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毕露作者:绯色分析   文案:   娱乐圈酸甜饼   许培樟扪心自问,他自己的私心更重,他喜欢梁易舟的皮相,也喜欢他的身体,甚至他那个不讨喜的性格,他也很有征服欲。所以借这件事,他可以让他留在他的身边。   他觉得自己很无耻。   梁易舟想,许培樟确实应该是挺喜欢他的,喜欢他的脸和他的身体,就像喜欢橱窗里的商品。   他的喜欢太轻易,跟肥皂泡没什么区别。朝生暮死的喜欢,梁易舟一点也不想要。   半吊子娱乐圈,双向暗恋,金主和演员,两个笨蛋的别扭的恋爱故事。   温柔憨批浪子攻×冷淡钓系美人受   许培樟是攻!不反攻,少女狗狗就是坠吊的!   高亮提醒:两个主角都不是完美的圣人,都有过去,重度洁癖患者慎入。   故事纯属虚构,不要延伸到现实生活! 第1章   陈港找到许培樟的时候,他正在包厢外面抽烟,手插在口袋,眉头轻轻皱着。见陈港来了,许培樟眉头松下来,他弹了弹烟灰:“什么事?这么着急?”   “没啥大事。”陈港这会有点捉摸不透许培樟是不是已经知道他要说的这件事了,“我正巧在附近,想着过来告诉你比较好。”   许培樟一扬眉毛,揶揄道:“只要不是我被拍到和女明星幽会,然后上了头条就行。”   陈港习惯了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继续说:“《零点到站》的男二号,换人了。”   许培樟“嗯”了一声,反应平淡。   “带资进组的?”许培樟隔了一会才问。   “嗯对,马成斌塞进来的人,应该是他新的小情人吧,出手可阔绰。”陈港答他。   这部《零点到站》,导演卞鑫哲,相当前卫的新人导演,之前那部获奖短片就是许培樟投的,许培樟可以说是他的伯乐了,这次这部电影也是卞鑫哲的一次新的尝试,由承映传媒主投。   “谁啊?”许培樟懒洋洋地问。   陈港:“马成斌,和凯集团的二少爷。”   许培樟立马笑了,他眼下有一圈卧蚕,一笑起来脸上的锐利就散了:“我说那个来演男二的,马少爷我还是知道的。”   陈港在手机上点了两下,调出了一个百度百科:“就他,梁易舟。”   许培樟凑过来,眯着眼睛打量了会网页上的照片:“这人我见过。”   “你看过他的片子?”陈港一脸震惊,“他还挺小众的,人又清高,接的角色不多,演的几部电影也不火。”   “片子没看过,真人我见过。”许培樟直起腰,“就前几天。”   上周六,许培樟去了一个私人品酒会,影帝崔洋举办的,腕儿挺多,崔洋是承映传媒旗下艺人,当然也给现任执行副总裁许培樟发了一份请柬。   许培樟在业内也是名声在外,老爷子身体抱恙,他这个许凯全唯一的儿子,自然是子承父业,他继承了许凯全的精明和敏锐,主要负责影视业的投资和艺人经纪这一块,接手的第二年,就依靠小成本影片《暴雨天》捧出了崔洋这个少年影帝,票房口碑双丰收。   不过许培樟的有名更多的是因为他和女明星的绯闻层出不穷,承映传媒的年轻总裁实在太喜欢撩闲了,还一点不知道低调,那一双桃花眼,就是个无底洞。   媒体写他万花丛中过,死活不承认。   许培樟端着杯酒站着无聊,不断有人过来找他攀谈,他今天没什么兴致,敷衍几句就打发了,脑袋里还在想那个倒霉哇娱乐今天给他写的倒霉破标题,女神金临今日官宣,许总裁惨遭横刀夺爱?!   天地良心,他和金临一清二白,吃了两顿饭他发现金临不是他喜欢的那款,早就不追了,但哇娱乐非要把他拉出来鞭尸,文章最后还要来一句,许培樟不愧是娱乐圈缘结神一般的存在,跟他传过绯闻的女星总能寻得良人,建议大家别拜月老改拜许培樟。   许培樟觉得哇娱乐实在太小家子气,亏得他隔三差五搞头条帮他赚阅读量呢。偏偏金临今天也到了场,挽着自己男朋友你侬我侬的。许培樟可不敢跟她同屏出现,不然明天头条一定会是:金童玉女如胶似漆,许总裁为爱作灯泡。   真是倒霉。   许培樟环顾一圈,也没看到中意的,玩的心思消去一大半,准备再过一会告辞回去了,《零点到站》马上就要开拍,好几个会等着他开。   想到没处理完的文件,许培樟又有点郁闷,就没见哇娱乐报道一下他工作努力负责,经常加班的。社畜可真难啊。   就在许培樟不着四六地满脑子跑火车的时候,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嘈杂,许培樟勉强维持了半点总裁的矜持,探头往下看了一眼。   一楼大厅里似乎吵了起来,人围了一圈,中间两个应该是当事人,许培樟忍不住啧了一声,他认识马成斌,和凯集团的二少爷是个可爱废物,但因为他那个精明强干的哥哥,大家都对他不错。另一位则是最近小火一把的流量小花,许培樟记不清名字了,那小花手里拿了个空酒杯,神情看上去有些激动。   许培樟听见有人在打圆场:“Chris喝多了吧这是,马少对不住啊。”   许培樟忍不住再往前走一步,扶着栏杆不想显得太刻意,马成斌背对着他,但他还是看到地上有一摊酒渍。许培樟又啧一声,一看就是情债。被前女友泼红酒,这种事在许培樟还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的时候,也不是没发生过。   崔洋都被惊动过来,许培樟又瞧一眼,估计好戏差不多要散场,他给司机打了电话,慢悠悠地下楼准备离开。   路过他们的时候许培樟的余光瞧见马成斌似乎动了怒,但许培樟没管他,他低头给崔洋发了短信说自己先回去了,然后从侧门搭电梯直接去了地下车库。   电梯门开的时候,许培樟愣了一下,他倒是没想到在这会儿撞见人。电梯厅是三面的透明玻璃,所以他很容易看见有一个人靠在外面的柱子上,手里拿着一支烟。   他先看见的是那一截手腕,完整地暴露在灯光下面,小小的腕骨圆润,看起来有点可爱,让人很想去触碰。许培樟这会才觉得酒劲上来了,他脚步慢下来,目光不自觉往上移,车库昏暗,他看不到那个人的脸,只看到他在很慢地抽烟,西服外套搭在臂弯里,只有那一截手腕在光底下。   好像电影。   许培樟的职业病说犯就犯,他马上把眼前的画面想像到了大荧幕上,接下来呢,接下来应该有一辆车开着远光灯过来,把那个男人整个笼进光里,在最亮的时候男人会转头看向观众,一定要有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表情阴郁或者戏谑,算了还是戏谑一点,那样才有意思。   许培樟这么想着,手已经搭在了门把上,推了一把,这玻璃门纹丝不动,他皱起眉,这下是真用力了,但还是打不开。   “草。”许培樟喝醉了脾气不大好,他忍不住骂了一声。   这一声简直是在车库里炸开的,外面抽烟的男人显然也听到了,他下意识地转过脸。   许培樟似有所觉地抬起头,没有偶然驶进的汽车的灯光加持,但他还是不自觉眯起了眼睛。   鼻梁很挺,下颌线流畅,果然是一张相当好的皮相,许培樟想让他再多转过来一点,他需要这个画面变得完美,他竭力想看清,于是他下意识地又往前走了一步。   “砰”的一声,许培樟的额头结结实实地撞到了玻璃上,他下意识去捂自己的额头,但手举到一半,顿住了。   眼前的男人整张脸都转了过来,神色十分淡漠,让许培樟诧异的不是他那张漂亮的脸,而是他身上那一件满是酒渍的白衬衫,再仔细看,他的刘海也是湿的,鬓边有几缕很长的凝在一起贴在他的脸上,好像下一秒就会有气味馥郁的红酒顺着弧度滑下来。   许培樟的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   所以刚刚被泼了酒的人,不是马成斌,是他?   这太奇怪了,他被泼了酒,没去洗手间收拾一下自己,却跑来车库抽烟,表情又那么淡漠,事不关己似的。许培樟看见他解开了两颗扣子,漂亮的脖颈上似乎还有水光。   摸上去一定很黏,许培樟心想。   那人不带感情地看了他一眼,夹着烟的手很散漫地戳了戳许培樟右边的方向,然后又把头转回去,手指弹了弹烟灰,看起来居然有点悠闲。   许培樟愣了两秒钟,才顺着他刚刚指的方向看过去,这才发现自己真的是丢人现眼,电梯厅里的自动门,就在他右手边。   许培樟一脑门的黑线,正巧这会儿司机也到了,他就赶紧出去了。   “哦这样啊,崔洋的品酒会,马成斌带他去也没什么奇怪的。”陈港听完许培樟的那句前几天品酒会上见过,很理所当然地接过话头。   许培樟没说泼酒的事情,他觉得不太必要,但只是提起这件事,他就会想到那天昏暗的车库里,梁易舟那张淡漠的脸,他的肤色太白,眼珠的颜色也淡,像把刀似的,割开的是黑暗。   在那一刻许培樟想的是,原来不用人造光来借力,他只要站在那里,就已经足够抓人眼球。   “知道了,马少愿意,就让他演呗。”许培樟指尖的烟快要燃尽,他下意识地盯着自己的腕骨看了一会,“卞鑫哲怎么说?”   “试镜安排在明天了,但我看制片那意思,卞鑫哲挺满意的,试镜估计就是走个过场。”陈港回答他,“我是怕被顶替的演员有意见,而且是你挑的人。”   许培樟稍微眯了下眼睛,陈栾这个角色,原本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所以是许培樟用来卖了个人情。   许培樟把烟熄了:“没事儿,最后导演说了算。”   陈港这下放心了,他爱操心,许培樟有时候会调侃他像个老妈子。   许培樟表情很平淡:“有更合适的对电影才好,原来那个我只是受人之托,我让他演陈栾这么个边缘人物,他估计在背后骂我呢。”   许培樟又笑:“这么一说,那马少的眼光这么好?花了这么大的价钱,让梁易舟来演陈栾,剑走偏锋吗?”   陈港听了,有些神秘地笑了笑:“没,马成斌千金博美人一笑罢了,是梁易舟自己要演的陈栾。”   作者有话说:   第一周连更 第2章   这天晚上许培樟没让司机来接他,陈港跟他谈完,他就直接买了单,今天的饭局都是些老朋友,许培樟说有事,干了一杯酒,大家就放过了他。   许培樟让陈港送他回家,他酒量其实一般,但不上脸,只是喝完之后会特别累,于是他上了车就闭上了眼睛。   陈港把保温杯递给他:“先喝点热水吧,不能喝就少喝。”   “哎哟,港妈妈,别操心了,我应酬怎么可能不喝酒。”许培樟喝醉了就没什么耐心,像炸毛的小狗,下意识地顶嘴。   陈港脾气好,只是把保温杯顶到他胸口让他喝水,然后就专心开车了。   “明天那个试镜是什么时候?”许培樟喝了一口水,然后问道。   “下午两点,你要去啊?”陈港觉得稀奇,许培樟虽然是投资人,但他在演员这一块相当随意,除了会在不影响拍摄的情况下安排个角色给他的情人或者人情之外,别的都是导演安排,他从来不去看试镜。   许培樟闭着眼睛,好像已经睡着了,所以没有回答陈港的话。   他其实在想梁易舟的那张脸。   陈栾,《零点到站》里戏份不算多,但是会让人印象深刻的角色,许培樟看过剧本很多次,公路片,儿子温天天和父亲温炤开车去西藏,两个人互相隐瞒了真实目的,父亲为了参加自己小学初恋的第三次婚礼,儿子则是想去自杀。而陈栾,就是他们途中经过的一个站点。   电影里的陈栾是个同性恋,他是颉城的夜行动物,也是温天天的性|启蒙者。有一幕场景是陈栾靠在酒吧后面抽烟,他从不像那些男人那样蹲着抽烟,他觉得那样不够漂亮,他斜倚着墙,微微仰起头,一口一口地抽。酒吧后巷杂乱,下午刚刚下过雨,地上都是水洼,廉价的霓虹灯光打下来,被水珠折射进过路人的眼睛里,让整条街看起来艳丽又诡异。   那就是温天天第一次看见陈栾的场景。   许培樟把那一天看到的梁易舟想像进这个场景里,梁易舟看见了温天天,这个刚刚满十八岁的少年,一身的稚气和青涩,于是他缓慢地笑起来,表演节目似的,把快要燃尽的烟放到嘴边吸了一口,他故意做得很慢,温天天能看见他殷红的舌尖,潮湿柔软的。   让他想到蛇。   许培樟昏昏沉沉地倒在自己家沙发里的时候还在想这件事,他想到百度百科里梁易舟那张公式照,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下巴上有一颗小痣,靠左边。   于是这一天许培樟的梦里,昏暗的酒吧后巷里,梁易舟站在那里抽烟,许培樟走过去不小心撞倒了杆子,声音让梁易舟回过头,他皱着眉,似乎有点嗔怪,许培樟看见他下巴上殷红的一点,原来痣的位置变成了故意点上去的朱砂,再凑近看,朱砂融化下来,成了一滴醉人的红酒。   第二天许培樟很早就醒了,冲了澡出来就看见陈港给他发了微信,是一个地址。   “陈港:下午两点,这里试镜。”   许培樟盯着短信看了几秒,又觉得自己确实没必要去,他出了门,开车去公司。   今天许培樟戴了一副细边眼镜,配上一身剪裁合身的灰色西服,看起来十分衣冠楚楚。他进了门,照例对大家放送了来自boss的亲切笑容,跟他对上眼睛的女员工脸一红,忍不住压低声音对旁边的人说:“许总今天好帅啊。”   “许总今天穿这么好看,要去相亲啊?”一个胳膊搭上了许培樟的肩膀,声音满是笑意。   许培樟抬眼一看,是贺涵,他也是《零点到站》的投资人之一,许培樟的发小,于是许培樟很嫌弃地把他的手推开:“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我听说来了个美人演员,这不是来凑凑热闹?”贺涵比许培樟还大一岁,但总一副长不大的样子。   许培樟碍着自己的脸皮,没在众人面前呸他:“那你来我公司干嘛?这里可没有你的美人。”   贺涵吐了吐舌,这才正经起来:“我是来跟你谈之前那片子排片的事儿的,你知道的,和凯集团是个大头,但马成宇这人不好应付,想找你牵牵线,谈个好点的条件。”   “我和马成宇八竿子打不着。”许培樟突然有点烦躁,“是不是陈港跟你说的?”   “啊?”贺涵脸上是很茫然的神色,“说什么?”   “梁易舟啊。”许培樟被他问得一愣。   “哦哦哦。”贺涵一把勾过许培樟的脖子,拉着他进了办公室,样子神神秘秘的,“我以为你知道呢,马成斌为了梁易舟甩了Chris啊,就那个前段时间一直上热搜的,虽然不是你喜欢的那类,但确实挺漂亮的。之前崔洋那个品酒会,Chris跟他吵了一架,啧。”   许培樟看贺涵那一脸看热闹的表情,自己却没什么兴致,他听见贺涵继续说:“要我说,马成斌对自己这个新养的金丝雀也真够大方的,我听说,他为了给梁易舟出气,截胡了Chris两个资源呢。你知道Chris这个人公主病又小气……”   后面贺涵说了什么,许培樟也没仔细听,他回了两个工作上的信息,突然又想起那天梁易舟抽烟的样子,他好像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狼狈,也不在乎自己被许培樟撞破了这份狼狈。   怪人。   “喂,许培樟,你有没有在听。”贺涵看出了他的走神,忍不住锤了他一把。   “没有。”许培樟看他一眼,很诚实地回答他。   贺涵听了忍不住捂住自己的心口,故意一副悲痛万分的样子:“你他妈又在走神想哪个妞?金临吗?”   许培樟一听鸡皮疙瘩都要起了:“一边儿去,你再多嘴,以后有事别求我。”   贺涵赶紧双手合十开始卖乖。   被贺涵这么一搅和,许培樟在下午一点半的时候还是开车出去了,试镜在北城一处影视基地,许培樟去过不少次。他刚刚走到那个摄影棚,就看见《零点到站》的制片人,尚鹏飞,站在门口。   尚鹏飞好像知道许培樟会来,看见他就笑了:“许总,大驾光临。”   许培樟没透露自己过来是干嘛的,只是拍拍尚鹏飞的肩膀:“我就过来看看。”   尚鹏飞领着他往里走:“陈港和我说了,我带你去看试镜。”   许培樟被噎了一下:“陈港这人嘴怎么这么碎呢?我没跟他说我要来啊。”   尚鹏飞又看他一眼,他跟许培樟也是朋友,笑着损了他一句:“许总,那您这会儿不已经在这儿了吗?”   许培樟:“……”   尚鹏飞带他进了摄影棚,试镜已经开始,许培樟也没过去,就跟尚鹏飞站在一边看。   梁易舟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T恤,破洞牛仔裤,脚上踩着一双帆布鞋。许培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应该是为了陈栾这个角色特地这样穿的。他的刘海蓄得长,看起来有点落拓。   “那我们开始吧。”卞鑫哲的声音响起来。   梁易舟点了点头,幅度并不明显。   试的这一段,是陈栾和温天天最后一次见面,梁易舟一开始动作许培樟就记起来了。温天天来之前,陈栾在自己的出租屋里找东西的那一段。   梁易舟嘴里咬着烟,一开始还用手举着电话在听,隔一会就敷衍地回一个“嗯”字过去,但随着他的动作越来越急,他开始变得很不耐烦,许培樟看见他的下巴绷紧了,似乎放弃了寻找,烟也拿下来,他直起腰,有一段时间的沉默,然后他的下巴松下来,唇角勾起,稍稍偏过脸,轻飘飘地对着手机说了一句。   “草|你大爷。”   许培樟感觉耳朵痒痒的,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婊|子接客也不是随便接的,滚蛋。”梁易舟的语气不徐不疾的,光听声音简直像情人之间的密语,最后两个字也被他拖长了调子。许培樟看得有点入迷,这段梁易舟的处理实在是特别,他的表情是木的,语气带着习惯性的轻佻,但手里的烟已经被他掐得变了形,像株被腰斩了的植物。   故事里的陈栾对于温天天来说是自由的象征,他不在乎世俗,也不在乎别人的眼睛,他对温天天说,是啊,我就是喜欢男人。说得坦荡又漂亮。他就是温天天梦里那只自由的鸟儿。   但这会儿梁易舟掐断了烟的手指却在诉说陈栾藏起来的痛苦和忍耐。   卞鑫哲喊了“cut”,他很满意,忍不住站起来:“对味儿了啊易舟。”   梁易舟没带助理来,所以手里那只烟没地方丢就继续捏着,他冲导演很礼貌地笑了一下。   然后卞鑫哲就拿着剧本凑过去和梁易舟说话了,两个人都背对着许培樟。尚鹏飞拉了他一下:“要不要过去?你别说,梁易舟真的不错啊,本来马少塞过来,我以为只是个花瓶呢。”   许培樟很能理解卞鑫哲这会儿的兴奋,陈栾这个角色比较特殊,之前挑很久卞鑫哲也不算满意,董畅只能说是占了皮相的便宜。那天卞鑫哲跟许培樟说,董畅不懂陈栾。   那梁易舟呢?   许培樟盯着梁易舟手里还捏着的那只烟,觉得意犹未尽,他知道后面要发生什么,陈栾给温天天打开门,见是他,马上就笑起来。   他突然好奇,那张漂亮的脸,真心实意地笑起来会是什么样? 第3章   “卞导,许总来了。”尚鹏飞走过去,跟梁易舟点了个头。   “哎哟,稀客。”卞鑫哲跟他已经是第二次合作了,许培樟不爱端着,跟谁都能打趣几句,卞鑫哲这会心情格外好,拉着梁易舟就跟他介绍,“这是演陈栾的演员,梁易舟,你刚刚看到试镜没,是不是特别合适?”   许培樟瞧他一眼,梁易舟没什么表情变化,他脸上的笑很礼貌,整个人都有点距离感。   卞鑫哲语速快,根本没想着让许培樟答复什么:“这是承映的许总,老朋友了,哎,说起来,你今天怎么过来了?特地来看试镜的?”   “咳。”许培樟有点心虚,“我刚巧在附近办事,就顺路来看看你们。”   这话能蒙卞鑫哲,可蒙不了尚鹏飞,尚鹏飞故意在旁边补了句:“确实巧得很,许总直奔我们这个临时借的摄影棚就来了。”   许培樟:“……”   梁易舟没啥太大的波动,他从刚才到现在都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许培樟注意到那根烟还拿在他手里,于是就问了一句:“没带助理来吗?”   “给他放假了,试个镜而已。”梁易舟本身的声线听起来也冷淡,很难跟陈栾那种轻佻的声音联系起来。   另一边,卞鑫哲被尚鹏飞拉到一边,尚鹏飞压低声音:“卞导,你也够心大,梁易舟顶了董畅,董畅可是……”   尚鹏飞没说完,但谁都懂那意思,董畅是许培樟送过来的人,要是许培樟小气一点,不光是要找梁易舟的麻烦,连你这个导演也要一起倒霉。卞鑫哲倒是洒脱:“没事,许培樟哪会在意这个?难不成你刚刚在担心他过来看试镜就是来找你兴师问罪的?”   “那倒不是。”尚鹏飞跟陈港打听过,于是他回头看了一眼梁易舟,梁易舟刚刚扔了烟,拿着一张纸巾在慢条斯理地擦手,许培樟站在一边,正在跟过来的工作人员打趣。   卞鑫哲跟着尚鹏飞看了一眼,没看出什么来,他走过去,问了下梁易舟的身高体重,想了会,开口交代:“下周进组,再瘦五斤,头发不要剪。”   许培樟在心里算了下梁易舟的BMI,忍不住皱眉,真够瘦的,他的目光飘飘忽忽地落到梁易舟的腰上,然后又挪开。   后面卞鑫哲又拉着梁易舟聊了一会,许培樟这个闲杂人等,没有走的意思,就坐在一边跟工作人员聊天。   “许总你长这么好看,都可以去拍电影了。”有个工作人员忍不住盯着他看。   许培樟弯起眼睛:“那我马上让卞导给我安排个角色。”   “说什么呢?晚上一起吃饭呗。”卞鑫哲走过来,没听完整,就听见个卞导。   “我说让卞导给我开个后门,我也拍戏。”许培樟一笑,语气随意,“我可以带资进组的。”   卞鑫哲也跟他打趣:“那不如我把导演的位置让给你。”   卞鑫哲神经大条,没觉得许培樟这话有什么问题,尚鹏飞却忍不住看梁易舟一眼。   不过梁易舟没什么表情变化,不演戏的时候他就是一张很淡漠的脸,有人跟他说话,就露一点礼貌的笑意,比如这会儿,十分谦和有礼:“我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今天辛苦大家。”   卞鑫哲也不强留,他刚想跟许培樟说话,许培樟却已经站了起来:“我也走了,下次再请你们吃饭。”   “哎。”卞鑫哲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许培樟就已经走了出去,他忍不住嘀咕一句,“这么着急?”   尚鹏飞站在一边玩味地笑了笑:“饭局可以经常组,缘分可不是。”   梁易舟站在门口打车,这个影视基地位置稍微有点偏,等得他想抽支烟,但烟还没拿出来,就有辆车停在了他的面前。   车窗落下,露出许培樟那张脸,他一歪头,语气很熟络:“上来吧,这里不好打车,我捎你。”   梁易舟停顿了两秒,没说话,直接拉开车门上去了。   “去哪里?我哪里都顺路的。”许培樟冲他笑,他有一双很深情的眼睛,再玩世不恭的语气都会让人觉得自己是被他郑重对待的。   梁易舟安静地跟他对视了一眼,报了个地址。许培樟打开导航,发现是个酒吧,于是他挑了下眉:“这么早就准备开始夜生活啊?”   这是个反问句不是问句,所以梁易舟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马少没给你安排司机吗?”许培樟故意问。   “我用不着。”梁易舟很平淡地答他。   许培樟没打开车载广播,车里一片寂静,他忍不住又问:“看不出来马成斌会喜欢你这种冷冰冰的类型啊。”   梁易舟依旧那样子,他似乎不爱争辩。这让许培樟有点恼火,他从刚刚开始,其实就在有意无意地想要惹恼梁易舟,当着他的面说带资进组,现在又主动提起马成斌,这些事都非常不体面,但梁易舟始终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他太漠然,以至于让许培樟觉得,不体面的人是他自己。   于是后面的那段路都没有人说话,梁易舟偏过头去看窗外,今天的北城阴沉沉的,或许要下雨。   快要到的时候梁易舟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屏幕就把这个电话给掐了,许培樟余光扫到,轻声笑了下。   “怎么?还挂金主的电话的?”许培樟歪头笑。最后一个转角的红绿灯格外久,他像个顽劣的小孩,他在期待梁易舟会不会因此生气,会不会直接拉开门下车。   梁易舟转过头,和许培樟对上眼睛,他没有着急说话,半个身子慢慢靠过去一点。两个人的距离突然缩短,气氛变得有些暧昧。   梁易舟的眼睛很漂亮,细长,尾挑,标准的丹凤眼,这会带了点笑意,勾魂似的。许培樟见他越靠越近,手不自觉地松开档位杆又握住,手心好像出汗了。   离得太近了,马上就能亲吻上的距离。   许培樟还在愣神,后面的车突然按了两声喇叭,梁易舟笑意更浓,他跟个没事人一样坐了回去,声音依旧冷淡:“许总,绿灯了。”   许培樟松了刹车,耳根发烫,为了维持冷静他咬字有点重:“谢谢提醒。”   “举手之劳。”梁易舟表情无辜,“是我要谢谢许总才对,这么关心我,真是贴心。”   许培樟听得出他话里的揶揄,他也意识到是自己小看了梁易舟,这让他有点不爽,于是停车的时候脚踩得用力了点,梁易舟身子一倾,顺手解开了安全带。   “今天谢谢许总。”梁易舟下车前把车窗放下来了一点,又对许培樟很谦和地笑了一下,“通下风吧,感觉许总很热的样子,耳朵好红。”   许培樟感觉自己这一出是哑巴吃黄连,他赌气不想说话,只想瞪他,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好用牙缝里挤一句:“不用客气。”   酒吧这个点还没开始营业,梁易舟直接推开门走进去,原本趴在柜台上懒洋洋的邵阳立马支棱起来:“易舟哥,试镜怎么样?”   “挺好的。”梁易舟转了转手腕,自己倒了点水喝。   “哎,刚刚送你回来的……是谁啊?”邵阳年纪小,刚刚在监控里看见那辆车就好奇得不得了,许培樟开的是宝马7系,在北城一众同龄的纨绔二代里低调得特立独行。   梁易舟慢腾腾地喝完了水,想到刚刚他俩在车里很不愉快的相处,很冷淡地说:“麻烦的人。”   邵阳还想打听什么,梁易舟却先一步止住了他的话头:“我上去睡会。”   这家酒吧是梁易舟和朋友合伙开的,他在楼上给自己单独留了一个房间,有时候会过来休息,房间里有投影仪,他也会在这里看片子。   朋友笑他怎么在酒吧这种地方找觉睡,到了营业的时间那么吵,要锻炼意志力吗?   梁易舟进了房间,靠在飘窗上抽了一支烟,现在的酒吧很静,他喜欢酒吧营业的时候,混乱嘈杂,欲望混合,从底下升上来,是最直接的刺激,会让人觉得自己不是离群索居。   梁易舟睡了近五个小时,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满屏的消息,他回复了导演的信息,又给马成斌回了个电话。邵阳敲门的时候梁易舟刚把电话挂了,他还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头发乱糟糟地散着,有点懒洋洋的:“怎么了?”   邵阳有些为难:“易舟哥,有个人来找你,我说你不在,他就请了全场的酒,说要让大家帮忙把你喊出来。”   梁易舟感觉自己太阳穴狠狠一跳。   邵阳兼职梁易舟的生活助理,平时没少帮他打发人,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他也不会上来找梁易舟,于是他又问:“易舟哥,怎么办,你要下去吗?”   梁易舟十分无语,他想起刚刚没通过的好友申请,觉得某些人真是幼稚得可以,他冲邵阳摆摆手:“知道了,别管他,他要请就请,开几瓶贵的酒请大家喝。”   邵阳应了,梁易舟把门关上,靠在门上点开微信,对着许培樟那个锦鲤头像看了好久,才点下了通过。 第4章   梁易舟吃不准许培樟是什么意思,他觉得通过是个麻烦,但不通过也是。他把手机放下没管,自顾自去冲了一个澡。   等回来的时候,对话框里已经挤满了消息。   “梁易舟,过来喝酒。”   “梁易舟,为什么想演陈栾?”   “还没红就耍大牌啊?”   “梁易舟”   “投资方请你喝杯酒不行吗?”   “你”   最后一句似乎是没有发完,梁易舟皱着眉看完一连串,在心里骂了一句,所以长相和智商是成反比的吗?   梁易舟从衣柜里拿了一件白T套上,换了一条紧身的黑裤子,依旧踩着白天那双白色帆布鞋,拿了桌上的发绳,他的头发半长不长,所以只把上半部分扎了起来,发尾盖着他的脖颈,衬得他的皮肤更加白。   梁易舟下来的时候就看见了邵阳在东张西望,他走过去,邵阳就拨开人群挤了过来:“易舟哥,那个人……喝醉了。”   梁易舟很想翻个白眼,但这不是他的常用动作,所以还是忍住了:“在哪儿呢?”   邵阳指了一个方向,他有点丧:“易舟哥,我以为他很能喝酒的,就调了两杯度数有点高的,结果就醉了,我让小马帮我看着他了,本来想上去找你的。这没事吧,他是谁啊?你的追求者吗?”   梁易舟看邵阳一脸做错了事的样子,在心里叹口气:“没事,你去忙,我看看他去。”   “我看他有点面熟,就是想不起来是谁……”邵阳又嘀咕一句,梁易舟当作没有听见,径直走过去。   许培樟喝醉了还算乖,不吵不闹的,他在吧台上趴了一会,然后抬起头解锁手机,看梁易舟还是没有回复他,突然就很火大,熄了手机又骂了一句,然后冲着小马勾了勾手,许培樟喝醉了也能衣冠楚楚地下命令:“你们老板呢?让他来见我。”   语气不容置疑,就是手的方向不太对。   小马不敢惹他,只好哄他一句:“易舟哥马上就来了。”   许培樟把他上下一打量,慢悠悠地重复道:“易,舟,哥?”   他直起身子,非常不稳重地抓住了空的酒杯:“梁易舟他几岁?”   小马吃不准他什么意思,就实话实说:“今年过了生日就二十八了。”   许培樟刚刚要“切”一声,结果就听见小马接了一句:“您问的是周岁吧……”   许培樟一时语塞,肩膀很坏脾气地塌下去,不情不愿地蹦出了一个“哦”。   所以梁易舟过来的时候就听见许培樟在嘟囔:“不就大了两岁吗?”   他没当回事,直接在许培樟旁边坐下:“小马,给我杯冰水。”   “哟,梁老师,您可真难请啊。”许培樟见他来了,托着腮,盯着他看,因为盯得比较用力,让梁易舟想到刺猬。   梁易舟冲他一笑,没说话。   “我送你回去。”梁易舟喝了口水,他感觉再拖一会许培樟可能会睡着,他站起来替他做了决定,“开你的车。”   许培樟确实很困,他撑着头,不想动弹,所以他拒绝得很干脆:“不要。”   然后就不再说话,好像在赌气似的。   梁易舟凑过去,他看到许培樟的睫毛在他脸上投下了一小片阴影,隔绝了旖旎的灯光,闭着眼睛的许培樟有一种很难得的乖顺感,梁易舟觉得有趣,就问他:“那你今天睡哪里?”   许培樟茫然地睁开眼睛,他盯着梁易舟看了一会,然后皱起眉,突然向前伸手,看起来像要捏他的下巴,梁易舟微微侧过脸让他抓了个空,他的声音带着笑意:“许总,这不好吧。”   许培樟这才缩回手,对他说:“梁易舟,你很没劲。”   梁易舟忍着笑,附和他:“对啊,我是很无趣的。”   许培樟不再说话了。   梁易舟在圈子里也混了不少年,什么事都见过了,明示暗示他也都遇上过,所以到今天,他几乎一眼就能判断得出来,那些人对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卞鑫哲是个好导演,所以他只看到梁易舟可以演活陈栾,他喜欢梁易舟。尚鹏飞这个制片人比他世故更多,所以他的眼睛是看到梁易舟身后的马成斌。但许培樟很奇怪,他特地过来,不是兴师问罪也不是来给他穿小鞋,好像就是为了来看看。   如果许培樟是想睡他,刚刚在车里他有无数次机会可以给梁易舟一个暗示,但许培樟却像个无聊的小男生,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惹恼他,晚上又跑来酒吧兴师动众。梁易舟有点无语地看了一眼这会又趴下的许培樟,真心实意地觉得承映传媒的这位总裁,脑子不太好使。   梁易舟不反感利益交换,但他讨厌未知,未知是不可控的东西。他又往旁边看了一眼,许培樟的头发看上去很蓬松,让人很有揉一把的欲望。   怪人。   他也看到过许培樟的花边新闻,圈内许培樟还挺出名,出手大方,散伙又体面,关键年轻又帅气,他听很多小演员讨论过他,表情都十分迷恋。   但现实里梁易舟看到的这个许培樟可不是什么理想情人,梁易舟把水喝完,并在心里完成了估算,他不想和许培樟过多地纠缠,无利可图又容易带来麻烦。   他拍拍许培樟的肩膀:“醒醒,回去了。”   许培樟一动不动,梁易舟觉得头疼,偏偏他和许培樟的交友圈毫不重合,想找个人领他回去都没有一点头绪。   梁易舟把许培樟的手机抽出来,想解锁了随便找个他通讯录里的人把这个麻烦带走,可一点开才发现他的手机只有一个密码解锁。   真是要命。梁易舟看到许培樟那个屏保上的财神爷,又是一脑门的黑线。   许总裁,真是清新脱俗且接地气。   梁易舟刚刚打算把手机放下,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梁易舟觉得自己运气不坏,来电显示的是贺涵,也没想贺涵是谁,他直接接起来。   “阿樟,陈港家在哪你知道吗?”贺涵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着急,梁易舟刚刚想开口,但贺涵这人说话就是个连珠炮,没半点停顿的,“你别骂我啊,我真不知道陈港酒量这么差,哇靠,啤酒能算酒吗?也没喝多少啊。他这样平时能应酬吗?诶哟我去,陈港,你别乱动。”   “我不是许培樟。”梁易舟感觉这个叫贺涵的人应该是帮不上忙了,但他还是说了下去,“许培樟喝醉了,你能过来带他回去吗?”   电话里突然一阵嘈杂,梁易舟也不知道贺涵有没有听见,他最后只听见贺涵一句“你别!”,然后通话就断了。   梁易舟没办法,他不可能把许培樟丢在这里,他很冷静地估算了一下,许培樟比他高一点,看体型应该不会太沉,他应该可以一个人把他架出去。梁易舟首先想到的是楼上自己的房间,但立马就否决了,他不是领地意识很强的人,但也确实不想让许培樟进入自己的世界,边缘也不想。   梁易舟非常无语,他从许培樟的口袋里找到了车钥匙,许培樟这会儿老实多了,迷迷糊糊地睁了下眼又闭起来,乖乖地跟着梁易舟往外走。梁易舟把他塞进副驾驶,顿了很久,才扯过安全带给他扣上。   梁易舟只用了两根手指,他的表情非常冷漠,动作也很迅速,几乎没有碰到许培樟。   许培樟皱着眉,好像在表达不满。   梁易舟导航了一个最近的星级酒店,已经是深夜,路上的车很少,北城只有这种时候才显得有点空旷。梁易舟在等红灯的时候朝外面看了一会,如果没有许培樟,他应该会降下车窗然后抽一支烟。   绿灯很快就亮了,梁易舟没继续想下去,他看了一眼导航,专心开车。   虽然时间很晚了,但前台的女孩还是很热情,梁易舟随便给许培樟开了一间套房,他出门有点着急,并没有戴口罩,但梁易舟并不在意,他并不火,认识他的人应该很少。他会收获到的那些关注多数是因为这张好皮相。所以他礼貌地道了谢,忽略了女孩长久地盯着自己的目光。   许培樟在车上睡了一觉,这会儿看起来好像酒醒了一点,工作人员帮忙馋着他,他就很听话地站着,等到了房间门口,梁易舟刷了卡,许培樟就自动走了进去,看起来十分正常。   梁易舟跟工作人员交代了几句,随后也进了门,就看见许培樟面朝下倒在沙发里,外套已经被他甩在地上。   梁易舟觉得有点好笑,许培樟就像只不认床的小狗,趴下就能睡着。   这下困意才涌上来,梁易舟打了半个哈欠,他很想直接倒在床上睡过去,但一想到明天早上会发生的尴尬场面,梁易舟就决定还是麻烦一点,他强撑着困意又去开了一间房来睡。 第5章   许培樟混乱地做了很多个梦,梦的最后就是梁易舟那张漠然的脸,他觉得很烦躁,这种情绪很奇怪,就像他昨天回了公司之后又折返回那个酒吧的那种奇怪。   许培樟在很多时候都很幼稚,外人看不出来,朋友也不知道,但他真的很幼稚,他受不了那种被梁易舟占了上风的感觉,所以他才会回去找他,他要扳回一城。   当然,如果没有那两杯该死的酒的话……   许培樟简直怀疑是不是梁易舟故意给他下的套了,他几乎是被气醒的。宿醉让他的头有点晕,他撑着身子想爬起来,但脑袋实在是太重了,于是他只是把自己翻了一面,房间里没有开灯,许培樟适应了一会才能看见房间的大致轮廓。   他在酒店。   他已经记不清昨晚发生了什么,他后来好像见到了梁易舟,但再多的就想不起来。他依稀记得他把手机放在外套口袋里,而外套被他甩在酒店的地上。于是许培樟撑起身子想去找外套,但下一秒他就发现自己的外套近在咫尺。   他的西服被好好地挂在沙发靠背上,离他格外近,位置相当正好,一伸手就可以够到。许培樟一愣,难不成是梁易舟放的?   他居然这么细心?许培樟在心里嘀咕,手伸进口袋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最顶上是贺涵的消息。   “贺涵:陈港今天请半天假。”   许培樟皱着眉,看了看头像又看了看备注,有点反应不过来为什么是贺涵给他发这种信息,但他还没来得及给贺涵回消息,新的消息弹窗就冒了出来。   来自梁易舟的图片消息。   许培樟下意识地点开,看清楚之后他骂了一声“靠”。   梁易舟给他发的是账单,昨晚酒吧消费的明细。   并且很有礼貌地补充了一句:“许总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来酒吧结账就好,先赊着也没关系,期待许总下次光临。”   他都能脑补梁易舟的表情,冷冷淡淡,很有礼貌,但其实在拒人千里,底下还藏着一点玩弄。   许培樟气得把手机一丢,薅了一把自己的脸,强忍下了想回给梁易舟一个竖中指表情的冲动。   许培樟的气没地方撒,就抓起手机给贺涵回了两个字,“不准。”   许培樟匆匆洗漱了一下,再转出来的时候贺涵已经给他打了两个电话了,新的一个打过来,许培樟接了,就听见贺涵压低声音很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什么穷凶极恶的资本家?员工请个假都不准?”   许培樟心情很差地“嗯”了一声。   贺涵一听,忍不住啧了一声:“怎么?美人给你脸色看了?”   “滚。”贺涵哪壶不开提哪壶,许培樟感觉头都开始疼了。   过了一会,许培樟才回过神:“不对啊,你怎么知道?陈港和你在一起?”   贺涵沉默了两秒:“你别管了,反正陈港今天上午请假!挂了。”   许培樟还没来得及追问,贺涵已经把电话挂了,模样十分心虚,许培樟感觉莫名其妙,他没深想,只是觉得无聊,走到窗边想给陈港打个电话,但电话还没拨出去,他就看见了梁易舟。   其实距离不是特别近,但许培樟还是认出来了,梁易舟还是昨晚的打扮,两条腿细而长,他在酒店门口等了一分钟,然后有一辆劳斯莱斯停在了他面前。许培樟眯起眼睛,就这么注视着梁易舟上了车。   许培樟抱着胳膊,不轻不重地“啧”了一声:“金主来了。”   许培樟在十点半回了公司,看起来心情不佳,他径直走进陈港的办公室,陈港撑着脑袋,正在盯着电脑屏幕看。   “不是说上午请假?”许培樟状似随意地把陈港上下一打量。   “少听贺涵瞎掰。”陈港皱着眉头,很少见地声音里带了点脾气。   “你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许培樟敲了敲桌子,语气有一点咬牙切齿,“陈港,我去看个试镜,你用得着告诉全世界吗?”   陈港一脸无辜:“是他们先问我的。”   “不说这个了。”许培樟转了话头,“帮我去查查梁易舟。”   陈港表情变得十分复杂:“贺涵说你要追梁易舟,是真的啊?”   许培樟还没来得及反驳,陈港就十分严肃地警告他:“你追就追,但是不要被狗仔拍到,我不想处理你的出柜新闻。”   “贺涵一天到晚脑子里都是些什么浆糊?”许培樟有点头疼,“你放心吧,我不可能追他的,你第一天认识我?我会喜欢他那种?”   许培樟的声音提高一度。   陈港很敷衍地“嗯”了一声:“所以你想查什么?私生活?”   “嗯。”许培樟拿着手机按了几下,故意顶嘴,“演艺生涯我可以百度,用不着你。”   陈港已经习惯了许培樟的德行,他拆了一个薄荷糖放进嘴巴,给自己宿醉的大脑清醒了一下:“我看你是从来没了解过梁易舟吧。”   许培樟拿糖的手一顿,十分理直气壮:“我当然不会了解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   “中戏毕业,在校很出风头。但挺奇怪的,毕业之后的两年他并没有演过戏,到第三年才开始演戏,除了一开始演过两个电视剧之外,后来就不接电视剧了。演技蛮不错的,可惜一直不火。”陈港把平板转过去给许培樟看。   “没道理啊。”许培樟皱着眉,百度百科上的梁易舟,应该是前几年的照片,脸部线条要柔和许多,但那股子漠然跟现在一模一样。他觉得梁易舟是野心家,会不择手段,但现实总跟他的想象有出入。   “谁知道呢?”陈港在这个圈子里也呆了很多年,他从前给许凯全当助理,后来跟着许培樟,金主包个小演员这种事,他也见得多了,所以一开始听尚鹏飞说梁易舟的事情,他也没多放在心上,梁易舟的脸够漂亮,也够风情,再不济也是个高级的花瓶。更别说马成斌带来的不只是投资,还有和凯集团旗下影院《零点到站》上映后的排片。对于承映传媒来说,是只赚不赔的买卖。   但陈港那天回去查了一下梁易舟,才觉得这个人奇怪,最可能爆红的年纪和时机他都没有把握上,接的片子也小众,已经二十八岁,在娱乐圈就像个透明人。矛盾之处就在于,他既然张得开腿,为什么还不借机往上爬,陈栾这个角色的选择和他先前那些都相似,难度大,却不吃香,这不是傻吗?   这种话有点刻薄,所以陈港没有说。   “算了,不查了。”许培樟皱着眉看完了梁易舟那不算长的百度百科,突然改了主意。   陈港看他。许培樟有点言不由衷地说了一句:“我不跟这种十八线小演员计较。”   陈港刚想八卦一句,许培樟低头发了个地址给他:“帮我去这里把账清了。”   陈港看了一眼账单,一脑门黑线:“许总,你这是去撒钱了?”   许培樟咳嗽一声,把脸转过去一点:“与民同乐不行?”   陈港很不信任地看他一眼,但也没多说什么。 第6章   《零点到站》的开机仪式许培樟也到了场,上香之后又拍了照片,他在一旁和尚鹏飞闲聊,“卞鑫哲准备先去重庆?”   “嗯对,先拍颉城的戏。”尚鹏飞答他。   颉城的戏是整个电影的小高潮,温天天和温炤在颉城大吵了一架,车又抛锚,温天天才会到处乱走遇到陈栾。也是在颉城,温天天正视了自己的身份,他是最懦弱的同性恋,懦弱到想一死了之。   这也是整个故事里许培樟最喜欢的桥段,落后闭塞的小城里,濒临绝望的少年突然被拉了一把,其实陈栾是无心的,他只是觉得这个少年的青涩很好玩,但却在无意之中拯救了他。   温天天的扮演者是崔洋,崔洋演技好,又敬业,这次为了出演温天天这个阴郁敏感的少年,生生减重了十斤。崔洋比粱易舟要矮一点,所以两个人面对面讲话的时候,许培樟这个视角只能看见梁易舟的背影,梁易舟比例很好,腰细腿长,他没穿外套,衬衫整齐地扎在裤子里,许培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他觉得梁易舟的屁股特别翘。   “许总会来探班吗?”尚鹏飞问他,“颉城的戏估计拍一个月吧。”   许培樟皱眉,他很少探班,尚鹏飞不是不知道,这么一问,似乎是他为了谁特地要去探班似的,于是他下意识否认:“用不着,我过去你们不也不自在。”   尚鹏飞笑笑。马成斌今天也来了,许培樟跟他没什么交情,但又想到贺涵上回跟他说的排片的事情,就走过去跟他客套了两句。   他和马成斌正聊着,余光瞥到梁易舟走了过来,他没什么表情变化,在马成斌身边停了下来,好像不认识许培樟似的。马成斌看他过来就笑了,很热情地替他介绍:“阿舟,这是承映传媒的许总。”   梁易舟淡淡地点头,说了一句:“久仰大名。”   许培樟很想瞪他,他总觉得梁易舟这句话也是在嘲弄,于是他回敬一句:“梁老师,我也是久仰。”   马成斌很奇怪地看许培樟一眼,他觉得许培樟的语气很尖锐,但梁易舟在这时候碰了下他的肩膀,低声说:“你不是还有会要开?金叔都在外面等你了。”   马成斌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他又冲梁易舟笑了下:“那阿舟我先走了,过几天我就来探班。”   梁易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马成斌似乎已经习惯了,两人没再交谈。等马成斌走了,许培樟才一脸玩味地开口:“马少很听你的话嘛,阿舟。”   他故意把阿舟这两个字咬得很重,拖长了调子,梁易舟没理他,许培樟还想得寸进尺,就听梁易舟很平淡地开口:“许总,你是不是时间很多?”   他们俩周围都没有人,许培樟把声音降到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大小:“梁易舟,想红吗?”   梁易舟轻微地愣了一下,随即轻声笑了一下,没那么冷淡,听起来有点轻佻。   “马少那么听你的话,怎么不让他捧你?费那么大劲就演个陈栾?梁易舟,就这么喜欢折腾?”许培樟突然靠近了一步,突破了平常的社交距离。   梁易舟没躲,他平静地和许培樟对视着:“许总,我乐意做什么就做什么,包我的人不是你,许总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他说话的时候不卑不亢,许培樟觉得恼火,这种感觉又来了,梁易舟就这样把别人急于掩饰的东西赤裸裸地撕开,他不在乎承认自己脏,反倒让许培樟觉得难堪。   “我才是这个电影的主投。”这话有点赌气了,许培樟说完就后悔了。   梁易舟又笑了,他的笑总是浅淡,一瞬就消失,他很随意地说:“许总,你不会的。”   许培樟一愣,然后梁易舟就很自信地眨了下眼睛:“你看过我的试镜,所以你知道,除了我,没有别人能演陈栾。”   许培樟觉得他已经把他看了个透,于是他不再端着,弯起嘴角很轻快地笑了一声,拿出了自己那副花花公子的姿态回他:“梁易舟,你真的很有趣。”   “谢谢夸奖。”梁易舟很谦虚地点了点头,这才拉开一点距离,看许培樟没有别的话要说,他就径直走了,但他还是能感受到来自许培樟的目光,很深的那种审视,黏在他的后背上。   过了两周,许培樟去成都出差,晚上被拉去吃饭,他一进包厢,发现林宇居然还叫了几个小明星,他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但他家和林家业务往来密切,他不好直接驳林宇的面子,就给陈港发信息:“你一个小时之后给我打电话,帮我脱离苦海。”陈港已经十分习惯,就回了许培樟一个ok。   许培樟刚坐下,就有个女星过来给他敬酒,他不太想喝,笑眯眯地跟她聊了两句,许培樟长得好看又绅士,女星被他逗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酒全给自己喝了。许培樟把她打发了,直接挨着林宇坐下,另一边也是个来玩的少爷,许培樟跟他客套了两句,然后就低头看手机。   林宇搂着一个女孩坐下,他换得勤,许培樟发现这会儿又是个生面孔,好像是他们新签的女团队长,林家的娱乐公司资源不错,业内也是很有名气,就是这喜欢让旗下艺人陪酒的作风让许培樟很看不上。   许培樟今天不想喝酒,林宇劝他酒他都拒了,别人自然不会没眼色地来给许总裁敬酒。许培樟有点无聊地玩手机,和陈港吐槽了两句,算算时间差不多了,正想和陈港来一出金蝉脱壳,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梁什么来着,梁易舟是吧,确实好大的架子啊,之前我想请他喝一杯都给我拒了,就那清高样,我还以为他拿了戛纳影帝呢。”许培樟对面的一个人看起来喝了不少,“结果我一查,不就是十八线小演员吗?”   桌上的人都哄笑起来。   许培樟觉得刺耳,但他也没说什么,他跟梁易舟没交情,于是他关了手机,往椅子上靠了靠,露出一副想看戏的姿态。   “梁易舟?这名字我怎么这么耳熟?”林宇的好奇心也被挑起来了,“长什么样啊?”   他身边的那个女星很快就帮他找到了照片,林宇看了一眼,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长得怪艳的,你小子眼光难得好一次。”   那人却哼了一声:“幸好没招惹上他,林总估计不知道吧,和凯集团的马少,简直被他给迷了魂了。”   “我就说怎么听着耳熟,原来是马成斌的金丝雀啊。”林宇又看一眼照片,“诶,他带资进组的那个电影,我没记错的话,不就是.....”   林宇冲许培樟一挑眉,许培樟平静地答他:“男二。”   林宇又对那人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我看,是人家瞧不上你。”   那人瞬间涨红了脸:“这种祸水,我可不想碰,你们不知道吗,这个梁易舟把马少给甩了。”   这时候陈港的电话打了进来,却被许培樟直接掐了。   用不着许培樟问,林宇直接“草”了一声:“胆子这么大?得罪和凯?”   那人信誓旦旦地拍了下桌子:“这种话我怎么可能乱说,马少状态可差了,马总不是最烦他喝酒吗?都买醉几个晚上了,马总都管不了他,要是让马总知道是梁易舟把他弟弟搞成这个鬼样子,他那演员也别想继续做了。你说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林宇思维非常清奇:“他要是愿意听话一点,乖一点,我倒是可以签他。”   “林总,你不会看上他了吧。”女星嘟起嘴,又给林宇喂了一口酒。   “哪儿能啊,我笔直。”林宇很大声地笑起来,桌上的笑声炸开,多数是嘲弄。   许培樟放下杯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把眼前的一杯酒都喝完了,他的坏心情来得无缘无故,只觉得林宇那混球说的话句句欠揍,他松了下领带,有些不耐烦地说:“这种闲话,这里说说就算了,别给我出去瞎传,影响我片子的风评。”   “啊呀,知道的。”林宇拍拍他的肩膀,还当许培樟在开玩笑,所以他也打趣,“我们许总可是这个房间里最有事业心的人了,以后大家都是要合作的,别让许总怪罪你们。”   于是桌上的人开始给许培樟赔酒,许培樟觉得无趣,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地维护了梁易舟,所以更加窝火,林宇刚刚那一句“他要是愿意听话一点,乖一点”偏偏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想起梁易舟那无趣的深灰色微信头像,觉得这个人,跟听话和乖,搭不上一点关系。   所以才让人喜欢不起来。 第7章   许培樟走出高铁站的时候觉得自己一定是有病,不在酒店呆着,突发奇想跑到重庆来探班。   尚鹏飞倒是没有多少意外,他叫司机去接许培樟,又在酒店给他准备好了房间。   重庆北站到片场要半个钟头,来接他的司机是重庆人,很健谈,一边开车一边给许培樟介绍沿途的风光。   等红灯的时候司机指了指斜前方:“那家耗儿鱼火锅,老饕才找得到,巴适得很。”   许培樟被他说的有点饿,又听司机说:“许总要是有时间嘛,可以来吃一哈,就这边上切左拐。”   许培樟这时候收到了尚鹏飞的信息:“今天临时加了夜戏,本来想请你吃饭的,这下我也走不开。”   许培樟回了他一句:“剧组有多的盒饭吗?”   尚鹏飞就没回了,可能在忙别的事情。许培樟到了片场,尚鹏飞已经在等他了,他领着许培樟往里走:“托人给你打包了晚饭回来,既然来了重庆,就吃点江湖菜。”   “我马上要走,晚上拍外景,你去那个化妆间吧,想来看的话,吃完饭让司机送你。”尚鹏飞给许培樟指了一个方向。   许培樟没那么大的架子,很善解人意地点了头:“你忙你的,我又用不着伺候。”   尚鹏飞这才走了,许培樟直接推开那个化妆间的门,打包好的饭菜整齐地摆在桌上,一眼望过去,全是辣椒的红。许培樟拉开椅子坐下吃饭,助理给他发了点工作上的事务,他一边吃饭一边回消息,不知不觉把桌上的饭菜都吃空了。   这个菜看着辣,其实吃起来更多的是香,许培樟意犹未尽地在辣椒堆里翻翻拣拣,想看看有没有漏网之肉。化妆间的门却突然被推开了。   邵阳是折回来拿东西的,没想到迎面撞上了许培樟,还是半趴在桌上认真挑肉的许培樟。邵阳直接愣住,磕磕巴巴地说了声“许总”。   许培樟抬头,觉得他眼熟,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他把筷子一丢:“你是谁的助理吧,我跟你一块走。”   邵阳直觉不应该跟他说实话,就乖巧地点了点头,省略了自报家门这一说。   拍摄地点在渝中区的一个僻静角落,周围清了场,许培樟跟着邵阳进去,刚巧在拍陈栾带着温天天从混混手里逃跑的那一段。他们是从黑暗里跑出来的,温天天脸上挂了彩,被陈栾牵着跑下天桥。   陈栾的发绳摇摇欲坠,头发披散在两边,看起来有些狼狈,但他的表情很愉快,他就是喜欢危险和逃亡。   许培樟没惊动任何人,就站在旁边看,梁易舟的耳钉折射出稀碎的光,让人挪不开眼睛。   但这条主要镜头拍完,卞鑫哲显然有点不太满意,并不是因为两个人演的问题,而是梁易舟的左边耳朵发炎,所以太红了,在镜头下被放大之后看起来很不自然。卞鑫哲喊了休息十五分钟,他在想要不要先拍别人的戏,或者拍不需要陈栾正脸的戏。   许培樟这才慢悠悠地走过去:“卞导哪里不满意?”   “哟,许总怎么来了?”卞鑫哲和许培樟合作过两次了,头一回见许培樟在没什么事的情况下过来探班。   “出差,顺路。”许培樟说得十分理所当然,他看到监视器上的画面停在梁易舟的那张脸上,他的肤色被刻意加深了一点,但在昏黄的灯光下还是很白,像一块月亮,他的眼睛里带着狡黠,许培樟觉得他很适合演勾引书生的狐狸妖怪。   “易舟这个耳朵发炎,有点难办啊。毕竟不好意思的应该是温天天,他喜欢陈栾,两个人是有对比的。”卞鑫哲忍不住开始自言自语。   “反正是被小混混打,耳朵破皮流血,可行吗?”许培樟盯着他耳饰上的蝴蝶看,翅膀是锐角三角形,非常尖锐,停在梁易舟圆润的耳垂上,翅膀沾血的话,许培樟觉得会很美。   卞鑫哲想了一会,就把化妆师叫了过来,两个人开始商量起来。许培樟无意加入,懒懒散散地四下看,就看见梁易舟坐在不远处的小板凳上,刚刚那个助理在给他耳朵涂消炎药。许培樟眉头一皱。正巧尚鹏飞走过来,许培樟凉凉地看他一眼:“那个晚饭,你托谁买的?”   尚鹏飞很无辜地看他:“易舟今天出去吃的,我就让他给你带了。”   “好吃吧,那家店我也去吃过一回。”尚鹏飞问他。   许培樟把视线转了回来,口不对心地答道:“一般。”   其实他觉得很好吃,吃掉最后一块尖椒兔的时候,就很想知道店名。可惜许总裁可不愿意屈尊降贵去问梁易舟。   后面的拍摄很顺利,卞鑫哲又补了几个不同角度的镜头,这一场就结束了。   “虽然是第一次跟梁易舟合作,但他的业务能力真的没话说,跟邢建老师搭戏都不露怯。”尚鹏飞十分真心实意地夸到,邢建是温炤的扮演者,老戏骨,为人比较严厉,小辈的演员都有点害怕和他搭戏。   许培樟淡淡地点头,化妆师正在给梁易舟补妆,他很绅士地岔腿,崔洋正在和他讲话,两个人看起来相处很融洽,也不知道崔洋给他看了什么,梁易舟脸上居然出现了一点真实的笑意。   今晚的最后一场,拍的就是他们躲在天桥底下,那个角落太小,挤两个男人实在勉强,陈栾几乎整个人都贴在温天天身上,他捂着温天天的嘴不让他出声,追他们的人的脚步声在他们耳边响起,感觉近在咫尺。温天天像只受惊的兔子,死死抓着自己的衣摆。陈栾很镇定,他甚至分心冲温天天笑了一下,比了个口型,“别怕”。   卞鑫哲让摄像跟着温天天的视角走,于是在朦朦胧胧的黑暗中,温天天看到的是陈栾柔软的唇瓣,一张一合。脚步声远去,温天天绷紧的脊背松下来,陈栾探头出去看,昏黄的光线洒在他脸上,温天天都能看清他线条流畅的脖子,脸上细密的汗珠,还有沾血的蝴蝶翅膀,温天天想要去帮他擦一下,却被陈栾拉住了手腕,这一瞬间,他的呼吸都乱了。   陈栾漂亮的脸近在迟尺,那双深情却漠然的眼睛弯了起来,声音极轻,藏一点轻佻:“我这么好看?”   “cut”   许培樟这才回过神,他怀疑刚刚自己简直是魔怔了,他觉得梁易舟是在问他似的。   “梁易舟的脸是真漂亮,比很多女星都有味道,居然一直不火。”尚鹏飞评价道。   “他是缺曝光,我今天要是给他买一个关于颜值的热搜,明天就能给他涨粉五十万。”许培樟有点不屑地说,“现在嘛,营销比实力还重要。”   尚鹏飞不置可否。   许培樟知道尚鹏飞只是随口一说,这种闲聊十分寻常,属于下一秒就会忘掉的无关紧要的事情。但许培樟却莫名其妙地心情不太好,他想让梁易舟火很容易,这种容易却让他不太舒服。   就好像用废旧报纸去包珠宝的那种违和。   他觉得梁易舟虽然脾气差了点,也不会说好听的话,但他还是值得很多的喜欢。就光拿陈栾来说,许培樟觉得《零点到站》上映之后,就会有很多人爱上陈栾,这个恣意真实又漂亮的普通人,敢爱敢恨,坦坦荡荡。   他就像异乡人头顶的一弯月亮。   但许培樟觉得不够了,在他发现梁易舟真的成为陈栾之后,他就很想让所有人都来看看月亮。   可惜梁易舟太不识趣,连讨好投资方都不知道。   许培樟盯着正在和卞鑫哲讲话的梁易舟,脸故意绷着,心里想着,希望你能有点眼力见,待会过来主动跟我打个招呼。   今天愉快收工,卞鑫哲看上去十分高兴,拉着崔洋和梁易舟又说了会话,然后跟想起什么来似的转过身,拉着崔洋的胳膊就往许培樟这里来。   “许总!”崔洋活泼,遥遥地就跟许培樟挥手,这一声引得片场的工作人员都往他这里看过来。   许培樟不动声色地站直了,十分矜贵地点了点头,笑容得体,落落大方,他就是有这种本事让自己看起来四平八稳并且魅力四射。   梁易舟也看了他一眼,不过停留的时间非常的短暂,让许培樟在心里又给他记上一笔。   “特地来看我的?”崔洋年纪比许培樟小,跟他又熟络,笑嘻嘻地打趣一句。   “那可不,来看看你能不能再给我拿个影帝回来。”许培樟忍不住揉了一把崔洋的头,他的妆发重点突出少年感,这会儿看起来像个爱撒娇的弟弟。   “那我演的是不是很好?”崔洋很得意地拍了拍胸脯,引得尚鹏飞都忍不住拍他的脑袋让他别得意忘形。   “不过易舟哥演得也好好,许总看见了吧,啧啧啧,谁能不爱陈栾呢。”崔洋连珠炮似的,“刚刚那一眼看得我都腿软了凑。”   崔洋越说越不像话,他的助理忍不住拉他衣角,崔洋就说:“我请大家吃宵夜呗。”   “你要是因为宵夜长胖了一点点,卞导一定会杀了我!”助理十分警觉。   “我看大家吃,我就闻闻味儿都不行吗?”崔洋眼睛一耷拉,看起来很可怜,“我天天吃草。”   “我那里还有点低卡零食,一会让邵阳给你拿一点,可以解馋。”梁易舟跟崔洋说话的时候没那么冷淡,可能是因为熟悉。   “我也想尝尝,洋洋,分我一点。”许培樟冲崔洋挤眼睛,没看梁易舟。   “我那里很多,许总不嫌弃的话,把房间号发我,我让邵阳也给你送一点。”梁易舟其实只是在做表面功夫,他知道许培樟就是幼稚而已,别人有的自己也想要。   还不知道自己心里那点小心思已经被看透的许培樟瞬间心情好了起来,而且把梁易舟此举理解成了对他的巴结。   还算你有点眼力见。许培樟心想。 第8章   拎着零食袋子到许培樟门口的时候,梁易舟感觉自己有点滑稽,东西是邵阳准备的,刚刚梁易舟在电梯里瞥了一眼,邵阳甚至塞进去了一个真空包装的麻辣兔头。   他还记得邵阳快乐地在重庆街头啃麻辣兔头的样子,他说,没有一只兔子能活着走出川渝。他吃的开心,所以又买了很多。但梁易舟不吃这些,邵阳为了寻找麻辣兔头的知己,连许培樟都不放过。   不过梁易舟并不打算处理掉这个看起来和许培樟身份很不搭的兔头,毕竟他要零食的这个行为和他的身份也很不搭。   他很得体地敲门。   房间里静了一会,然后是脚踩在地上的声音,听起来步子很大,许培樟把门打开了,梁易舟把袋子举起来,他本来想说:“许总,给你的。”然后塞给他就下楼回自己的房间。   但是许培樟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刚刚洗完澡,只围了一条浴巾,所以他匆忙开了门,又头也不回地往浴室里去,留下一句:“放茶几上就行,你随便坐。”   梁易舟只好走进去,他觉得自己很奇怪,在面对许培樟的时候,特别是单独相处的时候,他总会觉得别扭。   许培樟真的没带什么行李来,就一个小的行李箱摊在地上,电脑已经拿出来放在了桌上,里面就剩下几套换洗的衣服。梁易舟把东西放下,无意瞟到那个行李箱,许培樟归置得很整齐,衣服也叠得方正,看起来很会利用空间。   梁易舟在收回目光的时候,看到他的行李箱中间似乎塞了什么东西,形状圆润,颜色很可爱,像马卡龙。梁易舟一下子好奇起来,但他不可能去翻许培樟的东西,就在沙发上坐下来。   吹风机的声音响了一阵,许培樟就走了出来,他换了睡衣,最上面的扣子没有扣,露出一点好看的肌肉线条。许培樟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他草率地抓了把自己的头发,然后问梁易舟:“喝点什么?”   他的语气很熟络,梁易舟下意识答他:“矿泉水就行。”   许培樟就去拿被子给他倒水,然后放到梁易舟的面前,他的手指很长,放水杯的时候很轻。   许培樟顺手拿起那个零食袋子开始翻拣,眼睛弯着,看上去十分满意,他从里面挑出一块糖,梁易舟认出那也是邵阳的小零食,许培樟一边剥一边说:“麻烦梁老师亲自跑一趟。”   梁易舟简直有点不适应,这好像是他俩第一回 没针锋相对地说话,他喝了一口水,不懂许培樟这阴晴不定的态度,他没打算久留:“我顺路,现在要去找下卞导,就不多打扰了。”   “等下。”许培樟放下了那个袋子,去自己行李箱里翻找了一下,拿出一瓶很小的喷雾,“这个给你吧,消炎的,比涂药膏方便,我助理总要给我备个医药包,正好带过来了,我也用不着。”   梁易舟愣了下,他的耳洞恢复得不太好,所以这几天才发炎,疼是疼的,但并不难以忍受。许培樟直接塞到他手里,显然是不准拒绝的意思。于是梁易舟跟他道了谢。   许培樟突然笑了下,语气又变成那种很欠打的:“梁老师,你也太冷冰冰了,一点都不真诚。”   梁易舟淡淡地笑了下:“和许总不太熟,不敢冒犯。”   许培樟似乎料到他会是这种回应,他也笑笑,冲梁易舟摆了摆手。   梁易舟走了出去,才发现自己的手机一直在震,是个陌生的号码,他皱了下眉,接起来。   是马成斌。   梁易舟耐心听了一会儿,然后平静地对他讲:“马少,我们的交易已经结束了,这种关系,好聚好散更体面些。”   马成斌又说了很多的话,梁易舟走到了电梯旁,按了下行键,但因为马成斌讲得太久了,他不想把这个电话带进电梯里,只好往回走。   许培樟不知道为什么正巧打开了门,两个人就这么对视上了,许培樟不知道他在跟谁打电话,用手指了指反方向:“你迷路了啊?卞导的房间在那里。”   梁易舟没理他,顿住脚步就往回走,这一下直接走到了安全通道的楼梯间。他的声音压得低,听起来依旧冷漠。   “马少,我们的交易只有三次,现在已经结束了。听话。”   这句听话带了点感情,是为了哄骗。   接下来梁易舟沉默了一阵,因为电话那头的人跟他告白了,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梁易舟神色一下子冷了下去,短暂的厌恶在他那张精致的脸上停留了几秒。   “别说那种话,我们一开始就是各取所需而已。马少,你男人女人都喜欢的,没必要在我这种人身上吊死。”最后一句话听上去很刺耳,但这个讽刺的刀尖对着的是梁易舟自己。   梁易舟后面又哄了他两句,这才把电话挂了,转过身却看到许培樟站在门口,两个人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   许培樟身后是敞亮的走廊,而楼梯间的声控灯熄下去,把梁易舟罩在阴影里。梁易舟勾起嘴角,很浅的一个弧度,他没想到许培樟会跟过来,他听到了多少?虽然梁易舟也不是很在乎,于是他问他:“许总这是也迷路了?”   许培樟在那一刻流露出很茫然的神色,梁易舟带着些许不耐烦,一点阴鸷在他的眉眼间还没消退下去,许培樟牛不对马嘴地想着,梁易舟也怪合适演反派的,那种变态的美丽杀手。   “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许培樟垂下眼睛,他刚刚洗完澡,蓬松的头发盖在他的额头上,让他显得有些许乖顺。   这下轮到梁易舟无措了。他遭受过很多的恶意,也不太有所谓别人那种嫌恶的眼光,所以被许培樟知道他和马成斌的关系,他不是太在乎。但许培樟这会儿跟他道歉是什么意思。   好像是因为撞破他的秘密不好意思了似的,可他明明一开始就知道。   但许培樟也没必要跟他这一个十八线小演员虚与委蛇。   梁易舟静了很久,他第一次认真地打量了一番许培樟,许培樟有一双很作弊的眼睛,他认真地盯着你看的时候,你总会觉得是被他重视着,珍惜着似的。太容易叫人自作多情。   梁易舟不喜欢这种没来由的体贴和善意,于是他很冷淡地说:“许总听到了也没关系,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吗?”   许培樟皱着眉,梁易舟很白,这样站在昏暗的角落里,好像有光落在他皮肤上似的,让人有触碰的欲望,但又害怕被他拒绝。   许培樟又笑了下:“我确实从别人嘴里听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但你究竟如何,我自己会探究。”   梁易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慢慢地走出来,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说:“那多谢许总。”   许培樟在梁易舟即将跟他擦肩而过的那一刻拦住了他,两个人的距离极近,梁易舟都能闻到许培樟身上那种沐浴露的味道,有很淡的甜味。   “梁易舟,你的合约要到期了吧。”许培樟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见的音量说话,他的声音带着笑,简直接近情人间的那种低语。   “考不考虑签到承映来?” 第9章   梁易舟没有动,他觉得灯光有点刺眼,所以他垂下眼睛静了一会儿。许培樟比他高一点,他下意识看过去,梁易舟的睫毛很长,看起来很柔软,灯光打下来,让他的脸看起来更小了,他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给许培樟一种他其实是柔软无害的错觉。   许培樟不知怎么又想起林宇那句话。   “要是他愿意听话一点,乖一点,那......”   梁易舟突然抬眸,他的眼尾上挑,浑然天成的一双多情哞,只是他这个人凉飕飕的,平日里冷淡居多,缺了神采,眼睛的美反倒会被人忽略过去。   此刻他们靠得太近了,许培樟被他这一眼看得简直心惊,他觉得梁易舟很吝啬,他的戏好,演戏的时候神采飞扬,一到现实里,却把自己放在冷漠的壳子里。   “那附加条件呢?”梁易舟看他,眼睛里的情绪褪下去。   许培樟一愣,他发现梁易舟比他想得还要无情,于是他有点烦躁:“你是不是把一切都看成交易?”   梁易舟无所谓地退开了一步:“许总,如果不讲交易,我们也得讲人情,人情怎么算得清楚?连还都不知道怎么还你,更别说其中的诸多纠葛,很麻烦。”   许培樟看了他一会儿,点了下头:“这边杀青之后,公司会派人来跟你进一步接触的,后续事宜很多,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我也并不是要你的什么答复,口头上的东西,并不可信。”   “谢谢许总。”梁易舟点了点头,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许培樟又有点生气,他签梁易舟,怎么都是梁易舟好处多,换成别人,早就巴结上来了,承映传媒的总裁亲口说要签你诶!崔洋这个影帝都没这个待遇。他抛的可是金橄榄枝,这人居然就说一句谢谢的吗?   许培樟觉得不能惯着梁易舟,所以他又伸手拦了他一把:“合同怎么拟,说白了决定权最后还是在我的手上,梁易舟,你是真的不懂?”   梁易舟抬眼看他,十分无所谓地问:“那许总想要什么?”   许培樟还没说话,梁易舟突然上前一步,手轻轻碰到许培樟的手臂,神色有些暧昧地问他:“如果许总给的让我满意,那我确实应该好好谢谢您。”   许培樟十分柳下惠地咳嗽了一声,他倒没有精|虫上脑到这地步,他只是对梁易舟感兴趣罢了,这份兴趣还没强到他想和他有什么实质上的纠葛,况且他直觉梁易舟这人很危险,于是许培樟很认真地看向他。   “今天买的那个菜挺不错的,你请我去店里再吃一回。”态度恳切,说到最后还咽了下口水。   梁易舟:“……”   成都那里的事情已经处理完毕,许培樟本来订的是第二天回北城的机票,但他这会来了重庆,就让助理重新给他买今晚重庆回北城的。但说来也巧,陈港给他打电话,说既然许培樟在重庆,就顺道去见一下周可,周可是国内炙手可热的新锐导演,承映下半年的计划里有部电影导演还没确定下来,周可是第一顺位,原计划是过段时间在北城见的,但这两天周可的新电影正在重庆跑宣传,许培樟可以去送个顺水人情。   许培樟答应下来,把回北城的计划又推后两天,尚鹏飞跟他说拍摄很顺利,颉城的戏份这一周内就能结束,下周他们也要离开重庆。   这也意味着梁易舟要杀青了。许培樟想了一会儿,没着急让助理订票,只说等他事情处理完了再说。   许培樟和周可谈得很顺利,周可的师父是名导易昶,易昶和许培樟的父亲又是老相识,他们俩简直一见如故,聊得十分投机。   许培樟正事做完,又见了几个人,剩下的时间就在酒店里处理工作,尚鹏飞问他怎么不来剧组,许培樟就说他一个投资人要是整天杵在剧组里,就算不指手画脚,也让工作人员不舒服。   “那哪儿能?剧组的小姑娘还问我许总怎么不来呢。”尚鹏飞打了个趣,“许总坐在剧组里,就是赏心悦目。”   许培樟懒得跟他贫,就说下午过来,然后让助理给订了奶茶先送过去。   许培樟快到剧组的时候收到了崔洋的信息,崔洋发了两个大哭的表情。   “许总,你太不够意思了,我又不能喝,你怎么故意馋我。”   许培樟缺德地回他:“那明天我再请大家吃小蛋糕。”   崔洋在剧组发出一声哀嚎,引得大家都看他,还被卞鑫哲敲了敲脑袋。梁易舟坐在一边翻剧本,崔洋就抱着头可怜巴巴往梁易舟那里缩:“还是易舟哥最够意思,他也不喝奶茶,和我同甘共苦。”   邵阳一人两杯奶茶,十分幸福地说:“易舟哥不爱吃甜的,奶茶我就没见他喝过。”   崔洋十分崇拜地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易舟是重庆人吧,是不是很能吃辣?”卞鑫哲是福建的,来重庆之后,每顿饭他都水深火热。   “其实也很一般。”梁易舟笑一下,“我是假的重庆人。”   “许总倒是很能吃辣。”尚鹏飞接话,“不过他这两天一直呆在酒店里。”   “哇!重庆这么多好吃的!”崔洋不满地嚷起来,“他居然在酒店发霉!”   “在背后说我什么?”许培樟冷不丁地冒出来,吓得崔洋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   “在说你故意用奶茶诱惑我!我还有好多戏要拍,你怎么动摇我的革命意志?”崔洋皱了皱鼻子,拧出一个苦瓜脸。   许培樟弯弯眼睛。   崔洋叹口气:“羡慕易舟哥,今天就杀青了,可以敞开肚皮吃。”   卞鑫哲无奈的拍了下他的头:“易舟这么自律,你也不跟人家学学。”   “是啊,你还想被媒体报道一次,影帝崔洋骄傲自满,拍完戏居然暴涨20斤?”许培樟笑嘻嘻地接话。   “我可没有!我只是容易水肿!”崔洋别过头去不想理他。   “梁老师今天就杀青了?”许培樟转向卞鑫哲。   “是啊,比计划提前了很多,易舟的戏真的很好,刑建老师也夸他。”尚鹏飞答他,“易舟就剩最后一场床|戏了,卞导打算今晚拍完,明后两天把颉城剩下的配角镜头补完,重庆这边就结束了。”   许培樟一挑眉。   “你有没有提前做功课?”许培樟眯起眼睛,看起来有点不怀好意。   崔洋瞬间红了脸:“我很纯情的好不好!”   “纯情就对了,温天天对陈栾就是很喜欢但又很害羞的。”卞鑫哲不自觉就讲起了戏,“所以这场戏,陈栾是主导者,温天天是被他引导的角色。我们要的效果是一团糟的出租屋里,所有东西都糟糕透顶,跟颉城一样,闭塞,落后,让人觉得沉闷。但你们不是,你们的那份感情就是这个地方最真挚的东西。我们不是拍情|色片,所以最后的尺度不会很大。重点是情不是欲。”   崔洋乖乖点头,梁易舟又在剧本上写了一点什么。   “那晚上我能来看吗?”许培樟问。   “主演要是同意,许总旁观也没事,反正大家都是男人。”尚鹏飞答他。   “我才不同意!他一定会嘲笑我的身材,我现在腹肌都没了!”崔洋哼了一声。   “你的不同意不作数。”许培樟笑着薅了把崔洋的头发,这才看向梁易舟,这是他俩今天第一次眼神交汇,“那梁老师呢?”   梁易舟一如既往地没什么情绪波动:“我不介意。”   “易舟哥有没有演过床|戏啊?”崔洋很好奇。   这时候运营组的人过来找尚鹏飞,摄影那边又找卞鑫哲,这边的注意力一下子转了,梁易舟放下水杯,看到许培樟还在看他,于是他懒洋洋地抬了抬眼,崔洋坐在他旁边,所以没看见他俩这一下的对视。   梁易舟这一眼,带了点玩味,眉梢眼角全是风情,他的声音淡淡的,但停顿久,听得人心痒。   “我确实,拍过啊。” 第10章   许培樟被他说得一愣,不知道该怎么答,他本就只是嘴贱撩闲,偏偏梁易舟递给他这样的神情,勾子似的,闹得人心痒。   他咳一声,假装不感兴趣。   反倒是崔洋,听了就激动了,拉着梁易舟要问细节,还在问是哪个片子,他要看。   梁易舟哄了他两句,就把话岔了过去,卞鑫哲正好谈完,结束了短暂的休息时间。   许培樟闲人一个,坐在旁边听卞鑫哲和崔洋讲戏,他不知道梁易舟是不是故意不告诉崔洋的,崔洋年纪小,注意力不集中,岔过去也就不问了。许培樟又不愿意自己问。他想了一会,最后下结论,梁易舟是不想告诉他。   小气。   许培樟掏出手机,心里嘀咕一句,你不说,我难道不会查?   许培樟研究了半个小时,崔洋这一条都拍完了,他还没找到梁易舟说的床戏,他把手机一关,顿时觉得自己被耍了。可这会儿梁易舟在拍戏,他又不能把人抓过来质问,只好坐着看。   梁易舟的陈栾比起许培樟刚刚看到剧本想象的,有一点不一样。梁易舟为陈栾加入了痛苦的底色,隐在最下面,让陈栾不再是异乡遥不可及的月亮,他能够被温天天触碰到,更加像个人,而不是理想。   许培樟盯着他看了很久,直到陈港的电话打进来。   “乐不思蜀了?”陈港上来就打趣了一句。   “边儿去。”许培樟没好气地答他。   “梁易舟签承映的事情,我已经让小马去办了。”陈港正色起来,“我听说林宇那边也找人接触他了,你知道吗?”   许培樟骂了一句:“这完蛋玩意儿,鬼迷心窍了吧。”   “我告诉你一声啊,签不下来别发疯。”陈港说。   “我至于吗?”许培樟挂了电话,又嘀咕一句,“我又不是非他不可。”   晚上片场清了场,只留了几个工作人员,卞鑫哲拉着两个人说戏,这一场是接着上次那一场被人追的剧情的内容,他们在陈栾家里,温天天替陈栾涂药,然后主动吻了他。   “一开始是温天天主动,温天天知道自己很快就要走了,所以他忍不住,亲了一下陈栾。陈栾在那一刻是被他打动的,所以陈栾在这个夜晚把自己送给了他,点到为止就好。洋洋你要不好意思,但不能太不好意思。”卞鑫哲转向梁易舟,“为了不打断你俩的状态,拍的时间比实际的要长很多,易舟是引导者,你把握一下节奏。”   这种桥段不会太露骨,卞鑫哲是那种擅长用音乐和剪辑烘托气氛的人,所以也用不着他们俩牺牲很多。   温天天拿着棉签,涂药的动作很笨,陈栾跟他开玩笑:“死里逃生,感觉不错吧?”   温天天红了脸,他有点心疼地看陈栾,很认真地帮他去擦他耳钉上的蝴蝶,血染上了棉签,这时候,温天天的唇也贴了上去。   “对不起……”温天天说得很小声。   陈栾一愣,然后抓住了温天天的手腕,凑近了,扯出一个坏笑,他的声音很轻:“就这么跟我道歉啊……”   许培樟清楚地看见,梁易舟的手指在崔洋腕骨的凸起处很慢地摩挲着。卞鑫哲选的是温天天背面的视角,所以监视器里只能看到温天天的手臂被梁易舟拽了过去,距离拉进,两个人接了一个吻。   这一条就过了。   接下来就是真正的床戏,梁易舟很大方地把裤子一脱,然后解开衬衫的扣子,让衬衫挂在自己的胳膊上,露出半个圆润的肩头。或许是片场打光的原因,那块皮肤看起来莹润漂亮,带着蜜色。许培樟有点不自然地挪开了目光。   温天天的脸红透了,陈栾跨坐在他身上,微微仰起头,露出脆弱又漂亮的脖子。床帘上挂着的穗子在随着陈栾的节奏摆动。温天天感觉自己要死了,他喘了一声,握住陈栾的腰。衬衫收紧,勾出他精瘦的腰线来。   看得许培樟很想来一支烟。   拍摄的时间其实很短,两个人情绪状态都好,卞鑫哲很满意。喊了“cut”之后梁易舟就站了起来,还笑着逗了崔洋一句:“我重吗?”   崔洋捂着脸:“救命,我的荧幕初|夜!”   梁易舟很快穿戴整齐了,崔洋把自己卷在被子里装死。   “小孩害臊了。”尚鹏飞笑起来,“刚刚还豪言壮志地说自己准备充分呢。”   “你们让我一个人冷静一会!”崔洋闷闷地说。   “至于吗!你都二十二了!”许培樟也忍不住逗他。   “你们不懂!”崔洋愤怒地钻出被子,脸红成了个熟透的苹果,大概率是被自己闷的,他嚷道,“我怎么一点攻的样子都没有啊!”   引得大家都笑了。只有卞鑫哲一脸严肃:“还好你没有,有了就NG。”   崔洋哼了一声,看着梁易舟伸出手,要他拉他起来。梁易舟不明所以地伸手,崔洋突然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喷花筒,砰地一下,喷了两个人满头满脸的花瓣。   “恭喜杀青!”崔洋欢呼道。   邵阳就把蛋糕推了进来,候在外面的工作人员也一股脑地涌了进来,大家都跟梁易舟说恭喜。《零点到站》的剧组氛围好,一群人围着,七嘴八舌地拉着梁易舟要礼物。崔洋站到梁易舟旁边,十分热情地宣布:“易舟哥请大家吃蛋糕!”   大家就都去邵阳那里领蛋糕,这时候崔洋拉着梁易舟的衣袖悄悄说:“蛋糕是许总买的呢,非不让我告诉你,他最爱吃这家店的,下午特地开车去买的。”   梁易舟闻言,淡淡地看了一眼许培樟,许培樟正在和尚鹏飞讲话,察觉到梁易舟的目光之后十分生硬地转过了半个身子,看起来十分欲盖弥彰。   梁易舟走到邵阳那里去,给自己切了一小块尝了,他不爱吃甜食,但觉得这蛋糕滋味不错,就又吃了半块。   崔洋这会儿拉着许培樟:“许总你怎么不吃?”   “我不爱吃。”许培樟瞥了一眼梁易舟,他用手托着碟子,手指从侧面看,细而直,许培樟想起刚刚他摩挲着崔洋腕骨的样子,忍不住舔了下嘴唇。   崔洋十分煞风景地“哇”了一声:“你明明馋了!许总你怎么口是心非!”   许培樟干脆利落地赏了他脑壳一个爆栗,两个人闹起来,谁都没注意到不远处梁易舟的眼角弯了一下。   晚上回酒店之后,许培樟去崔洋那里拿东西,正巧碰上梁易舟,他语气很随意:“听说有别的公司也联系你了?”   梁易舟点头:“有一两家,但我拒绝了。”   许培樟一怔,还是闲聊的口吻:“怎么?条件开得没有承映好?”   梁易舟突然笑了一下:“不是,我就是吃人家嘴短。”   许培樟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在说蛋糕的事情,崔洋这个大嘴巴,许培樟想到这里觉得自己真是命犯大嘴巴,从陈港到崔洋,哪个都靠不住。   “关心一下未来员工而已。”许培樟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   梁易舟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他在进电梯之前看了许培樟一眼:“许总明天有空吗?晚上请你吃饭,昨天说好的。”   许培樟看着电梯门慢慢合起来,在最后一刻才说了一声好。   梁易舟第二天退了房,邵阳帮他把行李送到另一个酒店之后就自己去玩了,梁易舟没别的工作,下午把承映那边的文件都细细看了一遍。   四点钟的时候梁易舟的手机响了一下,许培樟给他发了微信,“我现在回酒店了,几点见?”   梁易舟很快回复他:“五点半我来接你。”   现在许培樟跟他的相处正常了起来,梁易舟觉得轻松不少,大概是许培樟那份新鲜感下去了。而且梁易舟又决定了要签承映,没必要跟许培樟闹什么不愉快。   梁易舟很准时,车是借的朋友的,很普通的一辆别克,他给许培樟发了消息,手指搭在方向盘上轻轻点着。许培樟来得很快,他拉开车门坐进来,往方向盘那里看了一眼,又很快缩回了目光。   梁易舟没在意他的目光,换了档就把车开出去。   许培樟有些郁闷,看到梁易舟的手他就想到了昨晚的绮梦。这双手在梦里从他的腕骨摸到了喉结,然后再往下,往下,往下……   许培樟很轻地咳嗽了一声。   他不知道为什么梁易舟摩挲崔洋腕骨的那个动作会让他那么在意。他现在还能清楚地想起那个画面,他的指尖沿着腕骨打转,轻轻蜷缩起来一点,那触感一定会让人觉得痒。   梁易舟太懂得什么叫引诱。   作者有话说:   #许总脑补狂魔#: 第11章   梁易舟带许培樟去了一个很老的小区,水泥的外墙显得楼都很旧。他给他介绍道:“这里有个嬢嬢家里是做江湖菜的,豆花鲫鱼是招牌,很好吃。”   许培樟在心里学了一下梁易舟讲话,他语气平,只有说到嬢嬢这两个字的时候有了起伏,听起来有些可爱。   许培樟跟着梁易舟在小区里转,这种老小区生活气息浓郁,有只土狗甚至赖上了许培樟,在他笔挺的裤子上扑了两朵爪印。许培樟倒是不恼,他这会很放松,远远地点了点狗子的鼻尖故作凶狠地说:“胆大包天。”   店开在居民楼的最底下,外面也摆桌子,已经快要入夏,空气里漫着一点山城特有的闷热潮湿。   他们挑了靠里角落的位置。   嬢嬢很热情,梁易舟跟她闲聊了几句。梁易舟点菜很干脆,豆花鲫鱼,尖椒兔,豆角闷茄条加一个红糖粑粑。   “你常来?”许培樟问他。   “以前读书的时候会和朋友一起来吃。”梁易舟的眼睛往外看,神情淡淡的,“很久没来了。”   许培樟想象不出来梁易舟年纪小的时候是什么样子,许培樟的高中,整天和贺涵混在一起招猫逗狗,他妈妈经常要过来捞人,不过犯的都是小事情,撒个娇,宛婷就拿他没办法。   “你小时候也这么……”许培樟停了停,似乎在措辞,“冷冰冰的?”   梁易舟拿杯子的手一顿,就这么笑起来:“是啊,我一直这样,很无趣的。”   许培樟觉得他没说实话。   菜很快上齐了,豆花鲫鱼满满当当的一大锅,豆花洁白鲜嫩,藏在红油里,许培樟已经可以想象到豆花入口的那种顺滑的口感了。梁易舟拿了许培樟面前的碟子,问他:“许总很能吃辣的吧,那就吃原汤碟。”   梁易舟说着就从锅里舀了一勺红油,滚烫的红油浇在下面的佐料上,香麻滋味四溢。许培樟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梁易舟这人好像什么都不爱吃,他雨露均沾地吃面前的菜,跟他在剧组吃盒饭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许培樟看他,鲫鱼有刺,梁易舟懒得挑,每次就夹一点点,许培樟看得无奈,掀了半条鱼肉下来,很麻利地把刺全拣了出来,然后放到梁易舟的碗里。   “看你吃鱼,鱼都要急死。”许培樟又夹一块鱼,蘸原汤碟,吃得很香。   梁易舟慢吞吞地把鱼吃了,礼尚往来地给许培樟夹了一筷子茄子。   “我还以为你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梁易舟神情淡淡的。   许培樟又往梁易舟碗里放了块鱼,这个鱼的滋味极好,鲜而嫩,也是梁易舟夹的最多的菜,许培樟说:"我妈也爱吃鱼,我爸不在,就我给她挑鱼刺。"   梁易舟点了点头。许培樟又捞了锅里最后一勺豆花给梁易舟:"戏都拍完了,可以多吃一点。"   梁易舟在吃东西的间隙看许培樟,他觉得这会儿许培樟和他一开始的印象大相径庭,他本来以为许培樟就是个纨绔,幼稚又好胜,但现在看来是他偏颇了。许培樟没架子,也很会照顾人,高兴来得容易,像一只很好哄的小狗。   梁易舟喝一口豆奶,他想,许培樟一定有很好的家庭。   关于许培樟的母亲,梁易舟也是知道的,宛婷在风头最盛的那一年息影,嫁给了许凯全,宛婷认识他的时候,她已经是影后,许凯全那会儿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大家都替宛婷惋惜,当时她仅有三部作品,最苛刻的影评人也说她未来无限可能。但是宛婷自己结束了这个可能。   也是因为这件事,宛婷成了影坛的传奇,在生了许培樟之后,宛婷帮老友的忙,上过一次访谈节目,她已经七年没有公开露面,出落得愈发美丽,坐在那里就像一幅画。她笑谈自己的作弊,她说她的青春不死,永远留在那三部片子里了。   梁易舟觉得宛婷很聪明,在顶峰功成身退,她不会变老,不会褪色,她在人们的想象和追捧里得以永生。   许培樟的眼睛像宛婷。   漂亮又深情。   梁易舟低头吃菜,这才发现自己碗里的鱼叠得满满的,许培樟把嘴里的菜咽下去,才说:“吃饭你还发呆,我顺手剔的,不要吃还我。”   梁易舟心一动,把碗往自己身边一拢,或许是被许培樟感染了,他有点孩子气地说:“这是我的。”   许培樟就笑了,他笑起来少了点宛婷的影子,宛婷的卧蚕要比他的薄,所以更风情,许培樟笑起来会显得乖,像许凯全年轻的时候。   “喜欢吃鱼吗?”许培樟问他。   “还行。”梁易舟筷子一顿,绕了个圈,夹了一筷子茄子。   许培樟很无语地看他那个欲盖弥彰的筷子尖:“梁易舟,你很不坦诚。”   梁易舟很无辜地看他。   梁易舟这会已经摸清了许培樟一点,只要顺着他,卖个乖,许培樟就拿他没有办法。   “喜欢就要说,我们下次再来吃。”许培樟把最后一块鱼肉夹进梁易舟的碗里。鱼肉白嫩鲜香,浸润了汤汁,刺剔得干干净净。   两个人聊了点无关紧要的东西,圈内的八卦,许培樟知道很多。两个人都很默契地不谈自己。快要吃完饭的时候梁易舟接了个电话,没避着许培樟,但许培樟还是善解人意地低头盯手机。   “我吃过了……”梁易舟的声音很平静,“……嗯知道了……那我一会回去。”   许培樟继续盯手机,梁易舟挂了电话,对许培樟说:“我有点事,许总要不你开那辆车回去。”   许培樟抬头:“那你呢?打车?”   “我回趟家,不远,走过去就行。”梁易舟冲他有点抱歉地笑了下。   “你今天在家里住?”许培樟觉得梁易舟神色不太对。   梁易舟摇摇头,很没必要地解释了一下:“东西放酒店了,我办完事还是回酒店。”   许培樟皱起眉,他很快接道:“那我跟你一起过去呗,我正好吃太饱了,走走也消食,我在附近逛逛,等你好了我们再一起回去。”   梁易舟看了他一会儿,才说了一句“好吧”。   梁易舟的家不远,就在旁边的小区,许培樟把他送到小区门口:“我就在附近,你好了发我微信。”   梁易舟点点头,眉头轻轻皱着,转身上去了。这种老小区没电梯,梁易舟走得不快,这是他非常熟悉的路,上学的时候有段时间三楼的灯坏了,他被绊倒过一次,四楼的小广告贴了撕,撕了又贴,整面墙像生了烂疮。梁易舟讨厌这个地方。   上到五楼,门没有锁,梁易舟推开门,果然看到屋里是一片狼藉,梁蕊坐在桌边,模样十分憔悴。她看到梁易舟,赶紧站了起来:“易舟回来了啊,妈妈给你热了牛奶。”   梁易舟拨开脚边的半个花瓶,他环视了一圈,语气十分漠然:“李建林呢?”   梁蕊愣愣的,她把杯子放下,很轻地说:“出去了。”   “讨债的上门,他倒是躲出去了?”梁易舟露出一点厌恶的神色。   “你爸爸他也有难处......”梁蕊声音越来越低,她自己都不相信这拙劣的解释,梁蕊长叹一口气,不再开口。   梁易舟没有坐下的意思,也不想回答梁蕊的话。当年他把姓从李改成梁,就不想再和李建林有什么瓜葛。   李建林是左邻右舍都熟知的混蛋,没有正经工作,又好赌,欠债是常有的事情。梁易舟因为梁蕊,这些年替他还了不少债。但李建林不知悔改,反而想把儿子当成摇钱树。梁易舟手攥紧了,他劝过梁蕊很多次,可梁蕊就是不愿意离婚。他还记得那年李建林喝醉之后把梁蕊的手腕打骨折了,梁易舟赶回来要带她走。梁蕊泪流满面地拉着他的手说,“我不能离开他。”   梁易舟几乎不回家,钱按月打到梁蕊的卡上,虽然他知道这些钱一定会被李建林拿去赌掉。但他做不到放弃自己的母亲。   梁易舟慢慢地开口:“这次他又欠了多少?”   梁蕊猛地抬头,看梁易舟的眼神像看救命稻草,话还没说出口,她的眼泪先掉了下来:“儿子,我,对不起你啊.....”   梁易舟觉得此情此景很可笑,明明只要离开他就好了,他觉得梁蕊咎由自取,偏偏她是他唯一的亲人,他不可能真的放弃自己的母亲。   “两......两百万......”梁蕊的声音轻得几乎消失在空气里。   梁易舟的脚踩到了玻璃碎片,就听到“咔嗒”一声,他控制不住地抬高了音量:“他他妈的疯了吗?”   梁蕊说不出话来,她捂着脸,眼泪从指缝中滑出来。   梁易舟走到梁蕊面前,他的声音里透着不可置信:“是李建林让你来求我的,是不是?”   自从梁易舟去了北城,梁蕊很少会联系他,都是李建林恬不知耻地来跟他要钱,这一次却是梁蕊让他回家看看。梁易舟觉得这件事很可笑,连李建林都知道这次的数目太夸张,所以只能推梁蕊出来跟梁易舟打感情牌。   “我没那么多钱。”梁易舟气得声音都有点发抖。   梁蕊说不出话来,她想起李建林跟他说的话,“你儿子可是明星,这一点钱不是毛毛雨吗?蕊啊,你忍心看我被逼债的打死吗?最后一次了,这次还清我再也不赌了,真的。”   不知道隔了多久,梁蕊才慢慢地把眼泪擦干了,她摆摆手:“易舟,对不起,妈妈会自己再想办法的。”   这句话却刺痛了梁易舟,他眼中戾气一闪而过,梁蕊不敢说话了。   “你能有什么办法。”梁易舟的声音很疲惫,“你给我点时间,但这是最后一次。”   梁蕊露出惊喜的神情,然后又颓然地坐了回去:“是妈妈对不起你。”   梁易舟对这句话已经听烦了,他打断了梁蕊要他留下来吃个夜宵的提议,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第12章   梁易舟很烦,偏偏他的烟抽完了,他很慢地下楼,并没有给许培樟发消息,他想先去买烟,平复下来之后再找他。   他看着楼道里日积月累的斑驳,就像在看他自己,李建林是他一生的伤疤,怎么也摆脱不了。   梁易舟沉着脸下了楼。就看见许培樟正在撸一只很胖的橘猫,他撸猫手法一绝,那只橘猫已经舒服得四脚朝天。   许培樟往回看了一眼,很热情地冲他招手,献宝似的喊:“快看,这猫好胖!”   橘猫听懂了似的,啪地就是一爪子想挠许培樟,但许培樟又撸了它两把,把它的脾气都给挠没了。   梁易舟看着许培樟西装革履地蹲在那里,裤子上还有刚刚那只狗子的爪印,莫名觉得心情好了一点。   “有烟吗?”梁易舟走过来。   “在口袋里,自己拿。”许培樟还在挠橘猫的下巴,语气十分自然。   梁易舟很快就抽了一根烟出来,夹在指尖点了,很重地抽了一口。许培樟站起来,橘猫还有点恋恋的,用脸在许培樟的脚背上蹭了一下。   许培樟碰了下梁易舟,梁易舟下意识看过去,就看见他手里拎了一瓶草莓味的酸奶。   “喝吗,便利店买一送一。”许培樟顺手帮他拧开了盖子,“味道很好。”   梁易舟愣了一下,接过来,过了一会才说了句“谢谢”。   “你的事情办完了?”许培樟问他。   梁易舟点了下头,由着指尖的烟慢慢燃过去,他喝了一口酸奶,草莓的味道很浓郁,属于水果的甜味:“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去喝一杯?时间还早。”许培樟神情轻松,露出一点想寻欢作乐的姿态。   梁易舟把烟熄了,回他:“行啊,许总想去哪种类型的?”   “找个普通的清吧喝一杯就行。”许培樟说话的时候盯着梁易舟的脸,想要从他脸上找出一点更确切的情绪来。   梁易舟显然没有回家住的计划,这说明他和家里关系不好,许培樟皱起眉,他觉得梁易舟太会隐藏情绪,这样的人很难接近。   许培樟跟着梁易舟往外走,低头发了条信息。   梁易舟带他去了江边的一个酒吧,靠窗位置可以看到滨河路的夜景。重庆的夜晚的灯光如星,在人的眼底铺开,山城的繁华让人目不暇接。   “重庆好漂亮。”许培樟往外望着,他的赞美十分真心实意。   “每次回来都不一样。”梁易舟也跟着他看出去,脸上起了淡淡的雾。   人同样也不能割舍下故乡,梁易舟觉得自己其实很软弱,他只是可以假装成自己什么都不在乎。   “你说陈栾为什么不离开颉城呢?”许培樟目光转过来很快,快得梁易舟来不及收起那一点外露的情绪。   “因为去哪里都一样,陈栾离开,他只会更孤独。”梁易舟恢复成平淡的样子,“我很喜欢陈栾这个角色,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很通透,那你呢?”许培樟突然问,“做演员对你来说是什么?”   梁易舟不动声色地拉开了一点距离,答他:“小时候喜欢,所以就去试了。”   许培樟没再问下去。梁易舟却想到了很多事情,那时候他想做演员,梁蕊并不支持,可以说是全力阻挠。其实要不是梁蕊这么反对,梁易舟也不会因为叛逆非要做演员。他考进中戏,梁蕊和他吵了好几天,他从来没见过母亲这么歇斯底里的样子。   他现在回忆自己的人生,才发现后面会遇见的痛苦都是有迹可循。梁易舟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酒,他想笑,他的人生,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笔烂账。   许培樟知道他心情不好,自己留在这里也没用,他冲梁易舟笑了一下,说去一下洗手间。   现在酒吧里人不多不少,还没到最热闹的时候,许培樟长得好看,很快就有人过来跟他攀谈。看样子是个小零,许培樟把他打发了才觉得有点不对。虽然说川渝gay多,可这酒吧怎么看着有这么多?   梁易舟说随便找了一个酒吧,所以他是随到了个gay吧吗?   许培樟突然觉得这里的人看他的目光都怪怪的了,简直可以说是虎视眈眈。他有点无奈地往回走,就看见他原来坐的地方坐了一个男人。   长相挺周正的,就是他看梁易舟的目光过于赤裸,让许培樟有点不爽。   “请你喝一杯。”那男人说道。   “不用了。”梁易舟没心情搭理他。   但那男人还要坚持,梁易舟就轻轻挑起唇角,手指在杯沿上划过,一圈,两圈,转完第三圈他才开口,声音有点轻佻:“我们不太搭,我也是1,你愿意让我上吗?”   “靠”,许培樟觉得那个男人心里现在应该跟他想的是一句话。   “看着不像啊。”   那男人就有点讪讪的。   梁易舟不再理他,他觉得一切都很沉闷,酒精也不能让他放松下来,李建林这回跟他要两百万,他真的拿不出这么多钱来,他每个月给梁蕊打的也不少,自己的生活不算奢侈,但也攒不下钱来。   烦人。   实在不行就只能跟朋友借了应下急,但朋友帮过他不少了,梁易舟不是很想再麻烦他,两百万又不是小数目。梁易舟想着,实在不行,就把他在重庆买的那套房子卖了。   梁易舟叹了一口气,他对自己的欲|望很诚实,在这一个操|蛋的夜里,他觉得自己需要发泄。   可惜许培樟还在,梁易舟感觉天时地利人和一个都没占,兴致也下去一大半。   梁易舟站起来,就看见许培樟正在和吧台唯一的女服务员闲聊,许培樟总有让自己看起来衣冠楚楚的能力。   梁易舟走过去,许培樟刚刚讲完一句俏皮话,眼角缀满了笑意,看起来很生动。   “想走了吗?”许培樟回头。   “来看看你。”梁易舟不动声色的,他要是抛下许培樟走,实在不太礼貌。   “我也想走了,走吧。”许培樟很熟络地揽了梁易舟一下,他压着他的肩膀,在出了门之后低声说,“梁老师,你坑死我了,这是个gay吧啊,那群人看我就像看盘子里的肉。”   梁易舟挑起眼皮打量他一眼,忍不住笑了:“许总在这里,确实是个香饽饽。”   “那倒是。”许培樟故意笑得有点痞,“我技术很好的。”   两个人距离很近,这句话听起来就有点暧|昧了。不知怎么就对视上了,梁易舟因为喝了酒,眼睛里似有水光,这一眼看着媚。许培樟感觉一团燥|火涌上来,他觉得梁易舟哭起来一定会很漂亮。   梁易舟觉得自己一定被鬼迷心窍了,他说:“许总可以先送我回酒店吗?”   许培樟的手从他肩膀上滑下来,扣住了他的腰,摩挲了一下,他的声音近在咫尺:“乐意效劳。”   他们没开灯,进了门许培樟直接把梁易舟压在了墙上,他的强势让梁易舟有点喘不过气来。   “梁老师就是这个意思吧。”许培樟凑得很近,呼出的热气全绕在梁易舟的颈侧,他的手不安分地把梁易舟的腰给摸了一圈。   梁易舟含糊地“嗯”了一声,他的欲|望已经被挑起来了,他需要这种东西来逃避现实,对象是许培樟可能不是最好的选择,但现在也没法反悔了。   梁易舟闷哼一声,他喜欢许培樟的触摸,这让他放松下来,他很轻地说:“去床上。”   许培樟直接把他扛了起来,梁易舟还在发蒙,又被突然亮起来的灯光照得睁不开眼。   “梁老师,你说你是1,一定是骗人的吧。”许培樟笑容有点玩味。   梁易舟感觉刚刚喝的酒的后劲现在才起来,他目光迷离地看向许培樟,这让他说出来的话像撒娇:“许总要是不行,那换我来。”   许培樟摸了摸他的脸,他留了一盏床头灯,梁易舟闭上了眼睛。   “放心,会让你舒服的。”许培樟笑起来,忍不住碰了碰梁易舟的睫毛。   许培樟已经尽量克制,可梁易舟还是觉得自己好像要被撕扯开,他这才生出了一点悔意。   许培樟尽力在减轻梁易舟的不适,他是个体贴的情人。   他看着梁易舟绷紧的脊背,他用那种最蛊惑人心的语气说一些不堪入耳的话。   梁易舟咬着牙,忍不住回怼他一句:“第一次做零,委屈许总了。”   许培樟笑起来,他咬了一下梁易舟的耳垂,他今天没带耳饰,耳朵上的小洞让他的耳垂显得更加柔软:“没事,我很喜欢。”   梁易舟在发抖。   许培樟缓了下来,他忍不住靠过去,用脸颊去碰梁易舟的耳朵:“弄疼你了吗?”   ……   梁易舟感到恍惚,他太清醒,在这种时候都要想现实里那些腌臜事。   他觉得自己好可怜。也觉得有点对不起许培樟。   许培樟在盯着梁易舟看,梁易舟闭着眼,眉头皱着,呼吸的声音很重,就是不愿意叫出声音来。   许培樟觉得很不高兴。   他掐住梁易舟的下巴,强迫他仰起一点头,然后他吻了下去。   许培樟吻得很深。   梁易舟忍不住推了他两下,但他没力气,直接被许培樟擒住了手腕,没有反抗的余地。   “不喜欢接吻?”许培樟抹了一下梁易舟的唇角,梁易舟嘴唇薄,平日里看起来冷淡,但这会因为被亲吻而透出红润的色泽,让许培樟想起樱桃,蜜桃,草莓,这些饱满又充满香气的水果。   梁易舟被许培樟的吻给搅得脑袋一团乱麻,反应慢了一点,像是没听懂许培樟在说什么,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这样懵在眼前的梁易舟看起来很可爱,许培樟没忍住又亲了他一下。   “专心点。”许培樟顺势去咬梁易舟的耳垂,“和我做不舒服吗?在想什么?”   梁易舟微怔,原来许培樟发现了他的心不在焉。   梁易舟环上了许培樟的脖子,他干脆不去想那些事,不如好好地度过这一个夜晚。   他的声音发哑。   “许总,我还想要。”   作者有话说:   。 第13章   梁易舟醒过来,他眼皮酸胀,刚刚被许培樟弄得好像哭了一回,他费力地睁眼,就看见一方亮着的电脑屏幕。   屋子里很黑,许培樟留了靠他那边的一盏床头灯,电脑开着,神情很专注,但梁易舟看不清他在看什么。   梁易舟动了一下,他还是没穿衣服,但显然已经被清理过了,后面没有难受的感觉,他紧了紧被子。干燥柔软的被子裹在皮肤上,让人感觉很舒服。   “醒了?”许培樟侧过脸看他,手指在触摸屏上一滑,关掉了一个界面。   “几点了?”梁易舟还是很困,声音还有点哑。   “两点半了,你没睡多久。”许培樟把电脑放到一边,下了床,“喝点水吗?”   梁易舟坐起来,“嗯”了一声。   许培樟拿着水杯进来的时候,梁易舟正靠在床头抽烟,他的头发乱着,被子堆在腰间,看起来有种颓唐的美丽。   “怎么你抽上事|后烟了?”许培樟忍不住打趣一句,梁易舟的肩膀赤|裸着,在夜色中朦朦胧胧地可以看到许培樟留下的那个牙印,还有锁骨上一朵吻|痕。   梁易舟没说话,他抽烟很慢,因为犯困所以半垂着眼睛,他的思绪很乱,没搭理许培樟。   这根烟快抽完的时候他突然手里空了,许培樟抽走了他的烟,给他塞了一杯白开水。   “喝点水,我从你行李箱里给你拿了睡衣,换了赶紧睡吧。”   梁易舟这才注意到许培樟已经换好了睡衣,柔软的棉质格子,跟他那一件很像,这种巧合让梁易舟有点不自在,但许培樟没在意,他把梁易舟剩下的那截烟放进嘴里抽了一口。   梁易舟慢吞吞地给自己扣扣子,许培樟就这么站着看他换衣服,眼睛里带着一点笑意。   梁易舟半靠着喝了口水,他觉得浑身上下都发软,他轻轻弯起一点眼睛,说:“之前我就听说过。”   “听说什么?”许培樟歪头。   “听说许总风流又体贴啊。”梁易舟懒懒的,又抽了一根烟夹在指尖上,没点。   许培樟笑笑:“传得我跟个浪荡登徒子似的。”   “连我都看过你的桃色新闻。”梁易舟抬眸看他一眼。   许培樟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侧过脸去看梁易舟,两个人的距离拉进,许培樟的目光落到梁易舟的睫毛上,他的睫毛长而软,打湿的时候会有明显的弧度,许培樟轻松地笑笑:“很多都是捕风捉影。”   好像在解释什么,但说者无心,听者也无意。   梁易舟揭开被子,脚沾地的一刻觉得整个小腿都没有力气。   “干嘛去?”许培樟顺手扶了他一把,就这么拽住了他的小臂。   “去前台再开一间房。”梁易舟站直了,语气理所当然,“我不习惯和别人睡一张床。”   许培樟的手紧了紧,他看着梁易舟流畅的侧脸线条,没什么内容的眼睛,突然就很想笑。   薄情寡义。   这个词太配梁易舟了。   许培樟还是松开了他。   梁易舟走得不快,身体的酸软让他觉得乏力,但他必须要离开许培樟,他讨厌这种温情,许培樟的体贴像毒药,他不该摄入这种东西。   温柔体贴让人软弱,梁易舟终于明白了许培樟为什么那么让那些人向往,不是那一张好皮相,也不是那对多情眸,而是他给出去的温暖和照顾。他这样的人很多,上帝摇骰子给的好家庭,幸运儿,天之骄子,多少都带着点高高在上。这种人眼睛太高,教养好的,对你客客气气,但也带着疏离,更像恩赐。   但许培樟不是,他太妥帖,又给你尊重,像个深情的绅士。连假的东西都可以给的那么真诚,他不需要这么体贴,可他就是会这么做,好像真有点感情掺在里面似的。   梁易舟咬了下嘴唇,他觉得自己今天失控得够多了,有些人天生就擅长驯养,但他并不愿意做许培樟的猎物。   “梁易舟,你跟我吧。”   许培樟在梁易舟即将转身的那一刻喊住了他。   梁易舟脚步一顿,好像前面就是猎人的陷阱似的。他下意识望向许培樟。许培樟被他看得微怔,此刻的梁易舟简直像个易碎品,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眼神?就像受伤的鹿。   他在害怕?   许培樟原本的话打了个转,换了个更温和的解释:“我首先跟你道个歉,因为我看你从家里出来的时候状态不太对,就让人去打听了一下。你母亲是在跟你要钱吧,你父亲欠的债,自己没法还,讨债的上门太多次,把你母亲逼得只能找你要钱。”   梁易舟的脸瞬间冷了下去,凛凛的,像块冰。   “数目我也知道了,我这不是在威胁你。”许培樟尽量让自己说得很诚恳,“你跟我,我可以帮你垫上这笔钱,也可以让你父亲不敢再赌,你签了承映之后,再慢慢还我。算是一笔交易。”   “那条件呢?你这样等于是白白帮我。”梁易舟的指尖在颤抖,这确实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条件也并不难猜。   “我缺个伴,嗯……”许培樟笑了一下,很温和,“我没什么特殊癖好,也不热衷做一些猎奇的事情,我会跟你协调好时间,在我需要的时候,来我这里,像今天这样,这是我的利息。”   夜色那么重,许培樟立在有光的地方,昏黄的光把他的眉目映得温柔,他很诚恳,说出来的话字斟句酌,给足了梁易舟进退的空间。   但梁易舟被这份体贴简直压得透不过气来,他觉得太累了。许培樟给了他一条最容易的路,他倒是不觉得羞辱,只是觉得疲倦,就像是某种报应,当年他拒绝过的东西,现在变本加厉地要他还了,狰狞着嘲笑着他。   梁易舟靠着沙发坐下来,他的样子有点狼狈。许培樟看得有些不忍,于是他很轻地说:“易舟,你要是不愿意,就当我没说过,我也跟你道歉。”   梁易舟抬起脸看他,他的脸小而精致,狼狈的时候也是美的,他很嘲弄地笑起来:“我接受,许总,我想不出理由拒绝,而且……”   梁易舟又笑了一声:“我并不想拒绝,这是笔好买卖。”   许培樟莫名有点语塞,他长久地看着梁易舟,他突然觉得自己走错了一步。   “还有,他不是我爸。”梁易舟的声音回归了平静,“今天是我妈求我,我才会帮他,我不想看她被李建林打死。但我妈也是咎由自取。她有无数次机会可以离开李建林,是她自己不要的。”   梁易舟说得很慢,他真的太累了,只想把他的家庭从自己身上割下来,血肉模糊也可以:“许总,我接受你的条件,李建林贪婪,我也确实并不干净,承映签我,可能是赔本买卖。我可以只做你的金丝雀,只要能让李建林永远滚出我的世界。”   梁易舟语气很平静,可他全身都绷紧了,脸上的表情近乎是在自我放弃。   许培樟皱起眉。许培樟觉得此刻的梁易舟就是一个在沼泽深陷却没有求生欲望的人,但他从见到梁易舟的第一眼开始,就觉得他不该被埋没,他觉得梁易舟不应该待在黑暗里面。所以一想到梁易舟会因为父亲被讨债的威胁他就很生气,甚至是愤怒。他本意是想帮梁易舟,但帮不能直接帮,说成是交易,梁易舟才会愿意。   但许培樟扪心自问,他自己的私心更重,他喜欢梁易舟的皮相,也喜欢他的身体,甚至他那个不讨喜的性格,他也很有征服欲。所以借这件事,他可以让他留在他的身边。   他觉得自己很无耻。   梁易舟深吸了一口气,有点自暴自弃地说:“许总,你哪天厌了就告诉我,我也不会缠着你,欠你的这笔钱,我一定会如数归还。明天我会……”   “好了,明天我们再细谈。”许培樟忍不住打断了他,他不是很想听梁易舟说什么他厌了他这种话,所以他把声音放得温柔,“过来睡觉,好吗?”   梁易舟抿起唇,他点了点头。他坐了一会,身上没那么难受了,但还是走得慢,走到床边的时候被许培樟揽了一下。他看起来有什么话要说,但最后只是碰了下梁易舟的手腕。   梁易舟是真的累了,很快就睡着了,许培樟借着床头灯看了一会他睡着的背影,梁易舟太瘦了,为了陈栾又轻了不少,看起来是那么薄,但刚刚他揉他的时候却觉得哪里都软,漂漂亮亮的一身肉。   许培樟刹住了自己马上就要跑偏的思绪,他关了灯,仰躺下去。   其实刚刚许培樟想跟他说,他不想要梁易舟做什么笼中鸟,他想捧他,让他红,让他能高兴一点。他不想再看到梁易舟流露出今晚这样的神情,好像把自己折断摔碎了都无所谓。   但这些话听起来太酸了,许培樟不想说,他可以直接去做。 第14章   梁易舟醒的时候刚刚八点半,他没有赖床的习惯,他听见许培樟在外面打电话的声音。他坐起来,头发乱糟糟的,头绳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梁易舟抓了一把头发,拖鞋也没穿,直接去浴室洗澡了。   梁易舟冲了一把脸,他看到自己侧腰上许培樟留下的印子,昨晚的一些破碎画面撞进他的脑海。他让许培樟重一点,许培樟真就没跟他客气。   梁易舟很快地冲了一个澡。   在关掉淋浴的那一刻,梁易舟也整理好了自己的思绪,木已成舟,光从利益的角度看,梁易舟一点也不亏。   况且许培樟体贴又帅气,除了偶尔的一点孩子气,简直算个完美情人了。   梁易舟刚刚洗漱完,许培樟就敲了卫生间的门。他探头进来:“好了吗,好了一起去吃早饭吧。”   梁易舟头发还没吹,身上只围了一条浴巾,回答他:“五分钟就好。”   许培樟把他上上下下一打量,打趣一句:“大清早就能看见美人出浴哦。”   梁易舟按下了吹风机的开关,他有点懒,淡淡地回他一句:“不免费的。”   许培樟走过来很自然地拿了他手里的吹风机,他的手掌很暖和,在梁易舟的头顶上揉了一把。他挨得近,从镜子里看,好像把梁易舟圈在了怀里。   “那就用这个抵债咯。”许培樟吹头发的手法出乎意料地温柔,梁易舟由着他弄,自己用手指沾了一点遮瑕膏,把脖子上的吻|痕给遮起来。   许培樟透过镜子看梁易舟,他的皮肤白,骨架小,很匀称的一身肉,看起来就很漂亮。身上还残留着不少欢|爱的痕迹,看得人想把他按在洗手台上再做一次。   许培樟有点热,就别开目光,他关了吹风机:“我在外面等你。”   梁易舟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许培樟今天穿的是一件薄卫衣,牛仔裤,没有戴眼镜,一头顺毛,让他看起来像个学生。梁易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许培樟在开门的时候又接了个电话,他看了一眼梁易舟,梁易舟马上明白了那个电话是跟他有关的。许培樟面无表情:“别去他家里,你们就去堵他这个人,一直教训到他不敢再赌为止。”   梁易舟知道他说的是李建林,许培樟很守信用,昨晚说的事情,今天他已经差人去办了。梁易舟站着等他,他觉得许培樟今天这个打扮说这样的话,特别像高中生要去打群架。他不自觉弯起了眼睛。   高中生许培樟挂了电话,把手机往卫衣兜里一扔,手也一起塞进去,回头对梁易舟说:“走吧,吃饭去,我今天要吃红油抄手。”   梁易舟更想笑了,他很想揉揉许培樟的头说“好的宝贝儿子”,但这样许培樟一定会气死,梁易舟只好惋惜作罢。   “你出门都不戴口罩的?”在电梯里,许培樟问他。   “我不红,没几个人认识我,口罩闷得慌。”梁易舟很直白。   “以后你会红的。”许培樟语气十分笃定,“你什么时候回北城?记得来公司一趟。”   梁易舟透过电梯门的倒影看着许培樟,他之前遇到过很多人,想讨好他的人也会说什么让他红之类的话,但梁易舟知道他们不过是随口一句。   但许培樟……   许培樟接下去说:“合同我让他们修改过了,是承映目前最优的合同比例,你看过没问题就签了。”   “谢谢许总。”梁易舟点点头。   “当然,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可以直接跟我说,我让他们再改。”电梯到了一楼,许培樟走到外面回过头,冲梁易舟笑了一下,“你签了之后嘛,我们的事,就有法律保障了。”   梁易舟心里一动,但他没表现出来。许培樟很真诚,让人很容易就要交付信任。   许培樟习惯了梁易舟那副淡漠的样子,也没指望从他嘴里听到什么好话,于是岔开话:“所以,让你请我吃顿早饭,不过分吧。”   梁易舟在心里记了一笔,许培樟,真的很热衷于吃东西。   铺子很小,梁易舟端着碗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许培樟那一双无处安放的长腿,他把碗放下:“是不是有点委屈许总?”   “为了吃好吃的,很值得啊。”许培樟探头去看桌上的碗,梁易舟把红油抄手推给他。   “你吃的是什么?”许培樟问。   “豌杂面。”梁易舟很熟练地把面拌开,“加了肉酱和豌豆,我小时候常吃这家店,现在都开很多分店了。”   许培樟吸吸鼻子,眼神十分渴望:“给我尝一口!”   梁易舟觉得有点好笑:“我再去给你买一碗。”   “别,再买一碗就吃不完了,我就吃一口。”许培樟今天的打扮是真显小,他撒娇简直浑然天成,梁易舟强行压下了自己想揉许培樟头发的想法。   许培樟吃东西看得人很有食欲,大口,表情满足,梁易舟觉得许培樟去做吃播,一定能大红大紫。   看得梁易舟都多吃了几口。   “我下午回北城。”许培樟吃完最后一个红油抄手,拿纸巾擦了擦嘴。   梁易舟点点头。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又觉得怪怪的,都转开了目光。   结了账,两个人没着急回去,这条街上有个花市,许培樟喜欢这种市井的气息,一步三回头地看,有个嬢嬢看他长得乖,送了他一把小雏菊,许培樟连连道谢,把嬢嬢哄得笑得睁不开眼。   “说实话,你不太像个总裁。”梁易舟手里被许培樟塞了花,嫩黄的色泽,看起来很柔软。   许培樟就笑了:“我大学读的是导演系。”   今天天气很好,这条街很窄,金色的阳光洒下来,一半明一半暗,梁易舟今天没有扎头发,就别在耳后,露出莹白圆润的耳垂。花市里缤纷的花在他身后铺开,看着就像一幅画。许培樟眯起眼睛退后两步:“就这样,对,别动,让我拍张照。”   梁易舟拍摄经验丰富,结果在今天面对许培樟的手机镜头时居然有点局促,他觉得耳朵有点痒,下意识地想去把头发拨开,好像忘记手里还拿着的花。许培樟快门按下去,自己先笑了:“梁老师,你这是要鬓边戴花吗?不过也挺好看的。”   梁易舟没凑过去看他拍的照,面对他的打趣也不恼,他接上上一个话题:“导演系?”   “我妈妈是演员,我爸又是搞娱乐公司的,从小到大,这方面接触得比较多,小时候就很想当导演,我觉得好酷。”许培樟看见卖冰粉凉糕的小摊,又馋了,看看小摊又看看梁易舟,十分赤果果的明示。   梁易舟觉得许培樟今天真的很像小孩,自己又不是没钱,非要让他给他买。   许培樟如愿以偿地捧上了凉糕,继续说:“我爸妈不怎么管我,他们觉得,小孩儿嘛,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所以我就考了中戏。”   许培樟说到这里一顿,这才意识到论资排辈他得叫梁易舟一声师兄,他可不愿意,所以极快速地往下说:“不过最后也没当成导演,我爸身体不好,我也想让他早点退休,所以读完书就回来继承家业了。”   “会觉得遗憾吗?”梁易舟侧头看他,这才注意到许培樟耳朵后面有一颗小痣,随着他的步伐在一上一下,看起来有些活泼。   许培樟摇摇头:“并不会,我已经做过我喜欢的事情了,我比大部分人都要幸运。”   梁易舟把目光转回去,他不得不承认,他有点羡慕许培樟。   许培樟的这一份知足和通透是梁易舟学不来的,梁易舟出道很多年一直不火,他被自己的那份清高扯着,又被现实压得抬不起头来。他和一些人的关系不单纯,他自己需要发泄,又从中获得一些利益。但梁易舟没有许培樟想的那样洒脱,真要深究起来,他其实长期属于一种半放弃自己的状态,得过且过而已。   “你看我眼光就很准,不管是投的片子,还是签的人。有人会觉得我大学四年白搭进去,我这样的家庭,又是独生子,我爸精力再好,总有一天承映也必须交棒到我的手里,有些我爸的朋友就觉得我爸由着我瞎胡闹。”许培樟笑笑,“但我很感谢我爸妈的开明,我看人看片不走眼,也要谢谢那四年的磨炼。”   梁易舟直接碰着雏菊的花瓣,觉得心也变得很软。   “我比较乐观,我觉得很多东西,不管好的坏的,都会以别的方式回报给你。”   许培樟的头发被阳光晒成浅金色,让他看着特别像青春片里的男主角。   梁易舟想说一句“你还怪会炖鸡汤的”,但还没说出口,许培樟就很认真地看了过来,非常严肃认真。   “好好对我,会有福报。” 第15章   许培樟下了飞机把行李扔给了助理,自己直接去了承映的会所,陈港在等他。   就他们两个人,吃的也不多,陈港是跟他谈公事的。   “合同改过了,你这可是下血本了啊。”陈港一脸八卦。   “我包养了他。”许培樟面不改色,陈港一口水没咽下去,咳了个昏天暗地。   “有必要这么激动吗?我第一天谈恋爱?”许培樟莫名其妙。   “祖宗,你以前那叫高调地谈恋爱,这会儿是啥?你不会要给我高调地包养小情人吧。你不就去了重庆一礼拜?就这么欲求不满?”陈港顺了顺气,差点没咳背过去。   “额……出了点意外。”许培樟表示安慰地拍了拍陈港的肩膀,“你放心,这事肯定低调,不会被娱记拍到的。”   “我懂了,所以你这么着急要把他签过来,这样就算有个什么同框,也没什么奇怪的。”陈港很戒备地打量了他一圈,“这事我管不着,反正你自己藏好,出柜新闻不是闹着玩的。”   “我心里有数。”许培樟把筷子放下了,“对了,经纪人这边,我想让舒岚先顶一下,有合适的再换。”   “看样子,你是要捧他。”陈港说。   舒岚是承映的第一大经济,目前主要负责的艺人是崔洋。   许培樟眨眨眼:“我觉得他能红。”   “我得提醒你一句,梁易舟这人并不单纯,不是什么刚出道的小孩儿。”陈港皱着眉,“你知道他甩了马少的事情吧。”   “知道。”许培樟无所谓地笑笑,“我跟马成斌,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吧,你觉得谁能玩得过谁?”   陈港习惯了许培樟的德行,转了话头:“你想怎么捧他,梁易舟都二十八了,总不能让他去参加选秀吧。”   陈港是在开玩笑,承映传媒只签演员和歌手,练习生这一块是别的子公司的事情。这两年选秀爆火,多的是人想分这一杯羹,刷个脸涨点人气,日后拍戏也能接到更好的角色。   “得了吧,那还不如我去选秀,一定能c位出道。”许培樟一想梁易舟那张冷脸,觉得自己一定不会给他投票。   许总的脸皮厚如城墙,陈港没接他的话茬,正色起来:“《零点到站》剩下的拍摄要两个多月,后期三个月,按照计划正式上映也是年底,梁易舟现在没别的作品,知名度又不高,直接给好的代言不实际,上综艺也容易被骂。你有计划吗?”   “他是演员,安身立命当然得靠演戏,你让他们给我留意剧本。”许培樟若有所思的样子,“我们下半年那部《云间月》其实挺合适他的,周可那边我已经谈妥了,等有时间我带他去见见周可。”   《云间月》是民国的本子,小说改编,男主云珏是个不出名的戏子,他意外救下了地下党贺平章。片子的重点聚焦在云珏的成长上,云珏本来只是个自私自利的底层人物,但贺平章的死点燃了他,最终他以身循了道,在唯亭留下了一出千古绝唱,要了日本当时一个重要将领的命。   小说里写云珏唱了一辈子的戏,命不好,好不容易要红了,又碰上乱世,差点饿死。注定成不了角儿,知己殉国,他靠着被汉奸养着才能苟活。人人都说云无月做了日本人的狗,但最后唯亭绝唱,他点燃了世人麻木看戏的心,也是一把火把自己烧得干干净净。   “世间再无云无月,平章,我还了。”   在故事的结尾,云珏朗声大笑,从容赴死。   “他扮戏子确实合适。”陈港脑补了一下,“但云珏这个角色可不美好,大部分时间里可以说是猥琐,梁易舟那张脸,会不会太违和?”   “见了周可再说吧。”许培樟对梁易舟有信心,他这两天看了点梁易舟以前的片子,就知道他是天生的演员,豁得出去,也知道在演戏的时候把自己忘掉,入了戏他可以是任何人。   “《云间月》最快开机也得要九月了,这中间的空挡你打算怎么办?我这里有个挺合适的,就是不知道你们看不看得上。”陈港从包里把平板拿了出来,“你知道优讯视频和湘谭卫视合作的那个《扮演者》吧。”   许培樟点点头,他见助理看过,是刑侦片,人员配置致敬福尔摩斯,男主女主都是正当红的实力派,一个视帝,一个影后,从开播开始,收视率就稳居第一。第一季完美结束,第二季的拍摄也在进行中。这个剧的案子是两集一个,夹杂着主线剧情一起走,导演是费谦,他把美剧那套学得很好,知道怎么吊足观众的胃口,就拿幕后大boss来说,第一季结束也只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第二季有个案子里的反派出了点问题,费谦要换人,梁易舟要是不介意,你可以让他直接去顶上,这个剧收视口碑俱佳,刷个脸也是好的。”陈港说道,“贺总参与投资的,你可以问问他,班底非常优秀,我觉得挺不错的。”   许培樟细细地看了一会,也觉得不错。   梁易舟没接到许培樟的第一个电话,他刚刚洗完澡,头发随意地扎起来,他看到未接来电的时候,许培樟的微信也发了过来。   “在忙?”   “费谦导演的《扮演者》需要个小反派,有兴趣吗?有兴趣的话后天试镜。”   许培樟怕梁易舟不知道,把文件也发了过来。   梁易舟还没看完《扮演者》第一季的分集剧情,许培樟的电话又打过来了。   “刚刚在洗澡。”梁易舟先解释了一下。   “吹头发了吗?”许培樟好像挺闲的,一副要闲聊的姿态。   “吹了。”梁易舟想起那天许培樟给他吹头发的事情,那会儿不觉得什么,回忆起来就觉得画面太过温情。   “发给你的看了吗,虽然只是其中一个案子的配角,但剧情我看过了,那个反派还挺带劲的。”许培樟这会正躺在自家沙发上,脑袋里想象着梁易舟脸上带着血,慢条斯理地擦刀的样子。   “什么时候试镜?”梁易舟匆匆把文件给扫完了,他答应得干脆。   “后天下午试镜,这是内推,除了你应该还有一个演员。”许培樟有点心不在焉,他满脑子都是梁易舟演反派的样子,光想想他就有点硬|了。   “那我明天回北城,地址发我吧。”梁易舟的声音还是很冷淡,“谢谢许总。”   许培樟轻轻笑了一声,变了语气:“我可不接受口头道谢,你把航班发我,我派人去接你。”   这是什么意思,两个人都心知肚明,梁易舟很轻地“嗯”了一声,音调拖长,像是某种暗示。   勾子似的。   许培樟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他这下真的硬|了。 第16章   许培樟派来的司机把梁易舟送到了北城四环的一个高档小区,许培樟住最上面的大平层。梁易舟输了密码开锁,许培樟还没过来,整个房子看起来有点空。   这显然不是他常住的房子,没什么人气,梁易舟穿过客厅走到阳台上,在这里可以一览北城的风景。   梁易舟觉得有点无聊,许培樟给他发了消息说一会回来,让他自便。   梁易舟给自己倒了杯水,看了一会剧本。这个反派其实很讨巧,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他只是一个被逼上了绝路的青年,尤其是最后那段剖白,很容易让人心生怜爱。   很容易让人记住的一个配角。   梁易舟的手机震了一下。   “许培樟:你会做饭吗?”   梁易舟诚实地回他一句:“不会。”其实应该要说一点也不会更准确。   许培樟回了他一个OK的表情。   梁易舟看了下时间,现在是下午四点半,许培樟估计会让阿姨来做晚饭,或者干脆出去吃。   梁易舟这个人,可以说是非常好养活,他对吃的几乎没有要求,除了他自己做的饭,别的什么他都可以下咽。   这种味觉的麻木持续了很多年。   梁易舟正发呆,就听见门外有动静,他站起来,就看见许培樟正在门口换鞋,手里提了个塑料袋,旁边跟着一个高挑的女性,看样子应该是他的助理,助理对这里显然不陌生,换了鞋之后帮许培樟把东西送到了厨房,出来的时候看见了梁易舟,还十分客气地冲他打了招呼。   “许总,我先走了,有事联系我。”助理很快就离开了,没有在这里待满五分钟。   “东西有点多,不然我就自己拿上来了。”许培樟把西装脱下来挂好,“顾佳跟我很多年了,嘴很严。”   梁易舟点点头,他就这么看着许培樟把衬衫袖口卷起来,一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晚上炖牛腩吧,再加一道蛤蜊蒸蛋,再炒一个土豆丝,昨天阿姨炖的汤热热。你爱吃沙拉吗?”许培樟把眼镜也摘了,转过头问梁易舟。   梁易舟有点惊讶,但他没表现出来,他走到厨房去看了看许培樟带回来的菜:“许总,我开始崇拜你了。”   他这话有点揶揄,但许培樟还是很受用地点了点头,他有些得意:“不是谁都能吃到我的手艺的。可惜你不会做饭,只好我来。”   除了菜,另一个购物袋里还有一大堆零食,梁易舟顺手翻了翻,结果翻出了一盒套,他不动声色地把它塞到了最底下。上次在酒店做的时候,酒店提供的太小了,许培樟都没有戴。   许培樟此刻已经系上了围裙,他肩宽腿长,站在料理台前切菜,有一种特别的性感。梁易舟不是会掩饰自己欲|望的人,他站在许培樟的对面,大大方方地把他看了个遍。   许培樟把切好的土豆装进碗里,往前一推:“拿去泡水。”   他的语气有点生硬:“梁老师,你这样看我,是在性|骚|扰。”   梁易舟就笑了,他探过身,用指尖把那个碗给勾了过去,动作很慢,明显是故意的。   许培樟耐着性子,直到他把牛腩放进高压锅里炖上了,连围裙都没解开,扣住梁易舟的手腕就把人抵到了料理台上。   “先吃一顿?”许培樟磨了磨牙,掐着梁易舟的下巴,用指腹按着他那颗小痣。   梁易舟对自己把许培樟撩拨起来的这件事毫无愧疚之心,面色镇定地劝说道:“还得看着锅子。”   “炖一个小时,可以先做一次。”许培樟的手已经开始点火,梁易舟穿的是家居服,裤子被他一拉就掉了。   梁易舟就没再拒绝他,料理台上凉,许培樟把他抱到沙发上,他皱眉:“太瘦了。”   梁易舟已经情|动,他用脚踝磨了磨许培樟的侧腰,声音发哑:“许总喂饱我啊。”   许培樟的一次久得离谱,梁易舟到最后浑身发软,陷在沙发里动都动不了,求饶道:“不要了……肉都要炖化了……”   许培樟喜欢他这一副无力反抗的样子,还很恶劣地去按他的小腹:“这下吃饱了吗?”   梁易舟累得连眼皮都懒得抬,肚子也有点饿,他把脸埋在沙发里,嘟囔一句:“这下真饿死了。”   许培樟摸了摸他的脸,十分愉快地下了沙发,他很快地冲了个澡,回来的时候看到梁易舟还用那个姿势躺着,只是身上多盖了一件许培樟的衬衫。   “还有力气去洗澡吗?我先去看下我们的晚餐,没力气你等我回来给你洗。”许培樟目光在梁易舟身上扫了好几圈,衬衫只盖在他的腰上,这种半遮半掩让他看起来更加诱人。   许培樟摸了把梁易舟的小腿,然后就去厨房了。等他把洋葱放进锅里之后,梁易舟已经去了浴室,许培樟听见水声,就回去继续切土豆丝。   梁易舟托着腮,乖乖地坐在饭桌前等开饭,他每次做完之后就会变得很没有攻击性,像只懒洋洋的猫咪。   许培樟把菜端上桌,问他:“剧本觉得怎么样?”   “看过了,我还挺喜欢的。这是第二季的第二个案子?”梁易舟先喝了口汤。   “对,因为第一季反响很好,他们打算尽快上第二季。”许培樟把米饭盛好递给他,“还有个试镜的我问了下,是杨子骏。”   杨子骏是当红小生,去年主演的电视剧让他爆红了一把,后续的综艺又给他巩固了人气,已经快迈上二线的门槛了。   “论外型,其实他更合适。”梁易舟夹了一块牛腩,番茄味浓郁,放在米饭上,汤汁就浸透了。   “我可以让你带资进组。”许培樟给梁易舟勺了一勺炖蛋,“但是我对你有信心。”   梁易舟眼角弯了一下:“那多谢许总赏识了。”   “明天上午跟我一起去公司吧,把合同签了,下午我送你去试镜,我和费谦虽然不熟,但那个制片人我还是很熟的。”许培樟看梁易舟多夹了两筷子牛腩,不动声色地把盘子推过去了一点。   “你刚刚还说对我有信心。”梁易舟觉得许培樟有点好玩,“许总,你不要跟一个送考家长似的。”   “听说杨子骏架子大,我给你撑腰。”许培樟哼了一声,有点霸道地说,“我包了你,难不成还让你受委屈?”   “许总你要是闲下来了,可以考虑去接一部霸道总裁剧,本色出演就可以。”梁易舟揶揄了一句。   许培樟很幼稚地在桌子下面踹了他一脚,但一点也不重。   “吃饭。”许培樟跟泄愤似的,夹了一大筷子的土豆丝塞进了梁易舟碗里,面无表情,“吃光。”   晚上他们又做了一次,许培樟碍着梁易舟明天还有试镜,没闹太狠,结束之后他抱着梁易舟没撒手,手不闲着,捏着梁易舟的手指玩:“你以前在北城是住在哪?”   梁易舟其实最常住的是酒吧楼上,但那个太私人,他没告诉许培樟,说了另外一套房子,其实是前公司提供的,他在拍《零点到站》之前就把东西搬出来了。   许培樟摸了摸他的腕骨:“位置有点偏吧,这样,你住我这里好了,这边空着也是空着。”   梁易舟想不出什么理由拒绝,他心知肚明这不是许培樟经常住的地方,从他助理对这套房子的熟悉程度以及那见怪不怪的态度来说,许培樟可能不止一次在这里养过情人。但梁易舟没什么好在意的,许培樟风流,在圈内不是秘密,他和他不过是皮|肉关系,大家各取所需就好。   梁易舟就说了“好”。 第17章   第二天到承映传媒的时候,许培樟很无语地发现自己办公室门口跟开大会似的,陈港,舒岚,顾佳,法务部的小马,还有不知道是来干什么的贺涵,显然是都在等他。   “我说,你们不能去小会议室等吗,在这里夹道欢迎?”许培樟觉得自己的员工实在在给自己丢脸。   大家都不太想理他,只想看看跟在身后的梁易舟,梁易舟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缎面衬衫,绣了一朵黑色玫瑰在胸口的位置,下面是一条宽松的工装五分裤,踩一双板鞋。他穿得随意,但因为整个人气质太冷,愣是把这一身穿出了点贵气。他今天戴了耳钉,暗红色。梁易舟很礼貌地他们都打了招呼。   这群人这才如梦初醒地回过神,一个赛一个公事公办地跟梁易舟问好,然后一窝蜂涌进了旁边的小会议室。   许培樟很想翻白眼,但梁易舟倒没觉得什么,他神态自若的指了指小会议室的门:“我们也进去吗?”   签合同很顺利,文件梁易舟已经看过一遍,他确认了没问题就很快地签了,承映的合同新人一般是五年约和八年约,三线以上艺人是两到三年,许培樟给他准备的是两年的。也没什么奇怪的,并不是因为梁易舟有多少潜力,能很快给承映赚到钱,梁易舟很清楚人的新鲜感保持不了多久,虽然他看着不像会死缠烂打的那种人,但为了保险起见,许培樟没必要长时间签一个定时炸弹。   舒岚很热情,她私底下随和,拉着梁易舟就说:“洋洋知道这件事,真的是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好好照顾你,他说易舟哥就是他亲哥。”   崔洋的性子大家都清楚,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崔影帝就是有这种魔力,人不在现场,也能活跃气氛。舒岚和梁易舟在聊工作上的事情,小马和顾佳识趣地出去了,许培樟就趁着这时候,把贺涵一把抓了出去。   “你过来干嘛?”许培樟看贺涵还有点恋恋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我来看看美人啊,陈港说长得特好看。”贺涵笑嘻嘻的,还加了重音,“好看是真好看,但这气质也太冷了吧,我都不敢跟他对视,阿樟,原来你好这一口啊。”   许培樟捶了他一记,他们从小打闹惯了,拌了两句嘴,许培樟把正事想起来了:“我让梁易舟去试镜《扮演者》了。”   “这事儿我知道,陈港跟我说了。”贺涵回他。   “你有没有发现,你最近说的最多的话就是陈港说。”许培樟的目光十分审视。   贺涵尴尬地咳了一声,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不是说《扮演者》吗?费谦这人,人如其名,拍戏超级费钱,他的大场面砸的可都是真金白银啊,你想让梁易舟进组,还不容易。”   “那个神秘大boss不是还没定吗。”许培樟今天接到制片人的消息的时候就想好了,“我想要那个角色。”   “可以啊你,费谦这个人嘛,经常一拍脑门就有新主意,编剧呢也是这个路子的,所以《扮演者》经常改剧本,第一季没把大boss放出来,就是因为费谦没找到合适的演员。”贺涵说。   “这个投资我可以加,但不想用我的名义。”许培樟看他,“本来想约你中午出来吃饭的时候说的,结果你倒是不请自来。”   “干嘛,怕他进了组受人眼色啊。”贺涵往小会议室里看了一眼。   “班底不一样,《零点到站》几乎全是自己人,而且那时候不是我塞的人,《扮演者》多少个阵营呢,我怕传出来不好听的话,对他以后接戏有影响。”许培樟严肃起来。   “你倒是很贴心哦。”贺涵想了一会,“下午就让他去正常试镜吧,今晚我给你攒个局,和费谦还有制片见个面,你投的这部分就用我追加投资的名义,够兄弟吧。”   许培樟很满意地拍了下贺涵的肩膀,然后就听到贺涵补充了一句:“你晚上吃饭记得把陈港也带上。”   许培樟没深想,答应得非常爽快。   梁易舟下午试镜的时候临时加了一场戏,看得出来不是一个角色的,但他也没有多问。梁易舟稍微看了一会给他的这一小段剧本。这段比起他刚刚演的青年行凶和自我剖白这两段,实在是普普通通。   写的就是一个青年到男主的事务所,请求他帮忙抓住杀死他哥哥的真凶。但台词写得有点怪,这个青年的叙述太诡异了,太过于细节,好像是他杀了自己的哥哥似的。   梁易舟觉得这个青年不简单,他更像来示威而不是寻求帮助。   梁易舟揣摩了一会,演的时候还是按照自己的理解来了,所以费谦在监视器上看到的是一个表面无辜,实则充满野心的青年,但梁易舟又把这份野心藏得很好。   一个失去哥哥的青年,慌乱,害怕,字里行间都在寻求帮助,但却把犯罪现场描述得那么细致,好像因为无措所以推演了凶手的手法。   男主的感觉没有放在给梁易舟的剧本里。但梁易舟演出来了,他最后抬眸看镜头的时候,眼睛血红,好像是因为忍住眼泪,却看得人毛骨悚然。   “何先生,你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   梁易舟在下一秒就切换了气质,变得柔弱又无助,像是一只最无辜的小绵羊。   费谦非常满意,简直是狂喜。刚刚梁易舟演小反派的时候他就很满意,但梁易舟太高了,这是唯一的瑕疵。   这会让他演了K,这个《扮演者》里最神秘的幕后之人,效果出奇得好,编剧也在现场,他和费谦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的眼睛里读出了难耐的创作欲。如果说之前是不知道K应该找谁来演的话,现在就是他们在梁易舟身上,看到了K应该有的样子。   天使的脸魔鬼的心,不显山不露水的狠厉。   费谦过来跟梁易舟说了几句话,制片人姓董,笑眯眯地过来说晚上一起吃个饭,梁易舟不知道这是许培樟的安排,他其实不太喜欢饭局,但还是礼貌答应了。   梁易舟出去的时候杨子骏还在外面侯着,小孩儿人小架子大,刚刚也没正眼看梁易舟,梁易舟很无所谓,他还在想刚刚那个角色,以至于看到许培樟的时候他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许培樟此人,确实能把骚包和装逼化作帅气,他倚着车门,手里抓着一杯咖啡,十分气定神闲,好像在拍时尚杂志的封面。   梁易舟走过去,许培樟就从车里又拿出了一杯咖啡递给他:“试镜顺利吗?”   “挺顺利的。”梁易舟觉得许培樟挺闲的,居然还来接他试镜。   “晚上有安排吗?”许培樟问他。   梁易舟看他一眼,原来是为这事,他淡淡的:“要和导演吃个饭。”   “你喜欢应酬吗?不喜欢其实可以推掉。”许培樟看他。   “不太喜欢,但这都是工作的一部分。”梁易舟很平淡。   “那你喜欢跟我一起吃饭吗?”许培樟语气很认真。   梁易舟觉得他今天脑子一定又是哪里搭错了,但碍于许培樟现在是他的金主,于是就很不走心地哄了他一句:“挺喜欢的。”   梁易舟下午没别的安排,许培樟就干脆把他送回家了,他把王叔的电话给了梁易舟,是配给他的司机,随叫随到。   梁易舟回去以后看了两集《扮演者》的第一季,《扮演者》的故事其实很简单,架空都市刑侦剧,男主何邱淮,天才,高学历,有钱有闲,因为帮警方破了一桩十年悬案而名声大噪。女主翟蔚,不得志的画家,迫于生活压力租下了何邱淮的闲置房间,能低价租房的条件就是要承包何邱淮的一日三餐。虽然是刑侦片,但笑点还是不少的,不管是男主的反差萌,还是两个主角前期的打打闹闹,费谦都是拿捏得恰到好处。   何邱淮擅长推理和打心理战,翟蔚擅长搜证和侧写,在剧中可谓是黄金搭档。   梁易舟注意到第一季中对一个神秘人的铺垫非常之多,但昨天听许培樟说这部剧,似乎到第一季结束也没有揭开那个人的神秘面纱。   梁易舟正出神,就被自己的闹钟唤了回来。他打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给王叔打了电话前往约定的那家私房菜馆。   这家店做粤菜,当红歌手开的店,会员制,私密性很好。梁易舟报了费谦的名字,服务员把他带到306包厢,他推开门,就看到许培樟那张笑意盈盈的脸,顿时一愣。   许培樟十分自然地看他,眉眼间全是笑意:“哟,这么巧。”   梁易舟觉得许培樟好无聊。   作者有话说:   许总:难道这样不惊喜吗? 第18章   许培樟坐在费谦边上,费谦另一边是编剧和董制片,梁易舟跟制片人只有一面之缘,看来看去也就坐在许培樟身边合适。   梁易舟跟每个人都打了招呼,然后很自然地在许培樟身边坐下来。许培樟没着急跟他说话,好像真拿他当个普通员工了。没隔多久,贺涵就拉着陈港进来了。   “人齐了,上菜吧。”许培樟泰然自若,手却不安分,在桌子底下摸了一把梁易舟的大腿。   梁易舟十分无奈,他起身给大家倒茶。   费谦看梁易舟没一点架子,又在心里给他加分,他笑着说:“这次要好好谢谢许总,不然有可能到了第二季结束,我们还找不到K呢。”   这是句玩笑话。但费谦虽然拍的是电视剧,对演员的要求也是很苛刻的,玩笑也是夸奖。许培樟和制片联系之后,附赠了两张梁易舟的照片,费谦看了就很满意了。又有贺涵牵线搭桥,其实已经定了,但许培樟故意没告诉梁易舟。   梁易舟坐回去,许培樟明显有点不开心,他觉得刚刚梁易舟在躲他,于是他偏头冲费谦一笑,捧了他一句:“能得费导的青眼,才是荣幸。”   “我们设想的K就是个看起来亦正亦邪的角色,他和何邱淮的交锋有过很多次,我们打算在第二季开始展开何邱淮的过去,K就是跟在他身边的影子。”费谦喝了口茶,“剧本一会会发给易舟,我们拍摄比较赶,大后天可以进组吗?发给你的剧本上有对应场次的大致安排。”   梁易舟说“可以”,编剧又跟他聊了两句,编剧岁数不大,还是个有名的小说家,《扮演者》其实脱胎于她学生时代没能写完的一个小说,她毫不避讳地打量了一圈梁易舟:“费导给我看了那两张照片,哇塞,我就觉得,光是这个气质也必须是你了。”   梁易舟给许培樟夹了个虾饺,很谦虚地笑了一下。   “没通知你,临时让你试了K的一段,把握得不错。”费谦十分语重心长,“现在圈子浮躁,别忘掉自己的位置。你还年轻,总能碰到好时机的,况且能遇上许总这样的伯乐,好好演。”   看样子,费谦不知道他和许培樟的关系。   费谦他们剧组拍摄任务紧,都没喝酒,剩下的,酒量不好的占了一大半,大家干脆都喝茶。大家聊了一会《扮演者》,吃完了菜,也就直接散了。   这一顿饭,许培樟都没和梁易舟说话。   梁易舟把费谦他们送出去,许培樟却迟迟没出来,于是他又折回去,许培樟正靠着椅子看手机,看样子还在计较。梁易舟有点好笑,他站在门口:“许总,回去吗?”   “过来。”许培樟没抬头。   梁易舟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来,许培樟掐着他的下巴就吻上来,他吻得很用力,离开的时候还在梁易舟的下嘴唇上咬了一口。   “你是不是不想我出现在今天这顿饭上。”许培樟没松手,就这么看着梁易舟。   梁易舟微微仰着头,神情有些茫然。   “放心,费谦这人比较清高,看不上娱乐圈里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情,你能拿到这个角色跟我没关系。”许培樟松开了他,“我投资的那部分用的是贺涵的名义,你进了组,就是普通的承映旗下艺人,懂吗?”   梁易舟点了点头,许培樟知道分寸,包养这件事是个定时炸弹,日后梁易舟要是红了,整个人都得被扒一遍。《零点到站》换角一事,因为后续许培樟给了董畅新剧资源的补偿,撞了档期,换角的理由就十分正当。许培樟要考虑的事情很多,他要他红,除了给资源之外,他还要帮梁易舟扫清道路。   理性来说,他应该直截了当地问梁易舟有没有别的黑点黑料,预防以后有心人拿来做文章。但许培樟一想起那个重庆夜晚里,露出那种好像要把自己摔碎的神情的梁易舟,他就不忍心了。   “我明白的。”梁易舟认真地看他,他的眼睛里有野心,还有一点许培樟说不清的情绪,“许培樟,我不会辜负你。”   ……   梁易舟都想装死算了,也不知道今天到底哪里刺激到许培樟了。梁易舟只能安慰自己,反正自己也爽到了,就不要跟他计较了。   但许培樟表示还想再来的时候,梁易舟真的受不了了,许培樟第二天可以生龙活虎地去上班,他估计一整天就得荒废在床上躺着了。   他还要看剧本呢!   于是梁易舟很强势地勾住了许培樟的脖子,把他拉近:“许总,商量个事,这次先欠着行不行。”   梁易舟声音还是哑的,从耳朵到眼角,那一整块都是红的,看起来特别可怜。   “后天就进组了。”梁易舟故意把声音拖长,一副快要不行的样子。   “那你一周至少回来一次。”许培樟捏住了他的耳垂,轻轻摩挲着,神情却不温柔,像只狼崽子。   许培樟问过统筹,梁易舟的戏预计要一个半月。他当时选了这套房子,也是看中了它离影视基地最近。   “好。”梁易舟有气无力地比了个OK,缓了一会才坐起来。   许培樟很绅士地想扶他一把,却被梁易舟拒绝了,毕竟再把他撩拨起来,受罪的还是自己。   许培樟看他的背影,有点痞里痞气地笑了一下。   这也是许培樟喜欢和梁易舟做的一个原因,他觉得这种时候的梁易舟很真实,剥除了所有的伪装,会撒娇,会耍脾气,让人又想欺负他又想疼他。   许培樟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梁易舟正靠在床头看《扮演者》的第一季,他眼尾还有点红,唇也红,许培樟很想再亲他一下,但还是忍住了。   “有什么想法吗?”许培樟也上了床,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邮箱。   “你给费导看的是哪两张照片?”梁易舟声音懒懒的,他睡衣上面两颗扣子没扣,露出一小片皮肤。   “想知道?”许培樟一挑眉,“下次你主动,我就告诉你。”   梁易舟很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成交。”   许培樟把电脑屏幕给梁易舟看,上面是他演陈栾的片场花絮照,那天重庆降温,邵阳给他裹了件冲锋衣,他头发乱糟糟的,叼着根烟,在发呆。   可能是打光的问题,梁易舟看起来侧脸特别瘦削,不知道为什么他皱着眉,梁易舟本来气质就冷,这样看起来更加狠厉乖张。但他的唇角其实往上提的,冲淡了一部分的攻击性,多了几分戏谑。   “K这个人,游戏人间,犯|罪杀|人,对他来说是玩物,所以我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就觉得很合适。”许培樟说,他往梁易舟那里去了一点,“我还挺好奇的,你那时候在干嘛?”   梁易舟回忆了一下:“那天片场来了只猫,我在想这只猫为什么这么胖还这么灵活。”   许培樟:“……”   “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梁易舟抬眼看他,由于姿势问题他的领口往一边倾斜过去,露得更多。   许培樟看得忍无可忍,先伸手帮梁易舟把扣子扣严实了,才回答他:“尚鹏飞发的,投资人有单独的微信群的,他平时没事会发发片场花絮照什么的。”   许培樟把自己的手机解锁,打开微信之后就把那个《零点到站》的投资人群指给梁易舟看:“就这个。”   许培樟设置了消息免打扰,这会的消息已经累计了有200多条,梁易舟只看了一眼:“你平时是不点开看吗?”   “真有什么事,尚鹏飞会给我打电话的。”许培樟顺手就点进去看了一眼,尚鹏飞刚刚发了一条崔洋逛八廓街的照片,他戴了一个藏式的帽子,帽子太大,几乎把他的脸全盖了起来。许培樟笑了一下,嘀咕一句:“要是有空,我也想再去一次拉萨。”   梁易舟权当许培樟存了他这张照片是个巧合,他碰碰许培樟放在电脑上的手,问:“那还有一张呢?”   许培樟就退出微信,点开相册:“那天给你拍的那张。”   那是许培樟在重庆呆的最后一天,他们在花市里闲逛,许培樟送了他一把免费得来的小雏菊。梁易舟突然觉得那一天很遥远,简直不像最近发生的事情。   照片里的他,脸上带着一点错愕,那天天气很好,他沐浴在阳光底下,看起来懵懂又天真。   “K一直用天真的假象示人,所以这张费谦会很喜欢,有很纯粹的少年感。”许培樟一脸满意,自夸一句,“不得不说,我拍得真好。”   梁易舟却没说话,他在想那一天,许培樟也站在阳光底下,在按下快门的时候,冲他弯起的眼睛。   他也想为那刻的许培樟留下一张照片。   作者有话说:   。 第19章   梁易舟进组进得很低调,司机把他送到影视基地,邵阳帮他拿着东西,他就直接进去了。片场外面似乎有粉丝探班,梁易舟虽然不红,但还是把鸭舌帽压得低了一点,他腿长,没等小姑娘们反应过来他就走进去了。   副导演很热情,一口一个梁老师的,想必是贺涵帮忙打过招呼的。   “今天何老师的粉丝来探班,所以有点吵。”副导演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视帝何邱淮,在这部剧里用的是他自己的名字。   梁易舟表示没事。费谦正在跟何邱淮讲戏,梁易舟就站在旁边等了一会。   何邱淮长得非常英俊,年过三十了看着还像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活力十足的,但不笑的时候很有压迫感。   梁易舟觉得他有点眼熟。   费谦看到梁易舟了就招呼他过去,简单介绍了一下,何邱淮很客气,礼貌看了梁易舟几眼:“他确实像K。”   梁易舟不爱奉承,看何邱淮的性格也不爱听虚头巴脑的东西,就很诚恳地答一句:“很期待和何老师的对手戏。”   他们只聊了两句,化妆师就来让梁易舟去做造型了。他们把他的头发简单地修了一下,仍是中长发,原本设定K应该是短发的,但发型师看梁易舟现在这个发型好看,请了费谦过来商量,最终决定保留长度。   这样的头发长度也十分讨巧,在K扮演乖学生的时候就可以扎起来,放下来则是露出本性。   化妆师没给他的脸上太多的颜色,眼线部分花的时间最多,非常自然地让梁易舟的眼睛收起一点,整体形状偏圆润一些,看起来更加无辜。   梁易舟换好了那套乖巧的学生装走出来,大家都盯着他看,邵阳的反应最夸张:“靠,你还是我易舟哥吗?”   梁易舟收起了自己的冷脸,按照戏里那个K的人设,弯起眼睛冲大家笑了一下。K在剧中二十二岁,梁易舟化完妆,散了那一身凛凛的气质,倒真像个大学快毕业的学生。   “怪不得我们男主角会被他骗了,这也太乖了。”扮演翟蔚的于曼也到了,于曼颜值高,大家都说她是冻龄女神。   费谦十分满意:“下午拍何邱淮和赵恺之在事务所的那一场,你们两个抽空对一下戏,都是老演员了,一起找找感觉。”说完还拍了拍梁易舟的肩膀。   赵恺之是K众多假名中的一个。   不过梁易舟这会没时间找何邱淮,他被拉去摄影棚先拍了几张定妆照。《扮演者》第二季的宣传已经开始筹备,预计这个月底就要开始第一轮预告。   摄影师对梁易舟很满意,拍完还夸他很合适硬照,天生适合站在镜头前。   等他这边结束之后,已经到了饭点,片场这边地方小,除了何邱淮和于曼有单独的休息室之外,剩下的工作人员和艺人合用两个大休息室。邵阳替梁易舟领了饭,正在等他。   何邱淮走过来邀请梁易舟去他那里吃,吃完顺便对对戏。梁易舟也不跟他客气,道了谢就过去了。   “刚刚就看你眼熟,原来是小师弟。”何邱淮很绅士地替梁易舟拉开椅子,“不知道你记不记得,中戏有一年的元旦晚会,我们有过一次合作。”   梁易舟在中戏很出风头,因为他在中戏这种没有不好看的人的地方,也是好看得让人过目不忘。何邱淮大他三届,那应该是他大一的事情。大一元旦排了一出话剧,是《邹忌讽齐王纳谏》,梁易舟就被拉去跑了个龙套,演的就是那个邹忌拿来同自己比较的美男子徐公。   何邱淮演的是邹忌,但他俩没有对手戏,梁易舟只有个惊艳回头的剧情,用不着次次来排练。   何邱淮回忆起这段,不免笑道:“对手是你,确实不如你美。”   他的夸赞真心实意,梁易舟也笑起来,大一应该是他最意气风发的时候了,所以他跟何邱淮多聊了几句以前的事情。   “后面没怎么听到你的消息了,还以为你不演戏了呢。”何邱淮有些感慨的样子,“那次的话剧我还有光盘呢,想看我可以拷给你。”   “那先谢谢师兄。”梁易舟的扮相让他看起来小了好多岁,看着就像个乖巧的小师弟,可能是因为何邱淮属于梁易舟最无忧无虑的那段时光,他面对他就格外放松。   吃完饭,两个人把剧本拿出来,这一场是《扮演者》现在时间线何邱淮和K的第一次交锋,K用了赵恺之的身份,引诱何邱淮入了他的局。要不是后来翟蔚及时赶到,何邱淮差点就被构陷成了杀人凶手。   这是第二季的第三个案子,也是何邱淮的第一次失败。梁易舟读完就很喜欢,他从何邱淮的眼睛里也读出了这一点。   梁易舟喜欢和这样的演员搭戏,经验丰富,对角色有自己的理解,也能从对方身上获得灵感来调整自己。   下午进行得非常顺利,连着过了四条主要镜头之后,费谦都忍不住比了个大拇指:“你们两个,也太有默契了吧。”   赵恺之这一段最后要说到声泪俱下,要哀求何邱淮帮他找到杀他哥哥的凶手。梁易舟抽离得很快,但眼泪收不回去,他就这么冷着一张脸,接过何邱淮递过来的纸巾。何邱淮多看了他两眼:“易舟出戏真的好快,现在哪里还像刚刚的赵恺之?”   摄像不闲着,继续录着这一段,剧播出之后可以当花絮。梁易舟冷着脸流泪看起来特别漂亮,摄像给了个特写。费谦笑着说以后要是有合适的本子,一定要叫易舟来演哭戏,光坐在那里安静地掉眼泪,就够抓人眼球。   与此同时的许培樟收到了贺涵的微信。   “贺涵:美人落泪,你要不要看?”   许培樟回了一个“1”。   “贺涵:靠,许培樟,你能不能诚恳一点?”   许培樟回了一个“2”。   贺涵骂骂咧咧地把那段花絮视频发了过来。   许培樟点开,前半分钟梁易舟还是赵恺之,一个看起来无助绝望的年轻人,白衬衫黑马甲让他看起来特别乖,让人不自觉就会相信他。后面梁易舟闭了下眼睛,镜头拉进,他的鼻尖和下眼睑都哭红了,让人很有亲吻的愿望。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就回到了梁易舟,眼泪还没擦干,却看起来那么坚硬,像最不近人情的雕像。   许培樟有点热,这样的梁易舟太能挑起他的征服欲,他从前不算欲|望很重的人,偏偏在梁易舟身上,怎么要都不够似的。   他看到何邱淮给梁易舟递纸巾,两个人在说话,许培樟皱起眉。   花絮不长,放到这里就停了,最后的定格就是梁易舟接过何邱淮递过来的纸巾的那一刻,两个人的手好像叠在了一块。   许培樟感觉有点不爽。 第20章   晚上没有排梁易舟的戏,没戏的时候他也爱待在片场,看剧本或者看别人演戏。何邱淮和于曼的演技都很好,拍摄十分顺利。   何邱淮今天粉丝来探班,请了一整个剧组的奶茶,还有蛋糕。何邱淮的助理拿过来给梁易舟,还跟梁易舟说何老师说他的休息室分他一半,随时都可以过去。   邵阳谢了助理,忍不住说:“何老师真的好好啊,我本来还以为他很凶的。”   邵阳看过何邱淮的成名作,他在里面演了一个硬汉,邵阳夸张地形容:“身材太好了,感觉能一拳一个我。”   何邱淮为了那部片子特意增的肌,现在肌肉没那么夸张,但还是隔着衣服都能看出来的好身材。这会儿何邱淮只穿了一件背心,剧里的何邱淮不拘小节且毒舌,正在跟翟蔚打嘴仗。   梁易舟不知怎么想到了许培樟,许培樟的身材也不错,肌肉不夸张,覆盖得均匀又漂亮,用力的时候线条格外流畅好看。许培樟喜欢从后面抱他,咬他的耳垂,梁易舟只比他矮了四公分,但因为骨架小,每次都觉得自己被他整个圈进了怀里。   梁易舟觉得自己魔怔了,看到何邱淮的胸肌轮廓想许培樟干什么。   九点放了工,梁易舟收拾收拾准备回酒店,他今天直接来的片场,行李让王叔先送过去了。   何邱淮从他身后过来,很熟络地碰了下他的肩膀又很快离开:“你也住剧组的酒店吧,要不要跟我的车走?”   梁易舟还没给王叔发短信,就答应了。   外面还有很多何邱淮的粉丝在等,何邱淮让助理领他先过去,梁易舟戴着口罩和鸭舌帽,走得很快。他感觉自己应付不了这种场面,人一多他就觉得头疼,也不知道摆什么表情来面对粉丝。   何邱淮和粉丝聊了几句,又嘱咐他们早点回去,注意安全,这才上了保姆车。   “抱歉久等了。”何邱淮坐到梁易舟的旁边,“听说你签了承映?”   梁易舟点点头,他话不多,常让人觉得他很闷。何邱淮一个人也很能说,倒不会觉得尴尬:“承映传媒资源好,对艺人也够意思,挺好的。”   梁易舟看得出来何邱淮有话想问他。   “都是一个学校的,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今天在片场看见你,真的觉得挺不可思议的。”何邱淮看向梁易舟,“毕业之后那两年你没有演戏,是出了什么事吗?”   梁易舟没说话,何邱淮的眼神关切又真诚,但其实他们只有一面之缘,可能有些人就是善意泛滥,梁易舟回答得模棱两可:“家里有点事。”   何邱淮不再追问了,反而安慰他:“其实演员除了实力,也要看运气的,有合适的角色,师兄......”   梁易舟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打断了何邱淮的话。何邱淮就笑了,做了个让他先接电话的手势。   许培樟的语气听起来不太好,他先问了梁易舟有没有下戏,又问他今天住哪里。   梁易舟淡淡地答:“刚刚结束,剧组定的酒店。”   其实梁易舟这时候应该问一句许培樟在干嘛的,但碍于何邱淮也在场,他不想让何邱淮知道太多。   许培樟的语气果然更差了:“过来接我。”   梁易舟有些无奈,但还是说了句:“地址发我。”   “出了什么事吗?”何邱淮很关切地问他。   “有个朋友喝醉了,我去接一下,师兄你把我在前一个路口放下来吧。”梁易舟很抱歉地笑了一下。   “没事,地址告诉司机,直接送你过去好了。”何邱淮直接说,“小马,先送一下易舟。”   梁易舟不好再推托,他觉得许培樟就是很无聊,他又不是没有别人可以找,偏偏要他去接。   许培樟站在路口抽烟,他其实没喝多少,某个纨绔好友今天组局,许培樟就去了,去了又觉得没劲,喝了一会就低头刷手机。许培樟是个冲浪小达人,手里光不同职能的小号就有三个。他闲着没事,就去搜了下《扮演者》。   今天何邱淮的粉丝探班,新鲜的路透照片不少,许培樟划了划,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帅哥我都要:今天去看邱淮哥的意外收获!见到了一个好瘦好高好好看的帅哥!有人知道是谁吗!我感觉我又可以了!   配图一张是梁易舟的背影,另一张因为梁易舟捂得严实,只拍到了他的眼睛,还有点糊。   许培樟点开了评论。   “@热心网友不知道:淦!光这身材这眼睛我就知道这是一个美男子!”   “@邱淮的老棉袄:新来的演员吗?扮演者你到底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瓜子可乐二手车:马德,为什么我对着一个背影就能流口水,腰好细腿好细比例好好好羡慕。”   许培樟皱着眉点开了发帖人的微博,看到她最新一条。   @帅哥我都要:不得了不得了,邱淮哥居然跟那个帅哥很熟的样子!一起出来还上了同一辆车!   这次配的是一个视频。   “@扮演者移动自来水:动起来的感觉这腿好长好直,帅哥你为什么走这么快!让我看看脸吧!”   “@邱淮的老棉袄:帅哥果然是和帅哥一起玩的。我儿子平时气势这么强,我还以为他这样只能跟裴晴枫这样的奔四男人一起玩。”   “@HQHSDJD回复@邱淮的老棉袄:哈哈哈哈哈实话说看他们两个老干部养生我已经看够了,这次终于有小鲜肉了!”   “@智能磕拉:谢谢谢谢谢磕到了,稳重大叔攻×疯批美人受。”   许培樟“啪”地一下把手机给拍桌子上了。   把凑过来要跟他讲话的朋友给吓了一跳,朋友蹦出一句:“许总你的手机膜质量怪好啊。”   “现在的年轻人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东西啊。”许培樟很无语地点了点手机。   “你不是我们这里最贴近网络生活的人嘛。”朋友冲他眨眨眼,“看到什么过激言论了?”   许培樟面无表情:“就是看到你和我坐在这里吃饭说话,他们就可以说我们做过了。”   朋友:“……”   朋友愣了三十秒然后很惋惜地回他:“可惜了许总,我是直男。”   许培樟抽掉第二枝烟的时候梁易舟到了,他从一辆保姆车上下来,好像在跟里面的人道别,然后才往这边走,他没看到许培樟,就站在会所门口这边的空地上拿出手机来。   响了一声之后许培樟就把电话掐了,他走出来,喊了他一声。   梁易舟转过脸,神色依旧漠然,许培樟觉得很不爽,贺涵发给他的视频里,他明明对那个人很温和。   "你的车呢,我送你回去。"梁易舟走过来,递给他一瓶草莓牛奶,"喝吗?"   许培樟感觉自己就像个胀大的气球,被戳了一下之后就没气了。   牛奶其实是何邱淮给他的,他说牛奶护胃,带一瓶给易舟的朋友。   "今天怎么样?"许培樟坐在副驾驶,手里握着那瓶牛奶,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现在已经九点半了,他搅和了梁易舟的休息时间。   "挺好的。"梁易舟把把导航打开,侧过脸问他,"回哪儿?"   "我们那。"许培樟看他,他发现梁易舟的头发短了一点。   许培樟没说小区名字,只说了我们那,像个秘密暗号似的。梁易舟淡淡地点头,随即又听许培樟说:"抱歉,我不该把你喊出来的。"   梁易舟面色一松。   "怎么没让王叔送你?"许培樟的手指捏着瓶盖,可以感受到那凸起的纹路,他的声音很小。   "反正顺路,就跟了何邱淮的车。"梁易舟顿了一下,"他也是中戏的,以前有一面之缘。"   放在平时,梁易舟一定不会说后半句,许培樟不需要他这么多解释,他们又不是恋人。但解释都解释了,就多说了几句:"大学的时候合作过一次话剧,他还记得我,人挺好的,跟他搭戏也舒服。"   "哦。"许培樟还在捏那个瓶盖,他觉得自己不是很想听这些,但他想听梁易舟说什么,他自己都搞不明白。   许培樟发现梁易舟其实很讨人喜欢,何邱淮和他一面之缘今天就邀请他一起走,崔洋也喜欢腻着他。他想到他看到的微博,只是几张照片,就会有人对他有兴趣。以后只会有更多人,了解他,喜欢他,甚至臆想他。   许培樟想到这个就有点不开心,他突然发现自己不愿意和别人分享梁易舟。   但这种想法太自私了,许培樟觉得自己好差劲,他终于把瓶盖拧开,闷闷地喝了一口。: 第21章   许培樟后半程都没有说话,梁易舟把车开进车库,许培樟才开口:“我让王叔送你回去。”   梁易舟解开安全带,有点无奈:“都几点了,别让他大半夜来了,明天上午没我的戏。”   许培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就点点头,他喝完酒会很累,显得焉头巴脑的。梁易舟看他走路都不稳的样子,就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电梯映出两个人的影子,许培樟没说话,他把头埋在梁易舟的颈间,有很淡的香。   开了门,许培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直接把梁易舟给扑在了墙上,扑完了又没有下一步动作了,就这么隔着一点距离看他。   他看得太认真,让梁易舟都不敢动。   这个氛围很奇怪,有一点黏稠,客厅的窗帘没有拉,月光掉进来,落在许培樟的鼻尖。   许培樟的眼睛太深情了,两个人之间那一小块空气都变烫,梁易舟觉得自己喉咙发干,或许是想要吻他?可是最终并没有吻下来,他就是很安静地看他,直到梁易舟如梦初醒地推了他一把。   许培樟把头垂下去,很轻地跟他说了一句。   “晚安。”   梁易舟觉得今天的许培樟好奇怪,或许是有心事?被许培樟按着的地方在变烫,灼热的,像是有了自己的心跳。   第二天许培樟起得很早,早到梁易舟八点钟睁眼,另一半的床已经凉透了。   梁易舟趿拉着拖鞋走到厨房想倒杯水,就看见许培樟给他留的字条。   “煮了鸡丝粥在锅里,那个圆的是流沙包,有花的是卤肉包,凉了的话放微波炉里转一下。”   落款是一个樟字,还画了一片树叶。   梁易舟咬包子的时候又拿起那张纸看了看,许培樟的字很好看,稍微有点潦草,让人觉得他走得很着急。梁易舟突然觉得有点好笑,此情此景就好像是纯情少年醉酒不小心搞了一出一夜情,醒来以后不知所措,只好留了字条跑路。   虽然他俩昨天什么也没有做。   梁易舟盯着那张字条发了很久的呆。   梁易舟回到剧组之后许培樟没再出什么幺蛾子,谁都没提有点莫名其妙的那一晚。   第二季有一半的篇幅都是何邱淮和K的故事,他俩配合得很好,为了保持状态,费谦把他俩的集中在一块拍,今天下午的也是一场重头戏。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何邱淮和K的第一次交锋,那是四年前,一个富豪的小儿子绑架案,绑匪不是要钱,他上传了一段公开视频到微博,前半段是被绑着的小孩,后半段给出了一个谜语,限时三天,谁能破解这个谜语,谁就能找到孩子。   当时市局的刑警队队长是何邱淮的叔叔,何邱淮那一年回国,他爸怕他闯祸,就送到了何队家里。最后是何邱淮解开了那个谜语。但何邱淮很讨厌那种被背后的人掌控的感觉。背后的人似乎算到了每一步,包括警察的行动,也掌控他的思路。   谜语最终指向两个坐标,一个是藏着孩子的废弃工厂,还有一个位置就在市中心,何邱淮掩盖了第二个坐标,只身一人前往。   下午拍的就是这一段。   何邱淮到达这个市中心的写字楼,已经是夜晚,城市的灯光散落,不断有加班的上班族从楼里出来。何邱淮上到最顶层,他知道有人在等他。   梁易舟站在天台的栏杆处,穿一件白衬衫,背对着天台上的那扇铁门,何邱淮就站在门外。   “你好,何邱淮。”K转过身。   费谦选择的是何邱淮的视角,隔着上锁的铁门,看那个隐隐绰绰的人影,天台上没有灯,他看不清这个人的面容。何邱淮故意说:“你这样是把自己变成瓮中之鳖吗?”   K很轻地笑了一下,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愉快:“你不会带着警察来的,你跟我一样的自负。”   两个人安静地对视了一会。   费谦在这一段的灯光设计上非常用心,实验了很久,才有最终这个只能看见身形却看不清脸的效果。这也是一个隐喻,从这一天开始,K就是何邱淮的如影随形。   “这里是个空中花园,不过已经废弃很久了。”K说,“那孩子倒是很喜欢这里,狗尾巴草都玩得开心。”   这时候何邱淮的电话响了,是何队打来的:“孩子已经安全了,发现他的时候他在睡。”   K歪头看他,听起来亲切又热情:“那孩子很喜欢我呢,醒了可能要问哥哥在哪里,到时候就拜托你告诉他,哥哥下次再去找他玩。”   “神经。”何邱淮骂了一句。这个人果然跟他想的是一样的,聪明且自负,把这一次绑架当成游戏,而他就是被筛选之后的一个合格的玩伴。   “下次见。”K很优雅地坐到了天台的边缘上,何邱淮刚要说点什么,突然有烟花升空,炸开的那一瞬间的光把天台给照亮,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这几条分开拍完之后,化妆师过来给梁易舟补妆,一会还要拍一条梁易舟暴露在烟花底下的,会被剪进何邱淮的梦里。   “客观来说,K这个人,真的有点装。”何邱淮站在监视器后面回看刚刚那段,评价了一句。   费谦就说:“你就是太传统,现在的观众就爱这样的角色,这种反派,不招人恨,反倒让大家欲罢不能地喜欢。”   “确实是这样哦。”于曼看了一眼在那里化妆的梁易舟,“名侦探的死对头,一定要神秘,要聪明,要帅气,这样的相爱相杀,谁不爱看呢?”   何邱淮打了个趣:“他比我好看,别第二季播出之后,大家都倒戈了,纷纷加入反派阵营。”   梁易舟开始拍那个短暂的亮相镜头,费谦的要求是看起来无害,但其实野心勃勃。这个镜头会放在何邱淮在被赵恺之骗了之后,又梦见了四年前的事情,这次烟花升空,K没有消失,他坐在那里,侧过脸,一脸柔软可爱。   “你输了。”梁易舟没有出声,他比的是口型,眼睛弯着,一字一顿地讲出来。   讲完之后他一歪头,把手抵在脖子上,轻轻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他整张脸都是鲜活的,只有眼睛很木,让人想到死物。   看得人后背生寒。   “cut,过了。”费谦很满意,梁易舟总有那种看似云淡风轻但实则狠戾的能力,不用多做表情,就会让人畏惧。   拍完这一段,邵阳拿着梁易舟的手机过来,许培樟给他发了微信,问他晚上有没有空,想带他见个导演。   晚上没有梁易舟的戏,他跟费谦报备了一下,就去卸妆了。   许培樟坐在保姆车的后排,梁易舟裹得严实,还穿了一件邵阳的工装外套,手里提着东西,活脱脱一个工作人员的样子。许培樟看他一件一件地摘除伪装,就问:“剧组这边娱记很多吗?”   “挺多的,本来就有想拍何邱淮和于曼的,前几天他们收到风说大boss要进组了,又多了一些。”梁易舟把最后的口罩摘下来,“剧组这边的停车场虽然没牌子开不进来,但还是小心一点。”   许培樟点点头:“不过应该没人猜得到会是你的,我们的保密工作做得好,你签到承映这件事我也打算在《扮演者》正式宣传的时候一起宣布。”   许培樟在路上刷了下微博,果然关于《扮演者》终极boss扮演者的猜测铺天盖地,有溜粉的,有蹭热度的,许培樟刷了一会,笑道:“简直在帮我们免费造势,我让宣发那边注意一点,时机差不多了我们放路透图。”   《扮演者》的拍摄很顺利,看样子可以提前杀青,所以许培樟想让梁易舟尽快见见周可。   因为是只有三个人的小聚餐,许培樟定在了「欢愉记」,苏帮菜,做得精致又地道。   周可是苏州人,他的片子总是自带江南的那种潮湿感,氛围重,像个迷人梦境。作为易昶的徒弟,他学到了易昶文艺片偏爱的那种虚幻的宿命感,但比易昶那种容易让人看不懂的剪辑手法,他更接地气。《云间月》这个本子,许培樟的首选就是他。   欢愉记是许凯全开的,宛婷亲自做的设计,装修有很多的专属细节,别人看不出来,是他们的一点情趣,现在也成了一个名流爱去的店。院子的设计最费功夫,参照苏州园林的移步换景,十分雅致。   周可还没有来,许培樟让服务员先上茶,他特地提前了一点时间到,趁这会儿把《云间月》的剧本梗概跟梁易舟说了。   “怎么样,喜欢这个故事吗?”许培樟问他。   梁易舟看得很快,他认真的时候整个人就没那么冷,会下意识抿嘴,看起来有点可爱。   “云珏这个角色挺多面的,我感觉你会把他诠释得很好。”许培樟很认真地看他。   梁易舟抬起头来,脸上有很淡的笑意:“我接了。”   灯光下,这一刻梁易舟的眼睛特别亮,他整张脸好像都在发光,许培樟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作者有话说:   《云间月》剧情梗概在第15章 第22章   周可进来的时候,许培樟正在跟梁易舟聊《云间月》的细节,一看他到了,许培樟马上站起来很熟络地跟他握了一下手:“那就我来介绍吧,这是周导,这是我要给你推荐的演员,梁易舟。”   许培樟说完之后,周可明显愣了一下,他偏头看了一眼梁易舟,梁易舟很有礼貌地跟他问好,周可又转回去跟许培樟说:“这就是你神神秘秘了那么久的演员啊。”   许培樟拉他坐下,给他倒了茶,笑起来:“我说不会让你失望的吧,新签的。”   周可点点头,他是很斯文的长相,不太像导演,更像个搞学术的。许培樟把菜单塞给他:“先点菜,我们边吃边聊。”   “别的演员你有什么想法吗?”许培樟问周可。   “别的倒是不急,贺平章的话,我打算找何邱淮或者裴晴枫,看看谁有档期。”周可回答他,这两个人都是公认的正派的长相,很适合贺平章这个正义的地下党。   许培樟一听何邱淮的名字就隐隐有点不爽,但他没表现出来,他和周可碰杯:“这个你做主,我只负责投资。”   “云珏是戏子,你知道我的,那些唱词都是要动真格的,不可能用替身。”周可想了一会,“易舟提前进组,先去学戏,时间可能比较赶了。”   “没事周导,昆曲我有一点基础,学起来应该不难。”梁易舟给他敬茶,双手抱了一个圆,略低一下头,一双丹凤眼一抬,眼睛里荡着水波似的,说不尽的风流态。   许培樟被他这一眼看得一愣,回过神来只觉得心惊。   他读大学的时候,听一个名导讲课,说演员和角色之间的缘分有时候会让人觉得奇异,像是生来就为这个角色而生的似的,我们做导演的,就要有这样的眼光。许培樟本来只是觉得梁易舟演技好,但没想到他刚刚那一眼就让人痴醉,云无月唯亭绝唱一眼万年,大概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可以演绎了。   送走了周可,许培樟叫来服务员给他重新打包了一份赤豆猪油糕带走。   “今天回家住?”许培樟问他。   梁易舟明天没有戏,就点了点头。他记得他答应许培樟的事,他已经在剧组待了一周半了。   回到那套暂住的房子,梁易舟第一反应是东西变多了,鞋架上多了许培樟的几双鞋,门厅的置物盘里扔了几张卡。当然还有一排不容忽视的亚克力展示盒,很整齐地摆在门厅和客厅之间的隔断上。   梁易舟看着这一堆花花绿绿的盲盒,有点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   “这可是我的收藏。”许培樟模样十分骄傲,“好看吧。”   梁易舟看他一眼,评价道:“很少女。”   这下他知道那天在重庆,许培樟行李箱里那个颜色可爱的东西是什么了,十有八九是新买的盲盒。   许培樟今天心情很好,被说少女也不炸毛,哼着小曲去热猪油糕:“这个真的超级好吃,当个宵夜,要不要喝点东西?阿姨今天有打果汁。”   梁易舟就说“好”,趁着许培樟在厨房忙活,他又仔细看了一会许培樟的盲盒展览,手很痒,想拿一个出来玩玩。   他们坐下来吃猪油糕,糕本身松软,口感扎实,甜味来自赤豆,香气来自猪油。两个人都吃的不多,这种东西吃多了发腻,只当是尝鲜。   时间还早,许培樟把碗放进洗碗机以后就拿了电脑过来看项目书,梁易舟在看《云间月》的剧本,两个人各占了沙发一角,房子里只有梁易舟翻剧本的声音,还有偶尔喝完果汁放杯子磕在茶几上的轻响。   氛围自然地有些温馨。   梁易舟把剧本粗看完,就去洗澡了,等他出来的时候发现剧本到了许培樟手里,许培樟在看他:“刚刚就想问你了,你居然还会唱昆曲的吗?”   “其实不会,只是有些架势可以摆出来,跟演戏那样。”梁易舟解释道。   “周可很严格的,你别看他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在片场特别严肃。”许培樟说,“开机前先去剧团学戏,这件事我帮你联系,《扮演者》的宣传也是这段时间,你估计得两地跑了。后面拍戏时间也紧,12月开始《零点到站》的宣传。幸好是费谦那里顺利,后面重点要放在《云间月》。”   许培樟说得那样认真,关于梁易舟的,他好像每一件都牢牢记下来了,梁易舟看他替他安排时间的模样,一时之间觉得许培樟这个金主当得也太好了些。   好得容易让人自作多情。   梁易舟看着他,觉得心慌,他很害怕许培樟的体贴,可又有点依恋。他走过去蹲在许培樟面前,露出一副难得的乖顺模样,很轻地说:“都听你的。”   这句话莫名像在调|情,许培樟伸出手去拢梁易舟的下巴,他刚刚洗完澡,整个身体都泛出暖意,他的浴袍系得松松垮垮,领口泄了一大片皮肤,因为被许培樟拢着下巴,脖子便绷直了,纤细流畅的颈子,看得人很想咬一口。   许培樟的眼睛沉下去,他声音听起来很危险,意有所指地重复了一遍:“都听我的。”   梁易舟跨坐在他身上。   梁易舟两腿都发软,而许培樟真的就让他自己来,他吻着他的脖子,声音含含糊糊,像蛊人的蛇:“宝贝,你还能吃下去更多的。”   梁易舟浑身都在颤抖,有一点疼,更多是胀,最里面是痒,抓心挠肺的痒。   这种主动却让梁易舟有点羞耻,他不敢看他。   许培樟其实很想直接进去,但他忍住了,他想看梁易舟自愿打开自己,自愿奉献给他。   梁易舟简直动弹不得,只好求许培樟:“许总,动一动。”   许培樟捏住了他的腰,语气有些无奈:“说好你自己动的。”   于是他拿回主动权。   梁易舟偏着头,他知道许培樟把他的浴袍给扯掉了,也感受到许培樟的手在他的身上滑过去,他的手心很烫,好像在弹琴那样。   许培樟上身的衬衫还是一丝不苟,扣子扣到最顶上,看起来衣冠楚楚。而梁易舟是一|丝|不|挂,这种对比让他觉得羞|耻,他就像个玩物。   于是他闭起眼睛偏过头,不愿意再看。   许培樟掐住梁易舟的下颌骨,强迫他转向自己,他的占有欲在这一刻达到最大。   “看着我,梁易舟。”许培樟想让他睁开眼睛,他讨厌梁易舟这一副隐忍的表情。明明这次是梁易舟自己挑起来的,但做到这里他好像又不乐意了。   “我给你的太少了吗?都不愿意看我?”许培樟凑过去吻他,梁易舟的嘴唇很软,和他的人不太像,舌头也很软,许培樟觉得像罂粟似的,让人上瘾。   别对我那么好。梁易舟很想这么跟许培樟说,但他说不出来话来,也太矫情了。   许培樟把他抵在沙发的角落里,他觉得梁易舟在生气,可他又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生气,所以他喊他的名字。他无奈地摸梁易舟的脸,呼吸近在咫尺:“梁易舟,你太不听话了。”   梁易舟无力地睁开眼睛,他搂住许培樟的脖子,很小声地说对不起。   许培樟就吻他,他吻得那么温柔,好像在用吻说没关系。梁易舟的眼泪掉下来,他不懂许培樟为什么包养一个情人都能包得那么温情,这一刻他几乎都有许培樟可能是喜欢他的那种错觉了。   这种妄想让他觉得自己可笑。   于是梁易舟开始迎合他,他要退回他的壳子里去,要做薄情郎,要牢牢记住他们之间只是交易。   作者有话说:   。 第23章   舒岚这天来剧组探班,邵阳来接她,片场乱糟糟的,比往常喧闹很多,邵阳就告诉她:“今天杨子骏进组了,正在给他新弄一个休息室呢。”   杨子骏脾气差又架子大,邵阳忍不住多说一句:“也演不了几天,但非要单独的休息室。昨天拍戏,十几条都没过,最后都给费导甩脸子,好像是觉得费导针对他似的。”   舒岚拍拍他:“好啦剧组人多口杂,这种话不要多说,易舟呢?”   “易舟哥在何老师的休息室呢,何视帝人真好。”邵阳给舒岚领路,“我带你过去。”   何邱淮也在,看舒岚进来,他就站起来冲梁易舟一笑:“我去导演那一下,你们聊。”   舒岚坐下来,跟梁易舟闲聊了两句,从包里拿了个手链出来:“洋洋寄过来让我带给你的,他爱买这些小玩意。”   五色绳编的,挂一个小银牌,图案很古朴,看起来很可爱。梁易舟收了,跟她道谢。   舒岚跟他聊了会工作:“《扮演者》后续的宣传活动比较多,我会给你筛选,昆曲老师联系好了,江苏昆剧院的宋老师,时间比较赶,这边杀青了马上去南京。许总要求比较高,杂志和代言差一点的他都看不上,不过确实宁缺毋滥,所以等《零点到站》上映了再说。真人秀这块你有兴趣吗?"   梁易舟还没回答,舒岚的手机突然震了两下,她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   有个词条上了热搜,升得非常快。   #杨子骏疑似出演扮演者终极大boss#   在陈港找到许培樟之前,他就看到了这个被刷起来的词条了。   “红是不红,小手段不少。”许培樟看了一会营销号的通稿,口径很统一,都是说杨子骏昨日低调进组,看路透图应该是个重要角色,然后又把他夸了一通,节奏带得飞起,明着暗着都指向他要演K。   “他就是想蹭一波《扮演者》的热度,前几天关于K的讨论铺天盖地,他这会高调进组不就是为了混淆视听吗?反正是营销号说的,又不是他说的,他都不需要回应。”陈港知道许培樟最烦这种爱跳的艺人,“这时候蹭点曝光,他又不亏,到时候官宣了,还能再虐一波粉。”   “他也配。”许培樟面无表情,这件事的后续可以操作的地方太多了,因为这么一炒,看客们自然先入为主,既可以在官宣之后带梁易舟的节奏说他比不上杨子骏,也可以来阴的,说梁易舟挤了杨子骏的角色,那他一个八线演员怎么能挤掉杨子骏?稍微引导一下,这风向就自然跑偏。而杨子骏既能卖惨又能卖他那个善解人意的甜心人设。   “他就是觉得梁易舟不红,也没背景,又嫉妒他拿了那个角色,才搞这么一出。”陈港也烦这些弯弯绕绕,“我已经让人去和《扮演者》的宣发沟通了。”   “别沟通了,就让他别演了,我花钱,机会可以送给别的公司的艺人。”许培樟一脸烦躁。   陈港:“......”   为什么有一种千金买美人一笑的感觉。   “你消消气。”陈港劝他,“肯定不让梁易舟吃亏的,只是要考虑这个澄清怎么做效果最好。”   陈港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听完又把手机开了免提,说话的是舒岚:“许总,何邱淮说他可以帮忙,但是作为交换条件,他要演贺平章。”   许培樟没说话,静了半晌,突然笑了,他慢悠悠地说:“可以,但他这个澄清,要听我指挥。”   陈港看他一眼,就知道杨子骏这回真的惹上了许培樟,怕是不得善终。   杨子骏这会儿心情不错,费谦说他他都没拉下脸来,他本来就觉得费谦没眼光,居然不选他来演K。他出演这个小配角,感觉不划算,正巧关于K的讨论度很高,那就不蹭白不蹭。   晚饭的时候,事情似乎出现了一点改变,有一个个人号放了新的路透图,拍的是赵恺之带何邱淮看现场的那一幕。   “@给我一个橙:哦豁,这是谁?”   “@吃瓜的人上人:反正不是杨子骏。”   “@sunn:姐有点人脉,所以这个帅哥是谁?正牌boss出现了?”   “@水逆反弹:杨子骏爱炒作你第一天知道吗?他就进个组,演什么还不知道呢,结果营销号又来了,怎么不干脆说他要演何邱淮呢?”   “@亲亲宝贝骏:楼上能别酸了吗?自担连去扮演者打杂都不配吧。”   “@水逆反弹回复@亲亲宝贝骏:谢谢,我担是裴晴枫,双料影帝,杨子骏再作一百年也赶不上他。”   “@寄信给风:无人在意帅哥吗?我爬了300楼,就没见哪个好心人给我指个路。”   “@帅哥收集箱:进入我的知识盲区了,这个等级的帅哥我居然不!认!识!”   “@口口角角:估计也是个糊逼。”   “@一串乱码:谁都想蹭我们《扮演者》的热度了,抱走《扮演者》。”   这事一下就热闹了,杨子骏的粉丝都不是善茬,一看凭空冒出个新人来,马上觉得是对家在搞他们,立马统一口径说什么杨子骏在剧组认真拍戏呢,请不要蹭帅哥的热度。   杨子骏粉丝言之凿凿说这次角色很有颠覆性,明里暗里在挤兑梁易舟,看那意思就是我们家的才是正牌boss,也不看看咖位,都糊成没人认识了,能跟杨子骏比?少蹭热度。   梁易舟那里自然没有粉丝维护,这在路人眼里就成了一场单方面的谩骂。   后来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个杨子骏的粉丝骂到了何邱淮头上,翻起了陈年旧账,说之前何邱淮就耍大牌,对杨子骏脸色不好,这回别又是他在使绊子。何邱淮的粉丝平时很安静,这种时候当然炸了,杨子骏之前想拉着何邱淮炒cp的事他们还恶心着呢,何邱淮的大粉马上回击,洋洋洒洒写了一篇杨子骏和何邱淮的天差地别的文章,内容翔实,语言生动,逻辑清晰。   这下真是乱了套了,大家的关注点全被带偏。   许培樟由着这些人吵了半天,中间还时不时要添把柴,等到了晚上八点的黄金时段,何邱淮发了一条微博。   @何邱淮:我的对手@梁易舟   他这条微博发得跟官宣似的,让许培樟有一丝心梗。许培樟站起来,喝了半杯水,还是觉得心梗,并且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规定何邱淮的微博文案。   评论瞬间炸了锅。   “@何邱淮是我的:草,哥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官宣了。”   “@洋洋羊羊:哥你是出来辟谣了吗?”   “@谁在装逼:某些粉丝看到了吗?是你们那个吗?刚刚还使劲踩人家,心疼帅哥。”   “@帅哥收集箱:草草草,终于知道帅哥是谁了!哥哥我可以!”   “@瓜子可乐二手车:是不是上次探班被拍到的小哥哥!”   “@HQHSDJD:马德磕死我了。”   许培樟这次忍住了没把手机拍桌上,他关了手机,拿了车钥匙就出去了。   《扮演者》的官博在三十分钟后发了梁易舟的剧照。   @扮演者:是你的如影随形@梁易舟   配图是梁易舟坐在天台上侧过脸来,眼神散漫,嘴里叼着一张红桃老k。   “@扮演者的自来水:卧槽卧槽卧槽卧槽这是提前爆料了吗?击中我了。”   “@请你喝雪碧:长发美人啊啊啊啊啊啊啊!”   “@萝卜白菜都不爱:这是谁啊?都没听说过的。”   “@其实二:你们啥时候播啊!!!急死我了!”   “@废话篓子:牛牛牛,这是那个神秘反派吧!马德迷死我了,美女就是坠吊的!美女还坏,我不行了。”   “@一蓑烟雨任平生:下个月我能看到你更新吗?扮演者,你不要不识抬举。”   “@急变偶不变:剧照好在线!希望帅哥演技也OK!”   梁易舟的微博几乎是个闲置号,又因为设置了半年可见,所以点进去只有一条分享歌的微博,现在就成了大家的打卡地。   梁易舟还在拍戏,不知道自己今天在微博上被喊了几千声的“美女”。   很快就有人去搜索了他的演艺经历,有个娱乐博主发了文。   @棉花月亮湾:挖槽,搜索了一下,《扮演者》果然靠谱,梁易舟,中戏毕业,演的戏不多,虽然都是配角,但部部演技在线。救命,我好像真的搞到剧抛脸了,你们敢信以下的角色都是一个人演的吗?   这个博主把他的几部剧的剧照摆在一起,角色五花八门,气质各不相同。   “@急变偶不变:放心了放心了。”   “@帅哥收集箱:马德,越看越帅,怎么演小痞子都这么帅啊,沦陷了。”   “@禾泽:真是剧抛脸!有没有美人的生活照啊,美人好高冷,微博什么也没有,呜呜呜想看看老婆。”   “@让我摸摸:这张脸真的要上保险吧,太好看了,心砰砰乱跳,怎么没演过校园纯爱剧啊呜呜呜。”   “@前排兜售鸡爪子:诶诶诶,许培樟关注他了,帅哥签承映了?”   “@保护美人联盟:草!美人快跑!许总是个花心大萝卜!”   刚刚到片场的许培樟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第24章   邵阳看到杨子骏的脸越来越黑,越来越黑,越来越黑,他忍笑忍得辛苦,以至于看到许培樟的时候差点被噎死。虽说他的工资一直是梁易舟派的,但他非常有眼色,目标是一定要把老板的老板给哄舒心了。   “许总,易舟哥还在拍,你要不先去休息室等他?”邵阳迎上去。   许培樟大大方方地站在那里,往杨子骏那里一瞥,声音不大不小:“没事,我就站在这里等。”   杨子骏今天真是气死,活脱脱地为他人作嫁衣,先是被何邱淮的粉丝骂,后面居然又被路人骂他欺负弱小,拜托,梁易舟比他高半个头,到底谁是弱小?这件事他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现在网友都在嘲讽他偷鸡不成蚀把米,他也只能受着。   更倒霉的事情还在后面,杨子骏无数次地后悔自己今晚为什么不早点开溜,谁敢相信许培樟还亲自来了,大马金刀地站在片场,搞得杨子骏都不敢露头。他要是早知道梁易舟是承映传媒的艺人,他做这件事的时候肯定会三思。   这回算是完了,杨子骏觉得自己得跟梁易舟道个歉,许培樟才会放过他。他又偷偷看许培樟一眼,只觉得他周身气场太锋利,哪里有那些人传言里说的那种温和绅士?杨子骏正在盘算该怎么办,许培樟却突然转过来,很短地看了他一眼。他不笑的时候脸部线条很硬,加上眼镜,威严更重,这一眼,把杨子骏后背的冷汗都看出来了。   梁易舟下了戏,才看到许培樟过来了,他顿时脸上有点臊,前天他做到最后一直在哭,许培樟哄了他很久。   第二天梁易舟醒得很早,但因为昨晚的失态,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许培樟,干脆就装睡。许培樟过来看过他两回,第二回 还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应该是怕他发烧。   等许培樟走了梁易舟才睁开眼睛,他确实很累,所以又在床上躺了一会。他觉得许培樟应该不会太较真他昨晚莫名其妙的眼泪,梁易舟把自己团了团,叹口气,就当是因为做过了头吧。   梁易舟感觉自己很奇怪,一个人的时候更自在,跟别人待在一起会变得脆弱。大概是从小到大都没有尝到很多的甜,现在反倒是怕了。   幸好他不常见到许培樟。梁易舟不想让自己变得太软弱。   可许培樟自己会来。   梁易舟愣了一下,晃神间,许培樟已经看到了他:“梁易舟,过来。”   他说话的时候戾气还没散,但梁易舟一走过去他就马上有了一点笑意:“你微博赶紧回关我。”   这听起来简直像在撒娇,把杨子骏看得一愣一愣的。   邵阳把手机递给他,梁易舟打开微博的时候手机都卡了一下,许培樟也凑过来,调侃一句:“梁老师,你好火。”   舒岚已经跟他说了公关的事情,梁易舟打开微博先回关了许培樟,然后又关注了何邱淮,最后转发了何邱淮和官博的微博。   “那个杨子骏没给你找麻烦吧。”许培樟磨了磨牙。   梁易舟觉得他这一副护短的样子很可爱,就顺着他说:“没,许总给我撑腰,他不敢的。”   许培樟这才满意。剧组不少人都认识他,也知道今天热搜的事情,只觉得许培樟是不满意杨子骏踩承映的艺人炒作,所以也没觉得他来探班这事很奇怪。   “去吃个夜宵?”许培樟看他。   邵阳十分有眼色:“那易舟哥我先帮你把东西拿回去了。”   何邱淮也过来了,他十分熟络地搭了下梁易舟的肩膀:“宵夜?带我一个呗。”   许培樟还没来得及拒绝,就听梁易舟说:“今天的事谢谢师兄,我请客。”   何邱淮不把自己当外人,对着于曼那边喊了一句:“曼姐,去吃宵夜吗?一起呗。”   许培樟一脸无语,得,凑了桌麻将。   何邱淮的小助理脸色一下子变了,他伸手想拉何邱淮,但人家于曼已经听见了走过来了。   “哟,这不是许总吗?”于曼笑意盈盈的,“好久不见了,来探谁的班?”   许培樟这才想起来翟蔚是于曼演的,他也笑了:“于影后赏个光?”   “不了,明天我一大早有戏的,下次再宰许总吧。”于曼一拢头发,婉拒了。   小助理看他俩在那里一来一回,背后冷汗都要下来了,除了何邱淮这种从来不关注八卦新闻的人,应该没人不知道许培樟和于曼有过一段吧!   谁不知道于曼那部得金像影后的《婉月桥》背后最大的投资商就是许培樟,许培樟为了于曼三请易昶当时传得沸沸扬扬。更别提拍摄期间传出来那么多照片了,还有金像奖颁奖典礼上那个世纪拥抱,入选了那一年cp名场面的top1。   虽然最后许培樟和于曼没能走到最后,但谁没磕过一嘴他俩的cp?   这下是旧情人见面,小助理紧张得要命,生怕明天《扮演者》又要轰轰烈烈地上热搜。   当事人倒是很自然,闲聊两句,于曼就告辞了。   三个人去了承映的会所,梁易舟兴致不太高,他本来就话不多,许培樟和何邱淮说话,他就在一边听着。   “原来许总也是中戏的,真是好巧。”何邱淮跟他客套着,“一直没机会和承映合作,这次是沾光了。”   “本来周导也想找你的。”许培樟淡淡地笑,夸了两句何邱淮的演技,眼睛瞥到梁易舟,发现他手按在手机上在发呆,他继续说,“也要谢谢何老师照顾我们易舟。”   何邱淮摇摇头,很自然地给梁易舟夹了菜:“于公于私,都是应该的。”   许培樟眯起了眼睛,他也不甘示弱,给梁易舟又夹一筷子菜,梁易舟看他们还要继续的样子,连忙捂了下自己的碗:“吃不下这么多。”   许培樟和何邱淮对看一眼,都没再说话。   期间许培樟去洗手间,何邱淮把凳子拉了拉,离梁易舟近了些:“易舟,以后要是有困难都可以找师兄的。”   梁易舟抬眼,就看到何邱淮十分严肃的脸,他马上明白了何邱淮表达的担心,估计是怕他在许培樟这里吃亏,毕竟圈子里传许培樟男女不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何邱淮就像个担心自己弟弟被无良老板潜规则的操心哥哥。   梁易舟笑了一下,脸反倒是更冷:“师兄,我都知道的,出道这么多年,什么都见过了。”   何邱淮拍拍他的肩膀,脸这才松下来。   梁易舟知道何邱淮是真心,所以又打趣一句来缓和气氛:“师兄,我都二十八岁了,又不是十八岁,你这样很像个担心女儿的老父亲。”   梁易舟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弧度极漂亮,他的眼尾本来就上挑,一笑起来更添韵致,看得人都要跌进去。   何邱淮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故作无奈:“别拿你师兄寻开心。”   吃完宵夜梁易舟跟着何邱淮的车回去,许培樟把他们送出去,脸色并不是很好。   上了保姆车梁易舟才看到舒岚给他发的消息,今天承映传媒的官博也转发了扮演者官宣梁易舟的那一条,也是证实了网友的猜测,这是承映新签的艺人。梁易舟明天上午没戏,舒岚让他来拍点照片,给承映这边的宣发用。   他翻了会大家在他微博底下的评论,心情好了一点。   他刚刚在吃饭的时候去看了许培樟的微博,粉丝不少,他的微博内容都很私人,许培樟的摄影技术很不错,经常在微博发点自己拍的东西。也分享音乐和书,看起来十分正经,除了偶尔会直接转发骂娱记和营销号。   许培樟很坦荡,他和于曼分手之后,于曼被人当枪使,被某个男星拉着炒作,还被扣出轨的帽子的时候,他还出来帮忙说话了。   @许培樟:我和于曼已经和平分手,网上那些传言均不属实,于曼是非常优秀的演员,某些渣滓自己私生活已经够混乱了,请不要拉着影后炒作。   这是去年的事情,这件事在热搜上飘了三天,许培樟一条微博,锤了他和于曼确实曾经是恋人,也顺手放了点那个男星左拥右抱的照片。   于曼自己也回应了。   @于曼:感谢许总的澄清,也跟大家说声抱歉,因为感情生活比较私人,在确定能携手一生之前,我选择不公开。感谢大家的关心,我曾经非常幸福,但不是所有的恋情都能走到最后,我们俩都没有遗憾,感谢曾经的陪伴。   梁易舟也知道这件事,所以今天他看到许培樟和于曼讲话的时候,就有点不开心。但他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不开心,许培樟和于曼是恋人,真正双向付出过感情的,他和许培樟不过是交易。   但他一想到,可能一段时间之后,他们交易结束,许培樟也会像对待老情人那样,见到他和见到别人没什么两样,他就控制不住得有点不开心。但这就是许培樟,他对谁都很好,连于曼也不会是例外。   所以今天梁易舟和何邱淮说的话只说了一半,完整的应该是:“我都知道的,许培樟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认得清自己的位置。出道这么多年,什么都见过了,娱乐圈不过是浮华的名利场,付出真心的人注定会失败。”   梁易舟不是赌徒,也够清醒,看了许培樟对于曼的态度,他更加不会去妄想什么他会成为对于许培樟来说的不一样的人。   他想他要知足,许培樟给他的已经够多了。 第25章   许培樟有点不开心,他刚刚从洗手间回来,就看见梁易舟在和何邱淮说话,距离很近,看起来那么亲密。   还有梁易舟那个笑,许培樟站在外面抽烟,眉头皱着。   梁易舟从来没对他这么笑过。   难道是因为他们刚认识的时候有些不愉快吗?许培樟有点烦躁。梁易舟这个人性格有点淡,没什么明显的喜好,没有在乎的东西,好像怎么样都可以。或许是这种淡成全了他的演技。有的演员是体验派,长久浸入角色来演戏,体验派出戏慢,崔洋和于曼都是这类演员,崔洋拍完《暴雨天》两个月没有公开露面,就是因为无法抽离。梁易舟显然不是这类演员,他入戏快,出戏也快,他塑造角色,而不是成为那个角色。   有人说体验派是在做减法,减去自我中不属于角色的部分,这样你既是自己,也是所要演绎的角色。梁易舟自身的淡就让他的表演像在做加法,他在演戏的时候会掩盖掉自己,成为戏中的“我”。   许培樟看过梁易舟给人物写的小传,陈栾和K,和剧本一起带在身边,一边拍一边增补,《零点到站》陈栾最后剪辑应该只有二十分钟的镜头,但他的小传写了3万字。   《扮演者》进组匆忙,梁易舟记在备忘录上然后打印下来,和编剧聊天,也和何邱淮聊,最后才有了那个一个眼神就能击中人的K。   许培樟喜欢他的认真,也想让他红。   但梁易舟自己的想法呢?他演了这么多年的戏,好像无所谓能不能红。许培樟皱着眉把烟掐了,他发现他一点也不了解梁易舟。   这几天来剧组探班的人多了很多,片场这里是封闭的,但每天下了班到保姆车的这段路,总有很多小姑娘等着。杨子骏的角色被一个小鲜肉顶了,梁易舟知道这肯定是许培樟的手笔,但许培樟没把这个角色给承映的艺人,反而给了林宇公司最近在捧的一个爱豆,名字叫宋向程。   宋向程还挺低调的,特别有礼貌,但他的粉丝确实多,邵阳说他一个人的站姐加起来比剩下的演员的站姐都多。   梁易舟还是按时上下班,他的戏还有一个礼拜就要杀青,之后就去南京。偶尔也会有小姑娘喊他的名字,他都会很礼貌地回应一下,被小姑娘大喊老婆的经历还是挺有趣的。   舒岚让他没事发点微博,之前拍的那组私服的宣传照效果很好,许培樟说得没错,梁易舟光凭那张脸,就可以圈一波粉。   今天他想起这事,拿手机拍了张扎起来的辫子当配图。   @梁易舟:连续几天被喊了很神奇的称呼,杀青了要考虑剪头发   “@美女贴贴:谁喊了我老婆!”   “@knnnnn:哈哈哈哈哈哈哈救命,重金求易舟哥被喊老婆之后的表情实录!”   “@白桃乌龙茶:头发好黑好顺,梁老师用的什么洗发水啊。”   “@我吃饱了:别!别!别!美人不要剪头发!”   “@帅哥我都要回复@knnnnn:还真有视频,来自好心姐妹的分享,点击跳转。”   梁易舟这天没带口罩,和邵阳一起走出来,略低着头,然后就听见一声响亮的“舟舟老婆”!梁易舟的脚步顿了一下,脸上表情没变,但明显加快了脚步。   “@衣染:笑死我了,看把孩子给吓的。”   “@茨球天下第一:不得不说,梁易舟这张脸真的好贵,动起来感觉更好看了,天生的大银幕脸啊。”   “@橘子和桃:馋死我了,扮演者你到底什么时候播!”   “@再也不搞了:呜呜呜!老婆的腿怎么这么细!多吃一点啊!承映不是号称拥有业内最好吃的食堂的吗!”   梁易舟翻了会评论,发现自己的整肃收效甚微,泥塑和整肃这两个术语还是邵阳给他科普的,他不免感慨,现在的网络世界真的是非常精彩。   这时候许培樟的微信突然跳了出来,很简洁的两个字加一个标点。   “许培樟:老婆?”   梁易舟回了六个点给他。   许培樟直接打了视频过去,结果被梁易舟给掐了。许培樟又打了个问号给他。   “梁易舟:有事?”   “许培樟:看看老婆不行?”   “梁易舟:......”   “许培樟:别人能叫我不能叫?”   “梁易舟:你今天很闲?”   骚扰了梁易舟一通之后许培樟心情大好,他放下手机对贺涵说:“我可以帮你,但你拿什么跟我换?”   贺涵眼睛一亮:“你尽管开口。”   贺涵今天来找许培樟是为了当陈港的助理,许培樟听完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觉得他一定是撞坏了脑子。   贺涵在用什么体验生活的借口来欲盖弥彰的时候,许培樟就刷到了梁易舟的新微博,所以他压根没认真听贺涵的胡说八道。   “我去面试,陈港让我回家玩去,是我不配吗?”贺涵表示十分委屈。   “贺总,您不觉得这事儿特损吗?正晖集团的二公子来给我们公司的人力资源总监当助理,我怕陈港折寿。”许培樟和贺涵是打小的交情,贺涵家里还有个大哥,大哥事事优秀,比贺涵大了八岁,贺涵没有继承家业的任务,家里谁都疼他,由着他野生野长。现在他手里这个意涵娱乐就是家里给他开着玩票的。   “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贺涵把眼睛一耷拉,他有一双很单纯的眼睛,像小鹿。   撒娇这一套对许培樟行不通,许培樟回他:“帮你也行,但是我要你家那个BD眼镜的代言。”   BD是正晖集团旗下著名的奢侈品品牌,近几年合作的都是一线艺人,现在的代言人是影帝裴晴枫。   “靠,许培樟,你真的很会趁火打劫。”贺涵一脸震惊。   “你放心,等到你们和裴晴枫的合约到期的时候,我肯定能捧红梁易舟。”许培樟很愉快地笑了一下。   “我以为你要给崔洋的呢。”贺涵瞬间八卦了起来,“对美人这么上心哦。”   “BD走的风格一直是英气冷峻,你觉得崔洋合适还是梁易舟合适?”许培樟把话岔开,“你就说换不换吧,你现在应了,你就是陈港的助理了。”   “行行行,裴晴枫的合约到明年二月,到时候我会让他们联系你。”贺涵摆摆手,然后又站起来,看起来心情很好,“走吧,找陈港去。”   作者有话说:   陈港:每天都在被万恶的资本家压榨 第26章   “《扮演者》第八十三场一镜一次。”   何邱淮坐在书桌前翻卷宗,手里这个案子虽然已经结束,但他却隐约觉得不对劲。他顺着线索查了几天,越来越觉得背后的隐情巨大。他有很不好的预感,何邱淮往后靠进椅子,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阳台上突然传来一阵响,何邱淮一怔,正想站起来,就看见一个高挑的身影很不见外地推开了玻璃移门。   梁易舟穿了一身黑,像黑夜里裁下的一条影子,他说:“好久不见。”   何邱淮皱眉:“我应该叫你赵恺之,还是叫K?”   “名字什么的,都是代号罢了。”K冲他一笑,然后目光落在何邱淮摊开的那一桌子的照片上,他今天没扎头发,比起赵恺之的那种天真,现在多了一点落拓,他隔着一点距离看了何邱淮一会,然后说,“这个案子不要再深查。”   何邱淮感觉心口一紧,他的担心好像在k的这句话里得到了证实:“为什么?”   依K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他在何邱淮的书房里转了转,书架上摆着很多相片,多K看了一会,才说:“背后牵扯的太多,不是你可以撼动的。”   “你很奇怪。”何邱淮突然笑了,“你半夜造访,就是为了提醒我这件事?你不是游戏的掌控者吗?”   K转过脸,意味不明地笑起来:“我找个称心的玩伴不容易,不想看你自寻死路,你这几天的调查已经惊动他们了。”   何邱淮沉下脸:“我们不是一类人,我会查下去。”   K皱起眉,一副无法理解他的样子:“何邱淮,你根本不是绝对正义的那类人,你帮忙查案只是觉得好玩,跟我喜欢给人添点麻烦一样,只是爱好罢了。那个案子已经结束,你没那个义务要绑上自己的命运。”   何邱淮站起来,他比K高了小半个头,就这么走过去,把他困在书柜前面。   “我做我认为正确的事情,无关正义。”   K仰头看他,神情居然有些悲悯:“有光一定会有影子,城市高楼林立,有多少腌臢事?你不是喜欢翟蔚吗?你再查下去,下一个遭殃的就是翟蔚。”   K的脖子修长又漂亮,被何邱淮扣住了,他很平静,嗤笑道:“你自己早就知道后果,逞什么英雄?自古忠良死无葬身之地啊何邱淮。”   何邱淮的戾气愈加重,好像下一秒就会把的K脖子折断,两个人无声地对峙着。   门突然被敲响,翟蔚的声音传进来:“在忙吗?切了一点水果。”   何邱淮周身的戾气瞬间散了大半,他的声音不算温柔,但听起来很有耐心:“我一会自己出来吃,你早点睡。”   何邱淮松开他,K的脖子上明显有一圈红印子,但K并不在意,他对上何邱淮的眼睛:“心软的人,就不要赴汤蹈火了。”   “我跟你确实不一样。”何邱淮闭了闭眼,他变得轻松起来,“我也觉得世界无药可救,但因为翟蔚,让我有走到阳光下面的欲望。首都烂透了,但我想留下来。”   K听了一言不发,他转身往阳台走,何邱淮在后面喊他:“喂,你就不能走门吗?”   K侧过脸,扔了一个信封给他,很敷衍地冲他摆了摆手。   何邱淮他匆匆扫完信封里的内容,然后勾起唇角笑了一下。这也是第二季倒数第三集 的最后一个镜头,后期的剪辑会追着梁易舟步入黑暗的身影,在一切彻底进入黑暗之前,会听到何邱淮的画外音。   “谢啦,我的对手。”   “cut”   “恭喜易舟杀青!”何邱淮这个书房瞬间挤满了人。   梁易舟从阳台上绕出来,还没来得及回应大家的恭喜就被何邱淮一把抱住了,他抱得很绅士,但还是有点用力。梁易舟笑起来,很诚恳地说:“谢谢师兄。”   何邱淮把他放开,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未来可期。”   大家都走过来跟梁易舟说话,于曼很客气:“这次跟你没多少对手戏,期待第三季的合作。”   “谢谢曼姐。”梁易舟看她,于曼真的很漂亮,待人又和气,她是被偏爱的,年岁在她身上不落痕迹,反倒是让她美得更有韵味。梁易舟很喜欢她那部《婉月桥》,撑着伞走过来的绝代佳人,诠释了什么叫风姿绰约。   晚饭是许培樟以梁易舟的名义请大家吃的欢愉记,于曼看到那个外卖盒子倒是呆了一下,随后也就一笑而过了。   剧组还要继续拍戏,梁易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又给剧组的小姑娘们签名,宋向程有点腼腆,在一边踌躇了很久也没敢上前。梁易舟看他那么局促,就转头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也想让梁老师给我签个名。”宋向程耳朵都红了。   梁易舟跟他接触不多,但小孩儿确实努力,他不是科班出身,要学的东西多,没有自己的戏,就在片场看他们的,大家拿他当弟弟,都会注意多提点他。梁易舟发现比起上下班的时候,他在粉丝面前展现出来的那种阳光帅气,其实私底下更加腼腆,像只乖巧的兔子。   梁易舟和他合了张照,祝福写得很长。宋向程拿到那张拍立得之后看了很久,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讲:“梁老师真的很温柔啊。”   梁易舟疑惑地看他一眼。宋向程就很不好意思地笑笑。梁易舟拍了下他的肩膀,像一个真正的前辈那样:“加油,星途坦荡。”   梁易舟回酒店之后先冲了个澡,他的行程很赶,明天上午就要飞南京去剧团报道。梁易舟披着一条毛巾,头发被他随便擦了擦,他以为来敲门的是邵阳,就直接打开了门。   许培樟推着一个行李箱,站在门外。   梁易舟很懵,他知道许培樟这几天都在外地出差,昨晚的朋友圈定位还在长沙,所以他怔了半晌。许培樟看他的表情实在是可爱,就笑道:“傻了吗?还不赶紧让我进去,特地过来偷情的,再多站一会就要被人发现了。”   梁易舟这才回过神,他看许培樟把行李推进来,然后关上门,才问:“你不是出差吗?”   “赶了赶,今天那边结束了,就先回来了。”许培樟转头看他,露出一个真诚的笑,“恭喜杀青。”   梁易舟总被许培樟这种不按常理的行为搞得有点心乱跳,许培樟就像是某种蛊,不看到他的时候不会发作,但他在眼前的时候,他就很难压抑自己心底的那点渴望,于是梁易舟装出一副闲聊的样子:“那你怎么不回家?”   许培樟刚刚把外套挂好,听梁易舟这么问,桃花眼一弯:“我想先来见你一面啊。”   “你明天就要去南京,所以我想趁着今晚有时间来看看你。”许培樟说得很理所当然,他走到梁易舟面前,语调拖长,像个撒娇的小孩,“什么嘛,梁老师不欢迎我来啊?”   “没有。”梁易舟被他盯得耳朵尖有点烫,侧过身就想走。   但许培樟一把抓住了他,梁易舟的身上很温暖,连凸起的腕骨都好像被捂软了,弄得人心痒。许培樟在这种时候总是很强势,他用另一只手把眼镜摘了,直接吻了上去。   这好像是他们第一个在情|事之外的吻,许培樟可以闻到梁易舟身上水汽的味道,混着沐浴露的一点甜。梁易舟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许培樟可以看到他轻颤的睫毛,他注意到原来梁易舟的鼻梁上也有一颗很浅的小痣,像是山脊滚落下的花。   这种时候的梁易舟总有一种脆弱感,许培樟吻得很温柔,无关乎欲|望,只是想好好地吻一下他。   许培樟昨天结束工作之后看到扮演者官博新发的角色海报,梁易舟一脸无辜地坐着,就这样仰头冲着你笑,看起来像个不沾尘垢的年轻人,但他面前的桌上是被撕碎了的血淋淋的照片,那血似乎都淌上了他的指尖。   许培樟点了保存,又看了很久,在那一刻,他很想见到梁易舟。   许培樟不自觉抚上梁易舟的脸,指腹从下巴摩挲到他的耳朵,他觉得好像很久没见他了,所以才会想他。许培樟用了点力气,梁易舟被他突然的贴近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又被许培樟揽住。   许培樟这才发现他没穿鞋,一直是赤着脚踩在地板上,许培樟放开了他,讲:“把鞋穿上。”   梁易舟的唇被他亲得透出一点红,他转身的时候下意识摸了一下,走到里面穿上拖鞋,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很冷淡:“你吃过饭了吗?”   “没,一下飞机就过来了。”许培樟也换了鞋,屁股一挨到沙发整个人就瘫下去,“又累又饿。”   “给你叫个餐上来?”梁易舟帮他把行李箱拿了进来,“你要不要先去洗澡?”   许培樟歪头看他,他觉得这幅画面看起来很生活,虽然只是个暂时歇脚的酒店,但居然让他感觉很舒服,他又想起那天他逗梁易舟喊他老婆,也不知道他那时候是什么表情,他突然很好奇。   梁易舟看他在那里发呆,就自己拿了单子递到他眼前:“你看吃什么,我帮你点。”   许培樟还在神游,下意识地接了一句:“想吃老婆......”   许培樟脑子慢半拍地清醒过来,为了不造成太大的误解,他又强装自然地加了一个字:“饼。”   掷地有声,言辞恳切,看起来非常想吃。   梁易舟:“?” 第27章   最后叫了粥,许培樟这个人格外热衷于拉着人一起吃饭,梁易舟就陪他吃了一点。   梁易舟换了睡衣,头发吹了个半干,慢慢地吃了两个小笼包。   “南京的汤包很好吃。”许培樟突然说。   梁易舟抬头看他,许培樟冲他笑了一下,很认真地嘱咐:“要记得去吃。”   梁易舟点头,他收了筷子,拿了平板在一边看,许培樟一边吃一边说一点无关紧要的话,他讲他大学的时候去南京采风,在玄武湖丢了手机和钱包的事情,他卖脸跟人家小姐姐借了手机,打电话给宛婷就听起来太丢人了,那时候陈港刚刚成为许凯全的助理,所以打给了陈港。陈港在上海出差,为了救他,直接坐高铁过来了。   “还好玄武湖旁边就是南京站,但我也等了他三个多小时,饿死了。”许培樟讲着讲着自己先笑了,“我和陈港就是那时候开始熟起来的。那天吃的汤包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其实借我手机的姑娘还说可以捎我一程呢。”许培樟弯着眼睛,露出一点属于少年人的狡黠,“不过陈港都来了,我就坐在那里跟老爷爷老奶奶唠嗑。”   “许总魅力很大啊。”梁易舟没抬头,很自然地接上。   “那当然。”许培樟很得意地晃了一下脚,“大学我收到的情书比我们一个班加起来都多。”   梁易舟笑了一下,没说话。   “诶,你应该也很受女生欢迎吧,你长这么好看。”许培樟放下勺子把身体往前倾了一点,样子很期待。   梁易舟这才抬头,然后就实话实说:“其实没有,我那时候很忙,而且我看着不太好相处。”   许培樟突然伸手掐住他的脸:“你应该多笑笑,别老是冷冰冰的。”   梁易舟安静地看他,等许培樟缩回他的手,他就继续看平板,语气淡淡的:“而且我也用不着女孩子喜欢,我只喜欢男人。”   许培樟这下来了劲:“梁易舟,那你以前谈过恋爱吗?”   梁易舟无奈地看他一眼:“个人隐私,不便透露。”   “坦白局,你说一个我说一个,怎么样?”许培樟好奇死了,逮住这个机会怎么可能放过。   “我说一个你说十个你也说不完吧。”梁易舟把平板一关,露出一副没得商量的表情。   “那我们一个时期一个时期交代,比如高中,就说一整个高中的嘛。”许培樟很可怜地看他,又用脚尖在桌子底下碰梁易舟。   “不要。”梁易舟把脚一缩。   “你怎么这么小气?难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吗?”许培樟撇了撇嘴,有点不高兴。   “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我们俩没必要互相交代这种很私人的事情吧。”梁易舟低着头,神情依旧淡漠,他手指划着屏幕,许培樟这个角度看不见,其实屏幕是黑的。   许培樟愣了一下,他以为至少跟梁易舟能算是朋友,但此刻他发现梁易舟这个人把事情分得太清了,他在委婉地提醒他,不要忘记他们俩之间的关系,只是交易,见不得光,交易结束他们就该一拍两散。   没必要营造什么温情的氛围,那样太矫情了。   许培樟往后靠,他觉得不高兴,但又对梁易舟生不起气来,于是他说:“那算了,你不想说,那就我说好了。”   许培樟有些恶劣地笑了一下:“听金主讲讲过去的故事,不算过分吧?”   梁易舟放下了平板,给自己又倒了杯水。   十五分钟过去了,许培樟长长的铺垫还没结束,梁易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觉得许培樟一定是在故意报复,他忍不住说一句:“你有没有觉得你很有讲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的潜质。”   “这就困了?”许培樟故意板起脸,“做个听众也不合格。”   梁易舟又打了半个哈欠:“欠着吧,好困,明天还要赶飞机。”   “你打的欠条太多了。”许培樟突然蹿过来,把梁易舟圈在椅子里,眼神非常赤裸,“今天一起还了吧。”   两个人的眼睛撞在一起中间的空气都开始发烫。   梁易舟伸出手,食指点在许培樟的唇上,慢慢地往下,轻而缓,最后停在许培樟的喉结上,他一点笑意盈在眼里,看得许培樟喉结滚了一下。   他的手指继续往下,勾开了许培樟的衣领,他说得慢,声音轻佻起来:“那就还你,不欠你的。”   梁易舟侧躺在床上,一根手指都懒得动了,许培樟还意犹未尽地咬他的耳垂,他抱着他的后背,梁易舟骨架小,脱了衣服比许培樟小了一圈。   “怎么不见你长肉。”许培樟摸他的后背,梁易舟的蝴蝶骨形状漂亮,纤细,许培樟低头吻过去。   梁易舟可以感受到许培樟睫毛在他皮肤上划了一下,又一下,有点痒,他懒懒地回他:“要保持身材。”   “周可是不是还要你减?”许培樟撑起半个身子看他。   “嗯,云珏在乱世,平时看起来面黄肌瘦的,不过周导安排的是慢慢瘦下去,舒姐已经让营养师给我配餐了,不会很辛苦。”梁易舟翻了个身,平躺下来。   “下次选剧本给你选个肌肉男了。”许培樟摸他的手臂,梁易舟骨细,手腕脚腕都能一把攥进手里。   “不怕我反攻啊。”梁易舟懒着,眼角还是红的,看他的那一眼有点浑然天成的媚态,放在他的脸上极漂亮。   “就你。”许培樟凑过来跟他接了一个吻。梁易舟怕痒,许培樟早把他摸了个透。   梁易舟有点累,闭着眼睛没说话。许培樟凑过来碰碰他的睫毛,突然说:“我确实很花,但是认真的恋爱只谈了两段,这个不骗人。”   “我家里一直是放养的,所以我自由惯了,十几岁的时候人家说喜欢我,我又觉得好玩,那就试试呗。”许培樟的语气有点尴尬,“都是年轻的时候做的傻事,觉得自己厉害死了,现在想想,就有点傻逼。”   梁易舟没忍住笑了一下。   “听我的黑历史很高兴啊!”许培樟脸上有点挂不住,赌气似的去揪梁易舟的脸,“那时候谈恋爱也很单纯的好不好,我高中换了那么多个,最多也就牵了个手。”   “没想到许总还是纯情挂的。”梁易舟睁开眼睛,他的目光安静,有一点深。   “咳。”许培樟尴尬地咳了一声,“有时候就是无聊,所以找人吃饭可以聊聊天。那些八卦杂志喜欢夸张句,我请人吃个饭他们马上说我跟人家疑似恋爱。拍到个牵手都恨不得说我们领证了。”   “那于曼呢?”梁易舟问他,看起来十分事不关己。   “于曼啊……”许培樟也平躺下去,扯了下被子,他很坦荡,“于曼是我喜欢她,我追的她,后来和平分手了。”   “略有耳闻。”梁易舟淡淡的,手却不自觉拽着被子角。   “其实是于曼甩的我好吧。”许培樟叹了口气,把手垫在脑袋后面,“于曼说我没那么喜欢她,这让她很累。”   梁易舟没作声。   “我不明白。”许培樟声音低下去。   “作为男朋友该做的我都做了,我肯定比百分之九十的人都要做的好。”许培樟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委屈,“我真的不懂,我问她,那她想要我怎么做?于曼说这种事根本就不该让她来说怎么做。”   “你说为什么呢?她明明很喜欢我。”许培樟叹了一口气。   梁易舟心里想,因为你的好实在太廉价了。他选了个得体的回答:“她可能只是觉得和你不合适吧。”   “你少哄我。”许培樟侧过脸看他,隔了一会才说,“可能真的是我不够喜欢吧。”   梁易舟没说话,他觉得于曼很聪明,她懂得及时抽身。   “我也想和我爸和我妈一样啊,一见就钟情,这么多年过去,还是很爱对方。”许培樟今天的话匣子打开,“可我不是非谁不可。于曼跟我说算了,那就算了,大家都洒脱一点。”   梁易舟不想再听下去,他坐起来,抓了一把头发,走到浴室去洗澡。   许培樟看着他修长的背影,感觉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但还是咽了回去。 第28章   第二天梁易舟是被热醒的,许培樟从背后抱着他,手卡在他的腰间,睡得十分舒服。梁易舟动弹不得,只好去推许培樟的手,他有点起床气,所以语气很不耐烦:“许培樟,醒醒。”   许培樟半梦半醒,反倒是把梁易舟圈得更紧了,他把脸埋在梁易舟颈间蹭了蹭,声音拖长:“还早呢,梁老师。”   他看起来很喜欢梁易舟这个大型玩具,黏黏糊糊地又抱了一会,才睁开眼睛,他刚睡醒,一头乱毛,声音有点闷:“几点了?”   “才七点半,你继续睡吧,手松开。”梁易舟拍了下他的手背。   “梁老师……”许培樟摸了他的腰一把,声音带着笑,“我发现你语气这么差发号施令的时候,也是特别性感。”   梁易舟偏过头去,稍微拉开一点距离,他侧躺着,眼角斜飞上去,他似笑非笑的,冲许培樟眨了一下眼睛。   许培樟立马放开了他,他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往旁边一滚,躲开了梁易舟摸上来的手,他知道梁易舟的机票时间,真被他撩起来,他也不可能按下梁易舟帮他泄火。   “你走吧!我睡了!”许培樟就漏了半个脑袋在外面,最后三个字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梁易舟就下了床,他动作很快,行李早就收拾好了,他也不讲究什么妆发,随便拿了件短袖套上。因为《扮演者》,梁易舟不得不开始戴口罩,他怕麻烦,现在出门都把自己捂得严实。   邵阳过来帮他拿行李,梁易舟开了门,冲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邵阳知道梁易舟喜欢男人,也知道他偶尔会找人纾解。他看他的手势就明白估计有哪个小男孩正睡着呢。梁易舟这个人看着冷,但对人一直很好。   邵阳走进去,梁易舟其实有点马虎,邵阳习惯帮他再检查一遍行李,他看了一遍,果然缺了充电器,他轻手轻脚去卧室想拿充电器,床上睡着的人突然坐了起来。   邵阳很冷静,他一般都能直接无视掉这种突发情况,当然,这个的前提是床上的人不是许培樟。   邵阳拿了充电器出来,脸都吓白了。   许培樟不笑的时候看起来会有点锐利,他刚睡醒,看见邵阳还有点懵,面无表情的样子压迫感特别强,吓得邵阳冷汗都出来了。   邵阳帮梁易舟把行李箱合起来,不免在心里感叹一句,他哥真是艺高人胆大,连许培樟都敢睡,太牛了。   而许培樟在短暂地坐起来了一会以后又打了个哈欠躺了回去,睡回笼觉之前才想起刚刚进来的人是梁易舟的助理。   助理嘛,都自己人,许培樟心里记了一下,心想着可以给他发个奖金什么的。   梁易舟到南京以后直接去剧团报道了,宋冉名声在外,是现在最好的青衣之一,只是人比较严厉,当年是有名的冰美人。现在年纪稍大,学生带得比较多。   梁易舟当然知道是许培樟动用了点自己的关系,宋冉从不轻易收人,宋家背景不小,她什么没见过,哪里在乎他这样的小演员,又不是给易昶那种级别的导演拍戏。   许培樟接手承映这几年,也把许凯全那些人脉都收了过来,宛婷家那边能利用的他其实也一个没落下。别人觉得许培樟年轻又爱玩,一身的八卦新闻,但真的跟他合作过的人都知道许凯全这个儿子多有能耐。   许培樟在工作上很认真,他刚接手承映的时候,高层都拿他当小孩看,说是顾着许凯全的面子,其实暗地里不知道留了多少绊子。   许培樟清扫道路的打怪故事当然是邵阳说的,邵阳对这种八卦最来劲,那会儿在《扮演者》的剧组里,他就跟何秋淮的助理在聊,说许培樟真的是铁腕,他爸那个老朋友他都没留一点情面,出了个差错马上被他杀鸡儆猴了,吓人。   还有当初带着承映艺人出去自立门户的那个,被许培樟明里暗里也折腾了好几回。许培樟在生意场上比许凯全狠多了,所以一般小公司的都不敢惹承映传媒的艺人,承映跟大厂合作频繁,作品的口碑又好,从许凯全到许培樟,承映传媒在娱乐圈里早就枝繁叶茂了。   梁易舟不是没考虑过以后的事情,他背靠承映这棵大树,加上许培樟现在这么用心地捧他,之后解约了,他也不会像从前那样辛苦。运气好的话,或许他真的能火。虽然梁易舟不是太在乎这件事,他已经二十八岁,少年热血早就冷透了。他只是喜欢演戏,不在乎是不是主角。   他当初之所以答应许培樟的包养协议,也是因为许培樟是个绅士,后续不会有很多麻烦,他在生意上的铁腕理智也意味着他对这段关系会有清晰的认知。许培樟不会做赔本买卖。   今天结束得很早,梁易舟和邵阳回酒店休息了一会,梁易舟接了舒岚的电话,谈了一点工作上的事情,挂了电话觉得有点饿。   放在平时,他肯定随便点点东西吃就算了,但他突然想到昨天许培樟跟他讲了三次的汤包,许培樟每次说起好吃的眼睛都能发光。梁易舟还没开始减重,想了一下,最后跟邵阳说:“想吃汤包吗?今天有时间,可以出去吃。”   邵阳年纪小,每次到了新地方都兴奋,平时梁易舟都放他自己去玩,今天难得梁易舟主动提出来要去吃点当地特色,邵阳“噌”得一下就凑过来了:“哇,百年难遇啊,哥,你终于知道享受生活了。”   “别老是闷在酒店看剧本,走吧走吧。”邵阳把口罩帽子往梁易舟怀里一塞,拽着他就往外走,生怕他后悔了似的。   等出租车的时候,梁易舟看了一会马路上的车流,他确实挺闷的,不拍戏的时候就爱待在家里,看书或者看电影。   那天许培樟问梁易舟什么时候开始留头发的,梁易舟如实回答他,只是这样可以少去理发店。许培樟听完就说他也太宅了,跟猫似的,能在沙发里躺一天。   不过许培樟也挺乐意陪梁易舟一起宅的,《扮演者》中间放假了三天,梁易舟回去住,许培樟推了应酬,也在沙发上窝着,偶尔用脚去揩梁易舟的油,梁易舟看他,他立马正襟危坐起来看电脑,还要无辜地眨眼睛,像个幼稚的高中生。   许培樟这种幼稚让人讨厌不起来,梁易舟就随他闹。   梁易舟出神间,汤包已经上来了,三笼汤包冒着热气整齐地叠着,还有两碗鸡汤,因为许培樟还提过南京的桂花糖芋苗,所以也点了一碗。   汤包的滋味很不错,皮薄馅大,汤汁是甜口的,但是很鲜,梁易舟吃了一个,突然想要拍张照给许培樟,但他把手机拿出来之后又觉得这样太奇怪了,他们又不是在谈恋爱。   梁易舟刚要把手机收起来,许培樟的信息就跳出来了。   “许培樟:今天顺利吗?宋冉老师和你,谁更冷冰冰一点?”   许培樟的表情包库存十分丰富,还都很可爱。   梁易舟回他一句,“很顺利。”   “许培樟:在干嘛呢?”   “梁易舟:吃饭。”   “许培樟:我还在加班,好饿,你吃什么呢?”   许培樟偶尔会跟梁易舟在微信上闲聊几句,多数都是他问一句,梁易舟回答他。   梁易舟就把桌上的汤包拍给他看。   “许培樟:靠!我也想吃!”   “许培樟:大哭大哭.jpg”   “许培樟:是不是超级好吃,快点给我写500字吃后感,让我画饼充饥一下。”   “许培樟:我要饿死了,梁老师,我好饿好饿好饿好饿。”   梁易舟看不断跳出来的消息,不自觉笑了一下,他的唇角提起,很慢地打字。   “确实很好吃;-)”   另一边的许培樟握着手机,把梁易舟回过来的这句话看了好几遍,他一边吐槽梁易舟真的太老年人,还用这么古早的颜文字,一边又觉得心头痒痒,怎么看这个表情怎么可爱。   许培樟坐在椅子上转了两圈,又打电话问助理他这两周的行程,他想空出两天去南京吃汤包了。   真奇怪,明明今早还见过梁易舟,这会他又有点想他了。 第29章   不过许培樟还没找到时间过去,梁易舟因为拍杂志的事情先回北城了。   《扮演者》第一个预告片刚刚放出,反响非常好,梁易舟的微博每天都在涨粉,他没空管,基本都是舒岚在运营。不过舒岚除了帮他转发一点《扮演者》的宣发之外,别的不会替他做主张,反而还会跟梁易舟商量让他发点日常生活。   梁易舟只是懒,但舒岚都跟他说了,他就放在心上了。他趁着等化妆的间隙,扒拉了一下自己的相册。梁易舟不是热衷于记录生活的人,挑了半天还是选了那张汤包的照片。   连个文案都没有,就这么发了一张图。   他这会儿没事,就看了一会评论。   “@退糖鼓:谢谢,饿了。”   “@三点四横:老婆多吃点!!!”   “@波子汽水草莓味:是尹氏汤包!yyds!”   “@帅哥提问箱:舟舟去南京了吗?想家了。”   梁易舟刷新了一下,发现有个评论被顶到了前面。   “@许培樟:我也有同款[查看图片]”   梁易舟点开图片看了下,许培樟拍的还挺精致,看起来就很好吃。   同时微信也跳出新消息。   “许培樟:快回我评论!”   梁易舟无奈,给他回了个“1”。   评论一下子乐了。   “@橙汁笔记本:哈哈哈梁老师你怎么这样对你的老板!”   “@怎么会这样:老婆好不卑不亢!我们打工人的骄傲!”   “@今天扮演者更新了吗:笑死我了,许总不要面子的嘛!”   梁易舟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许培樟的微信又蹦了出来。   “许培樟:你这么对你老板说话,你死定了。”   梁易舟没回他,许培樟总是有点孩子气,梁易舟无聊的时候喜欢逗逗他。   这会化妆那边正好喊他了,梁易舟把手机递给邵阳,嘱咐道:“有人打电话就说我在拍杂志。”   邵阳感觉梁易舟今天心情很好,说话的时候眼睛弯起,有一点狡黠。   梁易舟走了没两分钟,许培樟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梁易舟。”许培樟一字一顿的,听起来心情欠佳。   “许总,易舟哥去拍摄了,有什么事我帮你转达。”邵阳其实很想八卦,但还是忍住了,毕竟这种老板和老板的老板的私生活,知道太多会被灭口的吧。   许培樟静了一会才说:“没事了。”   挂了电话,许培樟感觉心里不上不下的,找不到东西泄愤,只好把正在给陈港打工的贺涵叫了过来。   “贺少,打工人的生活还适应吗?”   贺涵头发乱糟糟的,脑子里还记着要去复印的文件,一看许培樟就是要闲聊,也不想理他。陈港是一点没跟他客气,反正真拿他当助理使唤。贺涵严重怀疑陈港是故意的。   但他没空跟许培樟掰扯,白了他一眼就溜了出去。   今天的杂志是跟何邱淮和于曼一起拍的,《扮演者》的专题。   何视帝和于影后的咖位摆在那里,就是WE这种老牌一线刊物也没有怠慢的,摄影师莱文和于曼相熟,于曼就介绍两个人认识。   莱文在时尚圈的地位很高,家境好,年轻,有天赋,在拍摄前,他们聊了一会,简单讲了一下今天拍摄的概念。   以何邱淮为中心的三角关系,符合《扮演者》的关系。没有特别花哨的布置,拍摄的场景就是一个公寓。客厅,书房,厨房,非常居家。   特别的设计是线,红线和黑线把三个人连接起来。隐喻交错的命运。   拍摄很顺利,三个人都是硬照脸,表现力又好,很快就收了工。何邱淮和于曼都还有别的工作,结束就离开了。   梁易舟停了一停,莱文走过来勾住他的脖子,笑道:“阿舟,好久不见了。”   梁易舟被他带着往外走,外面没人,两个人点了烟。   “小半年吧。”梁易舟轻巧地把他挂在他脖子上的手拿了下来。   “你还是这么冷冰冰。”莱文吐烟圈玩,唇角勾起,“怎么样,今晚有空吗?请你喝酒。”   “不了,明天一大早我就得回南京。”梁易舟想看时间,但手机不在身边,只好作罢,他打算抽完这支烟就回去。   “他们说我们这种搞艺术的人清高。”莱文似笑非笑地看他,完全没有刚刚于曼在的时候那种正经样子,现在一副玩世不恭的派头,“睡完就走,够无情啊梁易舟。”   梁易舟反倒是笑了,他眯起一点眼睛,指尖夹着烟,看起来有点痞:“莱文,你也是在圈子里玩的,睡个觉,你情我愿的事情,你又是个公众人物,睡完当作不认识对方,有任何不对吗?”   莱文看他那不冷不热的态度,“切”了一声:“那怎么攀上许培樟了你就不一拍两散了?嗯?”   梁易舟的脸立马冷了下来,但只有一秒钟,他很快恢复成淡漠的样子:“你管得着吗?”   “哟,承认了?我还想诈诈你呢。”莱文轻笑了一声。   “我可提醒你一句,许培樟这个人确实不错,但商人嘛,哪个不薄情?”莱文挑眉,“想听点猛料吗?我俩虽然做不成炮友,但是梁易舟,你这张脸太漂亮了,以后希望我们还有机会合作,我给你拍单人的。”   梁易舟心头一紧,他不动声色地吸了一口烟:“洗耳恭听。”   “两年前吧,许培樟和于曼分手之后包过一个小演员,名字不跟你说了,人家反正已经退圈了。那个小演员和于曼长得有点像,虽然是个男的。”莱文叼着烟,神情很戏谑,“我跟他们吃过一次饭,许培樟对他很好,又挡酒又夹菜的,金主做到这样,够上心了吧。资源给的也大方。结果呢。”   莱文看了梁易舟一眼:“许培樟跟他断了之后,那个小演员有点不甘心,有一回许培樟应酬,人家把他给拦了,哭的那叫一个惨。但许培樟没给他一个好脸色看。许总这个人对谁都不错,我朋友说没见过他表情这么吓人过。”   “后面那个小演员就退圈了,为什么退你应该明白。”莱文摇摇头,有点叹息,“许总做生意铁腕,对情人也是,那句话怎么说的,商人重利轻别离。”   梁易舟静了一会,笑起来:“别操心我了,我是会死缠烂打的人吗?”   莱文就笑了,他拍了拍梁易舟的肩膀,舔了下嘴唇:“你这一点真的很有吸引力,啧,你什么时候想要,给我发信息,我把时间留给你,我想我们可以像那一天那样愉快的。”   梁易舟没回答他,转而说:“你把嘴巴闭紧点就行。”   “放心啦,谁这么无聊去惹许培樟?你俩的事,许培樟真的挺低调的,要不是你承认了,我还不敢瞎猜呢。”莱文卖了个乖,“许总大方得很呢,阿舟,把握机会啊。”   “我心里有数。”梁易舟淡淡的,隔了一会补充了一句,“睡一次和多睡几次,有什么不一样?”   “你搞得我真的很想和你再上一次床,你可真是太对我胃口了。”莱文大笑起来,“有野心的人最有魅力,怪不得许总对你这么上心。”   梁易舟没说话,他下意识往通向摄影棚的那个门看了一眼,指尖的烟已经被他捏扁了。   梁易舟出去的时候邵阳正在等他,他压低声音:“易舟哥,许总来了,在车库等你。”   梁易舟皱了下眉:“他上来了吗?”   邵阳摇摇头:“没有吧,他打电话来说的,让我跟你说结束了下去找他。”   梁易舟点点头:“那你自己回去吧,我去找他。”   梁易舟下去的时候心里莫名有点不舒服,刚刚他跟莱文在那里说话,总觉得有第三人在场,他觉得是自己神经过敏,哪可能这么巧。   电梯到负二层的时候梁易舟还在发呆,门合起来了他才回过神,他走出去,车库很静,他想到他和许培樟的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车库,那时候他躲到车库来抽烟,没想到会遇到人。   许培樟那天有点呆呆的,走路还撞了玻璃门。   梁易舟平静地离开电梯厅,短短几分钟他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   他和莱文的话,就算被许培樟听到了又怎么样呢?包养协议是许培樟自己提出来的,梁易舟这样的态度才应该是他需要的。   好聚好散,不惹麻烦。   作者有话说:   梁老师在遇到许总之前一直是1 第30章   梁易舟上车就闻到了烟味,许培樟那一侧的车窗开着,手搭在上面,神情有些漫不经心。   “怎么过来了?”梁易舟问他,他今天妆还没卸,拍第二套的时候给他画了红色的眼线,镜头里显得很野,这会灯光昏暗,就多了几分妩媚。   许培樟把窗关上了,回答他:“闲着没事,就想来接你了。”   “谢谢许总。”梁易舟忍不住多看了许培樟一眼,他总有种对不起许培樟的感觉,他刚刚和莱文说的,一半真话一半假话。   他没什么可以输掉的,但也没有因此多一点勇气。   这次没回之前一直住的那个小区,而是去了离拍摄地点更近的一栋小别墅。   时间还早,许培樟领他进了门,又给他从柜子里拿了浴袍,他的话和眼神都很直白:“先去洗澡吧。”   梁易舟莫名觉得有点难受,但其实这才是正常的包养关系,只谈欲|望和利益,不需要那么多无用的温情。梁易舟没洗头,冲了澡把妆卸了就出来了,他想许培樟应该也不想等太久。   许培樟这会在厨房,他问了舒岚梁易舟现在的忌口,又给顾佳打了电话,让她晚上把餐送到这里来。许培樟洗了一盘葡萄,从厨房端到客厅,就看见梁易舟已经洗好澡了,他戴着耳机正在看手机。   “吃点,我去洗澡了。”许培樟把盘子放下,自己叼着一个走了。   梁易舟第一次生出了一点厌恶的感觉。一直以来,他对自己的欲|望很诚实,他从前419的经历也不算少,但许培樟并不是什么他的炮|友。炮|友之间不谈情,他和许培樟更加不该。   是他自己在逾矩。   葡萄大而饱满,一捏就有很甜腻的汁水流出来,梁易舟舔了舔自己的指尖,有干呕的冲动。   多谢许培樟那张好看的脸,梁易舟被他扒|光的时候这么想,这场交易会看起来没那么肮脏。现在还是白天,窗帘只合上了里面薄的那层。所以室内的一切都可以看得很清晰。他看到许培樟漂亮的脸,性|感的喉结,紧实的肌肉,还有他那诚实而沉重的欲|望。   也多谢许培樟有一双深情的眼睛,让梁易舟觉得自己不那么像一个婊|子。   他想到小时候的事情,那时候李建林喝多了酒,就指着梁蕊的鼻子骂,骂她是婊|子,是破鞋,他的声音很大,梁易舟觉得耳朵很疼,但不敢哭,他很小就学会了把自己变成安静的空气。但李建林不会放过他,他砸碎的酒瓶子的碎片弹到梁易舟脚边,跟他的话一样尖锐。   “你就是个婊|子养的!”   梁易舟忍不住呻|吟了一声,许培樟马上停下了,他总是有太多多余的体贴:“怎么了?弄疼你了吗?”   梁易舟有些恍惚,他觉得太亮了,什么都清晰,像是李建林家里惨白的日光灯,会把梁蕊胳膊上的伤痕照得有点可怖。   “抱歉,这里没套。”许培樟吻了吻他的嘴唇,他轻轻皱着眉,没有一点不耐烦,“我慢一点,好吗?”   梁易舟扣住许培樟的背。把两个人距离拉近,眼睛没有看他。   他想到太多以前的事情,他以为自己忘了,但回忆涌上来,他才发现很多事情都是刻在骨子里的。   李建林总对梁蕊说:“像你这样的女人,下贱又没用,只有我会爱你,愿意对你好啊。”   “除了我之外,你还有谁能依靠?有地方愿意留下你吗?我娶了你,你当然要感恩戴德。打,也是为了你好,打你几下,难道我心不疼吗?难道就忘了我平日里对你的好了?”   李建林清醒的时候像豺狼,他叼着梁蕊的脖子,不致命,是慢性的毒,他把梁蕊驯养得离不开他,心甘情愿地做他的掌中物。   等梁易舟长到十五岁,他发现李建林看他的眼神很可怕,是很赤|裸的厌恶,他从来没拿他当过自己的儿子。   许培樟按着他的手腕,他今天没有怎么说话,看起来心情欠佳。梁易舟感到混沌,他把许培樟的背都抓出了红印。   许培樟伸手去摸梁易舟的唇。   他塞了个靠枕到梁易舟的腰下面,又把他的腿折起来,他很想说一些污言秽语,但梁易舟被他弄得无力反抗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可怜。许培樟就不忍心再欺负他。   许培樟发现自己对梁易舟总有点没办法,他今天其实有点生气,他过来接他,结果听见梁易舟跟莱文讲那样的话。   什么叫睡一次和睡很多次有什么不一样?许培樟就故意在前|戏的时候没有亲他,他抚摸梁易舟的身体,他又瘦了一点,腕骨简直刺人。   许培樟知道梁易舟从前肯定也和别人睡觉,做上面那个。莱文这么留恋他,技术肯定很好。许培樟有点不是滋味。   他不想有谁惦记梁易舟,上面下面都不行。   许培樟捏着梁易舟的下巴认真地看他,梁易舟眼尾泛红,眸子上覆了层水膜似的,湿漉漉的眼睛勾得许培樟没个轻重。   许培樟觉得梁易舟皱眉的样子很漂亮,咬着唇小声地叫的样子也很漂亮。他喜欢漂亮的东西,也想要占有。   许培樟把梁易舟抱起来,让他坐到他的身上,梁易舟有些受不了地讨饶:“不要了……许总……”   “不,你明明想要的。”在这时候许培樟才有可以抓住他的感觉。   梁易舟这人太无情,所以才能面不改色地跟莱文这么谈他俩的关系。可是……他同时又觉得梁易舟这个人太矛盾。   如果他只是为了往上爬,他完全可以跟许培樟提要求,他可以给他更多的资源和曝光,只要梁易舟开口,他绝不会拒绝他。但梁易舟没表现出一点野心,许培樟给他,他就拿,没给的,他也不太有兴趣。   许培樟不知道梁易舟想要什么,或许他只想要个不麻烦的炮|友。梁易舟真是许培樟遇见过心最硬的人,好像什么都不能打动他。   只有这种时候才会乖一点。   梁易舟小幅度地摇头,睫毛都在颤:“不要了,我不想要了,许培樟……”   许培樟拨开他湿透了的额发,神情专注又温柔,他说:“好。”   许培樟退出来,他抓住梁易舟的手,他的声音很低,简直像在诱骗:“梁易舟,帮我。”   梁易舟闭着眼睛,他的手覆上去,他觉得烫,想松手,却被许培樟握紧了。   “梁老师不会吗?我好难受啊。”许培樟故意贴着他的耳朵说话,看上去那样亲密无间。   梁易舟脸简直要烧起来,他太混沌,所以把这个手|活搞得一塌糊涂。许培樟倒是不恼,他喜欢梁易舟现在这种无措的样子,看起来有点笨,但很可爱。   许培樟跟他接很长的吻,吻得两个人都热起来。   梁易舟费力地睁眼,他的脸很烫,也很累,但他还是很轻很轻地说:“进来吧。”   许培樟却没有下一步动作了,他笑起来,看起来单纯可爱,他又低头去吻梁易舟的唇,啄一下,再啄一下,没有欲|望的味道。   许培樟放开他,又摸了一下梁易舟的脸,他很认真:“梁易舟,你可以说不要,你要是不想,我不会勉强你的。”   浴室里响起水声,梁易舟坐起来,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觉得眼睛很酸。   梁易舟想,温柔和体贴对于许培樟来说,给出去其实很容易,他无数次提醒自己要认清楚,不要在许培樟这个美梦里陷得越来越深,可惜自己实在是太没用了,他越来越贪心。   在这一刻,梁易舟忍不住去猜测,许培樟对他,除了欲|望,是不是偶尔也会有一点点的喜欢?   虽然梁易舟很清楚自己除了漂亮的皮相之外,没有什么值得喜欢的地方。   连梁蕊都掐着他的脖子喊过:“我这辈子最大的错就是生了你!”   梁易舟遮住自己的眼睛,自嘲地笑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 第31章   许培樟一只手撑在浴室的墙壁上,让冷水冲下来,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个金主当的也太好了一点,生理需求最后还得自己解决。但刚刚他真的有点于心不忍,梁易舟看起来那么难过。   许培樟不知道梁易舟为什么不开心,梁易舟是个很少情绪外露的人,在床上会多坦诚一点,但还是不会开口。   许培樟叹了一口气,很迅速地解决了一下,就关了水出来了。   梁易舟坐在床边,松垮地系了一件浴袍,他应该是用了另一个浴室,头发半干,赤着脚,手里夹着烟。   许培樟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个冷水澡洗得比他以为得要久。   “刚刚你手机一直在响。”梁易舟懒懒的,用夹烟的手指了指床头柜上许培樟的手机。   “应该是顾佳,我让她七点半把晚餐送来的。”许培樟走过去,拿起手机看了发现是宋伟,当时李建林的事情就是宋伟帮许培樟去办的,许培樟出去前看了一眼梁易舟,梁易舟还在那里无表情地抽烟。   “怎么了?”许培樟回拨过去,宋伟接得很快。   “我不是让我手下小弟盯着李建林吗,发现他进一次赌场我们就堵他一次,他最近消停了不少。”宋伟说,“但这人,除了赌之外,还碰别的。”   “说下去。”许培樟皱起眉。   “老鼠还没金盆洗手的时候见过他,这人在十几年前,混得很不赖。”宋伟说,“后来进了一次局子,消停了一段时间,但这几年断断续续的,没能戒掉。”   “毒|||品是吗?”许培樟的声音听起来很吓人。   “许总,你说怎么办?”宋伟问他。   “盯紧点,折他两根手指他都不能放弃赌博,那还是让他回局子里蹲着去。”许培樟面无表情,“也算一石二鸟。”   宋伟:“对了,他还说想要钱可以找他儿子要,他说他儿子是明星,他有很多料,可以拿着去找他要钱。”   “妈的。"”许培樟忍不住骂了一句,“让他滚蛋。”   许培樟挂了电话,一肚子的火气,他实在没法想象梁易舟的成长环境,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用自己儿子来换钱?   他站在阳台上生气,连门铃响了都没听见。   是梁易舟开的门,顾佳两只手都拎着东西,她一抬头就看到梁易舟露出来的皮肤上那些暧昧的痕迹,她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进去换鞋,很客套地说了句:“梁老师晚上好。”   “我来拿吧。”梁易舟嗓子还有点哑,他闷咳了一声,接过顾佳手上的东西。   “谢谢,厨房在哪里?我来弄一下。”顾佳换好了鞋,指了指梁易舟手上的餐盒,为了保证味道,有一些是半成品。   梁易舟其实也不知道,他第一次来这里,刚刚直接上了楼,许培樟又不知道在哪里,于是他很诚实地说:“我也不知道,应该在一楼吧。”   “梁老师会做饭吗?”顾佳有点好奇。   “一窍不通。”梁易舟提着东西,走进去,这栋别墅的装潢很中式,全部是木制的家具,看起来有点严肃,梁易舟直觉还挺准的,厨房在右手边,他探出头来招呼顾佳,“来这边。”   这时许培樟也从楼上下来了,他听见说话声,顺着声音走到厨房,发现顾佳已经来了,她把需要加工的食材拿出来排好:“梁老师,有围裙吗?”   梁易舟愣了一下,随即答她:“我问问许总。”   “左边柜子第二格,阿姨应该放那里了。”许培樟冷不丁出声,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许培樟怎么品刚刚梁易舟说的“许总”两个字怎么不是滋味,看到他只穿了一件浴袍就在外人面前晃悠就更气不打一处来,于是他走过去,不由分说地抓住了梁易舟的手臂,语气听起来有点埋怨:“你又不会做饭,别在这里添乱了。”   “我就看看。”梁易舟有点无奈,许培樟用的力气很大,他又不好当着顾佳的面说什么。   许培樟才不管他,把他一拉,顺手又替他扯了扯浴袍,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衣帽间在卧室外面,穿我的就行,当着女士的面你这样子,是不是不太好?”   梁易舟这才注意到许培樟已经换好了衣服,看起来十分正直。   “许总这个面我下两人份的?”顾佳转过头,就看见两个人挨得特别近,她赶忙把脸转过去,当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   “你看。”许培樟又捏了他一下,语气放硬,“去换衣服,穿严实点。”   梁易舟有点脸红,他觉得许培樟也太不知道避着点了,顾佳虽然知道他俩的事,但当着别人的面显出一副亲密的样子来,梁易舟觉得有点不自在。   “知道了。”梁易舟也掐了一把许培樟的胳膊,溜得飞快。   衣帽间里放在外面的衣服没有几件,看起来许培樟也不常住这里,梁易舟翻了一下,发现潮牌居多,配色都很年轻。他随便选了一件T,手机震了一下。   “许培樟:你的行李让王叔帮忙送过来吧。”   梁易舟回了他一个“好”,然后又选了一条五分裤。   梁易舟对衣服没有任何要求,能穿就行,头发干得差不多了,梁易舟很随便地一扎然后下了楼。   晚饭弄得差不多了,梁易舟闻着味走过去,顾佳看到他,嘴巴突然张开一点:“诶,梁老师这件衣服!”   “怎么了吗?”梁易舟低头看了一些,这件T的牌子他没见过,只是觉得图案比较特别,所以才穿了,尺码有点大,套在他身上有些松垮。   “这是许总的牌子吧。”顾佳眼睛亮亮的,神情有点激动。   梁易舟就看许培樟,许培樟眯着眼睛笑起来:“梁老师,你眼光好好啊,这个图案还是我画的呢,特别限量款。”   顾佳真心实意地夸到:“梁老师穿的真好看。”   等顾佳走了,梁易舟又拉了下衣服下摆,看了一会。   “大学的时候和朋友一起搞的,一开始的图案都是我画的,比如这个,易拉罐里的玫瑰。”许培樟把筷子递给梁易舟,“我画过一个系列,主题是任何地方都能开花。”   梁易舟心里一动,很诚实地说:“很好看。”   许培樟就非常愉快地笑起来:“现在这个牌子发展得比刚开始好多了,不过我也没时间再参与设计了。”   许培樟打量了梁易舟一圈:“你穿真的很好看诶,我去打个招呼,送给你做代言好了,二线潮牌,不算亏待你。”   梁易舟低头夹菜,淡淡的:“无功不受禄。”   “你没必要觉得欠我什么,梁易舟,我想签你,想让你演云间月,想要给你这个代言,都是我觉得你值得。”许培樟听起来很认真,“我不是做慈善的,也不是会千金博美人一笑的人。我觉得你的价值配得上这些,就这么简单。”   梁易舟手里的筷子尖撞在一起,他没有说话。   “你有没有发现你这个人,很多时候都特别不自信。”许培樟把筷子放下,有点无奈的样子,“我要是有你这样的演技和脸蛋,我早就敲着锣走街串巷地宣布我是未来的影帝了。”   梁易舟看他一本正经地跑火车,也揶揄了一句:“那你怎么没有敲锣打鼓说自己是天才导演?”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许培樟有点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你要是想要什么,就直接告诉我。”   许培樟很认真,眼神也很专注,梁易舟被他的眼睛烫了一下,他就垂下眼睛,梁易舟的睫毛很长,看起来柔软,这种时候他会显得有些乖巧。   许培樟觉得梁易舟像一只别扭的猫咪,看起来好像很乖,但其实固执得要命,许培樟有点不爽,故意在桌子底下踢了梁易舟一脚。   梁易舟没吃多少就饱了,许培樟也注意到了这件事,每次做完梁易舟就吃不了多少东西,许培樟这才有点后悔,本来拍摄也挺累的,他喝口汤,从碗沿看过去:“今天早点休息吧,明天不是还有节目要录?”   梁易舟点头,他很耐心地等许培樟吃饭,托着腮侧着脸很随意地四下看着。   “我大学住在这里,离学校很近。”许培樟说到,梁易舟也看到了墙上那些照片。   “那时候经常在家里开派对。”许培樟不好意思地笑笑,“喝个烂醉就站在中间喊,我就是未来的明日之星!下一部电影就拿金熊金狮金棕榈!”   梁易舟没绷住,直接笑出声。   “你读书的时候没搞过这些豪言壮语啊!我那时候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拍了个意识流短片感觉自己牛逼死了,然后让我爸去给他认识的导演看。”许培樟哼了一声,“我还不让我爸说是我拍的,就说是最近在接触的新人导演。结果,人家看完跟我爸说,这个,赚不到钱也拿不到奖,是真的狗屁不通。”   梁易舟笑得整个人在颤抖,他没看许培樟,生怕惹恼他。   “我听了气得一晚上没睡,第二天起来还是生气,年轻人嘛,不服输,我最后的毕设用的也是那个短片的概念,当然已经进步很多了。”许培樟谈这些往事的模样很洒脱,他又踹了梁易舟一下,“喂,你难道没有觉得自己天下第一牛的时候吗?”   “有很骄傲的时候吧,但是很短。”梁易舟笑完了,才转头看他。   “因为演戏吗?说真的你演戏的时候真的很有魅力。”许培樟的赞美是由衷的,他还竖了个大拇指,“那为什么很短?”   梁易舟犹豫了一下:“这个我不想谈。”   换作别人,梁易舟不会这么直接,但因为对象是许培樟,他知道许培樟会给他这一份的尊重,所以他很直截了当。   “不想谈就不谈。”许培樟起身开始收拾桌子,他把碗摞起来,要端走的时候又补了一句,“当然你什么时候想说了,或者需要听众,我随时恭候的。”   作者有话说:   下了班的顾佳:哦莫!老板和他的男朋友好甜好般配! 第32章   《走马灯泡》是老牌的访谈节目,一期几个明星坐着聊天,这两年加了点无伤大雅的小游戏,主体形式还是聊天。比起那些越来越花哨的综艺,《走马灯泡》这个简单却高质量的节目,一直以来,口碑不倒,收视也很不错。   这一期主要目的是宣传《扮演者》,何邱淮和于曼都是主持人郑骞的老朋友,正式拍摄前,何邱淮就拉着梁易舟介绍了。   “骞哥,这是我师弟。”何邱淮很自然地拍了下梁易舟的肩膀,“他话少,一会节目上你照顾一点。”   “我们节目必须要敢说的好吧,你不让我多盘问你师弟,那你记得用自己的好料来抵。”郑骞人长得周正,但其实来过《走马灯泡》的人都知道,这人太会给人下绊子了,手稳心又黑,真料假料,没有他问不出来的。不过郑骞控场能力一流,知道分寸,许培樟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才让梁易舟去的。一开始的邀请嘉宾只有何邱淮和于曼。   梁易舟也见到了另一个嘉宾,桃花鱼乐队的主唱宋喆,最近爆火的一个人,宋喆看起来很年轻,带着点痞气。梁易舟听过他的歌,作词作曲都精巧。他也是《扮演者》第二季主题曲的演唱者。   录制时间放在晚上,因为设备故障又推迟了两个小时,他们倒是还行,虽然都没吃晚饭,但节目组准备了不少零食,可以垫垫。梁易舟不爱吃这些,花花绿绿之中就伸手拿了包曲奇饼干,只是因为许培樟买过很多次。   宋喆跟副导演聊了两句,突然拿着吉他出去了。   观众早就进入演播厅了,节目组只说有点问题要推迟,大家饥肠辘辘地等着,都有点不耐烦了。   所以宋喆出来的时候,观众们跟打了兴奋剂似的,他本来就是高人气,一下子欢呼声简直要把顶掀了。   “抱歉要让大家等,所以我出来给大家唱两首歌。”宋喆从后台搬了个凳子出来,大剌剌地坐在舞台正中,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麦,“想听什么?可以点歌。”   观众一下子就精神了,七嘴八舌地喊起来。   宋喆低头笑了一下:“哇靠,怎么有人点《最后一日》的?一首歌半首都要被消音,要不你们让导演别录了,我也想唱原版,可以唱草泥马。”   台下的粉丝喊了句:“喆哥!你现在就得被哔掉!”   宋喆无所谓地笑笑:“第一天认识我啊?”   “这人。”郑骞有点无奈地摇摇头,“比我还会来事,虽说观众不准带手机入场的,过几天他估计又要被骂说脏话了。”   “我倒是觉得是矫枉过正。”梁易舟淡淡的,“没必要在公众人物上投射那么多的期望,归根到底只是普通人,不是圣人也不是神。”   “确实如此。”何邱淮从梁易舟那袋子里拿了块曲奇扔进嘴巴,“私底下也要管就特没劲了,说白了明星也是要下班的,下班骂两句操蛋的生活又怎么了?”   “那我们今天聊聊这个?敢不敢?”郑骞马上来了精神。   “我没问题,但是这种话题对于老师不太友好吧,毕竟比起男性,女性要承受的压力更多。”梁易舟语气很平常,他只是在陈述,“大家,特别是网络上的人,对女性更加苛刻,这其实并不公平,但太多人都觉得理所当然。”   “易舟真的心很细。”于曼笑起来,“很高兴你为我考虑,不过嘛,我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反正我安身立命的东西是演技,是作品,又不是做道德楷模。拿金像奖和金鸡奖的人是我,就这么简单。”   “于曼老师太飒了。”郑骞忍不住鼓了两下掌,“那我去跟导演组沟通下,加一段这个讨论进来。”   录完节目已经接近凌晨一点,几个人和观众倒了谢,又嘱咐他们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一起去宵夜?我知道个不错的馆子,就在附近。”宋喆心情很好,今天的节目让他畅所欲言了一把。   “我明天要赶飞机,就不去了。”梁易舟有点抱歉,“下次我请客。”   宋喆冲他摆摆手:“没事儿,那你赶紧回去休息。”   何邱淮让他们先过去,他送梁易舟去车库。   “何老师,你也太操心你的小师弟了。”郑骞听起来有点揶揄。   “我们投缘,第三季还要继续搭档呢。”何邱淮坦荡得很,“你们先过去。”   “明天是回南京吗?”何邱淮问他,“我下礼拜也进组了。”   “这么早?”梁易舟手机震了两下,但他没看。   “我只有这段时间有空,而且《扮演者》那里的宣传也要时间,所以我跟周导协调之后,他让我先进组,到时候你就辛苦了,因为还有剧本围读,你白天上课晚上还得过来剧组。”何邱淮回答他。   “没事,应该的。”梁易舟手机又响了,他这才拿起手机扫了一眼。   两个人下到车库,突然窜出来了几个女孩,隔着一点距离喊他们。   “邱淮哥!易舟哥!”   何邱淮没回应她们,他挡在梁易舟面前,尽量和颜悦色:“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去?”   “想见见你们。”有个胆子大的回答他,何邱淮不笑的时候威压重,让人喘不过气。   “很晚了,早点回去,叫不到车我找人送你们。”何邱淮面无表情,他对这几个人不是很眼熟,早些年他也常被私生骚扰,今天嘉宾多,也不知道是想蹲谁的。   梁易舟凉凉地看了她们一眼。两个人站一块,一个凶,一个冷,看得那几个女孩有些讪讪的,估计也是蹲不到宋喆了,就赶紧走了。   “千万别对私生客气。”何邱淮看她们走远了,十分语重心长。   “知道的,今天谢谢师兄,我先走了。”梁易舟脸松了一点,跟何邱淮告别。   许培樟正想给梁易舟打个电话,他就拉开车门坐进来了。   “怎么这么晚?”许培樟转过半个身子看他。   “设备故障。”梁易舟没坐副驾驶,他坐的后排,“你自己开车过来的?都几点了?”   “没,王叔送我来的,我让他先回去了。”许培樟看了他两秒钟,“你干嘛不坐前面。”   “刚刚碰到私生了。”梁易舟的脸被阴影盖住,声音倒是很清楚,凛凛的。   许培樟沉默了一会:“蹲你的?”   “应该不是。”梁易舟脊背松下去,靠在座位上。   “今天顺利吗?郑骞有没有为难你?他要是故意给你下绊子,我抽他丫的。”许培樟把车子发动。   梁易舟又往下躺了一点,十分没有形象地瘫着,许培樟护短的样子特别可爱,让他觉得很愉快,答他:“没有,我们聊得挺好的。他问我之前杨子骏的事,莫名其妙被攻击会不会觉得很委屈?”   许培樟:“你怎么答的?”   “我说我完全不知情就太假了,但我不是很在乎,因为演员是拿作品说话的,所以希望大家来看了《扮演者》再评价我好了。”梁易舟笑笑。   “他们都会看到你的。”许培樟也笑,他从后视镜里看了梁易舟一眼,眼睛弯起,“我看人的眼光从来不差。” 第33章   九月十五号,《云间月》正式开机,这次的开机仪式请的媒体诸多,许培樟特地表示要加强宣传,通稿很快发出去。   #何邱淮梁易舟再度合作演绎民国传奇#   在许培樟的推波助澜下,很快上了热搜。   “何邱淮的热度,不蹭白不蹭。”许培樟对陈港说。   陈港习惯了许培樟这副理直气壮的强盗姿态:“不过因为何邱淮跟嘉益影视加强合作,也是双赢。”   “严总已经来约我吃饭了。”许培樟一笑,“跟我算的时间差不多,他应该想跟我聊聊这个双赢的事情。”   “怪不得你没去南京。”陈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投资方又不是一定要去开机仪式。”许培樟一愣。   “我还以为你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去见梁易舟呢。”陈港换上了八卦的表情,“大半个月没见了吧。”   “额。”许培樟摸了摸鼻子,“其实上礼拜我去广州出差的时候,去南京住了一晚上。”   陈港一脸复杂:“阿樟,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在谈恋爱?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真没有。”许培樟下意识地摇头,“我就是喜欢跟他待在一起。”   陈港表情更复杂了:“你别忘了之前的教训。”   许培樟心不在焉地玩笔:“他不一样的。”   许培樟重复了两遍,不像是说给陈港听的。   “对了,《零点到站》的粗剪版出来了,一会发给你。”陈港站起来,“顺利的话就还是按原计划元旦上映。”   “知道了。”许培樟本来想让陈港走了,突然想起了贺涵,就多问了一句:“贺涵还在你那里当助理呢?”   陈港神情有些不自然,他尴尬地笑了一下:“你要是能让他不做我助理,那就太好了。”   “额,贺涵只是想一出是一出而已,你多教教他,收收他那不着四六的性子。”许培樟十分语重心长,“毕竟那时候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陈港无奈:“请问我的工作里有带熊孩子这一项义务吗?”   许培樟假装没听见。   开机仪式的时候梁易舟穿了件国风的衬衫,月牙白,绸缎料子,领子系了个松垮的蝴蝶结,站在何邱淮身边,眉眼盈盈,一个多月的学习下来,让他染了一身名角的气质。   当然大半是演出来的。   他本来就是双难得的丹凤眼,一颦一笑都是风情,学了青衣,那眼睛简直勾人魂,左顾顾,右盼盼,不落到实处,又偏偏吊着你。   微博上的讨论当然也是火热,承映的公关部非常牛逼,毕竟自己家老板出的事比艺人的还多,让他们做点日常安利向的引导,简直是大材小用,宛如是上班时候的摸鱼活动。   夸梁易舟的同时也夸何邱淮,何邱淮甚至多夸一点,显得谦逊又真实,还有何邱淮的粉丝来友好交流评论转发。   拉cp更是必要的,《扮演者》马上开播,第二周就会更新到梁易舟和何邱淮的对手戏,相爱相杀谁不爱呢?《云间月》再度合作,这个售后至少能管大半年的糖量。网友嗅觉灵敏,“在何之舟”这个超话早就建了起来。这cp怎么拉才最稳妥?这件事上,承映和嘉益的态度都很一致,任其自由发挥,但要适度敲打,不能舞得太夸张。   一是何邱淮名气摆在那里,他本来就不需要依靠炒cp来获取热度。二是梁易舟不出名,在没有作品傍身的情况下,cp炒得太厉害太败坏好感。这事只能是锦上添花,而不是用来安身立命。   所以超话的氛围一直非常佛系且理智。   当然,这是《扮演者》第二季第六集 第七集播出前的状况。   “@找糖机器:是我腐眼看人基了,你妈的何邱淮和K也太好磕了吧。”   “@团团团团:爽!演技真好!最后何邱淮发现真相的时候我冷汗都下来了,梁易舟好会演无辜小绵羊啊。”   “@瓜子二手车:我的天,真的,赵恺之说话也太蛊了,我要是何邱淮我也上当!”   “@Heyyyyy:好笨笨,整天被老婆骗。(kswlkswl)”   “@椰子茶:呜呜呜舟舟老婆哭起来太好看了,谁可以拒绝他?”   “@阿珂_523:梁易舟好像终于被人看到了,好感慨,以前看过他的片子,演技真的没得说。但感觉梁老师这么多年都没有什么好机会,刚刚冲浪的时候看到了《扮演者》里这一段哭戏,就觉得很感动,梁老师这么多年一直都在进步。我想只有真的热爱的人才会有这样的坚持。”   这一段话很快被转发起来。   “@替替:这个外形条件,演点无脑电视剧早就火了吧,居然不温不火这么多年,看得出来梁易舟接戏真的挺挑的。”   “@WSSB:假清高。”   “@确实是你回复@WSSB:少扣帽子了,人家自己有追求。”   “@糖罐子:《扮演者》!稳健!选角真的没出过错,太合适了太合适了,疯批美人,我蛇爆!”   “@请叫我去学习:这两集看完更喜欢何邱淮这个角色了,编剧真的好会啊,从第一集 开始的爽文男主的路子突然断了,就让我们发现何邱淮其实也是会犯错的,他会被骗,会被自己的情绪影响。翟蔚接他的时候,他直接去抱翟蔚也太可爱了,像受了委屈的狗狗,翟蔚真的是何邱淮的安全地带啊。这两集让我们看到了一个有温度的何邱淮。”   “@今天吃饱没:看完这两集更加期待《云间月》了!之前看开机照片,梁易舟真的好好看啊,好清冷一角儿。何邱淮穿西装真的有味道,本来是不想磕cp的,但站在一起就觉得好配!”   “@帅哥收集箱:他俩关系确实很好啊,经常一起上下班的,出去吃饭也被拍到过几次,啧啧啧。”   “@HQHSDJD:有一说一,我哥那臭脾气,也不喜欢笑,对小师弟这么温柔真是让我直呼不对劲!”   许培樟停下了冲浪的手,有些郁闷地喝了一口茶,严逸推门进来,就看见许培樟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他还没开口打招呼呢,许培樟就来了一句:“何邱淮不喜欢男的吧?”   严逸:“啊?”   “之前都没听过何邱淮恋爱的传闻,他真的没谈过恋爱?”许培樟越想越不对劲。   “他工作忙,反正从我认识他开始,他确实没谈过。”严逸坐下来,他和何邱淮同岁,人很沉稳。   “不对劲。”许培樟嘀咕一句。   “许总很宝贝梁易舟啊。”严逸一笑,“喝酒吗?”   “谈公事喝一点,不谈公事就不喝了。”许培樟坐正了,换成了一副他平常谈公事的时候偏严肃的神情。   “那不喝酒了,今天主要是想跟许总交个朋友。”严逸笑起来,跟许培樟客套了几句,他城府深,两个人聊了一会,发现都在试探对方。   “许总,这个cp你是想长期炒还是短期?”严逸发现跟许培樟绕来绕去没有任何效率,干脆就开门见山了。   “最好是别炒。”许培樟笑了一下,“但我拦不住网友要磕。”   严逸在心里翻白眼,合着那些引导不是你承映干的似的,得了便宜还卖乖,许总果然和传闻的一样没脸没皮。这年头cp红利谁不想来一口,但何邱淮和梁易舟炒,吃亏的当然是他们嘉益影视。   但谁让何邱淮乐意呢,《云间月》他也是先斩后奏,但又让人挑不出错来。周可的片子,又是承映主投,剧本也好,演的是正义又悲情的男二。   除了因为《云间月》排不开档期何邱淮拒了一个大男主的本子之外。   严逸喝了口茶,说了他今天的来的原因:“既然如此,不如签一个炒cp的一年协议。”   当然好处不能全让许培樟占了。   许培樟静了十秒钟,随即点点头:“确实挺有必要的。”   严逸刚想接下去说那回去敲定一下细节,许培樟就来了一句:“麻烦把不准有不必要的肢体接触写在第一条。” 第34章   严逸一脑门黑线,许培樟就像个操心的老父亲,一条一条地罗列着,这也不许,那也不许,连同框次数都要规定。   “毕竟是营业cp,最后的结局不如来一个曾经携手,最后形同陌路的绝美be吧。”许培樟说得都口渴了,他喝完了杯子里的茶,“我都想好了,不如这样……”   “许总,你这是嫁女儿呢?”严逸忍不住打断了他,“协议这事儿当我没说过。”   “那听严总的。”许培樟一笑,给严逸倒茶。   严逸叹了口气:“许总,佩服。”   许培樟跟他绕了个大圈子,最后还是让严逸自己否决了提议。   许培樟正色起来:“我考量过了,这事用不着我们特意去让他们俩营业,《扮演者》正常宣传就可以,网友的创造力可比我们厉害。与其假模假样,不如坦荡些。”   “严总放心,不会光占何视帝的便宜的,”许培樟笑了一下,他谈事情的时候态度从容,“我知道何邱淮有部剧还压着没上吧,我和北城电视台的台长有点交情,八点钟的档,我可以帮你谈下来。”   严逸心里一动:“那再好不过了。”   “当然,我也是有交换条件的,《零点到站》的排片,嘉益影视旗下的影院帮我提高5%。”许培樟往后一靠,“严总意下如何?”   严逸在心里考量了一下,《零点到站》的阵容让人放心,承映的商业片扑街的概率极低,但他不想直接答应许培樟,毕竟元旦新片多,于是他沉默了一会:“首周排片提高5%,票房达到我的要求我会再加5%到10%不等,但达不到就对不起了。”   “行。”许培樟喝了口茶,满脸的自信。   梁易舟坐在片场翻剧本,何邱淮坐在他旁边,时不时跟他交流一下马上要拍的那场戏。   剧组的小姑娘忍不住往他们俩那个角落瞟,越看越觉得养眼,压低声音在一边讨论。   “梁老师和何老师真的看着好配啊。”   “你磕他们的cp吗?昨天放出来的《扮演者》的花絮,好甜啊。”   “这下我们真是现场磕cp了,说实在的一开始梁老师进组的时候我还有点怕他,气质也太冷了。”   “可梁老师对邱淮哥一点也不冷,我的妈呀,这就是双标吗?磕死我了。”   “诶,那是谁?好帅啊,今天有新演员来吗?”   “是许培樟啊!卧槽,早就听说承映传媒的老板长得特别帅了,百闻不如一见,好帅啊。”   “总裁文照进现实了吧!他今天来探班的?”   “许总和手下艺人关系这么好?我也想摸梁老师的下巴。”   “梁老师好像猫猫,是不是我cp脑啊,我怎么觉得许总和梁老师也好好磕?”   “怎么过来了?”梁易舟抬头看他,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惊喜。   “来探班啊。”许培樟冲他笑了一下,手很自然地摸了把梁易舟的下巴,两个男人在公共场合这种亲昵的举止不算什么,他做得又自然,别人只当他俩关系好。   “何老师感觉怎么样?还顺利吗?”因为梁易舟是坐着的,他顺手把手搭在他肩膀上,转过半个身子去看何邱淮,心里想着,再不过来正正cp,假的都要成真的了。   “挺好的,和易舟搭戏很舒服。”何邱淮也拍了拍梁易舟的肩膀,手没拿开。   许培樟盯着何邱淮的手看了两秒,心里很不是滋味。   接下来拍的是《云间月》的重头戏,是云珏和贺平章的一次争吵。这时候的云珏落魄,靠着赵局长才能苟活,他救了贺平章,贺平章为他不忿,要带云珏离开南京,但云珏拒绝了他。   化妆师过来补妆,许培樟皱着眉头看了会,忍不住问:“你是真没睡,还是化妆师化出来这样的?”   梁易舟眼下乌青一片,脸色相当憔悴,他本来就白,唇上的血色一遮,看着简直病态。   “熬了两天夜,这样比较自然。”梁易舟解释道。   许培樟有点心疼了,但他也不好多说什么,梁易舟一直都很敬业,这是他的好处,许培樟手指摩挲了一下他的肩膀,心里想着等《云间月》结束,一定要让梁易舟好好休息一下。   演完陈栾好不容易胖了一点,为了云珏又瘦下去更多,许培樟都有点埋怨自己当时选剧本没考虑周全了。   周可那边弄好了,喊梁易舟和何邱淮过去,梁易舟站起来,看了许培樟一会儿:“你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怎么了?”   “没事,你先去,晚上有戏吗?带你吃晚饭。”许培樟回过神,露出一个笑来。   “应该没有,我先过去。让邵阳带你去我的休息室里坐会儿。”梁易舟跟他说。   许培樟应了,但他没去休息室,他走过去,找了个不怎么显眼的角落看这场戏。拍《扮演者》的时候他几乎没探过班,只听梁易舟说和何邱淮合作很舒服,毕竟两个演技都好的人碰在一起,除了对手戏的酣畅淋漓之外,总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   许培樟回忆起梁易舟夸何邱淮的画面,却有点不是滋味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就算何邱淮真对梁易舟有什么想法,又关他什么事呢?   何邱淮演技好人品佳,出道这么多年一点黑料都没有。他和梁易舟的这场交易总有一天要结束的,他管得着谁喜欢梁易舟吗?   许培樟越看何邱淮看梁易舟的眼神越不对劲,这让他心乱如麻。   “《云间月》第四十三场一镜二次。”   云珏进门,他今天陪了一晚上的酒,脚步虚浮,他的房间非常窄,贺平章正坐在椅子上看他,眼睛那么深。云珏挡了下自己的脸,不怎么敢看贺平章的眼睛。   “我马上要去重庆了。”贺平章开口。   云珏拿着粗糙的毛巾在擦脸上的残妆,他短暂地“嗯”了一声。   “跟我一起走。”贺平章说得很慢。   “我走不了。”云珏擦脸的手一顿,听起来有气无力。   “为什么走不掉?云珏,你是个有手有脚的大男人!”贺平章提高了音量。   云珏把毛巾啪地一甩,水溅开来,放着脸盆的架子投在墙上的影子猛得一颤,他的声音沙哑:“怎么了?今天让你看到我跟个婊子似的巴结那些人,你受不了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贺平章似乎被刺痛了,他叹了一口气。   “贺平章,我和你不一样。”云珏有点疲惫地闭了闭眼睛,“我连窑子里那些都不如,我要活下去,我只能低三下四,你懂吗?”   贺平章盯着云珏的脸,手在身侧握成拳,他在回忆今天看到的东西,云珏为那些达官显贵唱戏,其实台下的人都拿他当玩物罢了,他唱完一段,就要下台陪笑,给人倒茶敬酒,手脚不干净的借机揩油。而对于那些奚落挖苦,云珏都笑着受了。   这让贺平章非常难受。   “你可以选择的。”贺平章站起来,他尽全力在压制自己的怒气。   “我选什么?”云珏笑起来,他的眼睛上还残留着油彩,擦拭之后糊成一片,就像他那混沌的一生的隐喻,他笑得有些喘不上气,“贺平章,你告诉我,我怎么选?我从头到尾就没有选择的权利!”   云珏眼睛血红,声音嘶哑又尖锐:“我只能选是去死还是当条狗!”   贺平章一拳砸在云珏侧脸边的墙上:“云无月!”   “cut”   “你怎么真砸啊?”何邱淮的助理吓得不轻,赶紧上前来看何邱淮的手。   “贺平章是真砸,我肯定也真砸,又不疼。”何邱淮甩了甩手,指关节明显红了。   “摄像这边最后一个镜头有点问题,邱淮,辛苦补拍一下。”周可在监视器后面皱眉。   梁易舟低声跟何邱淮说:“你轻点。”   “心疼我了?”何邱淮一挑眉,表情有点愉快。   梁易舟没说话,他觉得最近何邱淮对他有点殷勤,也常开玩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他冲周可比了个OK的手势,两个人重新补拍了最后那一段。   许培樟脸色不太好,他感觉刚刚梁易舟和何邱淮讲话的时候离得太近了,怎么看怎么暧昧。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最近在在何之舟的超话里看多了,许培樟一看他俩挨在一起,就觉得不自在。   许培樟找到了邵阳,让他带他去了梁易舟的休息室,不太想再看两个人演对手戏。   许培樟坐下来,梁易舟的外套搭在椅背上,他穿衣服不讲究,穿来穿去就那几件,上次许培樟来南京的时候,梁易舟就穿着这件外套跟他一起在街上闲逛了一会。   许培樟无意识地玩着衣服袖口的扣子,心里有口郁积的气怎么也吐不出来。 第35章   最后两条有点不顺利,重拍了很多次,许培樟在梁易舟的休息室里坐了一会又出来看,全部拍完已经八点钟了。   总算是放了工,大家都着急出去吃晚饭,一时间片场乱糟糟的。梁易舟和何邱淮说了两句话,然后朝许培樟走过来。   梁易舟回去卸妆,许培樟看了他一会,还是忍不住问:“你俩,关系这么好了?”   “嗯?”梁易舟转头看他,给了个中肯的回答,“还可以。”   碍于还有外人在场,许培樟没继续问,转了个话题:“这么晚了,你累不累?我把餐叫到酒店去吧。”   “你点你想吃的,我还在减重呢。”梁易舟淡淡的。   “还要瘦啊?”许培樟皱着眉打量他,略有不满,“这都快脱相了。”   梁易舟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眼角弯了一下,揶揄道:“总不能呈现一个油光水滑的云珏吧。”   许培樟没说话,心里在想,我现在就像个养猫失败人士,越养越瘦。   这天他们做完一次之后许培樟抱着梁易舟,手不安分,摸来摸去的,他埋怨道:“感觉一摸都是骨头。”   梁易舟被他摸得痒,拍开他的爪子平躺下来,调侃一句:“抱歉给你不好的体验了。”   “那没有。”许培樟很慢地舔了一下梁易舟的耳垂,声音压得低,骚话张口就来,“梁老师那么紧,叫得又好听,今天还这么热情,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嗯?”   两个人确实很久没做了,上次许培樟在南京停的一夜也因为梁易舟第二天一大早有戏,所以只是出门散了个步,回来就睡觉了。所以今天两个人都很热情,也都有点意犹未尽。   许培樟压在他身上,他摸梁易舟的头发,听起来像询问其实没有商量的余地:“再做一次?”   第二次做得很温存,许培樟从背后抱着他。   快|感被拉得绵长,梁易舟很小声地喘。   “这周《扮演者》的更新看了吗?”许培樟顺着梁易舟的脖子摸下去,他摸梁易舟像在摸一把琴。   “没呢。”梁易舟靠在他怀里,许培樟扣着他,梁易舟很费力地讲,“嗯……找不到时间。”   “我帮你看过了,演的很好。”许培樟吻他的颈侧,梁易舟不用香水,但他很好闻,许培樟喜欢他身上温暖的气味。   “微博上讨论也很热烈,夸你的有很多。”许培樟把梁易舟按下去,让他趴在下面,“你是不是不怎么看微博?”   许培樟没着急动作,梁易舟感觉太满了,他闷哼一声,有点讨饶地说:“不太爱看,许总……动一动。”   “不看最好。”许培樟一把按住他的手腕,动作有些粗鲁。省得看到一些不三不四的cp内容,许培樟心想。   但因为许培樟提了这事,洗完澡之后,梁易舟上了一下自己的微博,随着《扮演者》的播出,他的粉丝一直在涨,这种感觉有点神奇,好像突然一下子被别人看到了。   梁易舟的微博最近只有《扮演者》的宣发内容,他翻了翻私信,发现有很多粉丝都让他多发点日常,甚至还有个话题。   #每天都在别人的微博里找梁易舟#   梁易舟就顺手拍了张自拍,发了微博。   “@梁易舟:最近在拍戏,感觉没有什么有趣的可以分享的。”   梁易舟这边刚按了发送,许培樟放在一边的手机就响了,但他没在意,他盘着腿坐在床上看大家的评论。   “@第零次迷路:OMG广告博主发原创了。”   “@给我贴贴:淦!!!美人出浴!!!”   “@瓜子二手车:死亡角度还这么好看,我老婆这张贵脸,太牛了太牛了。”   “@流浪人流浪魂:舟舟注意休息啊,扮演者超好看!”   “@梁易舟今天发微博了吗:终于不用在全世界找你了,前天是官博,昨天是何邱淮,今天是许培樟,哎,流浪人的一生。”   梁易舟手指一顿,他点开许培樟的主页,最新的一条是今天下午发的。   “@许培樟:探班一下《云间月》”   配图是梁易舟看剧本的照片,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拍的,那会儿梁易舟还披着外套,所以戏服基本看不见,但许培樟还是很仔细地把没遮住的地方打上了马赛克。梁易舟点开大图看,发现何邱淮入镜的胳膊也被他一起马赛克掉了。   另一张图就不是剧组的照片了,应该是许培樟在外面碰到的猫咪,他正在挠它的脖子。   梁易舟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今天许培樟过来摸他下巴的手法跟摸这只猫,居然有点异曲同工。   “看什么呢?”许培樟洗完澡出来,从后面抱住他,“我能看吗?”   “就你的微博。”梁易舟被他弄得痒,忍不住缩脖子。   “哦哟哟。”许培樟弯起眼睛,看起来心情非常好,“那还不给你老板点个赞,我拍的挺好的吧。”   梁易舟就给他点了个赞,然后切出去,又点进了个何邱淮的主页。   许培樟瞬间警觉了起来,他原本懒洋洋地趴在梁易舟身上呢,这下脊背挺得笔直,眼睛也直勾勾地盯着屏幕。   “@何邱淮:剧组睡姿一览”   配图是6张演员们抽空打盹的图。   “@邱淮的小棉袄:哈哈哈哈哈哈哥你一定会被打的。”   “@芊芊:仗着自己年纪最大所以大家不敢拿你怎么样吗!”   “@HQHSDJD:哥你好偏心你的小师弟,就他拍得最好看。”   “@两块二毛一:舟舟睡觉好乖啊,趴着睡,像猫猫。”   “@分形123:哈哈哈我看你挨打等不到明天。”   许培樟冷不丁来了句:“你这么关心他啊?”   梁易舟手指一顿,对上许培樟的眼睛,他的眼珠子颜色比一般人要浅,不做表情看起来就很凉薄,他面无表情地开口:“随便看看。”   梁易舟讨厌解释一些没必要的东西,他和许培樟说白了就是员工和老板的关系,离了工作,老板连私生活都要管,那就是手伸太长。   “何邱淮人挺好的。”许培樟又来了一句。   梁易舟眨了一下眼睛,他的神情很安静:“什么意思?”   许培樟被他这一眼看得有点心虚,但他还是说下去了:“我可能是最近cp磕多了……反正就是如果你要谈恋爱的话记得告诉我,我们交易可以提前结束的意思。”   梁易舟简直想笑了,他很想说一句,许培樟你可真够体贴的。   但他说不出话来。   “嗯……我不会因为这种事耽误你的,而且你现在已经是承映的艺人了,我该给你的不会少。”许培樟说得有点挣扎,但确实掏心窝子,“我是不想你错过谁,所以不用考虑我们的事情,好吗?”   梁易舟感觉自己被戳了好几刀,他觉得许培樟真是他见过最残忍的人,温柔体贴下面没有半点真心。   但他凭什么讨要许培樟的真心呢?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一场上不了台面的交易。   他自己动不该动的心,难道还要怪许培樟吗?   梁易舟清醒得很,可是越清醒越疼,幸好他是个好演员,还能不动声色地回答他。   他说:“好的,谢谢许总。”   作者有话说:   两个笨蛋捏 第36章   第二天梁易舟很早就起了,把许培樟怀里的自己换成了一个枕头,枕头比不上真人,所以睡得很熟的许培樟发出了一声很轻的抱怨。他总能把撒娇做得浑然天成,这种本能应该来源于他二十六年源源不断得到的爱。   所以许培樟把爱和关怀给出去的时候也特别慷慨。   许培樟是个很不错的人,公私分明,待朋友真诚,他昨天对梁易舟说的话,说明他拿梁易舟当朋友看待,希望他好。   梁易舟借着床头灯看了一会许培樟,时间不久,只停了三分钟不到。梁易舟很管得住自己,他很早就开始对自己严格,所以他也管得住自己不去做什么无用功。   比如再多看许培樟一会。   许培樟的骨相好,眼睛漂亮,戴眼镜的时候其实会遮掉一部分他眼睛的神采,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有点严厉,所以很多人远观许培樟会觉得他有点难以接近。   但其实私底下他总是笑,小表情很多,小动作也多,一撒娇就让人很难对他说不。睡着了会变得毫无攻击性,他喜欢抱着梁易舟睡,把人拢在怀里。   梁易舟收回目光,其实两百万很快就可以还上,因为许培樟对他有点太好了,东西给的这么慷慨。但梁易舟会把这个决定权留给许培樟,许培樟是他的伯乐,也给了他太多额外的好,他想他要知恩图报,他可以等许培樟腻了的那一天。   梁易舟洗完脸,安静地看镜子里的自己,李建林和别的东西毁了他,但他们也成就了他。他无法从苦难里开出花,但他可以和很多东西和平共处,他比很多人都清醒,也更识相。   所以不会去奢求许培樟的真心。   也从来不做无用功。   何邱淮在双十一那一天杀了青,他拍完最后那一条还跟大家打趣:“还好没掉链子,不然耽误了大家抢东西的时间。”   他抱着一束玫瑰花,身上穿袖口磨得发亮的毛料西服,还是戏里面的打扮,开口却说非常现代的话,让人觉得两个时空都叠在他身上。   何邱淮妥帖地搂过梁易舟要拍合照,比社交距离更亲密一些,但不会暧昧,等拍完了,何邱淮压低声音在梁易舟的耳边说他的邀请:“易舟要抢东西吗?不抢一起去宵夜?”   何邱淮此时戴着贺平章的面具跟云珏表现亲密,剧组喜欢这样的花絮,被剪辑之后可以成为一个话题。   梁易舟没拒绝他,他看何邱淮就是何邱淮。他比所有人想象得其实都要敏感一些,快两个月的拍摄,足够梁易舟发现何邱淮藏着的那一点不寻常。拍《扮演者》的时候何邱淮拿他当久别重逢的小师弟,但到了《云间月》,他的眼睛里多了一些很重的东西。   好感和喜欢的界限模糊,靠着时间酿造。   梁易舟觉得他可能有点轻微的报复心,他答应何邱淮的邀请,顺了许培樟之前说的那意思。但同时又觉得无趣,他很早就开始惧怕被喜欢这一件事。   因为他觉得自己没什么值得别人喜欢的地方,除了这一张无用的美丽皮相。那是梁蕊留给他的东西,他长得不太像梁蕊,也不像李建林,他像个跑错了地方的灵魂。   何邱淮只请了他一个人,装修雅致的餐馆,做的却是重庆的江湖菜,两者撞在一起矛盾,梁易舟坐下的时候开始想念豆花鲫鱼,一锅放很多条,鱼小刺多,但是味道极其鲜美。   饭吃得很正常,他们聊剧组的事情,也聊以前在中戏的八卦,唯独不聊梁易舟毕业之后的那几年,这是何邱淮的体贴。   何邱淮谈起以前一个教授的八卦,他爱上自己的女学生,搞得人尽皆知。   然后呢?梁易舟问他,这种爱情故事在一代又一代的学生之间会变得传奇。   听说在教授离婚前他们像一对真正的情侣,但教授离婚了,女学生就休学回家了。可能最后就老死不相往来吧。   这时候何邱淮和梁易舟对上了视线,好演员的眼睛会说话,但梁易舟的不是,他不演戏的时候比谁都难以看透,何邱淮突然笑了一声。   他说:“真奇怪,易舟,你真的很吸引人。”   梁易舟喝一口茶,他想起那天他跟许培樟在南京吃烧烤,许培樟很喜欢找犄角旮旯里的好吃的,回来的时候他要抄近路,结果走了一段没有路灯的路。只有月光浅浅地给他们照明,许培樟转头看他,突然说:“梁老师,你真好看啊。”   那天梁易舟没扎头发,因为有个采访还做了造型,头发微卷。月光映着他,看起来像一幅画。许培樟把那一刻的梁易舟拍下来。   梁易舟愣了一会,他这才发现自己错过了何邱淮的那句话,这有点不太礼貌。   何邱淮结了账,两个人走出去,没有回去,反而坐电梯往上,何邱淮邀请他喝一杯,梁易舟对将要发生的事情已经有了估算,他被告白过很多次,那些人面目模糊,多半不带着真心。   酒吧被何邱淮包了场,放的是古典乐,听起来太正式了,但确实是何邱淮的风格,酒已经准备好,两个高脚杯中间摆了一枝玫瑰。   “会不会太唐突?”何邱淮有点小小的尴尬,他请梁易舟坐下。   “师兄,我们可以只当今天是来喝酒的。”梁易舟坐下来,手指碰了一下酒杯壁。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何邱淮替他倒酒,“本来不想整这一套的,好像个小男生谈恋爱一样,花里胡哨的。”   梁易舟安静地坐着。   “但还是想正式点,让你可以看到我的诚意。”何邱淮笑起来,他很从容,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紧张,他今天穿得正式,看起来可靠又充满魅力。   他一定会是个不错的伴侣。梁易舟这么想着,脑子却分了一半出去想到了许培樟,许培樟说是他追的于曼,那他当时是怎么告白的?也会送她玫瑰吗?   “你想跟我试试吗?”何邱淮问他。   梁易舟虽然预料到了,但在听到之后还是愣了一下,他错开何邱淮的眼睛,他的声音听起来疑惑:“为什么是我呢?”   “之前因为话剧就记住你了,没想到会再见面,相处下来,就发现自己喜欢你了,这种事情不需要理由吧。”何邱淮笑笑,“不过我告白还是有理由的,我觉得我们挺合适的。”   梁易舟抿了一口酒,他做这种动作总是很漂亮,他的手指细长,很白,简直可以看见皮肤底下的血管,何邱淮就这么很坦然地盯着看。   “还是算了师兄。”梁易舟把杯子放在桌上,“我不想谈恋爱。”   何邱淮碰了一下他的指尖,有点无奈:“你拒绝我也没事,我会继续追你的,你师兄能碰到一个让我动心的人不容易。”   梁易舟看他,表情也有点无奈。其实何邱淮很会追人,拍《云间月》的两个月,他总给他恰到好处的关心和照顾,还有一些无伤大雅的亲密举止。何邱淮足够可靠,也足够英俊。   但梁易舟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他。   “还是你有喜欢的人了?”何邱淮皱了下眉。   梁易舟摇摇头,他很诚实:“不算有,但也不算没有,我没有接受不是因为这个。”   何邱淮沉默地喝酒。   过了一会,他才说话:“你这个答案很怪。”   梁易舟心想,不算有是因为他和许培樟之间只是交易,许培樟不喜欢他,所以没必要有。但他偏偏就是很喜欢许培樟,表情和举止他都可以假装,但他不能否认自己的心动,所以不能说没有。   何邱淮看了他很久,久得梁易舟都有点心慌。   “易舟,你喜欢许培樟吗?”何邱淮呼了很长的一口气。   梁易舟想否认,但他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所以没能在第一时间说点什么。   “之前我看到过他清早从你房间里出来。”何邱淮表情变得严肃了一点,“你们……”   梁易舟看到何邱淮脸上那一点点的心痛,突然觉得很不是滋味,结合他刚刚的话来看,何邱淮当然知道他们俩不是在谈恋爱,那是什么关系,谁不明白?梁易舟不想骗他,因为何邱淮算是他为数不多的真心朋友。   “我们的关系……”梁易舟的神情依旧淡漠,那是他的保护壳,他选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就是各取所需。”   何邱淮静了好一会,他喝光了杯子里的酒才开口:“易舟,我不会去评价你这件事,大家都是成年人,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考量。但我不管是作为师兄,还是作为朋友,私心更多一些是作为一个喜欢你的人,我真的要告诉你,不要在许培樟身上付出太多的感情。”   “我知道。”梁易舟感觉自己的声音在发颤。   “易舟,我能许诺给你一个未来。”何邱淮侧头看他,表情很温柔,“你再考虑一下,好吗?”   梁易舟这辈子最害怕的东西原来是温柔,这东西简直像刀子似的,他的嘴唇被他咬的发白,下巴和脖子绷紧出很漂亮的弧度,他很不安。   “不考虑了。”梁易舟很想这么说,要不是何邱淮,他可能不会知道,原来自己这么喜欢许培樟。   他自诩是很理智的人,也并不偏执,但在这件事上,好像要把他半生没用过的任性都用出去似的。   他当然懂何邱淮话里的意思,许培樟是个双性恋,他再怎么玩,以后肯定要结婚的,他这样的人,出生开始就是康庄大道。   但梁易舟明明清楚这件事荒唐得根本不会有结果,他也想坚持这一份孤独的喜欢。   他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梁易舟和何邱淮说对不起。 第37章   崔洋见到梁易舟就是一个巨大的熊抱:“我好想你啊易舟哥!”   “你光想他不想我啊。”许培樟在一边故意拖长了调子。   崔洋怕冷,一到冬天就裹成了一个球,他冲许培樟哼了一声,他还在记昨天许培樟给他评论的朋友圈的仇:“你说我胖。”   崔洋拍完《零点到站》以后体重回来了一点,但还是偏瘦,昨天发了个朋友圈撒娇,结果许培樟来煞风景说他脸圆了两圈。   《零点到站》定档元旦,先行预告片已经发布,首映礼定在12月20号晚上,舒岚跟周可协调了三天假期出来,这也是许培樟的意思,前段时间梁易舟拍戏的强度太大,首映礼结束之后他还得回去拍两场大戏,他想让他借这个机会稍微多休息一下。   梁易舟也是刚到不久,崔洋拉着他左看看右看看:“易舟哥我怎么觉得你又瘦了。”   “拍摄需要,下个月就吃回来。”梁易舟笑笑,他对崔洋很有耐心,两个人聊了一会,就一起过去化妆了。   《云间月》里云珏最落魄的那段时间的戏份已经在12月初结束,梁易舟这会体重已经回上来一点,但还是瘦,之前的西服都宽了一圈,舒岚跟许培樟说梁易舟控制体重太吓人,不能吃苦的稍微有点出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他不行,要求多少就是多少。   他是对自己最狠心。那天许培樟是这么回答舒岚的。   首映礼许培樟自然也是参加的,他处理了一点工作的事情,然后就进了化妆间。崔洋正滔滔不绝跟梁易舟说他拍戏时候的事情,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偏头,弄得造型师只好托着他的脸不让他乱动。   许培樟没说什么,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了个点文件,就这么在化妆间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临近年末,杂事很多,除了11月底跟梁易舟见了一面,中间一直没空,舒岚倒是常去探班,所以剧组的情况许培樟都很清楚。   他觉得梁易舟真是对自己够狠,云珏挨打的戏都是动真格的,手臂上的淤青都用不着化妆了,为了拍戏熬两宿不睡,抽时间还要练功,剧组的人都说梁易舟敬业,这个问题采访的时候也被问到过,梁易舟回答的是:   “我作为一个演员,这些都是应该的,而且我不希望辜负这个人物。”   他说起演戏,总是神采飞扬的。   许培樟抬头偷偷从镜子里看了梁易舟一眼,他刚刚化完了妆,造型师正在给他弄头发,今天梁易舟是陈栾,所以他的眼妆带着一点邪气。许培樟不免感慨梁易舟的眼光好,他知道什么样的角色是适合自己的,这往往能事半功倍。   虽然是一个配角,但他知道,在电影里,陈栾也是让人过目不忘的存在。   电影开始前主持人先简单介绍了一下主创人员,也安排了一个简短的交流活动。   “首先还是请卞导介绍一下我们的《零点到站》吧。”主持人把话筒递给卞鑫哲。   卞鑫哲很从容:“这是一个公路片,不同于以往的公路片,这次我们的主角的关系是一对父子,两个人都在心里藏了痛苦的秘密。开车去西藏的过程,其实就是一个消散痛苦的过程。电影的主题是和解。大家可能以为是父子之间的和解,但其实我想讲的故事是两个人跟自己和解的故事。   “当然,这份和解的力量来自很多东西,沿途的风景和经历,遇到的人,还有父子之间的感情,这就是《零点到站》所叙述的东西。希望每个人都会从这个电影里得到一点力量。”   “看预告感觉这个电影有不少喜剧的桥段,众所周知卞导是文艺片出身,拍这样的商业片,会不会觉得力不从心?”这个记者的问题有点尖锐了。   卞鑫哲回答:“并不会,开拍之前我也做了不少功课的,我很高兴能有这样一次尝试。而且我们的演员实在是太优秀了,温炤的扮演者邢健老师,老戏骨了,在场的大家想必都看过他的戏。温天天的扮演者,是我们的少年影帝崔洋,这个年纪的演员中的翘楚。还有陈栾的扮演者梁易舟,很让人惊喜,大家可能没看过他的戏,但陈栾一定是会让人爱上的角色。”   有个记者笑着说:“最近我可是在追梁老师的新剧呢。”   梁易舟有点俏皮地眨了下眼睛,接上话头:“那《零点到站》会给你很多的不一样。”   “关于和解这一主题,我想听听两位主演的观点。”主持人说。   “温炤一直觉得自己在做正确的事情,所以在妻子和他分开之后,他对自己的儿子是很苛刻的,这导致他和温天天不交心。儿子终于成年,温炤才去想自己,他一直放不下的初恋,也是一个非常恣意的姑娘,他跨越万水千山去参加她的婚礼,在路上他才发现他和初恋之间充满了错过,这些错过让他很痛苦。”邢健说道,“他意识到那些正确的事情也会伤害人,但是成年人的痛苦嘛,都是自己吞下去的,但这次鸡飞狗跳的旅行为他提供了一个出口。”   “我来说说温天天,他是对自己的性向充满矛盾的人,温天天跟自己的和解主要在颉城,他遇到了陈栾,他喜欢又崇拜他,也从陈栾身上得到了和自己父亲坦白的勇气。”崔洋笑起来,“我感觉陈栾和温天天很双向哦,你们怎么都笑得一脸玩味,我说的是精神上的!最后温天天到了西藏,他在心里想的就是陈栾,他觉得陈栾一定会得到自己想要的自由,他也想给陈栾力量。”   “有人说《零点到站》聚焦了少见的领域,中年人的烦恼和同性恋人群,但其实没有那么高大上,我们只是讲了一个属于普通人的故事。”卞鑫哲说道,“烦恼五花八门,但到站的那一刻,希望大家都能好好享受旅行。”   首映在八点半开始,结束访谈后安排了五分钟的短暂休息时间,工作人员引导主创也坐下来,梁易舟被分到了许培樟旁边,许培樟出席正式场合会做造型,头发梳起来让他看起来严肃很多,毕竟他年轻,他要服众,这样会显得沉稳很多。   “结束之后有饭局,你累不累,累的话先回去。”许培樟侧身过来,很礼貌的距离,声音很轻,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   “没事,我不去太没礼貌了。”梁易舟笑了笑,许培樟今天的香水是雪松的味道,凑近了才闻得到,梁易舟眼睛一弯,声音更轻,“许总今天像个斯文败类,看起来像,闻起来也像。”   许培樟眼睛暗了一下,他慢条斯理地摸了一把自己的手表,然后说:“我突然就不怎么想去应酬了。”   梁易舟平视前方,当做没听见:“电影要开始了。”   《零点到站》的片头在大荧幕上打出,第一幕就是温炤和温天天在颉城抛锚的那一段,卞鑫哲在剪辑上选择了用倒叙。   大家都在专注电影,所以没人会注意许培樟握了一下梁易舟的手,他凑到梁易舟的耳朵边上,借着电影的声音遮自己的:“其实家里也有放映的房间,晚上早点走,我带你去看看。”   梁易舟没动,他把许培樟的手翻过来,慢条斯理地写了一个“好”。 第38章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梁易舟在电影结束以后看到何邱淮的时候想到了那天他问他的话。   梁易舟那天夹着烟,脸很木,答他:“不会怎么办,就维持现状。”   “你这人,明明看起来什么都敢去做的。”何邱淮耸肩。   梁易舟皱起一点眉头,双臂抱起,露出一点无可奈何:“我不做没有结果的事情。”   “那你还跟他……”何邱淮欲言又止,“你们年轻人,总让我这种老年人看不明白。”   “师兄,不说这个了,行吗?”梁易舟叹口气,“我会处理好的。”   “反正师兄永远是你的后盾。”何邱淮拍拍他的肩膀,“说真的,或许大学我就应该追你的。”   “我……我没什么值得喜欢的。”梁易舟有点破罐子破摔。   “因为这个所以你不敢追许培樟啊?”何邱淮上下把他看了一圈,“你真的有时候有点太看轻自己了,当然出于私心我可不想你去追许总,但易舟,你是个很好的人,反正我挺喜欢的。你和许培樟,我没什么评判的权利,但你或许真的应该好好想想这件事了。”   “我看得出来许培樟对你挺上心的,不过我跟他确实也不熟。”何邱淮叹口气,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脸,“我这老毛病又犯了,我怎么还帮情敌说话?”   梁易舟轻轻笑了一声:“真的谢谢师兄。”   许培樟也看到了何邱淮,自言自语了一句:“他怎么来了。”   “他说想看首映,我就给他邀请函了,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不过应该不是准时到场。”梁易舟解释道。   许培樟“哦”了一声,看起来不太感兴趣。   何邱淮走过来,他微笑着:“我喜欢这片子。”   梁易舟还没回答,许培樟就插了进来:“那谢谢何老师的青眼。”   “一会儿有饭局,你要过去吗?”梁易舟知道何邱淮今天有工作,结束之后直接过来估计连晚饭都没吃。   “这种饭局肯定要被灌酒的,何老师又不是主创人员,灌他不好,不敬酒又说不过去,还是别让他辛苦一趟。”许培樟一本正经的。   “我倒是不介意,可以帮易舟挡挡酒什么的。”何邱淮噙着一点笑意。   许培樟有点郁闷,但他也没什么立场闹脾气,只是下意识不希望何邱淮靠太近。   “再说了,认真算起来,我们还在《扮演者》的营业期里呢。”何邱淮说到,因为《扮演者》第二季的反响非常好,所以剧组特意做了圣诞节和元旦特别版的小剧场,第三季也宣布续订,明年春天会开始拍摄。   何邱淮当然不喜欢炒cp这种事,但是跟梁易舟,他就格外乐意,平时也没少互动,他的经纪人都惊讶这次何邱淮怎么这么主动。   许培樟面对这种几乎天天有糖的情况,非常不满意。   比如现在,饭局还没开始,何邱淮拉着梁易舟说话,看起来十分亲密。   贺涵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缓慢地摇了摇头,不轻不重地“啧”了一声:“阿樟,你说你这是为啥呢?”   “你什么意思?”许培樟语气冷淡。   “你的脸色可够难看的,这么在意啊?”贺涵一脸看好戏的样子,“美人很受欢迎诶。”   “谁在意这个了,跟何邱淮打好关系,不是挺好的?”许培樟收回了视线。   “难得看你有嘴硬的样子。”贺涵表露出一点嫌弃,“我看你这回这么上心,还以为梁易舟是你第二个于曼呢。”   “跟于曼有什么关系。”许培樟觉得有点无趣,“我和她早就和平分手了。”   “阿樟,你这人吧,总是很让人误会啊。”贺涵看了一眼那边。   许培樟很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你明明对人只有三分,但是做的事会让人觉得你至少有八分。”贺涵搭着他的肩膀摇头,“作孽啊许培樟。”   “你是说我当初对于曼?”许培樟皱眉。   “当局者迷啊。”贺涵拍拍他的肩膀。   “你最近怎么变得像个恋爱专家似的?”许培樟的眼神很审视。   “要你管?”贺涵收回手,“别扯开话题,不过我看美人比你更无情一点,这叫什么?强中自有强中手?”   “瞎说什么呢,梁易舟他……”许培樟停住了,他居然没办法辩驳贺涵这句话,他想起陈港跟他说的话。   陈港在最开始知道他和梁易舟是那种关系的时候就告诫过他。   “许培樟,你要是自己不会陷进去,你就别做太多多余的事情,当然梁易舟不像那种会跟你扯上风流债的人,但不会的人才更危险。”   许培樟不在乎梁易舟会不会利用他,从目前来看这种可能性也很小,梁易舟从来没有跟他开口要过什么东西,给他他就拿,没给的他也不会问。   作为包养对象,实在是太理想了一点。   但许培樟并不是很高兴。   “我不明白。”许培樟露出了一点很茫然的表情。   “什么?”贺涵看他。   “你说我对人只有三分,但会做八分的事情。那五分是多余的吗?可我觉得我应该去做那些。”许培樟一脸苦恼,“所以于曼才会跟我说我并没有多喜欢她吗?那我都给她八分了,我还不够喜欢她吗?”   贺涵愣愣地看他。   “可是阿樟,那样的不是爱情啊,你又不是在工作。”贺涵挠了挠头,“怎么说呢,如果我喜欢这个人,我希望他给我的是八分的感情,而不是做那么多让我以为他很爱我的事,但其实他没多少喜欢我啊。”   贺涵突然笑了,神情安静又坚定:“我想要八分的爱,不是满分的好。”   许培樟一愣,随即叹口气:“我还是不太明白。”   “你就这么在意于曼吗?”贺涵看他。   “那倒没有,明明是你一直在提于曼。”许培樟白了他一眼。   “说起来,你跟于曼分手之后,有难过吗?”贺涵问他。   许培樟张了张嘴,顿了一会,诚实地说:“其实还好,分手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贺涵一言难尽地看着许培樟。   “哪一天,你碰到一个你不能离开的人,你应该就会明白了。”贺涵故作老成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许培樟“切”了一声,目光滑到梁易舟脸上,他正在和崔洋说话,整个脸都柔和很多,不像他自己,倒是更像陈栾。   梁易舟好像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他抬起眼睛往许培樟这里看了一下,许培樟赶紧把目光转开了。   饭局主要是剧组成员,还有些素来交好的记者和影评人,酒过三巡,大家都有点醉,天南海北地聊开,八卦在桌子上飞。   许培樟喝了不少,看人都有点重影,崔洋起身去厕所了,所以梁易舟旁边的座位空了出来,许培樟拿着酒杯走过去,把杯子往桌上一放,中气十足地说:“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让我们为……”   许培樟的劝酒后半句还没想出来,人突然倒下去,直接栽到了梁易舟怀里。   “许总是不是喝多了?”卞鑫哲被他吓了一跳。   “我送他回去吧。”尚鹏飞站起来想扶许培樟,谁知道许培樟抱着梁易舟也不撒手,拽一下抱得更紧,尚鹏飞有点无奈,“要不易舟你送许总回去?地址我发给你。”   梁易舟今天没喝多少,他答应下来,拍了拍许培樟的胳膊:“我送你回去,行吗?”   许培樟松了一点劲。   尚鹏飞故意开玩笑:“换个人怎么就听话了?”   “我跟易舟一起吧。”何邱淮也站起来,但他还没完全站起来,贺涵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拉着何邱淮是一脸的相见恨晚。   许培樟抓着梁易舟,闷闷地说了句:“王叔已经在车库等我们了,快溜。”   作者有话说:   许总:我醉了我装的 第39章   刚刚进车子里,许培樟就扑了上来,梁易舟下意识往后仰,许培樟的手伸过来垫在他后脑,他像一只小狗那样,轻轻吻了一下梁易舟的嘴角。   许培樟很认真地端详了一会梁易舟,他的眼睛因为醉意看起来有点恍惚。   “王叔,回梅路。”许培樟过了一会才开口,梅路是四环的那套大平层,也是梁易舟住过最多次的房子。   “你坐好了。”梁易舟有点无奈,许培樟半个人都趴在他身上,姿势十分暧|昧。   “电影,你喜欢吗?”许培樟没动,抬起脸看他,表情很认真,还有一点拘谨。   梁易舟觉得许培樟大概率真的醉了,他伸手揽住许培樟的腰,回答他:“喜欢的。”   “我也觉得你演的很好。”许培樟直勾勾地看他,“会有很多人爱陈栾的,你把他演得特别好,我都看入迷了,梁易舟,你好厉害啊。”   梁易舟被他看得都有点脸红,所以就没说话。   “为什么呢?梁易舟,你之前怎么一直默默无闻的?我看过你从前的片子,都是十八番的小角色。”许培樟迷茫的表情把他今天因为造型带来的锐利给消解掉了,“真奇怪啊,你毕业之后两年为什么是空白?”   梁易舟躲开了他的视线,他不喜欢说谎,所以就沉默。   许培樟摸了一下他的脸,他皱起眉:“你真的很不坦率,梁易舟,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啊。”   梁易舟静静地看他,很轻地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你这样特别不好,你懂不懂?”许培樟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你总是不说不提也不解释,是随便别人怎么想你都无所谓啊?还是你巴不得别人觉得你很差劲啊?”   梁易舟按在许培樟腰上的手紧了一下。   “至少跟我,你不用这样的。”许培樟掐住梁易舟的脸,“固执死了,笨蛋才会这么犟。”   “我知道了,你好好坐着,行不行?不然会头晕。”梁易舟垂下眼睛,声音变得温柔。   “其实我今天特别紧张,你紧不紧张啊?”许培樟醉得厉害,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我虽然对《零点到站》很放心,但还是控制不住有点紧张,我怕它不够好,不能让大家看到你。”   梁易舟感觉有什么东西撞在他的心口,或许是朵带着甜味的软云团,他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他小心翼翼地说:“它特别好,真的,我很喜欢《零点到站》。”   “以后会有更多的人知道你,喜欢你的,我会给你找适合你的本子,我眼光很好的。”许培樟摆出一脸骄傲的样子,“所以可以放心地交给我来做,你就做你喜欢的事情,就只管演戏就好了。”   “你之前听我说我大学的时候说自己要拿金棕榈,是不是特傻啊。”许培樟笑起来,看起来很天真,但是充满希望,“但是人就是需要白日梦的,所以没准有一天你可以拿戛纳影帝呢,你别笑啊,我真觉得你可以的,梁易舟,你应该很自信地附和我啊。人生那么长,有什么不可能的?”   梁易舟神情变得非常温柔,他很想吻一下许培樟,但他只是伸出手去摸了一下许培樟的头发,他今天抹了太多的发胶,所以手感欠佳,但梁易舟觉得很快乐。   “你可以向我许愿哦,我会帮你实现愿望的。”许培樟笑起来,看起来有点傻。   梁易舟看着他,他们第一次见面那天许培樟也喝醉了,但没有今天这么可爱,他那时候不可能预料到他和许培樟会有这么一天,如果他们不是这种关系,梁易舟或许可以稍微勇敢一点。   他拍了拍许培樟的脸:“那先存着吧,我现在没有什么愿望。”   “啊……”许培樟拖长了调子,他嘟起一点嘴巴,“好吧好吧,我暂时帮你保管,想好了就告诉我。”   “一言为定。”梁易舟又摸了摸他的脸,他不知道自己露出了很少见的很高兴的表情。   到家的时候,许培樟已经靠在梁易舟身上睡着了,王叔搭了把手,梁易舟把他背起来,他睡得熟,这样折腾到家里也没醒。   梁易舟把许培樟送回卧室,帮他把外套和裤子脱了,想了一会,又去厨房给他倒了杯水。梁易舟再进卧室的时候,许培樟已经把自己卷在被子里睡得更香了。   梁易舟看了他一会,就转身出去了。他想起许培樟今天跟他说的放映室,这套房子虽说梁易舟住得比较多,但他也没有每个房间都去过。   许培樟好像把很多个人物品都搬过来了,客厅里还有他两个纸箱的东西没有收拾,就这么敞在那里。梁易舟蹲下来翻了翻,一箱是书,五花八门的,漫画占了大部分,剩下的几乎都是专业书。另一个纸箱子里一半是诗集和小说,另一半是碟片。   许培樟的收藏让梁易舟都有点想“哇”一声,有相当多的好片子,他来了兴趣,忍不住伸手进去翻了翻,翻到《婉月桥》的时候梁易舟的指尖顿住了。   他把影碟盒拿出来,封面上的于曼撑着伞,侧着脸站在桥上,头发被风吹乱了,眼睛像玻璃珠,也像黑蝌蚪,有很深的恐惧藏在她的眼睛底下。而一只男人的手就这么扶在她腰间。   黑夜里没有一颗星星,只有河面上倒映着一抹极细的弯月。   梁易舟没完整看过这片子,只知道是个犯罪爱情片,易昶拍的片子,他最擅长的就是把美的东西毁掉,结局一定不会太美好。   梁易舟犹豫了一会,还是没选这个片子,在许培樟睡着的时候看他前女友的电影,这也太奇怪了。梁易舟就随便抽了一盒碟片。   放映室并不难找,就在书房旁边,梁易舟走进去,许培樟把这个房间整个都铺上了地毯,边上是书架,中间放着看起来就很柔软的沙发。梁易舟坐下来,沙发前面的木头小桌上散着几盘碟片。   梁易舟一愣,那都是几年前他演过配角的片子,没有一部有很大的水花,有一部甚至没能上映。许培樟居然找来看了,这让梁易舟心里有莫名的情绪翻涌起来,搞得他鼻子有点酸。   梁易舟静了一会,才去放映机换碟,里面放着的也是梁易舟演过的电影,说是电影都不准确,是个由五个片段拼接起来的cult片,他在其中一个片段里演了一个被困在时间轮回里的杀人犯,永远在重复自己杀人的那一天,最后因为受不了无穷无尽的轮回所以自杀了。   这算是他最早的片子之一了,那段时间他状态也不好,演个被逼疯的杀人犯倒是很合适。他都有点记不清剧情了,只记得最后的成片里全是色彩绚丽的夸张色块,只有他是一身黑色。   也不知道许培樟从哪里找来的,梁易舟自己都没有片源。   梁易舟把碟换了,但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以前的事情。   那些落魄的失败的时间。   梁易舟很深地喘了一口气,他暂停了片子,有些难受地把扣子解开了,然后走出了放映室。   梁易舟站在阳台上看北城的夜景,那是一片灯光的海,置身其中,渺小如沙砾。   今天许培樟问他为什么一直默默无闻,他有点回答不上来,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促成了这一点。又因为一些事,让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放弃自己的边缘挂着,好像变得怎么样都可以。   但现在,梁易舟扣紧了手,他不想辜负许培樟的期待,如果有什么东西会催生他的野心和向往,那一定是许培樟。 第40章   元旦《零点到站》上映,由于首映和点映收获的好口碑,在元旦这个抢手的档期,《零点到站》的排片率以35.6%位居第一。   承映传媒在宣发这块从来不吝啬,联合另外三家发行公司在宣传上可谓是一掷千金。   好口碑加上足够的宣发,还有双影帝坐镇,《零点到站》首日票房成绩突破2亿,成了当之无愧的元旦票房冠军。   “不错啊,易舟,我包了场,放完假给公司搞个团建,就看你这个电影,够兄弟吧。”肖逸昉晃了晃手机,一脸骄傲。   梁易舟昨天《云间月》才杀青,马上就要飞北京准备《零点到站》的宣传,正巧肖逸昉在南京出差,就在机场见了一面。   两个人好久没见,肖逸昉一个人在那里叭叭叭说个不停,菜倒是没吃几口。   “哦对了,我爸呢,最近有往娱乐圈进军的想法。”肖逸昉有点热切地看梁易舟,“怎么样,要不要到你昉哥手底下来?”   梁易舟轻声笑了一下,他和肖逸昉关系非常好,他打趣道:“你光有想法就要跟我画饼了啊,你想挖我,还得付违约金呢。”   “那都是小钱,人比较重要吧。”肖逸昉有些感慨地看着他,“你好不容易有干劲了,兄弟是不是要帮你一把?”   “行啦,你怎么这么操心,带小孩带出来的职业病吗?”梁易舟托着腮,神情淡淡的,“承映对我来说还挺重要的。”   “你之前不是跟我说只签了两年吗?那之后自己开工作室不是会自由很多?”肖逸昉满脸写着我可以投资。   “我还没想这么远。”梁易舟笑了笑。   “你就一直没个规划,之前也是,还那么消沉。”肖逸昉撇撇嘴,“不过说起来,承映传媒这个许总真的挺有魄力的,最近我听了好多娱乐圈八卦轶事。”   “确实年轻有为。”梁易舟没跟肖逸昉讲过他和许培樟的事,这会只能希望肖逸昉别看出什么,不然他能被肖逸昉唠叨三天三夜。   “是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啊?我看这个许总长得很好看诶。”肖逸昉一挑眉,压低了声音凑过来。   梁易舟正在喝水,差点没被呛死。   “你也该谈谈恋爱什么的,从我认识你开始,你就一副谪仙样。”肖逸昉搅着面前的冻柠茶,“不过说真的,感觉你最近有开心很多。”   “啊?有吗?”梁易舟下意识地摸自己的脸。   “就觉得你整个人都松快了很多,看来事业很顺利。”肖逸昉冲他笑,“《零点到站》的评价很高呢,你一会有空可以去微博看看。”   “哦对了,这是补给你的生日礼物。”肖逸昉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他。   “我又不过生日的。”梁易舟一愣,还是接过去了。   “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应该没有人会不喜欢礼物吧。”肖逸昉笑眯眯的,“你每年都给代代送礼物,你送我儿子,我送你,很合理啊。”   梁易舟把盒子打开,是香水。   “私人珍藏,以前我约会的时候喜欢喷这个。”肖逸昉莞尔,“撩人于无形之中。”   梁易舟看着瓶子觉得很熟悉,许培樟好像有一瓶同款,肖逸昉像个柜姐一样正在跟梁易舟激情介绍:“你懂吗,就是那种很温暖又撩人的感觉,淡淡的撩拨你的心弦,加上你这张脸,什么人勾不过来呢?”   梁易舟觉得肖逸昉和许培樟在这方面,一定能有很多共同话题。   “谢啦,时间差不多了,你再吃会,我去买单。”梁易舟看了眼时间,拿了口罩帽子站起来。   “我跟你说的你好好考虑下啊。”肖逸昉补充了一句。   下了飞机,邵阳就非常兴奋地把平板放到梁易舟眼前:“易舟哥,好多夸你的,快来接受表扬。”   因为首日的出色表现,零点到站在今天上了三个热搜。梁易舟把平板接过来看。   “@夜行列车:刚刚从电影院里出来,哇,今年的第一个惊喜就是《零点到站》了,剧情,人物都没得说,节奏也好,全程无尿点,搞得我又哭又笑的。”   “@三年秀芬:草了,我今天遇到了我命中注定的老婆,原来娱乐圈还有真美人的存在!!!陈栾也太漂亮了,老婆呜呜,陈栾那个用火柴点烟的镜头蛊死我了。友友们!虽然预告片里也有这个镜头,但答应我务必去大银幕上再看一次好吗!漂亮得我真的大喊老婆!”   “@再见纸吸管:好好看,准备二刷了,非常喜欢爸爸那条线,哎,邢建老师真的气质太好了,虽然年纪大了,但还是看得出以前校草的底子的。可能真是我年纪大了,爸爸的剖白看得我哭死了,哎,突然也理解了一点我爸了,那种无言的爱,邢建老师演得太细腻了。”   “@浮生三碗酒:崔洋的表现好让人惊喜啊,应该是近两年他演的最值得品味的角色了。脆弱敏感又善良的小男孩,说容易演也挺容易,他本来就年纪小,但想演好不容易,温天天身上真的可以看到崔洋的无限可能,一个眼神就能表达出温天天的那种孤独。还有陈栾的演员,本来我还担心他徒有其表,但演技真的没得说,我的天,电影结束我也爱上陈栾了。谁会不喜欢坦荡又潇洒的陈栾呢?”   “@解说李泽:非常优秀的公路电影,笑点的安排很合适,刻意避开了很多流行的那种烂梗,毕竟这个片子的底色还是偏严肃的,但观影的时候不会让人觉得沉闷。节奏非常紧凑,完全把观众抓牢了。笑着笑着就哭了,哭着哭着又让你笑,结束的时候让人觉得意犹未尽。会再去看一遍,第二遍给大家找找彩蛋。”   “@不喝喝可可:最后他们到西藏的时候我真的有种吐出一口气的感觉,我们好像经常会有那种想法,就是去哪个地方放空一下,去哪个地方旅行,或许可以拯救自己。但能拯救自己的不是那个地方,而是自己,还有经历过的人和事留在我们身上的那些。温天天和温炤在到达西藏之前就已经得到了拯救,作为一个他们旅行的旁观者,很高兴,我也得到了治愈。最后真的哭得不像样子,好像电影里的人也帮我实现了愿望。”   “@百分之七:诚意满满的作品,可以感受到从导演到编剧到演员,还有整个团队的诚意。是一部很优秀的作品,会安利给朋友看。顺便说一句,这个滤镜真是太好看了。”   “@草莓烫酒:从《扮演者》开始关注梁易舟的,去之前还挺忐忑的,但电影开始了就完全沉浸了,很久没看这么顺滑的片子了,近期看过最好的国产电影。梁易舟真的演什么像什么啊,我要是温天天我也一见钟情,好喜欢陈栾身上那种挣扎的自由,我觉得陈栾和温天天真的在双向拯救(cpn发言),我想陈栾想要的自由,最后也寄托了一部分在温天天身上吧。无情人的一点情,我哇哇大哭。”   “@记忆是一个罐头:温天天撮合他爸和李阿姨那段真的爆笑,但是整个电影看完再去想那段我真的心碎死啊。好喜欢爸爸说的话,他说一直做正确的选择也不会有完美的人生,所以不要太去纠结那些已经过去的选择了。他们这次旅行也是一样的,走了好多弯路,但最后柳暗花明又一村了。好喜欢。”   “@晴日播报:看完《零点到站》了,整体表现非常好,可以打9分的优秀,转场的设计我非常喜欢,但是有的地方叙述搞得太虚了,有点本末倒置了。   这个电影给我最大的惊喜是梁易舟,说实在的我是冲崔洋去看的,大家都知道我是崔洋的粉丝,之前也一直很期待温天天这个角色。崔洋的表现无懈可击,他真的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演员的灵气可遇不可求。梁易舟呢,非常有天赋,也可以看出来功底扎实。我为什么对他印象深刻,就是因为陈栾的美,看过电影的都知道陈栾是个同性恋,但他的美非常中性,不是女性化的那种。电影给了陈栾非常多的特写镜头,这几个镜头里梁易舟的演绎真是太漂亮了,这是他的天赋,这种美的展露一点也不刻意,却让人挪不开眼睛。我不是颜狗,但陈栾真的美得我都有点想哭。   陈栾在《零点到站》是什么定位呢?他是旅途中的一个意外,因为车子坏了,温天天和他父亲吵架,所以他才会碰上陈栾。在温天天眼里,陈栾是一种理想。一个刚刚成年的少年的理想,那一定是美而纯洁的,在颉城这种闭塞拥挤的地方,陈栾的美非常珍贵。卞导好会选角啊,梁易舟真的太合适太合适了。如果换了不合适的,颉城的戏可能就不会那么让人印象深刻了。   颉城是整个电影里我最喜欢的一段,又现实又浪漫,卞导的神级转场和剪辑让我想到了当年我第一次看他片子时候的激动,也很高兴能看到我们的崔洋这些年一直在进步。   说句题外话,以后能多多安排两个人合作吗,他俩的磁场真的很舒服又很合适。”   “是不是啊易舟哥。”邵阳很高兴,他一直很喜欢梁易舟,他希望看到梁易舟意气风发的样子。   梁易舟笑起来,他笑得很浅,他有点不好意思,只好去想如果是许培樟会怎么应对这种状况。   “易舟哥你是不是不好意思了?”邵阳把平板接过去,“那我可要每天收集夸你的话然后给你看了。”   “别闹。”梁易舟有点无奈,他伸手拍了一下邵阳,很轻的一下。   “哦对了,许总说今晚的活动结束后饭局你找个借口溜掉,他来接你。”邵阳有点八卦,许培樟今天还在上海出差呢,但他又不敢直接问梁易舟。   梁易舟划了一下手机,表情回归平静,他点点头说:“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每日面包的小义父来客串一下(′?`??): 第41章   今天的活动安排在和凯集团旗下的影院,所以马成斌也来了,梁易舟刚到现场就跟他打了个照面。   马成斌显然是冲着梁易舟来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但人显得有些拘束,尚鹏飞跟他哥哥是朋友,两个人寒暄了几句。梁易舟走过去,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变化,只是很客气地点了点头。   马成斌好像有话要说,但崔洋这个时候凑了过来,挽着梁易舟的手就进去了。   今天是个简短的见面会,主要是给粉丝的福利。所以崔洋这样拉着梁易舟走进去的时候,立马引发了一大波的尖叫声。   “洋洋你在干嘛!”有个嗓门大的粉丝喊得他们都听到了。   崔洋马上扮了个鬼脸,故意又往梁易舟身上挨了一下:“怎么啦,男孩子不能手挽手嘛。”   他说得坦坦荡荡,大家都笑了。   对于电影的交流环节结束,之后就是粉丝的提问环节了,这个部分比较轻松,崔洋还说了几个土味情话。   “梁老师,《零点到站》才上映两天,你知不知道你就成为好多人的老婆?”梁易舟话不多,所以主持人有意cue他,就拿这个来开玩笑。   “有所耳闻。”梁易舟有点无奈地笑笑,“不过美本来就是个中性词,大家喊我喊老婆,很多是因为陈栾这个角色,他很有魅力也很美,所以我并不介意,反而很高兴粉丝朋友们会喜欢陈栾。”   “易舟哥本身也很美啦。”崔洋把话接过去,“我可知道你们很多人没事就老婆亲亲,妈妈爱你的。”   “洋洋你少冲点浪吧!”粉丝喊起来,“网瘾少年崔洋!请离粉丝的生活远一点!”   “哈哈哈我就不。”崔洋故意夸张地摆手,“我都拿小本本记着呢。”   有崔洋在,场子的气氛总是很欢快,结束之后有个小型庆功宴,崔洋和梁易舟坐一辆保姆车过去。走到车库有很多崔洋的粉丝在等,崔洋一向和善:“大家不要挤,我会走慢点的。”   梁易舟把手虚虚地护在崔洋身后,虽然有保安,但人确实太多了,舒岚在前面开路,等好不容易坐到车里,梁易舟感觉自己出了一身的汗。   “谢谢易舟哥。”崔洋热得吐舌头,“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还不都是你惯的,每次都让他们拍个够。”舒岚有点无奈,“不配保安寸步难行了,我再联系后援会吧,不鼓励这种行为啊,如果有别有用心的人混在里面,太危险了。”   “小姑娘都挺不容易的嘛,有些大老远来看一回,我会注意的嘛。”崔洋透过车窗看外面的粉丝,“诶诶诶,易舟哥,看到你的粉丝了。”   梁易舟正在拿纸巾擦汗,倾身过来看了一眼,看到写着自己名字的手幅的时候心里有点热,他挺认真地看了一会才坐回去。   “最近易舟的数据很不错呢。”舒岚说话的时候还在看手机,“你们两个人,今晚不要忘记发微博啊。”   “知道啦。”崔洋应着,然后挤到梁易舟身边,“来来来,易舟哥,我们拍张合照,一会发微博用。”   崔洋拍了几张,还用了几个可爱的滤镜,自己先看了一会,删了几张不好看的,剩下四张给梁易舟选:“易舟哥你看哪张好。”   “都可以。”梁易舟弯起一点眼睛,“会不会太可爱了?”   “没事儿,大家都喜欢反差萌。”崔洋把照片发给他,“我先发微博,记得来评论我。”   崔洋心细,他虽然年纪小,但是名气大,粉丝构成也更年轻化,有些粉丝一点就炸,他怕粉丝骂梁易舟蹭他热度,所以自己主动,所谓先撩者贱,粉丝也没地方发作。   “感觉洋洋很会跟粉丝相处呢。”梁易舟瞬间明白了崔洋的用意。   “因为我也经常冲浪吃瓜啦,所以很多弯弯绕绕会比较清楚,承映有专门的团队进行粉丝管理的,许总这块门儿精。”崔洋回答,“毕竟时代不同了,谁也躲不开流量这两个字。”   “确实是这样。”舒岚也有点感慨,“我来承映之前带过几个小爱豆,那就更复杂了,现在倒是轻松了很多,承映的理念还是演员靠作品说话,别的都是锦上添花。”   “当然啦,承映公关特别好都是被许总锻炼出来的。”崔洋毫不客气地揭许培樟的老底,“有一年年会,大家还写了打油诗,求许总安分守己。”   梁易舟忍不住笑了一下。   “不过很多确实是假的。”崔洋解释道,“许总都成梗了,所以经常有个同框就说是又恋爱了。今年倒是很安分守己,只有一个金临,公关部年会要放鞭炮了。”   “被许总知道你背后这么说他,他肯定要掐你脸。”舒岚转过脸,却没看崔洋,反而是跟梁易舟对视了一下,梁易舟感觉舒岚的表情有点怪,但又说不出是哪里怪。   “才不会,我今天帮他忙,他答应要请我客呢。”崔洋舒舒服服地躺下去一点,很骄傲地擦了一下自己的鼻子。   “你帮他什么忙了?”舒岚问他。   “我这不是今天非常卖力地炒cp了嘛。”崔洋一脸骄傲,“许总说要分流,不能让何邱淮一个外人把cp红利全吃了,所以就让我也行动行动。反正我粉丝也很爱看这种,我就适度表现了一下。岚姐,你觉得我和易舟哥好磕吗?”   崔洋的助理也是个女孩子,她忍不住说:“洋洋,你这样直接说出来还怎么磕呀。”   “那你还脸红!哼。”崔洋做了个鬼脸,“这可是粉丝福利!”   舒岚和助理对视一眼,笑得心照不宣。   “许总这是曲线救国吧。”舒岚说这话的时候又看了梁易舟一眼。   “啊?”崔洋不解,歪着头看舒岚。   “快到了,你衣服理理好,别被拍到不好看的。”舒岚跳过了这个话题。   梁易舟倒是听懂了,他总觉得舒岚误会了什么,但又不好解释,就当没听见。   下车的时候梁易舟才看到许培樟的信息。   “许培樟:刚下飞机,到了给你打电话。”   梁易舟看了一眼,回了他一个ok,然后他径直走到马成斌面前,马成斌显然被他吓到了:“阿……阿舟……”   “有话想跟我说?”梁易舟很平静。   “也不是……”马成斌往角落里退了一步,“被别人看到不好吧。”   梁易舟表情柔和了一点:“没事,我不在意别人怎么说。”   “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阿舟,你别生我气。”马成斌垂头丧气的,“让别人误会你了。”   “也不算吧,其实两者性质也挺接近的,都过去了,我不在意。”梁易舟神情淡淡的,“你好好工作吧,别让你哥老骂你。”   “我反省过了,抱歉啊。”马成斌表情看起来很可怜,“我还怕你不想理我。”   “你不说什么喜欢我,追求我之类的,我就不会躲着你了。”梁易舟叹口气,马成斌其实也就是个孩子心性,被保护得太好,所以任性了一点。   “哦对了,我很喜欢陈栾,阿舟。”马成斌眼睛亮亮的,“我不知道怎么夸,但就是很厉害。”   梁易舟露出一点吝啬的笑意:“谢谢你哦。”   “那我先失陪了。”梁易舟这下觉得轻松不少,马成斌这件事这会总算是彻底解决了,他想许培樟说得没错,很多事情面对面好好沟通一下,情况也许没有想象得那么坏。   今天的饭局比较轻松,都是以前剧组的人,所以梁易舟说有事要先走的时候也没人拦他。   梁易舟下到车库,这会儿车库空无一人,他觉得有点冷,而且莫名其妙得觉得气氛怪怪的,他只当是刚刚在影院那边被挤出阴影来了,也没放心上。   等上了保姆车,梁易舟还是觉得怪怪的,就给舒岚发了消息,让她一会带崔洋回去的时候别从车库走了。许培樟看他神情很严肃,就问他怎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总觉得有人跟着。”梁易舟皱眉,“刚刚车库感觉怪怪的。”   “你怎么没让邵阳陪你下来,就一个人。”许培樟也严肃起来,“你一个人下来也说一声,我让王叔下去接你。”   “我没事,我是担心是不是有人想蹲崔洋之类的。”梁易舟把手机放下,“应该是我太敏感了。”   许培樟伸手拍了下他的额头:“那你就随便了吗?不过崔洋私生问题还挺严重的,公司这边黑名单都有好几行了。”   “你也要注意,以后工作的时候不要一个人行动,叫邵阳跟着,邵阳不在也找个工作人员,以前林宇公司一个小爱豆包里被塞过死老鼠的,就是一个人走机场的时候。”许培樟说着就打开手机,“你现在是上升期,还是小心一点,明天我让他们写个公告,不接受私人礼物,机场也不需要出图,蹲上下班也不鼓励。这事我应该早点准备的,年末都忙忘了。知道你不喜欢人多,所以这样安排,你觉得ok吗?”   梁易舟很放松地靠在椅子上,点了点头:“今天跟崔洋一起走,感觉自己应付不了这种场面,虽然说有人喜欢我是挺愉快的事情,但我还是想跟他们保持距离,毕竟我没有他们想象里的那么好,而且我只是喜欢演戏而已。”   “我们公司非常人性化哦,都是私人订制。”许培樟有点得意,“知道你不喜欢,所以没必要让你去营销人设什么的,虽说用作品来说话可能效率会低一点,不过这样更合适你,梁老师,加油啊,要用影帝报答我。”   “你最敢想了。”梁易舟拖长了一点尾音,听起来有点宠。   “我就是希望你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并且可以有所成就,唔,或者说是得到该有的回报。”许培樟大大方方地看他。   这话听得让人脸红,好像是单给他一个人的偏爱似的。   “哦对了,今天马少是不是也在?”许培樟把话头一转。   “嗯对的,晚饭还是他请的呢。”梁易舟语气十分自然,好像在说个普通的投资方。   许培樟顿了一会才继续说:“其实我一直想问你……”   “我和马少的事?”梁易舟很直接。   “当然你不说也没事,虽然我一直很好奇。”许培樟有点讪讪的,他觉得自己这样很不尊重人。   “我和他,准确得来说……”梁易舟凑近了点,他不太想被第三个人听见,所以压低了声音,“其实是炮|友……”   作者有话说:   梁老师其实之前也是个万花丛中过的主(所以他俩真是太配了) 第42章   许培樟松了一口气,然后又一点不爽,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这种事,你情我愿的,他自己也有很爱玩的时候,明明应该很能理解,现在却有点不高兴。   他清楚自己在很多方面都是比较强势的人,所以也导致他对梁易舟的占有欲太强吗?   “我在酒吧认识马少的,约了一次觉得ok,所以互留了联系方式,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和凯集团的二少爷。”梁易舟的叙述很平淡,“陈栾的角色也是他介绍给我的,他在这一块人脉不少,知道我是演员,当时给我介绍了不少角色,然后我就觉得陈栾很有意思。但那个试镜后来就取消了。”   许培樟听到这里就明白了,因为那时候他把董畅塞进剧组了,所以原定给陈栾的试镜取消了。   “后来董畅不太想演,马少听说了这件事,所以才跟尚鹏飞联系了?又追加了投资,是吧。”许培樟看他。   “是的,他哥和尚制片是朋友,我知道马少对我有好感,所以也没有拒绝。”梁易舟有点无所谓地摊开手,“所以就有了我带资进组。”   “那我一开始也没看错你,梁老师,你确实很无情。”许培樟突然笑了,他发现梁易舟这一面也非常吸引他。   “不过要是正常试镜,陈栾肯定会选你来演。”许培樟伸手碰了一下梁易舟的膝盖,“那我那时候故意气你,你怎么不反驳我啊?”   许培樟想起他俩试镜那天非常不愉快的经历,觉得那天的自己有点傻逼。   “因为你们看上去不就是这样?”梁易舟的手也放下来,好像无意地擦过许培樟的手背,“我难道要解释我跟马少只是炮|友吗?我确实是因为他获利了。而且那时候并不是很想跟你扯上关系。”   “啊?”许培樟突然反过手,一把扣住了梁易舟的手,“还有没有良心?”   “你那时候比较像……”梁易舟顿了一下,眼睛里有点坏,“纨绔二世祖。”   许培樟被他噎了一下,一时间没办法反驳。   “所以后来你就跟他分开了?”许培樟问。   “因为传我是马少的金丝雀的传言太多了,我就想中止这种关系,但他说他喜欢我什么的,我也不想又当又立的,所以答应他再睡三次。”梁易舟有点不好意思,“听起来好傻逼是吧,但陈栾确实是他给我的,我也不想欠他太多。”   “你技术是不是真的很好?”许培樟把手攥得更紧了。   梁易舟垂了一下眼睛,然后慢慢地抬眼看他,眼神无辜,唇角却提起:“试过都说好吧,你想试试吗?”   许培樟凑过去,他想他从一开始的判断也没有错误,梁易舟确实太懂得引诱,他用空着的手勾了一下梁易舟的下巴,声音压到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不用了,我更喜欢进入你。”   气氛就变得有些暧昧,许培樟凑得更近了,看样子或许想吻他。   但这时许培樟的手机响了,梁易舟顺势退开了一点,许培樟转回去接电话,两个人倒是也没觉得太扫兴。   “真要算起来,我感觉你的花边新闻应该比我多吧。”许培樟讲完电话,揶揄了一句,“梁老师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啊。”   “彼此彼此。”梁易舟回敬他。   “所以我之前问你恋爱的事情你不说,你是不是真的没正经谈过,都是走肾的啊?”许培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你也别想的太夸张吧。”梁易舟咳了一声,“我只是不喜欢亲密关系。”   许培樟点点头。两个人静了一会,许培樟突然问:“你以前做的时候喜欢接吻吗?”   梁易舟有点无语,他和许培樟今天的聊天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跟亲密无间的朋友似的,但他也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很少。”   “不喜欢?”许培樟飞快地反问。   “这倒不是,只是觉得没必要。”梁易舟有点不知道怎么解释,“用来调情的话,会显得过于亲密。”   许培樟眼睛一亮:“那我亲你你喜欢吗?”   梁易舟直接愣住了,他的表情变得有点艰难,怼他一句:“许总,要点脸吧。”   “我技术不好吗?”许培樟一脸坦荡,这让梁易舟也没办法往别的地方去想,只觉得许培樟的幼稚病又犯了,连这种事都要攀比。   “我们去哪?”梁易舟注意到这不是回家的路线。   “送你个礼物,快到了。”许培樟没追问他,他今天看起来心情很愉快。   目的地是北城很有名的一个酒店,许培樟跟梁易舟说:“订了个套房,夜景很不错。”   “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梁易舟有些奇怪。   “为了庆祝啊,庆祝你《云间月》杀青还有《零点到站》首日破两亿,还有我这边有个项目终于谈妥了。”许培樟微笑着。   梁易舟倒也没什么太惊喜的反应,就点点头。   “这里的菜还是不错的,风景也好,反正你明天也没事,我就想可以好好放松一下。”许培樟一进门就把外套脱了,“我先洗个澡,晚餐还得要一会儿,你饿吗?饿的话可以……”   许培樟故意停顿了一会,梁易舟对上他的眼睛之后他才说下去:“可以吃我。”   梁易舟:“……”   “我今天听太多土味情话了,许总你去洗澡吧,我不饿。”梁易舟无奈地推了他一把。   许培樟笑起来,凑近了,慢条斯理地说:“哦对了,这个套房的浴缸特别大,还是落地窗。”   “吃完饭可以体验一下。”许培樟又摸了一下梁易舟的脸,然后才去洗澡。   许培樟显然饿过头了,所以也没太大胃口,吃了一半就停下了:“这里的蟹黄面做得特别好,可惜季节不对,感觉味道差了很多。”   “我觉得还行。”梁易舟对食物一点也不挑。   “本来想带你去吃法餐的,但我今天真的累死了,就取消了,明天可以去。”许培樟岔着腿,肩膀有点塌,看起来有点委屈,“去机场的时候堵车,只好改签了,所以回来晚了。”   “你完全可以明天回来啊。”梁易舟看他。   “我想回来就回来了。”许培樟放下筷子,“而且你不是后天还有工作的。”   梁易舟后天有杂志拍摄,然后连着两天是采访和电影的宣传。   “对了,综艺你有兴趣吗?我让他们找了几个备选,档期不冲突你可以去玩玩。”许培樟站起来,从包里拿了个平板,“这个生活类的怎么样?算了算了,你拿个杯子都不利索。”   许培樟一想到上次在家梁易舟打碎了他收藏的一个杯子,立马否认了这个想法:“你去估计是拆家的。”   “竞技类呢?”许培樟看了梁易舟一眼,“你也不爱动弹,还这么瘦,感觉也不行。”   梁易舟觉得许培樟认真考虑这种事情的时候看起来很可爱,所以他弯起一点眼睛看着许培樟,没说话。   “恋爱的?不行不行,男女cp慎炒。这是什么?”许培樟皱着眉,“你喜欢小孩吗?有个带孩子的,好像也不行,你照顾自己都够呛。梁老师,我突然发现你好像只合适演戏。”   “我怎么觉得你在明里暗里挤兑我。”梁易舟有点无奈地看他。   “算了,先不考虑这个了。”许培樟把平板一扔,“真想好好找个地方度个假啊,我好多年没好好放假了,过年也无聊,亲戚比客户还难对付。”   “你过年回重庆吗?”许培樟看他。   “年初二回吧,跟那边的朋友吃个饭什么的。”梁易舟很平淡地回答他,“还没决定,也可能不回去。”   许培樟知道梁易舟那些倒霉家事,点点头表示理解。话题到这里突然有点尴尬,梁易舟还是那副漠然的样子,但许培樟却有点不是滋味。   “对了,这个送你。”许培樟站起来,从自己西装口袋里拿了个小盒子出来。   梁易舟接过去,他觉得今天也太巧了点,大家都来给他送礼物。   “算杀青礼物,逛的时候看到了,就买了,觉得你戴应该很好看。”许培樟又坐下来,双手交叉托着腮,仰起一点脸笑着说,“打开看看。”   许培樟送他的是耳钉,一线奢侈品牌,样子很大气。许培樟的眼光一直很好。   梁易舟抬眼看到许培樟带着期待的眼睛,所以他礼貌地笑了一下:“很好看,谢谢许总。”   许培樟又站起来,他俯身把桌上盒子里的耳钉拿起来一个,然后凑过来,他很轻地碰了一下梁易舟的耳廓,慢慢地摸到他的耳垂。   “梁易舟,你好不诚恳。”许培樟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来,梁易舟下意识抬起一点脸,方便许培樟的动作。   许培樟帮他戴耳钉的动作很轻,但梁易舟还是能感受到耳针慢慢穿过耳洞,那种细微的痒,他不自觉眨了一下眼睛。   许培樟又转过一点身子给他戴另一边,他的目光很专注:“他们说收到礼物总是会很开心的,你开心吗?”   梁易舟沉默着,他不想对许培樟说谎话,但也不想扫他的兴。   两个耳钉都戴好以后许培樟退开了一点,然后捏住了梁易舟的下巴,手指正好盖住他下巴上的那颗小痣。   “什么东西会打动你呢?”许培樟盯着他,梁易舟是坐着的,被迫仰起一点脸,下颌线收紧,线条流畅又漂亮,耳钉在灯下折出细碎的光,似乎在拥着他的脸。   他有一张太漂亮的面孔,会让人觉得危险。   梁易舟莫名觉得有些心痛,他很想说,他一点也不想陪许培樟玩这种金主的游戏,可这种话实在太矫情了,他不会说,他从来没忘记过他和许培樟的关系。就像现在这样,许培樟会居高临下地看他,抚摸他,然后他愿意的话就给他包装精美的礼物。   “我这人不讨人喜欢,许总如果想要更热烈一点的回应,我以后会注意的。”梁易舟垂下眼睛,神色依旧平静。   许培樟看着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吃力不讨好的傻子,明知道猫不爱搭理自己却又巴巴往上送,还屡败屡战,百折不挠的。   许培樟看着梁易舟那张冷淡的脸,他觉得不高兴,所以起了坏心眼,他弯下腰,凑到梁易舟的耳边,很暧|昧地笑了一下:“我想看到的回应嘛,就是你自己脱衣服,自己扩|张,主动坐到我身上来,然后自己把自己操|到|高|潮。” 第43章   许培樟从小到大都是人缘好的那类人,对不熟的人他更温和,熟一些的热爱打趣,不触犯他的底线,他和谁都能称兄道弟。   但他在床上很凶。   梁易舟说不出话来,他被抵在床头缓慢地|操。   太深了,他情不自禁地仰起了脖子,汗水沿着他的下巴滑下来,灯光破碎,他整个人都在晃动,像一条濒死的鱼。   许培樟有很多污言秽语想说,他不知道梁易舟自己清不清楚,他现在那模样有多勾人,凤眼含情往上挑,盈了半眼的水光。耳尖眼尾都泛红,像是白雪里落红梅。   看得许培樟想把他给揉碎了。   “你不是不懂,你就是不愿意,对不对?”许培樟贴着他的脸,他把节奏放缓,似乎在等梁易舟的回答。   “许总……”梁易舟后半句话没能说出口,许培樟有点粗鲁。   “算了,我不提了。”许培樟不懂自己的情绪怎么会这么不对劲,他伸手去拨开梁易舟湿透了的额发,有点埋怨地说,“就不能哄哄你的金主吗?”   梁易舟闭着眼睛,像是什么也没听到。   “是我给的不够多吗?我养着一只野猫也该跟我亲了吧。”许培樟按着梁易舟的手腕,他的皮肤太敏|感,这么一掐都红了。   许培樟不再说话,他的动作或许会让梁易舟觉得疼,但梁易舟什么也没说,他的固执体现在这种时候。   许培樟低头吻他,梁易舟的嘴唇特别好看,中间有形状漂亮的唇珠,中和了他那张过于冷淡的脸。   许培樟咬他的唇,但并不太用力,他还记得梁易舟有工作。   “你这样很笨。”许培樟看梁易舟的脸,他闭着眼睛,微微皱着眉头,很小声地喘气,许培樟知道他要到了,他这时候才发现他是这样熟悉梁易舟。   许培樟把梁易舟抱起来,他在这一刻变得温柔,他很清楚哪里会让梁易舟舒服,他的手覆上去,两方的快|感让梁易舟闷哼了一声。   “真是拿你没办法。”许培樟吻了吻他的侧颈,他把梁易舟放回去,很耐心地等他的不|应|期过去。   梁易舟喘气声音很重,他有气无力地抹了一把眼睛,然后笑了一下:“许总,你不是很了解我吗?我就是薄情寡义。”   许培樟眯着眼睛摸了把他的腰。   他有一瞬间觉得看不透梁易舟,他想问点什么,但梁易舟很暧|昧地用脚踝蹭了下许培樟的大腿。   “你不是还没|射吗?”梁易舟懒懒地看了他一眼,又冲他勾了勾下巴。   “你这个狐狸。”许培樟把他的腿折起来,吻了一下。   许培樟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梁易舟已经睡着了,他抱着被子侧躺着睡,脸还是红的。许培樟蹲下来看他。   他觉得梁易舟像一块玉,平时都是冷的,只有做|爱的时候会染上一点温度。   许培樟觉得梁易舟这个人心太硬,对自己是最最严苛,工作上是这样,情事上也是如此。他们相处了大半年,梁易舟在这件事上的热情似乎只在前|戏,进入正题之后他会变得非常吝啬,有时候许培樟甚至会觉得,他很讨厌做这件事。   许培樟叹了口气,把目光挪开一点,他有与生俱来的同理心,只要他想,他就可以毫不费力地去理解别人。所以他也试图解构过梁易舟,从他的家庭出发,结合过往经历,来拼凑出这个人。但梁易舟的拼图缺了一块,让许培樟到现在也摸不透他。   或许是因为毕业之后那两年的空白期?许培樟把自己的手机拿过来,解了锁之后给陈港发了消息。他觉得很在意,所以让陈港帮他去查一下这件事。   发完消息之后许培樟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梁易舟睡着的时候呼吸声很浅,许培樟很早就发现了这件事,或许是因为缺乏安全感,但这样揣测梁易舟显得十分一厢情愿。   这个人,最多是表面看起来柔顺,其实心硬到了极致。   梁易舟有一张太漂亮的脸,但也是因为线条过于明晰而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太完美的事物会让人产生畏惧之心。   许培樟叹了口气,他想陈港说得没错,他这个金主做得一塌糊涂,把一件明明很简单的事情弄得乱七八糟,隔三差五倒是给自己找气受,也顺便折磨别人。   “诶,你是不是很烦我啊。”许培樟托着脸,对睡着的梁易舟说,他讲完还笑了一下,看起来有点缺德,“不过烦也没有用,上哪去找活比我还好的帅哥?嗯?”   许培樟又絮叨了一会,主要在自夸,嘀嘀咕咕讲了半天又觉得自己好无聊,他站起来去关灯,灯灭的时候他突然想到刚刚应该再亲一下梁易舟。   但随即他又被自己这个想法莫名其妙到了,他正儿八经谈恋爱的时候也没那么腻歪,今天一定是脑子累坏了。   许培樟难得规规矩矩地躺在梁易舟身边,闭上眼睛前还在想着今天崔洋拉cp的效果果然不错,磕他俩比磕梁易舟和何邱淮顺眼多了。   这个月依旧很忙,这次之后许培樟几乎抽不出空来,梁易舟忙着《零点到站》的宣传,还有别的工作,有小半个月没有回北城。当然行程没有那么满,只是梁易舟懒得两边跑,许培樟也没叫他,他就干脆在外面呆着。   肖逸昉找他吃饭找了两回没找到人,调侃他变成了工作狂,让他回北城了再一起喝酒。   梁易舟在酒店的床上躺了一会,突然觉得可能需要跟肖逸昉聊聊这件事。肖逸昉是他为数不多的多年好友,帮了他很多的忙,也可以谈心。   他觉得自己在处理他和许培樟的关系这件事上办的是一塌糊涂,这几天想了半天也没能理出点头绪来,所以想找个人商量商量。   不过年关将近,梁易舟估计肖逸昉应该不会太空,他就把这事排到了年后。   腊月二十八,梁易舟结束最后一个工作,给邵阳放了假,自己直接从上海回了重庆。   梁易舟其实过年不回重庆也很正常,重庆并没有一个盼他回去的家,但他不太想回北城,会有见到许培樟的风险。   梁易舟觉得自己并不是太执着的人,但他不想自己总被许培樟搅得心神不宁,干脆能保持距离就保持距离一点。   下了飞机居然碰到了粉丝,不过看人家那惊喜的神情,估计是在拍别的人,碰巧撞上的。   “梁老师是回家过年吗?”女孩扛着炮,远远地问他。   梁易舟把卫衣的兜帽戴上,很礼貌地冲她点了点头,加快脚步走了。   梁易舟到落脚的地方,许培樟的信息跳了出来。   “许培樟:怎么突然回重庆了?”   “梁易舟:怎么了,有事吗?”   “许培樟:倒是没事,就看到微博有人发你重庆到达的图了,你不是跟我说不回去吗?”   “梁易舟:临时改主意了。”   “许培樟:算啦,本来以为你今天回家呢,我这鸡汤都炖上了。”   梁易舟看到这句话,手指一顿,连电梯都忘了按。   隔了半天才发现电梯没动,梁易舟有点自嘲地按下按钮,不免感慨就算许培樟不在身边,他也能扰他的心神。 第44章   许培樟忙到腊月二十九才回家,昨天住在梅路的房子里,他的假期一向很短,所以就拿了个小箱子。收东西的时候他才发现,他把太多东西搬到了这里,之前常住的地方反倒是很少回去了。   许培樟抽了支烟,对他来说,只有许凯全和宛婷住的地方是他的家,别的地方只不过是暂供歇脚,所以住哪里对他来说没什么要紧。但因为认识了梁易舟,哪怕梁易舟经常不在,他也会来这里住。   大概真是年纪大了,越来越不喜欢寂寞。   许培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好像总能从梁易舟身上找到一份安宁。   可能这就是那个人的力量,许培樟原本以为梁易舟是个野心勃勃不择手段的人,但相处久了才发现梁易舟真的是个不爱争抢的性子。许培樟在娱乐圈里见过太多人了,没有哪一个不想往上爬,但梁易舟把名利看得那样淡,他唯一在乎的只是自己的表演好不好。   许培樟想,任何一个导演都会爱这样的演员的。   许培樟过了二十六年顺风顺水的人生,在很偶尔的时候会觉得寂寞,娱乐圈是个大的名利场,假面假心者不计其数,许培樟应付久了也觉得累。可能也是因为这样许培樟才会这么在意梁易舟最真实的一面如何,那个人从来不屑于表演假心假意,所以许培樟反倒在他这一张冷脸上,看到了稀缺的真实。   许培樟的胡思乱想被宛婷一个电话给打断了,他跟宛婷说了两句,并且答应帮忙买李子桥的栗子回家,挂了电话他就提着自己的行李下了车库,悠哉悠哉地开车给宛婷跑腿去了。   一个小时后,宛婷躺在沙发上,许培樟坐在她旁边,在认真地给她剥栗子。   “儿子啊,你今年有进步诶,居然只看到一次你的绯闻。”宛婷新烫了头发,兴致勃勃地开始调侃许培樟,“就那个金临吧。”   “我的妈咪,那是假的。”许培樟很无奈地回答她,“我就跟她吃了两次饭,真的,没有非分之想的。”   “我看人家还长得很漂亮呢,你知道我喜欢漂亮的人的。”宛婷露出一点惋惜的神色。   “漂亮的人多呢,你就少看点八卦。”许培樟顺手吃了个栗子,“就说我们公司的艺人,哪个不漂亮?”   “谁让你工作这么忙,你妈想了解你还得看微博。”宛婷轻轻拍了一下许培樟的头,“这点少跟你爸学,这么工作狂*嘛?我可希望你能多谈谈恋爱,能有个人跟你说话也是好的,别人不了解你,你妈还不知道吗?小时候都不能让你一个人呆着,一个人就要哭。”   许培樟笑起来,他挨到宛婷身边,抱住她的肩膀晃了一下:“行啦妈咪我知道错了,这几天我肯定好好陪你的。”   “你别卖乖,最近怎么样啊?工作上呢,你有什么事也不说的,这点像你爸,老是报喜不报忧。”宛婷揉了揉他的头毛。   “多大了,还跟你妈撒娇。”许凯全走过来,也开始坐下剥栗子。   “我爸这是吃醋呢。”许培樟坐起来,冲宛婷眨眼睛,“对了,妈咪你有没有去看《零点到站》啊?”   “那肯定去看了,你投的哪个片子我没看?”宛婷接过许凯全递过来的栗子,“崔洋真是一直在进步。哦对,还有陈栾,那个演员叫什么来着?梁……我这个记性呀……”   “梁易舟啦,我新签的。”许培樟一提这个就来劲了,“我觉得他也大有可为。”   “确实。”宛婷非常客观地开始分析,“他很出彩,也知道该怎么展现自己的魅力,我喜欢有内容的演技。”   “妈咪不愧是专业的,有理有据。”许培樟开始像个捧哏。   “而且他长得特别漂亮,我就喜欢好看的人。”宛婷笑起来,“难得见眼睛这么多情的人。”   “眼睛多情,人可不一定。”许培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暗了暗,颇有些漫不经心地说,“多情却被无情恼啊。”   “这话说的。”宛婷暼他一眼。   “初二去你易伯伯家里吃饭,你去不去?”许凯全问他。   “他从山沟沟里拍电影回来了?”许培樟知道易昶比他爸还工作狂,出去拍个电影一年半载都能不回家。   “是啊,今天刚回北城。”许凯全说。   “爸,你知道易伯伯之后的计划吗?”许培樟眼睛一转,“缺不缺好本子,好演员,好投资?”   “我们阿樟又开始打易导的主意了。”宛婷忍不住笑。   “明明是双赢。”许培樟摇了摇不存在的尾巴。   “去吃饭的时候你自己问去。”许凯全也笑了。   “不过英伯母自己不也是个工作狂,我看她的精神头比我还足。”许培樟不由得感慨了一句,王英这个双料影后,简直可以说是全年无休,拍戏综艺演出面面俱到,圈里都说也只有易昶和王英能互相受得了对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工作太忙,两个人也一直没有孩子。   “英子是真要强,我就爱做个闲人。”宛婷又看许培樟一眼,故意开玩笑,“后悔没再多生一个,现在怪无聊的。”   “你可得了吧,怀阿樟的时候难受成那样,还要受罪啊。”许凯全捏捏宛婷的手。   年三十这几年都是许培樟掌勺,许培樟给年夜饭拍照的时候十分不要脸地赞美了自己一番,顺便还编排了梁易舟一句。   梁易舟这人对吃的太不讲究,可惜了许培樟这个大厨,每次都觉得在对牛弹琴。   想到这里许培樟手指一顿,虽然梁易舟是回重庆了,但他和家里的关系这么僵,估计还是一个人过的年。   许培樟点开他和梁易舟的微信聊天框,他俩其实不常聊天,多半是工作,偶尔是许培樟无聊的撩闲。许培樟在输入键盘上顿了好久,最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培樟总是随心的,只有对待梁易舟的时候会考虑自己是不是缺少分寸。   许培樟看了下时间,决定晚点再跟他说新年快乐。   春晚开始之后每个群都开始热闹起来,许培樟一向大方,散完财有点无聊,跑去小窗梁易舟。   “许培樟:梁老师新年快乐呀。”   然后发了个讨红包的表情。   梁易舟刚睡醒,年三十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他没住酒店,在重庆他有一套小房子,还在慢悠悠地还房贷,装修扔给朋友随便玩了,还好朋友还算克制,没搞什么波西米亚风格来,一切都走简约风。但选了很多木制家具,看起来会温暖一点。   很难说梁易舟对重庆的感情如何,但到底是无法分割的,不然他没有必要在这样一个地段也算不上太好的地方购置这样一套房子。梁易舟已经快要三十岁,过了和自己作对的年纪,他看自己看得也透。   因为他从小到大来自家庭的缺失,所以导致了内心深处对家这一概念的极度渴望。他对重庆的感情很深,虽然这一羁绊和他那两位户口本上的父母没有一点关系。   梁易舟看到许培樟的信息,这才意识到今天是除夕,马上又是新的一年。梁易舟想起他小时候跟朋友一起在江边放烟火,他那时候就许过愿想要离开这里,那时候的他,一个劲地想要逃出去。   他觉得人类矛盾,以前最想逃离的地方,现在反倒成了自己最后的躲藏地。   北城的年味比重庆还要浅淡,前几年梁易舟在北城度过春节假期,总怀念曾经在重庆的角落里散落的那些属于爆竹的红纸屑。   梁易舟给许培樟发了两百块钱的红包。   “许培樟:梁老师好大方啊,新的一年发大财!爱你爱你。”   梁易舟就没回他了,他把消息扫完,才发现梁蕊给他打了个电话,他刚刚在睡觉所以没听到。   梁易舟倒是没关心李建林的现状,但他每个月还是会给梁蕊打钱。梁蕊给他打电话估计也没有什么事,母子两个每年都要进行一段无意义的对话。梁蕊问梁易舟回不回来吃饭,梁易舟就说工作忙不回去了。年复一年。   梁易舟退出通话记录,觉得心烦。   他给许培樟发消息,“那我的呢?”   梁易舟只想转移一下注意力,许培樟却是秒回过来的:“管你一顿饭,你明天有事吗?”   梁易舟一愣,没怎么回过神来。   许培樟的消息跳得很快:“我亲自下厨,想吃什么赶紧点。” 第45章   许培樟是下午到的重庆,梁易舟说他站在何邱淮的广告底下等他,许培樟直接一条语音发过去:“换个广告站着。”   梁易舟有点诧异地看着被精修过的何邱淮的脸,也不知道何邱淮是哪里得罪了许培樟。   许培樟今天确实闲着,晚上原定的饭局也是应酬更多,这下正好逃了。虽然出门前被宛婷盘问了好久。   许培樟连箱子都没带,就拎了个包,穿了个抽绳卫衣加牛仔裤,非常休闲。他比梁易舟要先看到他,梁易舟里面穿了件高领毛衣,外面是黑色的大衣,他身型修长,穿这种长大衣显得人更加挺拔。   “都惊喜傻了?”许培樟走到梁易舟跟前,梁易舟戴了口罩,头发简单地扎了一下,后面有一缕头发没扎进去,垂下来落在毛衣领子里,看起来柔软。   梁易舟面部表情还是淡,只是眼睛一直看着许培樟。   “走吧。虽说大年初一狗仔应该没那么敬业,但这里到底还是人来人往的。”许培樟环顾了一圈,对梁易舟说。   “那走吧。”梁易舟似乎这才回过神来,他弯了弯眼角,顺手拉了一下许培樟的胳膊,但马上又放开了。   梁易舟跟朋友借了车,从江北机场到他那里要四十分钟:“你先睡会,到了我叫你。”   许培樟正在看窗外,今天重庆天气很好,阳光远看像金色细线那样洒落下来:“没事,我不困,以前出差都是来去匆匆,今天有时间可以好好看看。”   梁易舟没有多问许培樟怎么一时兴起,相处的大半年里,许培樟这样突然出现的次数也不算少,他自由自在惯了。   但因为今天的日子特殊,梁易舟觉得胸口似乎有蝴蝶在扇翅膀似的。   “一会先去超市买菜,给你做个腌笃鲜好不好?”许培樟笑起来,他看起来心情很好,“我这个老板也太好了,不忍员工一个人过年,亲自过来送温暖。”   “你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啊?”梁易舟说这话时面无表情。   “那只对美人殷勤。”许培樟伸手过来,极快速地勾了一下梁易舟的下巴。   梁易舟刚想转过来说什么,许培樟立马正经地打断他:“好好开车。”   梁易舟:“……”   梁易舟想,许培樟确实应该是挺喜欢他的,喜欢他的脸和他的身体,就像是喜欢橱窗里的商品。   梁易舟选了个小区边上的超市,不算大也不算小,各类东西都很齐全,许培樟推车,两个人慢悠悠地逛。   超市的年味来源于门口堆的年货礼盒和震耳欲聋的《新年好》,人来人往之间,倒是没多少人特别注意他俩,重庆的包容度体现在对一切都见怪不怪。   倒是真像一对普通的恋人在采购今天晚饭的食材。   梁易舟对庖厨之事一窍不通,就看着许培樟在那里挑挑拣拣。   “做一个腌笃鲜,所以要买腊肉,冬笋,百叶结,五花肉,火腿,再做一个干锅土豆片,一个清蒸鲈鱼……还想吃什么?”许培樟自言自语,“算了,你什么都吃。”   “你住哪里来着?”许培樟这才想起重点。   “旁边小区,前几年买的。”梁易舟回答他,“不过除了一个锅子什么也没有,调味料也得买。”   “你一个人住得也挺久了吧,怎么做饭一点不会啊?”许培樟把冬笋扔进购物车。   “可以点外卖。”梁易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弯起眼睛笑了一下,“我朋友尝试过指导我,但是做出来的东西真的没法吃。”   “你会开火吗?”许培樟怀疑似的看他。   “应该……会吧。”梁易舟无辜地看他。   许培樟摇摇头:“算啦,我做给你吃就好咯。”   排队等结账的时候,梁易舟往货架上看了两眼,在思考要不要买盒套回去,毕竟他和许培樟的关系摆在那里,许培樟千里迢迢难道真的过来纯吃饭吗?   “怎么了,想做吗?”许培樟的声音在梁易舟耳边响起来,把他吓了一跳,梁易舟听到许培樟低低地笑了一声。   梁易舟就把目光收了回来。   收银的女孩年纪很小,估计是觉得他俩好看,所以忍不住多看了他们几眼。   许培樟也戴着口罩,那双眼睛却不安分,冲人家小姑娘笑意盈盈的,把女孩看得有点不好意思。   他们东西放进车里,许培樟却没着急坐进去,他摸了下口袋:“等我一下,我去买包烟。”   梁易舟点点头,看着许培樟转身走回去,他不穿西装的时候显得很年轻,上次他们在重庆,许培樟也是这个打扮,今天他连眼镜都换成了透明框的,一身的少年气。   梁易舟靠在车边出神,许培樟就是他人生的变数,也不知道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   “吃吗?”许培樟举了个甜筒到梁易舟面前,“刚刚买烟看旁边的小孩子缠着要吃,估计味道不错。”   “谢谢许总。”梁易舟把口罩拉下来,凉的滋味从舌尖漫下去,甜得人一激灵。   “好吃吗?”许培樟自己也拿了一支,歪过头来看他,他笑的时候卧蚕弧度明显,看起来非常可爱。   “挺好吃的。”梁易舟回答他。   “你老这样,不坦诚。”许培樟撞了他一下。   “我看你好像有心事。”许培樟胡闹完,正色起来,“是因为家里的事不开心吗?”   梁易舟没答他。   “阿舟,你放宽心,李建林我一直找人看着他呢,他没那个胆子再对你妈颐指气使的。”许培樟顺着继续说下去,“大过年的,你别想那些糟心事,甜筒好吃,你跟我笑一个吧。”   梁易舟有些好笑,许培樟不知道自己才是让他有心事的那个人,但看他那想宽慰他的认真劲儿,他就觉得心好软。   “许总,你对我好像有点太好了。”梁易舟冲他笑了一下,他的笑容珍贵,出自真心却稍纵即逝,好像怕别人看出来他这一点真心似的。   许培樟愣了一下,他看着梁易舟的脸,忍不住掐了一下:“别人对你好还要这么多理由吗?”   “吃完就回去吧。”梁易舟偏头,闲闲地看街景,“我不想这些了。”   “干杯。”许培樟跟梁易舟碰了下甜筒,他也沿着梁易舟的视线望出去,车来车往,川流不息,是寻常的一天又是让人记挂的日子。   “天气可真好啊。”许培樟笑起来。 第46章   许培樟进门之后说道:“你这里装修不错。”   “朋友是设计师,他弄的。”梁易舟给许培樟倒了水。   “挺有品味。”许培樟看了一圈,“床还挺大。”   “你什么时候回去?”梁易舟问他。   “明天回,晚上有个重要饭局。”许培樟答他,声音拖长了,是撒娇的语调,“今晚就得请梁老师收留我一下了。”   “你自便。”梁易舟把外套脱了,他里面的毛衣很修身,贴着他的腰线,裤子也紧身,没了大衣遮着,引得许培樟忍不住走过去揽他的腰。   “很少见你这样穿。”许培樟顺着他的腰摸了一把。   “随便拿的。”梁易舟抬眼看许培樟,他那双凤眼想勾人简直是得天独厚,这一眼,和缓又缱绻。   “少勾我。”许培樟抬了下他的下巴,低头亲了他一下,“我去给你张罗晚饭。”   “说起来,感觉你胖了一点,总算是回来一点了。”许培樟麻利地把围裙系上,“之前给你工作排得太满,也该让你好好休息一下。”   “我倒是还好,闲着也没事情好做。”梁易舟也走到厨房,靠在门口看许培樟切菜。   “反正要演好的,明年的本子我已经让他们去留意了。”许培樟顺势聊起了工作,“《云间月》粗剪下个月应该会送来,要是顺利五六月份挑个好日子上映。这是你第一个做主役的电影,发行上我会让他们多留心。”   “你怎么又开始聊工作了?”梁易舟笑了下,“你让我多休息,自己呢?”   “关心我啊?”许培樟正在切菜,偏过头来看他一眼,“我年轻好吧。”   “也不见你叫我一声哥哥以示尊敬啊。”梁易舟玩味地看他一眼。   许培樟咔嚓一下切断了砧板上的菜,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消遣我呢梁易舟!”   还不等许培樟放下刀来找他麻烦,梁易舟已经溜得没影了。   不过说起《云间月》,许培樟又有点头疼,《云间月》没有女主角,虽然也不是双男主,但到时候宣传少不得用他俩做噱头。许培樟看这个“在何之舟”在cp榜居高不下,顿时觉得是自己助长了他的壮大。加上明年《扮演者》第三季又要开拍,连许培樟都要觉得他俩是真的了。   “好香啊。”梁易舟在外面呆得无聊了,又溜进来,对着锅子吸了吸鼻子。   “你真是属猫的吧,闻着鱼味儿就来了。”许培樟正在尝腌笃鲜的咸淡,“饿了吗?一会就好,我妈最爱吃腌笃鲜,但太费功夫,你今天可有口福。”   “那真的谢谢许总了。”梁易舟换了身家居服,转过头冲他一笑。   “不表示表示?”许培樟冲他一抬眉毛。   梁易舟走过去,慢悠悠地摸了一把许培樟的腕骨,他盯着许培樟的嘴唇看,很慢地说:“那我也尝尝味道好不好?”   许培樟把他拉近,厨房很小,可以听见锅子里的高汤因为沸腾而冒泡的声音,隔壁的电视里似乎是哪一年的小品,还有外面不知道哪里的狗子在打架,犬吠声撞在玻璃上。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听起来吵闹却欢快。   许培樟的唇舌很烫,梁易舟拉紧了他的胳膊,少有地很热情地回应他的吻。   此时此刻,他们就像很普通的一对情侣,在晚饭前一时兴起,接了一个很深长的吻。   梁易舟想,这一刻是太好了,短暂地让他觉得自己是有处可归。   许培樟就是一个可以理所当然对别人好的人,这是他的可贵之处。   但在这一刻梁易舟变得贪心起来,他不想要许培樟十分的好,他想求许培樟三分的爱。   梁易舟今天多吃了很多,许培樟十分满意:“是不是很好吃?”   “很好吃。”梁易舟很捧场地又夹了一筷子的菜。   “这种鱼刺少,味道又好,我想你也会喜欢。”许培樟看梁易舟吃饭觉得高兴,“对了,我给你做了罐葱油,放在冰箱里了,你把面下锅煮熟,直接用这个拌一拌就行。”   “你会煮面的吧……?”许培樟一脸怀疑地看他。   “下锅煮五分钟?”梁易舟想了想,然后回答他。   许培樟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跟梁易舟说别的煮面方法了,反正他那样煮也不是不能吃,他跟他说什么加冷水,估计梁易舟也不能理解。   “吃得好饱啊。”梁易舟搁下了筷子,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许培樟站起来收拾碗碟,也伸手过来摸他的肚子,他笑得有点坏:“像是怀了。”   梁易舟一巴掌拍掉他的手:“你今晚露宿街头吧。”   许培樟耷拉下眼睛扮可怜:“阿舟你忍心吗?”   梁易舟故意板起脸:“忍心。”   许培樟直接扑过来挠他,梁易舟怕痒,被他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眼泪都出来了,许培樟舔了舔牙:“还忍不忍心了?”   “许总,别……”梁易舟要捉他的手,“别闹了。”   两个人闹了一阵,许培樟也累了,他的手按着梁易舟的肩膀,两个人视线对上了,两个人皆是含情目,距离太近,眼睛里仿佛就只能装得下对面的人那样。   “梁易舟……”许培樟很轻地叫他的名字。   “怎么了?”梁易舟眼睛里还有水光,看起来漂亮极了。   “做爱吗?”许培樟笑起来,很轻地抬手碰了一下梁易舟的鼻尖。   情事结束之后梁易舟懒得很,趴在床上不动弹了。许培樟抱着他,像抚摸猫咪那样顺着他的脊背。   “碗还没洗呢。”许培樟抱怨着。   “那你赶紧去洗啊。”梁易舟阖着眼睛。   “你怎么这么无情,爽完就把我扔在一边?”许培樟忍不住掐了一把梁易舟。   梁易舟拉了拉被子,笑了下,没理他。   许培樟翻身下床,先去冲了个澡,然后穿了件从梁易舟衣柜里顺手拿的T:“重庆没暖气,冬天感觉好冷啊。”   “习惯了,不过重庆也很少下雪。”梁易舟裹着被子,换了个姿势趴着,懒洋洋地说。   “那你来北城读书,看到雪的时候是不是很激动?”许培樟问他。   梁易舟想了一会才说:“觉得很开心,堆了个小雪人。”   许培樟以为这个话题到这里就结束了,没想到梁易舟继续说了下去:“我记得小时候有一年重庆也下雪了,但比起北城的,还是很小,积雪只有薄薄的一层,但我也觉得很开心。那天我收集了好多地方的雪,勉强堆了个小雪人。堆完不忍心让它就这么化掉,所以就拿回家放冰箱里了。谁知道过两天再去看它,它已经不见了,我去问我妈,我妈说她没动它。”   梁易舟顿了一下:“那只能是李建林把它丢掉了,我觉得很难过,就去问李建林,那时候还很小,只觉得满腹委屈,因为我真的很努力很努力才做出了那个小小的雪人。但李建林很不耐烦,他说没用的东西就该丢掉,他让我少做这种蠢事。”   许培樟听得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跑出去找了很久,也没能找到它,大概早就化成了一滩水。”梁易舟有点自嘲地笑笑,“这件事给我上了一课,让我知道原来我留不住任何东西。”   “阿舟……”许培樟想说点什么,但喉咙被堵住了似的。   他能说什么呢?说等北城下雪的时候我陪你堆雪人?还是把家里的冰箱辟出一格专门用来留住雪人?   这些话毫无意义,多年前梁易舟打开冰箱想要找他的小雪人却什么也没看到,那一刻的伤害已经没有办法弥补。   许培樟觉得自己很差劲,他总是觉得梁易舟不够坦诚也不会讨人喜欢,但他没有经历过他那样的童年。他是家庭美满,备受宠爱,他哪怕把垃圾当宝贝捡回家,宛婷也会帮他把这些鸡零狗碎好好收起来。所以他这样的人,又凭什么质问梁易舟“何不食肉糜”呢?   “你这是什么表情啊?”梁易舟坐起来,手里夹着烟,“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不是卖惨的意思,其实我现在已经不在意了。”   应该得到的时候没有得到,想要得到的时候也没法得到,但只要过了足够的时间,总会释然。梁易舟想,他对许培樟也会是这样的结局。   许培樟走过来,坐在床边,把梁易舟揽了过来,他好像怕弄疼了他似的,这个拥抱很轻。   “会越来越好的,不是吗?”许培樟很轻地说。   梁易舟很轻地叹了口气,他求得不多,现在已经足够好,他垂下眼睛,淡淡地说:“今天真的谢谢你,许培樟。” 第47章   《零点到站》以15.21亿的票房完美收官,豆瓣评分8.6,口碑票房双丰收。并在今年三月参加金像奖,除了给崔洋报了最佳男主,还给梁易舟报了最佳男配角。   红毯是卞鑫哲带着刑健,崔洋,梁易舟一起上去的。   闪光灯闪成一片,主持人和卞鑫哲聊了两句电影的话题。   “《零点到站》作为开年的最大惊喜,卞导有没有信心拿下最佳影片呢?”   卞鑫哲很得体地笑,他打了个趣:“感谢稿倒是准备好了,不知道能不能让大家听到我苦背两天的成果。”   “崔洋已经是金像奖的常客了,三年前我坐在台下看我们的少年影帝,一晃居然过去了这么久,让人好感慨啊。洋洋今天对最佳男主角有没有信心?”主持人问他。   崔洋很谦虚:“同时入围的还有很多前辈,我今天主要是过来学习的,不敢夸下海口。主持人姐姐我们都这么熟了,不要让我为难啊。”   一番话说得大家都笑了,主持人便转向梁易舟:“梁老师今天好帅啊,不愧是业内说需要上保险的脸,刚刚过去的何邱淮老师对你今晚表达了很大的期待呢,弄得我们都在翘首以盼你的到来。”   “何老师是我的师兄,很感谢他这么看好我。”梁易舟今天穿的是黑色的长西服,黑色领带,他比例好,显得挺拔又贵气,头发扎起一半,戴的是许培樟送他的那对耳钉,他握着话筒笑,“就希望能不辜负何邱淮师兄的期待了。”   进入会场之后梁易舟远远地就看到许培樟已经在了,他正在和别人说话。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何邱淮走过来跟他打招呼。   “没什么,好久不见啊师兄。”梁易舟冲他笑了一下。   “很少见你穿正装,怪好看的。”何邱淮把他上下一打量。   “哟,何老师,很久不见了。”许培樟跟从地里冒出来似的,插在梁易舟和何邱淮之间。   何邱淮用一种略带嫌弃的眼神看着许培樟,干巴巴地说了句:“许总。”   许培樟开始顺嘴跟何邱淮扯淡,摆明了不想让他和梁易舟再多说话。   严逸今天也在,他走过来,一搭何邱淮肩膀:“哟,许总也在,是忙着护你家白菜吗?”   许培樟瞪了他一眼。   搞得梁易舟莫名其妙地看他们。   “别杵着了,落座吧。”卞鑫哲也走过来,拍了下梁易舟的肩膀。   “易舟,等你好消息。”何邱淮故意走得慢了一点,凑过去跟梁易舟轻声说。   许培樟被严逸拉着,想回头又被他给拧了回去:“许总,我们家何邱淮哪里不好了?用得着这么提防吗?”   “你还想做红娘啊?”许培樟很嫌弃地看严逸一眼,“我们家梁老师可是上升期,别打他主意。”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喜欢他呢。”严逸也回头看了一眼。   许培樟愣了一下才回答:“喜欢他的人多得是。”   “那确实,我妈都在看《扮演者》。”严逸说道,“今天要是能捧个奖回去,许总,你的这位梁老师,炙手可热啊。”   “一定会有好消息的。”许培樟自信地笑了一下。   最佳男配角的颁奖嘉宾是裴晴枫和于曼,裴晴枫笑道:“于老师和此次入围的很多个演员都有过合作呢,不知道于老师更看好哪一个?”   于曼笑起来:“裴影帝太坏了,这种问题不亚于问我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   底下都笑起来。   “阿舟,要结果是你,怎么谢我?”许培樟侧过脸去跟梁易舟说话。   梁易舟其实有点紧张,听了许培樟这话,有点无语地回他:“你也太会揽功劳了。”   许培樟在摄影机扫不到的死角里捏了下梁易舟的手指:“我可等着给你贺喜呢。”   裴晴枫和于曼又聊了一会,然后才拆了那个装着结果的信封。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啊。”裴晴枫看了结果,意味深长地冲大家笑了下。   “裴影帝很爱卖关子啊。”于曼也很捧场地看完结果做了个夸张的表情。   镜头依次扫过入围的演员,梁易舟依旧是淡漠的样子,但他的睫毛在轻颤,他有这个自信,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有这个运气。   “第44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男配角的得主……”于曼微笑起来,她把目光转过来,“恭喜我的老朋友,梁易舟。”   梁易舟的脸出现在了大屏幕上。   许培樟比他的反应还快,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把他拽了起来,他做了第一个拥抱梁易舟的人,并在他的耳边说:“下次就得给我拿影帝了,阿舟。”   梁易舟感觉心跳得厉害,眼眶也发酸,被许培樟放开之后,他又跟崔洋拥抱了,崔洋看起来很激动,他说:“易舟哥,实至名归。”   梁易舟在全场的注视下走上舞台,从裴晴枫的手里接过奖杯,于曼在旁边眨了眨眼:“易舟,恭喜了。”   “谢谢于曼老师。”梁易舟很绅士地跟她拥抱了一下。   等到裴晴枫和于曼下去之后,梁易舟才回过神,他站在聚光灯之下,看起来美丽又精致,他握着话筒笑了一下,开始说准备好的长长的感谢词。   “感谢卞鑫哲导演,感谢刑健老师,感谢崔洋老师,也感谢剧组的所有工作人员,感谢喜欢这个电影的粉丝们。”梁易舟吐出一口气,“也要感谢我的经纪人和我的公司,他们给予了非常多的支持,很感谢帮助过我的所有人。”   他想这应该是作为演员的最好的一刻之一,所有的努力和心血得到了回报,快门和闪光灯闪成了一片,他看不清台下任何一个人的脸,但他知道许培樟此刻一定在微笑着看向他。   “最后我想谢谢陈栾,谢谢他成就了我。”   《零点到站》还获得了最佳摄影和最佳视效,庆功宴上梁易舟被大家抓着灌酒。饶是他酒量好,最后也有点醉了。   梁易舟有点头晕,迷迷糊糊地听周围人在讲话。   邵阳看梁易舟真是醉了,打算把他扶回去休息。刚刚想起身,却被许培樟一把按了回去:“我带他上去休息。”   梁易舟感受到有人碰他的肩膀,他很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到是许培樟,又把眼睛阖上了。   “上去睡吧。”许培樟扶着他的腰,把他揽了起来。   梁易舟喝醉了很乖,跟着许培樟就回了房间。   “今天开心吗?”许培樟帮他把外套脱了,俯身去摸了摸他的脸。   梁易舟看他,盯得很用力,然后笑起来:“很开心。”   许培樟坐在床边,觉得他这个样子很可爱,于是捏着他的手说:“以后会有更好的,我等着梁老师拿影帝啊。”   梁易舟眼睛亮亮的,他突然朝许培樟伸出手:“许培樟,抱一个。”   许培樟简直要被这会的梁易舟给可爱死了,他跟哄小孩那样,把他抱起来,又拍拍他的背:“那抱一个。”   梁易舟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他喜欢许培樟身上的味道,他说:“谢谢你,许培樟,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许培樟笑起来,继续哄他:“这样就最好了啊,以后还会有更好的。”   “你最好了。”梁易舟抱着他,闷闷地讲。   许培樟以为自己听错了,只觉得心狠狠一跳:“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梁易舟却没回答他,已经靠着许培樟睡着了。   许培樟给他盖上被子,手却不离开,他有些愣愣地看着梁易舟的脸。   梁易舟有一张太漂亮的脸,眼角向下,眼尾翘起,线条格外好的一双丹凤眼,眼皮一掀就带着点媚态。薄嘴唇,尖下巴,天生一副名角儿样。就是不爱笑,总嗖嗖地往外冒冷气。   但那样也很漂亮。   只是他的美太坚硬,所以才看起来这么不近人情。   许培樟今天在台下看梁易舟,聚光灯之下,他看起来那样漂亮又贵气,他知道他从未看错过梁易舟,他非池中之物,总是能开创自己的一方天地的。   他天生就该备受瞩目。   许培樟很轻地碰了下梁易舟的脸,很轻地说:“你值得好的,我都会给你。” 第48章   许培樟没走,他坐在房间里刷微博,梁易舟的热搜已经升到了第11位,他点进去看了一会,觉得很满意。   但他刷到了一个不太想看到的微博。   @何邱淮:恭喜小师弟@梁易舟   配图还是他俩的合照。   许培樟咬牙切齿地开始考虑要不要取关何邱淮,但手指快碰到那个按钮的时候他才回过神。   他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他跟何邱淮置什么气呢?没多久前他还跟梁易舟说让他不要错过人呢。   许培樟觉得头疼,出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冷静下来后自己也发了条微博。   @许培樟:恭喜梁老师[烟花]@梁易舟   许培樟也算半个名人了,微博评论一下子涌了过来。   “@平沙秋燕:许总我们家阿舟老婆呢,快让他出来发微博!”   “@怎么会这样:许总不分享点独家美图吗?不要小气!”   “@霖霖:许培樟你宣发跟上啊,今天出的图怎么回事,崔洋和梁易舟拍得也太难看了!白瞎了我儿子和老婆的美貌!!!”   “@吃不完这碗狗粮:快提醒梁老师把一百万两百万三百万粉丝福利补上!!!”   “@冰糖雪梨膏:许总这次拍vlog了吗?好久没更新了。”   “@哎呀喂:梁老师的后援会公司能不能先接手管理一下,现在乱糟糟的,上升期别让这种事拖他后腿好吗?”   许培樟看了一会,又联系了舒岚,让她留意一下这些事。   他转进去又看了眼梁易舟,这人醉了以后跟个小孩似的,抱着被子睡得四仰八叉的。许培樟起了坏心,慢悠悠走过去拍了两张梁易舟的睡颜。这才出去了。   梁易舟睡醒了才看到舒岚给他发的消息,他宿醉有点头晕,走出来之后看到沙发上坐着的许培樟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醒了?都十点钟了。”许培樟把手机放下,他穿戴整齐,看起来都可以直接去走个红毯。   “你怎么过来了?”梁易舟打了个哈欠,他也不拿许培樟当外人,当着他的面就开始解衣服扣子准备去洗澡。   “想找你一起去吃早饭啊,今天大家放假一天,都出去玩了,谁知道有些人睡得那么死,都可以直接吃午饭了。”许培樟看他一眼,笑起来。   “吃个早饭你还穿这么靓?”梁易舟从行李箱里扒拉了件卫衣扔在床上,大概是因为刚起,所以他整个人都懒洋洋的,“你可以叫醒我啊。”   “我乐意等你。”许培樟哼了一声,“哦对了,你那个粉丝福利准备一下吧,都催到我微博底下了,不得安生啊。”   梁易舟点了点头:“舒岚也跟我说了,但我也不知道准备点什么好。”   “我给你想好了。”许培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一个微单,“正好今天拍个逛吃的vlog呗,然后再找个时间给他们做个直播,这样就好了,也不会很麻烦。”   梁易舟在那里站了一会,觉得这样很好:“那有劳许总。”   “当你摄影师当然没问题,不过你得包我今天的饭,怎么样?”许培樟说着又把平板举了起来,“规划我都做好了,我有好多东西想吃!”   一说吃东西许培樟就来劲,梁易舟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进去洗澡了。   晚上吃完饭许培樟又拉他去逛夜市,搞得梁易舟都问他:“许总你的胃是无底洞吗?”   许培樟正忙着往嘴巴里丢鱼蛋,咽下去了才回答他:“今朝有酒今朝醉,唯美人和美食不可辜负。”   梁易舟懒得听他油嘴滑舌,他今天是许培樟的提款机,就跟在他身边忙着付账。不过在这种烟火气息重的地方走走确实挺开心,在香港没多少人认识他,梁易舟口罩也拉了下来,因为许培樟会突然投喂他。   不过他俩在人群里走还是有点鹤立鸡群,都长得高,样子又好,刚刚还有女孩过来要微信,都被许培樟笑眯眯地打发了,许培樟对这种事总是游刃有余。   逛完夜市两个人又溜达到了个广场,有只短腿长毛狗一直跟着许培樟,搞得许培樟蹲下来跟它讲道理:“我身上有肉味儿但是肉我已经吃完了!不要再跟着我了!”   梁易舟手里正好拿着相机,顺手也录了下来。   “这狗不会是金毛混柯基吧,毛这么长,腿这么短。”许培樟走过来,一脸认真,“可这体型差得也太大了吧!”   听得梁易舟差点被手里的柠檬茶呛死:“许总,你自己想想就算了,还说出来,让我一起想这种怪东西吗?”   许培樟就很缺德地笑起来。   两个人又看了一会广场上的街头艺人跳舞和弹吉他,一边看许培樟还要一边显摆,说自己也会弹吉他,就是很多年不弹生疏了,亮着眼睛就想等梁易舟来夸他,梁易舟被他看得无奈,哄小孩似的:“是是是,你最厉害。”   “阿舟,你想要娃娃吗?我给你抓一个。”许培樟拉着梁易舟进了抓娃娃的店,还没等人家回答就从梁易舟口袋里摸了他的钱包直接去换钱。   “是你自己想要吧。”梁易舟四处扫了一圈,机子里的娃娃长得都挺可爱,看起来就是许培樟会喜欢的。他想起了家里许培樟那好几排的盲盒展柜,颜色造型都很可爱。   “完了,多换了一个0的游戏币……”许培樟蹲在换币的机子前,有点心虚地看梁易舟。   “多了就多了,多抓几个回去好了。”梁易舟拿了小筐子,帮他把这一大把游戏币装了进去。   不过事实证明,梁易舟想多了,许培樟抓娃娃的技术惊天地泣鬼神地烂,抓了半天也没能抓出一个来。换了这么多币全给他做慈善去了。   “是这个爪子太松了嘛,还有这个娃娃的形状有问题!”许培樟开始推锅,反正就是不承认自己技术烂。   “你想要哪个?”梁易舟看他好笑,从他筐里拿出两个币。   许培樟怀疑地看他一眼,然后指了指那个他刚刚抓了无数次也没能抓出来的圆滚滚的一只小狗玩偶。   “这个太难抓了,抓得出来我……”许培樟话还没说完,那只狗子就已经乖乖地掉了出来,把许培樟的眼睛都看圆了。   “抓得出来怎么样?”梁易舟拎着那个小狗玩偶在许培樟眼前晃了晃。   “骗人的吧……”许培樟一脸崩溃,“你知不知道应该给自己老板一点点面子的。”   梁易舟愉快地笑起来:“那你要不要?”   许培樟立马没骨气地握住了这个玩偶:“谢谢梁老师,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剩下的币全部用在了许培樟要证明自己也能抓出来的这件事上,不过许总实在运气不佳实力也不够,娃娃机一点面子也没给他,他拎着梁易舟给他抓的小狗玩偶,一脸怨念。   “行啦,你这还哭丧个脸,请你再吃个宵夜行不行?”梁易舟觉得许培樟现在的表情和他手里的丧脸小狗一模一样,让人只想揉揉他的脑袋。   许培樟这才有精神了一点。不过他的注意力立马又被旁边那个盲盒自动售卖机给吸引了:“啊这个系列我好喜欢的,买一个试试。”   许总今天大概真是流年不利,开个盲盒又见到了自己最不想见到的那一款,顿时跟个霜打的茄子似的:“你妈的,为什么,这款丑就算了,我都开过三个了!”   “你买整盒不就好了。”梁易舟把他手里这个盲盒拿了过来,他倒是不觉得这个款式哪里丑的。   “盲盒的乐趣就在于开的那一刻!”许培樟一脸认真。   “是这个系列吗?我给你开一个。”梁易舟指指屏幕。   “好啊,只要不开到你手里这个,一切都好说。”许培樟委屈巴巴的。   “我运气也一般。”梁易舟把盒子拆开了,“这是什么款啊……”   许培樟眼睛都直了:“卧槽这是隐藏款。”   “很好吗?”梁易舟不明所以地把盲盒递给许培樟。   “我也就是从来没开到过吧。”许培樟想起他盲盒生涯的滑铁卢就伤心,这下看到这个超可爱的隐藏款激动地简直要掉眼泪。   “那这个给你好了,换你刚刚开的那个。”梁易舟说道。   谁知道许培樟不由分说一把就抱了上来:“爸爸!再帮我开几个吧!”   搞到最后许培樟怀里抱了一堆盲盒,表情十分心满意足:“没想到梁老师是个欧皇啊。”   “这么开心?”梁易舟深刻体会到了许培樟对盲盒的热爱。   “那可不,是我馋了好久的款呢。”许培樟笑起来,“梁老师,我请你吃冰,下次也要帮我开盲盒啊。”   于是两个人在广场边上的长椅上坐下来,一人捧着一碗奶茶冻。   “今天真开心啊。”许培樟仰起脸,今天的夜空像一块深色的碧蓝玻璃。   “明天就要回去了。”梁易舟顺着说下去,他也有些恋恋的,这一天的假期何其珍贵,明明只是很普通的快乐,却让人留恋不已。   “我也好久没这样玩一下了。”许培樟笑起来,他觉得这样坐着吹风吃冰很舒服,“能什么也不想,只是去吃好吃的,买喜欢的东西,真是很难得。”   梁易舟没说话,只是在享受这一刻。   “今天吃了好多,回去之后得直接健身房了。”许培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叹了口气,“吃了都是要还的呀。”   “回去我会让他们把今天的vlog剪出来,你有什么想法直接跟他们说就可以,这种形式你要是愿意,以后每个月可以拍个一两个,拍点日常就可以,大家现在都爱看这种。”许培樟吃完自己的那一份,职业病发作,顺口又开始聊工作,“让邵阳没事给你拍点就行,剪辑承映反正有专门的工作人员。”   梁易舟想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可以。”   “回去之后主要都是些拍摄活动了,两个代言还有两本杂志,不出意外就下个月《扮演者》进组。”许培樟开始回忆梁易舟的行程,“估计还会有几个零碎的采访,毕竟梁老师可是拿了最佳男配角的。”   “行啦工作狂,过了今天再说吧。”梁易舟弯起唇角笑了一下,夜开始慢慢得深了,广场上的嘈杂声散去,风也变冷,这种繁华落幕却不让人觉得寂寥,只觉得心里安宁得很。   作者有话说:   你俩就不觉得自己这样就是在约会吗?! 第49章   “五大男刊之一《QF画报》开季,BD眼镜的代言,VV的中国区品牌大使。”许培樟扫了一眼文件,“不错,那个综艺的飞行嘉宾定在什么时候了?”   “下周三过去录。”舒岚回答他,“还有直播定在下周五了,回北城开,算是粉丝福利。按照你说的,还有些比较一般的牌子和title我们这边都直接帮梁老师拒了,现在有个一线服装品牌正在谈,十拿九稳吧。”   “可以,贵精不贵多,什么都接损伤的是他的商业价值。”许培樟又翻开了另一个计划书,“《扮演者》那边如果时间充裕的话,跟费谦说让统筹把他的戏往后排排,演《云间月》瘦得太多了,先把体重提上来,得养养。”   “还有个电视剧过来谈,上星剧。”舒岚跟许培樟说,“又是年代戏,我觉得挺不错的。”   “档期不合适吧。”许培樟皱了皱眉,“上半年是没空了,只有下半年的档期,没事,拒了就拒了,别让他连轴转。之前让他们留意剧本那事怎么样了?”   “已经挑了几个本子出来了,你现在看看?还是等梁老师过来了一起看?”舒岚问他。   “你让他们发我邮箱,再让顾佳每个都打印两份过来。”许培樟抬起头,“对了,今天梁老师什么行程?”   “你忘了,今天和崔洋一起去拍杂志了,HA的双人电子刊,估计要到晚上才收工了。”舒岚站起来,“那我先出去了。”   许培樟点点头。   顾佳很快就把剧本给送来了,许培樟今天没别的事,倒了杯咖啡开始翻这几本本子。   他看得入神,放咖啡的时候没留神,杯子从桌子边上滑了出去,直接摔碎了。   许培樟把剧本放下,皱着眉想喊顾佳,结果手机先响了起来,是陈港打过来的电话,许培樟伸手去拿手机,结果办公室的门被一把撞开了。   “许总……”顾佳有些慌张,“梁老师出事了。”   许培樟手一哆嗦,直接把陈港的电话给掐了。   许培樟的脸色难看得吓人,小会议室里的气压也很低。   “许总,梁老师跟洋洋还在一块呢,我通知过助理了,让他们一会拍摄结束以后低调点回公司。”舒岚从外面进来,表情也很难看。   “崔洋别让他过来了,这儿够乱了。”许培樟答她。   “撤个热搜这么墨迹,这会不是下班时间吧!”许培樟一脸烦躁,“赶紧给我去查,是哪一家买的通稿,公关部干什么吃的,半个小时了,还任由这种破事持续发酵?!”   热搜榜第二明晃晃地挂着:   #演员梁易舟父亲吸|||毒两次被拘留#   “他妈的,李建林吸|||毒关他屁事!”等工作人员都出去了,许培樟才开始骂娘。   “没黑点的都要千方百计找黑点,何况是这种事,大有文章可做,阿樟你先冷静点。”陈港皱着眉,拉了他一把。   “确实啊,都他妈开始造谣了,没想到21世纪了,互联网上还给我搞连坐这一套,李建林混蛋难道他儿子也混蛋吗?”许培樟气得上头,“你看看都他妈的怎么说的,爸爸屡教不改了,儿子能清白到哪里去?还贴图振振有词说梁易舟也碰?我可去他妈的,这是人家云珏角色需要才弄成这副德行的!我还没买通稿夸他敬业呢!倒让他们拿去给我抹黑了?”   “id全给我记下来,他们继续造谣呗,当我是死的吗?一个一个我全告了!去他妈的。”许培樟越说越生气,“他们懂个屁!”   “你消消气。”陈港赶紧给他递了杯水,“一会公司就会发律师函澄清的,公关部也已经在组织澄清了。”   “澄清有个屁用,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许培樟勉强坐了下来,“你想想之前崔洋被空穴来风的造谣还能有这么多人信呢。”   “我们得查查到底是谁在背后使绊子,到底是在针对梁易舟,还是在针对我们承映。”陈港分析着。   “你说得没错。”许培樟这才冷静了下来,“树大招风,眼馋的人估计不少,但是梁易舟跟家里几乎不再联系了,这件事怕是还有李建林在搅和,之前宋伟就跟我说,李建林为了钱,把自己儿子卖了也无所谓。”   “那确实该去查查李建林最近的财务往来。”陈港说着就打开了手机,“这事我来办吧。”   许培樟点点头,他又坐了一会然后站了起来:“不行,我还是不放心,陈港这边交给你统筹,我去接梁易舟。”   另一边的梁易舟也知道了这件事,他的部分已经拍完,他坐在化妆室里一脸淡漠地在刷广场。   热搜的广场宛如三教九流的聚集地,有看热闹的,有不怀好意来踩一脚的,有尽力维护的,还有不明不白就开始伤心的。   梁易舟像个冷眼旁观客,淡淡地看着这一出闹剧。   许培樟的电话打了进来。   “怎么了?”梁易舟接起来。   许培樟嗓子发紧,他顿了一下才说:“你那边结束了吗,我过来接你去公司。”   “嗯好。”梁易舟很平静。   “你没事吧……阿舟……”许培樟的声音听起来轻,小心翼翼的。   梁易舟的脸顿时松动了一点,他垂下眼睛,说出来的话像是安慰许培樟:“我没关系的。”   谁知道梁易舟从后门出来还是被长枪短炮地拦了,记者比鬼还精明,见他出来,一窝蜂就上了,几个保安都拦不住伸过来的那些话筒。   “梁老师你对你父亲吸|||毒这件事有什么说法?”   “可以回应一下去年你暴瘦的原因吗?”   “有人说你徒有其表,空瓶一个,你觉得如何呢?”   梁易舟的表情很冷淡,一个也没理,只觉得烦闷。   “行了,有完没完!”许培樟大步走了过来挡在梁易舟面前,“公司已经发布澄清了,对于那些造谣者一个也不会放过,记者如果也要为这些不实消息推波助澜的话,律师函绝对不会少你们一份。”   许培樟一脸严肃:“去年暴瘦只是因为《云间月》的拍摄需要,难道一个演员的敬业也要被你们拿出来做文章吗?这件事如果你们非要证据,我会请周可导演发布一个声明。他父亲的事跟梁老师没关系,捕风捉影的都可以停停了。”   记者们这才稍微安静了一点,有个外围的记者冷不丁出声:“那么许总,梁易舟潜规则上位的事情呢?难道也只是空穴来风?”   许培樟的脸立马冷了下来,他的眼神此刻真像刀子,冷嗖嗖地划过了众人:“后天下午承映会召开记者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到时候都会给大家一个答案。当然我也表明承映的态度,我们对造谣者,绝不姑息。”   说完许培樟直接拉着梁易舟走了,大概是许培樟这会的气场太强,也没有一个人去拦他,记者们回过神的时候,保姆车已经开走了。   上了车,许培樟攥着梁易舟的手却没有放开,他的手有些抖,他深吸了一口气,才去拿自己的手机。   就这一会的功夫,已经挤满了消息,许培樟回拨了陈港的电话。   “看热搜了吗?”陈港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着急。   “还没呢,又怎么了?”许培樟直觉是跟刚刚那个记者说的潜规则的事情有关。   “祖宗啊,你快看看那几张图是不是你?”陈港语速都变快了。   而与此同时,梁易舟已经打开了微博,又有一个词条冲上了热搜前五。   #梁易舟疑似潜规则上位#   配图是几张很模糊的图,看起来是故意只选了只能看出其中一个是梁易舟的图。   “不是我。”许培樟这口气七上八下的,“这是谁啊?”   梁易舟端详了一会,才回答:“是计骁。”   许培樟一愣,想起来了去年在成都,林宇牵头的那个饭局上,说起梁易舟的那个人,好像就叫计骁。   “操|他妈的。”许培樟骂了一句。   “什么意思?梁老师你认识他吗?”陈港也有些着急,“这些照片是怎么回事?”   “一年多以前吧,他提出过想包我。”梁易舟表情淡淡的,“我拒绝了他,这几张照片应该就是吃饭的时候被拍的,那时候我拍的那个戏他是主投,总叫演员去陪酒。”   “陈港,你去看看是不是计骁那边做的手脚。”许培樟的脸阴沉得可怕。   “我知道了。对了,还有记者会的事情,你也太一拍脑门了。”陈港叹了口气,“不过也算了,你们俩先回来吧,主要这第二个热搜虽然模棱两可,就怕他们手里还有别的东西。舆情挺不好的,公关那边已经尽力在引导了。”   “如果是计骁那边做的,但凡他手里还有别的料,也不至于用自己的照片了。”许培樟又端详了一阵这几张爆出来的图,“另一个人连个性别都快看不出了,是有多见不得人?”   “你等我会吧,我现在叫人去查。”陈港把电话挂了。   “真是够恶心的,几张捕风捉影的图片就能编故事。”许培樟把手机放下,一脸烦躁,“这人也太下三滥了,想包你然后又故意拍照,这不明显想留着以后威胁你用的吗?”   梁易舟有点无语:“我也就是个十八线小演员而已,居然值得他们这么大费周章。”   “计骁……”许培樟想了一会,又拿出手机搜索了几个关键词,“得,不是冤家不聚头,那个杨子骏是他们公司的。”   梁易舟:“……”   许培樟按了按太阳穴:“查出来如果是计骁做的,倒也好办了,我可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直接曝光计骁包养不成反而倒打一耙好了,我绝对给他写得绘声绘色,争取让他遗臭万年。”   梁易舟看许培樟那流氓样,突然觉得轻松了点,他反正也不在乎名声这东西,还不如让许培樟解气。   许培樟飞快地回了几条消息然后说:“先回去吧,你放心,我不会让这件事对你有什么影响的。”   作者有话说:   跑几章剧情 第50章   承映传媒官博发布澄清和律师声明之后,舆论却还是有增无减,人类喜欢看热闹以及别人倒霉的本质在这件事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承映传媒难得地加了班,许培樟让顾佳买了一堆咖啡回来分了出去。   梁易舟坐在许培樟的办公室里,他的手机也响个不停,他只回了几个朋友的关心,别的就放着没理。   微博上现在是热闹非凡。   “@核桃西米露:早就说过梁易舟就是个花瓶而已,不搞点小动作怎么攀上高枝?”   “@QUUUUUU:真就墙倒众人推呗,有些人说话可真难听,自己家正主连金像奖的入围都够不上,跑这里来酸什么酸?也想拿律师函吗?”   “@整点好看的:可得了吧,是不是毫不知情,已交由律师处理啊?”   “@今天不冲浪:你们自己想想,梁易舟一直不温不火一个十八线,怎么就突然爆红了?真当娱乐圈都是做慈善的啊,潜规则这种事多着呢。”   “@瓜尔佳323:梁易舟不就是靠和何邱淮炒cp火起来的吗?何邱淮也是倒霉,好好一个视帝摊上这么个人。”   “@一只雪糕:cpf滚啊,整天就想着蹭我们家的热度,贱不贱啊?”   “@正正脸:笑死人了,梁易舟长成那样子你们也好意思天天吹神颜,潜规则上位的你们也不嫌恶心?”   “@橘子奇遇记:不知道什么叫有其父必有其子吗?梁易舟不见得有多干净。”   “你别看了。”许培樟走过来把他手机直接抽走了,“那些无聊的言论有什么意思?”   梁易舟接过他手里的咖啡,神情淡淡的:“我又不在乎。”   许培樟有点恼火,他刚刚也看了很多网上的言论,他素来又是个不肯吃亏的脾气,看着那些恶意放大的话他真的气得恨不得把他们的键盘砸在他们脸上。   他看着梁易舟,梁易舟坐在那里,神情淡漠,简直像尊无悲无喜的神像。   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被泼了酒的人明明是梁易舟,但在场的别人看起来比他要不体面。   许培樟觉得梁易舟又缩回了自己的壳子里。   “梁易舟,你真的不在乎吗?”许培樟的声音有点涩。   梁易舟看他一眼,没有什么感情地轻轻笑了一下:“为什么?”   许培樟一愣,在那一刻他有一种被看透的错觉,这句问句仿佛在问他为什么要关心?为什么要越界?为什么他会因为他被攻击所以恼火难受?许培樟说不出话来,一些不甚明晰的心事翻涌着,但他不愿深想。   梁易舟很深地看了他一眼,表情变得有些复杂:“其实你不用管,李建林的事情,没什么可洗白的,他就是个瘾|君子。而说我潜规则上位,也没说错。许培樟,你……”   梁易舟显然还有半句话没说完,但他又把脸转了回去,很快很轻地说:“我不在乎。”   许培樟突然觉得有点心痛,他说不上来缘由,他看着梁易舟这一刻变得固执的侧脸线条,帮着补全了他没说完的那句话。   “许培樟,你不是最清楚不过了,我们就是这种关系。”   许培樟感觉心里头堵着气,他说了句:“我出去看看”。   梁易舟也没有多说什么。   许培樟走出去,把手机拿出来,先用自己的大号转了承映官媒发的那个律师声明。   @许培樟:还想造谣的人直接来我微博下面排队,我一个一个发律师函。   “@粥粥舟舟:哎,保护好他吧,好不容易以为熬出头了,还遇到这样的事情。”   “@怎么会这样:呜呜呜许总你是个男人,处理速度好快,今天我不骂你了。”   “@芜湖爱你:听说今天承映集体加班了,真是无妄之灾啊,气死我了,我看洋洋小号发的,他也被气死了。”   “@万能的东阿阿胶:心疼死我舟舟老婆了,什么破事啊,谢谢许总呜呜呜。”   陈港正往这里来,看见许培樟之后就冲他招手:“阿樟,找到源头了。”   许培樟看他:“说。”   “那些通稿确实是计骁公司的手笔,还有李建林的账户上最近有两笔大额汇款,虽然七拐八拐但也指向了计骁。”陈港皱着眉,“现在有个很关键的问题,你之前跟我说李建林说他手里有料,这个料是否真的存在?”   “确实……如果只是李建林自己的事情,值不值得计骁花这么多钱?”许培樟皱起眉,“那如果计骁手里还有别的东西,我们还是很被动。”   “计骁费那么大功夫,单纯为了报复梁易舟也太兴师动众了。”陈港说,“我想他也没道理来跟我们撕破脸,如果只是想牟利,你可以去跟他谈谈。”   “多大脸呢,让我去谈。”许培樟哼了一声,“我整不死他。”   “行了你,别说气话了。”陈港拍拍他肩膀,“你这算是关心则乱吗?”   “我就是气不过,他们懂个屁。”许培樟一想起李建林就来气,“我当时对李建林真是太客气了,结果让他今天背后刺阿舟一刀。”   陈港叹了口气。   “陈港,你说天底下真有这样的父亲吗?”许培樟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他顿了一会,也不是想听陈港的回答,就冲陈港摆了摆手,“你去吧,没什么问题让公关那些人排个班,轮流去休息吧。”   许培樟隔着办公室的门又看了眼梁易舟,虽然玻璃上只映出他一个隐隐约约的轮廓来,但这个人连影子都看起来那么固执。许培樟盯着看了一会,只觉得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许培樟拿出手机,给林宇打了个电话。   “无事不登三宝殿,什么事找你哥?”林宇还没有休息,听起来心情不错。   “你跟计骁挺熟的吧。”许培樟开门见山,他家和林家是世交,林宇一定会卖他这一个面子。   林宇:“是啊,怎么了?”   许培樟简短地把情况说了一下:“如果他想跟我谈,让他在今天以前联系我,如果他不想谈,别怪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对你新签的这个演员真是挺上心。”林宇听完,“我知道了,下次来成都你得请我喝酒。”   “这事办妥了,我把我家女儿红都送你。”许培樟跟他哈啦了两句,就把电话挂了。   又过了一个小时,许培樟接到了计骁的电话。   “许总,久仰。”   许培樟翻了个白眼,只觉得这人连声音都十分欠揍。   “许总如果想谈,最好来成都和我谈,不然我看不到许总您的诚意。”计骁慢悠悠地说。   许培樟翻着白眼吊儿郎当地说:“计总,你搞清楚了,现在不是我在求你办事,而是我在给你个机会让你收手。毕竟你们公司艺人的料随便爆一个出来也比你阴我的带劲儿。”   “你觉得我会在乎一个梁易舟如何吗?我只在乎有些人在碰不该碰的东西。”许培樟笑了一下,“计总或许觉得我年轻,比起我爸来说不够老练,我确实比不上我爸,唯一比他厉害的就是脾气。”   “你……”计骁显然没想到许培樟连个过场都不屑走,上来就告诉他自己是个流氓了。   “你手里还有什么?如果觉得我会在意你就继续放,放完了等着我十倍奉还。”许培樟轻蔑地笑了一下,“不过我看计总啊,为了放料都不惜自己亲自上阵了,怎么,包不到想包的人,您恼羞成怒了?”   “许培樟,你最好别咄咄逼人。”计骁有些咬牙切齿的。   “怎么,你这是在帮你的小情人出气?”许培樟继续讽刺他,“做这么跌份的事情也不嫌弃丢人,我澄清要花的人力物力财力,到时候计总记得给我报销一下,不然你们公司的丑闻流出去了别赖到我头上。”   “许培樟,你跟梁易舟难道很清白吗?”计骁简直想破口大骂,“你别以为我手里真没别的料了,你捧你的金丝雀捧得很卖力啊。”   许培樟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你拿来我看看,造谣犯法。”   计骁阴测测地笑了一下:“我想,看完了你就愿意跟我谈了,许总。”: 第51章   许培樟做事还是很小心的,在外面从来没跟梁易舟有什么过于亲密的举动,但他看到计骁发过来的他俩同进酒店的那几张照片的时候还是有点冷静不下来。   是《零点到站》首映那天。   他俩挨得很近,但也没有超出好朋友的那种亲密。   虽说这样的照片也不能作为什么证据,但就连计骁放出的那样的照片都能让好事者把此事说得振振有词。   三人成虎的开始,往往只是一个无端的揣测或是有心人一个故意的引导。   许培樟一点也不想看到梁易舟因为自己,遭受更大的攻击。   而且,许培樟下意识抵触这件事情,如果真的曝光,梁易舟肯定得跟他避嫌,他一点也不愿意梁易舟会跟他保持距离。   “如何,许总?”计骁语气又变得欠扁了起来。   许培樟表情变得很差:“你想要什么?钱,还是资源?”   “明天过来我这里详谈,既然许总有了想谈的意愿,便不会再有新的料放出来了。”计骁笑了一下,“提前谢谢许总了。”   电话挂断之后,许培樟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许总。”梁易舟站在门口,安静地看着他。   “你过来干什么?”许培樟自知失态,但在梁易舟面前,他也不想假装。   “顾佳说你晚饭都没吃,我让邵阳给你买了饭团。”梁易舟的眼睛忽明忽暗的,他很轻地笑了一下,“许培樟,你没必要答应他什么,我真的无所谓,红也好,黑也好,一直默默无闻也罢,我都接受。”   许培樟愣在了原地。   “许培樟,你为我做的已经足够多了。我跟计骁又没有什么,他再怎么样也是假的。”梁易舟走过来,他拿起许培樟的手看了一下,他的指关节都有些泛红,所幸没弄破。   “声名狼藉又如何,其实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啊。”梁易舟摸了摸许培樟的手指,自嘲地笑了一下,“你还记得那天你跟我说可以给我实现一个愿望吗?”   许培樟安静地看他,只觉得胸口发闷。   “我的愿望就是你不用委曲求全,别因为我束手束脚的。”梁易舟慢慢地讲,他没有看许培樟,神色依旧冷淡,“听起来挺幼稚吧,但我希望你高兴点,一直做自己就好了。”   许培樟眼睛一下子红了:“我没有委屈,我只是在减少损失。”   “计骁这个人,贪心不足蛇吞象,又阴险得很,跟他谈条件没什么好处的。”梁易舟把热好的饭团塞给他,“你先吃点东西吧。”   “一而再再而三地背上黑料对你没好处,就算公司发了律师声明发了澄清,以后隔三差五还是会有人用这个来做文章。”许培樟叹了口气,他的状态回归平稳,“是你别太任性了,我有我自己的考量。”   “明天我去趟成都,这边交给陈港了,后天我会回来,到时候发布会你去走个过场就好。”许培樟拽住了梁易舟的手腕,他看到梁易舟皱起的眉,所以又加了一句,“这事你听我的,你放心,我不会吃亏。”   许培樟一点也不想让梁易舟知道计骁手里还有他们俩进出酒店的照片,他觉得这事是他的错,他意识到自己有时候确实太疏于防范了。梁易舟不会对他的决定说不,这不代表许培樟可以真的由着性子来。   这件事就算曝光,对许培樟能有多少影响?可一定会伤害梁易舟。   一个人一旦站在公众视线里,就注定了他要承受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这些目光里百分之八十都是挑剔的,非善意的。梁易舟不屑于做圣人,但别人却要他们这样的人做圣人。这份矛盾又是无解的。   梁易舟可以说不在乎别人说什么,不在乎得到的是褒扬还是批评或是辱骂。   但许培樟在乎,他受不了。   许培樟觉得只要见过梁易舟在聚光灯下模样的人,都会为他动心一瞬的。   “这种事是我应该处理的,阿舟,你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许培樟又补了一句,然后冲梁易舟笑了一下,“谁没被黑过呢,崔洋拿完影帝之后也有这种事,莫须有的事情,那时候他还小,晚上都睡不着觉。唉,其实那时候他发胖也是因为压力太大了,又被拿出来做文章。现在洋洋是长大了也看开了,还能拿这件事开玩笑。”   梁易舟看懂了许培樟眼睛里的担心,他把手机拿出来,当着许培樟的面卸载了微博:“我真没事,我不会对你说谎。”   “知道你心理素质强大了,就当我不行,我脆弱。”许培樟委屈得一耷拉眼睛。   梁易舟坐了下来,神情安静:“我陪你一会。”   许培樟在这一刻觉得心软,他想别人其实都不知道,隔着屏幕喜欢他的粉丝不知道,隔着距离跟他相处的人不知道,梁易舟还有这样一面。并不锋利,也不夺目,但只是坐在那里就会让人觉得很安心。   他身上有千帆过尽的淡然,像是河流淌到尽头时,被青翠绿树环绕的小小湖泊。   许培樟成都一来一回很迅速,回来只让公关部注意澄清和风向引导,不要再让有心人做文章。   会议结束之后陈港没走,他等人都走了,才把门关上:“怎么样?计骁那边松口了?”   许培樟提起这个就无语:“算是搭上林宇的面子,这事解决了。”   “牺牲不少吧。”陈港看他那表情就知道许培樟心里很不爽。   “能用钱解决的,都不算什么。”许培樟叹了口气,“怪我自己不小心,连累他了。”   “你不觉得你有点过于小心了吗?之前公关部给你的建议明明是由着计骁,我们自己这边也买通稿,放些梁易舟和圈内圈外好友的照片带一波节奏。围观群众看得多了自然会怀疑,觉得这事完全是捕风捉影。”陈港说,“然后再安排澄清不就好了,名正言顺的,还能虐粉,我感觉这个方案很完美啊。流言不就不攻自破了吗?到时候就算计骁曝光你们俩的照片,还有谁会信?反而是同情梁易舟了。”   “他那个性格,怎么可能愿意拉自己朋友下水。”许培樟摇摇头,“而且我不想这样,这么做,以后呢?以后怎么办?过个两三年,今天大家知道只是谣言,两三年后就能变成当年真实的秘密,知情者煞有其事,他的路人缘还要不要了?”   “你倒是想得远。”陈港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   “其实我倒是在想,是不是我害了他,承映树大招风,他最近又炙手可热,简直活靶子。”许培樟有点烦躁地在捏自己的手指。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陈港一愣,“你想太多了,当年崔洋不也是吗?跟你有什么关系。娱乐圈,就是个大的浊流,明明这么脏了,外面的人却要把它想象成完美无瑕的宫殿,也挺讽刺的。”   “谁让人类爱造神呢,自己做不到完美,不可能成为圣人,就要搞一副圣人的模具出来,把别人塞进去。”许培樟笑笑,“制订规则,约束道德,并没有什么问题,公众人物很难不被评判,你自己道德败坏也别怪别人讨伐。但很多时候,都是些鸡毛蒜皮甚至是莫须有的事情,这些裂缝让神像的倾倒就在一瞬间。”   “众口难调罢了,就像你谈恋爱谈得多一点,会有人说你花心滥情是个渣男。本来只是两个人你情我愿的事情,一旦被曝光在所有人视线之下,这事就复杂了。”陈港说,“越说越偏了,但你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你啊,反正粉丝不也是来来去去的,我想梁易舟他也不介意流量如何。承映一直以来也并不看重流量。再过几十年,上百年,还有谁会在意你现在这点花边新闻,真正能流传下去的,只有好的作品。”   “你选好本子给他的理由不也是如此吗?阿樟,你有点关心过度了。”陈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平时不会这么感性的。”   许培樟静了一会,才说:“但我和他的关系就是个定时炸弹,我不想成为他往上走路上最危险的绊脚石。”   “陈港,我现在可以选好本子给他,自己做投资人,找好的导演,找好的演员,找最好的团队,那以后呢?”许培樟声音都有点滞住了,“我和他这种关系总有一天要结束,他总有一天要自己在娱乐圈走下去的,我能不给他铺好路吗?我不给他帮忙就算了难道还要给他添乱吗?就算我愿意,他愿意吗?有些人就不是笼中鸟,你把他圈养才是最大的残忍。”   “我要他前程似锦,我要他有光明璀璨的未来啊。”   作者有话说:   陈港:你给我整不会了 第52章   陈港被他一席话说得人都发懵,他有些艰难地问许培樟:“你到底对他,是什么态度?”   “希望他好的态度啊。”许培樟说得理所当然,他看到陈港疑惑的目光,就补充了一句,“我当初怎么捧崔洋的,现在就怎么捧他。”   “可你跟崔洋是清白的啊。”陈港脱口而出。   “靠,陈港你想什么呢?我这么上心是因为他值得,作为演员,他无可挑剔,他也合适这个角色,角色和演员是相互成就的。”许培樟严肃起来,“不是因为我包了他。要是单纯因为这个,我随便给他几个傻白甜恋爱电视剧拍拍不好吗?”   陈港还是皱着眉:“想不到你是在做伯乐。”   “好演员难得。”许培樟很感慨的样子,随后又揶揄了陈港一句,“你这个理工科的高材生当然不懂。”   “是是是,许导。”陈港哄了他一句。   陈港不禁回忆起他当初刚上承映传媒这条贼船时,他只是许凯全的一个小小助理,许培樟刚刚上大学。本来以为只是他暂时的一个应急工作,毕竟他连专业都不对口,但没想到,一做就是这么多年。   承映传到许培樟手里,依旧坚持着自己的老派。   作品为先,真诚为重。   陈港一直不喜欢娱乐圈这个名利场,但承映留住了他。   重视人作为人本身的自由,大概是承映传媒最大的魅力。   发布会开始前,舒岚帮梁易舟整理衣服,她宽慰他:“按照流程来就可以,可能会有比较尖锐的问题,绕开他们就行了。我带的艺人怎么总是要经历这种事情?不过总会守得云开见月明的。”   “指的是崔洋吗?”梁易舟问。   “是啊,他拿金像奖影帝以后,那段日子很不好过。”舒岚笑了一下,“不过这事也让洋洋长大了不少,人嘛,首先得和自己和解,就不会那么在意外界的眼光了。”   “是这样的。”梁易舟眼睛暗了一下,“不过我觉得前者更难一些。”   “梁老师,时间差不多了。”有工作人员过来提醒他。   发布会的第一阶段澄清了吸||毒和潜规则上位的两个谣言,第二阶段安排了记者提问。许培樟原本想取消第二阶段,但是梁易舟坚持保留了。   梁易舟坐在那里,黑色正装衬得他有些严肃,他不说话的时候气场很强,像一把出鞘的刀。许培樟在后台看他,突然觉得自己确实对梁易舟保护过度,梁易舟其实根本不需要他的庇护。   “梁易舟,很多人说你徒有其表,你如何看待这件事?”有个记者问。   梁易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笑了一下,眼尾提起的弧度接近妩媚:“可以直接去看我的作品。”   “你为什么可以得到K的角色?”提问者用一副很怀疑的眼神看他。   “通过试镜,别的角色也同理。”梁易舟的回答不卑不亢的。   “你前几年不温不火,为什么到了今年能突然冒尖呢?”记者显然不想放过潜规则这个点。   “时机到了,自然会有回报,我也很感谢我的公司,承映传媒是我的伯乐。”梁易舟安静地看他,“余世存有句话,你做三四月的事,到了八九月自有答案。”   “好了,最后一个问题。”主持人说道。   “你毕业两年没有演戏,为什么?”   大厅里出现了短暂的沉寂,梁易舟眉间有一缕阴翳闪过,他隔了一会才开口:“演不演戏,是我的自由吧?”   许培樟皱起眉,他问旁边的陈港:“这是哪家媒体?”   “有传闻说你那段时间被……”记者对上梁易舟有些冰冷的目光,突然有些语塞。   梁易舟站了起来,整个人的温度瞬间下跌:“如果你说完整这句话,你会因为诽谤造谣收到律师函。”   现场一下子骚动了起来,主持人赶紧抢着宣布:“今天的发布会到此结束,谢谢大家的到来。”   梁易舟木着一张脸走了下去,舒岚赶紧迎上来:“没事吧。”   “没事,空调有点热。”梁易舟一秒松了脸色,神情淡淡的。   “让公关部的注意引导风向。”许培樟跟陈港嘱咐了一句,然后朝梁易舟走过去。   “怎么脸色这么差?”许培樟看他。   “没事。”梁易舟叹了口气,“累得很。”   “行啦,接下来交给我们。”许培樟拍拍他的肩膀,让邵阳陪他去休息。   “他心里有事。”许培樟自言自语了一句。   陈港也走过来:“你不也让我查那两年的事吗?”   “你查到什么了吗?”许培樟问他。   “暂时还没有,可能真的就是没有演戏吧。”陈港回答他,“梁易舟朋友很少,有点难打听。”   “再查查看吧。”许培樟若有所思的样子。   发布会最后的小骚动果然又被人拿出来做文章,但这次承映风向引导得很快,加上看了几天热闹的人都开始有点逆反了。   “@想什么呢:能不能别盯着一个糊逼搞了,今天这个包,明天那个包,下饺子呢?”   “@再吃一口就好:无语,我也想包梁易舟,长这么漂亮,还腰细腿长,今晚就写我×梁易舟的金丝雀包养黄雯。”   “@滴滴:笑死,楼上文写完了我第一个冲。”   “@我看你就是想搞男人:人家那时候还是素人吧,不想提就不提,怎么还咄咄逼人?之前那个照片也是,糊得妈都不认识,光走在一起就能说是包养了?那这样我cp真的结婚了,还住一个酒店呢。”   “@月亮乐园:笑死我了,无非有些人觉得梁易舟最近资源太好眼红了呗。”   “@楠八万:不得不说,这段音频里梁易舟的声音A得我腿软,真的不尝试一下霸道总裁吗?我好俗。”   “@灯神:拖拖拉拉的,有本事放实锤啊,天天就靠一张嘴,看腻了。”   网上的各家言论如潮水,刚巧这一天晚上又爆出了某个知名男演员出轨某个女团成员的惊天大料,吃瓜网友的视线瞬间被转移。   许培樟看了公关部拿过来的报告,就让他们做好日常的维护以及把那几个热搜给撤了,这事就算过去了。   许培樟有点疲惫地靠在椅子上,觉得烦闷。   “你还不下班呢?”贺涵突然探头进来。   “你怎么又来了?”许培樟依旧瘫在椅子上,懒洋洋的。   “我来接陈港下班啊。”贺涵走进来,“但陈港说他还要半小时,我就想来看看你。”   “你接陈港下班?”许培樟简直是从椅子上弹起来的,一脸诧异。   “对啊,追人的话,这不是最基本的吗?”贺涵十分理所当然。   “追人?”许培樟脑子里瞬间一团乱麻,“草,我就说没见过陈港谈恋爱,公司里有人要给他介绍女朋友他也一直拒绝,合着是性别不对啊。”   贺涵一脸无语:“你是我朋友吗?我都追了多久了?”   “所以去年你过来做什么助理,其实就是为了追人啊?”许培樟这才反应过来,“这都多久了,你还没追到啊?”   贺涵平白无故地被他插了一刀。   “你怎么一点消息没给我透露。”许培樟八卦之心熊熊燃烧,“还是不是兄弟了?”   “我觉得他人很好,我挺喜欢他的。”贺涵笑起来,“我想追到了再跟你说的。”   “加油。”许培樟很没良心地来了一句,“不过按照我对陈港的了解,他应该喜欢温柔知性那一挂的。”   贺涵觉得许培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已经不想理他了。   “反正我不会放弃的,陈港心软,晚上我要跟他去看电影。”贺涵很快乐地讲。   “怪不得打扮得这么好看。”许培樟打量了贺涵一圈。   “你怎么还不下班?”贺涵看了一眼手表,“怎么,美人不在,你就跟工作为伴啊。”   贺涵指的是梁易舟,他今天去长沙了,明天要录节目。   许培樟“切”了一声。   “最近这件事,我听陈港说了,你居然能忍住没把计骁的桌子掀了?”贺涵坐下来,拿许培樟桌上的小零食吃。   许培樟这人坦荡,自己不做背后阴人的事,但如果有人来惹他,他肯定不会让对方好过。贺涵当然清楚许培樟刚刚接手承映的时候做过的那些杀伐决断。   “没办法,只好我退一步,以后再慢慢讨回来。”许培樟有点无聊地转手里的笔。   “梁易舟怎么样?”贺涵问。   “一直那样,他这人……”许培樟皱了皱眉,“我不懂是他心理素质太强大还是真的感情淡漠,他一点也不在乎别人的闲言碎语。”   “你没想到吗?”贺涵吃东西的手一顿,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他父亲的事并不是空穴来风,李建林进监狱的时候梁易舟还小吧,算起来也就是读书的年纪。那你想想,这种事,街坊邻居会怎么说?学校里会怎么样?网上的言论再怎么样不过是陌生人,但现实里呢?我们也不是没见过这种事,你还记得我们刚上高中那会,楼下班级有个女孩没有爸爸,他妈妈未婚先孕生下了她,整个学校都知道这件事。”   许培樟一愣,手指蜷了起来,他当然记得这件事,那个女孩后来转学了,因为实在受不了来自同学的耻笑和辱骂。许培樟远远地见过她几次,她的头发剪得很短,总是下意识地缩着脖子含着胸走路,像受惊的仓皇动物。 第53章   许培樟一时间有些气闷,他说不出话来。   “靠,许培樟,你也不用这样一副表情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老婆丢了伤心欲绝呢。”贺涵被许培樟现在的眼神看得发毛,“梁易舟又不是温室里的花。我也想不通这些人有什么好相信那个包养传闻的,梁易舟都快三十岁了,他真豁得出去,刚出道的时候为什么不做?这些年不温不火地演几个配角,吊在十八线不上不下的,犯得着吗?”   “额,我好像也忘记跟你说了,我和他现在的关系……”许培樟有点尴尬。   “什么!禽兽啊许培樟!是不是你强迫他的!”贺涵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许培樟这会一想,发现重庆的那一晚,他确实不算太道德。   那天的梁易舟简直没得选。   “阿樟,你……”贺涵还想说什么,但是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陈港,他瞬间忘了许培樟,立马站了起来,连再见都没说,直接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出去。   许培樟却还在出神,他在想,他俩之间的开始稀里糊涂,之后他就视为理所当然,他想起那个夜晚梁易舟露出的很疲惫的表情,包括后来很多次他们做完梁易舟心事很重地抽的烟。   许培樟觉得挺不是滋味的。   这次的风波就这么过去了,网络世界信息瞬息万变,下一次再提大概是新的丑闻出现,再被翻旧账的时候了。   许培樟这天下了班,刚坐上车就接到了宛婷的视频电话。   “儿子,明天记得回家吃饭啊。”宛婷笑盈盈的,“怎么看你瘦了点,最近工作太辛苦了?”   “之前加了几天班,没事儿。”许培樟给自己扣上安全带,“妈咪想吃什么了?”   “你爸下厨,你点菜。你是不是又把自己生日忘了啊?”宛婷有点埋怨地看他,“都那么大了,对自己上点心。”   许培樟这才想起来明天是四月十五号:“我都忙忘了,那跟老爸说,我要吃他做的油焖虾还有蒜香排骨,还有藕丁和口蘑,汤要喝冬瓜花甲汤。”   “行,都记下来了,你明天回来记得给我带点青团,要豆沙馅和咸蛋黄馅的。”宛婷冲他比了个ok,“今年给你定的蛋糕也超可爱的,明天公司那边你要不要请大家吃蛋糕?”   “妈咪你都给我定好了吧,哪一年不请他们吃了?”许培樟笑起来,只要跟宛婷聊聊天,他就会觉得很轻松。   “那你赶紧回家吧,你最近住在哪呢,想给你送点东西来着。”宛婷问他。   许培樟这两天倒是没住梅路那边,而是睡在之前一直住的一套三居室里,梁易舟最近都在北城,下礼拜就进组了,许培樟想让他多休息一点。   他觉得梁易舟一个人会更自在一些。   “有什么东西我去拿就好了。”许培樟回答她。   “怎么?金屋藏娇了?”宛婷笑起来,“要是谈恋爱了一起带回家啊。”   “没有的事。”许培樟抓了抓头发,有点心虚不敢看宛婷,“那我回去了,明天我下了班就回家。”   挂了电话,许培樟想了一会,还是没回梅路去,他最近有点心烦,总觉得自己和梁易舟的这种关系不该再继续下去。   这事他又没法找人商量,跟宛婷说要被拍死,跟贺涵这个憨包说也不行,陈港又太理性,剩下的狐朋狗友更不靠谱。许培樟感觉这次他真有些失态了,他对梁易舟很留恋,所以感性上希望他能多陪陪他。但理性又在告诉他,再继续下去,后患无穷。   所谓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不如拖延,许培樟把车开出去,准备过两天再烦恼此事。   另一边的梁易舟今天约了肖逸昉吃饭,是肖逸昉朋友开的店,味道很好,也很私密。   他俩是大学认识的,关系一直都很好,肖逸昉平时有些不着调,但关键时候非常靠得住。   这件事讲起来实在是太复杂,梁易舟尽量精简着说了,果不其然是被肖逸昉骂了。   “你有困难不找我?结果这样就上了贼船?你不是最讨厌这种事了吗?”肖逸昉一脸诧异,“好啊许培樟,这不是趁火打劫吗?”   “那也是我自己愿意的啊……”梁易舟叹了口气,“我总不能老麻烦你。”   “靠,我求你麻烦我。”肖逸昉捂了下心口,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那他对你好吗?”   梁易舟苦笑了一下:“特别好,好得过头了。”   肖逸昉看出了梁易舟表情的奇怪,他直接了当地问:“阿舟你对他呢?”   梁易舟沉默了很久,决定还是要正视这件事:“我觉得我喜欢上他了。”   肖逸昉真是又气又急,越发觉得许培樟不是个东西。   “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梁易舟很少见地露出了很迷茫的表情。   “那你觉得他值得托付吗?”肖逸昉叹了口气,他想梁易舟这么多年就动了这一次心,结果还是这样的情况,“我不太了解许培樟,他人怎么样?”   “他很好。”梁易舟感觉语言有点匮乏,“他表面看着有点强势,其实很有耐心也很温和。很大方也很体贴,虽然有时候会有点幼稚,但也挺可爱的。”   肖逸昉露出了一副完蛋了你没救了的表情。   “虽然我觉得许培樟这样很不是个东西,但既然你喜欢他,那你就去追啊。”肖逸昉说。   梁易舟愣了一下:“算了吧,没必要的。”   “你不是说他对你很好吗?他不喜欢你,干嘛对你这么好?”肖逸昉有点诧异。   “有些人吧,天生就会对别人好啊。”梁易舟托着下巴,很慢地说,“许培樟他,就有那种无师自通的爱人的能力。”   “你懂吗?就是……他对你的好对他来说是理所当然的。”梁易舟说着说着就有点胸闷。   “我懂了,天生的多情人呗。”肖逸昉往椅子上一靠,直击重点,“你觉得他对你没意思咯。”   “是。”梁易舟回答他。   “会不会是你太不自信了?凭什么不喜欢你?!”肖逸昉一拍桌子,觉得许培樟瞎了。   “算了,别纠结这事了。”梁易舟垂下眼睛,“我不会做无用功的,他对谁都很好,不光是我。我和他又是这种关系……”   肖逸昉很少看见梁易舟会有这样的有些脆弱的神情,让他看起来像个易碎品,包间里很安静,梁易舟的声音都有点颤抖:“我不敢。”   肖逸昉在这一瞬间觉得心痛。他和梁易舟认识了快要十年了,关于他的事,他多多少少都知道一点,哪怕只是那么一点,其实都沉重地叫他觉得喘不上气了。   梁易舟不是那种会把痛苦宣之于口的人,他习惯了自己背负和消化。这些年虽然肖逸昉有心在帮他,但梁易舟身上筑壳子,有时候做事简直像在惩罚自己那样。   但梁易舟又是很好的,大方体贴又重情义。除了对自己苛责了一些,对别人给的都是足够的包容和理解。   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有个让他动心的人出现,所以肖逸昉才会直接说让他去追,他当然知道最近梁易舟变得开心很多的原因是许培樟,作为他的朋友,他当然希望梁易舟可以一直这么高兴。   结果梁易舟却跟他说他不敢。   原来阿舟也会有不敢做的事情。肖逸昉很重地呼吸了一下,他开始埋怨许培樟了,像梁易舟这样的家庭和人生经历,他对所有收获到的爱意都很珍惜。   许培樟当然不懂,他随手给出去的这一点点好,对梁易舟来说就是最珍贵的礼物。   怎么偏偏是许培樟?两个人偏偏又是这样的关系。   肖逸昉觉得很难过,梁易舟说出不敢这两个字,他才明白梁易舟有多喜欢许培樟。   因为太喜欢才会生出畏惧之心。   “我应该尽早抽身,对吧?”梁易舟这会冷静了下来,刚刚那份脆弱消失无踪,他又套上了他素来的那张漠然的面孔。   肖逸昉也收起了他那点多愁善感,他和梁易舟年纪都不小了,又不是高中生,风花雪月这种事喝两杯酒也算过去了,醒着的时候总是要理智地分析问题的。   肖逸昉说:“要么追他,要么离开他。”   梁易舟自己早就想过无数次这两种状况了,但人类就是这样,非要别人再来告诉他一次,他现在就很迫切地希望肖逸昉能斩钉截铁地让他离开许培樟。   “上次我跟你提的事你真的可以考虑考虑了。”肖逸昉说着,“我爸和他朋友的娱乐公司我也有股份,你如果嫌公司太拘束,可以自己搞工作室,跟我们公司合作就行,这样资金上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自由度也高。”   梁易舟沉默了。   “虽说是刚起步,但我爸那朋友门路广,一定不会亏待你的。”肖逸昉很真诚,“违约金的问题也不用担心,你可以照市价折成工作室的股份给我,以后再买回去。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就不要跟许培樟再有牵扯了。” 第54章   梁易舟今天去了趟公司,正赶上大家分蛋糕和奶茶,于是他就问了一句:“今天什么日子?”   “今天是许总生日啊。”邵阳已经拿到了奶茶,一脸美滋滋。   梁易舟下意识看了眼手机,四月十五号。   这么一看他对自己的金主好像确实不上心,到今天才知道是他的生日。毕竟梁易舟是从来不过生日的,许培樟也没跟他提过。   “那许总人呢?”梁易舟今天过来本来是找舒岚的。   “出去了吧。”邵阳张望了一圈,“易舟哥,你准备礼物了吗?”   梁易舟一愣,觉得邵阳也误会了什么,但他懒得解释,就随便说了点别的岔了过去。   梁易舟径直去了舒岚办公室,没想到许培樟也在,他看到梁易舟就问他:“梁老师,吃蛋糕吗?桃子味的。”   梁易舟这才看清许培樟准备的小蛋糕,样子是一个粉色的桃子。   “生日快乐。”梁易舟很客气地说,“蛋糕就不吃了。”   “他这人挑嘴,蛋糕和奶茶都不喜欢。”许培樟耸肩,冲着舒岚抱怨。   “说正事了,我们这里挑了三个本子,你拿去看看,看中意哪一个。”舒岚把剧本递给他,“前几天就要给你的,结果中间出了点事,许总说不用着急给答复,这是下半年的计划了。”   梁易舟点点头,又说了几句工作上的事,然后就告辞了。   “今天梁老师怎么这么冷淡?”等梁易舟走了,许培樟突然问。   “没准是为了给你个生日惊喜呢。”舒岚看看许培樟。   “他才不会。”许培樟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点期待。   许培樟买青团的时候,特意多买了两盒,想着吃完饭回梅路去带给梁易舟。   宛婷站在门口等他,这会天气还凉,她裹了条围巾在肩上,许培樟把车停在车道上就跑了下来,一把揽过宛婷的肩膀:“你站外面吹什么风,快进去快进去。”   “儿子就是体贴。”宛婷笑起来,“这不是想早点看到你,快去洗手,一会就开饭了。”   “你最近辛苦,你爸给你多做了个回锅肉,多吃一点啊。”宛婷把饭碗递给他,“有些事公关部做不就好了,用得着你这么亲力亲为?”   宛婷是在说梁易舟的事。   “妈咪我有分寸的。”许培樟乖乖扒饭,嘴巴里的菜咽下去了才说话,“再说了,有人故意给承映使绊子,我能忍?”   “那孩子确实倒霉啊,他爸爸这种事被曝出来,脏水顺带泼他头上了,真是莫须有。”宛婷叹了口气,“你要记得关心艺人的心理健康啊。”   “我知道的。”许培樟比了个ok的手势。   一家三口吃完饭又一起分了蛋糕,许培樟向来不缺什么,但生日礼物,许凯全和宛婷每一年都会准备。   许凯全今年送了许培樟领带和包,宛婷准备的是戒指,还是对戒。   “这是什么意思?”许培樟摸了摸那个铂金的戒指。   “你要是有喜欢的人呢,就把另一个给她戴上,再带回来给我们看看。”宛婷笑眯眯的,“我这是在催你,可以谈谈恋爱了,跟于曼分手之后,我看你都没有正经再谈。”   “我这不是工作忙……”许培樟有些心虚。   “儿子,就算你突然喜欢男人也没事的。”宛婷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引得许凯全都咳嗽了一声。   许培樟一脸茫然:“啊?”   “你爸不让我说这事来着。”宛婷下意识捂了下嘴,但话都说出来了,就没必要再瞒着许培樟,“前几天有人发了几张照片到你爸邮箱里,另一位不是很看得清,你放心,在你愿意把他带回家之前,爸爸妈妈不会查的。”   许培樟火气一下子蹿了起来,合着计骁还两开花,算计完他还来算计他爸妈。后面的话就不用宛婷说了,为了自己儿子的名声,许凯全肯定动用金钱关系把这事给摆平了。   许培樟恨不得把计骁给咬死。   计骁就是吃准了,这件破事许培樟和许凯全之间不可能互相通气,所以才两头威胁。   宛婷看他神色有异,就看了眼许凯全,许凯全开口:“阿樟,这件事又没什么的,你要是真心喜欢他,爸爸妈妈也可以理解的,虽然两个男人谈恋爱会很辛苦,但我们这点包容和支持还是可以给你的。”   重点不是这个吧……许培樟有点哭笑不得,但他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的,谢谢爸爸。”   他们又聊了一会,许培樟陪宛婷看了集电视剧,快九点的时候许培樟才站起来,说要回去了。   “今天住家里不就好了。”许凯全话音刚落他就被宛婷递了眼色,所以立马改口了,“回去路上开车小心点。”   宛婷把他送到门口:“生日快乐,儿子。”   许培樟抱了她一下,然后才走了。   许培樟把车开到梅路之后在车库里抽了一根烟,心里盘算了一百种怎么整死计骁的办法。   梁易舟说得没错,这个人就是欲壑难填。许培樟是投鼠忌器,没想到被他又摆了一道。   许培樟拿第二支烟的时候觉得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于是他整理好心情,拿上那两盒青团,上楼了。   许培樟拿钥匙开门之后发现整个门厅和客厅都黑着。   难道梁易舟今天出门了?许培樟有些奇怪,他下意识地要去按灯的开关,但在碰到的前一秒反悔了。他很轻地换了鞋,把手里的东西搁在玄关上,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卧室的方向有光露出来,另一边的放映室的门开着,许培樟很慢地走过去,他听见梁易舟的声音,大概是因为房子里太静了,所以听得很清楚。   “你想曝光就曝光,我无所谓。”   许培樟心头一紧。   “你恶不恶心?”梁易舟的声音很冷淡,“计骁你是个M吧,我对你没好脸色你倒是更兴奋了?”   “威逼利诱都没用,我不在乎身败名裂。”梁易舟笑了一下,“就是不知道计总你在不在乎身败名裂了。”   然后他静了一会才说:“跟他没关系,这件事,我怎么都觉得恶心。”   许培樟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他,应该指的就是他自己,那恶心是什么意思?许培樟感觉周身瞬间冷了下来,他是在说他们俩这件事吗?   “计骁,你做的那些腌臜事,我略知一二,有些人做君子不跟你撕破脸,可我不在乎。”梁易舟的声音冷得吓人,后面又说了什么许培樟就听不见了,他觉得有点头晕目眩的。   梁易舟挂了电话就去洗澡了,等浴室里响起水声,许培樟才回过神来。   所以其实梁易舟确实很恶心这件事,他当初就是胁迫了他,他只是一直在忍耐自己而已。   许培樟把手按在大门上,很重地呼吸了一下,他闭起眼睛,觉得茫然。他本来想假装自己没来过,但……   梁易舟也没欠他什么,这件事他本来就打算要结束了,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说清楚。   许培樟自己来说还体面一点。   决定之后许培樟直起身,他把灯开了,坐到沙发上,点了一支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梁易舟的声音响起来:“许总,你怎么过来了?”   许培樟感觉现在自己的脸色应该不太好,所以他没回头:“你怎么灯都不开。”   梁易舟一边擦头发一边走过来坐下:“刚刚在看片子来着。”   许培樟想,他果然不会提计骁的事情。   两个人静了一会。   梁易舟问他:“不去洗澡吗?”   许培樟下意识看向他,梁易舟好像在什么情况下都是很漂亮的,因为刚洗完澡所以他的脸上透出很淡的粉,让他看起来似乎没有那么不近人情了。   许培樟感觉喉咙里堵着什么一样,让他没法把话流畅地说出来,但他还是尽力平静地说了:“我今天来是有别的事。”   梁易舟歪了下头看他,他的头发只是擦了擦,发尾的水珠把肩膀处的衣服给濡湿了一块。   “我想我们的交易可以结束了。”许培樟觉得自己花了极大的力气才把这句话给说了出来。   梁易舟的脸一下子僵住了,他露出了一点很茫然的神情,好像没听懂许培樟这句话似的。   “合约问题的话,你可以选择和平解约,不用支付违约金,当然也可以继续留在承映等到合约期结束。”许培樟很快速地继续说,这些事这几天他已经想过无数遍了,简直成了肌肉记忆,“后续的资源照旧,不会影响《扮演者》进组,《云间月》的发行以及下半年你做男主的新电影,剧本选好之后联系舒岚就可以。”   “你不欠我什么了,梁易舟。”许培樟似乎有点害怕听到梁易舟的回答,所以他连停顿都没有,“我们的关系早一点结束,把一切都回归到正轨上,如果你愿意留在承映,你就是正常的承映的艺人,该给的也不会少的。”   “不必了。”梁易舟的脸简直惨白,他的声音很轻,但许培樟还是听到了。   许培樟愣了一下:“你有别的想去的公司吗?我也可以帮你牵线的,其实贺涵那里也挺不错的,他那边商务资源这块非常好,艺人之间关系也不错……”   “我知道林宇那边曾经邀请过你,但最好别去那里,林宇爱让人陪酒,你肯定不喜欢。”许培樟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他觉得自己有点滑稽,可不说点什么他就觉得胸口闷得很,“何邱淮公司其实也很好,老牌公司,很多前辈都是那里出来的,不过他们那里更多的是电视剧……或者你选择个人工作室,人手一开始可以借调承映的,你自己慢慢挑,这样自由度高一点。”   梁易舟闭了一下眼睛,很难描述他此刻的心情,他只觉得许培樟的话像极细的针,一点一点扎进他的心里。   可当初也是他自己说的,他可以等到许培樟腻了的那天。而且昨天他不也跟肖逸昉表示想要结束这段包养关系吗?怎么事到临头,他会这么难过?   明明是得偿所愿了啊。   梁易舟的唇在颤抖。   许培樟多体贴啊,结束的时候还要替他操心今后如何,做金主做到他这个份上简直可以送个锦旗颁个奖了。   他为什么觉得这么心痛呢?梁易舟感觉自己的视线都变得模糊不清,他一动也不敢动,好像动一下,他那颗见不得光的真心就要露出来一样。   “梅路的房子留给你了,算是我送你的礼物,我的东西这几天我会把它们打包好带走的。”许培樟感觉交代得差不多了,他拿出一支烟,“文件问题法务那边会负责,在你进组之前会弄好的。”   “这房子我不要……”梁易舟终于又开口了,他的声音有点滞涩,“无功不受禄,我会把我的东西带走的。”   许培樟想坚持,但梁易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他站了起来,很强硬地说:“这段时间,多谢许总的照顾了。”   许培樟沉默了,再想说话的时候,他听到了门关上的声音。 第55章   梁易舟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放映间里画面的光打到他的脸上,明明暗暗的,他调了静音,眼睛根本没看正在放映的电影。   他刚刚听到了门一开一关的声音,应该是许培樟离开了,梁易舟很慢地把这个小盒子打开,里面装的是一个很精致的装饰戒。   本来是买给许培樟当他的生日礼物的。送戒指其实有点暧昧,所以梁易舟选了尾戒,许培樟有点臭美,他有很多首饰,送这个也算投其所好。   梁易舟现在已经想不起自己买戒指的时候的心情了,大概就想着许培樟应该会喜欢吧。   梁易舟把戒指套在自己手上,有些松垮垮的,其实他也是估计了一下许培樟的尺寸,他的手比梁易舟的要大一点,中指有茧,因为许培樟想事情的时候会咬指甲,所以他的指甲修剪得很短。   梁易舟闭起眼睛就可以回忆出很多有关许培樟的事情,不到一年的相处,原来就可以扎根进人的心里。   梁易舟觉得自己够贱的,或许李建林说得没错,他就是个婊子命。留不住任何东西,也不配拥有好的东西。   梁易舟把戒指放回去,给邵阳发了信息,让他明天带几个搬家用的纸箱过来,他想尽快离开这里,梅路这套房子是他们住得最多的,有时候真像一对情侣,坐在沙发上各自工作或者玩手机,晚些时候许培樟会问他要不要吃点夜宵。   有一次过了半夜,许培樟特别馋,最后骑车去了烧烤店,点一把羊肉串,鸡翅,甜玉米,黄金糕,喝啤酒,坐在店的角落里,讲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也会一起打游戏,许培樟游戏玩得很一般,总撒娇要梁易舟带他上分,玩个短腿奶妈跟在他屁股后面,老妈子似的喊“给我奶一口”。   梁易舟不愿再回想这些琐碎却让人高兴的小事,既然许培樟觉得应该到此为止,那大家就好聚好散吧。   他拿出手机给肖逸昉打电话。   生活总是要过下去的,毕竟他从来没有得到过,还谈什么失去呢?   许培樟把车停在路边,把剩下的半包烟都给抽了。他不是烟瘾重的人,抽烟大部分时候是为了应酬。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会这么烦躁,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他手里消失了,他却抓不住。   可他明明做了正确的决定。   许培樟叹了口气,心里那口气却怎么也出不来,想找人聊聊天又觉得谁都不行,贺涵今天去跟陈港吃饭了,最近看来他进展不错,没事就在朋友圈里暗戳戳告白,像个傻白甜的高中生。   许培樟又不想回自己那里,空荡荡的,想想就冷清。可怜他今天生日,却流落街头。许培樟把最后一根烟抽完,掉头回家了。   许凯全听见大门开的声音还觉得奇怪,然后就看到许培樟的车进来了。   “阿樟怎么又回来了?”他自言自语了一句。   宛婷刚刚敷完面膜,换好了睡衣,也凑在窗边看:“是不是跟那位吵架了啊。”   许凯全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也只有这个原因了,不然怎么气得都往家里跑,平时工作上有再大的困难,咱们儿子也不会跑回来找我们解决的。”   “我去瞧瞧他。”宛婷拿起椅背上的外套,许凯全帮她穿上了,又替她把头发整理好。   许培樟上楼的时候故意把脚步放得很轻,但走到二楼转角就看见了宛婷立在那里。   “怎么还没睡啊?”许培樟没看宛婷。   宛婷看许培樟一身的烟味,还垂头丧气地跟只受了委屈的小狗似的,愈发笃定自己的猜测了,她很自然地说:“还早呢,你赶紧洗澡去吧,夜里凉,瞧瞧你一身冷气的。”   “知道了妈咪。”许培樟听了只觉得更加委屈,不由分说地就上来一把抱住了宛婷。   宛婷也没追问他,就伸手去摸许培樟的头发,轻轻地哄他:“好啦好啦,去洗澡吧,一会妈妈给你拿点吃的来。”   许培樟觉得自己的情绪来得莫名其妙,这会又有点不好意思了,他放开宛婷,“嗯”了一声,快步上楼了。   许培樟洗完澡出来,宛婷正坐在他的床边看一本摄影集,那是许培樟大学拍的,那会他喜欢天南海北地采风,拍了很多照片,宛婷都给他分好了类,自己排版,做了几大本摄影集。   “我记得那时候你每到一个地方就寄一张明信片回来。”宛婷抬头看他,笑着说。   “只要有邮筒就都会寄。”许培樟也笑了,“这么一看,我好像旅行青蛙。”   “现在为了工作到处跑,是不是不快乐很多?”宛婷问他。   许培樟感觉眼角一酸,他想,只有宛婷和许凯全最关心他快不快乐。   “也还好,工作我也挺喜欢的,我不可能做一辈子的小孩啊。”许培樟坐在床边,突然想到之前梁易舟跟他说的话。   “但我希望你高兴点,一直做自己就好了。”   想到这里许培樟又觉得不开心了,梁易舟这人怎么这么绝情,说断就断了,一点点留恋都没有。   他明明给过自己很多温柔的。   宛婷看他的表情变化,直觉是许培樟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于是她试探性地问:“阿樟,是不是跟他吵架了啊?”   许培樟觉得宛婷误会大了,但这事又不好解释,所以干脆沉默了。   宛婷只当他是默认了,又极少看见许培樟这么失魂落魄的样子,少不得要宽慰他两句:“恋爱里吵架也是很正常的啦,我和你爸那时候也经常吵架的,现在也是,反正都不会放心上的。”   “这不一样。”许培樟叹了口气,“他没做错什么,只是我自己的问题而已。”   宛婷就笑了,她露出一点八卦的表情:“阿樟很喜欢他啊。”   这句话把许培樟说得一愣,他喜欢梁易舟吗?   肯定是喜欢的,不然他不会对他这样好,从前他的情人他也没那么上心过,之前那个小演员,许培樟也就是随便给了点资源而已。可这种喜欢是宛婷说的那种吗?   但他或许对梁易舟更多的是欣赏?好演员难得,他又是个差点成了导演的人,他当然如获至宝。   “其实两个人坐下来好好聊聊就好了呀,很多时候都是因为你不说我也不说,自己脑补又不对,才有很多误会的。”宛婷相当认真地提出建议,“既然喜欢他,低低头也没什么,一生气就跑掉的话,我想他会更难过的吧。”   “他才不会难过,他的心最硬了。”许培樟破罐子破摔,随便宛婷怎么理解,他一肚子委屈还没地方发泄呢。他想起刚刚梁易舟漠然的表情,就觉得自己好心喂了狗似的。或许这件事从头到尾对梁易舟来说,只是需要忍耐才能做完的工作而已。   宛婷坐到许培樟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想跟他分开吗?”   许培樟静了一会,如果可以,他当然不想跟梁易舟分开,虽然这个人性格固执又闷,脸又冷冰冰,也不会说好听的话。但他还是很喜欢跟他呆在一起,什么也不做都会觉得很舒服。   想让他红,想给他最好的东西,想让他永远被镁光灯簇拥着,想让他得偿所愿。   许培樟摇了摇头。   “那就明天起床之后去找他,带束花给他,或者带早餐。”宛婷敲了敲自己儿子的榆木脑袋。   “但他可能挺讨厌我的。”许培樟长叹了一口气,他想起梁易舟说的恶心,又想起有时候梁易舟疲惫的表情,还有最最开始那个夜晚他仓皇的受伤的神情。许培樟想,我可能有意无意伤害了他很多次。   宛婷心想,自己儿子这次真是遇到真爱了,这个患得患失的样子,哪怕从前对于曼也没有过。她之前就觉得,许培樟对于曼好是好,但好得太客气了。   宛婷太了解许培樟了,她这个儿子,在爱之前先懂得了如何对人好,看似多情,实则无情。   “他亲口说讨厌你了吗?”宛婷问他。   “没有。”许培樟耷拉着肩膀。   “那你怎么能说他讨厌你?”宛婷又轻轻拍了下许培樟的头,“你跟我说说,他是怎么样的人啊?”   许培樟脸红了。   “还不好意思上了。”宛婷觉得儿子这会太好玩了,忍不住想逗他,“是明星吗?演员还是歌手?我见过他吗?你们公司的?比你大还是比你小?我感觉你会喜欢年长一点的,是演员吧,演员更吸引你。”   宛婷猜得全中,许培樟赶紧讨饶:“妈咪你放过我吧。”   “行啦行啦,你不想说妈妈不勉强你。”宛婷看他好像轻松了点,也知道小孩不喜欢大人太插手自己的事,“你早点睡吧,明天还得上班,要是想聊天,随时找你妈。”   宛婷临出门还补了一句:“说真的,有空带回家吃饭啊。”   许培樟崩溃地用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头。   作者有话说:   跨服聊天还能聊成功(′?`??) 第56章   宛婷走了之后许培樟却睡不着了,他从头开始分析这件事,他觉得他埋怨梁易舟埋怨得毫无道理,这件事本身就只是一个交易,既然许培樟说不再继续下去,那梁易舟跟他一拍两散,没有任何问题。   那他委屈个什么劲呢?搞得跟被抛弃的小狗似的又是在发什么神经?   可他就是难过得要命,恨不得骂两百遍梁易舟没良心。   许培樟觉得他的理智和情感在疯狂打架,他在床上滚了几百圈,也没法冷静下来他那个发热的头脑。   不行,他必须要见梁易舟。   许培樟简直是从床上弹起来的,他打开衣柜,抓了件衬衫就往身上套,领带却怎么也系不好,被他不耐烦地扔在了地上。许培樟下楼的声音太大,许凯全开了房门,表情很疑惑:“这么晚你还出去?”   宛婷也探出头:“阿樟,外面下雨了。”   许培樟的声音从楼下传上来:“我拿伞了!不回来了!”   “这孩子,今天怎么回事?”许凯全奇怪地看宛婷。   “爱情嘛,冲动就冲动了。”宛婷笑得意味深长,“你当年不也是冲动就来追我了?”   “儿子这个冲动来得有点迟。”许凯全也笑,“只好祝福他能跟我一样幸福了。”   梁易舟还没休息,他的东西不多,他想晚上整理好了明天可以直接全部装走。   肖逸昉帮他联系好了新的住处,梁易舟跟他约了明天谈公事。   肖逸昉在电话里还挺担心他的,问了他要不要出来一起喝酒,但是梁易舟拒绝了。   “你应该为我高兴不是吗?”梁易舟说完还笑了一下,好像他是真的高兴。   梁易舟慢腾腾地理东西,他想着估计今晚他也睡不着,还不如留点事情来做,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就没有空想东想西了。   这个房子的视野极好,北城大半夜景都能尽收眼底,外面高楼的灯一盏一盏地灭下去,梁易舟收拾到一半走到阳台去抽了支烟。   居然下雨了。这个季节的北城少雨,今天倒是稀奇。   梁易舟看着所剩无几的灯光,有很寂寞的感觉升上来。   许培樟很喜欢这个阳台,半开放式的,他曾经尝试在这边养花,但是因为照顾不周全都英年早逝了,最后买了几盆多肉植物来凑数,多肉好养活,没多久就长势喜人,许培樟还拍过照片发微博炫耀。   这个房子里生活的痕迹实在太重了,梁易舟有些出神,烟夹在手里任由它燃下去。   果然他还是会舍不得的。   这是他快三十年的人生里,最像家的地方。   但……也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   雨突然下得有些大,梁易舟莫名觉得冷,于是就转身进去了。   许培樟也没管梁易舟有没有睡,他下意识地去拍门,完全没有记得用密码开锁这件事。   他用的力气太大了,导致梁易舟开门之后他差点直接摔在他身上。   许培樟看到梁易舟眼睛里的诧异。   “是有什么东西忘记拿了吗?”   许培樟只觉得目光同他接触的那一刻,他的心就狂跳起来,震得他头痛。   紧接着他又看到客厅地上摊开的箱子,东西已经收拾了很多。   许培樟一把按住梁易舟的肩膀,他觉得很愤怒也很委屈。原来梁易舟这么讨厌自己,就这么等不及想要逃离?多待一天也受不了吗?   “你怎么了?”梁易舟被许培樟掐得都痛了。   许培樟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问:“这么着急要走?”   梁易舟下意识去推他,但许培樟用的力气太大了,这么一推,他的下半身也被许培樟压在了墙上,简直动弹不得。   “你是不是喝酒了?”梁易舟被他盯得发毛。   许培樟没有说话,他凑过来,两个人的脸靠得极近,呼吸缠着呼吸。他看见梁易舟皱起来的眉头,还有额角崩起来的青筋。   他在不高兴,梁易舟在不高兴。   “许培樟!”   梁易舟很用力地把他一推,但下一秒他就被许培樟握住了手腕,直接按在了墙上。   许培樟就这么吻了上来,他身上明明没有酒味,但整个人都像喝醉了,他把梁易舟一只手压在胸前,另一只手依旧按在墙壁上,死死地钳制住他。   许培樟吻得特别凶,简直想把人拆骨入腹那样,他咬破了梁易舟的嘴唇,两个人都尝到了血的腥味。   许培樟另一只空闲的手先是掐住了梁易舟的下巴,强迫他把嘴张开,他吻得很深,舌尖粗鲁地翻搅着对面人的口腔,似乎想要占领每一寸空间。然后他的手又顺着梁易舟的脸部线条往上摸,感受到梁易舟的抗拒之后他下意识地揪住了他的头发,在贴近发根的地方,许培樟用了点力气,梁易舟被他扯得被迫仰起头,他喉咙里滚出一声含糊不清的闷哼。许培樟这才放过了他已经被亲得红肿的唇,顺势含住了他的下巴,但也并不温柔,简直在撕咬。   梁易舟用尽全身力气挣扎起来,趁着许培樟压着他的力气松了一点,他一把把他给推开了。   “许培樟!你发什么神经!”   梁易舟几乎是站不稳了,他扶着墙,头发凌乱,衣服也皱成了一团,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狼狈,他有些愤怒地擦了一把自己的嘴唇,还有黏糊糊的下巴。   嘴里的腥味让他想吐。   许培樟有些茫然地看着梁易舟血红的眼睛,此刻的梁易舟像一只困兽,他粗暴地捋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恶狠狠地盯着许培樟。   “许培樟!你真当我是出来卖的吗!”梁易舟吼得嗓子疼,他在这一瞬间濒临崩溃,“我他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你拿我当你的玩具是吗?!”   “不是……”许培樟这才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他想解释,可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易舟……”   梁易舟感觉自己的眼泪掉了下来,他一说话就扯着嘴上的伤口,疼得很,可是他的心更疼,许培樟到底拿他当什么了?   说到此结束的是他,半夜发神经跑回来的又是他。   梁易舟开始颤抖着解自己的睡衣扣子,他真的声泪俱下,眼泪根本控制不住了,成串地往下掉。   “你不是要看我自己脱衣服吗?没睡够吗?我欠你多少次我还你就是了!反正我就该做个婊子!上赶着给你们操!”   许培樟感觉自己被打了一闷棍,他一把拉住梁易舟的手腕:“别这样,易舟,我错了,我不是……”   梁易舟实在气急,他挣开许培樟的手,最后两颗扣子却怎么也解不开,拽也拽不掉,拉扯半天也纹丝不动。这仿佛就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梁易舟沿着墙壁瘫坐下去,面如死灰。   “放过我吧,许培樟。”   梁易舟的脸惨白如纸,脸上全是泪痕。   许培樟感觉什么东西掐住了他的喉咙,他想去抱住梁易舟,可是又不敢碰他,他像个珍贵又脆弱的神像,似乎许培樟只要碰一下,他就会直接碎在他面前,化成灰烬。   “放过我吧,能不能放过我啊?”梁易舟绝望地捂住了脸,他的声音破碎着从指缝里漏出来,“婊子,野种,扫把星,破鞋,白眼狼,都是我活该,行不行啊?行不行啊……”   梁易舟的声音越来越低,房子里静极了,许培樟只能听到梁易舟的眼泪落在地上的声音。他第一次知道,原来眼泪是那么沉重的东西,砸得他心都在发颤。   “对不起……”许培樟蹲在那里,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好跟个犯了错的小狗似的垂着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是梁易舟没有理他,他抱着膝盖把头埋进去,把自己缩了起来。他觉得很累很累,没有力气再想什么东西,但又哪里都在疼,偏偏要让他清醒在这一刻,要他囫囵吞下痛与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万籁俱寂,连眼泪的声音也没有了,只剩下很轻的呼吸声。   许培樟真的很想抱住梁易舟,想跟他道歉,然后告诉他,他刚刚那么做只是太害怕失去他了,他不想让他走。   他需要梁易舟,他喜欢梁易舟,他太迟钝也太笨了,偏偏等到失去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件事。原来这种心情是喜欢,是非常喜欢,是喜欢得离不开。   可现在许培樟什么也不敢说了,他不想再让梁易舟哭了,他不能那么自私,他现在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会让梁易舟这么痛苦,他怎么忍心再把他绑在身边呢 第57章   许培樟觉得梁易舟可能更想一个人呆着,所以他很慢地站起来,他记得家里的医药箱里有药膏,他把药膏找出来,轻轻搁在梁易舟的前面一点的位置。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但哪一句都不合时宜,所以许培樟一句话也没说,就这么安静地出了门。   这是许培樟今晚第二次离开这个房子,两次心情大相径庭。   外面的雨下得特别大,许培樟站在楼下,这会他连一支烟都没有,又是真的无处可去。他只好伸出手去接雨水,这场雨来势汹汹,雨滴大而重,砸在手心发痛,水花四溅开,迷了人的眼睛。   许培樟回忆起很多事情,从他和梁易舟不怎么愉快的第一次见面开始,再到后来,重庆,北城,南京,香港,他不知道自己的心动是哪一天发生的,梁易舟就像一片秀美的湖泊,安静地把你环绕,等到你荡到了湖心,才发现自己早已深陷其中。   许培樟叹了口气,是自己把这件事搞砸了。   他倒是没有这个闲情逸致做偶像剧男主角,下这么大雨跑出去淋一圈来自我感动,但这雨实在应景,许培樟感觉心都被浇了个透,拔凉拔凉的。   他拿出手机来给陈港发消息,让他醒了之后过来接他。许培樟清楚他这会这个状态是没办法开车了,陈港有晨跑的习惯,住的也不算远,应该能赶在邻居出门上班前把他带走。   剩下就是,许培樟靠在墙上,目光空洞地望着黝黑的天空,打算就这么打发这漫漫长夜。   陈港来得挺早,他大清早醒了一下就看到许培樟凌晨两点给他发的消息,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回笼觉是没得睡了,敬业的打工人陈港快速收拾了一下自己,就开车出门了。   看到许培樟的时候他感觉自己见了鬼,放在动画片里许培樟这会脑袋上应该源源不断地在冒黑气,一晚上没睡的许培樟黑着脸就坐进了车里,手机堪堪只剩百分之三的电量。   “你这又是唱得哪一出?”陈港简直被他吓到了。   “送我去你家,让我睡一会。”许培樟瘫在副驾驶上,扯过安全带让陈港给他扣上。   “你昨天做贼去了啊?不会通宵了吧?”陈港皱着眉打量他眼下的乌青,忍不住唠叨他,“许培樟,你几岁了啊?还通宵?今天还上不上班了?没听说过生日也要守岁的啊。你别觉得自己生日就可以肆意妄为,你知道通宵对身体有多大伤害吗?”   许培樟被他念得头疼:“陈港,行行好吧,让我睡会,我都快死了。”   “你知道你还作死。”陈港一把把保温杯塞到他的怀里,“喝点热水吧你。”   许培樟不想说话了,闭着眼睛开始装死。   “我来你家睡你的床,贺涵不会介意吧。”许培樟站在门口换鞋,贱兮兮地来了一句。   “那你可以睡客房的床板。”陈港看他一眼,觉得他状态怪怪的,有点强颜欢笑的感觉。   “干嘛来我家睡觉?”陈港疑惑地看他,“那个小区你不是买了房子的吗?”   许培樟当做没听见,把外套扔在沙发上:“我今天不去上班了,你帮我买个早饭,我一会吃。”   陈港有点不放心地跟上去:“阿樟,你没事吧?”   许培樟坐在床边,给手机充上电,听见陈港的话他慢半拍地抬头,然后冲他一笑:“我好着呢,就是太困了,以后再也不通宵了。”   “你笑得比哭还难看,到底怎么了?”陈港抱着胳膊看他。   许培樟不想回答,他把自己卷进被子里,闷闷地讲了一句:“你让我一个人呆着吧,我没事,睡一觉下午就去公司。”   “行吧,你有事给我打电话。”陈港看了眼手表,又转身出去给许培樟倒了杯水。   陈港把许培樟乱丢的外套拿起来叠好了放好,然后拿了包就出门了。   贺涵在楼下等他,看见他就一边笑一边跑过来:“今天怎么这么早?是不是可以陪我吃个早饭了?”   “你监视我吧?”陈港一阵无语,他自顾自走去把垃圾丢了,自从贺涵搬到他家这个小区,他就经常被他偶遇。   “有缘罢了。”贺涵不由分说就拽住了陈港,“港哥,我车坏了,你送我一下呗。”   陈港也想问问他许培樟的事,所以就没拒绝他:“那走吧。”   贺涵没想到今天陈港这么爽快,屁颠屁颠地就跟上去了。   “阿樟最近怎么回事?”陈港简略地把今早的事讲了。   “草,我也想睡你的床!”贺涵眼巴巴地看着他。   陈港一掀眼皮,带着一点警告意味。   贺涵立马乖巧了起来:“阿樟能有什么事啊?要么就是跟美人吵架了。”   陈港看他,似乎在判断贺涵对于许培樟和梁易舟的关系到底知道多少。   “你不觉得他俩真的很像在谈恋爱吗?阿樟还说什么是……”贺涵心大,还不用陈港问,自己已经全部抖落出来了,“但你看他那样子,当局者迷吗?上次聚餐的时候,他眼睛都快长人家身上了,这合理吗?”   “这么一说,他今天整个人都写着,我失恋了。”陈港说道。   贺涵一听,简直要八卦死了:“港哥你跟梁易舟熟不熟啊?”   “同事关系。”陈港说,“我跟梁易舟都没说过几句话。”   “说得也是,梁易舟真的冷冰冰的,但他又不像以前流行的那种高冷霸总。”贺涵摸了一把自己的下巴,“倒像是不会给人实现愿望的菩萨像。”   陈港觉得贺涵这个比喻还挺有趣。   “但他会给阿樟实现愿望。”贺涵十分认真地说。   陈港就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我和阿樟从小玩到大,除了他家里人,应该就我跟他认识最久了。其实阿樟小时候是个撒娇鬼,他很依赖别人,也有点爱哭。”贺涵回忆着,“但高二之后他就不这样了,陈港你是后来才认识他的,你觉得他是那种爱撒娇的性子吗?”   陈港刚认识许培樟的时候,他还在读大学,比现在要活泼一点,更多是少年的好动,但不是很爱依赖别人的性子:“不是吧,许董那时候让阿樟拿我当哥哥,但其实他一直都很独立,有问题基本都是自己解决的。”   “现在他真的长大更多了。”陈港说着就有点感慨,“我还记得他第一次以副总裁的身份来公司的时候,他特别紧张,但哪怕是那么紧张的情况,他也没有跟我表露出自己的不安。”   “因为我们高二那年,宛婷阿姨生病了。”贺涵叹了口气,“那时候许董很忙,这件事宛婷阿姨没告诉阿樟,阿樟是在她进手术室的时候才知道的。我想从那时候起,他就开始把那个会依赖别人的自己从身上剥离掉。”   “其实他读导演系这件事,还是宛婷在病床上坚持的,那时候他都动了不艺考的念头了。”贺涵说,“但宛婷阿姨希望他成为大人之前不要操心这些事,至少要去读自己喜欢的专业,要度过一段自己喜欢的自由的日子。”   “原来还有这样的往事。”陈港先把贺涵送到了他公司楼下。   贺涵打开车门之前又说:“为什么我说梁易舟是会帮阿樟实现愿望呢,因为阿樟在他面前会撒娇,他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很依赖梁易舟。我也想不明白是为什么,或许那个人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力量吧。”   “就像每次我跟你呆在一起我就会很开心,陈港,下班可以来接我吗?”贺涵扶着车门,冲他笑了一下,他笑起来总不像个大人,谁会笑成那个傻样呢?   “如果你可以来接我的话,我这一天都会觉得很幸福很开心。”贺涵很期待地看他。   陈港被他看得心软,于是他很小幅度地点头:“知道了。”   贺涵一下子快乐起来,他冲陈港夸张地来了个飞吻:“陈港我爱你!”   陈港感觉有些人得寸进尺的能力实在太利索了。他当做没听见,一踩油门就走了。   快到承映的时候他还在想贺涵刚刚说的话,许培樟在很早的时候就承担了一个决策者和保护者的身份,所以他的对外表现一直是强硬且强势的。他的利落和独当一面总会让人忘记他其实年纪还小。   陈港这会回忆起了一件小事,有一回梁易舟来公司,快到午休时间的时候,许培樟坐着,他的手拉着梁易舟的手腕,仰着头问他,中午一起去吃李子桥那边的卤煮好不好?   现在陈港想起这件事,才发现那会许培樟是在暗戳戳地跟梁易舟撒娇,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不会落空他的期待,但还是要问一句。   好不好? 第58章   肖逸昉看到梁易舟的时候吓了一大跳:“你嘴巴怎么了?”   梁易舟拉开椅子坐下来,浑身都冒寒气,他语气很差:“被狗咬了。”   “额。”肖逸昉摸了下鼻子,“年轻人,可以理解的,但你要进组了,多少克制一点。”   梁易舟凉嗖嗖地看了他一眼:“肖总,我昨晚电话里讲得很清楚了吧,我和他已经结束了。”   肖逸昉把桌上放着的纸巾盒往两个人中间一横,白了他一眼:“失恋可别拿我撒气。”   梁易舟这才觉得自己的情绪来得莫名其妙的,于是他收了表情,往椅子上一靠,长长地叹了口气。   “跟你说个好消息吧。”肖逸昉在手机上划拉了两下,“渚良回国了,就我那个堂哥,出国前也是业内有名的大经纪,那会发神经去国外追爱,现在呢看破红尘了,说什么名利爱情一齐看淡,想找个演员从一而终。他对你挺感兴趣的。你知道他那个性格的,差劲得很,谁受得了,但能力真不错,人脉也广。要不要跟他接触一下?”   梁易舟记得这个人,一起吃过两次饭,嘴巴损得很,于是他问:“他之前是带的......”   “裴晴枫,还有就是那个让他追出国去的那位。”肖逸昉压低了声音,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现在已经定居美国了,前年的戛纳影帝,秦冠玉。”   “所以,他没追到?”梁易舟问。   肖逸昉讳莫如深地点点头:“这事是个忌讳,别在他面前提。”   “你看看他带过的人,个个影帝,简直影帝制造机。”肖逸昉冲梁易舟一扬下巴,“我挑个日子让你们见一面。”   许培樟今天下午到公司的时候满脸写着心情很差,搞得大家都战战兢兢的,生怕被心情不好的老大抓去开刀。许培樟坐下后就开始处理工作,过了一个钟头,他先叫了法务部的人,接着是运营部的负责人,然后是舒岚,最后是陈港。   “午饭吃了吗?”陈港坐下来。   许培樟的表情已经变得平淡,只是脸上有明显的倦色:“吃过了。”   “说说吧,到底怎么了?”陈港问他。   “没什么事,就是梁易舟和承映和平解约了,合同我已经让小马去拟了。”许培樟表情非常平静。   陈港有点没回过神:“你这又是唱的哪出?我记得他的经济约当时签了两年啊,和平解约?那违约金呢?”   “当初拟的时候我加了特殊条款,只要双方同意,合约期未满也不需要他支付违约金。”许培樟很平静,好像早料到有这一天似的。   “你俩吵架啦?”陈港试探性地问他。   “我当初加这个特殊条款,其实是因为我觉得自己会腻。”许培樟自嘲地笑了下,“这会儿我倒是后悔没再把合约多签几年,也不需要这种特殊条款。”   “你舍不得他,干嘛要让他走?”陈港很纳闷地问他。   “你不明白。”许培樟翻开了桌上的项目书,面无表情地说,“就是告诉你一声,还有挺多东西要交接的,这事你帮我盯一下。”   “阿樟……”陈港看起来还有话想说。   “陈港,都多大的人了,别幼稚了好吗?又不是说我喜欢他我就可以随便怎么样的。”许培樟的指尖很用力,把纸都捏皱了,“何苦折磨他呢?”   陈港有点担心地看他,但感觉这会许培樟也听不进去什么话,所以他说:“知道了我会帮你盯着,对了,渚良回来了。”   许培樟一抬眼:“他居然舍得回来了。”   “我听说他有意接触梁易舟,你要是在意,可以问他一下。”陈港说完就出去了。   许培樟在椅子上转了一圈,从通讯录里把渚良给揪了出来。   许培樟走进包厢的时候先跟渚良打了招呼,他俩还算熟,之前合作过几次,私底下也关系不错。渚良换了框架眼镜,比起以前,看起来沉稳了很多。   “好久不见了,以为你乐不思蜀了呢。”许培樟拍了拍他肩膀。   “那还是家里好。”渚良看一圈许培樟,“许总出落得愈发衣冠禽兽了。”   他素来就这性子,许培樟锤了他一下,不跟他计较。   包厢里还有个年轻男人,眉目舒朗,长相十分端正。   “肖逸昉,我堂弟,你知道我这人懒的,两个人单独吃饭多麻烦,我干脆就叫来一起了。”渚良介绍他俩认识,“说起来,阿昉也是你半个同行。”   “肖老师也是从事娱乐产业的吗?”许培樟很客气地跟他弯腰握手,肖逸昉应该比他年纪要大,但他看起来很年轻,可能是因为他的气质比较亲切,所以看着不太像生意人。许培樟把自己的名片递给他,“我是许培樟。”   许培樟感觉自己被握着的手一痛,肖逸昉的脸突然拉了下来,他皮笑肉不笑地挤出一句:“久仰大名啊。”   许培樟一脸疑惑,他对肖逸昉一点印象也没有,他俩以前绝对没见过。怎么肖逸昉听了他名字之后,活像见了仇人似的。   渚良也看他俩奇怪:“咋了,你俩认识啊?”   肖逸昉松开他的手,把自己手机拿起来,点进微信,说了句:“不认识。”   许培樟奇怪地看了渚良一眼,径自坐下了。   包厢门再一次被推开,这下走进来的人,是梁易舟。   许培樟差点咬到舌头,他下意识地低头去看手机,他听见梁易舟的声音。   “不好意思,有点堵车。”   “北城不堵,母猪上树。”渚良评价道,“没事,反正就是吃个便饭而已。哦对了,我还叫了我朋友一起,这位是承映传媒的许总。”   许培樟没动。   “你自己自我介绍一下。”渚良推了他一把。   许培樟尴尬地抬头,刚想说什么,就被梁易舟淡淡地打断了,“不用麻烦了,我们认识。”   渚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踩雷水平高超:“那挺好,跳过这些无聊的外交辞令环节,上菜吃饭吧,纽约的东西真是,又贵又没滋味,嘴巴里淡出个鸟来。”   但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尴尬,剩下三个人都是一副不想说话的状态。   渚良埋头干饭毫不在意,他一个人一张嘴,一边吃饭还能一边说相声,对桌上每一道菜都做了精致点评之后他放下了筷子。   “怎么回事啊?你们三个很有问题,到底是仇人见面还是旧情人重逢啊?”渚良眯起眼睛,很锐利地扫了一圈。   “承映传媒是我前东家。”梁易舟解释了一句。   “哦这样子,这种娱乐公司,我懂的。”渚良转向许培樟,“对人家不好吧,你看人家都要跑了。”   许培樟感觉被他扎了两刀,反驳道:“我呸,你拿我当什么人。”   渚良耸肩:“你本来跟我说有事要当面说,什么事啊?”   许培樟翻了个白眼:“我说的当面,是只当我们两个人的面。”   “你丫又不是要跟我告白,还在意有没有别人在场?”渚良一脸无语,“婆婆妈妈的。”   许培樟真想打爆他的头,沉稳个屁,这人除非回炉重造,不然怎么样都是这个破德行。   “那回头再跟你说。”渚良还露出一副你看我对你多好的表情,看得许培樟想把他丢出去。   “《云间月》进度怎么样了?”渚良问许培樟。   “你这会倒是知道《云间月》在我公司啊。”许培樟回他一句。   “吃饱了,我就想起来了。”渚良踹了他一脚,“我艺人,你给我多上点心,不然我去你家楼下拉横幅,说承映传媒给人穿小鞋。”   “你还能更流氓点吗?”许培樟觉得渚良这祸害还是留在纽约比较好,起码有个秦冠玉能管管他,“不是,怎么就你艺人了?”   “我看他一眼就觉得不错。”渚良转向梁易舟,“小鬼,怎么样,以后跟我混,远离无良老板。”   “哈哈。”许培樟干笑了两声,“用得着你说?我才不会砸自己的招牌,第二版剪辑下个月能出来,我准备安排在暑期档。”   “那正好,明天我去你那里看一下粗剪版,抓紧点时间,送威尼斯电影节。”渚良吩咐道,“还有工作的交接什么的,明天我们细谈。”   “你这就走马上任了?合同签了吗?”许培樟看他,表情有点诧异,“拜托,明天可是周六。”   “赚钱你还分工作日休息日?”渚良拍了他一把,“我现在有钱有闲,就想找点烂摊子来收拾一下,等不及要展示打工人的朝气蓬勃了。”   “你是想转移注意力吧。”许培樟看他。   但渚良没理他,他转向梁易舟:“我看你挺不错的,我们这事就定了吧,我不贵,我不靠这个赚钱,就是喜欢,重在眼缘。”   许培樟下意识看梁易舟,其实从他进来开始他就很想好好看他一下,却又不敢,趁着这时候飞快地扫了他一眼。他的嘴唇似乎还没好全,有很浅的痂。   “谢谢渚良老师,以后请多指教。”梁易舟静了一会,点了头。   “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许培樟站起来。   “我送你,顺便抽根烟。”渚良站起来的时候看了眼梁易舟。   “你怎么回事?”出了包厢,渚良一把拉住许培樟,“真让我说中了?老情人见面?”   “懒死你得了,非要约在一起见面。”许培樟有点生气,一把把他的手甩开了。   “你又没跟我说,我还得关注你的私生活啊。”渚良一脸玩味,“你是不是放不下?所以你找我也是为了你这个老情人?”   “就你聪明还有嘴。”许培樟叹了口气,很不客气地从渚良的烟盒里拿了根烟。   “就你那小眼神,你良哥看不出来?”渚良给他把烟点上了,“闹这么僵?要不要我给你帮帮忙?”   “别,我跟他情况有点复杂,你别给我瞎搅和了。”许培樟赶紧拒绝,一时间觉得心里发闷,他叹口气,“一直想给他找个好的经纪人,正巧你回来了,这下反正你同意他也同意了,你帮我照顾好他就行了。”   渚良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傻逼。”   许培樟有些自嘲地笑笑:“是我活该。”   渚良很慢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拍了下他的肩膀:“知道了,有事打我电话。”   “渚良,你不回去了吗?”许培樟在背后喊他,他和秦冠玉那点事,他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   渚良举起手,敷衍地晃了晃:“傻子才回去,傻子做一次就够了。”   作者有话说:   新的副cp出场了(′?`??) 第59章   许培樟走之后,剩下三个就开始谈公事了,肖逸昉知道梁易舟想知道,但又不合适自己问,所以他问渚良:“你和许培樟认识啊?”   “是啊,还挺熟的,一起把过妹的交情吧。”渚良说话的时候看着梁易舟,他一副闲聊的姿态,“易舟呢,跟许培樟也挺熟的吧。”   梁易舟的表情看不出破绽,他很客气:“许总是个很有能力的人。”   渚良吊儿郎当地回答:“凑合吧。”   肖逸昉忍不住插嘴:“几年不见,你怎么还这么欠揍。”   “多谢夸奖。”渚良喝了口茶,“易舟你助理借我用两天,等你进组了我再还你,进组那天我跟你一起去,好久没见费钱这家伙了,他还欠我一条烟呢。”   “好的。”梁易舟点点头。   “他话一直这么少吗?”渚良有些嫌弃地问肖逸昉。   “他一直这样,你估计会觉得他闷了。”肖逸昉笑起来,“我大学的时候大家一起吃饭你也这样说。”   “没事,我会好好调教他的。”渚良笑起来,看着像开玩笑,但镜片之后,他的眼神很锐利,他在审视。   梁易舟也注意到渚良的目光,他淡淡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并不在意。   “以后就算是合作伙伴了,以茶代酒,走一个吧。”渚良把杯子伸过去跟他一碰,“你这两天有空,给我打个报告,跟谁有仇,谁跟你有仇,都提前报备一下。哦对,还有私生活,我不管你谈不谈恋爱,但我需要知道,好提前做个准备。”   梁易舟短暂地停顿了一下,然后回应了他的碰杯。   “没想到他俩也认识。”吃完饭之后是肖逸昉开车。   “认识也挺正常的。”梁易舟托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肖逸昉用余光看他。   “没什么,有点累。”梁易舟把眼睛闭起来,他想,在现实生活里演戏比工作还累。   “渚良要私生活,你俩之前的事情,你打算跟他说吗?”肖逸昉问他。   “实话实说,他那么聪明,难道还看不出来吗?”梁易舟回忆起渚良刚刚对他的那几次试探,“反正他只是想找乐子,不会多说什么的。”   “渚良这人,就是嘴巴厉害点,人还是不错的。”肖逸昉被勾起了点回忆,开始讲以前读书的时候的事情。   梁易舟歪着头闭着眼,肖逸昉的话听一句漏半句的,他在想许培樟。   他想他从来没看错过许培樟,许培樟也从来不是多情人,断了就断了,多一句话也不用说。   只有他像个傻子,在看到肖逸昉发过来的消息那一刻还加快脚步来开门,他在期待什么东西呢?   “你真没关系吗?看你今天脸色不好。”肖逸昉把车停到楼下,他有点担心地看梁易舟。   “进组就好了,这几天太闲了。”梁易舟把安全带解开,意味深长地看了肖逸昉一眼,“不然渚良为什么这么着急开始做事?人一没事情做,就会想东想西,这种事情很难控制,只好让自己忙一点,就没空多想,可以少一点难过。”   大好的休息日,许培樟早上八点就被渚良喊了起来,他哈欠连天地到了公司,看见渚良的脸,感觉心情更差了。   “你还挺有干劲。”许培樟困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我过的纽约时间。”渚良塞给他一包速溶咖啡,“直接干吃吧,别讲究了。”   “你滚蛋。”许培樟没好气地把他手拍开。   “说起来,计骁那事你之后打算如何?”渚良问他。   “这你也知道了?”许培樟带他走进去。   “我这两天把该了解的东西都了解了。”渚良回答他,“既然是我的艺人了,就是我罩着的了。”   “靠,你真的不睡觉吧。”许培樟有点震惊。   “睡不着只好找点事情打发时间咯,放心,我还死不了,精神至少比你好。”渚良消遣他,“看你困得那样,你才多大啊就这么萎靡。”   “昨晚熬夜看了点片子。”许培樟找了个杯子把速溶咖啡抖了进去。   “啥片子啊,能上映的还是不能上映的?”渚良冲他一挑眉。   “没人看的片子!”许培樟翻了个白眼。   许培樟咬了咬后槽牙:“至于计骁,我当然不可能放过他,敢这么玩我。”   “和我想到一块去了,敢算计到我手里的艺人头上。”渚良表情变得锐利起来,颇有不威自怒的感觉。   “这件事慢慢实施……”许培樟磨了磨牙,心里盘算了一百种使绊子的方法。   “《云间月》的粗剪呢,先看这个。”渚良拍他。   粗剪版长达两个半小时,渚良看到最后抽掉了三支烟,画面最终定格在火光中云珏那双安静的眼睛上。   “拍得挺辛苦的吧。”渚良很深地吸了一口烟。   “挺折磨人的。”许培樟也点了支烟,他去探班过不少次,这个故事的冲突拉扯很多,实在磨人。   “云珏不同时期的变化他演得很好,从一开始有心抗争再到彻底放弃自己,然后贺平章出现,短暂的一点点快乐,这边他处理得很好,一直没有尝到过甜的人,遇到了甜的东西,他第一反应是怀疑,云珏是非常怯懦的人。”渚良把进度条往回拉,“你看这个表情,真会演啊。想跟贺平章走,但又走不了,那种已经习惯了痛苦的麻木感,啧,还要故意掩饰。”   “他演技真的没得说,看他演戏你会忘了他是梁易舟。”许培樟说。   “他入戏深吗?”渚良问。   许培樟摇摇头:“其实不深,他出戏很快。”   “那还好,不然演这部片子,出戏慢也太伤身了。”渚良觉得坐得有些腰酸背痛,“你眼光不错嘛,可算有点长进。”   “不会夸人你就别夸了。”许培樟白他一眼。   “这也是个老天赏饭吃的人啊。”渚良的模样有点感慨。   “所以我听说你回国了就想让你做他经纪人,虽然你这人脾气不怎么样,但眼光还是好的,不会让他接乱七八糟的戏。你别看他这人看起来冷冰冰的,其实心肠很软。”许培樟眉眼都柔和了一些,“演技又好,做事又认真,就是不太会讨人喜欢,你担待点。”   “靠,许培樟,你怎么一副老父亲送女儿出嫁的样子啊?”渚良感觉自己能抖落一身鸡皮疙瘩,“你好恶心,你这么在意他就自己去跟他当面说,背地里搞什么苦情奉献人设?婆婆妈妈的。”   许培樟感觉渚良真的是过来专门捅他刀子的,他自暴自弃地来了一句:“他讨厌我咋办?”   “死皮赖脸去缠他啊,你都说人家面冷心热了,你什么时候开始要脸了?”渚良呸了一声,“大少爷,你站在原地等着老婆自己撞上你这棵憨包树啊?做什么梦呢?”   许培樟被他骂得没脾气:“那你觉得他对我是什么态度。”   渚良认真思考了一会,斩钉截铁地说:“终于脱离无良老板魔爪,姐就是女王,自信放光芒,只想搞事业,谁都看不上。”   许培樟一口气没提上来,心想,这完蛋玩意天天熬夜不睡觉怎么还没猝死呢!   “算了,你不来骚扰我家艺人也挺好的,我可不想处理你们两个人的绯闻!”渚良十分过分地补了一句,“许总,注意影响。”   许培樟已经不想跟他说话了。   “对了,那个肖逸昉?”许培樟欲言又止。   “他俩大学就认识了,要真看对眼了早在一起了,还有你什么事?”渚良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工作室前期会和他们公司合作。肖逸昉昨天看你不爽也挺正常的,你想想哪个娘家人看到丑女婿会开心?”   “哈哈。”许培樟翻了个白眼,单方面跟渚良绝交了五分钟。 第60章   许培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见梁易舟,他多接了一些工作,承映传媒有扩建院线的计划,许培樟开始频繁地出差,经常睡醒睁开眼会忘记自己在哪。   他似乎在用这种方式来测试自己这颗心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一时兴起,还是覆水难收。   《云间月》最后一版剪辑出来之后,公司开完会之后决定先参加威尼斯电影节再上映,显然对这个片子寄予极大的期望。   那天开完会,许培樟和周可又去单独吃饭了。周可跟他聊起他下半年的计划,他准备拍一部现代奇幻爱情片。   “纯商业片?”许培樟挑眉,“周导也要与民同乐了?”   “少来。”周可笑骂一句。   “周导来拉投资啊?”许培樟笑起来,“剧本发我一份。”   “投资倒是不着急,主演人选让我有点纠结。”周可点了点桌子,“男主角前期后期反差还挺大的,要有无情和深情的转换,没想到合适的人。”   “你就是跟易导学的坏毛病,太挑剔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许培樟很中肯,“既然是纯商业片,你找个演技过得去的流量不就好了。”   “我是考虑过崔洋的,但他年纪太小了,这个片子时间跨度有十年。”周可想了一会,“我也考虑过梁易舟,他其实外形演技都很合适,但是……”   许培樟听到这里手指一紧:“但是什么?”   “你没发现吗,他从来没演过爱情片,《零点到站》其实更多的也不是爱情。”周可看许培樟,“所以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有我要的那种感觉,这个故事的感情还是挺复杂的。”   “你找他试试戏不就好了。”许培樟多问了一句,“女主角呢?定好了?”   “还没有,在考虑金临,如果档期合适就定了。”周可回答他。   许培樟:“……”   “怎么说呢,你还得考虑这两个人有没有cp感,那种氛围到位了,其实就合适了。”许培樟静了一会,给出了自己的建议,“你是曲高和寡太多年了,既然要拍纯商业片,就要从观众角度出发,谁不爱看帅哥美女谈恋爱呢?是吧。”   周可一听觉得有道理:“那我回去跟他联系联系。”   这天许培樟回了梅路那套房子,好几个月过去,他觉得这里的空气都冷了很多。他知道梁易舟把东西都搬走了,他在和渚良吃饭的那天晚上回来过。   大概是因为那天看到了梁易舟,所以他告辞之后,鬼使神差地开车到了这里。那天他在放映间里看了一晚上的片子,有人在b站做了梁易舟演过的角色的合集,许培樟把它投屏了。   梁易舟演过的角色五花八门,没有一个像他自己。   今天许培樟进了门就把自己摔在了沙发上,他觉得很累,又多喝了一点酒,头也有些晕,于是他抱着靠垫闭着眼睛躺了一会。   他知道梁易舟已经进组有一段时间了,这会大概率和何邱淮在一起,何邱淮对他那么殷勤,他喜欢他是八九不离十。   许培樟发现何邱淮比他聪明多了,再怎么样他也是他师兄,是朋友,不像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搞砸。   他和梁易舟之间的联系原来这么脆弱,他甚至找不到一个借口去见一见他。   许培樟坐起来,这里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已经彻底淡了下去。梁易舟本来就不爱动弹,沙发是他最常呆的地方,他很像猫咪,总懒懒的。   许培樟手机响了起来,是宛婷打来的。   “儿子,有没有好好吃饭?最近我听陈港说这段时间你老是出差啊。”宛婷大概是担心他,所以才打了视频过来。   “最近比较忙,我好着呢。”许培樟对着摄像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感觉都瘦了。”宛婷凑近屏幕。   许培樟瘫在沙发上,突然很轻地问:“如果我很想念一个人,但又不敢见他,这是为什么啊?”   宛婷闻言沉默了一会,然后才笑着说:“那就是你很喜欢的人了吧,不知道你为什么说不敢见他,但既然想念他,就要去见他呢。”   许培樟露出了一点为难的表情:“我和他吵架了,我做了很过分的事情。”   许培樟没有看摄像头,他觉得有点丢脸,可能是因为酒,他在宛婷面前坦诚了很多。   “但躲着他也没有用啊。”宛婷觉得许培樟现在很像个小孩,许培樟天生会爱人,但对如何对待爱人却一窍不通。   “去见他,说你想对他说的话。”   许培樟挂了宛婷的电话,给渚良拨了过去。   “梁易舟这会在哪呢?今天有夜戏吗?”许培樟脑袋晕晕的。   “今天剧组出去聚餐了,干嘛?”渚良警惕地问。   “别废话,地址发我。”许培樟不耐烦地说。   渚良很无语:“喝大了吧你。”   “不说拉倒。”许培樟把电话挂了,又把贺涵炸出来,他是《扮演者》的投资方。   “给你五分钟,告诉我梁易舟在哪。”   贺涵利索很多,没两分钟就发了个地址给许培樟。   还加了一句:“需要我让他们多给美人灌点酒吗?”   许培樟没理他,下楼出门打了车就过去了。   事实证明,喝酒上头外加言语教唆的后果是很可怕的,许培樟下了车,被冷风一吹,脑袋清醒了不少,就不是很明白自己到底在干嘛,顺便分了一点心去想,渚良是不是已经在赶来杀他的路上了。   这地方是个氛围不错的酒馆式餐厅,半开放式的包间合适朋友小聚。许培樟走进去随便点了点东西,然后坐下来。   许培樟点了杯黑啤,他有些心不在焉,所以慢吞吞地又喝了半杯。坐了一会之后觉得自己无趣,问了服务员厕所的位置,想要去醒醒酒。   这家餐厅比看起来大很多,通往厕所的走廊相当长,许培樟撑在洗手台上洗了把脸,才觉得舒服了一点。他抬起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觉得自己真是会给自己找罪受。   洗手台的镜子设置得很大,所以视野相当开阔,许培樟看见一个人影走过来,他的心一下子就提起来了,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难看的表情,但他脱口而出:“梁易舟。”   梁易舟循着声音看过去,他一愣,他的表情透露出他的疑惑:“许总。”   “你也来这里吃饭吗?”梁易舟多问了一句。   许培樟摇摇头。   梁易舟立在那里,似乎在思考自己应该走还是留。   “我是来找你的。”许培樟说得很小声。   梁易舟透过镜子看他,表情有一点僵硬。许培樟没想太多,酒精让他的愿望放大成为动力盖过理智,他一把拉住了梁易舟的手腕。   “对不起。”许培樟说。   梁易舟在这一瞬间心软,因为许培樟是低着头的,所以他可以看到他的发旋,他垂下眼睛说:“我没放心上。”   “那天是我不对,梁易舟,你不要不理我。”许培樟很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握着梁易舟的手很用力,好像害怕他会甩手走掉那样。   “你自己过来的吗?”梁易舟看他身形不稳的样子,伸手扶了他一下。   “我打车过来的。”许培樟仰头冲他笑了一下,“不要怪我自作主张嘛。”   梁易舟觉得许培樟醉得不轻,他叹了口气:“我送你回去。”   梁易舟想,他永远也没办法拒绝许培樟,他狠不下那个心对许培樟多说一句重话。   多矫情啊,明明想要放下他,但一看到他,就忍不住想要更靠近一点。   梁易舟叫了车,把许培樟哄上去乖乖坐好,然后点进微信给何邱淮发消息,说自己先走了,这顿算他的,让他帮忙跟大家说一声。   梁易舟刚刚发完消息,许培樟就凑了过来:“你在跟谁聊天?”   他贴着梁易舟的肩膀,看清楚那个备注名字的时候瞬间不开心了。   “有什么好聊的。”许培樟又往梁易舟身上蹭了蹭,“你找他聊天,为什么不找我聊天?”   许培樟喝醉之后非常不讲道理,他一伸手就把手机给抢了过来,十分熟练地把何邱淮给拉黑了。   梁易舟:“……”   另一边回梁易舟消息的何邱淮,看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红色感叹号,还以为自己喝大了。   梁易舟很快又发一条消息过来:“抱歉,刚刚手滑了一下。”   所幸何邱淮这里乱糟糟的,他也没深究这个难度颇高的手滑是怎么发生的。   “你坐好了。”梁易舟无奈地把手机锁了起来,防止许培樟又搞什么骚操作。   “我不要。”许培樟直接把手环上来了,看起来有点可怜,“你别躲我,也不要讨厌我。”   “我什么时候说过讨厌你啊。”梁易舟不自觉把声音放轻了哄他。   许培樟没说话,只是抱着不撒手,半天不动弹,梁易舟还以为他睡着了,结果这人又突然抬起头:“你今天用香水了!”   梁易舟一愣:“是啊。”   许培樟跟小狗一样,在他侧颈边闻了很久,然后心情不佳地耷拉下眼睛:“这个不好,以后你不要喷。”   梁易舟觉得这时候的许培樟有点好逗也有点可爱,就接了一句:“为什么不好?”   许培樟赌气似的沉默着,梁易舟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但许培樟别扭地扭过头,慢吞吞地说:“会让人想亲你。”   梁易舟愣在那里,他看着许培樟发红的耳朵,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于是他很轻地讲:“别闹了。”   许培樟搁在身侧的手攥紧了又松开。   后面谁也没再说话。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喜欢(′?`??): 第61章   梁易舟把他送回了梅路,许培樟没有换过密码,梁易舟把门打开,连哄带扶地把他拽进了卧室。   许培樟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倒下去的时候勾了一下梁易舟的腿,害得梁易舟没站稳跟他一起摔在了床上。梁易舟赶紧用手撑了一下,才没直接砸在许培樟身上。   距离实在有点近,梁易舟整个人都覆在许培樟身上,手撑在许培樟的肩膀两边,只要一低头他就可以吻到许培樟的鼻尖。   始作俑者却是一脸无辜,梁易舟叹了口气,刚想从许培樟身上翻身下去,就被他勾住了脖子:“你要去哪!”   梁易舟被他这么一扯,差点撞上他的鼻子,许培樟另一只手还直接搭上了他的腰,用的力气分明就不想让他动弹。   “我不去哪。”梁易舟只好先稳定醉鬼的情绪,他觉得奇怪,以前许培樟喝醉了也没有这么粘人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许培樟静了一会,看他确实没有想走的意思了,才松了点力气,他很认真地看梁易舟。   “你不要走。”   许培樟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揽着梁易舟脖子的手也慢慢滑下来。   许培樟的手捧住了他的脸,大拇指摩挲过梁易舟的鼻尖和脸颊,他做的很认真。这时候的许培樟一点也不强势,他的抚摸很温柔,但会让人心甘情愿地臣服。   梁易舟被他看得脸红,他有点不自然地偏了下脸:“许总,你喝醉了。”   梁易舟有点害怕他的眼睛,许培樟的眼睛有点太犯规了,好像只装得下你一个人,看起来那么深情。   许培樟开始摸他的眉骨,眼睛捉住他不放,像是在实施一种名为温柔的酷刑。   “好了。”梁易舟有点受不了,他往上抬脸,让自己的脸离开许培樟的手掌,“我去给你倒水。”   梁易舟又想要走,但许培樟拽住了他的手腕,他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子:“你不要走。”   梁易舟被他闹得没脾气,只好曲线救国:“可我这样很累。”   许培樟歪了一下头,似乎在思考,过了一会才说:“那你躺在我旁边。”   梁易舟没回应他,许培樟立马变得委屈起来:“求你了,我不想一个人呆着。”   梁易舟叹了口气:“好吧,你先放开我。”   许培樟有点不信任地看了他一眼,只放开了一只手。   梁易舟想着醉鬼是没办法讲道理的,所以他就由着许培樟握着他的手腕,然后翻过身躺在他旁边。   “你喝酒不难受啊?乖乖睡觉。”梁易舟心想,估计得等许培樟睡着了才能走了。   许培樟闻言,侧过身来,盯着梁易舟的侧脸看:“还好,我不困。”   梁易舟被他那炽热的视线看得很不自在,他觉得自己有点奇怪,明明更亲密的事情也做过的,怎么被许培樟盯着看几眼就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不对劲。   “你干嘛一直看我啊。”梁易舟很无奈。   许培樟一只手拉着他,一只手托着自己的脸,很认真地说:“因为我很想你啊。”   梁易舟呼吸一滞,随即他的眼睛有些暗淡:“别说这种话。”   许培樟就不说话了,他也平躺着,他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听起来有些委屈:“可这是我的真心话。”   梁易舟不知道该怎么答他,他轻轻地讲:“睡吧。”   “你说你不怪我,是真的吗?”许培樟把手指揭开一条缝,脸稍微侧过去一点,在偷看梁易舟。   “我自己愿意的,怪你干什么?”梁易舟笑了一下,觉得较真的许培樟很好玩,他想反正许培樟也喝醉了,这个人喝醉了第二天肯定断片,就多说了点话,“你跑过来,就是要跟我说这个啊。”   “不是。”这会儿许培樟很诚实,“我其实……”   但他说到这里又不愿意说了,他闭上嘴巴,闷闷地来一句:“没什么,我就是想跟你道个歉。”   “我那天心情很差。”梁易舟宽容地笑笑,“忘了这件事吧,我接受你的道歉。”   许培樟觉得自己的心还是空了一块,但他不敢求更多了,他想他要有耐心,要一步一步慢慢来,把以前减掉的分数都一点一点加回来。   梁易舟躺着发呆,他想起前几天何邱淮问他的话。   “既然解约了,是不是可以跟我试一试?”   可感情这个东西最不讲道理,不是分开了,看不见了,就能一起消失的,也不是试一试,多看几眼,就能凭空产生的。   他想起梁蕊。   梁易舟发现自己最像梁蕊的地方原来在这里,就是对感情的那份偏执。   梁蕊把自己变成一个悲剧,梁易舟想他可以处理得比梁蕊好一点,至少不要对不该抱有期待的人怀揣什么愿望。   屋子里很静,顶楼的房间悬在黑暗和寂静里,会放大人的呼吸和心跳。   梁易舟闭上眼睛数数,想着一会等许培樟睡着了他再回剧组酒店。   他感受到许培樟的手动了一下,他松开了他的手腕,但没有直接拿开,梁易舟呼吸都变慢了。黑暗和寂静把他的触觉变得敏锐,许培樟的手指贴着他的手心滑了下来,似有若无的触碰,让人觉得痒。   梁易舟没敢动。   许培樟很慢地把自己的指尖挤进他的指缝,指关节碰在一起是没有声音的,但梁易舟只觉得自己有很短暂的失聪。   他只好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许培樟似乎是怕吵醒他,所以只是把指尖悬在那里,幸好指尖离脉搏很远,不太会暴露此刻他的心情。   梁易舟闭着眼,他觉得自己的手心都要出汗了。这又算什么呢?他无法解释,更不敢往深处去想。   许培樟给过他很多东西,触摸,拥抱,亲吻,体|液,每一个都比现在要亲密,但每一个都和爱情无关。   梁易舟假装因为熟睡而翻了个身,很自然地把自己的手给抽了出来。许培樟很安静,或许他也已经睡着。   梁易舟背对着许培樟,很慢地把那只手给攥起来,他每个指缝都觉得在发烫。   他当然看不见许培樟此时是睁着眼睛在望着他的背影,那只手虚虚地抓了一下,到底是没敢再去碰梁易舟。 第62章   许培樟是被渚良的电话叫醒的,他被自己的皮带磕得腰疼,接起电话的时候还很懵。   “你是不是骚扰我家艺人了?”渚良明显是来兴师问罪的。   “你滚蛋。”许培樟头疼得很,不想跟他扯皮。   “公共场合你给我注意点。”渚良充耳不闻,“别欺负我艺人心软,要不是我问他,他还替你瞒着呢。”   “知道了!你好烦!之前让我直说的是你,这会不让我跟他多接触的也是你。”许培樟宿醉加起床气一起上头,愣是把自己说委屈了,“你到底想怎么样嘛?”   “前者我是作为你的朋友提出建议,后者我是作为梁易舟的经纪人提出要求,有矛盾吗?”渚良才不管他,“没事挂了,都几点了还睡,猪吗?”   许培樟看着手机上显示的七点四十,有点无语。他骂骂咧咧地坐起来,这才发现梁易舟昨天把他送回来,真的只是送回来。   外套,皮带,什么都没帮他脱,还好许培樟昨天没打领带,不然一定会体验一下什么叫窒息。   许培樟昨天虽然喝多了,但没到断片的程度,他一边走出卧室一边把身上的衣服给脱了,他记得昨天是他自己死乞白赖地不让梁易舟走的。   梁易舟对他也真是太有耐心了,被他这么闹也没跟他生气,最后还躺下来陪他。   想到这里许培樟就有点暗戳戳地高兴,他清楚梁易舟不是那种对谁都好的人,他要是真的讨厌,根本不会亲自送他回家,完全可以让陈港来接他的。许培樟感觉自己的狗尾巴都要露出来了,越想越开心,哼着小曲走到厨房想给自己煮个粥。   结果看到餐厅的桌子放着什么东西还粘了一张便利贴。   “买了早饭,自己热一下。”   没有写落款,但许培樟知道这是梁易舟的字,许培樟那嘚瑟的心情瞬间冲破天际,尾巴藏也不想藏了,晃得飞起。   家里便利贴很多,许培樟以前也经常给梁易舟留字条,许培樟把那张便利贴揭下来,准备一会找个盒子装起来。   周可新片《莫比乌斯》在各路营销号花式放瓜加溜人之后,在八月初官宣了主演人选。   男主角张寻由梁易舟饰演,女主角罗沁由金临饰演。   这是一部都市奇幻爱情电影,讲述张寻和罗沁之间纠葛了十年的爱情故事,在看似命中注定的一见钟情之后,两个人的生活轨迹因为彼此而发生巨大的变化,美丽得像泡影一般的童话故事却有结束的那一天,罗沁因为跟张寻争吵而赌气开车出门发生车祸,自己的爱人就此离世,张寻失魂落魄,只能深夜买醉,第二天断片醒来却发现自己回到了过去,他们争吵的前一天。张寻自然想要改变这个结局,虽然他们没有争吵,却发生了别的事情,罗沁最终还是意外离世。张寻就只好不断地回到过去,一次比一次回到的时间更早。在无数次徒劳无功之后,张寻才发现,只要罗沁的人生里有自己,她就不可能会有幸福的结局。他就是罗沁原本幸福的人生里不该出现的裂痕,于是在故事的最后,张寻回到了最开始,在那个两个人会遇见的圆形喷泉池,张寻选择转身离开,不去认识他此生的挚爱。   《莫比乌斯》改编自小说《连环套》,原著本来的热度就颇高,所以对电影的讨论也是相当热烈。   莫比乌斯电影官博刚刚发完微博,评论转发就水涨船高。   “@今天吃什么:终于尘埃落定了,原著粉还挺满意的,起码颜值都ok。”   “@阿离:金临分手之后事业线越来越顺了啊!女儿这个角色妈妈很满意。”   “@回收破旧莲蓬:金临!新时代大女主的典范!上个月手撕完渣男,这个月官宣莫比乌斯。这告诉了我们!女人!就要搞事业!”   “@AAAAaaa:卧槽我女儿居然和我墙头合作了!!!梁易舟那张脸我馋好久了1551”   “@SY芝芝:本原著粉满意了,罗沁就是可爱又漂亮那一挂的,本来还在担心张寻大学那段长发时期可怎么办,毕竟内娱没有几个长发美人,我怎么忘了梁易舟呢。”   “@星星棉花糖:合适个屁,张寻这么A的男人,梁易舟演得出吗?”   “@椰子汁:笑死人了,这是来自陈栾的刻板印象吧,建议去看看我们梁老师之前演过的那个配角,《第七天》里的万秋,感受一下什么叫男性荷尔蒙。”   “@一颗蜜柚:万秋真的好帅啊,可惜戏份太少了,我命运般的老公万秋,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看到梁易舟再演这种类型的角色,地下拳击手,还是战损,眼泪从嘴巴里流了出来。”   “@不吃葡萄:草,万秋真的是我心头的朱砂痣,又野又辣。这么一回忆,梁易舟前期的那些五花八门的配角里有好多边缘人物啊。这次的张寻是都市丽人!原著里张寻是超级潮的艺术系学长诶!我是不是可以看到奇迹舟舟了!老婆冲鸭!”   “@怎么会这样:说起来,这是周导第二次跟梁易舟合作了诶,连着两部片子男主角都是他,周导你好爱他。”   “@再也不咕:先期待吧,什么时候开机?”   许培樟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他发微信问渚良,“什么时候开机?”   渚良先发了三个锤子砸狗头的表情:“天天打听我家艺人,闲得你。”   “最快也要威尼斯电影节结束之后了,其实挺赶的,那会《云间月》上映还要宣传。”   许培樟回他:“上映时间可以再协商,看周可的意思吧。”   发完又加一句,“这几天我能来探班吗?”   渚良回得很快:“探你个头,你老实点吧,等电影节不行吗?威尼斯山高水远,你爱咋搞咋搞,现在别打扰我艺人拍戏。”   许培樟故意气他:“那到时候电影节,记得把我的酒店也一起定了,要梁易舟隔壁的。”   渚良言简意赅地回了他一个字。   “滚”   然后许培樟就后悔气渚良了,因为渚良远比他更气人。   “我忙着给梁易舟和何邱淮炒cp呢,要订也是把他俩订在一起,哈哈。”   许培樟咬牙切齿地也回了他一个“滚”。   《云间月》顺利入围威尼斯电影节主竞赛单元,一行人来到了这个由水和桥组合而成的巨型的华丽迷宫。   这是周可第二次来威尼斯电影节,他们去酒店的路上闲聊,提起这件事,周可笑着摇摇头:“其实这已经第三次我来威尼斯了,你们不知道的,第一次是跟着易导来的。”   “是易导拿金熊的那部《作哑的鱼》吗?”邵阳抢答似的。   “是的,好多年过去了。”周可有些感慨地笑笑,“那时候我还小呢,完全是出来见世面的。”   “没准这次您也能拿一个金狮回去呢。”邵阳对周可的感觉很好,他很真诚。   “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周可很谦逊,“我才学了个皮毛,希望有一天能和老师比肩吧。”   “周导一说起易导就像个小孩子了。”许培樟打趣他。   梁易舟在飞机上没睡好,这会戴着眼罩在补觉,渚良在另一辆车上,许培樟仗着自己跟周可熟,死乞白赖地挤上来。两个人就顺着聊起了易昶。   “我很小的时候就很崇拜他了。”许培樟一脸向往,“我爸跟他很熟,我打小就缠着易导求他把拍电影的秘籍传给我。”   “那易导给你什么独家窍门了吗?”周可问他。   “他让我脚踏实地,不要白日做梦。”许培樟说着就模仿了一下易昶那张严肃的脸,板起脸来。   周可太懂这种感觉了:“易导确实比较严厉。”   梁易舟似乎睡不安稳,车子一颠,他的头直接从座椅上滑下来了,吓得许培樟赶紧伸手托住了他的脸。   “也不怕落枕。”许培樟皱眉,也不松手,就这么托着,他有些复杂地盯着梁易舟紧皱的眉头,“不会是做噩梦了吧?”   周可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第63章   《云间月》的首映安排在了电影节的第二天,梁易舟自己也是第一次看成片。   今天渚良没给他准备西装,反而是准备了一套绣有中式纹样的白衬衫黑裤子,衬衫的下摆很长,裁成几段长短不一的,真丝面料柔软,略微宽大一圈的版型让衣摆随着人的步伐一起晃动,看起来符合某种韵律感。半透不透的布料被灯光一打就显出梁易舟那流畅的腰线来,若隐若现的,勾得人心痒。   脚腕也是露出来的,他骨细,脚腕骨头看起来也精巧,轻巧地立在那里,就有点谪仙味儿。   妆容重点放在眼睛上,眼线画得长而翘,显得他那双凤眼狭长又多情,清清冷冷抬眸,能让人一见忘俗。   何邱淮那里依照贺平章这个人物,穿一身细格子的呢料西装,深咖色,十分复古。   两个人并肩入场,看侧面梁易舟比何邱淮薄了好多,哪怕这会体重已经恢复,但梁易舟看着还是清瘦。何邱淮很绅士,他的手虚虚地护在梁易舟的身后。两个人轻声交流了几句,看起来很亲密。   许培樟坐在下面,表情很难看。偏偏旁边还有个火上浇油的渚良:“多登对啊,要是他们两个真谈恋爱我也不介意的,何视帝可比某些人靠谱多了。”   “不说话你会死吗?”许培樟翻了个白眼。   “嘴长在我身上,你管得着吗?”渚良这人,看着斯文,但着实欠揍。   两个人正在拌嘴,突然听见影厅入口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一时间各国语言混杂。许培樟也抬起头:“怎么了?”   渚良的脸却一下子拉了下来,他起身想出去,但影厅只有那一个出口,所以他屁股离开凳子的那个瞬间他又坐了回去。   骚乱的来源很快就现身了,秦冠玉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他穿了一身黑西服,气质锋利又不羁。   “卧槽。”许培樟下意识看向渚良,渚良也是面无表情,只当是没看见似的。   “他怎么来了?”许培樟一愣,“找你算账来了啊。”   “他也有片子。”渚良抱着胳膊,没正眼看秦冠玉一眼,“但不知道他这会来这里发什么神经。”   秦冠玉没有官方的英文名,许培樟听见大家都在喊他“Qin”,他对秦冠玉的印象其实还停留在很久以前,那时候的他远比现在温和得多,甚至有些不谙世事的天真。时间一晃而过,要不是他那张脸让人印象深刻,许培樟真是一下子认不出来他。   秦冠玉直接忽略了何邱淮的存在,他谁也没理,而是径直走向梁易舟,一下子突破了社交距离,就这么凑到他跟前。秦冠玉比梁易舟高了大半个头,所以他稍微附身下来,鼻尖凑近梁易舟的眼睛,要是换了别人,被秦冠玉这么面无表情地盯着,一定会觉得被压得要喘不上气,但他撞上了梁易舟这块冰。   梁易舟并不打算跟他献媚,所以安静地回望他。   秦冠玉的骨相极好,哪怕脸这么臭,还是能看出温润的底子来,非常有东方古韵的皮与骨。   许培樟皱眉,他下意识站起来,却被渚良一把拉住了:“你别管他。”   许培樟“呸”了一声:“你的人你自己管,我在意的是梁易舟。”   何邱淮反应很快,他把梁易舟往后面一扯:“秦老师来这里,荣幸至极。”   与此同时,工作人员也上前:“秦老师,我带您去入座。”   秦冠玉又往前一点,他凑近了梁易舟的耳边,有点轻蔑地笑了一下:“小鬼头。”   “他到底在干嘛?”许培樟看得气不打一出来,觉得秦冠玉不愧是渚良带出来的人,跟他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有病。   渚良却没有说话。   另一边的秦冠玉无视了工作人员给他安排的座位,旁若无人地朝许培樟和渚良这里来了。许培樟屁股一抬,反正他和渚良又不是真兄弟,大难临头,他才不想掺合进去,于是火速和渚良划清界限,退开了三个座位的距离。   渚良也想站起来,却被秦冠玉一把按了回去,他们这个位置靠角落,众人的视线现在都放在台上了,没人注意到这里的剑拔弩张。当然,就算被直播,秦冠玉也不打算放过渚良。   “你的新玩具,看起来不会任你拿捏。”秦冠玉站着俯身,他两手撑在渚良身侧的扶手上,把他给圈住了,语气有些讥讽。   “秦冠玉,你有病去医院看病,别骚扰我的艺人。”渚良脸比他还臭,连许培樟都没看到过渚良会有这么吓人的神情,隔着镜片,也能感受到他那冰冷的视线。   秦冠玉似乎被刺痛了一下,但他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渚良,养成游戏玩腻了吗?良心发现开始做正常的经纪人了?你恶不恶心?”   “恶心啊,我是什么人你不应该早就看透了吗?秦冠玉,你还在指望我什么?”渚良看他的表情就像在看一个笑话,“你不也报复过我了吗?你还想怎么样?不是你说的今生不必再见吗?巴巴地跑过来干什么?要让全世界知道你是丧家犬吗?真可怜啊。”   秦冠玉一把攥住了他的脖子,他的手上青筋都爆起来了:“你他妈......”   “要么掐死我,要么滚。”渚良一动也不动,他虽然也是个一米八的个子,但比起秦冠玉,特别是现在这个姿势,看起来简直小了一圈。   秦冠玉看着他,只觉得在看世界上最无情无义的人,渚良成就了他,但也毁了他,他恨不得咬死他,他恨透了渚良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他丢下,就像丢掉一个垃圾。   秦冠玉低下头,他掐住了渚良的下巴,用了简直是钳制的力气,他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上,恶狠狠地咬了一口渚良的耳廓,一字一顿地说:“我不会放过你的。”   渚良一把掐住了秦冠玉的手腕,他仰起脸,嘴唇几乎要碰上秦冠玉的鼻尖:“今天是别人的首映我不想跟你吵。”   渚良很懒地抬眼,表情有些嘲弄:“现在滚吧。”   秦冠玉很深地看了他一眼,直接在他旁边坐下来:“主演都说我来了是荣幸之至了,我走了不是打他们的脸?”   渚良没理他。   这会放映前简短的交流会已经结束,梁易舟和何邱淮还有周可也入了座,稍作休息之后就会开始正片的放映。   “那样的人,难驾驭,面冷心冷,不好办的。”秦冠玉吊儿郎当地冲梁易舟一努下巴。   “关你屁事。”渚良回敬他一句。   “你居然会护着自己的艺人了?”秦冠玉做了个夸张的表情,“怎么,成了手心里的宝了?这么在意。”   “秦冠玉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渚良真不想搭理他,“我从头到尾就养过你这一只白眼狼,裴晴枫或者梁易舟,都只是我的工作。你想听的是这个吗?听完就滚啊。”   秦冠玉垂了一下眼睛,叫人看不出他的情绪来,或许是好演员都如此,想要掩盖什么,就能掩盖得彻底。   他彻底安静了下去,不再说话,直到电影开始,云间月这三个字慢慢浮出水面,随后又被涟漪打散了,秦冠玉才轻轻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银幕上的云无月灰头土脸,架势端起来的时候眼睛却比什么都亮,像这浊世里的一点萤火。   “大道才知是,浓情悔认真。回头皆幻景,来处是何人。”   影片上铺开的是如梦似幻的旧金陵,云无月身处期间,脆薄如一片纸,他唱的是世间人的悲欢离合。   直到影片接近尾声,火光摇曳间,云珏最后朝无人处一躬身,留下一个模糊的笑靥。   全场寂静无声。   直到片尾字幕开始滚动的时候大家才如梦初醒,掌声如潮水,但秦冠玉还是听见了渚良的话。或许是被电影的情绪影响,渚良说得很慢。   “残山梦最真,旧境难丢掉。你清楚我们不可能回到过去,所以算了吧,谁没谁会活不下去呢?”   作者有话说:   云珏唱的和渚良说的都出自《桃花扇》 第64章   梁易舟拿着一本杂志,在圣马可广场边上的咖啡店外面闲坐,像个懒散的游客,仿佛昨天首映好评如潮的影片男主角不是他一样。   影片人评价《云间月》是瑰丽迷人的东方梦境,破碎又坚硬的美丽泡影。   “我们看过许多年代戏,有的着眼于时代,许多会因为野心太大而显得空泛,《云间月》聚焦于人,云珏其实只是时代乱流中的可怜人,他胆小也怯懦,苟活却没有目的,偶有的光鲜亮丽,那头珠翠也压得他直不起腰来。我们说乱世多精怪,但乱世也多情,在夹缝里生存的人的感情,是何其珍贵。以及最后大火之中,我们看到的是中国人的脊梁。在真实的历史上,南京也从不缺乏这样的传奇。”   梁易舟没在看杂志,他在看游客拿苞谷喂鸽子,有胆子大的孩子把苞谷放在头顶上,鸽子就会短暂地站在他的头上。   “你怎么在这里躲懒。”许培樟抽走了他手里的杂志,塞了一个纸筒包着的小食,“油炸海鲜,味道挺不错的,吃点?”   梁易舟就接过来,像一只犯懒的接受投喂的猫咪。   “好吃吗?”许培樟很期待地看他。   梁易舟嘴巴里嚼着沙丁鱼,就点了点头,看着很乖。许培樟手又痒了,他弯腰过来,手指很轻地摸了一下梁易舟的唇角。   这一下搞得两个人都有点尴尬,梁易舟有些不自然地转过了一点身子,许培樟这才意识到现在不是从前了,于是他有些着急地解释:“沾了点渣......”   梁易舟下意识用手背擦了一下,一时间气氛十分尴尬,两个人的耳朵都红了。许培樟只好把视线转向手里的杂志,而梁易舟有点呆呆地摸着咖啡杯。   “你俩杵这里干嘛?”渚良从另一个方向来,手里提一个面包店的袋子,“偷情啊。”   梁易舟这口咖啡刚入口,听了这话,呛了个死去活来,这下真的整张脸都红了。渚良从梁易舟手里拣了个虾来吃,十分缺德地揶揄了一句:“今天挺热的,是吧。”   许培樟也拉开椅子坐下来,他问梁易舟:“怎么不去逛逛?”   梁易舟还没回答他,又有个不速之客出现了。   “小朋友们要去玩吗?威尼斯我熟啊。”秦冠玉戴着一副墨镜,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改昨天那臭脸的态度,显得亲切又温和。   许培樟警惕地看了秦冠玉一眼,生怕他又要突然袭击梁易舟。   “昨天我们有点误会,电影很不错的,小鬼,前途无量。”秦冠玉这番夸奖的话说得一点也不走心,好在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对他抱有什么期待。   “多谢前辈。”梁易舟很客气地回他。   秦冠玉也坐了下来,这下小小的一张咖啡桌,四面都挤满了人,他端详了梁易舟一会儿,突然问:“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这话说出来,剩下的三个人都一愣。按时间来说,秦冠玉成名的时候梁易舟才刚刚毕业,后来他又出国了,两个人实在没道理见过。   “可能是我记错了。”秦冠玉摆了摆手,“也可能是像某个熟人吧。”   许培樟可没闲情逸致陪秦冠玉和渚良叙旧,他把杂志伸到梁易舟眼前,指着上面的某一页:“阿舟我们去坐贡多拉好不好?”   这本杂志其实是渚良之前拿来当桌垫用的,上面的广告写得相当土味:   “威尼斯有一百七十七条窄河道和两千三百条更窄的水巷,我想同你乘坐贡多拉穿越横跨这些水域的大大小小四百二十八座桥,是否可以这样一直荡进你的心里?”   实在窝心得很。   许培樟给梁易舟看了之后才想起这要命的广告词,于是他欲盖弥彰地把手往上移,遮住了最后一句话。   “两个人坐不划算啊,我们也一起。”秦冠玉立马拍板,“走吧,这会时间也正好,我带你们看看威尼斯。”   许培樟嘴角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还没开口呢,渚良已经把他想说的话给说了出来:“秦影帝,你多缺钱呢,要省这几十欧?”   “那我们俩坐一个,他们坐一个。”秦冠玉一挑眉,表情很愉快。   渚良面无表情:“我晕船。”   秦冠玉才不跟他废话,一把拉住他的手腕,直接把渚良给拽了起来,顺势凑到他耳边说道:“渚大经纪人,我不怕丢人,你要么乖乖跟我走,要么我扛着你走。”   渚良瞪了他一眼,甩开了他的手,然后没好气地把那袋子面包扔给了他。   “走吧。”秦冠玉十分绅士地做了个手势,渚良直接无视了他,拉着梁易舟先走了。   许培樟也站起来,秦冠玉却拦了他一下,他很轻地说:“你喜欢他啊。”   许培樟一愣,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说的,所以很坦荡:“是啊,你离他远点,你和渚良的事跟他没关系。”   秦冠玉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那最好不过咯。”   秦冠玉和许培樟走在后面,离前面两个人只有几步远,秦冠玉把手插在兜里,墨镜放在胸前的口袋里,他今天穿了件花衬衫,看着非常散漫,他盯着渚良的背影,突然来了一句:“你说人是不是很奇怪,明明喜欢,却要假装不喜欢。”   “我还以为你恨他。”许培樟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   秦冠玉笑了一下,他摇摇头,他用一种有些羡慕的神情看许培樟:“你没吃过苦,你不懂,恨是恨的,但也爱啊,离又离不开,得到了又不满意,可只有在他身边才觉得自己完整。”   许培樟不自觉地看了一眼梁易舟。   “但他不要我。”秦冠玉有些嘲弄地笑笑,“你知道吗?这些年我在不断打破他给我浇筑的那些东西,我非要打碎过去那个按照他的喜好做出来的秦冠玉,可这样很痛,折磨的还是我自己。所以我不会放过他,我的痛苦他也要懂得,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拜他所赐。”   “说起来,你没追到,我也没追到,我们应该统一阵线,互做僚机啊。”秦冠玉突然伸手过来搭住许培樟的脖子,“怎么样啊?嗯?”   “你再废话,他俩绝对从我们眼皮底下溜掉。”许培樟把他的胳膊一推,快步走了上去。   贡多拉小哥的英语说得很一般,秦影帝纡尊降贵去交涉,连比划带猜的,不过这几位都是不缺钱的主,秦冠玉跟他讲好了坐两个钟头,最后要回到这里。   渚良不乐意跟秦冠玉并排坐或者面对面,许培樟也不想让秦冠玉离梁易舟太近,所以最后渚良和秦冠玉坐了一个对角,许培樟和梁易舟坐了一个对角。   四个人简直头上顶着四个大写的“貌合神离”。   许培樟倒是无所谓,对角线一样拍照,被渚良瞪了还振振有词:“我拍点照送给你去营业不好吗?一般人我还不拍呢。”   “我也要营业,渚良给我拍两张。”秦冠玉立马说道。   “滚蛋,就你那微博,几百年都不更新了。”渚良翻了个白眼,没理他,从袋子里拿了个可颂递给梁易舟,自己也叼了一个。   “这么关心我啊。”秦冠玉吹了声口哨。   “他吃错药了别理他。”渚良对梁易舟说。   这三个人嘴皮子都利索,梁易舟本来就不爱说话,拿着个可颂慢慢吃,倒也自得其乐,由着他们唇枪舌剑的。   天气晴朗,波光潋滟,让人觉得惬意。   四个在贡多拉上的人不知道,有个也在威尼斯的网红碰巧看见了这一幕,举起相机把这艘贡多拉给拍了下来,上传之后网友一下子炸了。   “@秦冠玉唯一女友:卧槽卧槽卧槽我都几百年没见过活的!私底下的!秦冠玉了!博主你上辈子一定是菩萨。”   “@普十三:这是什么梦幻联动,我的前老公和我的现老婆[吃惊],不愧是颜值的天花板啊,我能dream一个以后合作吗?”   “@253ummmm:这一船都是什么颜值啊,绝了,这就是传说中的4A景区吧。”   “@铁锅炖大鹅2333:草!真的是!大家快来领走心仪的1,馋哭了,真想把我女儿塞过去!!!”   “@帅哥收集箱:秦冠玉真的好好看啊,这老男人怎么年纪越大越有魅力,帅得我腿软。西八,他为什么这么不爱营业,没有电影的时候他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粥粥舟舟:哦莫哦莫老婆吃可颂好可爱啊呜呜呜,怎么这么乖,我的百变老婆。”   “@嗑瓜子的:救命,这就是帅哥的世界吗?许培樟戴眼镜也太好看了,不愧是把霸道总裁带进现实的男人,细框眼镜好涩啊我支棱起来了。”   “@哪里有瓜哪里就有我:还有一个是谁啊?我好吃他这种斯文败类的感觉。”   “@热心群众回复@哪里有瓜哪里就有我:渚良,梁易舟他经纪人,被拍到过几次的。”   “@怎么会这样:这四个人怎么凑在一起的?看样子他们是在一起玩啊,总不可能是拼贡多拉拼到一起的吧?”   “@经常害怕:笑死了,楼上思路不错,一定是特别的缘分。”   “@奶盖小团子:渚良是梁易舟的经纪人,许培樟是梁易舟的前老板,这三个人认识很正常啊,但秦冠玉什么情况?”   “@四海为家家家磕:你们不知道吗?渚良是秦冠玉的前经纪人啊,这cp你们都没磕?绝美相爱相杀,当年真是真的真,但be得彻彻底底。”   “@九月不减肥:卧槽be了吗?渚良不是跟着秦冠玉出国了吗?我还以为他俩已经领证了呢。”   “@我磕的都be了:所有的社交平台都双向取关了,之前秦冠玉的小号只关注了渚良一个人,后来也取关了,还发了很多让人想入非非的话啊,这件事闹得挺大的,渚良当时还公开声明自己已经不是秦冠玉的经纪人了。反正散得很不体面。”   “@一定会想念吧:卧槽卧槽卧槽,这是搞到真的了吧,秦冠玉居然会发这种话,如果可以,宁愿我们没有遇见过。惊呆了,这一定爱过啊。”   “@吃不饱:混乱中插邪教,你们都没看到许培樟举着手机在拍梁易舟吗?这都不磕的吗?我有预感一会梁易舟会拿这个照片发微博了。”   “@不知道叫什么:之前是谁传梁易舟和许培樟不和所以才解约的?这叫关系不好?都在一条船上了,四舍五入已经do过了好吗?”   “@白马啸西风: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一对是绝美破镜重圆?一对是金主演员地下恋情?kswlkswl”   已经成为这天话题榜主角的四个人浑然不觉,各自的心事都从这艘小小的贡多拉散开去,随着水波出现又消失。   等渚良收到消息的时候,他们四个已经明晃晃地挂上了热搜。   #4A景区#,#秦冠玉梁易舟同游威尼斯#,#秦冠玉渚良#。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工作的何邱淮完美错过了成为第五个A的机会。 第65章   渚良脸都黑了:“靠岸!”   秦冠玉下意识地看他,虽然不知道他哪里来的火气,但还是马上招呼贡多拉小哥停下来。   “怎么了?”秦冠玉问他。   渚良气得手都有点抖,头也不回直接就上岸了。秦冠玉也马上站了起来追了上去,只留下不明所以的梁易舟和许培樟。   “我去,还真赊账。”许培樟看着匆匆忙忙的两个人,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怎么了?”梁易舟也很疑惑。   许培樟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没什么事,有人拍到我们四个一起坐贡多拉,然后就热搜了。”   梁易舟看起来有些担心的样子,许培樟这下可不客气了,直接坐过去碰了一下他的肩膀:“别担心啦,就是渚良和秦冠玉之前有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他俩吵了多少年了还是这样。我们再玩一会呗。”   许培樟说完也没等梁易舟回答,直接转头跟贡多拉小哥交流了几句。   “你会意大利语啊?”梁易舟看看许培樟,又看看小哥。   “是啊,日常交流没问题。”许培樟冲他一笑,“刚刚只是不去抢秦影帝的风头而已。”   梁易舟就点点头。   许培樟却想要得寸进尺:“你是不是有点崇拜我啦?”   梁易舟不动声色地离开了他一点,他这个拉开距离的动作让许培樟有点受伤。但他很快就转了话题:“一会去不去剧院?反正你晚上也没安排,既然都来威尼斯了,今天不死鸟剧院演出是《图兰朵》,那里很漂亮,我觉得你会喜欢。”   梁易舟看了他一眼,他看人总是浅淡,轻飘飘的,碰一下又荡开,像钩子似的。   “算了,今天也挺累了。”梁易舟转过目光,贡多拉从小桥底下穿过,倏忽间一暗,叫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另一边的秦冠玉跟着渚良,转进了一条小巷里,他伸手过去拉他,却被他一把甩开了。   “秦冠玉,你什么意思?”渚良表情非常差,“你骗骗许培樟就算了,你觉得我不知道你跟那个网红是认识的吗?”   秦冠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就算我是故意的,又怎么了?”   渚良有点难以置信地看他:“你他妈发什么疯?以前的事情很体面吗?”   “怎么了,你怕了?”秦冠玉盯着他,表情玩味。   渚良没有说话,秦冠玉并不打算放过他,他突然逼近他:“你也会有害怕的事情吗?”   渚良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但后面是墙,他想往旁边走,却被秦冠玉拦住了。   “你那时候不是怕,只是不想要我了,对不对?”秦冠玉另一只手撑在渚良的耳边,整个人都凑近了,像闻猎物似的,他的鼻尖从渚良的下唇游曳到眉心,他很轻地笑了一下,“怎么了呢,那时候你是觉得难堪吗?是不是觉得被男人操了很丢人啊。”   渚良一把推开了他:“滚开!”   秦冠玉却充耳不闻,他一把掐住了渚良的手腕,直接把他给按在了墙上:“我这辈子也不会忘记,是你先不要我的。”   “陪你去纽约我也陪了,我们早就两清了,秦冠玉,你别给我发疯。”渚良冷冰冰地看他。   “两清?”秦冠玉笑了一下,他掐住了渚良的下颌骨,眼睛垂下来,很用力地吻了一下渚良的嘴唇。   渚良没想到会来这一出,吓得反抗都忘记了,直到感受到秦冠玉那不要脸的舌头居然还想伸过来,他直接一抬膝盖,撞了一下秦冠玉的大腿,然后把他推开了。   “神经病吧你!”渚良“呸”了一声,而秦冠玉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还故意用手指慢条斯理地抹了把自己的嘴唇,像个浪荡子。   “要是被拍到了,你今天直接全自动出柜了。”渚良被他搞得无语。   秦冠玉舔了下嘴唇:“我才不在乎,我认真的,威尼斯电影节结束我就可以带你回纽约领证。”   “神经病。”渚良骂了一句,却没有敢看秦冠玉的眼睛。   “你每次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就只会骂人,好像小孩子哦。”秦冠玉冲他一挑眉,一脸吃饱喝足的餍足样。   渚良懒得跟流氓多费口舌,他用手背擦了下嘴唇,直接走了出去。   秦冠玉没动,他看着渚良的背影,眸子变得很深,表情是志在必得。   威尼斯有无数条小巷,每一条都藏着不同的性格和故事,这一条则见证了这两个人又一次的不欢而散。   许培樟把梁易舟送回酒店,他们住在同一层,但并不挨着。梁易舟不是多话的人,回来的路上一直沉默着。之前他们相处都是许培樟说得多,梁易舟听着,这会许培樟也没怎么说话,他才发觉梁易舟原来有这么安静。   “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吃饭,就我们俩,我知道附近有个不错餐厅。”许培樟问他。   梁易舟摇头:“晚上周导已经约我了,他想介绍几个导演给我认识。”   “这样啊,那确实,来的都是大导,以后没准都会有机会合作的。”许培樟点点头,“我还知道有个不错的bar,可以小酌一杯,那里唱爵士,我想你会喜欢的。”   “不了吧,明早还有工作的。”梁易舟没看他,自顾自走着。   “哦对哦,那明天想不想吃点什么,我反正没事,可以给你们送外卖的。”许培樟停下脚步,两个人已经走到了房间门口。   梁易舟把房卡拿出来,然后摇摇头:“不麻烦你了。”   “歌剧真的不考虑一下吗,你不去我一个人去感觉没有那么有意思的。”许培樟有点可怜地看他。   梁易舟开门的手一顿,他有点无奈:“你不觉得这个太私人了吗?”   许培樟一愣。   “我知道你不喜欢一个人,喜欢要人陪的。”梁易舟似乎下定决心才说的这番话,“这个人不一定非要是我,我很闷,也不太想。”   “你不太想跟我单独相处吗?”许培樟语气有点急,他下意识按住了梁易舟的手,不想让他打开门。   梁易舟很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我们这样算什么呢?许培樟。”   许培樟张了张嘴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里有很多人,你去找个合你眼缘的,不好吗?”梁易舟也不管许培樟的手还盖在他手背上,他把门把手按下去,“我想歇会儿了。”   “我喜欢你,所以只想跟你一起呆着啊。”许培樟脱口而出。   梁易舟的手直接从把手上滑了下去,然后被许培樟一把握住了,他想许培樟一定知道他的手在控制不住地颤抖了。   梁易舟只觉得被闷闷地打了一下,喜欢这件事对许培樟来说多容易啊,他直接讲出来,没有任何负担,显得那么理所当然。   “哦,那我不喜欢。”梁易舟说得很赌气,他觉得跟许培樟没什么好说的,两个人对感情的态度根本就没有交集。   许培樟下意识放开了梁易舟的手,他的神情变得有点受伤,他很小心翼翼:“阿舟,如果你不喜欢,我就不再邀请你了。但我还是会追你的。”   梁易舟有些不明白他的话似的,他很费力地眨了眨眼:“你说什么?”   许培樟叹了一口气:“本来我是想慢慢来的,等到你喜欢我一点,我再说,这样会很顺利。但是刚刚我付钱的时候,那个贡多拉小哥问我有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我就挺不开心的,我想如果我再不快一点,或许你会喜欢别人的。”   许培樟有些郑重地看着他:“我真的挺喜欢你的,梁易舟,你要不要跟我试试啊?”   梁易舟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明明应该高兴的,但他实在高兴不起来,他知道许培樟是喜欢他的,但他的喜欢太轻易,跟肥皂泡没什么区别。朝生暮死的喜欢,梁易舟一点也不想要。   前车之鉴这么多,梁易舟不会傻到要去重蹈覆辙。到时候许培樟玩够了,他可以及时抽身,可以散得体面。那他呢?   难道要学梁蕊,一辈子都深陷泥沼吗?   镜花水月的泡影虽然美丽,但一但结束,日后就会变成漫漫长夜里的无边梦魇。   既然注定要失去,那就不要开始。   梁易舟很快地摇了摇头:“算了吧,感情对我来说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许培樟没想到梁易舟会是这个回答,但他感受到了梁易舟那很明显的抗拒的感觉,于是他继续解释:“阿舟,我是认真的。”   梁易舟笑了一下,他的神情有些悲悯:“许总,我也是认真的,你了解我多少呢?你说的喜欢程度又有多少呢?感情对我来说不是必需品,也不是消耗品,更多的时候是累赘,所以我不想。从前很感谢你,你是个很好的人,但我们不是一路人。”   梁易舟其实不算个很强势的人,他只是面冷,但这一次他很坚决,他开门的力气很大,也无视了许培樟那双眼睛,他知道许培樟伸手想抓住他,但他没有给许培樟这个机会。   他决不能心软。   许培樟的手伸到一半就顿住了,他表情变得茫然,只觉得心口很痛,他从来没体会过这样的感觉。所以懵了半晌。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梁易舟已经把门关了起来,许培樟垂下头,很轻地碰了一下门把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第66章   许培樟从前也梦想过自己以导演的身份来威尼斯,带着自己的作品来。但这件事在他大学毕业那天之后就被他自己放弃了。   其实许凯全和宛婷的意思是想让许培樟晚几年再慢慢接手承映传媒,反正许凯全年纪也不大,有这个资本和实力去支撑许培樟的梦想。   他们想让许培樟至少去拍一部真正自己的作品,无所谓好不好,只是属于他的。   但许培樟没有接受,他自己考虑了很久之后跟宛婷和许凯全长谈了一次。他清楚承映对许凯全的意义,也知道医生建议许凯全要多休息,他不合适再劳心劳神了。   许培樟够理智,对自己也很严格,其实怎么样都会是遗憾,倒不如不去尝试。   许培樟不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和梁易舟对他的态度不谋而合,他慢悠悠地在外面走,觉得心里堵得慌。   梁易舟没说喜欢他,也没说不喜欢他,却说他俩不是一路人,许培樟这会突然没那个自信觉得梁易舟至少是喜欢他的了,这让他觉得有点难过。   许培樟没经历过这样的患得患失的心情,怎么也排遣不掉,就找了个bar喝酒,一进门就看见了秦冠玉。   秦冠玉也看见了他,他冲许培樟招手,示意他过去。   “威尼斯可真小。”秦冠玉侧过脸看他一眼。   许培樟在他旁边坐下来,这才想起白天热搜的事情:“那个热搜后来怎么样了?”   秦冠玉看他一眼:“我和渚良那个被他撤了,哦,我和梁易舟那个也被他撤了,他说我名字排在前面,算的都是我的搜索量,这让他很不爽。”   “你俩后来没打起来吧。”许培樟喝了口酒。   “没有,我练过拳击和散打,不会跟他动手的。”秦冠玉笑笑,“你怎么样?后来可是你们贡多拉双人游诶。”   许培樟提起这事就精神不振:“别提了,他说我们不是一路人,在一条船上有什么用?”   秦冠玉跟他碰杯:“敬同样追不到老婆的我们。”   许培樟觉得这句话太不吉利,所以没喝。   “这两个人,嘴唇都薄,薄情郎啊。”秦冠玉摇摇头,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你和渚良到底怎么回事啊?”许培樟这两天下来,愈发觉得看不懂他俩了。   “他没怎么跟你说过我吧。”秦冠玉摊了摊手。   “没有,渚良其实跟谁都不太亲密。”许培樟想起那天见过的肖逸昉,虽说是堂弟,但渚良对待他也没什么特别的。   “他就是这样的人,哪怕是我,他也没有多亲密。”秦冠玉有些出神,这时候的他更接近许培樟从前认识的那个秦冠玉,温润安静,私底下容易害羞,习惯跟在渚良身后。   “渚良不会相信任何人,也不会爱任何人。”秦冠玉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下,“所以我之前觉得,哪怕让他恨我也是好的,这样我跟别人就不一样了,可以留在他心里。”   “他俩确实挺像的。”许培樟的心事挂满了脸,“可我才不愿意让他讨厌我,虽然他可能确实有点烦我。”   秦冠玉做了个抱歉的手势:“之前冒犯到梁易舟了,我那时候太生气了,觉得渚良把我抛下又去找了新的人,我接受不了。”   秦冠玉的眸子变得有些危险:“他可以离开我,但不能去别人身边。”   许培樟跟他碰了一下杯子,随即笑了:“第一次见他,是不是觉得这人特别不好对付?”   秦冠玉宽容地笑了笑:“是啊,像一块冰,梁易舟是一个很习惯封闭自我的人,其实这样的人很合适做演员,因为他的自我不会影响他对角色的演绎。”   “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被人泼了红酒,但他一点也不在意自己那个狼狈的样子,我当时觉得这个人可真怪啊。”许培樟回忆着,然后又笑了一下,“但他被泼了一脸的酒的样子,也是很漂亮的,漂亮得没有人味儿。”   “渚良看中的人,都是很好的。”秦冠玉似乎戴累了那张玩世不恭的面具,酒精让他变得温吞,他有些消极,“除了我。”   许培樟无从安慰他,他早就明白,这世间有无数的人,无数的人又产生无数的故事,极少数会有很好的结局,多数未完,一些会有明确的无可挽回的坏结局。他不知道他和梁易舟,秦冠玉和渚良,会属于哪一种。   但他绝对不会甘心把自己和梁易舟的结局变成后面两种情况。   “许培樟,你比我好很多,你没有对他做过无可挽回的事情。”秦冠玉这么说到。   许培樟却沉默了,他想他是做过的,之前的事情,梁易舟其实不喜欢,甚至觉得恶心。他觉得梁易舟很笨,他明明跟他说过那么多次的不喜欢就要说,他不会勉强他,但他还是什么也没有说。跟他处理事情的态度一样,他总是在默默承受。   但他们也有很愉快的时光的,虽然许培樟现在很难分辨和他共度的那些时间,哪一些时候梁易舟是真的开心。   各怀心事的两个人碰杯,各自闷了半杯酒。   到后半夜两个人都有点醉,秦冠玉把手机放在吧台上,指着通讯录说:“你比我好多了,我要是给渚良打电话,跟他说我喝醉了,让他来接我一下,你猜他会怎么说?”   秦冠玉拍了拍许培樟的肩膀,挤出一个难看的笑:“他一定会说,关他屁事,我死在外面最好了。”   许培樟也醉了,他扒拉开秦冠玉的手,一脸委屈:“渚良再怎么样也真的喜欢过你,爱过你吧。那我呢,梁易舟多理智啊,他说!我们不是一路人!他还说我是个好人,哈哈!”   “你这算什么,你不知道渚良都是怎么骂我的,他天天让我滚啊。”秦冠玉来了脾气,非要跟许培樟争个胜负似的,“久别重逢,他第一句话就是让我滚去看病。”   “渚良起码有嘴呢,骂就骂呗。梁易舟连骂都不会骂我啊,天天拿我当外人,你知道他都是怎么喊我的吗?”许培樟也上头,一拍桌子,控诉道,“他天天叫我许总诶。许总,许总,许总!多生分啊?我和他认识这么久了,他还整天许总许总的。”   “说起来,渚良也很久没喊过我小雨了。”秦冠玉似乎被刺痛了一下,他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秦冠玉是他创造的,但那不是我,我一直都是他不喜欢的那个,非常非常软弱的秦雨而已。”   许培樟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他知道秦冠玉改过名,但不知道原来冠玉这个名字是渚良取的。   “叫冠玉吧,你也担得起面如冠玉这个成语。”渚良捏着秦雨的下巴,端详了一会,然后说。   “行啊,你说叫什么就叫什么。”秦雨热切地看着他,“但良哥你能不能继续喊我小雨啊。”   渚良缩回手,回避了那炽热的视线:“都几岁了,还撒娇。”   “你是我经纪人啊,你当然要对我负责。”秦雨抓住他的手,握了一下,露出一个很可爱的笑容,“在外面戴假面具已经够累了嘛,你就让我在你面前可以无所顾忌做自己,好不好嘛?”   渚良轻轻弹了一下秦雨的额头。   “秦冠玉,秦冠玉。”许培樟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发什么呆呢。”   秦冠玉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这才意识到他现在在威尼斯,不是在北城,眼前的人是许培樟也非渚良。   他极快速地收敛了自己的情绪,眼睛也变得清明起来:“没什么。”   许培樟醉得厉害,他戳了戳秦冠玉的胸口:“你也很不坦诚,你们这些做演员的,都是千年的狐狸,我怎么猜啊?”   许培樟握着酒杯,很慢地转圈:“是我把事情搞砸了,他说不喜欢,那我还能逼他吗?可我……”   可我不甘心啊。   两个人都没办法从对方身上得到安慰或者是有效的建议,只是在这样一个异国他乡的夜晚,互相做了对方的酒友,短暂地产生了一点惺惺相惜的友谊。   作者有话说:   你俩的胜负欲真的很好笑(′?`??) 第67章   闭幕式的红毯是周可带着主演们一起走的,作为今年唯一一部入围了主竞赛单元的华语片,《云间月》已经在国内备受瞩目。   而梁易舟凭借云珏这一角色入围最佳男演员,这件事让之前的舆论风波也随之淡化,演员最重要的是作品,能够入围A类电影节的最佳男演员,无疑是最有说服力的实力的证明。   在昨天的媒体群访里,有记者问梁易舟有没有信心拿下这一个影帝?   梁易舟得体地笑,并不去收敛他身上有些锋利的气质,回答却很谦逊:“比起众多前辈们,我还有很长的道路要走,尽人事,听天命。谢谢大家对我的期待。”   走完红毯,渚良拿了个新的领结过来,没有叫造型师,反而是自己给梁易舟戴。   “会紧张吗?”渚良问。   梁易舟垂着眼睛,笑着说:“紧张地想来一根烟。”   “没事,这次最佳男演员竞争很大,你不拿奖,也是虽败犹荣。”渚良替他整理好了领子,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易舟,前程似锦。”   “秦老师也入围了,我感觉他会拿奖。”梁易舟安静地说,他也去看了秦冠玉的片子,一个疯狂又压抑的犯罪片。梁易舟看完只觉得钦佩,秦冠玉是真正的天才。   “他……”渚良笑笑,他在梁易舟面前没有那么有攻击性,两个人相处起来很平和,“他担得起。”   “他可一直在往我们这里看呢。”梁易舟垂了一下眼睛,偏头指了指斜后方。   “以前每次颁奖礼,我都会给他换领结的,这会估计在不高兴呢。”渚良故意又抬起手,调整了一下梁易舟的领结,“别管他。”   “你俩的事,怎么老是我倒霉?”梁易舟有些无奈,他这会放松了下来,还打了个趣,“可别一会秦冠玉和梁易舟不和上热搜了。”   “他不高兴也就是冲我来的,不关你的事。”渚良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随即皱起了眉,“他俩什么时候混在一起的?”   梁易舟也往后看,就看到许培樟和秦冠玉并排站着在抽烟。   许培樟跟他对视上了,他冲梁易舟一笑,左手比了个大拇指,还上下晃了晃。   梁易舟又把头转了回去。   “怎么了,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渚良退后半步,打量了一下他的装束,觉得满意了。   “我知道他会来。”梁易舟有些不自在地转了转手腕,渚良知道许培樟和梁易舟之前那些事,所以梁易舟在他面前倒是坦荡很多,“看不到会想,看到了却想要躲,我是不是特别没出息?”   渚良打了一下他的额头:“别多愁善感了,颁奖礼最要紧,男人算什么?”   “反正明天就回去了,我看周可和许培樟的意思,回去之后趁热打铁,可以安排《云间月》国内上映了。之后也要准备《莫比乌斯》进组了,忙起来你就不会想这些事了。”入座之后,渚良对梁易舟说。   “我知道的。”梁易舟说,“不会影响工作的。”   在这一瞬间渚良突然有点恍惚,他记得很清楚,秦冠玉也曾经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渚良,我不会影响工作的,你跟我试试。”   他是怎么回答秦冠玉的呢,他真的记不清了,时间把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他有时候都会忘记他和秦冠玉曾经还有过很愉快的时光。   在那些纠缠不清的岁月里,甜和快乐都只有一瞬间。   当晚秦冠玉捧回了最佳男演员沃尔皮杯,这是他第二个欧洲三大电影节影帝。领奖台上的秦冠玉还是他素来展现出的那种落拓不羁的样子,黑色燕尾服把他的身型勾勒得挺拔又修长,他说长长的感谢词,中间还开了个玩笑。   正当大家以为他已经说完要谢幕的时候,他握着话筒低低地笑了一下:“在最后,我想感谢渚良,如果没有你,我不会站在这里。”   “渚良”这两个字是中文,夹杂在这一串英文里显得特别突兀,会场里大部分人不明所以,最多以为秦冠玉在感谢一个重要的人。   但渚良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梁易舟有些担心地看他。   要是这会秦冠玉在渚良面前,他一定会甩他一个大嘴巴子。   “疯子。”渚良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   而与此同时国内也炸了,不光是因为秦冠玉在威尼斯揽获了影帝的桂冠,还是因为他最后的那句话。   “@波霸三分甜:卧槽,这跟官宣还有什么区别。”   “@忘忘719:冷知识:秦冠玉在历年的颁奖礼的致谢里都会感谢自己的经纪人,和导演主创放在一起。但是从来没有点名道姓过,也从来没有单独拿出来感谢过。”   “@我就说玉良szd:他妈的,再补充一点,渚良不做他经纪人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再感谢过了,我还以为他俩真的恩断义绝了呢,结果今天这是怎么回事!我好怕他们真的要出柜了呜呜呜。”   “@热心网民抓猹:纯路人,尊重爱情。”   “@我磕的都be了:峰回路转了?秦冠玉那样子,下一秒掏出戒指来求婚我也信啊。”   “@黄连厚朴:他妈的,秦冠玉,你不愧是娱乐圈里最牛逼的存在。”   “@提醒睡觉小助手:他也有那个资本啊,小奖就不提了,金像奖,金鸡奖,戛纳,今天又是威尼斯,我等他欧洲三大大满贯了。就算他真的出柜了又怎么样,人家的奖杯多得都可以开陈列馆了。”   “@吃李子不吐李子皮:这么一说,渚良也太牛了吧,众所周知,裴晴枫这个双料影帝也是他带出来的。”   “@烟火五味:类比一下,梁易舟前途无量啊,秦影帝在昨天的直播里夸了他好几句,秦冠玉这么一个恃才傲物的人诶,我是不是已经可以开始期待他俩之后有可能会合作了。”   “@那里有饭:这对可以拉郎吗,又是强强,又是前辈后辈的。”   “@点心测评师回复@那里有饭:笑死,秦冠玉唯爱渚良。”   “@w_:这对真的是be得彻底,这会又触底反弹得彻底,什么叫没有你,我不会站在这里啊呜呜呜。”   另一边的当事人自然不知道国内网友们已经磕生磕死,搞完事的秦冠玉一脸笑意地下了台。   颁奖礼结束,《云间月》虽然没有获奖,但收获了评审团的一致好评。   “如梦似幻的东方传奇,乱世之中不灭的心火和可贵的深情厚谊。”   《云间月》的主创们都很知足,这一次的威尼斯之行能获得金狮奖提名已经足够满意。   而与此同时,《云间月》在国内的宣传已经趁热打铁地开始,来自影评人众多的好评已经把大家的胃口吊起。   短暂的庆功宴结束,因为明天要一大早赶飞机,所以大家都没有喝太多酒。渚良直接没有出现在庆功宴,秦冠玉颁奖礼搞了这么一出,把他气得够呛。渚良最讨厌这样的被动,秦冠玉这么一句话,直接又把他们给绑在了一块,渚良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   梁易舟和邵阳一块回的酒店,他走到自己房间门口就看见地上放了个精致的小盒子。邵阳极有眼色,只当没看见,跟梁易舟打了招呼就走了。   梁易舟猜到是许培樟的手笔,他蹲下来,把那个盒子拿起来,盒子里只放了一张叠好了的纸片。   梁易舟忍不住把它展开来,居然是一张地图,落款是一片叶子。许培樟平时发自己拍的照片也会加这个简笔叶子的水印,是许培樟的标志。   梁易舟有点好笑,但又不想扫他的兴,于是他把小盒子揣进口袋,直起身,加入了许培樟这个幼稚的游戏里来。   地图其实很简单,但许培樟故意让梁易舟绕了点路,最终指向的是这个酒店的露台,梁易舟记得那里供应下午茶,可以俯瞰水城风光。   这让他想起《零点到站》上映那天那个北城的酒店,那里也有个半开放的大露台,他们在的那一天正巧那里在举行婚礼,许培樟还抱怨了一句下午茶泡汤。   这里这个露台很小,晚上不对外开放,许培樟西装革履地坐在门口,正在低头玩手机,听到动静才抬头,脸上划过一瞬间的欣喜。   “我以为你不会来。”许培樟站起来,有些拘谨地说。   梁易舟看到许培樟翘起来的一点头发,觉得有点开心,于是他问他:“我不来,那你怎么办?”   许培樟笑起来,他很认真地看他,这一刻他变得十分笃定又自信:“我知道你会来的。” 第68章   这个地方极静,话落在地上再消散,要花上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这种缓慢让情绪也随之淤积起来。   一时间,两个人眼睛一撞,都有些无措。   “我是说我可以等到你来。”许培樟突然小心起来,尴尬地遮掩了一下,他走过去伸手碰了一下梁易舟的胳膊,但是又很快放开了,“跟我来。”   许培樟也不知道哪里搞来的钥匙,他打开门,冲梁易舟眨眨眼睛:“小声一点。”   夜里风凉,吹在人的眉梢眼角让人觉得痒。   桌上放香槟和玫瑰,还有个玻璃质地的夜灯,照着那一块,折射出的光线有些瑰丽。   “这是干什么?”梁易舟觉得自己明知故问,但他还是问了。   “庆祝啊。”许培樟很绅士地给梁易舟拉开椅子,“这里风景很好,酒也很好,就要离开威尼斯了,最后一个夜晚,我想给你留点愉快的回忆。”   俯瞰之下,威尼斯像一块深蓝色的宝石,嵌在水波之中。   真奇怪,梁易舟不喜欢何邱淮那天送给他的玫瑰花,但此刻的这枝玫瑰却看起来很可爱。   他托着下巴,放松下来。   “这当然不会是你最后一次来威尼斯,在我心里,你才是最佳人选。”许培樟很真诚,他把倒好香槟的杯子推过去一点,“所以嘛,拿不拿奖,都要庆祝一下。”   梁易舟静静地看他,他总觉得自己名利已经看淡,虚虚三十年的人生一划而过,好的坏的见得够多,再不济日子总是过得下去的。他觉得自己还算幸运,喜欢的事情一直在做,又遇到了好的人。他求得不多,拿不拿奖对他来说没什么要紧。   “谢谢。”梁易舟跟他轻轻碰杯,在这样一个夜晚里梁易舟的眼睛也变得柔情,他发现自己不在乎别人的评判,但特别在意许培樟的态度。   从开始到现在,许培樟给他的这一份偏爱,是酒也是蛊,他离不开。   许培樟被梁易舟这双眼睛看得有些坐立难安,但这会氛围太好,他实在不想被梁易舟再拒绝一次,所以谈情说爱的话不敢讲。   许培樟在这一刻变得有些笨拙,想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话好,话到嘴边居然只剩工作上的事情。   倒是梁易舟先开了口:“这两天有去哪里玩吗?”   许培樟比梁易舟要闲很多,但他其实也只是稍微闲逛了一下,他不爱一个人,又有点工作狂,倒是花了很久的时间在酒店处理工作。   “去了叹息桥。”许培樟回忆了一会,“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情定日落桥》,就在那里取的景。”   梁易舟诚实地摇摇头:“为什么叫叹息桥?”   “叹息桥两端连接总督府和威尼斯监狱,是以前古代押送死刑犯的必经之路,犯人经过这座桥就会忍不住发出叹息,所以就叫叹息桥了。”许培樟解释道。   “那个片子是什么类型的?”梁易舟把两者联系起来,觉得有点怪。   “其实是爱情片,我很喜欢那个片子啦。”许培樟偏过头去看夜景,“所以特地去叹息桥看了一下。”   梁易舟就点点头。   “挺漂亮的,你要是愿意,下回我们来威尼斯,我带你去看。”许培樟说话间显得局促,他下意识在抚摸高脚杯的底座。   许培樟的好处就是他说出口的话他永远都有好好地记得,所以要是梁易舟答应了,下次许培樟一定会履约。   梁易舟却没有直面他这个问题,他会害怕这样的约定,像是缠绕的细线,让他逃不开。   于是他有些笨拙地转移话题:“那个电影,是怎么样的故事?”   “讲了一对13岁的恋人去威尼斯的故事。”许培樟有点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挺老的片子了,但我很喜欢。”   梁易舟觉得灯光下许培樟的脸看起来很柔和,他注意到这会许培樟没戴眼镜,他的睫毛看起来柔软而长,每眨一下,带起的影子也一晃,好像灯光也为他倾倒。   “他们为什么去威尼斯?”梁易舟想听许培樟多说点话,所以又问。   许培樟静了一会,他很慢地眨了两下眼睛:“梁老师自己去看吧,我很喜欢那里的一句话。”   梁易舟抬起脸看他,桌子很小,只要两方中一方往前倾身,就可以吻到对面人的唇。   许培樟说得很郑重:“传说不过是平凡的人做不平凡事的故事。”   远处传来水手的歌声,摇摇晃晃的,很轻但飘得很远。   梁易舟笑起来,他跟许培樟碰杯:“这种说法很美。”   第二天回国的飞机上,梁易舟就看了这个电影。这个片子很小众,还是邵阳帮梁易舟找的片源,帮他下载了下来。   梁易舟用手机看的,小小一方屏幕举在眼前。   其实他可以等回去以后用投影看,但他有点迫切地想知道,许培樟喜欢的爱情片,是什么模样。   故事很简单,美国女孩因为母亲改嫁到了巴黎,认识了故事的另一个主人公,有一头卷发的男孩。两个孩子很快就恋爱了,在一次约会中认识了一个老绅士,这个西装革履的老绅士给他们讲了很多的故事,也讲了一个有关于威尼斯的传说。   传说在日落时分,教堂的钟声响起的时候,恋人如果乘坐贡多拉在叹息桥下接吻,他们就会永远相爱。   女孩因为父亲的工作调动马上就要回美国,所以她向男孩提出了愿望,她想要去威尼斯。故事的后半部分就是他们在老绅士的帮助下逃家去威尼斯的经历。   片子两个小时不到,轻快而单纯,梁易舟看完之后把自己卷在毯子里,他没想到许培樟喜欢的这个片子会是这样的。   男孩和女孩的爱情简单又干净,有一个桥段是两个人因为好奇去看三级片,女孩被吓坏了,男孩很慌乱地道歉。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会这样,这不是爱的表现。”   这是属于13岁的爱情,单纯热烈又理想,可以不顾一切地逃家,被警察追,想尽一切办法,千里迢迢就为了叹息桥下的一个吻。   字幕浮现的时候梁易舟甚至有恍如隔世之感,他不喜欢过于温情的东西,但也忍不住因为故事里男孩和女孩得偿所愿的那个吻而动容。   很难想象,许培樟这样一个风月场里游刃有余的人,会热爱这样一个故事。梁易舟不免在想,许培樟看到叹息桥的时候,是不是会想起那一个传说,那他会相信一个吻就能换到永恒的爱情吗?   世界上有太多类似的传说,热恋期的人们,总在这一刻觉得自己已经看透了未来,全心全意地相信自己能跟身边的人长相厮守,但多数都归于虚无。更多的也不过只是多巴胺分泌上头导致的豪言壮语,理智的大人在浪漫面前总是量力而行。   或许只有还没成为大人的小孩,才会孤注一掷,会全心全意地相信有了这个吻,自己就会被爱神庇护,叹息桥下,他们交换最完整的爱。   故事在女孩离开巴黎那天结束,告别的时候女孩说她以后会变得和普通人一样,男孩跟她说她会永远特别。   梁易舟把眼睛闭起来,他想起昨晚的好夜色里许培樟的笑容,还有他有些局促的表情,谈起这个电影时一点点的羞赧,都留在了梁易舟的脑袋里。   他想他完全可以理解许培樟对爱情持有的这些理想主义,可惜自己是个无趣又悲观的人,对于他来说,故事结局之后,男孩和女孩会在时间的长河之中,慢慢断了联系,也许几十年之后,各自碌碌,连那个吻都要忘掉。   梁易舟没有孤注一掷的勇气,他清楚他不会是许培樟天长地久的人选,就算许培樟相信那个传说,他要吻的人也不会是他。   普通的吻可以给情人,但叹息桥下的吻只会给爱人。   梁易舟很识相,也有一点傲气,所以他两种都不要了。 第69章   《云间月》上映那天梁易舟已经进组一个礼拜了,《莫比乌斯》还没正式开拍,正式开始前周可习惯会做两次完整的剧本围读。这几天在上海大家除了互相熟悉一下,就是在聊剧本。   因为今天是《云间月》的首映,所以晚上剧组提前放了工,不过男主角和导演无假可放,一起赶去影院参加活动去了。   金临晚上没有通告,也跟着一起去了,她性子活泼,和谁都处得好。   “白蹭个电影看咯。”金临戴着个棒球帽,穿薄卫衣,看起来很活泼。为了罗沁这个角色她刚刚烫了卷发,只是这羊毛卷不太服帖,金临说每天她的造型师都要跟她的乱毛搏斗。   于是电影放映结束后那个简短的交流会,金临做了第一个拥有发言权的人。   “梁老师以前有接触过昆曲吗?很难相信这是一个月的成果。”金临坐在空无一人的第一排,留给后面的人一个神秘的背影,她还故意把声音压低,引得后面的观众都有些好奇。   梁易舟笑了一下:“之前机缘巧合也学过一点,其实《云间月》里关于昆曲的选段的拍摄大家都下了很大的功夫,非常感谢江苏省昆剧院的宋冉老师,她给我提供了很多帮助,可以说,没有她就没有云无月。我只是个拙劣的模仿者而已。”   这段讨论在当时并没有引发很大的反响,首映结束后的交流会的重点放在电影本身,不少影评人都在公开平台上发布了好评。   “@解说李泽:《云间月》最迷人的应该就是他的东方情调,属于南方的,属于旧金陵的气质和风骨,他讲了一个小人物的传奇故事,同时也是整个大时代的传奇。”   “@晴日播报:不说剧情了,来说说梁易舟的演技,他能拿威尼斯电影节最佳男主角提名真的是当之无愧。教科书级别的哭戏,中间高潮那段爆发的不说了,那段真的太痛了,只要看过的人,很难不共情。我想说的是他求何局长的那段,那段掉眼泪掉得太漂亮了,成串的眼泪往下落,跟细珍珠链子似的,什么叫惹人怜爱的落泪啊,这就是。云珏一句话没说,就是坐在那里掉眼泪,就能把人的心给掉软了。我真的太喜欢梁易舟的哭戏了,横向对比《扮演者》里赵恺之骗何邱淮那段,那段你会觉得赵恺之可怜,但云珏这段你不光觉得还他可怜,你还会控制不住地怜爱他。而这两个掉眼泪又和云珏前期受辱时的眼泪又不一样,那个时候他的眼泪是控制不住的,更多只是生理性的落泪,从他淌下来的眼泪里面你看得出他的倔强和反骨,同时他对痛苦又是逆来顺受的。秦影帝说得没错,他说梁易舟最厉害的地方就是对细节的处理,因为他足够理解这个人物,所以在最细微处,他也依旧是角色本身。”   “@饿死大楼打工人:怎么说呢,看到最后真的鸡皮疙瘩起来了,周可这些年的进步巨大,我们之前批评他太过重复易昶的路子,但《云间月》里,可以看出周可已经彻底成熟了,他比易昶多了一份理性,易昶的痛是压抑绵长的,是钝刀子,周可是准确的疼,每一刀都戳得毫不留情。你看电影前很难想象主角会惨成那样子,看完只觉得自己也经历云珏的一生,那种说不出哭不得的痛苦。”   “@渡河:只有我注意到了第一个提问的人好像是金临吗?她也去了?”   “@阿绫694:猜了一晚上了,结果一秒钟前金临发微博了,她果然也去看首映了。传送门点这里。”   @金临:电影超好看,多谢款待(′?`??)   配图是票根还有主创在台上交流的照片。   “@渡河:真的是女鹅!女鹅换发型了!”   “@低温星球:挖槽所以是今天没工作所以也一起过来了吗?女鹅新发型好可爱呜呜。”   “@什么都能来一口:草这么一看梁易舟回答的时候那个笑容好宠啊,这对cp可以磕吗?这颜值,我好馋。”   “@混乱星系回复@什么都能来一口:当然可以磕啊,两个人现在都是单身,莫比乌斯里也是情侣!这还不磕吗!友友们!我先吃饭了!”   “@科学嗑药:算过他俩的星盘了,中距离荣亲啊,准备准备等他们官宣吧。”   “@我磕的都是真的回复@科学嗑药:大师能给我算算我cp吗?”   因为讨论得太激烈,加上两边工作室都已经心照不宣,所以#金临现身云间月首映活动#的话题很快被刷上了热搜。   梁易舟和周可都转发了金临的微博。   @梁易舟:谢谢小临。(转发微博)   “@粥粥舟舟:叫小临好可爱啊呜呜,舟舟这次是哥哥了。”   “@波点灯灯:老婆!你老不营业!有没有好好吃饭!你管管渚良!他好凶!”   “@六瓣橘子回复@波点灯灯:笑死我了,渚良真是太凶了!关键是谁也怼不过他。”   “@怎么会这样:笑吐了,大家都希望渚良接管反黑站,一定能一战成名。”   “@什么都能来一口:我就知道我今天能磕拉!易临szd!”   在北城的许培樟捏着手机看了老半天,然后一脸幽怨地盯着渚良看。   “干嘛啊,菜都凉了,你浪费不浪费?”渚良刚从上海回来,理直气壮地找许培樟打秋风。   许培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他看。   “干嘛?吃醋啊?”渚良一边夹菜一边说,“我跟你汇报汇报吧,易舟和金临处得可好了,金童玉女,天造地设啊。”   “你不说话会死吗?”许培樟叹了口气,他把手机放下,上面显示的是梁易舟的微博主页。   “多大的酸味呢。”渚良嫌弃地看他一眼,“适度炒炒男女cp而已,跟金临那里已经谈好了,正好用来冲淡下之前包养那事儿,梁易舟又不喜欢女的,你别老搞得自己跟个深闺怨妇似的。”   “他喊她小临。”许培樟拿起了筷子又放下,看起来很委屈。   渚良跟看白痴一样看他,很冷淡地说:“哦,所以呢?”   “他整天喊我许总啊!”许培樟泄愤似的戳着手机屏幕,梁易舟的头像是许培樟在重庆拍的那张照片,所以许培樟戳了两下之后又舍不得了。   “那叫什么?小樟?”渚良推了一下眼镜,不留情面地点评道,“听起来好恶心。”   许培樟不想理他,他顺手翻着梁易舟的微博,梁易舟是个特别不爱发动态的人,微博大半是广告和宣传,属于自己的原创很少,多数都是粉丝想看,他会发几张自拍什么的。许培樟一边翻一边顺手点保存,过了一会就把自己哄好了。   然后他抬头问渚良:“那秦冠玉喊你什么?”   渚良抬眼,表情冷冷淡淡的:“以前喊良哥,后来就喊全名啊。”   “那你喊他呢?”许培樟跟渚良相处才没有点眼力见,又不怕死地问了一句。   “全名啊。”渚良有点没胃口了,他把筷子放下来,“你就这么想打听我和他的事情?”   “我是在关心你。”许培樟白了他一眼,“好心当作驴肝肺。”   “用不着,你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渚良喝了口水。   “说起来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许培樟问他。   “易舟那边有邵阳就够了,他又不是第一天演戏,周可都第二次合作了,还需要我寸步不离地跟着吗?”渚良看他一眼,“你不觉得自己有点关心过度了吗?”   “我是怕他假戏真做。”许培樟嘟囔了一句,“这还没开拍呢,就小临了。我和他认识那么久,他除了许总就是许培樟,是我不配吗?”   “你干嘛对一个称呼这么纠结。”渚良翻了个白眼,“这就叫恋爱脑吗?”   “我也想有所不同啊。”许培樟很委屈地一撇嘴,“我不想他跟我客气来客气去,不想他老是跟我说谢谢,不想他连叫我都那么疏离啊。”   许培樟闷闷不乐地把手机放下:“我知道他很忙,所以不回信息也没关系,可是我看到他对别人那么笑,我就觉得很嫉妒。”   从前他们俩独处的时候梁易舟的笑容十分珍贵,许培樟叹了口气,垂下眼睛问:“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吝啬啊?”   作者有话说:   许总铁憨憨(′?`??) 第70章   今天许培樟刚到公司,陈港就进来了,他把办公室的门给关了起来,把手里的咖啡递给许培樟。   “怎么了?”许培樟刚坐下来,他有点奇怪地看陈港。   “你之前让我去查梁易舟毕业那两年的事情,有点眉目了。”陈港看他。   “说说。”许培樟莫名有些紧张。   “挺奇怪的,易昶有部片子,时间刚好对得上,是梁易舟毕业那年的下半年,但拍了半年之后突然不拍了。”陈港说。   “为什么不拍了?”许培樟问他。   “不知道,这事捂得还挺死的,易昶的团队口风都比较严,而且易导我行我素惯了,他之前也不是没有类似的事情,他作品本来就少,好多都拍到一半觉得不好就不拍了。”   “那你的意思是这部片子和梁易舟有关?”许培樟无意识地捏着咖啡杯。   “是的,男主角是一个有性别认知障碍的青衣,如果没错的话,就是梁易舟演的。”陈港打开手机相册,里面是他拍摄下来的几张有点模糊的剧照。   “那可是易昶啊。”许培樟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易昶年少成名,处女座就拿了金鸡奖最佳故事片和最佳导演,有才且傲物,这些年下来拿奖不断,欧洲三大电影节的荣誉他拿了大满贯,带出了一个足球队的影帝影后,是当今最传奇的导演之一。   许培樟因为父母的关系,跟易昶关系还算亲近,但易昶这个人颇为严厉对人也冷淡,许培樟对他是尊重更多,当然也很崇拜他。他清楚易昶选人演戏从不看名气,只看合不合适,一般演员能在他手底下撑过且完成一部电影,演技都是要上一个层次的。   “这事许董应该是知道一点的,他参与了投资。”陈港表情有些奇怪,“但后来这片子就不了了之了,而且吧,对外其实说的是拍完了,但是一直压在手里没剪完。还有传闻说是因为男主角和导演吵架了,男主角罢演之类的,反正没有人知道真正原因。”   许培樟沉默了一会。   “再多的也打听不出来了,虽说易昶用谁当男主角都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事保密做得特别好,像是故意藏着掖着一样,没拍完就没拍完,为什么要说拍完了?”陈港说,“这部片子的片名我都没查出来叫什么。”   “确实,要不是我有意让你去查,我们也不会知道,之前我也没听过这事。”算算时间,那会许培樟还在读大学。   “你想了解的话,不如去问问周可,周可那时候还在易昶手底下做事呢,应该会知道前因后果。”陈港摊了一下手,“我只能查到这么多了。”   “周可这会在上海拍戏呢,《莫比乌斯》开机了。”许培樟表情变得有点复杂。   “你这什么表情,害怕碰上梁易舟啊?”陈港有点奇怪地看他。   许培樟有点郁闷地喝了口咖啡:“你别管了,有新消息再告诉我。”   陈港应了,就转身出去了。   许培樟突然有些静不下心来,所以是因为梁易舟跟易昶不欢而散了才导致之后他事业不顺的吗?这种事保密工作做得再好,天下也没有不透风的墙,捕风捉影地听到了点什么东西,他这样一个小演员,又没什么背景,不受待见也是很正常的。   可许培樟想不到有什么事情会让梁易舟生气的,梁易舟这人面冷,但脾气非常好,他对别人很宽容。他只见过梁易舟生过一次气,就是自己生日那天他做的蠢事。   回忆起这件事许培樟就觉得不堪回首,他完全没有勇气去想自己在梁易舟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种马大傻逼形象。   总之不会太好就对了。   许培樟忧郁了一会,拿出手机给宛婷发了个短信,说晚上回家吃饭。   晚上吃完饭,许培樟和许凯全一起收拾完桌子和碗碟,洗了水果端出来。   “爸,易昶伯伯是不是前几年有部片子拍了一半撤了啊?男主角是个青衣。”许培樟插了块哈密瓜扔进嘴里。   “我想想……好像是有那么一部,就你大学快毕业的时候,那个本来是要送出去参赛的,后来出了点事,你易叔叔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说不拍了就不拍了,我也没多问。”许凯全说道。   “你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拍了吗?”许培樟语气有点着急。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件事?”许凯全问他。   “就是好奇啦,爸,你真想不起别的了?”许培樟不太想直接把梁易舟的名字说出来。   “阿樟问的是不是《阮红妆》啊?”宛婷本来在看手机,顺便听他们说话。   “妈咪你知道啊?快跟我讲讲!”许培樟一下子激动了起来。   “我只知道易导这个电影拍的时候,你英伯母一直在跟易导生气,两个人好像吵架了。”因为时间太久远,宛婷也记不太清这件事的细节了,“他俩虽说总是在吵架,但那一次闹得差点离婚了,而你易伯伯就是那脾气,闹成这样了还要拍戏,你英伯母气得崴了脚,还是我送她去的医院。”   “是英伯母告诉你电影名字的吗?”许培樟又问。   “对的,其实这个片子的剧本易昶很早之前就写好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他心意的人来演。”宛婷回忆道,“所以最后没能拍完真的有点可惜啊。”   看来宛婷和许凯全也不知道《阮红妆》这个电影中断的真正原因。   许培樟靠在沙发上,稍微向上仰起一点头,他想他得找时间去趟上海,问问周可。   而此刻的上海,《莫比乌斯》剧组刚刚结束了一场戏,拍的是张寻和罗沁晚上吃完饭一起回学校,这时候他们俩还在暧昧期,所以走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中间隔了一点距离,但总忍不住去偷看对方。   这条路的夜景很漂亮,拍完刚刚那条,又拍了一条两个人手拉手走路的,在《莫比乌斯》这个电影里,周可设计了大量的这样的相似又不同的对比镜头。每一次张寻的穿越都会改变很多东西,到最后只剩他孤身一人。   而这一条,是罗沁主动牵起张寻的手,她回头冲他一笑,然后两个人跑了起来。罗沁一边跑一边喊:“张寻!我好喜欢你!”   女孩的声音被川流不息的繁忙尘世模糊,但却直直撞进张寻的心里,于是张寻把罗沁一拽,让她转过来面对他,他看着他的女孩,很温柔地把她跑乱了的头发整理了一下。   张寻的眼睛非常漂亮,灯光也没有他此刻的眼睛亮,他附身下去,蜻蜓点水那样吻了一下罗沁的额头,然后无比认真地看向她的眼睛。   “我爱你,罗沁。”张寻说。   “cut”   “舟舟你好苏啊!”金临仰着头笑起来,跟哥们那样锤了一下梁易舟的肩膀。   “看得我们都好心动。”场记小姑娘捂着心口,“梁老师太会了。”   梁易舟冲他们笑了一下,然后到监视器后面去和周可一起看刚刚那一段。   周可把这段镜头看完了,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没有什么要调整的,就让大家休息十五分钟,然后转头对梁易舟说:“我一开始还担心你演不好。”   “那你试镜之后还选我?”梁易舟神情淡淡的,又像是在开玩笑又不像是。   不过周可清楚梁易舟不是会多心的人,所以他说:“张寻不断失败之后情绪爆发那段你是把握得最好的,我本来担心的是你演不出谈恋爱的那种很甜很浓的感觉。”   “很多年过去了。”梁易舟很轻地笑了一下,“我也懂很多事情了。”   周可神情变得有些担心。   梁易舟却打了个趣:“你看,过了这么久,连周导都会拍腻腻歪歪的谈恋爱桥段了。”   “你变了挺多的。”周可喝了口保温杯里的水,似乎在试探梁易舟的反应似的,“比起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许培樟知道这件事吗?”梁易舟看起来好像在答非所问。   “不知道,其实《云间月》他联系我的时候,我不知道他要推荐的主演就是你,我当时几乎没有考虑就让你演云珏,也是因为我知道你能演好云珏。”周可摇摇头,“我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你那点昆曲的底子居然还这么扎实。”   梁易舟笑笑:“真正沉浸过的角色,很难忘记。”   “那时候老师说你什么都好,就是不懂爱情。”周可也笑,“可老师也有点强人所难,毕竟阮红妆的爱情并不健康,他让你理解这样一个病人的爱,很难吧。”   梁易舟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爱这个东西,本来就是很难的。”   “前几天跟你聊张寻,感觉你感受挺深的。”周可看了他一眼,“那个时候我就觉得我直觉没错,你很合适张寻。”   周可继续说下去:“很多人挺奇怪我怎么突然想拍爱情商业片了,但莫比乌斯这个故事我自己也非常喜欢,张寻是非常勇敢的人,我喜欢他的洒脱,他最后没有自怨自艾,因为他已经获得过罗沁完整的爱了。”   “这份感情本身就很美。”周可拍了拍梁易舟的肩膀,“也很感谢你的演绎。”   作者有话说:   抱歉最近三次太忙了所以改成一周五更周二周四休息 第71章   因为张寻的发型问题,所以长发时期的戏份最先拍摄,拍完之后梁易舟就要换发型了。   “感觉好可惜啊。”邵阳听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今天就要剪头发了。”   “我好像没见过舟舟不是长发的样子诶。”金临也在化妆室,她托着腮偏头在看梁易舟。   “最近几部戏都保留长发了。”梁易舟解释道,“这几年觉得长头发方便,就一直留着了,突然要剪也觉得挺不习惯的。”   “好舍不得啊,舟舟长头发真的很好看。”金临掏出了手机,“一起合个照吧,给我留个纪念。”   梁易舟今天已经做完了今天的造型,于是他绅士地靠过来一点,和金临一起拍了几张照。   “下午那场戏还是张寻自己动手剪的头发,希望能一条过吧,用假发肯定效果就差一点了。”梁易舟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在正常的时间线里,张寻一开始遇到罗沁是留着长头发,怀里抱着书和一张黑胶唱片,毕业之后才换了发型。但当罗沁遭遇意外之后,张寻开始不断穿越,在最后一次穿越之后,他选择在最开始错过罗沁,离开那个喷泉之后,张寻独自一人走到原本他们故事里两个人后来频繁会去的画室里,剪掉了自己的长发。   周可把那个场景设计得很美,画室里有很大的窗户,像画框那样,框住蓝天和云朵。故事里的张寻从中午一直坐到了傍晚,然后才动手剪掉了自己的头发。   “张寻坐着的时候是在想他和罗沁共同经历过的那些日子,好的坏的,这时候他是沉浸在回忆中的。”周可给梁易舟讲戏,“在剪辑的时候会加入你们在画室画画的情形,这也是你那时候脑袋里要想到的,很快乐很美好,但这一切是泡影。所以张寻清醒过来了,他去找了一把剪刀,把自己的头发给剪了。”   “从古至今,剪头发都是有断情丝的意思在的,张寻这时候要彻底斩断他对罗沁的情,因为在之前的无数次尝试之后他已经明白了,他必须要断掉,所以剪头发的时候张寻的心情是非常决绝的,但还是会有舍不得,剪头发对张寻来说是非常疼的,理智和情感一直在拉扯。”周可说完之后拍了拍梁易舟的肩膀,“别的长发的戏都拍完了,就剩剪头发这一段,也不用太有压力,好好准备一下,太阳下去了我们就开始。”   梁易舟点点头,自己坐在画板面前酝酿情绪。周可不太操心他,自己到一边跟摄像交流一会镜头的角度。   反倒是邵阳和金临很紧张,两个人搬着小凳子坐在一边,能看到梁易舟但又不会影响他的距离。   “我好担心。”金临捏着手里的保温杯。   “我也好担心。”邵阳附和到。   “舟舟剪头发技术怎么样啊?会不会剪得太丑啊?”金临一脸认真地看着邵阳,“一会通知托尼老师好好待命,导演一说卡就给我上去拯救舟舟的头发!”   邵阳:“……”   “在说什么呢?”一个男声突兀地加进来,把两个人同时吓得肩膀一抖。   邵阳下意识回头,就看到许培樟手里提着一个纸袋,很悠闲地站在他们身后,眼睛看向梁易舟。   “许总!”邵阳差点叫出声来,他赶紧捂住嘴,把声音压低了,“你怎么过来了?”   “来探班啊。”许培樟把手里的袋子往前一递塞到邵阳手里,“给阿舟的,你先帮他拿着吧。”   “许总,好久不见。”金临仰头冲他笑了一下,还冲他挥了挥手。   许培樟和金临只能算是有几面之缘,之前的事情也多是媒体捕风捉影,当事人一笑了之罢了。所以许培樟很有礼貌地握了一下她的指尖:“也给金老师准备了一份小蛋糕,刚刚送去给你助理了。”   “谢谢许总!”金临顿时精神了,她站起来,十分愉快地去找自己的助理了。   许培樟就理所当然地在邵阳旁边坐下来。   周可也走了过来,他有点奇怪:“不是说晚上吃饭吗?你怎么这会就来了?”   “来得早了,就过来看看,周导不欢迎我啊。”许培樟托着自己的脸,卖了个乖。   “可得了吧,谁敢嫌弃你,那你愿意坐在这小板凳上就坐吧。”周可事情多,说了两句话就被人叫走了。   “一会要拍哪场戏?”许培樟问邵阳。   邵阳一直是拿许培樟当老板娘看待的,加上许培樟这人大方,带好吃的总记得他,所以他一直很喜欢许培樟。这会儿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就一五一十把一会的这场大戏给许培樟说了。   许培樟听着听着就开始吃味了,他知道梁易舟拍《莫比乌斯》是需要剪头发的,但他没想到周可又给加了这么一段戏。   许培樟是特别喜欢梁易舟的长头发的,他还拿他的头发扎过小辫,虽然扎得很差劲。不过梁易舟也不介意,那天他没有工作,在家里顶着许培樟的杰作走来走去,最后还是许培樟脸上挂不住了,给他拆了,又帮他洗了个头。梁易舟的发质很好,头发很软,许培樟帮他吹头发的时候,发丝就从他的指缝间漏下去,牵起千丝万缕的细细的痒。   许培樟突然不想在这里呆着了。   他一点也不喜欢这个情节。   周可走了过来,他问梁易舟:“易舟ok了吗?”   许培樟这才看清梁易舟的正脸,他刚刚一直是低着头侧着脸的,他想梁易舟应该也看到了他,但梁易舟的目光并没有因为他而停留,只是很寻常地扫了过去,他听见他素来有些冷淡的声线:“随时可以开始。”   许培樟觉得有点失落,他下意识站了起来,走到了监视器侧后方。   梁易舟入戏之后就不会像他自己,比如这会他就是张寻,疲惫无奈却异常安静的张寻。   据说人在难过到极致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镜头里的张寻很安静地坐了很久,像一尊没有悲喜的石膏像,直到铃声响起来,张寻才如梦初醒,他的眼睛很迷茫,好像不知道今夕何夕。张寻下意识地掏出了自己的手机,他的屏保已经变成了默认壁纸,他很慢地抚摸了一下屏幕,曾经他的屏保是他和罗沁照片。张寻用了很大的力气捏着自己的手机,指关节都绷紧了,头垂下去,手在轻轻地颤。   许培樟觉得很痛苦,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可他就是能明白张寻此刻那种压抑着的痛和爱。这种情绪如有实质,像是一只大手在揪着他的心似的。许培樟有点喘不上气。   张寻站了起来,他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那把剪刀上面,于是他走过去,第一次伸手他没有拿起剪刀,好像被刺了一下,第二次才握住了,张寻握得很用力,好像不想让自己反悔似的。   许培樟感觉自己的心都揪了起来。   画室的墙壁上有一块破了的镜子,因为大家都很懒,裂了一条缝也可以凑合用,所以一直没有换过。   镜子里张寻的脸是破碎的,他拿起剪刀,似乎是怕自己反悔,他非常快也很用力地揪住了自己的头发,然后没有一点犹豫地把头发给剪短了。   剪刀的声音简直是砸在人的心口上的。许培樟在这一瞬间有那种冲动,他想要上去抱住他,要夺走他手里的剪刀,想让他不要难过。   又是一剪刀。   许培樟这才回过神来,他把张寻当成梁易舟了,他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   张寻的眼眶慢慢地红了,他的手开始抖得厉害,剪刀拿不稳甚至经常戳到自己的手指,许培樟很清晰地看到他的手指被剪刀戳了很多下,大概会破皮。   张寻的眼泪开始往下淌,他哭得无声无息,却看起来那么痛,那是属于一个成年男人绝望的眼泪。   许培樟得全力控制住自己才能不冲过去,哪怕他一直在告诉自己那是张寻,不是梁易舟,他还是觉得难过得要命。   张寻很慢地抹了一把自己的眼泪,然后表情变得坚定起来,他的手不再颤抖,而是干脆利落地把头发都给剪短了。一刀一刀,毫不留情,表情也变得漠然极了。   许培樟想到了那句话,哀莫大于心死,张寻亲自一剪刀一剪刀地把自己的心脏给戳透了。   周可喊“cut”的时候许培樟才意识到自己哭了,他赶紧胡乱抹了一把脸,他在这一刻嫉妒罗沁,她拥有张寻的爱,这让他好嫉妒。   梁易舟在cut之后一时没有抽离,所以他握着剪刀转过头来的时候,人还浸在那份情绪里,眼睛红透了。许培樟就这么跟他对上视线,这一刻他只觉得更痛,梁易舟眼睛里的痛苦简直是泄出来的,将许培樟给淹没了。   他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这一刻许培樟分不清梁易舟到底是沉浸在张寻的灵魂里没有出来,还是这就是梁易舟自己,许培樟满脑子都是刚刚梁易舟那双下定决心之后狠厉的眼睛,里面满是梁易舟自己的痛与爱。 第72章   周可对这一条很满意,他让梁易舟休整了一下,然后补拍了几个特写镜头,今天的拍摄任务就结束了。   梁易舟顶着一头惨不忍睹的头发,跟周可聊了一会这段剧情。正巧摄影小马过来,他有点不好意思地问:“梁老师,现在可以给你拍两张照吗?当花絮用。”   梁易舟无所谓美丑,还很配合地扮了个鬼脸,等小马拍完,邵阳才过来找梁易舟去化妆室,要好好修一下他这个头发。   “晚上许总请吃饭,易舟要不要一起?”周可问他。   梁易舟摇了摇头:“我不去了,有点累,我一会就回去睡觉了。”   周可拍拍他肩膀:“也是,你今天一整天都挺累的,那早点回去休息。”   于是梁易舟就跟着邵阳去化妆室,路过许培樟的时候他也只是很客气地打了个招呼。   许培樟其实想跟他多说两句话,但看梁易舟这么累的样子,就不太舍得了。   梁易舟演戏不是体验派,他出戏一直很快,但今天他那样子,看着总像没有完全抽离,他有些发愣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还好梁老师没下狠手剪太短,不然都没法修了。”造型师没给他再剪短了,只是把碎得一塌糊涂的发尾给拯救了一下,又比划了一下,“梁老师要中分还是给你剪个刘海,我感觉还是中分好,梁老师眉眼这么好看,遮了反倒可惜。”   梁易舟愣愣的,隔了一会才回答:“中分就好。”   他有些失态。   因为开拍前许培樟来了。   他们上次见面还是威尼斯的事情,梁易舟一时觉得恍如隔世,这份心情和张寻的心情又很巧合地对应上了,所以导致他后面的状态都不太对了。   后面剪头发的时候他不是张寻,他变回了梁易舟,所以他心里想的也不是罗沁,而是许培樟。他感觉自己一定是疯了,但这也是他自己的愿望。   他也想忘掉许培樟。   虽然没有人会知道,但那一刻的梁易舟一刀一刀剪断的是他对许培樟的感情,他不过是借着戏,短暂地宣泄了一下自己的感情。   他借着张寻的壳子掉了眼泪,也借用了张寻的勇气,让自己放弃许培樟。   这件事很不容易,但他一定可以做到。   梁易舟望着镜子里自己的新发型,他的头发短了很多,造型师给他吹了个形状,看起来贵气又优雅。   “梁老师果然好合适这种发型。”造型师替他理顺了头发,“像最近流行的那种,财阀小少爷。”   梁易舟跟他道了谢,拿手机拍了两张照,发给渚良之后就离开了休息室。   许培樟和周可去了一个日料店,他先问了几句《莫比乌斯》的拍摄进度,然后才进入正题:“易导是不是拍过一个电影,叫《阮红妆》?”   周可一愣,没想到许培樟来找他是问这个的,但他也不好对许培樟说谎,就诚实地点头:“嗯,好几年前的事情。”   许培樟没像周可想象地那样继续追问下去,他沉默地喝了口酒,隔了一会才问:“这个片子讲了什么?”   拍《阮红妆》的时候周可是副导演,哪怕隔了这么多年,他对这个故事还是很熟悉,他也喝了口酒:“阮红妆就是男主角的名字,他是个性别认知障碍的人,因为小时候被性侵过,所以他一直无法接受自己是个男孩。小时候喜欢打扮成女孩子,家里觉得丢人,他爸把他丢到河里过,但是没死,他奶奶看不过去把他救回来送进戏班。阮红妆是他自己取的名字,也是他的艺名。故事背景是上世纪九十年代,阮红妆是个青衣,他在学戏的时候被自己师傅骗,他很爱自己的师傅,但师傅只是把他当做一个便宜的泄|欲工具。后来出去演出,阮红妆被他师傅丢下了,因为觉得他给大家惹麻烦,隆冬天,直接推进冰窟窿里。”   许培樟捏紧了杯子。   “所幸命大,没死,但是阮红妆无处可去,那时候同性澡堂兴起,他去那里打工,给客人唱小曲,也被客人占便宜,经常要出卖身体换口饭吃。”周可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表情有点严肃,“挺压抑的片子,最后阮红妆被逼得爆发,失手杀了一个想强|暴他的客人,然后自己跑到了当年他老师推他的那个湖边,把自己溺死了。”   “那天恰好是千年之交。”   许培樟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真是易导的风格。”许培樟过了半晌才闷闷地讲,“奔着拿奖去的吧。”   “是啊,不过中间出了点岔子,这个片子没有成片。”周可想许培樟今天的重点大概就是这个。   但许培樟没有顺着问是什么岔子,他只是问:“拍这个片子挺辛苦的吧,那时候他才刚毕业,肯定吃了不少苦。”   周可愣了愣:“你知道了啊。”   “你不够意思。”许培樟用手指点了点周可面前的碟子,“你早就认识他,那天你怎么一句话也没说?”   “这件事比较复杂,老师要求大家保密的,而且提起来也没什么必要。”周可说。   许培樟也理解,毕竟是个夭折的电影,过去了这么多年,周可没必要特意提起。   “而且我也不知道梁易舟改名了啊,看了他的脸我才想起来的。”周可呷了口酒。   说起改名这事许培樟就想到李建林,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就没再继续说这事,他把话头一转:“所以到底为什么不拍了?”   “你知道是没拍完啊。”周可表情有点复杂。   “我问了我爸,还听了点传闻,到底为什么不拍了啊?”许培樟想起陈港说的那个导演和男主角吵架的传闻。   “真正的原因……”周可看起来有点为难的样子。   “你是不是知道内情?”许培樟看起来有点迫切。   “这是私事,我就算知道也不该我来说。”周可有点严肃,“你想知道,自己去问易舟。”   “他要是愿意说,我还用得着来问你吗?”许培樟有点郁闷,“他从来不提以前的事情。”   周可看了他一会:“不提就不提呗,以前就是以前,活在当下不好吗?”   许培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可是自己偏偏就是特别在意。   “你怎么这么关心易舟啊?”周可觉得许培樟怪怪的,“他不是已经解约了吗?”   许培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嗯嗯啊啊地给周可夹菜让他多吃点。   两个人开始动筷子的时候,许培樟的手机响了,于是他就点开微博。   @梁易舟:换了新发型   配图是他在化妆室随手拍的照片,评论一下子炸了。   “@感恩的新:草!!!!舟舟老婆剪头发了,爷青结呜呜呜呜呜呜呜”   “@粥粥舟舟:老婆这样也好漂亮!好贵气!是新电影的造型吗?”   “@科学冲浪提示小助手:老婆看起来好累的样子,要多休息休息啊!”   许培樟看着这满屏幕的老婆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偏偏谁都能喊梁易舟老婆,就他不行。他要是用自己的微博号发表一点过激言论,渚良能直接从北城瞬移过来掐死他。这一瞬间,渚良在许培樟心里的形象就变成了棒打鸳鸯的大恶人,手持狼牙棒,凶神恶煞。   许培樟在心里骂骂咧咧的,最后跟个受气小媳妇一样,委委屈屈地给梁易舟点了个赞。 第73章   许培樟的酒店跟剧组的定在了一起,所以吃完饭他和周可一起上了车回去。   “你这是来得巧了,明天师母过来给我们客串,你着急回北城吗?不着急明天晚上一起吃饭啊。”周可对许培樟说。   “哟,王英伯母来啊,她演什么?”许培樟一挑眉,王英挺疼周可的,基本档期合适的话,总会来帮忙友情出演一下。   “张寻的妈妈,李念云。”周可回答他,“戏不多,一周就能结束了。”   张寻家境优渥,但父亲去世很早,李念云是个精明干练的女人,她非常爱自己的儿子,但同时也有点控制狂。李念云非常不喜欢罗沁,所以张寻和他妈妈是有两段冲突戏的。   “什么时候宛婷老师能来给我友情出演一下,我也就此生圆满了。”周可打了个趣。   “我妈金盆洗手了,你倒是不如找我友情出演,他们都说我和我妈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许培樟也笑。   周可静了一会:“倒也不是不行,张寻有个纯背景板的弟弟,你要不要来?”   许培樟一愣:“我行吗?”   “设定上那个弟弟比张寻小五岁,有点内向的,一共也没两句台词,就放学回家看见张寻叫了句哥,然后说我去做作业了,还有就是在张寻和李念云吵架的时候从楼上探头望了一眼又缩回去。”周可打量了一圈许培樟,“我给你换个黑框眼镜,穿个校服,就行了,你平时保养吗?怎么看着这么嫩?”   “没啊,我基因强大,你羡慕不来的。”许培樟眨眨眼,一脸欠揍样。   周可和许培樟住同一层,但许培樟却多按了两层的电梯,周可有些奇怪:“你喝多了房间都不认识了啊?”   许培樟冲他晃了晃手里的袋子:“我上去送个外卖啊。”   周可显然没反应过来。   “他今天晚上没怎么吃饭,估计刚刚那场戏太累了,我就带了宵夜。”许培樟解释道,梁易舟没吃晚饭这事是邵阳告诉他的,许培樟已经深刻意识到邵阳的重要性,所以下午在片场的时候许培樟连蒙带骗加了邵阳的微信,并要求他同步梁易舟的状态给自己。   “原来是易舟啊,你俩关系可真好。”周可的楼层到了,他出去前又补充了一句,“那你顺便帮我转告他,要是累的话,明天上午可以不来片场,反正没他的戏,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许培樟在周可离开之后对着电梯的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他有点紧张,其实威尼斯那天他有些不对劲,他说了一点不该说的话。他可能不该提起那个电影,还好梁易舟应该不会特地去找来看,不然他一定会笑他的幼稚。   他记得第一次看《情定日落桥》是跟宛婷和许凯全一起看的,他那时候还很小,对情啊爱啊似懂非懂的,只是仰起脸来问宛婷:“那妈咪和爸爸有没有去叹息桥啊?”   他被宛婷揽着,坐在两个人中间,许凯全伸手过来刮他的鼻子:“在生你之前,爸爸就带妈妈去了,所以爸爸妈妈一直都好好地在一起。”   许培樟听了,往宛婷怀里一缩,很认真地说:“那我以后也要带我老婆去!”   许凯全被他逗得笑起来,他捏了捏许培樟的鼻尖:“行,阿樟长大了,也要带喜欢的人去叹息桥。”   这件事现在偶尔也会被翻出来说,许培樟每次都会说是童言无忌来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这些年,许培樟恋爱谈了不少,但没有一个人会让他想要带去威尼斯。   但那天他一个人,站在岸上看叹息桥,教堂钟声响起的那一刻,他特别希望梁易舟也能在这里,他希望梁易舟可以在他身边。   这是突然冒出来的念头,没有道理的,他就是很希望他会在这里,不止这一刻,而是今后的万千时间都可以一起共度。   梁易舟打开门看到许培樟的那一刻表情有些诧异,许培樟微笑着:“饿吗?给你打包了点吃的,还有果汁。”   梁易舟把他让进来,他看起来有些局促。   “这个发型也很好看。”许培樟把东西放在桌上,他冲梁易舟笑。   “谢谢。”梁易舟拉开椅子坐下来,他的表情有些淡漠,看不出他这时候是什么心情。   “会不会打扰你啊?”许培樟有些小心翼翼地看他,手上动作却不停,他把保鲜盒打开,是一份鳗鱼饭,梁易舟爱吃鱼,但不爱吃生的东西,他刚刚吃的时候就觉得梁易舟应该会喜欢这家的鳗鱼饭。   “没事。”梁易舟垂着眼睛,他看起来懒懒的,今天那场戏大概真的把他累着了。   许培樟想说点轻松的话,所以他就提起周可今天让他来客串的事情:“今天周可说我也可以来客串,就演你弟弟,张昭。”   梁易舟闻言抬起头来,表情有点惊讶。   许培樟用两只手托着自己的脸,有点得意地笑道:“周可说我可以演高中生,反正就是个背景板的角色,明天就能拍完。”   梁易舟看了他一眼,许培樟不戴眼镜的时候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他平时总要把自己打扮得沉稳一些,不然出去应酬容易被人看轻。   “你觉得我行不行嘛?”许培樟的语调拖长了,像是在撒娇。   “你可以的。”梁易舟在低头夹鳗鱼,他知道张昭跟他的台词好像只有一句话,就是蔫头巴脑地走进来说,“哥,你回来了啊,我去写作业了”。梁易舟脑补了一下这个景象,有点想笑,但又想控制自己不要笑,所以只好把头低下去。   “明天王英老师就来了诶,你明晚有没有事,没有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吧,英伯母虽然是严厉了一点,但人很好的,她挺愿意提携后辈的。”许培樟看他。   梁易舟筷子一顿,有点茫然地抬头:“英伯母?”   “我爸妈和他们关系很好。”许培樟本来想说他在今年过年的时候跟易昶推荐过他,但他这会知道了《阮红妆》这件事,怕梁易舟会不舒服,就没有提。   “看情况吧。”梁易舟面上淡淡的。   许培樟知道他不爱应酬,也不想逼他,所以岔开话:“阿舟你教我怎么演张昭吧,我可不想明天在片场被周可骂。”   “周可会给你讲戏的。”梁易舟放下筷子,喝了口果汁。   “我请你吃宵夜,你教我演戏嘛。”许培樟伸手过来拉了拉梁易舟的袖子。   梁易舟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唇角提起一点:“那你先喊句哥来听听吧。”   许培樟拽着他袖子的手一顿,有些气急败坏地拉了他一下:“你消遣我呢。”   梁易舟往后一靠,泰然自若地喝着果汁:“随便你咯。”   许培樟盯着他看了一会,他觉得梁易舟看他的眼神有点漠然,很像他们俩最开始见面的时候,那时候许培樟觉得梁易舟面冷心冷让人看不透,看谁都是淡淡的,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许培樟在这一刻有点慌乱,他想到傍晚的那场戏,今天的晚霞绚烂如火,衬着梁易舟的脸,简直漠然得像神祇。   无悲无喜,一视同仁。   许培樟下意识抓住了梁易舟放在桌上的手腕,他的喉咙发紧:“梁易舟。”   梁易舟有点诧异,但他还是把许培樟的手掰开了,很淡漠地把许培樟的手从他的手腕移到了桌上。   许培樟被他这个动作给搞懵了。   梁易舟从前从来没有拒绝过他,许培樟有点委屈地看他:“为什么啊?”   梁易舟没有看他。   “阿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不是很开心吗?”许培樟被他拒绝的动作给刺痛了,他觉得胸口憋闷,“如果之前我让你不舒服了,我跟你道歉,我会,我会补偿你的,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不要……”   许培樟有点说不下去了:“你不要这样,你别这样看我……”   “我之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梁易舟的睫毛在颤抖,他别扭地转过脸,许培樟难过的表情会让他心软。   “谁要跟你清楚啊!”许培樟猛得站起来,他情绪有些激动,“梁易舟,你懂不懂啊,我喜欢你啊,我要你呆在我身边,我……”   许培樟又一次在梁易舟脸上看到了,他曾经见到过的,像易碎品的眼神,这让他忘了自己要说的话。   “许培樟,你根本不懂我。”梁易舟闭上了眼睛,他说得很轻也显得很疲惫,“我不想再做你的玩物了。”   “求你不要再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我面前。”梁易舟一字一顿地说,他的脸很冷也很木。   许培樟觉得自己被巨大的委屈给淹没了,他的声音都提了起来:“我从来没把你当过玩具!你就非要这样看轻自己吗?你有没有心啊梁易舟?”   梁易舟抱着胳膊,异常冷静地说:“我没有。”   他还不了解许培樟吗?许培樟对谁都好,喜欢的时候比谁都上心,等他腻了,不喜欢了,抽身又比谁都快。   许培樟只是不喜欢一个人,他需要有人陪,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他会跟他说“我缺个伴”。   许培樟当初能直接跟他说解约,以后也会这样跟他说分手。梁易舟站起来,不带感情地说了一句:“谢谢你的宵夜,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作者有话说:   其实梁老师是非常自卑的人,他觉得自己不配得到许培樟的爱,所以也不敢相信。 第74章   第二天梁易舟还是上午就去了片场,他习惯早起,在酒店里又没事情做,到了片场就看见了许培樟。   他今天穿了一件短袖,一头的顺毛,坐在躺椅的一侧,垂头丧气的。   邵阳把早饭递给梁易舟,又控制不住地扭头看许培樟,然后又看梁易舟,一脸好奇但又不敢问。   “他今天来客串的。”梁易舟淡淡的,径直走向化妆室。   “易舟哥,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啊。”邵阳小心翼翼地问。   梁易舟看了他一眼:“我和他有什么好吵的。”   邵阳就不说话了,他觉得今天梁易舟的心情也不太好。   梁易舟化完妆出来,看见金临和许培樟并排坐着正在说话。许培樟这会换好了校服,白色的polo衫,蓝领子,一身的青春气,就是那副框架眼镜看起来有点呆头呆脑。大概是因为金临在,所以他刚刚那种低落的情绪已经消失,脸上挂着一点笑。   “许总,你顺毛好看,别老梳背头了。”金临对他说。   “我打扮成这样去公司,别人以为我是实习生吧。”许培樟有点无奈地答她,打趣道,“我又不是做明星的,跟你们不一样咯。”   “你要是出道肯定会有很多迷妹的。”金临性子活泼,人特别直率,“来!今天就迈出你走向娱乐圈的第一步。”   许培樟就笑了,这个笑容有点宠溺,会恰到好处地让对方觉得自己是被重视着的。   周可还没过来,副导演说他去接人了,能让周可亲自出去接的人,那只有王英。   “王英老师是不是很凶啊,我有点怕她。”金临托着脸说。   “她对小辈很好的,只是在工作上要求比较严格而已。”许培樟看来跟金临关系是不错,他还伸手摸了下金临的头以示安慰。   而在这时候金临看见了梁易舟,她笑起来冲梁易舟招手:“舟舟快过来!”   吓得许培樟顿时坐直了。   梁易舟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冲金临点了点头,然后开始看剧本,并不想加入谈话的样子。   许培樟有点心虚,他尴尬地讲了一句:“梁老师早。”   梁易舟淡淡的:“早。”   金临看不出他俩之间奇怪的氛围,毕竟梁易舟本来就是这种性格,所以她完全没在意,继续说:“舟舟新发型也好好看,感觉更优雅了,拍完这部会重新留头发吗?”   梁易舟翻了一页剧本:“可能不会吧。”   “那好可惜啊!内娱要失去一个长发帅哥了。”金临故作抹泪状,“不过舟舟怎么样都很好看,我可是你的颜粉!”   梁易舟笑了一下。   许培樟也想说什么,但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这动静应该是王英来了。   王英盘着头发,穿了一件黑色的连衣裙,她的身材一直保持得很好,容貌也是,让人看不出她其实已经年过五十。就是整个人气场比较强大,总让人不敢跟她对视。   许培樟站起来,他自然是要迎过去的,他揉出一个合适的笑来:“英伯母,你今天好漂亮。”   周可大概已经跟王英说过了,所以她不惊讶会在片场看到许培樟,她露出一点笑:“阿樟这打扮,真挺像个学生。”   “英伯母,今天我就是你儿子了。”许培樟很绅士地揽着王英往前走,“你可要好好疼爱我。”   “油嘴滑舌的。”王英被他逗笑。   金临和梁易舟也过来了,周可就帮忙介绍:“这是饰演女主角的金临,这是演男主角的梁易舟。”   两方各自问了好,许培樟注意到梁易舟今天似乎心情特别差的样子,要是往常这种场合,梁易舟至少也会营业性地假笑一下,但今天他整个人一副置身事外的冷淡样子。   当然没那么多时间给大家寒暄,聊了几句以后王英就去化妆室了,而周可把金临喊过去拍上午原计划中的部分。   刚刚热闹的这块地方,这下只剩下梁易舟和许培樟两个人,梁易舟又坐回椅子上,拿自己的剧本看。   许培樟闲着无聊,给邵阳发了个消息,偷偷摸摸拿了瓶水过来,他碰碰梁易舟:“喝水吗梁老师。”   梁易舟很淡地看了他一眼:“你不用对我这么殷勤。”   许培樟又有点丧气,他回了句嘴:“你也用不着对我这么冷淡,我又不会死缠烂打的。”   梁易舟把头低下去,用笔在剧本上写了一串什么,才说:“我知道你不会,你没必要。”   一个追不到反正还有下一个,许培樟的好又不要钱,对谁都很殷勤还显得深情。   后面这些梁易舟只在脑子里想了,说出来好像太酸了,所以他不会说。   梁易舟把剧本递给许培樟,自己站起来走了。   许培樟还没搞清楚梁易舟说的“你没必要”是指什么东西,手里就被塞了本剧本,是他和梁易舟那个短暂的对手戏,张昭回家碰见张寻,张寻是来找李念云的。梁易舟在旁边给他写了批注。   “因为妈妈性格强势,所以张昭是很内向的,他和张寻的关系一般,并不亲密,甚至有点怕他,所以见到张寻不会有多开心,只是很客套地打招呼而已。他又发现张寻今天心情不太好,所以他会选择立马撤退,他不想加入到张寻和李念云的战斗里。”   许培樟咬着嘴唇,感觉心口有点酸酸的。   中午吃过饭以后就是张寻回来找李念云的桥段了,许培樟被周可重点关照,又加上梁易舟把张昭的分析写得很细,他那条很快就过去了,许培樟结束后就坐在一边看梁易舟和王英的对手戏。   这是一场冲突戏,张寻一直是很有教养脾气很好的人,但因为罗沁他跟李念云吵了架,而且吵得很凶。   梁易舟感情激烈的戏演过不少,但这种吵架桥段许培樟却是第一次见。他印象中的梁易舟大概永远不会跟人吵架,哪怕那天他那么生气,到后来梁易舟的选择也只是把自己封闭起来,拒绝交流。   他这种性格的成因应该来源于家庭,许培樟其实挺在意一件事,李建林到底有没有对梁易舟动过手?   许培樟出神的时候,另一边的戏已经开拍,李念云质问张寻:“你这么做值得吗?”   张寻因为生气所以脸很红,他也回击:“值不值得是我觉得!从小到大您替我做的决定也够多了!我爱罗沁!这一切都值得!”   这条拍了很多次,周可让梁易舟把情绪激烈的和不激烈的都演了两条,到时候他剪辑的时候再挑。   许培樟觉得张寻在某些方面和梁易舟本人很像,所以他在看梁易舟演张寻的时候总会把他们俩混淆。   这一条结束周可让大家休息十五分钟,许培樟也站起来,陈港给他打了个电话,片场太吵,他就走出去才接。   陈港跟他说工作上的事情,许培樟说明天就回北城,他不是什么富贵闲人,虽然很想继续呆在梁易舟身边,但确实该回去了。他打算一会儿再邀请梁易舟一次,问他去不去和王英他们一起吃饭。   许培樟挂了电话走回去,路过一个小房间的时候听见有人在里面说话,偷听这种事实在不礼貌,许培樟本来都打算直接走了,但他听出来讲话的人是王英和梁易舟,他有些疑惑地顿住脚步。   他俩认识吗?   可能是在聊他们的对手戏,但还是很奇怪,聊对手戏干嘛要找个没人的地方?许培樟忍不住凑近了一点。但他俩的声音都不大,让人听不真切。   “造化弄人……之前……确实……”王英的声音传出来,听起来断断续续的,然后静了一会,梁易舟才说话。   “这没什么,我挺好的。”   许培樟听了半截,愈发好奇,往前一趴直接撞到了门,“哐”的一声。   许培樟冷汗都下来了。   里面两个人静了下来,王英的声音传出来:“谁在外面?”   许培樟认命地打开门,手里举着烟盒,一脸尴尬地说:“我想找个地方抽烟来着。”   王英和梁易舟看到是他,倒是都没太大的反应,这话肯定是说不下去了,王英拍了下梁易舟的肩膀,先走出去了。   许培樟尴尬得想往桌子底下钻:“不好意思啊,不过我真的什么也没听见。”   梁易舟叹了口气。   “原来你和英伯母也认识啊,那晚上正好啊,一起吃个饭呗。”许培樟把烟盒都捏扁了,看起来很局促。   “不是很熟。”梁易舟走过来,从许培樟手里抽了一根烟,点了放到嘴里抽了一口,他轻轻皱着眉。   “是因为《阮红妆》吗?”许培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但他确实很在意这件事。   梁易舟夹着烟的手一顿,他看了许培樟一眼,这一眼太冷了,让许培樟觉得有点畏惧,他刚想说点什么找补,梁易舟却先开口了。   他说:“是的。”   别的没有多说,看起来不是很想提。   许培樟就露出了一个很苦恼的表情来,他很想说点什么,让梁易舟高兴一点,但说什么都不够合适。   梁易舟夹着烟却没再抽了,他看到许培樟的表情,觉得他很可爱,所以他用手腕很轻地碰了一下许培樟的额头:“你什么表情啊?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那时候你开心吗?”许培樟皱着眉头,像只担忧主人的小狗,他很认真。   梁易舟又吸了一口烟,他摇摇头:“拍得很苦,我入戏太深了,很不开心。”   许培樟想起周可跟他说的剧情梗概,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于是他说:“阿舟,你不是他,所以没关系的。”   梁易舟笑了一下,很浅也很快,让许培樟以为是自己眼花。   “没事,我再也不会入戏那么深了。”梁易舟笑笑,说得云淡风轻。   许培樟总觉得梁易舟还有很多话没说出来,但梁易舟碰了一下他的肩膀,说:“快出去吧,一会周导找不到人要生气的。”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电影不拍了吗?”许培樟直觉这个问题很重要。   梁易舟的手已经放在了门把上,但迟迟没有按下去。   房间里迅速地冷了下去,其实外面很嘈杂,许培樟却觉得这里静得让人觉得无措。   他不该迈进梁易舟这一块私人地带,这一步不应该,许培樟的后悔来得很快,所以他赶紧补充:“抱歉,你不想说不用说的,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点。”   梁易舟很轻地抖动了一下肩膀,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其实没什么,都是我自己的问题,在拍那场自尽的戏的时候我没处理好,差点真死了,所以拍不下去了。” 第75章   许培樟愣在原地,他直接哑了。   梁易舟也没想听他的反应,他按下门把手,想出去了,但许培樟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他听见他的声音有点抖。   “阿舟……对不起……”   梁易舟转过身看他,他靠在门上,神态自若:“你有什么好道歉的,以后别问这事就行了,我早就不在意了。”   许培樟却拉着他的胳膊不放开,他垂着头,情绪很低落:“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梁易舟知道许培樟想安慰他,他有时候觉得许培樟真的很像大型犬类,有黏人症的那一种。   他不会拒绝许培樟的这点好心,所以他伸出手去,很轻地摸了一下许培樟的头发,他今天是顺毛,摸起来很柔软,有点凉也有点蓬松,让人想起云朵。   许培樟抱住他,把头埋进梁易舟的颈侧,闷闷地讲:“我会对你很好的。”   梁易舟觉得许培樟真的被保护得很好,总是说一些很理想的傻话,但这种话很中听,会让人觉得心热。梁易舟有近三十年的灰暗人生,他舍不得也很珍惜许培樟给他的这些好。   梁易舟同时也想守护许培樟这一份天真与理想,所以很多事情,许培樟不需要知道。   梁易舟很慢地摸了摸他的头,他永远都对许培樟有点没办法。   “好啦,都过去那么久了。”梁易舟笑了一下,“现在不是在越来越好吗?”   许培樟抱着他不说话,他想,他要是能早点遇到梁易舟就好了,这样就不会让他吃这么多苦。他知道梁易舟是很能忍耐的人,所以梁易舟越是表现得平淡,他越是遮掩了很多的苦痛。   傻瓜。许培樟在心里骂他,手上却抱得更紧。   晚上的饭局梁易舟也去了,金临也受到了邀请,许培樟做东,去了一家粤菜馆。   席间聊到易昶最近在筹备的一个电影,王英说易昶这几天在汝城采风。   “汝城我去过诶,很特别的地方。”许培樟说,“很有电影感的城市。”   汝城是江南一个二线城市,靠近上海,城市被一条河分开成两半,有个香火很旺的大寺庙。许培樟说的这种电影感来源于汝城南北两城的割裂感,南城经济发达,高楼林立,北城却混乱不堪,发展缓慢。一条河隔出了两个世界,听起来颠倒又失真。   “选角定了吗?”许培樟问。   “还早呢,你还不知道他?筹备期久,选角也久。”王英笑笑,“人家选角要符合角色,他选角呢,这个人还要符合城市的气质。”   “我还记得之前采访问他最后在两个人里为什么选择另一个演技没那么好的,易导说因为那个人形象气质有优势,那种安静内秀的气质是没办法用演技弥补的。”许培樟笑起来,“不过确实如此,本来就像角色,比起成为这个角色,要容易得多。”   “老师是完美主义。”周可说到。   “周导选角也很有一手啊,我看大家都说《莫比乌斯》选得合适,像这种本来就是大ip的,其实挺不好拍的。”许培樟看他,他说得很中肯。   “众口难调啊。”周可叹口气,“其实我压力也挺大。”   “阿樟亲自出演,到时候承映的院线可得多排点片支持一下。”王英打了个趣。   “我那是帮周导吸引点骂声吧。”许培樟也开玩笑。   大家聊了点闲话,王英和金临挺有共同语言,许培樟注意到梁易舟和王英的关系很疏离,两个人整个晚饭没有说几句话,他倒是和金临说得比较多。梁易舟对人其实很耐心,特别会照顾年纪比他小的人。从前是崔洋,现在就是金临。   吃完饭大家一起回去,因为人比较多就坐了两辆车。   “狗仔倒是消息灵通得很。”许培樟这几年都被拍出嗅觉来了,他盯着一个方向看了一会。   “权当免费造势了。”梁易舟给金临护了一下,让她先上车。   “梁老师跟我一辆?”许培樟看了他一眼,表情很轻松。   还没等梁易舟说话呢,周可就说:“那易舟陪下许总呗,你俩也熟。”   梁易舟就不好说什么了,许培樟一把拽住他的手臂,兴高采烈地说:“麻烦梁老师了。”   回去的路上许培樟就看到他的宿敌哇娱乐又发通稿了。   “梁易舟携手金临双人约会,戏里戏外皆打得火热。”   配图是梁易舟护着金临上车的那一幕。   许培樟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想着,当旁边的我是死的吗?   但因为梁易舟在他旁边,他没很明显地表现出自己的不高兴来。   反正哇娱乐整天胡说八道,而且看渚良那意思,两边的工作室已经协调好,不会因为荧幕情侣这件事避嫌,加上梁易舟之前被造过谣,金临因为她那个渣男前男友日子也不好过,所以因为《莫比乌斯》把他俩凑一对,是有利无害的事情。   但许培樟还是不高兴。   他特别想跟梁易舟说,他是个很小气的人,占有欲也很强,会因为这种事情感到嫉妒。   但许培樟自己也明白,他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说这种话,所以他有些低落地垂着眼睛。   但梁易舟好像没注意到他似的,他低着头在看手机,看样子是在跟谁发微信。   许培樟扮可怜没能有效果,只好把自己的爪子一搭梁易舟的胳膊,没话找话地说:“你在跟谁聊天啊。”   梁易舟看他一眼,依旧坦荡地在打字,他的回答十分简短:“渚良。”   “是在说你和金临今天被拍到的照片的事情吗?”许培樟很正人君子,控制着自己的视线不要去看梁易舟的手机屏幕上的字。   “没,有点别的事。”梁易舟看起来已经聊完,他把手机关上,“是试镜的事情。”   “试镜?”许培樟有点疑惑。   梁易舟有些犹豫的样子,但他确实不太会故意瞒着许培樟,所以还是说了:“明年开拍,渚良评估下来觉得可以去试一下。”   “搞这么麻烦?还可能试不上的意思咯?”许培樟觉得奇怪,“导演是谁?”   “易昶。”梁易舟神情很平淡。   许培樟一愣:“就是刚刚吃饭的时候说的那个电影吗?”   梁易舟点头:“渚良不知道我以前的事。”   “你想去吗?不想去别去啊。”许培樟很担心地看他。   “我还在了解剧本,如果喜欢,我倒是不太介意。”梁易舟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窗外,“毕竟很多年过去了。”   “你和易导没有什么矛盾吧?”许培樟还是一脸紧张的样子。   梁易舟没有马上回答,车窗印出他的脸,看起来白得有些失真,他很轻地摇了摇头:“如果我真的不愿意,我不会去试镜的。”   许培樟这才看起来放心了一点。   梁易舟转回来继续看手机,过了一会又说:“许总,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不用这么紧张的,我不会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许培樟看了他一眼,有句话差点脱口而出。   “那我们之前呢?”   但许培樟不敢说,他很害怕梁易舟再露出那些神情。他现在回想起之前,才发现梁易舟的忍耐悄无声息,他对痛苦好像已经习以为常。   他有很多的事情想问梁易舟,想问他以前学校有玩的好的朋友吗?想问他为什么会想要做演员?想问他李建林有没有打过他?也想问拍《阮红妆》的时候是什么心情?还想问他,这么多年,有没有喜欢的人?   但许培樟也不敢问,他清楚很多事情是藏着的痛苦,看不见不会疼,好像已经长好了,但你去揭开那层痂,它还是会疼,甚至变本加厉地疼。   梁易舟就坐在他旁边,却让人觉得他那么遥远。   许培樟这才发现,原来他们认识了快要一年,彼此之间的距离也没能近一点点。   他想起那天在威尼斯,秦冠玉说渚良不会相信任何人,也不会爱任何人,这会突然觉得这句话也适用于梁易舟。   但这种不会却让许培樟觉得很心疼,他想他一定要对梁易舟再好一点,之前他有时候太没耐心了,他想弥补那些。   于是许培樟伸出手指,轻轻挠了一下梁易舟的膝盖,很真诚地说:“那是因为我想让你做会让你开心的事,阿舟,反正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   梁易舟只觉得心头也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挠了一下,他突然觉得很安心,因为他知道许培樟从来不说空话。   人类作为一种感情动物,或多或少都需要找寻心灵上的依仗,梁易舟其实是个很不自信的人,但他总会从许培樟身上找到一份底气。 第76章   今天的拍摄有点不顺利,这一次“cut”之后,周可把梁易舟叫过来一起看监视器:“易舟啊,你觉不觉得你有点用力过猛?”   这一条是张寻第四次穿越,他跟罗沁提了分手之后去酒吧喝酒的一段。   “张寻这里很难过,但他不是纯粹难过,他的心情是那种想放下却放不下的情绪,这一次不像最后一次,他会这么坚决。这一次他是被逼的,实际上还是不愿意的,但没有办法了。”周可皱着眉,“听起来两者很像,但是内里是有差别的,易舟你好好揣摩一下,这条一会还是过不了就推到后天拍。”   明天周可有个座谈会,所以剧组放假一天。   梁易舟知道周可对他这么严苛是看重他,但这段最后还是没过。   两个人站在外面抽烟,周可问他:“易舟你有过这种体验吗,很喜欢一个人但是必须要放下。”   梁易舟眼睛暗了暗:“有吧。”   “那你可以尝试带入自己的情绪啊。”周可建议道,“可能是我要求过高了,但因为对象是你,我才会这样要求的,我不太希望说用语言去渲染张寻多爱罗沁,那就没劲了,人的表情动作就可以表达感情了,毕竟很多东西都没法言说的。”   “我和张寻不一样的,我很管得住自己。”梁易舟这话听起来有点赌气。   “你觉得爱情应该理性吗?”周可看他,“做演员当导演的,其实感性一些更好,共情能力强的人,在演绎角色这件事上会更容易一些,所以老师也一直鼓励演员要多体验生活,我记得阮红妆那会儿你被老师送到老城区去了。”   “是啊,在那种小旅馆里打工了一个多月。”梁易舟笑笑。   “明天放假,你可以好好想想那段戏,张寻是很感性的人。”周可拍拍他的肩膀,然后笑了,“但你真的跟张寻挺像的,我说不出来是哪里,但气质就很合。”   “可能是那份决绝吧,张寻对自己很狠心。”梁易舟把烟熄了,很平淡地评价道,“所以张寻注定悲剧。”   晚上放了工,梁易舟就和邵阳一起直接回酒店了,进房间才看到渚良给他发的消息。   “这两天许培樟有联系你吗?”   梁易舟坐下来,没骨头似的瘫在沙发上,回复渚良:“没有。”   要不是渚良提起,梁易舟也没发现许培樟这两天这么安静,他之前几乎天天会给他发点废话。不过梁易舟也不奇怪,新鲜感一过去,又得不到什么回应,早晚会觉得没劲的。   许培樟又不缺爱慕者。梁易舟有些憋闷,他把手机放在胸口,以此来说服自己这份憋闷是来自于手机的重量,而不是许培樟。   过了一会手机又响了。   “渚良:没事了。”   梁易舟一愣,下意识给渚良打了个电话。   “他怎么了?”梁易舟无意识地在抠自己的扣子。   “宛婷出车祸了。”渚良叹了口气,“情况不太好......”   后面渚良说了什么,梁易舟都没听见,他觉得胸口的那团憋闷变成了无数只扇着翅膀的蝴蝶全挤进了他的耳朵里,让他在这一瞬间变成了一团空白。   过了很久梁易舟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渚良,我要回北城。”   渚良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静,他对这件事不太意外,所以他说:“知道了,我帮你订票。”   渚良挂了电话,有点无奈地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陈港:“他说会过来。”   “谢谢。”陈港神色很疲惫,“阿樟那个状态太吓人了,明天宛婷又要做手术了,我怕他自己先垮了。”   “要不是你是我老同学,我绝对不会让梁易舟知道这件事的。”渚良表情也很差,“还好明天剧组本来就放假,不然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也要找许培樟算账的。”   “行了行了,你不也是阿樟的朋友吗?”陈港神情有些嫌弃,“多少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个嘴硬心软的人。”   “少来,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渚良翻了个白眼,“我走了,一会我还得去接易舟,许培樟这会在哪呢?”   “还在医院呢,怎么劝都不肯睡觉,我过去看看他,梁老师来了给我打电话。”陈港站起来,在另一桌等他的贺涵看陈港要走了,就迎过来帮他拿了包,揽着陈港的肩膀出去了。   梁易舟到北城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渚良不放心还是让他走v了,梁易舟什么也没带,就一个人从上海到了北京。   “我给你订了明天下午回上海的机票。”渚良自己开车来的,他转头对梁易舟说,“其实这样也很赶吧,你跟周可说了吗?”   “没。反正明天就回去了。”梁易舟戴着口罩,神色有些疲惫。   “你怎么不让邵阳一起回来?”渚良到底心疼艺人的,本来拍戏就够辛苦,梁易舟自己要求又高,难得放天假还两地跑,“有他在,你也轻松点。”   “大半夜的,不想让小孩折腾。”梁易舟表情淡淡的,邵阳还是肖逸昉招来的,本来在酒吧做服务生,后来肖逸昉看他喜欢梁易舟,心思又单纯,就干脆当了梁易舟的助理,以前梁易舟通告少的时候,邵阳没事的时候还是会来酒吧帮忙。那个时候梁易舟比现在还要冷点,但邵阳总是想着办法逗他开心。   别人对梁易舟的好,他总是好好地记着。   渚良打了两个电话,然后说:“直接去医院看一下吧。”   “什么时候的事情?”梁易舟问他。   “就前两天,宛婷那天是想去看许培樟的,但碰到个车强行变道,她前面那辆车想躲,结果连环事故了。”渚良叹口气,“宛婷位置不好,被殃及池鱼撞得很严重,当天大出血,昨天情况稳定一点了才给她转院了,是许凯全他朋友的私人医院,就是一直没醒。”   “那他一定很内疚的,毕竟他妈妈是打算来看他的。”梁易舟叹了口气,他虽然没见过宛婷,但他知道许培樟非常爱自己的家人。   “是啊,他这几天就没睡,一个是处理事故,还有就是医院的事情,不过我觉得他状态不太对,陈港过去给他帮忙,他都不让陈港待那里。”渚良皱着眉,“不知道发什么神经。”   “他只是比较害怕而已。”梁易舟有点累,所以阖着眼睛,后面这句话像是在自言自语,“我过去,也不知道会不会让他好一点。”   梁易舟完全可以明白许培樟,他知道许培樟高中的时候宛婷也住过很久的院,那段时间许培樟其实很害怕,他一个被宠坏的小孩,那时候肯定会很害怕的,许凯全的精力又全放在照顾宛婷这件事上,他的粗心会让他忽视许培樟的这一点害怕。   而到了今天,许培樟已经真正成为了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再次经历和少年时代类似的事情,他的这份害怕只会有增无减。   比起什么都做不了,当然是以为自己有能力了却发现依旧是什么也做不了,这件事会让人有更深的无力感。   梁易舟觉得心痛。   他总想让许培樟高高兴兴的,就做塑料展柜里最漂亮的盲盒就好了,总会被人喜欢,总是光鲜亮丽。   但总是事与愿违。   渚良停好车之后领着梁易舟下去,电梯打开之后陈港已经等在了门边。   “梁老师。”陈港跟他握了一下手,其实两个人的接触不算多,只是经常从许培樟嘴里听到彼此的名字。   “那倒霉玩意睡了没?”渚良问他。   “没呢,在休息室,他说他睡不着。”陈港露出了点为难的神色,“许董都劝不动,真的麻烦梁老师了,还跑一趟。”   梁易舟听了这话觉得奇怪,好像是他们叫他来的似的,不过陈港也可能只是客气,所以他就淡淡地点了点头:“我去看看他。”   陈港领着梁易舟走到了一个房间门口:“阿樟他状态不好,他觉得宛婷出事跟他有关,这几天又连轴转,梁老师,他要是说了什么过分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我知道的,麻烦你了。”梁易舟冲陈港笑了一下。   陈港在这一刻觉得,梁易舟是一个界限很明确的人,他身上有种很礼貌的疏离感。   “那我先走了,我和渚良在外面等你。”陈港说完就走了。   梁易舟刚刚推开门,就听见许培樟很不耐烦的声音:“我都说了让我自己一个人待会儿。”   梁易舟转身把门关上了,他没说话,只是安静地走过去,蹲到了许培樟面前。   梁易舟极少会这样放低姿态,但他今天确实有点太心疼许培樟了,所以他垂下眼睛,握了一把许培樟的手,给出了一点少见的温柔:“去睡一觉好不好?”   房间里静了很久,然后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湿润的,带着热度的一滴液体,就这么砸到了梁易舟的手背上。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喜欢,评论和海星(′?`??) 第77章   在见到梁易舟的这一刻,许培樟感觉自己绷不住了,他像个终于走到终点的疲惫旅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抓着梁易舟的胳膊,力气大得可能会留下印子,可是他不敢松手,许培樟太害怕眼前的这个梁易舟不过只是个泡影了。   许培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他只觉得梁易舟在他面前,他就觉得安全。   陈港说他没必要把自己逼得这么紧,可许培樟已经习惯了,他要强大,要可靠,他已经长大了,早就不是那个等在医院里手足无措的男孩了。   梁易舟大概是唯一一个不会依靠他的人,也不需要他。   许培樟觉得自己太没出息了,怎么能哭成这个样子,但这时候的梁易舟对他太温柔了,他不厌其烦地在给他擦眼泪,脸上没有一点点不耐烦。许培樟抱着他,像个想要独占玩具的小孩。   梁易舟的温柔很少,他一点点都不想分给别人。   “你陪陪我。”许培樟闷在梁易舟的怀里,说话都带着哭腔。   梁易舟慢慢地摸他的头:“我过来不就是陪你的。”   别人不懂你,我还能不懂你吗?   梁易舟的唇离许培樟的头发很近很近,好像亲吻上了,但其实没有,他闭着眼睛,很清晰地感受到了许培樟的颤抖,他就像一只卸下防备的动物。这一刻的许培樟缩得很小,他被梁易舟搂着,整个头都埋进梁易舟的怀里,好像一个在寻找母亲的婴儿。梁易舟听到他低低的抽泣声,那声音在折磨着他,他从没觉得那么痛过。   原来许培樟对他的依赖也是毒药,这一刻的梁易舟有些动摇,他有些悲观地闭上眼睛,他再理性也不免会奢求。   他对于许培樟来说,是不是,有一点点跟别人不一样呢?   但这个夜晚太静太长了,梁易舟清楚许培樟这个短暂的失控到了明天就会消失不见,他依旧会做那个无坚不摧的许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一只寻求他安慰的无助的小狗。   不过如果是现在,梁易舟觉得他很难拒绝许培樟,虽然这件事不会发生。   梁易舟叹了一口气,把手覆到许培樟的头发上,然后隔着手指,很虔诚地留下了一个吻。   梁易舟起身的动作很轻,许培樟睡着了还拉着他的衣摆,所以梁易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自己的衣服拯救出来。   他给许培樟拿了条毯子盖上,能让他睡着已经够不容易,梁易舟也没敢动他,他坐在他旁边看了他很久,直到确认许培樟真的睡熟了才站起来。   梁易舟推开门的时候渚良已经困得撑着头在打盹了,陈港看见梁易舟进来,他立马站了起来,冲他比了个口型:“怎么样?”   “睡了。”梁易舟回答他,与此同时渚良手没撑好,头滑下来把自己给弄醒了。   “多谢你了。”陈港也发现渚良醒了,“你们俩今天别回去了吧,都这么晚了,这里有空的休息室可以用,也有浴室的,衣服换下来我拿去让他们洗好烘干了再送过来。”   梁易舟坐下来,拿起桌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口:“宛婷老师怎么样?”   说到这个陈港就叹气:“挺不好的,明天就算手术顺利,医生说醒过来的概率也只有五十。”   梁易舟皱眉:“那许培樟知道吗?”   “他当然知道。”渚良接话,“那个白痴还装出一副很乐观的样子来,傻不傻?”   “有必要这么自以为是吗,地球少了他不转了似的,以为自己是所有人心灵的仰仗了,有什么好逞强的。”渚良的嘴巴不留情面,“傻逼。”   “行了,你赶紧睡觉去吧。”陈港无奈,他一把把渚良拉起来,把他往外推,然后转脸对梁易舟说,“梁老师也赶紧休息吧,这个休息室里东西很全的,洗完澡换下来的衣服打电话给前台他们会上来拿的。”   “好。”梁易舟点点头,这才后知后觉有点累。   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觉得自己大脑一片空白。   勉强冲了个澡,梁易舟的大脑才清明了一些,他躺在床上,突然觉得自己可以明白张寻了。   经过了今天他才明白,他对许培樟根本就没有那么决绝,他从来都是放不下的那一个,只是情绪被他压抑在那里,让他以为自己足够理性,可以及时抽身。   但今天梁易舟被许培樟抱住的那一刻,他才明白,这一切是覆水难收。   梁易舟觉得自己糟糕透顶,就把自己卷进被子里,这是他的一个习惯,从小时候开始的,好像只要把自己隔绝在这样一方很小的黑暗之中,他就可以逃避掉现实里所有的糟心事。   许培樟一觉睡到了下午四点,饿得前胸贴后背,也是这些天第一次有了点食欲。   他醒过来的时候看到渚良坐在另一个单人沙发上,膝盖上放着电脑。   许培樟有些恍惚,只觉得头晕眼晕,他的声音有些哑:“有水吗?”   渚良这才抬起头,戏谑一句:“哟,睡美人醒了啊?”   “几点了?”许培樟脑子清醒了一点,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挪到了床上。   “四点十五。”渚良把电脑放在一边,起身给他倒了杯水。   “什么!”许培樟差点从床上摔下来,“为什么不叫我啊!”   宛婷的手术是下午一点。   “叫你有屁用,你在能拉进度条还是能代替医生啊。”渚良面无表情地把水杯递到他面前,“喝完水先过来吃饭,手术已经结束了,挺成功的。”   许培樟被他堵得没话说,他实在渴极,一杯水全喝了下去。   “那我妈醒了吗?”许培樟很着急地问。   “医生说还得等后续。”渚良按着他的肩膀,“你别担心了,陈港和许董都在,你先好好休息一下。”   许培樟刚想顶嘴,但渚良按着他的力气分明是不想让他动弹。   “你着急也没用,照顾宛婷也是医生和护士的事情,别瞎添乱。”渚良翻了个白眼,“真想帮忙就赶紧回去上班吧,陈港天天两边跑,你们家可真该给他多发点年终奖。”   “我知道了。”许培樟叹了口气,这才冷静了一点。   他又喝了半杯水,然后四下里看了看:“梁易舟呢?”   “去机场了啊,五点的飞机回上海,我的祖宗,他要拍戏的啊。”渚良提起这事就来气,“要不是因为陈港求我,我才不会让易舟知道这件事。”   许培樟握着杯子的手一紧,他感觉自己的心正在往下坠,他的声音干涩:“是陈港让他来的?”   渚良没注意到许培樟变得惨白的脸色,自顾自说:“是啊,没想到我的老同学居然在承映上班,他来求我的,说你状态太差了,希望能让我帮他找一下梁易舟。”   许培樟沉默了一会,然后很苦涩地喝了口水,心里想着,本来还挺奇怪的,梁易舟怎么会过来,结果是陈港求他来的,这就解释得通了。   许培樟知道梁易舟其实是个非常知恩图报的人,对他好的,他一定会回报。所以陈港如果求他,梁易舟一定不会拒绝。   许培樟感觉有点委屈,连东西都没心思吃了,只觉得自己昨天实在自作多情。   原来真的只是个泡影,许培樟这么想着。   梁易舟到了上海,是邵阳过来接他的。   “易舟哥,你怎么突然回北城,我没跟着你,还被良哥骂了。”邵阳问他。   “有点事。”梁易舟没具体说,“我自己不要你跟着的,渚良说的话你别放心上。”   邵阳笑笑:“这有什么的,我知道良哥也是担心你啊。”   邵阳心大,这种事从来不会小心眼。   上车以后梁易舟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一看,是许培樟的微信。   “许培樟:昨天的事谢谢啊,让你见笑了。”   梁易舟一时间有些愣怔,他快速拆解了这句话,愣是读出了一点让自己觉得烦闷的意思来。   许培樟的信息又跳了一条新的出来:“陈港小题大做了,没必要找你过来的,我只是情绪压抑太久了,所以才抓着你不放的,我当时神志不清了,你别介意啊。”   梁易舟差点把手机摔出去,他只觉得许培樟这段撇清似的话语让他觉得自己很可笑,他千里迢迢地过去看他,就换来一句没必要。   梁易舟觉得自己现在就是最矫情的那种故事主角,情绪一下子上头得太厉害,梁易舟想也没想,这几乎是他下意识的举动,他直接把许培樟给拉黑了。   然后梁易舟把手机一关,扔到了副驾驶,闭上眼睛开始补觉。   作者有话说:   许培樟:放心吧!交给我一定会搞砸的!(不是) 第78章   许培樟望着那个出现的红色感叹号,百思不得其解,他刚刚从宛婷病房里出来,就发现他被梁易舟给拉黑了。   偏偏贺涵还火上浇油:“怎么了,和美人吵架了?”   “滚蛋。”许培樟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措辞,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只好得出最坏的那个结论。   好像真的被梁易舟讨厌了……   许培樟叹了口气,自暴自弃地问贺涵:“你要是惹陈港生气了,你都怎么办的?”   “简单啊,缠着他道歉就好了,陈港又温柔又心软,他舍不得一直跟我生气的。”贺涵颇有点沾沾自喜的样子。   许培樟只觉得既没得到有效建议,又被塞了一嘴狗粮,所以他拍了贺涵脑门一巴掌:“问你等于白问。”   “我说你,别拿你以前对姑娘那套来对待梁易舟啊。”贺涵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不觉得他很烦这一套吗?”   许培樟莫名其妙看他一眼:“什么意思?”   “我先问问你,你到底是想正儿八经跟他谈恋爱,还是只是觉得无聊想玩玩啊?”贺涵问他。   许培樟想了一会,才给出了答案:“我想让他一直待在我身边。”   “那我建议你直接买戒指去跟他道歉,顺便可以求个婚。”贺涵的表情很认真。   许培樟一脸无语:“我会被他杀了的吧。”   “不听算了。”贺涵“切”了一声,“你赶紧回公司吧,哦还有,陈港请两天假。”   “知道了。”许培樟有点垂头丧气的,他还在想被梁易舟拉黑的这件事。   “按照我的经验来说,这会肯定在气头上,你过会再去下跪道歉吧。”贺涵一脸凝重地拍了拍许培樟的肩膀。   “再见。”许培樟被他烦死,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过梁易舟拉黑他之后没多久又把他给放了出来,所以许培樟权且安慰自己梁易舟只是手滑,但也因为这件事,许培樟不太敢随便去打扰梁易舟了。他本来就忙,现在又加上心虚,连消息都不敢给他发。   宛婷的情况稳定了下来,但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还是未知数,许培樟经过那天情绪的爆发之后整个人也好多了,他每天除了工作就是抽时间过来看宛婷。   一切似乎又回到正轨,除了两个人的生活里少了许培樟的偶尔会发过来的烂笑话。   《莫比乌斯》在12月杀青,运气很好地赶上了上海的一场初雪。   梁易舟的杀青戏是一场和罗沁日常相处的戏,因为下了雪,所以编剧临时把这一段进行了修改。   那时候他们还在上大学,看完电影出来,罗沁还舍不得剩下的半桶爆米花,所以张寻就帮他抱在怀里。   “张寻,下雪了诶!”罗沁直接跑到外面,仰起脸,表情有些惊喜。   南方的雪和北方的不一样,看起来细小又纤弱,掉在人的脸上激起细微的痒。   罗沁跑过来,直接把张寻给拉到了外面。   “下雪是不是可以许愿?”罗沁仰头看他。   张寻有些无奈地替她把肩膀上的雪掸掉,表情很宠爱:“你怎么什么时候都想着许愿?那你许吧,会实现的。”   罗沁笑嘻嘻的,她今天看起来很快乐:“我的愿望是,我要和张寻一直在一起!”   张寻去捏她的脸:“那你的愿望肯定会实现的。”   两个人笑作一团。   罗沁最后挂住张寻的脖子,她仰着脸:“那这位新郎,现在你可以亲吻你的新娘啦,这个吻的期限就是一辈子。”   那是热恋期的吻,但张寻也吻得很珍惜。吻落下的时候罗沁像之前那样闭上了眼睛,她有一张很好看的脸,线条圆润,看起来可亲又可爱。   张寻在这一刻突然不舍得闭上眼睛,他看着罗沁颤动的睫毛,心软成了一池桃花潭水。   “罗沁,我爱你。”张寻在心里这么说。   他们是上海的初雪中最最普通的一对恋人。   “cut!”   这也是《莫比乌斯》最后一场戏,周可喊完“cut”以后现场一下子热闹了起来。两个人因为在雪里站了太久,所以头上都是雪,助理赶紧过去给他们递毛巾。   金临却把梁易舟一把抱住了,看样子是沉浸在情绪里还没出来。梁易舟接过毛巾,由着金临抱,自己很细心地帮她把头发上的雪水给擦掉了。   “舟舟,杀青快乐。”金临闷闷地讲。   “你也是。”梁易舟低下头,两个人讲话都很轻,“谢谢你的演绎。”   跟组的摄影把这段拍了下来,在大半年以后《莫比乌斯》上映的时候作为幕后花絮放了出来,在那时候一石激起千层浪,不少人都以为他们俩真的假戏真做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梁易舟在杀青第二天就回到了北城,在家里休息了两天就收到了消息。   易昶的新电影《野渡无人》两个主角已经确定下来,梁易舟饰演其中一个男主角江涧西。   “所以秦冠玉回国就是为了这个片子?”肖逸昉今天喊了梁易舟喝酒,他也知道了这件事。   “嗯对的,其实他演许滨比我要早确定得多。”梁易舟很平静。   “渚良怎么说?”肖逸昉摸了摸杯口,表情有点一言难尽,“秦冠玉接这个片子真的没别的意思吗?”   肖逸昉说得没错,以秦冠玉的地位名气,他犯不着来演《野渡无人》,这是个同性片,国内是不可能上映的,易昶这片子拍了只是为了送出去参赛。秦冠玉不久前才拿了威尼斯电影节的最佳男演员,他又已经在国外发展了很多年,他不缺名导大导的片子演。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渚良知道之后就把自己关起来生气了。”梁易舟叹了口气。   “那你呢,你为什么演?”肖逸昉的表情有点担心。   “我想放下。”梁易舟有些出神的样子,“我不能总让那件事成为一个疙瘩永远折磨我。”   “你真的没问题吗?”肖逸昉知道内情,所以很担心他。   “没事的。”梁易舟跟肖逸昉碰杯,“我现在不会什么都自己憋着了,你放心吧。”   “有什么事联系我,笨比。”肖逸昉不信任地看了他一眼。   《野渡无人》取景汝城,易昶给他们在汝城的北城租了个房子,就在横跨汝城那条浮翠河旁边。浮翠河名字取得秀气,但河本身并不秀气,湍急,色浑,连横跨河的那座横塘桥都显得破旧不堪。   房子就在横塘桥下面,几栋老旧的小楼,连小区都算不上。   易昶让梁易舟和秦冠玉一起在这里住一个月,培养一下感情。因为故事里的许滨和江涧西在一开始就是恋爱了很多年的一对同性恋人,所以易昶要求他们在一个月内尽可能了解对方,他不要演出来的亲密,而是要自然的熟悉。   渚良送梁易舟到住的地方,这种老旧的楼没有电梯,两边的白墙斑驳得厉害,小广告贴得一层又一层,栏杆的金属部分已经铁锈得彻底。   “汝城居然还有这种地方?”渚良有些嫌弃,汝城其实GDP很高,但贫富差距极大。   “北城比起南城,区别很大,我想易昶就想要这种割裂的落差感。”梁易舟回答他。   梁易舟东西不多,《野渡无人》还没有官宣,所以大家行事都很低调,这次来汝城也只有渚良跟着,两个人一人拿一个箱子,搬上了六楼。   秦冠玉居然已经到了,他只穿了一件衬衫,袖子挽了起来,正在弯腰整理东西,听见动静抬起头,一眼就看向渚良,放送了一个很傻气的笑容:“哟,渚大经纪人亲自来了啊。”   渚良把行李一放,没看他,对梁易舟说:“那我先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喂!”秦冠玉直起身,皱着眉,在看渚良,“你躲我什么?”   “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渚良面无表情。   “别着急走啊,我下厨,一起吃饭吧。”秦冠玉走过来,或许是想拉他。   渚良一把打开他的手:“我还有事。”   然后渚良无视了秦冠玉,他转向梁易舟,叮嘱了几句:“有事给我打电话,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说完他都没给秦冠玉反应的时间,渚良头也不回地直接走了。   秦冠玉的眼睛暗了暗,等渚良下楼的脚步声也消失之后,他才恢复了一脸漫不经心的样子。   “就剩我们俩了。”秦冠玉又蹲下去,慢悠悠地往外拿衣服。   “你演许滨,是为了渚良吗?”梁易舟没动,他抱着胳膊,淡淡地看他。   “是啊。”秦冠玉脸很臭,蹲在那里像一只脾气不好的大型犬类。   “他知道许滨是我,一定发脾气了吧。”秦冠玉从箱子里扒拉出一听可乐,扔给梁易舟,他对梁易舟有轻微的敌意,哪怕他知道梁易舟和渚良不可能有什么,但还是会有些不爽。   “挺生气的。”梁易舟看他一眼,“你是故意的。”   秦冠玉嘿嘿笑了两声:“是的,我故意的,我本来档期不合适,所以我跟制片人说,如果想要我出演许滨,那就找梁易舟过来试镜江涧西。我看过剧本,你很合适江涧西,我也知道渚良的眼光,他一定会让你来试。所以他生气也是很正常的,他会觉得我在拿捏他。”   秦冠玉无辜地耸肩:“事实就是如此,我就是想拿捏他,也只有我能拿捏他。”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大家发现没有,贺涵真的是全文看得最透的人。(ps.明天休息) 第79章   两个人收拾完之后,秦冠玉提出去下面逛逛,熟悉一下环境。   “剧本你看过了吗?到时候拍摄就在这一块。”秦冠玉手插在兜里,穿了条破破烂烂的牛仔裤,看起来已经开始进入角色了。   “看过了。”梁易舟回答他,“你是体验派吗?”   “不算是。”秦冠玉从兜里拿出烟,是许滨习惯抽的那种廉价烟,十块钱一包的红双喜,然后是一个劣质的塑料打火机,“但我喜欢在开拍之前体验一下这个角色。就像现在这样,我抽许滨抽的烟,住他的家,尝试一下他的职业。我会去理解他,但我不会成为他。”   许滨在设定上是一个不得志的走穴歌手,自己的歌没人听,去驻唱又只能唱自己不喜欢的那些烂歌,为了多赚点钱,一晚上要赶场去好几个地方。每天都是一个大写的疲于奔命。   而他和江涧西就是在其中一个酒吧认识的,江涧西是酒吧里脸最臭的调酒师,但很受女孩子欢迎,因为长得好看,调酒动作又漂亮。当时许滨的朋友跟他打赌,说如果他能要到江涧西的联系方式,他就包了许滨接下来三个月的酒。   许滨去找江涧西,谁知道江涧西懒洋洋看他一眼就是一句:“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不睡。”   把许滨气得吐血,联系方式最后没要到,许滨打赌还输了,所以他报复式地开始蹲江涧西。有一回直接跟到了江涧西家里,就是横塘桥下面的那个一居室,谁知道江涧西在开门之后对他说:“来都来了,一起吃个宵夜吧。”   于是许滨就莫名其妙地进了他家里,吃了顿难吃的宵夜。要不是因为江涧西自己也吃了自己做出来的那难以下咽的东西,许滨都要怀疑他又是故意在整他了。   虽然宵夜煮得很难吃,但江涧西给许滨那碗里加了两个鸡蛋,形状很难看,但分量很足。   许滨后来跟江涧西捡到的那个男孩说:“江涧西就是用两个鸡蛋骗到了他这个完美老公。”   说完就被江涧西给揍了。   不过这个故事的开始时的时间线是他俩在一起的第三年,江涧西有一回下班,捡到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小男孩。至于许滨和江涧西的初遇,都是以回忆的形式呈现的。   “不得不说,你真的挺像江涧西的,面冷,但其实是个挺温柔的人。”秦冠玉说。   梁易舟诧异地看他一眼:“谁跟你说我温柔的?脑子坏了吧。”   秦冠玉打量他一眼:“许培樟啊,原话。”   梁易舟一时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只觉得胸口闷闷的。   “他本来今天也想过来的,但公司有事走不开,他还叮嘱我要我好好照顾你。”秦冠玉一脸坦荡。   “你跟他这么熟?”梁易舟抱起了胳膊,做出了一点防御的姿态。   秦冠玉却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倒笑了笑:“你说许总好玩不好玩,全世界最不需要额外照顾的人就是你了吧,他还一天到晚想着要把你捧在手心?”   秦冠玉的表情像是在开玩笑,但梁易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玩的。他敷衍地“嗯”了一声,眼睛落到街道旁边那家小小的纹身店上。   他想起重庆街头那些流动的纹身摊位,他还在念高中的时候,会看到有年轻的男人,裸着上身直接坐在马路边上纹身。那时候夜色昏昏,只有纹身摊位上的灯泡亮得刺痛人的眼睛。梁易舟那时候总会很必要地担心这样操作出来的纹身,是不是会很难看?   他正在出神,秦冠玉说话了:“想纹身吗?小鬼。”   秦冠玉其实也就比梁易舟大了五岁,光看脸甚至看不出什么差距,但他很爱喊梁易舟小鬼。   “其实我之前也很想纹,但又不敢。”秦冠玉一副闲聊的姿态。   “渚良不让吗?”梁易舟问他。   “不是,渚良不管这个。”秦冠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是我自己怕疼。”   梁易舟想到了秦冠玉拿奖的那个电影,里面他的角色从头到尾一直在被打。秦冠玉好像看透了他的想法,他笑着说:“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   梁易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其实没有人会天生不怕疼的。   “说起来,许滨也有纹身呢。”秦冠玉神情轻松,“他为了江涧西所以纹的身,好老套啊,但他真的很爱江涧西吧。”   “江涧西也很爱许滨。”梁易舟表情有些认真,说完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不过秦冠玉不会在意这种事。   逛完之后买了个晚饭,两个人又一起回去了,在吃晚饭的时候两个人彼此互相了解了一下。   梁易舟知道了秦冠玉会做饭,很讨厌吃鸡蛋,业余爱好是打球和收集东西,他一开始是模特出身,被渚良选中了才做的演员。   秦冠玉知道了梁易舟不会做饭,家务活基本都不会做,留长发只是觉得方便,闲着的时候喜欢看书或者看片子,中戏出身,只要是自己觉得有意思的片子都愿意接。   “诶,那你和许培樟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秦冠玉一脸八卦,“易导要我们彼此了解,这总要交代吧。”   “他是要许滨和江涧西互相了解。”梁易舟一脸无语,“那你先交代你和渚良的啊。”   “行啊,那我说一点你说一点。”秦冠玉很爽快地答应了,“我去拿点酒,故事下酒,还挺合适。”   梁易舟不太想理他。   “我和渚良其实挺简单的,他选中了我,但他觉得我这棵树长得不咋地,所以他就按照他的爱好来给我修剪枝丫,经过很多年的努力,我就变成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了。”秦冠玉也不管梁易舟愿不愿意,自己给自己倒了酒,呷了一口,“他这个人心狠又心硬,控制欲很强的,他对我很严格,那时候我公开呈现出来的一言一行都是他设计好的。渚良只会让我做正确的,高效的事情。”   “但我也很依赖他,我没有家人,最亲的人就是渚良了。我遇见他的时候我才17岁,渚良是我的全世界。”秦冠玉的表情有些忧郁,他说到这里就停下来了,他冲梁易舟一努下巴,“轮到你了。”   梁易舟放下筷子,表情漠然:“许培樟是我的金主,后来我们包养关系结束了,就这么简单。”   秦冠玉一脸无语地看着他:“有你这么概括的吗?”   “因为没什么好说的。”梁易舟的表情很理所当然。   “小鬼,你不坦诚,怎么,怕真心被我知道了?”秦冠玉玩味地看他,“放心,我从不多管闲事。”   梁易舟安静地把炒面里的葱全挑了出来,显然不准备接秦冠玉的茬。   秦冠玉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一时之间有些感慨:“我算是明白许滨一开始为什么会被江涧西气得牙痒痒了。”   秦冠玉把身子往前一倾,胳膊抱起来,近距离地观察了梁易舟一会儿,有点疑惑地问:“许培樟到底喜欢你什么?”   梁易舟抬起眼皮看他一眼,丹凤眼,得天独厚自带一点风情,梁易舟太清楚怎么让自己看起来漂亮了,他有些轻蔑地一笑,迎着秦冠玉的眼睛看过去,声音冷淡。   “秦影帝,都是情人了,当然喜欢的是脸蛋和身体了。”   秦冠玉皱起了眉。   “你会不会误会了点什么?”秦冠玉往椅子上一靠,他不爱管闲事,但梁易舟现在是渚良的艺人,他和许培樟关系也算不错,于是他就好心地多说了一句,“许培樟是个商人,漂亮脸蛋和身体娱乐圈最最不缺,他为什么非要是你呢?”   梁易舟一愣,但还是不敢往某个方向去想,他有点自暴自弃地说:“他没有非要是我。”   “你是不是喜欢他啊?”秦冠玉不想放过他,语气放得笃定起来,眼睛捉着梁易舟不放。   梁易舟半垂着眼睛在看桌上的菜,神情语气都冷淡:“又关你什么事呢?”   秦冠玉忍不住伸手打了一下梁易舟的头:“小鬼,你傻不傻?喜欢你还不跟他在一起?”   梁易舟叹口气,有点无奈地给秦冠玉夹了一筷子的菜:“很多东西,不是喜欢就可以的。”   梁易舟把上面那句话说出来之后觉得轻松了很多,所以对秦冠玉也没有太客气:“秦老师你也老大不小了,还说这么幼稚的话?”   秦冠玉莫名其妙被教训了,他用筷子隔空点点梁易舟:“你不招人喜欢。”   然后过了两秒他又显得沮丧:“不过你说的也没错,喜欢有什么用,我第一次跟渚良告白的时候他就告诉我了,喜欢对他来说是最没用的东西,他讨厌不可控的东西,比如喜欢,比如我。” 第80章   这两天秦冠玉有事去上海了,梁易舟一个人在那个小房子里。   他俩的同居生活过得泾渭分明,因为只有一间卧室,所以两个人轮流睡沙发,既不尊老也不爱幼。   加上白天梁易舟得出去学调酒外加健身,秦冠玉要去上声乐课救救他那把能泣鬼神的嗓子,所以两个人的交流仅限在晚上。   虽然他俩本人性格不太合拍,但对待工作还是很认真的,晚上会选一段戏来聊,两个人都有写人物小传的习惯,这样聊戏倒是总能得到些新的启发。   这天秦冠玉不在,梁易舟下课了回来路过水果店,停下来想买点水果,但店里这会人特别多,梁易舟看了一眼又退出去,想等会再进去。   闲着瞎看的时候又看到那家纹身店,灯箱很破旧了,上面的图案大概是店主人自己画的,倒是挺别致。   这会时间还早,梁易舟就拉了一下自己的口罩,朝那家店走了过去。   店面很小,汝城北城的店总是很拥挤,上面住人,下面开店,宠物和小孩总一起挤在店门口朝着街道张望。   梁易舟挑起帘子走进去,就看见一个看起来挺年轻的人,裹着一条黑色的羽绒服正缩在柜台后面玩手机。   梁易舟最近的打扮很入乡随俗,看起来很破旧的一件牛仔外套,边缘已经有些卷翘,下面是黑色修身裤加一双马丁靴,都是半旧。看起来很符合汝城城北的气质。   那个年轻人抬起头看见他,有点懒地问:“是要纹身吗?”   梁易舟看了一眼他墙上展示出来的那些照片,问了一句:“这些都是你的作品?”   年轻人笑了一声,估计是觉得梁易舟用作品这两个字太过正经,他站起来,走过去,有点痞气地打量了一下梁易舟:“那这位帅哥,想要一个什么样的作品呢?”   梁易舟沉默了一会,然后说:“我画给你。”   “行。”年轻人点点头,然后说,“叫我小方就行,帅哥怎么称呼。”   梁易舟拿了他递过来的纸笔,平静地说出了剧里秦冠玉的名字:“许滨。”   小方点点头,凑过来看梁易舟画的图:“这是一片叶子?”   梁易舟点头,他对这个形状十分熟悉,闭着眼睛也能画得跟许培樟那个标准水印一模一样。   “挺简约。”小方评价道,“那滨哥想纹在那里?这个是不是要纹得跟你画的这个一模一样?不用我自己加工吧。”   “一样就好。”梁易舟在这一刻好像变成为了江涧西过来纹身的许滨,他借着人物表达自己的愿望,“我想纹在后腰上。”   梁易舟最近健身效果不错,手臂肌肉和腹肌线条练得很漂亮,不算夸张,但他的背如旧,平坦光滑的,让人想起绸缎。梁易舟脱了衣服就不像汝城城北的人了,他是天生的晒不黑的那种冷白皮,蝴蝶骨明显,腰又细,皮肤白皙且细腻,令人联想到上好的脂玉。光看他那线条流畅起伏的后背,会让人觉得他一定是养尊处优的人。   小方只觉得这个人的背比女人的还要好看,搞得他一个直男都有些不好意思,所以他拿梁易舟的衬衫给他盖了一下:“今天还是挺冷的。”   梁易舟安静地趴着,睫毛抖了一下:“谢谢。”   “可能会有点疼,但你这个图案很小,很快就好了。”小方做好准备工作之后跟他说。   梁易舟应了一声,他突然有些茫然,他发现自己总是在做点无用功。   真的值得吗?   梁易舟想起李建林的纹身,他和他那帮朋友都有造型很夸张的纹身,看起来张牙舞爪的,梁易舟小时候特别不喜欢。   梁易舟的痛觉神经也不发达,他对很多需要感受的东西都很麻木,所以他没觉得很疼,只是能感受针刺进皮肤的那个过程,他想,纹身确实应该疼一点才好,这样人下决定的时候才会深思熟虑。   小方动作很快,纹好之后他用手机拍了一下然后递给梁易舟。   梁易舟接了手机坐起来,小方跟他说了点注意事项,梁易舟听着,眼睛看着那张照片,突然觉得有些难过。   “要注意清洗,用流动的温水。”小方在叮嘱他,说着说着突然发现眼前这个男人情绪变重了,他的难过如有实质,让小方突然忘了词。小方接待过很多因为爱情来纹身的客人,多数是热恋期,过来纹上专属于彼此的纪念,在那一刻,他们向往的是一生一世。有些人分手之后会来把纹身洗掉,一边洗一边落泪,情绪激动处要骂上两句王八蛋。不来洗的人,就由着它成为一个秘密,一个不能宣之于口的过去的疤。   小方猜不透这个男人为什么要过来纹身,只觉得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似曾相识。梁易舟选的位置是腰窝上面一点的地方,靠近右侧,属于不借助镜子自己很难看到的地方。   小方好像看到了一个无望的隐喻。   梁易舟后来出去买了串葡萄带回去,许培樟很爱这种水果,他吃葡萄的技术也是相当精湛。因为他老是买,所以梁易舟在不知道买什么的时候,也会选择它。   梁易舟觉得纹身的地方绷着,好像在轻微发烫,让人觉得有点不太习惯。其实《野渡无人》是有床戏的,一脱衣服就会被看见,但梁易舟也不太在意,反正可以用遮瑕膏遮起来。   况且,只是一片叶子而已。   他这么说服自己。   梁易舟一边想着,一边慢慢地往楼上走,这种小楼的楼梯间狭窄,会放大脚步声。   他有些出神,所以在看到许培樟蹲在那个房子门口的时候,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知道许培樟想知道这里的地址很容易,但真的看到他的时候还是觉得像幻觉。   “许总?”梁易舟还有两级楼梯没有走,他喊了他一句。   许培樟的脸有点红,他有些迷茫地看向声音的来处,似乎花了很久的时间才认出了眼前的人是梁易舟,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不好看。   “怎么了?”梁易舟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许培樟站起来,一把握住梁易舟的手腕,他用的力气很大,直接把梁易舟拽到了门口,他的声音很低,听起来不容抗拒:“开门。”   许培樟身上有很重的酒味。   梁易舟挣不开他的手,他皱着眉:“你从哪来的?为什么喝这么多?”   许培樟表情有一瞬间的困惑,反应了一会才说:“我在上海出差,过来看看你。”   他这会儿又变得正常了一点,但依旧有点垂头丧气的。   梁易舟就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开门:“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许培樟一直拽着梁易舟的手腕,他的眼神不清明,进了房间就盯着梁易舟看。   梁易舟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给他拿了双拖鞋,他有点无奈:“你先放手,我去给你倒水。”   但这句话不知道哪里刺激到了许培樟,许培樟突然又用力拽他,梁易舟对这个简直有心理阴影,他不想再被许培樟压在墙上一次了,所以他下意识往后退。但这个房子实在太小了,梁易舟退了两步就拌到了东西,眼看就要仰着倒下去,被许培樟一把扣住了腰转了方向,两个人就一起摔到了那张小小的沙发上。   许培樟整个人都压在梁易舟身上,让梁易舟简直动弹不得,而且他那只手好死不死地按在梁易舟的腰侧,他只觉得那块刚刚纹了身的皮肤要烧起来,于是他很强硬地把许培樟的手给拉开了。   但他这个举动似乎惹恼了许培樟,许培樟掐着梁易舟的手腕不让他再有动作,他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表情有些痛苦。   “放开我。”梁易舟此刻是真的很想发脾气,他真是不知道许培樟又在发什么疯,“许培樟,你放开。”   许培樟一动也不动,他因为喝了酒,所以眼睛里像含着水光,眼皮和嘴角都耷拉着,看起来特别可怜,他很委屈地说:“为什么?”   然后又重复一遍,这一遍听起来像质问了:“为什么啊?”   梁易舟觉得他莫名其妙,他火气也上来了,所以反问他:“什么为什么?”   许培樟俯下身来看他,他依旧不依不饶地掐着梁易舟的手腕,他离得很近,两个人都分不清是谁的呼吸声。梁易舟都不想理他了,他表情变得冷漠,一字一顿地说:“放开我。”   许培樟似乎被刺痛了一下,他直起身,整个人都跨坐在梁易舟身上,手上力气却不减。   梁易舟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疼,他皱着眉,有些烦躁地说:“许培樟,你弄疼我了。”   许培樟愣愣的,然后他无意识地松了点劲。   梁易舟想趁机离开他的束缚,但还没动作他就愣在了原地。   他看到许培樟哭了。   哪怕隔着镜片他也能清晰地看到许培樟的眼泪在不停地滑下来,这让他有透不过气的感觉。   这是梁易舟第二次看到许培樟哭。   他好像看见了一颗鲜血淋漓的心。   “怎么了......”梁易舟一下子慌了,他下意识伸手想去给许培樟擦眼泪。   许培樟别扭地转过脸去,他的声音都在颤抖,听起来被委屈浸透了:“你明明是喜欢我的,可你为什么不要我啊?”   作者有话说:   ?乛?乛?: 第81章   梁易舟第一反应是无措,然后心痛的情绪翻上来,他转过脸,不愿意看许培樟。   “为什么啊?”许培樟哭得都有点喘不上气,他本来就带着酒,这么一哭整个人都难受得想吐,但他不愿意离开梁易舟,刚刚那么短一段时间,梁易舟就躲了他好多次,他觉得特别难过。   “你先别哭了。”梁易舟叹了一口气,他依旧偏着脸,目光没有焦距,他觉得很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也不敢看许培樟。   许培樟红着眼睛,很固执地盯着梁易舟在看,他觉得很痛,这是他没有体验过的滋味,为什么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会让他这么痛呢?   他这两天在上海出差,秦冠玉跟他见了一面,聊到这件事,从那一刻开始许培樟就不明白,只觉得满腹委屈。   汝城离上海很近,许培樟就直接过来了,他本来不想喝酒的,可是梁易舟不在家,他等得焦虑,就喝了点酒,也是为了壮胆。   原来哪怕知道梁易舟可能是喜欢他的,他还是会在要见到他的前一刻胆怯。   原来在梁易舟面前他会变得这么胆小,也这么笨拙。   许培樟觉得自己一定哭得特别难看,可他控制不住,他看到梁易舟在他面前,却对他这么冷淡,他就觉得痛。   “阿舟。”许培樟有点绝望地喊他,他觉得喉咙发紧,“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我不是想逼你,但我真的......”   许培樟有点绝望地捂了一下自己的脸:“我真的很喜欢你啊,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为什么会这样啊?”   许培樟想去给自己抹眼泪,但他似乎忘记了自己还戴着眼镜,抹了一把全撞在镜框上,于是他更委屈了:“你看看我,梁易舟,你看看我,行不行?”   梁易舟一动也不敢动,他感觉自己要被撕扯开了。   许培樟想起前些日子的一个晚会活动,梁易舟也去了。许培樟站得远,他不知道梁易舟有没有看到他,但他已经看了他好一会。   梁易舟那天打扮得格外精致,其实他很合适穿西服,肩宽腰细腿长,站在那里就是个赏心悦目。   但梁易舟从前除了正式场合很少穿,许培樟的印象里,梁易舟爱穿T恤和卫衣,套头的最喜欢,衬衫他都嫌弃扣子太多麻烦。   其实就是自理能力不行,人又懒,不工作的时候喜欢猫在沙发里看书,穿宽松的家居服,露出一截小腿,白玉似的。   想到这里许培樟突然笑了一下,梁易舟趿拉着拖鞋倒水还总是把鞋穿反。   这种事说出去没人会信。   那是人后的梁易舟,许培樟心想,这个晚会上的梁易舟绝不会出任何差错,推杯换盏之间他游刃有余,不露声色地就能让长枪短炮全都对准他,让自己成为唯一的焦点。许培樟看人准,他知道梁易舟天生合适红毯镁光灯。   但许培樟觉得惘然。   明明近在咫尺,却让他觉得那么遥远。   “我不敢找你,我怕你觉得不开心,可我真的很想你。”许培樟伸手想去摸他的脸,但伸到一半就顿住了,他的表情变得痛苦,他像只犯了错误的小狗,“对不起。”   “你喝醉了,先休息吧。”梁易舟感觉自己费了很大的劲才把这句话说出来,他很想相信许培樟是真的很喜欢他,但他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也觉得很对不起许培樟,从前许培樟那么努力地想要教会梁易舟要自信,要坦然接受爱意,可他就是学不会,也不敢信。   “梁易舟,你给我个理由,我以后不缠着你了,行不行?”许培樟低下头,他有些绝望地按住了梁易舟的肩膀,“我不会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的,我只是要个理由。”   “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梁易舟有些自暴自弃,“我不讨喜,也很无趣,跟我在一起没什么开心的。”   同时占有欲其实很强,在感情上会很偏执,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那种偏执,许培樟自由惯了,他不会喜欢这样的感情观。所以许培樟也给不了他想要的。   “开不开心是我自己定义的,你少自以为是。”许培樟凑过来,他在这一刻变得强势,他捏住了梁易舟的下巴。   他的眼睛很红,眼神简直烫人:“梁易舟,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喜不喜欢我?”   梁易舟想转头,但许培樟不让他动,他不敢看许培樟的眼睛,静了好一会,梁易舟才绷紧了脖子,献祭似的,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许培樟在这一刹那又想哭了,他说话都带着哭腔:“那梁易舟,我现在要吻你了。”   梁易舟闭上了眼睛,他不知道这样是不是正确的事情,但他可能永远没办法拒绝许培樟。   许培樟很温柔地用手碰了一下梁易舟的脸,然后他俯下身,很轻地碰梁易舟的唇,然后贴上去,很安静地吻了他一下。   不带一点点欲望。   许培樟抱住了梁易舟的脖子,头埋进他的颈窝里,发出像小动物那样的细微颤抖。   梁易舟感到有什么潮湿又冰冷的东西淌了下来,而后腰处那个小小的纹身在发烫。   “阿舟,跟我在一起好不好?”许培樟闷闷地讲,“我虽然喝了酒,但我说的都是心里话,我真的很喜欢你,你说的那些缺点我也觉得可爱,真的,我不是在花言巧语。”   他字字说得真心。   房间里静了一会,时间久到许培樟以为梁易舟不会回答了。   但最后梁易舟还是很轻地“嗯”了一声。   “你这是答应了!”许培樟猛得抬起头,他的脸因为眼泪所以像只花猫,他把自己的眼镜拿下来往旁边一丢,他按着梁易舟的肩膀,有点不依不饶的架势,“你是不是答应我了?你是不是愿意做我的恋人?”   梁易舟有点脸红,他想,许培樟现在这样果然顺眼多了,还是他熟悉的那个喝醉了会变得很孩子气的许培樟,而不是整张脸都落满痛苦的人。   他再也不想看许培樟哭了。   梁易舟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妥协道:“我答应你了。”   “不过你要是酒醒了不记得了,那就不算数了。”梁易舟又补充一句。   “才不会。”许培樟张开双臂,黏黏糊糊地蹭上来,他看起来很困,眼睛阖起来,像是终于放心下来的样子,睡过去前还嘟囔了一句。   “阿舟,我的。”   许培樟睡得不是很久,他醒过来有些发懵,他这会已经被挪到了床上,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所以许培樟一下子慌了,他的记忆断断续续的,虚幻得不像现实。   “阿舟!梁易舟!”许培樟翻身下床,有点慌张地拉开门。   梁易舟看起来是刚刚洗完头,他有点诧异地看着赤着脚就跑过来的许培樟,他正在用毛巾擦头发:“你醒了啊。”   许培樟不由分说地冲过来一把抱住他,力度有点大,好像怕他反悔似的,他大声地嚷道:“说话算话的啊!”   梁易舟有点无奈,许培樟简直像只巨粘人的小狗,所以他拍拍他的头:“我答应你的。”   “那你亲我一下。”许培樟可怜兮兮地看他,“你从来没有主动亲过我的。”   梁易舟哑然,觉得许培樟真是很记仇也很孩子气,梁易舟有点愉快地弯了下眼睛,把许培樟的刘海拨开了一点,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许培樟又抱了他一会,才恋恋地撒手。   “你要不要去洗澡啊?”梁易舟问他,“洗完正好吃晚饭,秦冠玉今天不回来。”   “就是我今天可以睡在这里的意思吗?”许培樟顿时开心起来。   “不回来的意思是没人做饭。”梁易舟故意逗他。   “他做的饭能有我做的好吃?”许培樟胜负欲马上起来了,“你等着,我下厨。”   “行了,喝那么多不难受啊?”梁易舟推他去浴室,“别麻烦了,晚上煮点粥吧,冰箱里有酱菜。”   “你想吃什么就做什么。”许培樟拉了一把他的手腕,随后又卖了个乖,“阿舟,你不跟我一起洗啊?”   梁易舟看他一眼,许培樟立马乖了:“开玩笑的。”   趁着许培樟去洗澡,梁易舟把头发吹了,他其实也觉得一切虚幻。梁易舟从来没有过稳定的恋爱关系,这件事对他来说很陌生,不过他也不会要求许培樟什么,毕竟往后如何,梁易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可以把选择权交给许培樟的。   至少现在两个人都会开心。   在许培樟睡的时候梁易舟想了很多事情,许培樟哭的时候,梁易舟真的没办法再骗自己,他真的真的很想拥有眼前的这个人。   这种飞蛾扑火让他觉得害怕,但他在最后还是心甘情愿地去拥抱了虚无的光亮。   他想,这辈子也只有一回这样的爱了。   作者有话说:   开始慢慢变甜(′?`??) 第82章   洗了个澡之后,许培樟感觉清醒了不少,他裹着浴袍走出来,就看到梁易舟站在洗手池边上淘米。   许培樟黏黏糊糊地从背后抱住他,把下巴垫在梁易舟的肩膀上:“好贤惠啊阿舟。”   “我可只会淘米。”梁易舟笑了一下。   “我没有衣服穿了。”许培樟一边撒娇一边揩油,绕着梁易舟的腰摸了一圈。   “那你做饭,我去给你买。”梁易舟很耐心地顺着他的话哄他。   “好啊,你知道我的尺寸的。”许培樟侧过脸来亲梁易舟的耳朵,他这话说得暧昧,让人引起某些联想。   梁易舟也转过头,跟他接了一个吻。   许培樟今天才知道梁易舟的吻技有多好,他顿时有些吃味,于是他在退开的时候还咬了一口梁易舟的嘴唇。   “靠,你以前怎么还隐藏水平的?”许培樟不开心了,抱着梁易舟直晃。   梁易舟笑着不说话,只是伸出手,慢条斯理地抹了一把许培樟的嘴唇。   “靠!你不要撩我了!”许培樟收紧了胳膊,开始打商量,“不吃饭了好不好?我想吃你。”   梁易舟收回了手,慢慢地讲:“不好。”   许培樟很可怜地看他,梁易舟却把手里的锅塞给了他,不容抗拒地说:“做饭吧,乖。”   梁易舟把手擦干了,还顺便替许培樟把敞开的浴袍给拢好了,表情十分正直。   许培樟拿他没办法,一脸受气小媳妇样,委委屈屈地开始做饭。   中间梁易舟出去了一趟,给许培樟买了衣服,还买了点熟菜,他打开门的那一刻,许培樟简直是瞬移过来的,他抱怨道:“你好慢啊。”   梁易舟怀疑许培樟真的突然之间得了皮肤饥渴症之类的毛病,在他面前碍手碍脚的,让他换了个鞋都换了大半天。   “你以前没这么粘人吧。”梁易舟嫌弃地把他的爪子拨开,这才脱身把手里的东西给拿到餐厅。   “我粘我老婆,有什么问题吗?”许培樟可怜兮兮地看他,“你不喜欢啊?”   梁易舟觉得他又可爱又好笑,就冲他勾勾手,然后使劲揉了一把许培樟的头发:“随你喜欢。”   吃晚饭的时候梁易舟问他:“你什么时候回去啊?”   许培樟想了一会:“最迟明天下午吧。”   “怎么,想赶我走啊。”许培樟抱着碗,“无情无义啊梁易舟。”   梁易舟一脸无语地看着他,他感觉这会的许培樟幼稚且孩子气,他想起从前许培樟无意间流露出来的这一面,倒是没觉得太意外,只觉得今天是突然变本加厉。   这个时候梁易舟不懂得,许培樟是因为没有安全感才会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用看起来很幼稚的办法来确认梁易舟真的喜欢他。   许培樟也是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喜欢得都心生畏惧。   在很久之后梁易舟才懂得,其实在最最一开始,许培樟是更害怕失去他的人。   “阿舟,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会想做演员啊?”许培樟坐在床边,回完了消息,然后抬头看梁易舟。   梁易舟正在换睡衣,他本来是背对着许培樟的,一想到腰上的纹身又有点不好意思,所以干脆转过来,极快速地把睡衣穿上了。   所以他隔了一会才回答他:“因为演戏可以体验很多不一样的人生,所以就很想做演员。”   他感受到许培樟认真的视线,所以又说:“小时候觉得生活很不开心,会想成为另一种人。”   梁易舟换好了衣服,也躺到床上来,这张床特别窄,两个大男人躺着很勉强。许培樟凑过来,拉了拉梁易舟的手:“我会让你开心的。”   “你以前也这么哄女孩子啊。”梁易舟笑了笑。   许培樟一把抱住他,他有些不自在地说:“我是认真的,我只想让你开心。”   梁易舟就揉他的头,像在哄一只小狗。   许培樟抬起脸,凑过来,很快速地亲了一下梁易舟的嘴角:“阿舟,你能做演员真好。”   梁易舟觉得心里泛起暖意,所以他按着许培樟的后脑勺,温柔却带着点强势地把他按下来,两个人接了一个深长的吻。   许培樟的眼睛变得危险起来,他的手按在梁易舟耳朵两侧,摸着他的脸,开始亲吻他的鼻尖。   梁易舟伸手开始解许培樟的扣子,解到第三颗的时候他突然想起自己腰上的纹身,一下子就红了脸。   “关灯吧。”梁易舟说。   许培樟停下来,有点疑惑地看他:“可我想看看你。”   梁易舟露出了一个为难的表情。   许培樟意犹未尽地舔了一下他的耳朵,很体贴地问:“怎么了吗?”   “今天不做了好不好?”梁易舟微微仰起头,“这里什么也没有。”   许培樟把自己撑起来,想了一会,还是很乖地从梁易舟身上下去了,然后从侧面抱住他:“好吧,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   梁易舟奖励似的亲了许培樟的脸:“欠你一次。”   然后又伸手掐他的脸:“老婆老婆瞎叫什么呢?”   “他们微博上都喊你老婆,就我不行。”许培樟抱着他,赌气似的,“我不开心。”   梁易舟还没说话,他放在一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起来,讲了几句又挂了,转过身面对许培樟,说:“渚良说他明天要过来杀了你。”   许培樟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把梁易舟抱得更紧了:“你怎么这么快就跟他说了,谋杀亲夫啊。”   “他早晚要知道的。”梁易舟揽着他,很可靠地说,“我在呢,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许培樟枕着梁易舟的胳膊,十分受用:“阿舟,没想到你本性是这样的,我有种被罩的感觉了。”   梁易舟把床头放着的一本书拿过来,还没翻开呢,许培樟突然紧张兮兮地问:“你俩晚上怎么睡啊?”   梁易舟一边翻页一边说:“这床太小了,我们当然……”   许培樟脸色一下子不好看了。   “当然分开睡啊。”梁易舟一脸平静,看起来完全不像故意的,“一三五他睡沙发,二四六我睡,周日猜拳。”   许培樟掐了他一下:“你故意的吧。”   梁易舟笑而不语。   “阿舟,你给我讲讲你以前的事,好不好?”许培樟看着天花板,然后说。   梁易舟翻书的手一顿,静了一会,才回答他:“你想听什么呢?”   这一下把许培樟给问住了,这一瞬间他脑袋里闪过很多问题,但最后还是选了那个他最在意的:“可以讲讲《阮红妆》吗?”   梁易舟没有再动作,隔了很久,他才叹了一口气,把手臂抽出来,然后把书给合起来了。   “我毕业后第一个片子就是《阮红妆》,知情的人都很羡慕我,一毕业就能上易昶的戏,他们已经替我想象到了日后的康庄大道。”梁易舟神情淡淡的,“但我压力很大,我怕我演不好。”   “易导要求很严格,他对电影是极端完美主义者,但演戏嘛,你想要呈现一个好的角色,想要让他真实,吃点苦不算什么。”梁易舟语速适中,没什么感情起伏,好像在讲别人的事情,“我那时候为了演好阮红妆,就强迫自己完全沉浸在其中,哪怕不拍戏的时候我也得是阮红妆,一个性别认知障碍者,一个没有天赋的戏子,一个受尽白眼冷遇的失败者。”   许培樟攥紧了他的手,他觉得很心疼。   “所以拍到后来我都有点浑浑噩噩的,我分不清楚自己是谁了。”梁易舟叹了一口气,“现在回忆起来还觉得很吓人,当然,阮红妆影响了我很多,他成了我这个人的一部分。之前你问我为什么不拍了,其实就是我那时候入戏太深,本来阮红妆这个人就是压抑又痛苦的,我家里正好又出了点事,导致我精神压力太大了。”   “所以才会出事的吗?”许培樟的声线听起来很不稳。   “嗯。”梁易舟面无表情,“我那时候不是很清醒,而且我不会游泳,拍那场的时候我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来工作人员告诉我,我那时候往下沉,看起来没有一点点求生欲望,把他们吓死了。”   “后来就拍不下去了,我对阮红妆特别特别抗拒,也很害怕。”梁易舟仰着脸,无悲无喜,“你不是想知道毕业那两年我为什么没有拍戏吗?因为阮红妆失败之后,我没办法走出来,我感觉自己是破碎的。所以那时候没有再接新的戏,也错过了一些的好时机。”   “不过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梁易舟最后说了这么一句,他又去拿那本书,表示自己已经说完了。   许培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他只是牢牢地抱住他,好像害怕梁易舟消失那样。   “我对你不够好。”许培樟垂头丧气的,“我好差劲啊。”   梁易舟侧过一点脸,冲他笑了一下:“来亲我一下,给你加点分。”   许培樟看他那副轻松的样子,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阿樟,你对我已经够好的了。”梁易舟安静地看他,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显得更加真挚,只好把语气放得笃定,“真的。”   许培樟很轻地吻了一下梁易舟的侧脸,珍重又认真地说出了自己的誓言:“阿舟,你现在有我了。”   作者有话说:   我们梁老师确实是钓系,嘿嘿 第83章   渚良前脚刚进门,秦冠玉就后脚跟上来了。这会许培樟正在和梁易舟一起打游戏,他看见这两个人居然是一起进来的,所以就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们俩一起来的?”   “我呸,谁跟他一起。”渚良说着就跟秦冠玉拉开了一段距离。   “你不是要明天才回来?”梁易舟把手机放下了,这把游戏正好结束。   “我受到了爱神的暗示,让我提前回来。”秦冠玉吊儿郎当的,冲渚良一努嘴,“你看这不就遇上了。”   渚良不想理他,他冷冰冰地扫了一眼许培樟,许培樟才不管他,示威似的,一把搂住了梁易舟的腰。   “我靠,许培樟你记得要给我十八个蹄髈。”秦冠玉一挑眉,“我这算媒人了吧。”   渚良一听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不同意。”   “喂!你别因为秦冠玉迁怒我啊。”许培樟吓得把梁易舟抱得更紧了。   “行了,你们别吵了。”梁易舟有点无奈,感觉在场的只有他一个冷静的人,“渚良,我们出去说。”   “我才不出去,让他俩滚蛋。”渚良一屁股坐下来。   梁易舟就看许培樟一眼,许培樟也回看他,过了半分钟才不情不愿地松了手:“好吧,给你们一个小时,我出去给你买点吃的。”   临走还飞快地在梁易舟脸上啄了一口,看得渚良气不打一处来。   许培樟拉了一把秦冠玉的手臂,很轻地说:“渚良没那么快走的。”   两个人这才一起出去了。   渚良坐着,没说话。隔了一会,确认他们俩已经走远了,他才开口:“你怎么回事啊?”   梁易舟有点苦恼地看渚良:“我喜欢他。”   “喜欢能当饭吃啊?虽然许培樟也是我的朋友,但他真的没个定性。”渚良皱着眉,“你不要头脑发热然后陷进去。”   “没事,他不想谈了就分开,这又没什么。”梁易舟的表情很冷静,他已经考虑过那个不圆满的结局了。   “你是不是傻啊?”渚良被他堵得没话说,只觉得悲戚。他想他又有什么理由骂梁易舟呢,当年他也不是一样地头脑发热,跑去纽约,然后才知道那个人对他只有恨,恨成那样。他想到秦冠玉嘲讽的神色和暴怒的脸,只觉得好笑。   “我又劝不了你什么。”渚良一翻白眼,“别给我搞出什么出柜新闻来,不然我的年终奖你发不起。”   “知道的。”梁易舟突然一笑,“良哥,嘴硬心软的人,说的就是你吧。”   “你别找揍。”渚良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自在地避开了梁易舟的目光。   “你别管我了。”梁易舟很轻地说,“他想要,那就给他。”   另一边的许培樟正拉着秦冠玉在菜市场挑挑拣拣。   “你回来得倒快,就是为了见他啊。”许培樟手里抓着蒜苗,转头问他。   “不然呢。”秦冠玉戴着卫衣兜帽,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   “我说你啊,能不能好好跟渚良谈谈,你俩别一见面就跟个炸药桶子似的。”许培樟无奈,这会手里又捏了个干辣椒在闻。   “是他不想跟我谈吧。”秦冠玉耸肩,“他也不相信我,当然,他不相信我也是我自己作的。”   搞得许培樟很嫌弃地看他。   “你别追到了梁易舟就得意忘形啊。”秦冠玉无语地踹了他一脚,“是谁那天跟我喝酒,说着说着差点哭了的。”   “喂!”许培樟作势要打他,他付完了菜钱,表情正经了很多,“不过确实要谢谢你提醒我。”   “你好奇怪,这么明显的事情看不出来吗?”秦冠玉看他。   许培樟一愣:“我一直以为他讨厌我。”   “其实哪怕是现在,我还是会觉得很不真实。”许培樟露出一点迷茫的表情,“他真的会爱我吗?”   秦冠玉插着兜,烦恼地说:“谁知道呢,这俩人都是狐狸,看不透。”   “算了,反正已经是我男朋友了。”许培樟提着菜,想到这个就有点开心,“来日方长。”   “我说你,想和好就好好追啊。”许培樟不烦恼自己了,又来操心秦冠玉。   “我这不叫好好追吗?”秦冠玉一脸莫名其妙。   许培樟无语:“你这也就是踩着渚良的雷点蹦迪罢了。”   “我不好过,他当然也不能好过。”秦冠玉脸臭得很,他打量了一下许培樟手里买的菜,跟人格分裂似的转了话头,“有没有买虾啊?渚良爱吃虾。”   买菜的两个人回去的时候,渚良和梁易舟显然已经谈完了,两个人在说工作上的事情。   许培樟紧张兮兮地看梁易舟。   梁易舟觉得他好笑,就安慰他:“渚良不会干涉的。”   “但是要是这件事被狗仔拍到了,我会掐死你。”渚良凉嗖嗖地看了他一眼,拿着包准备走了。   “走什么?吃完午饭再走。”秦冠玉一把把渚良给按了下去。   渚良脸就变得不好看了:“我不缺你这一口饭。”   还是梁易舟打圆场:“一起吃个午饭吧,下午你跟许总一起走。”   秦冠玉就顺理成章地坐下来,按着渚良的手,表情很危险:“我觉得易舟的提议很好。”   渚良把手抽出来,拿出平板开始看东西,不再理他。   梁易舟走到厨房去看许培樟,许培樟已经把袖子挽了起来,身上系着围裙,正在给鲫鱼做马杀鸡,梁易舟走到他旁边,戳了戳他的肩膀:“我想喝鱼汤。”   “嗯。”许培樟应了,但是表情不太高兴。   “怎么了?要不要我帮你?”梁易舟不明所以地又碰碰他。   “你能不能别喊我许总啊。”许培樟很可怜地看他一眼。   梁易舟一愣:“那你想我叫你什么?”   “我怕你不愿意。”许培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梁易舟有点无奈地看他,许培樟就说:“你叫我阿樟吧,我家里人都这么叫我的。”   “好吧。”梁易舟凑过来,很轻地碰了一下许培樟的脸,“阿樟。”   梁易舟凑在他脸旁边,声音极轻:“老公,你怎么耳朵这么红?”   许培樟手一哆嗦,鱼都滑脱了手。   梁易舟心情很好地退开了一点:“骗你的。”   许培樟磨了磨牙,告诉自己要冷静。   “哦对了,宛婷老师怎么样了?”梁易舟转了话头。   “还没醒,但情况已经稳定了。”许培樟叹了口气,表情有点难过,“阿舟,我有点害怕。”   梁易舟伸手,迟疑了一下,然后抱住许培樟:“没事的。”   “我知道。”许培樟很眷恋地在梁易舟的颈侧蹭了一蹭,“阿舟,你有时间可以陪我去看看她吗?”   梁易舟摸了摸他的头发,很温柔地说:“好的。”   作者有话说:   果然恋爱是会让人变少女的呢!(许培樟:你念我身份证号得了喂!)(ps.许总只对宛婷和舟舟撒娇哦(′?`??) 第84章   梁易舟回了一趟北城,是工作上的事情,但他提前了一晚回来,因为他答应许培樟先去看看宛婷。他走的V,坐进保姆车之后就看见许培樟正在盯着他,眼睛亮亮的。   “等很久了吗?”梁易舟问他。   “没有很久。”许培樟摇摇头,他握住了梁易舟的手,“等你过来也开心。”   梁易舟很浅地笑了一下。   许培樟就凑过来,很快地贴了一下梁易舟的嘴唇:“我很想你。”   梁易舟垂着眼睛,手捏住许培樟的手腕,摩挲了一下:“我呆三天,跟渚良说过了,晚上住你那里。”   “开心一点了吧?”梁易舟往后靠,抬眼看他。   许培樟被他看得心头痒痒的,忍不住又亲了他一下,撒娇似的说:“阿舟最好了。”   机场离医院还有一段距离,梁易舟小睡了一会儿,许培樟则坐在旁边看文件,这段时间他尤其忙,所以抽不出时间去汝城看梁易舟。   哪怕晚上梁易舟会陪他讲至少半个小时的电话,他还是觉得不踏实。许培樟不知道该怎么跟梁易舟解释自己的这种不安全感。   只有梁易舟实实在在地在他身边,他才会觉得好一点。   宛婷转到了普通病房,许培樟有空就会来看她,有时候也说很久的话,比如昨天他过来,就跟宛婷说明天要给她一个惊喜。   此时惊喜本人站在门口,样子有点局促。   “阿舟,你怎么了?”许培樟奇怪地看他。   梁易舟拽着门把手,不让他开:“你等下。”   “你是不是紧张啊?”许培樟笑起来,表情有一点缺德,“你是不是因为要见我妈所以紧张啊?”   梁易舟吸了一口气,毫不留情地抬手拍了一下许培樟的脑门:“闭嘴。”   “没事儿,我妈肯定会喜欢你的。”许培樟把手伸过来覆在梁易舟手背上,很强硬地带着他的手,把门打开了。   这一间单人病房很宽敞,窗户很大,窗帘拉了一半,透了一点日暮时分的颜色进来。床头柜上摆着新鲜的花,看起来鲜嫩。宛婷很安静地躺在床上,病房里只有仪器运作的声音。   许培樟垂下眼睛,他环着梁易舟,很慢地走近宛婷,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说:“妈咪,我带他来看你了。”   宛婷看起来平和又安宁,她是那种天生的美人,闭着眼睛也不能遮掩她的美丽。这是梁易舟第一次近距离看宛婷,他发现许培樟真的很像宛婷,但没那么柔美。   “宛婷老师你好,我是梁易舟。”梁易舟摆出了一个很温和的表情。   “妈咪,这是我男朋友。”许培樟笑起来,又把梁易舟搂紧了一点,“你说要我带给你看看的,所以今天我就带来了,你一定会很喜欢他的。”   梁易舟只觉得心跳有点失衡。   这怎么搞得跟见家长似的?   “你上次给我的戒指,我还没敢给他,今天妈咪你帮我壮壮胆,我现在送给他。”许培樟伸手在口袋里掏了两下,变戏法似的,把一个款式很简约的戒指举到了梁易舟面前。   “阿舟,你可以作为我的男朋友接受这个戒指吗?”许培樟微笑着看他,“我也有一个,这是我妈给我的,她让我送给喜欢的人。”   梁易舟没说话。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好吗?”许培樟说着商量的话,但手已经动了,他一把就抓住梁易舟的手,很着急的模样,好像生怕梁易舟下一秒就会后悔似的。   “中指正合适。”许培樟把戒指套上梁易舟的右手中指,握住了,然后说,“这里表示你已经有恋人了,所以别人不准再打你主意了。”   许培樟这句话说得很大声,表情也很不讲道理。   梁易舟有点脸红,故意想转移话题:“谁打我主意了?”   “你是不知道。”许培樟可怜兮兮地看他,又摸摸梁易舟的手指,“很多人都想抢我老婆。”   这些天梁易舟已经习惯了许培樟这种突如其来的撒娇,这让他都有点好奇,当时许培樟跟于曼谈恋爱的时候,难道也这幅样子吗?   “阿舟,不准摘下来的,我妈可是见证人。”许培樟拉着他的手,很轻地晃了几下。   梁易舟感觉自己的心也随着他的动作晃了起来,于是他不再在意刚刚突如其来的念头,他弯了一下眼睛说:“我知道了。”   后来梁易舟又陪许培樟在病房里坐了一会,许培樟坐在那里,握着宛婷的手,很轻地说话,梁易舟坐得远,不太能听清,但总觉得许培樟在频繁地提起他。   搞得梁易舟总是抬起头看他,这会的许培樟看起来很活泼,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和宛婷在一起他整个人都很轻松。   梁易舟喜欢这样的许培樟。   梁易舟想,宛婷对于许培樟来说,应该就是最后的安全地带。   在最后要告别的时候,许培樟俯身下去,凑在宛婷耳边很轻地说:“妈咪,我今天特别高兴,我觉得我抓住他了一点。”   等许培樟说完直起身,就看见梁易舟站在门边,表情很温柔,他正在看他。许培樟就忍不住小跑了两步,他一把拽住了梁易舟放在身侧的书,滑下去的时候还故意在戒指上停留了一下。   “真的不可以顺便见一下我爸吗?”两个人出了门,还是这么牵着手,许培樟问梁易舟。   “不要吧。”梁易舟神情淡淡的,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好吧。”许培樟不再坚持,“那先回家。”   这句话许培樟说得很自然,会让梁易舟觉得心头有些热。   “回哪个家啊。”梁易舟忍不住这么问。   “本来是想回我爸妈那里的,但是你不想见我爸,就算了。”许培樟表情很认真,“可以回我平常住的地方,也可以回梅路的房子,其实我更喜欢梅路,那里有好多回忆啊。”   梁易舟眨了一下眼睛,然后说:“那去梅路吧。”   许培樟突然笑了一下:“阿舟,你真的好宠我啊。”   梁易舟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很无所谓地说:“我比你大啊,让让你没什么的。”   许培樟一听就不乐意了:“那你还是我老婆呢,应该我让你。”   梁易舟才不想陪他争这种幼稚的事情,所以他拉了他一把:“快点回家吧,很晚了。”   许培樟把他的手握得更紧,声音变小了一点:“阿舟,我知道那里其实有很多你觉得不好的回忆,我以前很迟钝,但是以后不会了,我只想让你开心,梅路对我很重要,所以……”   梁易舟勾了勾他的手心,他从下面往上看许培樟,眼睛弯起,似有若无的一点笑意,勾的人心痒。   “走吧,那我们去创造一点开心的回忆好了。”梁易舟很轻松地说。   许培樟躺在床上,手机举在眼前,浴室里传出水声,像在人心上下了一场雨,把情和欲都冲刷得湿漉漉。   许培樟听了一会,把自己给听脸红了。   刚刚梁易舟进浴室前和他接了很久的吻,吻得深长却缓慢,那种触感和热度好像一颗甜蜜的正在融化的软糖。   许培樟抓着他的手腕想要拿回主导权,梁易舟却很轻地把他给推开了。   “先去洗澡。”梁易舟对着他眨了眨眼睛,溜得飞快。   许培樟就躺在床上等他,唇上的触感挥之不去,让许培樟的等待变得难捱且漫长。   昏昏欲睡。   所以他看到梁易舟走出来的时候,都没有反应得过来。   梁易舟的睡袍系得松松垮垮,他弯下腰吻许培樟的嘴唇。   “我让你等太久了吗?”梁易舟的嘴唇很轻地碰了一下许培樟的耳廓,只用两个人听得到的音量说。   “没有。”许培樟着迷地看着梁易舟的眼睛,他勾住他的脖子把他拉得更近,“没有等很久。”   梁易舟的睡袍落下来,搭在手肘间,被许培樟一寸一寸地抚摸过去,他也随之一点一点软下来。   许培樟在吻他的脖子的时候把手指埋进去。   那里是软的,这种触感让许培樟一愣。   “我刚刚自己弄过了。”梁易舟侧过一点脸,眼睛垂下,看起来柔软,但下一秒他又变得妩媚,声音发哑听上去性感,“所以你可以直接进来。”   许培樟被他撩拨得简直要失去理智。   许培樟掐住梁易舟的腰,这才注意到他的后腰上贴了一块膏药,许培樟没敢碰,只是用指尖摸了下边缘:“这是怎么了?”   “没事,前几天把腰扭了。”梁易舟没看许培樟,对着他的眼睛他很难说谎,“现在已经好了,但是邵阳不放心,还是要我贴着。”   许培樟听了,就整个人趴上来,在梁易舟耳边调侃他:“梁老师,你才几岁,还把腰扭了?”   梁易舟嘟囔一句:“那是个意外。”   梁易舟想还好这时候两个人都意乱情迷,所以许培樟看不出他的不自然,他撑起一点脸来跟许培樟接吻,不想让他再去纠结这件事。   “那今天只好不那么激烈一点了。”许培樟吻他的唇角,让这句话变得暧昧。   梁易舟被他吻得脑袋也变得混沌,他只想要更多,所以他仰起脖子,以一个看起来像献祭的姿态接受许培樟的吻。   许培樟放开了他的唇,梁易舟能感受到他的动作,但许培樟没有直接进来,他握着梁易舟的腰,然后俯下身,很安静地吻了一下他贴在后腰上的那一块膏药。   这一刻,梁易舟觉得头都要炸开了,他的手指控制不住地揪紧了床单,只觉得心都要跳出胸膛。   许培樟不知道梁易舟在那里藏了一个秘密,他只是下意识想去吻。   梁易舟快要被许培樟的温柔给溺死了,这让他很想哭。   “许培樟。”梁易舟侧过身躺下来,他的皮肤泛出绯色,被床头的暖光灯映着,看起来像是一幅画。   许培樟抬起脸看他,他的表情很温柔也很有耐心:“怎么了?”   梁易舟伸手拿走许培樟手里捏着的套子,然后往床下一丢,侧过一点脸,他的耳朵红透了,声音变得很小:“许培樟,不要戴了,射|给我好了。”   作者有话说:   。 第85章   进入的过程漫长而缓慢,许培樟灼热的呼吸就压在梁易舟的耳边,如果情和欲是有实体的,那一定摸起来滚烫。   许培樟把梁易舟抓着床单的手握紧了,攥在自己手里。   “阿舟,我从来没拿你当过……”许培樟吻梁易舟的眼睛,他的睫毛被眼泪打湿,所以尝起来是咸的,他不愿意在梁易舟耳边提那两个字。还有在那个不欢而散的夜晚里,梁易舟自己说的那些恶意中伤的词语。   “我喜欢你。”许培樟的吻落下来,伴随着他那颗剔透的真心,“梁易舟。”   梁易舟知道自己一定哭了,因为许培樟一直在吻他的眼睛,他的动作很温柔,像是在对待最珍视的爱人。   梁易舟伸出手抱紧他的背,眼泪安静地淌下去。   “我弄疼你了吗?”许培樟撑起一点身子,用手捧住梁易舟的脸,然后用指腹把他的眼泪抹掉。   许培樟很耐心地在等待梁易舟的回答。   他想让梁易舟舒服,想要珍惜他,想要陪在他的身边。   “没有。”梁易舟仰起脸吻了一下许培樟的下巴,然后他抓住了许培樟的手按在自己的小腹,很慢地上下抚摸了一下。   这一下把许培樟撩得眼睛都红了。   许培樟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欲|望,他很清楚自己是个有些强势的人,但从来没有那么重的占有欲。   想把他揉碎了,想把他一直留在身边。   ……   梁易舟不希望许培樟停下来。   他抬起脸向许培樟索吻,心里在叫嚣着,弄坏我吧,弄坏了也没关系的。   许培樟没让他等待,他垂下脸,和梁易舟接吻,然后抚摸他的头发。   ……   结束之后梁易舟平躺下来,已经没有力气动了。许培樟抱着他,两个人的腿叠在一起,姿势很亲密。   “阿舟,我好喜欢你啊。”许培樟把头埋到梁易舟的侧颈,很认真地说。   梁易舟隔了一会才回过神,他下意识抱住了许培樟,手按在他的后脑上,很轻地“嗯”了一声。   然后两个人又吻在了一块,唇瓣相贴,许培樟把眼睛阖了起来,睫毛很轻地在颤抖,氛围变得意外得纯情。   这个吻让一切都安静下来。   梁易舟搭着许培樟的脖子,撒娇一样地说:“阿樟,想去洗澡。”   许培樟亲了一下他的锁骨,眼睛里泛起笑意:“我抱你去。”   许培樟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浴缸边上,梁易舟没骨头似的坐在浴缸里,眼睛阖起来,任由许培樟摆布。   “这时候怎么看起来这么乖?”许培樟拿着喷头在给他洗头,很小心地避开梁易舟的眼睛。   “那还不是你搞的。”梁易舟懒洋洋地抬眼看他,他这种丹凤眼在这种角度更显多情,就像个小钩子,轻轻地弹了一下人的心弦。   这话实在暧昧,加上梁易舟身上都是他留下的痕迹,他这才觉得自己今天做得确实有些太过头,搞得许培樟都有点不好意思。   梁易舟看他那样子,忍不住又要逗他,所以他抬起手,掐住许培樟的脸:“怎么,这会儿觉得自己今天太过分了?是狗吗?又咬又啃的,你自己看看。”   许培樟想转开脸,却被梁易舟固定着没法动,就嘟囔一句:“都怪你撩我。”   梁易舟拍了拍他的脸,笑了下,又把眼睛闭上了。   “你头发长长了诶。”许培樟顺着摸了摸梁易舟的头发。   “嗯。”梁易舟的嗓子还有点哑,所以他说话很轻,“不过开拍了就要剪短了,还要染个颜色。”   许培樟一听就有点不愉快:“怎么又要剪短,我喜欢你长头发。”   “角色需要啊。”梁易舟回答他,“许滨还是寸头呢,到时候秦冠玉也得剪。”   许培樟有点委屈地看他:“他跟我有什么关系?”   “好啦。”梁易舟下意识给他顺毛,“离进组还有一个多月呢,我现在肯定不剪。”   “不准剪。”许培樟说,表情很坚决。   “我又不是在哄你。”梁易舟觉得许培樟可爱,于是侧过脸跟他贴了一下唇,很轻也很快速。   “哦对了,快要过年了,你到时候回北城好不好?”许培樟拿毛巾一边帮梁易舟擦头发一边问他,“过年总不用也待在那里吧。”   “我待哪里都一样的。”梁易舟眼睛垂下去,看起来兴致变差了。   “那不一样,你得跟我在一起。”许培樟抱着胳膊,“难道让你跟秦冠玉一起过年啊?”   “你怎么对他这么在意?”梁易舟提起唇角笑了一下,看热闹不嫌事大似的说,“我们只是荧幕情侣。”   “靠!”许培樟骂了一句,“你是故意的。”   “好啦,不跟你瞎闹了。”梁易舟拍了下他的肩膀,神情变得认真起来,“我是打算叫渚良过来的。”   “渚良?你不怕他俩打起来?”许培樟一脸诧异。   “这事说来话长,你去给我拿套睡衣,我一会跟你说。”梁易舟伸手把毛巾拿过来,开始把身体擦干。   “哦好。”许培樟也没多想,刚要站起来又坐回去,“你一个人行吗?”   梁易舟有点无奈地看他:“许总,我又不是布娃娃,不会这样就坏掉的。”   “那应该再做一次。”许培樟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很慢地抚摸了一下。   “明天我还有工作呢。”梁易舟的指尖碰了一下许培樟手上的戒指,然后说,“乖。”   许培樟捉住他的指尖吻了一下,这才站起来出去了。   等到许培樟回来的时候,梁易舟已经把浴袍穿好了,他很自然地把许培樟手里的睡衣接过去,然后说:“你先洗澡吧,出来跟你说。”   作者有话说:   。 第86章   那天秦冠玉和梁易舟在横塘桥上喝啤酒,这也是电影里的一段,在夜色很深的时候,许滨和江涧西两个人在横塘桥上往下看,数河上路过的那些货船,许滨给江涧西讲述了自己一点也不快乐的童年和漫长无聊的学生时代。   “你过年回家吗?”秦冠玉把啤酒罐子捏出了某种旋律,他偏过头问梁易舟。   “应该不回重庆。”梁易舟回答他。   “许总没找你?”秦冠玉一挑眉。   “他跟我提过,应该回北城吧,但其实也没几天假。”梁易舟神情淡淡的。   “那你呢?”梁易舟问。   “我?我不知道啊。”秦冠玉吊儿郎当的,像半个人都沉在许滨的角色里。   隔了一会,秦冠玉又说:“其实以前我还在北城的时候,都是跟渚良一起过的。”   梁易舟评价道:“稀奇。”   “你别看我们俩现在跟仇人似的,但之前.....”秦冠玉说到一半又停下,夜色已深,缀在他的眼角让他看起来有点悲伤,“渚良跟家里关系不好,他不回家,我本来就没有家人,那会儿年纪小,就会缠着渚良让他陪我过年。”   “其实说是过年,就是我做个饭,然后两个人一起吃一下而已,渚良嘴巴毒,看个春晚能从头怼到尾。”秦冠玉很浅地笑了一下,“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的秦冠玉还没能完全是秦冠玉,私底下还是秦雨,饭做的也没那么好,喜欢渚良这件事也不敢宣之于口,只觉得自己可以永远跟在渚良身边。   “渚良不是也去纽约了吗?”梁易舟听许培樟提过这件事,肖逸昉也是同样的说法,渚良是为了秦冠玉才去纽约的。   “是啊,我逼他去的。”秦冠玉眼睛变得很深,看起来狠厉,“用渚良最痛恨的威胁的手段,逼他跟我一起去纽约,然后报复他,把他对我最后那一点情谊都压榨干净。”   秦冠玉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然后才发现我离不开他,在我跟他说完这辈子不用再见之后,我才发现我爱他。”   梁易舟觉得有些冷。   横塘桥上不断响起车声,却仍会让人觉得心生寂寥。   “我知道你会怪我为什么要给许培樟通风报信,但是啊小鬼,有些人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秦冠玉把手里的酒喝完了,晃了晃空罐子,露出了一个很难看的笑容。   “渚良并没有那么无情。”梁易舟说。   “我比你了解他,他不会原谅一个践踏过他的真心的人。”秦冠玉垂下脸,手把那个啤酒罐子直接给捏瘪了。   “拍完《野渡无人》我就会回纽约了,跟渚良说,不用担心我会死缠烂打。”   “所以你想给他们牵线搭桥?”许培樟听完,仰起头问梁易舟。   他这会正舒舒服服地躺在梁易舟身上,手里还抓着梁易舟的手环在自己身上。   “起码好好吃顿饭吧。”梁易舟想了一会才说,“按照秦冠玉的说法,除夕对他们其实是挺重要的。”   “所以是北城还是汝城?”许培樟想也没想,就问他。   “北城,渚良不会过去的。”梁易舟说。   “这样吧,大年初一请他俩来家里吃饭,如果渚良不愿意,把他那个表弟也喊上呗。”许培樟想了一下,提议道。   “小肖总你是请不动的。”梁易舟突然笑了一下。   “我还想讨好他一下呢。”许培樟可怜兮兮地看梁易舟,“之前感觉他对我的印象不太好。”   “逸昉他是要陪儿子的。”梁易舟解释道。   许培樟一脸震惊地看梁易舟:“他已经结婚了?”   “没有,说是儿子,其实是他爸老战友的儿子,那孩子没有父母,十几岁就跟着逸昉住了。”梁易舟说,“他还是单身的。”   “嚯,又一个养成。”许培樟脱口而出。   梁易舟有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养成是什么意思?”   梁易舟比起一天到晚在网上冲浪的许培樟,经常会显得十分老年人。   许培樟一下子来劲了,他翻了个身,把下巴垫在梁易舟胸口,然后说:“养成的意思嘛,就是说你是我家的童养媳。”   梁易舟知道许培樟在胡说八道,但他还是顺着他说下去:“嗯?然后呢?”   “然后啊,就我们小时候偷偷谈恋爱,长大一点接吻被我爸看到,我爸不知道怎么办就去问我妈,我妈就非常高兴地让我爸做了一大桌子菜以示庆祝。”许培樟说着就笑起来。   “这都什么跟什么?”梁易舟表情有些嫌弃,心里却觉得很温暖。   “之后我就可以专心捧你了,第一部 电影就要是男主角,我给你买一溜的通稿。你长得这么好看,演技又好,肯定会大红的。”许培樟很认真地说,“也不用吃那么多苦了。”   梁易舟伸手去摸许培樟的头发,很轻地说:“可真敢想哦。”   许培樟支起身子,很温柔地对他笑。   梁易舟把许培樟拉下来接吻,他的唇柔软,里面残留的牙膏的味道让这个吻味道变得有些甜蜜。   梁易舟想,他没想过做赌徒,去赌许培樟对他的感情能长久到蔓延余生,但现在已经足够好,可以短暂地享受许培樟这一刻的爱,对梁易舟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礼物。   所以许培樟现在想要什么,他都会给他。   他想,或许自己的母亲,也曾经短暂地拥有过那个人深切的爱。   回到汝城之后梁易舟就跟秦冠玉说起这件事,秦冠玉正在那个狭窄的水池旁洗碗,他是做惯这种事的,动作很熟练。秦冠玉没回头,只是说:“你这是在多管闲事,小鬼。”   “彼此彼此。”梁易舟表情淡淡的,他看起来很淡漠。   于是房间里静下来,只有洗碗产生的水声,梁易舟托着脸,在回许培樟的消息。   “你回来不就是为了挽回吗?有什么好犹豫的。”梁易舟把手机关上,这时候秦冠玉已经把厨房收拾好了,和他对上了视线。   比起梁易舟是本身就是比较冷的气质,秦冠玉的那种攻击性更像是套了一层看起来很尖锐的纸壳子,碰到了才知道根本不会刺伤人。   这一点和许滨很像。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梁易舟已经发现了这一点。   易昶看人的眼光一直很准,他喜爱本身就和角色相似的演员。这让梁易舟想起他试戏《阮红妆》的时候,易昶对他的制片人说的话。   “面冷心热,心比天高,注定悲剧。”   他那时在说阮红妆,其实也是在说梁易舟,而这次的江涧西也是如此,也是被自己的爱杀死的人。   “你不明白。”秦冠玉的声音把梁易舟拉回了现实,他不做表情的时候看起来过于锐利,“我回来不是为了挽回,我是想看渚良的笑话,可是我看到了你,那一刻我太生气了,可能也是在气自己,明明这么恨他,为什么却放不下他,看到他成了别人的经纪人我会这么嫉妒。”   梁易舟静了一会,才说:“你来不来,随你。”   秦冠玉突然笑了,他发现梁易舟身上那种对一切都淡淡的感觉会让他好受很多,他省略了其中的所有弯弯绕绕,好像只是请他来吃顿便饭似的。   “听说许总厨艺很好,我当然要尝尝。”秦冠玉回答。   听到这话,梁易舟的表情松动了一点,眼睛里带着一点笑意:“他说随便点菜,他什么都会做。”   秦冠玉挑了下眉:“那你怎么请得动渚良?”   “他会来的。”梁易舟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水,看起来胸有成竹。   人们常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话在感情里也经常可以适用,秦冠玉忘记了渚良是最嘴硬心软的那类人,也忘记了在从前的岁月里,自己给予过渚良的,不掺一点杂质的感情。   对于没尝过那种滋味的人来说,这份爱就是围城。   渚良如此,梁易舟也如此。 第87章   最终的便饭安排在大年初二,食材是许培樟买的,火锅底料是梁易舟选的,秦冠玉带了两瓶好酒。   渚良来得最晚,很自然地两手空空。他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没跟秦冠玉吵架,走到厨房去巡视了一圈,给自己洗了根黄瓜,洗得慢慢悠悠的,然后当着许培樟的面用最大的那把菜刀把黄瓜给劈成了两半。   动作利落,下手狠辣。   这一刀把正在一旁码菜的许培樟吓得一哆嗦,他瞥了渚良一眼,总觉得渚良这个动作是在警告他似的。   “你妈怎么样了?”渚良一脸坦然,只是把黄瓜咬得咔咔响。   “还是那样,不过总会醒的嘛。”许培樟提起这事倒是平静很多,“要是我妈醒了,知道我因为她影响心情什么的,她一定会不高兴的。”   许培樟表情很温柔:“年后如果顺利的话,就把我妈接回家里照顾,这样也不用我爸老是跑来跑去太辛苦。”   渚良点了点头,隔了一会才说:“你那几天太吓人了,现在倒是知道懂事了,可算长大了点。”   许培樟知道渚良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但他提起这事,许培樟就想到那一天,梁易舟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他只觉得自己找到了出口,所有的痛苦和无助,都随着他的眼泪倾泻了出去。   现在他回忆起这件事,才知道原来自己不自觉地就在全心依赖着梁易舟。所以看到他了会那么安心,也那样委屈。   “那时候心情太差了,但陈港找他,我是没想到。”许培樟说,“特地把阿舟叫过来,你有没有对陈港发火?”   渚良翻了个白眼:“我有这么不讲理吗?虽然陈港是求我了,但在我说之前,是易舟自己说要回北城的。”   “什么?”许培樟差点切到手,他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你说他自己说要回来找我的?”   渚良被他的反应也搞得有点奇怪:“是啊,他直接就说要回北城了。”   许培樟低下头,觉得心尖有点酸。   渚良看他那样子,突然叹了口气,很诚实地说:“说实在的,我那天一点也不想他过去。”   “因为觉得我不值得托付吗?”许培樟垂着眼睛,表情很安静。   “不想因为你影响他工作罢了。”渚良翻了个白眼,他可不想跟许培樟搞什么情感交流节目,他嫌矫情。   “开饭了叫我。”渚良转身出去了。   没多久梁易舟也来了厨房,他拿起渚良留下的半截黄瓜啃了一口,也没说话,就看着许培樟弄东西。   “你是在给他俩腾地吗?”许培樟问他,声音里满是笑意。   “是啊。”梁易舟伸手过来碰了下许培樟的胳膊,“你刚刚跟渚良说什么呢?”   “没啥,他就是警告我,如果不对你好的话……”许培樟说着说着就开始笑,“我的下场就是你手里的那根被腰斩的黄瓜。”   梁易舟怀疑地看了他一眼:“渚良是会这样说话的人吗?”   “我阅读理解了一下,我觉得他就是这个意思。”许培樟低着头切菜,用一种像是在开玩笑的语气继续说,“渚良就是在瞎操心,我怎么会对你不好呢?”   “我当然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这话说完,厨房里有短暂的沉寂,许培樟的心狂跳起来,他开始后悔,后悔自己怎么可以用这么随便的语气来说这种话。但这话其实是自己冒出来了的,许培樟说的时候完全出于本能,当然也是他的真心。   就是听起来不够真诚。   许培樟刚想补救,就听见梁易舟笑了一下,很轻,但许培樟听得很清楚。   梁易舟的声线是很冷淡的那种,他不爱做表情,也很少笑,笑出声的次数约等于零。   于是许培樟也笑起来,他觉得这样有点傻,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   甚至还在心里盘算着,有没有什么剧本,能让梁易舟多笑几次给他看看。   渚良不吃辣,所以番茄锅底对着他,他和秦冠玉坐的是一个直角。渚良对面是梁易舟,许培樟挨着梁易舟坐,抓住机会就往梁易舟的碗里码肉,导致梁易舟都没什么空说话。   “听说三月开机?”许培樟一边往锅里倒黄喉一边问。   “是的,不过要提前两周进组。”渚良说,“易昶要做两次完整的剧本围读。”   “易导拍戏可是出了名的细节控。”许培樟说话下菜两不误,间隙里还有空给梁易舟捞巴沙鱼,“这不就是过完年就得进组了?”   “是啊,许总舍不得?”秦冠玉从渚良碗里偷了个鹌鹑蛋扔进嘴巴,开始调侃许培樟,顺便无视了渚良瞪他的那一眼。   “那是啊,我离不开阿舟啊。”许培樟说这话一点也不脸红,理直气壮的。   渚良把筷子一放,没好气地说:“你把我恶心到了。”   “那个演盛嘉杰的演员是谁啊?我好好奇。”许培樟把话头岔开。   盛嘉杰是《野渡无人》里江涧西捡回来的不愿意说话的少年,因为剧情原因,所以易昶并没有安排梁易舟他们和饰演者提前见面。   “是王英的侄子,王明轩。”渚良回答他,“年纪和盛嘉杰一样大,十六岁。”   “那王英老师也会出演的吧。”许培樟问。   渚良点点头:“原定是要演江涧西的母亲的,但是后来又改了。”   秦冠玉很自然地接上他的话头:“我听制片说,王英自己坚持要改成盛嘉杰的母亲的,你说她是为了照顾自己的侄子,倒是挑不出什么错来,但是……”   渚良和秦冠玉对上了视线,显然两个人想说的是同样的。   “其实盛嘉杰和自己的母亲是没有对手戏的。”秦冠玉说完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就觉得有点奇怪。”   “估计是档期不合适才换的。”梁易舟淡淡地说,一脸不太感兴趣的样子。   许培樟下意识看他一眼,他想起之前他听到王英和梁易舟的对话,他总觉得梁易舟和王英之间的关系没那么简单。   但梁易舟过去那几年并不是太美好的故事,许培樟不想因为自己的好奇让梁易舟去回忆那些不快乐的时间,所以他也不想继续纠结这件事。   火锅快要结束的时候大家都喝了一点酒,酒精让人放松下来,连最讨厌过节日的渚良都好言好语地说了一句“新年快乐”。   “都这么晚了,你俩也甭回去了,这里空房间很多。”许培樟一边收拾桌上的碗筷一边说,“洗漱用品也有的。”   渚良下意识想拒绝,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没必要这么紧张,所以就说:“随你吧。”   秦冠玉应该是酒喝的最少的那个,脸上都没一点红,从刚刚渚良开始讲话开始,他就在盯着他看,在听到渚良的回答之后他说:“既然良哥发话了,那我也留下来。”   这个称呼让渚良有一瞬间的愣怔。   秦冠玉站了起来,很自然地开始给许培樟帮忙。他做惯这种家务,从前他和渚良住在一起的时候,都是他来做这些事情。   两个人把需要洗的餐具送进厨房,许培樟顺势跟秦冠玉闲聊:“酒可是你带来的,你倒没怎么喝?”   “喝酒喝多了坏事你懂不懂?”秦冠玉看了许培樟一眼,表情又变得玩味,“哦不对,我跟某人不一样,某人是需要喝酒壮胆的。”   许培樟莫名其妙地被他嘲笑了一下,心里觉得不爽,就故意顶回去:“那又怎么样,反正我有老婆你没有啊。”   两个人就这么吵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直到把所有的碗碟都放进洗碗机,也没分出个胜负来。   最后还是一起收拾了厨房,许培樟把多出来的菜用保鲜膜封好放进冰箱,然后问秦冠玉:“阿舟特地给你俩制造机会,你能不能别跟我凑在一起,赶紧出去找渚良啊。”   秦冠玉没说话,沉默着像是在闹别扭。   隔了很久,秦冠玉才说:“不知道说什么好,说什么都不对。”   许培樟无言地跟他对视了一眼。   梁易舟在这时候走进厨房,冲秦冠玉说:“秦老师,这边我来就行。”   秦冠玉没有拒绝梁易舟递过来的台阶,他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许培樟这会变得活泼了很多,他冲梁易舟笑,语气很欠揍:“阿舟,这边你来是省略句吧,就你的做家务水平,你是来捣乱的。”   梁易舟也不恼,他很悠闲地靠在料理台上看他,慢悠悠地说:“不是,我是来陪你的。”   作者有话说:   嘿嘿 第88章   秦冠玉走出去之后就看见渚良坐在沙发上,手撑着脸,一动也不动的。   秦冠玉走到他面前,才发现渚良闭着眼睛好像已经睡着了。大概是喝多了困倦,渚良把眼镜都摘掉了放在茶几上。   秦冠玉下意识地放缓了呼吸,他很久没看见渚良摘下眼镜的样子了,在秦冠玉的印象里,眼镜就是渚良的保护壳,也是无情剑,把非必要的感情都隔绝在外。   渚良长得很耐看,第一眼或许不惊艳,但看久了会觉得谁也比不上他。   秦冠玉看着渚良眼下的乌青皱眉,他很轻地碰了一下渚良的肩膀,低声说:“良哥,回房间睡。”   渚良睡得很浅,被他一碰就醒了,但眼睛里还是很迷茫,他似乎没搞明白状况,下意识抓了一下秦冠玉的手腕,动了下嘴巴,却没发出声音。   但那个口型分明是“XiaoYu”。   这下惹得秦冠玉苦笑了一下,然后他很轻地挣开了渚良抓着他的那只手,直起身子,退后了两步。   “渚良,去睡吧。”秦冠玉面无表情地说。   渚良这会没戴眼镜,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许多,加上他刚刚醒过来的表情有些发懵,简直会让人把他错认成一个普通的,正在困扰什么的年轻人。   但这种表情没有持续太久,渚良很快就搞清楚了状况,他表情变得冷漠,甚至看起来有点生气。渚良一言不发地把眼镜戴上了,然后站起来,径直走进厨房,语气很生硬地问许培樟:“房间在哪里?困了。”   梁易舟手里拿着一盒酸奶,喝了一半,顺手往许培樟手里一塞,然后对渚良说:“这边,我带你去。”   客房在另一端,两个房间并排,装潢是一样的,共用的浴室在对门,梁易舟跟渚良说:“备用的洗漱用品还有浴袍都放在浴室的柜子里,还需要别的找我拿就行。”   渚良今天实在是困,打了个哈欠冲梁易舟摆摆手,就先进浴室了。   梁易舟回到厨房的时候许培樟也把事情做完了,正慢吞吞地喝刚刚梁易舟塞给他的酸奶,他看到梁易舟之后就撒娇:“阿舟,我酒喝多了,现在头晕。”   “那赶紧去睡啊。”梁易舟走过去,拉了一下他的手腕。   许培樟顺势往他身上靠,一副好像很累的样子。梁易舟下意识就环住他,眼睛里有点担心:“怎么了这是?要不要我抱你去睡啊?”   “阿舟啊。”许培樟闷闷地喊他,里面藏着很重的情绪。   “嗯。”梁易舟一边给他顺背一边很温柔地应他。   许培樟就把他抱得更紧,他想这是没有别人见过的梁易舟,温柔的,耐心的,只对他一个人这样。   他想起刚刚渚良告诉他,是梁易舟自己说要来北城的,他就觉得鼻子有点酸。   原来阿舟一直在沉默地爱我。   “就是想抱你一会儿。”许培樟说,他没有抬头,酒精把他的情绪放大,他害怕他一看到梁易舟的眼睛就会忍不住想哭。   “你是小孩吗?”梁易舟笑了一下,虽然语气在嫌弃,但却很配合地侧过脸,吻了一下许培樟的头发。   “今天辛苦了,阿樟。”   渚良洗完澡出来,因为没找到吹风机,所以头发很湿,他擦得又随意,不少水珠都挂在他的头发上摇摇欲坠。   秦冠玉正好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杯牛奶,两个人对上眼睛,一时间谁都没说话,所以气氛诡异得安静下来。   “这个给你。”秦冠玉把牛奶递给渚良,好像这是杯烫手山芋似的。   “给我这个干嘛?”渚良莫名其妙地看他。   “许培樟给的,一人一杯,刚刚你在洗澡,他让我给你送过来。”秦冠玉瞎话张口就来。   “得了吧,你自己给我热的?”渚良平静地跟他对视,显然已经看穿了秦冠玉。   “不喝拉倒。”秦冠玉伸手就要去拿杯子,但渚良把胳膊一抬,避过去了。   渚良没什么情绪地看他一眼,然后当着秦冠玉的面把牛奶给喝了,喝完之后他才把杯子还给他,语气很欠揍地说:“婆婆妈妈的。”   秦冠玉吸了一口气,才忍住没跟他怼起来,反而是好言好语地说:“你胃不好,早点睡吧。”   渚良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今天脾气这么好?吃饱了撑的?”   “不是,你非要我跟你吵架才开心吗?”秦冠玉抱着胳膊,表情很无语。   “没有。”渚良回答他。   秦冠玉没来由地叹了口气。   渚良也不说话,只是眼睛避过去。   走廊上安静了下来,灯光给他们拉出很浅淡的影子,影子的距离比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要近一点。   欲言又止。   时间久得让人觉得恍如隔世,渚良转过脸看到秦冠玉的眼睛,总觉得秦冠玉刚刚好像说了什么话,但他一句也没听见。   渚良最后像是妥协了那样,他的声音很轻,有一点累:“早点休息吧,晚安。”   “渚良。”秦冠玉一把拉住了他,他用的力气很大,但总觉得是在用手留住流沙,所以他的表情有点绝望。   渚良安静地看了他一眼,眼睛里有很深的疲惫,这一眼让秦冠玉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应该说了,于是他松开了渚良的手腕。   “晚安,良哥。”   渚良没什么表情变化,幅度很小地点了下头。   回到房间之后秦冠玉平躺在床上,他知道渚良在他一墙之隔的地方,并不会像他想他这样觉得难过。   他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也很活该,他现在想利用他俩曾经还算快乐的过去让渚良对他心软一点,但当初是他自己没有珍惜渚良给他的好。   或许只会让渚良觉得恶心。   在渚良对他真心的时候他从来没有相信过,甚至践踏,他现在又想来要,渚良凭什么再给呢?   秦冠玉想,他当初管许培樟和梁易舟的闲事,其实也是在害怕,害怕又看到有人会重蹈他的覆辙。   观众在台下看银幕上的故事,总会下意识代入自己,期盼影片故事里那个像自己的人物可以拥有好的结局,这样一来也能给自己一点希望,好像最终也可以得到一个happy ending.   秦冠玉在想刚刚他叫醒渚良的时候,渚良喊的那一句没有声音的“小雨”。秦冠玉很清楚,渚良会心软的是秦雨,曾经喜欢的也是秦雨。   跟现在的他没有半点关系。   再怎么找相似,其实他和渚良,跟许培樟和梁易舟是没有相同之处的,所以他人的美满也不会成为自己的希望。   这才是现实。   秦冠玉把另一个手机打开,忽略了成堆的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很直接地点开了一个对话框,极快速地编辑完信息发了出去,好像生怕自己后悔似的。   “别吵了,我拍完电影就回纽约。”   作者有话说:   六一快乐,加更一章~ 第89章   进组第一天,梁易舟见到了王明轩,他个子很高,体型偏瘦,背一个很大的书包,一眼就看得出来年纪还小。邵阳跟梁易舟说现在小孩压力大,王明轩包里有好多作业。   王明轩似乎本身性格就有些孤僻,不太爱说话,表情也稀缺。王英的助理跟在他身边,应该是为了照顾他。   不过这种性格确实很合适盛嘉杰这个角色,故事的一开始,就是江涧西从混混手里把他救了下来。一个十六岁的男孩,深夜出现在鱼龙混杂的下九流酒吧里,格格不入,最后被臭名昭著的混混皮蛋带走,方向是去小公园。   横塘桥下的小公园,是最低级的露天欲望交易所,同性情|色发生处,不愿意去开房的人就钻进小树林,所以附近的居民不想让小孩靠近那里,就会用夸张的语气警告,说那里晚上会闹鬼。   江涧西管了闲事,他把盛嘉杰救了下来,却发现这个男孩不会说话。只是喊他“小杰”的时候,他会有反应。   江涧西的弟弟早逝,小名也是小杰,如果好好地长大,也该有十六岁。种种巧合加起来,让江涧西对这个陌生的小孩产生了难以言说的亲近感。   所以他把他带回了家,甚至在许滨说要送他去警察局的时候也拒绝了这个提议,反而是说打算自己帮他找家人。   那时候的江涧西,连盛嘉杰的真名都不知道,只是因为看到他会想起自己的弟弟,所以固执地把这个“小杰”留了下来。   今天的剧本围读主要就是这一段。易昶会让演员先读一遍,然后用自己的理解融入人物再读一遍,实在他觉得感觉不对,他才会让演员聊一聊对此的理解。   易昶不是一个会给出标准答案的导演,他需要演员成为角色本身,那些动作语言都该是自然流露,过于重的雕琢感是他的忌讳。   梁易舟跟他合作过,所以很清楚这一点,他的台词过得很顺利。而秦冠玉这个天赋型选手也没什么需要易昶操心的。反倒是王明轩,可能是因为年纪小,加上这个角色又十分重要,所以经常被叫停。   易昶又不告诉他该怎么改,王明轩只能一遍一遍地磨。最后还是王英过来了,易昶才让先休息一下。   “怎么样?”王英拍了下王明轩的肩膀。   梁易舟喝了一口邵阳递过来的水,他看到王明轩依旧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下巴崩得很紧。   看着挺要强。   他低头给许培樟发消息,最近许培樟爱上了一套眼泪汪汪的小狗的表情,搞得梁易舟觉得越看越像他本人。   “你这孩子,自己琢磨不出来不能问问秦老师或者梁老师吗?”王英不知道听王明轩说了什么,有点无奈地拍了一下他的脑门。   “现在我不能跟他们关系太好啊。”王明轩好像是个在生人面前冷熟人面前热的性格,这会儿声音听起来活络很多,“剧情发展还没到那时候呢。”   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秦冠玉都笑了。   “那要是第一场就拍我们去河边踩水的那一幕怎么办?那时候关系可好了。”秦冠玉逗他。   王明轩想了一会,没想出来,就一板一眼地说:“那是以后的事情。”   秦冠玉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剧本,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和标记。   “这么认真啊?”秦冠玉指了指他的剧本。   “因为是很不容易才得来的机会,我肯定要好好表现的。”王明轩回答他。   听到这句话,梁易舟抬起了头,表情很柔和:“很喜欢演戏吗?”   王明轩对待梁易舟却没对待秦冠玉那么自然,害怕跟他对上目光似的,很快速地低下头,然后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要麻烦你们了,明轩没什么经验,但确实喜欢演戏。”王英还有别的事,不可能一直在这里陪着,于是就把王明轩托付给他们两个。   “前辈别跟我们客气了。”秦冠玉笑了下,他很熟络地揽了一下王明轩的肩膀,开了个玩笑,“电影里也是我们要照顾他啊,戏里戏外不分家的。”   梁易舟也很配合地点了点头,然后再低头一看,某个眼泪汪汪的小狗又发了一大串。   “没有老婆抱我睡不着了。”   “过几天我能来探班吗?我瞒着渚良。”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我看看我哪天有空。”   “我的机票定好了,耶耶。”   梁易舟有点无奈但还是纵容了:“随你。”   等到他抬头的时候,他才发现王明轩正盯着他看,表情有些好奇。   梁易舟把手机锁起来,安静地回看了他一眼。   王明轩似乎觉得这样不礼貌,就赶紧转了视线。   剧本围读的两周比较轻松,许培樟运气不错,来的那天正好碰上易昶出去勘景,大家放了半天假。   王明轩却在发愁,昨天易昶说他状态不对,但他想不明白,这天趁着放假想补补课,就去找了秦冠玉。   秦冠玉本来是准备找个网吧打排位的,一看王明轩来了,只好先招待小朋友。   易昶说他把握不好的是那一段,江涧西和许滨带盛嘉杰出去逛街。那时候盛嘉杰才在他们家里住了两个晚上,江涧西想着给他添置点东西,所以才提出去城南逛逛,给小杰买点生活必需品。   这一段许滨对盛嘉杰还是很防备的,他只是因为知道江涧西很在乎自己早逝的弟弟,所以才会纵容江涧西把盛嘉杰留下来。而盛嘉杰知道许滨这一份防备,所以他更亲近江涧西。但这份亲近和疏远的程度易昶觉得王明轩把握得不够好。   易昶没告诉王明轩怎么改,只是让他自己琢磨。   “那你说说你的困扰在哪里。”秦冠玉问他。   “设定里这个时候盛嘉杰是很抵触同性情侣这件事的,他那时候已经知道了许滨和江涧西的关系了,但他亲近江涧西,我不太明白要怎么同时展现这两者。”王明轩很诚实地回答。   “我可以教你一个很作弊的方法,你可以进行替换,我就说大白话了,比较好理解,比如故事中的小杰对于许滨的不喜欢是因为恐同。”秦冠玉回答他,“但你可以替换成你喜欢的人被别人占有你不开心,所以对他有敌意,但你还不能表现出来。”   王明轩觉得有道理。   “你不是很喜欢梁易舟吗?”秦冠玉突然笑了一下,好像准备了什么坏主意似的。   王明轩一下子脸红了:“你怎么知道?”   “谁看不出来?你满脸写着我好喜欢他了。”秦冠玉笑笑。   “我很佩服他。”王明轩放弃抵抗,承认了,“他每个片子我都看过。”   “那今天正好有机会,让你体验一下。”秦冠玉拿出手机来发消息。   王明轩没太懂秦冠玉是什么意思,但他的性格不是很不见外的那类,所以也没问。   十五分钟后,这边酒店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秦冠玉给了他个眼神让他去开门,王明轩走过去把门打开,发现门外是梁易舟,他穿戴整齐,头上戴了一顶鸭舌帽,黑色的口罩拉到下巴上,看起来是要出门。   作为小迷弟突然一下跟自己的偶像近距离打了个照面,王明轩直接愣住了,话都说不出来。   “走吧。”梁易舟看到王明轩,很平淡地说。   “啊?”王明轩不太理解,下意识看秦冠玉。   秦冠玉懒懒散散地走过来,搭住了王明轩的肩膀,冲梁易舟说:“麻烦你了。”   “我去秦冠玉你就是故意的。”许培樟站在一旁,脸很臭。   王明轩这才注意到还有一个人,那个人个子很高,五官立体,这会看着有点凶。   “这不是帮帮我们的小演员吗?”秦冠玉心情很好的样子,“反正你们今天正好要出去。”   “介绍一下,这是许培樟,承映传媒的执行总裁。”梁易舟侧开一点身子,看到许培樟气鼓鼓的表情之后又补充了一句,“也是我男朋友。”   王明轩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他眼前轰隆隆地塌了下去。 第90章   五分钟后,王明轩才搞清楚了状况,刚刚秦冠玉联系了梁易舟,硬是把他塞到了人家的约会计划里。   而秦冠玉甩手掌柜做得迅速,一把把他给推了出去,害怕有人反悔似的,直接把门给关上了。   这下王明轩就很尴尬了,比起不熟悉的许培樟,他下意识地往梁易舟身边靠了一下。   引得许培樟又看他一眼,他似乎心情欠佳。王明轩是听说过许培樟的名字的,但以前没见过面,他到底年纪还小,这种情况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只好盯着梁易舟身侧的手看,沉默地寻求着帮助。   梁易舟觉得眼下这种情况有点好笑,所以他伸手拉了一把许培樟。   王明轩可以很清楚地看见,梁易舟明明几乎没有用力气,但一碰许培樟就把他给拉了过来。梁易舟凑到许培樟耳边说了点什么,距离很近,看起来就很亲密。   说完梁易舟还笑了一下,是那种很轻松的笑,甚至还有一点促狭。   把王明轩看得一愣一愣的。   在他印象里的梁易舟,是冰山上的一捧雪。   但现在的梁易舟,要比他隔着屏幕了解到的,要生动得多。   是因为这个人吗?   虽然王明轩作为梁易舟的唯粉,看许培樟是哪哪都不顺眼,但他不得不承认,梁易舟在许培樟面前,是很不一样的。   王明轩就忍不住看许培樟。   许培樟长得很英俊,如果不是因为穿着西装,其实看起来不像商人,他或许会被错认成明星。他比梁易舟要高,气场偏强,看起来可靠。   许培樟听完了梁易舟说的那句话,表情松下来一点,转过脸看王明轩,声音听起来比他的人要亲切一点:“走吧,一起去吃晚饭,然后去逛逛夜市。”   王明轩愣了愣,反应了一会时间才点头。   他们开始沿着走廊走去电梯,许培樟和梁易舟并排走在前面,王明轩看到许培樟的手很自然地揽了一下梁易舟的腰,然后又松开。   他没有刻意表现亲密,一切都很自然。   他们两个人的距离比正常的社交距离要近一点,手背似乎时不时会撞在一起,王明轩看到了许培樟手指上的戒指。很简约的款式,梁易舟也有一个,戴在右手中指上。   意思是已经有了恋人。   王明轩只觉得很多情绪翻滚上来,他在想,当盛嘉杰发现那个好心救他的哥哥却是他最抵触的那一类人的时候,心情是不是跟他一样复杂呢?   王明轩作为梁易舟的粉丝,就很排斥许培樟,特别许培樟从前又是个花边新闻那么多的人,但他又忘不掉梁易舟跟许培樟说话的样子,看起来愉快又温柔。   他其实没告诉梁易舟,他从陈栾开始就很喜欢他了,喜欢到把他出道以来的所有电影都反复看了,这次能跟他合作,来得前一天晚上都睡不着觉。十六岁的心被涨得很满,只觉得世界上没有人会比自己更加纯粹地喜欢和崇拜这个人。   也觉得自己了解他,懂得他。   王明轩虽然早熟,但也就是个还没脱离青春期的孩子,过早得迈入娱乐圈,性情又不讨喜,他也清楚他现在的顺利是源于王英,他是王英的侄子。摆脱不掉这个标签,所以他时常觉得孤独。   见到陈栾那一天他是从饭局上跑出来的,那个虚伪的饭局上,所谓的大人物,连他的名字都记不住,只喊他,那个王英的侄子。他气不过跑出来,没地方去,一头冲进电影院,买了最近场次的票。   就是《零点到站》。   大银幕上的陈栾美得惊心动魄,自由又潇洒,看得王明轩想哭。   最后还是哭了,《零点到站》本来就感人,所以厅里很多人都掉眼泪,这让王明轩的眼泪变得理所当然。   他就是从那一刻喜欢上梁易舟的,就像温天天见到陈栾的第一眼,心就跳到了嗓子眼。   他觉得梁易舟也应该和陈栾那样,永远自由。   所以梁易舟说许培樟是他的男朋友的时候,他会有点失望,但现在这种失望又变成了一点嫉妒。   电梯门合上了,里面只有他们三个人,王明轩站在他们前面,所以他能听到梁易舟和许培樟的对话。   “易导什么时候要你剪头发啊?”许培樟跟梁易舟讲话的语调会拖长一点,语气也很温柔。   “这周末吧。”梁易舟回答他,“戏拍完了我再留起来。”   “其实没事啦,怎么样我都喜欢。”许培樟轻声笑了一下,有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感觉。   王明轩觉得自己有点尴尬,他突然有点明白秦冠玉的用意了,秦影帝料事如神,现在的王明轩就如同故事里的盛嘉杰,面对着许滨和江涧西自然的相处,会觉得不好意思,也会有点不高兴。   想到这里王明轩就有点无奈,也不知道秦冠玉和梁易舟怎么想的,他虽然很小就出道了,但现在也是个未成年人,这两个人到底觉得他心理承受能力有多好?为了拍戏,就直接出柜的吗?就一个敢出主意,另一个敢执行。剩下两个,一个受害者,一个工具人。   他们在路边等车的时候,梁易舟问王明轩:“晚上我们去吃火锅,好吗?”   梁易舟对待他表情温和,说话的时候也很有耐心,但神情和语气都跟他和许培樟说话的时候很不相同。   王明轩乖乖点头,但心里的那点嫉妒扩大了。   许培樟很快速地拉了下梁易舟的衣袖,语气轻快:“阿舟,那家火锅店可好吃了,我已经打探好了。”   王明轩突然觉得,许培樟在梁易舟面前,也跟别的时候不太一样。   王明轩没谈过恋爱,初中的时候短暂地跟风喜欢过隔壁班的班花,除此之外毫无经验。他不懂恋爱是什么样的,也不懂男人和男人恋爱又是什么样的。   但他刚刚看许培樟和梁易舟这么并肩走在一起,心里隐秘地觉得,就该如此。该怎么形容?般配?登对?王明轩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觉得他们是该这样。   他看过梁易舟所有能找到的片子,也看了他所有的采访,但那些都只是梁易舟的一部分,而最真实的梁易舟,是出现在许培樟身边的。   王明轩想,其实他应该是高兴的,因为梁易舟在许培樟面前看起来是很开心的,不像电影里的他,总是一个人,孑然独行。   为了照顾王明轩的口味,他们点了鸳鸯锅,此时此刻就像是电影里江涧西和许滨带盛嘉杰吃火锅的那一幕。   在那一段里,许滨借口上厕所,偷偷去给江涧西买了刚刚逛街的时候看到的,虽然很喜欢但是有点贵,被江涧西放弃掉的戒指。   王明轩看着许培樟熟练地给梁易舟捞巴沙鱼,他手上的戒指就随着他的动作一起在运动,上面好像有花纹,但王明轩看不真切。   其实许培樟跟许滨一点也不像,但这种很自然的氛围却让王明轩觉得江涧西和许滨也该是这个样子的。《野渡无人》的前半段简直可以说得上是温情,一个被捡回来的不愿意说话的孩子,一对在一起了很久的同性情侣,在汝城城北这一处又破又小的房子里,三个人有些别扭但又挺温馨的生活。   就像是黑暗肮脏之处开出的一朵不合时宜的小花。   吃完饭之后,他们一起走出火锅店,夜色渐深,路灯或许是因为老旧,所以灯光也显得不怎么明亮。   附近有集市,许培樟说一起去逛逛,他打开手机开始看导航。   梁易舟走得慢了一点,他很轻地拉了一下王明轩的手腕,然后问他:“怎么样,找到一点感觉了吗?”   他是在说演戏的事情。   王明轩有点不知道怎么答,但总觉得自己跟盛嘉杰的心境吻合。于是他低声问梁易舟:“梁老师,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梁易舟对比自己年纪小的人都会很有耐心,于是他点点头。   “你会跟许总一直在一起吗?”王明轩说得很轻,周围有些嘈杂,站得稍微远一点的许培樟听不见。   梁易舟有短暂的愣怔,似乎没想到会被问及这样的问题,或许只有孩子才会问这样的问题。   王明轩看到梁易舟静了一会,然后很短暂地笑了一下,他的回答是四个字,乍一听会让人觉得不明白。   他说:“如果可以。”   王明轩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另一边的许培樟已经看好了路线,他走过来,有些强势地拉住梁易舟的胳膊:“阿舟,我们走吧。”   梁易舟和他对视了一眼,很平淡地说:“急什么呢?”   许培樟看到梁易舟拉着王明轩手腕的那个手,他也贴上来,有点撒娇又有点蛮不讲理的样子:“我也要牵手。”   虽说这里应该认识他们的人不多,但在大庭广众之下,两个男人牵着手,总是太显眼了一点。   但梁易舟不太介意,他很大方地一手拉起一个,然后笑着说:“这不就是电影里的那一幕吗?”   电影里,江涧西也是这样,充当两个不算太对付的人的沟通桥梁。   “也不怕被人拍了传出去。”许培樟被他牵了一下,然后很快把手抽出来了,话里在抱怨,但表情很开心。   “我倒是无所谓。”梁易舟平淡又认真地说。   这下王明轩明白了刚刚梁易舟的回答是什么意思。   “如果可以,我会一直跟他在一起。”   这一刻,王明轩觉得自己懂得许滨和江涧西的爱了。男人和男人的爱情,比起男人和女人的,其实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王明轩也不再执着于希望梁易舟能像陈栾那样,永远自由,一直做那一轮遥不可及的月亮。因为他突然想起了,哪怕是陈栾,也曾经心甘情愿地把自己交付给了另一个人。   爱情其实那样相似,流淌在目光和话语之中,融进身体里,成为人心上最柔软的那一块。   作者有话说:   从第三人视角看看他们: 第91章   《野渡无人》有很多场景都跟浮翠河有关,在清明节的时候江涧西要去给弟弟放河灯,盛嘉杰跟着去了,许滨也陪着。江涧西注意到小杰放了两盏河灯,所以他很敏感地怀疑,是不是他失去了父母?   也是在那一天,江涧西第一次提起弟弟的死因。他自小身体不好的弟弟,在又一次病情恶化之后,被绝望的父母送上了祭坛。走投无路的愚昧的父母,居然将自己儿子的性命寄托于邪|教。   模考之后匆匆赶回来的江涧西,只见到了弟弟的尸体。   “他身上的符箓我擦了很久都没能擦掉,红色的劣质颜料,像血那样,因为浸泡得太久了,他的手指都发白发皱了。他的表情特别痛苦,他那时候一定很害怕的。”   江涧西说这些话时无悲无喜,就像汝城香火最旺的那个寺庙里那一尊冷面菩萨像。   也是在这一天,江涧西坦白了他一开始确实把盛嘉杰当成了自己的弟弟,他的弟弟名字里也有一个“杰”。   “但你不是谁的替代和影子,小杰,抱歉,但如果你愿意的话,你真的可以跟我们一起生活。抛开你的过去,我们城北的人都可以没有过去的。”   江涧西这么说。   盛嘉杰被江涧西触动,所以才坦白了自己的来历。   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在水泥地上写字,写到最后手都破了皮,留下一道鲜血淋漓的横。是“盛”字的最后一笔。   盛家在半年前出了事,闹得沸沸扬扬,父母带着小女儿去冬令营的路上,车子失控,一头栽进了浮翠河里,没有一个人活下来。   一段监控流出,监控里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们在吵架,副驾驶的女人最后发了疯似的去抢方向盘,甚至用指甲去抠男人的眼睛。她的神情非常恐怖,据那些看过监控的人说,女人在车子偏离的那一刻还冲镜头笑了一下。   这件事因为太过离奇,所以闹得满城皆知。   更离谱的是,女人的尸体没有被找到。   浮翠河有传说,据说那些对世界失望透顶的人,尸体永远浮不上来。他们会成为浮翠河里的游魂,没有月亮的晚上,你可能会听见他们尖细的笑声。   而盛嘉杰就是盛家被剩下的那个,大家以为受不了失去亲人所以跳河自尽的男孩。   这是《野渡无人》里的一个高潮,主角在夜色里交换了最深的秘密,好像可以凭借此迎来新的一天。   但江涧西注意到,盛嘉杰失去了三个亲人,却只放了两盏河灯。   三个人注视着河灯飘向远处,水天交界处模糊一片。   这一段因为易昶对自然天光的高度要求加上本来就难演绎,所以整整拍了两个礼拜,天天熬夜戏,整个剧组都差点被拍散架了。   在这一段终于结束的那天,精神最好的易昶都有点熬不住了,所以他让剧组停工一天,然后再准备拍摄江涧西和许滨在浮翠河里的单独戏份。   梁易舟回去就睡了个天昏地暗,等醒过来都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准确得说,是被饿醒的。   他闭着眼睛摸手机,却摸到了一只手,吓得他眼睛直接睁开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许培樟正躺在他身边,支着脸在看他,见他醒了,就很自然地把梁易舟的手给握进了手心,笑道:“可算醒了,睡美人。”   梁易舟一看是他,又把眼睛阖了起来,然后说:“有吃的吗?饿死了。”   “用不用给你端到床上来?我给你熬了大补汤。”许培樟凑近梁易舟的耳朵,很轻地碰了下他的侧脸。   梁易舟染的头发是红棕色的,很衬肤色。   “其实这个颜色也挺好看的。”许培樟评价道,这是他正式开拍后第一次探班,也是第一次看到梁易舟染的头发的实物。   “快去拿吃的,许培樟。”梁易舟没好气地伸手一推,然后用被子把自己的头给罩了起来。   “怎么起床气这么大。”许培樟撇撇嘴,不死心地用爪子戳了戳他,然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去给梁易舟拿吃的了。   许培樟今天也是临时抽出空过来的,一个是心疼梁易舟拍戏强度太大,另一个是他担心梁易舟那几场需要下水的戏。易昶要求高,他拍这种戏全是实景,而且演员都得亲自上。   他知道梁易舟之前的事情,害怕他因为阮红妆的阴影会出事,所以挤了三天的时间过来想陪他。   许培樟把饭菜给他热好了,梁易舟也洗漱完毕,懒洋洋地走出来,还是一脸很困的样子。   “吃完再睡会?”许培樟看他那样子,更加担心了。   梁易舟坐下来,摇摇头:“睡不着了。”   “做一次你就想睡了。”许培樟把盛好的汤递给他,他这句话字面意思是调情,但表情却是实打实的担心。   “我下午约了潜水老师。”梁易舟小口小口地喝汤,看起来很合他胃口,半碗汤喝下去感觉他的精神也好了不少。   许培樟听邵阳提过,为了下水的戏,梁易舟有空就会去做点潜水训练。   “你真的没问题吗?”许培樟表情更担心了。   梁易舟把空碗递给他,示意再来一碗,他的表情平淡:“你别担心了。”   “我能不担心吗?”许培樟一边给他盛汤一边叹气,“我这几天都在这里的。”   “其实我拍《野渡无人》,还有一个理由就是我想放下。”梁易舟静了一会才说,“我以前总是逃避,可是再怎么逃避,那里始终是个疙瘩,所以我想借这次机会,跟过去的那些东西……也不能说是和解,嗯,是克服吧。”   许培樟的表情很认真,他没有追问什么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很郑重地说“好”。   他无条件交付信任也给予理解和支持。   这让梁易舟觉得轻松很多,于是他少有地坦率起来:“阿樟,其实是你给了我很多勇气的。”   许培樟有短暂的愣怔,然后他伸手过来,捏了捏梁易舟的手腕,突然笑出了声。   “我好高兴啊,阿舟。”他这么说,眼睛亮亮的。   梁易舟被他看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就低头喝汤。   “我总觉得是自己很依赖你,但其实对你来说,我也是很重要的,对吗?”许培樟表情变得得意起来,最后还“嘿嘿”笑了两声。   “是啊,非常重要。”梁易舟在心里这么说。   但天有不测风云,之后两天汝城都在下雨,易昶临时改了拍摄安排,把室内的戏提到了这两天拍。   还有一场江涧西和许滨床戏。   “你要不要先回北城啊?”梁易舟试探性地问他。   许培樟表情很难看,心里非常不爽,不想知道又想知道,最后还是问:“尺度有多大啊?”   “额……”梁易舟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许培樟瞬间变成了一只委屈的大狗,哄都哄不好的那种。   他垂头丧气地说:“你不用管我,我知道吃醋不对,但我忍不住,但我不会无理取闹的。”   梁易舟都被他给逗笑了。   于是他凑过来,揉了揉许培樟的头发:“那些是假的,你才是真的啊。”   “道理我都明白,但我就是不开心。”许培樟委屈巴巴地黏上来,“阿舟啊,下次为艺术献身的时候可不可以谈下尺度啊?”   “我是男人,又没什么的。”梁易舟很耐心地揉了一把许培樟的后颈,他发现许培樟非常喜欢这种肢体接触。   “我是不是不能去看啊?”许培樟抿着嘴,表情有点郁闷。   易昶没有卞鑫哲好说话,而且比起《零点到站》那种,《野渡无人》的这场床戏,可以说是非常激烈。   许滨送了江涧西那个戒指之后,两个人在出租屋那个狭窄的浴室里做|爱,因为盛嘉杰睡在外面,所以这场性|爱沉默又激烈,许滨也是在那时候问江涧西,留下小杰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弟弟?   江涧西心里有道疤,那就是对自己弟弟的亏欠。   但江涧西没有说实话,只是说:“我只是想帮帮他。”   许滨压下来,整个人覆在江涧西身上,气压很低,说出来的话却温柔:“我好爱你的,江涧西。”   单看剧本,许培樟是很喜欢这一段的,狭窄拥挤的小浴室里,两个孤单的灵魂拥抱,哪怕爱人不愿意坦诚,也没什么要紧。反正爱人近在咫尺,伸手就可以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但真要他想象梁易舟和秦冠玉要演这一段,许培樟除了不爽还是不爽。   “确实不能去,易导要清场的。”梁易舟看起来有点无奈,但眼角带着点坏。一边说着话,一边他的手指从许培樟的后颈皮肤上抚摸过去,很慢,像会蛊惑人心的蛇。   梁易舟的手从许培樟的胸前虚虚划过,停在手腕的高度,然后转弯,路过他的脉搏,最后握住他的手。   梁易舟像个循循善诱的引导者,他把许培樟的手拉起来,让他替自己解开衬衫的扣子。   一颗,两颗,三颗……   与此同时,梁易舟用一种很单纯的表情看他。   许培樟呼吸都乱了,他被梁易舟拉着手腕凑近他。   太近了,好像下一秒就会跌进他的眼睛里去。   他看到梁易舟眼睛里的笑意,手不自觉地抚上他的腰。那个梁易舟后腰上新贴的纹身贴,是一朵造型华丽的玫瑰花。   这是江涧西的玫瑰花,现在被许培樟握在手里。   然后他听见梁易舟说。   “但现在,你可以独享我。”   作者有话说: 第92章   许培樟还是提前回了北城,他工作很多,梁易舟让邵阳送了他一下。   “有什么情况你一定要跟我说。”许培樟在外面面前绝对是人模人样,看起来十分可靠。   邵阳对自己这个老板娘十分满意,立马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但许培樟走了之后,就出了一点小事。   浮翠河的戏份全是实景拍摄,比起许滨只有一场下水拉江涧西的戏来说,梁易舟这边的戏份就重得多。   因为弟弟的影响,所以江涧西的噩梦里,总有那样的场景,他站在浮翠河中间,然后被吞没。   这天夜戏要拍的就是江涧西在梦里掉进浮翠河的戏,虽然有救生员在一旁待命,下水前邵阳还是很紧张,他不知道《阮红妆》的事情,但许培樟嘱咐过他,梁易舟有下水的戏他要格外注意点。   第一幕是江涧西淌水进入浮翠河,易昶用了远景拍摄,所以救生员和船都撤得很远,监视器中,只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孱弱如浮萍。   夜里风凉,邵阳觉得自己被吹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也就更加担心梁易舟。   好在拍摄还算顺利,江涧西的单人镜头完成之后,邵阳就火速把梁易舟包成了个粽子,热水袋,姜茶,全部塞给他。   梁易舟看起来还算轻松,就是脸和唇都冻得发白。他乖乖地坐在小板凳上,秦冠玉站在他身边,易昶在给他们讲戏。   “这是江涧西的梦,许滨是来拉他上岸的,所以这场戏许滨做主导就好了,水底下主要拍两条,一个是许滨抱着江涧西往下落,另一个是许滨拉江涧西。先试一条那个往下落的,如果效果不好,那水下的戏再换场地,但去游泳池效果会差很多。两位都是老演员了,就辛苦一点。梁易舟调整一下,十五分钟之后开拍。”易昶说完就去跟摄像谈话了,这边就只剩下梁易舟和秦冠玉。   “你还好吧。”秦冠玉问了一句。   梁易舟摇摇头说:“没事,早点拍完也能少受点罪。”   “许总说你不会游泳,让我注意点呢。”秦冠玉说。   梁易舟听了这话,有点无奈地笑了下:“我看他就差没缠着易导让他把这场戏给去掉了。”   “如果有问题,你就赶紧拍我。”秦冠玉说,“不要硬撑。”   “我知道的。”梁易舟垂下眼睛,看起来很安静。   在离开拍还有五分钟的时候,梁易舟让邵阳把他手机拿了过来,想了一会,给许培樟发了条微信。   “马上下水了,不要担心哦。”   还加了几个奋斗的表情。   梁易舟不知道在安慰许培樟还是在安慰自己,对于彻底下水这件事,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他这么给许培樟一发,心里倒也好受了一点。   发完消息梁易舟就把手机给邵阳了,一拍拍了四个钟头,就没时间再看手机。   最后一镜的时候梁易舟呛了两口水,还好秦冠玉就在他旁边,直接把他托起来送到救生艇上去了。   等到收工之后,梁易舟换好衣服,邵阳把手机还给他,他才看到许培樟的消息。   “怎么今天拍啊![怒]”   “阿舟,拍完给我回个电话。[可怜]”   梁易舟看了眼时间,已经快要凌晨一点了,于是他没打电话,只是回了个消息给许培樟。   但许培樟的电话马上就打了过来。   “怎么样啊阿舟,还顺利吗?”他听起来有些着急,也有点埋怨地讲,“你怎么不告诉我是今天拍啊,不然我就过来了。”   “你怎么还没睡啊?”梁易舟文不对题地回他。   “你不回我消息,我怎么睡得着啊。”许培樟有点不高兴,但更担心梁易舟,“你没事就好了,赶紧回去洗澡睡觉,拍这么久,易导还是人吗?”   梁易舟坐进了车里,他其实很累,但听许培樟讲话会觉得很开心,他很轻地“嗯”了一声。   “是不是很累啊?”许培樟问他。   梁易舟很放松地瘫在座椅上,听到许培樟的话觉得心头泛起暖意:“听你说话就好多了。”   许培樟感觉自己被一记直球给击中了,有点得意又有点心疼:“那我陪你,你不用说嘛,我说就好了。”   等到了酒店,邵阳发现梁易舟已经睡着了,但许培樟电话还没有挂断,邵阳小心地把手机抽出来,压低声音说:“许总,我们到了,易舟哥睡着了,我把他扶上去。”   许培樟的声音很温柔:“好,辛苦你了,你让他洗个澡再睡。”   洗完澡之后梁易舟却没有睡好,他梦到了以前的事情。   他穿着厚重的戏服,一头的珠翠,太重了,这让他感觉抬不起头来,四下里是一片黑,唯一能听见的是水声。   先是一滴一滴落下来的声音,然后是流动的水声。梁易舟茫然地想要往前走,这才发现自己的戏服已经湿透了,变得沉重。   然后他开始往下坠,在梦里他又回忆起那一天那种窒息的感觉。   他被水浸透了,黑暗,恐惧,无法呼吸。   水很脏也很冷,底下的水草像精怪,会缠住人的四肢。   梁易舟用尽全力睁开眼睛,心里想到许培樟。   他才不想就这样死去。   阮红妆会没有求生欲望地掉下去,但他不是阮红妆。   模糊的声音在他四周响起来。   “我给你的不够多吗?你还要我怎么补偿?”   “你配吗?”   “你就是个野种!”   “我这辈子最大的错就是生了你!”   这些声音像是一根又一根木刺,从梁易舟的太阳穴里扎过去。   “阿舟,阿舟。”   有什么人在喊他,梁易舟有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了,只是觉得自己必须要离开这里,他要找到正在喊他的这个人。   梁易舟睁开眼睛的时候觉得头晕目眩,房间里那点光源扎得他眼睛很疼,他很难受地皱起了眉。   正在梁易舟觉得哪里都不舒服的时候,一只手很温柔地覆上了他的额头。   “阿舟,你发烧了。”那个人俯在他的耳边,声音听起来有些担心。   梁易舟缓了好久,然后才慢慢再次睁开眼睛。   他看到了,原本应该在北城的,现在却坐在他床边,一脸担心的许培樟。   “你怎么过来了?”梁易舟一头都是汗,讲话也很费劲。   “我还是担心,就过来了,你别乱动,医生一会就来了。”许培樟摸了一下他的脸,他压根没怎么休息,整个人看起来都有点疲惫,但还是强打精神,“要不要喝水?”   梁易舟摇摇头,发烧让他整个人都很难受,但又有一点开心。   他很少生病,以前每次生病都是自己一个人挨过去,梁易舟一直觉得自己是不需要人陪的,但其实他是很胆小的人,只有看到许培樟之后,才会露出少见的这样脆弱的一面。   “怎么哭了啊?”许培樟的声音变得慌乱,他有点手忙脚乱地给梁易舟擦眼泪,然后把声音再放低一点哄他,“是不是很难受啊,没事的阿舟,我会陪你的。”   梁易舟觉得自己有点丢人,怎么这样就哭了呢?可他的眼泪不受自己的控制,不停地往下淌,好像要把这些年所有的委屈难过一股脑全倾泻出来似的。   “我在的,阿舟。”许培樟握住了他的手,很耐心地重复了好几次。   后来邵阳带医生来的时候梁易舟已经没有哭了,只有鼻尖有一点红,看起来易碎。医生给他量了体温又开了药,然后说一些注意事项。许培樟很认真地听,手一直没有放开。   邵阳把医生送出去又折回来,表情有点担心,许培樟让他把药和水拿过来之后就让他回去休息了。   许培樟给梁易舟喂了药,然后用毛巾帮他把脸上的汗水擦干净了,他看到梁易舟因为生病难受而皱起的眉,觉得很心疼,下意识俯身吻了一下。   许培樟这一天精神紧绷,等到梁易舟的电话之后还是不放心,连夜到了上海,然后再转车到汝城,折腾了一整夜,到了酒店才发现梁易舟在做噩梦,而且发烧了。   那个时候许培樟想,还好我过来了。   许培樟最后给易昶发了消息,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之后,他才终于困得阖上了眼睛。   第二天许培樟是被手机的振动声吵醒的,他趴在床边睡了一夜,只觉得浑身上下的骨头全部在咔吱响,眯着眼睛找了半天才发现是梁易舟的手机在震。   来电显示是渚良。   许培樟不想吵醒梁易舟,所以把手机拿过来,走到卧室外面去接了。   “怎么了?”许培樟问。   渚良一听是他就愣了一下:“易舟呢?”   “他发烧了,正在睡。”许培樟回答他,“有事你跟我说。”   渚良却有一段挺长时间的沉默,似乎在克制自己的情绪。   “你看热搜。”渚良声音变得理智起来,“我是想跟易舟求证一下的,热搜上的那件事。”   许培樟一听就皱起了眉,他把自己的手机打开,然后点进微博,热搜第一已经爆了。   #梁易舟易昶私生子# 第93章   许培樟第一反应是觉得荒唐,他想,现在营销号都怎么回事,造谣犯法不知道吗?   如果梁易舟是易昶的孩子,至于这么多年一直当个十八线小演员吗?至于要靠马成斌的关系才能去试戏一个男二吗?至于因为李建林两百万的欠债没办法所以得跟自己做交易吗?   许培樟一点也不信。   渚良的电话还没挂断,他的声音把许培樟拉回了现实:“目前来看,爆料的这个人针对的是易昶,但他也没有实质性的证据,现在都是看热闹的人,我就怕有人浑水摸鱼来伤害易舟。”   许培樟深吸了一口气:“你那边人手要是不够就去跟陈港说一下,承映这边会帮忙的,等易舟醒了我再问他。”   渚良又说了几句,准备挂电话的时候,许培樟突然很轻地说了一句:“不管这件事不是真的,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渚良叹了口气,最终也没说什么。   孩子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但涉及父母的事情却要受影响。   与其说许培樟不信这件事,还不如说许培樟不希望此事是真的。如果是真的……   许培樟觉得胸口发闷,有点喘不过气来。   他冷静了一会,才开始看那个所谓的知情人士的爆料。   原始爆料是一个视频,那个人应该是《阮红妆》的工作人员,他讲了很多内部消息。   “虽然说易昶喜欢用新人,但当时合适的不止梁易舟一个,投资方那里也并不是都属意他的,但易昶坚持用梁易舟。”   “中间拍摄不说了,但大家知道,易昶已经公映过的作品里并没有这一部,原本是准备送出去拿奖的作品,本来或许可以再捧出一个影帝来的作品,为什么突然不拍了呢?”   那个人讲话跟说书似的,还要制造悬念,看得许培樟气不打一出来,直接按了两倍速播放。   “男主角,也就是梁易舟在拍摄的时候出了点意外,然后和导演大吵了一架。你们觉得,有任何一个男演员敢和易昶吵架的吗?吵架的结果是这个电影直接停拍。这个就算了,但是停拍之后易昶跟所有的工作人员都签了保密协议,协议内容是严禁泄露关于本电影的任何事情。这不是在画蛇添足吗?”   “我知道很多人,都会觉得我在造谣生事,但拍电影的时候梁易舟可不叫梁易舟。”   那个人拿出了一份文件。   许培樟下意识按了暂停,他当然认得出梁易舟的字,哪怕过去这么多年,其实梁易舟的字还是没怎么变。   签名的那一栏,很清楚地写着:   “易宁”   许培樟仰起脸,很深地呼吸了一口,他把手机放下,有些不放心地走回房间,发现梁易舟还在睡之后才觉得好受了一点。   梁易舟睡觉很安静,睡相很好,可以一动也不动。   许培樟觉得心里堵得慌,他走出去,继续播放那个视频。   “我得承认,易昶是天之骄子,是不可多得的名导,但私生活可不敢让人恭维,梁易舟今年二十九岁,按照时间来算,那时候易昶和王英可是新婚啊。易昶导演,可以请你解释一下吗?”   视频一石激起千层浪,微博,豆瓣,看热闹的人蜂拥而至,这是一个开始,许培樟太熟悉这样的事了,接下来就会有很多真假难辨的新料出现,不把你的过往挖个底朝天是不会罢休。   许培樟觉得有些冷,他忽略了自己手机里新收到的那些消息,快速把思绪理清之后,他先给周可打了电话。   周可没想到许培樟会给他打电话,但来意他可以猜到。   许培樟开门见山:“周导,那个爆料的人你能猜到是谁吗?”   周可以为许培樟是来求证这件事的真实性的,没想到许培樟是来找源头的,但他确实也没什么头绪:“一时还猜不到,但肯定跟老师有过节。”   前几天《野渡无人》因为路透照片上了热搜,各路人马对易昶这个新片都表示高度期待。易昶这些年,早就被捧上了神坛,他确实也担得起。但他那种性格,确实容易得罪人。   刚刚许培樟匆匆看了一下营销号下面的评论。   “怪不得梁易舟这次能演《野渡无人》,我的天,跟秦冠玉演双男主,资源咖就是不一样啊。”   “粉丝别洗了,说什么如果是真的梁易舟至于这么多年都不红?笑死人了,正主没本事还怪捧得不够吗?扶不起的阿斗罢了。”   “新鲜了,易昶这个工作狂人设居然崩塌了,惊天丑闻啊,梁易舟怎么总有这种新闻?不是法制就是伦理,真够精彩。”   许培樟觉得头疼,不愿意再回忆。   “周导,你要是有线索,麻烦联系我一下。”许培樟深吸一口气,他一点也不关心梁易舟到底是谁的儿子,他只在意如何保护好梁易舟。   梁易舟的手机也不断有新的电话进来,许培樟把他的手机调成了静音,然后给邵阳打电话,让他过来帮忙照看一下梁易舟。   邵阳的表情很不好,整个人都很丧气,他见到许培樟的那一刻甚至抽了抽鼻子:“跟易舟哥有什么关系啊?那些人怎么能这么说?”   许培樟拍了拍他的肩膀,按时间来说,邵阳也不会知道《阮红妆》的事情,他是后来才跟着梁易舟的。   许培樟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邵阳,因为他自己都搞不清状况,其实他应该像渚良那样,先搞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但他对这件事却很害怕。   如果李建林不是梁易舟的亲生父亲,很多事情就解释得通了,但如果易昶才是生父,许培樟才觉得更痛。梁易舟之前受到的所有的苦难,明明就不应该发生。   “你照顾他一下,如果醒了马上给我打电话。”许培樟对邵阳说,“我去处理这件事。”   邵阳眼睛都有点红了,但还是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许培樟把梁易舟的手机递给邵阳的时候,看到这个时候打进来的来电显示是“逸昉”,许培樟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接了起来。   电话一接通,肖逸昉的声音就很着急地传了出来:“易舟,没事吧,发个定位给我,我到汝城了。”   “肖总,我是许培樟。”许培樟想起来,梁易舟说过的,他和肖逸昉是大学的时候吃关东煮认识的,“阿舟有点发烧,现在在睡,我来接你吧。”   肖逸昉沉默了一会,然后才说了“好”。   许培樟打开门出去,就看见王明轩抱着膝盖坐在门边,把他吓了一跳。   酒店是剧组包下来的,这一层只住了几个主演。   “怎么了?”许培樟反手挡了一下门,没让房门直接关上。   王明轩看起来是哭过的样子,这个时候他才像个十六岁的孩子,声音委屈极了:“他们凭什么这么说易舟哥啊,他是我见过演技最好的人,又敬业……人也好……”   许培樟叹了口气,他知道王明轩是梁易舟的粉丝,所以他很耐心地蹲下来:“阿舟在睡呢,你要不要进去陪他?但是不要吵。”   王明轩愣愣地看他,然后点了点头。   许培樟想,万一梁易舟醒了他还没回来,正好让王明轩缠着他,不要让他知道互联网上的这些破事。   许培樟借了剧组的车,让认识的一个场记先开车,出了足够远的距离,确认不会被蹲守的记者拍到以后,许培樟才上了驾驶位。   他接到肖逸昉的之后没有回酒店,反而是去了附近的一个餐馆。两个人一直沉默着,直到进了包厢,服务员出去之后,肖逸昉才开口说话。   “你想知道以前的事?”   许培樟苦笑了一下,他亲自给肖逸昉倒了茶递过去,然后说:“其实我不想知道,但我要处理这件事,所以我得知道。”   肖逸昉盯着他看了很久,似乎在确认什么,然后他也苦笑了一下:“易舟可能不希望你知道。”   许培樟摇了摇头:“我不在乎他是谁的儿子,但刚刚在路上我想起了一件事,演《阮红妆》的时候他出的事,真的只是他入戏太深造成的吗?”   肖逸昉静了一会,手不自觉地捏了两下茶杯然后说:“不是。”   “所以他是那时候……”许培樟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涩住了,“那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是易昶的儿子,跟李建林没有半点关系,对吗?”   肖逸昉觉得这个答案很残忍,因为许培樟看起来实在太难过了,但他还是说了事实。   “是的,出事那一天知道的,是王英告诉他的。”   作者有话说:   加更一章,其实之前暗示过挺多次了。(最后一刀了,不会再虐了!) 第94章   许培樟料到了肖逸昉的前半句话,却没想到后面的。   “英伯母?”许培樟诧异地看向肖逸昉。   “再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了,你知道易舟这个人的性格的,什么事情,他不想说的,怎么都是问不出来的。”肖逸昉表情也有点累,“我本来今天在上海出差,看到热搜就过来了,不过既然你在……”   “我会保护他的。”许培樟说,他的表情很真挚也很热切。   肖逸昉喝了口茶,有点直接地说:“我一开始对你的印象其实不太好。”   许培樟顿时有些心虚。   “但现在还好。”肖逸昉打量了他一会,然后说。   “那天的事,我只知道是王英告诉了易舟他真正的身世的,那段时间他状态不好,后来出了事我去医院看他,问了很久他才告诉我的。”肖逸昉叹了口气,“你还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他那个人吃惯了苦的,总不愿意示个弱,很傻的。”   “那个名字是怎么回事?”许培樟问他。   “易宁吗?”肖逸昉想了一下,“这个他也没提过,他们这种明星用艺名也挺正常的吧。但易舟确实改过名字,他成年之后就把姓从李改成梁了,因为不想再跟李建林有瓜葛。”   “原来是这样。”许培樟很轻地说了一句。   “其实……”肖逸昉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这些事,如果你问他,他都会告诉你的。”   许培樟愣愣地眨了眨眼。   肖逸昉本来不想说这种话的,毕竟他对许培樟还是有些芥蒂,但谁让梁易舟是真的喜欢这个人呢,所以他说:“他很信任你。”   许培樟听见这句话,表情变得柔和了很多,声音也轻下来:“他不想说的,我就不是很想问,那都是过去的事情,如果他回忆起来不开心,那是我的问题。”   “我不认识再早之前的阿舟,我有段时间很在意他之前的经历,我害怕失去他,因为从我一开始见到他起,他就好像什么也不在乎。后来倒是终于想通了。”许培樟笑了笑。   肖逸昉叹了口气,像是终于妥协了的娘家人那样说:“他这么多年也就喜欢了你一个,你不要辜负他。”   许培樟点点头,然后又摇头,他本来还想说点什么的,但是许培樟看到了邵阳刚刚发过来的微信。   “阿舟醒了,我得回去了。”许培樟突然变得不那么稳重起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排肖逸昉了。   “你去吧,我自己吃点,如果有事可以让渚良联系我。”肖逸昉冲他摆摆手。   “行,那我先走了。”许培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到时候回北城,我再请你一顿。”   许培樟在回去的路上是想过要不要去见一下易昶的,易昶和他爸交好,而且许培樟打小就很崇拜他,所以也很了解他。许培樟不知道易昶和梁易舟的母亲到底有什么纠葛,易昶其实是个私生活很单纯的人,毕竟他很忙,忙到没空想什么风花雪月。   或许应该见见王英,他之前就觉得梁易舟和王英关系匪浅,这下听肖逸昉说是王英告诉梁易舟关于他生父是易昶这件事,许培樟反倒是想不通了。   很多事情必须得问当事人,不过在决定先去见谁之前,许培樟还是想先回去看看梁易舟。   许培樟觉得,自己更加害怕知道这件事的真相。   梁易舟的烧已经退了,只是整个人还是很疲惫,不太有精神。   王明轩搬了个椅子坐在他床边,这些天的拍摄下来,两个人已经很熟了,他一开始还很扭捏不想说自己是梁易舟的粉丝,但防不住秦冠玉给他抖落出去。也是因为这样,三个主演混得很熟。   负责花絮的老师也常打趣,说他们戏里戏外都像一家人。   刚刚梁易舟问起手机,邵阳借口说在帮他充电没给他,转脸立马给许培樟发了消息,毕竟如果梁易舟再问起,邵阳没法保证自己不说漏嘴。   邵阳觉得天底下能管也能哄好他易舟哥的,也就只有许培樟了。   许培樟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梁易舟在跟王明轩说话,梁易舟半靠在床上,因为发烧显得有些累,脸还是白,唇也白,只有那双眼睛看起来浓墨重彩。   有些人,怎么样都是好看的,这点病弱,反倒惹人怜惜。   许培樟走进去,也不避讳王明轩,他看梁易舟,然后问:“好点了吗?”   梁易舟点了点头:“已经不发烧了,邵阳说你给我请假了?”   “今天剧组停工一天。”许培樟解释道,“你安心休息,少操心。”   “你出去干嘛了?”梁易舟看起来只是随口一问,他虽然身体上很疲惫,但心情还是挺好。   许培樟却隔了一会才回答他:“出去办了点事。”   邵阳看许培樟已经回来了,就抓了一下王明轩的肩膀:“那易舟哥我们先去吃午饭了。”   王明轩乖乖跟着他起来。   两个人前脚刚走,许培樟就坐到床边上,然后握住了梁易舟的手。   “怎么了?看你脸色不好。”梁易舟懒懒的,用另一只空着的手很轻地碰了一下许培樟的胳膊。   许培樟摇摇头,他觉得有点累,所以把头低下去了一点,然后用脸在梁易舟的掌心里蹭了蹭。   梁易舟摸了摸他的头发,很温柔地说:“累了吗?上来睡会儿?”   许培樟又摇摇头,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到底怎么了?”梁易舟看他,眼神安静,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许培樟就觉得自己已经被他看穿。   许培樟有点难过,他觉得自己其实很没用,他既没办法完美地解决这件事,也没办法一直瞒着梁易舟。   梁易舟从来没有提过,就说明他自己不愿意回忆。   但其实他又知道梁易舟是很强大的人,就算今天他没有生病,在第一时间知道了此事被曝光,他也不会因此被击垮的。许培樟早就知道梁易舟很坚强,也很能忍耐。   但许培樟就是固执地想要去保护他。   许培樟产生了一种无力感。   “你心里有事,不要瞒我。”梁易舟拢住了许培樟的下巴,用了一点力气,不容抗拒的,让许培樟看他。   许培樟表情一下子就绷不住了,他有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然后很轻很轻地说:“有人爆料,说你是易昶的儿子。”   他没有用私生子这个词汇,他害怕刺痛梁易舟。   他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梁易舟坐了起来,然后朝他靠近,他感受到梁易舟的唇很珍惜地亲了亲他的眼睛。   “这没什么,别理他们。”梁易舟很平静,他在安慰许培樟。   许培樟一把抱住了他,把头埋进他怀里。抱了一会他又点生闷气,于是坐起来,表情变得严肃。   “梁易舟。”   许培樟有点埋怨地讲:“你怎么一点正常人的情绪也没有啊,你不觉得生气,或者委屈吗?”   “这样不是在给自己找难受吗?”梁易舟笑了一下,然后拍了拍许培樟的脸。   “而且之前已经想得够多了。”梁易舟很轻地摇了摇头,“我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我一点也不在乎,反正他们两个,我哪个都不需要。”   许培樟看他,心里有细碎的酸涩泛起来,他伸出手去摸梁易舟下巴上的小痣:“我很不开心,我觉得我不能保护你。”   梁易舟闻言弯起了眼睛,看起来很愉快的样子:“不用你保护我的,但我需要你。”   许培樟绷不住了,他一把抱住他,用的力气很大。   梁易舟说得很认真:“因为我现在有你了,所以我不在乎了。”   许培樟的力气又重了两分,箍得梁易舟都有点痛。   “老婆,打直球也要分分场合的。”许培樟抱着他的腰,声音很闷,后面笑了一声,刚刚他那种烦躁不安的感觉也随之消失了,他发现,在梁易舟这里,他总是可以找到一份安宁。   梁易舟笑着摸他的头发,然后说:“现在可以把我的手机给我了吗?”   许培樟这才把他松开,他走出去,把梁易舟的手机拿了进来,递给他之前还很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别逞强。”   梁易舟检查了一下消息,然后给渚良打了个电话过去。   渚良果然听起来心情很差,上来就是劈头盖脸的一大段话:“许培樟,你属乌龟的吗?让你问个事情你问一上午了?我这边都处理得差不多了。我用易舟的名义请你公司过来帮忙的人喝咖啡了,账单我发你微信了,记得给我报销。你能不能想个办法让我跟易昶见一面,放心,我不打人,也不骂人,我就想告诉他,有些人不会做爹就别做。”   许培樟真想不通渚良居然跟陈港关系还不错,两个人话都这么多,不会被对方吵死吗?   梁易舟把电话开了公放,他很平静:“渚良,是我,事情我刚刚知道,给你添麻烦了,你这边要知道什么,我现在和你说。”   梁易舟和许培樟对上视线,他伸出手,把许培樟的手握住,然后冲许培樟比了个口型:“让我握一会。”   许培樟想,这件事梁易舟其实还是会有点不想提的,说起这件事也没有那么淡然。所以他很高兴,能成为梁易舟的一点安慰。   许培樟安静地看他,然后把梁易舟的手给拉了起来,很轻地吻了一下他手上的戒指,也冲他比口型。   “我会陪你的。”   作者有话说:   明天加更一章,周四还是休息的。 第95章   梁易舟这天放了工,接了肖逸昉的电话,他来拍《阮红妆》的事非常低调,他自己这边也就跟肖逸昉说了。   “你怎么样啊?”肖逸昉听起来有点担心。   “我没事。”那个时候的梁易舟要比现在鲜活很多,他把鞋子往角落里一踢,有点疲惫地讲,“他就是要钱。”   “李建林就是个无底洞,你不能这样下去的。”肖逸昉有点着急。   “我知道的,可也没办法啊。”梁易舟仰着躺在床上,“我不可能不管我妈。”   他听见肖逸昉叹了口气。   “她住院了。”梁易舟本来不想提的,他不想自己的事情让肖逸昉跟着烦恼。   肖逸昉骂了一句,然后又马上来安慰他:“你妈有人照顾吗?我有朋友在重庆,可以帮你去看看。”   “没事。”梁易舟觉得头疼,他这几天经常头疼,他搞不清楚是因为拍戏太累了,还是因为这些糟心事让他力不从心。   “过两天我给你探班吧,我正好出差的。”肖逸昉提议道。   梁易舟表情明显地柔软了一下:“谢谢啊,阿昉。”   “跟我客气啥。”肖逸昉笑了笑,开了个玩笑,“等你红了,我还要靠着你呢。”   梁易舟刚要说点什么,他的房间门突然被敲响了,他以为是剧组的人,就跟肖逸昉说:“有人过来找我了,先挂了。”   梁易舟打开房门,看到来客是王英的时候,他有明显的愣怔,然后才赶紧把王英让进来:“王老师,快进来坐吧。”   王英挽着头发,神色有些烦躁,但她还是客气了一句:“这么晚还来打扰你。”   梁易舟跟王英只有几面之缘,王英来看过易昶几次,梁易舟想不通王英来找自己能有什么事,毕竟他俩没有任何交集。   但毕竟是大前辈,梁易舟掩饰了自己的紧张,把王英请进来坐下,然后为她倒了水。   王英长得很漂亮,上了岁数也不减风韵,她露出了一个还算温和的表情。   她问梁易舟:“易宁是你的本名吗?”   梁易舟很诚实地回答她:“不是。”   王英没介意他的回答简短,自己又问下去:“是易导给你的艺名吗?”   梁易舟不太明白王英为什么要纠结这个问题,但他觉得没必要在这件事上隐瞒或者撒谎,所以诚实地说:“易导说我名字里也有个易字,挺有缘的,不如就用易宁这个名字出道,好听也好记。”   王英脸上有一瞬间的阴霾,但很快就消失了,她拿出对小辈应该有的那种亲切态度,现在才为自己的突然造访解释:“之前在片场见过你几次,感觉你气质很好,今天正好路过,就想过来见见你。”   梁易舟有点不自在,就客气地回答:“我一直很崇拜王老师的,能跟您聊聊我也很高兴。”   “你家里人是做什么工作的?”王英突然开始闲聊。   这不是梁易舟想多谈的问题,所以他只说了梁蕊:“我妈以前是舞蹈老师,后来受了伤,所以也不跳了。”   王英表情有点浮夸地点头:“你长得这么好看,你妈妈一定是个大美人了。”   梁易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抗拒,王英的态度明明算是很亲切的,却让他有点坐立难安,只好顺着说下去:“王老师的孩子肯定更好看的。”   王英皱了下眉,表情变冷了:“我没有孩子。”   梁易舟直觉他说了不该说的话,其实他一直不太会聊天,他宁愿沉默着不跟别人交谈。   “对不起。”梁易舟很诚恳。   “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你拍戏辛苦。”王英站起来,很直接地告辞了。   梁易舟把王英送出去,然后回来收拾那个王英一动也没动过的杯子,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却消不下去。   但梁易舟实在没那个精力纠结这件事,最近拍戏强度大,家里的事情也一直在烦他,所以梁易舟也没再深想下去,他进卫生间洗了个澡然后就睡了。   睡也没能睡得安稳,他梦到了小时候的事情,李建林和梁蕊总是在吵架,所以夜晚一直很难捱。李建林发疯的时候还会把他从小房间里拖出来,然后扔到梁蕊身边,指着他俩一起咒骂。   “婊子生出来的也就是个婊子!”   “长得就是个小白脸!我呸!”   他太小的时候,还会被吓得哭起来。梁蕊就会抱住他,然后捂住他的眼睛,在他耳边低声说:“不要哭,妈妈在的,舟舟。”   那应该是梁蕊对他最温柔的时候,大概也是因为梁蕊曾经像个最无畏的母亲那样保护过他,所以导致后来梁易舟怎么也不能放弃自己唯一的亲人。   但后来梁蕊也因为这样的没有尽头的生活,一点一点坍塌下去,所以才会在有一天歇斯底里地差点疯掉,她掐着梁易舟的脖子声泪俱下。   “我这辈子最大的错就是生了你!”   梁易舟就这么惊醒过来,他觉得很难受,额头和背上都是冷汗。   他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平淡地对待从前那些事情,但其实那些事情是他的如影随形,他可能一辈子也没办法摆脱。   梁易舟从床上起来,他的胸口发闷,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他走到卫生间去冲凉水澡,突然发现自己现在的心境倒是跟阮红妆很合。   只能说是唯一的一件好事。   起码还有戏演。   梁易舟自嘲地笑了笑。   第二天一早,梁易舟突然收到了通知,剧组放假半天。   同时统筹也给他发了消息,说把阮红妆自尽那场大戏提到了今天晚上,并让他上午十点去找一下易昶。   梁易舟也没有赖床的意思,那场戏至关重要,他得利用这段空闲的时间来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   易昶让他过去,估计也是聊这场戏的意思。梁易舟很珍惜能和易昶单独聊戏的机会,易昶是名导,在很多地方都有自己的独到见解。虽然易昶这个人比较严厉,但每次跟他聊完,梁易舟都会觉得收获很多。   梁易舟在九点五十二分出了门,走到易昶那里大概三分钟,他习惯早到五分钟。但刚刚走到易昶房间门口,他就听到了争执的声音,梁易舟下意识收回了要敲门的手。   直觉告诉他此地不宜久留。   但梁易舟刚准备走,房间门就被很用力地拉开了,紧接着是什么东西摔到地上的声音,梁易舟被迫跟出来的人打了个照面。   出来的人是王英。   她的样子有些狼狈,头发有些凌乱,而且应该是崴了脚,所以有点不好走路。   梁易舟下意识想要去扶她,但却被王英一把打开了手,王英的脸色很不好看,她声音都有点嘶哑:“你配得上易宁这个名字吗?”   梁易舟只觉得莫名其妙,他下意识皱眉:“什么?”   “你的好父亲,把我儿子的名字给了你。”王英突然笑起来,她的表情却很吓人,“可是你配吗?你妈配吗?”   梁易舟的脸瞬间冷了下来,王英这两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了,大到他都有点站不稳。   易昶拉着脸走出来,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你别在这里闹。”   王英没理他,一个眼神也没分给易昶,扶着墙径直走了。留下梁易舟眼睛空空地站在原地。   易昶背过身,语气并不好:“你进来。”   梁易舟的左手在发抖,他只好握紧了拳头,但这也控制不住他手的颤抖。   易昶没有提刚刚的争吵,也忽略了房间里的一地狼藉,他很自然地把准备好的剧本摊开。   梁易舟先开口了:“刚刚王英老师的话……是什么意思?”   易昶很深地看了他一眼,但是没有说话。   “您和我母亲是什么关系?”梁易舟觉得自己的左手抖得太厉害了,他不得不把两只手都放到背后,然后很用力地,用右手掐住了左手。   易昶有些烦躁地翻了下剧本,然后点了支烟,吸了两口才说:“我和梁蕊,有过一段。”   梁易舟瞬间觉得自己的理智远去了,他压根没办法思考,头疼剧烈地袭来,胸口也开始发闷。他几乎不敢问出下面的话来。   “那我呢?”   易昶盯着他看了很久,等到手里的烟快要燃尽的时候才说:“你嘴巴很像我。”   梁易舟觉得可笑,但他也不是很有所谓,反正他也不需要这样的父亲。   那个时候的易昶比现在还要年轻,更加自以为是,也很独断。或许他和梁蕊相爱过,然后并没有负责。   “那易宁呢?”梁易舟感觉脑袋又是一阵尖锐的疼。   易昶似乎不想说,他有点烦躁地挥了挥手:“我和王英那个夭折的孩子,原本打算叫宁宁的,但那孩子命不好,刚出生就没了。”   “王英刚刚来跟我吵,她觉得我在亵渎我们的孩子。”易昶坐下来,又点上一支烟,“一个名字而已,真搞不懂。”   “我也并没有背叛她,当初我们结婚的原因不过是家庭,说好的互相不干涉的。”易昶皱着眉,“也不知道她要闹什么,都几岁的人了。”   梁易舟已经不想说话了,他转身就走,易昶也没阻止他,只是说:“晚上的夜戏回去好好准备,别被影响心情了。”   语气稀松平常,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作者有话说:   走两章过去的事情 第96章   回到房间之后梁易舟才后知后觉自己一直在头疼,或许是不满于刚刚被忽略,在梁易舟意识到的那一刻,头疼开始变本加厉。   梁易舟几乎要站不稳,于是他干脆靠着门,很慢地滑下去坐到地上。   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难看。梁易舟愣愣地这么想着。   他以为自己对痛苦已经麻木,但一旦触及到这个真相之后,他才发现,他根本就是个非常非常懦弱的人。   梁易舟觉得自己全身都没有力气,连改变表情的力气也没有,其实他挺想笑的,笑自己太蠢,蠢到会一直以为李建林真是他不负责任的亲生父亲,蠢到以为阮红妆真是凭自己实力得来的。   梁易舟尝试坐起来,但实在没有力气,所以他只好把整个人都靠在门上,头疼还在持续,哪怕他用后脑勺去撞门也没办法缓解。   他的亲生父亲,也就是易昶,曾经和梁蕊恋爱,并且梁蕊怀了孕,但显然他们之后分开了。易昶和王英是结了婚的,易昶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的存在的?   他搞不明白。   所以李建林和梁蕊都恨他,一个觉得他是不忠的证据,一个觉得他是困住自己的累赘。   梁易舟觉得自己的脑子太乱了,但又想不到什么办法,所以他只好抱住自己的膝盖,然后把脸埋进去,短暂的,给自己筑起一点点安全感。   梁蕊一定很恨易昶,所以才会在梁易舟说要做演员的时候发那么大的脾气。所以他永远不能得到自己母亲完整的爱,因为他才是造成梁蕊苦难人生的理由。   梁易舟觉得太累了,他想,阮红妆到最后那一刻,是不是也像他这样,天大地大,却无一处可去,无一处可栖身。   那场戏会出事梁易舟其实自己也没有想到,说他太入戏,其实他也很清醒,但等他意识回笼的时候,无尽头的黑暗已经要把他扎了个对穿。   下水之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最后一刻他想的还是,果然他和阮红妆是一种人,是无法被拯救的人。   等梁易舟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里了。冷白的色调,刺得人全身发寒。   易昶听说他醒了,来到病房之后锁上了门。   第一句话是:“你是在跟我作对吗?”   梁易舟觉得如果不是因为他还在挂水,他一定会给易昶一拳。   “梁易舟,我给你的还不够多吗?我都让你当我电影的男主角了,你还不满意吗?”易昶的语气听起来是在责怪,“我是对不起梁蕊,但是当初她自己一声不吭地走掉的,然后跟别人结了婚,后来跟我说,孩子是我的,那我有什么办法?你姓李不姓易,懂吗?”   梁易舟把脸转过去了一点,不想看他。   “别瞎闹了,我们好好把电影拍完,我能给你的东西很多。”易昶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易导,我姓梁,我跟您没什么关系。”梁易舟的声音很轻,听起来累极了。   “别赌气了,易舟,从前是我疏忽,我也不知道梁蕊后面嫁了这么个人,确实我没尽到责任,但现在我可以补偿你啊。”易昶表情并没有什么愧疚也没什么后悔,他像个读着稿子急着走过场的领导人。   “你根本就没打算做父亲!”梁易舟气得都坐了起来,他眼睛都红了,“所以我也不需要!如果不是我做了演员,是不是我这辈子都不用知道原来我的生父是您啊?”   易昶皱起了眉:“你要什么?我给你的不够吗?你还想我怎么补偿你?”   是啊,名导易昶的男主角,多光荣啊,拍完这部电影以后都是康庄大道。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还有什么好不识抬举的?能别不识好歹了吗?   梁易舟又开始头疼了,他很想要一片止疼药,他尽力让自己的看起来冷静:“我不要什么,也没有责备你的意思,我也不需要你这样补偿我,就像我也不需要父亲一样。”   最后一句话梁易舟说得一字一顿的,说完他就脱了力,近乎是一种自我放弃的态度:“我演不了了,易导,我演不了阮红妆,我对你也失去价值了,不是吗?”   易昶难以置信地看梁易舟,然后他有些生气地甩门出去了。   梁易舟侧着身子,很难受地把自己蜷缩了起来。   “后来我才知道,我妈当初是不想要我的,可是吃了药也没能把我打下来。”梁易舟的叙述很平淡,也很简略,“后来她就跟李建林结婚了,我想李建林那时候不知道自己成了接盘侠,所以等后来知道了,才会疯得那么厉害。”   房间里很安静,电话另一端的渚良也没有说话。   许培樟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只手攥着似的,难受得想哭。   “王英老师在后来联系过我,其实我完全可以理解她,易宁是她唯一的儿子,易昶却这样对待这个名字。她是个很好的人,她因为那时候的事情跟我道歉了,她说后来冷静下来了,我确实跟这些事没有什么关系,她那天气过头了才说那些话。包括我之前签约的公司,其实也有王英老师在牵线搭桥。”梁易舟好像叹了口气,“但那时候我状态不好,她给我介绍的一些角色我都拒绝了,现在觉得挺辜负她的。后来也没怎么联系了,不过我想她还是会心怀芥蒂的,所以她没办法在易昶的电影里演我的母亲吧。”   梁易舟说得云淡风轻,十分事不关己。   这样的姿态许培樟见过很多次,从前他不放在心上,或是短暂好奇过,然后继续无所谓,但此时此刻,他觉得痛苦。   许培樟觉得自己握着梁易舟的手的力气可能会太大了,但他不敢放松,好像只要他松一点力气,梁易舟就会从他眼前消失。   “我知道了。”渚良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被拉扯着,听起来有短暂的失真,“我去跟王英联系一下,一会儿再找你。”   电话挂断以后,房间里又静下来,这种安静太粘稠,让人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许培樟。”梁易舟很轻地喊他,他的脸色不好,但还是在对着许培樟微笑,他提出愿望,“过来抱我一下吧。”   他的恋人从来不会落空他的期待,许培樟的拥抱很有力,让人觉得安心。梁易舟闭上眼睛,他这样理性的人,在这个时候也不免奢求。   要是那个时候他就已经遇到许培樟就好了。   “如果我要去揍易昶,你不要拦着我。”许培樟闷闷地说,语气非常差劲。   “许培樟,你好幼稚啊。”梁易舟忍不住笑了一下。   “梁易舟,你好笨啊。”许培樟反驳他,心里很心疼。   “那你对我好一点就好了。”梁易舟说完就觉得肉麻,但还是说下去了,“别的事我都不在意的。”   许培樟扒着他的肩膀直起身,很认真地盯着梁易舟的眼睛看了一会,然后在梁易舟额头上吻了一下。   “说好了,盖章了。”   梁易舟觉得开心很多。   许培樟按着他躺下去,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好好躺着吧,刚刚退烧别瞎折腾,什么事有我呢。”   梁易舟就这么被他塞回了被子里,只露一个头在外面,样子有点滑稽。   许培樟坐在床边,拿出手机,点了个粥,然后又把手机关掉,伸出手很慢地摸梁易舟的头发。   “你别哭丧个脸啊。”梁易舟觉得他可爱,就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碰他的膝盖,“我这不好好的吗?”   许培樟没说话,只是很轻地触碰梁易舟的脸,隔了一会他吸了一口气。   “阿舟啊,我们结婚吧。”   梁易舟一愣,下意识地回了句:“你说什么?”   许培樟反握住他的手,带着一点强势,他的眼神热烈,声音却很温柔。   “我说,梁易舟,我们结婚吧,我来做你的家人。”   作者有话说:   前半段写得我生气,后面又被他俩治愈了呜呜。 第97章   梁易舟有一段时间讨厌过自己的名字,梁来自母亲,易来自父亲,但两个人都跟他没什么关系。   他不明白梁蕊,为什么要把那么恨的一个人的名字放进自己儿子的名字里,到最后折磨所有人。   许培樟没有听见他的回答,他就开始变得紧张,声音也低下去一点:“我没有准备戒指,但我可以马上去买的。”   梁易舟摇了摇头,他想他可能马上要哭了,这太丢人了。于是他从床上坐起来,贴近许培樟,吻他的嘴唇。   许培樟扶着他的腰,和他接吻的时候没有闭眼睛,吻完之后也没着急退开,他抵着梁易舟的额头说:“你还没有回答我。”   梁易舟半垂着眼睛,他不羞怯,但睫毛在颤抖,他抬起眼睛看许培樟,郑重地说“好”。   许培樟听了就要下床,却被梁易舟一把拉住了。   “你干嘛去啊?”梁易舟有点懵地看他。   “去买我的求婚戒指啊。”许培樟看起来很着急。   梁易舟就笑了,他拉着许培樟的手腕又把他拽过来,继续和他接吻,这次的吻长而深,舌尖碰到一起的时候梁易舟觉得甜。其实他从前很讨厌接吻,但许培樟不一样,他的吻成了梁易舟的药,或许现在已经成了瘾。   梁易舟摸索到许培樟右手的戒指,他很慢地把它取下来,这时候许培樟大概已经知道梁易舟要做什么了,因为他吻梁易舟的力度变重了。   梁易舟找到他的左手无名指,因为原本是戴在中指上的戒指,所以尺寸对于无名指来说是有些大的,梁易舟没费什么力气就把戒指给推了进去。   他稍稍往后仰头,离开许培樟的唇,很轻快地说:“先这样好了。”   许培樟的眼睛很亮,最深处燃起火焰,他把梁易舟压在床上继续亲吻,像刚刚梁易舟为他戴戒指那样,他也在漫长的亲吻里把戒指转移到了他的左手无名指上。最后许培樟没有放开梁易舟的手,反而是把他的手牢牢握住。   分开的时候两个人都有些喘,爱和欲缀满他们的眼睛,许培樟低头吻梁易舟的手背,然后冲他笑:“戴好了,我的未婚夫。”   梁易舟抱住他,觉得心里很安宁。   不过这份安静没有持续很久,梁易舟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渚良打过来的,许培樟抱着梁易舟没撒手,梁易舟按了免提。   “我联系过王英了,她说如果有需要,完全可以帮忙。而且她和易昶在两年前已经离婚了,只是因为两个人家里的压力,并没有公开,还维持着结婚的假象。”渚良说道。   “我知道了。”梁易舟回答他,“我打算去见一下易昶。”   渚良沉默了一会。   “我陪你去。”许培樟说。   “行,有情况随时联系我,不准自作主张。”渚良说完就把电话挂了,他有很多事情要忙。   梁易舟挂了电话,然后看许培樟:“你有易导的电话吗?”   梁易舟很平淡,问起易昶就像在问一个普通的不太熟的导演。   许培樟把手机递给他,他想他不用纠结此事,他可以成为梁易舟的家人。   梁易舟跟易昶的交谈很短暂,他们约了一个小时后见面。挂了电话之后梁易舟就下了床,他其实还有点没力气,但他没表现出来。   许培樟揽住他:“别直接洗澡,会着凉,我给你擦擦。”   他们从浴室出来之后粥也到了,梁易舟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尽力吃了。   “果然还是会有点难受吧。”许培樟表情很担心。   “我也是人啊。”梁易舟把勺子放下,叹了口气,“这都叫什么事。”   许培樟不想他烦恼,就打趣:“没事啦,最坏的情况也就是我养你而已,你吃那么少,养你很简单的。”   “也是,你现在是我的准老公了。”梁易舟说得理所当然,看起来一点不像是故意撩人。   许培樟在桌子底下用脚轻轻踢梁易舟的脚踝,表情变得开心。   “真想叫你别拍了。”许培樟说着不切实际的话。   “工作归工作的。”梁易舟吃完了,用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嘴。   “我知道嘛。”许培樟哼了一声,赌气地说,“易昶欠你一个影帝。”   梁易舟站起来要去换衣服,听了许培樟这句话就笑了,他起身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很宠爱地说:“成真了我就在领奖台上感谢你。”   “好啊,要指名道姓。”许培樟眼睛亮亮的,像一只充满期待的小狗。   等收拾妥当了,两个人就一起出了门,易昶的房间还要上去两层,在电梯里的时候,梁易舟突然意识到,此情此景其实跟那一年有一点像,只不过当时他是一个人,毫无察觉地走向那个未知的真相。而现在,许培樟陪在他身边。   时间会把记忆稀释,连同当时的感受和情绪。当初那个觉得自己无处可去的梁易舟淡成了一个影子。   梁易舟想,自己已经不会因为回忆当年的事情而痛苦,这要多谢许培樟。许培樟给了他太多鲜明的情绪体验,也给了他足够多的安慰和爱意。   等到梁易舟敲开易昶的房间门的时候,他觉得恍如隔世。五年?还是六年?他已经记不清楚,甚至觉得如今的易昶也一起变得陌生。   易昶看起来也挺疲惫的,他把两个人让进来,等他们在沙发上坐好了,易昶才问:“阿樟你怎么也过来了?”   许培樟一点也不避讳,他直截了当地说:“我是阿舟的男朋友。”   易昶表情呆了一下,至少有两分钟,他大概在消化这件事,最后他问:“你爸知道吗?”   “知道啊,我妈也知道。”许培樟回答他,“所以我一起过来了,那些事我也已经知道了。”   易昶叹了口气,想说什么,但也没说,他也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对两个人的关系发表什么看法。   易昶比起当年,人也和蔼了一点,可能是上了年纪,平和了一些。   “这件事我这边会处理的。”易昶说,“我知道当年的事一直是个疙瘩,所以具体怎么解决,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许培樟本来都做好了要跟易昶吵架的准备,没想到易昶具体自己提出会妥善处理。   “一个是否认此事,本来那个人也没有实质性证据,写一个澄清就好了。另一个是承认这件事,但这个操作起来比较复杂,我公关那边的朋友不建议这么做。”易昶手边有两份文件,他拿起来递给梁易舟,“我也已经在找那个爆料人了。”   许培樟凑过来跟梁易舟一起看这两个方案。他当然也偏向于否认此事,拿最直接的理由来说,梁易舟没因为是易昶的儿子收到一点荫庇,现在还因此倒霉,他是越想越亏,亏得他真想按着易昶立字据,必须得给梁易舟影帝才行。   梁易舟只扫了一眼,他其实心里应该早就打算好了,他的神情很平静:“我不想让大众知道这件事,因为实话说,您并没有尽到任何一点关于父亲的责任,现在我们就是纯粹的同事关系,导演和演员,仅此而已。”   易昶听了,神情明显黯淡了一点。   “很多年前你问我,是不是你给的补偿不够多,那时候我没有回答,因为脑子太乱了,但是易导,那时候你给我阮红妆,你觉得是恩赐,但我想要的是尊重。”梁易舟很平淡地说,“我没指望什么父子相认的深情戏码,这么多年我都被蒙在鼓里,有时候我也不知道是知道真相好一点,还是不知道好一点。但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我只想把戏好好拍完。”   易昶过了一会才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处理这件事的,也算是之前事情给你的道歉。”   梁易舟“嗯”了一声,很客气地说:“麻烦了。”   易昶似乎还有话想说,他犹豫了一会才问:“梁蕊还好吗?”   梁易舟直视他的眼睛:“她过得很不好。”   易昶就有些尴尬。   梁易舟站起来,语气也变差了:“你们的事情我不清楚,但都是自己的选择,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我妈,隔了快要三十年才来问她好不好吗?”   梁易舟说完转身就走。   “易伯伯那我们先走了。”许培樟赶紧跟上去。   易昶没有喊住他们,他坐在椅子上,露出了一点颓唐的神色。   “阿舟,你等等我。”许培樟赶上去,一把拉住他的手腕。   梁易舟停下脚步,吸了一口气。   “你是不是不开心了?”许培樟的手滑下去,跟他十指相扣。   “想去抽烟。”梁易舟看他。   “你烧才刚退。”许培樟皱眉。   “一口也行。”梁易舟叹了口气,“心情太差。”   “那我们逃跑吧。”许培樟握紧他的手,冲他眨眼。   梁易舟歪了下头,看起来不是很理解他的意思。   “反正今天也停工,破事让易昶处理,我们干脆出去玩吧。”许培樟眨眨眼,看起来有点坏。   “门口有记者的吧。”梁易舟一愣,但又觉得许培樟的提议让人心动。   “甩掉他们呗。”许培樟拉着梁易舟就走,“我车技很好的,以前玩过赛车的,相信我。”   梁易舟感觉心跳加速了,他也握紧许培樟的手,说:“好,那我们私奔吧。”   作者有话说:   突然加更,今天开始日更到完结(′?`??) 第98章   当然最后还是没有那么高调,两个人全副武装了一下,许培樟再次借了剧组的车,两个人开车出去。   等开出足够远的距离,梁易舟就从后座转移到了副驾驶,他把口罩拉下来,表情变得松快。   “我们去哪呢?”许培樟问他。   “随便去哪。”梁易舟把车窗摇下来一点,风吹起他的发梢,这个画面十分养眼。   “那我们去六层塔吧。”许培樟提议道,六层塔是汝城的一个景点,在城北,初建于宋代,后来遭过大火,也曾被抢掠,连名字都没有留下来,现在几乎全是人为翻新过的了。传说六层塔其实有七层,只有有缘人可以到达第七层,然后可以实现一个愿望。   这也是电影的取景地之一,江涧西的弟弟曾经想来这里为哥哥许愿,但还没有到就发病,最后也没能抵达六层塔。然后就是江涧西在弟弟死后无数个梦里,也曾经幻想自己能到达第七层,让自己的弟弟回来。   “我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人,我弟弟因为迷信而死,我却妄想能通过迷信救他。”   “去那里许愿吗?”梁易舟问他。   “不。”许培樟潇洒地一打方向盘,“那里有个观景台,我们去看风景。”   六层塔位于浮翠河沿岸的景区中心,站在横塘桥上可以看到它斜飞出去的飞檐,好像要伸进河水里。   今天没有太阳,天有些阴沉。两个人在门口买了票,然后刷了身份证走进去。   这个景区相当大,除了六层塔之外,还有个古镇改造的商业街,一处私家园林,几个零碎小景点。   两个人目的性很强,直接朝六层塔走去。   “阿舟,如果真有第七层,你会许什么愿?”许培樟和他肩并肩,中间隔了一拳的距离。   梁易舟认真地想了一下,还是摇摇头,他说了江涧西的台词:“神是不会帮人实现愿望的,人只能靠自己。”   “真不浪漫啊,梁易舟。”许培樟快速地捏了一下他的指尖又松开,有点嫌弃地讲。   梁易舟笑了下,很浅淡,继续往上走:“那你的愿望呢?”   许培樟不假思索地说:“不上班也可以有花不完的钱。”   梁易舟没忍住笑出了声,声音撞在墙壁上弹回来,像跳跳糖。   “我感觉你更不浪漫。”梁易舟说。   “我觉得实现不了的才叫愿望,我想要的,我可以自己做到。”现在这里没有游客,于是许培樟拉住了梁易舟的手,“这个塔比我想象得要高啊。”   “许愿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吗?”梁易舟说。   “你不觉得第七层很像巴别塔的概念吗?无法完成,没办法到达。”许培樟喘了口气,“野渡无人的结局不也是这样?以为得到救赎的人最终还是沉入水底。”   “你不喜欢那个结局?”梁易舟站在上面的台阶,这种仰视的角度让他看起来有些神性。   “太悲了。”许培樟摇摇头,“盛嘉杰的悲剧是因为父亲,他爸是同性恋,而且和公园里的鸭子出轨,他母亲受不了,所以选择和他爸一起去死。盛嘉杰来城北,他就是为了复仇的,但他遇到了江涧西,打乱了他全盘计划。”   许培樟停了一下:“易昶就是喜欢把美好的东西打碎给你看,观众看到中段,以为三个人会一直这样生活下去,一切好像在变好。但并不是这样,盛嘉杰没有放弃过复仇,可他的动摇和懦弱没让他杀了他父亲的情人,反而是误伤了江涧西。”   梁易舟安静地看他。   “那一段太绝望了,我不喜欢。”许培樟评价道,他看完剧本就脑补完了那一段。   那一天的晚霞如火,本来他们是在搬家的,马上就要搬离公园附近,去更好一点的地方。但盛嘉杰不见了,他的裤兜里揣了一把弹簧刀。他觉得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他要去杀了那个情人,所以必须离江涧西和许滨远一点,他们两个人会让他变得懦弱,也会让他时常忘记自己来到城北的目的。   可见到那个情人之后他却下不了手,他无法对一个好像已经死去过一次的人下手,他开始错乱,他父亲跟那个人可能真是爱情的认知让他几乎崩溃。所以他只好跑起来,然后世界开始旋转,他分不清虚幻和现实,只觉得一切都失真,浑身都发疼。   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那把弹簧刀插在赶来找他的江涧西的小腹上,血是烫的,比晚霞要鲜艳。   “那如果是你呢?”梁易舟很认真地看他,“易昶让江涧西用性命去渡盛嘉杰,那如果是你呢?”   “如果是我,我会让盛嘉杰在跑的时候幻听到江涧西和许滨喊他的声音,然后回到现实,既被他人渡也是自渡。”许培樟说,“最后就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是不是很俗啊?可能我总是想要大团圆结局,就比如阮红妆,我也希望他最后没有孤单地死去。”许培樟仰起一点头,有点无奈地笑笑,“所以我也确实不合适做导演吧。”   “没有这回事。”梁易舟说得很认真,“你也说过的,人类就是需要白日梦的,所以也需要大团圆啊。”   许培樟就笑起来,他凑过来,想吻梁易舟的嘴角。   但下面突然传来了人声,还有杂乱的脚步声,应该是有别的游客上来了。许培樟一愣,然后拉着梁易舟的手,当机立断,开始往上跑。   他的步子迈得很大,速度也很快,梁易舟也没多问,就这么跟着他。   楼梯尽头右转就可以到达观景台,许培樟拉着梁易舟就冲过去。或许是因为淡季,所以此时观景台上空无一人。   突然猛跑了一阵,两个人都有些喘,但许培樟没浪费任何一点时间,他按住梁易舟的后颈,十分强势地把他按过来接吻。   剧烈运动之后心跳如擂鼓,吻又那么深,让人觉得氧气都要不够用,但没有人退开,他们近乎贪婪地在品尝这个气喘吁吁的吻。   暂时无人的观景台,只有风路过会看见这一对恋人肆无忌惮的吻。   许培樟放开了梁易舟,他的喘息声很重,听起来性感,他拉着梁易舟的手没有放开。   在离第七层最近的地方,许培樟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自己的愿望:“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   温馨提示:不要学纸片人,楼梯上奔跑很危险(′?`??) 第99章   身后传来脚步声,应该是有别的游客要上观景台,但是梁易舟好像没有听见似的,他一把抱住了许培樟,把头埋到了他的胸前。   力度很大,并不想放手。   许培樟对于梁易舟这种投怀送抱的举动十分满意,嘚瑟起来恨不得多来点围观群众来看看自己老婆是多么粘人。可惜脚步声到六层就停了下来,大概率是转进去看第六层的塑像了,并没有到观景台上来。   梁易舟的声音有点颤:“许培樟。”   “在呢。”许培樟的手指插在梁易舟的发间,很慢地摩挲着,他的表情很温柔,他在梁易舟的头发上吻了一下,然后笑着说,“这种时候,你应该说,你也爱我。”   “我很爱你。”梁易舟一边说一边收紧胳膊,他想,除了许培樟,大概没有人能让他这样满怀自信地接受爱意了。   晚上许培樟在城北找了家吃龙虾的馆子,龙虾的季节刚刚开始。   两个人今天的打扮都不显眼,就找了靠里的位置坐下。老板娘很亲切,过来点菜的时候问他们要不要去外面坐,有河边的位置,凉风跟小龙虾搭配会更惬意。   于是两个人又坐出去。   点了一份十三香龙虾,一个鱼头煲,还有酥炸小黄鱼。   快要日落,金黄色的夕阳已经给河面镶上温暖的边,风吹过来,让人觉得惬意。   上菜很快,鱼汤里搭配蔬菜,豆芽和莴苣,鲜香的滋味弥漫开。许培樟给梁易舟盛了碗鱼汤递给他。   “好舒服啊。”梁易舟侧着脸看河面,表情很愉快。   “偷懒就是很开心啊。”许培樟把剥好的小龙虾扔进嘴巴,然后又剥一个,扔进梁易舟的碗里。   吃了一会,许培樟这么说:“天气预报还说会下雨,天气明明这么好。”   “说不定哦。”梁易舟正在喝汤,他觉得起风了,有点凉。   “我还想散步呢。”许培樟看了看天,表情有点烦恼。   “反正还没下雨呢。”梁易舟把碗放下,在桌子底下,他的脚尖碰到许培樟的小腿,然后很慢地往上滑,神色却很自然。   许培樟只觉得从小腿开始,整个脊柱都开始发麻,他握住桌子边,身子前倾,压低了声音说:“老婆,饭还没吃完呢。”   梁易舟很愉快地弯起眼角,把脚尖停在许培樟的小腿中部,然后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故意很慢地说:“多吃点,老公。”   许培樟咬了下后槽牙,心里想,这还吃个屁!   始作俑者把脚一缩,开始很认真却十分笨手笨脚地剥起了下小龙虾。   许培樟叹了口气,喝了口椰汁压了压心里那团邪火,一脸无奈地给梁易舟剥虾。   吃完饭出来,风更大了,梁易舟的风衣被吹起来,让他的剪影看起来像一片船帆。   许培樟把这个画面拍下来,评价道:“梁老师,你真是天生的故事感的脸啊。”   梁易舟凑过来看照片,微笑着说:“拍得很好。”   夜色渐浓,许培樟勾住梁易舟的小拇指:“走走吗?”   “嗯,走吧。”梁易舟反手握住许培樟的手。   不过他俩很快就因为这个提议后悔了,因为天气预报真的没有骗人,这场雨说下就下,而且下得劈头盖脸。   “逃避现实遭报应了。”许培樟很可怜地站在屋檐下,“车也没开过来。”   梁易舟把手机放下了然后说:“三个选择,一个在这里等雨停,一个跑回车里,还有一个是这条街对面有个宾馆。”   许培樟想也没想就做出了选择:“宾馆。”   然后他一把拉住了梁易舟的胳膊,生怕他不愿意似的,拉着他就跑进雨里。   梁易舟气得打他一拳:“方向反了!”   两个人冲进宾馆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头发简直可以滴水。前台小妹也被这两个落汤鸡吓了一跳,入住都办得格外利索。   拿了钥匙,两个人有些着急地开始往楼上走。小旅馆的楼梯很窄,台阶很高,两个成年男人并排实在太挤,许培樟却执拗地握着梁易舟的手,不想让他离他太远似的。梁易舟被他带着往上走,手心接触的地方很凉也很潮,其实握起来很不舒服,但梁易舟看着许培樟手背上因为用力泛起的青筋,就不太舍得让他松开了。   他们找到走廊最尽头倒数第二间的房门,铜牌有些斑驳,像老电影里会产生故事的那种。   梁易舟进门想要把灯打开,但许培樟已经吻了上来,他把他按在门上,一节一节地退,门关上发出轻响,与此同时,他撬开他的牙关。这个吻带着雨水的味道,有点腥味,闻起来很原始。所以他们两个人今天对自己的欲|望也格外诚实。   梁易舟勾住他的脖子,舔他的唇角,他安静的时候像猫,撒娇的时候也像,许培樟没说话,他的手按在梁易舟腰间,很烫,混合着雨水,衬衫已经湿透,摸起来像一张膜。   太烫了。   梁易舟短促地喘了一声。   “先去洗澡。”许培樟抱着他,故意把声音压得低。   “那你还不放开我?”梁易舟靠在门上,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许培樟凑过来,又在他的唇角上啄了一下:“一起洗。”   外面的雨声不停,让浴室里的水声听起来更杂乱。这个热水喷头非常不温柔,喷了人满头满脸。水蒸气迅速蒸腾起来,把狭窄的浴室弄得更加拥挤。   梁易舟手肘撑在墙壁上,腰以下被许培樟固定着,许培樟从他的后颈开始吻他,吻到腰间的时候停了下来。   梁易舟为了江涧西贴的那个玫瑰花纹身贴已经掉了,但在那个位置,却有一片黑色的叶子。   许培樟以为自己花了眼,他俯下身,很轻地摸了一下。   “阿舟,你纹身了?”他不可能不认识自己的水印,太多的情绪翻涌上来,许培樟感觉喉咙发干。   梁易舟侧过身,很平淡地“嗯”了一声,然后用手碰许培樟的耳朵:“你喜欢吗?”   许培樟喘息变得很重,他一把抱住他,他掐住梁易舟的下巴很急切地跟他接吻,这个吻得很凶,充满独占欲。   浴室里的温度一下子高了很多。   雨还在下,似乎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梁易舟被许培樟抱出来的时候已经没力气了,他身上只有一条浴巾,整个人都被许培樟弄得乱七八糟。   许培樟跪在床上又吻了他一会,然后才拿出手机,把这里的地址发给邵阳,让他明天早上过来接他们,顺便带新的衣服过来。   梁易舟安静地阖着眼睛,眼睛和耳朵都是红的。   许培樟用指尖很轻地抚摸他的耳垂,同时打开微博,易昶的声明已经发布,很有逻辑地否认了那个爆料人的说辞。同时王英也帮忙转发了。   渚良对舆情控制很有一套,通稿发得迅速,节奏带得飞起,这个时候已经没人在意梁易舟了。   许培樟这才放心下来,然后他很有闲情逸致地四下张望了一番。   这个小旅馆普普通通,床也很窄,设施都比较旧了,只有桌上那个机器看起来很新。   许培樟走过去,才发现是一个特殊用品自助售卖机。   于是他拿出手机扫码进入商城,又坐回梁易舟身边,献宝似的:“阿舟,你看,东西还挺多呢。”   梁易舟本来就累,就掀开眼皮看了一眼,入眼就是个蕾丝的情|趣|内衣,于是他又把眼睛闭起来装死。   许培樟却跟发现新大陆那样兴致勃勃地研究起来:“按摩棒真的好用吗?”   自己想还不够,还用手肘碰梁易舟:“阿舟,你知道吗?”   梁易舟皱眉:“我也没买过啊。”   许培樟有点嘚瑟地说:“你有我就够了,这玩意比得上我吗?”   梁易舟闭着眼睛翻了个白眼,他实在不懂许培樟为什么要跟按摩棒攀比?   但没半分钟,梁易舟就听见了什么东西掉下来的声音,他警觉地一睁眼,发现许培樟这个败家玩意儿居然还真买了什么东西。   许培樟一边拆一边说:“虽然比不上我,但是也是值得研究一下的。”   梁易舟想用脚抵住他的胸不让他靠过来,但他刚刚实在是在浴室里站了太久,腿没有力气,很轻易地就被许培樟握住了脚踝然后折起来。   “阿舟,想试试吗?”许培樟凑过来,吻他的眼睛。   “不想。”梁易舟侧过脸,不让许培樟亲他。   但许培樟显然不是个问句,他握着梁易舟的腰,凑近他的耳朵:“我帮你弄还是自己弄?嗯?”   梁易舟不想理他,但许培樟不依不饶,还得寸进尺:“自己弄好不好?我想看。你看着我,然后自己弄好不好?”   一边说着,手就开始不老实了,许培樟开始四处点火,梁易舟被他摸得受不了,只好睁开眼睛,勾住他的脖子。   “想看也行,下次我想看你穿兔女郎的衣服。”梁易舟用另一只手摸许培樟的喉结,神情暧|昧,“怎么样?”   许培樟色令智昏,马上就答应了。但梁易舟不放过他,他用小腿磨蹭着许培樟的腰,然后说:“现在就买,寄回家里。”   许培樟就乖乖把手机拿过来,在他购物的过程中,梁易舟一直在亲他,手绕着他的小腹打转。   等到许培樟好不容易付完款,他已经没有那个耐心让梁易舟做什么了,他捏住梁易舟的下巴,和他接直接而热烈的吻。   刚刚停了一阵的雨又开始下了,打在窗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作者有话说:   没有删减,特殊时期,大家自己动脑,丰衣足食(′?`??) 第100章   最后直接折腾到后半夜,梁易舟靠在许培樟身上,抱怨道:“这下又要洗澡。”   许培樟在梁易舟的锁骨上磨牙,恶狠狠地说:“谁让你招我。”   梁易舟把他的脸拍开,眼睛又闭起来:“我睡一会,一会你记得帮我洗澡。”   许培樟抱着他,黏黏糊糊地亲他的后背,然后说:“阿舟啊,拍完《野渡无人》我们去度假好不好?”   梁易舟困得不行,但还是回答他:“好啊,是该去度蜜月的。”   “不准再撩我。”许培樟用大拇指按住梁易舟的嘴唇,他的嘴唇有些肿,颜色红润,让人联想到樱桃。   “那你想去哪里度假?”梁易舟睁开眼睛看他,他的眼尾也红,眼睛里还有未褪的水光。   许培樟低头吻他:“威尼斯。”   梁易舟心里一动,他故意问:“去威尼斯干嘛?不是刚刚去过?”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许培樟打了个哈哈,不是很想现在就告诉梁易舟他是要带去叹息桥下接吻,而且还只是因为一个传说,这听起来有点傻。   “对了,你的纹身什么时候纹的啊?”许培樟突然问他。   梁易舟没说话,好像已经睡着了。   “阿舟,告诉我嘛。”许培樟抱着梁易舟翻了个身。   梁易舟静了一会才说:“你哭着来找我那天。”   许培樟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撑起半边身子然后看梁易舟的脸,他仍旧闭着眼睛,但睫毛在很轻颤抖。许培樟低下头,抚摸过梁易舟的头发,莫名有些心疼:“为什么要纹身?”   梁易舟背过身,伸手抱住许培樟,把头埋进他的怀里才说:“那时候觉得得不到,但又忘不了。”   许培樟心头万般滋味,酿出来了一捧的酸涩。他轻声问梁易舟,很小心翼翼的:“为什么会觉得得不到呢,我明明跟你告白了很多次。”   梁易舟抱着许培樟的胳膊收紧了,他此时像个任性的小孩,有些执拗地讲:“因为我要完整的,全部的,少一点也不行。”   许培樟低下头吻他的头发,神情语气都很温柔:“现在你已经得到了,我真的很爱你。”   他从来没有这样深切地爱过一个人。   “不要离开我。”梁易舟说得很小声,好像在攀一个遥不可及的愿望。   “我可以跟你签字画押的。”许培樟摸他的头发,笑着说。   “睡觉吧,许培樟。”梁易舟后知后觉地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舍不得松开许培樟。   许培樟伸手把床头灯关了,很珍惜地在梁易舟的侧脸上吻了一下:“晚安,阿舟。”   第二天许培樟很早就醒了,他躺在床上处理了一点工作上的事情,顺便和渚良拌了两句嘴,拐弯抹角地秀了一下自己的戒指,差点被渚良拉黑。   这还不算完,许培樟觉得这种事必须得炫耀一下他才舒坦,拍了一下自己的手嫌不够,还偷偷摸摸把梁易舟的手也抓过来,和他一起拍了一张。   梁易舟还在睡,丝毫不知道许培樟悄悄咪咪已经发了个重磅朋友圈。   发完他就把手机一扔,轻手轻脚先下床去洗漱了。   等他出来的时候发现梁易舟换了个姿势躺着,眼睛掀开一条缝,还是很困的样子。   许培樟坐到床边亲他的脸:“你再睡会,我去给你买早饭。”   邵阳来得很早,他把衣服递给许培樟,许培樟跟他低声说了两句话,把昨天那辆车的车钥匙给了他,让他把车开回剧组。   等许培樟再次进来的时候,梁易舟好像又睡着了。   于是许培樟就自己先换好了衣服,然后把梁易舟的衣服叠好放在床头,这才出去了。   梁易舟的回笼觉没睡多久,他其实听到许培樟出去的声音了,他在床上滚了一圈,摸索到自己的手机,这才睁开了眼睛。   一打开微信就是秦冠玉的消息。   “恭喜啊,婚礼记得喊我。”   梁易舟一头雾水,他下意识点开朋友圈,工作日早上的朋友圈很安静,许培樟的飘在第一条。   他发了一张握在一起的手的照片,很清楚地可以看到两个人无名指上的戒指。   下面的评论很精彩,几乎有一面墙的“?”。   还有许培樟自己的回复:“我有老婆了,特此说明。”   回复的腔调和文案风格天差地别,梁易舟看着他的文案眼睛发红。   许培樟用的是聂鲁达的诗。   “这是一个港口,我在这里爱你。”   许培樟打开房间门,梁易舟已经不在床上了,浴室里传出水声,于是许培樟把早饭放在桌上,没着急打开。   他的手机震起来,来电是许凯全。   许凯全上来就是一句:“你到底什么时候带人回来啊?”   听着不凶,完全是公公想见儿媳妇而不得的埋怨。   “他最近拍戏呢,拍完我找个时间吧。”许培樟回答他。   “藏着掖着跟个宝贝似的。”许凯全无奈地说。   许培樟“嘿嘿”笑了两声,样子有点得意。   挂了电话之后许培樟就坐在床上看手机,很安静地等梁易舟出来。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然后是一段时间的安静,许培樟看见梁易舟打开门出来,头发还是湿的,他朝他走过来,不由分说地,跨坐到许培樟身上,吻他的唇。   梁易舟的吻技很好,许培樟被他吻得脑袋发懵,这个吻结束的时候许培樟才回过神,他掐着梁易舟的屁股,表情变得危险起来:“老婆,大早上就这么热情吗?”   梁易舟又凑过来亲了一口他的嘴唇,把手环上他的脖子,一字一顿地说:“我爱你,许培樟。”   许培樟掐梁易舟的手劲变大了,他抱着梁易舟向后倒。   “再说一次,梁易舟。”许培樟拦腰抱着他,亲他的鼻尖。   “说多了贬值。”梁易舟笑起来,又去找许培樟的唇。   两个人又面对面亲了一会。   “饿不饿?早饭都要凉了。”许培樟这才想起来。   梁易舟懒懒地坐起来,把头靠在他肩膀上,点了点头。   许培樟买了烧麦和豆浆,因为房间里只有一把椅子,所以许培樟坐在床边,拿塑料盖子当托,就这么接着吃。   “下午又要开工了。”梁易舟很平淡地说。   “拍了一半了吧,赶紧拍完我们出去玩。”许培樟说。   “你什么时候回去啊?”梁易舟转头看他。   “如果没什么问题了,就明天早上回去,陈港又要念我了,昨天就说我无故旷工。”许培樟叹了口气,“后面应该要出差一阵子了,想想就好累,主要是没有老婆抱着睡了。”   梁易舟听出来他在撒娇,于是就哄他:“等这个拍完,我也想休息一段时间了。”   许培樟眼睛亮起来:“那说好的,至少休息一个月吧,这样度假两周,宅在家里两周。”   许培樟立马开始盘算起来,想着想着又有点泄气:“不过渚良肯定不同意你休息超过一个礼拜,野渡无人一拍拍半年,你跟人间蒸发似的,杀青了渚良肯定会给你安排很多工作和曝光的。”   “你事业心倒是比我还重。”梁易舟放下筷子,半个人都转过来跟他对视。   “因为我想让你红啊,起码跟秦冠玉那样,红了就不用受委屈了。”许培樟说。   “有戏拍就好了。”梁易舟一摊手。   “你还真是无欲无求啊。”许培樟走过来,捏了下他的鼻子,然后很顺手地拿起梁易舟的豆浆喝了一口。   “因为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啊。”梁易舟专注地盯着他,然后把自己的左手举起来,幅度很小地晃了晃。   许培樟却一脸严肃地攥住了他的手,苦口婆心道:“阿舟,作为二十一世纪的独立青年,你要记住,男人是靠不住的!”   梁易舟:“……”   作者有话说:   男人靠不住,但是狗狗靠得住呀;-): 第101章   剧组的拍摄依旧忙碌,倒也没有人因为那个热搜就对梁易舟有什么别的看法,真真假假的事情过一阵就消失,只有留下的作品会长久。   隔了两个礼拜,王英过来了,她的戏不多,也就两天的量。   这天她带王明轩出去吃晚饭,顺便请了秦冠玉和梁易舟。王英显然跟梁易舟有话要说,所以秦冠玉带王明轩先走了。   包间里重新上了茶,梁易舟先跟王英倒了谢:“之前的事,谢谢老师帮忙。”   王英很优雅地笑了一下:“小事而已。”   “看到你现在发展不错,也挺欣慰的。”王英看起来有点感慨,“你不在意之前的事情,真是太好了。”   “您也是受害者啊,我能理解的,母亲对于孩子的感情。”梁易舟的眼睛垂下去一点,手指在杯壁上摩挲。   “哦对了,你和阿樟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啊。”王英靠过来一点,虽然是在八卦,但看起来格外正经。   “啊?”梁易舟呆了一下。   “他特地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要我照顾你呢。”王英表情很好奇,“我和他妈妈是几十年的朋友,阿樟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第一次见他对一个人这么上心。”   梁易舟不自觉去摸自己左手的戒指,虽然他已经知道了许培樟的心意,但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这样的事情,更让他觉得心热,也觉得自己幸运,可以拥有许培樟的爱。   “其实宛婷也跟我说过几次,她觉得阿樟谈恋爱不像谈恋爱的,是不是很奇怪?”王英说,“宛婷就会很担心他,阿樟这孩子,从小是被宠大的,做事情随心了点,但你的事,他居然会那么小心翼翼。”   “他是很好的。”梁易舟表情柔和了很多。   “我嘛,这辈子跟爱情没什么缘分,看到小辈的感情总觉得很高兴,虽然你们两个都是男人,但总觉得你们也会很幸福的。”王英半辈子什么都看过了,这话也是出自真心。   “听说您和易导离婚了?”梁易舟问。   “是啊,其实早该离了,又没什么感情的,只是家里压力大,熬到现在才能自己做主,但逢年过节还得假装一下,也挺累的。”王英摇摇头,“不过刚结婚那会我也爱玩,我们互相不干涉的,现在想想,答应家里这种联姻,真的是太草率,也很不应该。”   梁易舟不知道怎么答,就认真地听着。   “婚礼要记得给我发请柬。”王英像个长辈一样,很和蔼地说。   这天回去之后梁易舟给许培樟打视频。   “今天王英老师来了。”   “她来拍戏的吗?”许培樟刚刚到家,把手机架在桌上,就这么开始脱衣服,一边脱一边不要脸地问,“我要去洗澡了,你要不要看?”   “不要看。”梁易舟笑了,脑袋里浮现出前几天刷到的视频,柴犬洗澡顶了一堆泡泡的视频,“对,明后两天拍盛嘉杰母亲的那个戏。”   “我跟英伯母说,我老婆是梁易舟,让她可得好好关照一下。”许培樟拿着手机,进了浴室。   “你真这么说的?”梁易舟一愣。   “对啊,本来就是我老婆,还是订了婚的那种,怎么不能这么说?”许培樟耀武扬威地晃了晃自己的戒指,“而且英伯母很开明的,你可能不知道,国外有个女星高调地告白过她。”   “王英老师年轻的时候真的风姿绰约啊。”梁易舟把头微微后仰,曾经有人称赞于曼有王英年轻时候的样子,这是非常大的褒奖。   “你也是啊。”许培樟凑近镜头,“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这人怎么会这么漂亮,要是拍电影,我一定要多拍几个特写。”   梁易舟就冲他眨了眨眼,他举手机的角度好,看起来漂亮又多情。   “你别撩我。”许培樟迅速退开了一点,某些人的眼睛杀伤力太大,他最近一点空也没有,想探班也过不去。   “不过嘛……”许培樟舔了下嘴唇,“等我洗完澡,你摸给我看,好不好?”   “不好。”梁易舟的手指看起来很无意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脖子,眼睛里带着一点坏,“安全意识不行啊许总,防诈骗怎么跟你说的?不要裸聊。”   他说得慢,明显是在调情。   而且这一声“许总”放在这个语境里,听得让人耳热。   “没事,我不介意被你骗。”许培樟手指很慢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内裤边,神情暧昧,然后说,“老婆,领口解开一点,我想你了。”   这通视频电话一下子变得不那么正经起来。   因为被许培樟闹了一通,梁易舟最后又去洗了个澡,回来就懒懒地躺在床上,他的情欲似乎还没有褪尽,他无意识地摸着自己的喉结,心里在想许培樟刚刚情动的声音。隔着手机,让许培樟的声音听起来更低沉了一点,还有点粗糙的颗粒感,听起来性感,梁易舟很喜欢。   他想,下次回家,他一定要录下来。   躺了一会,梁易舟拿起手机,给肖逸昉打了个电话。   “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易舟。”肖逸昉看穿了他似的,“说说啥事吧。”   梁易舟笑了一下,表情很认真:“我是想咨询一下,送男朋友礼物应该送什么啊?”   “我也没给男人送过东西啊……”肖逸昉打趣道,“除了我儿子,许培樟喜欢做题吗?我刚刚给我儿子订购了一套53。”   梁易舟笑骂一句:“你滚蛋。”   “我感觉有个东西许总肯定喜欢,我微信发你。”肖逸昉说。   梁易舟把通话按了免提,然后切到微信,肖逸昉给他发了一个神秘链接,梁易舟点进去,就看见满屏的情|趣|内|衣还有cos服,梁易舟一阵无语:“肖逸昉,你玩这么大,你儿子知道吗?”   “我这不是给你提出建议?”肖逸昉一本正经的,“我可是五讲四美好青年。”   梁易舟往下划拉了几下,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可以骗许培樟穿穿。   “许总生日吗?你要给他买礼物?”肖逸昉问。   “差不多吧。”其实许培樟的生日已经过了,但因为工作,所以当天也没能见上面,梁易舟想给他补过一个,“我记得你认识一个珠宝设计师的,我想订点东西。”   “行啊,我把联系方式推给你。”肖逸昉还补充一句,“你对他可真上心啊。”   “这不是恋人应该做的吗?”梁易舟反问。   “啧啧,以前你可不会说这种话的。”肖逸昉说,“怎么有种儿子长大的感觉?”   “少来。”梁易舟无奈。   “说真的,你坦率了好多。”肖逸昉听起来有些感慨,“感觉现在你也开心很多呢。”   梁易舟很放松地躺在床上,脑袋里浮现起许培樟的样子,所以他的声音带着笑:“他真的改变了我很多吧,也教会了我很多。”   梁易舟想,他确实应该要对许培樟再好一点,更好一点,因为在他完全没信心,或者是总觉得这段关系会有尽头的情况下,是许培樟非常坚定地在选择他。   从以前到现在,也是许培樟不遗余力地在教他如何接受爱和表达爱。   在这个夜晚,梁易舟很想见许培樟,于是他举起手看自己的戒指,心里突然很确定,许培樟应该也会有和他同样的心情。   作者有话说:   端午快乐捏,今天吃了什么馅的粽子~ 第102章   王明轩的杀青戏是他从公园跑出来撞上江涧西的那一场,接近崩溃的少年,在混乱中把刀捅向了想要拯救他的江涧西。   这场戏王明轩拍得很不容易,他到底是年纪小经验少,没法跟梁易舟或者秦冠玉那样,说入戏就入戏,他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把自己浸在盛嘉杰那个情绪里。   盛嘉杰从许滨和江涧西那里接受也懂得了同性的爱,所以在见到自己父亲情人的时候险些崩溃,他以为会看见一个无情的令人作呕的小三,但他却看见了一个好像已经死过一次的男人,那个藏在父亲钱夹里的漂亮男人,照片里那样有神采的眼睛如今是一团死气。只有看到盛嘉杰的那一刻亮了起来。   盛嘉杰很害怕,他下意识转头就狂奔起来。   无数个人曾告诉他,他和他父亲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于是整个世界开始混乱,颠倒的,旋转的,所以最后失控了。   走戏的时候王明轩就很紧张,梁易舟站在不远处,等他结束拍他的肩膀:“没关系,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多拍几次也没关系。”   秦冠玉就站在一旁打岔:“小鬼你怎么越来越温柔了哦,爱情滋润的?”   梁易舟直接一个手肘把他怼开,继续对盛嘉杰说:“拍戏没有固定法则,你之前的把握都很好,开拍的时候不要过于在意自己演的对不对,忘我的表演都是可以打动人的。”   “实在不行可以喝点威士忌。”秦冠玉建议道。   秦影帝看热闹不嫌事大,每次都一拍脑门出主意。   梁易舟又跟他聊了会,然后就开始了拍摄。虽然梁易舟倒下去的镜头易昶不会用到电影里,但他还是得表演完整。   快要失去理智的盛嘉杰跑出来,撞上过来找他的江涧西,江涧西碰到他的时候盛嘉杰似乎被刺痛了,然后他剧烈地挣扎起来。江涧西在这个时候已经查到了盛嘉杰的全名,所以他喊了他的名字。   江涧西或许想凭借此唤回盛嘉杰的理智,但没想到这让他更痛苦。   弹簧刀,管制刀具,但出现在城北没什么稀奇,城北就是这样一个除了好的东西之外什么都可以弄到的地方。   盛嘉杰杀死了他在城北收获的唯一的美好。   江涧西倒下去的时候没有一点声音,像一片薄脆的纸。   易昶喊了“cut”之后王明轩因为太过沉浸在里面,眼泪不停地往下掉,梁易舟握住了他的手,说:“明轩,我还活着呢。”   王明轩这才抹了把眼泪,但还是崩溃,在听到易昶说这条过了之后,他拦腰把梁易舟给抱住了,埋在他怀里大哭起来。   梁易舟没办法,只好维持这个姿势,然后带着他挪到旁边的休息区。   “明轩,你要学会调节,入戏太深如果出不来,会很伤害自己的。”这完全是梁易舟自己的经验,特别是这种情绪太强烈的角色,会让人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嗯。”王明轩点头,他的声音很闷,隔了一会又说,“易舟哥,你要很幸福啊。”   梁易舟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他摸了一下王明轩的头发然后说:“我不是江涧西,我现在很幸福的。”   拍摄接近尾声的时候进入了盛夏,这一天拍的就是许滨和江涧西在横塘桥喝啤酒的桥段,那个时候他们刚开始谈恋爱,甚至对彼此一无所知。   许滨跟江涧西说浮翠河的传说:“很早以前,有一个穿墨绿色裙子的女人从横塘桥上跳了下去,尸体却没有浮上来,因为她恨透了这个世界,所以她成了浮翠河里的精怪,会缠住下去游泳的小孩。”   江涧西反驳他:“这都是老人不想让小孩去河里游泳才编出来的,骗人的。”   结果许滨说:“我小时候一直很相信,高中的时候我每周都要坐公交去对岸上学,每次路过横塘桥中间的时候我都会很想跳下去,那时候我就觉得,我一定也是浮不起来的那种人。”   江涧西安静地看他,月光落在他的脸上,让他看起来居然带着一点神性。   “为什么呢?”江涧西问他。   “因为那时候活得很不开心,爸妈永远在吵架,我自己也很孤独,没有朋友,而且我是个同性恋,这件事也很痛苦。”许滨说话的时候去碰江涧西的脸,表情很迷恋,“所以遇到你之后我觉得自己都有勇气了很多,我以前很讨厌这个地方,但因为有你在,我就觉得城北也没那么糟糕了。”   这番话在后来,他也跟盛嘉杰讲过,许滨说选择去死的人其实特别懦弱,他从前靠着一点不甘心活着,后来因为遇到了江涧西,所以才有了很多的勇气。   盛嘉杰在最后一刻想到许滨说的那句话,“其实活下去才需要更多的勇气”,但那个时候他已经回不了头了,他从横塘桥上一跃而下,像一片无处可去的叶子。   此时的江涧西和许滨不知道后来的事,在许滨说完之后江涧西就勾住了他的脖子,有点凶地跟他接吻。   “没事,我会一直陪你。”江涧西看着他的眼睛说。   “cut”   这一条易昶似乎对角度有点不满意,所以把摄像喊了过来说话。   梁易舟和秦冠玉并排站在桥上,抽离了情绪的秦冠玉还是吊儿郎当的样子:“拍得可真够惨的,最后就剩许滨一个人,我不喜欢。”   梁易舟就看他:“我以为你不会跟人物共情。”   “我把江涧西想成渚良,我可难受了。”秦冠玉一本正经的。   梁易舟扯了扯嘴角,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好话。   “你俩怎么样了啊?”梁易舟问他。   “毫无进展。”秦冠玉耸肩。   “我杀青那天渚良会来的。”梁易舟意有所指地说。   “你转行做媒婆了啊?”秦冠玉盯着他看了一眼。   “没。”梁易舟摇了摇那个道具的啤酒罐子,“我只是想谢谢你之前帮忙而已。”   “你明明原本还在怪我走漏消息,真善变啊。”秦冠玉表情十分嫌弃。   梁易舟没马上回答他,他盯着那个啤酒罐子看了一会才说:“是我的问题,那个时候我不相信他真的爱我。”   秦冠玉安静下来,他其实被梁易舟这句话戳中了心事。   生活中有太多这样类似的桥段,一念之差错过了人,然后就是永远失去。   两个人没有继续聊下去,因为易昶改了摄影机的角度,让他们再演一次。   在拍摄的时候秦冠玉分了点心去想,恋爱中的人总爱用很长的时间来做誓言的期限,但其实多数不能实现。   比如江涧西跟许滨说的会一直陪伴,最终也食言了。   但江涧西不是故意的。   故事的最后许滨独自一人离开汝城,脖子上挂着他曾经送给江涧西的戒指。浮翠河横断汝城,顺着浮翠河走下去,可以去往南方。   许滨和江涧西曾经约定过要一起去旅行,但一直未能成行。   许滨沿着浮翠河河岸慢慢地走,昨天下了雨,河水湍急,废弃的渡口有那种小型的货船,已经被遗忘很久。江涧西说小时候他经常会跑到这种水泥浇筑的船上玩,有一次下了雨,躲进船舱,只觉得自己被雨环绕,有奇异的倒错感。   会错以为自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一语成谶。   许滨一边走一边无声无息地流眼泪,镜头追着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水天相接的转角处。   “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第103章 (正文完)   最后一场戏,在汝城的一个酒吧里,剧组的大家都说,拍完就直接在酒吧里嗨,今晚不醉不归。   这一幕其实是许滨和江涧西的故事的一开始,那时候他们还没在一起,江涧西请许滨吃了一碗面,许滨追他好久,他却没有给答复。   这天许滨来江涧西工作的酒吧唱歌,很少见地唱了一首慢情歌,唱完非常拽地说:“这首歌送给我喜欢的人,江涧西,你什么时候能答应做我的老婆?”   说完大家都嗨了,看热闹的立马开始起哄,一时间欢呼声简直要把屋顶给掀了。   吧台后面的江涧西慢条斯理地擦酒杯,没理他,神情淡漠,事不关己。   等到后半夜,寻欢作乐的人也散场,酒吧沉寂下来,江涧西收拾好吧台从后门走出去,踢了正蹲在后门口的许滨一脚,说:“走吧,回家了。”   这是他们故事的开始,却是《野渡无人》的最后一场。   易昶喊完“cut”之后,工作人员立马就围了上来,《野渡无人》拍得不容易,此时此刻,每个人心里都油然而生了一种满足感。   “今天畅饮,梁老师请客!”剧组嗓门最大的那个副导喊道。   这下大家更嗨了,此起彼伏着就喊:“谢谢梁老师!”   梁易舟接过邵阳拿过来的手机,还没打开就猜到了这一出是许培樟的手笔。   “阿樟:别喝太多,我在外面等你。”   梁易舟回了他一个:“很快,等我。”   梁易舟跟大家喝了几杯酒,然后给邵阳递了个眼色,就趁乱出去了。   许培樟把车停在酒吧后面的一条路边,梁易舟上车的时候,看见他手里正抓着一个小狗形状的玩偶在玩,那是去年金像奖颁奖礼后一天,他们出去玩,梁易舟给他抓的一只圆滚滚的丧脸小狗。   对于当钥匙挂件来说,其实有一点大了。   梁易舟觉得很开心,因为许培樟有好好地保管了他送给他的东西。   “等很久了吗?”梁易舟笑起来,碰了一下许培樟的膝盖。   许培樟俯身过来,替梁易舟系上安全带,然后认真地吻他。   “怎么你自己开车?”梁易舟问他。   “因为想亲自带你回家。”许培樟含着他的唇,又吻过来。   “其实……”梁易舟的手指穿插在许培樟的发间,有些留恋地抚摸他,“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许培樟退开了一点,很认真地问:“去哪里?”   “重庆。”梁易舟看他,他现在看许培樟是仰视,看起来很乖,充满期待。   许培樟听了一点犹豫也没有:“好啊,那我们现在去机场吧。”   “你都不问去干嘛的吗?”梁易舟觉得心变得很热,忍不住问下去。   “你肯定已经考虑好了吧。”许培樟利索地发动了车子,“这两天有时间,为什么不去呢?”   两个人先回了趟酒店收拾了一下东西,这种偷溜的感觉让人心痒又快乐。   梁易舟给秦冠玉发了条消息:“先撤了,我把渚良留给你了。”   发完就把手机一丢,转脸对许培樟说:“走吧。”   这时候的梁易舟看起来自由又潇洒,许培樟有些着迷地看他,他觉得很高兴。   到达重庆已经是后半夜,两个人打车去了梁易舟在重庆的那套房子,和上次相比,陈设并没有多少改动。一进门,两个人就开始接吻,衣服从走廊丢到了卧室。   “不累吗?”许培樟摸他的脸。   梁易舟翻了个身,跨坐在许培樟的身上,他半眯着眼睛,很慢地舔自己的嘴唇,然后说:“反正明天休息。”   他的指尖划过许培樟的胸膛,神情暧|昧,目光直白:“怎么,许总不想要我吗?”   许培樟只觉得被他撩得头皮发麻,他掐住梁易舟的屁股,说调|情的话:“老婆这么主动,就自己来,好不好?”   梁易舟俯下身吻他的嘴唇,湿热,漫长,他在退开的时候说“好”。   他们嵌在一起的时候,梁易舟难耐地喘了两声,目光是烫的,他对许培樟说:“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第二天梁易舟睡到了中午,因为窗帘拉着,所以室内昏暗,筑起了某种安全感,让梁易舟睡得很安稳。   许培樟坐在床的另一边看手机,感受到旁边这个人翻身的动静,就低下头去捉他的眼睛:“醒了吗?”   “几点了?”梁易舟懒懒的,侧颈上还有许培樟的牙印,仅存一点点痕迹,他像那种最缠人的猫咪,蹭到许培樟身边,把头枕上他的大腿。   “快十二点了,你睡了好久。”许培樟凑过来,亲了一下他的脸。   “不想动。”梁易舟又阖上眼睛。   “不饿吗?”许培樟捏他的耳垂,神情和语气都很耐心。   “再躺一会。”梁易舟伸手拉他,迷迷糊糊地讲,“五分钟。”   许培樟觉得这样的梁易舟真是要可爱死了,让他的心跳都变快了。   此时此刻,真是安宁地过了头,闲暇的中午,外面是艳阳高照,家里的空调输送冷气发出声响,他的恋人挨着他,撒娇着要多睡一会。   许培樟曾经有一段时间迷恋过声色犬马,纵情声色的时候会有短暂的被填满的感觉,但一旦结束,就会觉得寂寞。   许培樟抚摸梁易舟的头发,然后低下头亲吻这一份专属于自己的真实。   等到了晚上,太阳落下去之后,两个人才一起出了门。   “真热啊。”许培樟说,虽然已经没有太阳了,但暑气不褪,蒸到人脸上就闷出汗。   “重庆夏天就是这样的。”梁易舟很轻松地说,他没有许培樟那么怕热,看起来清爽。   晚上吃饭的时候有兜售绿豆汤的爷爷转进来,许培樟买了一碗,喂了梁易舟两口,大方也自然,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太饱了。”许培樟放下筷子,“但是好好吃啊,感觉好幸福。”   梁易舟坐在对面,听到他这句话,很高兴地笑起来。   “走吧,去散散步,带你去我小时候喜欢去的地方逛逛。”梁易舟去结了账,然后领着许培樟往外走。   “阿舟,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许培樟挨着他走,两个人的肩膀时不时撞在一起。   “我小时候也挺闷的,不爱说话。”梁易舟笑笑,“但大学的时候好一点,因为终于离开了李建林,那时候觉得一切都充满希望。”   许培樟很快速地握梁易舟的手,心里很不是滋味,因为是公共场合,他不敢停留太久,抓了一下又放开了。   “之前你问我,有没有很骄傲的时候,可能是有的,大学四年,我过得还算快乐。”梁易舟有点感慨的样子,“只是造化弄人,拍完《阮红妆》之后我感觉自己变了很多,那时候就很迷茫。”   “阿舟,我觉得你好强大的。”许培樟看他,眼神真诚,“我就很佩服你,因为那么多事情,你也没有被打垮啊。”   “没有。”梁易舟领着他进了一个小区,“我没有那么强大,只是没办法。”   “少妄自菲薄了。”许培樟无奈地看他一眼,很严肃地说,“梁易舟,不准不自信。”   梁易舟拉着他的手往上走,好像在哄他那样,拖长了调子说:“好。”   苦难从来不是财富或者礼物,如果可以,许培樟希望梁易舟可以不要经历那些事情。   这栋楼的顶楼看起来是没有人住的,乱七八糟堆了很多东西,梁易舟十分熟练地把楼道里的东西挪开,露出了一个狭窄的通道。   “这是通往神秘世界的道路吗?”许培樟目瞪口呆。   “这是我小时候的秘密基地,这么多年过去,看来还是没有人来。”梁易舟轻车熟路地探头往里看,然后冲许培樟伸出手,“来吧。”   出口是一个很小的天台,很荒芜,居然长出了一颗树。   梁易舟很怀念地摸了摸这棵树的树叶,好像在跟一个老朋友讲话那样:“现在我可比你高了。”   许培樟就很有兴味地盯着他,他不免要去想象,梁易舟小的时候,是不是不开心了,就会一个人爬到上面来,和这棵石榴树说说话。   其实他们没有爬多少楼梯,但是因为重庆特殊的地形,许培樟往下看,居然有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以前我和朋友在那边放过烟花。”梁易舟走过来,指了个方向。   “这里很漂亮。”许培樟笑着看他。   梁易舟和他并排站着,表情很愉快:“是啊,这里可是我的秘密基地。”   “没有别人来过的。”他又补充一句。   许培樟深吸一口气,从左边看到右边,零星的灯光镶嵌在风景里,像一幅画。   “阿舟,好浪漫啊。”许培樟弯起眼睛,他笑起来显得整个人都很柔软。   “你喜欢就好了。”梁易舟看起来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这里很漂亮,我想你会喜欢的。”   “我觉得好开心,你愿意跟我分享这里。”许培樟笑得有点傻气,“好喜欢啊。”   梁易舟也笑起来,然后他从口袋里拿了个东西出来,他说得慢:“我有个东西想给你。”   “嗯?”许培樟下意识转头,眼睛直接撞到了一枚戒指,这让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梁易舟就这么单膝跪下去,天光还没消下去,他这样仰着头,简直像是打了一层柔光滤镜,显得他的脸极漂亮。   许培樟想,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美丽生物。他脑海里浮现了一个奇怪的比喻,人们追逐最漂亮最珍稀的蝴蝶,但此刻,它却心甘情愿地停在了自己手上。   “许培樟,你愿意跟我共度余生吗?”梁易舟看着他,神情笃定又认真。   “靠,你怎么抢我的角色啊。”许培樟扯了一句皮,但他的尾音已经在颤抖了。   没有观众,也没有任何配套的装饰,梁易舟只是给出了自己的心。   “我要哭了,梁易舟。”许培樟诚实地说。   梁易舟伸手捉住他的手,很温柔但又有一点强硬:“阿樟,告诉我你的答案。”   许培樟用空着的手抹了一把眼睛,然后才说:“我会用一辈子爱你。”   梁易舟为他戴上戒指,然后站起来,用指腹把许培樟的眼泪擦掉,他真正地轻松下来,于是笑起来,调侃许培樟:“哭什么啊。”   许培樟觉得自己就这么哭起来很丢人,被梁易舟一说更觉得丢人,于是他捂住自己的眼睛,掩耳盗铃一样地说:“我没有哭。”   梁易舟很温柔地笑,然后踮起一点脚吻了下他的额头。   许培樟的眼泪止不住地掉,他不懂自己怎么会哭成这样,他觉得一切好得过于失真。   许培樟觉得梁易舟真的是很勇敢的人。   他的爱人经历了那么多灰暗的事情,此时此刻,还愿意把全部的自己都交给他。   许培樟抱住他,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才慢吞吞地说:“我答应你了,所以接下来你要跟我回家,见我爸妈,然后商量什么时候办婚礼,再一起去看房子,不管住不住,必须要个婚房。还要订婚戒,这个必须我来买,拍婚纱照,我认识一个很好的摄影师的。我们去旅拍吧,然后去国外领证,户外婚礼你觉得怎么样……”   梁易舟听他这么一条一条地罗列,只觉得胸膛里那点幸福感在慢慢扩大,满得简直要溢出来了。他轻声笑了一下,眼睛却发酸,只觉得没有什么东西会比现在这一刻要好。   梁易舟垂下眼睛去和许培樟接吻,交换呼吸和心跳。   “谢谢你愿意爱我。”梁易舟抵着他的额头这么说。   “你是傻瓜。”许培樟抱他抱得很紧,终于松开手臂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炊烟和人声从他们的脚底下升起。   又一个夜晚来到,灯盏如星,泛出暖意。   许培樟拉住梁易舟的手,很平常又很郑重地说:“阿舟,我们回家吧。”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到这里就完结啦,还有剩下的一些补充剧情就通通放番外啦,大家有想看的番外内容可以在评论区告诉我,有合适的就会写。   休息几天开始更番外~依旧八点见哦,更新了会在微博通知。   感谢大家的陪伴与喜欢,很高兴大家喜欢这个有些别扭的爱情故事,阿樟和舟舟是两个不太懂爱情的人,不过很幸运,他们遇到了彼此。我朋友看完说这下感觉可以相处一辈子了,这让我也觉得很高兴。   新文会写一个先婚后爱的AB故事,双演员,还是娱乐圈,如果有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关注一下作者,大概七月开文。 第104章 番外1   宛婷   宛婷第一次见到梁易舟的真人是在她醒过来的那一天。   她从漫长的昏迷中苏醒过来,一时什么都想不起来,只看到有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正坐在她床边,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   因为头发太长所以扎了起来,露出好看的侧脸。   宛婷觉得他长得很漂亮,很合适去拍电影。   后来她的情况稳定下来,她才想起这个男人她是见过的,《零点到站》和《云间月》里都有他的出演,演技也好,以后一定会大红大紫。   也想起来,在她昏迷的日子里,曾经很多次,模模糊糊地听到许培樟在讲他。   再一次见他是复健的时候,他和许培樟一起来的,许培樟拉着他的手过来,一脸得意地说:“妈咪,这是我老婆!”   宛婷很了解自己的儿子,她知道许培樟这会是真的很高兴。   梁易舟不拘谨,很大方地说:“宛婷老师好。”   许培樟瞬间不乐意了,他捅了梁易舟一下:“你都要跟我结婚了,你应该喊妈咪。”   这下梁易舟脸上才出现了一点不好意思的神情,宛婷也笑起来,她也说:“是呀舟舟,你应该喊我妈咪的。”   “快点快点。”许培樟看热闹看得开心,又捅了一下梁易舟。   梁易舟露出了一点为难的表情,正好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他就把许培樟的手给扒拉开,然后出去接了。   “他不好意思了。”许培樟压低声音跟宛婷说。   “你爸跟我说过了。”宛婷说,“他很不容易啊。”   “是啊,所以你可要好好疼我老婆。”许培樟冲宛婷撒娇。   宛婷就拍了一下他的头:“你喜欢的人,妈妈肯定也喜欢啊。”   “妈咪你是不知道,我第一次带阿舟回去吃饭,我爸一个人,我就没见他那么拘谨的样子。”许培樟说着就笑了,“他第一次见外公外婆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   宛婷也笑:“估计差不多,你应该拍下来的,好久没见凯全那个样子了,肯定很可爱。”   两个人正说着话,梁易舟打完电话走进来,远远地就说:“我得走了。”   许培樟知道他最近工作多,就问:“晚上回家吃饭吗?”   “不用等我,结束肯定晚。”梁易舟说道。   “好吧,那我今天跟妈咪一起吃。”许培樟撇了撇嘴。   “那我先走了。”梁易舟看向宛婷,有短暂的犹疑,然后很快速地说,“下次再来看你,妈。”   说完立马转头走了,没给在场两个人开口的机会。   许培樟和宛婷对看一眼,然后都笑起来。   宛婷笑得眯起眼睛:“天啊,舟舟也太可爱了。”   梁蕊   梁蕊这天下班回家,看见楼下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这个男人站在这种老小区里,实在是太显眼了一点。   梁蕊想,可能是来找谁的,但那个男人的视线却落到了她身上。   “您好,您是梁蕊吧。”男人很有礼貌,长得也很帅气,“我是许培樟。”   并没有任何印象的一个名字,梁蕊从没见过她,所以她有些防备地看他。   许培樟很温和,光从打扮上看就知道他事业有成,他笑了一下然后说:“可以上去说吗?”   梁蕊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让他上去了,李建林这几天不知道又在搞什么,已经很久没回家,梁蕊给许培樟倒了水,并没有坐下,她问他:“有什么事吗?”   许培樟的手指在杯壁上捏了一下,然后说:“我想再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梁易舟的男朋友,现在已经是未婚夫。”   梁蕊有短暂的愣怔,但又不是太惊讶,梁易舟的朋友圈背景是一个男人趴在桌上睡觉的照片,没有露脸,看不出有多大年纪。   此刻这个男人就坐在她的面前,英俊,温和,谦和有礼。   梁蕊觉得眼睛有点酸,于是她坐下来,很局促地握住自己的手:“我……不是个称职的母亲。”   许培樟喝了一口水,然后说:“伯母,考不考虑离开李建林呢?”   梁蕊抬起头,这句话似乎会让她痛苦,她的眼睛很漂亮,可惜现在缺乏神采。   “从前的那些事,阿舟都知道了。”许培樟说,“其实我今天是瞒着他来偷偷见您的。”   梁蕊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虽然没说过,但我知道他很在意您。”许培樟很诚恳。   “是因为之前的热搜吗?”梁蕊看起来有些不忍,“他知道真相……”   许培樟皱起眉,他似乎因此感到痛苦,他很轻地摇了摇头:“他比你以为的要更早知道真相。”   梁蕊下意识咬了下自己的嘴唇,声音听起来有点压抑不住的崩溃:“是我害了舟舟。”   “我不会评价您什么,但是我觉得阿舟也是希望您能摆脱李建林的。”许培樟拿了一张名片出来,“我朋友在警局工作,李建林手上那些不干不净的买卖,我想您肯定是有所了解的,如果愿意,可以联系他,量刑之类的您也可以咨询他。”   梁蕊愣在那里,许培樟很温柔地说:“这是一个选择权。”   “我一开始追阿舟的时候,甚至是刚刚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有一件事很不理解,就是为什么他会那么抗拒和害怕爱情这件事。后来我知道了所有的真相,我才真正懂得他。”许培樟突然开始说起了别的事,“他大概是害怕重蹈您的覆辙,但他同时又很勇敢,这点不也很像您吗?”   许培樟很温柔地笑了一下,他提起梁易舟整个脸都变得柔和很多:“伯母,我想阿舟也是很希望您能获得幸福的。”   许培樟把那张名片推到梁蕊面前,然后站起来:“我今天刚好是来重庆出差的,还得去应酬,所以就不多打扰了。”   梁蕊把他送出去,眼睛里有很多情绪,许培樟在最后告别的时候说:“很谢谢您能把阿舟带到这个世界,我很爱他。”   听到这句话的梁蕊,似乎是终于承受不住,她颤抖着遮住了自己的眼睛,眼泪无声地滑落下来。   宛婷   今天是梁易舟第一次很正式地去许培樟家里吃饭,所以他买了很多东西。许培樟把东西一件一件塞到后备箱,还抱怨:“阿舟你怎么不给我买东西。”   梁易舟没理他,他在专注地想一会的开场白。   “你有什么好紧张的。”许培樟走过来揽他的腰,“我爸我妈都见了你好几次了,他们可喜欢你了。”   梁易舟叹了口气,还是没理他。   “老婆,你不能这样。”许培樟可怜巴巴地看他,“干脆叫我爸我妈来我们这里算了,让你过去吃顿饭搞得你都不理我了。”   梁易舟伸手打他的头:“我怕他们对我不满意。”   “我还怕你对我不满意呢。”许培樟掐了一把梁易舟的屁股,然后替他拉开车门,“少想东想西了,我感觉我妈喜欢你都要胜过我这个亲儿子了。”   “可我毕竟是个男人啊。”梁易舟看他。   “老婆,在很早很早以前,我爸妈就知道你的存在了,那时候他们让我要勇敢一点,不要错过真正爱的人。”许培樟握住他的手,很认真,“这比性别更重要。”   梁易舟垂下眼睛,拉起许培樟的手吻了一下。   这顿饭吃得十分愉快,许凯全的油焖虾非常好吃,许培樟给梁易舟剥了好多个。餐桌上的画面十分对称,因为许凯全也在给宛婷剥虾。   “这点我就随我爸,特别会疼人。”许培樟自夸了一句。   “舟舟多吃一点,千万别拘束。”宛婷很温柔地笑。   许凯全跟梁易舟聊了点工作上的事情,甚至介绍了两个大导,约好了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就像许培樟说的那样,许凯全和宛婷都很喜欢梁易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吃完饭,许培樟帮着许凯全收拾餐桌,宛婷拉着梁易舟说要在家里转转。   “带你去看看阿樟小时候的儿童房。”宛婷冲梁易舟眨眨眼,压低了声音,“悄悄的,阿樟嫌弃自己幼稚,不准我给你看的。”   这个儿童房是宛婷特意留下来的,回忆很多,许培樟小时候得到的奖状奖杯都被好好地收着,梁易舟把每一个都仔细地看了。   “他小时候什么都感兴趣,学都学了,但没一个精通的。”宛婷指了指展示柜,“你看,都是参与奖。”   梁易舟笑起来,他有点珍惜地看着这些东西,那是过去的许培樟,也塑造了今天的他。   “相册要看吗?”宛婷从架子上拿了两本相册出来。   “想看的。”梁易舟坐过去。   宛婷就把相册放在两个人中间,照片是按时间顺序排好的,宛婷一边翻一边说一些许培樟小时候让人觉得可爱的事情。   现在的这一张,是许培樟拿着一个可颂哭的照片,照片里还有一条慌乱的胳膊。   宛婷看到就笑了:“这是易昶,他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小孩,阿樟那天把他搞得特别狼狈。”   梁易舟弯起眼睛,他发现许培樟真是打小就惹人喜欢,哭起来也让人心软。   宛婷意识到自己提起了易昶,所以她侧过脸来看梁易舟的表情,在担心他会不会因此不高兴。   梁易舟很平静,他总是显得淡然,这让宛婷有点心疼他。   宛婷叹了口气,然后说:“其实阿樟一直在怪易昶,那天你不在,他应酬喝多了回家,坐在沙发上一直在说这件事。”   “他说如果易昶能负一点责任,他就会更早认识你。”宛婷很宠爱地笑了一下,“还说什么,没准你就是他的哥哥了,还说自己太没用了。他那天真的很不开心的样子。阿樟呢,居然因为这种事责怪自己,是不是很任性也很不讲道理啊?”   梁易舟只觉得心尖发酸,他用手指去触摸那张照片,好像想替那个小许培樟擦眼泪一样。   “我之前总担心,阿樟会不会找不到一个可以共度余生的人,因为他真的不太懂爱情,有时候我跟凯全说,我们是不是把他教歪了?多情却无情,我怕他被自己这份无情伤到。”宛婷看梁易舟,许培樟的眼睛很像她,是那种会让人甘心沉沦的情真意切,“所以我发现他那样爱你的时候就觉得很高兴。”   “也要谢谢舟舟这样爱着阿樟啊。”宛婷笑起来。   梁易舟还没说什么,就听见门把手转动的声音,下一秒许培樟就探头进来,表情有一些不愉快:“妈咪你还答应我不带阿舟来这里的。”   宛婷晃了晃手里的相册,语气轻快:“可是阿樟小时候很可爱啊。”   许培樟走进来,挨在梁易舟身边,也看相册,嘴里还在抱怨:“妈咪你刚刚有没有跟阿舟说什么我的傻事啊?不能说的!”   宛婷站起来,打算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个人,她走到门口,才冲许培樟眨眨眼:“这是我和舟舟的秘密哦。”   梁蕊   “你们说什么了啊?”许培樟拦腰抱住梁易舟,“快点告诉我!”   梁易舟笑着翻相册,不回答他。   许培樟直接把梁易舟扑倒,这张床只有一米五,这样一闹就显得拥挤。   梁易舟仰着,伸手摸许培樟的脸,然后说:“我们在说我很爱你。”   许培樟眼睛睁大了一点,然后低下头吻他,吻得很长久。   “你在故意撩我。”许培樟放开梁易舟的嘴唇又去吻他的耳朵,然后变成轻咬,“我想做|爱,梁易舟。”   梁易舟的手抚着许培樟的侧颈,他半眯着眼睛,理智地劝说:“这里不行。”   许培樟舔他的唇角,然后有些泄气地压住梁易舟,把他抱得很紧。   “但我可以帮你。”梁易舟的手摩挲着许培樟的侧腰,声音也变得暧|昧起来。   “怎么帮我啊。”许培樟抬起头,眼睛里盛着很赤|裸的欲|望。   梁易舟伸出舌头,舔|弄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然后笑起来,反问道:“你说呢?”   许培樟的呼吸一下子不稳了起来。   ……   许培樟躺在床上,梁易舟站起身,把窗户开了一条缝,这会他的唇很红,甚至有一点肿,配上他那一脸餍足的样子,让他的脸显得格外欲。   许培樟把脸埋进枕头里,露出来的耳朵是红的。   “怎么?这会觉得不好意思了?”梁易舟笑着拍拍许培樟的屁股,“这可是你小时候的房间哦。”   “你别说了。”许培樟扭了两下,隔了一会才抬起头,不知道是闷的还是不好意思,他的脸格外红,声音也有点不稳,“你为什么还咽下去啊!”   “这里又没有套子。”梁易舟一脸理所当然。   “那你也不该咽下去啊!肯定很难吃……”许培樟还没说完,梁易舟就捏住他的下巴和他接了一个吻。   “自己尝尝。”梁易舟表情有点坏,“我觉得还好。”   许培樟被他撩得晕头转向,只觉得自己那点没出息的欲|望又要抬头。   但梁易舟突然说:“我妈给我打电话了。”   许培樟一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   梁易舟也躺下来,跟许培樟碰着肩膀,然后才说:“李建林进去了,我妈说想离开重庆。”   “那不是很好吗?”许培樟握住了梁易舟的手,“可以让她来北城的。”   梁易舟摇摇头:“她说要回老家去,很多年没回去了,想回去看看。”   “那也好的。”许培樟说。   “我知道这件事你肯定出了不少力吧。”梁易舟侧过脸看他,“干嘛偷偷摸摸的啊。”   “我自己能办好,用不着让你也操心的。”许培樟笑了一下。   “谢谢你,阿樟。”梁易舟看着天花板,很认真地说。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许培樟很轻松地说,“我前段时间去见了你妈一次,阿舟,她其实是爱你的。”   梁易舟“嗯”了一声,他知道许培樟在宽慰他,让他不要在意,也不要执着于觉得他是被自己的母亲所恨着的。   “我知道的,我能演《阮红妆》,其实是她在那一年找了易昶,我不知道他们当时谈了什么,或许她是想要补偿我。”梁易舟叹了口气,“阿樟,你别担心我,我和我妈,可能这辈子也无法像真正的母子了,但……”   梁易舟有些哽住了,他转过身抱住许培樟,这让他觉得安心很多。   “但我还是希望她能过得好一点。”梁易舟说。   “我知道的。”许培樟吻了一下梁易舟的头发,然后才说,“我也想让你妈妈来参加我们的婚礼的。”   梁易舟“嗯”了一声,他想他比梁蕊要幸运得多,他的爱人触手可及。   所以他也由衷地希望,自己的母亲,可以有机会再幸福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舟舟不会原谅之前的种种,但他会跟自己和解 第105章 番外2   这一次的威尼斯电影节之行,梁易舟闲散得像个度假的游客。他第二次提名最佳男主角,赚足了关注,但媒体想做专访的,都不太找得到人。   电影节几天,他都跟许培樟一起,在各个厅里看片子,或者在威尼斯的小巷里散步。   许培樟是个共情能力很强的人,有时候看到动人之处会哭,《野渡无人》首映结束之后,梁易舟走到后面找到许培樟,他的眼睛红得像兔子。   梁易舟拿手帕给他擦脸,却被许培樟一把抓住了,力气很大,让梁易舟觉得疼。   “阿樟,我好着呢,我又不是江涧西。”梁易舟凑近他的脸,吻了一下他的眼睛,他尝到了咸的滋味。   梁易舟越了解许培樟,就越觉得他柔软,是那种带着甜味的软云团。   许培樟不想让别人看到他哭,所以擦好了脸,出展厅的时候戴了梁易舟的鸭舌帽,帽沿压低,只露出线条流畅的下半张脸。   因为是《野渡无人》的首映,所以很多国内的影视从业人都来了。梁易舟和许培樟出来晚,但还是遇到了很多人。有认识的制片过来跟他们聊天,说拿了影帝要梁易舟请客。许培樟没什么兴致说话,就站在梁易舟旁边,听他们聊天,他的手垂在身侧,和梁易舟的手距离很近。   他们今天都戴了戒指。在圈内,他们都没避讳过两个人的关系,都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   “夏老师,下次再聊,我们要去约会了。”梁易舟在一个话题结束之后这么说。   夏制片很了然地笑笑,然后就跟他们告别了。   “真约会还是找的借口啊。”许培樟瞟他一眼。   “真约会啊,走,我们去叹息桥。”梁易舟拉了一下他的手腕。   许培樟愣了愣,有点害臊:“你怎么……”   “我看了那个电影。”梁易舟说,“虽然现在时间不对,但还是想去那里看看。”   梁易舟在说那个传说,日落时分,当教堂的钟声响起的时候,恋人如果乘坐贡多拉在叹息桥下接吻,他们就能永远相爱。   许培樟有点不好意思地拉梁易舟的袖子,他知道这种想法其实挺幼稚的,梁易舟一直是个理性大过感性的人,所以他问:“你也相信吗?”   梁易舟摇摇头:“我不相信传说。”   然后他又笑起来:“但我相信你。”   但这一天还是没能去叹息桥,威尼斯今天下起了雨,两个人只好找了个cafe,点了点东西然后坐着聊天。   去年拍完《野渡无人》之后,梁易舟又拍了个商业片,承映主投,合家欢的一个喜剧片,预计在今年的春节档上映。   而《莫比乌斯》则赶上了今年的情人节上映,票房优秀的同时,赚足了观众的眼泪,也造成了梁易舟的爱情电影电视剧的邀约增多,不过他都不太感兴趣,最后上半年是和崔洋二度合作,两个人一起拍了一部年代戏,依旧是承映主投。   不知道哪个媒体正好路过,把他俩在咖啡店的画面给拍下来了,距离很近,可以看到许培樟的左手戴了戒指。   这几天路透很多,十张照片里的梁易舟九张身边都会有许培樟,不过到底是两个男人,也没引起太多的关注和猜测。   直到颁奖礼当晚。   秦冠玉和梁易舟并排,在颁奖礼开始前,秦冠玉跟梁易舟说:“小鬼,我分你点好运。”   梁易舟笑了一下:“那谢谢秦老师咯。”   “你还真是很轻松啊。”秦冠玉调侃他。   “尽人事,听天命而已。”梁易舟侧过脸去看许培樟,他坐在他的斜后方,和他戴的是同一个品牌的领结。   当梁易舟的名字被颁奖嘉宾念出来的时候,许培樟是第一个站起来的,等梁易舟依次和主创们拥抱完,转过身,就看见许培樟满是笑意的眼睛。   于是他张开双臂,俯身过去拥抱了他。   “阿舟,我爱你。”许培樟凑在他耳边,在这个巨大的会场里,说了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情话。   梁易舟就这样走上台,拿到奖杯的时候才觉得很不真实,感谢词都差点卡壳。   梁易舟很漂亮地笑,镁光灯拥着他,看起来像一幅画。   “最后我还想感谢一个很重要的人,许培樟,谢谢你选择了我。”梁易舟在感谢词的最后,指名道姓地感谢了自己的爱人,然后拿着属于自己的奖杯,从容地下了台。   等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就听到秦冠玉很轻地笑了一下:“真够乱来的。”   “彼此彼此。”梁易舟表情很无辜。   他知道许培樟在看他,那种灼热的视线好像要把他的背给烧穿了。于是梁易舟回过头去,很轻地说:“是我之前答应你的。”   他是说《野渡无人》还没杀青的时候,许培樟任性地说易昶欠他一个影帝,那个时候梁易舟答应他如果拿了,就要指名道姓地感谢他。   许培樟一愣,然后笑起来,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得意起来。   这件事在国内的网络自然是引发了激烈的讨论,颁奖礼结束之后回到酒店,许培樟拿小号刷微博,就是在凑热闹。   “@卡夫饼:要了命了,为什么要单独感谢许培樟啊?谁能给我解释解释?”   “@科学理智文明渴药:真要说起来,许培樟算梁易舟的伯乐吧,毕竟梁易舟是签到了承映之后才开始红起来的啊。”   “@桃桃气泡:哇靠,这也能往自己脸上贴金?《零点到站》跟许培樟有什么关系?已经是前公司了,勿cue我老婆。”   “@救命是男同:梁易舟和秦冠玉怎么都整这一出?救命渴死我了,这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瓜子二手车:楼上笑死我了,为什么磕的角度会这么清奇啊!”   “@饿死大楼吃瓜人:我之前看的那个分析贴不会是真的吧,说梁易舟和许培樟是恋爱关系啊。”   “@什么都能来一口:什么帖子!给我也磕磕!”   “@不做鸽手:威尼斯几天还不够明显吗?这俩人连体婴啊,而且据说许培樟被拍到的那个戒指是和梁易舟的同款,你们都没发现他戴的可是左手无名指啊!!!”   “@赵万里:我的北极圈冷cp终于有人问津了吗?金主和演员不好磕吗?谢谢你选择我!四舍五入就是告白了!友友们!入股不亏!”   “@月亮乐园:野渡无人拍的时候,许培樟就经常去探班啊,这个电影跟承映没半毛钱关系,他就是去看老婆的吧,斯哈斯哈。”   许培樟拿小号给这个月亮乐园点了个赞,看起来十分满意。   梁易舟洗完澡出来,看他一脸笑意的,就问:“看什么呢?”   许培樟很得意地弯起眼睛冲梁易舟晃手机:“在看他们怎么磕我俩cp的。”   梁易舟站在许培樟的背后俯身下来,就这么看他的手机屏幕。   酒店的沐浴露有一股很浅淡的香,许培樟侧过脸吻梁易舟的侧颈。   “我有个东西要给你。”许培樟笑着说。   “需要我把眼睛闭起来吗?”梁易舟问他。   “不用。”许培樟又亲了一下他的下巴,然后从脚边拿出了一个盒子。   包装很精致,许培樟很期待地看着他:“快点拆开看看。”   “干嘛突然送礼物啊?”梁易舟也看他,表情很愉快。   “给你的影帝准备的啊。”许培樟笑起来,“我觉得一定是你,所以早就准备好了。”   梁易舟觉得开心,礼物外面那层拆开之后是六个颜色很可爱的盒子,盖子上印着许培樟的专属水印。   梁易舟好奇地打量了一圈:“这是什么?盲盒?”   “你拆了不就知道了。”许培樟认真地看他。   梁易舟抽了一个出来,然后拆开,拿出来了一个小人。下一秒他就认出来了,这是他在《扮演者》里的造型。   梁易舟像小孩那样“哇”了一声:“这是你做的?”   许培樟很臭屁地说:“当然了。”   梁易舟开始拆剩下的几个,全部都是他演过的角色形象,Q版的,但是特征很明显,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我自己画的稿子,然后找朋友帮忙做的,是不是很可爱啊?”许培樟眼睛亮亮的。   梁易舟按照时间顺序把开出来的盲盒排好,陈栾,K,云珏,张寻,江涧西。每一个都是他,但每一个又都不是他。   最后一个盲盒比较特别,他不是梁易舟演过的角色,而是他自己,长发扎了个小啾,怀里抱着一只小狗,身边立了一个雪人,表情很可爱。   “我送你一个不会融化的雪人。”许培樟很温柔地看他,“它可以永远陪着你。”   梁易舟觉得眼睛很酸,他探过身去吻许培樟的唇。   “我送你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盲盒。”许培樟回吻他,含含糊糊地讲,“你喜不喜欢?”   “很喜欢。”梁易舟垂下眼睛,这个吻变得热烈起来,当许培樟把他按倒在地毯上的时候,梁易舟凑近他的耳朵,用气音小声地说,“老公,我爱你。”   许培樟给梁易舟洗完澡,把他抱回床上,然后才自己去冲澡。   等到他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梁易舟裹着被子,懒洋洋地趴在床上,正在看手机,面前整齐地排着他送他的礼物。   许培樟盘腿坐上床,看到梁易舟裸着的肩膀:“你怎么不穿睡衣?”   梁易舟懒懒地看他一眼:“我在等你来帮我穿的。”   许培樟忍不住咬了一口他的肩膀。   “你在干嘛呢?”许培樟咬完又舔了舔。   “发个微博炫耀了一下你给我的礼物。”梁易舟晃了晃手机,然后翻身抱住了许培樟的脖子,跟他接吻。   “老婆,你今天好热情。”许培樟的手也不安分,从被子底下摸进去。   “因为今天事业爱情双丰收吧。”梁易舟放开许培樟的脖子,陷在床里,眯着眼睛慢条斯理地舔自己的嘴唇。   “你发的什么?有没有说谢谢老公?”许培樟低头去咬他的唇,语气变得轻挑。   “那你要失望了。”梁易舟仰起头,笑了一下。   许培樟伸手就去抓梁易舟的手机:“密码多少啊老婆。”   梁易舟摸他的喉结,故意摸得充满暗示性,说:“你的生日。”   许培樟很重地喘了一声,低头咬他的耳朵,然后解开锁屏。   “@梁易舟:收到了很可爱的礼物。”   配图就是那一排小人。   许培樟把手机一丢,然后说:“我前几天还偷偷分享过自制盲盒的微博,他们会猜到的。”   梁易舟笑着把他拉下来接吻:“谁在乎?知道就知道。”   许培樟压着他,他很可爱地笑:“那明天我们去叹息桥接吻,被拍到了怎么办?”   梁易舟翻了个身,把许培樟压在下面,然后长久地吻他。梁易舟裹着的被子滑下去,露出漂亮的身体。   “拍到就出柜。”梁易舟勾起唇角笑,“看你敢不敢咯,许总。”   许培樟掐住他的腰,也笑起来:“那我可是求之不得。”   说完两个人突然都笑起来,许培樟抱着他翻身,他们的额头抵在一块,梁易舟的眼睛很亮,笑着说:“好幼稚啊许培樟。”   许培樟低下头吻他:“反正明天要去叹息桥接吻。”   梁易舟抱着他很温柔地说:“好的。” 第106章 番外3   许培樟说他想养一只狗。   说这话的时候梁易舟正对着镜子在扎头发,他咬着发圈,没有嘴回答他。于是许培樟又重复了一遍。   “我想养只狗!”   梁易舟走出来,他已经收拾停当,十五分钟后王叔会来接他去机场。   “有时间照顾吗?”梁易舟看他,许培樟躺在沙发上,眼睛亮晶晶的,充满热切,他很清楚这种眼神能让梁易舟放弃原则。   但梁易舟还是理智地劝说:“我们俩都很忙。”   这种事很现实,梁易舟就算一年只拍两部电影,也至少有大半年要待在剧组,加上各种宣传各种活动,一年下来,他的假期非常少。   而许培樟虽然是按时上下班的人,但他一年的出差次数比梁易舟要多,短差长差,养了狗怕是得经常送宠物店,不出差的时候,许培樟也不能保证自己可以按时遛它,他应酬也多。   “你不觉得很不负责任吗?”梁易舟弯下腰去喝许培樟放在茶几上的水。   “可是我想养。”许培樟很可怜地眨巴眼,“你说是萨摩耶好还是秋田好?”   梁易舟叹了口气:“我不喜欢狗。”   许培樟一骨碌就爬了起来,他拉住了梁易舟的手:“阿舟。”   梁易舟在想是不是他眉间没藏好的戾气吓到许培樟了。   许培樟眼睛里是担心,他扣着他的手心,用很固执的力道。   “小时候捡到过一只小狗,不敢带回去养,就藏在楼梯间里,结果李建林发酒疯,把它打死了。”梁易舟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我发现它断气的时候就在想,都怪我,我不带它回来,它至少还能活。”   许培樟突然一把抱住了他,还按着他的后脑勺,让他严丝合缝地靠在他身上,另一只手在顺他的脊背。   “并不是你的错。”许培樟声音温柔。   梁易舟有点不好意思,这个氛围变得很窝心,他挣出来,一言难尽地说:“许培樟,你像个男妈妈。”   说完梁易舟就拉开了一点距离,避免许培樟恼羞成怒过来扑他。   “我先走了。”梁易舟冲他眨了眨眼,反手就开门走了。   许培樟刚刚把脚塞进拖鞋,怒气冲冲地喊了一句:“梁易舟!你不是不冲浪的吗!哪里学的!你给我回来!我要卸载你的微博!”   梁易舟的节目录制在上海,何邱淮正好在上海拍戏,两个人就约了一起吃饭,梁易舟跟许培樟报备了一下。   “和何邱淮吃个饭,两个人,邵阳来接我,不喝酒。”   顺手发了个定位。   “这么妻管严?”何邱淮看他一通熟练的操作。   “他比较不放心你。”梁易舟有点无奈的甜蜜。   何邱淮就笑了。   “狗好养吗?”饭吃到一半,梁易舟突然问何邱淮,何邱淮家里有一只比熊,他经常在朋友圈晒。   “还可以,我女儿很乖。”何邱淮眼睛都亮了,“你想养狗了?”   “没,他想养。”梁易舟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心血来潮。”   “我养狗是因为那时候工作比较辛苦,连轴转,状态不好,心情也差,裴晴枫就建议我养条狗,会没那么孤独。”何邱淮回忆着,“狗还是裴晴枫送我的呢,养了真的就感觉好很多,虽然要花很多时间照顾它,但是每次一回家,它就蹿过来让我摸摸它,就会觉得很高兴。小狗的依赖,真的很可爱。”   梁易舟想到了许培樟,每次他回来,许培樟就会过来扑他,他特别喜欢肢体接触,脑袋从梁易舟的胸口拱到颈窝,于是他说:“那感觉我家已经有一只了。”   “易舟,我还单身呢,能不能别伤害我了。”何邱淮做了一个捂心口的动作。   梁易舟笑了下,有点发愁地说:“他好像真的很想养,但我们太忙了,照顾得过来吗?”   “我没时间的时候会让我经纪人照顾一下,有时候就送去朋友家里,是挺操心的。”何邱淮说,“你们俩好好商量一下再决定呗。”   “铛铛铛,我是今天的特邀PD,今天带大家来揭秘我们梁老师的休息室。”宋喆拿着摄影机,敲了敲门,“梁老师,可以进来吗?”   宋喆探头进来,他拿着摄影机,充满节目效果地喊了一句:“突然袭击!看看有没有男明星的修养!”   梁易舟妆发还没做,为了方便扎着头发,今天戴了一个形状很特别的木质耳钉。   “梁老师私服很好看诶。”宋喆笑嘻嘻地坐下来,他俩挺熟的,宋喆喜欢找人聊天。   梁易舟看到他手里的摄影机,就把手里的笔记本合了起来:“你随便坐,要不要喝点什么?”   “我可是有任务的。”宋喆把镜头转向梁易舟,“大家不知道吧,梁老师有个习惯非常老年人,在现代社会,他是我见过最热爱使用纸质笔记本的年轻人。”   “今天就当给大家福利了,我们来看看梁老师的笔记本里有什么。”宋喆对着镜头眨了眨眼,然后对梁易舟说,“梁老师可以介绍一下吗?”   “其实就是想到什么写什么而已。”梁易舟很配合地把自己的笔记本举起来,“不是也有很多人喜欢做手账吗?”   “我听说过梁老师会给每个角色写小传,这本里有吗?”宋喆自己也很好奇。   “小传在专门的笔记本里,这本是用来记生活琐事的。”梁易舟解释道。   “既然是给粉丝发福利,可以不可以给我们展示一下。”宋喆冲他眨巴眼,他明明年纪比梁易舟还要大,但成天撒娇,“后期记得给我加行字,就写,拜托你了哭哭。”   “其实并不会很有趣。”梁易舟笑笑,把笔记本翻开,举到正在装哭的宋喆的眼前。   “哇,梁老师你想养狗吗?”宋喆很快地扫了一眼,“写那么认真,这么多注意事项。”   梁易舟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多翻了一页,这会再翻回去又会显得欲盖弥彰,所以他就说:“最近有点感兴趣,所以就在分析。”   “我觉得柯基好。”宋喆浏览完了,然后又转向镜头,“大家说呢?”   讲完这句话宋喆就把摄影机给关了,梁易舟把本子放下:“怎么不录了?”   “还好不是直播,也没放到镜头里,不然你可以直接出柜了。”宋喆指了指梁易舟刚刚翻开的那一页,“所以是许总想养狗?”   梁易舟这才想起来他在养狗的理由那一栏里写了一句:阿樟想要。还画了着重符号。   “谢谢啊,我本来是想翻前面那页的。”梁易舟有点不好意思,耳朵都红了。   “没事,那梁老师配合我重录一段呗。”宋喆很了然地笑笑。   “刚下车。”梁易舟按了电梯按钮,他正在跟许培樟打电话,“不用下来接我,我东西又不多,马上上来了。”   “给我个惊喜?你不会先斩后奏已经把狗领回来了吧?”梁易舟推着行李箱进去,“我没说不让你养,我有好好考虑过的,你要是真的很想要……”   “行了,当面说好了,给我开个门。”梁易舟已经走到了家门口。   “欢迎回家!”许培樟把门打开了,他系着围裙,一边说一边对梁易舟鞠躬,表情十分乖巧,“老公!工作辛苦了!”   梁易舟有点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你干嘛啊?角色扮演?”   许培樟殷勤地把他的行李箱拿了进来,然后又弯腰给他递拖鞋。   梁易舟有点好笑,他故意揶揄他:“许总,为了养只狗原来可以做到这样吗?那我想看你穿水手服讨好我诶。”   “额,不是狗的问题啦。”许培樟蹲着,很可爱地冲梁易舟眨了眨眼,“事发突然,我慢慢跟你解释。”   梁易舟换好了鞋,被他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事情要从大前天我下班的时候说起……”许培樟拉着梁易舟的手,“你把眼睛闭起来。”   梁易舟却没走,他看了许培樟一眼,然后目光往下:“这就是你说的惊喜?”   许培樟一愣,这才发现这个小家伙不老实,已经跑出来了。   梁易舟蹲下来,隔着一点距离看这只猫。   “好小啊。”梁易舟垂着眼睛,看起来想摸它,但又没伸出手。   “那天下班听到它叫得很可怜,我一个孤家寡人,反正也没老婆在家里等着,闲着也是闲着,就见义勇为一下啦。”许培樟嘴上笑嘻嘻的,其实心里没底,他怕梁易舟生气。   “你带它去检查过了吗?”梁易舟仰头看他,他的温柔藏在眼角,弯弯的一点点。   许培樟愣了两秒才回答他:“做过了。”   许培樟发现自己忘词了。   “你想养它吗?”梁易舟试探性地伸出了一根手指。   “想的呀。”许培樟又开始用很可怜的眼神看梁易舟,“但梁老师要是不允许,就算了,毕竟你最大嘛。”   “那你还撒娇。”梁易舟有点无奈,心里盘算着功课好像白做了,得找时间研究下该怎么照顾猫咪,他站起来,“你想养就养好咯。”   “我觉得它跟我挺有缘的,长得有点像之前在重庆见过的那只。”许培樟弯下腰,一把把小猫捞起来放在臂弯里,冲着梁易舟挥爪子,“来,咪咪你看,这是你爸爸,他是最棒的演员,记住了吗?”   “就叫咪咪啊?不觉得太随便了吗?”梁易舟有点好笑,他用指腹很轻地摸了一下小猫的头顶,“你怎么不干脆叫它喵喵。”   “那是我想等你回来。”许培樟低下头,轻轻颠了一下它,声音很温柔,“啊呀,你看爸爸很喜欢你呢,喵喵。”   梁易舟弯起眼睛,又摸了摸它的头,声音带笑:“叫你喵喵好不好?”   猫咪有点懵,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   “它答应了。”许培樟不由分说地采用了这个不能更随便的名字。   被迫获得这个名字的喵喵又叫了一声,似乎在表达不满,可惜许培樟并不买它的账,又开始曲解小猫咪的意思:“喵喵说谢谢爸爸呢。”   梁易舟这才看到客厅里堆了很多未开封的快递箱,看来为了欢迎家庭新成员,他们还得忙活好一阵了。   作者有话要说:梁老师从此猫狗双全(什么)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uwa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