慢慢熄灭了,哥哥的脸也看不清,摸也摸不到。   “哥,我害怕,我不想死……”哥哥在了,死却变得愈发可怕。   “阿绥!”赤翎这才发现,怀中的弟弟浑身的凉意并非因鳞族体制原因;他垂眸,看着弟弟胸前潺潺不断的涌出来的血,浑身血脉上涌!   “哥哥……”狄绥双唇微动,却是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眼前火光熄灭,耳边的‘噼啪’爆裂的灼烧声被风带走,妖族似乎又重新回归了安静…… 第205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替死   “……阿绥……阿绥……”   小狄绥神游天外,听闻有人唤他,那声音忽远忽近,急切担忧。   他缓缓睁眼,恍惚间有一层光滑的翎毛抵在他的额头,有些冰冷寒意:“……”   哥……   喉间的腥甜尚在,但濒临崩溃的功体似乎已经恢复了些;手上有了力气,他忽然清醒过来,猛地抓住哥哥的衣领哭诉道:“哥哥,快救明策君和殿下!”   “阿绥别急,殿下无碍。”赤翎将狄绥放在软塌上,回神双膝跪地朝玉娇奴叩首:“君后救命之恩,赤翎没齿难忘!”   狄绥顺着哥哥的视线看过去,不远处他们高贵美丽的君后正盘膝而坐,似乎耗费了极大的灵力损伤到了功体;片刻后,玉奴娇起身将赤翎扶起来,说道:“狄绥小小年纪尚且知道护佑族人,我虽不是妖族,却让尔等尊称君后;你们是明策的族人,自然也是我的。所以,就算只是一人,我也必要救他。这是我族护持妖界众人的信念,也是我夫君的信念。只如今……”   殿中巨大的水镜中,宗女已然杀了不少族人,看着内殿满地鲜血,尸横遍野,小狄绥害怕的浑身都在颤抖。   这时,有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水镜之中,狄绥惊愕间失声大喊:”明策君,是明策君!“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明策君一身戎装,手执长剑孤身一人杀进了内殿,顷刻间便给数以百计的灵族团团围住!明策君也深重剧毒,奋战至此已是浑身脱力。   水镜之中,明策君似乎在与宗女说着什么,众人屏住呼吸,希望能听见一二。   明策君是他们的王,他们的依靠,他们的信仰;他们相信,只要明策君在,事情一定会出现转机。   然而,他们没等来转机,而是看见明策君卸甲弃剑。他们的信仰跪在了那嗜血的魔鬼面前!!主心骨倒了,他们心中的希望也彻底被毁灭,生而无望。   一时间,殿内哭喊声、谩骂声四起,众人纷纷指责明策君不配为妖族之君,更有甚者,直接将矛头指向了玉娇奴。赤翎一声怒喝,震慑住那些哭喊怒骂的群众,静静的看着君后。   玉娇奴沉默不语。   不会有任何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夫君。   许久,水镜之中,看着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夫君,玉娇奴再也无法忍受,她起身,将一旁依然酣睡的离陨抱起来,轻轻抚摸着他脸颊的妖纹,小巧的鼻梁以及肉嘟嘟的嘴唇,然后深深的贴着离陨的额头,将他体内的妖脉之力封印:“儿啊,是母后对不住你,你随母后一起走吧。母子之缘,我们来生再续。”   与其让你死在那叛逆之人手中,母亲宁愿将你带来,在亲手带走。别人永远也别妄想染指王族殿下,也由不得他们决定你的生死……   怀中的婴儿忽然打了个冷颤,睁开圆圆的眼睛看着母亲写满忧伤哀怨的神情,愣是将快要溢出的眼泪憋了回去,伸出胖胖的小手抚摸着母亲的脸颊,咿咿呀呀……   渐渐地,那双小手有些力不从心,原先红润的小脸也开始慢慢充血。   可他在笑,冲着他的母亲,露出刚刚长出的乳牙,在笑……   玉娇奴将襁褓盖在离陨头上,而后一转身,轻纱起舞掀起阵阵轻风,背对着众人,脸上哀怨之神瞬息哗变,冷血无情!!   “从西北角的书房出去,下了隧道有一道阵法直接通往凌绝峰下。我待会出去会会那宗女,你们趁此机会快些走吧。”   “君后!”赤翎上前拦住玉娇奴,看着她怀中的婴孩儿:“您这是要做什么?”   玉娇奴道:“吾儿无德无能,却于这场变故中连累十数孩童枉死!我儿也无罪,但他身负妖族王族血脉,那是他该受的,可那些孩童何错之有,他们不该替我儿承受。”   “君后三思!”赤翎屈膝一跪,恳求道:“明策君如今生死未卜,小殿下更是痕族的未来;那宗女如此狠毒且计划周密,即使君后将小殿下带过去,也未必能救得他们出来!” “Y”“X”D”“J”。   “你们若是再不走,当心谁也走不掉!”怀中的孩儿动静小了许多,玉娇奴素手一扬,荡起阵阵罡风将赤翎扫开,冷声道:“赤翎卿!!”她缓了缓气息,压抑了心中怒气,看着周围仅剩的几十个族人,说道:“我将他们的安危交给你了,你莫要辜负了我的信任,好吗?”   就在此时,安分躺在软塌上的狄绥迅速窜到玉娇奴面前,已迅雷之势从她怀中抢下襁褓退到远处。这是他第一次对君后如此无礼,不由得有些害怕:“阿绥不能让殿下去送死!阿绥不能!”   “你!”   狄绥的动作让赤翎惊愕之余迅速反应过来,他趁着玉娇奴不备,手起掌落‘嘭’的一掌击在对方后颈处,玉娇奴来不及反应,眼前一黑,倒了回去,被赤翎稳稳接住。   众人不明白这兄弟二人是要做什么,都知道外面那疯子点名要明策君一家子的性命,如今他们都被困在这里出不去,溱湖如果没有君后和小殿下,他们该如何逃过一劫!   赤翎读懂了每个人心中所想,他将玉娇奴放在软塌上,回身对众人道:“妖族如今面临浩劫,如果你们只想等着靠牺牲别人来解救自己的话,就等于自己等死!”   说罢,他来到妻子身边,将她们母子二人揽入怀中,看着儿子可爱的模样,心宛如被利刃刺穿一般的旋绞着。   最终他吻了儿子的额头,又吻过妻子的唇,喂她们母子二人吃下了焕颜丹。   “阿青,我对不住你,也对不住我们的孩子;但如今,我不得不这么做。”   阿青纵然有千万个不忍,可她还是懂得夫君的心;她无声的哭着,将怀中的孩子紧紧搂住,一遍遍的亲吻着儿子的脸颊额头。   赤翎朝着角落里的狄绥招招手,示意他过来,而后摸了摸弟弟的脸颊,笑道:“阿绥,你是哥哥的骄傲。君后舍了功体将你从阎王手中夺了回来,阿绥也要知恩图报,明白吗?”   “哥哥,阿绥知道,哥哥从小就教过阿绥的,阿绥都记得。”   “阿绥,好孩子。”赤翎解开自己的翎毛大氅披在弟弟浑身血腥的身上,掩去他一身的腥臭,说道:“哥哥有个非常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你一定要好好的完成。”   小狄绥看着自己抱着的殿下与变成君后模样的嫂子以及嫂子怀中变成殿下模样的侄子,似乎明白哥哥想做什么;他凝噎着,细细的吸着鼻子,将怀中的小殿下抱的更紧了。   尖锐的牙齿咬破了嘴唇,使劲地点点头:“哥哥,阿绥一定会做到的。”   外面喊杀声近了,赤翎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起身,将身上的焕颜丹悉数让在场的众人服下。在面对众人指责时,冷冷说道:“待会门一开,大家分头散去,有我在,必定护得你们安全!待送公子离开,赤翎自会自裁以谢罪!我知道明策君的原则,但我也有我的原则,让我看着小公子去死,我做不到!”   传送阵开,原先怕死的众人竟没有一个上前想逃走的。   “阿绥,还不快走!!”   “是!”狄绥隐去身影,朝着殿内那伟岸的背影喊道:“哥哥,即便是拼上性命,阿绥也一定护得殿下周全!” 第206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留命   夜晚寒风浸骨,凸峰之上,狄绥的声音随着吹拂而来的冷风消失了。   寂静许久,喝完壶中最后一口辛辣的酒,他又道:“我将你送到镇妖塔下,又潜回琉璃城。你知道吗,我躲在那里,亲眼看着我兄长被投入炼妖池,亲眼看见我嫂子为了保护我侄子,受了穿心之苦;亲眼看见明策君……”   “可是我什么都做不到。”狄绥一阵哽咽,伸手抹了一把脸:“那时并不知道你被君后封了妖脉活不过当晚,等我再次回到镇妖塔下之时,已经找不到你了。”   说着,狄绥从怀中摸出一枚玉碟,那玉碟温润晶莹,握在手中暖意腾升:“只剩下这枚玉碟,以及被大雪覆盖过的脚印。从那时起,我到处寻你的踪迹,时不时抽空回来看看,有没有机会能见到兄长。”   “我找了你十八年,一点音讯都没有,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你忽然出现在‘道是平常’,从天而降。当我知道你被道长救下,并且已经长大成人之时,我有多……我有多高兴!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想认你,但我怕吓着你,也怕你怨我当初将才一个月大的你独自丢弃在镇妖塔下,所以才一直潜伏在暗处,等你稍微习惯了我的存在之后,才敢出面见你。”   “你可曾记得,当时出入道是平常洗需要引信的。而当时给你们送引信的人……”   “我知道。”离陨打断狄绥的话,当时离开道是平常回到安国君府之时道长正在沐浴,可他还是闻到了道长身上那股冷松的味道。   望着天边残月,巨变的身世之谜让离陨思绪混乱不堪。   他不知自己是痛还是不痛。   他曾以为自己是被父母遗弃的,谁知道这中间有如此大的变故;又有谁知道,就因为他的身份,造成多少与他年纪相仿的妖族孩童惨死在悦灵君手里……   他固然对不起道长,但此刻,他更对不起的,是当初想方设法也要送自己安然离开的族人。他所背负的不仅仅是那些替他而死的孩童的性命,更有父母的恩仇,妖族的命脉,又如何能做到独善其身?   道长曾经送他引信又是为何?   难道他早就知道会有今日这一切了么……   “殿下。”狄绥撩起衣袍,单膝跪在离陨面前,说道:“当初是狄绥利用卑鄙手段将你带回了妖族,也是狄绥在百鬼窟重伤了道长;如果殿下要降罪责罚,还请给狄绥一次机会,等到殿下登位之后,狄绥必定自裁谢罪!”   “我不是什么殿下。”离陨冷声道:“你的殿下当初早已死在镇妖塔下。如今,我们只是一起并肩前行的好友。从此以后,生死荣辱,我与你共同承担! ”   “殿下!”狄绥重重的将头埋在地上,热泪夺眶而出,滴入泥土之中。   此时,不知何处来的迷离幻音,忽远忽近,牵引着离陨悲痛犹有不屈的眼神。   留下的人,隐于黑暗,迈出的人,走向未知。   凸峰之上冷风肆虐,山雨欲来。   ******   另一边,从黑山之中腾云而下,惊月一手撑着一颗粗壮的树干,一手捂着嘴,看上去十分难受。   雷风围着他转了好几圈,刚探出个头就被惊月一掌推开:“别,别晃了,我又想吐。”   “早知道你这般难受,我就不翻跟头了。”雷风摸了摸鼻子,小声道:“我还是头一次见仙者竟然还晕龙的。”   等惊月神色恢复如常,二人这才上路。行至半途,惊觉四周风势乍变,空气中飘来一股异味!   雷风吸了吸鼻子,立刻捂住口鼻几欲作呕:“一股带着烂泥味的尸臭!”   “前面似乎有人!”惊月冷声道:“当心!!”   二人掩去气息,悄无声息的循着那股腐臭的气味追过去,只见不远处,十几名穿着黑袍的妖族围着一堆篝火叽叽喳喳聊着什么。火堆旁有一个十字木桩,木桩上绑着一个女人,女人披散着头发,像是刚从泥沼之中拉出来一般,浑身衣衫破败不堪,险些遮羞都不够!   不知道死了没有。   果然,妖就是妖,只会吃人,低级恶趣味。   雷风好事,蹑手蹑脚从树丛中探出个脑袋,顺着那十字桩看去,想探个究竟,哪知越看越不对劲。那身穿着打扮和一双裹满了泥土和鲜血的赤足,怎么会如此像东玉?   雷风心下一紧,拳头捏的嘎嘎作响!   这群畜生好大的胆子,竟敢这样对待东玉!   就在他预备冲出去之际,忽然眼前一道荧光闪过,紧接着便是惊月一掠而过的身影;惊月一掌气劲劈开眼前碎石,先发制人。   一时唯见飞沙狂舞,沙浪滔天,散乱天地!   惊月飞入黄沙之中,狂剑淬灵,怒斩无头苍蝇一般的妖族之人;漫天狂沙之中,惊叫哀嚎四起,火堆前的众人纷纷抽刀在手,狂肆砍杀!   “住手,若再敢上前一步,我就让这半灵族女人血溅当场!”黄沙之中一声沉喝,三叉戟抵住东玉咽喉,一人身披黄甲,浑身邪氛肆意,威压逼人。冷笑道:“你们可真是让我好等啊!”   黄沙散尽,惊月挽剑于胸,横眉怒视。眼前这人身上毫无妖气,更无灵息,应当不是妖族,而是恶神。但看对方似乎并不是什么厉害角色。   “人,给我;命,可留!”惊月向来仁慈,也并不想将事情闹大,   “哼,就凭你,和那个缩头乌龟?大言不惭!”   “你敢骂我缩头乌龟?!”   见东玉受制,生死未知;雷风目眦欲裂气急攻心,一声龙吼震天撼地,传出数十里!附近一些低阶妖精受不住如此强悍的魂魄威压,纷纷逃窜。   浑身金光骤然从他身上释放开来,额间龙角凸显,裸露在外的皮肤迅速爬上一层坚硬的鳞甲。   眨眼间瞬身来到那手持三叉戟的恶神面前,五指成爪,单手掐着对方的脖颈急急飞了出去,‘轰’的一声,将那人生生砸入石壁之中,又冲上去将他拉起来,咬牙切齿道:“你这孽畜,竟敢伤我的东玉,本大爷要将你碎尸万段!”   说着直接探手没入对方胸膛!   “你!你…是什么人……”   “下地狱,问阎王吧!”   先前那盛气凌人的恶神,还未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被那尖锐的爪子生剖而出,尚留一息,苟延残喘!! 第207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惩罚   雷风手段雷霆,他本就对妖族之人含有敌意,如今见东玉被害,更是无法控制情绪;当他回神之时,眼前的恶神已经凉透了。   他将恶神丢在丢弃在地,浑身龙元鳞甲悉数褪去;雷风踉跄几步,盯着手中猩红,忽然呕吐不止!   “雷风!”惊月将东玉从十字桩上解救下来,瞧见雷风的模样有些奇怪,当即凝灵指尖化作银芒凝住雷风扩散的意识。   雷风稍息片刻后,走到惊月身边,掏出一瓶药递给惊月,额前冷汗涔涔。   惊月接过药给东玉服下,等着她面色缓和些后才闻到:“你怎么回事?”   “我……”雷风压住胃里一阵翻涌,眼神却一直都固定在东玉的脸上,道:“我许久没有杀过生了,有些恶心。”   “不过是些小角色,你为何如此动怒?”惊月探了探东玉的脉息,已有缓和之相,这才将提起的心放下。   雷风慷慨激愤道:“哼,谁让他胆敢如此对待东玉,我剜了他的心算是给他一个痛快!”   惊月细眉一挑,嘴角多了一丝不明意味的笑容。他一把火烧了地上的尸体,带着东玉和雷风离开了这是非之地,在山脚下寻了一处山洞,将东玉安置好后让雷风照看着,他则去洞口处望风。   出了洞口,黑压压的天积压了一层厚厚的云,风也有些刺骨。算算时辰应是已过了卯时,但这山间一点天亮的意思都没有,那轮残月依然挂在空中,一动不动。   惊月负手而立,望着当空已褪去血红的残月,回想起曾在安国君府的那个满月之夜,那是他与晴天第一次坐在房顶饮酒,而对方却一直盯着他他,看得他浑身都僵硬了,问他:“皎月如女神,不好看吗?”   哪知对方回答:“月亮哪有你好看,你才是最好看的。”   思及此,惊月的脸颊又爬上一抹热度。   到底是有多久,他们没有好好的坐在一起喝酒谈天。等找回血月魂后,他想与晴天寻个安静的地方,就此一生。   就在他望月出神之时,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似乎伏在他耳边:“好友。”   这声音并非雷风,倒是与晴天有些相似,又比晴天的声音多了一丝冷漠;惊月皱眉,心中不安,知道此时应是挽苍占据了晴天的意识。挽苍向来行事诡谲,不知会不会出事。   惊月试探道:“挽苍?”   “……”那头沉默许久,直到惊月以为方才是出了幻觉,并未有人与他说话之际,才闻那人又清冷了几分的声音:“你如今身在何处?”   惊月望着茫茫无际的黑暗,摇头道:“我也不知。”   挽苍道:“可有受伤?”   “没有,我们找到了东玉,但尚未找到无迹。你……”惊月忧心晴天处境,但对方此刻又不是晴天,一时不知该从何问起。   挽苍似乎知道惊月欲言又止的意思,冷声道:“他好得很!”   就在此时,忽觉身后有气息渐近,惊月猛地回身淬灵入掌,正欲与对方交手之时,骤然被一股强悍的力道拉了过去,紧接着跌进那个温热的怀抱之中,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   “……”   只听那人在他耳边吹着气,像是在玩笑一般:“连我的气息都忘了么,可该受罚。”   那声音像是故意那般低沉,搅扰的惊月心神不宁;还未来得及看清对方模样,就被一个炙热的事物堵住了双唇,后背被抵在粗粝的山体之上,却又没有被尖锐石头刺痛的感觉。   明明先前还在用应声虫传话,哪知这人突然就出现在了背后;惊月一时慌神,还以为是挽苍,手忙脚乱中就想挣扎。谁曾想,他越是挣扎,对方就将他搂的更紧,身体几乎都紧贴到一处去。   腰身被紧紧揽住,双唇也被牢牢封住,鼻息间全是那股让他乱了方寸的气息,急促又滚烫。   突如其来的吻愈发的深入,齿关被蛮横的撬开,惊月微微张嘴,放那人湿濡的舌叶进来与之交缠,厮磨。   如此热烈又急躁的吻将惊月仅剩的意识全数击溃。   二人稍稍分离,又急切的贴上去。   疯狂滚动的喉结昭示着被需要的迫切,晴天粗暴的勾起对方的舌尖,引导着对方去自己的领土之上探索。惊月不甘示弱,攥紧对方的围巾将晴天拉的更近,在对方舌叶的诱/导之下,逐渐学会了主动出击!   他一翻身,欲将晴天压过去夺回主动权;哪知晴天顺势一转,揽着惊月的腰‘嘭’的一声滚到干枯的草丛之中,背部着地,稳稳将惊月揽住。二人纷纷跌倒的瞬间,晴天一声低唔,一股淡淡的腥甜充斥在二人唇舌之间;即便如此,也没能阻止他们激烈的亲吻。   耳边寒风吹过,顺势带走了暗夜之中彼此都稍微克制的喘息声。   惊月到底是清修多年,虽然身处上位,却依然迟迟夺不回主动权,于是愈发的急切,想要证明自己。   唇舌磕碰间,浑身气血都在叫嚣;身下那人更是过分,某处叫嚣着抵住惊月的腿根;隔着薄薄的布料,热度惊人!   惊月也毫不示弱,同样嚣张!   辗转厮磨片刻,惊月轻轻抬头起身,双唇分离,只是那双手臂依旧不依不饶的圈在自己腰上。   残月银辉之下,晴天的脸出现在惊月视线中;那是一张天下罕有的俊俏容颜,刀锋一般的眉下一双眼眸一红一黑,真挚又邪魅。   “你……”他无法分辨此时近在眼前之人到底是晴天还是挽苍,可随后一想,挽苍一向对自己敬而远之,只有晴天会这样抱住他不放,与他抵死缠绵。   见对方有些窘迫,晴天舔过嘴角淡红,露出个大大的笑容,随即一个侧翻将惊月压在枯草之上,恶劣的在对方腿跟上顶了顶,在对方被吮吸到微红的唇上啄了几口,伸出舌尖来:“你看,都让你咬破了,这到底是在惩罚谁?”   激烈的亲吻余温未过,惊月才后知后觉的红了耳尖,索性自暴自弃,拉住晴天紧贴着自己的胸口,矢口否认:“谁,谁要接受你的惩罚!” 第208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打扰   听着惊月紊乱的心跳,晴天使坏一般的在他腰上不轻不重的了一把,随后把手放在对方的腰封上,吓的对方当即浑身紧绷,一把捉住他的手,急切道:“别,这处不妥。”   “?”   什么叫这处不妥?   他原本只是想逗一逗对方,似乎一不小心,开启了别的的什么东西。   晴天忽觉鼻息间有点痒痒,紧接着便有什么东西顺着鼻腔流了下来;他顺势抹了一把,而后猛地抬头咬住对方的下颚,牙齿轻轻的磨蹭;伸出湿濡的舌尖舔舐着对方颈间不断翻滚的喉结,而后张嘴重重的咬上一口。在惊月预备挣扎的前一息,一翻手,握住那只抓住自己手腕的手,手指在对方手心刮搔着,随后缓缓展开,顺着指缝将自己的手指挤进去,与惊月十指紧扣。   顺着那截细嫩的脖颈,晴天缓缓向着侧上方移动舔吮,来到惊月耳边,故意加重自己的喘息声,贴着耳际问道:“那,是不是换个地方,我想做什么都可以,嗯?”   “什,什么?”挂着一层嫣红的耳垂被晴天含在口中,温热的触感将他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欲再次挑了起来,随即耳中一热,那湿滑的舌尖深入其中。   惊月一阵颤栗,压抑着喘息声。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晴天再次捉住对方呼吸急促的双唇,趁着惊月喘息间,探了进去;趁惊月失神的瞬间,松开紧扣的十指,撕扯着对方的腰封!   “唔——”惊月一把抓住晴天的手,阻止对方动作。   二人唇齿交缠的同时,手上也在暗自较劲。   “惊月~”晴天啃吻着身下微微颤抖的人,捏住对方的手腕拉到自己脖颈上让他抱着,像是干渴了许久的人,声音沙哑的不像话:“你不是说等我安全的回来就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说么,嗯?是什么?”   “我……”惊月脑中轰的一声,心跳愈发紊乱,手心也全是汗。   “我现在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你是不是也该跟我说了?”为了方便对方说话,晴天刻意不去亲吻那双微凉的唇,只在对方鼻梁、额前来回轻轻的触碰。   惊月攀附上晴天的肩,扬起头迫不及待的寻找那双炙热的唇,想将它堵上,不再为难自己。哪知晴天故意使坏,躲躲闪闪就是不肯让惊月得逞。   “不是说诺不轻许么?”又一次躲开惊月的邀吻,晴天辗转到脖颈,含着对方的耳垂,小声道:“天尊殿下,君子一诺重千斤啊~”   “我……”惊月以为历经两世过后的自己在晴天面前或许有些改变,直到现在他才认清,无论如何,没有人引导他,那些让他心颤的话始终是无法出口。   一时间脸热的像是头顶烈日一般。   “你是不好意思说吗?”晴天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月光之下,对上一双半睁着、泛着泪光的眼,晴天心中欲念一动,不忍再继续捉弄对方,又道:“那,我问你,你回答好不好?”   惊月将脸转到一边,鼓起勇气点点头。   晴天问道:“喜欢我吗?”   就在此时,隐约察觉动静的雷风缩头缩脑的从洞中出来,刚探出个头,便看见月光之下的草丛中有一双交叠的身影,窸窸窣窣的衣衫碰触,啧啧的水渍声以及那想要压制却又不小心溢出来的喘息声让他脑中暂时失去了思考能力。   雷风脱口而出:“忙,忙着呢?”   察觉有人靠近,惊月猛地将压在他身上的人推开,随即坐了起来,慌乱的整理着刚刚暗自较劲时被弄乱的衣衫;红着脸颊道:“方才,不小心摔到了……”   好无力的解释。   好事被打断,也没听见想听的话,晴天极为不爽。他也跟着坐起来,看着洞口呆若木鸡的雷风,都气笑了:“真没想到雷大爷还有这般嗜好。”   晴天的话一听就是在讽刺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待雷风反应过来时,一张俊脸刷的就红了,头顶似有青烟冒了出来。加之晴天那个笑容莫名其妙的让他后背一凉,于是赔笑道:“我,我就是出来透透气,却不想搅扰了二位的闲情雅致,罪过罪过。”   说完默默的退了回去。   晴天刚想伸手将惊月头上的草屑摘下来,顺便再温存一番时,雷风又探出半个脑袋来,尬笑道:“你们继续,继续啊,我不会再出来了。继续,嘿嘿嘿。”   说好不打扰的人,却一直露出半张脸窥伺着他们。   晴天的手生生停在半空,背后灼热的视线盯得他是在难受,索性在草木中摸出一截朽木,‘咻’的一声朝着雷风那张嘻嘻哈哈的脸砸了过去!   “啊!!”被晴天砸中,雷风不干了,他从洞中跳出来,指着对方叫骂:“喂,你这家伙,火气再怎么大,也不能对救命恩人扔棍子吧。欲求不满好歹事先知会一声,我哪知道你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在……还……”有些话他实在难以出口,干脆跑到刚站起来的惊月面前,指了指额间被枯枝刮破的地方说道:“瞧瞧,这家伙得不到你就拿我泄愤,我这都破相了!!”   惊月淡淡的看了一眼,说道:“无妨,离肺腑还很远,不会有生命危险。”言罢,转身进了山洞。   雷风:“……”惊月是像会说这种话的人吗?   “身为男人,挂点彩怎么了,大惊小怪。”晴天也随之站起来,拍拍身上草屑,忽然便换了一种口吻:“瞧见便瞧见了,大惊小怪。下次若是再看见,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我……”雷风默默无语,对方翻脸堪比变天。莫不是这家伙又转性了不成?   三人前前后后回到山洞之中,雷风更迷茫了;上一刻还冷言冷语的人,挨着惊月坐下,十分自然的靠在一起,探讨着东玉的伤势,而后晴天又将一粒药丸送到东玉口中。   而他自己则完全插不进去嘴,到像是来打扰这小别胜新婚的二人亲密似的,雷风捏着衣角,心不甘情不愿的找了个背光的地方坐下,又悄悄的瞧着东玉;先前毫无血色的脸总算是有了些红润的颜色。   “惊月,你看这个。”晴天摊开手心,一枚闪耀着金芒的蛋安静的躺在他手心;他把那枚金蛋放在地上,金蛋迅速变成缸口大小,静静的躺在火堆旁。   透过火堆的亮光,那薄薄的蛋壳中似乎蜷缩着一个小小的生命,极力宣告自己的存在。 第209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杀机   雷风悄无声息的从冰冷的墙角挪到火堆旁,觉得这蛋有点特别。   惊月问道:“你从哪弄来这么个东西?”   “在被禁封之地,”晴天拍了拍蛋壳,说道:“周围妖魔鬼怪众多,我若不将它带走,估计连今夜都过不去便成了它们的腹中之食了。”   惊月神情一柔,牵起一抹浅笑,点点头。   正当晴天预备想要点什么奖励之时,忽闻雷风说道:“你偷了人家的蛋,还好意思说是救他?你知道这是谁的蛋吗?”   “我哪儿知道这是谁的蛋!”   “你不知道是谁的蛋你还敢偷?”   “……你小子会不会说话,我这是怕它被妖魔给吃了!”   雷风不以为意的翻了个白眼,开始给晴天普及知识:“这个是上古异兽炽凰的蛋。但凡是炽凰的地盘,别说是一般的妖怪,就是神龙族都有所忌惮,更不会有妖怪甘冒生死去偷蛋的!!”   炽凰……   那不是他与挽苍合念之时见到的那只浑身冒火的大鸟吗?   只听雷风又道:“这颗蛋应该快要孵化了,你们两个可自己做好准备吧。”   “你怎么知道这蛋要孵化了?”晴天听的莫名其妙,忽然转念一想,雷风乃神龙族,龙族好像也是生蛋来传宗接代:“如果它在这里孵化了会如何?”   “炽凰乃上古神兽,与神龙族一样,有新生命诞生会引来天降异象;”雷风说道:“炽凰幼崽会认第一眼所识之人为亲人,如果对方是个大魔头,那这只炽凰长大以后必然会是邪祸。”   话音刚落,说来就来。三人面前的蛋忽然发出‘喀嚓’一声,蛋壳之上覆盖了一层花纹奇特的冰,在火堆烘烤下,那层冰竟然丝毫没有被融化。不多时,兼韧的冰层发生破裂,出现一条极细的裂纹,慢慢横向延伸;三人瞬间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出。   那蛋壳里的小东西急于出来外面的世界,翻滚着身子一挤,一大块蛋壳掉了下来,被晴天一把抢在手中。   就在此时,远处忽然魔息喷张,地脉隆动不已,四周土石不停崩落,一股尖锐的异兽鸣吼让洞中三人瞬息警惕!   交换过眼神,晴天与惊月出了山洞,雷风则被留下,毕竟他可能会更擅长照顾一颗即将孵化的蛋。   出了洞口,不知何处而来的飞絮铺天盖地,不知何处而来的杀气陡然升腾,在飞絮飘漫中将戒备在洞口的二人笼罩其中。   寒风卷起无边的灰烬,一只浑身赤焰的巨大火鸟凌空而立,头顶翎毛抖擞,眼神凌厉。冲天的炽热之火在阴郁寒冷的黑暗中剧烈燃烧,周边参天巨树遭火焰侵袭,纷纷收起枝叶躲闪,啸叫之声不绝于耳!   炽凰炽火,一时天地失色,翻覆玄黄;凶悍强劲所及之处,一片燎原火海!炽凰口吐火球,阵阵火雨从天而降,势如千军破城,来势汹汹!   浓浓杀机临身!!   “你这杀人凶手,纳命来!”   二人正惊叹着眼前浴火重生的炽凰之时,忽闻身后沉喝一起,一条勾魂爪破空袭来!   惊月拉住晴天领口,旋身一转,避开夺命勾爪;抽剑出窍,劈开袭来的霸道冷锋,冷然道:“阁下直言我等是杀人凶手,不知罪名何来?!”   来人大约十几个,个个面蒙黑布,却能在熊熊烈火的光影之中瞧见为首之人他那空洞的眼。对方挥动着手中寒光乍现的弯刀,沉声道:“你若是不知道,那就由我来告诉你!南屿山下长云镇百条妖族之命,以及炼妖池中被他偷走的东西。”   “什么?”惊月不解,他们何时在长云镇与妖族之人有过冲突:“你何时在长云镇与妖族之人冲突?”   那晚他们明明是在……   晴天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那些妖不是他杀的,但又是他……‘挽苍,瞧你干得好事!’   “哼。”那蒙面人瞧着晴天手中的蛋壳,浑身妖力喷张,愤怒到极点:“那短发红围巾的魔族少年,曾在长云镇杀我妖族百余人。如今,竟然还敢伤我宗嗣!今日就先要你等偿命,给我宗嗣陪葬!”   “各位稍安!”惊月长剑横胸,将一股扑面而来的雄浑气劲挡开;对方所说的宗嗣应是洞中那颗蛋,而那只炽凰显然是那颗蛋的主人。惊月道:“你等不分青红皂白上前讨伐,有失君子风度!”   “君子?谁与你谈君子!既然你想护短,便不需要这番虚情假意!”来人言辞激烈,对于惊月的话一句也听不进去:“替人求情,就要做好替人承担责任的准备。”   “哼,不过妖族宵小,本尊就杀了,你又能耐我何?”惊月正欲说辞,却被身边的男人拉到一边:“好友,一人做事一人当。”   身边男人的气息忽然发生了变化,惊月看着手腕上那只捏的自己快要骨折的大手,试探道:“……挽苍?”   挽苍回头,对上惊月疑惑的视线,垂眸一看,立刻松了手退开到对方三步之外,尴尬之际凝气化剑,剑锋寒气肆意,无声对抗上炽凰之火。   他们不动,对方也不敢妄动,似乎有所顾忌。   就在双方僵持之际,雷风从山洞出来,拍了拍挽苍的肩膀,说道:“别冲动,别冲动。现在我们应该去跟他们好好聊聊,套套交情。俗话说朋友多了好说话,套交情总比拉仇恨要好上许多。”   朋友多了好说话……   惊月问道:“哪来的这句俗话?”   “我刚刚创造的~”雷风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说道:“放心吧,谈判之事,交给我就好了,我可是内行。”   挽苍冷笑一声:“强者才有谈判的资本,不如一较高下!!”   惊月道:“挽苍,对方实力不明,不要冲动。”如今晴天功体不稳定,时不时切换人格,东玉又尚未醒来,自己的功体受到妖族地脉压制,无法发挥全力;如此一来,对上有备而来的高阶妖族,怕是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雷风虽说靠谱,但他好像无心迎战。就目前而言,能套交情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听到这个名字,雷风忽然浑身抖了一下,扫了一眼‘晴天’,若说先前,还能靠眼睛分辨,如今那家伙不知道怎么回事,双目一黑一红,周身气息紊乱,一会儿很好说话,一会儿难以亲近。   他小声问道:“你是如何分清他们谁是谁的?” 第210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千钧   雷风的问题惊月只当做没听见,他道:“你要如何与他们谈判?”   “哼,本大爷自然是有谈判的资本才敢说这等大话的。”说着,雷风越过二人筑起的防线,走到那蒙面黑衣人前,用下颚指着半空之中的炽凰,说道:“叫你当家的出来说话,站那么高仰的大爷脖子酸。”   话音方落,眼前黑衣人在狂絮乱舞之中反手一刀,直逼雷风脖颈!!   雷风猛然向后跃起,躲过夺命长刀,摸着自己脖子上的脑袋叹道:“还好还好,脑袋还在!”随即指着对方叫骂:“叫你主子下来,你听不懂本大爷的话吗?还是说你不想替你主子要回那颗蛋了?”   “你这无耻异族,窃取尊主之物,还敢如此狂妄!”黑衣人刀光一闪,周围数十名妖族一拥而起,将雷风团团围住,雷风当即陷入漫天飞絮之中。   “雷风!”惊月见势不妙,欲提剑相助,哪知刚要出手,忽然从天空中落下火球如瀑,火光烈焰迅速将战圈分离开来。   以一敌多,雷风很快便逞败势,他一边抵挡四面八方扑来的鬼魅之气,一边朝火圈之外的二人求助:“喂,晴天,快来帮忙啊,你杵着做什么!”   分心一瞬,一股强悍剑气袭来,雷风躲闪不及,剑气擦身而过,在他那张俊脸之上留下一道细长的血痕。   雷风摸了摸脸颊血迹,怒意瞬间暴增:“竟敢破了本大爷的俊脸,受死吧!”之间他冲天一声龙吼,诡异吼声引动地裂山催,粗壮巨树拦腰断裂,四散飞崩!   手脚额前迅速爬上一层坚硬鳞甲;长臂一扫,五指成爪,抓住破空而来的刀口,轻轻一折,锋利的寒刃断作两截!   “非要等本大爷生气了,你们才知道厉害!!”   火圈外,惊月挥剑如影魅,在已然不辨黑夜白天的境遇之中扫荡从天而降的火球,将洞口之处纳入保护圈。   挽苍凌眉横剑,怒视半空中那只炽凰:“早说过,与一帮畜生,毫无道理可讲!让本尊来领教你!”说完,一声低呵,踏地而起,尘土翻滚间,扬起通体玄黑的长剑砍向那被浓浓火焰包围的大鸟!   那炽凰见有人直奔他而来,挥动巨大的翅膀,扇起一阵滚烫的热风,激起风啸冲撞四野,余威震荡乾坤!   “尔等侵犯了生人不可侵犯的禁地,便要为此付出代价!”又是一阵雄浑灵力纳入巨大的翅羽之中,势吞山河!   挽苍丝毫未被炽凰强悍功体震慑,他浑身魔元喷张,在剑中注入大半魔灵,即便是功体有损,却也能与那炽凰攻势平分秋色!   二人鏖战之下,周围地脉经不住如此蛮横的灵力相冲,瞬间地动山摇,使得在场众人陷入一片惊慌 。   此时,地裂山崩之际,山洞内忽闻一阵铜铃之声乍响,似乎有人从山洞中出来,踩着轻缓的步伐,却不见其身影。   安静一息过后,山洞中猛然喷出一股浓浓白雾,白雾所到之处,触物成冰,瞬间将洞口冻住一大片!   那些来不及逃窜的众妖全未能幸免,皆被凝结成冰,砍杀姿势千奇百怪。   人在半空中的挽苍见状,猛然俯冲而下,将未及设防的惊月拦腰抱起,后挫两丈之远,猛然旋剑散出剧烈热量,运气成罩,将那浓雾抵挡在二人之外,一抗冰雾来袭。   源源不断的浓雾从洞中喷出,挽苍暗自运力与之抗衡;随即轰然巨响,护体之罩被破!!   千钧一发之际,红眸暗淡下去,黑眸随之晶亮;晴天猛然转身将惊月纳入怀中,后背刚劲之力被浓雾破开!!   冷彻入骨髓的雾气随之化为透明坚冰,厚厚一层将晴天凝住!   “晴天!”   惊愕之际,眼前人却面带笑意,让人如沐春风。   “惊月别担心,一点也不凉。”说完猛地打了个冷颤!   “晴天!我不需要你如此……如此……”不需要你为了我如此奋不顾身,连命都不要了!我要的是像那时在天尊殿一样,与你并肩作战!   看着晴天忽然暗淡下去的神色,惊月红了眼眶,生生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换做是他,他亦会如此,又怎能让晴天置身事外?   “惊月,妖族地脉对你的功体压制十分严重,若是你再有什么闪失,我该怎么办……”晴天擦去对方眼角的泪痕,捧着他亲了一口,说道:“我不能再失去你了,一次也不能。”   对于晴天来说,自己还能活多久,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在还能守护在对方身边的日子里,绝对不会让惊月涉险。   决不允许!   “真是,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有心思谈情说爱!”雷风距离较远,以一敌多也有些措手不及,浑身上下血腥浓郁;他撕碎其中一名妖族的胳膊,在对方还未来得及惨叫之时,将之毙命,随后迅速退会洞口处,朝里面大喊:“东玉!”   “呀呀~”一声呀呀细语从洞中传来,紧接着,一双纤细赤裸的足踏出山洞;众人惊愕间,但见东玉抱着一个肉嘟嘟的小娃娃从里面走出来。   “东玉……”见到东玉的一瞬间,雷风迅速将全身鳞甲褪去,走上前围着对方转了一圈:“你醒了,你没事了?”   东玉淡然一笑,脸颊微红:“多谢雷公子挂心,东玉已无大碍。”   “已无大碍,那,那就好!”雷风激动的搓搓手,到了嘴边的许多话因对方的一个微笑全忘了;看到东玉怀中的孩子时,脑袋一空,脸色稍显忧伤:“这孩子……”   该不会是东玉生的吧!   半灵族他是知道的,后嗣乃灵力孕化而来。   几人退到洞口,空中那只炽凰也不敢再进攻,反而收了浑身火源,化作人形轻轻落在几丈之外,忧心忡忡的瞧着东玉怀中的婴孩儿。   炽凰一身大红氅袍从容不迫立在对面,颈肩翎毛抖擞,衣摆处卷着烈火云纹;一头鲜红色的发丝随风飞舞,一双朗目深邃犀利,见了那婴儿瞬间多了几分柔情。   “哦!这孩子该不会是刚刚那颗蛋里孵出来的吧!”雷风后知后觉,立刻又有了与对方谈判的勇气。他伸手将婴儿从东玉怀中抱过来,捏了捏婴儿的脸颊,对着远处迎风而立的高大男人,说道:“这娃儿,是你的么?” 第211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猎妖   对面火红长发的男人默不作声,只警惕着雷风怀中的孩子。   晴天被冰雾所袭,渐渐查觉体内脏腑染上了一层寒气,嘴唇都挂上了一层白霜,就连血液流速都慢了下来。   双方对峙间,惊月捏住晴天有些轻颤的手,一阵凉意顺着手心蔓延开来,寒入骨髓!   惊月扭头看他,被晴天避开,手也不动声色的抽了回去:“我没事,看看雷风到底要如何跟对方谈判。”   惊月固执的又将晴天的手捉住,不许他再挣脱,缓缓朝晴天体内注入灵力,低声道:“我替你暖暖。”   晴天咧开惨白的唇,小声道:“你要能亲亲我会更暖。”   “差不多可以了你们二人!!”雷风已习惯二人旁若无人的亲近,但还是觉得晴天说话不着调。他硬气道:“我这招叫挟天子以令诸侯,只要这娃娃在我手中,我让他做什么他都得听!”   “哈——”突然一声魔吼破空,红发男子怒发冲冠,扬一身妖脉之力,震慑方圆:“归还我儿,留你性命!”   一声低吼引起了小娃娃的注意,他圆圆的眼睛滴溜溜转,看着红发男子。   “你儿?你拿什么证明他是你的孩子?”雷风挡住婴儿视线,将他的小脸转向自己。捏了捏小娃娃胖乎乎的脸颊,指着自己对小娃娃说道:“别听那红毛大鸟胡说八道。你爹,是我。”又指着东玉:“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你第一眼看见的人,也就是你娘。”   话音一落,在场的人纷纷安静下来,就连东玉,也显得有些局促;雷风倒是没觉着自己说话有任何问题,反而逗弄起了怀中孩子:“乖,叫爹。”   怀中圆鼓鼓的孩子对雷风的话充耳不闻,反倒一直盯着晴天;胖乎乎的小手朝晴天挥舞着,口角流涎:“呀呀~”   晴天看着那咿咿呀呀的小胖娃娃,没忍住抬起手,让她抓住自己的手指;只一瞬间,冻及脏腑玄冰似化作春水,悉数融化,浸透衣衫。   直到掌心炙热再次传来,二人也不曾松手。   就在此时,脚下地脉一阵隆动,山石崩飞;地面随之裂开一道巨大沟壑,阵阵怨气冲天而起!   众人心下一怔,短暂交换眼神过后,晴天拉着惊月,雷风把奶娃夹在腰间,随手拉起东玉,一行人拼命奔驰在不辩南北的绝境之中!   身后红发的男人眉头紧锁,紧随其后,不远不近的跟着。   就在众人疲于奔驰之际,眼前之路突然塌陷消失,沙土迷障间,一座由无数尸骨排叠筑起的高墙拔地而起,阻隔众人去路!数不清的怨灵攀附在尸骨墙上,以咒术弥封的怨气让不得超生的怨灵永世在此苦撑,哀嚎四起!   待沙尘散尽,众人抬头望去,骨墙高耸入云,山谷嶙峋,黑色云浪自半山腰起,层层叠叠,奔腾翻滚。   此时,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红发男人沉声道:“前方乃绝境之地,若想逃命,随我来。”   雷风道:“你会那么好心?”   红发男子冷哼一声,说道:“若不是我儿,尔等死活与我何干!”   雷风虽然不爽对方高高在上的态度,但目前似乎并无他法,他朝惊月征求意见,惊月亦是没有更好的办法。   “暂且信你。不过你最好不要耍花样,否则,”雷风将夹在腰间的孩子拎起来,恐吓道:”本大爷不介意与你鱼死网破!“   ******   垂沙薄缦之后,悦灵君的身姿影影绰绰照映其中,慵懒姿态令在场不少人脉息喷张;离陨浑身笼罩在大氅之中,也随着众人视线瞧过去,却是在搜寻另一人的身影。   还好,他不在悦灵君的床上。   悦灵君素手一扬,在场众人顿时倍感强力压身,纷纷凝元对抗;纵使离陨妖灵浑厚,也遭对方霸道的灵力压制一息。有些妖族灵力低微,承受不住悦灵君的威压,竟现场毁元惨死!!   看来狄绥说的没错,拿到血月魂这些时日,悦灵君的功体增长迅速,已然突破了先前的阻滞。   如果他再不抓紧时间,等到悦灵君冲破下一次功体阻滞,想要降她怕是不易。   “低阶小妖妄图滥竽充数,猎妖盛会本就不是低阶妖族能参与的。”最终,在只剩下七八人尚且还能承受之际,悦灵君收了灵压,轻声哼笑道:“能承受住本君灵压之人,都是本次大会的获胜之选,你们可不要让本君失望啊。”   众人齐声道:“属下等必将全力以赴,绝不负悦灵君!”   “很好。”悦灵君从玉床之上下来,踩着脚下枯骨走出来,说道:“本次猎妖盛会是第一次有外租之人参与,身带界令者为猎,除此之外皆可猎杀。另外,本回最终获胜者,还可获得仙族金丹一颗。”   悦灵君话音一落,众人面面相觑,仙族金丹他们只是听说过。要知道妖族寿命毕竟不像仙、魔、神族那般,最多万年之后便会烟消云散。妖族能修到万年的大妖少之又少。如果拥有了仙族金丹,不仅能让他们更长寿,还可免去雷劫之祸,妖脉强悍之人甚至可以羽化封神!   且那仙族之人先前他们已经都见过了,瞧着出尘之姿,修为定然是极高的,金丹也定然是绝佳的存在。   如此诱人的奖励让在场之刃士气忽然高涨,众人眼中星火迸射,摩拳擦掌议论纷纷,显然都已经将获胜者的头衔当做自己囊中物。   离陨猛然瞳孔一缩,拳头捏的嘎嘎作响,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撕碎悦灵那张让人恶心的嘴脸!!   晚霞过后,满天星辰。   悦灵君亲自开启了炼妖池层层阵法结界,看着争先恐后涌入其中的族人,嘴角浮起一抹冷笑,随即对身边的雪唯说道:“雪唯卿,你也去吧。”   “悦灵君!”雪唯慌乱跪下,额头点地:“雪唯不敢。”   “有何不敢。”她用脚尖抬起雪唯的脸颊,瞧着那人略带惶恐的眼神笑道:“本君知道你的心思。去吧,顺便给我盯着他。你知道本君的意思,除了本君,谁也别想染指。”   “另外,本君可没说过不允许猎者之间相互猎杀,学聪明些总有好处。”悦灵君将一道界令扔到伏在地面的雪唯脸庞,吓的对方浑身一颤,又道:“他若有失,下一次猎妖大会,你便只能是被猎杀的对象了。”   “是……” 第212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危机   离陨前脚踏入炼妖池,雪唯后面就跟了进来;第一次回到妖族之日起,雪唯对于离陨与狄绥的出现似乎十分不满,但凡只有有离陨在的地方,总有一股无形的杀意在他们身边蔓延。   雪唯是悦灵君的心腹,二人虽对她有所戒备,但表面上还算恭敬,雪唯对他二人也是面和心不和。   “雪唯卿。”狄绥率先朝雪唯低头:“没想到悦灵君居然肯让雪唯卿来炼妖池,我与离陨对炼妖池不太熟悉,这几日就劳烦雪唯卿多加照顾。”   “照顾?”悦灵君不在,雪唯丝毫不遮掩对他们的厌恶之色,当即冷了脸,冷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来路不明,凭你也配?”   “你说什么?!”离陨大步上前挡在狄绥身前,猛地将一身妖脉之力狂肆溢出。他痛恨悦灵君,更痛恨这个亲手将道长送到悦灵君床上的女人。   恨不得撕了她!   “别以为有悦灵君替你撑腰,我就会怕了你。到了这炼妖池,未知之数众多,雪唯卿可要谨慎些,以免再也出不去!”   离陨妖脉之力强悍醇厚,宛如泰山压顶的重力灭顶而来,让雪唯招架不住。如此强悍的妖灵之力她只在悦灵君那里领教过,没曾想眼前这个平凡无奇的少年,竟然也如此强悍!   先前他便暗中调查过离陨与狄绥,若说他们是当年上三王族倒台之时出逃的妖,一直在长云镇隐居,毫无破绽。   但毫无破绽就是最大的破绽!   看来她先前的怀疑没有错,这二人确实来路不明,虽然还没有足够的证据。   如今一来,倒是不装了!   雪唯额前细汗涔涔,憋红了一张清丽的容颜。她强忍内脏被挤压的痛楚,依然姿态高傲故作镇定:“怎么,悦灵君不在,也不藏拙了么?那便让雪唯来领教阁下的本事!”   说完一声轻喝,一道凌厉红光从她手中强势掠出,‘啪’的一声,一条倒刺凸出的长鞭划破空气直直的抽在离陨脚边的地面上,扬起沙尘阵阵!   对方出手,离陨顺势加强妖脉威压,五指成爪直逼雪唯咽喉!   就在此时,狄绥松开握的骨节泛白的手指一把将他抓住,强忍细微颤抖的身体赔笑道:“雪唯卿说的是,我等怎配雪唯卿庇护。”   随后将怒火中烧的离陨拉了回来,给雪唯让出一条路来:“请。”   “哼!”雪唯一声冷哼,收了长鞭,踏入夜幕之中。直到周围没了那剧烈威压,才捂住心口猛地吐出一大口血来。   好强悍的灵压,远在悦灵君之上,甚至险些让她碎了妖丹!   这离陨,果然如悦灵君所言,来者不善!   一定要找到合适的时机,将他们永远留在炼妖池!   雪唯走后,狄绥才放开离陨,浑身气息也变得冰冷起来。他道:“殿下,你方才真的太冲动了,若是让她将此时告知悦灵君,你可有想过后果?”   大氅之下,离陨方才运功过度,耗尽了进炼妖池前才吃下的欢颜丹,头上黑发重新爬上金色,一双金色竖瞳落入眼眶之中,痛苦紧缩,细如丝网。   他冷声道:“我何惧之有。据我所知,猎妖大会之际,为争妖丹,有不少猎者与猎者之间相互残杀的例子。悦灵君可不是什么好人,既然让她进来,说不定已经对你我有所怀疑,让她来不过是找个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我们除掉罢了!”   狄绥微不可查的点头,应和道:“确实有许多猎者相互残杀之事。只不过大家都为了各自的利益,选择放任。但这不是你现在能暴露身份的理由。”   “就是这个女人,是她抓走了道长,为了在悦灵君面前献殷勤,还将道长送到她床上!若不是忧心道长安慰,我何必一直隐忍至今!”离陨恨得咬牙切齿,想要将雪唯生吞了一般。   “就是因为道长!”狄绥攥住离陨的胳膊,强迫他看着自己,直到迎上对方的目光才说道:“就是因为道长,还有明策君和君后,你也一定要忍!”   “……”   沉默许久,就连空气都有些凝滞了,离陨才压下心中怒火,沙哑道:“你放心吧。”   他摩挲着颈间道长亲手替他制作的皮带,摸着上面缀着他换牙时掉落的所有犬牙,原先因怒意而明亮的双眼黯淡下去:“是我鲁莽了。在找到道长并确认他无恙之前,我不会让自己再次犯错的。”   听离陨一言,狄绥像是松了口气;虽然心有顾忌,他还是问出来一个困惑他许久的问题:“自从那日在悦灵君洞府见到道长,此后过了四日了,都没有见到道长的身影,我也多方打听过,说道长并未被囚禁,说不定道长已经……”   “不可能!”离陨打断狄绥话语,语气笃定:“不可能,道长不会有事的。”   当初为了挽救濒临死亡的自己,道长不惜启用禁术,耗费千年功体与他同生;所以,只要自己还活着,道长必然不会有性命之虞。   只是近日,他的妖脉之力忽高忽低,灵力也时强时弱;每当他想感知道长身在何处之时,体内灵力都会被抽走半数,让他无法感知到。   狄绥也说过,道长并未被囚禁,应该是逃离悦灵君的手心了吧。   不知是不是与百里将军他们汇合了。   他坚信,只要百里将军在的地方,晴天也一定在,如此一来,道长就不会一人独行,让他担忧。   晴天……   晴天?!   对,曾在道是平常之时,晴天送了他一只用来传话的应声虫,他怎么能把如此重要之事给忘了!   思及此,离陨的眼神再次亮起来,仿佛看到了希望;他已目标不宜过大,要分开行动为由将狄绥支开,自己则迅速朝着炼妖池中飞奔而去。   并非他不信任狄绥,而是狄绥与晴天他们在人界之时多少有些仇恨,此时若是让狄绥知道自己还跟晴天保持有着联系,只会叫他们之间生出嫌隙,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此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等离陨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幕中,狄绥才回过神来;收好界令,大步迈入炼妖池,却是朝着雪唯离开的方向而去! 第213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安静   荒野纵行,红发男子有意相引,晴天一行人虽是跟在其后,却也时刻警惕周围环境。奔走间,忽闻背后铁链拖地摩擦疾行的声音,有人追击而来!   众人惊觉回身,却见来者竟是晴天先前遇见的那一对恶神兄妹。   前有炽凰,后有恶神,一瞬间,晴天四人竟被夹在中间,进退无路。惊月晴天屏息凝神应对,雷风将怀中奶娃塞给东玉,将拉过她护在身后,矮身起势,预防红发男子突然发难!   仇人见面,自当分外眼红,那人身后的女子踩着碎步贴在男子的后背,纤细的双手揽过对方腰身,轻笑道:“呵呵呵~这可真是冤家路窄了。不仅有上三王族的羽族,还有神龙族、仙族、魔族,甚至连销声匿迹已久的半灵族都凑到一起了。哥哥,今日可真是大有收获。”   “那正好来试试我的功体!”几乎未给几人思考的时间,战事一触即发!   晴天惊月对上那恶神夫妇,抬手凝气,震碎对方飞掷而来的指尖剑气;二人迅速交换位置,一前一后,一攻一辅,配合无间。   看着残月下晴天坚毅的侧脸和浅浮的嘴角,一瞬间,惊月似乎萌生了一种还停留在先前二人一起并肩天下的错觉之中。   残月下,战火高燃!   惊月掌起灵力,身影迷幻似魅影,一边顾忌晴天的功体,一边辅助攻击游战不明来历的恶神,出手尚留三分余地。   晴天则攻势凌厉,招招神勇,欲将其毙于掌下。   那名身负铁链的男人以一敌二,招式诡异至极,功体与前一次战斗有了无法估量的提升,浑身气息也变化莫测。   一时之间,难分高下。   双方战得四野愁云卷,浓沙掩天光!   晴天道:“这才不久,竟然如此难缠,倒是小瞧你了!”   “对于存在威胁之人,必然是将其消灭!在猎者盯上你们之前,我要先下手为强。”那人一阵狂笑,提掌运气追杀而至:“等我拿到你们的金丹,这区区炼妖池便再也奈何我不得!”   惊月冷声道:“所以,你便猎杀其他族类,利用他们的金丹提升自己的功体?”   那人道:“你难道不知道越是聪明的人,越是短命吗?”   ‘叮当——’铜铃咋响,惊月心下一沉,但见先前游刃在战圈之中的晴天忽然想是被卸去了半身力道,那铁链裹身之人顺势抓住机会,翻手化作一道凌厉杀气,一掌劈中晴天肩头,待晴天的身体如断翅的鸟极速从空中坠下之时,再次起掌相逼!   惊月一掌击飞那旋身起舞的女人,回身犹如穿云燕,揽住晴天的身体,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双掌相接,翻起连天尘土,强悍威吓的气势,动撼四野!   “晴天,你没事吧?”   晴天回神,嘴角触目猩红。似乎在他久远的记忆中,那铜铃的声音堪比招魂术,每每响起清脆的声音都让他头皮发麻。他摇摇头,捂着左肩说道:“那女人的铜铃声很让人烦心!”   惊月按住他的肩膀,送了些灵力给他:“凝住精神,专注于眼前之人便好,那个女子由我来处理。”   “速速前来受死!”那人踏地而起,旋手变势之际,数十颗大小各异的妖丹从体内流出,慢旋之际散发出各式炫彩凝光,凝光褪去,妖丹纷纷显形,皆是上三王族,它们被封印在妖丹之中,龇牙咧嘴,利爪现行,似傀儡般奉命行事。   “自己不行就想找帮手?”晴天讽笑,自言道:“挽苍,打架这种事,还是你来吧。”说完,周身气息哗变!   与此同时,那扰人心神的铜铃之声再次响起,晴天突然单膝跪地,一手撑着头,痛苦不堪。他原本想换挽苍来解决了这二人,哪只那操控铜铃的女子似乎看穿他的一切,生生压下他的魔息。   东玉赶忙上前将他身子接住,一手抚着晴天的灵犀,小声道:“爹爹潋息,暂且不要调动灵元。”   看着晴天痛苦的模样,惊月眉目一凛,心知妖族地脉对于他的功体压制极为厉害,稍稍动灵,便觉浑身疲累,久战不利;眼见对方技高一筹,惊月不再有所顾忌,召唤灭世在手,欲速战速决!   灵剑没入泥地,剑指于胸,一道刚印自体内而出。惊月骤然阖眼薄唇轻启:“灭世,召来!”   话音落,地脉陡然震颤,一朵夹杂着红光的黑色莲花从地脉之中缓缓升起,破土一夕间,层层莲瓣争先盛开;恍然间,周围鬼魅妖魔嘶叫只剩像是消失了,寂静如斯。   黑莲盛开一刻,漫天花雨绽落,似有曼妙女子红衣罩体,青丝红染,素腰一束不盈一握,一双莲足妖娆无声,翩然起舞……   灭世外现,惊月灵力高涨,稳如泰山,犹如神邸降临!   见此情景,在场之人无一不怔然,就连晴天一时都忘记了裂魂之苦。   他还从未见过惊月的剑灵。   雷风赶紧低头,擦了擦鼻子,怕被东玉察觉窘态,心中默念:阿弥陀佛,东玉才是这世间最好看的女子,别人都及不上她!!   “这臭女人,竟敢比老娘还……唔……”挟带铜铃的女人才谩骂一句,忽然眼前一红,一阵凉意从心口处迅速冲入脑海。   待她回神,眼前哪有踏莲起舞的女人,只有一浑身散发着凌冽之气的白衣男子与她贴面并肩,苍白劲瘦的手握着一柄通体赤红的长剑将她穿胸而过……   手中铜铃落地,被席卷而来的黄沙掩埋其中。   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微微侧头,对上惊月一双冷如骨髓的眼眸,不觉浑身一颤,一口气堵在喉中,一抹带着腥臭的鲜红从口中溢出。   想她纵横炼妖池百余年,人人避之不及的恶神,如今却只在对方一击之下,魂断于此。   “阿妹!!”亲眼见着妹妹被一件贯穿,那浑身铁链的男子瞬息爆发,朝天连声嘶吼,吸纳数十枚妖丹入腹,浑身经脉逆行,瞬间将缚身的铁链爆开;额间青筋暴凸,迅速爬满那张原先还称得上清隽的脸,口吐邪气,宛如恶鬼!   俨然已呈暴走之态,舞起手中一截铁链俯冲而下,直奔惊月!   杀态狂虐,杀意甚浓!   眼见极招狂肆,只见惊月淡定从容,轻轻掠起后撤几步,躲过极招之后,罡风四起纳灵入剑,一剑没入那人的心口;随后轻声道:“安静,不要吵到晴天。” 第214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悔恨   残月血红散尽,寒风中血腥浓郁,男人鲜红的血顺着剑刃滴入泥土,毒血入草木,花枯断水,毫无生机;残剑断铁横于大地,入目皆是荒凉。   双方僵持对峙,谁也没有退一步。   惊月泰然自若,冷眼瞧着即将魂断之人,说道:“拦路,就该做好毙命的觉悟。”   冷冷一语,仿佛寒冬降临。男子停在半空的手轻微颤动一下:“哈哈哈哈哈哈,就算是下地狱,我也要让你给我兄妹二人陪葬。”   惊月正欲抽剑,忽然发觉自己的手腕被死死捏住,那男子手中铁链不知何时已将他二人绑缚在一起,动弹不得!   对方心知性命已达终点,不惜引爆功体,只求与在场众之人同归陌路!   “爹爹!”东玉惊叫出声,扔下已然昏死过去的晴天冲了上去!   就在此时,“轰——”的一声巨响,脚下大地猛烈颤抖一阵,威力万钧!霎时间,惊月那处火光冲天,浓烟翻腾,被震碎的铁链四散崩飞!!   东玉停在原地,双腿抖如筛糠,眼泪扑簌簌流了下来。   星火弥漫,一股刺眼的红从浓烟之中散射而出,驱散了浓浓白烟。随后,一只染血的白靴从浓烟之中迈了出来,举步生风。   “太,太好了~”东玉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的更大声;不是悲伤,而是天降惊喜,她的爹爹们都平安无事。   “东玉。”雷风赶紧上去将东玉扶起来,让对方大半个身子都靠在自己怀中;东玉身上清新怡人的香味让他有些想入非非,瞧着东玉哭红的双眼赶忙道:“别哭了,天尊殿下何许人,不会有事的。”   战局已休,惊月敛去一身灵元,收了长剑后走到晴天身旁,将那昏迷之人从地上抱起来,说道:“晴天受伤,此时不宜赶路,我们需要找个地方修整一阵。”   红发男子矗立在远处,身形都不曾晃动,仿佛是一尊雕像。对于眼前一切似乎并不关心,只一心留意东玉怀中的婴孩儿。   听了惊月的话,他的眼神才从那婴儿身上挪开,沉声道:“前方不远可稍作停歇。”   “哼。”雷风翻了个白眼,讽刺道:“我现在怀疑你是故意将我们带来此处。然后让方才的恶神与我们颤抖,你好趁机抢回这娃娃!即使你如意算盘打的再响,也没料到那两个恶神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如今还想让我们跟你走,想都别想!”   对于雷风的叫嚣,红发男子并不与理会,而是转眼看着惊月,安静的等着。   惊月将晴天抱在怀中,步履稳健的走向红发男子,淡然道:“烦请带路。”   雷风惊道:“惊月,你怎么能跟他一起去,万一被他落入他的圈套,我们跟瓮中鳖可就真没有区别了!”   惊月道:“如果他有心陷害,你我这时候已是黄泉孤魂了。”   ******   漫漫荒野之上,一人左手挽着拂尘,右手仗剑,踽踽独行,浑身猩红斑驳,不知终点在何处。寒风肆虐,吹不散一头银发,一身白衣胜雪,宛如天降神祇。身形虽瘦弱,却有一股无比强悍的气劲笼罩在他身上,绚烂夺目,让人不敢直视。   他的出现,震慑周围无数妖族纷纷缩进草丛灌木,就怕对上那一双无神的眼。   虽然目不能视,脚下却从未有过闪失。   但凡他走过之地,地上总有些浅浅血迹,待他走的远些,才能闻到那白衣胜雪的谪仙身上还沾染着淡淡的血腥味。   是他们熟悉的味道,令人作呕,让人丧胆!   几日前,这名道者突然出现在炼妖池,来得悄无声息。他的出现让整个炼妖池人心惶惶不得终日,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必然血流成河,怨灵漫天。   如果不除了他,妖族必遭灭族之祸!   突然,背后数到黑气凌厉袭来!   但见那人眉目一凛,薄唇紧抿,一踏直纵九天之上,宛如谪仙之姿落红尘!灵剑掠光开刃,剑行如风,急快难应,一骑撼天!剑影翻腾间,那抹白色身影以光速穿梭妖群之中,游走生死间隙!   转身从此去,不知何处停。   微风过后,那些来不及将那身影看清的妖纷纷回神,却见眼前鲜红喷薄,身首分离,已然命断于此!   阖眼一瞬,眼前竟已无人。   ******   与狄绥分开后,离陨试图以应声虫呼唤晴天却屡试无果,索性将事情搁置一边。既然联系不上晴天,那他先自行寻找看看。   从日落至月升,离陨已经在炼妖池的外圈转了许久,一路上别说是其他猎者,就连低阶小妖都没遇上一个。   当然这也不排除有其余率先进入炼妖池的猎者已经肃清了外圈。   离陨背靠巨石,将自己隐在暗处,悄悄望着当空皓月,那肆意倾泻的银芒好像道长身上温润的气息。   他先前也找遍了整个南屿,都没有道长的下落,这几日他体内灵力时浅时深,若是猜想无错,道长应该也在炼妖池中。   可他多次试图使用灵识传讯,却从未得到过任何回应。离陨心有不甘,闭目凝神纳灵元入识海,才刚潜入其中,忽觉一丝灵力波动!   “道长!”离陨心中大喜过望,高兴的连声调都变了:“道长你在吗,我是离陨啊!”   待他再次探寻灵识,又才恍然发觉方才不过是道长曾就在识海之中的一道影子。   道长根本没有进入过识海,也从未回应他。   “道长,对不起,对不起,离陨知道错了,可是我……呜…啊哈…”   话未说完,已然泣不成声。   自从回到妖族,离陨从不敢让自己闲下来;一旦闲下来,脑海中就会不自觉回想起当日道长那双毫无焦点的眼,怔怔的望着自己,满眼失望与悔恨。   看着自己决然离开,伤他如此之深,道长一定很难过吧。   “道长,你是否还在怪我那日在悦灵君洞府没敢认你?”   “是了,离陨就是个胆小鬼。”可就是这样一个胆小鬼,竟然胆大到伤了自己最爱的人。   “道长,离陨有许多话一直憋在心里想与你说,可是我找不到你。”离陨低声抽泣着,双手死死捂住脸:“我找不到你……”   “道长,你应我一声,让我知道你如今还好不好,应我一声吧,离陨求你了。”   “道长,你是不是真的不想要离陨了……” 眼泪顺着指缝流入他口中,苦涩不堪:“你别不要我,好不好,你应我一声吧。”   “求你了……” 第215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别院   “唔——”   就在他离陨正自责哭泣之时,就被识海中一声低哼声音打断了。   那是,道长忍痛的声音!   他在熟悉不过。   离陨心中一阵狂喜,接着就是蚀骨的担心。再去试图呼叫时,却从识海之中被驱逐出来。再进入之时,二人识海中竟隐隐被一道阵法隔绝。   “道长……道长……藏心!你在哪儿啊?!”   从句句小声呼唤到咬碎了牙才压下的怒问中,离陨只觉心下一寒,接着就是一阵难忍的疼,再下一瞬,一口甜腻已涌到喉边。   “道长……我心疼……我想你……你看,我流血了,好疼啊,你不理我了么?”大喜过后既大悲。离陨捂着心口,低声唤道:“你真的不要离陨了么?”   识海之中没有任何回应,那些话,只像是他在喃喃自语。   从小到大,从懵懂到少年,不管怎样,哪怕只是磕了碰了,他一喊疼,道长都会第一时间来到他的身边,捧住受伤的地方,心疼的替他抚平。   可现在,他真的好疼,好疼,疼到呼吸都是凉的,疼到睁眼闭眼都是对方,可是,他却不理他了,再不应他了……   “道长……”再是一声呢喃呼唤,离陨收起心中想念,咽下喉中甜腻,捂了胸口,想要用自己的温度给那颗牵挂的心哪怕一点点可以撑下去的暖意,然后,仰头,咬了牙,朝着炼妖池更深处走入。   他要快些解决妖族之事,才有再次面对道长的勇气,才能安心的跪在他面前忏悔自己的罪孽,才能祈求他的原谅。   收拾好情绪,离陨只身深入炼妖池深处;走了许久,越发察觉周围气氛怪异。与他在外围时一样,这一路走来没有遇到过任何被困在炼妖池的族人,更别说是猎者,根本从始至终都未曾遇见过。   相反,杂草丛生的道路两侧倒下不少妖族尸首,切大多数都是上三王族的尸首。这些妖族身上没有界令,甚至有的被刻上了妖族特有的封灵骨阵。   地面血迹斑驳,周围残垣断壁蔓延至更深的地方,看上去像是才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战斗。   他矮下身,翻过一名羽族的尸首探查致命伤势之时,被眼前景象惊得目瞪口呆!眼前死者被一剑封喉,力道之大,连喉骨都被割断,可谓极其残忍!   看伤口,整齐利落,乃一招毙命;又去翻查了其他尸首,死法全都是一剑封喉,且他们看上去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太多。   看来这些妖族之死,应是出自一人之手。   可这些吆吆尸首的妖丹都完好无损,并不是猎者的风格。   据他所知,下到炼妖池的猎者之中除了雪唯与狄绥,根本不会有如此强悍,甚至以一敌多还能全身而退之人。雪唯的武器是一条刺玫长鞭,造成的伤口不会这样整齐利索;而狄绥,同为妖族,他是不会对炼妖池中的同族出手的。   前几日在炼妖池外围救了晴天,难道这些族人之死,是晴天杀的吗?   离陨被自己的突然的想法吓了一跳。   虽然他与晴天的关系算不上有多好,但在安国君府那段时日,知道他乃心思皎然,并非滥杀无辜佼猥之人。   且这人功体强悍,心狠手辣,毫无怜悯之心。   到底会是谁?   离陨又拨开其中一人的衣物,最终在他脖颈间发现一条细如蛛丝之物!   ******   炼妖池另一处,寒月清冷,夜风如泣,彻骨的冷风中挟带着浓浓的腥臭味;一人仗剑独行,白衣已见猩红,脚下步伐匆匆,却寻不出一所归处。   “噗——”的吐出一口猩红,遭灵力反噬的身体逐渐摇摇欲坠;他猛地单膝跪地,将剑身插入泥土之中稳住身形。   黑暗吞噬了他的身影,整个人如同堕入虚空一般,魂音杳渺。   失去知觉前,他仿佛听见有人在耳边唤他,急得都哭了,一遍遍说着他很疼……   到底是谁在耳边撕心裂肺的呐喊,字字句句都像拿着刀在剜他的心,在啃噬他的灵魂,在撕扯他的身体……   最终,他将识海封印后倒在血泊之中。   ******   另一处,惊月一行人随着红发的男子来到一处别院;说是别院,不过就是个栅栏围起来的院子,一张缺了角的石桌和一个遮风避雨的茅屋。   自从踏入妖族之后,这几日便一直没见过白天,平时也要么露宿荒郊,要么寻个山洞稍作休息。相比之下,能有个遮风避雨的屋子,一张干草铺就的床,已经算是十分不错了。   再加上这处别院的位置十分隐秘,周围也没有更多其他的气息,如此一来,倒像是对方有心要庇佑他们。   晴天魂体遭受铜铃魔音过后,陷入了深度昏迷,惊月将晴天放在干草之上,替他运灵镇压裂魂之势,察觉其识海中的生命树已有败枯之势,不由得心中一紧,加强了灵力淬入。   待他感觉到两股力量相融过后,压在他心中的巨石才落了地。   随后将那具炙热的身体小心翼翼的放在干草之上,从怀中拿出一方带着清苦味道的绢布,仔细的擦去对方额前的冷汗,又伸出手指轻轻抚触着他微蹙的眉宇,想让他舒展开来。   然而,冰凉的指尖似乎起了相反的作用,晴天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惊月无奈一笑,用余光瞟了瞟门口,随后快速俯下身,在他额头上浅浅一触,随即起身,果然就见那人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他牵起惊月的手掌,用拿灵力催热的温水沾湿了绢布,轻轻擦拭着。   如玉娇奴所言,晴天不知何时中了仙宗圣器渡生魄的袭击,导致魂魄碎裂;能坚持这么长时间不散魂,足见他执念之深。   而此时,他连血月魂在什么地方都还不知道。   正准备去询问情况的雷风在门口瞧见那晴天点水般的浅触,一张俊脸嗖的就红了,立马捂了眼关门转身,不打扰屋中的二人世界。   “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他可不想再一次因为看二人亲热而毁了他的容貌了。   哪知他刚出了门,就见东玉怀中的奶娃不知怎么的已经到了那红发男子的怀中!   “!!!”这不是平白少了能牵制对方的人质么? 第216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禁地   雷风虽然气恼,但对东玉也舍不得大声斥责,委委屈屈道:“东玉,你怎么能把那娃儿还给他?现在晴天生死未卜,惊月又刚刚给他输入了太多灵力,万一这家伙要想趁此机会杀了咱们怎么办?!”   东玉抿唇笑着,拉着雷风在石桌前坐在红发男子对面,说道:“赤翎公子并非大恶之人,他不过是想要回自己的孩子罢了。况且惊月爹爹方才已经吩咐过我,让我将孩子还给赤翎公子。”   “赤翎公子?”雷风憋了一眼正闷声逗弄孩子的红发男子,心中腾起一股酸意,“什么时候你竟然连他的名字都知道了?!”   东玉笑道:“是他自己告诉我的。”   雷风侧头,正好对上赤翎冷漠的眼神,瞧的他身体一颤,汗毛倒立;仅仅一眼过后,对方就收回了视线,仿佛刻意无视雷风,这让他很不爽:“谁,谁让你跟我家东玉随便说话的?!”   “雷风公子……”东玉拉住剑拔弩张的雷风,细眉微蹙,朝他摇头示意。   院落中又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婴儿咿呀学语的声音。   茅屋中,惊月擦干净晴天手染的鲜血,小心翼翼的握着他逐渐温热的手,放到唇边浅浅的亲吻着;而后又凑到对方脖颈间嗅了嗅那熟悉的味道,不觉间鼻尖一酸,一滴热泪从眼角划落,滴落在晴天的衣领中。   活了两世,哪怕是当初落神峰对上仙君,葬身父亲剑下,他都未有过恐惧。   如今,他是真的害怕。   害怕晴天嗜睡,害怕他再也醒不过来,害怕他从此再见不到那让他冰冻的心都能融化的笑。   他不能失去晴天。   “晴天,”惊月伏在他耳边,轻声喊道,“若是休息够了就赶紧醒来。你不是还等我的答案么,如果你醒来,我一定会亲口告诉你。我也喜欢你。”   十分喜欢。   昏迷的晴天并未听见惊月在耳边的低语,他不知自己行走在何间,只觉脚下虚无,周遭寂静无声,就连心跳,似乎都感觉不到。   不知从何时起,他仿佛都在独自承受一切,裂魂之苦,心死之痛,日复一日,从未停歇。一直到后来,魂魄碎成许多片,凑都凑不起来;也没了痛,无论是身体亦或是心。   甚至连自己为何会存在都忘了,也忘了他穷其一生都在追寻的身影,心底只有一股不知何处而来的执念,凝聚着他最后一丝魂魄。   脖颈间的凉意让躺在干草上的人指尖抽搐。   是下雨了吗?   晴天抬头望着白茫茫的一片浓雾,忽觉有一滴雨落在他的唇角。他下意识探出舌尖舔过唇角,只觉得那滴雨有些苦涩。   苦到心里。   他看不清,也瞧不见,只感觉有人在耳边呼唤他,牵引着他的思绪。那声音时近时远,仿佛就在这浓雾之中。   “你是谁?”晴天朝着声音来源走了几步,又猛然回头望着身后,“你在哪儿?”   没人应他,只有对方虚无缥缈的声音传入耳中,一遍遍的唤着他的名字。   “你到底是谁?快点出来!”那声音听上去让他揪心,他想将这说话的人抱在怀里,想好好回应他。   浓雾中,晴天越来越着急,甚至有些暴躁。   那声音到底在哪儿!!!   ******   晴天依然在睡着,惊月擦去他额前薄汗,将晴天身上大氅给他盖好,手指抚过对方高挺的鼻梁,一直到那双柔软的,反复摩挲着。   “等我回来你必须给我醒过来,不然我就生气了。”   没等到那人的回答,惊月叹息一声,起身出了门。   听见身后木门响,雷风朝屋里张望一下,问道:“晴天情况如何了?”   惊月走到石桌前坐下,答到:“已无大碍。”   “那便好。”雷风接着问道,“为什么要把孩子还给他?”   惊月淡然道:“闲话少说,若不是阁下出手相助,你我此时怕还在这茫茫夜幕之中寻不得落脚之处。”   “谁知道他是不是没安好心!”   “谨慎自然无害。”惊月与赤翎短暂的交换过一个眼神,难显幽微心思,“若真是没安好心,又何必惹来一身重担。”   惊月言罢,赤翎停下逗弄怀中婴孩儿的手,原想将她抱起来,奈何这小家伙只在他怀中待了一会儿便摇晃着小胖手朝东玉咿咿呀呀。无奈之下,赤翎只得将她又还给了东玉。   回到东玉怀中的小娃娃窝进她怀里,抓着她胸前的一枚坠子,咂咂小嘴便闭上眼睡着了。外头风大,虽说这冰凤凰系的奶娃娃不怕冷,东玉还是跟惊月说了一声后,就抱着她进了屋;雷风不愿意与赤翎说话,更不想看他,索性哼了一声就跟着东玉走了。   院中只剩惊月与赤翎二人。   赤翎率先开口问道:“你们为何会出现在炼妖池?”   惊月疑问:“何为炼妖池?”   赤翎并未回答惊月的问题,而是安静的等着他的回答。惊月一挑眉,不回答对方的提问反倒反问对方似乎确实不礼貌。他道:“来寻一样东西。”   “炼妖池中能有什么东西值得你们拼上性命前来寻找。”   惊月听出对方话中嘲讽之意,但他并不在乎;与晴天的生死安危相比,别人的看法于他来说毫无意义。目前最重要的是先探一翻这炼妖池究竟是什么地方。   “看来阁下应是久居于此,惊月冒昧问一句,这里为什么没有太阳?”   “炼妖池乃妖族禁地,这里乃炼妖池深处,命为罪域之谷;并非没有太阳,而是……”赤翎抬头望着天空中滚滚翻腾的黑云,沉声道,“头顶积云全是恶灵怨念滞留在此,因多年无法超生轮回,日积月累,就将此处与天界隔绝了。”   “……”得知真相,惊月愕然。抬头望去,黑云卷着云浪疯狂翻涌,无数怨灵笼罩头顶,怨气强烈!   “所以,那亮处也并非真的月亮对么?”   赤翎没有否认,望着残月半晌后才沉声道:“那是他们的妖丹。”   妖丹……   死后无法转世投生,所以化作了怨灵。因不想对还生存在这片土地上的族人造成伤害,所以才将妖丹拔出,凝聚在一起么与怨灵抗衡么? 第217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理由   许久,直到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减少些许,惊月才第二次问道:“此处何为炼妖池?”   赤翎突然发出一声冷笑,道:“自然是让我们族人相残的地方。”   “族人相残?”短短几句问答,惊月已经嗅出了其中的血腥味,但他依然不解,“妖族内斗,不过同室操戈。你们的君上竟然能默许这种事情存在,倒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呵,暗及生秽。阁下乃仙宗之人,见得是大道,寻的是正义,如此污秽之事,自然入不得仙者之耳。”赤翎的声音忽然变调,像是威胁一般,说道,“炼妖池若是有什么宝贝定然早被这里的人给拿走了,你们若是无事,在那些猎者大开杀戒之前趁早离开!相信你也清楚,妖族地脉对于你们的功体都有压制;今日遇上的恶神也不过是这炼妖池深处的末端尾流之徒罢了,炼妖池也并非你们所想那么简单。”   “多谢阁下忠告。不过惊月有不得不拿到它的理由。”惊月依然稳如泰山,平静道,“不管日后遇见的是末端尾流,还是矫矫不群,惊月无所畏惧,也从没认为炼妖池中简单。不过,这炼妖池即便是龙潭虎穴,既入得来,就出得去。”   “既然如此,你们好自为之。”   惊月见赤翎神色有异,又盯着空中妖丹凝月出神,眉宇间有些凄凉,问道:“方才听阁下说猎者大开杀戒,不知这‘猎者’是什么?”   赤翎回过头,冷眼瞧着惊月,说道:“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不是么?”   “惊月还以为那不过是妖族曾经的传说罢了,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既然说是曾经,这问题问的倒是多余。”赤翎双拳紧握,骨节咯吱作响,双眼血红,压抑许久的愤怒即将在爆发边缘,“同为族人却要自相残杀,可恨!可耻!可悲!”   石桌的凉透过指尖传遍全身,惊月望着又挂上了一层残红的妖丹凝月,那上面的血腥仿佛亲眼所见一般。   曾几何时,问道山被魇族攻破,那时的血肉横飞腥臭漫天的场景又涌现道眼前。   如今几百年了,问道山的名字仿佛也从那时起慢慢淡化在六界之中。如此庞大的仙宗,仅仅因为一个魇族,成现在这种局面。如今的妖族,与那时的仙宗,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既然如此,阁下身为妖族上三王族,为何不带领手下族人揭竿而起,重新夺回妖族统治权,废除这丧心病狂的盛会,复兴妖族?”   “哼,说的轻巧。”赤翎冷笑,挽起广袖露出手腕间一道诡异图腾,说道,“只要有它在,我永远都走不出炼妖池,何谈复兴妖族!”   惊月道:“这是……”   “这是灵族特有的裂丹封印。当初宗女为了报复上三王族,给我们都烙下这种封印,一旦我们踏出炼妖池,妖丹便会炸裂。没了妖丹,我们活不了太久。”   “此封印可有解?”   “除非宗女亲自来解,否则无解。可我们离不开炼妖池,杀不得她!”   惊月沉凝片刻,抬手一挥,石桌上便多出一壶酒,两盏杯;斟满两杯酒,惊月笑道:“在下倒是有个双赢之策,不知阁下可有兴趣?”   美酒香味扑鼻,记忆却有些久远。   赤翎定住身形,似乎知道惊月此番想说什么,果断回绝道:“我是不会助你寻什么宝物的。”   “你拒绝的如此果断,看来你所谓的族人以及复兴于你来说根本只是口头大话罢了。”惊月端起一杯酒,放在鼻尖下闻了闻,确实有些辛辣,或许晴天会喜欢。   “你当我是三岁孩童,会被你几句激将之法就为你所用?”   “你助我寻宝,我助你杀了宗女,解除上三族的妖丹封印,怎么看都是你收益更多吧。”惊月一仰头,甘冽的酒顺着咽喉落入腹中,一路火烧火燎,十分难受。   惊月鲜少饮酒,酒量也确实拿不出手。不消片刻,那张俊逸的脸颊就飘起了两抹嫣红,双眼也有些迷离:“饮了这杯酒,就算你同意合作。”随后他站了起来,奋力稳住有些虚浮的脚步走到门前,回头又道,“我时间不多,不能浪费。”   说完转身进了门,却在门槛上绊了一下脚,赶紧扶住门框才能幸免摔跤。   赤翎盯着石桌上满满一杯酒,陷入沉思。   水酒入腹,顿时腾起一股无名的火,那火蹿过四肢百骸又汇入灵池后,素来禁欲持重的惊月就有些迷迷糊糊。   身子软软的,像是没了骨头,只想找个地方窝起来。   而那个地方,最好是暖暖的,有着浅浅心跳和熟悉味道的地方。   此时,那样的地方,就在眼前。   循着气息,循着味道,循着心中所在,此时惊月的眼中什么也没有了,只剩屋内草铺上裹了大氅睡得香甜的那人。   虚浮的脚步已经无法走过去了,那么,轻轻爬也是要爬过去的。   怕什么,反正他在。   他甩甩头,眼前却越来越模糊,眼皮也很沉重。怕自己踩到晴天,索性干脆蹲下来,先是碰到了脚,那痴红的脸上就绽出了满足,再是触到了身体,拉住了手,那好看的眼就忍不住直打架。   之后,揭开大氅钻了进去,又用鼻子轻轻嗅过,终而心满意足地拦住昏睡之人的腰,枕着对方胳膊,露出了笑。   轻轻一声似乎从那醉酒之人的口中飘出,软糯娇憨:“瞧,晴天,我没醉,认得路……”   “晴天啊,快抱抱我~”   他太累了。   然而,这一切却被原本只在假寐的雷风全看在眼里。   “!!!”将军这是在跟晴天撒娇?   雷风惊愕的下巴都险些掉到地上,他一向只当晴天脸皮厚,喜欢调戏惊月,没想到惊月也挺坦率的,直接钻到晴天怀里睡觉去了!   不过这种事雷风已经看惯了,只惊愕一下后边习以为常,他垂眸瞧着肩头一颗小小的脑袋以及对方平缓的呼吸,心中暗爽,也想伸手抱一下她。   只是,他这手算是伸出去,却在距离东玉肩头一拳的位置时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他双拳捏的骨节泛白,又老老实实收回手。   脑中正在天人交战之际,肩头的脑袋忽然一滑,吓得他赶紧伸手扶住。东玉转醒,眼神之中藏满了哀伤之色,眼泪莫名其妙就流了出来。   雷风吓了一跳,难道是自己刚刚那不切实际的想法给人吓哭了?   “东玉,你怎么了?”   东玉重重的吸了几口气,拭去脸颊清泪,勉强挤出个微笑避开雷风的视线,说道:“方才梦到了我的母亲。”   “真的?”   “……”脸上笑意逐渐敛去,东玉看着干草上睡着的二人,对雷风道,“我们出去说罢,别打扰爹爹们休息。”   二人出了门又回身将门关上,走到石桌前发现赤翎不知去向,桌上一壶酒,两盏酒杯空空如也,雷风这才想起方才惊月进门之时他闻到了一股酒味,感情是那家伙喝多了,才敢如此旁若无人。   以后惊月要是再跟晴天学的欺负他,他就拿着个来笑话他!   雷风还想着如何给自己扳回一局,却见东玉一声不吭,就连怀里的娃儿也无心逗弄;他不知道东玉到底怎么了,只想着该怎么逗她开心。   于是,雷风接过小娃娃,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说道:“东玉,听说你离开家之后一直在印天城长大的,那你一定没去过别的地方吧。以后有机会的话,我带你回东海神龙族去玩,那里可漂亮了,到处都是……”   雷风一直再讲,东玉则挂着淡淡的微笑,听他描绘着自己没有见过的风景。   噩梦似乎都远去了…… 第218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妖丹   愁云翻滚,冷的一路风削骨;妖异的风,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吹拂着深积树下的枯叶,将倒在路边之人掩埋住大半。   倏然,纷杂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惊破密林之中的幽氛,一行人抬着一顶华丽的步撵,步撵上半躺着一名红衣女子,穿过屏障走了过来。   前头开路的小妖挥挥手,示意步撵停下,刨开那人身上的树叶,将他翻过来,瞧清了脸后大吃一惊,说道:“这,这不是悦灵君的面首么?怎的会出现在妖族禁地?”   “悦灵君的面首?哼!”步撵上的女子在小妖的搀扶下走到那人身边矮下身,抚摸着那人苍白俊朗的面容,眼眸一亮,笑道,“果然是他。”   “可恶的外族之人,悦灵君对他极为宠爱,竟然敢逃走!”那小妖一脸恨意,请示道。“要不要将他绑起来,押回洞府让悦灵君处置?”   “为什么要押回去?”红衣女人冷笑道,“若真是得宠,怎么会被扔进炼妖池?你当炼妖池是什么地方。竟然悦灵君不喜欢他,那本座,会好好疼他的。带走吧。”   众人七手八脚将地上昏死的人抬上步撵,解开面纱,露出半张爬满恐怖青筋的诡异笑脸。   ******   漫漫荒野,离陨一路循着满地尸首找到凌绝峰下;至此,那浓郁的血腥味消失无踪,再无族人尸体,也没有任何血迹。   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   离陨心中着急,从山脚一处悬崖之上纵身跃下,刚一落地,却听见有人在他脚下沉声呼痛。离陨定睛一看,他脚下竟然踩着一个人!   “怎么是你?”他脚下踩的不是别人,而是这次一起进去炼妖池中的猎者。   离陨赶紧将那奄奄一息的人扶起来,对方脖颈间一道触目惊心的剑痕让他心中一颤,对方实力不弱,竟然也没能抵挡住对方一剑封喉。   “你可知是谁将你伤成这样?!”   那人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喉骨被割断,只能听见呼呼的风声从那道剑痕之间吹出来。他死死地抓着离陨的手腕,双眼瞪得似一对铜铃,两道血痕尚未干涸,从眼中滑落,满是惊恐之色!   由于说不出话来,他只能指着前方的密林深处;越是激动,喉间的血涌的越多;最终,瞪着一双眼,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喂!”离陨来不及抓住猛然垂落的手,那人已经断了气,腹间随之腾起一阵金色光晕,妖丹坡体而出,迅速飞走!   离陨替他阖上双眼,又起了一道符篆将化为原型的尸体燃尽,让他生命的最后一程,能不在作为他人邀功的工具。   看尽烈火焚躯,离陨迅速追着妖丹逃走的方向踏足狂奔!   他见过妖族的生死,妖丹乃是妖族的精魄所在,无论是老死或是被杀,只要非人力拔取妖丹,妖丹便会随着尸身慢慢消散;先前在外围碰到的低阶妖族,他们的妖丹都完好无损;而这个人的妖丹,却在他咽气的那一刻不翼而飞。   这究竟是为什么?   思绪间,离陨已经奔出了密林,险些要追上那妖丹之时,之间一直逃窜的妖丹忽然停滞不前,待他正欲上前,一束轻柔的月光透过茂密的树叶铺泄而下。那颗妖丹沐浴到月光,缓缓腾空而起,越飞越高,最终,与月亮融为了一体。   离陨这才有所察觉,似乎从他进入炼妖池起,那轮月亮的位置就没有变化过;况且,今日尚且是月初,那月亮怎会是满月?   这炼妖池中,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就在此时,耳边忽然响起一阵诡异笑声,笑声之中还夹杂婉转的吟唱,那声音距离他极远,又像是近在眼前。   离陨重新踏入密林,循着声音来源找了过去。   他在偌大的密林之中转悠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前面一行敲锣打鼓的队伍浩浩荡荡朝他这边走过来。离陨收敛了气息,躲在一处荆棘之后静观其变。   那行人越来越近,为首一人手中拎着一面铜锣,铜锣之声‘铛铛’作响,身后是一撵由数人抬着的华丽步撵,步撵两侧的两名低阶妖族手挽花篮,抓起一把嫣红的花瓣随风飘洒,吟唱道:“阴风吹柳巷,明月不见光,怨鬼风里荡,大王娶新郞~”   这唱词阴森诡异,像是从无间地狱中冒出来的一样。而那诡异的笑声,就是从那步撵之上的人发出来的。   离陨隐身暗处,盯着步撵发呆,下意识觉得那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极力吸引着自己,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等那一行人从他面前走过,离陨从荆棘后面出来,看见队伍最后跟着一个身材矮小的灵族一路小跑跟着前面步撵,顺手捂了它的嘴,将人拖入路边的草丛中,直到那铜锣声几乎快听不见时,离陨才放开捂住对方嘴巴的手问道:“这是何人的步撵?”   “你是谁,你从哪儿来,你捂住本大爷的嘴想干嘛,本大爷还要给上座唱曲儿呢!你赶紧把我给放了!”   离陨嫌他聒噪,干脆第二次捂了它的嘴,离陨手掌宽大,一把捏上去,对方的整个脑袋都被他捏在手心中。随手掐了个敷字诀将人绑在了树干上:“你若再敢多言多语,我就将你绑在这树干上晒成肉干!听懂了吗?”   手心里的脑袋奋力点了点,离陨将他放开,哪知对方刚一出口竟是一声大喊,震得周围枯叶扑簌簌直往下掉!   “喂,你闭嘴!”离陨一把捏住对方的下颚让它闭了嘴,气的险些让欢颜丹失了效。   刚刚那声大喊让他暴露了位置,离陨赶紧将他从树上解下来,带着对方一路狂奔,寻了个还算安全的山洞后,在洞口设了几处结界。   随后进入洞中,起了火,顺便将那灵族矮子绑在一根横木,架了起来。   看着那高大的男人架势有点不对,它顿时慌了:“喂,你想干嘛!”   离陨不紧不慢的扇着火,轻飘飘的瞅了一眼那长的像一只四脚蛇一样的灵族,淡然道:“饿了。”   “什么?难道你想烤了本大爷来祭你的五脏庙吗?”那四脚蛇顿时慌了,原本就宽大的嘴咧的更大了,哭着道,“我,我不好吃的,我也不能吃。方才多有得罪,大爷您高大威猛,大人大量,就别跟我计较了,放我走吧……呜呜呜……” 第219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求生   “放你走也不是不可能。”离陨拿起一根喷着火苗的木棍抵在对方眼前,“只要你好好回答我问题就行。”   或许是靠的太近,亦或是离陨就想吓唬他。那灵族嘴角几根触须在火苗蹿腾的火棍靠近之时,噗呲就着了,吓得他赶紧闭上眼转过头:“大爷您手下留情,我这身皮囊可是千辛万苦才得到的。你……你你你,你有什么就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离陨稍稍收敛,道:“方才那是谁的步撵?”   “你竟然不知道那是谁的步撵。”那咧嘴的四脚蛇面露鄙视,却又被离陨释放出的一股强悍杀意压的心惊胆战,赶忙改口道,“那,那是上座大人的步撵。”   “上座大人是谁?”离陨问道,“今日那几个花童唱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此事说来话长啊~”   “那便长话短说。”离陨的火棍又凑了过去,显然失了耐性,冷声道,“你若有一个字不符,我便将你烤至全身酥脆,拿去喂了外面的孤魂野鬼。”   “诶?你不吃吗?”方才不还说自己饿了?“还是你觉得我长的不合你的胃口?”   对于一只话多到让人无法忍受的低阶灵族,离陨将他毕生所有的忍耐都快耗尽了。他随手从身边湿润的泥土里抠出一条白胖的虫子塞进对方的大嘴,将脑袋向上一抬,二指顺着四脚蛇的脖颈往下一滑,那条白胖的虫子立刻就被对方毫无预兆的吞下了肚。   对方砸吧砸吧嘴,满口泥腥味:“呸,你给我吃了什么?”   “再敢多一句废话,我就让我的宝贝将你的五脏六腑一点一点的啃噬殆尽!听着自己的五脏六腑被啃噬的声音,慢慢死去。不过你放心,也不会让你立刻就死。我那宝贝食量不大,足以让你这段时间受尽折磨后在慢慢死去!”   离陨的威胁显然让对方上当了。   那四脚蛇忍不住吞了口唾沫,立刻感觉心肺之处猛然传来一阵痛感,赶紧求饶:“我说,我都说,求你别让这祖宗折腾我~”   “哼,看你表现。”离陨冷哼一声,回到火堆前坐下,丢给四脚蛇一个背影,将手腕上松开的绷带再次一圈圈缠住。   “上座大人是炼妖池的守卫,与其说是守卫,不如说是炼妖池的土皇帝更贴切……”   四脚蛇的话极其多,讲的口干舌燥过后,离陨便从其中获得了最为至关重要的消息。   原来,所谓的上座大人十几年前是妖族的一员大将,她出身不够高贵,并非上三王族,而是屈居末流的恶神。据闻乃是几百年前从神界逃脱的怨灵,因怨念极重,化为恶神,一直留在妖族。   因其性格乖觉怪异又自命不凡,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不服管教;大战过后便被悦灵君以委以重任之名贬至炼妖池,守卫炼妖池深处的封印,这一来就是十九年。   这期间,上座暴力统治炼妖池,杀了不少上三族的大妖,在炼妖池中树立了不可违逆的威信,声名远播;那些曾被上三王族欺压过的低阶妖族以及其他族系都纷纷投靠其麾下,以便在炼妖池中谋得一条生路。   顺降者,放得生路;不顺着,格杀不赦!   即便是举行了几次猎妖盛会,那些猎者也都对其忌惮三分。   从此,她成了这炼妖池中的无冕之王。   这人在炼妖池欺行霸市已久,且十分好色,无论男女,不忌出身,但凡长相上乘,都会被她一顶步撵抬回家中,不论对方愿意或是不愿意,只要上了她的步撵,唯有顺从。   如今,她所在的落神殿之中圈养了不少美人。   虽然喜新,却不厌旧。   若非要论个长短,这大约是上座唯一能称得上优点的地方。   四脚蛇说了许多,且详细,但离陨却提不起精神去听,到最后只问了一句:“所以,她今天又娶了个美人回城?”   听那花童的唱词,似乎还是个男人。   “可不是嘛。要不说上座大人艳福不浅,身边儿个顶个的全是美人儿。”四脚蛇眯起眼瞅着离陨的背影说道,“听说这次的美人儿格外好看!”   离陨又问:“那落神殿在什么地方?”   “凌绝峰之中。出了密林后往西百里,便会隐约瞧见几座塔尖,那里便是落神殿所在之处。不过,凌绝峰四周壁立千仞,又有不少陷阱,无人带领,想要进入九死一生啊。”四脚蛇张大了嘴,嗓子冒烟,“爷,能不能赏口水喝?”   离陨并未搭理四脚蛇的请求,而是在想,既然上座在炼妖池中已久,想必定然知道他父母的下落;今日既然她又娶了一房美人,自己倒不如趁乱而入,说不定会有什么收获。   打定主意,离陨将绷带学着道长的方法固定好,起身头也不回的消失在暗夜中。   “喂,大爷,你还没放我下来呢!!”   ******   花童婉转的歌声诡异莫测,步撵上的人却仿佛听不到,濒死之际残喘着一口气,在黑暗中流亡。   弥留之际,忽闻一道熟悉的气息在周围流窜,听不见扰人的铜锣和歌声,却闻得让他位置颤抖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就在耳廓……   求生的意识,从听见那心跳开始,再次腾生。   他不能死,如果他死了,就没有人能护着他了!!   他要活着。   如若有罪,那便让他一人来抗。   耳边的心跳声终究落定,濒死之感却被浓郁的求生意识吞噬,步撵上的人也渐渐恢复了些生机。   意识游离之际,察觉有人捉住了他的手腕,似乎正在探悉他的灵脉。   藏心缓缓睁眼,入目皆是一片柔软的白,凉风吹过,卷起纱帐层叠;藏心心中一紧,骤然夺回被握住的手腕。   他虽瞧不见身边正躺着一个一袭红衣,轻纱遮面的女子;但这气息却是极其的危险,那女子瞧着他的眼神似乎远比悦灵君要来的露骨,不仅让他胃里翻腾!   藏心捏紧手中拂尘,回手摸剑却扑了个空。此时,听对方嘲弄道:“炼妖池中的地脉对你功体压制极重,且你脖颈上的捆灵锁敷了你大半灵力。想逃走,死路一条!”上座撑起半边身子,拈起对方布满血腥的长袍,顺着发硬的布料抚摸到藏心的手背,几近贪婪道,“这几日炼妖池死伤惨重,那些亡魂可都是由这双手索取的么?” 第220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血咒   藏心眉头紧蹙,一用力,却没能逃脱对方的钳制,心中的厌恶与恐惧顿时爬上心头。   冷声道:“自重!!”   除了离陨,他讨厌任何人触碰自己。   “呵,有点脾气,不过本座很喜欢。”上座似乎并不打算为难藏心,遂放开手,盯着对方的俊脸看的肆无忌惮,“悦灵君果真是个不识货的,如此妙人,竟然舍得投入炼妖池。”   藏心收回手,不动声色的朝旁边挪动着。他看不见眼前女子的模样,但对方身上的气息与妖族特有的气息不同;就连形态都看不清楚,眼前只有一股人形的黑烟,似曾相识。   “多谢阁下救命之恩,藏心还有要事在身,不便耽搁,就此告辞。”   算算时辰,如今离陨应该已经进入了炼妖池,他没有多少时间了,不愿浪费在此,但眼前这女人显然不打算轻易的将他放走。   “仙长这是想往何处去?”   “……”   “既然无处可去,倒不如在我这住下来。”上座从步撵上下来,饶了一圈后走到藏心身边,拉起他的手,立刻被挣开。她却是不气,反而讨好道,“这炼妖池乃本座地盘,只要你愿意留下来,这炼妖池中的妖,你想杀多少便有多少。本座,全都给你弄来。可好?”   “不必了!”藏心广袖一甩,连退几步,声音冷的像山谷里呼啸的寒风,“藏心有事要做,还请行个方便!”   “呵呵呵呵~”上座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的整个人都在颤抖;在这炼妖池中,还没人敢三番五次拒绝她的用意,“本座若是不放你,你又当如何?”   藏心猛然转身,拂尘一甩,右手五指张开,强行催动所剩无几的元灵,召唤出被藏起来的浮生剑;灵剑在手,藏心凝元起势,怒道,“那就休怪藏心恩将仇报了!”   “大胆异族之人,竟敢如此无礼!”‘呛’的一声冷剑出鞘,有人冲上来,长剑直指藏心,“上座大人,如此不识抬举之辈,上座大人为何要留他,干脆杀了!”   “慢着。”上座挥手制止手下动作,又对藏心说道,“如果你能走得出本座的落神殿,本座便不与你为难。可若你走不出去,那便要遂了本座的心愿,做本座的帐中人。”   “一言为定!”藏心收了浮生,甩袖出门直奔山下而去。   “这人看着仙资飘逸,落神殿的结界阵法怕是对他来说没有太大难度。上座大人为何如此轻易放他离开?”   “哼,要一具尸体来有何乐趣。”看着藏心离开的身影,上座笑的不明意味,“会挣扎的老鼠,才能引起猫的注意。今年,本座要亲自下炼妖池猎妖!”   ******   此时的炼妖池中,处处腥风血雨,焦腐的气息与满地流淌的血迹,构成了一幅极恶血腥的画卷,让人不寒而栗。   唯独一处,似有人知春去处……   妖丹聚月的光辉铺洒在茅屋的干草上,莹莹华光笼罩着相拥而眠的二人。   大氅之下,交叠着一双不愿放开的手,一条极细的红线若隐若现,两头各自缠绕在两根修长的指节上,红线的中间颜色惨淡至透明,像一阵风都能吹断一般。   ‘踏、踏、踏……’不知何处传来的脚步声在耳边回响。   身困识海中,心困明月殿,晴天陷入意识煎熬,寸寸魔息在无形的声咒中渐摧识海。   “你在哪儿,你到底在哪儿!”   “还要我等多久你才肯回来见我?”   “不是说三日后吗?”   “你从不诳语,为何独独骗我……”   “……惊月啊,惊月!”   朦胧之中的大喊惊吓到异时空间的人,他提着剑,脸色几经变换,化为最终的模样,除去身上被鲜血染红的白色长袍,露出一身黑色劲裝,鲜红的围巾飒飒飞扬。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猛地回头,原本黑云笼罩的身后突现一座殿宇;殿宇不大,魔息浓烈,却丝毫不阻止他的靠近。   仅仅几步之遥的大殿,他却像是走了许久。   到了殿外抬头看去,三个狂啸的大字赫然出现在眼前——明月殿!   明月殿……   这是什么地方,为何气息如此的熟悉?   他抬脚迈入殿中,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稍稍蹙眉,掩住鼻息,看着殿中魂幡随风飘荡,魂幡之上触目猩红。   眼前宽大的几案之上摆着七盏聚灵灯,灯下放置了一尊足以躺下两人的金棺;金棺旁边放着一个铜盆,还搭着一条锦帕,像是刚刚才有人用过的。   又走了一步,却听见‘啪嗒’一声,他低头一看,还以为踩到了水里,结果,脚下却是一个以血入咒的引魂阵。   错综复杂的阵法凹槽之中全是猩红的血。   要做成引魂阵,需要耗费极大的功力以及大量鲜血。   何人在此布阵!   没察觉到危险气息,他警惕着,慢慢靠近几案前的金棺;越是往前,脚步越发沉重,心也越发的慌乱。   他扶着金棺,稍稍探头向里只瞧了一眼,整个人就像被雷劫劈中一般,浑身颤抖的无法挪动;心底某处一直埋藏的东西猛然被抽走,疼的他眼泪都流下来了。   双膝一软,晴天跪了下来,将金棺之中的人拉起来抱在怀中,额头埋在对方的肩上,无声痛哭。   明月殿,是他安置惊月仙身的地方,他怎么都能忘了?   哭着哭着,鼻息间传来浓重的血腥味,倏然回神,怀中人骤然滑落,重新跌回金棺之中。晴天这才发现怀中人雪白的衣衫被染红,自己的双手更像是血水中浸泡过的,浑身上下伤痕累累,多处更是深可见骨!   这样染满血腥的他,怎么能将惊月抱在怀里,怎能将他再染上血腥?!   “对不起,对不起,我把你弄脏了,对不起……”他颤抖着手擦着惊月染血的脸颊,越擦,血迹越多,到后来,整个脸全都被他手上的血腥染红了。   晴天发了疯似的扑倒铜盆边,慌乱的将手伸进去洗涮着;可他无论如何也洗不干净,一盆清可见底的水瞬间被染得血红!他低头,看着水面倒影着一张血红的脸,‘嘭’的一掌将铜盆掀翻在地。   血水四溅!   “不要,我不要这样,我去打水,打水!!”晴天忙不迭的要从地上爬起来,却因地面湿滑而摔倒了几次,浑身伤口痛的他想立刻死去!   当他再一次挣扎着要爬起来之时,忽然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一股清苦香味代替了他鼻息间的血腥味。   “别怕,我回来了。”紧接着,自己的头被对方按在胸前,耳边是犹如擂鼓的心跳声;那人温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第221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浩劫   乌啼,残月,浓烟滚。   三月初三,风还很凉。   月光洒在身上,留下那悲凉的温度;一座荒凉的山头,一人白衣胜雪,握紧了双拳,俯瞰着这片被妖纷战火笼罩的大地。   山崩地摧过后,一片苍凉哀寂。   覆巢之下无完卵。   不断蔓延的火舌吞噬着万物的‘撕裂’声中交织着懦弱人族的惨叫以及不属于人族的狂笑。   满目疮痍的街道上满是焦黑残缺的尸首,原先金碧辉煌的楼宇被无情的大火吞噬,残垣断壁,鲜血淋漓。   一名双眼无神的妇人抱着她怀中的婴儿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粗糙脏乱的手捂着婴儿的嘴,不让她哭出声来,断腿的男子一只脚跳跃着,从巷子里抱来一捆竹篾编织的席子,将母子二人藏在角落中。   “他娘,你在这里躲着,我要出去赶跑那些侵略了我们家园的畜生。等我回来,再给你们母子盖一座新房子。”语落,男人转身离开。   身后,是一条长长的血迹延伸至黑暗中,再也没有回来。   惊月踩着遍地尸骸,闻着焦腐腥臭的气味,越过人群去往这场屠戮爆发的中心!   高高的石柱上钉着一个华服的男子,男子气息奄奄,显然是快死了;在他身边,围着几圈异族之人,它们身披草履,手中操戈,口中念念有词。   石柱的背后是一个巨型大坑,坑中怨灵冲天,哭声四起。   只见一人提着灯笼,站在高台之上大声道:“血雨吾神啊,渺小的人族不该存在于六界之中;今日我等以血雨吾神之名,让这六界的耻辱从此消失吧!”   人间,祸憾再生……   数以万计星火从天而降,落入万人大坑之中,顿时火光印天,哀嚎哭喊声四起:“殿下,天尊殿下,救救我们吧!!”   惊月迅速穿过祭司的人群来到坑边,耳边充斥着各种哀嚎声,唯独一句‘天尊殿下’让他浑身颤抖!   上一世,他虽与晴天游走天下,除魔卫道,却从未透露过自己的真实身份;可如今,这些毫无还手治疗的老弱妇孺都在口口声声的呼唤他。   人族虽弱,但却是六界之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今遭遇灭顶之灾,他却什么都做不到。   没人能看见他,也没人知道他的存在。   像一缕幽魂,游荡在天地间。   “流水入云宫,阵开!”倏然,一声沉喝过后,天际飘来一大片乌云笼罩在万人坑之上,遮天蔽日,倾盆大雨随之落下,浇熄了坑中焚身的烈火。   凄厉哀嚎的哭喊声逐渐变成悲喜交加的呐喊:“来了,天尊殿下他来了!”   “殿下,请救救我们!救救我的孩子!”   随之,惊月抬头望去,只见云端之上,一人背对自己仗剑而立,墨发翻飞,雪白衣衫随风飘扬。周身灵力强悍无比,看着满目疮痍的大地以及备受迫害的人族,悲痛之后,隐隐温怒张狂!   剑指一落,将那被钉在石柱上的人缓缓救下。   “又是你!”那提着灯笼,戴着一副鬼脸面具之人回身望着云端之人,手一扬,灯笼化为火锤,双锤在手,怒喝一声,“仙宗之人,为了区区人族动怒至此,三番五次破坏血雨吾神祭司大典,是想与血雨吾神为敌吗!今日,必定要你仙宗给我们一个交代!”   “与你交代,你不配!”那人回身,挽剑在手,道,“尔等无耻之辈,不入六界轮回,却偏堕为恶神,为祸苍生,该诛其魂魄,永不超生!”   语未停,杀机铺天盖地!   只见云端那人元力疾提,身影瞬动,救生劈敌!   数道剑雨落下,激荡残破的大地一阵隆动。   为死者,为生者,为伤者,为那人曾经一句‘苍生安乐,六界太平’,他极招猛催,怒焰张狂,毫不留手!   战事入巅峰,一时僵持不下。   惊月游走在激战双方之间,努力想要看上他一眼,那人身上的气息是如此的熟悉,让他心中作痛。   然而,对方脸上戴着半张诡谲至极的红色面具,面具之上,黄泉之花蜿蜒攀爬;红的似火,冷的似血。   虽瞧不见他的模样,但惊月认得他手中那柄剑。   那是自己的灵剑——灭世。   灭世自选主人,且只忠于他一人,如果主人散魂,剑灵会随之湮灭。   如今,灭世不仅没有湮灭,反而还被除了他以外的人握在手中,游刃有余。   他好像知道,知道那是谁……   可他又不希望是他。   数之不尽的恶神轮番上阵围攻一人,一番缠斗之下,那人一身雪白长衫染上层层嫣红,宛如他脸上的面具;奋力舞剑的身影,化为一朵来自黄泉的妖异之花,炫目锥心!   不知为何,那人手中灭世的速度慢了下来,浑身罡气也弱了许多;就在此时,身后突然有人来袭,泛着寒光的剑刃霎时间便要触及他的背心!   惊月几乎从未犹豫,猛然冲上前,挡在那剑尖与那人后背之间,哪知对方长剑竟然穿透自己的身体,猛地刺入那人后背。   是利刃刺破血肉的声音,   是识海魂魄断裂的声音,   是呼吸骤然停滞的声音,   是要紧牙关却闷声呼痛的声音……   他忘了,忘了自己紧紧是一束魂体,根本无法抵挡任何阳世之物。   背后的人再催元功,‘嗡’的一声震断没入体内的长剑,挥手猛斩,削颈断首!   恶神最后一名大将被一剑削了头颅,狠招无情,却命悬一线。   识海中确是裂帛之声更甚……   灭世威能,毁天灭地,但凡被灭世所伤,伤口皆无法痊愈,若是致命,必会当场死亡。   眼见劣势尽显,提灯人追击而来,紧捉一瞬之机,大展决死之招!   双锤举过头顶猛然一碰,顺势引来天际闷雷滚滚,雷电加身;一声沉喝,将全身雷电悉数从双锤之上猛泄而出,直逼那功体急速溃散之人!   一阵障眼银芒过隙,加身雷电击中那人脸上的面具,“噼啪”一声,面具断裂,随之落在脚边,染上腥臭脏污的泥土。   看清了……   那是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惊月的耳中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眼前只有那张拥有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的人,拼尽自己所有的功体,挥舞着手中灭世,将那提灯者斩于剑下。   风声呜咽,残火渐熄。   躲在竹篾后的妇人抱着她的孩子,脸上爬过清晨升起的第一抹阳光,温暖如斯。   人族史无前例的浩劫,至此告终。   那名被从石柱之上救下的人带领仅存的人族重新开始建造家园。一月后登基为王,年号玄,改国都为上京。   过后耗费几十年时间,修建造成圣泽最大的殿宇——天尊殿。 第222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吾爱   惊月跟着那个长相与他一模一样的人,一直来到一座蕴含浓烈魔息的黑山之上,看他褪去一身染满鲜血的白袍,恢复本来的面貌。   云烟袅袅如轻纱,微风揭露现异境。   庄严的大殿,飘荡的魂幡,不灭的火炬,守棺的魂灯,都在透露着大殿主人执着于棺中之人回魂的妄想。   ‘桄榔’一声,长剑落地。   他亲眼看着晴天踉跄着,冲进大殿,捞起棺中之人揽在怀中失声痛哭,又因将那棺中人染上自己的鲜血而饱含歉意。   他悲伤,无助,撕心裂肺,却还不忘以自己的模样,去诛杀因当年落神峰一战,毁了那里的阵法,导致数万计被封印在落神峰中的怨灵四散逃离,从此为祸六界的恶神。   一身伤痕,只为换取自己能得人间供奉,温养四散分离的元神,只求再见一面。   他一直都未曾见过在自己死后的晴天,原来是这幅模样。   让他心疼,让他愧疚。   “别怕,我回来了。”他飞身上前,抱着那因一盆血水而慌乱的人,轻抚着他的后背,浅吻着对方的额头,颤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平白给人希望,却又让人一次次的失望。   鼻息间传来一阵让他永生难忘的清苦香味,晴天一时怔住,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相比浑身伤口来的疼痛,更痛的,是他竟然产生了幻觉。   可这幻觉过于真实,真实到他不想从中醒来。   “惊月,你不生气了是不是?你不怪我的了对吗?”   “惊月,我知道,因为我的关系,导致仙宗遇袭,又不顾你的意愿,与仙君约战,最后害你枉死。”   “你是不会原谅我的,永远不会。”   “所以你才不来见我。即便是在梦中,也不肯。”晴天颤抖着双手,想要抱住惊月的腰身,可他又不敢。他怕一伸手,身旁的温度便会消失不见,“你不原谅我,我也不能原谅我自己……”   所有的错,全被这怀中之人一肩抗下;惊月的心像是被人抓在手中,用力的捏着,疼的他连呼吸都断断续续。   不该如此。 与。熙。彖。对。读。嘉。   他从未怪过晴天,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惊月松了手,捧起晴天的脸颊,对上一双迷惘的眼。他低头,轻轻吻着晴天盈眶的眼泪,唇齿间尽是苦涩,“晴天吾爱何错之有。”   “是我负你在先,惊月回来赎罪了。”   “赎罪……”怀中人呢喃一句,下一刻却大喊起来,“赎罪?你赎谁的罪!你是谁,为何又来骗我!”   晴天从惊月怀中挣脱,因情绪激烈,干裂的嘴唇登时被撕裂出一条口子,殷红的血顺着嘴角流下来;他猛地挥开对方再次伸出来的手,扑进金棺之中,紧紧的将棺中那人抱在怀中,颤声道,“就算是你擅幻化之术,可你终究不是他,你休想骗我!惊月是不会回来的,他不会了。”   说着,在能躺下二人的金棺之中整个人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你终究不是他。   对话下意识的一句话,宛如一柄尖刀,毫无预兆的狠狠扎进惊月的心中,凉意蔓延至全身,如坠冰窟,就连手脚都是凉的。   是啊,轮回过后,他到底还是不是那个与晴天互生情愫的仙宗殿下。   “晴天……”我记得你曾说过,不论我是不是你一直在寻找的人,这一世都会陪在我身边。   现在,你是在拒绝我吗?   “你走,你走啊!你不是他,不是他……”晴天一扬手,轰然一声将金棺盖住,与他隔绝开来!   “晴天!”惊月大呼一声,猛然惊坐而起,浑身冷汗浸湿了衣衫。   “怎么了这是?”雷风推门而入,看着一脸煞白的惊月问道,“可是晴天出了什么事?”   直到看清周围环境,惊月才从方才的噩梦之中回过神,还好,只是一时梦魇而已,晴天还在身边,并未拒绝他。   惊月长吁一口气后,说道:“无事,你先出去吧。”   “哦……”雷风无趣的来,又被无趣的赶走。   惊月重新躺了回去,窝在晴天怀中,紧紧的揽住对方的腰,深深的将头藏在晴天脖颈里,此刻,唯有身边这人,才是他的救赎。   晴天身上很烫,但他却感觉一股凉意从心底泛了起来。   终于,他感同身受过后知道害怕了;到头来,最自私的那个人始终都是自己。   晴天等了他几百年,而他,连几个时辰都不敢等。如果当初应战落神峰的是晴天,他能等这么久么,还是会入了地狱去殉他。   纤瘦的身子微微颤抖,再也压抑不住的哽咽之声,溢出喉咙。   所有的念想思绪,在这一刻终于爆发。   昏迷已久的人忽闻耳边传来痛哭之声,被困识海的晴天耗尽心神,强迫自己从识海中觉醒过来。   他收回摊开的胳膊,揽住惊月颤抖的肩膀,另一只手抬起他的下颚,瞧见的,竟是对方湿润的睫毛,通红的鼻尖和满脸泪痕。   “怎么哭了?”在晴天仅有的记忆中,他是第一次看见惊月哭;他翻了个身,紧紧的把人抱住,轻抚着惊月的后脑勺,心空的像是被人拿走了。   他探过头,轻轻敷上那双因哭而充血的双唇,将那苦涩的眼泪含在唇齿间,细细舔吻,有淡淡的酒味。   晴天知道,自从入了妖族,他的功体一日不如一日,生命树上只剩最后一片魂魄还在勉强支撑着,连带挽苍都被裂魂所影响,无法发挥正常功力。   一定是惊月有所察觉,才会如此难过。   许久,直到惊月不再哭了,晴天才放开对方的嘴唇,依然是那张让人永生难忘的笑脸,沙哑着嗓音道:“谁欺负你了?”   晴天醒来,惊月悬着的心总算暂时落了下来,他调整好气息,掩饰自己哭过的事实,在大氅之下牵过晴天的手覆在脉门上,果然又缓了不少。   “你醒了便好。”惊月红着脸,缩在对方怀中。   “对不起啊,是我给你添麻烦了。”这句话不知是带着怎样的情绪说出来的,怀里人明显抖得更厉害了。   “晴天。”惊月抬起头,对上晴天一双异瞳,因为哭的厉害而导致说话都有些困难,狠狠的抽了一口气,问道,“你曾说过,这一世一定会留在我身边,你可还记得?”   “你说什么?”别的或许真忘了,但这句话,像是刻在了他的生命树上一样清晰可见,只要自己不死,便会永远记得。   晴天没答话,惊月有些难过:“我知道你有失魂症。就算如此,你也不能因为这个就随意糊弄我。你记不住,我替你记住,你只需要回答我,要不要一直陪着我?” 第223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冰融   晴天沉沉的吐了一口气,放在惊月后脑勺的手揉了揉那一头柔软的墨发,问道:“如果,有一日我连你也忘了,你又当如何?”   惊月眉头猛的一蹙,随后便展开,道:“以后你在哪,我便在哪,我不会给你忘了我的机会。”   惊月仰头看着晴天,对方那双异色瞳孔正散发着晦暗不明,让人捉摸不透的光。   “哼~”晴天从鼻息间发出一声浅浅哼笑,并未开口说话,只是轻轻的摇头。   “……”看到那小幅度的动作,惊月的心凉了一大半,鼻尖一酸,眼眶中星星点点。梦境中的晴天宁愿抱着一具冰冷的尸体,也不愿意多看他一眼,就这样的拒绝了他。   看着惊月再次湿润的眼眶,晴天知道自己刚刚的所作所为一定让对方受到了伤害。惊月没有安全感,他也同样缺乏。   于是他低下头来,擦着对方的耳尖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等你回答了我的问题,我才能回答你。一问一答,很公平。”   “什么问题……”话音落,惊月突然想起那日二人应声虫传讯之时,他所答应过的事,到现在都还没做到。惊月的脸突然红了,就连耳尖都挂上了一层嫣红,“你!你故意逗我?!”   “没有。”晴天用鼻尖亲昵的蹭着那只漂亮的耳尖,气息逐渐粗重,他张嘴,将那耳尖架在齿间咬住,轻轻拖拽一下,又道,“因为我等的太久了,久到什么都忘了也没得到答案。所以,这次你必须要先回答我的问题,嗯?”   惊月知道,晴天在等他。   “在风啸谷,我迷晕了你,替你上了落神峰,是我思虑不周;可我不愿看见我爱之人与亲生父亲刀剑相向,生死不论。在天尊殿,我想回应你的,但那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我身中蛊毒,只得靠吃药压制毒发;我受王权摆布,从不曾活出真实的自己……原以为,只要死了,就能一了百了,可是你却追到了无间地狱。”   “后来,我都知道了……”包括那天尊殿的由来。   “我,我也喜欢你,不论是作为仙宗的天尊,还是圣泽的将军;我,百里惊月,都从第一眼见到你时就开始喜欢。”   “我并非说酒话,都是我心中所想!”   一番话说的语无伦次,一张脸憋的胀红。   他原先以为,说出埋藏在心底的这些话一定会耗费他许多的精神,如今话出了口,惊月才知道,原来将心底的想法传达给爱人,是一件如此简单又心动的事。   晴天也愣了。   这个答案似乎好早以前他就是知道的。   但当从惊月口中说出来时,他才真的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心底积压已久又莫名其妙的患得患失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惊月喜欢他。   他是喜欢他的!   识海之中的魂魄碎的厉害,以往的记忆少之又少,但唯一没有忘记的,是他喜欢着对方,爱着他。饶是再如何装作镇定的人,此刻再也无法控制陡然加速的心动。   闻着对方身上那股扎入心底的清苦味道,晴天神色越发的柔软,眼底却腾起了一股火,烧的他整个人都快炸了。   嘴角越挑越高,笑的无声。   笑着笑着,眼眸湿润了。   他等这一刻,究竟是等了多久。   三年,还是三百年?   应该是比这还要久。   否则,不会在听见那句‘我也喜欢你’之时,心都在抽痛。   几百年时间,对他们来说好像不过弹指之间,可他却觉得,等着一句话等的太久了。   久到连自己在等什么都忘记了。   “你知道吗?”晴天带这些鼻音,哭笑道,“不知从何时起,我似乎一直在等着这句话,一直等。等到,我连自己的都忘了。”   就算眼前仍有一抹残影,终究也只剩无际悲凉。   从此,他忘了泪,忘了恨,忘了此生;只有一个念想,不愿舍弃,不愿放下,纠缠一生;不知魂断,空梦相随。   可如今,怀中不再是以往记忆深处的冰凉,而是活生生的,气息炙热的人。   等这一刻,多久都值。   晴天的心很慌,饶是脸皮厚如城墙,此刻也烫的厉害,想要立刻将怀中这人拆吃入腹!   不过,还差了一些。   晴天稍微收了手,将惊月的身体更加贴近自己;两具炙热的胸膛紧贴在一起,就连心跳,似乎都在同一个频率上。   “堂堂仙宗天尊殿下,圣泽魔神将军,应知君子一诺重千金?”   “我知道。”   “我看你是不知道。”晴天蹭着惊月的鼻尖,纤长浓密的睫毛在妖丹聚月的柔光下,扑簌簌的颤抖着,“你那日还答应了什么事没做的?”   “我……”惊月当然记得。   他答应见到晴天之时会主动亲吻他。   于是,就在晴天的鼻尖即将离开的一瞬间,惊月猛地抓住对方的衣襟,重重的凑了上去,以至于唇齿都发出了磕碰的声音,甚至还有些热流从唇瓣滑入了口中。   大抵是双方第一次吐露真心,觉得口中腥味竟比那蜜还要甜。   我曾许多次,偷偷吻过你。   晴天急急地追着惊月的唇瓣吮吸,他拉起惊月抵在他胸前的手,绕上自己的脖颈,让他们更加贴近,禁锢在对方腰上的手臂收的越发紧,恨不得能融为一体。   两具炙热的身体紧密贴合,晴天狂躁的撬开惊月的齿关,勾起对方湿热的舌叶咂吮,喉结不断的上下翻滚,痴迷又疯狂。   即便是定力入惊月,也受不住这般激烈的纠缠。   晴天的手似乎格外热,隔着身上的衣衫重重的抚摸着他的后背,被触及到的地方都像是烈日下的冰,逐渐融化成了水,一发不可收拾。   月色银灰之下,简陋的茅屋之中旖旎融洽,就连门外的风都识趣的更猛烈了,将他们急促的喘息以及布料摩擦的声音通通带走。   从晴天追吻过来开始,惊月就失了主动权;但他又不肯轻易认输,几乎是用尽了全力去跟他纠缠,却被夺取了更多。   从唇瓣到脖颈,晴天重重的吮吸着惊月上下滑动的喉结,听着对方压抑有急促的喘息,简直让他心如火焚,身体叫嚣让他异常猛烈!   双方你来我往纠缠不休,惊月觉得肺腑之中的空气越来越少,到后来,浑身瘫软手脚麻痹,脑海中一片空白……   竟是,就这样晕了过去! 第224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封印   藏心离开落神殿走了许久,直到再也没有感受到落神殿中那诡秘的气氛,他才猛然卸下防御的灵力,脱力摔倒在密林之中,呼吸粗重。   夜里的风寒凉刺骨,整个黑漆漆的山坳里,狂风卷着树叶哗哗作响。一阵狂风带来了山间迷障,在他周围一点点弥漫开来,逐渐将半个黑山笼罩其中。   有浓雾障身,藏心爬了起来,盘膝坐好,入定后,意识逐渐弥留。   “你还我命来,你还我命来!”   浓雾深处,诡异邪氛四起。   手起剑落,是飞溅的鲜血,带着特有的浓重腥味,带着死亡笼罩的闇息,染红了他雪白的衣衫!   藏不住的膻臭味道令人作呕!   仅是一瞬,身旁笼罩了数道邪气,竟都是他亲手送走的妖族,不断侵蚀着藏心的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风声小了,紧接着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一阵摄人心魄的狂笑:“你以为封闭五感,就能免去这种折磨吗?”浓雾之后,那人又道,“别做梦了!”   “不,不是的。”荆棘丛中,藏心盘膝而坐,染血的衣衫在白雾的笼罩下,似乎更为鲜红。   身边没有了那道炙热的气息包裹,他很冷,很怕。   当恐惧在心中落了根,哪怕是一根刺,都能杀死一个人;唯有直面恐惧,才能彻底将心中邪恶拔出,“你究竟是在害怕什么?”   “我……”他究竟是在害怕什么?   他来南屿,真的只是想要寻回血月魂么。   还是说,他一直都不曾直面内心。   不,什么血月魂,那不过是他封闭内心的托词罢了;他要的,是离陨,他要离陨!   曾经潇洒的转身,换来的不过是彻底的无法割舍。   若是不曾相遇,是不是就不会这般心痛了?   “离陨,你回来……只要你回来,我就原谅你……”   “离陨!!”一声嘶吼惊起密林鸟兽尽散,一口鲜血隐含的是形同陌路的恨意,是思念至极的悲凉,是撕掉心中血痂的痛楚,是忘却前最后的挣扎。   藏心双目紧闭,眉头紧蹙,挥汗如雨,将衣衫都打湿了。心知意识逐渐被梦魇所吞噬,藏心将最后一丝清明封印在识海之中。   离开山洞的离陨按照四脚蛇指引的方向一路前行,浑身有掩饰不住的浓重血腥味道。   路上遇到几个灵族,从他们口中得知那个被上座抬上步撵带回落神殿的人的模样,离陨逐渐拼凑出道长的身影。   该死的!   先前那步撵从面前走过之时,他怎么就没发觉那里的人是道长?!   到了凌绝峰脚下时,忽然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浑身灵元猛地被撤走大半;一时功体匮乏,离陨‘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捂着狂乱的心口大口喘息。   是道长在唤他,真的是道长,道长在这附近!   就在此时,阵阵吟唱从山顶而来,回荡在山谷之间,织成一片无形的网,为求上山寻道长却反陷此处夺魂之阵的离陨步步危机!   “擅闯凌绝峰者,当死!”诡声异动,四名守山的精怪舞动手中幡旗,一道纵横交错的声波之网悬于半空,挟带着震慑威势,铺天盖地碾压而来!   丝丝声网,似要撕裂元神。   杀机逼近,幡旗挥舞,无数精怪在幡旗的召唤下从四面八方涌来,将离陨围困其中,离陨深陷浓浓煞气,只得捏紧了双拳,任由体内灵力不断流失。   如果贸然将流失的灵力强行抽取回来,道长一定会因此受伤,他不能这么做。   命劫在即,涣散的灵力渐渐制不住心底一丝微微翻涌的妖脉之力,功体的封印出现一丝裂痕。他必须要早点找到道长,不能在此处浪费时间。   “啊——!”回身欲走之时,眼前突然失去光明,一瞬之际给了围攻着可乘之机,数道利刃从四面八方破空而来,穿透离陨的肩膀与膝窝!   “束手就死吧!”人群之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群起而上,有序进攻,数个幡旗交织成一片让人无法逃离的魔网!   离陨眼前视线越发迷离,灵族手持幡旗,舞成一片幻影,层层叠叠,不停迷惑着离陨的视线;离陨灵力逐渐溃散,所剩无多,猛然伸手捉住眼前飞过的幡旗将其躲下,闪躲之际用力执出去,力道之大,直接将其眼前几人穿透,幡旗插入远处的巨树之上!!   那几人当场散魂,死不瞑目!   浑雄之力似乎有了震慑作用,一时间,歌声断断续续,剩余几人迅速退开。面对上三王族的高阶大妖,不知其功体,无人敢上前近战。   偷的一时,离陨猛地甩了甩头,试图瞧清楚眼前事物,捂着发麻的心口大口喘息着;欢颜丹的效果已经消失,大氅之下,隐藏着一双犀利的金色竖瞳,似鬼魅一般濒临爆发。   拳头捏的嘎嘎作响,竖瞳之中金芒四射,宛如神莅:“道长,在哪里!”   “道长?什么道长!”为首一人幡旗挥舞,突然想起今日上座大人确实抬过一顶步撵回来,应该是他要找的人吧,“哦,道长,瞧那模样就是个天生会勾人的,这会子,怕是正在上座大人的床上使尽浑身解数,讨的上座大人欢心吧,哈哈哈哈~”   “住口!!!”   阵阵笑声,散发着浓郁的淫/靡之气,离陨一口腥甜梗在喉中;无耻言语怒染冲击离陨体内的封印,一时,妖脉之力如破栅的野兽,自全身涌出!!   一阵闷响,脚下震颤,地脉噼啪裂开一道道深不可测的沟壑;沟壑之中流焰直窜天空;流焰掠过,方圆百里顿成一片焦土。一些功体欠佳的低阶妖兽,难挡冥火焚身,顷刻之间便以烟消云散。   围攻的众人顿时被这一股撼天之力震出十丈之外,纷纷吐口猩红。   大氅被罡风撕裂,燃起一簇簇火苗,宛若流星从天而降。   众人望去,月色银灰之下,一人逆光而立,金发狂舞,双瞳似金光流焰,噬魂夺魄;脸颊三道妖纹随着体内猛蹿的妖脉之力红光四溢,裹身的绷带正潺潺不断的溢出猩红。   舞动的幡旗停了下来,歌声也随之消失。人群中,有人颤颤巍巍说了一句:“三……那是——三道妖纹!”   妖纹乃是妖族上三王族之中的痕族特有的印记,但所有痕族都只有一道,即便是上一任明策君,最多只有两道妖纹,然而对面那人脸颊之上,确是三道妖纹!   三道妖纹代表了什么在场之人都很清楚!   千百年间,妖族出生便有三道妖纹的,正是十九年前被悦灵君所杀的明策君与神龙族玉娇奴的儿子!   他竟然没死! 第225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穷寇   话音落,几名手持幡旗的妖灵顿时晃神,只听有人大喊道:“快,快去向上座大人禀告此事!”   “你们这群废物,通通去死吧!”猛然一喝,离陨全身尽纳妖脉灵元,顿时邪氛四起,飞沙走石。   一转头,金色竖瞳对上那欲通风报信之人的双眼;霎时,那人浑身颤抖,脚步凝滞,在离陨强悍的妖脉之力压制下,竟是无法再踏出一步!   就在此时,那手持幡旗的四人不顾一切,催动阵法迫使鬼兵压阵,吟唱之际,山崩地裂!   诡阵之中,一条倒刺凸出的长鞭划破凝滞空气强悍袭来,长鞭所到之处,不分敌我血肉横飞!只见离陨八风不动,徒手一扬,一层坚硬的防护罡气笼罩全身,迎上长鞭溅起阵阵星火。   拥有强悍妖脉之力的王族殿下对上被强行召唤而来的雪唯,一者长鞭破天地,一者神威动山河!   新仇旧恨的双方丝毫没有给对方留有余地,只有强势拼杀,血红漫天飞舞!   雪唯用尽全力,久战不下,在面对强悍压迫之下,体力不支,渐处下风。   心知久战不利,离陨强攻猛催,却感体内力量流失分明;心知道长此刻抽回灵元,他必须要一招制敌!   极招相对,接掌一瞬之际,雪唯受不住离陨强悍力道来袭,一口鲜血喷洒出来,身子直挺挺的飞了出去,眼见快要撞上山体之时,被一阵阻力悬空纳住。   就在此时,惊觉身后掌风来袭,离陨猛然回身迎击,却见烟尘之间,一红衣女子悬空而立,隔空起掌,四周轰然爆裂!   炼妖池中无冕之王与之隔空对立!   上座一到,那些苟延残喘的低阶妖族顿时有了主心骨,士气猛增。   “不知死活的小娃娃,今日本座定要送你见你的父母!”上座翻手起势,双掌纳尽周围风云,气荡山河!   与此同时,几丈开外的几人加强阵法戍守,逼得离陨无处可躲。此时,第一次冲破封印的人不习惯自身如此强悍的力道,灵力也几乎被抽干,再运妖脉之力与之强势对抗!   几番缠斗之下,功体竟呈溃败之相!   脸颊妖纹忽明忽暗,体内妖脉之力与灵力相互之间横冲直撞,无法制衡的两股两道顺势冲破体质极限。又是一掌极招相逼,离陨受阵法所制,躲避不及,心口生生接下一掌,心肺尽裂,后挫十几步后单膝跪地。   喉间涌起的腥甜充斥了了口鼻,一时间,阵阵钝痛从心底蔓延开来,望着迷障之中的山脉,一想到道长所受之苦,浑身止不住颤抖。   他恨!   恨自己如此无能。   连几个灵族与恶神都对付不了,还想要救道长,简直痴人说梦!   恍惚间,他望着月色银灰的天边,似乎看到了道长,那劲瘦挺直的身影,在朝他招手。   “道长道长,离陨今日去抓了一只山鸡。”十岁左右的少年一头金色短发,纤瘦苍白,身量也不高;手中拎着一只翅膀张开比他都还高的胡乱扑腾的山鸡,咧着尖尖的虎牙朝着院中正烹茶的人邀功。   他拎着山鸡跑向那人,双膝一软跪在他身边,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放在道长腿上,抬头看着藏心那双有光却无神的双眼,金色竖瞳之中全是期盼神色。   藏心放下茶盏,随手接过那山鸡放在一旁;说来也怪,在离陨手中不断扑腾的山鸡到了道长手里却无比的乖顺,安静的窝在一边。   白皙纤长的手指捏着离陨有些干瘦的脸颊,鼻息之中有淡淡的血腥味,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眉宇间愁云笼罩;藏心掏出怀中锦帕,擦拭着离陨的脸颊,虽然看不见哪里脏,但依然擦的仔细。   “不过是一只山鸡,怎的就流血了?”   “这山鸡跑的太快,我没注意摔了一跤。”离陨依然看着藏心的脸,对方所有的心疼都没逃过他的眼。   藏心一听,手中动作停了下来,冷声道:“才几岁,就知道跟我说谎了?!”   “……”离陨的记忆之中,道长虽然性格淡漠,但脸色总是能让人瞧着安心,这样黑脸的道长,他是头一次见到,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但他不能说实话,并非怕道长责骂,而是不愿道长忧心。   “道长……离陨不敢撒谎。”他低下头,不敢再去看那双似乎能洞察一切的双眼,急急忙忙的伏在藏心膝头,小声道,“离陨摔疼了,膝盖也摔破了。”   “你啊……地上凉,快些起来。”   每次只要离陨说疼,藏心总是不忍在责骂他,他将离陨抱起来坐在他腿上,触摸着他纤细的腿,指尖冰凉。   离陨红着小脸偷偷看了藏心几眼,那人专注又心疼的模样让他鼻尖发酸,从那一刻起,离陨暗自发誓,只对道长撒这一次谎。   正如道长所言,人外有人天外天,外面的世界远比他想象的要大太多。也就在这一刻,离陨才知道,他一直都活在道长的羽翼之下。   没了道长,就没有他。   如今,他连自保都做不到……   道长,我的心也好疼,浑身都疼。   你再来抱抱我好不好……   求你了……   离陨伸出手在空中挥了挥,想要抓住那片残影,而眼前只见血红之色,天地荒凉。   耳旁是上座忽远忽近的讽笑之声:“天之骄子,亦不过如此。下地狱吧!”话音落,上座运灵起掌,掌风直逼离陨头顶!   就在大家以为离陨必会毙于掌下之时,身后密林之中响起阵阵遁地摩擦的声音,众人还未察觉之际,一条庞大的黑影窜了出来。   月光之下,来着浑身透着粼粼波光,狂甩着巨大的尾巴将阵眼之中的离陨卷起来,迅速退出战圈之外,销声匿迹。   “穷寇莫追。”上座抬手阻止想要追击的众人,走到奄奄一息的雪唯身旁,居高临下的瞧着对方,冷笑道,“十几年不见,雪唯卿竟然还是这般不长进,悦灵君没将那些妖丹赏给你增强功体么?”   雪唯吊着一口气,冷冷的看着那不可一世的女人,恨得咬牙切齿。   “算了吧,好歹同僚一场,本座救你也不过是不想让你脏了本座的地方,也不愿趁人之危。”她又道,“本座近日有喜事,雪唯卿大可留下来凑凑热闹,也顺便养一养伤,省的日后死在除本座之外的人手里。”   “来人,将雪唯卿请上落神殿。” 第226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诚意   猎妖大会拉开帷幕,处处腥风血雨,这座荒凉的小院落倒是成哦炼妖池中唯一一方清净之地。   晴天得知了惊月的答案,一时激动,竟然给人吻的晕了过去,这会儿正搂着无意识的人暗骂自己禽兽不如。   院外,雷风滔滔不绝的讲起东海神龙族,东玉则像是在认真的听着,但已经有一阵子没有给他回应了。   “东玉,以后有机会的话,我带你去东海好不好?”讲到激动之处,雷风一把按住东玉的手,骤然发觉手心一片冰凉,“东玉!你怎么了?”   “东玉,东玉?”   东玉猛然从游离之中醒过神来,大口的喘息着,胸口疼的厉害,一双美目染上惊恐之色。   雷风见状,赶紧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伤口裂开了?”说完,作势要去检查一翻。   东玉立刻制止雷风,示意他坐下。   “我看你脸色极差,是不是这小娃娃太折腾了?”雷风那处绑在腰间的水壶递了过去,言语间尽是关切之意,“先喝点水吧。”   东玉结果水壶并未打开来,浅浅的道了一声谢谢,而后问道:“雷公子的家乡应该是很美的吧。”   “嘿嘿嘿,很美,”雷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偷偷瞟着东玉的脸小声道,“所以,想带你看看。”   “嗯。”东玉不知在想什么,眼底黯淡无光。稍后才有说道,“只怕到时候雷公子会嫌东玉给你麻烦呢。”   “怎么会!”雷风急了,一把抢住东玉的手,黝黑的皮肤上泛起一抹绯红,“你要是愿意去,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嫌麻烦,你可千万不能这么想。”   瞧着雷风那急切的模样,东玉总算是被逗笑了,脸上也从先前的惨白慢慢变得红润起来。她抽回手,拈起一缕锤在胸前的头发,指尖一划,将那缕头发削断,拿在手中编织成结。随后,她取出怀中水镜,将那缕头发和水镜一同装进一枚锦囊之中递给雷风。   “雷公子,如果遇见了离陨公子,还请你帮我把这枚锦囊给他。”   雷风瞧着东玉手中的锦囊,没有伸手去接,反而皱起了眉头。心道:那镜子是女儿家梳妆打扮所用之物,而头发更是一个女儿家最为重要的东西,东玉为什么要将它送给离陨?   莫不是……   东玉喜欢离陨?!   那她方才出神,难道也是在想离陨那家伙么?!   那种大块头又不听话的家伙有什么好的!   还是个妖族,哪里比得上自己神龙族身份尊贵,又风流倜傥还听话的!   一想到这里,雷风顿时感觉心中像是压了一块千斤巨石,闷得他喘不过气来,嘟囔道:“这种东西,难道不是自己送出去才能表示诚意么?”   东玉似乎看穿了雷风的想法,她忍不住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这个锦囊对离陨公子来说非常重要,没有锦囊的话,他怕是救不了道长。”   雷风有些质疑的问道:“你,你说的是真的?不是想跟他……跟他好?”   东玉摇摇头,她脸上挂着一层淡淡的哀伤,并非生气雷风说话如此直接,而是她知道,无迹哥哥的心底已经住下了一个人,再不会有她的位置了。   “东玉……”雷风把锦囊拿过来收好,十分后悔方才嘴快乱说话,惹了东玉不高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那小子他配不上你。”   “雷公子多心了。”东玉站起来,将膝盖上还睡得迷糊的小娃娃放在雷风怀中,说道,“你先照看她一会儿,我去看看爹爹们怎么样了。”   说完,不给雷风反应,转身进了门。   东玉进门之时,发现晴天已经醒了,此刻正趴在干草上,手中把玩着一束惊月的头发。见东玉进来,拉过大氅给惊月盖好,坐起来说道:“怎么不高兴,是不是雷风那小子欺负你了?”   在无间地狱遇见东玉之前,晴天对她的记忆根本没有,但觉得对方愿意与他亲近,是个善良的姑娘。后来从惊月口中听过几次关于东玉跟他们的事,虽然还是记不得,至少此刻能将东玉当成可以信任之人。   东玉笑着摇摇头,看着还未醒来的惊月,不免有些担忧:“惊月爹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晴天眉峰一挑,嘴角笑意加深:“他很累了,再让他多睡一会儿吧。”   东玉笑道:“晴天爹爹又欺负惊月爹爹了么?”   晴天道:“我哪里舍得欺负他啊,他可是我的宝贝。”说着,在大氅之下握住惊月的手,与之十指紧扣。   “看到你们经历那么多,如今总算是在一起了,东玉也跟着高兴呢。”   “你是说,你一直跟我在一起吗?”晴天眼中闪过惊喜,追问道:“那你知道我们以前的事情吗,快讲给我听一听!”   “这可不行。”东玉噘着嘴,略显调皮,“你们之间的事情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那还有什么意义,所以晴天爹爹你要自己想起来,才会刻骨铭心。”   “……”   “晴天爹爹也不必担心,我相信惊月爹爹一定会有办法的。”他们都是能为了彼此堵上性命之人,上天一定会后厚待他们。   “嗯。”晴天知道东玉进来并非是找他聊天,没等对方主动开口便问道,“你有什么就说吧,如果事态严重,还是先不要让惊月知道为好。”   东玉敛去眼中笑意,小声道:“无迹哥哥跟我们分开很久了,我很担心。”   晴天道:“道长的能力不比我们几个差,你别瞎担心。”   “可是!”东玉嘴唇抽搐,险些要哭出来,“可是他梦境之中一片黑暗,什么都没有,我……”   晴天眉头微蹙,正欲说话之时,忽觉手心的手抽动一下,只见惊月在干草之上动了动,摸索着身边之人,喃喃道:“唔,晴天~”   “嘘——”晴天示意东玉噤声,不管不顾的低下头在惊月额前轻轻啄了一口,贴着他的耳边小声道,“我在呢,惊月,我在呢。”   看着二人旁若无人的亲密,东玉眼中泪花泛泛,脸颊绯红,一刻也不愿多待,悄悄出了门,把空间又留给了二人。   惊月闭着眼,感受到额前的温度,不自觉挑起了嘴唇。   酒意已散,他却十分眷恋这般温柔。   看到这一幕,晴天当场愣住。   从他有惊月的记忆以来,对方都是极为冷淡的,鲜少会有多余的表情变化,即便是在天尊殿时,被蝮蛇所伤,手指溃烂都未曾有过多余的表情。   如今躺在他身边,竟然笑了。   惊月笑起来,实在是太好看了!   这幅毫无防备的懒散模样,让晴天心如擂鼓,险些要从他胸腔里蹦出来。猛地俯身,噙住那还未来得及收回去的唇瓣,吸吮磨蹭…… 第227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无处   风冷冷,夜肃肃。   暗夜之下,密林之中一人驮着一人在月下疾走狂奔,丝毫不敢停留。   “公子撑住,狄绥马上带你离开。”狄绥带着近乎陷入昏迷之势的离陨一路从凌绝峰下赶往炼妖池外围。   背后的人被颠的东倒西歪,将喉间腥甜咽下,离陨拍了拍狄绥,说道:“往东百里之处有一个山洞,去那边。”   “公子!”狄绥原本一路追击雪唯,轻微负伤,方才在上座手中将人救走已是吃力;但关乎离陨名息,此刻脚下未敢停留,“公子情况不妙,必须马上离开炼妖池!”   “不,不行。”离陨急切道,“道长在这里,我不能走。”   狄绥道:“可公子目前功体欠佳,炼妖池中居心叵测之人众多,太危险了。”   离陨咬紧牙关,执意不肯出炼妖池:“我冲破了道长曾封印的妖脉之力,不过是力道强悍,我的身体一时只撑不住罢了,去东边山洞歇息片刻就会好了。”   狄绥拗不过他,只得随着离陨所指的方向一路前行。   二人接近离陨所说的山洞之时,骤然察觉周围空气中隐隐靠近的一丝杀气。   狄绥迅速将离陨放下,召出弯刀在手,凝视四周愈发浓烈的诡谲气息,额前一层细密的冷汗出卖了他刻意装出来的镇定。   “咳咳——”离陨靠坐着山体,觉得这股气息似乎有些熟悉,细嗅之时又觉得除了危险杀意之外,再无其他。   一片泛黄的枯叶随着风吹,飘然落在离陨的脚边,倏然——一柄泛着寒光的灵剑从密林深处袭来!   剑出,风停,叶落残无声!   令人颤栗的雄浑仙灵之气随着剑风席卷而来。   离陨再次抬头,眼前是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这柄剑是由一位已脱出凡尘的铸剑大师所造,剑刃是大师用自身灵力煅铸数万次才得以成型,仔细瞧着,才能发觉剑身之上攀附着无数不对称的花纹。   看到这剑时,离陨呼吸都停滞了,鼻尖泛着浓浓酸意;目光循着剑身一路攀爬到那执剑的手上,劲瘦纤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几乎有着病态的白;金色的剑穗随着寒风轻轻飘荡,中间的太极玉坠温润如光。   再往上,他瞧见了灵剑的主人;那人银发披肩,随风起舞,头顶玉冠已不知去向。他虽背对着月亮,依然能瞧清楚那张淡漠的脸上,一双有神无光的灰色眼眸,直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身后镀着一层神圣的银灰。   “道长!”   狄绥惊愕:“怎么是他……”   离陨下意识想起身扑住对方,哪知刚有动作,眼前的长剑又近了几分,几乎抵在鼻尖上;离陨顿时停下动作,小心翼翼的看着藏心:“道长,是离陨错了。”   说着,离陨慢慢爬起来,乖巧的屈膝一跪,耷拉着脑袋,吸着鼻子,夹杂着一丝哭腔,“道长,你原谅我好不好~”   藏心冷眼直逼,他随着强悍的妖力追击至此,以为会大战一场,没成想自己还没动手,对方便怪怪的跪下了。   作为仙者,降妖除魔乃是己任,但眼前这人,一开始释放的危险气息在自己到来之后,一瞬之际消失无踪,反而还在刻意讨好。   听他给自己道歉,藏心想:难道他们之前认识吗?   就在此时,狄绥察觉眼前道长有些怪异,他手持弯刀站在离陨身旁,说道:“公子何必如此低三下四。”随后又对藏心道:“此处乃我妖族禁地,阁下擅闯炼妖池,杀意何来?”   但见藏心一言不发,眉目一凛,左手挽起拂尘猛然一挥,一股强悍气劲随之而出击中狄绥心口,将他震出几丈之外,狠狠的撞在树干之上,轰然落地,晕了过去!   离陨愕然,道长仁慈善良,断然不会无缘无故出手伤人。   难道是气狄绥将自己带走了么?   “道长。”离陨再次欲上前,却见对方一脸寒冰,长剑更近。   “道长,离陨知道你还在生气,你给我一个机会,听我解释好不好。”他太了解道长的性子,只要自己上去抱着他的腰,好好说句软话,道长一定不忍再责怪他。   离陨试图避开浮生,想要凑近道长一点,岂不知他往左,藏心的剑便往左,他往右,藏心的剑便往右,丝毫不给他任何机会。   “道长~”离陨捂着心口猛烈的咳嗽几声,看见剑刃稍稍晃动,便又委屈道:“道长,离陨是真的知道错了;无论道长要打要骂,离陨都接受,只要你别生气。”   “道长,离陨很疼。”   藏心笔直的背脊突然一震,对方的话不知哪里触动了他的心。   听对方话中意思,他们应该是认识的,可是自己为何一点印象也没有?   藏心正想着,识海之中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他猛地握紧剑柄,后退几步,连呼吸都粗重了。   “道长!”见道长神色有异,离陨很担心,想上前去却又不敢,只能跪在原地眼巴巴的望着对方,“道长,求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藏心让他这副模样弄得心神不宁,待压下识海剧痛,冷声道:“今日先放过你,如若他日为非作歹,我定然亲手将你除去!”   话音落,手中一阵金芒过后,浮生消失无踪,藏心拂尘一甩,转身踏入密林之中,走得匆忙。   “道长,你等等我!”离陨爬起来,看了看藏心离开的方向,火急火燎的将昏迷不醒的狄绥扛起来,化作一道金光飞入前面不远的山洞之中。   离陨剑指一凝,将困在木桩之上睡得正迷糊的四脚蛇放下,噗通一声落在地上,溅起丝丝尘土,吩咐道:“这是我的好友,你照看他一下,我还有要事在身,他若出了差错,我唯你是问!。”   “大爷回来了?”那四脚蛇从美梦之中被惊醒,还未反应过来,自己就被拎到火堆旁,看着眼前昏迷不醒的鳞族和早已消失不见的离陨,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但那句‘唯你是问’却像是魔音入耳,让它不得不清醒过来。   “大爷,这差事不管饭吗?小的很饿啊!”   等离陨追出去之时,密林之中道长的气息已经消失无踪,无处。   一想到道长方才那淡漠的眼神以及不留余地的言辞,离陨‘嘭’的一拳锤在一颗粗壮的树干之上。   粗粝的树干蹭破他的手背,却压不住心口的钝痛。   道长不肯原谅他,连他的名字都不叫,甚至还装作不认识自己的样子。当时在悦灵君的洞府之中,自己不认他,道长也是这般心情么……   他靠着树干,身体缓缓滑落,将手抵在唇边,独自舔舐着伤口:“道长,求你别这样,别装作不认识我,离陨的心好痛……” 第228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下落   离开许久的赤翎去而复返,回到院中之时,就见四人围着那张石桌,先前昏迷的晴天此时脸颊上印着一个指节分明的红印,一脸冷若冰霜,不似以往。   先前二人还在茅屋中你侬我侬的亲热,哪知正在惊月衣衫凌乱不堪,胸前大氅,晴天埋首啃咬之际,挽苍突然占据了对方全部意识。   见此情景,猛然起身,脱口而出的一声好友,吓得惊月从情欲之中回过神来,毫不犹豫的赏了他一个巴掌,并且下定决心,在挽苍的魂识没被融合之前,绝对不与晴天亲热。   挽苍也十分委屈,明明他不愿见这种场面,便将整个控制权交给了晴天,哪知道对方承受不住,险些散了魂。   若不是他来的及时,这会儿早就是个死人了,竟然还害他挨了一巴掌。   此时的石桌前,一人气闷不已,一人冷若冰霜,一人丈二和尚,一人忧心忡忡。   惊月一脸隐怒,见了赤翎才稍稍敛去一些:“阁下喝了那杯酒,即表示愿意合作。如此,这一路就仰仗阁下照应。”   赤翎沉沉出了一口气,淡淡‘嗯’了一声。   若要早日离开炼妖池,解救明策君与他们的族人,他别无选择。   惊月放下手中杯盏,迎上赤翎红如珠宝一般的双眸,问道:“那你可知我们要如何离开炼妖池?”   赤翎道:“我可以送你们到血环岭。”他又扫视了一遍在座之人,说道,“若是你们能活着闯出血环岭,便能出炼妖池。”   “如你所言,血环岭想必十分凶险。”惊月淡然的看了挽苍一眼,虽是心中担忧,却莫名说不出来。   明明都是同一人,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差别对待?   感受到惊月的视线,挽苍抬头,眼中坚定无疑:“本尊无碍,好友不必担心。”   对上一本正经的挽苍,惊月又回想起方才在茅屋之中的事情,耳尖微不可查的挂上一抹蜜色。收敛心神后,说道:“此番误入炼妖池皆有其利弊,相对而言,我更趋于利大于弊。不知赤翎公子有何见教?”   “……”赤翎一愣,似乎许久无人称呼过他的名字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片刻后才道“我的看法,顺势而为。血环岭地势险峻,路线错综复杂,大多数都是陷阱,且由一对灵族兄弟在那里镇守,想要突破出去,属实不易。”   惊月道:“能守护炼妖池出入要塞之人,必然不会简单,定当要谋定而后动。”他一向不会轻敌。   只听挽苍冷笑一声,浑身寒意倾泻而出:“区区灵族,何足挂齿。”   “嘿嘿,”雷风拍了拍挽苍的肩膀,欣慰道:“这才是拥有我龙神之力该有的气魄嘛。”话音一落,在挽苍冷眼之中幽幽的抽回手,对惊月说道,“哪有上阵打仗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道理。”   雷风对此嗤之以鼻,但他不知道的是,正因为自己的轻敌,导致他在血环岭险些丢了性命。   “东玉。”惊月懒得搭理雷风,却唤住东玉,问道,“可知无迹下落?”   东玉点点头,眼中顿时充斥了担忧之色:“我曾以织梦之力寻过他,多次未果;但方才,我被一股灵识强行拉回梦中,才得知了道长的一点消息。”说到这里,东玉脸色有异,捏紧了衣角。片刻后才道,“他似乎不是很好,梦识之中一片漆黑,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有一处有些记忆封存之相;我曾尝试过靠近那里,但是无果。后来我再次尝试过,却无法在探到道长的梦。”   “既是活着便会有梦。”东玉的织梦能力,惊月略有所知;据赤翎所言,血环岭地形复杂,阵法结界环绕,若没有一个阵法结界修为高深的人同行,怕是会难上加难。   现下最为重要的,是先找到藏心:“可知他人在哪儿?”   东玉垂眸,默默摇头:“他封印了识海,无法探查他的任何记忆。”   就在此时,一直未说话的赤翎出声:“你们说的可是一位身穿白衣,手执拂尘,背着一柄灵剑的道者?”   惊月眉目一凛,追问道:“你见过他?”   “没有。”赤翎道,“不过,听说他在炼妖池中杀害了不少我的族人。”赤翎的神色没什么变化,但说话的语气让人不觉周身寒凉。   听别人说藏心坏话,东玉立刻站出来反驳道:“赤翎公子可不要乱说,道长待人宽和且慈悲悯人,断然不会滥杀无辜!”   “哼,”赤翎冷哼道,“若他心性足够坚定,或许你说的话还有些依据。”   临行前的谈话不欢而散,随着赤翎前往血环岭。   几人行至一处密林中,树林深处逐渐起了血红色的浓雾,众人立刻戒备。   挽苍走在人群最后,凝神之间,耳边呢喃之音自浓雾深处传来,像是念经,又似吟唱;阵阵玄音传入耳中,莫名让他烦心。   挽苍敛神,但见一鬼魅身影,手持魂幡,及地长裙掩盖住赤裸的双足,踏着浓浓血雾旋舞而来,符文飘飞!   来人吟唱道:“心之精爽,是谓魂魄;魂魄去之,何以能久?”   “魂魄去之,何以能久……”   “何以能久……”   惊月察觉身后人有些不妥,索性放慢脚步,等他跟上来才问道:“挽苍,你怎么了?”   挽苍剑眉紧蹙,不断的摇头,想把那穿耳的魔音屏蔽掉:“好友,你可听见有人在唱歌?”   “唱歌?”惊月驻足细听,周围除了风声以及他们几人踩在砂石之上的声音再无其他:“没有。”   “诵经呢?”挽苍又道:“可听见有人在诵经?”   此时,雷风忽然凑过来,看着挽苍笑问:“怎么,走了这么久都累出幻觉来了,还是说……”雷风吊儿郎当的瞧了瞧二人,贴着挽苍的耳边说道,“莫不是欲求不满,一时气愤,想剃度出家做个两袖清风的秃驴?”   挽苍道:“本尊若是做了那秃驴,定要先将你浑身龙鳞剥光,让你做条泥鳅。”   惊月道:“尚可。”   “嘁~”原想开个玩笑,没想到却遭了一顿威胁。悻悻的走到东玉身边躲着,又说道:“东玉,你快瞧瞧你那俩爹爹,一个脾气暴,一个爱护短。我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用得着么?”   东玉捂嘴轻笑:“雷公子若是无聊,便与东玉说些神龙族之事吧,东玉很好奇呢。”   雷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红着脸说道:“果然还是东玉最温柔。我跟你说啊,神龙族啊……”   耳边的喋喋不休不知东玉听进去了多少,她很担忧晴天爹爹现在的状况;听见诵经之音,大抵是魂魄支撑不住时才会有的回光返照之症。   如果再找不到血月魂…… 第229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镜花   挽苍的状况看上去十分不好,惊月提议休息片刻再继续前行,但被挽苍拒绝。   “过了断崖,前方便进入血环岭的地界儿了。”赤翎停下脚步,将东玉怀中婴孩儿接了过去,说道,“前方结界我无法跨越,后面的路就要你们自己走了。”   一路有赤翎相随,他们倒是走的太平,也未曾碰上什么妖族,如今赤翎要走,惊月也不好挽留:“多谢赤翎公子,接下来我们会注意的。”   赤翎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挽苍,从袖中掏出一根火红的翎毛递给对方,说道:“我的妖力乃火属性,能暂缓你体内的阴元冲击,保你一时半刻。”   挽苍冷眼瞧着,并未伸手去接,说道:“不必了,本尊不需要这种东西。”   “你!”   惊月将翎毛接下,拱手道谢,还不忘了言语间对挽苍护短:“挽苍性格如此,还望赤翎公子莫要与他见怪。”   与赤翎分开后,一行人再次启程,行至半路之际,只见眼前路忽然断了,一座宽大的屏障矗立眼前,耳旁是湍急的流水声。   走到屏障前才发觉那屏障距离他们依然很遥远,而眼前,则是一处断崖,前面横着一条嫣红的瀑布。   血瀑沸腾,卷起血雾翻滚,一片骇人之相!   “这……”雷风四下查看一番,说道,“我们不会是让那红毛给骗了吧,这哪里有路能穿过这瀑布啊!”   “大家小心!”惊月话音落,忽来群鸟惊飞,血瀑翻腾间,千山百径皆起变化。血瀑飞流直下,引动无数怨灵破障而出!   “惊鸟走兽,血雾遮天,尸骸遍地,撕魄裂魂。”血瀑之上的山峦之间,两道玄甲飞影背对而立,发出阵阵清朗的笑声:“裂魂之人擅闯血环岭,勇气可嘉。”   一席话,让惊月浑身一凉,下意识将挽苍护在身后,召出灵剑在手,冷声道:“我等无意乱闯,还望阁下行个方便。”   “刚来便想走。”山巅的童子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众人身后,影似鬼魅。他咯咯的笑着,手中拽着一把头发,娇小的身躯拖着一个已死之人慢慢走过,“血环岭美景如画,各位哥哥姐姐何不留下来与弟弟们欣赏欣赏。”   “我们没空跟小孩儿玩过家家,识相的赶紧让了路,不然当心哥哥脱了你裤子打你屁股!”瞧着对方拖着个死人,雷风只觉得背脊发麻。他皱眉道,“小小年纪,如此残暴,长大了还得了?!”   “这位哥哥也忒急躁了些,方才说的美景,可还没欣赏。”   雷风将东玉护在身后,私下一看,周围鬼森可怖,着实骇人:“这鬼地方,哪来的什么美景!”   “念在你们远来是客,就由我来解释一下吧。”声音从背后传来,众人回身,才发觉身后还站着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童。他提着一只灯笼,幽幽冥火照着那一张红润的笑脸,“血环岭有四大美景。惊鸟走兽乃其一,血雾遮天乃其二,尸骸遍地乃其三,撕魄裂魂乃之最!”说到此处,原先的清朗声音骤然变调,顿时,杀气弥漫四野,“你们喜欢哪个?”   “好好的孩子,怎么就长歪了?”戒备之际,晴天不知何时又重回识海;只见他走到惊月身旁,悄然牵起对方紧握的拳,奋力将自己的手指挤鱼西犊家进去,与之交握,随后贴着对方小声说道,“惊月,对不住啊,先前我有些撑不住了,所以才……”   才让挽苍有了可乘之机。   “你没生气吧?”   惊月抽回手,不予理会。   晴天知道惊月定然生气了,现在也不是解释的好时候,先解决了眼前这两个犯人的娃娃再说。他耸耸肩,挑唇问道:“背了那么大一口刀,你们是准备剁什么?”   “这位哥哥虽然气息变了,但也隐藏不住你身上那股将死之人的味道。”两名童子讲话异口同声,听上去却像是一个人在说。   其中一人扔掉灯笼,抽出背上弯刀,放在唇边舔舐着,说道:“至于这口刀嘛,我是用来砍树的。你觉得你那棵树,能受得住我砍几刀?”   晴天坦然一笑,知道对方所说的砍树是什么意思,不过装傻向来是他的专长:“既然是要砍树,那我们就不便打扰,告辞了。”   说罢,拉过惊月的手臂转身便走。   雷风虽不知晴天何意,但知道此刻保命要紧。见状,赶紧拉着东玉跟上二人步伐。   四人脚下疾行,奔波许久后,惊月察觉不对劲。两名童子一左一右远远的站着,也不靠近,这周围的环境似乎都一个样,毫无变化。   “晴天,不对劲。”惊月拉住晴天,示意他看看周围。   “我知道。”晴天剑眉微蹙,明白惊月的意思;从他们踏入血环岭开始,就已经入了对方的局,但他们不能停下:“此阵与镜花水月有些类似,但又有不同;我一时找不到破阵之法,之所以一直奔走其中,是为寻找阵眼。”   “可有破绽?”   晴天摇头:“这两个小鬼滑头的很,尚未找到破绽。”   “咯咯咯~~”二人低语间,耳旁传来咯咯的笑声,“这血环岭的风景都还未曾看完,各位急着离开,是嫌我兄弟二人招待不周吗?”   雷风大喊:“你们不去砍树,跟着我们做什么?!”   一左一右异口同声道:“自然是来砍树啊,咯咯咯~”   笑声未落,走在最前面的人忽然停下脚步,雷风避之不及,猛地撞到了对方的后背;他正欲骂骂咧咧说两句,发觉晴天身上的气息又变了。   “……”雷风无语。   一对双胞胎小娃娃已经让他头晕眼花了,眼前这家伙还随时都在切换人格。再这样下去,他没炼妖池中的妖怪杀死,先被晴天这家伙给吓死了!   挽苍驻足,一脸冰霜;五指猛然张开,自掌心之中逼出魔剑,浑身罡风四起,魔息威慑震撼:“小鬼,你越来越嚣张了,让本尊很不爽!”   “咯咯咯~愤怒吧,饱含愤怒的灵魂,吃起来才有滋味!”双鬼童子尖声高喝,联手出招;一刀一剑配合空间异转,使得眩迷幻象加剧!   挽苍被那笑声折磨的心绪烦闷,翻手起剑,直逼其中弯刀鬼童,眼见剑尖抵达对方心口,却忽然发觉剑锋所指之人竟然是一脸惊愕的惊月!   他猛然闭眼再睁开,那鬼童早已后退到安全范围之中,惊月也随之逃开。   好险! 第230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水月   挽苍长剑横胸,却见惊月身后寒光乍现,他来不及提醒,提剑而上,直奔惊月肩头袭去!   “喂,你疯了么!”雷风见状,立刻飞身上前,一出手拦住晴天剑锋;龙鳞碰上挽苍魔剑,坚硬的铠甲竟是生生被划开一道裂纹,痛入骨髓!   “雷公子,快停下来!!”东玉吓得大喊!这处空间秘术对东玉来说并无效果,她所见的正是几人在互相厮杀。   怎么办,怎么办!   东玉慌乱如热锅蚂蚁,她被惊月护在结界之内只能干着急。晴天与惊月的实力她太清楚不过,若两人走不出幻境,势必会鱼死网破;此时又多了个雷风,三人打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密林之中,双鬼童子银铃一般的笑声充斥了整个天空,诡异的笑声暗藏声波,圈圈震荡出去,落叶漫天飞舞。   这时,两名鬼童手持弯刀,迎风挥舞几息后猛然插入地底;浑然妖力顺着妖族地脉攀附着弯刀直窜而上,震起刀背的九枚铜环叮当作响。   铜环乍响,只闻晴天一声长喝,魔剑举天,引动周围魔息,顿时地动山摇;方圆百里之内,飞沙走石,烟尘漫天,整座山因魔息强悍而震动不已!   “晴天!!”烟尘中,黑刃寒光闪过,惊月提剑迎击上一柄弯刀,银刃相触,火花四溅,铜铃之声更甚!   雷风追了上来,莫名其妙的加入战局,还不忘了问道:“惊月,你到底是如何分辨他们的?”   “有这好奇的功夫,雷公子不如护好东玉!”惊月长剑疾如风,挥开眼前烟尘,剑风直逼那诡异的童子;缠斗间,惊月元力猛催,威能再现,处处压制对方攻击,灵力无匹!   “哦,也是。”不过就是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交给晴天跟惊月就行,保护东玉才是他的首要任务。   战况愈演愈烈,对方落处下风,晴天瞅准时机猛然一剑刺透一名童子的肩膀,得手过后,晴天正欲乘胜追击,却对方一双讽笑之眼!   肩膀似乎有水流划过的错觉。   他低头一看,原本该是出现在那童子身上的伤,竟然出现在自己的肩上,就连剑痕大小都毫无差距!   而身上其他地方,早已是伤痕累累!   再看惊月这边,他因对这幻境有所戒备,攻势虽猛却也手留余地,堪堪负了些轻伤。   喘息之际,他压下体内翻涌的腥甜,看着眼前模样不断变换的童子,似乎察觉到了异样,正欲提醒众人之际,海中突然一股剧痛袭来,眼前风景逐渐扭曲,模糊不清。   再次看清之际,惊月心中猛地失了节奏。   此刻的他正身处问道山之巅,眼前仿佛恍如隔世。   浑身肃杀之气的仙君一双鹰眼饱含怒意注视着已战火连天的钧天殿;殿中,那熟悉的身影抱着自己的穿梭在刀光剑影之中,奋力杀出一条血路,朝山下奔逃而去。   就在此时,仙君凝起指力,毫不犹豫拈弓搭箭;千斤重弓拉满了弦,而弓弦之上并非普通灵箭,而是由仙宗圣物渡生魄所练就的箭!   “不!!”惊月嘶吼一声,那利箭随之脱手而出,划开问道山颠凝滞的空气没入晴天体内,没金饮羽。   惊月冲上前去,却见晴天脚下不稳,单膝跪地,死死护住怀中的身体。身后是破天而出的箭雨,倾泻而下,争先恐后插入晴天的身体。   一口热血喷涌而出,浸湿了惊月雪衣,染红了他紧闭的双唇。   “不,不要……晴天,不要……”惊月双目赤红,眼泪丝毫无法控制,顺着脸颊流了下来。那漫天箭雨插/入晴天的身体,却扎碎了他的心。   听人一言,莫过于亲眼所见。   原来,这便是晴天魂裂的真正原因……   惊月伸出的手,落在半空中颤抖;那跪在地上的人,还在不断擦拭着呕在他脸上的血:“放手吧晴天,放手吧……”   求你了,不要再为我,如此伤害自己了。   阵法之外,东玉看着惊月单膝跪地,额前冷汗涔涔;长剑深深没入泥土之中,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抓着剑刃,鲜血横流!   裂掌之痛,也未曾换回惊月已然深陷的理智。   再看晴天,对方手持利刃,以一人之力将惊月护在身后,缠斗着双鬼童子;周围地脉加幻阵冲击,他一双眼不断在红黑之间变幻,显然是濒临极限!   “不好,惊月爹爹被魇住了!”东玉冲了过去,却被雷风拦腰抱住,“雷公子,请放开我,我要救爹爹!”   情急之下,东玉用尽力气,抬手一掌劈在雷风后颈;对方不可置信的看着东玉,噗通一声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对,对不起雷公子。”东玉哭的梨花带雨,握着生疼的手腕看了一眼雷风后转身踏入战局!   双鬼童子对上晴天,一刀一剑配合无间,虽与晴天的功体相差甚多,但有地理带给二人绝佳的优势,以及晴天所剩不到一成的功力;与晴天缠斗之际,尚能平分秋色!   “咯咯咯咯~没想到你还挺能抗的~”双鬼童子刀剑相击,刀背九环叮当作响,宛如一首沙场悲歌,催魂夺命!   “哼,不听话的孩子就要揍,传出去别让人说哥哥欺负你!”心知不能硁硁自守,晴天嘴角敛笑,元功逆行,丝毫不顾自己浑身是伤,欲强行突破其中幻境!   越是催动功力,耳中铜铃之声夹杂着绢帛撕裂的声音愈发明显。   他魂魄裂的厉害,也正因如此,血环岭的幻阵无法捕捉到他完整的魂魄,倒是让他钻了空子;不过,虽是躲过了幻阵,但眼前这对双胞胎不仅虚实不辨,还能利用那奇异的空间之术转移他人以及任何伤害,让他无从下手。   眼前,是可戍守一方的追命者,身后,是惊月陷入魔魇的痛苦之声;一时之间,晴天进退两难!   东玉冲上前,握住惊月捏着剑刃的手,忍着哭腔道:“晴天爹爹小心应战,我会想办法带他出魔魇的。”   晴天回头,朝东玉送上一个大大的笑容,随后柔声道:“那就拜托你了。”   “来吧,不听话的孩子,就该好好教训啊!哈哈哈哈!”狂笑之际,晴天挽苍首次达成共识,互相协作,双色异瞳中火光冲天,宛若魔神之怒!   挥剑划破手掌,挥手一扬,将热血洒入刚刚成型的阵中阵。阵眼被触动,无数道鲜红的灵光破土而出,霎时间,天际染成血红,顿时令沸腾的血瀑都失去了颜色! 第231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阵破   先发制人,后发则受制于人!   晴天本不欲干戈兴战,但这对童子逼人太甚,他催动阵法,旋绞风云变幻,但见赤色灵力拔地而起,层层叠叠扩展至整个战圈,宛如熊熊火焰,广印三千!   晴天全身笼罩于烈焰之中,血红长巾怒扬,搅动寒风,摧枯拉朽!云急天低!   双鬼童子见状,刀剑合一;刀背之上的九枚铜发出的叮当声不断撞击着晴天识海深处破碎的魂魄,随即异口同声吟唱道:“惊鸟走兽,血雾遮天,尸骸遍地,撕魄裂魂。”   “撕魂裂魄!!!”   魔音灌耳,扰的晴天心绪不凝,额前冷汗涔涔,那只红瞳陡然滑落一滴血泪;虽是如此,嘴角笑意却愈发明显!   他奋力将长剑插入地面,手心深可见骨的剑痕迅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随之,十指交叠,结下一方印决,大声喝道:“既然喜欢唱歌,那便去笼子里待着吧!三千罗网入其中——阵开!”   话音一落,数道赤色灵力忽得从晴天脚下散开,将大地割裂出一道道细长的沟壑;随即迅速扩散过后冲天而起,像一张铺天盖地的巨大蛛网笼罩而来;灵力波及之处,草木尽毁;其中飞鸟走兽纷纷被细如弓弦的灵网割成数段。   眨眼间,血雾弥漫的血环岭被笼罩在一个巨型的鸟笼之中。   强悍气息四处冲撞,四野山崩地裂,可谓蛮横至极!   在晴天极端元力交迫下,血雾竟呈片片絮状,红雪纷飞,更添诡异!   喷洒的灵力宛如一只魔爪,追着两名双鬼童子,飞奔逃离的童子显然在速度上落了下风。   二人似乎从未见过如此阵仗,身边不断变换缠绕的灵丝宛如利刃一般,稍有不慎,便是血腥横飞;很快,二人便满身伤痕。   对视一眼,索性放弃逃走,回身刀剑相助做垂死挣扎,欲破三千罗网!   晴天交叠的十指青筋暴起,双手微不可查的颤抖着,强崔灵元控制灵力编织成网,一股来不及咽下的腥甜随着他轻轻扬起的唇角流了出来。   “区区灵族,领死吧!”晴天十指绷紧,骨节分明,一声沉喝,“收!”   锋芒逼人的长剑散发出阵阵红光,引导着数以万计的灵丝迅速收拢,将那双鬼童子困于其中!   突然,战风扰动阵法,莫名杀意突袭而来;一股强悍掌力破空而出,直逼身后的东玉而去。   “惊月!”晴天乍然撤去阵法,回身拢住东玉与惊月,掌风带出的妖力化成利刃,擦着晴天的脖颈而过,削断他一缕头发。   阵法被摧的反噬悉数冲击着晴天单薄的魂体,识海中发出‘噼啪’一声,一股前所未有的剧痛从识海之中席卷而来!   “感伤本座的孩儿,这仇先记下了。待本座大喜之日后,再来与你们计较!哈哈哈哈哈~”诡异的笑声回荡在血环岭上空。   双鬼童子被莫名来人救走,一股难以抑制的怒气冲击着晴天体内魔息,他咽下喉间涌起的腥甜,低声咒骂道:“该死的!”   晴天闭着眼,浑身浴血的矗立在惊月面前,他识海混乱,浑身发冷,身体却烫的出奇;眼前阵阵发黑,依然强撑着;他想擦去惊月脸上的血迹,却发觉双手沉重的无法抬起来。   “东……东玉,”   要救他。   晴天急急地喘息一声,头越发的昏沉;终于,他双膝一曲,噗通一声跪在惊月面前,微微颤抖的身体向侧方倒过去。   “晴天!”在他倒下之际,滚烫的身体被对方接在怀中……   自晴天起阵之时,双鬼童子的镜花水月就已经破了,但惊月一直停留在其中无法出来;昨日阴差阳错之下进入了晴天的识海,看到他一部分破碎的记忆,他分不清哪一处是现实,哪一处是幻境。   直到听见有人唤他。   晴天倒在惊月怀中,使劲全身力气朝他笑了笑,说道:“我,我就是,太累了。”   如何不累。   如此残破的魂体,依然强横的驾驭曾被封印的力量,怎会不累。   “我回来了,你且安心休息,一切有我。”   激战过后的土地鲜血斑驳,浓浓的腥腐之气汇聚成一片血色浓雾,混合其中。   看着相依的二人,东玉一脸凝重,若是晴天爹爹魂魄完好如初,对付两个小鬼头哪里会用得到如此大动干戈。   可眼下,别说是血月魂了,就连离陨公子,他们都没遇上,道长也不知所踪。   再这样耗下去,谁也保不住,谁也救不了。   原先的一片密林,再经过激烈战斗过后,已成一片荒原。   冷风呼啸而过,雷风狠狠的打了个冷颤,悠悠转醒,摸着还有些疼的后颈,不慌不忙的从鲜血染红的泥地上爬起来:“诶,什么时候打完了,还没轮到我威风呢!”   “那俩熊孩子呢?”雷风迎着血环岭萧瑟冷风,觉得脸颊很痛,抬手一摸,却见满手猩红!“啊?哈?为什么本大爷又破相了?!!”   “东玉,我又破相了!”   东玉一脸疲惫之色,难得的冷着脸,说道:“雷公子,破了相命且尚在,男子汉大丈夫,难道还靠一张脸活着么?”   晴天的阵法最后收网之时,基本无差别攻击,这座山岭草木鸟兽皆无一幸免,只伤到了脸已是万幸!   “我,我不是那意思。”雷风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惹了东玉气恼,当下心中慌乱,委屈道,“东玉,你别生气了。这里太危险,我们先离开吧。”   东玉也不理他,自顾自的从衣摆上扯下一块布条,抓着惊月的手替他缠上。   晴天半截身子躺在惊月怀中,歪过头似乎真的睡过去了;惊月看着他脖颈上细长的血痕,没有一丝自愈的迹象。   他道:“雷公子,惊月有一事相求,还望雷公子能应允。”   有人与他搭话,雷风立刻不觉得委屈了,疯狂的点头道:“只要本大爷能做到的,绝对义不容辞!”   “晴天目前状况很差,我要带他去找玉娇奴,借她龙魂之力护住他的魂魄。”惊月看了东玉一眼,又道,“雷公子也是人中龙凤,想必能护得东玉安全,烦请……”   “不行!”惊月尚未说完便被东玉打断。   “我是不会离开你们的,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不会走。”她细眉紧蹙,噙着眼泪眼巴巴的望着惊月不断摇头,“我不会拖累你们的,不要赶我走,晴天爹爹他……他……”   他已经撑不到你去找什么玉娇奴了! 第232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是谁   雷风一听惊月要带晴天去找玉娇奴借龙魂之力后便沉默了。   东玉不肯跟他走这倒是在意料之中,况且,他曾与晴天结契之前就已经知道对方魂魄碎的厉害,自己不过是一时贪玩儿才与他结契,分了一半龙神之力给晴天,但为涉及龙魂。   若要得到龙魂,玉娇奴势必会烟消云散;试问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女人,怎可能会自愿将魂力献给他人。   “不是本大爷不忙你,只是,这件事远不止你想的那般容易。玉娇奴虽说是神龙族人,但龙魂只能护得晴天一时而已,待到魂力散尽……”晴天最后一片魂魄照样会飞散。   最后一句话被雷风咽了回去。   “能护一时算一时。”惊月垂眸看着怀中之人,眼神无比坚定,“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在这段时间找回血月魂!”   “爹爹!”为了不让惊月赶自己走,东玉谎称:“方才我探查到了离陨的梦境,知道他在哪里。”   ******   凌绝峰下,诡异浓雾自身后悄然袭来,漫过丛林,将那踽踽独行之人淹没其中。浓雾更甚,被吸入肺腑之中,迷离了意识,模糊了记忆。   藏心驻足,暗自运灵抵抗这股浓雾带来的识海刺痛,渐次麻痹,转而空白;少年的朗声在脑海中回荡:“道长,离陨不喜欢写字,离陨更喜欢舞剑。”   木桌后,逐渐开始抽条的少年已与藏心肩膀一般高了。   他捏着手中的毛笔,看着笺纸上几个飞舞张狂的大字,噘嘴赌气。   藏心收好浮生,走过去站在少年身后,握着对方的手,一同执笔,在白色的笺纸之上,写下两行苍劲的文字:重为轻根,静为躁君。   离陨歪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美侧颜,纤长浓密的睫毛下,一双灰色眼眸淡然如斯,他问道:“道长,‘重为轻根,静为躁君。’是什么意思?”   藏心轻笑一声,摸着离陨的发顶,手心尽是温暖:“人,一旦轻率就会失去根本;急躁就会丧失自我主宰。舞剑如此,写字亦是如此。练字能让你静下心来,有助于提升灵力修为,控制你的天生异能。”   “可是,练字太过枯燥乏味。”   “之所以会觉得乏味,不过是你还未体会其中乐趣。不忘初心,方得始终。”藏心松开离陨的手,走到窗边,灰色眼眸望着远方,思绪稍远。   离陨问道:“道长,如何才能不忘初心?”   藏心负手而立,藏在广袖下的手轻轻摩挲着,说道:“要想不忘初心,你一定要牢牢记住一个对你最重要之人,这个人能帮助自己不忘初心;或是记住心中最美的梦,便不会给黑暗吞噬。”   “离陨心中最为重要之人就是道长,离陨的美梦也是与道长永远都在一起。”离陨跟着追了过去,凑到藏心身旁,抱住他的腰身,毛茸茸的脑袋靠在对方颈窝里,小心翼翼的问道,“那道长,你心中最重要的人是谁?最美的梦又是什么?”   是谁?   他心中最重要的人到底是谁呢?   那他的美梦是什么?   是谁,到底是谁!!   突然,识海中闪过一抹金色。藏心捂着几乎炸裂的头,大口的喘着粗气,浑身冷汗涔涔;他忘了,忘了自己最想记住的人,忘了自己最美的梦,只有识海中一片禁区不敢轻易靠近。   短暂的失神换回更为冷淡的气息,藏心眉目一凛,顿时察觉周围环境骤变!   他挥动手中拂尘,荡起一阵强势气波,碾压眼前来人!   “哟~你那眼神似乎很失望。”天外之音随着似有若无的脚步声若隐若现的从浓雾中走来。一行人抬着步撵,似乎方才的攻击对他们并无效用,几个眨眼的功夫缩地成寸来到藏心眼前。   只闻步撵上的人笑道,“本座可是给足了道长时间,如今还未走出我落神殿,也是该你旅行诺言的时候了。”   凌绝峰上窥神台,此时丝弦为奏,轻纱为幔,人来人往欢歌笑语,殿中一片欢歌和乐天境,竟是让人不觉自醉。   什么?   他明明还在山下,怎的又回到了落神殿?!   见藏心不开口,浑身皆是戒备气息,上座也不恼怒;她从步撵下来,走到藏心身边,一手搭在对方肩膀,瞧着藏心下颚流畅的轮廓和直挺的鼻梁,真是爱不释手,柔声道:“你不开口,是准备履行承诺了么?”   藏心浑身一震,他拳头捏的嘎嘎作响。鼻息间浓烈的死亡气息加之周围邪魔怨气,在闇息笼罩中,让他从心底泛起一股强烈的恶心。   藏心往前一步,躲开那几乎贴在身上的女人,朗声道:“不知要让藏心如何应诺。”   “哈哈哈哈哈~识时务者为俊杰;仙长果真人中之姿,本座很是喜欢!”上座一扬手,召来步撵,牵起藏心的手邀他同乘。   情境有异,所行有异;纵有百般愁思,但因想要找机会铲除这霍乱苍生的妖族。藏心没有拒绝,随着指引大步踏上步撵。   华丽的步撵落下层层纱帐,阵阵欢笑声从里面传出来。   四名面容不辨的轿夫稳稳抬起步撵,眨眼间便已在三丈之外;两名童子挽着手中花篮,边走边吟唱:“阴风吹柳巷,明月不见光,怨鬼风里荡,大王娶新郞~”   华丽的步撵消失在密林尽头,一人从粗壮的树干后出来,刺骨的寒风卷起他一头金发,疼的,却是那颗摇摇欲坠的心!   “什么大王娶新郎!”离陨怒视着步撵离开的方向,一双金色竖瞳中杀气四溢;被绷带裹紧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气的不轻。   他猛地一拳锤在树干上,树枝沙沙作响,树叶随风飘荡:“敢这样对待道长,等我去取你狗命!”   洞穴中,四脚蛇麻利的从洞穴深处用树叶捧来一些泉水,回到火堆旁尝试给狄绥喝下;对方处于昏厥之中,连张嘴都无法做到。   它蹲在狄绥身边,想了许多法子都无法撬开对方的嘴。思前想后,四脚蛇灵光一闪,绿皮的脸上挂了一层诡异的红。   朝洞口望了望,似乎并未不妥,于是,它捧起泉水喝了一大口,噘着嘴贴上狄绥干裂的唇…… 第233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皮囊   泉水入喉,宛如天降甘露,狄绥紧闭的眼皮动了动,突出的喉结随着入喉的清水不断滑动。   唇上是一种莫名其妙的触感,有些凉,还有些硬,胸口也很闷,像是有重物压在上面。   他猛地睁眼,但见眼前一张巨大的绿脸贴在自己鼻尖,对方双目微阖,竟是一副十分享受的模样。   “!!”   狄绥猛地将蹲在自己胸口正给自己用嘴渡水的四脚蛇拎起来,‘咻’的一声从火堆上空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砸在洞壁上。   昏暗中‘刺啦’一声,有什么东西被撕碎了。   一声闷响过后,被扔出去的人骂骂咧咧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浑身泥土,喊道:“对你的救命恩人,你这是什么态度!”   “瞧着你生的英俊,没想到性格如此恶劣!”   “看看你都交了些什么朋友,把你扔到这里就不管了,要不是小爷,你这会儿已经去见阎王爷爷了!还能在这儿活蹦乱跳的。”   “小爷好心救你,你竟然还对小爷动手!”   “小爷看你这行为倒是跟你的朋友差不多——粗鲁!!”   四脚蛇骂了半天也不见狄绥有什么动静,鼻子都气歪了,走过去跳到狄绥身上,拽着他的衣领质问道:“怎么不说话,刚刚把爷扔出去的力气哪儿去了?”   狄绥半撑着身子盯着眼前人,大气也不敢出!   “你这是什么眼神啊?小爷也是第一次啃别人的嘴,别整的好像你被吃了豆腐似的!”   对方还是不说话,且脸色从煞白转为了通红,甚至都有些发紫了,听见自己说话,立刻将视线移到别处,不敢正视自己。   四脚蛇微微蹙眉,心道:难不成是因为自己这副皮囊太丑,给恶心到了?   这时,离陨去而复返;进了山洞后整个人一怔,看着狄绥躺在地上脸色诡异,而身上则趴着一个瞧上去才刚成年的少年。   少年生的皮肤白皙,细眉大眼,纤腰粉唇,当真可爱极了;此时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腮帮子鼓鼓的,浑身衣着散乱,像是得到了不公平对待,正生着气。   离陨后退半步,落脚在洞外,尴尬的咳嗽一声,道:“呵,我就是回来看看你醒来没有,结束了,就出来吧。”   如今看来,不仅醒来了,似乎还做了很多意外之事啊……   唉,好想道长~   “殿下!殿下!”狄绥猛地推开身上的少年,连滚带爬的跑出山洞,拦住离陨,急忙道,“并非殿下见的那般,我……他……”   “嗯。”离陨点头,了然于胸,“没想到他真身是这番模样,倒是有趣,你有福气。”   “……”狄绥的脸色更沉了,不知是黑还是红的发紫,还不知殿下这句‘你有福气’是什么意思。   “什么真身!”四脚蛇听了二人对话,抬手摸了摸脸颊,顿时觉得有青烟从头顶冒出;立刻窜回山洞中,随手扯着地面的青草胡乱往头上和身上堆积着,不一会儿,就给自己弄成个草人儿,又从火堆旁捡来一块燃尽的木炭,将手涂黑用力抹在脸上。   离陨与狄绥就这样看着他熟练麻利的动作,直到对方停下来,才重新回到山洞中的火堆旁。他看着背对着火堆瑟瑟发抖的小草人,笑问:“你长的这般可爱,为何非要用那样一幅丑陋的皮囊?”   “你懂什么!”四脚蛇转过身来,脸颊气的鼓鼓的,先前粉/嫩的小脸如今黑的似锅底。一身脏乱也藏不住眉宇间的稚嫩以及不自觉散发的害怕的气息,他道,“自然是为了活命!”   “长成这副模样也非我所愿啊。”没等离陨细问原由,就听他抱怨道,“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灵族,在凌绝峰下凝气化形修成人形,因为本身灵力低微,总是被其他妖族欺负;曾经还未成年之时就被落神殿的人抓了去,说要献给上座大人;你们是不知道,那上座大人长的青面獠牙,凶神恶煞,瞧着都恶心。我当时为了逃走,功体受了损,即便是再如何勤奋修炼,都长不大啦!后面为了躲避上座大人手下的追击,才想着借助别人的皮囊苟且偷生。这么多年,我都险些忘记自己是何模样了……”   这番话说的颇有一番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离陨听了,眉头越发沉重,问道:“你叫什么?”   “哼。”他脖子一横,头顶蓬松的短发随之颤动,草屑纷飞,“小爷没有名字。叫什么都俗气,配不上小爷!”   狄绥埋着头,时不时偷偷瞟一眼正唾沫横飞的少年,一想到方才那张喋喋不休的嘴贴过自己的唇,顿时头冒青烟,心如擂鼓,血液都沸腾了,脸上火辣辣的热,手心也全是汗。   觉得任何字眼似乎都配不上这小家伙。   离陨瞧着狄绥别扭的模样,挑眉道:“狄绥,你怎么了,出了那么多汗。可是道长方才伤到你了?”   “没有,道长有手下留情。我,这火烤的……”狄绥慌乱的避开少年迎上来不解的视线,“太热了,我去外面吹吹风。”   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山洞。   看着狄绥仓惶逃走的模样,离陨微微蹙眉,又向四脚蛇询问一些与上座相关之事,稍作了解后说道:“你走吧。”   “……你,放我走?”对方忽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有些不敢相信。   “嗯。”离陨点头说道,“原也无心囚你,如今我还有要事在身,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把你留在这里万一饿死了可是罪过。先前给你吃的并非什么毒药,只不过是只虫子,这会儿估计早就被你消化了。”   “我不走!”那小家伙几乎跳起来,浑身一股新鲜的泥土味,草屑被夸张的动作震得掉了一地。他皱着一张胖乎乎的脸,气哼哼的说道,“我就要跟着你,你这么厉害,带着我也不影响。况且我看那个鳞族也挺厉害的,你们两个人保护我,不会有问题的。”   离陨:“……”   这叫什么,请神容易送神难么?   “你可要想清楚,我们做的可都是玩儿命的事。”离陨敛去嘴角笑意,难得的严肃起来,一脸凝重,“你要是不想死,最好别跟着。”   撂下这句话,离陨起身离开。   还不知道那丑八怪把道长抬到何处去了,他并没有多余的时间拿来浪费。 第234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取命   二人离开山洞径直前往落神殿,离陨边走边将事情始末与狄绥讲了一遍,身后一抹气息远远的跟着。离陨知道是谁,索性也懒得去管他,真到大难临头之际,他会自行离开。   狄绥听觉灵敏,知道上山这一路极为难行,那小家伙吃了不少苦,依然一声不吭的跟着他们:“真不管他吗?”   离陨道:“随他去。”   狄绥用余光扫了一眼身后,娇小的身影迈着小短腿跑的呼哧呼哧的,心下不忍:“南屿最难攀登的山峰便是凌绝了,且山上阵法陷阱颇多,属实不太好走。”   离陨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狄绥好长时间,才道:“你若是担心他,便去找他,我自己上去也是一样的。”   “殿下,狄绥并非此意……”   离陨无奈,是不是这个意思全都写在脸上了,还狡辩!   二人沉默着,不觉间走到一处断崖边。离陨四下查看一翻,问道:“你不觉得这地方很熟悉吗?”   狄绥点头:“我们已经走过三遍了。”   “该死的!”离陨气的眉峰高挑,浑身血液沸腾,却无处宣泄。若是小时候好好听道长的教诲,用心研习阵法,何苦会有今天!   “嘿——”说话间,那小家伙呼哧呼哧的跟了上来,见眼前路已断,手叉在腰间喘息了许久才道,“小爷在身后叫了你们好几声都不搭理我,你们都聋了吗?仗着自己身高腿长跑得快,也不管管我这个弱小!”   离陨:“……你弱小?中气十足骂人的时候没见你弱小。”   狄绥:“……”与他们相比,确实很弱小……   “小爷何时骂人……”小家伙斗嘴输给了离陨,但气势却是不愿落下。只见他席地一坐,捶打着酸痛的胳膊腿不紧不慢说道:“哼,你们要是不带着小爷,保证你们一年都上不了这凌绝峰!”   离陨瞧着那骄傲的模样,又想起先前将他掳来时他正跟着上座的队伍,知道他此话何意。   “你知道如何上去。”   “那是自然。”小家伙一脸骄傲,小鼻子都翘上天了,“小爷靠着那身皮囊伪装在她身边那么多年,她的秘密我都知道。”   离陨道:“那,烦请带路。”   知道离陨要带上他,狄绥悬着的心总算是松了口气;随后又不知自己为何会这般,躲在后面暗自脸红心跳。   “哼,小爷现在累了,走不动。”小家伙咧嘴笑着,一双大眼森森森眯成一条缝,指着离陨身后之人,说道,“让他背着小爷上峰。”   见狄绥半截身子都掩进黑暗中,小家伙顿时炸了毛,噘嘴到:“怎么,不愿意吗?小爷救你一命,让你背小爷一程你都不愿,当真凉薄!”   “不,并非在下不愿意!”狄绥三步并作两步跨过去预备将小家伙从地上拉起来,刚摸到对方细腻的手腕就猛然浑身一震,赶紧转过身蹲下,低声道,“得罪了。”   小家伙一下崩到狄绥背上,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稳稳拖住臀部;他看着那双藏在长发之下悄悄泛红的耳垂,拿手捏了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狄绥。”高大的铮铮铁汉在一个小家伙面前竟声若蚊蝇。   “唔——狄绥,阿绥。”小家伙指着断崖,拍拍狄绥的肩膀说道,“阿绥,从那边第三道涯缝之处跳下去。”   “跳下去?”狄绥瞧着脚下浓雾弥漫的万丈深渊,有些犹豫的看着离陨,等待指示。   离陨闭口不言,抱着胳膊想看这小家伙到底能折腾出什么来。   “你怕什么,小爷由你背着,若是诓你,那小爷不得一起死么?”小家伙双手捧着狄绥的脸将他掰正,指着脚下深渊喊道,“冲啊——”   ******   凌绝峰顶。   落神殿中,上座斜靠在王座之上,甘冽的酒一杯接一杯;诡异的面具被丢弃一旁,脸颊上缀着可疑的砣红,让她整张脸看上去更为渗人;她脚下踩着一名清隽的少年,少年跪趴在地,低眉顺目。   藏心阖眼盘坐于步撵之上,由人抬着步入落神殿,刺骨的寒风卷着阵阵花香,刺的他有些晕眩;耳边的扬花的童子不断吟唱着诡异的曲调,锣鼓喧天,旌旗飞扬。   “阴风吹柳巷,明月不见光,怨鬼风里荡,大王娶新郞~”   步撵一落,轻纱竟自觉扬起,露出藏于其中之人那张让众人都为止颠倒的俊颜。   “可算来了,本座都等的不耐烦了!”上座一脚踹翻地上跪趴的少年,荡起一阵无形的飓风,眨眼间便到了步撵前,好色之意好不避免,挑着藏心的下颚,说道,“你可是本座后院里最美的人,只要你听话,本座定会好生待你。”   随后大手一扬,喝道:“上酒,本座要与道长过交盏之礼。”   藏心倏然睁眼,浑身杀气肆意,丝毫不加掩饰。毫无焦点的灰色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上座所在的地方,冷冷说道,“我不饮酒。”   他的杀意并未让上座打退堂鼓,反而激起了她的征服欲。   “不饮酒?”上座长眉一横,纵使生气,也被面前这幅俊俏的脸庞给抚平了,“不饮酒也无妨。不过是些世俗虚礼,道长乃方外之人,不拘也罢。”   “我生性喜静,不喜人多。”   “既然不喜人多,本座让他们全都滚蛋。”   此话一出,殿中丝竹锣鼓骤停,众人捧着酒盏忘记了动作。   上座性格暴躁易怒,更不喜他人忤逆自己,怎的对这道长如此言听计从!   藏心闭上眼,凌绝峰周围亡灵息浓烈,不断冲击他体内罡气,妖氛邪祟入侵,识海顿时混乱不堪。   凝神过后,气息有了些微妙变化:“上座大人未免也太小瞧在下了。”   “哦?你想如何?”   只见藏心突然从步撵上一跃而起,从殿中迅速退了出去,一踏直纵九天之上。召来浮生在手,浑身灵力席卷杀意。   披散的白发随之飞舞之际,只闻一声挟带无边霸气的冷讽:“妖族邪祟祸乱六界,自然是要肃清!!”   上座随之追了出来,看着那副出尘之姿,召出长戟在手,笑的越发肆无忌惮:“本座说过,这炼妖池中认你选择。你可以挑你喜欢的拿去杀了便是,只要你高兴,本座的命也可以是你的。”   “只要你能拿的到!” 第235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恶心   凸峰之上明月净,鬼神殿外杀意浓!   诡异的面具獠牙青面,遮住上座那张奇丑无比的脸。她手握长戟猛然一挥,勇破藏心护体罡气,苍山之重的压迫感随之磅礴袭来,许多低阶妖族受不住如此两股强悍的势力对抗,纷纷弃盏,落荒而逃!   与此同时,落神殿四大护法手持幡旗,分列四方,将上座围在阵中心;旌旗一舞,脚下顿时银芒四散,四方阵开!   半空之中,藏心一沉气,脚踏飞旋的八卦之阵落在四方阵中,依然稳如泰山;手中浮生发出阵阵低吟,仿佛要吞噬整个凌绝峰的生灵。   “尔等本为落神峰枉死之魂,趁落神峰封印崩溃之际逃之夭夭,来到妖族作为恶神祸乱苍生,滥杀无辜,合该——万死!”话甫落,藏心灵力猛催,长袍翻飞之际,脚下八卦腾起耀眼蓝光,刺痛众人双眼。   上座并未坐以待毙,骤然长戟急挥一跃而起,朝着藏心扑杀而来!   “途恶路险,小心一步踏差,万劫不复,奉劝道长回头是岸!”   “这句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你!”剑势一起,藏心全力以赴,剑戟相触,顿时激起魔纷四野,数道华光从双方武器之上抽离,搅动山巅浓云遮天,荒烟颓凉。   一者猛狠无度誓要夺命,一者应对自如玩味十足,落神殿周围石柱不堪重负,金石崩碎!   高手过招,眨眼之间,百招已出,四方阵内灵力乱窜,波及阵外妖族数以百计,纷纷倒地而亡,腹中妖丹顺势而出,飞向空中散着银灰的月亮。   二人一正一邪,灵力魔纷激荡四野,四方阵守阵四人均不堪重负,吟唱之声逐渐由高亢专为低沉。   藏心双眼失明,耳力甚为敏锐,听闻身后一处诡息急促,执剑迎击上座长戟之际,嘴角轻挑,左手拂尘一挥,猛然扫过身后那人;只听一声闷哼,摄魂弥音戛然而止。   一角崩塌,阵法溃散,其余三人手中幡旗突然起火,顿时遭阵法反噬,纷纷口吐腥血,妖脉尽毁!   原先热闹非凡的落神殿,如今已是残垣断壁,火光四起,尸骸散地,腥臭冲天,放眼犹如鬼蜮!   “果真乃本座欣赏之人,竟然有这般能耐,同时伤本座四员大将!”上座眼中闪过一抹鲜红,瞧着奄奄一息的四人,冷哼道:“没用的东西!”   “哼,小瞧我,可是会付出代价的,留神了!”话音未落,藏心又是一阵快攻;一时间,剑雨如瀑,从天而降!   上座长戟狂舞,为自己筑起一道抵御剑雨的罡气。就在此时,藏心足尖轻点,化作一缕银芒直击对方颈窝。   “哈哈哈哈哈哈。”上座一阵狂笑,出手越发凌厉,“他们,注定是要为本座的死亡之月献祭的,死不足惜!本座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现在俯首称臣,本座尚能善待你!”   一翻狂语,抛弃了所有她座下先锋,抹杀了炼妖池中最后一丝生息。   倏然,剑风来袭,上座本能侧身,却不料藏心长剑抵达直击,突然变招,擦着她的脖颈而过!   ‘叮当’一声,银质的面具被藏心的浮生擦过,断为两截,孤零零的躺在上座脚边,一滴腥臭冲天的黑血落在面具上,击起一阵清脆声响。   “有些能耐!”   “我不需要你的善待!”藏心横眉冷竖,眼中厌恶之色只增不减;浮生染上对方鲜血,低鸣之声更甚,和着呼啸的寒风,鸣奏一曲夺命之音!“闻到你的气息,都让我觉得恶心,更不愿看到你那张脸!”   “恶心?!”上座一怔,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凸起的青筋像是刀一般的割伤了她的手指;她赶忙用轻纱捂着脸,突然发了疯似的大吼起来,“面具呢,本座的面具呢!”   一回身,只见先前那个伏在她脚下的清隽少年浑身鲜血的从落神殿废墟中爬出来,跪在地上,将他细心护在怀中的面具托在手中,纤瘦的身体止不住颤抖,小心翼翼道:“上座大,大人,青奴替您备了新的面具……”   “你这狗东西!”被人瞧见了模样,上座宛如入了魔,她手挽长戟‘噗’的一声将枪头没入那少年心口,将他挑在枪口,奋力一震,将那少年震飞至十丈之外,捡起滚落的面具罩在头上,顿时,像变了个人一般,周身邪祟气氛哗变!   废墟之中,那名唤作青奴的少年兀自捂着心口拳头大小的窟窿,寒风呼呼的从他心口处穿过,耳边声音渐远,只有山间溪流仿佛尚在。   看着不远处那抹红色魅影,眼中沾上丝丝笑意。   他,他总算解脱了。   红月再现,如魔如幻。   重新戴上面具的上座丢弃长戟,伸出双手仰面迎着红月之光,口中念念有词:“本座的妖族子民啊,本座护佑你们,如今,该是你们报答本座之时了!”   话音落,一阵红光从上座身上腾起,混合红月之光化为血雾,笼罩在落神殿周围;一场生魂祭红月,炼妖池无冕之王猎狩骤然开启。   倏然,血雾触到已失妖脉魂息的妖族众人之际,宛若丧尸附体,嘶叫着爬起来,重新立足在这凌绝峰上,眼中嗜血凶光乍现,朝着藏心围堵过来!   失了心智的妖族非妖非魔,嗜血如斯,不惧疼痛,即使双手双脚被斩断,依然前赴后继涌入战圈,不分敌我,一口一口撕咬着同伴的血肉!   一时间,血雨漫天,残肢横飞,削筋断骨之声夹杂着皮肉绽裂的惨叫声充斥在整个山顶之上!   失了魂息妖力的妖族虽然狂横,却无法近得藏心之身。就在此时,诡异红月的力量似乎对藏心功体有所影响,周身魔性狂显,难以抑制手中长剑嗜杀屠戮,手起剑落!   一眨眼,影瞬,剑过;只在顷刻间,剑雨之下,便是一个个崩落的人头,猩红漫天!   身首异处的妖族,宛如断了线的木偶,稍作挣扎便湮灭了最后的生死!   无数人头齐齐落在上座脚边,堆起一座人头尸山,仿佛在嘲笑她……   “很好,你成功的惹怒了本座!”上座妖力骤然猛增,震开脚下尸山,面具下的脸愈发狰狞,“现在,即便是你跪下来舔本座的鞋,本座也不会原谅你,本座要你悔不当初!” 第236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钟情   离陨一行三人在小家伙的带领下总算是抵达了落神殿的山门之外。虽是九死一生,也好过被困于山下遍寻不得出路要好。   狄绥背上背着的人虽然瘦小,但扛不住一路上来这般惊险,折腾出他一身汗来:“公子,前方就快到了,你要不要下来走走?”   “小爷不要!”小家伙抱紧了狄绥的肩膀,双腿在对方腰上使劲一夹,赖皮道,“你背着我舒服,小爷不下来。”   狄绥:“……”   离陨断后,听了二人的对话眉峰挑的极高,与狄绥玩笑道:“自己招来的麻烦,跪着也要解决。”   “殿下!”   “啊,不说了不说了。前面有一处山泉,你带他去洗洗脸吧。”看着狄绥红到脖颈的脸,离陨心中了然,他捏了捏趴在对方后背的小家伙说道,“没有称呼的话有些奇怪,我总不能叫你‘喂’吧,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不是说了,任何名字都配不上小爷!”小家伙噘着嘴,当真懒得不愿意动弹,任由狄绥接了冰凉的泉水替他净手洗脸;泉水很凉,狄绥的指尖也很凉,却不知为何让他平白觉得被狄绥触摸过的脸颊隐隐发烫。   不多时,眼前这黑乎乎的小家伙就变了个模样,活像是个白面雕的,粉头儿捏的娃娃,很是可爱!   看着狄绥的动作,离陨心中便隐隐压抑。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般替道长净手的,如今已是物是人非。   离陨默不作声的走到狄绥身边坐下,指尖淬入灵力,在空气中写下几个名字,说道:“这些名字可有你喜欢的?”   那小家伙瞧着眼前漂浮的几个字瘪了瘪嘴。他不识字,只觉得那幽幽磷光绚烂好看;他戳了戳狄绥的额头,问道:“诶,呆子,你的殿下要给小爷取名字,你喜欢哪一个?”   狄绥一愣,随即道:“你让我选?”   “让你选便选,婆婆妈妈的,一点都不像个男人!”小家伙眉头微蹙,有些不乐意。他又不识字,谁知道离陨这家伙是不是随便写几个字来忽悠自己,好让自己闹笑话的;就这呆子看着还诚实,便让他选。   狄绥尴尬的摸了摸鼻尖,眼底有些闪烁,指着其中一个说道:“这个,我很喜欢。”   话音落,小家伙摊开掌心,看着那个名字落在手心,听了离陨在旁跟他解释:“‘青’乃黑色,就像你没洗脸的模样,黑炭似的。”   看吧,这家伙果然是来讽刺自己的,连着这呆子都跟他一伙的!   小家伙刚想撒泼,就听离陨又道:“‘珏’乃玉中之王也,倒确实适合你现在的模样。”   狄绥当时并未想过‘青珏’这个名字是这般意思,如今一想,黑乎乎的小家伙洗干净后发现是个白嫩嫩的,这名字倒当真贴切无比。   怀了这心思再去看小东西时,脸上霎时起了红晕。   小东西眼尖,见了狄绥的模样,不理离陨,立马凑到狄绥身边,一个劲儿问:“呆子,这名字可好听?”   身边有一阵温热凑过来,狄绥浑身崩的笔直,僵硬的骨头都发出了声:“好,好听。”   青珏又道:“那你可喜欢?”   狄绥:“……”   忽然,青珏心中一动,明白狄绥所思所想,当下也红了脸,却只红了一瞬,就腻腻歪歪往狄绥身边凑:“呆子,你家中可有妻室?”   狄绥浑身一僵,双拳不自觉的握紧,喉头攒动,呼吸都粗了,嗓音沙哑的不像话:“在下只身一人,并无妻室。”   原以为像狄绥这样俊俏的郎君,即便是只呆头鹅,也定然会有许多人喜欢;如今知道他并无妻室,青珏眉眼弯弯,笑开了花,攀住对方强健的手臂靠了过去,说道:“那从现在起,你便有了!”   狄绥:“!!”   离陨:“??”   见狄绥不说话,青珏立马翻了脸,质问道:“怎么,可是觉得小爷配不上你上三王族之一的鳞族?!”   “在下并非此意,只是……”狄绥的声音慢慢轻下去,虽直视着青珏,却是神情窘迫,目光难得的慌乱。   一想到如今妖族的情形,他唯一的亲人赤翎当年被打入炼妖池,生死未卜,殿下的双亲也尚未寻到,他怎可生出这般心思来。   “只是什么?”青珏本就是性子急躁,瞧着谁这般吞吞吐吐他就火冒三丈,横竖他就是喜欢狄绥,干脆豁出去了,道,“小爷不管你是何意,反正小爷是看上你了,想与你在一起,你呢?”   “我?”   狄绥眼神求助离陨,哪知对方立刻望向别处,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还道:“你们先聊,我去前面探探路。”   随后便把空间留给了二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对啊。我知道我只是个灵族,对于你们上三王族来说根本什么都不是,我也知道你们有要事在身,儿女情长什么的都会成为你们做大事的绊脚石,可小爷就是对你一见倾心。”青珏不忍心跟狄绥生气,憋得一双大眼水汪汪的,像是要哭了一般,最后他道,“人家第一次都给你了。反正我就要你一句话,你若是喜欢,我能等你做完大事;你若是不喜欢,我……我现在立马就滚蛋,不碍你的眼!”   不等狄绥回答,青珏委屈的哭出了声,转身迈着小短腿朝着来的方向跑走了。   还未跨出三步,便被一座山一般的身影从背后笼住,整个人都跌进一个冰凉的怀抱之中。他立刻转了一圈,跌入狄绥怀中攀上他的脖颈死死地抱着,哇哇大哭。   出于本能,狄绥将青珏纳入怀中,想让他留下,但此时,他有些后悔自己太过冲动。他连自己的前景都尚未清楚,如何能给怀中这人一个未来……   思绪如乱麻之际,怀中青珏渐渐由大哭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泣;他放开搂进狄绥脖颈的手,稍稍分开些距离,撅着哭的通红的嘴巴,问道:“你还没说是不是喜欢我!”   狄绥大手抚摸着青珏的头顶蓬松的卷发,苦笑道:“我若是不喜欢,你当如何?”   “你敢!”青珏双手捏住狄绥的脸颊,将他做成个鬼脸,气哼哼的抽泣道,“小爷的初吻都给你了,你要做个不负责任的负心汉吗?!”   一想起那个所谓的初吻,狄绥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他轻轻抚上脸颊上那只温热的手,虽然有些僵硬:“可不是么,初吻都给我了,狄绥自然应该负责。”   “哼,这还差不多。”难得见狄绥与他说话时不结巴,反倒是青珏红了脸;这般一本正经的男人,果真很让人心动!   看着怀中这人哭的嘴唇微肿,鼻尖通红,狄绥骤然心如擂鼓,口干舌燥的,脸眼睛都湿润了;他只得强作镇定,不敢直视那双水汪汪的大眼,干巴巴的说道:“跟着我,你,你会受苦的……”   青珏将他的脸转过来,看着自己,没了先前的浮躁与无赖,眼眸中月光滢淌。   “我从化形起,就因身份被其他族类欺负,还险些被送去落神殿充了上座的后宫,也曾为了苟活而伪装自己,甚至险些连自己的小命都搭进去;什么样的苦我都吃过,我都不怕,只要能跟着你就行。”   一听青珏受过这般多的苦,狄绥心底揪的难受,压抑的气都喘不过来气;他将这一本正经的小人儿按在胸前,让他听着自己因为对方而狂乱的心跳,闷声道:“今后,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受苦。”   原本就是出自心底的肺腑之言,没料到却惹得青珏又哭了,从来没人对他说过这句话。   他捧着狄绥的脸,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却又不允许对方替他擦掉:“这可是你说的,作为王族,说话可要算数。”   “若有违誓,定让我天打五雷轰!”   压抑许久的狄绥在这一刻绷断了脑海中的弦,强健的手臂将人抱起来坐在他大腿上,大手扣着青珏的后脑勺,五指插/进对方蓬松的卷发之中按向自己,轻而易举的吻上那张因为哭泣而通红的唇。   这回轮到青珏蒙了。   这一路上来,他没少找狄绥说话,对方都极为惜字如金,甚至干脆不理他;这种呆子,可不像是会主动做这种事的人!   狄绥拥着青珏,冰凉湿润的舌尖撬开对方的贝齿,浅浅探索进去,勾起对方带着芳香甜糯的舌尖咂吮一阵后慢慢分开;压抑着体内雄性/欲望来袭之时的冲动,狄绥高挺的鼻尖戳着青珏那细腻柔软的脸颊,沙哑道:“这才是真正的第一次。”   月光下,一半在明一半在暗的脸轮廓格外分明,想着这般俊朗的男人将舌头伸进了自己嘴里,还勾着自己的舌尖咂吮,青珏顿时觉得头顶有青烟冒出,立刻将自己埋在对方胸前,浑身都热的冒汗!   就在此时,忽闻识海中传来离陨压抑的喘息声:“狄绥,道长有难……”话音未落,就听从山顶传来一阵巨响,接着便是地动山摇,山石崩飞之际隐隐有一股魔息袭来!   狄绥抬头望去,空中明月染上一层莫名诡异的红!!! 第237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该死   离陨体内灵力被骤然抽走大半,若不是及时提取妖脉之力平衡,后果不堪设想。   “前面山门之处应该有人把守,我们从左边悬崖出绕过去。”青珏一路喋喋不休,说的口干舌燥,这会儿倒像是累了,乖巧的趴在狄绥宽阔的后背上,咂咂嘴道,“我们为什么非要上山送死?”   狄绥道:“殿下在哪里,狄绥便在哪里。”   青珏胖乎乎的圆脸贴着狄绥的后背,对方身上凉气渗骨,他很喜欢。看着离陨,已经懒得将刚刚的话再问一遍了。   离陨拨开一具倒在路边的尸体,一双带旋儿的眉头拧在一处,说道:“那里有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什么人如此重要,能让你不要命也要上山?”一双大眼贼溜溜的转着,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他也是妖族之人么?是你喜欢的人?”   “他并非妖族。”望着高耸入云的巍峨山脉,离陨捂着剧痛的心口,体内灵力流逝愈发凶悍。他沉声道:“他,是我的命。”   “唔,说来也怪,”青珏攀住狄绥的脖颈,在他背上蹭了蹭发痒的脸颊,说道,“近几日,炼妖池来了个不知名的道者,到处肆意杀害我们的族人,一剑断魂,那叫一个利索;日前被上座抓到了落神殿,不知是不是你所说那人。”   离陨一怔,突然抓住青珏的胳膊问道:“你说什么?!”   “你干嘛,很疼的。我是说他被上座抓到落神殿去了!”   “你可知他长的什么模样?”   青珏挣脱,苦着脸道:“什么模样,仙风道骨的,身后背着一柄让人看了都寒颤的剑。还以为是什么好人,没想到是个滥杀无辜的魔头!”   “不,这不可能!”道长心慈人善,善待天下众生,怎会无故杀害妖族之人!   可转念一想,先前见了道长,他似乎并不认识自己,这又是为何?   思绪间,又是一阵强悍灵力波及周围山脉,无数妖族从山上一涌而下,纷纷慌乱逃窜。这灵力强横霸道,却又有一丝不同,道长一定在山上。   来不及细想,离陨逆风而上,将狄绥二人远远甩在身后,眨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落神殿前,烟尘四起,星火四溅;天际红月异光散射,催发上座魔体充盈,嘶声呐喊之际,手中操控的妖族凶尸愈发凶残!   “本座要让你知道,违逆本座的下场到底有多恐怖!”   “一刻间,我会让你死上几遍!”寒风肆虐,吹乱那人一头银发,手中长剑寒光乍现,一踏足,纵身跃起,剑锋直逼月下魔影。   剑影如雨,迎头而下,在触及到上座护体罡气之际,藏心将浮生悬于天际,拂尘一扬,数以万计剑影顷刻间化为迎风翻飞的符篆;符篆绕着上座周围层层叠叠,将她死死笼罩其中!   “就凭这些黄纸就想困住本座,简直痴心妄想!”搏命之际,上座魔纷盈体,功力猛增,竟是不惜各自重伤,强行冲破符篆封印!   地走山崩之际,双方数十招已过,被控凶尸抵不住二人浩然灵力,纷纷被撕裂,当场散魂!   双方鏖战多时力,鲜血染红脚下砖石,皆是力有不逮;红月对藏心影响甚大,功体耗损极为严重。   锋芒伤人,已不知因何困斗,只想眼前恶神,必须诛灭,下一招,生死必分!   然而,就在符文漫天,剑雨落下之际,藏心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浓浓魔氛自体内溢出,源源不断被天际红月所吞噬。   胸口并冰冷长戟刺入,蚀骨一般的疼席卷全身!   “这便是惹怒本座的代价!本座不会让你死的如此简单,本座会慢慢儿的折磨你,让你生不如——”   上座话音未落,只听‘噗呲’一声……   不知何时,一人高大的身体紧贴着上座的后背,利爪从背后穿透至前胸,原就不属于她的那颗妖心被人捏在手中;面具落地,上座丑陋的脸顿时扭曲一团,胸前拳头大小的黑色窟窿一滴血液没有。   来人贴着上座的耳际,用你冰冷彻骨的声音说道:“你——该死!”   来不及回头,胸口的妖心被人生生挖走,只一瞬之际,失了妖心的上座身陷火海,烈火焚躯,在她尖锐的哀嚎声中,灰飞烟灭!   上座一死,离陨手中的妖心便化作一颗晶莹剔透的玉石,飞向天际,消失在炼妖池深处。   “道长……”离陨伸手想将藏心扶起来,却见自己满手血腥,吓得赶紧收回手将那鲜血蹭在绷带上,“道长对不起,离陨来晚了。”   正欲再次伸手,忽觉一阵罡风扑面而来;但见藏心一跃而起,手执浮生肃杀而来!   乍见昔日爱人,今时竟成陌路。   藏心灵力紊乱,周身魔氛笼罩;离陨一时恸惜,招招防守,不敢贸然进犯。   长剑依然抵达胸前之际,离陨五指成爪,猛地抓住剑刃;浮生识主,亦识得离陨,不时发出阵阵低吟,毫无杀意,甚至像是在朝他哭诉。   “道长,是我,我是离陨啊!”离陨一手抓着剑刃,一手抓着藏心执剑的手腕,乞求道,“道长,我错了,你别这样。”   藏心冷声道:“放手!”   “我不要,我不放手,道长,你怨我恨我,不原谅我,也好过你这样无思无感的对我,”激动的心绪颤抖了离陨高大的身体,红月辉映之下,那张俊美的脸颊闪着阵阵水光,眼底波澜滔天。他哑着嗓音说道,“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怎么都好;只是你别装作不认得我,这样离陨的心好痛……”   “我叫你放手!”藏心一声沉喝收回长剑,顿时,红光映目,血染锋芒!   不知为何,面前眼前这人声声哀求,一股莫名而来从沉痛自心底涌起,敲击着藏心的胸口;手腕处传来的热度他慌乱不已,这人的气息萦绕在鼻息间,仿佛被埋藏在深海之中的过往记忆即将破土而出!   藏心思绪混乱,识海中阵阵钝痛席卷全身,回身之际,剑指突发,猛催灵力贯穿对方胸口!   “唔——”离陨闷哼出声,剧痛让他浑身瘫软,冷汗涔涔,却依然不愿放开捉住的手。他深知,再放手,便是陌路。   “道长,我是离陨啊。”   就在二人呈僵持之际,突然一道飓风刮起漫天烟尘,与天际红月呼应的身影突然出现,从巨石之后捉住一道娇小身影,夺路而逃!   “青珏!!”狄绥一掌劈碎眼前被红月所控制的毫无声息的亡者,忙追了出去!   离陨走神之际,藏心手腕一翻,从他掌心逃脱,化作一缕白光,消失无踪……   “道长!!!”一声嘶吼划破黑云积顶,顷刻间,山顶大雪纷飞;离陨跪在冰凉的青石板上,将那只握过道长手腕的手贴在胸前,额头深深埋在地上,掩面痛哭。   肆虐的寒风带走了低声祈求的语调,纷飞的大雪掩埋了一颗逐渐冰冷的心。   “道长,离陨真的知道错了,求你别扔下我,我好怕……” 第238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逆境   几乎落荒而逃的人疾步行走在密林之中,一路砍杀浴血而来,耳边仍是那人小心翼翼的讨好模样,每当他想深究之时,识海之中便会剧痛难当。   藏心不知他究竟是谁,但他隐约发现自己无法对他下手,就连自己的灵剑,都对那人温顺有加。   识海中混乱的思绪似是要将他逼到穷途末路,行为愈发癫狂!   密林深处,一鬼魅身影飘忽不定;那人手持魂幡,及地长裙掩盖住赤裸的双足,踩着‘叮当’的铜铃之声旋舞而来,漫天符文飘飞!   “心之精爽,是谓魂魄;魂魄去之,何以能久?”来人浑身阴气浓郁,遍及密林深处。   藏心被魔纷侵扰,识海中最后一丝清明随之湮灭;一剑横扫,毫不留情的力压神秘来者,气势逼人,却在遇到凌空翻飞的符文之际,力道被逐一化去。   “本以为这炼妖池只有些不入流的妖族,没成想悦灵君最宠爱的面首竟也被丢来这里。是伺候的不好,被悦灵君抛弃了?”来人手持魂幡,声音雌雄莫辨,言语间轻佻无比,皆是对藏心的讽刺之意。   “无耻!”藏心一头长发披散,浑身魔纷四溢,以上无神的灰色眼眸见见染上一层猩红,竟有功体爆破之象!   “哈哈哈哈…那几个猎者葬送在你手中,倒也替我省去不少麻烦。”   “……”   “你杀我猎者,屠我族人,今日落在我手里,定要让你血债血偿!!”   话音落,藏在破烂不堪满是补丁的长衫下,一双枯瘦如柴双手瞬间爬上一条枯藤,枯藤之上传出阵阵铜铃乍响,宛如厉鬼索命的吟唱自密林之中散开,波及整个炼妖池!   “我势要荡平妖族!”藏心思绪混乱,早已泯灭意识,只余这唯一的信念!   一战风云急,阴风八面来!   ******   血环岭上,血瀑沸腾,血雾弥漫;天际红月诡异,乌云障目,笼罩的血环岭上一片黑暗。   孤岭凄凉,满处剑痕,寒风,抚平一地碎石扬沙;大雪扑扑簌簌下着,也无法掩盖一地猩红景象。   晴天盘腿坐在地上,身后是惊月源源不断的灵力输入他的体内;三炷香过后,二人均被大雪淹没。   咽下喉间腥甜,惊月一抽手,晴天顿时失去支撑,倒了回去,被他稳稳接住。   东玉一双眼哭的通红,却坚持一直守在身旁寸步不离,雷风也难得的安静,搜集来身边随处可见的断裂树枝,点起了一堆篝火;直到惊月收了功力,才从无精打采中回过神来:“怎么样了,晴天现在如何了?”   惊月沉沉吐出一股闷气,浑身脱力,脸色十分难看。   “我救不了他……”   虽说心中早有预料,可当东玉听见惊月的话之时,还是失声呜咽。她知道,惊月爹爹说出这句话来需要多大的勇气,要承受这样的后果需要多大的勇气。   “爹爹不必忧心,晴天爹爹乃是有福之人,定然会没事的。”东玉眉眼低垂,说话掷地有声,仿佛早已预料到之后的一切。   此时的晴天双唇紧抿,眉宇紧蹙,识海之中似有两股意识,正在互相抗衡,不分上下;耳边铜铃之音断断续续,耳鸣如雷。   久违的痛觉从识海之中席卷全身,就连指尖都是痛的,又似乎麻木,浑浑不知所以。   惊月摇头,拨开晴天脸颊上的碎发说道:“如今要想保住晴天最后一丝魂魄,我必须要带他去找玉娇奴;这一路危险重重,我放心不下你,你……”惊月话未说完,惊觉身后有人来到,登时警惕,“来着何人!若无杀意,何不出来相见!”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浓浓血雾之中缓缓走来一人,那人身影高大,脚步沉重,带着一股让人皱眉的血腥味。   待他走的近了,东玉突然止住了哭声;耳边是呼啸而过的寒风,下一瞬,惊月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来人眼前,二话不说,手起掌落,一掌劈在对方胸口,将他震出去几丈之外!   紧接着,便是一声声拳拳到肉的闷响,以及对方死撑着也不愿吭出一声的隐忍,默默承受着来自对方那雨点般的愤怒的拳脚。   雷风引来雷霆之势驱走眼前血雾,这才瞧清情势,只见惊月骑在那人身上,紧握的拳头都已经鲜血淋漓;而对方就那般躺在地上,双手死死陷入泥沙之中,不曾反抗。   “惊月,惊月,别打了,你再打下去,他都被你打死了!”雷风冲上前去,奋力从身后抱住惊月,将他从那人身上拖开,“你冷静些!”   “你要我如何冷静!”惊月激动的全身颤抖,一口银牙咬碎,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你把血月魂藏在了何处!”   “咳咳——”离陨缓缓从地上半卧起来,原本的俊脸此时血肉模糊,连一丝完整的皮肤都瞧不清,一头金色的长发又被染上猩红,绷带裹紧的上身更是鲜血淋漓。 宇YU溪XI。   面对惊月的质问,他无法回答,只低声道:“对,对不起……”   “对不起?”惊月挣脱雷风的牵制,上去一脚将人踹倒在地,浑身杀意凛然,“我不需要你的歉意,只要你立刻将血月魂还回来,我可以饶你不死!”   “是啊小狮子,”雷风也皱着眉头挡在他二人中间,生怕惊月再一动怒,真的就将这家伙给杀了,“如今道歉,还不如把你拿走的东西还回来。你不知道晴天很需要血月魂吗,他如今都快死了!”   “什么……”离陨一怔,眼前不断流速的鲜血掩盖了他的视线。   他虽然知道晴天裂魂,会危机生命;他当初想着利用血月魂得到悦灵君的信任,找到父母之后便再去抢回来还给他,没曾想,溱湖晴天竟然快死了!   离陨怔怔的摇头,说道:“血月魂不在我手里,我把它给了妖君。”   “你!”   惊月愤怒至极,翻手召出灭世在手,寒风过后,寒冷的剑尖直达对方咽喉,却又生生停住。   “晴天!”惊月弃了剑,回身扶住晴天摇摇欲坠的身体,眼底全是惊恐与担忧,“你感觉如何?”   “我很好,好的不得了,活蹦乱跳的。”晴天脸色苍白,笑得勉强,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全都依附在惊月身上,有气无力的说道,“你别动气,俗话说祸害遗千年,我命硬着呢……” 第239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反目   此时的晴天五感凌乱,识海一片深沉,仅剩的一丝光明只照着生命树上那最后一片摇摇欲坠的叶子。   深知就算拿到血月魂,也无法让他撕裂的魂魄重聚,他最想做的是尽快将这几人带离南屿,远离妖族内斗纷争。   “我们先离开这里吧,你就算将他打死,也那不回血月魂来。而且,他拿走血月魂定然是有他自己的理由。”   “晴天……”听到晴天安慰的话,惊月的心更加寒凉。他回头看着浑身浴血的离陨,冷声道,“你走吧,血月魂我自会去拿回来。”   “将军请留步……”   刚被驱散的血雾再次袭来,夹杂着大片飘飞的雪花。离陨咳出一口血,缓缓从地上爬起来,说道:“道长遇到了麻烦,如今不知身在何处,如果他来找你们,还希望你们能将他留住,离陨感激不尽。”   “什么……”东玉踉跄了几步,心都揪到了一起,喃喃道,“无迹哥哥他……”   晴天挂在惊月身上,挑眉道:“你见到他了?”   “嗯。”离陨微不可查的点点头,说道,“不过道长似乎有异,他不认得我。而且,他在炼妖池中肆意杀害妖族之人,无论是妖君派来的猎者还是炼妖池中的族人,被道长遇上的,都无一幸免……”   “离陨公子休要胡言,无迹哥哥心善仁慈,平日连一颗草木都舍不得毁掉,如何会滥杀无辜?!”东玉颇为激动,想起先前在茅屋外意外神游之际,误入藏心的梦中之时看到的场景,心中虽有疑惑,可她还是一味地维护藏心。   离陨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东玉质问道,“若不是你拿走血月魂,道长又何必舍弃所有都要追来南屿,你以为他只是想拿回血月魂吗……他……”   从再次见到藏心那时起,她便读出了对方眼神中不一样的情绪。无论在哪里,他那双毫无焦点的眼中只有一个人,从未改变过。   那时的她才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它又饱含了多少隐藏在心底的爱意。   东玉一脸苦楚,转过去不愿再看离陨一眼,说道:“离陨公子,道长并非虐杀成性,惨无人道之人,如果连你都如此说他,那他也太悲哀了。东玉真为道长这次南屿之行感到难过。”   面对东玉的质问,离陨沉默不语,高大的身影矗立在血雾弥漫的大雪之中,从未体会过的无助与绝望足以让他崩溃。   “对不起,我……我从未怀疑过道长。”   东玉冷冷一笑,望着漫天飘落的大雪,伸手接了几片在掌心,那冰凉的触感与她此时的体温一样,许久都未融化:“你的歉意留着去跟道长说吧。”   说完,东玉吹散手中雪花,走到晴天跟前,与惊月一起搀扶着他,迈向浓雾深处。   看着远行的三人,雷风挠了挠头皮,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扔给离陨,说道:“本大爷这可是神药,好好给我感恩戴德吧你小子!”   转身刚走出两步,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走到离陨身边:“东玉是个温婉的女子,她要是生气了,肯定是你小子干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随后不情不愿的将怀中先前东玉交代他的锦囊拍在对方胸膛上,皱眉道,“这是东玉让本大爷给你的,她说这个可以助你解救道长。”   “真的吗?”离陨一时激动,将雷风的手按在自己胸前,原本黯淡无光的金色竖瞳瞬间流光溢彩,“那,那我该怎么做?”   “嘁嘁嘁——干什么动手动脚的!”雷风抽回手,十分嫌恶的甩了甩,大声道,“东玉只是让本大爷给你,并未告知应该怎么做,你自己慢慢琢磨去吧。”   说完,便消失在血雾之中,没了踪影。   离陨颤抖着手打开锦囊,里面装了一束编织特殊的长发,还有一面镜子;这面镜子他曾见过,东玉从不离身,为何会送给他……   ******   晴天一行人在浓雾之中朝着唯一一处可见的地标缓缓前行,他松开搭在惊月肩头的胳膊,与他并肩而行。   惊月知道,这副身体又被挽苍占据了,尚未开口,已觉喉间沙哑;身边人沉重的步伐像是一柄钝器,击打在他胸口。   痛极了。   他知道晴天是在强撑。   曾几何时,自己还对挽苍说过,他们本是一体,不分彼此;如今他才明白,即便如此,爱他的与不爱的他,始终都是两个不同的人。   最终,他停下脚步,用连自己都听不清的声音说道:“挽苍,让他回来,好吗?”   “好友,你说什么?”   “别再折磨他了,”惊月霜雪连绵,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水雾,满是恳切道,“他将你作为恶念剥离封印几百年,你怨他恨他,都让我来替他承受,只要愿意他还给我……”   挽苍铁青着脸朝着惊月看去,赤红的眼眸中闪烁着阴寒的光,不明意味。   “你很讨厌我吗?”   惊月摇头:“我并不讨厌你,可我也不爱你。”   震惊半晌,挽苍突然发了狠的冲上前去掐住惊月的喉咙,脚下猛然一蹬,踩着厚厚的白雪滑行数丈之远,将人抵在粗粝的山石之上,大手愈发收紧,嘴角挂上了那抹让人心底一寒的笑意。   “不爱我,你爱他吗?你也想将我抹杀掉吗?”   惊月死死攥住垂在身侧的双拳,咬紧牙关,双眼充血目眦欲裂,耳边只剩下呼呼的风声,有湿滑温热的液体贴着后背滑落至腰间。   看着挽苍那抹曾暖化了他千年寒冰的笑容逐渐变为狞笑,像一把刀,扎穿了咽喉:“你,你杀了我……也好……只要你,让,让他……回来!”   “堂堂魔尊,看似洒脱,却不愿承认自己的恶念,将之剥离封印;而你,因为一己私欲,要逼本尊散灵自戕。”掐着惊月咽喉的手青筋凸起,挽苍的眼神愈发的狰狞,另一只墨色瞳孔也逐渐泛起血色,“你们,一丘之貉。打着无私的旗号,却做着最自私之事!”   “不……我……”   “堂堂天尊,曾经的仙宗天之骄子,纵横圣泽的魔神将军,心怀苍生天下;难道本尊就不是苍生的一份了吗?你就是如此关照你的‘苍生’?”   “……”   “既然你对他如此执着,那便先下地狱去等着他吧!”   倏然,从远处传来一阵庞然鬼气,诡异妖氛激荡四野;炼妖池被这股倏然而起的邪力影响,一时间,怨灵四起! 第240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同行   挽苍猛然松开掐住惊月喉咙的手,双手不断捶打着头部,痛苦不堪,在纷飞的大雪之中横冲直闯!耳中铜铃之声嗡嗡作响,眼前似有一群迎风起舞的鬼魅,吟唱着散人魂魄的曲调。   “哀乐而乐哀,皆丧心也,心之精爽是谓魂魄,魂魄去之,何以能久~~”   “是谁!到底是谁!!”   识海的生命树上,最后一片发黄的叶子已经卷曲枯萎,摇摇欲坠……   “晴天!”惊月连滚带爬的奔向挽苍,猛然将人抱住,“你别这样,别这样,我求你了,别这样!”   二人在雪地上翻滚肉搏,相对跪在粗粝的碎石之上;晴天捂着头蜷缩着,颤抖着,身上的热度逐渐被呼啸的寒风带走;惊月无声的哭着,抱紧了他,如同前世在明月殿的金棺中时,晴天抱紧他那般。   用全身的灵力将他们包裹在一起,试图挽留那让他迷恋的温度。   被山体刺破的后背鲜血不断,染红了一路的浮雪。   嗡~   又是一阵荡开云雾的诡异气息从远处袭来,扰的他意识涣散。   怀中的人颤抖了许久,最终安静下来;一双冰冷的手耗尽最后的力气,小心翼翼的捧住惊月的后背,埋在对方怀中,无助的像个孩子一般:“惊月,对不起……对不起……”   “晴天,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做……”   裂魂的不是他,但他却比晴天更难受。一颗心仿佛被一刀刀割开,鲜血淋漓。   他曾让晴天独自承受这样的痛苦,如今也轮到了自己。   这便是报应吧……   惊月不知道该怎么帮助晴天,只能任由眼泪无声滚落;他又收紧了手臂,吻着晴天冰冷的额角,念道:“晴天,你还记得在安国君府那一日吗?我们坐在屋顶上月,你喝醉了,也就是那一夜,我偷偷的吻了你,就像现在这样……你应该,都忘了吧。”   晴天靠在惊月怀中,听着他狂乱的心跳,嘴角扬起一丝痛苦的弧度。   浑身的疼啊,深刻到骨子里,浸透了灵魂,真是久违了。   他蠕动着嘴唇,那剧烈的痛剥夺了太多的力气,晴天无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因为我没喝醉;遇见你以后的点点滴滴,我全都记得……   最后,他意识越来越涣散,只剩下识海之中传来的裂帛之音,撕扯着他的身体。   落在身上的雪结成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再也无法融化。   他知道,有人在抱着他,安抚他。   他抬起头,摸索着对方湿润的脸颊,哆嗦着,凭着最后的努力,将那双惨白的唇印在惊月的唇上。   眼前只剩白茫茫的一片,就像他曾入无间寻他之时落入的境域一样。   看不透,摸不着。   就连唇上的触感,也感受不到。   他感觉自己浑身都轻了,就连脚下,都是柔软的;走在识海中,那些昏暗的境地上,散落着许许多多晶莹的碎片;他去捡了一片,刚拿在手中,顿时化作星星点点的荧光,飞散开来,消失无踪。   他知道,自己即将散魂,消失于天地之间。   生命的最后一刻,记忆里莫名多了一个名字。   风啸谷。   “我想回风啸谷……”他顿了顿,嘴唇蠕动着,“你还没见过……风啸谷的春……我想带你去看看…”   他不知为何会想去这样的地方,甚至不知道风啸谷在何处。   冥冥之中,有一种指引,他想去……   惊月抚着晴天后背的手突然颤抖,浑身灵力愈发的汹涌,可注入到晴天体内,如同泥牛入海。   “我跟你回去,我们一起回去。无论是无迹的守心窝,还是我们的风啸谷;你想去哪里,我都随你去……”   “将我,埋在那间木屋外的院子里吧……”这样我便能一直守在你身边,每晚都瞧见天际的皎月……   不知是谁在那里种了许多花,每到秋天,鲜红一片;我好心记得你说过很喜欢,就像,我的围巾……   我答应了你戒酒,可我后来都忘了,你原谅我,好吗?   “你别说了,求你了晴天~我该怎么做…怎么做…”惊月无助的呐喊,撕心裂肺。   “我不想…”不想死啊……   生命最后的时刻,识海中闪过无数断断续续的画面,逐渐拼凑成一段并不完整的记忆。   第一次相遇,兵戎相见,他却将人拐走了。   第二次是他的弱冠之礼,看着眼前一身华服,冷峻又高贵的少年,不觉间心跳失控。   第三次,干脆邀他一同出行,游历天下,从此便是形影不离。   他烂醉如泥,他寸步不离。   他泼皮无赖,他隐忍包容。   他惹是生非,他默默善后。   然而,就是这样一味付出的人,却因他最终落得父子相残,殒命落神台。   他还有什么脸面就算是死也要赖着他?   渡生魄乃仙宗上品灵器,潜伏在他识海之中几百年,早就已经将他的魂魄吞噬殆尽;就算他是不必轮回的魔族,也无法再次聚魂重生。   他不愿惊月在剩下的无尽之日中,守着一具尸体。   原本黑暗的识海越来越模糊,跪在雪中的人连抬起手臂再次触碰那张脸的力气都没有了。   “惊月,我好爱你,你就是我的命,可是我……”最后,晴天哽咽着,乞求着,声若蚊蝇,“你别等我了……”   我不值得……   双手垂落在身体两侧,惊月慌乱的去捉住,又将它们拉起来,想让他继续抱着自己。   可他无论尝试多少次,那双手都依然会垂落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啊——!!!”他笑着,笑的撕心裂肺,近乎癫狂!体内罡风四起,长发随之散落,在寒风中狂舞。   一瞬雪白!!   他抱紧了怀中之人,浑身灵力尽数聚集在腹中金丹之上,任由灵力冲撞。   被灵力笼罩的身体渐趋冰冷,斑驳的星光从晴天的体内缓缓飘出,飘至惊月眼前;他低下头,看着怀中人紧闭的眼,纤长浓密的睫毛上已经凝结了一层厚厚的霜。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吹散那片刚刚落上的飞雪,喉间温热的腥甜顺着嘴角流下来;他轻轻的,像是害怕打扰到熟睡之人一般,浅浅的在晴天眼睑上落下一个鲜红的,血淋淋的吻!   “晴天,你等等我,黄泉路远,我与你同行。”   “爹爹!!”一声凄喊划破天际,在浓雾大雪中走散的东玉与雷风二人循着漫天飘零的星光找到这里时,已经晚了一步。   “晴天!!”   就在惊月金丹将碎之际,地面突然开出一朵妖异的红莲,红莲被环环相扣的灵力包裹,莲瓣层层绽开,一名长发红染的女子,赤足踏在厚厚的积雪之上缓缓走近,轻轻的叹息道:“唉~” 第241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风波   妖异的红莲灵光熠熠,绕着雪地上紧紧相拥的二人;惊月闭上眼,安静的等待着死亡,哪只却听见识海中有人在与他说话,声音柔的如沐春风。   “你就这般的想要随他去死?”   惊月道:“心已死,就算人活着,也不过是行尸走肉;没有他,活着与我来说,毫无意义。”   “人生如烛,生死明灭只一瞬;爱怨不断,又复一世痴儿心。”那识海之中的身影越走越近,五官依然瞧不清。她委身从身后将惊月抱住,轻轻贴着对方的背,说道,“你有你的想法,我亦有我的守护。”   一股暖意从后背瞬息遍布全身,惊月微微一怔,惊觉腹中碎裂的金丹竟然奇迹般的又凝结在一起,且在外围,镀上了一层淡淡的红光,温柔的;埋藏在心底多年的记忆被翻出。   那是只有母亲才给过的温暖……   东玉呼天抢地跑到二人身旁,跪在雪地里,伏在二人僵硬冰冷的身上哭到麻木。   饶是乐观如雷风一般,此时此刻也哽咽着,将东玉颤抖的身子揽在怀中,半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从水牢认识之后,他便将晴天视作此生最要好的挚友,更是将自己的龙神之力与晴天共享,如今却不想……   东玉伏在二人身上,突然察觉惊月的身体微微颤动一息,身体也逐渐回暖;还未来得及高兴之际,倏然,一股庞然巨力自身后突袭而来!   这袭击来的太过突然,挟带雷霆之势,致乱石嘣飞;且这处地势空旷,无从躲避,东玉护人心切,转身预以一己之力抵消攻击;就在这时,身子忽然一歪,猛地被拉倒在地!   “雷公子!”   雷风眼疾手快的将东玉护在身后,运起神龙之力,罡气护体;浑身迅速爬满清幽的磷光,生生接下这天外来掌!   神龙族鳞甲坚韧无比,隔空对上这一击,只稍微有些胸闷。   与此同时,天际一道灵光闪过,一行妖魔鬼怪出现在他们周围,为首的,竟然是离陨的跟屁虫—狄绥!   雷风张开双臂,笼出一个巨大的防护罩将四人拢在其中,咧嘴朝东玉笑道:“无事,我皮厚,就这点攻击就跟挠痒痒似的。只要有我在,它们攻不进来。”   就在这时,金丹未碎的惊月缓缓睁眼,眼底寒光熠熠,浑身杀意凛然,一头雪发迎风狂舞!   “东玉,你与雷公子带着晴天先离开。”惊月将怀中之人交给东玉,一步一步跨出雷风的防御结界,对上一群来者不善之人;翻手执剑之际,雄势吞天嗜海,剑气十分汹涌。   浓烟四起,大地绵延数百里,震颤不已!   浓烟散尽过后,一天深不见底的沟壑横贯血环岭,将晴天三人隔绝开来,独自迎战!   沟壑之中岩浆沸腾,腾腾热气波及整个炼妖池;   他绝不允许任何人伤了晴天!   “很好,单独出来送死!”狄绥双目赤红,眼眸之中,竖瞳乍现,浑身戾气极重:“等我了结了你,再送他们去黄泉陪你!”   “你说完了?”惊月摸了摸怀中锦囊,冷声道:“少逞口舌,我赶时间。”   剑锋一起,剑气磅礴直下,横断飘雪!   眨眼间,风波城上风波起,干戈地外干戈生!   ******   留在战圈之外的东玉,娇小的身子上倚靠着安静的晴天;她将一丝灵力绕在指尖,小心翼翼的潜入到晴天的识海之中,细探之际,发现晴天只是裂了魂,魂识还并未散尽!   生命树虽然在枯萎,却尚有一丝生机!   发现这一情形的东玉惊喜交加,将晴天扶稳,盘膝坐好过后,未有一丝犹豫,在晴天面前坐下来。   双手六指相触,指尖灵力交缠,化作数道金色丝线;而后猛然睁眼,将那些缠绕在指尖的丝线另一头打入晴天识海之中!   被一剑隔绝的凸峰之上,晴天在雷风所设的防御阵中盘膝而坐,额前冷汗涔涔,一身凝结的冰霜悄悄融化,连身上衣服都紧紧的贴在身上,整个人像刚从水中捞上来一般。   东玉也好不到哪里,密集的汗隐藏着极细的血丝,顺着脸颊流入雪地,巴掌大的小脸上痛苦不堪。   断崖对岸,惊月身处战圈之中,手执灭世一身怒气,体内罡风四起,一剑斩断一条巨蟒的蛇头;腥臭的鲜血喷洒在沙土、草木之上,灼烧一片。   “断首为警示,谁敢越雷池!”   “好强悍的力量,杀,杀了他!!”其中一妖沉声一喝,双臂血肉化鳞甲,坚不可摧!   怒掌再起,惊月再度提升元功,强悍灵力压制着狄绥以及众多妖族的冲击。晴天的状况似乎不好,他必须要给晴天争取足够的时间!   剑风抵触瞬间,狄绥浑身邪气,意欲侵染惊月;就在此时,惊月长剑怒横,一股雄浑力道化作无形气浪自体内激荡开来,掌风激起狂风扫荡千里,顿时草木催飞乱石崩陷!   ***   识海之中,晴天踩着脚下镜面,荡起细微的波纹,朝着那一方极暗之境踏步前行。身后飘扬的红色围巾竟自己浮起来,转换方向面向前方,身上的配饰也都一一悬浮。   无数金色光芒铺洒在脚下的镜面之上,来回穿梭,将那些破碎的莹莹辉光串联在一起。   就在此时,一股磅礴的吸力从极暗之境强势袭来,晴天避之不及,猛地被拉了进去!   视线受阻,入目一片漆黑;晴天原地站定,催灵入掌,也只能点亮手掌大的地方;耳边盘旋着急促的呼吸声,忽远忽近。   “挽苍!”   “哈哈哈——怎么,你很惊讶吗?”一阵讽笑过后,挽苍的声线变的怪异:“你们都想抹杀本尊,可本尊偏不给你们机会!”   晴天道:“你还未放弃吗?”   “放弃?”挽苍道:“别做梦了!你封印我几百年,将自己的恶念剥离,只不过是为了成就你自己。如此自私,本尊倒是不明白了,究竟你剥离的恶念是我,还是你自己,你真的清楚吗?!还有你的情郎,本尊的好友,你猜他如何了?”   晴天怒道:“你,你对他做了什么?!” 第242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干戈   “本尊,只是捏断了他的脖颈,就像捏死一只蝼蚁一般;你知道吗,他竟然不敢反抗,反而还求着本尊,求着本尊让你回去。”极暗之境中,挽苍悬于半空,看着脚下的晴天,手心星星之火印着一张与他一般无二的脸,说道,“你我本是一体,没想到你为了接近一个男人,即便是忍受焚魂的痛苦也要将作为恶念的本尊剥离。怎么,害怕自己罪恶的过去被他知晓,是吗?”   “呵!”挽苍冷笑一声,突然出现在晴天耳边,单手压着他的肩膀,擦着对方耳边说道,“一个连自己的恶念都不敢承认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获得他人的喜欢?”   晴天猛然抽身,朝着方才的气息奋力一掌;浩瀚的灵力迅速被黑暗吞噬,消失的无影无踪:“你住口!”   “怎么,这就动了杀心?”挽苍退回原地,看着极暗之境中愤怒的人讽笑道,“你还想再封印本尊一次,或者说,用你的寒刃冷锋,直接将本尊抹杀?还是说你想一不做二不休,捏碎自己的灵元与本尊同归于尽?”   “住口!!你不是也想占了我这副身体吗?既然如此又何必装模作样,出手吧!”厉喝一声,晴天率先出剑,猛催灵力卷风如流,如怒涛洪流一般的剑气卷着极暗之境中浓浓的黑雾,誓催极暗!   “如你所愿!”挽苍化灵为剑,如同蛟龙出渊,携穿云破风之势迎上晴天的寒刃!   挽苍剑势凶悍,一招一式皆不留情面:“不敢直视自身黑暗的人,妄图用武力征服本尊吗?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倒不如遂了本尊的心愿,奉献出自己;至少本尊不会排斥你的存在!还能替你去爱他!”   “你做梦!”   ***   血环岭上,战局再开,妖邪之招,铺天盖地!   惊月一声低喝,不容细想,急转直攻!剑风疾走,残影漫天,怒卷滔天浪潮!   眼见海崩如山倾,两名妖怪步步沉踏,邪气直逼惊月。   惊月以一敌三,丝毫不落下风;虎妖眼见有机可乘,大喝一声,突袭而至,哪知正中惊月剑阵,陷入其中!   一旁观战的狄绥见势不妙,弯刀出手,袭向惊月的后背!惊月回手一剑,迎上狄绥弯刀,寒刃相抵,顿时撼气震野,气劲相互制衡,邪氛冲天!   惊月魂魄融合了仙身之后,仙灵之气犹如泉涌,剑影之灵魄如浪袭,一招一式,皆是曾经巅峰之势!!   剑光迷妖眼,刀光夺人命!   剑光遮云蔽日,灵光吞天卷云!鏖战之中,血环岭深陷一片惨淡绝境!   重击之下,狄绥承住惊月剑刃,单膝跪地,妖脉之力紊乱,已经不堪重负。他没曾想到妖族地脉对于惊月的功体竟然毫无压制!   烟尘未散,杀气弥漫;寒风刺骨,潮浪来袭!   狄绥仰天一声嘶吼,双手结印大喝一声:“受死吧!”   话音落,杀心再起!脚下五芒星阵法一开,狄绥顿时化为巨蟒,大半截蛇身直立而起,一双碧色竖瞳死盯着对方,口吐蛇形嘶嘶作响。   它全身鳞甲外张,猛地展开攻势,粗壮的尾巴激荡着山石,席卷着遮云蔽日的尘土,张开血盆大口,龇着獠牙喷出一大口赤黑的烟雾,直逼惊月身后的晴天!   惊月长袍一撩,手中长剑寒芒乍现!长剑起舞,强悍灵力自周身四散而出,扇起一片狂风,将狄绥喷出的毒物吹散。   一击不中,只见狄绥拖着它庞大的身躯骤然腾空跃起,直冲迷障之外的天空。忽而闷雷滚滚,电闪雷鸣间,一道道闪电划破黑夜,缠绕着狄绥灵巧的身躯在天际翻滚。   ——竟然在这个时候引来天雷渡劫!!   狄绥的属下顿时慌了。   那手持长剑之人的实力它们有目共睹,即便是加上狄绥,它们三人都尚未占到便宜,如今狄绥却在此时引雷劫加身!   雷风单膝跪地,双手死死护住晴天周身阵法,无法抽身相助,隔着横断的大地急的大喊道:“惊月,好机会,快点杀了那畜生!”   惊月反手收剑在身后,望着半空之中正在历劫的狄绥,冷声道:“相杀斗争也要有风骨,趁人之危,非大丈夫所为。”   况且,他曾与赤翎密谈之时,答应了对方,不取狄绥性命。   “你这人!都什么时候了,命都快玩儿没了,还跟他们讲什么风骨。”雷风搞不懂惊月为什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杀敌机会,气念一动,顿时被阵法反噬,呕出一大口热血:“太过重诺,不过是作茧自缚;不懂权重,日后你必定会死在自己所谓的风骨之下!”   “惊月自有分寸,不劳雷公子忧心,请务必护好东玉玉晴天,惊月感激不尽!”   冷然一语,已是表明立场,更是毋庸置疑的自信!   在场之人无不为之震惊。   三道天雷过后,狄绥化为巨蟒的身形在半空之中停留少许,而后忽然极速下坠;在一声轰然巨响过后,落在惊月不远处,将地面砸出个巨型大坑!   狄绥巨大的身体上呈现出一片瑰丽的光晕,巨大的嘴角边血迹斑斑,几近垂死之象!   双眼已瞧不清,狄绥想着那个娇小的人儿,鼓着腮帮子问他是否喜欢自己;他也才立誓,若在让他受苦,必遭天打雷劈。   没想到,报应来得如此之快。   要想换回青珏,他只有拼死一战……   就在此时,炼妖池内从落神殿趁机逃走的雪唯迎着喊杀声匆匆赶来,正好碰见历劫失败的狄绥,以及不远处那长身玉立之人。   “废物就是废物,即便是有王族血脉也终究不过如此!把这废物带回去,交给悦灵君!”雪唯生的苍白妖冶,又是妖君的心腹,妖族几乎所有人都不敢忤逆她。   而后又转身面对着惊月,召出长鞭在手:“上次让你逃了,这次让你插翅难飞!!喝!”   惊月一跃而起,抽剑应敌;刀锋剑刃相抵,顿时火花四溅,激起排山倒海之势。雪唯翻手一扬,魔爪现形,指尖突出半尺长的指甲,趁其抵御长鞭瞬间,直逼惊月那截白皙修长的脖颈!   见状,惊月猛然旋身向后一仰,浑身罡劲激荡,躲过夺命魔爪过后依然稳如泰山!   心知久战不利,以免再生枝节,惊月剑势掌风更为凌厉,想速战速决!   战风扬尘之时,心细如丝的雪唯察觉惊月心有旁骛,鏖战之中时不时顾及着身后之人;雪唯心中有数,让手下十余名妖族部众拖住惊月,自己调转长鞭,直逼雷风! 第243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归来   “雷风!!”眼见雪唯长鞭朝雷风飞去,惊月抽身不及,自腰间摸出短刀飞执出去;‘呛啷’一声,短刀截住雪唯的长鞭,却被对方强悍妖脉之力劈成两截,落入尘土之中。   雪唯正欲再次偷袭,就在此时,雷风所设阵法忽然灵光旋转,将周围方圆几里映照如白昼。阵中之人忽然痛苦不堪,浑身烈火炎炎,仿佛置身于火海之中!   惊月见状,顿时收剑回身欲营救雷风,却不知身后长鞭及背,‘噼啪’一声裂空之响,惊月背脊生生受了一鞭,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与此同时,阵中华光忽灭,周围瞬间陷入黑暗。   黑暗中,只闻一声沉喝,冲破阵法,引九霄雷霆之怒,冲贯全身!   眼前光明再现,众人循声望去,但见天际浓浓烈焰顶端矗立一人,宛如地狱归来的王者!   那人修长的身子悬在半空,一头墨色长发随风翻腾间,五指张开自掌心之中逼出一柄通体玄黑、剑身坠着赤红花纹的魔剑横于胸前;双目猩红,嘴角邪笑溢出,让在场之人心底发寒。   强者矗立,冷眼对峙之中霸气横生,悬于天际之人无视飞石崩乱,屏息之间传来惊人言语!   “敢对本尊出手,是做好去死的觉悟了么?”   惊月忘记了后背的钝痛,驱步而往,一步一重,步步沉沦,痴痴地望着悬于天际之人,却是恍如未动。   因他一声自称,悲喜交加,血泪模糊了双眼……   喜的是,先前已冰冷的身体如今重新活了过来。   悲的是,那一声自称彻底抹杀了他的期望。   终究,他的晴天消失了……   就在此时,去而复返的雪唯抓住惊月走神的时机,回身长鞭一扬,将那大雪中寸步难行的晴天卷入长鞭之下奋力一抽,惊月失了重的身体宛如飘扬的雪花,被抛至横断的熔岩之中!   耳边的风呼啸而过,身后是炙热焚身的岩浆,望着渐渐模糊的身影,惊月舍不得阖眼,想将那人的身影刻在灵魂之中,怕从此再不复相见。   生死之际,却见天际那人冷笑之间,魔剑翻腾,催动魔元自剑尖溢出,流火如陨石崩落,四野顿时焚如炼狱,凄苦哀嚎不断!   又是一阵地催山崩之势,那人五指张开,手心巨大魔元将那即将坠入深渊的身体强拉回自怀中,胳膊揽住对方腰身,双双自天际旋身而下,一黑一白,长发狂舞,衣摆猎猎,宛如天神降临!   阵法被冲破,雷风遭遇反噬,若不是他收的及时,或许此刻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自那人破阵而出之际,东玉浑身脱力,整个人栽倒在雪地中,被雷风揽在怀中。   “东玉。”雷风抱着浑身冰冷的东玉,擦去她嘴角溢出的血腥,心中像是缺了什么,空荡荡的,“东玉,你怎么样啊?”   东玉躺倒在雷风怀中,浑身愈发冰冷,识海中阵阵裂帛之音普出一曲绝命之音,泪水模糊了横断地脉那头纠缠的双影。   又看了一眼,东玉转过头,蠕动着嘴唇:“雷公子……”   “我在的东玉,我在呢。”雷风又抱紧了怀中颤抖又冰凉的身子,低下头仔细听着,“你说什么,我听着呢东玉。”   这毛躁又激动的模样让东玉破涕轻笑,她沉沉喘息一声,眼前越发的黑:“总听你说东海很漂亮,我一直很想去看看,你如今……还愿意带我去吗?”   “当然能,我巴不得你愿意与我一同回去呢!”雷风咧开嘴,笑的像个傻子,明明很高兴,却止不住心底莫名的慌乱。   “雷公子,我们现在就走。”东玉拉着雷风胸前的衣襟,缩进他怀中,眼泪沾湿了他的衣裳,“请你带我去吧,不用知会他们了。”   “好,我现在就带你回南海去。”抱起怀中之人,莹莹星光环绕在周围;雷风无声的咧着嘴,任由眼泪滚滚而落。   一道青光划破天际,破开厚厚云层离去,远离世间所有纷争险恶,只求能与怀中人在东海边守候一次日升。   血环岭上,风中白雪,涤尽尘垢,仿佛这世间只此二人。   四目相对的瞬间,那双赤红的眼饱含了玩味的笑意,嘴角挑起一抹熟悉的弧度。在惊月复杂的神色中,晴天低头吻过他脸颊血泪,随之用舌尖将那血红卷入口中,柔声道:“怎么哭了?见到本尊活着回来,不开心吗?”   “你……”惊月任由对抱着,死死盯住那张脸;晴天从不会自称‘本尊’;挽苍更是不会有如此温柔的神色;饶是他,如今也分不清眼前之人究竟是谁,“你是晴天,还是挽苍?”   “是晴天如何,是挽苍又如何,是我非我不过都在你一念之间。”他赤红的双眼含着笑意,光泽却是清亮无比,“难道不是吗?”   是啊,他曾也对眼前人说过,无论是晴天或者是挽苍,他们都是同一个人,一个完整的人。   善与恶,缺一不可。   惊月怔然,随后默默点头,淡淡‘嗯’了一声。   感受到手腕的温热,晴天眼神下移至地面,看着惊月脚下大片被染红的雪,怒意横生!   此时的雪唯也已经重新回到战圈之中,手中长鞭金光熠熠,噼啪作响。   “很好,请为你手中的怨灵偿罪吧!”话甫落,剑锋急催,晴天单手揽惊月在怀,冷眼直逼在场众人。此刻的妖族之众在他眼中,微如蝼蚁!   剑影翻腾之际,流火四起,眨眼间,血环岭上已是尸骸遍野,怨灵冲天!   晴天剑锋怒扬,浑身四散的魔纷犹如天山压顶,黑压压的笼罩在雪唯头顶,逼得她口吐猩红,浑身经脉尽裂!   就在雪唯命在旦夕之际,天际忽然传来一声怒喝,随之一道磅礴之力冲破晴天魔元威压,将雪唯救下。   漫天飞雪中,有人自天际而来。   赤足雪衣,妖娆生莲。   美得不似凡间尘物!   雪已积数寸,松软如同奶糕上蓬松的糖霜。   那足尖落下时,如糖霜的雪便如触了火的炙,霎时融化。   而后,冰雪消融,万物复苏,嫩草出土,花团锦簇,步步生花。   承了那如玉美足步步而行……   自然,那不是人!   那是……妖!   她走过之后,地面花草渐次枯萎,霜雪覆盖,冰冻三尺!! 第244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生死   “本君这炼妖池近日当真热闹!”悦灵君一挥手,一座全由枯骨锻造的王座落于人前,它踩着脚下花海,慵懒的靠在座椅上,纤细的手撑着下颚,挑唇而笑,“不知魔族尊者,仙宗殿下大驾光临,悦灵有失远迎,若有怠慢,还望恕罪。”   她从怀中摸出一个白瓷瓶扔给雪唯,让她服下。   “呵~本尊十分欣赏你这幅装腔作势的态度。”晴天揽着怀中之人,眼底笑意幽幽,血光弥漫,嘴角愈发裂开,似有嘲讽,“罪是用来偿的,而不是用来恕的!省了你的口舌。”   这番话,愣是将惊月平日的模样模仿了个七七八八。   冷笑间,晴天手挽长剑,脱体的剑气化为急速蔓延的火舌,顷刻间将四野纳入一片火海之中!先前被惊月一剑横断的沟壑中岩浆沸腾,流焰窜天而起,纷落在血环岭的每一寸土地上。   霎时,方圆百里皆是一片焦土,寸草不生!   火舌迅猛四窜,到了悦灵君脚下之际却被生生隔开;尚有边缘一些花草禁不住烈火的灼烧,渐次枯萎。   悦灵君笑容凝滞在脸上,眉宇间杀意尽显。冷笑道:“堂堂魔尊,竟然也是个喜欢耍嘴皮的,倒是不知功夫是不是在你的嘴皮子之上。”   “本尊的功夫好与不好,自然是要问过本尊的爱人。”晴天收紧揽在惊月腰间的手,剑眉高挑,对惊月道,“你说对吧?”   惊月:“……你休要胡说八道!”你的功夫好不好,我哪里知道!   “我错了,你别生气好不好~”晴天噘着嘴,将脑袋靠在惊月的肩头,旁若无人的撒娇,“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知道我有没有胡说八道。”   半晌,悦灵才明白晴天方才竟然公然出言调戏她,一张脸气到微红:“你!如此口不择言,妄称一界之尊!”   话音落,数以万计妖族援军自天际威压而来,将他二人层层包围在战圈之中,进退无路!   “哼。”轻轻一挑眉,却带万钧怒意生。   “我堂堂妖族,岂容尔等放肆!”悦灵君一挥手,天际妖族大军挟带雷霆万钧之势必杀而至!   晴天并未将可预见的危险放在眼里,他轻轻抚摸着惊月的后背,催动魔元抚平那道皮开肉绽的鞭痕,直到摸不出一丝疤痕才放开手,问道:“惊月,你怕吗?”   惊月看着晴天,眼底有不同于往日的星火。他道:“有魔尊为伍,惊月何惧之有!”   晴天轻笑出声,道:“很好,是与无间地狱那时一样的回答。”   短暂眼神交汇后,二人各自转身,后背相触,纳尽灵元入长剑,生死一战!   风雪骤起,战火再开!   浩浩荡荡自天际而来的众妖族挥戈舞剑,嘶叫之声响彻山谷;那些妖族仿佛不惧生死,不畏疼痛,即便是手脚已残,依然没能抵挡住它们蜂拥一般的冲上来,嘶吼着,嚎叫着,誓要将他们二人蚕食殆尽!   一翻血战之下,晴天与惊月只一人一剑,虽是剑起血喷人头落,却也寡不敌众。   霎时,二人被涌入的妖族分开来,腹背受敌!   漫天飘落的大雪,未落地时便染上了猩红;飘忽间,化作肥沃的养料,滋养着悦灵君脚下花海;它们沐浴着血腥,开的灿烂,原先淡淡的香气愈发浓郁扑鼻。   花香无形袭来,飘入惊月鼻息,手中长剑一滞,伴随惊心一幕,再次回神之际,突然有铁锤破空而来,已然逼近眼前!   惊月抬手抵挡,却觉浑身乏力,呼吸困难;晴天远在另一处被围攻的战圈之中,鞭长莫及。   突然,一道金芒破天而来,在那铁锤落下之际,猛纳灵气,将对方一掌挥开!   因那源源不断被吸入体内的花香味导致惊月头晕目眩,他挥剑在手臂之上划开一道血痕,剧烈的疼痛将他恍惚的思绪拉了回来。   “是你!”惊月正欲一剑了断突袭而来的妖人,却被对方徒手握住手腕,沉声道,“离陨,你要做什么!”   离陨浑身血腥被浓郁香味所掩盖,一脸悲悯之色,请求道:“将军,他们都是我的族人,还请将军手下留情!”   “放下你那无聊可笑的悲悯之心吧,悲悯不能救人!”惊月怒推离陨,扬手斩断欲加害离陨的妖人,说道:“他们心智已失,早已不是你的族人了!”   离陨虽不想承认,但惊月所言非虚,这些族人与先前在人界所见的妖兽如出一辙,心性泯灭,连自己手足都相互残杀。   而促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那边悠然自得,享受着杀戮表演的悦灵君!   那嘴角的掩饰不住的笑意激怒了离陨,他猛地甩开冲上来的妖族,凌空而起,踏着众人的头颅飞身到悦灵君那处,十指成爪,尖锐的指甲破肉而出,锋利无比!   雪唯立刻抽出长鞭,护在悦灵君面前!   见此来人不再斗篷遮身,周身王者气势浑然天成,一头刺眼的金发以及饱含怒意的金色竖瞳,像极了那个被她压在灵脉之下的女人;那张脸,也与灵脉另一头的人有七分相似。   悦灵君笑意凝固,瞳孔紧缩,秀拳嘎嘎作响。雪唯也十分惊诧,一时竟不知该攻还是该退。   “你——”   “我?我不应该是在十八年前就死了是吗?!”离陨强忍怒气,竖瞳缩成一条细线,危险气息布满全身,“你为了一己私欲,不惜谋权篡位,让族人相残,杀戮成性;今日,离陨誓断你为祸之路!”   雪唯怒意扬鞭,劈向离陨之际,尖声道:“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胆敢在悦灵君面前大放厥词!”   “哈哈哈哈~”悦灵君忽然大笑,刚劲所及之际,引风骤云急雷霆交加,大有雪崩之势!“你说的对。谋权篡位算什么,杀戮成性又如何。妖族灵脉世代由本君所守,谁,都不能制裁本君!!”   雪唯手持长鞭,狂舞袭向离陨之际,忽觉凌厉剑锋破空袭来,紧接着一道黑影迅速出现在她眼前;只是怒目一瞪,便觉五感受阻,威压如泰山压顶,刚续上的经脉再次断裂,口中鲜血肆意涌出!   不消片刻,爆体身亡!   与此同时,雪唯腹中妖丹破体而出,迅速飞向天际,没入浓云之后。   “晴天!”   “不必道谢。妖族内斗,本尊没有兴趣参与。”晴天回身一剑,斩断一干妖兽,冷然道,“这女人不简单,你可别死了。” 第245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诛神   晴天再次冲入惊月战圈之中,与他共同进退。   剑风四起,催动大地地脉震颤;晴天魂识初成,又受妖族地脉压制功体,几番恶战之下,虽是险中取胜,但不黯敌手数量过多,一时难以突破围攻。   霎时,血环岭四周地脉震颤。脚下茫茫一片尸山血海,空气中腥臭腐蚀之味甚浓。二人一攻一守,进退有度;妖族生死,只在二人眨眼之间!   一番血染鲜衣,无数妖兽皆是身首异处!   破体而出的妖丹仿佛天外流星,簌簌离体,消失在天际厚重黑云之后。   “惊月!”晴天一声沉喝,剑走偏锋,直奔惊月而去,旋纳魔元威慑之力将剑风交织成一片剑网,剑网坚不可摧,刀剑难入。   惊月会意,自剑网之中将灭世插入地面,旋拈剑指冷眼凝视。霎时间,一朵红莲自脚下而起,将他包裹其中。   地脉隆动之际,灭世剑灵强横现世,剑影如翩翩起舞的红衣女子,轻纱漫天之处,遍地开满红莲,宛如无间地狱,纳尽十方死象!   “诛神!!”   至邪挽苍与至纯灭世双剑合并之时,瞬间突破至境,华然剑光遮天蔽日,天地肃然失色!   无边大地,为之动荡!   二人功体强悍,挟带无穷威力而出,血环岭难承浩力冲击,顿时山河崩碎,乱石崩飞,放眼如临末日!   “轰——”一阵震天巨响,巍峨的山脉剧烈震荡,龟裂从惊月斩出的一道沟壑为起点,瞬间蔓延至整座庞然黑山!大地隆动过后,血环岭被切为两半,落出一条数百丈宽,深不见底的沟壑;沸腾的血瀑被一分为二,数以万计的妖兽来不及撤离,便纷纷掉入其中。   一股股热气滚腾的岩浆冲天而起,沸腾的熔岩宛如一条巨大的火龙,张开血盆大口,将落入深渊之物吞噬殆尽,眨眼间尸骨无存!   至极之威过后,二人均因功体受制强提元功而喷出一口腥甜。   数以万计的妖兽被歼灭,悦灵君再也无法冷静,脸色瞬时挂上一层寒冰。她猛然一拍身下骷髅座椅一跃而起,双手翻转之间,两柄由脊骨雕刻的骨剑握于手中。   骨剑剑身怨气腾升,怒意盎然!   “可恶,”只听她一声高喝:“奉上你的妖丹吧,本君可不会再次纵虎归山!!”   话语落,悦灵君灵脉急催,天际黑云滚滚!受灵脉牵引,百里之外,灵脉之中的灵念之息皆为其双掌所纳,尽归其用,妖气震天!   夜风冷肃,被晴天二人一剑劈开的血环岭另一半山巅之上,离陨强势挑上功体深不可测的悦灵君,在闷雷滚滚之际,战火高燃!   仇,是生死交火;恨,更炽烈狂烧!   离陨式式以命相搏,拳风凌厉,觑的是对手失神一瞬之际,搏的是十八年来的深仇血恨!   悦灵君虽为妖族女流,又并非擅长战斗的上三王族,出手却是狠决果断,招招致命,加之其功体属实诡异;一番缠斗之下,离陨竟处下风!   离陨身负妖脉之力,噗通兵刃伤不得他,可悦灵君手中骨剑不知是何来历,削的离陨浑身是伤。染血的绷带悉数断开,精壮的身体之上,伤痕累累!   悦灵君怒提妖力猛攻而来,足尖点地一瞬,脚下花开花谢皆眨眼之间;一时风云急卷,魔纷震天;离陨被强悍气劲震开,后挫几丈之外,靠着脚面陷入雪地之中才勉强停下来。   而悦灵君的骨剑脱手而出,已然抵达心口!   钝器带着无法抵挡的推力撕开胸前那片蜜色肌肤,渐次没入离陨的皮肉;离陨奋力抓住还在继续推进的骨剑,一寸寸拔了出来;骨剑不同于其他剑刃,表面棱角突兀,每拔出一寸,都将他胸口翻裂的伤口带出细碎的血肉!   受伤在前,又添猩红!   尚未能完全控制的妖脉之力不断冲撞着他的身体,剧痛让离陨五感混乱,他颤抖着,浑身冷汗活着鲜血,滴滴答答落在脚边土地上。   他不能败,败了,炼妖池的无辜族人就没有生的希望了。   悦灵君悬于空中,讽笑道:“让你多活十八年,如今,该去追随你的父母了!”   话语落,悦灵君再呈威能,霸道压制离陨妖脉之力,欲将他了结。此时,无声蔓延的夜色之中,忽然一阵强悍剑气破天而来,直逼狂战的悦灵君!   悦灵君猛然收剑踩着脚下花海急退,站定过后,浓云之下,一人雪发乱舞,雪衣猎猎,手中提着一颗还散着鬼气的头颅,剑锋直指悦灵君。   那形同枯槁的头颅瞪大了双眼,还在喊叫着:“悦灵君,请救救属下!”   离陨单膝跪地,捂着潺潺流血的心口,穿着粗气,望着天际那一抹身影,那是他心中的神祇,喃喃道:“道长……”   “是你?”悦灵君踩着脚下花海,一步步走到断崖边,乘着热气腾空而上,高过藏心,垂眸冷声道,“封了你的灵力还能活到现在,本君当真是小看了你。”   藏心并不与她多言,在惨叫声中,将手中那枯槁一般的头颅扔进脚下沸腾的熔岩,随即将浮生抛至悬空,剑指合十,沉声喝道:“浮生,灭!”   喝声一落,浮生应声而变,急纳剑雨,挟雷霆怒火倾泻而下,要天降罪!   “强崔灵力,只会让你死的更快!”之间悦灵君抛出手中骨剑,直插云霄。   骨剑没入云层,空中沉闷压顶的阴云出现一丝龟裂,随之,数道闪电将浓云撕裂,引狂风吹散厚厚浓雾,隐与阴云之后的巨大血月乍然现世,竟出现万魂怨念所织的结界! 嶼;汐;獨;家。   “弱者,只是在浪费强者的时间。本君厌烦了,受死吧!”   悦灵君祭出许久未现世的血月魂,引动无上怨灵凝聚的妖月加身,纳尽鬼神惊怕之能,轻易便破了藏心剑阵来袭。   闷雷阵阵,风雨欲来,悦灵君悬于天际,持续吸收血月之息,一股至恶之力压天而来!   一时间,怨声四起,生灵难脱,触者丧命! 第246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伏魔   见此异状,晴天搀扶着惊月站起来,道:“这便是炼妖池中妖丹凝月的真面目吧。我说这池子里的月亮怎的如此难看,原来是假货。”   “她胃口也太大了些。”惊月道:“如此多的妖丹凝聚而成的月亮如果全数加注在她身上,没有强悍的灵魂作为载体,只是自取灭亡!”   “不尽然。”晴天摇头,并不同意惊月的说法“她是聚气而生的灵族,先天便拥有强悍的精神力,再加上还有血月魂能融合妖丹,如果等她完全融合了这么大的月亮,就算是我们四人联手,都不一定是她的对手!”   “必须阻止这些怨灵,不然霍乱一出,苍生必损。无论如何,都要一试!”二人短暂交换眼神,眨眼间消失在原地,分列横跨血环岭左右横断山脉,各拼功体开启一道两仪阵,强阻怨灵入侵悦灵君的灵体!   此时的藏心与悦灵君已过数十回合,天际红月每缩小数寸,悦灵君的妖力就会强悍一分。   “道长,我来助你!”离陨封住心口几处大穴,冲入其中,与藏心合力,前后围攻悦灵君。   猝不及防,藏心颈间捆灵锁忽的收紧,灵力一断,浮生发出低吟应声而落,藏心从天际坠落下来!   “道长!”离陨一声急吼,急急冲过去,腾身而起,将急速坠落的藏心揽入怀中。一伸手,浮生划破长空悲鸣而至,被稳稳握在离陨手中。   雄狮怒吼震妖胆,长剑在手令人寒!   悦灵君迎击离陨的同时,骨剑脱手,化作一道银芒没入藏心腹部,将其穿透!   “道长!!”   “不必管我,一定要阻止她融合血月魂!”藏心闷哼一声,咽下口中翻腾的血腥,沉声一喝,蓄丹田之元,纳满身鲜血,强行开阵辅助攻击,无边雄劲顿时扫荡九天十地!   “伏魔阵——开!!”   “被锁了灵力竟然有这样的气势,看来是你的决胜之招了!”悦灵君讽笑过后,凝住天际血月,反将纳入体内的阴鬼之气倾泻而出。   霎时,无数骷髅头颅挟带着漫天诡异笑声狂袭已受重伤的藏心!   “胆敢伤害道长,我要你偿命!”   “区区螳臂,也敢忤逆本君之威!”悦灵君纳尽妖力,加速天际妖丹融合,妖丹凝月急速缩小,席卷脚下沸腾的血瀑。   血瀑分流之际,化作两道红芒,悍天威慑之力冲天而起,宛如被注入灵魂的恶鬼,一左一右直逼断崖两边之人!   见势不妙,晴天催魔入掌,强势对抗猛攻惊月一方的血瀑,自己则被血瀑穿体而过!晴天失利,两仪阵法坍塌一脚,加速了悦灵君妖丹凝月!   “晴天!”惊月撤回灵力,飞奔而去,将晴天摇摇欲坠的身体揽入怀中,在强悍气息冲击之下,双双栽入岩浆翻腾的鸿沟!   跳跃的岩浆之火淹没神识之际,他仿佛看到一股从天而降的大鸟,浑身赤红的翎毛抖擞着,在炽热火光的照应下熠熠生辉。   只一瞬,天际红月消失,黑暗中,传来阵阵压抑笑声,渐次狂妄,直让人生寒:“哈哈哈,哈哈哈哈!谁,都阻止不了本君!”   足尖触地,再也不见遍地花海,只有森森白骨突现;悦灵君一身鬼气,所到之处,皆是一片死寂。   离陨怒气攻心,金色长发迎风而狂,一双金色竖瞳寒光乍现,一对尖锐獠牙讯势而出,浑身伤口崩裂,鲜血溢出血雨从天而降!   心口的伤痕散发着金芒,迅速爬满全身,离陨摊开掌心,体内罡气迸发,凝聚全身妖脉之力与之强势过招;霎时间,乾坤倒转,如临末日!   二人相对奔跑,泛着寒光的浮生与骨剑相触,双双没入对方胸口。千钧之际,离陨呈毁天灭地之威,猛然起掌击中悦灵君天灵盖!   在悦灵君惊愕之中,最后极招,写下他的的宿命终章!!   震颤的大地重归平静,积压头顶多年的阴云终于散去;一丝阳光迫不及待的从云层中散发出来,照在那张即便是染满了血腥,也难掩精致的脸颊上。   “真暖啊……”是太阳。   悦灵躺在地上,失焦的瞳孔逐渐扩散;心已空,却是从未有过的踏实,她哽着鲜血叹了一口气,轻道:“终于,可以踏实地睡了……”   最初,是从合适开始的呢?   悦灵君的脑海不受控制地顺着这种不再心生惧怕的感觉往前而去,去到那最开始的地方……   “哦,对了,从那时开始……”   那时,她二八如花年华,风华独步天下。可见过她的人却都摇头说,可惜了……   可惜什么呢?   原来……   “他们都说,我不过一个下三族的畜生,连毛都没有,能成什么本事!一辈子都只能做一个守护妖脉的妖灵,永远活在幽暗之地。”   “凭什么作为守护妖脉的灵族就只能一辈子见不得光,上三王族很了不起么?我偏不信!!!”   “看吧,我可以把他们全都踩在脚下,任我摆布!让整个南屿,整个妖族都感受一番永堕黑暗的恐慌!让那高高在上的王族,用自己的命为南屿镇守妖脉!我做到了,只有我,做到了……”   “可是做这个妖君,似乎也没什么好的;这么多年,南屿再也没有过太阳,花草枯萎,终年黑暗。而我,连个安稳觉也没有睡过……”   “那年,花海及天的梦,再也没有在梦中出现过,入梦的,都是讨债的,他们来朝我索命,要撕裂我……”   “可我,又有什么错?!”   “不过,都不重要了……”   “现在……好了,可以安安稳稳睡了……”   “若有来世,就让我化作一粒尘埃,漫游在天地之间吧……”   悦灵闭上了眼,眼泪划过脸庞滴入泥土之中,霎时间,满地枯骨烟消云散;有那刚刚出生的小动物,在尚未融化的雪地上留下一串小小的脚印。   窝藏在树干中的小鸟,纷纷探出脑袋,注视着许久不见的阳光。   细碎的花开在刚冒头的青草之间,缀满整个血环岭。   很美…… 第247章 炼池话妖,患难真情:终章   越来越多的光束穿过云层,照射着这片常年隐与黑暗之中的大地,带来勃勃生机。   离陨眼前恍惚,只瞧着不远处那一抹被鲜血染红的身影,十指插入地面爬了过去。还嵌在体内的骨剑随着他血液的侵染,脱去剑身的怨气,化作一道光束,飞入横断的山体之中。   他颤抖着,将地上的人小心的捧在怀中,脏污的手擦着对方满是血污的脸,哭诉着……   “道长,结束了,都结束了,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你醒来吧!”   “我求你了……”   “道长,你说过会一直陪着我的,你一言九鼎,怎可失信于我。”   “离陨只要道长醒过来,记得我。”   离陨哭诉着,将浑身染满鲜血的人紧紧搂在怀中,一句一句,像是在控诉,又像是祈求,字字泣血。   声声低语,是内心最脆弱的灵魂因眼前人的拒绝而肝肠寸断;如果将要沉沦黑暗,那更要握紧这一路来不离不弃的手,捧住那颗因对方才能跳动的心。   “道长……”离陨紧拥着怀中之人,陷入无边黑暗之中。   ******   一月后。   国不可一日无主,族不可一日无君;经过一月的重建,妖族算是初具规模,于是,新君上任的事就被提前了。   妖族琉璃城,城里城外人山人海,个个盛装打扮载歌载舞,热闹非凡,对于新任妖君皆是翘首以盼。   王宫内,赤翎的肩头坐着一个白嫩嫩的小娃娃,挥舞着胖胖的手,咿呀学语。他带着一众捧着华服的随从气势汹汹进入大殿,厉声道:“殿下哪去了?!”   “回赤翎卿,殿下,不是一直都在卧房里吗?”   卧房里要是有人,他何必寻到这里来!   赤翎又寻找一遍,依然不见离陨的踪影,却在书房门口碰到了惊慌从里面出来的狄绥:“阿绥,你见到殿下了吗?”   狄绥摇摇头,将手中笺纸递给兄长:“兄长,殿下他——跑了!”   “什么,跑了?!”赤翎大为震惊,眼下新君登位祭祀大典马上就要开始了,殿下却跑了!“有没有派人去其他地方找?”   “我也是刚刚才拿到信函,还为来得及…”   “这殿下也太不像话了!”赤翎很生气,颈肩翎毛越发的红。拿过信函快速过目以后,都被气笑了,“他倒是走的干净,两袖清风逍遥自在了!”   “殿下去哪儿了?”   赤翎指尖燃起一簇火焰,将信函烧毁,目光停留在狄绥身上,“祭祀就快开始了,你去准备一下吧。”   南方镇妖塔下,长云镇。   刚下过一场雨,空气里都是泥土的清香;喧闹的街市上人来人往,沿街的茶社外坐满了人,言谈间皆是妖族新君即将继任的消息。   “你听说了吗,新君继位之日,妖族要大赦;先前被关入炼妖池中的那些族人们,只要是规矩的,都将无罪释放!”   那嘴角的八字胡随着他说话的姿势微微颤抖着,胡须上还缀着几颗晶莹的水珠,在雨后阳光之下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泽。   “我可是刚从那里出来的。”有人插话,“那里头的日子啊,可不好过!”   “听说新任妖君是谁了么?”   那人嘬了一口滚烫的茶水,烫的他直咧嘴:“哟,听说是明策君失散十几年的儿子,也是那次大战中杀了悦灵君的痕族殿下!”   “啧啧啧,可不得了,明明都要继任妖君了,却救不了他的父母。”   “可不是么,你说那个女人怎得如此狠毒,明策君被悦灵君镇压在血环岭十几年,一直靠着他老人家的命守着南屿妖脉,就连君后的龙骨也被抽去做了她的兵刃……”   “哟,你们的消息都是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有过往的行人在茶棚前站住脚,说道,“这次的新君是上三王族中的鳞族公子,那位公子可是人中龙凤,还是赤翎卿的亲弟弟。悦灵君是被他杀死的!”   有人问:“……那是谁?”   “这你都不知道?就是这些年一直在暗中解救被困在炼妖池中族人的大英雄啊。”   “呀,是他啊!上次我还见过他,闲聊之时听说他尚未婚配,如今成了新君,我家中小妹正好合适!”   众人七嘴八舌之际,只听那人叹息一声,道:“别指望了,狄绥公子已经有心上人了,登位大典与新婚大典要一同举办。”   “……”那人拍了拍对方衣襟,“咱们准备准备,也去城里凑个热闹吧。”   天色渐晚,一轮火红的太阳挂在天际,将大半的天空印了个通红。   从茶铺中一前一后走出两位男子;其中一位生的极为俊美,一头墨发及地,血红的双眼柔光四溢;另一位则浑身都笼罩在一条黑色大氅之中,捂了个严严实实。   二人拿着一包刚用金珠买来的茶叶,拎起门前的几个包裹,轻快的走向街道尽头的一家客栈。   到了二楼,晴天挑着眉走到惊月门前,压低声线对离陨说道:“我先过去了,有什么事喊一声就好。”   “嗯。”离陨应了一声,脱掉大氅推开了另一扇门,“道长,我回来了。”   藏心正在床上盘膝而坐,纹丝未动的闭目养神,听闻有人推门而入后骤然睁眼,鼻息间萦绕着一股让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味道。   “放我走!”   这句话离陨这半个月来已经听了不下几百次,每次听到,都像是被钝器极大在胸口一般,闷的很。   他很快调整好状态,走过去跪坐在地上,轻轻的将头搁在藏心的膝头,自言自语道:“道长别生气,等你功体完全恢复了,离陨一定不会再锁着你的。”   “如果这世上还有人能将我视若珍宝,那个人,一定是道长。”   “不管你是心系苍生的仙者受万民朝拜,还是一手杀孽的堕神引天下人唾弃;无论你变成任何模样,只要你能让我留在你身边,其他的离陨都不在乎。”   “只要道长不再赶我走,我可以不再强迫道长,也可以……也可以尊你为师,不再多做他想,乖乖做你的徒儿。”   “敬你,爱你,护着你。”离陨慢慢支起身子,抬头注视着藏心,看着他俊美的脸颊上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发丝间,说道,“道长,你以前最喜欢摸离陨的头发,你再摸摸好不好。”   膝头的温热一点点消失,但手心的触感却是那般明显,那感觉宛如噬心的蚂蚁一样折磨着藏心!   朝夕相处十几日的时间里,这人总是嘴上说着恭敬的话,却又对他动手动脚,将他逼至角落里;而他痛苦的是,不仅自己不排斥这样的接触,反而从心底有一丝渴望。就连浮生都不曾因眼前的大妖而发出一丁点警告的声音。   “道长,你曾说过,你给我的不多,但刚好是你的全部。”离陨又贴上去,双手环抱着他的腰,听着对方慌乱的心跳,嘴角笑意散开,“如今,这话还作数么?”   “我何时说过!”藏心想要推开他,手刚碰到对方的肩膀,就被对方突然起身压倒,藏心瞬间慌乱,“你,你要做什么?!”   “我不做什么,只是想抱着道长睡觉。”离陨收紧了环在藏心腰间的手,炙热的鼻息喷洒在对方颈间,吸着他身上清冽的味道,浑身血液都沸腾了。   “你起来,我不要!”   “别动。”离陨将藏心乱踢的腿夹住,那嚣张的怒意隔着薄薄的布料在对方大腿根处磨蹭着,嗓音沙哑的不像话,像是奉劝,实则威胁,“你再乱动,我会控制不住我自己的。”   威胁似乎去了作用,怀中人不再挣扎,只轻轻的发着抖。   “道长,明天跟我回守心窝好不好,那里才是我们的家。”离陨用鼻尖抵触这藏心的下颚,试探性的咬了一口,“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好……”   “随你!”藏心红着脸望着,好像瞧见了一只大狗,耷拉着耳朵满脸委屈的磨蹭着他。   实在受不了这大妖如此磨人,藏心索性放弃抵抗,任由那人得逞之后在他耳边发出低低的笑声,笑的浑身都在颤抖。   那颤抖,伴随着两行灼人的热泪,顺着藏心的脖颈沾湿了他的心。   ******   晴天推门进去,就见床上躺着一个人,那人一头雪发,双目紧闭,睡得不太安稳。他将茶叶放在桌上,轻手轻脚走到床边,掀开被子挤了进去,随手将那人翻过来搂在怀中。   惊月迷糊间,身边挤进来一个大火炉;他下意识往里挪了挪,给晴天腾出些位置,双眼半睁半阖:“你怎么来了?”   因为惊月出门在外,并不想让人看出端倪来,所以就连房间都跟晴天一人一间。   晴天嘿嘿一笑,说道:“我一个人睡觉害怕啊。”   “……以前你都是怎么过来的!”   “以前的事我都忘了。”晴天装傻,强悍的搂着惊月拱进被窝里:“我的魂魄还需要将养,等奖无迹他们送回守心窝,我们也回风啸谷吧。你要是不喜欢那般无趣的生活,我们也可以一起游历天下。江湖策马,天涯看花。”   晴天撑起半个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惊月,手指描绘对方的鼻梁,低下头,轻轻的啄了一口,又一口。   一滴滚烫的热泪落在他鼻梁上,惊月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拉下晴天,狠狠地贴在他唇上用力咬了一口。   晴天闷哼一声,腥甜顺着二人微张的唇漫入口腔。   前路永夜,毅有明月为我照明。你就是我的明月。   【正文完】   _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uwa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