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不堪》作者:池总渣   文案:   和他有关的所有事,都是不堪   【三观不正,狗血淋头,阅读需谨慎。】   本文更六休一,周六不更,额外请假会置顶假条。   每个雨天来时,季衷寒都会疼。   疼源是八年前形如疯魔,暴怒的封戚所留下的。   封戚给他留下了痕迹和烙印,也给他伤痛和折磨。   自那以后,和他有关的所有事,都是不堪。   高人气嚣张模特攻x长发美人摄影受   疯狗x美人   封戚x季衷寒   标签:HE 狗血 虐恋 第1章   雷雨天时,季衷寒都会睡不好,今日也不例外,季衷寒疼得睡不着。   他做过体检,结果出来十分健康。   在雨天时身体内部隐隐泛起的不适感和疼痛,医生说或许是精神因素。   季衷寒并没有听从建议去看心理医生,他知道他为什么疼,也知道这仅仅是因为他不够强大,所以迟迟未能痊愈。   季衷寒饮了口酒,试图把自己灌醉。酒精可以麻痹神经,也能阻挡疼痛,却无法阻拦噩梦的袭来。   意外的是今晚不是噩梦,是那不堪的过去里,曾有过的美好时光。   梦里他看见了年少的自己,因为父母有事不在身边,即将独自一人度过十五岁的生日。   他也看到了那个人,身上很脏,笑却很干净。他气喘吁吁地来到季衷寒面前,掏出了个玻璃瓶。   季衷寒坐在两个人的“秘密基地”一个在后花园搭起的帐篷里,那人送了一瓶“星星”给他。   萤火虫漫天飞舞,那人用正处变声,微哑的嗓音道:“衷寒,以后每一年的生日,都有我陪你。”   季衷寒睁开了眼睛,他面无表情地躺了一会,直到手机震动,这才不紧不慢地接起电话。   那是一道女声:“还没睡醒?今天十二点有拍摄你记得吧?”   “记得。”季衷寒回道。   女人惊讶道:“声音怎么听起来有点低落,你熬夜了?”   “没有,做了个无聊的梦而已。”季衷寒说。   来电的是他经纪人,曾经的高中同学许薇。   对方日常主要是给他安排工作,顺便帮他处理生活上的琐碎。   有人说过,男女之间没有纯友谊,那他和许薇的关系足以反驳这句话。   高中时他和许薇并不熟,在他国外留学回来后,许薇无意间通过朋友看到他的摄影作品,就问他要不要接项目。   一来二去,季衷寒就成了摄影师,许薇当了他的经纪人后,与他的关系渐渐亲近起来,成为他无话不谈的好友。   许薇喝多了,曾当着季衷寒的面大放厥词,她说她之所以对季衷寒没有男女之情,完全是因为发现季衷寒在生活中是个十级残障。   季衷寒的脸长再好看有什么用,找男人还是要找有用的,好看的拿回家摆着太累。   就差没直言季衷寒是个花瓶,季衷寒实在拿她没办法。   面对好友,他的脾气总是很好。因为朋友不多,所以每个他都很珍惜。   许薇在电话里说:“现在十点半,你起来化个妆,然后小赵十一点会来接你,她要是觉得你妆容不过关,下次你就要提前三个小时醒,我让化妆师去你家给你化。”   季衷寒无奈地说:“许薇,我是个摄影师,不是模特。”   许薇快速道:“我也不想的,但是今天要给你拍个视频上传,你也知道咱们很多商单都是通过平台来敲定的。你在平台上名气越大,活就越多。”   本来季衷寒只是个普通摄影,但有次接网红的单子时,对方拍摄工作时的vlog,并上传到微博分享。   身为摄影师的季衷寒,其短暂入镜的画面引起了网友的热烈讨论,以至于那条微博直接被转发过万,也因此给季衷寒带来了不少热度。   许薇当机立断,给季衷寒建微博吸粉,又趁势替季衷寒营销了个美男摄影师的噱头。   虽然那段时间正儿八经的商单没多少,可这种网络效应还是给季衷寒的商业资源升了级。   后来许薇就要求季衷寒留长发,偶尔要季衷寒自拍些照片,她再放到平台营业。   即便不清楚许薇平日里都在折腾什么,但季衷寒觉得能接单、能赚钱,能买心爱的镜头和器材,许薇要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她总不会害他。   季衷寒起来洗了个澡,头发很难吹干,索性湿润地披着,再换上了许薇给他买的衬衫,戴上眼镜。   那是一副复古圆边眼镜,两侧有银色眼镜链做装饰。   季衷寒并不近视,这眼镜仅仅是因为许薇觉得好看,让他戴而已。   他敷衍地给自己上了个妆后,就在家里等小赵。   小赵来得很快,还给他带了三明治和奶茶做早餐。   季衷寒不喜欢吃苦的东西,但他很少说,一般都是别人给什么他就吃什么,还是许薇心细,相处了一段时间,才知道要给他换奶茶。   不知怎么的,许是因为没有休息好的缘故,季衷寒有点心神不宁,上车的时候还险些打翻奶茶。   季衷寒按住乱跳的眼皮,侧眸看向窗外的天气。   才下过一夜雨的天很阴沉,拥堵的马路间,熙攘的车灯泼在满地水上,各色的光污染,叫人看得头疼。   季衷寒随手拿起最新的杂志,翻开一页。   忽地手上传来刺痛,竟是在不寒冷也不干燥的天气里,他的手被纸张切开了一个口子,鲜血涌了出来。   季衷寒含住手,品到了那股铁腥味,不悦地拧紧了眉。   等到了拍摄地点,许薇刚好也在附近,过来看他,瞧见他半湿的头发,直接抬手要打他:“感冒了怎么办!还有你知不知道你穿的是白衬衫,湿了容易透肉啊!”   季衷寒看见许薇的动作,下意识想躲,他不喜欢和人有肢体接触,这也引起了他社交上的很多不便。   许薇见状赶紧放下手,瞪他道:“下次你再这样,我就真动手了!”   季衷寒乖乖应好,他跟着许薇进入拍摄基地,在电梯里,他看着电梯上那跳跃的红色数字,心里的不祥感愈发浓重。   叮,电梯在中间楼层停了下,电梯门缓缓往两边打开,男女谈笑的声音传了进来。季衷寒站在许薇和小赵后面,并没有看清来人的模样。   只感觉进来两个人后,空间无端逼仄得多。   季衷寒抬眸瞧了眼,只看见了一个男人的背影。   作为摄影师的本能,他一瞬间就扫描出了这人的基本体型。   宽阔的肩,蜜色的肤,脖子上若隐若现的血管,应该是模特,还是一个气势很强,野性十足的模特。   他垂下眼,安静地待在角落里,看着手指上的伤口。   又是一声叮,许薇扭头跟他说:“衷寒,楼层到了。”   季衷寒点点头,低头跟在许薇身后出去。他尽力地收起手脚,以防触碰到其他人,尤其是刚进来那体型很大的男人。   经过那男人时,他低垂的视野里瞧见这人的手垂在牛仔裤旁,手背上纹着一截蛇尾,罕见的用了白色的颜料,在他深色的皮肤上,鲜明地呈现着。   蛇尾根部有一缕红,无端色气。   季衷寒心里莫名一痒,觉得这手很适合被拍下来。   下一秒,他的手腕就被这手狠狠地抓住了。季衷寒还没反应过来时,被人触碰的不适感剧烈传来,他听见许薇的尖叫声,也听到了电梯门合拢的声音。   电梯晃动了下,重新上升。   姿势缘故,季衷寒的鼻尖抵在了男人湿凉皮衣上。   进入鼻腔的味道很复杂,烟草与皮革混着雨天的潮意,氤氲过来时,形成了特有的味道,像被雨打湿的兽。   还有一种在这些年的噩梦轮回中无数次体验过,曾经他喜欢,后来又害怕的味道。   只有那个人身上才有的气味。   男人的手按在了他背后,贴在他半干的长发上。下一秒,男人的手指便纠缠着他那湿润的发,狠狠往下一拽。   季衷寒吃疼,被迫抬起脸,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深邃又粗野的眼。   他曾看着这双眼由稚气到成熟,也曾见过里面从喜爱到厌恶。   甚至憎恨和情欲交织的目光,他都见过。   男人恶意地冲他笑了笑,露出雪白的牙。   对季衷寒来说,这更像猛兽处张的利齿,带着令人胆寒的杀气,逼上了他的喉咙。   “好久不见啊,季衷寒。”男人似情人般呢喃低语着,可那面上嘲讽的笑,却如此清晰地烫着季衷寒的眼。   季衷寒缓缓地眨了下眼,感觉身上那因为被人触碰的鸡皮疙瘩,诡异地消失了,逐渐平复。   他张了张嘴:“好久不见,封戚。” 第2章   狭小的电梯间里,两个男人形成对峙的局面,其中一方更为强势的,将另一人压在冰冷的梯面处。   封戚挑剔地打量着季衷寒的脸许久后,目光落在他的镜框上后,发出嘲弄般的嗤笑。   这声音让季衷寒感到难堪,浑身不自在。   封戚的手背滑至季衷寒脸侧,轻轻拍了几下,是挑衅的意思。可那手背的蛇尾的红印,却也贴在季衷寒脸上。   纹身处有些粗糙,隆起的纹路搔得季衷寒脸侧那寸皮肤微微发痒。   封戚沉声道:“装不认识我?”   闻言,季衷寒只觉不管是八年前还是现在,封戚都是一如既往地不讲理。   “没有。”季衷寒面无表情道。   封戚掐住他的脸:“我就说今天怎么感觉这么倒霉,原来是要遇见你啊。”   他声音又嫌又恶的,好似主动抓着季衷寒,现在又把人拖到怀里的人不是他一样。   季衷寒不想同他多说,只道:“你吓到我朋友了。”   不知这话哪里刺激到了封戚,对方掐在他脸上的力道突然增大,封戚说:“是你女人吧,你的口味变了许多啊,我……”   话还没说完,已经停了好一会的电梯门被打开,许薇站在外面气喘吁吁道:“你干什么!快松开他!”   季衷寒双手扶在封戚肩膀上用力一推,封戚猝不及防下竟真被推开了,他诧异地看了季衷寒一眼。   自从八年前那事以后,季衷寒就去报名了柔道,虽然穿着衣服看不出来,但身体早不似之前那么纤弱。   不过……季衷寒扫了眼封戚比从前更加强悍的体格,眉心微皱。   这人到底怎么长得,去国外的是他又不是封戚,凭什么这人高中之后还能长高,如今体魄更似外国人。   基因果然很重要,后天改变不了。   季衷寒越过了封戚,走向许薇,安抚道:“没事,这是我……”   他在认识的人和老同学之间纠结了下,最后道:“一个曾经认识的人。”   他没有要回头看封戚的意思,倒是许薇,本还想站在原地同封戚争辩,但季衷寒走得太快,她只能跟上:“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不知道?”   季衷寒淡淡道:“因为不是很熟,所以你不知道。”   即便走出很远了,季衷寒也能感觉到封戚那热而沉的目光如影随形,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背脊上,直到从走廊拐角处进去,那股视线被建筑物挡住,灼热感才从他身上缓缓淡去。   许薇跟了他一路,还想问他去哪。   谁知季衷寒直接来到安全通道,走楼梯。   季衷寒一本正经道:“我们拍摄楼层不是在楼下吗?”   许薇无语道:“那你坐电梯啊,逃什么?”   季衷寒不赞同地说:“我不是逃,只是不想让客户等太急。”   许薇都懒得反驳了,她知道季衷寒和那个男人的关系肯定不简单,刚才季衷寒说不是很熟的时候,许薇回头看了那个男人一眼。   那男人听到这话时的眼神太可怕了,令许薇心惊,她不知季衷寒到底是在哪认识了这么恐怖的男人。   不过那男的长得真眼熟,许薇总觉得自己在哪见过。   这样出众的脸,即便是凶神恶煞,看起来很讨人厌,也不能否认对方五官实在出众。   不过既然衷寒和对方这么多年都没联系了,现在就偶遇这么一回,应该不会再有别的联系吧,许薇心里安慰自己。   今天拍摄的内容是牛仔系列的商业广告,拍摄的方案早就在之前便商量好了。   品牌方需要展现出男女间的欲望和性感,又不能越线,点到为止就好。   听到这主题的时候,许薇觉得季衷寒可能不会完成的太好。   在她眼里,季衷寒像是没有欲望的人,又或者说需求淡薄。   不和女性交往,没有助兴工具,连电脑都是干干净净的。   许薇甚至怀疑,季衷寒没有过性经验。   可是她一个圈内的朋友看过季衷寒的一组图,那组图是季衷寒代表作之一,主人公是他自己,名为《自我》。   那组照片的色调统一,浅红的光晕铺在季衷寒的脸上,没有完整的五官,只有放大的部位。   不聚焦的瞳孔,凌乱的头发,湿润的,泛着微光的齿。   朋友说,季衷寒一定有过性生活。   许薇觉得可能是朋友淫者见淫,她目光从季衷寒晃动的头发,再看到对方的腰身不算粗,但看着挺有力,难道真有过?   如果真的有,那许薇非常好奇,到底是何方神圣能睡到季衷寒?   季衷寒弯腰调试着机器的参数,他对旁人的视线很敏感,大概是做摄影师久了,注视别人的同时,也时常被人注视,敏锐度提升了不少。   季衷寒回头问许薇:“你在看什么?”   许薇把目光从季衷寒臀部挪开:“没什么,我去帮你问问什么时候开拍。”   说完后许薇风风火火地走了,小赵凑了上来:“季老师,刚刚许姐是脱了高跟鞋跑楼梯上去的,我第一次看她急成那样。”   季衷寒抿唇笑了笑:“许薇就喜欢瞎操心。”话是这么说,但许薇这么在乎自己,他还是挺高兴的。   他不常笑,一笑的时候嘴角就会有一个小梨涡,将他本来偏冷的五官柔和不少。   小赵下意识掏出手机:“季老师你再笑一下,我拍个短视频。”   季老师不笑了,甚至无情地把头掉了回去,继续弄器材。   不多时,模特们也纷纷就位了。   许薇在杂志主编的办公室里聊了会天,这才跟着人一起走出来。   现场已经开拍,除了机器的嗡鸣声,人意外的多。   要知道平日里,虽然工作人员也多,但这么多的还是头一次。   主编看见许薇有点惊讶,不由笑道:“因为这次我们请来了Rio,大家都想要围观。”   作为半个同行,许薇当然听过Rio的大名。   电光火石之间,许薇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的脸,她猛地停住了脚步,艰难回头:“Rio?”   主编得意道:“是啊,今年业内最受欢迎的男模。我可是花了大功夫才把这尊大神请过来的。你家衷寒要是把Rio拍好了,样片一出,又会有不少合作找上门。”   许薇加快脚步,来到棚内,只看那众人视线聚焦之处,穿着一条牛仔裤坐在皮草上,臂腕里还搂着女模大腿的男人,正是不久前把她家衷寒堵在电梯里的人。   许薇担心地望向季衷寒,只见季衷寒已经把头发随意扎成一束,端着摄影机认真拍摄。   不一会,季衷寒便放下摄影机,对Rio说:“表情再柔和点,想象一下她是你女朋友,是你心爱喜欢的人。”   封戚就换了个动作,季衷寒重新抬起相机。   可没多久,季衷寒停了拍摄,说:“你知不知道你表情现在有多难看?”   这话一出,现场的气氛猛地一僵。   许薇背脊都麻了,看了眼主编的脸色,果然对方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因为她家衷寒虽然也挺有名,但现在跟Rio这样级别的模特硬碰硬,也算是鸡蛋碰石头了。   两人的咖位有壁,她现在只能祈祷这个Rio脾气能好点。   但很可惜,她注定要失望了。   只见Rio收回手,慵懒地撑在皮草上,目光锐利地盯着面前的摄影师:“是吗?要不你把你那张脸挡住?说不定我心情就会好一点。”   瞬间,棚里的气氛就变得剑拔弩张,摄影师和模特之间的对视时,空气里仿佛有无形的刀光剑影。   就在此时,主编大步上前:“大家辛苦了,我给大家叫了个下午茶,吃了再继续拍摄吧!”   许薇也趁机把季衷寒拖了下来,一路拉到了休息间。   等关了门,许薇才头痛道:“你怎么回事,工作时候不要夹带私人情绪还要我教你吗?”   季衷寒挺认真道:“是他不敬业,今天的主题是拍爱欲,他表情就像是面对着仇人。”   许薇:“那你也不能直接说他表情难看啊!你就不能引导他吗?”   季衷寒抿唇不语,许薇更头大了:“衷寒,这次的商业合作是有违约金的,要是怎么合作到一半被炒了,你新看上的那款车就不能买了,房贷也要停了,还有你最喜欢的镜头,也不能定了。”   每说一句,季衷寒的眼睛就睁大一分,听到最后,他都惊了:“怎么会这样,我不是有存款吗?”   许薇比出几根手指:“违约金这位数,直接能把你的存款赔光。”   “还有,你得罪了这个品牌,怕是之后的商业合作也不好接了。”许薇又说。   被生活所屈服的打工人季衷寒,总算认了错:“我知道了,我不会再说了。”   许薇:“会好好拍?”   季衷寒闷闷地嗯了声。   许薇这才开门出去,谁知刚出休息室,就见只穿着牛仔裤的Rio站在门外。   Rio要越过她进休息间,许薇下意识抬手拦,却听季衷寒在身后说:“许薇,没事的,让他进来。”   Rio听到这话,忽然抬起下巴,似赢家般扫了她一眼,继而充满优越感地走了进去。   许薇:“……”   幼稚。 第3章   封戚步入休息室,随手把门关上反锁。季衷寒背对着他,正把头发重新扎起。   他后颈露于光下,封戚盯着那腻白的部位,下意识眯了眯眼。   季衷寒不知察觉出什么,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转过身来。   封戚刚上前几步,季衷寒就急声道:“站住。”   可这人要是乖乖听话,就不是封戚了。   季衷寒只能被逼得步步后退,都后悔刚才放封戚进来。   直到后腰抵住了休息室的桌面,季衷寒被逼无奈道:“别再过来了。”   封戚总算停住,戏谑地抱起双手:“现在知道怕我了,刚刚拍摄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呢?”   没穿上衣的封戚,就像卸下枷锁的猛兽,肆无忌惮的嚣张感和所展现的强势,皆让季衷寒感到不适。   而且他那不喜肢体接触的毛病要是暴露出来,说不定封戚会更过分地折磨他。   季衷寒试图与封戚有效沟通:“都这么多年过去,你也长大不少,没必要还像个孩子一样闹脾气。”   封戚冷笑一声:“闹脾气?”   季衷寒直视封戚的双眼:“是啊,你讨厌我,不代表我们就不能共事了。”   封戚还未说话,休息室的门再次被敲响。   季衷寒看了封戚一眼,小心避开对方,想要去开休息室的门。   门外是许薇的声音:“衷寒,有个合作方找你,你方便接电话吗?”   季衷寒指尖刚碰到把手,顿时感觉身后传来极大的压迫力,叫他后颈寒毛竖起。   他反应力其实够快了,却比不上身后人的迅猛。   季衷寒被人反扣着手,狠狠按在了门上。他的脸颊撞在坚硬的门面,很快就传来肿痛的感觉。   门外的许薇被这动静吓了一跳,着急敲门:“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   封戚无视门外人焦急的拍门声,嘴唇凑到季衷寒的耳边:“你说得对,我就是讨厌你,讨厌到不想和你共事。”   “你说我要是出去跟主编说换个摄影师,又或者我向业内放话不想跟你合作,你猜猜看,大家会选你,还是我?”封戚说到后面,尾音都愉悦上扬。   很显然,对于这个问题,他早就有了答案。   因为比起季衷寒,不管是品牌还是合作方,都会选择名气更大的人。   季衷寒听明白了封戚的意思,这人是要整他,叫他在业内都混不下去。   虽然这些年来,他经常会做噩梦,甚至有时候想着,这辈子没有遇见封戚就好了。   可是真见到封戚的时候,季衷寒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害怕。   明明和他有关的一切,都已变得不堪。   季衷寒深深地吸了口气,忍下胃里逐渐泛起的酸意。   那不是因为被人触碰所引起的生理反胃,而是情绪难受所带来的胃部紧缩。   季衷寒背对着封戚,努力地调整着呼吸:“随便你,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说完后,他不顾肩膀会被扭伤的风险,硬是挣脱了封戚的束缚。   这些年的柔道到底没白练,他借力撞开了封戚后,立刻开锁拉门。   门外的许薇急得脸都红了,见他终于出来,刚想说话,忽然愣了一下。   季衷寒冲许薇露出安抚的笑:“没事,是谁的电话?”   许薇扫了休息室一眼,脸已经沉了下来,一副就要撸起袖子上去干仗的模样。   季衷寒地把人按住,顺势带离休息室。   许薇挣扎了半天,到底没敌过男人的力气。   她着急道:“他是不是欺负你了?对你动手了?走!咱们这就去验伤,不告得他倾家荡产我就不姓许!”   “他没对我动手。”季衷寒解释道。   许薇根本不相信,扭过头指着他眼睛:“你刚出来的时候看起来都快哭了,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   季衷寒立刻否认:“你别胡说八道,我没有哭!”   许薇还想说什么,却硬生生止住了,在原地气愤地转了半天,只能暴躁地拿出香烟来,却半天打不着火。   季衷寒那些难受都被许薇这番动静给搞没了,他好笑地取下许薇手里的烟:“这里禁烟,要抽就出去抽。”   “再说了,女孩子别抽太多烟,对身体不好。”季衷寒把烟塞回盒子里,顺便没收到了自己口袋中。   许薇没好气道:“我生气对身体更不好,你少被人欺负,我就少生点气了。”   季衷寒:“谁能欺负我?再说了,我身手有多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许薇这才想起季衷寒的身手,确实如他所说。   季衷寒长得这么一张脸,注定桃花一堆,有时候还会招到烂桃花。   时尚圈gay多,曾有一男模追季衷寒未果,竟试图强吻他。   等许薇接到电话赶过来时,男模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   幸好那男模要面子,加之对季衷寒仍有迷恋。   不然就男模断了几根肋骨的伤势来看,许薇很有可能就要去保释季衷寒了。   许薇焦虑地抓了抓头发:“算了,我们好好拍,以后只要和这傻逼有关的合作,我都会帮你拒绝。”   季衷寒苦笑了下,到底没忍心告诉许薇,也许以后还不一定能接到单子了。   封戚以前就是这么个性子,爱恨分明。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能对他好到天上去。   恨一个人时,能把对方践踏到地狱里,还嫌不够。   他何其有幸,在封戚这里能够体验到两种极端。   等再次开拍,封戚的状态却意外地好了很多。许是因为他大大减少了望向季衷寒镜头的时候,更多都在与女模互动。   他撩拨起一个人时,不太有表情,只有唇边噙着点淡笑。不像面对深爱的女人,更像是捕获称心的猎物,瞧着有种危险的性感。   可看着这样的封戚,季衷寒不自觉地分散了思绪,一些回忆不合时宜地涌上脑海。   他见过封戚喜欢一个人的样子,那么纯情,紧张又羞涩。   说喜欢的时候,甚至没办法好好地直视对方的眼睛。   告白成功后,会把人整个抱起来,笑起来的模样,好似天都亮了。   季衷寒放下了单反,转头对小赵说:“出片了,你让主编过来看看。”   主编过来确定好照片后,季衷寒便出了摄影棚。   季衷寒喜欢摄影,摄影对他来说,兴趣所带来的喜悦大于工作的疲惫。   可以说他很喜欢这份工作,对封戚说的话只是嘴硬,真要接不到活了,他肯定是要难过的。   手指碰到口袋里的香烟,季衷寒取了出来,熟练地给自己点上。   半开放式的小花园里,风很大,险些没能点燃香烟。   季衷寒轻轻抽了一口,感觉到手机震动。   他拿出来一看,瞧见来电显示后有点犹豫。   不过没犹豫多久,他便接了起来。来点人絮絮叨叨地关心他的身体,问他最近过得如何,有没有喜欢的人,什么时候带一个回来看看。   季衷寒不多话,偶尔才回一两句。   在对方问他什么时候回美国的时候,季衷寒才说:“妈,我在这边挺好的,不回去了。”   梅玉玲急声道:“怎么能不回来!你要是……”   季衷寒在对方说出更多的话之前打断道:“让我爸少喝点酒,多注意身体,我挂了。”   直到挂断了电话,季衷寒才缓缓吁出一口气。   抽完一根烟,他刚回头便怔住了。   封戚竟然不知什么时候也出现在小花园里。   这人在身后待了多久?是他打电话的时候?   封戚很快便给出了答案,他低笑着迫近了季衷寒:“怎么这么快挂了,我都还没跟她打声招呼呢。”   季衷寒嘴唇颤了颤,封戚抬起手,却不是要揍他,而是温柔地摸着他的脸,轻声道:“刚刚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想说了。”   “你留长发的样子,更像那个婊子。”   “叫我看了……都觉得恶心。” 第4章   时隔多年,再次重逢。季衷寒有想过封戚的厌恶对他来说会有杀伤力,但没想到真正听到时,心脏会像是被针扎了般,密密麻麻地疼了起来。   封戚紧盯着他,看他因为自己的话语而失色的脸庞,嘴边温柔的笑意褪去,冷酷道:“怎么了,又想装出可怜的样子?”   季衷寒仓皇地垂下眼,推开封戚触碰自己的手,连忙后退。   直到离开封戚的气息包裹,他才勉强冷静下来。   封戚注意到他的躲避,冷笑一声,他语调暧昧又轻柔地问:“为什么一直躲我?我们不是连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吗?”   季衷寒的后颈出汗了,逐渐泛起刺痛。   “封戚,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   封戚面色一变:“季衷寒,你给我记住了,从你骗我的那刻起,那些事就永远不会过去,这是你们欠我的!”   季衷寒觉得焦虑所引起的疼痛已经攀升到太阳穴,他实在没心力去和封戚争论当年的事。   何况正如封戚所说,他的确欺骗了封戚,哪怕在一些事上确实存在误会,可他到底做了伤害到封戚的事情,这点他没法否认。   但封戚也狠狠伤害了他,以至于伤害的后遗症持续到现在。   他们之间的对错已经像团乱麻,谁都没法去理清。   季衷寒白着脸,近乎求饶道:“反正以后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封戚本想乘胜追击,话还未出口,便发现了季衷寒的不对劲:“你脖子怎么回事?”   季衷寒大概知道他脖子现在是什么情况,应该已经泛起了大片的红斑,他每次情绪紧张就会这样,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   封戚却追问道:“刚刚的蛋糕里有花生,你是不是吃了!”   蛋糕?季衷寒想起杂志社主编请了大家下午茶,里面是有蛋糕。   但是他根本没吃什么蛋糕,因为没胃口,更没心情。   他没有立刻反驳,却造成了误会。封戚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将他往外拖:“你他妈不知道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过敏药带了没?你女人身上有没有?!”   分明刚才还一副要将他生吞活剥的样子,现在又好像很关心他。   封戚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矛盾,多可笑?   季衷寒甩开封戚的手,封戚扭头看了他一眼,沉着脸说:“别拿自己健康开玩笑。”   谁会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季衷寒不知道有多惜命。   “我没吃蛋糕。”季衷寒否认道。   他知道为什么封戚现在会这么紧张,曾经他因为吃了封戚做的饼干而全身过敏,紧急送进医院抢救。   季衷寒一直都记得,他在病床上睁开的时候,封戚哭肿了一张脸,担心至极地凑过来看他。   那时的封戚,意外爱哭。   明明在进入高中以后,身高蹿得飞快。可情绪上头了,还是会忍不住红了眼眶。   几次被逼红了眼,都是因为季衷寒。   平日里季衷寒要是和封戚有矛盾,封戚的眼皮红得比他的怒火还要快。   往往封戚都是一边红着眼,一边咬牙切齿地对季衷寒说:“你不要仗着我在乎你,就这么气我!”   季衷寒那时极擅长冷战,可冷战这种事,只有对一个在乎你的人有用。   自打他过敏入院后,封戚就记下了他所有的过敏源,日常排查过敏因素时,比他还要谨慎。   照顾他这件事,过去一度是封戚的本能。   而此时此刻,季衷寒深知封戚紧张的表现,不过是曾经的本能在作祟,当不得真。   季衷寒用手轻轻擦拭掉脖子上的汗水:“我不会在外面吃东西。还有,许薇不是我的女人,她是我的经纪人,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希望你能对她尊重些,别一口一个你女人。”   刚说完,季衷寒就觉得自己说了一堆废话。   封戚都没打算尊重他,又怎么会尊重他所在乎的人。   果不其然,封戚脸上紧张褪去,重新浮起嘲弄:“最好的朋友?曾经的我不也是?”   季衷寒下意识警惕起来,他总感觉只要封戚提起过去,就没什么好事。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季衷寒掏出来一看,是许薇给他打的电话。   封戚眼力极好,一扫便看得一清二楚:“接啊,你最好的朋友打来的电话。”   不知怎么的,封戚把那最好的朋友五个字,咬得特别重。   如果声音有实体,那这五个字都要被封戚的牙关磨得稀碎。   季衷寒没什么表情地接起了手机,和封戚对话时的声音不同,他此时的嗓音明显要柔和许多:“我在小花园这边抽烟,一会就回去。”   “嗯,我知道了,我会坐小赵的车。”   “放心,我会在家里乖乖的待着,不去喝酒。”   说着说着,季衷寒感觉封戚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越来越深,愈来愈重,他忍不住侧过身,往旁边走了几步,不是很想当着封戚的面继续打电话了。   可是许薇叮嘱他的时候,往往都会说很久,说到方方面面,就怕一个不注意,季衷寒又糟蹋了自己身体。   季衷寒早些年作息紊乱,三餐不定时,都是被许薇一个又一个电话,一次又一次的上门强行纠正过来的。   其实许薇这样过于强势的性格,放在普通人身上可能会觉得有点压力。   但像季衷寒这种习惯受管教的人来说,就接受良好。   有人看着他,他就乖乖改正,没人管他,他又会渐渐地恢复从前的那些不良习惯,很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他有心想要提前结束通话,任谁被封戚这样盯着看,都没办法自在地继续说下去。   许薇马上就要赶下一场拍摄,她手里不止季衷寒一个摄影,不过季衷寒确实是让她最操心,也最偏爱的一位。   她感觉到季衷寒的声音有点不自在,马上意识到不对:“你说话怎么支支吾吾的,是不是有谁在你旁边?”   很快,许薇就知道到底是谁在季衷寒旁边了。   她听到季衷寒惊呼一声,声音带着些许痛楚。   没等她着急地询问发生了何事,就听到Rio的嗓音,从季衷寒的通话里传出。   男人的声音隔着电磁流,有些失真,却又那样清晰。   以至于接下来的话语,都如同一道道惊雷般劈到了许薇面前。   “你说她是你最好的朋友,那不也一样可以是你女人?”   “季衷寒,你不是最喜欢跟你的好朋友上床吗?”   “不过要是让她看到你在我床上的样子,大概就没办法对你有兴趣了。”   声音渐近,Rio的声音彻底贴近了话筒,笑吟吟地对她说:“你说是吗,许小姐。“ 第5章   许薇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通话就被人挂断了。   她握着手机愣了好一会,这才想起季衷寒还和那个不好惹的男人待在一起。   且不说Rio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只看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可一点都不像是和旧情人相遇的样子。   倒不如说仇人相见,冤家路窄。   许薇担心季衷寒的人生安全,而现实里,季衷寒则将手机抢了回来后,快狠准地往封戚的肚子上捣了一拳。   封戚不防,被他打得弯下了腰,手机自然拿不稳,被季衷寒夺了回去。   封戚捂住生疼的肚子,却没发火,反而道:“她不是你最好的朋友?要是只听了我的话就嫌弃你,那你也没必要继续跟她来往。”   季衷寒觉得封戚很可笑,都做出这么不尊重他的事,竟还敢一副像是为他好的样子。   封戚怎么对他,他都能独自消化,但故意对着他朋友胡说八道,这他实在没法忍受。   季衷寒生气的表现,多年都不见得改变。   他不开心了,就喜欢无视那令他感到不高兴的人。   从前封戚要是惹到了季衷寒,没多久就会后悔,苦思冥想要怎么把人哄回来。   现在封戚不会了,也不可能去哄。   季衷寒不指望封戚认错,要是封戚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来哄他,他才要害怕封戚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还是别有居心。   季衷寒要绕开这个疯子去找许薇。   小花园的玻璃门没有完全关上,这里是个安静地方,少有人来。   季衷寒听到了高跟鞋的敲击声,应该是许薇赶了过来。   他当然不担心许薇听到那些话会对他有什么成见,许薇自己gay蜜就一大堆,甚至还帮gay蜜问过季衷寒的联系方式。   当然,季衷寒要是不愿意,许薇绝对不会强给。   季衷寒加快步伐,却听身后封戚阴郁道:“揍完我就想这么算了?”   季衷寒皱眉,他不怕和封戚打架,可现在封戚不像他从前认识的那个人了。   现在的封戚,疯狂又任性,不按常理出牌,经常做一些冲动且过火的事情。   好像恨极了他,又莫名其妙地关心他。   当许薇穿着白西装的身影刚出现在玻璃门前时,季衷寒已经被封戚用手臂箍住了腰,他背部撞在封戚温度极高的胸膛上,在绝对的力量下,所有的技巧都无济于事。   他甚至没办法挣脱封戚的怀抱,而他极好的视力,则看清了玻璃门后,许薇那张惊讶的脸。   下一瞬,后颈传来剧痛,是被封戚用那尖利的牙恶狠狠地咬了上来。   脖子上的疼痛让季衷寒眼前阵阵发晕,他早该知道,刚才他动完手后,封戚没有立刻反击,不代表这事就这么过了。   这个睚眦必报的男人!   玻璃门后的许薇,捂嘴惊呼,她看见Rio咬住了季衷寒。   可这动作实在不能称之为攻击,画面瞧着太暧昧了。   男人和男人打架,拳打脚踢的她见过,她从没见过一个男的去咬另一个男的。   简直像是动物世界里猛兽制服自己伴侣的行径,充满野性,又像是在同竞争者示威。   尤其是Rio那张脸,咬住季衷寒的同时,还寒意森森地望着她,好似在警告她,要是敢越线过来,他一定会对她不客气。   可能是先入为主的原因,许薇总觉得Rio长了一张会对女人动手的渣男脸,实在很讨厌。   鼓起勇气,许薇拉门上前,就见季衷寒抬手挡开封戚的脸,拧腰转头的同时,左手一拉,右肘上顶、试图把封戚这个比他高半个头的男人摔出去。   许薇虽没见过季衷寒练柔道,但也知道这是柔道经典动作。   她现在明白,为什么之前那个冒犯季衷寒的男人能被打得这么惨了。   就在她以为Rio要摔出去的时候,Rio却只是晃了晃身形,很快就稳住自己,反而借着力推着季衷寒往墙上顶。   小花园的墙面由深红的砖砌成,满墙殷绿的枫藤,季衷寒撞在墙上,被男人按着双手时,许薇的思绪跑偏了一秒钟。   这两个男人到底是怎么做到连打架都这么像调情的?   难道真是旧情人?她是不是多管闲事了!   许薇用力摇摇头,把这些想法晃了出去,即使是旧情人也不能这么动手动脚吧。   “Rio,你再这么动手动脚,我就报警了!”许薇紧张地喊。   Rio扭头扫了她一眼,许薇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经纪人,挺起气势,梗着脖子瞪着封戚。   封戚沉默地看了她一会,缓缓松开了季衷寒。   许薇立刻凑到季衷寒身边,担忧道:“有没受伤,疼不疼,别怕,有我在呢!”   许薇一扭头,发现封戚还在盯着她看,没好脸色道:“你三番两次对我们衷寒动手,这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季衷寒按了按许薇的肩膀:“算了,我没事,你不是一会还要去别的地方吗,快去吧。”   许薇不赞同地对季衷寒说:“你可以脾气好不计较,我不行!”   说完后,许薇又冲封戚开火:“你经济人呢,在不在现场?我要和你经纪人好好谈谈,他到底是怎么管手下的模特的!”   这语气,简直像是自家孩子被打了,所以急赤白脸地要找对方家长谈话。   封戚伸手掀起自己的上衣,把许薇吓了一跳,还以为这人见势不对,企图色诱。   她刚想说别来这套,就见Rio那形状完美的腹肌上,有一块明显的红肿,只需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化作大片淤青。   动手的人力道绝对很大,也不留情面。   许薇僵硬地扭头看季衷寒,季衷寒有些心虚地飘开了视线。   “许小姐,这事真要计较的话,还是他先动得手。”封戚微笑着说:“你确实该和我经纪人谈谈,要是我因此耽误了工作,你们得商量一下赔偿事宜。”   许薇闻言双腿一软,她们公司小门小户的,哪里赔得起。   季衷寒见状,咬牙道:“你要索赔的话,冲我来。”   封戚拍了拍手:“好啊,我明天还有一个内裤广告拍摄,违约金三百万。衷寒,这钱不如你替我出了吧。”   他学着许薇那样称呼季衷寒,只念后面两个字。甚至把那名字,都念出了暧昧的味道。   封戚弯着眼,笑起来的时候,仍有当年的影子。   深邃五官所带来的攻击力,都被这笑柔和了,让季衷寒恍惚觉得,面前这个人,还是过去的那个。   封戚说:“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看在你和我的交情上,我就不收了。”   涉及到钱,许薇又可以很没有原则。她软下语气,和封戚打着商量:“Rio,别这样嘛,你和我们衷寒是什么关系,何必算得这么清楚。”   封戚听到她的话,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我们的关系?”   许薇见状,不顾季衷寒在她身后拉她衣服,硬是甩开了这惹事精,好脾气道:“是啊,你们曾经关系这么好,现在何必闹成这样呢?拍摄的时候肯定是要全身化妆嘛,这样吧,我给你介绍个化妆师,保证明天让你状态完美地上镜,一点淤青都不会看出来的。”   封戚挑眉:“听你这么说,季衷寒和你提过我?”   许薇是今天才知道Rio这号人物,但看这情况,是有得谈的。   这不是很明显吗,分手后死死纠缠,十分在意的那个人,显然爱得比较深。   Rio一看就是对她家衷寒念念不忘,因爱生恨。   许薇一拍手心:“提过!当然提过!衷寒这些年都没再恋爱呢,现在还是单身。”   她话音刚落,面前的Rio却露出了更怪异的神色,好似想起了什么极痛恨的事情,连模样也阴沉下来。   许薇心想,这不对啊,不像是听到老情人为自己守身如玉的欣慰感。   季衷寒已经放弃阻止许薇了,他无奈地闭上眼。   果然,只听封戚讥讽地冲他道:“看来这些年,你们衷寒都没什么机会当第三者啊,毕竟越是有对象的,他就越喜欢。” 第6章   去下一个拍摄地点的路上,小赵开车送许薇,顺便也把季衷寒载回家。   季衷寒坐在后座,许薇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表情。   他本来一直面朝窗外,但是窗玻璃的反射能看见许薇一直有意无意地望过来,季衷寒不由地叹了口气。   “别看了,想问就问吧。”季衷寒说。   刚才在小花园闹成那样,他没指望着许薇能自己消化。   许薇扫了驾驶座的小赵一眼,谨慎道:“我没什么想问的。”   季衷寒心知,以许薇的性格,是最瞧不上当第三者的人。   或许是这指控过于严厉,许薇并不是很相信封戚说的话。   但她又担心这件事是真的,那被小赵听见,传出去就不好了。   人都是双标的,涉及到亲近的人,就没法很客观地看待一件事情。   季衷寒不是很想说太多关于他和封戚的事,那些回忆都在年复一年中,被他锁进了记忆深处。   何况真要和人说,他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季衷寒只简单道:“这件事是他误会了,不过当年我也有错。”   许薇明显松了口气:“我就说嘛,你要是真像他说的那样,这些年也不可能一直是单身。”   许薇放心地拍着胸口,取出了自己的保温杯,打算喝口咖啡平静一下。   季衷寒说:“他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觉得我绿了他。”   许薇咽下咖啡,随意道:“我懂,情侣因为误会分手,因爱生恨,他觉得你是个渣男。”   小赵在前排已经频频看后视镜,许薇拍了下驾驶座:“这么八卦做什么!乖乖开车。”   小赵哦了一声,重新把目光落回前方。   可接下来的话,许薇庆幸她的咖啡已经咽下去了,因为季衷寒说:“我的意思是,他觉得我和他女朋友发生了关系。”   许薇还是呛到了,被自己的口水,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小赵再次将目光聚焦在后视镜上,好奇地望向后排。   季衷寒挺平静地帮许薇拍了拍后背:“实际上我并没有和他女朋友发生什么,是他误会了。”   “这不是,我,你他……”许薇结结巴巴,根本没法理清这个关系。   搞了半天原来季衷寒和Rio是情敌?   那Rio为什么说自己睡过衷寒?胡说八道的吗?   亏她以为季衷寒和Rio是一对,搞半天是她磕错cp?   季衷寒没再过多的解释,只说:“他是我发小,曾经关系很好。”   许薇尴尬道:“你们因为那个女生决裂了?”   这也太老土了吧,何况有什么误会不能好好解释清楚。   要是Rio就因为这和季衷寒绝交了,那这份情谊也太没分量了。   季衷寒将脑袋靠在车窗上,这时正好路过的学校路段,车辆缓行,有男生踩着单车过来,他的朋友骑在后座上,两人不知道提到什么,一块大笑起来。   大概是因为重新遇见了封戚,以至于那些好的不好的,万般情绪涌上心头。   他和封戚自幼相识,作为邻居,两家人房子挨在一块。   从他的房间里望出去,对面窗户就是封戚的卧室。   在这种情况下,生命中很长一段时间,他们是彼此最重要的人。   亲密到彼此的父母都说,他们像一对真正的兄弟。   封戚高中时并没有同他在一个学校,季衷寒学校在一中,封戚的学校是十三中。   两所学校关系不好,互相敌视,看不顺眼。十三中的学生碰见一中的同学,势必要挑衅一二。   高中时,封戚的成绩就烂到一塌糊涂。哪怕有季衷寒替他补课,也经常低空飞过。   就在这种情况下,季衷寒非常担心封戚的未来。   在他们这个年纪,成绩确实很重要。   封戚除学习以外的事情都爱做。打球玩游戏,跳舞玩滑板。   他长得高,模样出众,在十三中里算是风云人物。   毫不夸张地说,他上学所骑的重机车后座,多少女生都想独占。   可惜封戚根本不开窍,他的后座永远都坐着季衷寒。   封戚每天早上都要送季衷寒上学,要知道季衷寒虽然成绩好,但本人却十分没有自控力,经常起不来床。   封戚都是六点起床收拾,再来到季衷寒家,把人从被子里抱出来,送进浴室里让人刷牙洗脸。   梅玉玲常说:“小封,你别管他,让他自己来,懒成这样像什么话。”   封戚就会笑眯眯地说:“不行啊阿姨,要是我不管,我们两个上学都要迟到了。”   其实封戚根本无所谓上学迟不迟到,他在学校本来就是个问题学生。   可是季衷寒不一样,他们班主任变态,迟到会要求学生罚站。   季衷寒身体不好,本来早上就容易低血糖,要是罚站晕倒了怎么办?   洗了把脸,季衷寒总算清醒一点,慢吞吞地来到餐桌前,给自己装了碗白粥,加点小菜。   封戚已经在自己家吃过,却也跟着坐下来,动手给季衷寒剥鸡蛋。   这时候季广平拿着报纸出来,见封戚在照顾季衷寒,就忍不住乐。   季广平说:“咱们大儿子来了。”   封戚厚颜地应声道:“诶爸,一晚上没见,老想你了。”   季衷寒皱眉地看着自己碗里的鸡蛋,轻轻用勺子拨到一边。   封戚和季广平打完招呼,就凑到季衷寒耳边说:“吃完,别逼我喂你。”   季衷寒默了默,最后不情不愿地把鸡蛋吃了下去,然后直到车子开到学校门口了,都没跟封戚说一句话。   封戚给他解头盔,看人还是不理他,忍不住掐他的脸:“让你吃颗鸡蛋补充营养,整天学习,身体跟不上,再好的脑子有什么用。”   季衷寒捂住生疼的脸颊,无语道:“你这么婆妈,你家里人知道吗?”   封戚气乐了,忍不住对季衷寒动手动脚好一会,才放他离开。   季衷寒在一中时朋友不多,玩得好的只有两人,林晓妍和她对象杨贤。   林晓妍经常开他和封戚的玩笑,她总是看些奇奇怪怪的书,封面永远都是两个男人。   季衷寒对好友的兴趣虽然不理解,但也不会过多干涉。   林晓妍看他和封戚在一起时,总是两眼放光,还常对他说,封戚对他的照顾太过了,女朋友也没这么照顾的。   季衷寒认真反驳:“小封和我关系很好,所以这么照顾我。”   林晓妍:“他这么高这么帅,就没女生追他?”   季衷寒犹豫道:“有吧。”   林晓妍:“那他怎么不谈恋爱啊?”   季衷寒:“可能是没遇见喜欢的。”   林晓妍:“我有个朋友对他也有意思,你问问封戚喜欢什么类型的。”   其实季衷寒不太情愿,但林晓妍这么拜托,他只好晚上去问一问。   问的时候,封戚正玩游戏,听完随手掐了把季衷寒的腰:“起码腰得比你细吧。”   季衷寒听了很不高兴:“你是觉得我看起来比女生还瘦弱?”   封戚立刻放下手柄:“我没有。”   “认真在问你呢,喜欢什么类型?”   封戚想了想:“肤白貌美,成绩好,看起来得乖,千万别是那种上来就把我按在墙上亲的。”   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以往被人追求的经历,封戚搓了搓胳膊。   季衷寒记了下来:“还有呢,性格有什么要求?”   封戚看他认真那样,一把圈住他的腰,把人拖到自己怀里:“像你这样的,衷寒你要是个姑娘,我一定娶你。”   季衷寒使劲掰封戚的手,掰了半天,除了把自己弄得气喘吁吁,没有一点用处。   以往封戚这么闹他,他就该生气了。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听林晓妍说了太多莫名其妙的话。   季衷寒非但没有很生气,反而觉得耳朵很烫。   又烫……又心慌。 第7章   季衷寒揉了揉发烫的耳朵,认真地同封戚说:“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晓妍说她朋友对你有意思。”   封戚彻底丢了游戏手柄,任凭电视机跳出了大大的game over。   他直接而坦荡地望着季衷寒,反问道:“你觉得呢?”   “什么?”季衷寒低声道。   封戚笑了,他收紧了搂住季衷寒腰的手,将下巴轻轻搭在了对方的肩膀处。   咚咚咚,是封戚的心跳吗,还是他的?   季衷寒一时都分不清了,他甚至不敢侧过脸,因为封戚靠得太近。   那时的封戚已经有了日后叫人疯狂,成为Rio的英俊,他的睫浓而长,几乎要碰到季衷寒脸颊。   他说:“你觉得……我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小赵按了几声喇叭,把陷入回忆里的季衷寒惊回了神。   他双手湿滑,汗湿了掌心。   许薇担忧地望着他,他有焦虑这个毛病,许薇是知道的。   何况在小花园里的那些身体接触,已然超出了季衷寒平日里能接受的范围。   季衷寒笑了笑:“我没事,待会回家睡一觉就好了。”   许薇点点头:“你答应我真的回去睡觉,不许去酒吧。”   最近季衷寒想要出一个作品集,是酒吧里众生百态的照片,为此他前前后后跑了很多家酒吧。   许薇觉得那些地方乱,担心他的安全,要求他去自己朋友开的那几家取材。   季衷寒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实际转头就去了别的地方。   今夜也是,季衷寒在摄影群里看到了一个摄影师分享的酒吧,装潢高级,说是酒吧,更像会所。   摄影师大赞里面调酒师的水平,说光凭酒的味道,都值得一去。   此人记者出身,夸起一件事物来,辞藻丰富。   这人又说,去这个酒吧注意要穿得体面些,免得被拦在门外,没得进去,那就丢人了。   季衷寒本来要换简单T恤长裤的手,硬生生停住了。想了想,他从衣柜里翻出了一件颇有设计感的黑色衬衣,再简单地弄下头发,戴了项链。   为了不被拦在外面,季衷寒认认真真地准备了。   而且如果外形条件好的摄影师,去请求陌生人给予拍摄的权利时,也会方便很多。   季衷寒是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并会运用的人。   他不死板,要不然也不会顺着许薇的意,留一头大多数男性都无法接受的长发。   虽然今天遇见了封戚并不开心,可是工作还是要继续的。   季衷寒打车来到了这间酒吧,氛围比他想象的还要安静。   他去前台点了杯酒,如那个摄影所说,很好喝。   调酒师是个很有风情的女人,调酒的动作很利落,也极具表演性。   递给季衷寒酒时,还特意问他,有没有同伴一起。   季衷寒没有答这个问题,而是抬起手里的相机,问:“能给你拍一张吗?”   调酒师听到这话,还以为是特殊邀请,竟然乐了:“可以啊,我还有一个小时下班,去我家拍吧。”   季衷寒放下了相机:“在这里拍就行了。”他委婉拒绝。   调酒师用手托住自己的下巴,身子下压,隐约露出了衣襟里的曲线:“是吗?我在这里不方便呢,你不想拍一拍别的东西?”   调酒师涂了深红指甲油的手,轻轻地放在了领口上,暗示地压了压。   季衷寒有点头大,他不是没遇见这么热情奔放的模特,但太热情了,他也招架不住。   他脸红了,眼神变得闪躲:“不用了,我只是想简单地拍个人像而已。”   调酒师爽朗地笑出声:“好啦,不逗你了,你想拍就拍吧。”   季衷寒松了口气,他并没有指导调酒师的动作,调酒师表现得也像没有人在拍她的模样,一切都是这么自然。   暧昧的光线,复杂的人物神态,充足的故事氛围,季衷寒近乎是痴迷地捕捉着一个又一个的镜头。   拍摄告一段落后,季衷寒低头翻看照片。   调酒师暂时没有客人,便走了过来,半个身子靠在吧台上,柔声道:“给我看看,你拍的怎么样了?”   季衷寒侧过身,把单反递了过去,调酒师又说:“我不会翻,你帮我。”   他只好把相机再递过了些,身子下意识微倾。   这时身后突然经过了一帮人,女人们笑闹着,鞋跟敲在地上的声音清脆地响。   调酒师忽然抬起了头,是看到什么十分具有吸引力的事物,才会露出的失神表情。   很快季衷寒就知道调酒师到底是被什么所吸引了。   因为他听见身后有道女声问:“Rio,怎么不走了?”   季衷寒握住单反的手一瞬间收紧,他抿住嘴唇,心里期望着对方不要发现自己,别过来,不要再纠缠了!   然而一切就像墨菲定律,越害怕的事情,就越会发生。   一只手臂沉沉地搭在了季衷寒的肩膀上,带着女式香水的味道强硬地搂住了他。   封戚凑近他:“我们乖孩子,怎么也学会来酒吧?”   调酒师诧异地后退了几步,不像撩季衷寒的那样直白大方,竟露出了些许女孩家的羞涩起来。   季衷寒抬肩撞开了封戚的手,却没想到对方直接把他的相机抢了过去。   封戚看了照片后,冲调酒师轻佻地笑了下:“你本人比照片更好看。”   调酒师慌张地说:“谢……谢谢,你想喝点什么?”   季衷寒执拗地想夺回自己的相机,哪知封戚用揽住他的手,滑到他腰部狠狠一掐。   他怕痒,更怕痛,这一掐又痒又痛,叫他半边身子都软了,在高脚凳上维持不住平衡,险些摔下去,反而被封戚抱了满怀。   封戚搂着怀里的人,回头跟那群和他一起来的人说:“你们先上包间,我一会过去。”   那群人里有女生发出不满的声音,但最后还是随着其他人一块走了。   季衷寒艰难地稳住身子,坐了起来。   他发现自己借力的地方竟然是封戚的胸口时,眉心拧得更紧。   下意识地,他抬手捏起了酒杯旁的餐巾纸,在掌心上擦了擦。   他的动作没有逃过封戚的眼睛,调酒师在调酒时,封戚把相机还给季衷寒:“用这种方式泡妞?土不土啊。”   他的语气轻松,仿佛季衷寒是他朋友一样,没了前几次的恶语相向。   可这更让人感到不安,季衷寒把单反放回相机包里,打算背起走人。   但封戚的两条长腿,却分开地踩在了他的椅子两侧,用腿部的优势,将季衷寒困在自己的范围里。   季衷寒盯着那挡路的腿:“让开。”   封戚点了点他的酒杯:“酒都还没喝完呢,急什么。”   季衷寒抓起酒杯,猛地灌了下去。他灌得太急,反而被酒呛到,狠狠咳嗽起来。   酒精呛到气管,又辣又刺鼻,简直要命。   季衷寒边呛边咳,眼泪都要出来了。   他感觉到封戚站起身,把他往一个地方拉。他也没办法拒绝,因为实在是太难受了。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他脸都因为缺氧而涨红,双眼充斥着泪水而看不清四周的环境。   只觉得太过安静了,好像是个密闭的空间,封戚已经在他面前站了很久。   意识到这环境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时,季衷寒好似遇到天敌的动物,每根神经都紧张着,忍不住防备后退,恨不得找个地方藏起来。   看见他这样,封戚只是低笑一声。   季衷寒扫了眼四周,这是一个无人的包厢,门缝底下隐约传来音乐声。   包厢里没有光,只有门上的玻璃窗透出走廊上的光线,幽蓝的光笼罩着室内,他们都看不清彼此表情。   封戚抬手,一簇光自他们中间亮起,是源自封戚掌心里的打火机。   封戚伸手将打火机靠近季衷寒,火的热度几乎要燎到季衷寒的脸颊,季衷寒却镇定地没有闪躲。   他觉得封戚幼稚,也不耐烦陪人在这包厢里耗太久。   季衷寒:“你三番两次地纠缠我到底是为什么?”   封戚可能觉得他用词好笑:“纠缠?”   季衷寒冷静道:“总不会是因为喜欢我吧。”   这话更好笑了,封戚笑出了声:“喜欢你?喜欢你什么?”   “喜欢你比女人更好操?”   这话一出,季衷寒便感受到那熟悉的,涌上心头的酸涩感,就像有手拧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很不舒服。   人总是趋利避害的,就如火,曾经能很温暖,可是烫到人疼了,就会想躲。   如同他对封戚,封戚让他疼了,他就不想再靠近这个人。   季衷寒说:“当年的事,我没告诉任何的人。”   封戚笑得更欢了:“你想告诉谁,告诉别人你被我强奸了?”   “怎么强奸的,你在我身下射得一塌糊涂,这也叫强奸?”   每说一个字,季衷寒的脸就白一分。   封戚关掉了手里的打火机,让一切都陷入黑暗。   然而气味不会被视觉所阻止,季衷寒能感受到封戚的靠近,同时能感知到那吐息的温热,覆在他的耳旁:“宝贝,那叫和奸,不是强奸。” 第8章   眩晕,是咽下去的酒精汹涌地扑了上来。恶心,是被羞辱的话语如刀般搅烂胃部。   想来他的表情应该很难看,季衷寒庆幸包厢里没有光,这般软弱的样子,不需要再被封戚看见。   在他面前,封戚已经足够耀武扬威,除了践踏着他的自尊,还用曾经来凌迟他的身心。   他听见打火机咔哒的声音,在火光亮起前,他不顾可能会烫伤,直接伸手去抢。   倒是封戚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惊讶避开:“你他妈疯了!”   季衷寒黑色的双眼倒映着火苗,仿佛化作自身怒火:“随你怎么说,但是我警告你,别再招惹我了。”   说完后,季衷寒伸手推封戚,却没能推动。   封戚如山般拦在他面前,沉默而执拗。   突然,包厢被打开,房间大亮,是侍应生把灯打开,正领着客人进来。   侍应生没想到里面还站着两个人:“先生,这个包厢已经被订了,你们是有预约吗?”   季衷寒偏头匆匆道了歉,然后绕开封戚,步出包厢。这一次,封戚没有拦住他。   他的单反还落在了调酒师那里,等季衷寒回来找时,单反已经不见了。还没等他着急,调酒师就从吧台后绕了出来,手上正是他的单反包。   调酒师说:“我还以为你东西都不打算要了。”   季衷寒笑道:“谢谢。”   调酒师耸肩:“我调的酒把你呛成这样,我也有错。”   “拍下来的照片,需要你同意我才能发出去,你一直在这上班是吗?我之后会找你签个授权书。”季衷寒本来想要一个联系方式,但觉得这做法太暧昧了,他就没开口。   这种事情,许薇应该能处理的,到时候让她帮帮忙好了。   他不想给其他人错觉,因为他不打算谈恋爱,也不愿耽误别的女生。   调酒师用一种诡异的目光打量着他,没有立刻答应。   季衷寒抱着单反,都有些尴尬起来,小心地问:“怎么了?”   难道是改变了想法?   可是刚才沟通拍摄的时候,对方挺情愿的。季衷寒是很希望这个作品能被保留下来的,他非常喜欢这次的照片。   调酒师笑了:“没有,授权书什么的我能给你签,但是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季衷寒松了口气,能签就好,不过他耽搁的时间太久了,他往包厢的方向看了眼,幸好封戚没追出来。   “你问吧。”季衷寒说。   调酒师如同说一个秘密般,压低声音道:“刚才那个超帅的男人,是不是你男朋友啊。”   季衷寒像被噎住了,脸色很难看地反驳:“不是!”   调酒师赶紧举起双手,示意自己并无恶意:“抱歉抱歉,可能是我身边的男男情侣太多,现在看谁都有点不对劲。”   调酒师又道:“幸好不是,我觉得那帅哥蛮花心的,刚刚你们走了以后,就有三个不同的女生回来找他。”   “都长得蛮漂亮的,身材也好。”调酒师露出了些许花痴的表情,只要好看的人她都喜欢。   季衷寒不愿说太多,和调酒师确认之后能签授权书后,就转身离开。   他并不想得知封戚现在的感情状况,封戚脚踏几条船都与他无关,做个烂人也……   季衷寒顿住了脚,封戚现在变成烂人,或许真的和他有关系。   曾经封戚不是现在这样的人,是他,是他们亲手把封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所以封戚恨他不是吗,相遇以后的所有纠缠,都是因为恨他。   可笑他竟然不明白,为什么封戚要三番两次过来找他麻烦。   除了讨厌他,还能有什么理由。   季衷寒捂住了胃部,那里隐隐作痛,他今日一整天没吃多少东西,又喝了酒,情绪大起大落,此刻胃部已经开始闹起别扭。   许薇之所以将他盯得这么紧,是因为他曾经得过胃穿孔,险些没救回来。   自那以后,许薇就把他列入了不看顾着点,可能会死的分类里。   拿着手机,季衷寒叫了车。   他身上穿得很单薄,被风一吹,更不舒服。   身后传来吵闹声,他转头,竟然是封戚,不过对方正被一女生纠缠着,即使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这边,也没办法立刻过来。   风送来了女生说话的声音,她问封戚今晚上为什么这么冷淡,是不是喜欢上了别的人?难道是今晚一起玩的其中一个?   季衷寒无心围观八卦,特别是主角还是封戚。   他抱着胳膊,往大路上走,边走边瞧手机上的软件,看他打的车已经到了哪里。   才走了几步,他的后领被人猛地一提,力的作用下,季衷寒手里的相机包飞了出去,他拼命伸手去够,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单反包摔在地上。   季衷寒懵了,扯住他的力道却没有停下。   封戚把人转过来以后,不耐烦地冲那个女生道:“你不是问为什么我对你没兴趣了吗?”   说罢,他粗暴地扯住了季衷寒的长发,低头吻住了对方过分苍白的唇。   封戚能明显感觉到,季衷寒在颤抖。   他身体下意识绷紧了,提防着季衷寒随时给他来上一拳。   然而季衷寒的反应却是他完全没想到的,季衷寒猛地推开了他,往后退了几步,扭过头,撕心裂肺地吐了起来。   是刚喝下去的酒,甚至是之前吃了还没消化的三明治,季衷寒撑着膝盖,吐得眼泪都出来了。   至于封戚,以及那个女人现在到底是什么表情,他实在没精力管。   不知吐了多久,四周死一般地安静。   季衷寒缓过劲来后,粗暴地用袖子擦掉了脸上的湿滑,起身想去拿自己的相机包。   可是他的胳膊却再次被大力抓住了,封戚将他扯了回去。   季衷寒喉咙里生疼,被酒刮的。他红着眼,迎上了封戚的视线。   令人意外的,封戚的强势不再,冷酷与讥讽尽数消散,剩下的,只有硬撑的镇定。   就像一个明知做错事的小孩,低不下头道歉,也不让别人走。   季衷寒眨了眨眼,刚才因为呕吐而泛出的泪滑了下来,就好像他在哭。   他很平静地说:“别抓着我。”   封戚五指收力,好似抓着的不是季衷寒的手臂,而是他的脖子一样。   季衷寒忽然找到了反击封戚的方式,既然他疼,为什么封戚不能更疼一点?   他直视着封戚,一字一句道。   “因为会很恶心。” 第9章   这话一出,季衷寒就知道自己成功了。   他清晰地看见封戚眼睛深处,那如铜墙铁壁的冷漠,就似冬日湖面般破裂,在底下显现的,是藏得极深的委屈。   下一秒季衷寒就看不见了,因为封戚甩开了他的手,像是扔掉什么脏东西一样。   在这极大的力道下,他险些没能站住。   季衷寒拢了拢被甩得发麻的手,也不在意,他转身去捡起单反包,检查镜头和开关机。   幸好相机包四周有防碰撞的设计,单反没有摔出问题,不然季衷寒会非常心痛。   等拉上包包拉链,不远处的行驶而来的汽车发出鸣笛两声。   季衷寒认出是自己打的车,便快步往那走。   他的话到底起了作用,这次没人再拦着他,拽着他,甚至是亲吻他。   季衷寒坐上了车,透过深色的车窗,他仍然能看见封戚站在马路上的身影。   纠缠封戚的女生不知何时不见了,马路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冲季衷寒的方向站着,距离模糊了他的神情,季衷寒有点看不清了。   车子重新驶动,他们的距离一点点缩短,近到季衷寒好像看到了封戚的眼里闪烁的水光。   下一秒,车子疾驰而过,封戚被抛至身后。   季衷寒闭上眼,靠在椅背上。   他心里没有什么报复的快感,更多的是难以呼吸的苦闷。   用言语伤害一个人,并不是件痛快事。   季衷寒不明白封戚为什么这么热衷用言语来伤害他,是真的感到快意吗,那又为什么仅仅因为他一句恶心,而红了眼眶。   大概是他看错了,封戚怎么可能因为他哭。八年前的封戚或许有可能,八年后的,季衷寒只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即使是没看错,那也不代表封戚知道错了。   正如那个雨夜里,分明是封戚怒火高涨地强迫他,最后却反倒哭湿了他的脖子。   就好像被欺负的那个人,是封戚一样。   季衷寒抱紧了单反,思绪逐渐恍惚,酒精的作用下,他睡了过去。   他又梦见十八岁的自己,正背着一堆教材和试卷,走在一中前往十三中的道路上。   书包很沉,勒得肩膀发疼,但季衷寒却没有半点不耐。   因为书包里的,是他给封戚分好重点的教材。   封戚的成绩实在太烂了,再不管下去,也许之后都考不到B市,那就不能和他在同一个地方念大学了。   他站在学校门口,天气炎热,季衷寒被晒得有点晕乎,而平日里早早就过来接他的封戚却没有来。   炙热的太阳,盛夏的蝉鸣,季衷寒被热得面红耳赤很久后,终于等来了封戚。   封戚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后座还有一个女生。   封戚取下了头盔,惊讶地望着他:“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让你去旁边的甜品店等,你怎么不接,还傻傻地站在这里?”   季衷寒看着后车座的女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热了,他没什么力气说话。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封戚后座上有别的人,那林晓妍的朋友是不是没戏了?季衷寒被晒昏的脑袋里,短暂地滑过这个念头。   女生取下了头盔,露出了一张明艳的脸。   她实在是太漂亮了,季衷寒本来就因为炎热而升高的体温,一瞬间又上升了几个度。   他耳朵里轰隆作响,眼神发直,目光应该很失礼,因为女生捂住嘴唇笑了起来。   她的声音也很好听,她对季衷寒说:“你好呀,我是文沅。”   季衷寒慌乱地垂下眼,似被这个笑容烫到一样,他小声地对女生说了自己名字后,就把背上的书包取了下来。   他从里面拿出学习资料,对封戚说:“你拿回校,记得要做哦。”   不知道怎么回事,封戚的表情有点冷,甚至是不悦地看着他。   其实封戚的脾气不好,但平日里大多是对着旁人冷脸。   季衷寒还是第一次见到封戚对他露出这种神情。   他把资料递到封戚面前,封戚却有点冷淡地说:“我一会还要带文沅去别的地方,资料你先拿回家吧。”   季衷寒的身体就像被浇了泼冷水,什么悸动和燥热,尽数消停下来。   他舌尖有点微微发麻,背久书包的肩膀也酸痛起来。   季衷寒不明白,在大太阳里站久的是他,用休息时间整理材料以至于睡眠不足的也是他,为什么封戚却连拿回学校都不愿意。   以往封戚能够非常轻易地感受到他的情绪,可当下,封戚的感官如同失灵了般,他看不见季衷寒失望的脸,也瞧不清季衷寒难过的神情。   还是文沅嗔怪地拍了下封戚的肩膀:“你怎么回事,季同学这么辛苦给你弄的资料。”   封戚重新戴上了头盔,对季衷寒说:“晚上我不来接你,你记得让季叔过来接你回家。”   季衷寒没有立即答话,封戚把头盔上的挡风拨开,似兄长般严厉地盯了他一眼:“听到了没?”   季衷寒用手背擦掉脸颊上的汗,蔫蔫道:“听到了。”   机车重新被启动,封戚载着文沅扬长而去,季衷寒背着沉重的书包,再次回到了教室。   来时感觉不长的路,回去却觉得步步都很艰难。   季衷寒甚至觉得有点反胃,他可能中暑了。   果然在下午第二堂课的时候,季衷寒就觉得浑身发烫,感觉无力。   杨贤把他背到了医务室,医务室的医生同他说,他中暑了,并给他开了药,让他好好在这休息一段时间,晚上叫家里人过来接。   拿着手机,季衷寒翻看着通讯录,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股郁气充斥着他的胸口,令他很不想听封戚的话。   讲道理,封戚不过是比他大几个月罢了,凭什么总是命令他?   上次还跟他说,高中不打算谈恋爱,转头就带着这么漂亮的女生出去。   文沅可真漂亮啊,肤白貌美,他在学校里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孩。   季衷寒用手按了下脸,他感觉自己又要中暑了,脸颊滚烫。   他在病床上翻了个身,决定还是不麻烦爸爸了。他知道怎么坐公交车,也清楚回家的路线,为什么总要人接送。   没有了封戚,他自己也可以!   下定了决心后,季衷寒放学便打算搭乘公交车回家。可他万万没想到,仅仅是一次去坐公交车,他却被十三中的人堵住了。   对方粗暴地抓着他的书包,将他摔在了小巷子的墙壁上。   穿着天蓝色校服的男生,是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同龄人,长相流气,笑眯眯地盯着季衷寒:“竟然逮到一个一中的。”   季衷寒警惕地抱住了自己的书包,他的背很痛,但他却不敢露出痛色:“你们想做什么?我爸马上就来接我了。”   那群十三中的一下就哄笑出声,为首的那个掐着他的下巴道:“原来还是个找爸爸的小屁孩啊。”   季衷寒用力撇开下巴,挣脱了那人的手。   他的脸颊却极快地浮出指印,浅红色晕在了白皙的皮肤上,让那高个子眼神微变。   高个子抓住了季衷寒的领子,嬉笑地说:“长得这么细皮嫩肉,该不会是个女孩吧?”   那高个子接下来的话,直接让季衷寒整个人都要炸了。   高个子低声说:“来几个人按住他,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不是个带把的!” 第10章   高个子刚说完,他身旁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对高个子说:“刘意,咱们脱一男的裤子做什么?”   刘意狠狠拍了他脑袋一下:“你禽兽吗,还想着脱女生裤子?!再说了,拍他没穿裤子的照片,以后不是让他给钱就得给吗?”   被打的那个人窝囊地捂住了脑袋,虽然觉得刘意拍人不穿裤子的照片,禽兽程度和脱女生裤子差不多,但谁让刘意是他们老大。   季衷寒看着那群人朝他逼近,直接扬手把书包砸了过去,里面的资料撒了出来,漫天飞舞。   他趁机想跑,却被人从后方狠狠一蹬。季衷寒摔在了地上,掌心被沙石磨去了一层皮,生疼。   刘意踩着季衷寒,掏出手机:“都看戏呢,赶紧上来脱啊。”   季衷寒忍疼高声道:“别脱,我给钱,我有钱。”   这时有人看到季衷寒洒在地上的教材,突然扬声来了句:“刘哥,这小子应该是封戚在一中的弟弟。”   季衷寒听到了封戚的名字,忽觉有救,虽然封戚竟然跟混混来往实在不像话,可逃过一劫也是好的,他不想被人脱了裤子拍照。   然而踩在他身上的鞋子一下加重了力道,刘意语气危险道:“封戚他弟?”   那人有点害怕道:“刘哥,要不算了吧。封戚那混蛋打起架来跟疯子一样,咱们……”   刘意:“闭嘴!踹都踹了,你以为放他走封戚就不来找麻烦吗?”   刘意看季衷寒在地上挣扎的模样,再看那苍白的唇色,得意道:“封戚的弟弟竟然落到我手里,真是苍天有眼!”   说完后,他用力踏在季衷寒的脚踝上,力道之大,逼出了季衷寒一声短促的尖叫。   很快季衷寒就咬牙将声音裹在嘴里,他忍疼挣扎,一时间刘意这帮人还真拿他没办法。   恼怒之下,刘意粗声道:“给我打!打到他动不了为止。”   季衷寒只能护住自己脑袋,祈祷内脏手臂不要受伤。   这个月还有分班考试,他还想参加考试。   这时小巷突然传来重机车紧急刹车的声音,众人望去,是封戚面色铁青地跨了下来,摘掉了头盔。   他什么也没说,只看了地上的季衷寒一眼,便已惊怒交加。   季衷寒嘴唇动了动,他想让封戚跑的,因为这里人太多了,封戚只有一个人,要是受伤了怎么办。   却见下一秒,封戚抬手,将他心爱的头盔狠狠砸了过来,正中刘意的肚子。   刘意当下就弯了腰,等他捂着生疼的肚子抬头,便惊得瞳孔微缩。   因为封戚已经冲到他面前,快狠准地冲他脸挥了下来。   季衷寒拖着受伤的脚踝蜷缩在角落,痛呼、呻吟与求饶在这个小巷里密集地响起。   季衷寒想起封爸爸曾经是退伍军人,下海从商。   封戚小时候是跟爸爸练体格,所以健身房里有一个伤痕累累的沙包袋,那是封戚经年累月留在上面的痕迹。   现在被当成沙包的,是这些混混。   头盔在混乱间滚到了季衷寒的脚边,他看着那漆黑头盔上破损的痕迹,下意识将头盔抱了起来。   头盔触手黏腻,季衷寒才发现头盔上沾的全是血,他害怕地望着封戚和刘意的方向。   只见封戚不管不顾地骑在刘意身上,面无表情地一拳接一拳地揍着刘意。他的指关节以及半张脸都溅上了别人的血,看起来颇为吓人。   再看刘意,几乎整张脸都肿胀到看不出原来模样。   其他的小弟们都被吓坏了,以为要闹出人命。   季衷寒狼狈地爬起身,一瘸一拐地抱住了封戚:“别打了,会死人的,封戚你听见没!”   封戚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松开刘意的领子,他转身仔细打量季衷寒。从他的脸再看到脚,每看一个部位,脸色就狠戾一分。   封戚站起身,像恶鬼般扫视着地上因为太疼还走不了的其他人。   每个人被他的目光扫射到,都会害怕地拖着疼痛的身体往后缩。   季衷寒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他抖着声道:“我真没事,你再闹下去,叔叔会罚你的。”   封叔叔罚人的方式特别可怕,小时候就经常把封戚关起来,或者用手铐铐着他,用折磨犯人的方式吊着,直到封戚认错为止。   季衷寒那会就特别会爬树,他常常背着小书包,装满了应急的东西,从屋子外面的管道爬到小黑屋的窗口,进去陪封戚。   那漆黑的禁闭时光里,有他陪着,有小灯亮着,还有零食吃。   季衷寒还觉得这个惩罚没什么,可是长大以后,封叔叔就会对封戚动手。有次封戚甚至被揍得骨裂进医院,自那以后,季衷寒再也不跟封叔叔说话。   他觉得这男人简直是魔鬼,心理变态,那是儿子又不是仇人!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   封戚伸手碰季衷寒被打肿的脸,指腹上温热的人血在季衷寒脸侧留下了黏腻的触感。   季衷寒很害怕,他觉得封戚的状态有点不对。   封戚哑声问:“你的脚怎么了?”   季衷寒勉强地扯了扯嘴角:“没事,就是扭到了。”   封戚只道:“谁弄的?”   “真的没事,我们走吧封戚。”季衷寒紧张得声音都在颤。   封戚却移开了视线,他像找寻什么东西一样,最后把目光定在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他对季衷寒柔声道:“你到旁边待着。”还放低声音,哄他道:“乖点。”   封戚大步走向垃圾桶处,从那半人高的黑色垃圾桶,抽出了一根带着歪曲钢钉的木板。   抓着那根木板,封戚回头一步步逼近了躺在地上,正感觉到危机,惊恐交加往后缩的刘意。   季衷寒挡在了封戚面前,拦住了他:“封戚,我不舒服,你快送我去医院。”   封戚顿了顿:“你等我处理完以后再送你去。”   季衷寒听着,却感觉封戚嘴里说着处理,不像是要打人,更似要处理一件垃圾,清理废弃品般。   季衷寒捂住了肚子:“就现在,我太疼了,可能内出血了。”   见封戚还是不为所动,季衷寒咬牙,上前抱住了封戚。   封戚可能有点被吓到,手上拿木板的力道都松了,季衷寒趁机抢过他手里的“凶器”扔掉。   他很少喊封戚这个称呼,在极少数的情况下会用到。   就像现在,他该喊了。   季衷寒搂住封戚的腰:“哥,送我去医院吧,求你了。” 第11章   季衷寒心跳得很快,他不知是因为当下这个环境,还是由于他看见封戚疯狂的样子。   胸腔里的心脏几乎要跃出体外,封戚好像感觉到了。   封戚拍了拍他的背心,似在给他顺气,安慰道:“知道了,你先松手。”   季衷寒这才撒手,一双眼不是很信任地望着封戚。   封戚走到刘意面前,季衷寒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随,手里还紧张地攥着一小片衣角,就像牵着猛兽的链子,生怕一个没留意,封戚就把刘意给弄死了。   他怕校园暴力上升成刑事案件,封戚为他毁了一辈子。   好在封戚似乎真的被季衷寒说动了,他只是冷漠地对地上的刘意说:“再有下次,我就真的废了你。”   说罢,他竟露出点笑,只是笑意森森,把刘意吓得浑身打颤。   封戚从口袋里掏出钱包,随意地抽出了几张钱扔到了刘意身上。   “记得闭上你的嘴。如果不能闭上,我就亲手给你缝起来。”   刘意赶紧捂住自己肿裂的嘴,狼狈点头。   季衷寒扯了扯封戚的衣角,封戚这才转头看他,眉心紧皱。   如果说刚才对着刘意他们,封戚是凛冽寒风,那对着季衷寒,就只能化作无可奈何的春水。   他蹲下身,背对着季衷寒:“上来。”   季衷寒其实也被封戚吓到了,尤其是封戚威胁刘意的那些话,让他不由地去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在他面前的封戚,和在外人面前的封戚,到底相差有多大。   封戚确实对他很好没错,但是……   不等他深想,封戚便催促道:“快上来,不是你说的肚子疼吗。”   季衷寒赶紧趴到了封戚肩膀上,看着人背着他走到大马路,这才想起了被封戚停在了小巷附近的重机车:“你的车!”   封戚走得很急,却又稳健:“就停那,丢不了。”   那车很贵,封叔叔虽然对封戚严苛,可是金钱上却不会过多限制。   这一点,季广平挺不赞同,觉得封戚的爸爸不会教育孩子。   往往这时候梅玉玲就会出来打岔,说这是别人家的事,叫季广平少管。   封戚的妈妈是杂志社主编,一位很艳丽的大美人,性格风风火火,十天半个月都在出差,很少待在家里,更别提管教封戚。   她做的也只是每个月往封戚卡里打钱,但是封戚非常在乎妈妈。   季衷寒清楚地记得,每次封妈妈短暂待在家里的日子,封戚的心情都会变得非常好。   那段时间里,季衷寒不管怎么招惹封戚,封戚都不会生气。   如果封戚有死穴,那必定是他的妈妈,妈妈就是他身上的一块逆鳞。谁都碰不得,就是季衷寒自己也不行。   季衷寒有次抱怨封妈妈连封戚住院都不回来,封戚直接半个月没理季衷寒。   吓得季衷寒不敢再提封妈妈半句不是,就怕好兄弟跟他翻脸。   街上车来车往,可能是封戚脸上衣服上都是血,计程车都不敢停下。   封戚问他还受不受得住,季衷寒其实已经缓过不少,就是脚上的疼痛一直持续着,有种越演越烈的感觉。   季衷寒说:“要不骑你那辆车去吧。”   封戚却不赞同:“万一你半路晕过去怎么办,很危险。”   两个人争了好一会,僵持不下时,终于有计程车停了下来,封戚一上车就给师傅塞了一百块,让人去最近的医院。   在金钱的魅力下,师傅一路踩油门,迅速地把季衷寒他们送到了附近医院。   他们两个身上又是伤又是血,护士就让他们两个都去检查。   封戚背着季衷寒,对护士说:“我没事,但我弟弟肚子疼得受不了,先给他做检查吧。”   护士好笑道:“又不是他检查了你就不能检查,你们两个都挂个号,一起看。”   等结果出来,封戚只有一点软组织挫伤。主要集中在拳头上,那揍人的右手。   季衷寒是比较严重的那位,他被踩的 左脚骨节错位,最后打了石膏。   确定季衷寒的伤情以后,封戚又黑了一张脸,眸色沉沉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季衷寒生怕封戚对那帮人进行打击报复,毕竟今天封戚的表现已经非常残暴了,几乎是半只脚踏入了法制频道。   他是真的担心哪天接到电话,说封戚犯事进局子了。   于是拉着封戚,软话说了一堆,让封戚保证绝对不再去找那些人的麻烦。   封戚被他磨到受不住,不耐烦地点头答应了。   季衷寒这才放下心来,松了神经,一些小情绪就冒了头,他不开心道:“我给你整理的资料都丢那了。”   封戚重新背着他,慢步走在回家路上:“等会把你送到家了我去捡。”   季衷寒的脸颊贴在封戚的脖子上:“你下午都去做什么了啊,你是不是谈恋爱了,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不够兄弟。”   封戚脖子下意识缩了下,季衷寒才想起封戚怕痒。   他觉得有趣,故意没避开,接续贴着,还在说话:“文沅好漂亮,是你们学校的吗,我都没见过。”   “不是我们学校的。”封戚简单地答道,但是对于季衷寒前几个问题,都没有回答。   他叮嘱封戚:“你千万别说今天的事,就说我在学校和别人玩的时候,从楼梯上摔下去了。”   封戚没说话。   季衷寒着急道:“你不是不知道我妈那人有多夸张,要是她知道事情原委,肯定该怪你了。”   封戚这才出声:“本来就该怪我。”   这话一出,季衷寒就哑口无言,不知该说什么好。   封戚说:“我应该去接你,而不是让你一个人回家,最后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季衷寒急了:“不关你事啊,你让我叫爸爸来接,是我没叫。”   封戚还是不说话,一副打定主意要把锅往自己身上揽的模样。   季衷寒只好拿出杀招:“我妈不让我跟你玩了怎么办,你现在是有了女朋友,不在乎兄弟了吗?”   封戚沉默了会,才低声道:“怎么可能不在乎啊。”   季衷寒满意了:“那就听我的,我是从楼上摔下去,知道了吧。”   “还有,今天你不应该做得这么过火的,要是那些小混混告老师,事情就大了。”   “你还要高考,和我去b市呢。”季衷寒声音越来越小。   小区花园的走道夜晚非常安静,鹅卵石的小路,橘黄的灯光,宽阔又结实的背脊,一切都让季衷寒昏昏欲睡。   在失去意识之前,他好像听到封戚说:“他不该碰你。”   季衷寒彻底地闭上了眼睛。   “你是我的命。”   最后一句,轻得宛如呢喃,并未走进季衷寒的梦境。 第12章   计程车抵达楼下以后,司机叫了好几声,才把醉昏过去的季衷寒唤醒。   他本来就不大情愿载喝过酒的客人,要么耍酒疯,要么吐车上。   好在这客人路上还算安静,只是睡了一觉。   司机把客人喊醒时,客人还睡眼朦胧地喊了他一声哥。满是依恋,就似冲着极亲近的人喊的。   司机指了下表,让客人结账。   等客人醒过神,刚才那点眷恋便尽数归无,掏出手机付款,他抱着相机下了车。   计程车走后,季衷寒在原地被冷风冻得直哆嗦,在车上睡的那觉,更是加重了虚弱。   脑袋晕晕沉沉,季衷寒刚醒过来时,还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与封戚见面后,总能梦见对方对他有多好。   这是什么毛病,犯贱不成?   搭乘电梯上楼,输入密码开门。一推门,满屋的光便泄了出来。季衷寒一个人住以后,总不喜欢关灯,他讨厌回来后满屋漆黑的感觉。   本质上,他是个恋家又害怕寂寞的人。而如今,他选择回到国内,更不想远赴国外的家。   本以为会是安静的屋内,却传来电视机的声音。许薇素颜端出了一锅拉面,林晓妍四仰八叉地靠在沙发上玩着手机。   季衷寒先是怔,然后缓缓地笑了。   他故意抱怨道:“我给你们密码,可不是让你们成天往我家跑的。”   林晓妍无视他的话,坐起身往许薇身边凑:“薇薇,我要吃牛肉干,你家里人做的那种。”   许薇满嘴应好,又问林晓妍,上次寄到她家的零食吃完没,有没有特别喜欢的,要不再买一点?   许薇和林晓妍的相识,完全是通过季衷寒。   两人高中时虽然在一个班待了一年时间,却并不相熟。   可是女孩的友谊很奇妙,在多年后通过季衷寒重新叙旧,便莫名投缘起来,现在就成了好姐妹。   好姐妹们聚会的地点大多是在季衷寒家,季衷寒总觉得这两女人没一个把他当正常男人来看待。   季衷寒一身酒味,立刻被许薇察觉。   林晓妍边嗦粉边听季衷寒挨骂,还不时幸灾乐祸地补充一句,说季衷寒活该,不好好对待自己的身体。   季衷寒被骂得不敢吭声,最后假借洗澡名义,躲进浴室避难。   他一走,屋子里的两个女人脸色都正经不少。   许薇端正坐在桌前,双手交叉,似在开国际会议般严肃道:“所以封戚跟衷寒当年关系真的有这么好?”   林晓妍叹了口气,放下筷子:“可以说是比兄弟还要亲近的关系。”   “那后来为什么闹翻,真的是因为女人?”许薇想起了季衷寒说过,封戚误会他喜欢上了自己的女朋友。   封戚也说,季衷寒是个第三者。   林晓妍迟疑地说:“女人是指文沅吗?”   许薇惊讶道:“小花文沅?”   出道作就是钟大导演的作品,长着一张国民初恋脸的文沅?   靠!文沅竟然和封戚谈过?   许薇忍不住想,那这两人生出来的孩子得多好看?   许薇之所以能这么快就通过名字联想到小花文沅,主要是文沅的学校就在他们隔壁。   十三中的校花,她还是有听说过的。   她恍然大悟,怪不得封戚觉得季衷寒喜欢抢女友:“如果是文沅,那我能理解了。文沅那张脸,谁不喜欢,我都喜欢!”   可是为什么封戚说自己睡过季衷寒?有了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怎么还搞兄弟?简直丧心病狂!   林晓妍揉着腮帮子:“他们怎么闹翻的我也不知道,反正封戚休学以后,文沅进娱乐圈,季衷寒出国。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大概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吧。”   许薇犹豫了番,不知该不该把封戚那些疯言疯语告诉林晓妍。   可若是林晓妍并不知情,她是不是无意间曝光了季衷寒的隐私。   她听见这些,是因为封戚抱着恶意说给她听。   如果可以,许薇倒情愿自己不知道了,多尴尬啊,认识这么久季衷寒都没主动说过,想来也是不愿让他人知道。   “封戚怎么就休学了,连高中都没读完?”许薇找了别的话题。   林晓妍:“好像家里出了点事吧,加上封戚那会总打架,被学校劝退,他爸就过来帮他办了休学。”   许薇嘶了声:“这么狠?说不让念书就不让念了?”   讲道理,一般父母不应该求着学校留情?这么干净利落办休学,是亲生的吗?   她们没聊多久,季衷寒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他洗了澡,头发用夹子束起,脸颊被水蒸气氤氲出血色,瞧着没那么不食人间烟火,很是秀色可餐。   林晓妍戏谑地吹了声口哨。   季衷寒洗了个澡,清醒许多。   他从抽屉里取出香烟,扫了眼自他出来后,就纷纷闭嘴不语的两个女人,明白自己是闯入了她们女人间的秘密对话,于是很识相道:“我去阳台抽烟,林晓妍,吃完面记得把碗洗了,别给我放着过夜。”   林晓妍乖乖点头,季衷寒步出阳台,拿起香烟。   点燃打火机的时候,季衷寒不期然地想起了在酒吧包厢里,封戚燃在他面前的那束火。   以及被光照亮的那双,深邃狭长的眼。   封戚专注地看着一个人的时候,总显得深情。   曾经占据封戚大多数注意的是他,后来就换成了文沅。   封戚向文沅告白的前一日,他把季衷寒载到了江边。   那是一个紫粉色的黄昏,江边有着大片的草地,野花划过脚踝的时候,细微的痒。   季衷寒不知道封戚把自己带到这里做什么,这条江是他们这远近闻名的约会圣地。   封戚看着也怪怪的,一直没说话。   季衷寒要从机车上下来,封戚却阻止了他,而是动作轻柔地把他从重机车上抱了下来。   那一瞬间,季衷寒甚至觉得自己像变成了一个女孩,而封戚是小心翼翼的绅士。   他不高兴地说:“我石膏都拆了,可以自己下车,别这么抱我,很奇怪。”   封戚松了手,转身示意季衷寒跟上。   他把季衷寒带到江边的一块巨石处,因为这个石头形状像一对拥抱的男女,以至于很多情侣都把这称为恋爱石,又叫夫妻石。   恋爱石上被各种笔写上了不同人的名字,季衷寒不知道封戚做什么要带自己来这里。   他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心咚咚直跳,他慌乱地对封戚说:“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我想吃最近新开的那家牛肉面,晓妍说很好吃。”   封戚点了点头:“看完了再去。”   看什么?   很快季衷寒就知道要看什么了。   因为太阳缓缓落下去,像是化在江面上,铺得满江金光,封戚带他来看落日。   还有……不知从何升起的萤火虫,在蓝紫的黄昏里,隐隐约约地泛着微光。   当年他生日时,封戚做过的事,如今又做了一遍。   封戚突然牵住了他的手,季衷寒被吓得一颤,想把手收回去,却被封戚牢牢攥住了。   季衷寒的那点挣扎,在封戚这,就像是闹着玩一样。   封戚问他:“喜欢吗?”   季衷寒抿唇不说话,他只觉得不管是眼前这好看的景,萤火虫,还是旁边的封戚,都那么的奇怪。   奇怪到他都产生了一种,想要立刻逃跑的心情。   他好像知道封戚要说什么,做什么。而这些事,他似乎并没有准备好,也无法立刻就接受这种从兄弟到……   季衷寒不是傻子,他不会到现在都没意识到,封戚把他带到这里是做什么。   正因为知道,所以他更不知该如何回应。   封戚转身看着他,热烈而直白,那股温度,几乎要从封戚眼里,烧到他身上来。   季衷寒掌心腻出了汗,他睫毛颤抖着,如果有镜子,他就该看见自己此刻到底有多惊慌。   像是被逼到角落的小动物,又害怕,又不敢逃。   只能僵硬着,看着封戚渐渐逼近。   在几乎感受到封戚鼻息的那刻,季衷寒闭紧了眼。   一切都没到来,没有亲吻,更没有告白。   极近的距离里,他听见了封戚问:“你觉得她会喜欢吗?”   季衷寒恍惚地睁开眼:“嗯?”   封戚的脸很近,视线微微下垂,好似在盯着季衷寒的唇,他温声低语:“把文沅带来这里,跟她表白,你说……她会喜欢吗?” 第13章   那时已经临近秋天,天气都没那么热了。   江边吹来的风微凉,有股甜甜的桂花味。可是封戚握着他的手,温度却很高,十八岁的年纪,精力是最旺盛,心思是最躁动的时候。   季衷寒听清了封戚的每一个字,也理解了他话语的意思。   原来在情侣石旁边牵着手看日落,漫天的萤火虫,深情的注视都是提前演练。   为的是那天在重机车上的姑娘,那叫文沅的女生,长得那么的漂亮,是季衷寒长这么大,除了封戚的妈妈,所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   那种漂亮,叫人心折,也容易一见倾心的。   季衷寒并没有感到轻松或者庆幸,原来封戚没有要和他表白。   这不是件好事吗,为什么他高兴不起来。   他失神的模样,让封戚忍不住施加了握住他手臂的力道。   封戚没有后退,更没撤到安全社交距离的打算,仍是就着一低头就能吻住季衷寒的距离:“嗯,你说呢?她会喜欢吗?”   他的声音带了些许鼻音,有点慵懒。   如果季衷寒再长几岁,经历了些事,他就会知道此时的封戚,已经有了男人该有的魅力。   那是一种会使人害羞,又让人觉得面红耳赤的特质。   这种青涩时期,男孩所不会的东西,封戚却已经运用得炉火纯青。   可同样十八岁的季衷寒,他感受不到那种奇异的吸引力。   或许是有的,只是被他下意识无视了。   在他眼里,这与封戚每次同他撒娇的时候一样。   封戚不愿做这么多作业,又或者想要季衷寒陪着他时,都会用这种腔调说话。   封戚管着他护着他的时候,很有哥的样子。   耍无赖时,又像一个小朋友。   季衷寒嘴唇抿了抿,他乱糟糟的脑子里,有许多想问的,唯独没有的,就是祝福好兄弟脱单的快乐。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只勉强从乱七八糟的思绪里理出一根线条,顺着那根线,他终于问出了一个问题:“她也喜欢你吗?”   季衷寒往向封戚,双眸里带着不自知的期盼,封戚看了他许久,突然笑出声:“怎么,你也喜欢她,所以害怕她喜欢我?”   就像被迎面抽了记闷棍,季衷寒慌张地挪开了视线。他躲似的将身体往后缩,那是个抗拒的姿势。   殊不知他这样的身体语言,以及没有立刻反驳的态度都像是在回答,是的,他喜欢她,所以没办法接受。   沉默像一张压缩着空气的网,封戚在着令人窒息的寂静里,一点点后退。   他回到了安全的距离,也将空间还给了季衷寒。   季衷寒大大地喘了口气,他舔着干涩的嘴唇,鼓足勇气,想要看封戚,说点什么。   他想否认的,哪怕他在见到文沅取下头盔的那刻,确实加速了心跳。哪怕曾有几个夜里,他梦到过文沅。   像他们这个年纪最易动心,他幼时还喜欢过风靡亚洲的港星。   将那一张张风情万种的女星贴纸,贴在自己的书桌上。   何况……文沅这么美丽,他怎么可能不喜欢。   但这份喜欢,比起他和封戚之间的情谊,他觉得封戚更重要。   江风忽地更猛烈了些,那魄丽的黄昏被这风吹得消了色,抹上灰,风雨欲来。   忍着风吹过眼睫的难受,季衷寒面朝封戚,然后他就愣住了。   封戚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唇线抿出平直的弧度,眼里倒映着昏暗的天色,仿佛暗涌着令人心惊的寒意。   季衷寒此刻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封戚要对他生气了。   就像上次那样,他不过是看了文沅一眼,封戚就生气了。   或许他猜得没错,封戚是故意不来接他回家。   封戚喜欢文沅,文沅比他更重要。   这个念头一出,远比他知道他心动过的姑娘即将要和他兄弟在一起,更让他难受。   胸闷,喉咙似被撕扯着发不出声音,也不想解释。   他倔强地同封戚对视着,像无声的较劲。   嘀嗒,雨落下来了,正好砸在季衷寒的睫毛上。   他啊了声,下意识捂住了眼睛。   一件带温度的衣服盖在他身上,是封戚今天为了装酷所穿的皮衣。他甚至闻到了香水味,不管哪个年纪的男生求偶,都一样花枝招展。   封戚拉着他,在雨下大之前,要带他回去。   季衷寒的脚刚好,根本跑不动,没等他喊停,封戚就用皮衣裹着他,双臂搂他的腰,粗野地把他扛到了肩上。   隔着皮衣,他听到封戚边喘边笑:“文沅喜欢的是我,你死心吧衷寒。哥给你找更好的姑娘好不好?”   季衷寒艰难地从皮衣里挣出一只手,狠狠捶在封戚的肩胛骨上:“你以为我会跟你抢吗!你凭什么这么看我,这么多年的兄弟,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颠簸中感觉身体一倾,屁股挨着熟悉的座椅,封戚已经把他放到了重机车上。   封戚双手分开,按在了他身侧,再无阴郁,而是无奈地,纵容地对他笑:“我知道,我的衷寒最乖了。”   雨太大了,即便是头盔挡住了大部分的雨,但还是顺着车的速度,击打在人的身体上。   江边离家有点远,封戚把皮衣给了他,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黑色t恤。   如今这单薄的衣服也被浇透了,冻得封戚的皮肤冰冷,季衷寒清晰地感受到了。   在一个红绿灯停下时,季衷寒拨开了头盔面镜,凑到封戚耳边大声说,找个地方先等会吧,别开了。   封戚偏了偏头,不知道有没有听见。   不过没多久,季衷寒就知道封戚应该是听见了,因为封戚把车停在了一家酒店面前。   这酒店开得离江边很近,毕竟附近有个著名的情侣景点,那必然有人在这开酒店。   湿漉漉地下车,哆嗦地双臂紧抱,看封戚去前台开房。   季衷寒没带身份证,而封戚刚好身上有。   等开好房,季衷寒快速蹿进房里,把衣服脱得只剩一条内裤后,就冲到了浴室里。   热水浇在脑袋上,总算缓过那股凉意,这时候才想起封戚身上还湿着。   季衷寒顶着湿发把脑袋探出去,正看见封戚靠在窗边,在抽烟。   封戚吐出一口烟,烟雾朦胧了他的侧脸,他睫毛轻轻垂着,失焦地看着不知名的角落。   那一刻,季衷寒觉得封戚就像被雨淋湿的小狗。   看起来是那么的难过,又如此脆弱。 第14章   季衷寒悄悄把脑袋收了回去,没有出声惊扰面前这幕。   人都有脆弱的时候,封戚却很少把难过的模样展露在季衷寒面前。   起码长大一些后,封戚就不会了。   这与撒娇不同,是封戚自己更私人的东西。他不知道封戚在难过什么,是担心明天的表白,还是纯粹讨厌下雨天。   封戚是讨厌下雨天的,林锦和封行路曾经闹过离婚。   也是那么一个下雨天,林锦收拾了行李顶着大雨要离开,才十岁的封戚以为妈妈这一走就不会回来了。   那是季衷寒第一次听见封戚哇哇大哭,他牵着妈妈的手,想要跟妈妈一起走,却被林锦推开了手。   季衷寒在楼上看着封戚哭,也跟着一起哭,觉得心疼,也感觉害怕。   梅玉玲把他抱在怀里哄,很久都哄不好。   季衷寒抓着梅玉玲的衣领抽抽嗒嗒地问,问封戚为什么不能真的是他哥。   不都说,他们两个的关系比亲兄弟还好吗?   他可以把自己的妈妈爸爸分给封戚,只要封戚别再难受了。   想到往事,季衷寒就快速冲了个澡,决定赶紧出去。   这时浴室门被突然推开,封戚已经抽完烟了,他身上的烟味霸道地冲击着浴室里的淡香,似一种暧昧的侵袭。   封戚垂着眼,没怎么看季衷寒,他快速地脱掉了上衣。   湿润的头发卷曲着,衬着封戚的轮廓,好似混血,线条完美精致。   季衷寒本来要骂,问封戚怎么进来不敲门,看着封戚的脸,一时间就把话给忘了。   等回过神,封戚就已经好笑地望着他,问他:“看什么?”   季衷寒关了水,扯过旁边的浴巾往身上一裹:“你怎么都不敲门。”   封戚已经在解腰带,金属扣在他修长的指间闪着微光:“你洗太慢了,我冷。”   说完后,封戚把裤子一脱,露出紧实的腰腹,以及没入内裤边缘的人鱼线。   这话让季衷寒没话可说,他收紧了浴巾:“好啦,浴室让给你。”   话毕,季衷寒的目光忍不住在封戚腰腹流连了下。   身材真好,是男人都渴望练成的模样。   怪不得动手打架起来……那么凶。   他来到门前,封戚还堵在那,他将这浴室都挤得感觉小了。   季衷寒感觉鼻腔都充斥着封戚的味道,让他有点晕:“我出去给你拿浴衣,顺便给你烧水,喝不喝咖啡?”   封戚这才让开,说不要咖啡,苦。   才冲过澡的季衷寒,身体是温热又湿滑的,擦身而过时,他和封戚不可避免地蹭到一起。   封戚的身体像是冰冷的大理石,低温而坚硬,冻得他打了个哆嗦。   季衷寒忍不住用掌心按在封戚的肩膀上,搓了搓:“快洗澡吧,别感冒了。”   封戚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封戚的掌心烫得与他身体相反。   在季衷寒反应过来时,对方就嫌弃地把他手扔开,催促道:“快出去吧,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季衷寒无语想要瞪封戚一眼,肩膀却被人用力推了下,封戚当着他的面摔上了门。   好像他真的迫不及待要洗澡,而且季衷寒的关心真的很碍事似的。   季衷寒幼稚地威胁道:“不给你煮咖啡了!”   回应他的只有浴室里哗啦响起的水声。   雨声越大,就越显得室内安静。季衷寒穿着酒店提供的浴衣,蜷缩在沙发上,顶着水壶的热气失神。   封戚好像洗了很久了,水壶从烧开到保温,连咖啡都不冒热气了,封戚却还在洗。   季衷寒有点担心,他光着脚来到浴室门前,敲了敲门,没人应他。   “我进来了?”季衷寒说,还是没人理他。   他急了,推开门。   一切都是那么突如其来地闯进了他的眼里,眼前的画面,是封戚背对着他,单手扶墙的身体。   男生,或者说已经是男人的背脊微微弓着,背肌饱满,有力道地起伏着。而牵动背肌的,正是他那落在前方的右手。   从肋骨横过,掩在下腹。   季衷寒不会不知道封戚在做什么,他吓坏了,这和见到好兄弟的裸体不一样,是更私密,更羞耻的事情。   他想后撤,脚下却一滑,背撞在了玻璃门上,很响。   封戚的动作一下就停了,他在水汽中回头,于朦胧中扫了季衷寒一眼。   他的睫毛湿透了,颧骨带着薄红。   封戚的视线有点失焦,眉心是被人打断的紧皱。   落在季衷寒的身上的那一眼,既焦躁,又欲求不满。   季衷寒慌乱地站直了,手里扶着洗手盆,结结巴巴想要解释:“我以为你晕倒了……你一直没出来。”   封戚收回目光,他没有出声赶季衷寒出去,而是继续自己本来在做的事情。   他好像快到尾声了,背肌紧绷又蓄势待发着,季衷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没退出浴室。   所有的声音都在他耳边被无限放大了一般,每一颗水滴砸在地面的声音,抽风机的嗡鸣,以及藏在着声音里,那让人听了都能红了耳朵的动静。   不多时,封戚就闷哼一声,浴室里除了沐浴露的味道,很快就多了一阵别的气味,那味道与季衷寒自己的不太一样。   封戚的更加浓郁,充满……荷尔蒙。   他在这味道中找回神志,季衷寒忙不迭地扶着门出去了,摔门的动静很大,比外面隐约的雷声还响。   季衷寒快速地跑到床边,一下就钻了进去。他用厚厚的被子罩住了自己,双手按在了耳朵上。   他的耳朵极烫,他仿佛都听到了血液奔腾的声音,以及连被子都快掩不住的心跳声。   没什么好害羞的,这不是男人都会做的事情?   他自己也会,只是很少,自少年时代起,他身边的男生都会有这方面的需求,说很多奇怪的话,意淫班上的女生。   可是季衷寒从来不会,他只有偶尔做梦才会有反应。   梦里往往都没有具体内容,甚至有过他躺在河里,河水湍湍地在他身上走着。而他在这激流中,奇怪地产生了感觉。   浴室的开门和脚步声传来,是封戚出来了。   季衷寒裹紧了被子,藏在里面,如同这是蜗牛的壳。   只要封戚不掀开,他就能把自己藏在里面一辈子。   封戚没有掀他被子,反而打开了电视,电视里的男主在问女主:“你害羞什么,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这台词,真是该死的应景。   而封戚好像被这电视剧的剧情吸引到了一般,没再换台。   吱呀,是椅子被坐下,以及饮料开瓶的声音。   封戚坐下后,应该是把脚放在了床上,他感觉到大腿附近被踢到了。   男主还在没有眼力见地说着台词:“你这么害羞,难道是因为喜欢我?”   季衷寒猛地先开了被子,望向封戚。   封戚散漫地靠在椅子上,他也穿的是浴衣,可浴衣在他身上,显得偏小,领口合不拢,松松垮垮地敞着。   从下摆延伸出来的大腿,因为搭在床上的缘故,露了大半。   封戚手里拿着一瓶啤酒,慢慢地饮着。目光却没有落在电视,而是一直注视着床,在季衷寒身上。   季衷寒本来想让他关了电视,看到封戚的样子,又想叫他穿好衣服,最后目光落在啤酒上,只挤出来一句:“你怎么能喝酒?!”   封戚斜了他一眼,把嘴里的啤酒咽下后,才说:“我一直都会喝酒。”   季衷寒忽地感觉到冷静了些,他松了手里的被子:“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我怎么不知道?”   封戚舔了下唇上残余的啤酒沫,低声说:“你不知道的事……何止这一件。” 第15章   那时候的季衷寒不明白为什么封戚说这句话的时候,会是这样的表情。   叹息又落寞,就好像他们是兄弟,却还不如陌生人。   如果当时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那人应该能一眼就能看出,封戚那藏不住的年轻爱意。   可同样年轻的季衷寒,身在局中,他不会懂,也不可能懂。   八年后的季衷寒懂了,他想那时候封戚大概是对自己有些好感的。   封戚是双性恋,年少无知时对自己最亲近的同性朋友产生了情愫。   这不代表什么,不如做个正常人的诱惑更深,封戚对女人不是也可以吗?   何况封戚对他的感情,早在后来的事情里被摧毁得一干二净。   现在的封戚对他,大概只有恨了。   这样也好,他也恨他。   恨到每次想起封戚,都像想起一道即将被遗忘的,却又未愈合的疤,只是碰一下都疼。   季衷寒趴在栏杆上,手里夹着香烟,静静等它燃烧。   烟雾缓缓升起,掩过昏暗的天,隐约的星子艰难闪烁着,季衷寒失神地望着天。   好像自那以后,他再也没见过那么美的日落。   他见过很多日落,但都不会再是那天的那个。   要是那时候已经开始碰摄影就好了,他想留下那日在江边看过的风景。   正胡思乱想时,身后玻璃门推响,许薇一边开门,边笑骂林晓妍:“泡面还不够,非要吃牛蛙?!回去叫你男朋友请你。”   林晓妍嘟囔道:“杨贤出差去了,还没回来,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大晚上来小寒这里蹭吃蹭喝?”   许薇扭头冲季衷寒道:“别忧郁了,咱们出去吃宵夜。”   林晓妍高举双手:“好哦!许薇买单!”   许薇一把圈住林晓妍的脖子:“你是不是想死,谁答应你说请客了?”   季衷寒把烟熄了,他没让别人抽二手烟的习惯。最终还是半口烟都没抽,也不知道这么下去,是不是就能把烟给戒了。   他看着这两个闹腾的女人,说:“我请客,许薇开车,林晓妍,你给我回你家睡觉,别死皮赖脸睡我家沙发。”   林晓妍双手叉腰:“我都跟你认识了多少年了,你竟然还不给我进你卧室!”   季衷寒也不理她,只说:“我进去换件衣服,你们等我一下。”   他推开卧室门,顺手关上,没有反锁。不管去到哪,他都没有反锁门的习惯。这样他会没有安全感,他不喜欢被锁在一个空间里,近似于强迫症。   正如他的房间里,只有一张沙发,没有床。   他不让林晓妍进来是因为,房间里也没有床,而且他不想让林晓妍觉得他奇怪。   许薇只知他每次出差,都会要求有沙发的套间。   如果甲方不愿意升级房间,他可以自费。   这点经常被人吐槽,说他没有大红大紫,还要作妖作怪。   季衷寒只是没办法睡床,在床上他会彻夜失眠。   刚开始他还以为自己只是单纯失眠,去医院精神科想要开安眠药,对方介绍他去看心理医生后,季衷寒就明白了。   他不是因为失眠,只是没办法继续在床上睡觉而已。   季衷寒卧室的装修也是追求到极致的全白,即使晚上睡觉,也不会关灯。   不过这些不平常的要求只体现在卧室里,他的怪异没必要表现得人尽皆知。   卧室就像他的安全屋,在他压力极大,或者没有灵感时,他就会选择闭门不出。   所以他每个朋友都会有他家的门锁密码,就是怕他哪天在家把自己折腾死了。   换好衣服后,季衷寒随着许薇和林晓妍去了附近一家牛蛙店。   b市就这么大,他们毕业后都选择留在这里工作。   这家牛蛙店就在以前高中附近,他们都吃了好多年了,多到只要进来,老板娘都知道他们要点什么菜。   老板娘熟练地端了三碗冰粉上来,给季衷寒那份特意多加了很多红糖。   许薇用勺子偷吃一口,就被甜到五官变形。   林晓妍在旁边说:“为什么小寒每天都吃这么多糖,还是长不胖。”   许薇顺着林晓妍的目光,扫视着季衷寒的腰身:“就是,连小腰都只有一把,比我都细,可恶!”   季衷寒充耳不闻,专心等饭,好似听不见她们的调戏。   牛蛙上得很快,香辣的红油浇在每块饱满的腿肉上,林晓妍特意点的全腿肉,她不喜欢吃背。   老板娘还送了他们一碟子年糕,年糕泡在牛蛙的酱汁里煮开,口感绝佳。   许薇嘴甜地感谢老板娘,店里还没这么忙,老板娘就陪他们唠嗑了几句。   看着埋头苦吃的季衷寒,老板娘说:“这同学以前的朋友最近也有来呢。”   季衷寒抬起脸,舔掉嘴边的酱汁,露出几分迷茫。   老板娘拍着手说:“长得特别帅的那个,很高的个头,每次来都是一个人。我说给他介绍女朋友,他说他已经有未婚妻了。”说完后,老板娘面上还露出几分可惜。   “不过长这么帅,肯定一早就被人订下了。”老板娘道。   林晓妍好像知道老板娘说的是谁了,她下意识地望向季衷寒。   季衷寒则是重新把脸埋了下去,仿佛没有比吃饭更重要的事情。   老板娘见季衷寒不应声,多少有点尴尬,于是把嘴里那句,刚刚那帅哥才来过给咽了下去。   季衷寒吃足八分饱后,就停了筷。   许薇和林晓妍还要加菜,季衷寒觉得女人真的是很奇怪的生物。   明明每次嘴上都喊着减肥,可是吃的时候,就好像选择性失忆的一样,完全想不起之前口口声声说长胖了,有肉的自己。   他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做鸡蛋灌饼的大叔还在,炒米粉的店也没有变,糖水铺面做作业的小孩已经长大了,从小学校服换成了高中校服。   一切都没变,一切又变了。   从前他和封戚放学后经常来这里,那会鸡蛋灌饼的人多,封戚总是自己先下车买,让季衷寒抱着头盔在车上坐着。   这时有人走了过去,只是一个侧影,一帧画面,如同从季衷寒的回忆里走了出来。   封戚穿着黑色卫衣,塞着耳机,走在街上,步伐带着一种特殊的节奏感。   从前这个人走路不是这样,许是模特做久了,职业里的特殊刻进了骨子里,改变了生活习性。   在人群里,封戚总是最显眼的那个。   而且他还让季衷寒那么地刻骨铭心。   封戚在这里做什么?怎么能总是遇见呢?这人该不会在跟踪他吧,这么阴魂不散。   就在这时,他看到封戚身后有个人,戴着口罩,鬼鬼祟祟地模样,手一直揣在兜里,不知道握着什么。   季衷寒冷漠地垂下眼,看来封戚可能是被人跟踪,不过这又与他何干。   许薇和林晓妍还在说话,隔壁桌喝醉的大叔在高声地笑,餐厅里的喧哗一下吵到季衷寒无法忍受,噪音直往他耳朵里钻。   林晓妍在和许薇争论最近的新晋流量哪个帅,刚刚转头找季衷寒做战友,他是摄影师,他的回答更有份量。   还没等她问,就见季衷寒唰地一声站起来。   季衷寒丢下一句:“我出去抽根烟。”说罢后,他大步地离开餐厅。   林晓妍和许薇面面相觑,林晓妍说:“他烟瘾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了?”   许薇若有所思道:“可能是因为男人吧。”   林晓妍:“啊?”   许薇敷衍道:“好了,别再提臭男人了,晦气。”她高举杯子:“祝我们衷寒不再遇见臭男人。”   林晓妍懵懂举杯,两杯碰撞,叮得一声。   只可惜,这是一个注定不会实现的许愿。 第16章   街上人很多,一时间季衷寒竟找不到那两人的影子。   他目光四处梭巡,终于在暗巷一角,察觉到了那跟踪者的身影。那人抬手压低了自己的帽子,一直藏在兜里的手正缓缓抽出。   角度原因,季衷寒看不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男人一闪而逝,便步入了巷子。   可能是多年的柔道训练,让他在面对危险时,变得更加从容镇定。他快步上前,在街边寻找着可做武器的东西。   最后从角落里抄起一个啤酒瓶,再掏出手机录像,准备先记录,后动手,省得进了局子说不清楚。   手机屏幕里录入了巷子里的情况,巷子入口有个应声灯,微弱地照亮着里面的画面。   只见尾随者被封戚掐着脖子粗暴地按在墙上,地上是个被摔得四分五裂的相机。   季衷寒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封戚察觉到有人进来了,阴郁地看向巷子入口的方向。   季衷寒慢慢放下手机,露出手机后的脸。   封戚不过诧异一瞬,被他控制住的人就趁机大喊救命。   要不是季衷寒看见这男人一路尾随封戚,现在都要以为这人真的是受害者了。   封戚一把施加了手上的力道,恶狠狠道:“闭嘴!”   季衷寒担心他把人给弄死了,快速上前几步:“松手。”   封戚看也不看他,只砸出一声:“滚!”   季衷寒握紧掌心里的酒瓶,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掺合没必要掺合的事,关心没必要关心的人。   他真恨不得把这酒瓶砸封戚脑袋上,可现实里,他只是把酒瓶扔到了地上,绿色的瓶子咕噜地滚到封戚脚边,停了下来。   季衷寒警告道:“你是想引来更多的人,把事情闹大吗?”   封戚充耳不闻,持续施加扣在那人脖子上的力气,季衷寒都看见那人因为窒息而涨得通红的脸,甚至有轻微翻白眼的迹象。   季衷寒再也顾不得许多,他扣住了封戚的手肘,使了个巧劲,让封戚松了手。   那人终于逃过一劫,惊惧地捂着自己脖子猛烈咳嗽,背靠着墙滑落在地。   封戚看着瘫坐在地上的男人,抬脚把相机碾得更碎:“再他妈跟踪我,这就是你的下场。”   男人害怕地直哆嗦,没敢说话。   季衷寒默了默,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在封戚的脚挪开后,蹲下身把相机里的sd卡取出,掰成两半。   他望着封戚道:“踩相机是没用的,内存卡才最重要。”   男人惊恐中带着点气愤地看着季衷寒,不知道这人到底是救命恩人,还是跟封戚是一伙的。   现在看来,是一伙的可能性比较大。   等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男人可能意识到这是个热闹的地方,只要他一喊,立刻就会有人过来。   于是他壮起胆子,用嘶哑的喉咙道:“我要报警!我会验伤!我要告你故意伤害!”   季衷寒突然觉得这人脑子有点不太清醒,明明差点就被封戚弄死了,现在还有勇气放这种狠话。   不能等逃回去了再验伤,告封戚吗?   现在说了,除了得罪封戚以外,还有什么用?   果然,只听封戚不屑地轻哼一声:“验什么伤?”   他的视线落在男人脸上,缓缓下移:“牙齿断了?内脏出血?”他从手到脚,依次望去:“脱臼,骨裂,还是……干脆粉碎性骨折好了?”   他这话仿佛在宣告着,这是他对男人的每个身体部位,即将会有什么下场的通知。   男人瞬间闭嘴,再次哆嗦。   季衷寒不知道该对封戚这番话发表什么意见,就觉得封戚竟然到现在还能大摇大摆走在马路上,而不是在局子里待着,实在神奇。   某种意义上,封戚有往犯罪份子的倾向发展,还是个暴力犯。   没多久,季衷寒就知道为什么封戚能这么嚣张了。   因为封戚打了个电话,和对方简洁地说明了现在的情况。   约莫是电话那头一直在问他,有没有把人打伤,封戚啧了声,不耐烦道:“没有!他没出血也没骨折!”   男人听了,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他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业内没人敢跟拍封戚,因为这真是个疯子。   他不过是为了这个月的业绩,加之封戚最近正跟女艺人闹绯闻,所以想要偷拍点料而已,谁知道连吃饭的家伙都给毁了。   封戚放下手机,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扔到了男人身上:“要告还是索赔,都联系他,现在立刻给我滚!”   男人抓紧身上的名片,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跑出了巷子。   季衷寒看着他远去,感觉自己也该走了。可是那酒瓶却被封戚踢到了自己脚边,封戚带了点嘲弄道:“拿这酒瓶进来做什么,给他开瓢?”   季衷寒握了握拳,忍耐没说话,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打算离开。   但如今是季衷寒自己送上门来,封戚又怎么可能让他走。   他侧身挡住了季衷寒,季衷寒险些撞在封戚身上,他惊了一跳,猛地往后退。   封戚勾起唇角,露出了个皮笑肉不笑的神情:“怎么了,嫌我恶心?”   季衷寒想起不久前在酒吧里遇见,他因为封戚的那一吻而吐了。   他的确说了很恶心。   季衷寒终于抬起眼,不闪不避地看着封戚:“所以你现在是故意恶心我?”   封戚目光微闪,露出了一丝危险的神色。   季衷寒意识到了什么,他抬手搡开封戚,企图获得可以逃出去的空隙。   可是恶狠狠抓着他手臂的力道,接着紧紧压住他的身躯,都在告诉他,他的逃跑失败了,他再次被封戚捕获。   封戚掐着他的下巴,轻声道:“刚才吐干净了吗?”   季衷寒努力挣扎着:“放开!”   封戚粗粝的指腹狠狠碾过季衷寒的嘴唇,将那红润的唇肉都压得微微发白。   “一天能遇到三次,你比刚才那个狗仔还黏人。”封戚用轻佻的语气,说出令季衷寒气愤的话。   季衷寒冷声道:“怎么不说你才是跟踪狂,我到哪你就跟到哪?”   封戚没说话,只是从季衷寒的颤抖的眼睫,一直看到他湿润的唇。   至于目光的内容,季衷寒一眼便可得知。   他拍摄过那么多的照片,人的眼睛可以表达情绪。   开心快乐,难过伤心,同样也能传达欲望与暴力。   如今封戚的眼神正是如此,他是一种想要将季衷寒弄碎的目光,用撕咬,用侵占。   封戚低声哼道:“是吗?”   说罢,他的手就掀开了季衷寒的衣服,贴住他的背,以暧昧的轻柔,厮磨着他的腰线。   季衷寒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身体本能的应激反应让他浑身颤抖着。   他强忍着难受:“不想我吐你一身的话,就给我滚开。”   封戚的回应是,一把抓住了他的长发,逼迫他露出颈项。   和白天的狠咬不同,最先触碰到脖子的,是湿软的唇,封戚在吻他的脖子。   季衷寒身体颤抖得愈发剧烈,就像被蛇捕食住的猎物,动弹不得。   眼角的余光里,还能隐约看到封戚抓着他的手背,一抹鲜红蛇尾。   封戚从他的颈项来到锁骨,掌心也放肆地从后腰潜至前胸。   衣服隆起的弧度,足见里面的手有多么大力地揉捏。   季衷寒想喊救命,只是张开唇,都能感受到自己的牙关在压抑不住地轻颤。   他出了许多汗,这汗并没影响到封戚的手感。   封戚只是挑逗般摸着他,抓住他下巴的手,往上走,捂住了他的眼。   视线被剥夺的那刻,双唇也同样沦陷。   焦躁的,霸道的,似野兽的亲吻。   要舔舐地口腔的每一寸,掠夺他的舌尖,啃噬他的嘴唇。   这不是一个表达爱意的吻。   这浓烈的情绪,用恨更恰当。   封戚的大腿也顶进他的双腿间,放肆上顶。   季衷寒以为自己叫了出声,实际上的不过是微弱的哼鸣,甚至惊扰不到巷子不远处的应声灯。   啪的一声,灯终于灭了,一切又陷入了黑暗里。   封戚终于松开了他的嘴唇,在离开时,两双唇还发出了黏糊的水声。   季衷寒眼神失焦地睁着,嘴唇又麻又痛。   他想说些什么,却听见封戚的笑声。   那像是抓到了一个把柄,又像是对季衷寒的不屑。   他将手按在季衷寒的腿间,如恶魔般低语:“你知道吗?你非但没吐,还硬了。”   季衷寒感觉自己喉咙瞬间缩紧了,紧到发疼。   封戚的话,就像一场鞭笞,把他抽得体无完肤,又似把他的一切都强行打开,拖到阳光下暴晒。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弄死从餐厅里出来,再跟进这个巷子的自己。   明知道面前是深渊,是地狱。   为什么总是这么愚蠢地踏进来。   封戚缓慢地揉弄着他:“怎么办呢衷寒,你的身体,好像比你更想跟我睡。”   心理医生曾经委婉地问过他:“只是噩梦吗?”   季衷寒看着面前戴着眼镜,就似能洞察一切的心理医生。   他说,只是噩梦。   自那以后,他再也没去过那家医院,也没再见过那个医生。 第17章   季衷寒没有哭,他自小就不喜欢哭。哪怕是幼时从树上摔下,破了额头,一路淌血去了医院,缝了几针的过程里,他都很少哭。   只有疼得受不住,才会咬住自己的嘴唇。   而陪着他一起去医院的封戚,却哭得眼睛肿了两日。   现下也是如此,他没哭,只是自虐将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里,试图在痛苦中寻求镇定。   一个人真的能因为恨而变成另一个样子吗?   曾经季衷寒对这个问题保持怀疑,现在他知道答案了。   会,而且会变得面目全非。   他用一种极轻的语气问封戚:“羞辱我,折磨我,是不是感觉很痛快。”   封戚的动作一顿,他更像是僵住了,所有的得意和戏谑都从他身上散得一干二净。   因为季衷寒就像一捧颤颤巍巍的火,在他掌心里彻底熄灭。   封戚的身体微退,不再紧紧压着季衷寒。   空气重新流通,拂过二人胸口,皆是冰凉。   季衷寒松开手,指尖带着用力过度的微麻和酸疼。他一点点抚平自己衣服上的褶皱,拭去纠缠时所产生的凌乱。   他努力让自己更体面一些,哪怕他的手仍在微颤,他的汗已经浸透背心。   季衷寒的眼睫在昏暗的街灯下,露出了几分脆弱,好似他会哭。   封戚的手忍不住抬了下,最终却还是隐忍地垂落下来,死死压在身侧。   而季衷寒下一秒落在他身上的眼神,并无脆弱,冷漠似冰,如箭般扎在了封戚身上。   “封戚,当年你还不如杀了我。”   说完后,他抬手按在封戚的肩上,甚至没用多少力气。   而总是如山般挡在他身前的人,却如轰然倒下的碎石般,轻而易举地被他推开了。”   他步出了巷子,缓慢地走回餐厅门口。   许薇给他打了数个电话,却始终没有被他接听,因此十分焦急。   她拉着林晓妍站在餐厅门口,看看能不能等来季衷寒。   见人好好回来了,许薇恼道:“去哪抽烟了,不知道要看手机啊!是不是又开了免打扰模式?”   季衷寒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手指却软得几乎要拿不住,幸好被许薇及时接住。   他脑袋昏昏沉沉的,残余的酒精涌了上来,浑身的劲都散了,松懈的肌肉和无力的身体,让他直接往前栽去。   林晓妍及时搂住了他,掌心下意识往他额头上摸,感觉十分滚烫。   许薇被他吓了一跳,正打算和林晓妍一人扛一条胳膊,把季衷寒送医院急诊的时候,她忽地看到不远处的封戚。   女人总是敏锐的,能一瞬间察觉很多事情。   比如此刻季衷寒身上不属于他的香水味,以及浓烈的红河。   要知道季衷寒只抽苏烟,这红河必是从别人身上沾来的。   她就说季衷寒怎么会无缘无故消失,该不会又被rio逮住折磨吧!   男人得有绅士风度,分手也要懂基本法,过于纠缠是变态行为,严重的话她是可以替衷寒报警的!   许薇狠狠瞪着rio,打算上前警告对方,她的手却被季衷寒拉住了。   季衷寒该是发烧了,掌心烫得惊人。   “别去。”他低声说。   许薇咬咬牙,一把抓着季衷寒的手揽到自己肩上,大声道:“说了你多少次了,下次遇到疯狗躲远着点,被咬了多不值当,还要打狂犬疫苗!”   她恨不得现在嘴边就有个喇叭,把这段话录下来,循环播放,说给rio听。   她和林晓妍一起把季衷寒扶到车上后,许薇特意开车从rio身边路过,喷人一身车尾气。   等远离了那地方,许薇才道:“你都不舒服还吃什么牛蛙啊!”   季衷寒捂着胃,半靠在椅子上不说话。   林晓妍拿纸巾给季衷寒擦汗,对许薇说:“好啦,都怪我,大晚上想吃宵夜。”   季衷寒勉强地掀开眼皮:“我明天的拍摄想请假。”   许薇铁血无情:“不行,你明天爬都给我爬到拍摄现场。”   涉及到钱,许薇还是很严肃的。   可到了医院,检查出来是急性胃炎所引发的发烧后,许薇还是咬牙拿出手机,去同对面商谈明天的拍摄能不能换一个摄影师。   甲方非常不满,觉得早已定下的事情怎么能改。   随意更换不讲信用的话,除了付违约金,之后也不要继续合作了。   许薇拿着手机回来,黑着脸说:“真是越小的公司越多事,庙小妖风大,一口一个违约金,我要是有钱,还当什么经纪人啊!”   季衷寒正在打点滴,嘴巴里逐渐蔓延出苦味。   他心下歉然,心知这次胃炎发作,全因一整天的饮食不规律与晚上的酗酒。   呕吐已是警告,他却置之不理,宵夜再吃牛蛙,给胃部增加刺激,现在病得不冤。   药效上来后,季衷寒的困意越深,他看着面前的两人,要求道:“许薇你明天还有工作,晓妍你也还有课得上,都给我回去吧。”   林晓妍掐了他胳膊一把:“回去个屁,你不知道十二点过后才是起来嗨的时间吗,我一点都不困。”   许薇跟着坐下:“行了,你要是真内疚,下次也别这么折腾自己的身体。忘了我的年终分红都得靠你努力挣钱吗?”   季衷寒被她们一人一句怼,只觉得即好笑又暖心。   刚才那些不舒服,此时都被治愈了。   打完吊针后,季衷寒开了药,然后分别给两位困懵的女士们打了车。   这么疲劳不能驾驶,季衷寒在这点上相当坚持。   他把两个人都送上车后,才揣着一兜子药,缓慢在路边走,想要散心。   散心的时候,心会比较平静,也能理清一些思绪。   现在碰见了封戚,两人的行业毕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以后难免碰上。   奇怪的是,他怎么到现在才遇见封戚?   季衷寒拿出手机,搜索了模特rio的关键词,网页罗列出一堆新闻与花边。   封戚现在比他想象中的还红,至于为何现在才遇见,是因为封戚之前一直在s市发展。   季衷寒还看到一个新闻,说rio最想要合作的n社,再次拒绝了他。   这是rio从出道起就想要合作的杂志社,可不管是从前名不经传的封戚,还是现在名声大噪的rio,n社都始终拒绝与他合作。   季衷寒熄了屏幕,收起手机。   别再想了,他对自己说。   即使如此,那些不合时宜的念头却总是浮现在脑海里。   n社,封戚妈妈林锦所在的杂志社。   到底是多狠心的女人,才会选择对孩子避之不见,哪怕封戚只是想要以工作的名字见她。   还是说仅仅是因为厌恶封行路,所以连带着厌恶了与他长得相似的封戚。   季衷寒知道,人心最难懂,不深入其中,根本不能知道这个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也许比起婚姻家庭,林锦心中有着更重要的事。   季衷寒不愿去猜测林锦是不是讨厌封戚,只因这个猜测太过残酷。   哪怕这个答案,有可能最接近现实。   不期然地,他又想起了封戚哭的样子。   他每次难过受伤,却还是执拗要亲近林锦的模样。   封戚性格里的偏执,其实从那时起就已经显露。   林锦和封行路第一次谈离婚的时候,他对封戚说,他会永远在他身边。   封戚后来也在生日时同他说过,以后的每个生日,他都会陪他过。   季衷寒仰头,月亮依然在每个夜晚中,温柔地躺在云里。   它是永远不变的,变的只有人。   他们都食言了。 第18章   第二日的拍摄很艰难,主要集中在甲方要求很多,以及对成品的不满。   季衷寒甚至听到负责人陈经理在跟自己助理说:“果然就不该请网红来拍,空有噱头,没有技术,还非要在这地方拍,贵得要死。”   他多少庆幸许薇现在不在这,不然以她的脾气,早该上去和甲方吵架了。   季衷寒装作听不见陈经理的不满,他心平气和与模特沟通,调动对方的情绪。   效果很好,模特褪去原本的僵硬,终于展现出产品所需要的感觉。   陈经理嫌这贵,其实不是没有道理。   他们所在的拍摄场地点,是b市有名的拍摄基地,好几家杂志的明星大片都出自这里。   不同于拍摄网商爆款取景的接地气,这里的布景风格偏正式化。   既有法式艺术精品酒店,也有复古中式四合院。   光是预定档期都要提前半个月,也是季衷寒同甲方沟通定下的。   在一轮拍摄结束后,模特中场休息,工作人员都在吃饭。   季衷寒没什么胃口,就打算出去抽根烟,顺便看看其他的拍摄点,有没有比较合适的,等下次有需要时约。   他们旁边不远处的一个拍摄点是家禅茶会所,应该也是有人在里面拍摄,不断有工作人员忙乱地进出着。   季衷寒站在外面看整个场景时,被一个两手都拿着器材的工作人员撞了一下。   他被对方手上的摄影支架蹭到了裤子,留下了一道长而深的灰印。   那是个年轻的女孩,脸颊被太阳晒得通红,发现自己撞到人了,还弄脏了别人的衣服,很是慌里慌张地道歉。   季衷寒笑着说没事,女孩抬头看清季衷寒脸时,恍惚了瞬,等反应过来,一句我请你喝冰美式吧,就脱口而出。   季衷寒说不用,女孩执着道:“要的要的,毕竟弄脏了你的衣服。你跟我进来吧,我们里面有餐车,天气这么热,我请你喝杯咖啡。你放心吧,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的。”   季衷寒有点想进内部观察一下,便同意了。   他跟着女孩顺着大门,沿着长廊一路走。   地上铺着装饰用的白碎石,隔墙都是竹制品。   整个会所沿着一颗大树所建,以至于一些并无屋檐所遮地方,都不会感到炎热,皆被大树的枝桠所笼罩。   季衷寒边看边用手机记下大概方位,他没有拍照,因为有些拍摄景点时不允许随意拍摄的,除非经过所有者的同意。   本来季衷寒拿出手机的时候,女孩提醒都要说出口了,见他并无拍照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   餐车是停在拍摄点不远的地方,由数辆手推餐车组合而成。   上面满满都是三明治和汉堡,不仅有咖啡,还有可乐橙汁,福利相当不错。   等女孩去拿咖啡时,季衷寒看向正在拍摄的工作人员们。   一眼望去,季衷寒竟然下意识地想笑,苦笑。   什么叫冤家路窄?大概这就是了吧。   不远处模特,正是封戚。   他穿着一袭极具设计感的深蓝长褂,解了数颗扣子,露出蜜色胸口,脖子上全是黑色的涂绘,手里一把扇子,横在胸前缓慢扇着。   封戚似个散漫少爷般卧在廊下,他身后的女模特手里抱着一把琵琶,两人穿得明明差不多,可由于封戚自身强大的气场,硬是衬得女模像个跟班。   季衷寒一眼就看出了问题,觉得这多少得调整下,不然效果甲方肯定不会满意,女模的经纪人会更不满意。   果然,摄影师没多久就喊了停,让封戚换了个姿势,或者站在女模后面。   换了几轮还是出不来效果,封戚表情已经隐约有些不耐。   他抱手站在原地,在摄影师说话时,目光随意地落在旁侧。   不过是漫不经心地一瞥,却在人群中,他一眼就寻到了季衷寒。   时光好像都慢了下来,竹叶被风吹落满地。   他和封戚相隔着一段距离,沉默对视。   不知多久,是季衷寒先认输了,他垂眸后撤,让其余的工作人员挡住了自己,退于人群后。   季衷寒等不到女孩给他拿咖啡了,也没法继续欣赏这个院落。   他加快步伐,出了禅院,逃一般回到自己的拍摄地点。   在进门前,季衷寒回头看了眼。身后无人,即没有人追出来,更没人能让他难受了。   说不清现在是什么心情,只知封戚对他的纠缠大概已经停了。   就好像昨天的一切,不过都是封戚的一时兴起。   他们对彼此来说,除了针锋相对和互相伤害,也没有其他的相处模式。   只要封戚没有自虐倾向,就不该再来靠近他。   回到工作场所,陈经理拿着电脑过来找他,对着照片指手画脚,最后才说:“我觉得按最开始的布景再拍一套吧,换个颜色。”   季衷寒说:“这些都能后期,重新拍的话太浪费时间了。”   陈经理面容一僵,大概是觉得季衷寒不给他面子,变向在说他不专业,立刻就翻了脸。   季衷寒不太擅长应付吵架这种事,小赵见事不对,已经跟许薇打了个电话,再过来劝架。   陈经理开始攻击季衷寒的专业性,又扯出昨晚摄影师要换人的事,指责他们整个公司都不专业。   怪不得只能天天在微博上营销,因为本身就没多少本事!   季衷寒蹙眉捂住了胃,那里还没好透,今天也是吃了药才过来的。   刚才见到封戚的时候,胃部就隐约泛起了不适感。   再这么下去,他都要怀疑这是情绪病了。   不开心的时候,才会胃疼。   现在被陈经理这么找麻烦,更是有疼痛加剧的倾向。   陈经理还不消停,他指着季衷寒的头发说:“一个大男人留什么长发,娘里娘气,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喜欢男人哦!”   这话实在太过,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就连陈经理自己公司的人都上来拉架,劝人说和。   季衷寒脸色骤沉,他看向陈经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总算露出了些许怒意。   陈经理没想到季衷寒看着像没脾气的人,动起怒来气势颇强。   季衷寒挺不客气道:“专不专业,不是你来决定,是最后成品效果来决定。至于我长头发还是短头发,是不是gay都跟你没有关系。”   说罢后,他转头同陈经理公司的另一个负责人说:“贵公司招人时除了专业能力,建议对人品也考察一下。”   “你什么意思!”陈经理脸色涨得通红,竟然想动手。   只见陈经理的手高高扬起,就要挥到季衷寒脸上时,季衷寒甚至还有余韵地想,该怎么往后避让能伤得轻一点。   这都是法制社会了,只要陈经理先对他动的手,他后面的反击也合情合理。   但陈经理的手没能落到季衷寒脸上,因为他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高大男人攥住了手。   那男人的力气极大,仅仅是抓住了陈经理的手腕,都让陈经理感觉到疼痛。   陈经理见这穿着奇怪褂子,脖子上一圈纹身图案,看起来挺凶的男人,心里多少有点慌,嘴上还要强撑气势:“你谁啊,这是私人工作场所,谁叫你乱闯的!”   话音刚落,男人抓住他手腕的手忽地施加了极大的力气。   一股钻心的疼痛让陈经理白着脸弯下腰,几乎要求饶了。   只听那男人面朝着季衷寒,挺不客气地说:“对我的时候不是挺能耐的?对这种傻逼,怎么就成了孙子!”   疯妻什么都好,就是长了张嘴。 第19章   陈经理见封戚竟敢骂他,更加生气,手指点了点封戚,又指季衷寒:“好啊,你们很好!这合作就当没发生过!”   说罢陈经理扭头冲助理说:“愣着干嘛,快报警,老子的手都快被捏断了!”   封戚嫌弃地甩开了陈经理的手,陈经理在这巨大的力道下,踉跄几步,差点撞到了人。   那险些被陈经理碰到的人,穿着体面西装,戴着细框眼镜。   他略带嫌弃地避开陈经理后,同处于闹剧中心的封戚道:“rio,我已经跟杂志社的谈好了,这期变成你的你单人照,别任性了,回去吧。”   他边说话,边无视了旁边吵闹的陈经理。   目光倒是在季衷寒身上微停,着重在他脸上看了看。   闯进来的封戚让季衷寒心烦意乱,实在想不管不顾地一走了之,但念及违约金,又只能强留原地。   另一位负责人周女士见场面混乱,当机立断,一把拉住了失控的陈经理,让助手过来帮忙。   周女士嘴上说着安抚陈经理的话,行动上却毫不留情,叫人把陈经理架下去。   处理完陈经理后,周女士才来到眼镜男面前,客气笑道:“景先生,都是一场误会。”   她又特意对季衷寒说:“合作还是能继续的,陈经理说的不算。”   许薇很少让季衷寒出门应酬,因为季衷寒交际能力比较弱。   但他只是交际能力弱,不代表没眼力见。   周女士刚才还袖手旁观,任凭陈经理侮辱他,这景先生一出现,便转换了态度。   到底是为了什么,季衷寒还是清楚的。   景先生跟周女士寒暄了几句,互换名片后,才转头对着封戚斥了声:“rio!”   封戚自陈经理被人拖下去后,就再没看季衷寒。   好似这出英雄救美,不过是他心血来潮。   封戚用手里的扇子肆意扇风,下巴还微微抬着,仿佛在等着什么。   季衷寒即不道谢,也没理会杵在旁边的封戚,直接转身回到电脑面前翻看照片。   在外人眼中,季衷寒多少有点不识好歹。   小赵都急了,扯了扯季衷寒的袖子,小声说:“哥,咱们是不是该说声谢谢?”   季衷寒面无表情道:“本来我自己也能解决。”   他声音不大,恰好能让不远处的封戚听见。   走到封戚身边的景先生自然也听见了,不知为何,他嘴角竟然露出了点笑,并戏谑地拍了拍封戚的肩:“快回去拍摄吧,都等你了。”   封戚挥开他的手,冷声道:“只拍一个小时。”   说完后,封戚大步离去。   景先生没一起走,反而来到季衷寒面前,递了张名片:“景河,rio的经纪人。”   季衷寒看着名片,不知道该不该接,一时为难抿唇。   说起来他与景河不过初次见面,谈不上讨厌。   但这人偏偏是封戚的经纪人,跟封戚有关的一切事物,包括人,他都不想接触。   季衷寒没接,景河也不在意,他转手把名片给了旁边的小赵,小赵立刻就接了下来。   景河视线从季衷寒的脸,走到了他的颈项,暧昧流连:“rio脾气太坏,老是惹事。要是季先生有什么身体不适,尽管联系我。”   季衷寒不太喜欢景河这番话,具体哪不舒服,他也说不出来。   景河并不在乎季衷寒的态度,递完名片,便跟着离去。   季衷寒看向电脑,屏幕已经黑了,倒映出他的模样。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叫来小赵,掀开了自己的头发。   小赵惊呼一声:“天啦!”   季衷寒把手机递了过去:“拍给我看。”   直到看见照片,季衷寒才发现昨天被封戚咬得有多狠。   一圈牙印已经隐隐泛出青紫,痕迹在发丝间若影若现。   怪不得刚才景河要那样看他的脖子,还说那些意味深长的话。   季衷寒面色铁青地收起手机,感觉自己胃又开始疼了,这次是被气的!   这场闹剧过后,周女士变得非常好说话,季衷寒拍什么她都说不错,后来还跟季衷寒解释,说陈经理是老板亲戚,本来这个项目是由他介绍的人来接。   周女士大力推荐了季衷寒,这才招来了陈经理的不满。   季衷寒的能力她是放心的,让他别有心结,以后两个公司还有很多合作。   周女士又问季衷寒晚上是否有空,她可以请他吃饭,她知道有家日料很不错。   季衷寒不清楚周女士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和他打好关系,如果是为了封戚,那周女士就要失望了。   他拒绝了晚上的日式料理,表明自己已经有约。   周女士也不恼,笑眯眯道:“那我们下次合作的时候再约吧。”   等许薇杀到的时候,场面已经一团和气了,周女士甚至跟许薇道了歉,说他们公司的人实在不懂事,欺负了小季。   还嘱咐许薇回去好好安慰季衷寒,让他别往心里去。   许薇一脸怪异地过来,本来想问季衷寒,转念一想,就拉来了小赵。   等两人交头接耳完,许薇这才明白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许薇来到季衷寒身边,小声说:“这破公司最近跟rio公司有接触,想跟他们合作。案子还没谈成出了这事,怕得罪rio,现在是想通过我们来讨好rio吧。”   “rio是他们公司的一哥,说话还是很有份量的。”许薇说完就想笑,觉得这小破公司活该,谁让他们欺负衷寒,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吧。   季衷寒挺平静地说:“好了,我对这些没兴趣,别跟我说了。”   这时小赵想起兜里的名片,就掏出来给许薇:“这是rio经纪人给我们的。”   许薇看清名字后,声音有点怪异地说:“怎么会是他。”   “怎么了?”季衷寒问。   许薇把名片揉皱了,本来想扔,想了想还是展开,夹进自己的卡包里。   “没什么,一个老渣男罢了。”许薇不大在意地说:“没想到混得还挺好,竟然成了rio的经纪人。”   季衷寒诧异地看着许薇,许薇忙解释:“不是渣我,不过也没少渣别人。”   许薇想想都觉得无语:“他当年还跟别人打赌来追我,我是那么好追的吗,可笑!”   季衷寒起了兴趣,许薇却又不肯说了。   只说别再提老渣男,想到这个名字都觉得晦气! 第20章   许薇让季衷寒休息两天,结束了这个活后,好好养胃,调理身体。并嘱咐小赵定期上门,看住季衷寒,别让他吃垃圾食品。   小赵奉命前来,将季衷寒冰箱里的速食快餐搜刮一空,连瓶可乐都没给他剩下,更别提啤酒。   季衷寒倒真的乖乖调养了一段时间,没有出门,每天在家除了用电脑处理工作,就是去楼下公园慢跑,或者去柔道馆训练。   他有段时间没去柔道馆了,老板见他来了很高兴,把他介绍给新来的师弟师妹们,告诉他们季衷寒的柔道很不错。   大家有需要的话,可以多多向他请教。   季衷寒练柔道的时候,头发会盘在颅顶,以防揪扯的过程中拽下头发。   不过这同样让他的形象看起来过于中性,瞧着一点都不能打。   在季衷寒把第三个比他高壮的男生摔出去后,身体才有了些许疲惫感。他微笑地转向下一个排队要跟他练的男生,只见对方瑟缩着后退,一脸惊恐地拒绝。   季衷寒有点可惜,叹了口气。   这时有女生举手报名,大方地说:“季师哥,你能跟我练吗?”   季衷寒摇头道:“女孩子不行,我怕掌握不好分寸,你们去找张师姐吧。”   那女生又道:“那师哥能给个微信吗?”   季衷寒还没答话,一黑色短发长相利落的女生走了过来,轻轻敲了下女生的脑袋:“不可以,你师哥胆子小,性格害羞,别吓得他再不敢来。我们还要用他那张脸去招生呢!”   这个黑短发女生,正是季衷寒口中的张师姐。   张师姐松了松筋骨,冲季衷寒招了招手,飒爽道:“来,让我看看你这么久没练,退步了多少。“   要说对其他女生,季衷寒还怕没有分寸,但对张瑶,季衷寒只怕自己一个没留意就输了较量。   张瑶实在太厉害,是选手级别,时常参赛,拿回不少奖项。   曾经她在季衷寒眼里,是闪闪发光的类型,让季衷寒自惭形秽。   他对张瑶有过好感,这点张瑶应该也清楚。不过她从来没有说破过这份暧昧,相处时也点到为止。   季衷寒不敢追求女生,像他这样有过不堪过去的人,又怎么再和女人一起,他甚至没办法在床上睡觉。   这样的他,配不上张瑶。   他看着张瑶,试图寻找曾经心动的感觉,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季衷寒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在一场浓浓大雾中行走,遇见封戚后,更是如陷沼泽,半步都跨不出去。   他深深地看着张瑶,不知道视线是不是透露出些许意味,张瑶竟然笑了笑:“今晚要不要一起去吃个宵夜?”   季衷寒心下一跳,因为张瑶从来没有单独邀请过他,这是一个信号吗?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晚上出发,去张瑶所说的烧烤摊时,他非常紧张,手心都出了不少汗。   张瑶早就到了,正和老板闲聊,笑容爽朗,是季衷寒喜欢的笑,能感染他人,看着心情都能变好的阳光。   季衷寒走了过去,声音轻快地说:“怎么不等我,自己就吃上了。”   张瑶面前已经堆了小山般的龙虾壳,手套都吃烂了一副。   她摆摆手:“别提了,最近我老公总管我,好不容易才能偷摸着出来吃个宵夜,简直不要太惨。”   季衷寒愣了愣,一时间都说不出是个什么心情。   是失落吗?好像也没太多,是难过?还不到这种程度。   他坐了下来,闲聊般道:“你什么时候结婚的,怎么都不请我?”   张瑶随意地摆手道:“我不想穿婚纱,也不想搞酒席,所以直接带他去领了证,领证那会他还哭鼻子了,要是真办婚宴,岂不是哭到遭不住?”   张瑶是c城人,说话带了点口音。   季衷寒很喜欢c城,曾经还考虑过去定居。   他怅然若失地笑了笑:“是吗,恭喜你啊。”   张瑶托着下巴看了他一会,突然闷笑道:“你该不会还在喜欢我吧?”   季衷寒不自在地动了动:“说什么呢,你都结婚了。”   张瑶叹了口气:“开玩笑的,衷寒,我今晚只是想关心你,作为一个朋友。”   这话有点扎心,季衷寒给自己倒了半杯酒,局促地喝了下去:“我挺好的,最近也有在工作,朋友也……认识了几个。”   当然没有,他的朋友仍是那几个,没有增加,也无减少。   张瑶又问:“最近还有在做噩梦吗?医生呢,有定期看吗?”   如果说他人生里总是能遇见好人,那张瑶是他所遇见的好人里,最为敏锐的一个。   她能及时发现了季衷寒的情绪不对,还陪季衷寒去过几次医院。   因为张瑶说,虽然一个人不是不能去医院,可是多一个人陪着,感觉会更好些。   张瑶知道他有在看心理医生,也会关心他的近况。   不过张瑶不像许薇那样贴近他的生活,只是偶尔联系,比起说朋友,张瑶更似姐姐一样的存在。   季衷寒避而不答道:“又没什么事,看什么医生。”   张瑶却摇了摇头说:“你肯定是遇到事了,不然今天也不会这么急躁,过来摔了不少人。”   季衷寒没说话,只是盯着桌上的小龙虾,略微失神。   张瑶又问:“有喜欢的人了吗?”   季衷寒苦笑了下:“没呢。”   张瑶忽然伸手要碰他的肩膀,季衷寒下意识一躲,避开了她。   季衷寒本能地道歉:“对不起。”   张瑶收回手:“你没再去医院了吧。”   季衷寒不说话,张瑶又说:“衷寒,你总不能这辈子都靠柔道去接触别人吧。何况柔道你也更多是抓别人的衣服,算不上肢体接触。”   “你这样下去也不是不行,人有选择自己人生该怎么过的自由。可是衷寒,你真能满足现在这样的状况吗?”张瑶说。   季衷寒又不说话了,见他逃避模样,张瑶也不生气,她只是递了张名片给季衷寒:“我家那口子虽然爱哭,但正事上还算靠谱,也看好过不少病患,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去看看。”   张瑶推过来的名片,上面写着林鱼二字,是个挺可爱的名字,下面的头衔,心理医生。   又是心理医生,季衷寒其实不太想去看,但他还是收下了这张名片,因为不想拒绝张瑶的好意。   和张瑶道别后,季衷寒站在原地目送张瑶上车。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不知不觉错过了许多事情。   张瑶说得没错,继续这么逃避下去,不是不可以,这是他自己的人生,他有自由选择怎么过。   但是他不愿意这么下去了,他想做个正常人。   只可惜这么多年,无人能救他。 第21章   林鱼的诊疗室比起冷调的全白,看起来要更温馨一些。   不得不说,这样的环境确实要比其他的诊疗室更让人放松。   林鱼是个沉稳可靠的医生,看起来一点都不想张瑶口中那个爱哭鬼。   说起来,封戚瞧着也不像爱哭的人。   意识到思绪跑偏,季衷寒蹙眉回神,有点不好意思地问林鱼:“抱歉,你刚刚说了什么?”   林鱼放下钢笔,把档案记录合上,闲话家常般跟他聊了许久。   由于他们之间有张瑶作联系的缘故,话题还算投机,季衷寒也不像抗拒其他人一样,抵触林鱼的问询。   林鱼问他,不喜欢肢体接触的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季衷寒想了想,其实也不是一开始就有的,症状是逐渐加重的,以至于后来,都没办法接受被人触碰的感觉。   林鱼抬起自己的手,晃了晃指尖:“只是手指轻微触碰都不行吗?”   季衷寒摇头:“也不是不行,工作的原因,很多时候我都避免不了和模特接触,因为我要调整他们的姿势。练柔道的时候,我也会接触到人的身体。”   林鱼翻开了本子,记了几句话:“那什么情况下,你发现你讨厌别人碰你。”   季衷寒不安地换个坐姿,身体已经由放松转向轻微的紧张:“可能在我发现,直接的身体触碰会让我不太舒服开始吧。”   “大概是什么样的触碰?”林鱼说。   季衷寒:“……牵手,或者是拥抱,都不太行。”   林鱼又问:“在发现这个问题之前,有没有什么特定的对象?”   季衷寒不是很懂这句话的意思,林鱼又解释了一遍:“就是在你不喜欢肢体接触之前,就已经不想被他碰的人。以及在发现这个问题以后,却能接受对方触碰的,这些都是特定的对象。”   季衷寒抿唇敛眉,生硬地吐出一句:“没有。”   林鱼放缓了声音:“没关系,你别紧张,我们今天到这里就好了。”   季衷寒没想到林鱼这么轻易就结束了诊疗,他抬眼看了看钟,发现咨询的时间早就过了。   林鱼意识到他的视线所及,好笑道:“你是张瑶的师弟,我是不收费的,也不会在明知道你不舒服的情况下,还硬留你下来咨询。”   季衷寒真心道:“没有不舒服,其实你工作能力挺好的。”   林鱼把本子收到了身后的柜子上,那里堆满了档案。足以证明,来找他咨询的病人真的很多。   季衷寒扫了眼柜子,忽然问林鱼:“林医生,像我这样的情况,也能治好吗?”   林鱼似在考虑措辞,慢了几秒才道:“我们作为心理医生,更多的只是一种辅助的治疗手段,最终能不能好,还是要取决你自己。”   季衷寒问道:“治疗手段具体有哪些呢?”   或许是感觉到他的迫切,林鱼并没有过多隐瞒:“催眠法,脱敏法,这些都挺适合你的情况。”   季衷寒并不想被催眠,他怕说出不该说的东西,道出不愿被人所知的秘密。   理所当然的,他问了后一种。   林鱼也没用太过高深的言语来解释,总的来说,就是让你循序渐进地面对你所焦虑的压力源头。   比如害怕被人触碰,那就制定目标,从牵手再到拥抱,亲吻甚至是性爱,以焦虑程度作划分,一步步去适应,接受,直至彻底脱敏为止。   林鱼说到性的时候,没有刻意地去强调,还挺云淡风轻。   可即使如此,季衷寒脸上也明显地闪过了一丝紧张。   林鱼发觉了,却没说什么。   季衷寒问:“你刚才为什么会问我,有没有特定对象这件事呢?”   林鱼说:“如果说有特定对象,前者能寻求到你的病因,后者则是能够帮助你脱敏的对象。”   季衷寒不说话了,林鱼也不在意,他与季衷寒预约了下次诊疗的时间后,便让助理带着季衷寒出了门。   季衷寒站在诊所抽了根烟,才给张瑶复了电话。   人家帮了他,他总归要说声谢谢。   张瑶在电话里让季衷寒别瞎客气,大不了晚点的时候,再请她吃顿小龙虾就是了。   季衷寒笑着应好,回去后,也没什么工作,于是便早早躺下,希望能睡个好觉。   然而事与愿违,不知是不是白天和林鱼聊天的时候,总是想起过多不好的事情,季衷寒晚上的时候,又开始做噩梦了。   他被摔在了床上,有一双炙热的手在下一刻,便紧紧抱住了他。   湿润的嘴唇触感,从锁骨腰腹,一路绵延往下。   眼前是封戚怒红着注视他的眼,亲吻他的动作激狂而猛烈,仿佛想证明什么。   季衷寒知道这个梦即将会发生什么,会是他之后不可自控,好似禽兽般发情的模样。   梦里的他高高漂浮在空中,冷眼看着深陷情欲里的另一个自己。   可下一秒,他又会被拽回原位,被迫感受到那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的热意。   眼前的场景不断地变化着,拥抱在那张床上的人,一会是他,一会又不是他。   不变的是,在床上的人永远都在做那一件恶心的事。   他听到了女人肆意的笑声,放浪地呻吟。   也看到了玻璃窗倒影下,那一双在床上纠缠的身影。   恶心与情欲,憎恶和渴求交织着,如灼烧般折磨着他。   他看到了封戚的脸,和另一更成熟的影子不断地重合在一起。   每寸皮肤所产生的情潮,都被虫爬的恶心感所替代。   没有比欲望更恶心的东西,也没有比触碰更厌恶的事物。   第一次,梦里出现了不一样的内容,季衷寒看见了他狠狠地咬住了封戚的手背,封戚露出吃痛的神色,却固执地没有抽开手。   他只是沉默又克制地望着季衷寒,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而他也确实等来了答案。   年轻的季衷寒睁着醉红的一双眼,用沾着封戚鲜血的唇,轻声地说:“你说你爱我,你是变态吗?封戚。”   “别再碰我,我都快吐了。”   季衷寒猛地睁开了眼,坐起了身。他睡衣后背彻底湿透了,出了一身冷汗。   他惊疑不定,竟不知那梦里最后的内容,究竟是现实还是仅仅只是梦而已。   这是季衷寒不记得的事。   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季衷寒伸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一种奇怪的情绪,在最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了。   他知道,那是难过。   只是这次的难过让他不愿去深思,究竟是为了谁。   其实在诊所里,他就想问林鱼,他所说的那两种特定的对象,如果都是同一个人呢?   一个让他既害怕,又想紧紧拥抱的人。 第22章   每次做完噩梦,季衷寒都会睡不着。他冲了个澡,去小房间看电影。   抱上毯子,拿上私藏起来的啤酒和香烟,季衷寒随便点了一部最新出的电影来看。   手里的啤酒味道微苦,十八岁的季衷寒不明白,为什么封戚喜欢喝这些。   他第一次喝到啤酒,还是在ktv的包厢里。   封戚给他喝的,放了许多冰块,端在自己手里,给他喂了一小口,季衷寒被啤酒苦得一哆嗦。   他那会不明白,为什么这么难喝的东西,大家都要喝。   季衷寒虽然平日老实学习,可心里多少对外面的花花世界有向往。   而他身边的人,唯一与花花世界有关的,无非是封戚了。   封戚不像他朋友少,封戚的朋友总是很多。   经常晚上送他回家以后,还要去别的地方赴约。   ktv台球室电玩城,电影院滑冰场小酒吧。   只要能玩的地方,封戚都会去,并且很少愿意把季衷寒捎上。   他总说那些地方乱,季衷寒这样的乖孩子不许去。   等封戚终于愿意把季衷寒带去ktv时,季衷寒却又不能像坐在封戚车后座那样,坐在封戚身边了。   因为那时的封戚,已经有了文沅。   与文沅告白的那天,是封戚和他因为大雨,被迫在酒店过夜的第二日。   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全然不见前一日大雨磅礴的阴沉。   昨夜衣服都是湿的,季衷寒只好穿着酒店的浴袍入睡,醒来时被子都被踢开,浴袍也大敞着,只有腰间的带子还勉强系着。   更让他尴尬的是,他有了晨起反应。   昨晚做的什么梦,季衷寒已经不记得了。   可他知道,大约是撞见封戚在浴室里做了那事,以至于他昨晚做了春梦罢了,都怪封戚!   季衷寒用衣服慌乱地掩住自己下半身,才往封戚的床上看了眼,幸好封戚是背对着他,坐在自己床上,应该没看见。   季衷寒放松下来,他等待着反应消失后,才翻身坐了起来,对封戚说:“我们去吃灌汤包吧,好久没吃了。”   封戚听到后,伸手按着脖子,左右扭了扭,发出轻微响声,看起来昨晚睡得并不好。   然后他把手机摔在床上,侧头看了季衷寒一眼。   那眼神很奇怪,而他的问题同样奇怪。   他问季衷寒:“文沅约我,我去不去?”   很难说清当时季衷寒的心情,如果非要说,那大概就和他辛苦给封戚整理资料,封戚却不要一样,令他又郁闷又难过。   明明只是不能吃灌汤包而已,他为什么会是这种心情。   还是他对文沅的喜欢,原来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季衷寒自己都懵懵懂懂的,但在封戚面前,他总不能说别去,别见文沅。   昨天他都在封戚面前保证,他不会跟封戚抢,今天又怎么能表现不好。   所以季衷寒站起身,走到封戚面前。   在这过程中,封戚一直看着他,季衷寒甚至能在封戚的眼珠上,看到自己越来越近的影子。   来到封戚面前,季衷寒才伸手,像学校里那些兄弟们一样,用拳头敲了敲封戚的肩膀:“人家女生都主动约你了,你怎么能不去。”   “还有,你不是要告白吗,你就像昨天排练过的那样,跟文沅说就好了。”   “你千万别像最后对我那样,不经过女生同意就去亲她。”   季衷寒心想,那多冒犯啊,女孩肯定会生气的。   封戚嘴角轻轻勾着,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不亲她,那做什么,像把你带来酒店一样,直接带她去?”   季衷寒脸瞬间红了:“你乱七八糟说什么呢!昨天是雨下太大,没办法才来的酒店,你怎么说的好像我们是故意来这里……那什么一样?!”   封戚好似见了有趣的东西,靠在了两个枕头上,托着下巴:“那什么是什么?”   季衷寒不想和封戚说话了,而且封戚这个姿势,让他浴袍又敞开了,幸好里面还有条内裤,只是内裤过于紧身,能清晰地看见勒出的饱满一团。   那是昨晚在浴室里,季衷寒险些就看见的部位。   男生之间,看到对方的身体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   封戚就经常当着季衷寒的面换衣服。   不过今天,也不知是不是昨天撞见了对方在浴室里自慰的缘故,现在季衷寒有种无法直视封戚的感觉。   他移开的视线:“别再开我玩笑了,我在认真给你出主意呢。”   封戚将脸也靠在枕头上,不是很认真地听着:“好好,小寒要给我出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季衷寒坐在了床的边缘,看着封戚已经黑了屏的手机:“你就……抱抱她吧。”   身下的床晃了晃,一具躯体沉重地压在他的背上,是封戚搂了过来,他的手霸道地搂住了季衷寒的腰,施力把季衷寒拖到自己怀里:“这样抱吗?”   封戚本来就很喜欢肢体接触,季衷寒已经习惯了。   甚至放松身体,让自己靠在封戚的胸膛上。   季衷寒说:“可能吧,我没抱过女生。”   封戚的手指在他腰侧轻轻摩挲着:“想抱吗?”   季衷寒认真地说:“不行啊,我还要高考,高考前恋爱对成绩会有影响。”   封戚顿时笑出声,身体都笑得一颤一颤,让季衷寒很是不满。   “你有什么意见吗?”季衷寒说。   封戚边笑边摇头:“没有,这样很好,是我的乖孩子。”   “谁是你的乖孩子啊,都说了我们俩只差几个月,你别总是一副比我大好多的样子。”季衷寒抗议道。   封戚没说话,只是抱着他的力道,加重了很多,许久后才松了手。   和季衷寒建议的一样,封戚对文沅表白了。   只是封戚没有带她去那条江边,而是在马路边,街灯下,他同文沅表白了。   季衷寒离得远,听不见他们俩说了什么。   他在旁边的奶茶店坐着,一口珍珠都咬了半天。   珍珠太甜了,甜到发苦。   再然后,封戚就把文沅抱了起来。文沅的长发落在封戚的肩头,她在笑,他也在笑。   俊男美女,佳偶天成,多么登对。   季衷寒终于吐出了嘴里的珍珠,抬头看了眼奶茶店的名字。   他想,他再也不要喝这家奶茶了。   好苦。 第23章   封戚第一次让季衷寒去ktv,是因为那天是文沅的生日。   前一日时,封戚才打了电话给季衷寒,让季衷寒到卧室的小窗子前。   季衷寒的卧室正对着封戚的卧室,两边的窗户一开,就能看见彼此。   他握着手机,推开了窗户,瞧见了封戚,本能地,他冲封戚笑了。   季衷寒已经有些时日没看见封戚了,封戚自从谈了恋爱后,就变忙了。   虽然每天依旧送季衷寒上下学,可是他们在一起待着的时间明显变短。   林晓妍说,封戚谈了恋爱,当然是要陪女朋友的,作为他的朋友就该识趣点,不要闹脾气,硬是拉着封戚作陪。   不然非但不会得到理解,还会让人觉得很不懂事。   季衷寒听了,只小小声反驳了句,他才没闹脾气。   好不容易今天封戚竟然在家,季衷寒看着另一扇窗子里的封戚,笑得很开心。   他手上还沾着点墨水,是刚才做试卷做的。遇见了难题,心情本来很不好,被封戚一个电话给治愈了。   季衷寒手机不离耳朵,趴在窗户上,维持通话:“你今天怎么在家啊,要不要来我这,我妈最近学了道新菜,很好吃的,我让她做给你吃。”   封戚同样没放下手机,只是笑着摇头:“今天就不过去了,对了,你明天下午记得带套衣服在书包里。”   季衷寒直起腰:“怎么啦?”   “带你去ktv。”封戚压低声音道。   季衷寒眼睛一亮:“真的吗?你不是一直都不肯带我去吗!”   “文沅明天生日,她邀请了你。”封戚说。   不知为何,那点终于见到封戚,并且要和封戚出去玩的快乐一下就散了。   但想起林晓妍说的话,季衷寒还是装出很高兴的样子:“你怎么不早说,我得去给她买礼物,女生都喜欢什么?”   封戚还没说话,季衷寒又说:“问了你肯定也不知道,我找晓妍去陪我看看。”   封戚挂了他的电话,靠在窗台道:“不用给她带礼物。”   季衷寒不赞同道:“那怎么可以,多不礼貌。我现在就去买,你别跟你女朋友泄密。”   说完后季衷寒急匆匆离开了卧室,步至走廊,他愣愣地站了好一会。   直到天光渐暗,他才叹了口气,给林晓妍打了个电话。   既然都说了要买礼物,肯定得精心挑选。   他是封戚最好的兄弟,这初次见面的礼物,必定不能失了礼数。   得让文沅明白,封戚真的很在乎她,这一点,就连他这个兄弟都知道。   林晓妍接到季衷寒的电话后,痛快地以抄作业为条件,答应帮季衷寒挑选礼物。   季衷寒出门的时候,就看见封戚站在他家门口。   封戚已经是一副出门的打扮,手里拿着头盔,守在这等季衷寒出来。   季衷寒还背着书包,连校服都没换下:“你怎么来了?”   封戚:“不是要去买礼物吗,我送你。”   封戚知道他跟林晓妍很好,不过在得知林晓妍有男朋友后,封戚就很少问林晓妍有关的事了。   季衷寒之前还在猜,封戚是不是喜欢林晓妍。   现在看到文沅的模样,季衷寒觉得这个猜测不太可能。虽然林晓妍也长得好看,但和文沅那种级别的校花,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季衷寒接过了封戚手里的头盔:“怎么了,怕我给你女朋友买的礼物太差?”   封戚将他头盔上的挡风面镜拨了下来,有点用力,让季衷寒的脑袋都跟着向下晃了晃。   “怕你买得太好。”封戚没好气道。   季衷寒啊了声,不是很明白,于是猜测封戚是不是有危机感了,怕自己给女朋友的礼物被其他人比下去了。   爬上机车,季衷寒自然地抱住了封戚的腰,对他说:“别瞎担心,文沅喜欢你啊,所以你送给她的东西,对她来说肯定都是特别的。”   封戚没有立刻启动车子,而是对他道:“你怎么知道?”   “应该是这样吧,如果我有喜欢的人,那么她送我的每件东西,我都会喜欢。”季衷寒说。   封戚轻笑了声:“还是个痴情种。”   说完后,不等季衷寒回应,封戚启动了机车,开了出去。   本来是他和林晓妍两个人出来买东西,现在多了个封戚,林晓妍都不敢说话了。   好在封戚只是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没有要跟他们一块走的意思。   林晓妍扯着季衷寒的袖子:“你怎么没跟我说他也要来啊?”   季衷寒低下头小声回:“我也不知道啊。”   话刚说完,他们两个之间就被插进了一只手和一杯奶茶。   季衷寒回头看,是封戚,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奶茶,现在递给他。   “给晓妍吧,我最近不太喜欢喝奶茶。”季衷寒笑着拒绝。   封戚仍抬着手:“之前肠胃炎不能喝,你还半夜跟我闹着想喝。”   季衷寒觉得封戚不太给他面子,林晓妍还在呢,就这么揭他的短。   “我现在不喜欢了不行吗?”话刚出来季衷寒就觉得自己的语气有点冲,他抬手接过了奶茶,转手递给林晓妍。   林晓妍捧着奶茶,只觉气氛不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骑虎难下,都不知道该不该喝。   封戚抬起右手,那里有另外一杯,大概本来是林晓妍的。   可是他没给出去,而是把奶茶扔进了垃圾桶。   季衷寒怔了怔:“你干什么!”   封戚没什么表情道:“没人要的东西,留着做什么?”   季衷寒有点生气,难得封戚陪他出来,就找架吵。既然如此,倒不如去陪女朋友更好。   正这么想时,封戚的电话突然响了,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本来不耐的神情略缓,接起电话听了没多久后,封戚才说了声好。   结束通话,封戚对他们俩说:“你们继续逛,我先走了。”   季衷寒没答话,林晓妍挺有眼色道:“谢谢你的奶茶。”   面对不怎么熟悉的女生,封戚还是挺绅士的,他点点头道:“不客气,晚上回去可以让小寒送你,一个女生不安全。”   等封戚一走,林晓妍就用胳膊捅了捅季衷寒:“你刚才发什么疯?”   季衷寒抿唇道:“是他莫名其妙!”   林晓妍哎呀一声:“好了,你别气了,话说封戚走这么急是做什么去啊?”   “去见文沅。”季衷寒说。   林晓妍:“啊?你怎么知道的?”   季衷寒看着那被投入奶茶的垃圾桶,低声道:“他给文沅设置的铃声,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只有文沅……才是最特别的。” 第24章   林晓妍不懂季衷寒在失落什么,她安慰般拍了拍季衷寒,说:“这不是很正常吗,小情侣之间给对方设置特别铃声。”   “不要因为这个和你哥吵架啦。”林晓妍道。   说完,林晓妍把手里的奶茶递给季衷寒:“给你,别眼巴巴盯着垃圾桶了。”   季衷寒没接,说了不喝,就是不喝,最后奶茶还是被林晓妍喝掉了。   林晓妍帮他挑了支口红,告诉他这是当下最时兴的颜色,而且文沅的颜值摆在那里,涂什么颜色都好看。   两人边走边聊,林晓妍又说了一些女生里听来关于文沅的八卦。   说文沅虽是高中生,但已经有在工作,据传在某杂志社里当模特。   她是单亲家庭,现在跟着妈妈一起生活。   追她的男生实在太多,听闻前段时间被校外混混缠上了,跟封戚在一起后,封戚去把那些混混一个一个都收拾了遍。   林晓妍边说边捂着心口说:“啊,bg也好好吃,我果然是颜控,只要长得好看都可以,我好期待他们俩生出来的孩子会长什么样哦。”   然而季衷寒只听出一个重点:“封戚又打架了?”   林晓妍:“不然呢,谁能忍受自己女朋友被骚扰哦?”   “那也不能打架啊,他不能被记过,不然封叔叔会打死他的。”季衷寒急了。   他掏出手机,林晓妍却连忙按住他的手:“你等等,他们在一起没多久,正热恋期,你别去吃力不讨好。”   季衷寒很认真地说:“这不叫吃力不讨好,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的兄弟,我得管他。”   林晓妍仍然按着他手机:“那你别电话聊,你们不是邻居吗,晚上回去再找他。”   电话里容易吵架的原因,就是因为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有时候说些口是心非的话,眼神是最易透出破绽。   林晓妍认为,要认真谈话,就得当面谈。   季衷寒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便决定晚上回去找封戚。   没想到他晚上压根没见到封戚,他发微信,封戚不回。打电话,不接。守在窗边等人回家,更是盼至深夜,都没候到房间灯亮起。   最后季衷寒睡着了,梦里都是听到重机车驶入院子里的声音,挣扎着醒过来,往楼下看,仍是空的,封戚没有回来。   拿出手机,封戚没回他。   封戚……不理他了。   要说什么时刻最煎熬,莫过于是有人要存心跟你冷战的时候。   如果这人还是你在意的人,那才要了命。   季衷寒睡睡醒醒,每次醒来不变的动作,都是看手机。   熬过头的下场便是,梅玉玲过来敲他房门,问他怎么还不出门时,季衷寒是被惊醒的。   他快迟到了,约定好了两点钟,现在已经是一点半。   等季衷寒抵达了ktv包厢时,里面都唱起了生日歌。   季衷寒推门而入,被烟熏了一脸,里面人很多,而文沅被围在正中间,穿着一条白裙子,披散着头发,相当有气质。   他往四周看了圈,没找到封戚的影子。   也不知道人去了哪,女朋友生日,都唱生日歌了,都还没出现,难道是要搞什么惊喜?   但季衷寒想多了,直至生日歌结束,分蛋糕,收礼物,封戚都没出现。   大家都轮番上去唱歌,说是给寿星公唱,实际一首接一首,都是按照自己喜好点。   这一屋都不是熟人,季衷寒把礼物放在了桌上,就出了包厢。   里面空气浑浊,又太闷,他走到长廊尽头的窗口透气。   一边呼吸新鲜空气,季衷寒再次掏出手机,想看封戚有没回他。   这时肩膀被人拍了下,季衷寒手一抖,手机差点顺着窗户丢出去了。   他惊讶回头,是文沅。   这是他第二次见文沅,难免窘迫,挺不好意思。对方生日会,他溜出来就算了,还被抓了个正着。   文沅仿佛能知道他心里想什么,率先开口:“没事,我也是出来透口气,里面太闷了。”   说这,文沅跟他一起靠在了窗台,她往下看:“你在等封戚吗?”   “他还没来,不知昨天晚上去哪浪了。”文沅挽起耳边的头发,随意道。   季衷寒想说封戚昨晚其实在家,没去哪浪。可这是骗人的话,他不擅长说谎,容易被看出来。   文沅好似没指望季衷寒能答的样子,她掏出一个浅蓝色的盒子,从里面抽出一根细长的女士烟,问季衷寒:“你要吗?”   季衷寒摇头。   文沅熟练地给自己点上,女士烟的味道偏甜,呼出来的时候,不难闻,甚至带了点花的香味。   季衷寒身边的女生,没有抽烟的。理所当然地,他觉得文沅也不该抽,起码在现在这个年纪,还不该染上烟瘾。   文沅的睫毛刷得很长,她化了妆,瞧着就比季衷寒身边青涩的女高中生都要成熟一些。   不过看久了,季衷寒就发现,并不是文沅的妆容让人感觉成熟,而是她那双眼睛,有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疲惫。   文沅自顾自地说着:“怪不得封戚不让我见你。”   季衷寒回过神:“他为什么不让……你见我?”   文沅闷声笑着:“可能怕我把你带坏吧。”   季衷寒不认为是文沅说的这个理由,封戚不喜欢他和文沅接触,甚至也不让文沅接触自己,都是因为防着他。   封戚到现在还认为,他是个会撬兄弟墙角的朋友。   文沅见季衷寒露出了失落的神色,好笑地揉了揉他的头发:“要不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季衷寒整颗心都因为文沅摸他头发的动作,而颤了颤。   这动作……太亲密了,他和文沅的关系没到这里。   季衷寒往后退了几步,他还年轻,心有防备时,脸上就会透露些许。   文沅仿佛被他逗乐了,笑得停不下来:“你太可爱了。”   季衷寒认真道:“你这样封戚会误会的。”   文沅挑眉道:“你不想听我的秘密吗?”   “我不想,你有什么秘密可以去和封戚说。”季衷寒道。   文沅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往他耳边凑来。   季衷寒错愕极了,只感觉文沅的脸离他越来越近。   他甚至闻到了文沅头发的香味,和唇边女士烟的花香。   那花香落在了他的耳边,文沅轻声道:“我原来姓……”   话还没说完,他便听到了一声暴喝。   从走廊另一头传来的,是封戚的声音。   封戚面色铁青,疾步朝他们二人走来。   “文沅!”封戚喊得咬牙切齿,怒得大发雷霆。 第25章   没有任何时刻,能比现在更让季衷寒感到窒息。   他与文沅维持着暧昧的距离,眼睁睁看着封戚步步逼近而来。   封戚的目光似刀似刃,将季衷寒刮得几乎能感觉到疼。   他也让季衷寒疼了,他攥住季衷寒的手猛地一拉,将人扯到自己身边,毫无轻重。   季衷寒险些摔跤,那牢牢抓住他腕的手又是一提,他整个人被拎到封戚的怀里。   承受着一系列粗暴拖拽动作的手腕,发出剧烈的酸痛感,季衷寒却不敢说话,也不敢挣开。   他听见文沅用一种轻慢的语气在同封戚说话:“你喊这么大声,是想让所有人出来看热闹?”   封戚突然抬手按住季衷寒的头,逼迫对方将脸埋在自己肩膀处,不许他回头,更不许和文沅说话。   如果季衷寒此时能看见封戚的表情,绝对能发现,封戚对文沅的态度,不像情侣,而看人的表情,更是凶恶万分。   文沅不紧不慢地抽着烟:“还有,今天是我生日,你来晚就算了,现在还好意思跟我发脾气?”   季衷寒听着不对,认为这是要吵起来的节奏。   他赶紧推了推封戚,努力挣扎出来。然而他动作越大,封戚镇压他的力道就越强。   封戚说:“我之前说过的话,你都当耳旁风吗?”   这话看着像是说文沅,实则更像在指责季衷寒。   季衷寒感觉封戚就差没连他一块骂了而已。   他扯了扯封戚的手臂:“文沅刚刚只是在跟我说话,没你想得这么严重。”   封戚不答,文沅同样不语。   季衷寒硬着头皮道:“你不信我吗,哥?”   这句话虽是哄人,却也是季衷寒的真心话。   他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封戚生气也是人之常情。   本来之前封戚就心存怀疑,现下看到他们单独相处,距离太近,这才误会。   “哥,你先不要冲动,有什么话都好好说,别和文沅吵架。”   好歹是恋爱关系,哪有这么不让着女生的,封戚怎么比他这个没谈过恋爱的还木头。   封戚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他往外拖。   季衷寒急了,他不肯走,封戚感受到阻碍后,扭头阴郁道:“别逼我扛你出去。”   闻言,季衷寒只好顺着封戚的意离开。   在离开前,他回头看文沅。   只见对方笑着冲他招招手,仿佛根本不在乎封戚到底生不生气,有多生气。   直到来到大马路上,封戚把头盔塞他怀里,季衷寒才说:“你就这么走了?”   封戚沉着脸道:“先送你回去。”   季衷寒问:“然后呢?”   封戚忽地抬眼,深深地看着他:“你很想回包厢?”   “不是我很想回包厢,而是你对你女朋友那种态度,还直接离开不太好。毕竟她是你女朋友,不是别的什么人。”季衷寒劝道。   封戚不知被他话语里什么字眼给刺激了,他一把夺过了季衷寒手里的头盔:“既然你很想回去,那就回去吧!”   怎么就说不听呢?季衷寒无可奈何地想。   封戚闹起别扭来,还是很难被哄好的。   季衷寒看着封戚回身越走越远,只能随在人的身后,他怕封戚又跟文沅吵架。   说到底,这件事他也涉入其中,没法置之不理。   要是封戚因此和文沅分手,他岂不是就成了罪魁祸首,破坏兄弟恋情的坏人。   然而接下来的一切,足以证明季衷寒想得太多,或者说他把自己想得太重要。   封戚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进入包厢后,他直接坐在了文沅旁边,虽然还是没什么好的脸色,但好歹愿意回来。   文沅凑到封戚的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封戚就露出了点笑,不过还是很勉强。   季衷寒不可能凑到那两人身边坐着,只好在角落寻了个位置坐下。   包厢里很闹腾,大家都是熟人,自然互相说笑。   有人跟季衷寒说了几句话,发现季衷寒并不是个热情的性子,两三句后,便也不理会他了。   季衷寒手里捧着可乐,喝了一口,心想他还不如刚才就回去呢。   留在这里不但没用,还很格格不入。   他自人群中看向封戚和文沅,正如林晓妍说的那样,封戚和文沅的长相着实出众,让人会想他们俩的孩子得有多好看。   只是这个想法微微闪过,都像在季衷寒心上撒了把柠檬汁。微酸,泛苦。   他是不是也该恋爱了,而不是执着于高考前不能谈恋爱。   封戚看起来已经不生气了,文沅给他递酒,他就喝。   旁人给文沅敬酒,封戚也会接过来替她喝。   文沅一直在和封戚说着悄悄话,说完后,就笑着靠在了封戚的肩膀上,头发散了他一身。   季衷寒默默地看着,被望过来的封戚捕住了视线。   封戚应该喝得有点多,脸颊微红,嘴唇颜色变深,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包厢里很亮,亮得季衷寒心头微跳。   然后封戚动了,他抬手揽住了文沅。   文沅面上露出点吃惊,转头看了封戚一眼。   季衷寒被这示威般的动作,逼得低了头。   他拿出手机,点开微信,他和封戚的对话框里,仍是他单方面发过去的消息,封戚没回他。   再看封戚,他的手机在桌面搁着。不时亮一下,不断有消息提醒。   所以不存在什么丢了手机,封戚只是单纯不想理会他而已。   从昨晚到现在,委屈的情绪膨胀成了愤怒,沉甸甸地堵在了季衷寒的心口。   他不喜欢和人发脾气,生过最多的闷气,便是与封戚。   梅玉玲都说过他,让他别总是和封戚闹别扭。   但季衷寒认为,很多时候,一些事情并不是他单方面的错。   封戚作起来的次数,可半点不比他少。   季衷寒站起身,走出了包厢,他不想在这里继续呆下去了。   随着天色渐晚,温度也逐渐变凉。   季衷寒抱住自己的胳膊,在公交站台等了好一会车,都没车来。   这时候他手机倒是亮了,是封戚的电话。   季衷寒看了好一会,选择了挂断。   恰好有出租车来,他上了车。作贼心虚般,他关了机。   回到家中,季衷寒偷偷摸摸去洗了个澡,生怕梅玉玲发现他一身的烟味。   等好不容易处理完衣服,他擦着湿发回到房间。   刚一推门,心脏都差点吓停,只因他房间多了个人。   封戚坐在他的床上,手里正是季衷寒的手机。   他抬起眼,眼白微微泛粉,是酒意染的,也像哭的。   顶着这么一双微红的眼,封戚说:“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季衷寒很想说封戚没资格质问他,封戚不也是一晚上没理过他?   他抬手继续擦头发:“你这么过来的,又翻窗了?”   封戚不答话,只是固执地看着他。   季衷寒没靠近封戚,转而落座在沙发上。   封戚见他不过来,便自己过去。   他走到季衷寒面前蹲下身,坐在了季衷寒身前的地毯上。以抱着季衷寒双腿的姿势,将脸靠在了他的膝盖处。   封戚肯定是醉了,脸颊温度极高,烫意透过了季衷寒的睡裤,清晰地落在了他的腿上。   封戚声音有点哑,又有点低落:“你能不能不要喜欢她啊。”   “为什么……你们都喜欢她。”   季衷寒没听明白,不过不妨碍他猜到封戚嘴里的她,是文沅。   封戚抬起头,眼睛更红了,他重复着,甚至是有点难过地说:“为什么你们都喜欢她。” 第26章   真是没救了,这是季衷寒心里的第一个念头。   没救是指他自己,他总是对封戚心软,比如现在。   季衷寒最怕封戚哭,只要封戚一哭,他就如热锅蚂蚁,焦急万分。   就像一种被训练出来的习惯,只要封戚落泪,季衷寒就得求饶。   往往这个时候,季衷寒才像是兄长。   他伸手碰了碰封戚的脸,很烫,封戚的鼻梁有抹湿润,坠在他的掌心里。   季衷寒手微颤着,他不敢再勉强封戚,而是弯下腰,试图把封戚纳进自己怀里。   “我不喜欢她。”季衷寒说。   封戚把脸深深埋进他的手中,每一次的呼吸,都熨在季衷寒掌心的每道纹路里。   因为感受得过于清晰,以至于封戚每次吐息间的轻颤,他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时候的封戚,就像只能依靠季衷寒掌心躲雨的鸟。   这个形容很怪异,又无比贴合当下。   大概是因为封戚展现出来的脆弱姿态,让人凭空生出一种歉疚感,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让封戚更受伤,更难过。   季衷寒闭上眼,另一只手环抱住封戚:“不要哭了。”   封戚没说话,季衷寒低声哄他,想让他洗澡,又问他晚上要不要一起睡觉。   从前封戚被封行路关起来,又或者惩罚以后,季衷寒总是会陪着封戚很长一段时间。   这些陪伴里,自然包括睡觉。   睡觉的时候,封戚喜欢从后方搂住季衷寒,很粘人地抱着,好似季衷寒是个非常好抱的大型公仔,每一寸设计,都贴合了封戚的需求。   这种被人全身心依赖和需求的感觉,季衷寒并不讨厌,甚至可以说是喜欢的。   这让他觉得,他对于封戚来说很重要,不可替代。   等封戚在他的掌心里点头,季衷寒这才起身,从衣柜里取出了封戚的衣服。   衣柜里封戚的衣服有很多,因为这人经常在他家过夜。   封戚的澡洗得很快,季衷寒头发刚吹干,封戚便出来了。   他光着上身,只穿着一条运动短裤,身上残余沐浴后的水珠。   季衷寒想让他擦干再穿上衣服,但见他一副醉酒低落的模样,也不好说太多。   封戚出来后便直接倒在了季衷寒的床上,蜷起身子,那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姿势。封戚自小就喜欢这么睡,不像季衷寒永远都是平躺着,双手规矩放在腹部,就能安稳入睡。   季衷寒小心翼翼地关了灯,只留床头柜那盏。   封戚已经裹好了被子,露出的脸,眼角仍有绯红,像是哭肿了。   季衷寒又想碰封戚的眼角了,手刚伸到人面前,就被封戚握个正着。   封戚闭着眼,哑声说:“睡吧。”   季衷寒说知道了,试图把自己手抽回来。抽了下,没抽动。他只好顺着手被抓住的姿势,躺在了床的另一边,同封戚面对面地躺着。   昏黄的灯光里,他能看清封戚脸上的线条,很完美,怪不得那么多女孩都为他疯狂。   光是追封戚的女生所做的疯狂行为,季衷寒听到的就不下数十件。   打电话骚扰,跟踪到家门口,用过的笔经常被偷,最过分的还有偷他穿过的校服外套。   后来随着封戚频繁打架,这些过分的行为才逐渐消失。   也不知道是不是封戚的暴力一面在展露,让那些女生都感到了害怕。   这时封戚的睫毛抖了抖,忽地掀开,季衷寒的偷看被逮个正着。   夜风将窗帘轻轻吹起,影子被床头灯拖拽到了床上。   忽明忽暗的视野里,封戚的视线极深,极暗,像是要将他完全笼住。   有种不知名的气氛逐渐升起。   空气好像变得有点稀薄,一切的感知都被放大。   明明是同一种沐浴露,为什么封戚洗出来的味道,就和他不太一样。   那独有的味道流淌在了空气中,似有无形的手,将那气息聚在了季衷寒的鼻尖。   封戚抓住他的手,用力地握了握,把季衷寒的手指都捏进了自己掌心里。   莫名的,季衷寒突然想起了那时在浴室里封戚背对着他,手在身前快速地动着。   是这只牵着他的手吗?   封戚却在这会松开了他,不等季衷寒松口气,封戚便强硬地搂住他的腰,把他拖到自己身前,将脸埋进了季衷寒的胸口处。   季衷寒的心跳应该很快,因为他觉得自己脖子和耳垂逐渐升温,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封戚的手在他后腰放着,却又不仅仅放着。   他抓着季衷寒睡觉穿的背心,不断揉捏着,又猛地松开。   在季衷寒放松警惕的下一秒,他的手便钻进了衣服里,炙热的掌紧紧贴在季衷寒的后腰。   季衷寒迟来地感受到一种不明的危机感,他有点怕现在的封戚。   封戚的鼻息沉沉地打在季衷寒的背心,那气体穿过了单薄的布料,落在了季衷寒胸前。   这诡异的酥麻令他整个人都哆嗦起来,脚趾蜷缩着,指尖湿润。   季衷寒试图喊封戚的名字,嘴巴一张,声音便涌了出来。   那是不成调的喘息,是呻吟,将季衷寒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猛地推开了封戚,对方也很轻易地被他推开了。   呈在光下的,是封戚那双睫紧闭,已经熟睡的脸。   探进他衣服里的手,没什么力道地垂落一边。   包括那初具规模,已经是男人的体魄,也清晰地现于季衷寒眼前。   季衷寒掀开被子快速地逃下了床,他没敢去卧室里的浴室,而是躲进了一楼的浴室里。   季衷寒拧开了水龙头,在水声里把自己的脸洗了个透。   他甚至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而是执拗地一遍遍洗着脸,直到身体的热度以及过速的心跳都逐渐恢复正常。   季衷寒抹掉脸上的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低声说:“不可能。”   绝无可能。   他怎么能够对自己最好的朋友,最亲的兄弟,产生不该有的……   季衷寒摇摇头,他摸着余温未散的颈项,坐在了浴缸边缘。   静坐了一会,他试探性地隔着衣服握住自己,脑海里想起封戚的脸,还有刚才看见过的那些画面。   令他庆幸的是,他的身体毫无反应,那处安安静静,仿佛在嘲笑季衷寒的大惊小怪。   季衷寒大大地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地洗了个手,才从浴室里出来。   不过看着通往二楼的楼梯,季衷寒还是选择在楼下的客卧睡觉。   毕竟他和封戚都是成年人了,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抱着睡觉。   封戚也该长大了,别再动不动地哭鼻子,往他床上钻了。 第27章   季衷寒一觉到了天明,醒来时发现封戚趴在他床头熟睡,左手搭在他的右手旁,指尖将将与他相触,却又没有完全碰上。   就好像本来想牵他的手,又因为别的什么缘故放弃了。   季衷寒带着晨起的困意懵了好一会,看着早上的阳光从封戚的手背,走到了他的掌心里。   他刚抬起手,顺从本能地想做些什么,封戚就动了。   先是眼睫,再是嘴唇,沉静的面部线条在暖阳中鲜活起来,他睁开眼的那刻,就冲季衷寒笑了。   好似刚醒过来就能见到季衷寒,对他来说是最开心的事。   季衷寒本来想问的问题,都在那瞬间忘干净了。   他想说为什么封戚会在坐在他床前睡着,又为什么不敢上床,还有眼睛为什么这么红,是不是没睡好,还是昨晚又哭过。   但这些都不是当下能够想起的。   封戚张开嘴,跟他说了一句话。   是什么呢?季衷寒没听清,他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就像鼓膜用力捂住了心脏,怕这声音泄露分毫,透出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那声声敲在他心上的,便是叫他警觉的提醒。   ……   那时候的记忆,仍然清晰,清晰到季衷寒记得,那一刻,从邻居家传来的钢琴声,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对视。   那钢琴曲,就像现在电影里男主所弹的那样。   曲不成调,磕磕碰碰,笑的只有女主。   剧情到了尾声,是个烂俗的爱情片。   男主睡觉的时候牵着女主的手,对她说,想牵一辈子。   如果电影不只是电影,而是一段真实的人生。   那么后续男女主肯定不会在一起,一辈子哪里是这么简单的事。   季衷寒面无表情地将烟抽完后,又抿了口啤酒,对这部电影下了个结论。   少不更事时,不知道一酒解千愁。   等真正懂了,就成了个烟酒不离身,糟糕的成年人了。   季衷寒打开平板,想要挑选一部新电影。   app里的推荐页面很多,退出的时候,又跳出了一个新的页面,是个广告推送。   推送的是一档综艺节目的预告。   这个综艺季衷寒之前听说过,许薇有追过全程。   这档名为《缪斯》的综艺,是档时尚类综艺节目,由多个业内模特参赛。已经播出了三季,据说第四季还在前期筹备。   这档综艺里的模特,不像是常规模特综艺里,只需要拍摄出片就可以。   《缪斯》每期都由导师发放主题,然后需要模特自己根据理解,挑选设计师,摄影,灯光甚至是造型师。   在彻底完成一个作品,再提交给三位评审。   这相当考验模特自身的审美以及沟通能力,除此之外,这档综艺还以撕逼闻名。   不少观众都冲着这点去看,节目组也乐见其成,几乎每一季都会有非常戏剧化的冲突。   也不知道是不是节目组安排的剧本,又或者是节目组恶意剪辑,将本来只是小事的事情,无限放大。   不过对于季衷寒来说,拍摄时遇到奇葩的事情本来就多。   比起现实里见到的那些,节目组的那些冲突,已经弱化了很多。   说不定还是因为有摄影机在场,所以收敛了不少。   看到这个节目的推送,就像是冥冥中上天的预兆,第二日许薇就给他打电话,跟他说《缪斯》第四季的工作人员同她接洽了,问她季衷寒能不能参加这个节目。   工作人员看上了季衷寒的长相,认为可以让季衷寒在节目里炒炒cp,由节目组来牵线,要是效果好的话,也是双赢的好事。   许薇认为,既然他们从刚开始就走了网红摄影师的路线,那么参加节目也是一件增长曝光度的好机会。   有曝光度就会有商业合作,这是好事,怎么能拒绝。   当然,明面上她还是对《缪斯》的工作人员,作出了矜持的模样,说要回去问问季衷寒有没有空。   而给季衷寒打电话时,已经兴奋疯了。   问季衷寒休息的时候有没有发胖,如果有,现在立刻马上去减肥,免得出镜太胖。   季衷寒握着手机,听许薇说了一堆,才小声说:“我不想参加。”   许薇:“有通告费。”   “不是钱的问题。”季衷寒是真的不太想参加这种节目,因为他不清楚自己会不会被恶意剪辑。   在人际交往上,他本就有问题。   而且不能接受肢体接触的他,又怎么去跟其他人炒cp。   许薇没有劝他,直接说了一个数。   这个数是通告费。   季衷寒静了半晌,只吐出一句:“怪不得那么多人扎堆进娱乐圈。”   这给得也太多了。   许薇又问:“现在愿意参加了吗?”   “嗯,可以,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我确实该增加自己的曝光度。”季衷寒改口道。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季衷寒说:“你先去确定一下,这个综艺封戚会不会参加。”   许薇:“怎么可能啊,封戚那种咖位的,是疯了才下凡来这种综艺?”   “再说了,就他那个脾气,他公司会让他来?真不怕被群嘲哦。”许薇没好气地说。   她对封戚的印象太坏,说的也是实话。   在她眼里,封戚就是那种有能力又怪咖的模特,在时尚圈里多的是。   不过时尚圈是个凭实力,凭自身条件说话的地方。   至于模特脾气怪不怪,好不好合作,还真没多少人在乎。   而且商业价值极高的模特,一年能出一个都已经了不起了,哪个公司不是当宝贝捧着。   许薇认为,封戚那公司才不会让自家的宝贝疙瘩,来这种综艺被人恶意剪辑。   季衷寒听完许薇的分析,只问了句:“那你怎么接到这综艺的邀请这么高兴,你不怕我被人恶意剪辑吗?”   许薇乐了:“我的衷寒宝贝,黑红也是红。咱们也就在微博上有点热度,出了微博谁认识咱们。再说了,我相信你这与世无争的性格,应该和人吵不起来的。”   心宽体胖的许薇,还有见钱眼开的季衷寒,都在参加节目的第一天录制时,得到了报应。   许薇和季衷寒在节目组搭的帐篷下乘凉,等待开拍前的筹备。   不远处开来了一辆看起来就很贵的保姆车,车门一开,先是钻出了个女生,长得面善,季衷寒搜寻记忆里,很快就想起了这是之前在拍摄场地里那个弄脏他衣服,还要请他喝咖啡的女生。   女生下来后,便迅速地打起一把伞,遮住了保姆车门的方向,安静等待里面会出来的人。   季衷寒心跳一下子增速了,他隐约有了种预感。   “靠!”是许薇的脏话声。   她已经先于季衷寒前,感受到了灾难的降临。   许薇看到了站在制片人旁边,谈笑风生的景河。   斯文败类的眼镜男,在目光转到她的方向时,镜片后的眼睛微微弯起,冲她点头示意。   许薇:“景河在这……”   季衷寒看着保姆车上,迈着长腿,矜贵地走下来的男人,接上了许薇未尽之语:“封戚会来。” 第28章   封戚并没有如许薇所想,来找他们麻烦。   甚至连景河都没有来跟许薇叙旧,封戚一下车,就戴着墨镜,冷脸钻进了节目组给他安排的帐篷。   那是个私人帐篷,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季衷寒和许薇被安排在其他工作人员所在的休息室,压根没有能和封戚碰面的机会。   这多少让季衷寒松了口气,又觉得是在自欺欺人。   节目才刚开始录制,封戚没见到他,不代表他能一直侥幸地躲起来。   如果封戚在录制第一期的时候才见到他在这里,会不会大发雷霆,要求节目组将他换掉。   那应该不算他违约吧。   只可惜那录制节目的费用,不没能赚到了。   就在他以为封戚会无视他的当晚,季衷寒被迫赴约,来到一家餐厅楼下。   餐厅装修很好,小桥流水,木质建筑。   拾级而上时还能看到窗口那与建筑同龄的老树,盈盈探出半边绿荫,春意盎然。   季衷寒站在一楼,背手而望,开始构思这家餐厅怎么拍摄会达到最好的效果。以及何时的自然光最好看,模特又该是什么造型。   脑子里想着工作的事,后背却被许薇轻轻一推。   许薇今夜打扮不同寻常,大红唇,冷硬轮廓的西装外套,气势逼人。   制片人无端约他们这种小角色在这种地方吃饭,想也知道今晚这顿饭是谁的主意。   许薇特意叮嘱他,赴约时要隆重打扮,不许被景河那个混蛋,以及封戚这个混球给看不起。   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他们在气势上绝不能输。   季衷寒本来还没放在心上,哪知许薇在傍晚的时候,杀到他的房间,强行给他敷了张面膜。   敷面膜的时候,许薇一脸的忍痛割爱:“这可是我在日本买的前男友面膜,自己都舍不得用,给你一张。”   季衷寒不知道该吐槽这个面膜的别称,还是该吐槽许薇这么郑重其事。   “都跟你说了很多遍了,封戚跟我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   许薇翻着季衷寒的行李箱,企图找出能碾压全场的衣服。   只可惜,季衷寒日常低调,服饰清一色的黑白灰,压根没有浮夸风。   许薇只好在季衷寒脸上下功夫,可是拿着整套工具,对着季衷寒那张脸,却用不下去了。   “你这皮肤,又没怎么用护肤品,凭什么比我这个定期医美的还要好?”许薇嫉妒道。   “靠,睫毛也太浓了!”   “嘴唇本来的颜色就很好看了,涂点唇膏应该会更诱人吧。”   季衷寒推开了许薇的手:“你这是让我更有气势,还是更诱人。”   诡异的是,他去见封戚为什么要诱人,许薇有没考虑这其中的逻辑关系。   好在许薇还要回去收拾自己,季衷寒在她走后,擦掉唇膏,换回原本的衣服,在许薇发现前,提前来到了约定地点。   许薇撅着红唇:“你怎么把衣服换回来了,你穿那套白色的才好看。”   说着,她伸手扶平季衷寒的衬衣,刚想叮嘱几句,就听到一声冷冷的借过。   封戚穿着一身黑,单手插兜,满脸不耐地站在二人中间。   许薇看了眼宽阔的道路,又瞧打定主意要从他们中间过的封戚,咬咬牙,让出一条道。   封戚走过去的时候,瞥了季衷寒一眼,那目光又冷又硬,极为不善。   等封戚走过,消失在楼梯拐角时,季衷寒才像找回自己呼吸一般,猛地吸了口气,缓过神来。   许薇恨铁不成钢道:“你那么怕他干嘛,他是有三头六臂不成?”   “我没怕他。”季衷寒嘴硬道。   许薇啧声摇头,也不拆穿季衷寒,她仰首挺胸,迈着细跟前往约定好的包厢厅。   她气势汹汹地来,打算在封戚面前护好季衷寒,万万没想到,今夜饭局,还真的只是简单的一个见面会。   摄影师们互相介绍,化妆师们彼此认识,至于封戚那种级别的模特,应该是直接跟节目的资方和导演在吃饭。   根本不可能和季衷寒还有他的经纪人许薇,在同一个包厢。   许薇说不清自己此时心情到底失落与否,反正季衷寒还挺开心。   他慢吞吞地吃菜喝酒,因为过于放松,等许薇反应过来,他已经有点喝多了,困得直打瞌睡。   酒是梅子酒,度数不高,许薇也没看着他,不让他喝。   等他喝多了,许薇只好出门找人帮忙,她一个人怎么可能扛得动季衷寒一个大男人。   节目组将整个餐馆包下,到处都是工作人员,偏生许薇也是刚陪着季衷寒进组,认识的人不多,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找谁帮忙。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年轻小伙子,把人带到包厢里一瞧。   本来季衷寒所在的角落,空荡荡的,除了他带来的包和手机还在原位,人已经不在了。   许薇酒都吓醒了,她拉着原本坐在季衷寒对面的摄影师问,季衷寒是不是被人带走了?   摄影师大着舌头说:“没有啊,他是自己走的吧,可能上、上厕所去了。”   此刻的季衷寒,确实在寻找厕所的路上迷了路。   来时觉得好看的小桥流水和大片植株,就像环形迷宫一样,他兜兜转转,竟然在其间迷了路。   夜风一吹,酒劲上头,季衷寒扶着院子里的假山,就地坐下,想要缓解头晕。   树叶被摇得沙沙作响,鼻息里都是梅子酒的余香,季衷寒脸颊发烫,身子发软,困意上来后十分想睡。   酒精麻痹了他的理智,降低了他的防心。   他甚至没听见那鞋子踩过树枝,朝他靠近的声音。   直到感觉眼前一凉,再被光滑的面料用力收紧,季衷寒才惊醒过来。   有人用缎带勒住了他的眼,困住他的视野。   季衷寒伸手一推,按在了一具结实的体魄上。   下一秒,他的手腕也被绑住了。   绑他的人动作利落,甚至敏捷地压住了他乱动的双腿,将他一切可反抗的机会都铲除后,才停下了动作。   季衷寒又惊又怕:“是谁,你要干什么!”   没多久,他就知道这个人想干什么了。   因为这人将鼻尖凑到了他的颈项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息。   就像猛兽轻嗅他的猎物,又像瘾君子的渴求。   充满贪婪,满是痴迷。 第29章   季衷寒并没有放弃挣扎,他在对方凑近时,猛地用胳膊撞了过去,然后借力翻身,想要把自己身体撑起来。   视野被困,双手受缚,那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他想要张嘴大喊,唤来园里的其他人,却被人拦腰抱住,掐住脸颊。   这人不止是要嗅他,还想……   脑海里刚闪过这个念头,他就被人吻住了。   先是咬住下唇,再抵进唇齿。   这人吻得放肆,好似根本不惧被季衷寒咬伤一样。   或许是他牢牢掐着季衷寒的下颚,剥夺季衷寒还击的能力,所以才这么猖狂。   季衷寒抵触推挤的舌尖,被人吮住。   那人还用牙齿威胁般轻咬他的舌头,似乎在教训季衷寒的抵抗。   如果有人恰好从不远处走来,那绝对会听到这场被呜咽,吮吸,以及衣服摩擦所构成,让人脸红心跳的声响。   季衷寒看不见自己,他不知他现在正被一根红色的缎带捂住了眼睛,头发散乱,后脑勺被人粗暴扣着,嘴唇还因过度亲吻,泛起深红艳色。   也幸好他看不见,要不然他得更生气。   这人除了亲吻,还将五指张开,扣住他的颈项,虎口压住他颤抖的喉结。   好似要掐死他,又像只是单纯地触碰他。   很快,那强势的抚摸就落到胸口,小腹再至腿根,来回摸索,仿佛对季衷寒的身体相当有兴趣。   季衷寒身体颤得越厉害,他就摸得越狠。   全然不顾大力揉捏下,季衷寒已经泛红的皮肤。   这人吻得太凶了,季衷寒都感觉到自己嘴角轻微泛疼。   这不像一场亲吻,更像双方的角力。   他在逼着季衷寒臣服,举手缴械,不再反抗。   季衷寒再也受不住,他用力偏头,避开这过于粘腻的亲吻,声音沙哑地斥责:“你别太过分了!我朋友马上就来找我,不想丢人现眼的话,现在就放开我!”   季衷寒不愿刚到节目组里,就闹出丑闻。   而且这人嘴里带着酒味,想来是冲动犯罪。   这里好歹是公共场合,随时会有人来,对方不可能真的对他做出什么。   还有……他的身体,竟然没有对这个人产生任何的恶心,抵触,甚至是应激。   不知是因为坏境因故,还是因为被酒精麻痹了感知。   又或许是因为,他隐约猜出了,现在压在他身上的人到底是谁。   季衷寒双唇紧闭,没再大喊,他只希望封戚别再疯下去了,赶紧放开他。   很可惜,他低估了封戚的疯劲。   他的沉默就似纵容,非但没让封戚收手,反而让这人更加来劲。   下一秒,他身体悬空,一阵天旋地转,他已经被封戚抗在了肩上。   季衷寒试图挣扎,就被人大力抽打臀部,以示警告。   他刚想怒斥,却听到不远处传来嬉闹的声音,有男有女,人数不少。   封戚不要脸,他还要脸,季衷寒当下就不敢动弹,生怕闹得人尽皆知。   好在封戚也没有让别人看热闹的打算,他加快了脚步,肩膀顶得季衷寒的胃生疼。   刚吃完的东西,喝完的酒,都在这种颠簸下,在胃里翻滚着。   门被踢开后,季衷寒整个人摔在了柔软的地方。手指触碰到的皮革,应该是张沙发。   他双手被缚,弓着身想要缩起来。脚踝却被一只滚烫的掌心牢牢钳住,拖了回去。   季衷寒怒道:“快放开我!”   那手却没如季衷寒所愿,反而顺着裤管钻入,肉贴肉地摸了上去。   季衷寒双腿哆嗦着,试图夹紧,以防那手继续往上走。   可他合拢的双腿只夹住了一具结实的身体,腿根蹭到的地方,逼得身上这人发出一声闷哼。   与此同时,覆在他腿上的手,还大力地捏了捏,仿佛在训诫他。   季衷寒再也忍不住,喊出这人的名字:“封戚!住手!”   这声一出,久久没得到回应。   季衷寒在这片安静里,绷紧了每根神经。   他开始胡思乱想着,如果面前这人不是封戚,而是别的什么人,那刚才他是不是已经错过了最佳逃跑期。   季衷寒却没想过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人如果真是封戚,他又为什么那么坚信,封戚不会伤害他。   手从他的裤管里抽了出去,他听见一声男人的轻笑声。   季衷寒的心猛地一松,这个声线,是封戚没错了。   “放开我。”季衷寒一字一句道。   面前这人不听,还要再吻,直接被已经不耐的季衷寒咬了个正着。   唇间弥漫着血腥味,季衷寒感觉眼前的缎带在他一番动作下,松动不少。他借着沙发蹭掉了缎带,与光线一起进入眼帘的,是封戚的脸。   封戚应该是喝醉了,他不甚在意地舔去唇边的鲜红,一双眼盯着季衷寒。   对上他双眼时,封戚的目光是那样坦然。   很显然,他无所谓季衷寒知不知道是他。   季衷寒这才发现两人的姿势有多不堪,他双腿间夹着的是封戚的腰。   绑着他双手的,是条系礼物的缎带。   封戚竟然还有心思给他的手腕上打了个蝴蝶结!   季衷寒迅速地扫视着四周的环境,这应该是个雅间,除了身下的沙发,还有古典屏风,后面才是可坐十人的大圆桌。   封戚背对着的门半掩着,留着一丝缝隙。   只要有人路过,都能一眼窥见这室内所有的纠缠。   季衷寒忍着怒火说:“你是不是醉了。”   封戚没有理他,而是解开了他的衬衣扣。   不是从领口开始,而是至下往上,解了三颗,露出季衷寒的腰腹,就没继续往下了。   他伸出手指,轻轻地在季衷寒的小腹上刮了下,一瞬间,季衷寒的肚子便狠狠收缩了下,如同惊吓过度,又似承受不住这轻佻的一触。   封戚弯下腰,他连吐息都是烫的,一下下都拂在季衷寒的肚子上。   季衷寒从没想过,他的肚子会这么敏感,每寸皮肤下的神经,都清晰地感受到一切外界的刺激。   封戚伸出那破了口,还在滲血的舌尖,从季衷寒的肚皮,一路舔至他的腹股沟。   直到季衷寒的腰腹,也染上了他的血色,才不紧不慢地说:“是啊,我醉了。” 第30章   包厢的空间很大,又那么的小。   封戚的气味铺天盖地袭来,连同着对方极高的体温,肆意的触摸,以及赤裸的视线一起,浇遍他全身。   这不是一种舒适的感觉,不反感封戚的触碰时一回事,但这种带着明显目的的情欲,却让他陷入一种近乎自憎的情绪里。   很多不好的回忆,都在此刻,纷飞地朝他袭来。   天花板上垂挂着的水晶吊灯,将季衷寒的模样清晰投映。   他此刻有多意乱情迷,都显得一清二楚。   记忆与现实里反复交替,就连他自己都快要认同封戚说的那句,他的确像个婊子。   季衷寒用被捆住的双手,挡住被封戚舔过的地方,语气软弱,嗓音颤抖:“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封戚的呼吸一顿,他所有动作都停了。   但那也不过多久,封戚便重新压了上来,他指腹触摸着季衷寒的眼睑,确定没有湿润,声音就带上了轻嘲:“怎么,刚才你不是还很喜欢吗?发现是我以后,就没感觉了?”   “原来你更喜欢被陌生人碰?”   一句接一句的指责,毫不讲理地落在了季衷寒的身上。   按封戚的意思,竟是认为他是个愿意接受陌生人骚扰,随便放荡的人?   季衷寒用力擦去封戚留在自己腹部的湿润:“随便你怎么说,许薇一定会来找我,你也不想闹得太难看……”   “那又怎么样!”封戚打断他。   他抓住季衷寒正在擦拭的手,力气极大,以至于季衷寒都感觉指骨发疼。   “被我碰了觉得恶心,被我亲了是不是还想吐。”   “季衷寒,我也觉得我们这样很难看。”   封戚低声说道,他手按在季衷寒的小腹上,缓慢揉着:“那不如都让他们看到好了,你季衷寒是个喜欢男人的……”   他没能够把话说完,因为季衷寒抬膝狠顶他的腹部。   这会季衷寒没吐,封戚反而吐了。   季衷寒趁封戚干呕,一把将人踹开。所有失去的气力,都在愤怒所引起的肾上腺素中寻回。   下一秒,便传来玻璃碎裂的动静。   季衷寒定睛一看,只见封戚的手按在了满地碎片中,有血涌了出来。   他方才踢人所导致的连锁反应,就是茶几上的水杯被撞翻,封戚负伤。   季衷寒僵硬地站在原地,他想过去,又不那么想过去。   到底良心不允许他造成这种局面,又什么都不管,于是季衷寒吐出一句:“你把我手解开,我给你喊人过来。”   封戚抬起手,随意地甩了两下。   他好像感觉不到疼,也不在乎那淌得满手血。不过面上那点因为酒意泛起地红潮,已经消了下去。   封戚双眼森森地注视着季衷寒:“喊谁过来,你挂在嘴边的许薇?”   “她对你倒是痴情,明知道你对女的不行,还一往情深。”   季衷寒不想听封戚在这胡言乱语,恶意揣测他和许薇之间的友情,他打算直接出去。   至于其他人怎么看他现在这幅模样,他没法管那么多。   季衷寒快步出了包厢,运气极好地,他遇到了一个服务员。   对方虽讶异他这般模样,倒也懂事地没露出奇怪神情。   甚至在听完季衷寒说是跟朋友闹着玩,才被绑成这样后,还点了点头:“您稍等,这绑得有点紧,要不我去找把剪刀给你?”   季衷寒刚想说好,身后就传来一声不用了。   是封戚。   季衷寒想和服务员说别理这个人,这是个神经病时,就听服务员惊吓道:“先生,你手上都是血,是受伤了吗?”   封戚没理会服务员,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的小刀,抬手就将季衷寒手腕上的丝带割开。   处理完后,封戚抬眼,就见季衷寒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看着他手里的小刀。   封戚眉梢轻挑:“怎么了,随手带把拆礼物的刀,很奇怪吗?”   拆礼物三个字,实在意有所指,季衷寒蹙眉,露出一副难以忍受的神情。   这时走廊响起高跟鞋小跑的声音,伴随着另一道男声:“你慢点。”许薇终于杀到现场,寻回她弄丢许久的季衷寒。   许薇一眼就看到封戚手里的刀以及满手血,当下就惊呼一声,双腿发软,险些摔倒在地,以为封戚因爱生恨,伤害了季衷寒。   随之姗姗来迟的景河,恰好搂住了腿软的许薇。   待他看清面前的情况后,忍不住皱眉道:“rio!马上就要录节目了,你怎么能弄伤自己的手!”   许薇在这声怒斥中,找回了些许理智,受伤的原来是rio?!太好了,只要不是她家衷寒就好。   她站直身体,一把推开了景河,小跑向季衷寒,到了人身边,眼睛上上下下对着季衷寒一通扫描,确认人没事后,才大力拍打季衷寒的肩膀:“你吓死我了!你出去能不能带手机!是需要我买根链子把手机挂你脖子上吗!”   还没打两下,一只血淋淋的手就伸了过来,挡住了许薇的掌心。   许薇赶紧收住手势,抱臂后退。   封戚挺不耐烦地说:“你们想要调情,麻烦换个没人的地方。”   许薇眨眨眼,什么调情?rio在说什么疯话?   季衷寒这时伸手揽住许薇,侧身挡住了封戚的手,仿若怕封戚的伤口,吓着许薇了一般。   “知道了,下次不管什么情况,我都会带上手机。”季衷寒认真保证。   说完,他揽着许薇往外走。   景河目送着季衷寒和许薇离开,他打发服务员,再拿出手机联络了私人医生后,才走到封戚身边:“别看了。”   封戚抬起手,对景河道:“很吓人?”   景河扫了眼:“是挺血腥的。”   封戚哦了声,把手放了下来,任性地在衣服上擦了擦。   全然不管那衣服的价格高昂,被血污了有多可惜。   景河带了封戚这么些年,一眼就知道封戚这动作的意思。   是不是只要擦一擦,就没那么吓人了。   可能封戚也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有多蠢,他停了下来,自嘲一笑:“原来讨厌一个人的时候,连看到他的血,都只觉得脏。” 第31章   直到把许薇带出很远后,季衷寒才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别和他起冲突,以后我们有多远躲多远。”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季衷寒又问:“合同里赔付的违约金高吗?”   想也知道这是句废话,哪份合同的赔付金额不高。想要高报酬,又不想要负责任,哪有这样的好事。   许薇刚想说话,视线却忽然下落,停在他的腹部。   季衷寒顺着一块往下看,便瞧见他那被解开的扣子,以及若隐若现的腹部。   肚子上的血色未被完全拭去,残余一抹暧昧嫣红。   也不知道许薇是想到了什么,她脸颊红了,声音结巴。半天才吐出一句,让季衷寒注意安全。   到底是注意哪门子的安全!季衷寒有点头痛,又懒得解释。   解释太多,他也心累。   回到酒店,季衷寒第一时间去冲澡。进到浴室,看清镜子里的自己,他才明白为什么许薇最后的眼神如此诡异,以及为何要说注意安全。   只见他嘴唇肿胀,唇角带着零星血迹。   季衷寒都能猜到,许薇当时心里会想些什么,应该是想,他们是吻得多激烈,才把衣服扣子解了,连嘴唇肚子都有血。   季衷寒伸手捂住脸,在这时发现了自己手腕处的勒痕,是那样地明显。   他彻底没了脾气,已经不愿去想刚才他在旁人面前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又看起来像是跟封戚做了什么。   即使他们什么都没有做。   季衷寒脱了衣服,拧开水龙头,迈步进了微凉的水下。水铺天盖地淋下来,似场叫人清醒的雨,打湿所有不该生出的妄念。   澡洗得很快,门铃按响时,季衷寒刚好裹着浴衣迈步出去。   浴衣是厚重吸水的材质,他随意地把腰带一系,就要开门。   手刚扶上把手,迟来的危机意识才升起。他拨开了猫眼的遮盖,往外细看。   门外是穿着衬衣马甲的服务生,手里端着什么东西。   季衷寒开门,门外的年轻人冲他露出礼貌的笑,臂腕处的是银色的托盘,有药有酒,还有一个小蛋糕。   他拧眉道:“我没点这些。”   年轻人颔首道:“是景先生让我送过来的,他还说如果你不要,那他就得亲自登门,赔礼道歉。”   季衷寒觉得许薇说得对,景河还真是一个流氓,这是软硬皆施,逼着季衷寒接受赔礼。   他不需要景河来道歉,哪怕他知道景河已经习惯处理封戚闯下来的祸。   季衷寒接过服务生手里的托盘,端了进去,放在桌上。   药是消瘀去肿,酒是好睡助眠,蛋糕又是什么意思,把他当姑娘哄?   季衷寒一样没动,弃之不管。   又过了一阵,门被敲响,没等季衷寒起身,许薇声音就在门外响起:“衷寒,你在吗?”   许薇有他的卡,但是一般情况不会直接闯起来,好歹男女有别。   季衷寒应了声后,许薇这才刷卡进来,一眼就看见他桌上的小蛋糕,惊呼了声:“这家店很难买,我都去了三四次没买到,你是怎么买到的。”   季衷寒用毛巾擦拭头发:“你喜欢?”   许薇快活地来到桌边,很艳羡的模样。   季衷寒见状笑道:“那你就吃吧,别人送我的。”   “谁啊?”许薇边问,叉子已经毫不客气地别下一块,送入嘴里。   季衷寒若有所思道:“景河。”   许薇差点被喉咙里的蛋糕噎到,季衷寒这时还补充了一句:“他还挺神通广大,怎么就知道你想吃这个蛋糕很久了。”   许薇好不容易咽下蛋糕,瞪季衷寒:“关我屁事,这蛋糕是他送给你赔礼道歉的吧。”   季衷寒总算觉出了点开其他人玩笑的乐趣,尤其是见许薇这模样,特别好笑。   “所以他送的,你就不吃了?”季衷寒说。   许薇翻了个白眼,又弄了一块送入嘴中:“吃啊,干嘛不吃,蛋糕是无辜的,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季衷寒心想,许薇说得对,做什么要为难自己,有东西送来,能用就用。   他与许薇分了那瓶酒,还开了部电影,边饮边看。   后半夜时,季衷寒先睡着了,他缩在沙发上,搂着毯子一角。   直到第二天,他被许薇关浴室门的声音弄醒。   许薇一脸宿醉的蓬头垢面,从浴室出来,就抄起床头柜的矿泉水吞了半瓶。   扭头见季衷寒醒了,才声音沙哑地来了句:“怎么不上床睡?”   季衷寒本来就不在床上睡觉,他没解释,只道:“只是把床让给你而已。”   许薇利索地洗漱后,对着镜子涂上唇釉,这才打算回房换衣服。   哪知门一拉开,她就愣住了,僵在门口,见了鬼似的。   季衷寒走到她身后,随口问:“怎么了?”   然后他就知道,为什么许薇会是这个模样。   酒店对门的套房,站着刚运动回来的封戚。他笔直地站在门口,正面迎光,双眸却暗,那缠满绷带的手里还握着一支矿泉水,瓶身已经被捏成了扁平状。   封戚目光轻飘落在许薇身上,再看季衷寒,说不清那是什么眼神,幽怨、讥讽,零星的,还有些许恨。   许薇头皮都麻了,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季衷寒在后方拍了拍许薇的背,温声道:“不是要去换衣服吗,快去吧。”   许薇这才回过神来,疾步走了,边走边觉得奇怪,怎么有种被捉了奸的感觉。   封戚视线不离许薇背影,季衷寒抿唇上前,挡住封戚的目光,他警惕的模样落入封戚眼中,封戚讽刺道:“怎么,怕我跟你一样,抢你女人?”   季衷寒脸一白,他张嘴想说点什么,封戚便转身刷卡进房,把门摔出巨响。   多年前解释过,并且不被相信的事情,多年后也没必要徒劳地去解释。   季衷寒看着封戚的酒店套间,正好就在他对面,到底是巧合还是故意?   如果说故意,封戚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季衷寒回到自己房间,心里不断说服自己,这大概是巧合。   他升级了套房,想来节目组给封戚这样的嘉宾安排的也是套房。   所以住得很近,也挺合理。   季衷寒关上门,靠住房门,仰起头来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有点想抽烟了,且为未来的日子发愁。   不用几日,季衷寒就知道自己的担心并无道理。   封戚竟然在自己的套间开起了派对!   他在国外的时候,也遇到过这样的室友。   他们数个人一起合租别墅,其中一个富二代室友,就很喜欢开派对,总是叫了许多人来家里。   除了季衷寒以外,另外两位都挺喜欢派对。   因为能在派对上认识女生,结交朋友。   往往这个时候,季衷寒都会躲进自己的房间里,他虽不合群,但也不会去破坏别人开派对的兴致。   所以在国外的大学生活,还算是平稳地结束了。   托那段时间合租生活的福,季衷寒获得了在吵闹的环境里也能睡着的能力。   但这种情况,并不包括有人来敲他的房门,还敲得很响。   季衷寒从沙发上爬起,睡眼惺忪去开门,门外是穿着性感的两个女生,喝得有些醉了,手里还拎着酒瓶:“rio的房间在这吗?”   季衷寒还没说话,对面套间有人开门出来,将满室热闹都放了出来。   开门的是一位金发的外国男模,看见走廊的女生以及季衷寒,笑着用英文邀请他们去楼下的泳池。   他说rio已经将那里包了,可以下去游泳。   女生中的一个娇声说:“我才不要游泳,我要见rio!”   说完后,她推开男模,进了套间。   男模耸了耸肩,他看向另一个女生,女生接收到了他的暗示,上前凑到他耳边低语一番。   男模微笑着,他抱住女生,领着人往电梯走。   到了电梯,电梯门还没关上,男模和那个女生已经吻到了一块。   季衷寒目瞪口呆地看完全程,虽然他知道时尚圈是有点乱,不过哪个圈不乱,只要有人的地方,都很乱。   只是这个派对的举办人到底是封戚,这么乱来,不怕出事吗?   从前的封戚也爱玩,但和现在这种爱玩不是一个程度的。   而且音乐声开这么大,闹得这么晚,真的不会被人投诉吗?   后来他才知道,封戚为了玩得更方便,将前后左右六间套房都包了下来,给喝醉酒的人睡。   而被他包下来的空房间,所包围的季衷寒,并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   季衷寒经常在深夜里被男欢女爱的声音惊醒,最后只能塞着耳塞入睡。   晚上睡不好,白天录节目就精神不济。   好在他也不是节目的主人公,镜头不算多,大多数时候,还是能在场下休息。   至于封戚,他是三位评审之一,除了录制节目的开头介绍,以及点评环节,他几乎不需要再录制别的镜头。   不过由于现在节目才刚开始,封戚这些日子还是要呆在节目组里。   季衷寒问许薇要来了封戚的通告单,数着日子等封戚走。   这样整晚整晚地闹,他实在是受不了了。   季衷寒不是没想过要不要搬走,但是酒店前台对他说,套房已经没有了,非要换的话,得重新出钱,住普通房间。   且不说普通房间没有沙发,他睡不着。再说了,这个套间是他花了大价钱的,凭什么不能住,又凭什么不能好好睡觉?!   季衷寒忍着怒意,终于在第四个夜晚,敲响了对面的套间房门。   来开门的,竟是才跟他确立了合作关系的新人女模特。   第一期的录制里,这位叫陈雪雪的女模特选择了他。   在节目组里,以长相清纯出名的陈雪雪,现下涂着深色红唇,厚重眼妆,季衷寒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   不是说陈雪雪化成这样不好,不过季衷寒觉得这个妆反而遮住了她的优点。   不过陈雪雪可能被人夸多了清纯,本身也足够厌倦这两个字,所以私下更喜欢浓颜系打扮。   陈雪雪见是季衷寒,十分开心地同他打招呼:“衷寒,你也是rio邀请来的吗?要不要进来,我们在玩游戏,刚好差一个人。”   季衷寒勉强笑了笑:“我找一下封……rio,你能让他出来一下吗?”   陈雪雪茫然地眨了眨眼:“啊?可是我来了这两天,都没见过rio呢。”   派对的主人公,竟然不在?   陈雪雪回身问:“你们有没有人看到rio,或者知道他在哪里?”   里面有人大声回道:“他最近不都跟姚野在一起吗,可能在楼下酒吧,或者是泳池吧。”   姚野,随着这个名字,姚野的长相也一下进入季衷寒的脑海。   这个人之所以能让人快速想起,自身的条件也是足够优秀。   虽是新人,但比起陈雪雪,姚野出名得更早。   他五官精致,一头长发,可以说是模特里少有的雌雄莫辨的类型。   近年来,这种中性美的模特也相当受欢迎。   季衷寒坐电梯前往楼下酒吧时,看着电梯光滑的金属壁中倒映的自己,第一次有了想要把头发剪掉的冲动。   他步出电梯间,想了想,还是把头发扎了起来,束在身后。   先去的是酒吧,他问酒保是否见过rio。   季衷寒并不担心酒保会不认识封戚,毕竟封戚这样爱玩,想来这些时日,名声足够响亮,该是人尽皆知才是。   酒保果然知道,长成封戚那样,即使这个节目组请来了这么多模特,封戚却依然是最出众的那个。   酒吧擦着杯子,看了眼电视机正在放的球赛回播:“你找rio做什么,我得知道了,才能告诉你他的去向。”   季衷寒的不耐逐渐升级:“我是他朋友。”   酒保闷笑一声:“朋友会没他电话,还得来问我这个路人?”   这话实在让人无法反驳,季衷寒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还是酒保先松了口:“行了,真搞不懂女人追他就算了,怎么连男的都这么多。”   季衷寒被冤枉得瞪大了眼,酒保却挥了挥手:“刚刚还在这,现在已经走了,有个长头发的男人的和他一起。”   酒保看了看季衷寒,忽地玩味一笑:“诶,你跟那个长发男长得挺像的,说不定你也是大模特喜欢的类型哦,小哥。”   季衷寒连声谢谢都没说,直接扭头出了酒吧。   他认为刚才的交谈,是他人生里最浪费的几分钟。   不但听了一堆废话,还十分影响心情。   不在酒吧,那或许在泳池。   如果是平时,季衷寒就该放弃回房了。也不是不能睡,戴上耳塞可以睡着。哪怕他的确很讨厌那些床柱撞击墙面的动静,以及女人的呻吟声。   可今晚,季衷寒就觉得心里憋着股劲。   这股劲让季衷寒也倔起来,不找到封戚就不罢休的那种。   说不定真的见到封戚,他会忍不住动手。   酒店所在的泳池很大,毕竟是星级酒店,节目组在前几季已经赚足了经费,条件只会比前几季好,不会差。   泳池里的人比季衷寒想象的还要多,边上还有点心鸡尾酒。   又是一场派对,不过与楼上的不同,这里场地更大,玩闹起来也更为方便。   季衷寒没花多少功夫就找到了封戚,他就在泳池边坐着,手里拿着手机,身上只有一条黑色泳裤。   肌肉线条舒展着,沾满了水珠。头发湿润地拨至脑后,眉眼放松舒展。   那画面实在很适合被拍,这是季衷寒身为摄影师都无法否认的东西。   有些人,天生就是为镜头而生。   封戚身边还有一个人,半身泡在泳池里,没戴泳帽,黑色长发被打湿了,像藤一般攀在背上。   那背脊的肌肉很少,过分白皙的皮肤为他增加不少秀气。   这外形条件,应该就是姚野。   季衷寒并不确定封戚是不是看见了他,他靠近得还有一定距离时,封戚就把手机随便往旁边一扔,跳进泳池,溅起不少水花。   姚野被他吓了一跳,往后缩了下。   走得越近了,季衷寒就听得越清楚,姚野在笑着抱怨:“你弄得我满脸水,就不能下来动作轻点?”   封戚散漫道:“不是你一直吵着让我教你游泳?”   姚野把手搭在封戚肩上,他冷白皮,在封戚的身上呈现出一种强烈的反差,他低声道:“所以说,你怎么改了主意?”   季衷寒脚步停了下来,他垂眸半晌,转身想走。   身后却传来了封戚的声音,他说:“你来干什么?”   季衷寒大概能确定封戚是对他说的,因为这个角落,除了他以外,没别的人。   大家都识趣地没有过来,在别地玩乐。   刚才他还不清楚,为什么这边没有人,现在他明白了。   因为姚野在这,封戚也在这。   所有人都清楚他们两在这干嘛,只有他不识趣。   季衷寒闭了闭眼,转回身,用不高不低的声音道:“我想跟你谈谈。”   封戚踩着水,三两下就游到了季衷寒所站的泳池边缘。   他浑身都湿透了,胳膊撑在泳池边时,带出了不少水。   那水涌到了季衷寒脚边,将他露在拖鞋外的趾头,都冰得微微一缩。   封戚将脸靠在手肘上,这是个很孩子气的姿势,而那强健的体魄,又显得那么成熟。   成熟到拥有足够诱惑人的资本,被人追逐,玩弄人心的条件。   封戚语调拉得有些长,也挺玩味:“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   姚野也跟着游了过来,封戚却侧过头,挺冷淡道:“你去找其他人。”   这态度很伤人,季衷寒清晰地看见姚野不可置信的神情,以及眼里的受伤。   这种受伤,季衷寒并不陌生,很多年前,他就在文沅的眼里见过。   封戚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擅长伤人感情,践踏真心。   这种恶习,至今没变。   人又怎么可能轻易改变,季衷寒从不对封戚抱有太多期望。   他看了眼姚野,只可惜,这些每一个被封戚引诱着跳下深渊的人,皆不知道这底下的,是多伤人的利刃。   姚野失魂落魄地走了,封戚仍注视着季衷寒,好像真的很好奇,季衷寒会对他说些什么。   季衷寒犹豫了下,觉得今晚都找到这里,不能再半途而废。   他蹲下身,试图用好商好量的语气,劝说封戚。   “其实有很多地方,都比酒店合适办派对,比如直接租一整栋别墅搞轰趴不好吗?”季衷寒委婉道。   封戚眼神淡了淡:“酒店更方便。”   他比起刚才的兴致勃勃,现在明显冷下不少。   不用封戚说,季衷寒都知道,他的话不是封戚想要听到的。   季衷寒仍不想放弃:“每天都举办派对,你也休息不好,挺影响录节目的。”   封戚已经把目光落在别处了:“没事,我白天睡得好不错,谢谢关心。”   季衷寒见封戚彻底冷淡的脸,怒火忍不住涌了上来:“你有没有考虑过,你这样会影响到其他人!”   封戚总算被季衷寒恼怒的语气,引起了些许兴致。   他双手撑着池边,攀了上去。   水大量地被带出来,季衷寒下意识后退,却被封戚捉住了脚踝。   封戚坐着抬头望他,他瞳仁很大,黑白分明,安静看着人的时候,竟透露出一种不可思议的温顺来。   然而语气,却依然恶劣。   封戚说:“影响到谁,你吗?”   季衷寒压着火道:“是的,影响到我了。”   封戚顺着他的脚踝,缓缓往上摸。   季衷寒脑海突兀地闪过了刚才看到的画面,姚野白皙的手,搭在封戚深色的皮肤上。   他猛地抽开腿,就像避开脏东西一样,躲开了封戚的触碰。   封戚眼神微暗:“这就是你拜托我的态度?”   季衷寒忍了又忍:“是啊,我拜托你,别再扰人清梦了。”   封戚轻笑一声:“你可以住别的房间。”   季衷寒真不明白,封戚怎么能够精力旺盛,夜夜笙歌。   “你还要办几场?”他忍气吞声道。   封戚盯着他的脸:“办到我腻为止。”   “你什么时候腻?”季衷寒不抱希望地问。   封戚撑着膝盖站起身,半裸着的封戚,让季衷寒更有压力,他下意识往后躲。   这种明显的躲避,让封戚眼里的火光愈发汹涌。   他抓住了季衷寒的手腕,强硬地把人拖到自己身前:“从前不腻,现在也不会腻。”   “你要是受不了,你就逃啊?逃得远远,就像八年前那样,逃去国外,再也别回来。” 第32章   季衷寒用力甩开封戚的手,他并未留意封戚抓着他的到底是哪只,等甩开了,才发现那手上贴着防水绷带。   这人是不知道疼吗?   季衷寒嘴唇动了动,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沉默地转身离开。   而封戚也没有挽留他,只是投在他背脊上的视线,异常执着,执着到季衷寒都能感受到那股热意。   他挺直腰背,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场不欢而散的谈话,非但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还让季衷寒的心情变得极度糟糕。   他回到房间后,从落地窗走到阳台,站着冷静很久,才点了烟。   好像重新遇到封戚以后,他抽烟的频率高了许多。   封戚总是让他心烦又心慌,光是这个人的存在,都能让他濒临失控边缘。   不间断地挑衅,毫不留情释放的恨意,偏执地纠缠。   季衷寒甚至不清楚,封戚到底想做什么。还是说如同封戚所说的那样,他希望他滚出国外,再也不要回来。   是的,滚。   起码季衷寒是这么理解的,封戚现在所做的所有事,季衷寒都可以理解为,封戚在逼他离开。   因为封戚实在是太恨他了,恨到……甚至不想看见他。   季衷寒蹲下身,把脸埋进了臂弯里。   他凝视着点亮的香烟,烟雾如乌云般盘旋在空中,又如八年前那一天出国的天气。   出国是临时决定的,一切都兵荒马乱,他和梅玉玲的签证,都是季广平找关系加急办理。   梅玉玲本不是全职太太,她有自己的工作,她是个钢琴老师。   可这是季广平的要求,也是季广平的唯一条件,那就是出国。   所以梅玉玲同意了,她选择了辞职,并劝说季衷寒跟着一起走。   那不是季衷寒第一次看见梅玉玲在他面前哭,她是个漂亮的女人,年轻时就有诸多追求者,有钱的,有权的,比比皆是。   但她选择了高大英俊的季广平,她无数次对季衷寒说,妈妈是嫁给的爱情。   季衷寒相信了。   而梅玉玲哭着恳求季衷寒跟他们一起出国时,她仍是说:“我真的很爱你爸爸。”   季衷寒第一次发现,原来他可以这样冷漠,他甚至有点想笑出声。   不过在梅玉玲面前,他还是点头同意了。   梅玉玲如释重负,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保证了一堆,还同季衷寒说了许多,去国外后会有的美好生活。   说到最后,她甚至伸手抱了抱自己的儿子,就像幼时的每一次,她都是这么抱季衷寒。   或许是因为如此,季衷寒才不得不同意。   他在梅玉玲怀里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里仍有指印,已经好些日子了,依然没有散去。   没多久,签证就下来了,季衷寒前往机场时,天很阴沉。   那段时间是雨季,总是下雨,沉闷的天气叫人看一眼,都觉得无法呼吸。   天气微凉,所以季衷寒穿了很多日的长袖,哪怕在家里都没有脱下来过。   季广平和梅玉玲忙着处理自己在这边的工作事物,没有任何人发现他的不妥。   学校那边,是季广平去办理的退学。   他只跟林晓妍说了自己要离开的消息,其他人他都没有告知。   这些其他人里,包括了封戚。   所以当封戚出现在机场的时候,季衷寒是震惊又错愕的。   他们一家人离开得很安静,没有让旁人知道的打算。   封戚又是如何得知的?   季广平看着封戚,又看了看自己的儿子。   他叹了口气,拍拍季衷寒的肩膀:“去吧。”   季衷寒有些抗拒,季广平仍道:“不管怎么说,都是这么多年的朋友,好好告别吧。”   说完后,季广平推了季衷寒一把,让他上前,自己转头去找梅玉玲,把空间让给了两位小朋友。   季衷寒笔直地站在原地,他没有靠近封戚,封戚也远远望着他。   两个人不像多年好友,中间相隔的也不是几步的距离,而是他们之间深深的隔阂。   是封戚先朝他走来,他手里的头盔,挡风面镜上不知为何有一块破裂的痕迹。   黑色皮肤和黑裤上,有大面积的水渍,将衣服洇得颜色更深。   封戚唇色发白,不过一个礼拜不见,他瘦削了许多。   他上前一步,季衷寒就后退一步,他的惊恐和防备,肉眼可见。   最终,封戚还是数步距离停了下来。   他声音沙哑,语气恳求:“别走。”   季衷寒只感觉有手抓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几乎无法顺畅呼吸,所有的酸涩和难过,都涌了上来。   他必须要极力隐忍,才能让自己红了眼。   封戚还在说话,声音是那样低,那般祈求:“我再也不逼你了,是我错了。”   “衷寒,不要走,求你了。”   季衷寒深吸一口气,他终于鼓起勇气看向封戚,想说不可能了。   事情走到今天这步,已经没法回头。   但是他看清封戚的脸后,他还是怔住了,因为封戚哭了。   发现季衷寒对他的欺瞒,看见季衷寒和文沅在同一家酒店出来的时候,封戚都没有哭。   他愤怒着,逼迫着季衷寒证明自己不喜欢文沅,不喜欢女人。   那时的封戚,还是有情绪的,就像一团旺盛的火。   现在那火彻底熄灭了,只剩灰色余烬。   封戚没有表情的脸上,已经落满了泪。   他低声地对季衷寒说:“是我错了,你留下来吧。”   “只要你留下来,所有的一切,我都不怪你了。”   “你想当兄弟,我就是你永远的兄弟,你想和文沅在一起……”   说到这里,封戚仍是艰难的,连声音都在颤,就好像这个事实让他极痛,痛到连维持住表面的平静都做不到。   但他还是说了出来:“我不会再阻止你了。”   “你那么喜欢她,就和她在一起吧。”封戚说。   季衷寒低下头,他仍没说任何话。   封戚上前,抓住他的手想说什么。   季衷寒却抬手用力把人推开,他的脸色在封戚碰他的那瞬间变得惨白,面上的抵触,藏都藏不住。   封戚神情灰败,他被季衷寒推得站不稳了,手里的头盔落了下去,摔在了地上。   本就破碎的头盔,经历又一次的冲击后,挡风面镜彻底碎开,如同他们再也回不去的关系。   这个头盔,是季衷寒送给封戚的十八岁礼物。   封戚自从收到以后,没有一天不用它。   而现在,它碎了。   季衷寒的脚踝被碎片溅到,泛起了轻微的刺痛。   他对封戚几乎是毫无留恋地说:“再见了,封戚。”   说完后,季衷寒就想走,他怕再留下来,他会忍不住在封戚面前暴露更多的情绪。   他已经走出了几步,却被封戚喝住了,封戚在喊他,连名带姓地喊。   他回头,迎上的是封戚通红的眼。   封戚说:“别走,你走了,我会真的恨你。”   曾经的雨夜天里,封戚也说过恨他。   那时候封戚也许还不是真心的,可是现在季衷寒能看得出,封戚是认真的。   他是真的会恨他。   封戚看见季衷寒的回头,瞧清他眼中的犹豫,封戚嘴唇勉强扬起,他冲季衷寒伸开双手,希望季衷寒能回来。   就像每一次他们吵架完,只要封戚主动伸手,抱一抱季衷寒,他们就能够和好。   但是季衷寒并没有回来,他只是轻声地,看起来很不在乎地说:“你恨我吧。”   “因为……我们也不会再见了。”   哪怕到现在,季衷寒都觉得封戚想法过于天真。   成年人所决定的事情,他一家人都要出国,他怎么可能独自留下。   何况他与封戚的关系,也不能让他留下。   封戚又凭什么认为,那时候的他,还会回到他的怀里。   香烟由于许久未抽,落下了一截烟灰,溅在地上。   季衷寒看着那截烟灰,脑子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许多细节,他又想起了那个头盔。   他在等待过安检的时候,才迟钝地发现了手上残余的血迹。   那血不是他的,只会是另一个人的。   破碎的头盔,糟糕的脸色,黑色衣服上的深色痕迹。   季衷寒疯了一样回头跑着,无论是梅玉林还是季广平都没将他喊住。   他的心砰砰直跳,脑子祈祷着封戚不要出事。   可是当他回到封戚将他喊住的地方时,却已经不见封戚踪影。   他问附近的人,有没有看过封戚时,有个女生说有看到。   她说那个高高帅帅的男生,把头盔扔进了那个垃圾桶以后就走了。   季衷寒又追问,走得时候看起来状态怎么样,是不是受伤了。   女生迟疑了一会:“应该没有吧,虽然走得有点慢。”   季衷寒这才松了口气,紧接着,他又痛恨自己本能地关心封戚。   手机响起,是季广平的电话。   季广平在电话里问他,是不是后悔了,不想走了。   季衷寒往回走了几步,他没有立刻答话。   没一会,他脚步微停,转而走向刚才那个女生指过的垃圾桶。   他弯腰打开遮盖,把那个已经染上咖啡污渍的头盔掏了出来。   季衷寒对着电话里的季广平说:“没有啊爸爸,我跟你们走。”   挂了电话后,季衷寒紧紧抱着头盔,回头看了看来时的路。   他没有后悔。   他不会后悔。 第33章   从阳台抽完烟后,季衷寒喝了大半瓶酒,挑了数个闹钟,备好耳塞眼罩,准备今晚将就着睡,明天换家酒店。   和封戚无法沟通,只能自认倒霉,左右又不止这一家酒店可睡。   好的睡眠质量才能更好工作,不能因噎废食,为了不亏这笔钱,牺牲睡眠。   然而半夜他起来解手时,却发现周遭安安静静,困扰他数夜的吵闹都没有了。   季衷寒好奇地拉开房门,走廊上不像前几日那样多人,隔壁几间套房的房门紧闭,只有对面门是半敞着。   里面没开灯,轻缓的音乐淌出,电视机隐约的光投射在墙壁上,又落了几缕到门外。   季衷寒看了那门一会,本打算关上房门继续睡觉。这时他听见了酒瓶打碎的声音,还有男人的痛呼声。   他握紧了门把手,告诫自己不要过去。   上次追着偷拍的人进入巷子,除了得到封戚的羞辱,什么也没得到。   今天再管闲事,那就是自找上门,活该被辱。   正迟疑间,封戚房间的门被用力拉开,姚野头发散乱,眼眶微红地走出来。   真是狭路相逢,季衷寒尴尬地僵住,甚至不知道现下该作何表情。   出于礼貌,他主动开口:“今天的派对已经结束了吗?”   姚野没理他,扭身匆匆往电梯方向走。   季衷寒就看见他那白色的袖口,染上了葡萄酒的痕迹。   所以刚才听到打碎酒瓶的动静,是姚野和封戚闹出来的?封戚该不会被人用酒瓶开颅了吧?   季衷寒忍不住胡思乱想着,又觉得以封戚的性格,被人打的可能性极大。   先入为主,现在他只觉刚才碰见的姚野,怎么看都像是做了坏事以后的逃离现场。   犹豫再三,总也学不乖的季衷寒决定先去敲门,一探究竟。   门没完全关上,一敲便开。   屋里安安静静,电视机的音量微弱,满屋的酒味实在不算好闻,季衷寒喊了封戚的名字好几声,都没得来回应。   客厅的沙发上,躺着一个人,因为光线昏暗的缘故,季衷寒只能看清轮廓,并不能知道这人是不是封戚。   再走多几步,季衷寒就踩到了一块酒瓶碎片,发出细微响声。   这声音惊动了沙发上的人,只见那人动了动,抬腿踹了一脚茶几:“还不滚!”   这骂声中气十足,看来没死。季衷寒停下了脚步,准备回房间。   这时封戚却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说:“站住。”   季衷寒没想站住,身后的人却疾步上前,一把搂住了他的腰。   那是一个背后拥抱的姿势,封戚把脸埋在他的脖子里,呼吸急促:“别走。”   季衷寒僵住了身子,封戚没有对他动手动脚,只是抱着他,深深地吐息:“陪着我好不好?”   这么软弱的语气,这么迫切的乞求,如果不是他认得封戚的声音,他都要以为这个人不是封戚了。   他伸手握住了封戚的手腕,想要往两边掰开,却被更用力的搂住。   只听身后的封戚低声道:“刚刚是我错了。”   这话一出,季衷寒只觉得整个人像被无形的利刃钉在原地,从骨子里都透着凉意。   因为他意识到,现在的封戚……认错人了。   他以为他是姚野。   季衷寒的动作停住后,封戚就伸手把人直接抱起来,往卧室走。   等被封戚摔在了更加昏暗的卧室里,季衷寒才回过神来。他刚一挨到床铺,就滚了一圈,往床下逃。   在这过程中,他始终没有出声。   直到封戚将他从床边逮回,压在身下,季衷寒终于忍无可忍道:“我不是姚野!你认错人了!”   封戚的动作一停,季衷寒挣开手,挨到床边的小灯。   套间的格局都差不多,他很顺利地摸到了开光,将床头灯给点亮了。   灯刚亮起时,季衷寒反射性地眯起眼。不等他适应好光线,封戚的吻已经落了下来。   这不是他第一次和封戚接吻,却是封戚最温柔的一次。   没有拉扯他的头发,没有掐住他的脖子,只是轻轻地捧住他的脸颊,先用鼻梁蹭过他的鼻尖,再将双唇贴合上来。   微黄的灯光里,季衷寒睁着眼,看着极近距离的封戚。   看封戚垂着眼睫,感受他撬开他的齿间,缠绵至极吻着他。   很可笑的是,这么珍惜的,饱满爱意的一个吻,封戚给错了人。   季衷寒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没有挣扎,直到封戚往后退,朦胧着视线,对他笑了笑。   然后封戚侧躺到一边,闭上眼说:“陪着我吧,我什么也不会做。”   季衷寒看着封戚牵着他的手,久久不语。   直到封戚的呼吸声变得绵长,他才把手抽出来。   因为牵得太久,仿佛掌心上还残余着对方的体温和气息。   季衷寒握紧了那只手,回到自己套房时,他第一时间便去洗了手。   用清水,用肥皂,直到手被冲得泛白,他才双手撑在洗手台上,闭上眼深深地吐气。   原来封戚也能当一个正常的人,只是能被他这么对待的,得是特定的对象。   这一晚,季衷寒失眠了。   之前再吵闹,他都能断断续续地睡觉,周遭变得清静了,季衷寒反而睡不着。   闭眼到天亮后,他的心情变得极差。来到拍摄棚时,也提不起劲来。   陈雪雪在吃早餐,顺便用电脑跟他们几个沟通接下来的拍摄。   她注意到季衷寒的脸色,关心道:“你是不是低血糖啊,要不要吃点巧克力?”?季衷寒说没事,他包里有棒棒糖。   他确实有低血糖,所以自己常备糖在身上。   等吃了一根后,正式拍摄也要开始了。   模特太多,能用的摄影棚就那几个,需要轮流使用。使用的先后顺序,由抽签决定。   陈雪雪这个姑娘运气好,抽到第一个拍摄,季衷寒喝了两杯咖啡,振作精神拍摄。   咖啡因起了作用,他找回了工作状态,没多久就结束了拍摄。   陈雪雪正在查看成品的时候,第二组的模特就带着他的组员们进场,正是姚野。   经过昨天那一遭,季衷寒忍不住多看了姚野几眼。   姚野敏锐地捕捉到他的视线,回望过来。   这时陈雪雪刚好在跟季衷寒说话,感觉到季衷寒没理她,便抬头问季衷寒怎么了。   注意到季衷寒和姚野的对视后,陈雪雪忍不住撞了他肩膀一下:“你们认识?”   季衷寒忙低头道:“对不起,你刚刚说了什么?”   陈雪雪大方道:“不重要啦,你是不是跟姚野认识啊?”   季衷寒否认道:“不认识,来这个节目才第一次见到。”   “这样吗,那还真的好巧哦。”陈雪雪说。   季衷寒问:“什么很巧?”   哪怕姚野离他们很远,陈雪雪还是压低声音道:“我们都觉得你跟姚野长的有点像诶。”   季衷寒莫名觉得有点刺耳,他看向电脑上的成片,想转移话题,跟陈雪雪建议后期该怎么p。   但是陈雪雪已经开始八卦,就没那么轻易停下:“姚野跟我同时期出道,他以前根本不走这一卦,来这节目就变了,你没有发现吗?”   季衷寒含糊其辞,说没有,然后跟陈雪雪提出了一系列实用的建议。   陈雪雪听归听,建议也是老老实实地记下来了。   但是听完以后,她还是要和季衷寒八卦:“尤其是今天,他的穿衣风格,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   她意有所指的目光,落在了季衷寒身上。   季衷寒低头看了看自己,版型宽松的衬衫,收进黑西裤,简洁手表配一根银链。   这还是因为要上节目,许薇一套套给他搭配好,要求他穿的。   再望姚野,同样的穿法,差不多的配饰,确实有点微妙,但男生的穿搭也就那么些,没什么好说的。   季衷寒明白陈雪雪的重点,她是想跟他吐槽姚野。   “巧合吧。”季衷寒不想讨论太多关于姚野的事情。   陈雪雪发现季衷寒不打算跟她一起吐槽,干笑了几声:“可能是吧。”   这会拍摄棚门口传来嘈杂的声音,扛着摄影机的工作人员都往那边走。   陈雪雪眼尖,立刻就看见了门口来的人是谁。   她用力地扯着季衷寒的衣服,小声地说:“好羡慕啊,怪不得他们都说,姚野肯定能拿到高名次。封老师太偏爱姚野了,连他拍摄都过来关照。”   季衷寒根本不看门口,只提醒道:“在拍节目呢,别乱说话。”   陈雪雪掀开衣服下摆:“早把麦拿掉了,不然你以为我敢说姚野哦。”   门口的封戚已经走到了拍摄场地一旁,姚野露出欣喜的表情,迎了上去。   陈雪雪有点酸地问季衷寒:“你说我现在要不要戴上麦克风,去打个招呼啊。大家都是选手,封老师怎么就只看得见姚野呢?”   季衷寒把自己的单反拆开了,镜头取出来简单地做了个清洗,没有接陈雪雪的话。   陈雪雪在他这讨了个没趣,便撇撇嘴,转而找自己的助理说话去了。   季衷寒低头认真地擦拭着镜头,看着镜头里反射出来小小的自己。   对于陈雪雪的问题,他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封戚只看得见姚野,看不见别的选手,是因为他喜欢他。   他喜欢他,所以就连亲吻,触碰,都会小心翼翼,珍惜万分。 第34章   陈雪雪走后,季衷寒就放下手里的单反,起身问身旁的化妆师,要不要一起抽烟。   化妆师个子虽娇小,看着甜美,实则一口烟嗓,酒能闷白的奇女子。   她爽快同意,还给季衷寒递烟。   拍摄,尤其是综艺这种节目,工作人员压力都很大,一起聚着抽烟的人也很多。   季衷寒虽很少和旁人说话,看起来颇为高冷,但他被许薇提醒过,平时就算没话聊,也要多散些烟出去。   一根烟的交情,也是交情。   如果在群体里表现得过于不合群,就会产生很多没必要的麻烦。   季衷寒觉得许薇这句话有点道理,同理,一个人表现得太特殊,也会引起其他人的嫉妒。   连陈雪雪都要私下酸姚野两句,还挑唆到他面前,希望他也能够讨厌姚野。那其他的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不言而喻。   季衷寒既不讨厌姚野,也谈不上喜欢。   他看到姚野就郁闷,郁得毫无道理,闷得莫名其妙。   封戚那明目张胆的偏爱,注定会给姚野引来不少麻烦。   但这也不是他该操心的事情,是封戚要考虑的问题。   摄影棚在一个工业园里,园内走道上种满了植株,遮挡住刺目的阳光。   化妆师知道季衷寒不爱说话,也没非要跟他找话聊,两个人站在一起,一个看手机,一个看树。   季衷寒偏头打量这些大树,边抽烟边考虑陈雪雪的那组照片,是不是可以增加点和大自然相关的设计。   这时有个女生也走了过来,拘束地冲季衷寒打了个招呼。   职业缘故,季衷寒更容易抓住人脸上的特征,记住人的长相。   他认得这个姑娘,上次用支架蹭到他衣服,还要请他喝咖啡的那位。   后来在封戚抵达节目组时,下面包车给他打伞。这姑娘的身份也很明确了,她是封戚的助理。   女生腼腆地笑了笑:“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我,上次我还想请你喝咖啡来着,结果你走得太快。这次刚好我老板点了餐车,你要不要,我去给你拿一杯。”   “我姓林,名芮,你叫我小林就好。”林芮有着一双狗狗眼,模样讨喜。   化妆师在旁边插了句嘴,故意逗林芮:“就帅哥有啊,我也想要。”   林芮忙道:“当然,大家都有份的。”   说完后,她着急着想去拿,就被化妆师一把抓住了手:“你急什么,你老板都请客了,当然是我给你们去拿。”   化妆师熄了烟,冲季衷寒和林芮抛了个暧昧的笑容,这才离开。   等人一走,林芮却安静下来,她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季衷寒,瞧着不像害羞,更像紧张。   有女生在,季衷寒也不好继续抽烟了。   他把烟熄灭,丢进旁边的垃圾桶后,才对林芮说:“是封戚让你出来的吗?”   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季衷寒早就做好了林芮否认的打算。   哪知林芮表情暴露得太明显,她的结结巴巴,反而变相承认了自己出来的目的。   季衷寒诧异地追问:“封戚让你出来干什么?”   林芮压力极大,在发现瞒不住又不能回答后,她直接跑了,灰溜溜地回到封戚的身边。   封戚正拿着一杯冰咖啡,眼角余光看见林芮回来,便眯起眼,用目光质问林芮。   林芮苦着脸蹲下身,扯住封戚的衣角:“表哥,我真做不了监视这种事。而且季衷寒都知道我是你助理了,他刚刚还问我,是不是你让我出来的。”   “你承认了?”封戚问。   林芮可怜道:“没有啊,我直接跑回来了。”   封戚不说话了,只把冰块咬得稀碎,听得林芮头皮发麻后,才说:“一个月实习期过,你还是哪来的回哪去吧。”   林芮表情更苦了:“别啊,表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帮你盯着嫂子的。”   话音刚落,她就结结实实挨了封戚一记眼刀:“你说什么?”   林芮不敢说话了,心想还不承认,她都看过照片。   那张封戚随身携带在钱包里的,他和季衷寒的合照。   所以在之前的拍摄时碰见,她特意邀请季衷寒进去,就是因为她知道,表哥到底有多想念这个人。   封戚放下咖啡,冲她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走,眼不见心不烦。   林芮委委屈屈地去拿咖啡的时候,正好看见姚野的助理。   对方亲切地跟她打了个招呼,林芮假笑一番,没过多寒暄。   她实在不喜欢姚野,包括和姚野有关的人。   在那次姚野趁封戚喝醉,翻看封戚的钱包被她发现后,她就对这个人很有意见。   偏生她就算告诉了封戚这件事,封戚却还是没有疏远姚野。   反而纵容对方的亲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这边林芮暗自腹诽,那边的季衷寒却只觉得封戚真是莫名其妙,纠缠也就罢,现在还玩上监视这套?   监视他做什么,找他缺点,确认他身边亲近有那些人,通通一起打击报复?   季衷寒不是有意要想得这么阴暗,实在是睡眠不足,让他脾气暴躁。   他抹了把脸,叹了口气,决定回摄影棚收拾东西。   反正陈雪雪的镜头已经拍摄完了,工作人员也能休息一段时间。   他决定不吃午饭,回去睡觉。   刚到摄影棚门口,封戚便迎面出来。   季衷寒脚步一顿,侧过身子,让出道路。与此同时,他还屏住呼吸,如临大敌。   他估摸不清楚封戚会说什么做什么,是不是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他难堪?   然而什么都没有,封戚只是目不斜视,近乎漠然地同他擦肩而过。   季衷寒立在原地,怔愣了一下。   他下意识转头,看到的是封戚被工作人员簇拥离开的背影。   昨夜灯下,封戚温柔地望着他,眷念地牵着他手的模样,突兀地浮在脑海里。   别想了,季衷寒心道,那不是他该想的东西。   封戚这样的态度,他得庆幸才是,说明好歹封戚知道在人前避讳,不当面找他麻烦。   只是胸口有种空落落的感觉,就像心在不断往下沉。   以至于季衷寒走进摄影棚,收拾工具时都有点心不在焉。   他背上包,埋头要走,就在这时他撞到了一个人。   对方手里的颜料撒了他一身,季衷寒懵了。   他还没说话,对方就已经怒叫起来了:“你走路怎么不看路啊,这颜料是姚老师一会要用的!现在全被你毁了!”   这人声音极高,一下子所有人的视线都被集中过来,让季衷寒背脊发紧,整个人都变得有点紧张。   他先道歉,就想离开。   他对颜料有点过敏,现在最好是赶紧洗了,不然一会皮肤可能就会大面积起红点。   那人却抓着他说:“你是故意的吧,是不是就想影响姚老师这次的拍摄!”   这指责真的好大一口锅,盖得季衷寒哑口无言。   这时旁边传来一道声音,是姚野,他光着上半身,应该是想要往身上抹颜料后再拍摄的,现在这颜料全撒在季衷寒衣服上了。   姚野温声打断了那个人对季衷寒的责怪,他对季衷寒说:“抱歉,我助理最近比较敏感,弄脏你的衣服,真的很对不起。”   姚野的助理却仍然愤愤不平道:“哥,他们肯定是故意的,要不是你衣服被剪了,我们何必要用这个颜料,现在颜料也被毁了!”   季衷寒听明白了,有人暗中对姚野使了绊子,然后才是他碰巧撞翻了姚野的颜料。   难怪这个助理这样敏感,认为他是故意的。   姚野揽住了助理,低声道:“行了,颜料再调一次就行了,快去吧。”   助理不情不愿地被姚野哄走后,姚野再次对季衷寒道歉。   季衷寒现在只着急回去洗掉颜料,他勉强点点头,然后快步离开。   走出摄影棚的时候,他还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说他态度太差,姚野都跟他道歉了,他竟然也不理会。   还有人说,肯定就是故意的,真是下作。   季衷寒低下头,全当没听见。   等回到酒店,脱了衣服再仔细冲干净身上的颜料后,季衷寒还是发现自己腰腹处红了一大片。   他用手机点了个过敏药的外卖,坐在沙发上,忍着不断犯起的痒意。   手机微信响个不停,季衷寒不想去看,他因为过敏和休息不佳,本就心浮气躁。   当门铃被摁响时,是外卖到了。   季衷寒拉开门,接过外卖小哥手里的药时,正巧对面的封戚正拿着手机出来,脚步匆匆,好像准备赶去什么地方。   封戚一看见他,步伐就停了,顿在原地。   封戚对着电话里的人说:“我马上让人送衣服给你,颜料没了就没了。”   季衷寒听懂了,这是姚野在和封戚求助呢。   也不知道封戚清不清楚摄影棚里发生的事情,如果知道了,会不会也以为他是故意的。   就好像他真是个跳梁小丑,恶意地刁难姚野。   封戚挂了电话,看了眼他手里的药,没有说话。   季衷寒想了想,还是主动道:“我不是有意弄翻他颜料的。”   “我对颜料过敏……你知道的,我对很多东西都过敏。”   封戚扫了眼他露在衣服外的皮肤,那里白白净净,什么也没有。 第35章   季衷寒顺着封戚的目光,落到自己手上。   对方的目光就像一种无形的审视,在指责他的撒谎。   那一刻,难堪和羞耻感涌了上来。他为什么要解释,封戚怎么可能会信,真是蠢得要命。   季衷寒握紧了手里的纸袋,退身想把房门关上。   他的门被封戚抓住了,封戚力道比他大,强行把门推开后,沉默地抢过了他手里的药袋。   封戚粗暴地撕开了季衷寒手里的药袋,把药取出来看。   季衷寒以为封戚是想验证他是否撒谎,这里头又是不是真的有药,当下有点自暴自弃了,随便他看,自己反而抱臂靠在旁边墙上。   说实话,这种不被信任的感觉,实在让人委屈。   封戚看完药以后,抬头问季衷寒:“哪里过敏了。”   季衷寒不想说话,只是疲惫地垂着眼。   封戚见他不答,直接动手,季衷寒的衣服被他掀开后,露出了已经泛起大面积红点的腰腹。   封戚眉心跳了跳,怒道:“这么严重你不知道去医院吗?!”   季衷寒被他骂懵了,有心解释他在国外时也颜料过敏。   当年对摄影有兴趣的时候,因为摄影和美术息息相关,所以他特意报了画画班去学习,结果去的第一天才发现自己原来对颜料过敏。   既然已经有过一次过敏经验,如今症状不算明显,吃药就好。   封戚见他愣着不动,耐心渐无,他先进浴室洗手,再拧开手里的药膏,挤在手上,往季衷寒肚子上涂。   这动作实在太熟练了,流程也非常熟悉。   曾经封戚经常这么帮他处理过敏,他们陪伴彼此人生这么长的时间,有些事情不是说分开以后,就会变得陌生。   简单粗暴地涂过药后,封戚冷着脸道:“去医院。”   季衷寒拒绝还没说口,封戚就道:“在节目里病倒了,只会给别人造成麻烦。”   这指责太过严厉,季衷寒简直无法反驳。   封戚把药膏往旁边一放,转身走了几步,发现季衷寒没跟上来,回头不耐道:“你还在等什么?”   季衷寒什么也没说,乖乖跟了上去。   他不是不识好歹,只是封戚这突然转变的态度,实在让他不太适应。   以封戚的脾气,如果季衷寒说不必了,要自己打车,或者坐别人的车过去,只会让封戚感到更不高兴。   封戚没跟他并排走,单独走在前方,拿出手机打电话。   电话里,他让人把车开过来,要去医院。   季衷寒落在后面,看着封戚的背影,重新在对方身上寻到了熟悉感。   他以为封戚做了模特以后,走路的状态就变了。   实际上现在再看,才发现其实他什么都没变。   就连接电话习惯用的是哪只手,都没有变。   等上了封戚那辆保姆车,前面开车的人冲他打了个招呼,季衷寒认出,这是他才见过的女孩林芮。   林芮回头上下打量他一会,才笑弯了眼道:“你没事吧,我听老板说你过敏了。”   这欢脱的语气,让季衷寒觉得自己不是过敏,而是喜得贵子。   封戚啧了一声:“开你的车。”   林芮答应了声,把车子行驶了出去。   她的开车技术很好,车身平稳,季衷寒坐得挺舒服。   而封戚自上车后就把脸朝车窗,没再看他。   季衷寒不好再去讨嫌,他的手隔着衣服按在肚子上,那里还是很痒,痒得他非常想挠。   这时身旁传来开启冰箱的声音。   封戚这保姆车很大,功能齐全,装有冰箱,堪比艺人专用也不为过。   但考虑封戚的商业价值,用这种车,也不夸张。   封戚从冰箱里取出一支冰水,砸他身上:“敷着。”   林芮在前面注意到了:“老板,抽屉里有干净的毛巾,你拿出一张给季老师。”   季衷寒忙道:“我自己来就好,抽屉在哪?”   封戚从抽屉里拿出毛巾后,没有直接递给季衷寒,而是放在两个人之间的扶手上。   季衷寒伸手从扶手上取下毛巾后,就听封戚对林芮说:“一会到了医院,你还要送我回摄影棚。”   林芮惊讶道:“你不留下来陪季老师吗?”   封戚漠然道:“我又不是医生,留在那做什么。”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林芮嘟囔道。   季衷寒很识相地说:“我自己也可以,谢谢你们。”   说完后,他看了封戚一眼,却发现封戚已经把墨镜戴上了,露在墨镜外的嘴唇紧抿,瞧着格外不和善。   等到了医院,季衷寒下车目送封戚他们的车离开后,才转身进的医院。   因为经常过敏,季衷寒对看医生的流程已经相当熟悉。   挂号后,医生为他诊断,又看了下他过敏的位置,对他说应急措施做得挺好,不算严重,开点药就行。   等季衷寒开好药出来,却发现林芮站在医院门口。   林芮在等待的过程中,无聊地吃着薯片,看到季衷寒的身影,欢快地冲他招手。   季衷寒小跑上去,呼吸略微急促:“你怎么还在这。”   林芮注意到他四顾的眼神,有点尴尬道:“老板早走了,他下午还有拍摄。”   季衷寒收回目光:“啊,也是,刚才真是耽误他时间了。”   林芮把薯片递给他:“要吃吗?吃点心情会好?”   季衷寒摇头拒绝,表示没有心情不好。   林芮不跟他争,在把他带到车上后,又给了他一颗白兔糖:“不想吃薯片,那就吃点甜的。”   季衷寒这才发现,车上还有一个糖罐,塞得满满的,都是各种糖。   封戚又不喜欢吃甜的,怎么会在车上准备这些?   看到林芮的身影,季衷寒明白过来,应该是这个爱吃零食的小姑娘准备的吧。   女孩子就喜欢吃甜的。   季衷寒拆开包装,把糖含进嘴里。他也一样,很喜欢吃甜食。   回到酒店,季衷寒才看到陈雪雪的消息,她说照片已经选好,今天的拍摄就此结束。   季衷寒反而松了口气,刚换好衣服,林芮就来敲他房门,给他送餐。   无功不受禄,季衷寒不好意思要,林芮却说:“季老师,上次没请到你喝咖啡,这次请你一份盒饭,我已经够不好意思了,求求你收下吧。”   女孩子都这么说,季衷寒就不好再矫情。   收下餐盒,林芮又要加他的微信。   季衷寒没有拒绝,等到添加成功后,林芮才说:“季老师,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吧。”   吃过饭,又吃过药,季衷寒这次迅速入眠,睡得很好,没再噩梦。   他是晚上七点多的时候,被雷声惊醒的。   季衷寒裹紧睡衣,去关窗。   窗外乌云密布,风很大,远处雷声阵阵。   季衷寒这时候听到有人在敲门,不是敲他的,而是在敲另外一个房门。   他自猫眼看出去,只看见对面的门前站着姚野,没多久封戚就把门开了,两个人站在走道上说话。   季衷寒没有偷听别人说话的兴趣,他回到了床边,看着桌上散乱的药片,怔怔出神。   手机微信震动了下,是林芮的头像,一条鲤鱼。   林芮跟他说:“季老师,我联络不上老板,你能不能帮我看看他在不在房间?”   季衷寒回她:“在的,刚才姚野来找他,他们在走廊上说话。”   把这段话发出去后,季衷寒又欲盖祢彰地补充一句:“酒店隔音不好,我刚好听见了。”   越说越可疑,季衷寒有点懊恼,不知道该不该撤回消息。   林芮又一段话发了过来:“老板下雨天心情就不好,又爱喝酒,之前他受过重伤,一到雨天就会疼。”   受过重伤?季衷寒心下一跳,有心想问,又不知道从何提起。   这时林芮又道:“我怕在他房间喝多了,我现在人在别的地方,有点担心。”   季衷寒回复道:“姚野和他在一起,你应该不用担心。”   这一次,林芮发来了大段的省略号。   季衷寒说:“他和姚野……我不好意思过去打扰,要不你再打个电话试试看?”   林芮:“哥,我叫你一声哥,求你了,千万别让姚野跟老板在一起,不然姚野万一对我老板做出什么怎么办?”   季衷寒心想,谁能对喝醉的封戚做什么,他不对别人做什么已经算好了。   犹豫了下,季衷寒编辑消息,发送:“你说他受过重伤,是怎么回事?”   林芮这会回得很快:“你去敲我老板的房门,确认他没事以后我再告诉你。”   竟然还用上了交换条件?   林芮:“季哥,我老板白天还好心送你去酒店,到晚上我只是让你去看看他还安不安全,你都千推万阻的。”   虽然林芮接下来的话并没有说得很明白,但也让季衷寒感到有些羞愧。   他硬着头皮出了房间,走到对门按门铃。   按了没两声,门就被用力拉开,封戚阴着脸道:“都说让你滚……”   话到一半,封戚看清面前的季衷寒,声音卡在了喉道里。   季衷寒确认了一下封戚现在的状态,浴袍散乱得像被人拉扯过,露出大面积胸膛,头发凌乱,带着酒味。   一副被人坏了好事的模样。   “林芮让我过来看看你,她说你不接她电话。”季衷寒平静道。 第36章   封戚抬手扯了下自己的衣服,掩住胸口,看起来体面点后才道:“手机没电了,没接到她电话。”   这是在同季衷寒解释,为什么林芮联系不上他。   不过季衷寒认为,封戚自己直接和林芮说要合适些。   但既然封戚都这么说了,季衷寒只好拿起手机,给林芮发了条消息。   他很好,还活着。   季衷寒发完消息后,对封戚说:“那就不打扰了。”   说完后,季衷寒正准备回房,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道闷哼声。   只见封戚单手扶住了门框,脸色倏然变得惨白。   季衷寒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他想起林芮跟他说,封戚之前受过重伤,没到下雨天,旧患复发时总是特别疼。   其实季衷寒心里隐隐有些害怕,是因为当年机场一别时,封戚所受的伤,才导致现在的结果。   那时他已经走了,后续封戚究竟伤得如何也不清楚,只期望之后林芮能够跟他说个明白,让他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封戚那么不怕痛的一个人,现在竟也佝偻着身子,手扶在右膝上轻轻喘息,没多久额头就浮现汗珠。   这不是能装出来的疼痛,是真的很疼。   季衷寒当下也管不了这么多,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扶住了封戚的一条手臂,将人的胳膊揽到自己身上来。   等察觉自己做了什么时,季衷寒诧异地愣住了。   他竟然……主动去触碰其他人。   这个人还是封戚。   不等他深想,沉沉压过来的体重和封戚难得的示弱,将他所有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他扶着封戚进门不过几步,他才想起来里面或许有人。   季衷寒停了下来:“姚先生,你在吗?过来帮下忙!”   才刚说完,他的脑袋就被人狠狠按了一下。   这个动作封戚从前就爱做,年少的季衷寒曾抱怨总是被封戚弄后脑勺,会长不高。   于是那段时间里,封戚每次来接他上学,都会给他带一支牛奶。   封戚的手在他后脑勺粗暴地揉了两下:“瞎叫什么!房间里没人!”   季衷寒来不及躲避,再加上现在这个动作,也没法躲到哪里去,只好放弃。   把封戚放到床上后,封戚本能地缩起身子,抱住自己的右腿。   季衷寒转头看了眼这个房间,整一个乱字了得。   堆在沙发上的衣服,散落各处的酒瓶,五花八门的杂志。   倒没有季衷寒所想象的那种奢靡淫乱,什么拆开的安全套等等,意外的干净。   封戚在床上艰难地翻了个身:“药在……柜子里。”   季衷寒顺着封戚手指的方向,拉开了床头柜,里面放着一个钱包和几瓶药。   还在床上的封戚忽然挣扎起来,伸手往柜子里探。   季衷寒以为封戚等不及了,要自己拿。哪知道封戚的目的竟然是钱包,拿到手以后,往枕头底下一塞。   “……”难不成封戚害怕他偷钱不成,季衷寒无语地想。   季衷寒拿起药研究了一下,才发现是止痛药。   封戚藏起钱包,又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三颗。”   季衷寒看了眼剂量,倒出一颗问:“你刚刚是不是喝过酒了?”   封戚没回答,季衷寒差点冷笑出声。酒送药?封戚怎么不直接给自己送终呢?心里刻薄地想着,行动上却还是给封戚接了杯热水。   他把药和水送到封戚面前时,封戚竟然还嫌弃道:“我要的是三颗。”   季衷寒动作顿了顿:“再吵一颗都没有。”   封戚愕然地望着他,好似没想到季衷寒竟然敢这么大胆。   季衷寒自己也没想到,可能是因为疼得躺在床上的封戚,并不具有威胁性,就像拔了牙的老虎,是个人都敢去薅他的尾巴。   封戚再不情愿,也只能吃完一颗止痛药后,把被子扯起来蒙住脑袋,不看季衷寒,就像在闹脾气一样。   季衷寒在旁边坐了会,看到房间里的窗户都是打开的。   受过重伤的部位,都是不能受凉的。封戚到底有没有常识?疼得这么厉害都是自己作的吧!   季衷寒有点生气,但他没表示出来,说到底封戚也轮不到他来说教。   他把窗子都关上以后,再次望向床上的小山丘,他拿出手机给林芮打了个电话。   林芮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好迟才把电话接起来。   季衷寒说:“你老板确实很不舒服,你要不要尽早回来,看护他一下?”   林芮一反刚才的着急,略显迟疑:“但是季哥,我现在在高速路上,前面的车追尾了,现在被堵得动弹不得。”   说完后,林芮不等季衷寒说话,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关于封戚右腿的护理小知识。   什么药油先搓热膝盖以后,再药包热敷,最后用护膝包住整个膝盖,就能让他睡觉了。   止痛药肯定是不能吃多的,之前封戚滥用止痛药还被医生骂过。   季衷寒忍不住道:“他就你一个助理吗?还有没有别的人?”   床上的封戚动了动,闷闷的声音传出来:“你可以走了。”   季衷寒没理他,电话里的林芮可怜道:“本来有一个助理的,我老板之前对他挺好的,听他说家里人生病了,还借了几十万给他。”   “结果这人家里根本没人生病,他只是迷上了赌博,骗了老板的钱以后,还把老板的行程卖给狗仔。”   “搞到老板那段时间走到哪都被跟踪,简直是臭不要脸的白眼狼!”林芮激情控诉着。   季衷寒突然想起了之前在小巷子里,封戚被人跟踪,原来竟然是因为这个?   被身边信任的人出卖捅刀后,被骚扰得没有办法了,才这么生气吗?   他还以为封戚只是单纯脾气不好,对每个狗仔都是这种恶劣的态度。   林芮又同他说:“所以真的拜托了季哥,你就帮我看顾他一个小时。我保证一个小时以后,我绝对能赶回来。”   季衷寒无可奈何,只能同意。   他总不可能把封戚丢在这里,一走了之。   在没有弄清楚封戚这受的伤有没有他的缘故之前,他确实没办法置之不理。   在微信上和林芮确认了封戚的药油和药包都在哪里后,季衷寒去翻了出来。   掀开封戚的被子时,封戚竟然没有多少推拒,只是侧卧在床,眼睛闭着。   季衷寒掀开他浴袍下摆,露出他的右膝时,也尽量控制自己的眼睛不要到处乱看,以免见到不该见到的东西。   他没有给人做过这种事情,动作上难免生涩。   第一下把药油揉开时,他清晰地看见封戚的肌肉紧绷隆起,像是受不住这个力道。   季衷寒赶紧停了动作,望向封戚。   封戚睁开眼:“你是在故意报复我吗?”   季衷寒来了气:“我要是报复你,就该刚才给你一整瓶止痛药,再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等死!”   话音刚落,季衷寒就觉得他说得太超过。   他从不曾跟别人说话有这么难听过,连吵架都没有过。   许薇总说他容易被人欺负,要是许薇看见他现在是怎么对待封戚的,怕是要惊落下巴。   封戚没回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在正处虚弱时候,一切都记在心里,只等来日报复回去。   季衷寒放轻了动作,他也不知道做得对不对,反正照着林芮说得流程走完一遍后,他就给封戚盖上了被子。   “今天很谢谢你送我去医院,这个人情现在我也还给你了。”季衷寒说。   封戚从刚开始就一直闭着眼,没应声。   季衷寒站起身,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和封戚说什么。   他们之间……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季衷寒这时候才发现,原来封戚不再这么具有攻击性时,他们甚至都无话可说。   就好似那些恨意都是一种别样的纠缠,有恨还有纠葛,要是连恨都没有了,他们之间也什么都没有了。   季衷寒乱糟糟地想着,就在这时,窗外又响起一道惊雷,季衷寒闭紧了眼,再睁开,却发现封戚已经坐起了身。   封戚沉默地看着他,窗外的雷,面前的人,就像是又一次的情景重现。   季衷寒惊惧地后退着,直到后背撞在了墙上。   封戚坐在床上,看着他这番表现,忽地笑出了声。   他笑了许久才停下来看着季衷寒:“你在怕什么呢?”   季衷寒手指下意识扣住了墙壁,安静不语。   封戚弯曲着手臂,把脸靠在上面。他的脸一直都很英俊,在这种环境里,又增了不少危险性。   “你怕我强迫你?”封戚说。   季衷寒严肃道:“你已经不能再强迫我。”   他学了这么多年的柔道,也度过了这么多年的时光,他再也不是那个可以被人为所欲为的季衷寒。   封戚的脸色还是有点苍白,因为病痛,但嘴唇深处却溢出点深红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忍痛咬出来的。   “你这话说的,好像当年我真的强迫过你一样。”   “当年你明明有那么多次跑的机会,你都没跑。”   封戚张开手指,鲜红的舌尖顺着指缝,缓缓舔过:“还是说,我的嘴真的让你有这么爽,爽到连逃都不想逃?” 第37章   季衷寒脸色更差,那黑白分明的眼看向封戚时,仿佛带着某种激烈的控诉。   封戚掀开被子,他大概恢复不少,以至于逼近季衷寒时,速度不慢。   季衷寒现在有种农夫与蛇的感觉,因为一时同情与心软,施以援手,结果却被这人找准机会,狠狠咬上一口。   怪不得封戚要在手上纹条蛇,可不就是独属于他的代表物吗。   封戚伸出双臂将季衷寒困在臂弯里,他低下头,在一个与季衷寒脸贴脸,鼻尖相蹭的距离停了下来。   “或者你又要说,你不喜欢男人。”封戚说这话时,语气非常不善。   他舔着下唇:“要不然再来一次好了。”   说罢,封戚撑在墙上的手往下走,滑过他的腰身,托住他的臀部:“这次不管你怎么哭,我都不会停下来。”   季衷寒垂下眼睫:“够了,别逼我动手。”   这是警告,现在的他拥有足够的能力,去让封戚受伤。   封戚没有吻上来,而是看了季衷寒许久,才身体后退,重新坐回了床上。   他转过头,看着窗外的雷雨,沉声道:“你走吧。”   季衷寒有些意外地望着封戚,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轻易地放过了他。   封戚好像有点累了,手仍按在自己的膝盖上,大概是伤痛让他没有多余力气,继续纠缠季衷寒。   季衷寒没多停留,他快步地从房间里走了出去,正好撞见回来的林芮。   林芮衣服上都被雨水打湿了,手里还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冲季衷寒勉强地笑了笑:“季老师,真是辛苦你了。”   季衷寒看她太狼狈了,问她东西要送去哪,他可以帮忙。   林芮说:“都是老板录制节目的衣服,原本那些……”不知道为何,林芮卡顿了一下,才接上:“原本那些都不能穿了,我去给老板拿新的。”   季衷寒没有多问,只是帮她把东西提到套房里。   房间内的封戚已经重新裹上了被子,看不见脸。   林芮动作都放得很轻,她小声问季衷寒:“老板是睡了吗?”   封戚应该是没睡的,他才从房间出来,封戚哪能这么快入睡。   但因为有事要找林芮,季衷寒便低声说:“你跟我出来一下。”   林芮好似明白季衷寒找她有什么事,二人从封戚的房间出来后,又进了季衷寒的套间。   套间里,季衷寒客气问林芮想喝点什么,林芮用纸巾擦去脸上的湿润,随意道:“咖啡就好。”   “季哥,我就不在你这里多呆了,你是不是想问我老板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季衷寒冲咖啡的手一顿,没有否认。   林芮说:“他那是旧伤,伤了差不多八年了,其实不是因为一次事故才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   林芮说,封戚八年前骑车出过车祸,据说当时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只是觉得疼,但可以忍受,所以没有去医院检查。   可在断断续续疼了一个多月后,封戚又因为惹恼了自己的父亲,被毒打了一顿。   也就是那个时候,封行路给封戚办理了休学。   因为封戚被他打进了医院,本就受创的地方,新伤叠旧伤,造成了粉碎性骨折。   医生甚至说,封戚有可能会落下残疾。   在这种的情况下,封戚当然没办法继续念。   不过在医院里的封戚,并没有放弃自己,他几乎是高强度地进行复建,只因那时候的封戚有着极强大的信念。   就好像有什么目标在等着他,而且他一定要完成。   在复建了差不多一年后,封戚行走时已经看起来没有大碍了。   他康复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和封行路断绝关系,然后失踪了一个月。   谁也不知道那一个月他去了哪,反正回来以后,封戚消瘦了许多,整个人都颓废不少。   封行路在封戚要跟他断绝关系以后,就完全不管封戚了,既不给封戚金钱上的帮助,更不关心这个儿子。   没多久还跟一个女模传出绯闻,说是要结婚。   不过最后也不了了之。   封戚那段时间为了养活自己,吃过很多苦。   他自尊心高,不接受他们的帮助,宁愿一个人吃苦头。   因为没有学历,好的工作也找不到,于是餐厅,临时工,许多工作,他都尝试过。   甚至还去工地上过班,结果因为腿伤的缘故,没干几个月就旧伤复发,重新进了医院。   在听林芮的描述后,季衷寒几乎不敢相信他所听到的。   他和封戚的家庭条件相当,自小生活优渥,根本没吃过多少苦头。   他实在想象不出封戚为了生活辛苦奔波的模样。   林芮无奈道:“而且他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到哪都要跟人起冲突。”   “在餐厅时看不惯老板揩服务员的油,跟老板起冲突。”   “在工厂里发现小领班乱扣那些员工的工资,为别人出头。”   “回回都被炒鱿鱼,总也学不会教训。”   听到这,季衷寒忍不住反驳:“那是他有正义感,不是无缘无故地和别人起冲突。”   林芮闻言,看了季衷寒一眼。   那一眼把季衷寒看得都别扭起来,他只好尴尬道:“你继续吧。”   林芮却笑了,那笑看得季衷寒心里发毛。   林芮腼腆地捂住嘴巴,等自己那瘆人的笑缓下去后,才继续跟季衷寒说。   封戚虽然因为旧伤复发,又一次进医院,甚至没有医疗费去治疗自己受伤的腿。   那时候的他好像只剩下两条路,要么回去跟封行路认错,要么就是山穷水尽,欠医院的钱。   好在柳暗花明,在医院里他遇到了景河,这个王牌经纪人。   可以说是景河一手将封戚捞出了深渊,再打造成今天这个模样。   说到这里,林芮还挺骄傲的:“所以说,老板还是很厉害的,当年这么辛苦,都没打倒他,虽然也没磨平他的臭脾气就是。”   她就像王婆,不断自卖自夸,打算把封戚这个呆头瓜销售出去。   却发现对面的季衷寒已经很久都没说话,搞得她也渐渐沉默下来。   两人安静半晌,林芮小心翼翼道:“季哥,你怎么了?”   季衷寒匆忙地站起身:“你的咖啡好像好了。”   他背对着林芮,站在咖啡机面前,他问:“封戚出车祸……是不是因为要去机场。”   林芮老实道:“我不知道啊,他出车祸的时候,我还在念书,也是听家里的大人说才知道的。”   “啊对了,我忘记告诉你了,我是老板的亲戚,所以我说的话绝对保真,没有半分做假!”   林芮为了让季衷寒相信她,本来打算保密的事情,都吐露出来。   她紧张地盯着季衷寒,心里闪过了许多季衷寒可能会有的反应。   会心疼吗,会怜惜吗,还是说会立刻去封戚的房间里,好好安慰对方?   但是林芮看到的只是季衷寒端起咖啡回过头时,那张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   林芮仔细观察了一会,发现看不出什么,顿时心头微凉。   竟然是毫无反应,那她表哥大概没戏了,季衷寒听完他的悲惨往事,根本没有感觉。   两个人应该是复合无望了。   林芮接过了季衷寒手里的咖啡,情绪也低沉下来。   她低头喝着,只听季衷寒问道:“封戚在医院住的时候,有人去看过他吗?”   林芮放下咖啡杯,苦涩道:“哪有人去看他啊,封叔叔都不认他了。”   “他妈妈呢?”季衷寒说,封行路有没有去看封戚,他相信连封戚自己都不在乎。   如果说有谁是封戚唯一在乎的人,那就是林锦了。   季衷寒说:“她有去看过他吗?”   林芮沉默了许久,摇了摇头:“没有。”   “一次都没有吗?”季衷寒徒劳地重复道。   林芮叹了口气:“一次都没有。”   季衷寒深而重地吸了口气,似自言自语道:“也是,如果愿意去看他,又怎么会不管他。”   他问林芮:“你说你是封戚的亲戚,又姓林,那林锦和你有什么关系?”   林芮揉了揉手指:“她是我姑母。”   虽然林锦是林芮的长辈,但是林芮自小就不亲近她。   她为什么喜欢这个表哥,也是因为小时候有小混混欺负她,都是表哥为她出头。   表哥受难的那段时间里,林芮不止一次求爸爸去帮帮忙,但是封戚拒绝了她爸爸的帮助。   林锦曾经有次来她家里,她爸爸就和林锦说过这件事。   爸爸责怪林锦,为什么对封戚这个孩子这样狠心。   还没睡的她,躲在卧室里听见林锦的回答。   她说,封戚长得太像封行路了,她只要看多一眼,都觉得很不喜欢。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有谁规定过母亲就一定要喜欢自己的孩子的。   这话林芮从来没对封戚说过,但每次看到封戚都去找林锦却碰壁时,她都很想告诉他。   现在她终于说了,只是这个倾述的对象,不是封戚,而是她表哥一直以来喜欢的人。   她想知道,她表哥喜欢的人,听到这样的事情,会有个什么反应。   她也确实看见了。   看见了季衷寒在听完以后,瞬间泛红的眼眶。 第38章   林芮走后,季衷寒把房间里的灯一盏盏地关上,最后拉开窗帘,坐在了窗后的沙发上。   他沉默地望着外面的雨景,企图什么也不去想。   仅仅是想象封戚也许是因他出的车祸,季衷寒都觉得五脏六腑都搅作一团。   他说不清楚,这究竟是出于愧疚心理,害怕封戚因他而受伤,还是由于听到封戚原来过得并不好,而感到难受。   很大程度来讲,不管封戚是不是因为他而出的车祸,之后封戚沦落到那样的地步,他也有一定的责任。   所以这才是他面对封戚的时候,总是不那么有底气,一直在让步的原因。   而且,封戚没理由不恨他。   季衷寒弯下腰,把脸埋进了双手间,久久无法抬起头来。   那晚的雨下了足足一夜,以至于第二日的室外拍摄都受到了影响。   天气预报说台风将至,建议各位市民都待在家中,不要外出。   节目组在工作群里告诉众人,拍摄暂缓,大家都留在房间里休息。   季衷寒收到消息后,便停下了出门的准备。   不多时,他便在微信上播出了视频通话,与林鱼。   上一次面谈,林鱼给他的感觉不错,咨询效果虽然并没有立竿见影,但比起之前见过的心理医生都要感觉好些。   林鱼和他约好了面谈,只是季衷寒工作的原因,最后这个面谈还是改成了视频通话。   通话中,他们像上一次一样,聊到了很多,气氛放松。   就在这时,窗外不知道哪家店的招牌被吹落了,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季衷寒浑身一颤,下意识往窗外看去。   林鱼停下了嘴里的话语,等季衷寒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在手机上时,林鱼才说:“季先生,我发现今天的你有点不同。”   “怎么说?”季衷寒道。   林鱼温和道:“你一直都有点紧张,而且看起来也休息不佳的样子,你讨厌下雨吗?”   季衷寒没想到林鱼竟然能这么犀利,仅仅是通过了视频面谈的方式,就精准地发现了他的不对。   他不安地动了动,才道:“是有点不喜欢。”   林鱼用一种安抚的语气说:“季先生,你别紧张。”   季衷寒舔了舔微干的嘴唇,低声道:“我没紧张。”   这一次的谈话,算不上多愉快。   自从林鱼问出那个问题后,季衷寒的防备便瞬间升级,不管后来林鱼怎么尝试与他沟通,季衷寒都是心不在焉的模样。   其实季衷寒知道,像他这种病人,是最让人头疼的。   心理医生是需要找到患者的症结所在,才能对症下药,教导他如何去面对这些无法面对的事物。   每个拥有创伤的患者,心里都有一个难以启齿的秘密。   季衷寒也有,这个秘密,他目前还无法对林鱼说出口。   结束与林鱼的通话以后,季衷寒去冰箱里取出啤酒,试图把自己灌醉。   可是酒这种东西,越想把自己灌醉,就会越清醒。   就像有些记忆,越是尝试着忘记,就会越清晰。   当年封戚和文沅在一起的时候,是他祸闯得最多的时候。   文沅长得漂亮,名声在外,容易被奇怪的人纠缠上。   封戚总是会负责解决这些人,以至于每次他来见季衷寒的时候,多少都会带点伤。   那天也是,他才从考场出来,就见到封戚坐在重机车上,手里还拎着个小蛋糕。   季衷寒开心地跑到封戚面前,等离得近了,看清封戚嘴角的淤青,季衷寒的脸色就变了。   封戚冲他笑,想摸他头发,问他考得怎么样。   季衷寒伸手把封戚的掌心拍开,默不作声地扭头走。   封戚推着车跟在他旁边:“你怎么了?生什么气?”   季衷寒握紧书包带子,停下道:“我说没说过,让你不要打架?你现在不但要打架,还整天受伤。封戚!你还像个学生吗?”   封戚没过多地解释,只是追着季衷寒,让他不要生气。   还拿手上的小蛋糕哄季衷寒,喂他吃。   季衷寒刚想张口说点什么,就被封戚一口蛋糕塞到嘴里。   香甜的奶油味在舌尖上绽开,是季衷寒最喜欢的那款蛋糕。季衷寒愣了好一会,把想说的话都给忘了。   封戚用拇指擦掉他嘴角的奶油:“好吃吗?”   季衷寒乖乖点头。   这家店因为好吃,所以总有很多人排队。   没人能够对一个辛苦给你买蛋糕的人生气。   季衷寒吃完蛋糕后,就把封戚带回家,领进自己的房间,他房间里有个小药箱,是专门为封戚准备的。   封戚家里经常没人,就算他受伤了,也无人理会。   季衷寒从一个见血都怕的人,变成一位能熟练处理伤口的小能手,对此封戚真是功不可没。   封戚这次的伤不止嘴角,腰腹也有不少淤青。   季衷寒一边处理,一边念叨:“这次又是跟谁打架了,是因为文沅吗?”   封戚脱掉了上衣,双臂后伸,露出腰腹让季衷寒给他搓药油。   季衷寒没听到封戚的否认,无奈劝道:“这么经常打架不行啊,要不然告诉老师,或者跟文沅的父母沟通一下吧。”   封戚摇了摇头:“不行。”   “怎么就不行了?”季衷寒又要生气了。   这种事情就不应该他们自己来处理,交给大人来解决更好。   封戚只说:“我得保护她。”   季衷寒想起林晓妍说文沅是单亲家庭:“你是怕她妈妈一个人处理不来这个事吗?”   封戚诧异道:“什么?”   季衷寒解释道:“林晓妍,就是我跟你说那个和我玩得好的女生,她告诉我的。”   封戚躺了下去:“文沅没有妈妈,她只有爸爸,你那同学弄错了。”   “爸爸不是更好吗,哪个爸爸不心疼自己的女儿。”季衷寒说。   封戚却叹了口气:“事情没你想的这么简单。”   季衷寒再问,封戚却又不肯说了。   封戚转而提起了别的话题,说明天是周末,他想去野营,季衷寒随口问:“文沅也去吗?”   在他的理解里,现在封戚和文沅都是情侣了,出去玩这种事情,应该也是大家一起的。   没想到封戚却看了他一眼,说:“你想让她去也可以。”   季衷寒紧张道:“我没有,我只是……”   封戚却站起身,更没有要听他解释的意思。   季衷寒一手的药油:“你去哪?还没处理完。”   “不弄了,回去睡觉!”封戚头也不回道。   季衷寒也不惯着封戚这坏脾气,他洗干净手后,下楼跟梅玉玲说,明天可能会出去玩,不回家。   对于出去玩,只要知道季衷寒跟的是封戚一块出去,梅玉玲就不会太操心。   季广平最近出差去了,家里只有季衷寒和梅玉玲。   吃饭的时候,季衷寒关心道:“妈,你一个人在家没问题吧。”   梅玉玲嗔了他一眼:“你这个小精怪出去的时候别让我操心,我就没问题。”   第二日,梅玉玲帮他收拾好野营可能会用到的东西,将他送出了家门。   刚出门,季衷寒就看见消失了一晚上,多出了两个黑眼圈的封戚站在门口,闷闷不乐地等他。   不知为何,季衷寒也闹起了脾气,封戚情绪不高,季衷寒不哄,只当视而不见。   等到了地方,他发现文沅带着另一个她的小姐妹来了。   这让季衷寒不由松了口气,要是他一个人跟小情侣们相处,那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烧烤的时候,季衷寒烤好的东西,优先分给两个女孩子先吃,毕竟女士优先。   封戚今天烟瘾有点大,没一会就要去不远处抽烟,一点忙都没帮上。   文沅好像察觉了气氛不对,冲封戚道:“你怎么回事啊,都不过来帮忙。”   封戚懒洋洋地说:“衷寒不是做得挺好的吗,让他多在你们面前表现表现。”   这阴阳怪气,实在让季衷寒不爽。   但他忍住了没说话,因为他知道,现在吵起来只会让文沅和她的朋友为难。   一整天下来,封戚一直都很奇怪,不多话。   偶尔季衷寒想说点封戚小时候的趣事给文沅听时,封戚都会说,不记得了,没有过这件事,相当不配合。   直到晚上分帐篷时,封戚突然说要多搭一个帐篷,他想单独睡一顶。   季衷寒憋了一整天的火终于爆发,不过他没说话,只是跟封戚配合着搭好两顶帐篷以后,说自己去附近小卖部买点水喝。   然后季衷寒直接拿着手机,背着包来到大马路上,坐计程车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下起了雨。   雷声阵阵,天气和季衷寒的心情一样糟糕。   在车上时,他给封戚发信息,说自己不在这过夜了,让封戚自己一个人睡大帐篷。   发完以后,季衷寒就关了手机,不想接封戚的电话,也不愿看到对方在微信上给他发什么。   野营的位置离家里有点远,季衷寒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一点半了。   他担心吵到梅玉玲睡觉,进门的时候都是轻手轻脚的。   可是路过一楼的餐厅时,季衷寒却愣住了。   因为他看到餐桌上有一条黑色的睡裙,很短,很性感。   一阵呻吟声隐约从二楼传来,季衷寒心想,难道是季广平回来了?   他知道父母感情很好,但这样直面,还是让他很尴尬。   季衷寒顺着楼梯往上走,可是越听,他却觉得越不对劲。   因为这动静……是从他房间传来的。   季衷寒站在走廊上,看见自己的房门半掩着,露出了床尾一角。   然而床旁边的落地窗,却是那么的清晰,照映了床上的一切。   房里点着蜡烛,摇晃的烛光清晰地照亮了床上纠缠身影。   男人扯着女人的头发,问她在儿子的床上感觉如何。   梅玉玲面色潮红,大声地呻吟着。   他从未见过梅玉玲这样的表情,放浪形骸,夸张到令人恶心。   季衷寒捂住了嘴,他感觉自己太阳穴的血管轰隆作响,几乎只要一张嘴,他就会吐出来。   这时一道惊雷划亮了天空,季衷寒清楚地看见了那压在他母亲身上,那男人的脸。   那张脸的轮廓,与封戚极为相似。   他是封行路。 第39章   季衷寒从家里逃了出来,曾经他最依赖的家,如今就像一个能把他吞噬碾碎的漩涡。   他刚出门口就吐了,胃里所有消化的没消化的,都顺着他的眼泪一起落在门外的草坪上。   胃就像有刀在搅,连同他的心一起搅烂了。   刚才所见的画面不断在他眼前回放着,季衷寒实在没办法在这里待下去了。   季衷寒淋着雨往外走,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总之不能在这里待下去。   大雨倾盆,到处都是昏黑又冰冷的。   恍惚间,季衷寒却感觉周遭一亮。   他茫然望去,原来是那辆熟悉的重机车,车灯的光将他拢了起来。   封戚紧急停下了车,人匆匆朝他跑来。   下一秒,他就被紧紧抱住了。封戚结实的手臂搂着他,然后把头盔套在他脑袋上:“你是不是疯了,这么淋雨身体不想要了吗!”   那一刻,季衷寒就好像个受了无尽委屈的小孩,终于找到可以宣泄的怀抱。   他紧紧抱住了封戚,无声落泪。也庆幸天上的雨够大,封戚能够再晚一点,才发现他的不对。   还是那家酒店,同样的大雨天,气氛却截然不同。   季衷寒洗完澡后,就缩在了被子里,久久没出来。   封戚以为他还在为野营发生的事情而生气,隔着被子将手落在他脑袋上,轻声哄,慢声劝。   他向季衷寒认错,说自己太幼稚,因为昨天晚上的不高兴,加上季衷寒在野营的时候都不理他,才这个态度。   又说不跟季衷寒一个帐篷,不是因为嫌弃他,而是因为昨晚没睡好,今天早上起来鼻子闷,呼吸不畅,感觉可能要感冒。   是为了不传染给他,才跟他分开睡。   季衷寒眼睛有种哭太久后的酸痛感,他不敢把脸露出来,他怕一露脸就露馅。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跟封戚说这个事情。   以封戚的脾气,知道封行路出轨后,应该会闹得天翻地覆。   他爸妈会因为这件事离婚吗,那封戚的父母呢?   他和封戚的关系又会变得怎么样,还能继续当朋友吗?   想到这里,季衷寒甚至都在恨自己,为什么要闹别扭,为什么选择回来,又为什么要看见那样的事!   如果他没回来,他就不需要面对这一切,不用考虑是否因为他一句话的后果,就会导致两个家庭的破裂。   他从来都不是胆大的人,很多事情,他不敢说,不敢做。   心里闹翻了天,面上却不敢透露丝毫。   季衷寒把手从被子里伸了出去,封戚立刻就握了上来,将他的手紧紧裹着。   “我原谅你了。”季衷寒说,他闭上了眼。   同时心里也希望封戚能原谅他,原谅他的隐瞒,他的顾虑。   季衷寒闷声地让封戚关灯,他想睡了。   封戚说给他叫了红糖姜水,用来暖身,明天不要感冒。   季衷寒趁封戚去洗澡的时候,爬起来把糖水喝完,然后又藏到了被子里。   封戚从浴室出来,看了眼干干净净的碗,好笑地来到季衷寒床前,隔着被子拍他的屁股:“以后不敢再惹你生气了,这么记仇。”   季衷寒在被子里没有动,封戚拉来椅子在他床旁坐下,像哄孩子一样拍着他:“你不只是因为昨天才这样吧?”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季衷寒没想过能瞒得住封戚,但现在这种情况,即使瞒不住,他也要努力瞒下来。   封戚拍了他一会,才低声说:“是睡了吗?”   季衷寒闭上眼,装作没听见。   封戚叹了口气:“希望明天别感冒,不然我照顾你,受累的不还是我自己。”   又过了一会,季衷寒才感觉到封戚的起身离开。   这是一个双人间,封戚在自己那张床睡下以后,季衷寒才把脸探出来。   痛哭一场又淋了雨,季衷寒很疲倦,好不容易睡下,又是一夜接连不断的噩梦。   梦里总是梦到在家里看到的画面,醒来恍惚时,会庆幸这只是梦,没有真的发生。   梅玉玲还是那个他心中最好的妈妈。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清醒的神志告诉他现实才是残忍的真实时,一颗心就会沉沉往下坠,甚至感觉到了些许绝望。   反复在噩梦和惊醒中挣扎着,季衷寒再也睡不下去了。   他抱着被子爬起来,房间里的空调安静地响着,太阳还没出来,屋里的每个角落,都被晨光渡上一层昏蓝。   他听见封戚的呼吸声,很沉,有点吃力,好像有点鼻塞。   昨天封戚跟他说有点感冒,原来是真的。   那陪他淋得那场雨,大概会加重病情吧。   季衷寒悄悄地从床上爬起来,来到了封戚的身旁。他本来想用手测试一下封戚的体温,有没有发烧。   可是看清封戚的脸时,季衷寒的动作全都僵住了。   封戚那和封行路相似的眉眼,尤其是侧面的轮廓,几乎是一模一样。   任谁看了都不会怀疑他跟封行路的血缘关系,基因就是这样的强大。   季衷寒就像被刺伤了般,迅速地将手抽了回去,他手握成拳,几乎没法再去看多封戚一眼。   他怕再看下去,他会控制不住自己……产生厌恶。   这是他第一次看着封戚,能这么深切地感觉到封戚是封行路的儿子。   他知道对封戚不公平,可是封行路和梅玉玲,他们两个做出这样恶心的事情前,又有谁对他公平呢?   季衷寒从酒店里跑了出去,却只能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无处可去。   季衷寒开了机,有未接来电显示,梅玉玲给他打电话了,不止一个,而是很多通。   昨天晚上打到现在,时断时续,每半小时一次。   刚开手机,梅玉玲又一通电话打来,季衷寒想也不想地挂断了。他现在根本没办法面对梅玉玲,更别提去接她的电话。   挂掉电话以后,梅玉玲给他发来了消息。   问他在哪,在做什么,为什么不接她电话。   季衷寒没有回应,梅玉玲又发:小寒,你昨天是不是回来过?   他看着这个消息,几乎要讽笑出声,难怪梅玉玲会给他打这么通电话,原来是怕丑事被他发现啊。   很快季衷寒就猜到为什么梅玉玲会知道他回来过,他背去野营的背包,进门就脱在玄关上了。   昨天跑出来得太急,完全忘记了背包这回事。   看了眼梅玉玲给他打电话的时间,大概是在他发现那件事差不多两个小时后。   也不知道是送奸夫出门时发现,还是在收拾偷腥现场时发现的。   季衷寒控制不住自己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可以说在他发现梅玉玲出轨时,他对梅玉玲的感觉,就已经彻底变了。   他仍然爱她,又恨她的背叛。   梅玉玲又发来了一条消息:小寒,你理理妈妈,别吓我好不好,我受不住。   季衷寒忽然生出了一股回家的勇气,他产生了要去和梅玉林对峙的念头。   他想问问到底为什么,爸爸对她难道还不够好?梅玉玲时常挂在嘴边的爱情,难道就是个笑话?   回到家里,梅玉玲端坐在餐桌前,一脸彻夜未眠的憔悴。   她穿着素色的连衣裙,头发简单挽起,脸上虽有了岁月的痕迹,却依然娴静貌美。   而昨天,季衷寒甚至能记起梅玉玲所涂的口红颜色。   本能地,他感到了反胃和恶心。   根本没有进食的胃部又难受起来,蠢蠢欲动地令他再吐一次。   梅玉玲听到他进门的动静,惶惶地站起身,紧张地望着他:“你……你回来了。”   季衷寒面无表情,走到餐桌前,厌恶地看了眼桌子,没有落座。   梅玉玲勉强地笑着:“妈妈做了早餐,你要吃吗?”   季衷寒没说话。   梅玉玲又说:“你先坐下,我进厨房端给你。”   季衷寒看着桌子:“我都不知道你在桌子上做过什么,怎么吃得下去。”   这话实在太狠,梅玉玲瞬间红了眼眶,激动道:“小寒,不管我做了什么,我都是你妈妈,你不能这么跟我说话!”   如果是别的情况,季衷寒早就感觉到内疚了,可如今他被梅玉玲背叛季广平,背叛他的愤怒所挟持着,这股情绪像风暴一样将他的内在扯得七零八碎。   他又如何能够控制自己不对梅玉玲恶言相向。   “你也知道你是我妈妈!你和封行路搞在一起的时候,还记得你是我妈妈吗!你记得你是季广平的妻子吗!”   他从未试过这么大声地说话,甚至在之后感觉到喉咙异常疼痛。   季衷寒同样红了眼:“离婚吧。”   梅玉玲嘴唇颤抖着,惊恐地看着他:“什么?”   季衷寒深吸一口气:“你已经是个成年人,难道不知道出轨以后该承担的后果是什么吗?”   “我会告诉爸爸。”季衷寒说完以后,打算离开。   他却被狠狠扑上来的梅玉玲抓住了胳膊,这娇小的女人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力气,她狠狠抓着季衷寒,指甲陷进了他的肉里。   “你不能告诉他!”梅玉玲声嘶力竭道。   季衷寒吃痛皱眉:“他有权利知道。”   “你这是要逼死我是不是!”梅玉玲完全失态了,她哭了,眼泪落满了整张脸。   “你明知道我不能失去你爸爸,小寒,是妈妈错了,妈妈就是一时鬼迷心窍,我再也不会了,我发誓我保证!你不能说,你不能告诉你爸爸。”   说完后,梅玉玲用力掰着季衷寒,让他面朝着自己。   “你知道的,我没办法一个人活下去,你爸要是跟我离婚,我就会去死。”   “你想妈妈死吗?”   梅玉玲紧紧盯着季衷寒,好似要逼他说一个不会告诉旁人的承诺。   如果不说,那季衷寒就是逼她去死。   季衷寒只觉得荒唐又不可置信,同时产生的,还是一种深深的厌恶感。   厌恶梅玉玲,厌恶此刻真正被威胁到的他自己。   或许是从季衷寒脸上看出了他的动摇,梅玉玲擦掉了眼泪,再次抱住了他。   “乖儿子,宝宝,你不能告诉任何人。”   “你要替妈妈……永远保守这个秘密。” 第40章   自那以后,季衷寒和梅玉玲的关系变得极度恶劣,他既不叫妈妈,也不理会梅玉玲。   直到季广平回来以后,才勉强装一下,哪怕如此,季衷寒还是变得沉默不少。   之后季广平严肃地找他谈话,指责他最近对梅玉玲的态度不佳,季衷寒咬紧牙关,没说任何一句话与辩驳。   除了成绩下滑,他在校园里也越发地安静,季衷寒沉默地自我消化着这些情绪。   他甚至学会了喝酒,在没有封戚陪同的情况下。   季衷寒买了啤酒,在小区的公园里,坐着秋千慢慢地喝。   第一口很苦,但是随着酒液划过喉咙所带来的眩晕感,让他短暂地不用再想这么多。   这种感觉让季衷寒一下就上了瘾。   刚开始,他不敢多喝,慢慢地,一瓶到两瓶,季衷寒喝得越来越多。   除了喝酒,季衷寒还躲着封戚,学校外躲着,家里也躲着。   封戚给他发的微信,打的电话,季衷寒都是敷衍,说自己最近成绩下滑得厉害,报了补习班,不用他接送了。   季衷寒确实报了补习班,但他逃课了。   直到这天,季衷寒照旧躲在小公园里喝酒的时候,封戚抓到了他。   季衷寒看着封戚出现的那一刹那,本能的反应就是把手里的酒瓶藏到背后,活像个被大人抓住的孩子。   封戚站在原地,沉默地看了他一会,那目光几乎要让季衷寒认错了。   但季衷寒却扭开了头,不愿和封戚对视。   封戚走过来,坐到他旁边,把他身下的啤酒都给开了,然后大口大口喝完。   季衷寒眼看着酒要没了,急了:“你留点给我啊!都没了!”   封戚喝完,随意用手背擦拭嘴角:“你都偷偷一个人藏着喝这么久,我现在才喝你一点就这么小气,还急眼了。”   季衷寒见封戚并没有要骂他,也没想问他到底为什么喝酒,这份体贴让他非常感动,却又更加内疚。   他对封戚避而不见,封戚完全没有做错事,是他错了。   季衷寒把脸搭在膝盖上,侧着脑袋看封戚。   封戚把季衷寒的两瓶啤酒喝完以后,皱眉嫌弃道:“这个牌子的难喝。”   季衷寒故意反驳他:“我觉得好喝。”   封戚挑眉,伸手要揉他的头发,季衷寒却下意识一躲。封戚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一切都变得尴尬起来。   季衷寒僵着脖子,看着封戚的手,慢慢地把脑袋挪了回去,顶到人的手心里,小声说:“算了,想揉就揉吧。”   封戚轻轻顺了他头发两下:“怎么,怕长不高?”   季衷寒闷闷地应了声。   从那天起,封戚就会来学校堵季衷寒。也不知道封戚是不是在他们学校里埋了眼线,每次季衷寒出校门口的时候,都会被封戚堵到。   封戚好似感觉不到季衷寒的疏远,执拗地要来找他。   等把人送到补习班,封戚也不离开,在外面的饮料店里打发时间。   第一次季衷寒发现封戚在外面等他的时候,都惊呆了。   “你用得着这样监督我吗?”季衷寒觉得封戚现在有点太过火了。   封戚嘴里叼着彩色的吸管,无辜地抬眼看季衷寒。桌上有几个纸团,还有小蛋糕。   “我记得某人想考重点大学,还天天说我不好好学习,以后考不到一个地方怎么办。”封戚说。   季衷寒隐约看到纸团上是数字,好像是一串电话号码。   封戚时常被人搭讪,季衷寒都习惯了。   但今天看了眼这纸团,又看封戚那英俊的脸,他却忍不住想着,是不是就因为封行路长得英俊,梅玉玲才喜欢他,疯狂到不管孩子和丈夫,都要跟封行路搞在一起。   他把卧室里的东西全都扔了,换了新的。却还不够,他根本没法在那张床上睡觉。   所以每天夜里,他都会悄悄跑到客卧,直到白天再回去。   封戚没等来季衷寒的回答,他已经习惯这些时日季衷寒的突然冷淡了。   他把蛋糕推到季衷寒面前:“刚才店员送我的,我不爱甜的,给你。”   季衷寒看了眼蛋糕,硬声道:“我不要。”   面对有情绪的季衷寒,封戚却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   好像之前那个幼稚地和季衷寒耍性子的封戚不见了,又或者被现在这个展露成熟大哥一面的封戚给藏起来了。   封戚没有逼他吃蛋糕,只是要看他补习课的成果。   做了几张卷子,写了多少笔记。   季衷寒捏紧了书包,不想给,封戚就安静地看着他,直到二人的眼神交锋,季衷寒先败下阵来,他才不情不愿地打开背包,把今天的试卷交了出去。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季衷寒这段时间再无心学习,基础也是摆在那里,不可能一下就成了差生。   但现在和他之前在年级前几的状态不同,他一下滑落了几十名。   封戚看完以后,还给了季衷寒。   季衷寒很想说,封戚成绩这么差,真的能看懂这些题在说什么吗?   但是想了想,这种态度过于刻薄,对一个关心他的人来说,很过分。   之后封戚就送他回家了。   那段时间里,季衷寒总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封戚要那么看着他。   时过境迁,许多年后他才明白,那是封戚对他的保护。   季衷寒蜷缩在酒店的沙发上,手里空掉的啤酒瓶掉了下去,被地毯淹没了所有的动静。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季衷寒闭起眼,在喝光了酒店里的所有啤酒后,他终于有了点困意。   不用去想林芮说过的话,曾经那些不好的事,以及封戚。   酒精让他整个身体都飘了起来,他好像走进了一片云里,拨开云雾,季衷寒便看见了他自己。   还是十八岁,很醉了的自己。   那种感觉很微妙,在梦里,他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这段画面。   就似一卷曾经的旧影像。   封戚背着他,安静地在马路上走着。   天已经很晚了,马路上很安静。季衷寒看见了醉眼朦胧,嘀咕着胡话的他,脸上还残余的蛋糕奶油的痕迹。   他想起来这是什么时候了,是封戚生日的当天。   也是从那天起,他醒过来以后,封戚就像变了一个人。   梦里的画面随着不连贯的记忆,场景一直切换着。上一秒他还跟在十八岁的他与封戚身后,下一秒,他们又来到了那个江边。   季衷寒心里隐隐意识到,这或许是真实发生过,又被他遗忘的事情。   这个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些年来,他都没想起过。   封戚把他放在了草地上,用手指擦掉了他脸上的奶油,轻笑道:“懂事了,我生日知道替我挡酒。”   季衷寒才不是要替封戚挡酒,他只是想把自己灌醉而已。   年轻的封戚,看起来要稚嫩很多,他会用温柔的眼神看着季衷寒,不像现在,总是激烈着,满带恨意的。   他看见自己好像醒了过来,迷糊地喊这是哪?   封戚从背包里拿出一张毯子,把醉得晕晕乎乎的季衷寒放在上面:“你说是哪?”   年少的他口齿不清说:“你想要和文沅表白的地方。”   封戚沉默了一会,突然跟他道歉。   他对季衷寒说,对不起,这里不是他想和文沅表白的地方,他不喜欢文沅。   季衷寒在旁边心里一紧,他走到那两个人身边,可是这到底是一场梦,一场隐藏在他大脑深处,被他遗忘多年的梦。   他什么都改变不了,只能安静地看着。   封戚抱住了季衷寒,季衷寒却在此时激烈地挣扎起来。他没什么力气地拍着封戚的背:“你别抱我。”   封戚不松手,只是任由季衷寒打了许久后,才低声问:“你是不是发现我的心思了?”   二十六岁的季衷寒,站在曾经的两个人身边,他看着稚嫩的自己,没由来地产生了一种害怕的感觉。   他好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又会走向什么样的结局。   也许从来都不只是单纯的遗忘,只是这么多年来,这段记忆,被刻意地压在了大脑深处。   “不要说了。”他恳求着,不知道是在求封戚,还是求曾经的自己。   封戚抱着他:“你知道了是吗,知道我不喜欢文沅,我喜欢你。”   怀里的人动静慢慢地停了下来,没有挣扎,也没有回手抱住封戚。   封戚还在和他表白,述说着这场不知从何而起,早已深植他心里的暗恋。   他知道季衷寒只是把他当哥,他不是想勉强季衷寒接受这些。   只是这份心意,他想让季衷寒知道。   封戚说:“衷寒,从来都没有别人,只有你,我喜欢你……不对,我爱你。”   他伸手去摸怀里人的脸,却被狠狠咬住了手。   季衷寒不忍在看眼前这幕,他闭上眼,痛苦道:“别说了。”   他阻止不了回忆起这一切,也阻止不了曾经的他因为恨意和迁怒,那么轻率地,放肆地将刀扎进了封戚的心里。   “你说你爱我,你是变态吗?封戚。”   江边的风都好似凝住了,年轻的他声音冷漠似冰。   “别再碰我,我都快吐了。” 第41章   季衷寒睁开眼,酒店窗外大亮,照得满室亮堂,乌云散去,台风已过。   他感觉鬓角微湿,起身走去浴室,发现自己眼角残余微红,是梦中哭过。   多么可笑,这么多年过去了,才迟来的后悔,晚到的发现。可造成的伤害也已经形成,该知道的事情,亦太晚知道。   那就是……原来封戚不喜欢文沅,他喜欢的是他,从一开始就是他。   季衷寒在洗手池快速地冲了把脸,又从冰箱里拿出瓶水冰敷双眼,直到眼皮没有那么红肿了,这才准备收拾出门。   门铃响起,季衷寒心中一动,这层楼的套房除了他就是封戚,这时候来按门铃的……   他快步来到门前,大力拉开。站在门外,手提早餐的许薇本还打算再按一次门铃,却没想到季衷寒这么快来开门,吓了一跳。   等瞧见季衷寒的表情时,许薇好笑道:“喂,你要不要把失望表现得这么明显?难道你在等谁来敲你房门?”   她声音不大不小,但就是这么巧,对面的房门打开了。   封戚一身运动装走出来,没什么表情地扫了这边一眼,看见许薇大清早来找季衷寒,都不惊讶。   可能是因为许薇都在季衷寒房间过夜了,这个时间来找他,又有什么好惊讶的呢。   季衷寒见封戚收回目光,往电梯的方向走,急切地上前一步。   刚好许薇伸手来推他的肩膀,小声嘀咕道:“怎么每次来都能看见他,该不会一直在监视这边吧。”   季衷寒拨开许薇的手,没时间和她解释了,他要把封戚叫住。   大概是早上刚醒过来,脑子里仍被那个梦境搅合得有些糊涂,他还记得封戚在梦里听到他伤人话语后,愕然睁开的眼,以及迅速涌出眼眶的泪。   封戚在哭,可梦里的季衷寒,什么都做不到。   “封戚!”季衷寒喊得很大声,长走廊上几乎都有了回响。   许薇惊住了,不敢相信地瞪着他。   封戚脚步微停,然而他没有选择立刻回过头。   季衷寒着急地又喊了一声,封戚才拧过脸,浓眉紧皱,有点不耐。   这不是季衷寒梦里哭泣的脸,那是许多年前的封戚,而眼前这个,早已不似从前模样。   他都有些后悔了,不过喊都喊住了,总要有些由头说话。   “你的腿好些了吗?”季衷寒情急生智,想出了这么个理由。   不过他这个问题一出,让人感觉更奇怪了。   许薇已经彻底懵了,搞不懂目前的状况,她和季衷寒也才几天没见,有一个星期吗,季衷寒就和rio旧情复燃了?   她看了看季衷寒,又瞥了眼rio,有点替季衷寒紧张。   果然,rio这个老渣男,说出来的话不出她所料,封戚只回了一句:“托福,还没死。”   说完后,封戚头也不回地走了。   许薇翻了个白眼:“什么人啊!会不会说话!”   季衷寒在她旁边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接过了她手里的早餐,问她:“你怎么有空过来?”   许薇进了季衷寒的房间:“差点忘了正事。”   “节目组昨天又加了个新合同给我,说是让你负责一位飞行嘉宾的拍摄。”提到公事,许薇一脸兴奋。   季衷寒没有被这个消息冲昏脑:“节目组里这么多的摄影师,比我优秀的数不胜数,怎么就选我来负责呢?”   这个问题,许薇不是没有考虑过。   只是这明显是送上来的机会,怎么能不接下来。   何况参赛选手和飞行嘉宾,谁轻谁重一眼可知,光是节目里的露脸分量都不是一个等级。   季衷寒要是负责这位嘉宾,定能多好些镜头。这也算是圆了他们选择这个节目组的初衷了,为了多些曝光。   要是季衷寒在这位艺人身上发挥得不错,说不定还能接到明星的活。   不管怎么看,都是件好事。   许薇安慰季衷寒:“说不定就是那个艺人的团队里,有人特别喜欢你的作品,引荐了你,这才促成了这次合作。”   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干这行优秀的摄影师很多,成名的却很少。   不就是除了实力以外,运气也很重要。天时地利,缺一不可。   说完正事,许薇就把自己提过来的早餐,取出一碗给季衷寒。   这是这个城市的老字号早餐,每天早上限购一百份的米线,之前季衷寒看到许薇朋友圈里说想吃这个。   “你大清早去排队了?”季衷寒问。   许薇分好筷子递给季衷寒:“我哪有这么闲,快忙死了好吗,别人买的。”   说完后,许薇低头嗦粉,不是很想说是谁买的。   季衷寒猜到了:“该不会是景河吧?”   许薇一下呛咳出声,粉差点从鼻子里出来,她捂着胸口缓了半天,看着季衷寒不说话。   季衷寒了然道:“还真的是他啊。”   许薇抿唇:“鬼知道他发什么神经,我才不吃这套。”   季衷寒托着下巴,想起许薇贫瘠的恋爱史,不由产生了些许好奇。   “所以你当年,怎么没上景河的当?”季衷寒问。   许薇咬了口香气四溢的牛腩:“因为他在追我的时候,有人发信息告诉我的啊。”   “发信息跟你说,你就信了啊?”季衷寒说。   许薇咽下牛腩,没好气道:“他学生时代就很帅了好吧,那会我还是个只知道死读书的眼镜妹,穿着松垮的校服,扔到人群里直接找不着。他这么一个大帅哥,追我图啥,疯了不成?”   季衷寒回忆起景河的脸,确实不错,只是作为封戚的经纪人,被封戚的气场压得存在感偏弱。   但在普通人里,也是颜值很高的类型。   “好了,别管我的事了,操心一下你自己吧。你怎么又跟rio纠缠上了,是谁之前信誓旦旦地说,再也不会见了,不想有什么牵扯,好家伙,一大早就开始关心人家的腿。”许薇吐槽道。   这回轮到季衷寒把脸埋进碗里,忙着吃粉,不肯说话。   许薇也不逼他,吃完粉后,说这段时间会留在季衷寒身边,等他跟那位飞行嘉宾合作完再走。   主要还是担心季衷寒的为人处世,怕他得罪了大明星。   季衷寒敏锐地抓到了重点:“大明星?”   许薇开心道:“对啊,不过节目组说这位艺人的身份需要保密,到时候要给节目组里的其他人一个惊喜呢。”   季衷寒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一个大明星怎么瞧得上自己。   但现实不允许他想那么多,今天是出成品图的时候,节目组根据评委打分,以及选手们的日常与工作人员的沟通和后期筹备,进行排名。   陈雪雪运气还不错,排到了中间的位置,没有被淘汰。   拿完名次后,陈雪雪热情地过来抱了这段时间每个与她一起努力的工作人员。   不管陈雪雪这个态度是真是假,明面上还是会让人感觉到备受重视,心里熨贴。   轮到季衷寒时,陈雪雪刚张开手,季衷寒就往后躲。   陈雪雪就像看不见他躲一样,结结实实地把他抱住了。   那刻季衷寒的不适感瞬间达到了巅峰,他脸色苍白,右手需要紧紧地抓住自己的左手手腕,才能控制住肢体,不要当场搓胳膊,再把沾到女生香水味的外套脱下来。   许薇注意到了,及时赶到他身边,半侧着身挡住了他,比陈雪雪还要热情地跟她拥抱了一下。   许薇把镜头的注意力从季衷寒身上转移开来,给他留出了可以喘息的空间。   季衷寒走到一边,从包里翻出湿巾,抓在手里,打算一会去厕所擦一下手臂。   这时选手室的门被拉开,封戚走进来。   数个机位围着他不断拍摄,摄影师后方还有人举着提词器,这是节目组想好的,让导师给选手们鼓励的话语。   封戚挺不走心地看着提词器念着,底下的选手们就算知道封戚只是在念稿,却还是给予了热烈的回应。   毕竟封戚的成名时间短,却红得一塌糊涂。当一个人的高度让人无法触及时,其他人的心态就会产生变化。   尤其这个节目里找的模特,大多数都是无名之辈,对于封戚,他们除了嫉妒,也会有实打实的崇拜。   封戚念完稿子后,大家纷纷鼓起掌。   就在这时,选手室的门再一次被打开了,高跟鞋的声音一步步地走了进来。   来人同样拥有着众多摄影师跟随,足以说明,她的分量较封戚来说,只重不轻。   一道温柔又熟悉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她轻声地跟着选手室的选手们打着招呼。   她穿着白色的裙子,黑色头发随意地放在身后,美得浑然天成。   所有人都惊呼出声,他们都没想到,她会来。   但是季衷寒相信,这个房间里,没有人比他们俩看见这人时的心情更加复杂。   季衷寒本能地望向封戚,却对上了封戚的视线。   在所有人都在看来人时,只有封戚在看他。   他们对视不过数秒,弹指间便互相移开目光。   周围的选手都挤了上去,将季衷寒藏到了人群后。   女人慢步走到了封戚面前,露出了她最招牌的笑容,她把手伸到了封戚面前:“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文沅。” 第42章   众目睽睽之下,封戚没有动,他只是直直地望着文沅,直到周围的人都开始窃窃私语,季衷寒心都提起来时,封戚露出一个笑容,伸手握住了文沅的手。   封戚展现出成年人游刃有余的一面,哪怕这笑肉眼可见的虚假。   他同样客气道:“我一直都很喜欢你的电影,没想到我们还能有见面的机会。”   季衷寒忽然发现,封戚笑起来的侧脸,和文沅竟然有几分相似。   或许是他们的笑容都是那么的官方,模式化,不带有真心实意。   是文沅率先抽开了手,她转头扫视了周围一圈,季衷寒往角落里缩,让人群成功地挡住了自己。   封戚忽然抬手作出了邀约的姿势:“你还没看过拍摄场地吧,我带你去游览一下。”   文沅听后,点头同意。   两个人一走,带走了一连串的摄影师和模特。   选手室一下就空荡了不少,只剩零星的几个模特和工作人员。   季衷寒站在角落里,听到不远处的两个女生在聊天,她们说的都是八卦消息,说封戚见到文沅这态度,果然是老情人相见,封戚这个热情,怕不是要旧情复燃。   另一个说:“我有看到过爆料,封戚和文沅高中的时候谈过恋爱,还是校园cp呢。”   “这郎才女貌的,一个名模一个大明星,确实很适合在一起。”   两个工作人员一边收拾,一边走出了选手室。   季衷寒垂下眼,想起昨夜里的梦。如果封戚不喜欢文沅,当初又为什么要和文沅在一起呢。   文沅真的是受害者吗?   当年在他请求对方,和封戚解释从酒店出来不过都是一场误会时,文沅为什么不答应。   难道是因为文沅早就发现封戚喜欢的人是他,所以非常讨厌他和封戚,巴不得看他们俩造成误会?   季衷寒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当年他本以为很清晰的事情,又蒙上了一层迷雾。   要是真是这样,那也不怪文沅。   文沅一个女孩,在发现恋爱对象对自己不是真心的,甚至在玩弄自己,讨厌报复都是人之常情。   何况他和封戚之间,不仅仅是因为这个误会而决裂。   只能说文沅的存在,只是其中一环,有她或者没有她,他和封戚的结局,都在那晚他发现封行路和梅玉玲的事情时,早已注定。   当天的拍摄结束后,季衷寒回到房间,有人敲他房门。   季衷寒刚打开,就发现外面站着一位面生的男生,手里抱着一个白色盒子,礼貌地对他说:“季老师你好,我是文小姐的助理,接下来的时间里,您要负责文小姐的拍摄,所以她让我过来送你一点小礼物。”   明星给有合作的工作人员送小礼物,这都是常有的事情。   通常都是经济人安排的,主要是要让工作人员留个好印象。   小礼物一般都不贵,心意为上。   不过文沅这礼物,季衷寒相信不止这么简单。   就像文沅为什么选择他来拍摄全程,同样叫人疑惑。   季衷寒本不想接下这个礼物,但那男生一副他不收就不走的模样,让季衷寒担心这一幕被封戚撞见。   于是只能赶紧收下礼物,好把这难缠的助理送走。   把门关上,季衷寒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整盒的白玫瑰。玫瑰花上放有一张卡片,以娟秀的字体写着:好久不见,盼望一叙。   在下面的,是见面的地点和时间,一个离拍摄地点不远的餐厅,隐秘性极佳。   季衷寒把卡片撕了,打电话叫来了许薇,让她把盒子拿走。   许薇看到那盒白玫瑰:“封戚给你送的?”   “怎么可能!”季衷寒想也不想地反驳。   且不说封戚现在对他还成见极深,再联想昨晚的梦,季衷寒就能知道,他到底伤得封戚有多深。   许薇撇嘴:“你一个男人收到花的次数比我多那么多,真的好伤人哦,怎么就没人送我花呢?”   季衷寒不走心地回了句:“但是有人为你排队买吃的。”   许薇就像被戳中了痛脚了一样,面红耳赤地瞪季衷寒,又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季衷寒看她这反应,叹气道:“许薇,景河确实很有魅力不错,我只是担心你受伤。”   尤其是像景河那样,曾有过黑历史,他现在为什么追许薇,是因为当年对许薇真有动心?   可一个能因为赌约来追女孩的人,怎么看都不太靠谱。   季衷寒不愿对别人感情的事情多说什么,除非许薇真需要来向他参考意见。   不过对于感情的事,许薇大多都和林晓妍吐槽,很少会找到他。   所以短暂地交谈过后,许薇又回到公事上。   “文沅这事做得太过了,不管她当年到底和你关系如何,也不应该约你单独见面。我会去回绝她,你不要出头。”   “拍摄的时候,我也会全程跟着你,放心吧,有我在,不用怕文沅吃了你。”   季衷寒面色尴尬道:“我一个男的,为什么要怕这种事。”   许薇翻了个白眼:“也是,文沅那样的大美人要什么男人不能有。所以你放心啦,别想太多。”   季衷寒更窘迫了,被许薇这样一说,弄得他担心得很多余。或许文沅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他自作多情而已。   很快,季衷寒就知道自己没有自作多情了。   文沅出现在了他房间门口,浅淡的香水味,简单的短袖牛仔裤,手里提着一个点心盒,就像来拜访邻居一般,偏着头冲他笑。   季衷寒把本以掏出的房卡又塞了回去,文沅眼尖看到了,挑眉道:“你确定你要在走廊上跟我聊天?”   季衷寒还没说话,文沅又说:“对面可是我的前男友啊,被他看到不太好。”   “你既然知道封戚在对面,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季衷寒说。   文沅晃了晃手里的点心袋:“你又不收礼物,也不愿和我见面,我只能自己找过来了。”   季衷寒蹙眉后退,和文沅拉出了一个合理的社交距离:“如果是公事,我建议你和我经纪人谈,如果是私事,我觉得我们没什么私事要谈。”   文沅委屈地抿唇,她这个模样,又让季衷寒想起了封戚。   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季衷寒便回过神,再看文沅,又觉得哪里都不像了。   文沅叹了口气道:“你也不用这么防备我,说到底我和你也有过一段时间的交情,而且当年你也救过我。”   因为文沅主动提起,季衷寒忍不住又想起当年的事。   他救下文沅,完全是因为意外。   意外发生的那日,文沅约他出来,说是有关封戚的事情需要问他。   那时季衷寒和封戚的关系已经坠入冰点,两个人互不理会对方,季衷寒刚想拒绝文沅,文沅却直接说了地点和时间,然后挂了电话。   地点是酒吧,季衷寒思来想去,觉得文沅要是没有同伴一切,以她的长相一个人在酒吧确实不太安全。   他怕文沅出事,于是便去了。   抵达以后,文沅正坐在吧台,面前站着一个和她搭讪的男人,文沅厌烦拒绝,却被对方握住了手。   季衷寒快步上前,抓住了那男人的手:“你想做什么?!”   男人不屑地看了眼季衷寒,刚想说话,文沅就把手勾到了他的胳膊上:“这是我男朋友,都跟你说我有男朋友了。”   男人这才悻悻然地离开。   等人一走,季衷寒就把手从文沅的掌心里抽出来:“你一个人来这种地方太危险了。”   文沅苦笑一声,对他说:“我和封戚分手了。”   季衷寒愣住了,文沅回身拿起酒杯,一口气饮了下去:“所以我想问你,他有没跟你说过什么,又为什么要和我分手?”   “我……不知道。”季衷寒坐了下来,文沅倒了杯给他,季衷寒没有喝,他得保持清醒,还要把文沅安全送回家。   文沅并不相信:“你不是他最好的兄弟吗,你都不知道的话,还能有谁知道。”   季衷寒沉默不语,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文沅忽然打翻了手里的酒杯,脸色变得极差地对季衷寒说:“走吧。”   说完后,文沅便从高脚凳上下来,刚站定就脚下一软,险些摔倒。   季衷寒连忙扶住了她,看了眼她喝过的酒杯:“你到底喝了多少?”   文沅摇头道:“先送我回酒店。”   季衷寒只好扶她回去,可很快,在酒店的电梯里,他就发现文沅的不对劲了。   文沅浑身上下都红了,呼吸也很急促,站都站不稳,只能把所有的重量都靠在季衷寒身上。   季衷寒心头一紧:“你到底怎么了?”   文沅咬牙道:“刚才那混蛋在我酒里下过药。”   季衷寒诧异道:“那你应该去医院,你……”   文沅厉声打断他:“不能去医院,你想让我家里人都知道我在酒吧被人下药了吗?!”   这话让季衷寒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能劝道:“都不知道他给你吃了什么,还是去医院比较好吧……”   季衷寒话音刚落,文沅就猛地推开了他,跌跌撞撞地走向了自己房间,刷开房门后,就躲进了浴室里,将浴室门反锁起来。   季衷寒没去敲门,他只听到水声哗啦,许久没停。   文沅不出来,他也没法离开,事情就这么僵持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季衷寒等到都要撞门了,文沅才脸色苍白地从浴室里走出。   她衣服湿了一些,但看起来状态比之前好了点,不像路都走得稳的模样。   看见房间里的季衷寒,文沅有点惊讶道:“你怎么还在。”   季衷寒站起身:“你感觉怎么样?如果还是不舒服的话,你必须去医院。”   说话时,他模样严肃,眼睛里的担心,也不似作伪。   文沅没说话,季衷寒把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递给她:“你穿上,衣服湿了。”   文沅接过了外套,欲言又止地望着他,季衷寒说:“你是不是担心去医院,医生通知你家人。”   季衷寒知道文沅的年纪比他和封戚都小,还是未成年,因为这种缘故进医院,必定要通知家人。   他理解文沅的想法,所以才没有一直劝对方去医院。   “我有一个认识的叔叔,开了私立医院,我可以让他帮忙给你做检查,不会通知你家人的。”   文沅抓着手里的外套:“为什么要帮我?就因为封戚是我前男友?”   季衷寒无奈道:“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你首先是我朋友,其次你是个女生,你在我面前发生了意外,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不管。”   文沅虚弱地笑了笑:“我知道了。”   季衷寒劝她:“那去医院吗?”   文沅乖乖点头。   季衷寒问:“还走得动吗?”   文沅好像想继续点头,但很快又摇了摇头:“你扶我一下吧。”   季衷寒伸手揽住文沅,以一个给予她支撑力气的姿势,带人出了酒店。   直到今天,季衷寒也想不明白,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为什么那天封戚会出现在酒店里。   就像现在他和文沅共处在同一条走道上,走廊尽头的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就是那么巧,封戚从里面走了出来。   封戚越走越近,脸色也随之越来越沉。   季衷寒上前一步,刚想说什么,肩膀就被封戚用力一推。   他愣住了,只听封戚对文沅说:“你来做什么?”   文沅用一种随意的语气:“找衷寒叙旧啊。”   封戚声音几乎冷到掉渣:“你们之间有什么旧好叙的?他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你没机会了。”   文沅脸上的轻松消失了,她眯眼看向封戚许久,站直身体道:“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机会。”   季衷寒头皮都麻了,还有封戚在胡说八道什么,他什么时候和别人在一起了?   封戚逼近了文沅:“怎么了?你也有当第三者的兴趣?”   文沅全然不惧封戚:“追求的话,当然是要公平竞争。但想要比赛,好歹也得遵守规则吧,你连入场的资格都没有,又凭什么来让我不要争。”   她轻轻歪着头,冲封戚露出了个甜美的笑容:“我说得对吗,早就出局的人。” 第43章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就是季衷寒都听明白了文沅的潜台词,她必定比他想象中的知道得还要多。   文沅所说的入场资格,无非是说封戚是个男人,在追求他这件事上,连资格都没有。   季衷寒不认为封戚需要追求他,封戚还喜不喜欢他都不一定。可是文沅这么说,却让季衷寒感到非常难受。   既然已经想起了曾今自己酒后失言,就不能任凭现在封戚在他面前,被人从他曾经造成的伤口上,狠狠踩上一脚。   文沅挑衅地望着封戚,不甘示弱地仰着头。   从季衷寒的视角来看,封戚紧绷的下颔骨以及隆起的眉心,无一不体现他现在焦虑又愤怒,却又强忍着不动手。   他相信,如果文沅是个男生,现在已经被封戚毫不留情地拎着领子,撞在墙上了。   季衷寒拉住了封戚的胳膊,封戚感受到手肘传来的力道,缓缓扭头,盯着季衷寒,就像把对文沅的怒火,都烧到他身上来一般。   只要季衷寒敢开口说些他不想听的话,那封戚就会毫不留情地对他炮轰。   季衷寒拉着封戚,却转头对文沅道:“文小姐,请别开玩笑了,我们之间没有旧可以叙,更谈不上什么追求不追求的。”   文沅抱着胳膊,软着声道:“我只是想追你而已,这你都不允许吗?”   如果是文沅的粉丝听到自己的偶像这么说话,必定要痛心疾首,还要大骂季衷寒的不识好歹。   季衷寒冷静道:“是的,我们之间没可能。”   且不提文沅对他这般临时起意的纠缠是因为什么,哪怕真是因为喜欢他,季衷寒都拒绝接受。   文沅大概很久没被人这么拒绝过了,脸上露出了些许错愕。   封戚眉宇舒展,嘲讽地看着文沅,倒是没把自己的胳膊从季衷寒手里抽出来,随便他握着了。   电梯传来叮咚一声,里面有人急匆匆地走出,看到走廊上堵着三个人,下意识地刹住了车。   季衷寒看向来人,竟然是姚野,这人来做什么?   难道是……季衷寒觑了封戚一眼,松开了他的手。   文沅把手里的点心递给季衷寒:“我拿都拿来了,你总不能让我提回去吧。”   她这撒娇的语调,让季衷寒很不适应。   封戚更是咬牙道:“人家都拒绝你了,怎么还这么死皮赖脸。”   文沅面露不善:“关你什么事,我没机会你就更没机会!”   封戚上前一步,一声你字还没出口,姚野已经小跑上来,揽住了封戚的腰身:“哥,你冷静一下。”   季衷寒只觉得耳朵都像被刺了一下,不适感从耳朵一路走到心房,密密麻麻地散了开来。   文沅看了眼封戚被搂住了腰,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她转头对季衷寒说:“我是不会放弃的。”   说完后,她正想离开。   就在这时封戚大力地搡开姚野,姚野惊呼一声后,肩膀撞在了墙上,刹那间脸色全白,捂着肩膀冷汗都下来了。   文沅本来已经打算离开,看到这一幕,又停住脚步。   姚野抬起苍白的脸,看向文沅。   不知为何,季衷寒竟然从姚野的眼神里,看出了一种心酸的哀求。   而这种哀求,竟是冲着文沅的。   文沅看了姚野好一会,却什么都没说,直接走了。   姚野落寞地低下头,捂着肩膀吃力地对封戚说:“我好像肩膀脱臼了,得去趟医院。”   受害者都这么说了,封戚只要不那么混蛋,都该亲自把人送去医院。   何况,封戚从来也不是不负责任的性格。   封戚拿出手机,叫林芮开车过来,挂了电话后,他不悦地对姚野道:“谁叫你冲过来的。”   姚野苦笑了下:“总不能看着你真对文小姐动手。”   封戚轻哧道:“你倒是对她一片痴心,但她这个人,最喜欢的就是……”封戚话语停了下来,看了眼季衷寒,好似才意识到他在旁边不方便说话一样。   季衷寒感到了一阵尴尬,就像他是个局外人,听到不该听的事情,得知了不该得知的内幕。   封戚皱眉,凶恶地冲季衷寒说:“给我离文沅远点,别以为她说喜欢你,就真的是喜欢你!”   季衷寒垂下眼:“我也没信她喜欢我,文小姐不过开个玩笑罢了。”   与其说开玩笑,文沅好像更喜欢刺激封戚的样子。   不知是不是因为当年被封戚甩了以后,记到现在。   如果是这样,真正让文沅念念不忘的,该是封戚才是。   宁愿撒出喜欢他这样荒唐的谎话,都要挑衅封戚。   “我不管你到底跟几个女人有混乱的关系,脚踏了几条船,文沅不属于你能踩住的船。你别到时候想玩别人,反而被别人玩死。”封戚说这话时,声音微凉。   季衷寒不可置信地看着封戚,又望向一旁的姚野。   他说不清是被封戚这样污蔑而感到羞辱,还是因为姚野在旁边看见他这么狼狈的一面,而觉得难堪。   但凡封戚愿意给他一点体面,都不应该在外人面前这样让他没脸。   姚野识趣道:“哥,我实在疼得受不住,先去医院了。”   封戚对他说:“既然是我弄的,我会送你去。”   说完后,他搀住姚野,往电梯的方向走。   季衷寒沉默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两个的身影步入电梯。   封戚转过身来,他们隔着一段距离远远相视,是季衷寒先收回了目光,伸手用房卡开了门,这时电梯门也跟着合上,将封戚彻底挡住了。   季衷寒开了门后,却没有马上进去。他伸手捂住了胸口,那里连绵不断地传来窒闷感,叫人无法用力呼吸。   几乎是深吸一口气,都能感受到喉间传来无法控制轻颤。   半晌季衷寒还苦笑一声,封戚对他有偏见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不是从重逢那会就知道了吗,为什么还会难受。   再说了,封戚又为什么要给他脸面,封戚不一直都是这样吗,他在期待什么?   只是想起了多年前的事情,就真的以为封戚对自己有所不同?   所以心有期待了?   对别人产生没必要的期待,就只会受伤。   季衷寒站定数秒后,没有推开房门,而是快步走向另一个电梯。   幸运的是,那电梯来得很快,等他赶到酒店大堂时,封戚还站在车外,探着身子往里面说着什么。   季衷寒小跑过去,站在封戚的身后稳定了下呼吸,才开口道:“我需要跟你谈一下。”   封戚听到他的声音,惊讶地望过来,这时车里的姚野适时发出了疼痛的呻吟。   季衷寒跟着上了车,然后对封戚说:“先送他去医院吧。”   林芮抓着方向盘,从前排转过头来。   封戚愣在外面,好似根本不知道季衷寒在想什么。   就连姚野,喊痛的声音压低不少。   季衷寒如同一个不速之客,安安静静地坐在车上,即使不说话,也充满存在感。   是林芮先开得口:“老板,赶紧上来,你想让姚先生疼死吗?”   封戚这才跟着上车,但和季衷寒隔了一个位置坐下,脸上也别别扭扭。   季衷寒一路都没说话,他在静静地构思着措辞,以及一个早该解释的事情。   就是,他和文沅什么都没有发生。   当年之所以不解释,也是因为封戚对他做了那样的事。   在那事以后,无论什么话,他都不想和封戚说了。   车子行驶的很快,刚到地方,林芮就把姚野架了下去,车门猛地关上,生怕封戚也跟着下去了。   好在封戚没有要跟下去的意思,林芮多少松了口气。   她像个大力金刚一样抓着姚野,恨不得把人背着飞奔起来,让他别坏了好事。   姚野一脸冷汗地对林芮说:“小姑娘,你轻一点,我原本只是脱臼,再这么下去就要骨折了。”   林芮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手上的力道却还是松了不少。   这时车里一片安静,林芮努力给他们创造出的空间,两个人却没有一个主动说话。   倒是封戚不自在地动了动:“你到底想说什么?”   季衷寒深吸一口气,他把当年他和文沅到底怎么遇上,又为什么在酒店一块出来,给交代得明明白白。   “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对文沅有什么不好的心思,我跟她就没有过你想的那种龌龊关系。”季衷寒说。   季衷寒:“还有,你说我脚踏几条船,这种污蔑人的话,请不要张口就来。不管你误会了什么,都不是你想的那样。”   封戚轻笑一声,瞧着不是很信。   季衷寒见了,也没有动怒,只是用最平静的语气问封戚:“正如你所说,我现在怎么可能对女人还硬得起来。”   “我曾经在你身下像个婊子一样,又怎么可能还去糟蹋别的姑娘。”   封戚身体僵住了,话是他说的没错,但这种话从季衷寒嘴里以一种近乎平淡的语气说出,又是完全不同的味道。   他只为羞辱季衷寒而口不择言,但季衷寒却好像陈述一个事实。   季衷寒看着自己的指尖:“我再也不可能去和别人在一起了。”   封戚握紧拳头:“你想说是因为我?”   季衷寒扯了扯嘴角,没能笑得出来:“你知道吗,我真希望那天晚上你没有对我做那些事。”   “也希望那仅仅只是个噩梦而已。”   “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又怎么会想要毁了我。” 第44章   车厢里一片寂静,这个指控或许过重,随着时间的流逝,季衷寒的心一点点悬了起来。   封戚缓缓转过头,唇角是上扬的,眼睛却没有任何笑意:“毁了你,怎么毁了你。因为我是个男人,所以在强行碰你,甚至让你爽得一塌糊涂以后,你就被我毁了吗?”   “也是,被一个男人喜欢确实很恶心。”   说罢,他解开了安全带,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到了季衷寒身前。   季衷寒身后就是座椅,根本无路可退。下意识抗拒的双手,也被封戚强行按住,季衷寒急声道:“你别乱来,这里是露天停车场,随时都有人来!”   “我真是好委屈啊。”封戚没有理会季衷寒的提醒,仍是用那样又轻又低的语气道:“那还不如真把你给毁了。”   季衷寒呼吸变得急促,身体也微微战栗。   封戚鼻尖从他的下巴,滑至颈项。他抓住了季衷寒的领口,大力一扯。   随着布料撕扯的声音,季衷寒从颈项到胸口,尽数裸露在外。   封戚目光在这些部位梭巡着,不一会便选好了位置,他张开口,狠狠咬住了季衷寒锁骨上的皮肉。   季衷寒咽呜一声,疼得身子都想蜷缩起来。   直到在锁骨上留下清晰的牙印,封戚松开嘴:“其实你不是对男人不行,只是唯独我不可以。至于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你恶心我这张脸吗。”   季衷寒愣住了,他的挣扎都停了下来。   他没想到原来封戚早就猜到,他因为封戚和封行路相似的长相,而心怀芥蒂。   封戚没听到他的反驳,沉默了会,才继续道:“你讨不讨厌我,怎么恶心我,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因为我现在根本不在乎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季衷寒望着车顶,鼻子泛起微酸:“不是这样的。”   封戚将手绕至他的小腹,施力按压着:“这么怕我的话,就离我远一点,躲着我,避着我,再也别像今天一样傻傻地送上门。”   说完后,封戚收回手直起腰。他从季衷寒的身体上退开,带走了所有的温度。   季衷寒头发散乱地靠在角落,衣领敞开着露出大片皮肤。再看那锁骨上明显的牙印,暧昧又狼狈。   封戚脱掉了身上的风衣,扔到他身上。然后转身出了车厢,咚地关上了车门。   季衷寒缓了许久,才抓着身上的风衣爬起来。   车窗外,封戚已经走得很远,在十几米外的树下,站定抽烟。   季衷寒即看不清封戚的表情,也摸不透封戚如今的想法。   他努力想要把自己的衣服给整理好,但被扯坏的领口,缺了几颗扣子的衬衣,根本没法恢复原样。   实在没办法,季衷寒只好穿上了封戚的衣服。   那件风衣对他来说太大,只有把腰带扎起来,才能掩盖被扯坏的衣服。   封戚的衣服上全是他的味道,混杂着烟与香水。   季衷寒拉开了车门,车外的空气一下灌了进来,将那裹在他身上的气味都冲淡不少。   他忽然发现,他与封戚是说不通的。他想和封戚讲明对方曾经的行为,对他所造成的伤害。   而封戚却偏执地认为,只因是他做的,所以季衷寒才这么厌恶,反应如此强烈。   但封戚有没有想过,当初的事,要是换成了别人,都不会是今天这样的结果。   季衷寒只会同对方拼了命,根本到不了那步。   他太相信封戚了,相信到哪怕在极度的恐惧和应激下,都只能下意识抱紧了封戚,小声求救。   他在向封戚求救。   可是封戚却把那样的反应,当作他对欲望的需索。   在他的卧室里,在那张恶心的床上,被抚摸亲吻,直到最后一步。   季衷寒看向车窗,光洁的镜面倒影了他此时惶恐又紧张的脸。   但为什么……   季衷寒还是选择迈步走向封戚,距离对方越近,那些因为记忆而引起的害怕,在缓缓散去。   到底是为什么,除了封戚以外,谁都不可以呢?   哪怕到现在,他也只对封戚的触碰不抗拒。   季衷寒没有答案,封戚正背对着他,听到他踩过叶子的脚步声,身体却突然一僵。   封戚好像抬手摸了把脸,声音沙哑道:“你过来干嘛?我不是让你离我远点?”   季衷寒心头一动,隐约起了个念头,于是他没说话。   封戚没听到回应,好似自己都觉得季衷寒不可能过来一样,便说:“我现在心情很差,不管你是谁,有什么事,都别来找我!”   季衷寒叹了口气:“封戚,你是在哭吗?”   封戚勉强地笑了两声:“开什么玩笑,为什么要哭,为了你?”   “别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我就想一个人静一静,抽根烟,你能不能别来烦……”封戚的话还没说完,季衷寒就已经绕到了他面前。   季衷寒清晰地看见了封戚湿润的眼,以及微红的鼻尖。   本来只是猜测,等真的确认事实后,季衷寒反而惊住了。   封戚骂了句脏话,直接掐灭手里的烟,旋身往车的方向走。   季衷寒跟在他身后:“你在哭什么?”   “你是对我感到抱歉吗?”季衷寒追问道。   封戚根本不说话,直到抢先一步上了车,还将车门反锁了。   季衷寒在外面拍了半天车窗,里面的人巍然不动,他拍得手都有点累,人也有点生气。   封戚能不能不要别扭,他是对封戚存有歉意,也想把从前的心结说开。   哪怕两个人回不到之前的关系,也不必像现在这样僵持着,针锋相对。   但即使是要和缓关系,也需要双方配合,只有一个人单方面作出努力,只会是一厢情愿。   季衷寒放下拍到发麻的手,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他晚上还要和这次合作的组员们一起聚餐,大家已经在群里商量好了时间。   季衷寒最后看了漆黑的车窗一眼,无奈地转身离开。   从马路上打到车,直至抵达酒店后,季衷寒给许薇打了个电话,但是对方并没有接通。   许薇知道今晚聚餐的事情,还特意嘱咐他要带上自己。   现在却联系不上,是有什么事吗?   季衷寒干脆找到许薇的房间,按下门铃,看许薇是不是在房间里休息,所以没听到门铃声。   叮咚响声后,里面却传来一声巨大的动静,像是有什么人摔在了地上。   季衷寒吓了一跳,立刻敲门道:“许薇,你怎么了?是不是摔地上了,起得来吗?”   他也有许薇的房卡,是许薇给他的。   “我能不能进来?”季衷寒又问。   里面传来了许薇的声音,脚步声匆匆来到门前:“我没事,你等一下。”   季衷寒松了口气:“刚刚是什么东西摔了?”   “什么也没有。”许薇紧张道。   季衷寒觉得不对,他又敲了下门:“你真的没问题吗?”   许薇强调道:“我真的没问题!”   季衷寒只好道:“那你收拾好了来我房间找我,晚上不是还要去聚餐吗?”   许薇说:“好,我待会就去找你。”   季衷寒走出一段路了,突然又想起要跟许薇说,晚上要喝酒,让她不要开车出来。才走回许薇的房门口,就发现门打开了,景河走了出来。   他往这边看了一眼,分明是瞧见了季衷寒的,却一副全然没看见的模样。   景河伸手往门里一抓,扯住了许薇。   他把许薇拽了出来,搂住许薇的腰,捧住她的头发,强硬又不失温柔地吻住了她。   许薇挣扎了没两下,便渐渐放软了身体。   季衷寒没想过会撞见这样的一幕,他下意识躲了起来,感觉尴尬极了。   许薇与景河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他怎么都没发现?   还有之前许薇不是还很讨厌景河吗?现在又怎么回事?   带着满腹疑虑,季衷寒回到了房间里,不多时,许薇就来了。一进门就跟季衷寒玩笑道:“今晚有姐姐在,谁都灌不了你酒。”   季衷寒摸了摸鼻梁,选择了个委婉的措辞:“我刚刚想回去跟你说,晚上别开车,但是你那时候不太方便。”   许薇怔了怔,很快就意识到季衷寒在说什么。   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那种被好友发现的窘迫与害羞,让她整个羞愤欲绝。   季衷寒安慰道:“我觉得只要你喜欢,我就没关系,不要让我知道他欺负你就好。”   许薇扭捏道:“他能欺负我什么啊,再说了,我又不喜欢他。”   “啊?”季衷寒震惊了。   许薇故作洒脱地摸了下头发:“就算他这次也不是真心的,我也不怕。毕竟他那样的,睡到也是赚到。谁占谁便宜,还不一定呢!”   季衷寒被许薇的观念震到了,好半天才道:“行吧,反正你自己注意安全。”   许薇轻咳一声,她刚刚心里有别的事,没注意到季衷寒的不对。   等她发现以后,立刻双眼如x光扫遍了季衷寒全身。   “还让我注意安全,你又是怎么回事?”许薇问道。   季衷寒莫名:“我怎么了?”   “还怎么了?你就穿着这件衣服回来的?”许薇惊讶道。   季衷寒这才想起身上的风衣,不自在道:“怎么了,这衣服我新买的。”   “你新买个屁,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不知道,这是品牌专门为封戚定制的外套吧!”   “你就差没举着个我和封戚有一腿的牌子,招摇过市了!”许薇恨铁不成钢道。 第45章   季衷寒脱下身上的衣服,果然在袖口以及领口的地方,都看到了绣着rio图案的标记。   许薇还在那里吐槽:“rio真的太心机了,他就是故意的吧,而且你也真是傻乎乎的,他给你衣服你就穿啊。”   季衷寒还没来得及解释,许薇就上手扒他衣服:“赶紧在别人没看到之前给我,我去拿给景河。”   他甚至没能够阻止,就被许薇扯松了身上的外套。这下里面撕坏的衬衣,以及锁骨上的牙印便暴露出来。   许薇瞪着他的锁骨:“好家伙,你们玩得可真大啊。”   季衷寒捂住了领口,分明不是那回事,但又解释不清楚,纠结之中,整个人都有往逐渐发烫的趋势。   许薇一脸有白菜被猪拱的模样,摇头道:“行了,你一个人害羞着吧,赶紧换衣服,群里都在催了。”   晚上要开的会议接洽的是这次拍摄文沅时,在她团队的其他成员。   至于会不会遇见文沅,这真是一件令季衷寒头痛的事情。   万幸晚上开会的时候,文沅并不在场,那位被她喊来送花的男助理倒是在。   他和工作人员以及季衷寒解释道,文沅今晚还有事情要忙,明天所有的拍摄,就交给在座的各位了。   解释完后,又让大家尽情消费,文沅买单。   工作人员们欢呼地和助理谢谢文沅,然后大家就开始喝酒聊天。说正事的倒没几个,毕竟现在也不是工作时间,反正到拍摄的时候,大家就会各司其职。   现在聚餐,主要是互相认识一下。   季衷寒都没怎么说话,酒倒是敬过一轮。许薇发挥了自己的社交才能,很快就与其他人打得火热。   等饭局结束后,大家都一口一个薇姐,喊得亲热。   季衷寒负责送许薇回去,许薇喝多以后,人就会变得很折腾,把季衷寒的一头长发抓乱了,还抓着他的领子假哭道:“臭男人有什么好的,你告诉我啊。”   为了避免许薇继续醉下去,喊出更多八卦。季衷寒捂着许薇的嘴,把人当场带走。   才带到餐厅外,季衷寒满头大汗试图打车,这时路边缓缓停下一辆轿车。   景河从驾驶座出来,客气地冲季衷寒笑道:“我来接许薇。”   季衷寒抱着许薇的腰,刚想应声好,景河便直接过来,把许薇从他手里抢了过去,再轻柔地抱进了副驾座里。   当季衷寒还在为景河那有些粗暴的抢人动作而愣神时,景河便同他说:“季先生,先上车吧,我送你们回去。”   景河这个人说话感觉很稳,总让人不知不觉跟着他的安排走。   于是拉开车门,看见坐在里面没有表情的封戚时,季衷寒才发现不对。   但已经拉开了车门,总不能再关上。   再说了,他做什么要怕封戚。   虽然封戚让他离得远些,但说完这种话以后,躲起来哭的是封戚又不是他。   不知怎么回事,自从发现封戚还是跟以前一样爱哭以后,现在的封戚在他眼里就是纸糊的老虎,光有吓人模样,没有丝毫的威慑力。   封戚本来把头转向窗外,等季衷寒上车后,才对景河说:“我要喝粥。”   季衷寒留意到景河扶着方向盘,看了封戚一眼,景河的眼神就像看着胡闹的小孩一样。   莫名地,季衷寒觉得有点不太舒服。   景河说:“都这么晚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景河还是把车开到了一家砂锅粥大排档,让季衷寒和封戚在车上等着,他下去买。   等景河一走,车上又陷入了尴尬的死寂。   可能是因为喝了酒的原因,季衷寒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时,神经就没崩得这么紧了。   他没再问今天封戚为什么哭,而是说:“你跟景先生关系很好啊。”   封戚好似没想到季衷寒还敢跟自己搭话,半天才用鼻音哼了声,像是在认同,又像懒得理会季衷寒,敷衍他。   季衷寒看着景河西装革履,站在大排档前被烧烤摊的油烟熏得微微皱眉的模样:“他对你也很不错,你说要喝粥,他就去帮你买了。”   封戚皱眉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季衷寒小声说:“没有,只是想到这些年,有他在你身边挺好的。”   封戚吸了口气,发出不耐烦的气音。季衷寒以为封戚莫名其妙的又要生气了,这次不知道要咬自己哪里,便下意识捂住了锁骨。   那里已经很疼了,受不住再来一次。   哪知道封戚看见他的动作,直接开门下车,将季衷寒留在了车上,自己转而走到了景河旁边。   季衷寒没想到竟是这个结果,心情顿时有点复杂。   一时间也说不清到底是封戚对他作出过火的行为好些,还是封戚完全无视他要好点。   好像这两种行为,他都不喜欢。   隔着车窗,他看着车外的两个人。   封戚走到景河身边后,景河因为油烟皱紧的眉头瞬间松了不少,脸上带出了笑意。   那笑容比在面对季衷寒的时候,要真实得多。   景河同封戚说了什么,封戚仍然没有表情,可是季衷寒却能发现,封戚心情并不坏。   老板上菜很快,没一会就有人提着两个打包盒出来。   景河和封戚再次回到车上,季衷寒赶紧把目光收回来,假装在玩手机。   “季先生,这份是给你的。”景河把一份外卖盒递到他手里。   季衷寒没有拒绝,接了下来。他的胃本来就不好,刚刚喝了些酒,晚上吃点粥,就会舒服很多。   车子平稳行驶到酒店的停车场后,景河打开了车里的灯,对封戚说:“小戚,你先回房间。”   这是季衷寒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喊封戚,他以前喜欢连名带姓地喊封戚,哀求的时候喊哥。   这和景河这种像把封戚当亲弟弟的喊法完全不一样,关键是封戚听他的话,提着粥就下了车。   等封戚一走,景河这才公事公办地说:“季先生,我有事想和你谈,方便下车说吗?”   季衷寒抓紧手里的粥,配合下车。   下车后,景河给他递烟,季衷寒看了眼牌子,是封戚身上那股红河的味道。   他没有拒绝,接了过来,刚抽一口就觉得呛人。   景河给完烟,就把烟盒收回口袋里。   季衷寒夹着烟问:“你不抽吗?”   景河温声道:“我没有抽烟的习惯。”   那烟是给谁准备的?   景河似乎瞧出了他眼里的疑问,好笑道:“因为很多客户都有抽烟的习惯,我虽然不抽,但也要为他们准备一些。”   季衷寒顿时觉得脸热,为自己的猜测。他还以为景河竟然贴心到帮封戚随身带烟,又不是全职奶妈,做什么要这么宠着封戚?   景河闲话不多说,直接进入正题。他说,他希望接下来这期拍摄,由他负责封戚。   季衷寒被烟呛到了,猛地咳嗽出声。他眼泪都呛出来,半天才捂着嘴道:“这是封戚提的?”   景河含笑摇头:“不,是我的建议。”   他又不是什么顶有名,特厉害的摄影师,怎么一个两个都要找他?   景河平静道:“我想季先生也注意到了,你和文小姐合作这件事,让小戚心情很不好。”   “他这个人,没有半分自控力。心情差就会酗酒。”   “想必你也知道,他这个人除了脸一无是处。作为模特,上镜前的状态很重要,我不希望我手下的招牌,每天都烂醉如泥,顶着一张肿脸出镜。这很影响他之后的通告,以及品牌价值。”   季衷寒没想到这么照顾封戚的景河,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其实也不应该意外,景河作为一手发掘了封戚的人,自然是在他身上看到了价值才会如此费心。   景河提议让他拍摄,并不是看中他的能力,而是把这个当作安抚封戚的手段。   季衷寒完全有理由相信,为了让封戚能够正常工作,哪怕再过分的要求,景河也会去做。   注意到季衷寒不赞同的表情,景河扬眉道:“放心,我们这边会给出比文小姐那还要优渥的条件。”   他以为季衷寒是不想接受他这个提议。   没想到季衷寒却小声地说:“他没有。”   景河:“什么?”   季衷寒:“他没有除了脸一无是处。”   景河:“……”   或许是看出了景河现在有多无语,季衷寒轻咳一声,转移话题:“可是我们已经先和文沅签约了,应该没办法违约。”   景河找回了谈判的状态:“这点你放心,你们与文小姐那边的合同还在走流程。”   公司与公司之间的合作,往往合同能够走很久。   每份合同在落实之前,不知道要经过几道人手。   景河就是抓准了合同还没落实的机会,下手挖墙脚。   见季衷寒还在犹豫,景河试探性地抛出了一些诱惑的机会。   然而季衷寒听完后,并没有感到很心动的样子。   景河最怕和这种类型的人谈条件,不怕他提出要求,就怕他什么要求也没有。   他快速地转动着脑筋,忽地,他目光落在了季衷寒手里的粥上。   “季先生,你知道今晚小戚为什么要喝粥吗?”   季衷寒本能地望向他,眼神比刚才听到那些条件时,鲜活多了。   景河觉得自己抓住了谈话的脉络,这是最好,也是最明显的弱点。   只要瞧准,就能一击毙命。   “小戚最讨厌喝粥了。”   “因为当年在粥店打工,为了省钱,他每次都会喝店里剩下来的粥。因为喝得太多,都喝怕了,所以现在只要闻到粥味都想吐。”   景河没有用多悲情的语气来叙述,反而是这种平淡的述说,更加让人揪心。   因为足够真实。   季衷寒看向手里的粥,不等他问,景河便给出了答案。   “因为有人喝了酒以后,胃会不舒服。”   季衷寒一下抓紧了手里提的袋子。   景河又说:“当然,小戚也没法确定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因为恶心他,所以每次都要吐。”   “不是的!”季衷寒大声打断道。   他看到景河惊讶的双眼,慢慢低下头:“不是这样的。”   那所有伤人的话,从来都不是真心的。 第46章   季衷寒起了个大早,他看了眼手机时间,距离拍摄开始,还有三个小时。   景河昨夜跟他说,今天直接去拍摄场地就行,至于剩下的事情他来解决。   季衷寒与景河告别后,就回到了房间。   他没有去贸然地敲封戚的房门,主要是就算敲了,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可不管是林芮同他讲的,还是景河告诉他的,都让他封戚有了一种全新的感受。   少了些惧怕,多了些恻隐。   封戚要是知道季衷寒在同情他,怕是又要生气了。   季衷寒心想,封戚知道今天负责拍摄的,会是他吗?   胡思乱想间,季衷寒一连换了好几套衣服。等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打扮时,季衷寒便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抓着头发陷入沉思。   他突然很需要一个人来帮他分析现在的情况,身边的朋友不好开口,或许能求助林鱼。   季衷寒拿起手机,编辑微信问林鱼,上次建议他进行脱敏疗法,这是不是最好的治疗方式。   林鱼回复得很快,他和季衷寒解释道,脱敏不代表着要直面创伤,只是在创伤后所表现的其他症状中,进行脱敏。   季衷寒最明显的症状,就是厌恶与他人有身体接触,那么他就需要找一个他信任的人进行脱敏。   如果季衷寒并不抗拒对方的触碰,就可以尝试一下主动触碰对方。   季衷寒表示明白了,林鱼又说,等下一次两个人见面诊疗时,季衷寒或许可以跟他说一下,这个脱敏已经进行到哪一步了。   分明只是一个正常的治疗行为,季衷寒却觉得林鱼这问题,简直就像在变向问他和封戚进行到哪一步。   这大概就是做贼心虚的人,自己反而更敏感。   林芮给他发来消息,让他去地下停车场的时候,季衷寒都已经把自己的镜头都清理了一遍,还挑了好久单反的参数。   出门时他看了眼对面的门,房门紧闭,安安静静,不见有人出来。   季衷寒蹲下来系了下鞋带,等了一会,始终没有听到出来的脚步声。   他自己都觉得这行为傻,便起身往电梯门走去。   到了地下停车场,林芮将车停在了显眼的位置,并降下车窗同他打招呼。   季衷寒小跑过去,拉开车门,就发现封戚已经在里面了。   封戚穿着一身运动服,双手老实地握在身前,戴着眼罩,塞着耳塞。   林芮从前方给他递了杯豆浆喝和三明治,小声地对他说:“去摄影棚还要两小时,你可以先睡一会。”   “谢谢。”季衷寒接过早餐后,老实地系上安全带。   这种感觉很奇妙,没想到他和封戚还有和平共处在一个私密空间里的机会。   当然,也因为封戚现在正睡觉。   要是封戚醒了,他可能就没法这么淡定了。   早上的马路有点堵,季衷寒一觉睡醒后,外面仍然是拥挤的车流。   他转头看封戚,正好封戚也在此刻掀开了眼罩。   由于光线的原因,封戚的眼睛虚睁了好一会,才逐渐聚焦。   他的眼珠转到季衷寒的方向时,停住了。   季衷寒僵硬着身体,不知道该不该打声招呼。   他就坐在封戚旁边的座位,两人相隔不远。   封戚眼也不眨地看着他,缓缓抬起手。   在季衷寒的注视里,封戚的手轻轻擦过他的脸颊,指尖从发丝中穿过,像是要捧住他的脸,又像只是想触碰他头发而已。   一切都是那么的温柔,在这金色的晨光里,季衷寒温顺垂首,叫封戚握住了一缕头发。   然后,封戚笑了。   直到汽车一声鸣笛,封戚才如梦初醒,看着手里的头发,再看眼前的季衷寒。他猛地松开手,坐直腰,前后左右地望了一圈,仿佛在确认自己有没有上错车,跑错地。   等确认驾驶座上的人是林芮,而不是许薇时,封戚才不敢置信地望着季衷寒。   不等封戚问出口,在前面已经暗中围观很久的林芮适时出声:“是景大哥安排的,这一期是季老师负责给你拍摄,他让我跟你说,对季老师客气点,别老是动手动脚。”   封戚脸都黑了:“他凭什么这么安排,还有我才是你老板!你不听我的听他的?”   “景大哥才是给我发工资的人,你不是。”林芮顶嘴道。   封戚气急:“我能解雇你!”   “你不能,景大哥不会让你这么无理取闹的。”林芮就像拿到了免死金牌一样,使劲反驳封戚。   封戚气得扔了手里的眼罩:“你们太过分了!”   眼罩恰好落在季衷寒脚边,季衷寒弯腰捡起来,刚想放到封戚扶手旁支架上,就发现封戚已经在盯着他。   他握紧了手里的眼罩,本以为封戚会对他冷嘲热讽。   比如昨天让他离得远远的,为什么现在又送上门。   再比如质疑他的目的,怀疑他是否别有用心。   但封戚什么都没说,他只是把自己的运动兜帽拉起来,罩住脑袋,一副闹脾气后,拒绝和任何人沟通的孩子气模样。   季衷寒用纸巾擦拭了下眼罩,轻轻放回了封戚的手边。   等到了摄影棚,封戚就拉开门,大步离开。林芮从驾驶座下来,对季衷寒说:“别理他,大清早的就不正常。”   季衷寒没说什么,只是跟着林芮一起进了摄影基地。   封戚的团队要比节目组里的参赛选手要专业得多,方案一早就制定好了,而且季衷寒作为摄影师,也只是负责其中一组拍摄。   另外几组仍是景河找来的业内知名摄影师张特,按着入行年纪算,张特是季衷寒的大前辈。   看来景河只是单纯想用他安抚封戚,没有多相信他实力的意思。   季衷寒同样不认为自己能够拍出超越张特的作品,只能说尽全力去完成。   不管是文沅还是景河,他们都不是因为相信他的技术而选择了他。   他就好像一件用来争夺的玩具,又或者是竞争的胜利品。   这一点,他昨晚就知道了,只是在听了景河说的那些话后,变得情绪化,在并不理智的情况下,答应了景河。   要说多后悔,也不至于。   季衷寒和工作人员客气地寒暄时,参观张特的准备工作时,甚至有点开心,因为能这么近距离地观摩学习的机会并不多。   就在工作人员忙成一团时,林芮走进来开始清场了。   季衷寒刚开始还不明白,为什么要清场,但很快他就知道为什么了。   这是他第一次感到了后悔。   封戚赤身裸体地横卧在一片大面积的深红皮草上。   他身上挂满了珠宝,用许多钻石串起的装饰性披风,数颗不同颜色的宝石所制成的腰带。脚踝,手腕上皆有同色系的装饰品。   除了私处做了一些遮挡处理,封戚几乎将整个身体都展现在镜头前。   封戚并不端庄地戴着一顶皇冠,身披价值连城的珠宝,成为这光线昏暗的摄影棚里唯一的光源所在,就像人类最本能,最渴望的欲望化身。   季衷寒几乎不敢看眼前这一幕。   张特却在此时对季衷寒说:“你刚刚不是还请教我怎么拍摄吗?有什么能比自己亲自动手能感触更深。”   “我在拍的时候,你可以在旁边帮个忙。”   季衷寒明白,这是张特有心要带他。   这下他就算想走也不行了,走了对不住张特的指导,不走……季衷寒看了眼封戚,目光似被烫伤一样火速移开,根本不敢多加停留。   而封戚作为一个资深的模特,本应该游刃有余才对,可不知为何,他今天的动作多少带了点僵硬。   张特和封戚合作了许多次,他一眼看出了封戚的不对,问他:“要不要给你点时间,或者再让一些工作人员出去些。”   在封戚点头后,张特便又让一批工作人员出去。   到后面,能够帮忙的人已然不多。   这时张特也顾不得那么多,他就像真的对一个小徒弟般吩咐季衷寒做事。   他让季衷寒抱着一束玫瑰,把那些玫瑰散在封戚四周。   季衷寒听了后,没法拒绝,只好照做。   可是捧着玫瑰走近封戚时,季衷寒全程盯着地面,都不敢去看封戚。   直到鞋尖靠近那张红色的皮草时,季衷寒听到了宝石相碰的清脆声。   钻石折射着灯光,落在了他的脸上,他纯白的衣服前,成了缤纷光斑。   季衷寒单膝跪地,将那些玫瑰花铺在了封戚的身前。   不可避免地,他还是看到了封戚的身体。   野性十足,又具有健康光泽的强健体魄,披风和腰带的特殊设计,不可避免地将这具男人味十足的身体,染上了一股引人遐想的色气感。   那一刻,季衷寒就像入了魔般,顺着宝石往上看,直到对上了封戚的眼睛。   封戚比季衷寒还要早发现他的失态,但封戚却什么都没说。   只是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朵玫瑰,咬在了嘴里后,放松着四肢,卧在了皮草上。   他舌尖顶着花枝,让花在自己嘴里轻轻抖动着。   在发现季衷寒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害怕闪躲后,封戚含着花,抬起眸。   他饱含欲望地,看了季衷寒一眼。   (心理治疗全是瞎编,剧情需要) 第47章   张特还在调整镜头,就发现他刚关照过的新人,猛地从模特身前站起来,慌慌张张地走回来。   他瞧了瞧封戚,又觑了眼面红耳赤的季衷寒,这种事在时尚圈里太多,张特也不觉得稀奇,只感慨一句,真是年轻人。   年轻人季衷寒在整场拍摄里,都不敢再去靠近封戚了。   好似封戚是吃人的妖魔,他踏过安全距离,就会被对方连皮带骨地吞下去。   好不容易,等这场熬完,封戚便站起身,带着他那一身金贵的装饰,过来看成片效果。   季衷寒也在电脑旁站着,封戚来时,他没注意,等人站在身边了,又不敢躲。   他还没忘了,封戚刚刚才用了那样的眼神看他。   季衷寒将脑袋低垂着,看着电脑上的成片,人都快跟着钻进去躲躲。   可是电脑里是封戚,电脑外仍是封戚。与他极近地贴着站,赤裸的皮肤若有似无地擦过了他的衬衣。   鼻端传来的是封戚身上混合着化妆品味道的气息,张特让季衷寒切换照片时,封戚恰好伸去点屏幕。   两个人的手与半空中碰撞,尾指相触,仿若有轻微电流走过筋络,酥麻感让季衷寒火速地收回手,紧紧贴在身侧。   封戚的手还悬在空中,没有在意季衷寒的退缩,他指着自己的照片和张特提出了意见,张特同意了。   之后封戚便回到了那块皮草上,继续拍摄。   封戚状态恢复正常后,出片率也得到了提升。   在张特连连夸赞的同时,季衷寒也不愿去想,现在的封戚在镜头面前所散发的情欲感,是不是因为他。   分明只工作了不到两个小时,季衷寒却觉得这是最漫长的两小时,以至于拍摄一结束,他就躲到了摄影棚外抽了两根烟,稳定情绪。   还没歇息多久,景河的电话就打到了他手机上,让他回来拍摄,到他负责的部分了。   再回去,就发现封戚已经穿上了衣服,笔挺的西装将身材包裹着,裁剪将身型都拉得修长,气质却比刚才正派多了,甚至多了几分禁欲。   可袖口外的纹身,以及不好招惹的气质,又让他看起来那么地像一位西装暴徒。   就算上一秒还在彬彬有礼地谈话,下一秒也能掀翻桌子直接动手。   不过这样也好,季衷寒心里松了口气,要不然的话,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拍。   张特私下被景河交代过,要在旁边监督,要是季衷寒实力确实不佳,就给予一定的帮助。   但是一张张照片由摄影机传到电脑上后,张特却发现,季衷寒镜头里的封戚,好像和他所拍的是完全不一样的味道。   这种不一样,不是指造型上的不同。   而是照片不仅能够传达模特的情绪,同样也能展现摄影师的情感。   这是种很微妙的东西,是看到照片的那刻便能感受到的。   季衷寒拍出来的封戚,未免过于暧昧了些。   封戚透过镜头所展现的,是一种异常真实的热烈情感。而作为摄影师的季衷寒,之所以能够捕捉到这些,也说明了他对模特的过分关注。   景河过来问他拍得怎么样时,张特说挺不错,他也是实话实说。   因为这样情况下出来的照片,再坏也不能坏到哪去。   景河抱着双臂道:“那还真是意外惊喜,本来只是把他当作一个安抚剂。”   “我觉得不只是能安抚。”张特不赞同道:“这两个人怕是要谈恋爱啊。”   景河惊讶地望向张特,张特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本来想找补一句开玩笑的,景河却说:“虽然时尚圈里性向不是多要紧的事,但是我觉得他们俩应该不可能在一起。”   张特奇怪道:“为什么不可能,像他们这么来电的很少有,你信不信这两个人,不用多久就能成。”   景河:“那就打个赌吧,我赌他们一个月内不会在一起。”   张特:“赌什么?”   景河:“我最近看上了一辆新车。”   “你就这么肯定他们不会在一起?”张特无语道,竟然还直接挑选赢后的条件了。   张特被激起了逆反心理:“那我就赌他们一个月能成,要是成了,我最近也看上了一套新设备。”   景河笑吟吟地,势在必得道:“因为他们都花了半辈子都没能成,怎么可能一个月就成。”   丝毫不知自己已经成为了赌约主角的季衷寒,完成了拍摄任务后,就躲进了洗手间里洗脸。   不知过了多久,冷水才稍微降低了些许面部的温度。   至于那些照片,他甚至没办法多认真去看,因为只要一看,他都能想起拍摄过程中,封戚到底有多露骨地看着他。   如果目光能化为实质,季衷寒毫不怀疑,刚才在摄影棚里,他的衣服在封戚眼里已经都被一件件剥开了。   封戚甚至像清楚他身体的每寸线条,以及那处皮肤的触感。   他近乎在用目光侵犯他,季衷寒却只能在摄影机后无法逃开,只能承受。   季衷寒抽了数张纸巾擦拭脸颊,站直身,准备出去,这时他却在镜子里看到了封戚的身影。   他吓了一跳,本能地往旁边一闪。   封戚扯松了领带,来到了洗手池前,准备清洗双手。   就在这时,他脖子上一道银光滑落,是项链从敞开的领口中滑了出来,项链上的挂饰也随之落在地上。   那是一枚戒指。   在水流刚出来时,那枚戒指滚动到了地上,于清脆的响声中,来到了季衷寒脚边,他下意识弯腰捡起来,看到这个戒指时,却愣住了。   因为这个戒指实在太眼熟了,这是季衷寒在国外念书时,那个设计系的同住室友所制作的情侣戒指。   这是他给他另一半的生日礼物,季衷寒陪着去取的,当时室友为了这个设计,整日在屋子里画图。   季衷寒那几个月不断地被室友问询意见,被迫对这款戒指印象深刻。   按理说这应该是独一无二的戒指,为什么会在封戚手上?   封戚用纸巾擦掉手上的水珠,伸手到季衷寒面前:“谢谢。”示意季衷寒还给他。   季衷寒捏着那枚戒指,没有立刻还回去:“这是你在哪买的吗?”   封戚皱眉道:“忘了。”   季衷寒看着戒指上的磨损程度:“戴了挺久了吧,怎么会忘了。”   封戚语气却突然恶劣起来:“忘了就是忘了。”   季衷寒不想惹封戚生气,他把戒指放到了封戚的手里。   封戚的好心情就像随着项链的断裂一起消失了,他动作有些粗暴地夺回了戒指,塞进口袋里。   季衷寒因为这个戒指,满腹疑虑。但又忍不住说服自己,戒指的款式来来去去就那么几种。   可这个戒指的形状,是室友男朋友的名字字母的变体设计。虽然作出镂空的形状,但是j字还是在上面很清晰地展现了。   这样的戒指,怎么会从国外来到国内呢?   难道是后来他室友把这个设计给卖了?   当晚,季衷寒忍不住给还在国外进修的室友打了个越洋视讯通话。   室友那边才起的床,睡眼朦胧地同季衷寒说:“你最好是有重要的事。”   季衷寒直接问道:“你是不是把你男朋友的情侣戒指给卖了。”   室友睁大了眼:“你在说什么鬼话!”   这时室友旁边冒出了个脑袋,是室友的男朋友。   一个有着蓬松的黑色卷毛,笑起来像狗狗的大男孩。   他热情地冲季衷寒打招呼,还连声撒娇:“我好想你啊季,想你做的鱼香茄子。”   室友把男友的脑袋按了回去后,将对方手上戒指伸到了季衷寒面前:“我再穷也不会卖了这个好吗?”   季衷寒让室友把戒指伸到镜头前,仔细确认。   果然,这就是封戚手上的那款,他没认错。   季衷寒说:“我说的不是这个戒指,我问的是你有没有把设计给卖了?”   室友茫然地想了一会,突然想起什么:“那个制作戒指的人,确实把我的戒指卖给了别人。店长发现以后,就把他开除了,还跟我道歉了很多次。”   “那个人给了很多钱,好像还刷了信用卡,就算欠债都想要,所以做戒指的师傅鬼迷心窍,就复制了一款同样的给他。”   “但他只要小吉手上这个,没有要我的这款。”   说着室友又生气起来:“难道我这款就不好看吗,他凭什么不要,没眼光!”   季衷寒怔怔地看着那枚戒指,脑海里拼凑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真相。   室友这枚戒指,是给小吉圣诞节的礼物。   圣诞节的前一夜,是平安夜,季衷寒陪着室友去取戒指。   那时候天真的很冷,印象里,那是最冷的一年。季衷寒在温暖的店里,脱去了大衣,他百无聊赖地等着室友领取戒指,再去找男朋友度过一次甜蜜的夜晚。   这时候室友凑到了他身边说:“把你的手伸出来一下。”   季衷寒听话地抬起了手,室友把戒指推到了他的无名指上:“你跟小吉是同一个型号,所以你感觉怎么样?适合吗?”   他转了转手上的戒指,对室友笑道:“很适合,我想小吉会喜欢的。”   季衷寒和室友从温暖的室内走出来时,他被冷得直想埋头走路。   就在这时,他撞到了一个人。   道歉还没说出口,那个人就匆匆地走过了他。   季衷寒回头,只来得及看见那个人,仅仅穿着一件黑色连帽卫衣的背影。   虽然因为寒冷而将背脊佝偻着,却依然那么像他认识的一个人。   室友拉了拉他的胳膊:“你在看什么?”   季衷寒说:“你觉得异国他乡,会遇到你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人吗?”   室友说:“谁知道呢。”   季衷寒说:“你等一下,我……”话还没说完,只听广场上钟声响起,是午夜已过,圣诞节到了。   人群开始欢呼,季衷寒再也找不到刚才那个熟悉的身影。   室友打着冷颤问他:“你怎么不走?”   季衷寒看着拥挤的人群,低声说:“应该是认错了吧。”   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还会遇见封戚。 第48章   是啊,现在想来,怎么就不可能呢。如果封戚当年真的喜欢他,甚至是爱他,不是他所以为那种懵懂间有的好感,脆弱得不值一提,那封戚怎么可能不来找他。   封戚不就是会为了在意的人,不顾一切的性子。   季衷寒心砰砰地直跳,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此时此刻到底在紧张什么。   室友还在电话里感慨:“说起来,买我这个戒指的人可真有钱啊,他干嘛不直接来找我买,足足五千美金啊,虽然是情侣戒指,但他要是把这钱给我,我也能把小吉手上这个拔下来给他!”   这话引得小吉吵吵闹闹地打室友。   季衷寒已经没心思继续听下去了,他勉强地和室友说了再见后,挂了室友电话,找出了林芮的微信。   他在微信上问林芮,封戚当年消失的那个月的具体时间。   林芮回了个问号,季衷寒舔着干涩的嘴唇,手指颤抖着,连着输入了好几个错字。   好在林芮不等他催促,便回复了他。   她说,六年前的冬天吧,十二月吧,我记得天气非常冷。   季衷寒将时间点对了一下,正是室友设计戒指的那一年。   在他回过神前,他的问询就已经发了出去,他问林芮:“他失踪那会,是不是花了很多钱?”   林芮直接回了一句:“你怎么知道?”   季衷寒:“是不是将近三万多。”   这回林芮沉默了许久,终于回复道:“我们真不知道他去哪了,又干了什么。只知道他那个月花了挺多钱,所以后面封叔叔才会用断了经济来源来威胁他。”   林芮还在为封戚解释:“他肯定是没有别的不良嗜好的,我保证,他一定是用在重要地方了。”   “而且他后来也没有靠别人帮助,自己把这个钱还上了。”林芮试图为封戚加分,表明对方并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   季衷寒几乎要笑出声了,可如果他面前有镜子,他就会发现自己的表情其实根本就是要哭出来。   哪有什么重要的事,只是封戚傻乎乎地买了一个,以为是属于他的戒指。   所以后来的日子为什么这么苦,都是因为这个戒指吗?   季衷寒控制不住去想,想封戚的感受,想他之后的心情,想他到底该有多难受,难受到直至现在,都迟迟放不下。   重逢后的每一次亲吻,都只是单纯地为了羞辱他吗?   如果真有那么恨他,那是不是仍是爱着呢?   季衷寒惊觉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险些握不住手机。他眼眶发涨,脑袋发烫。就像喝醉了酒一样眩晕,又似被过多的信息撑涨了头脑。   他甚至在想,如果那时候他在国外,认出了封戚,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但封戚该恨他的呀,他不该还喜欢他。   封戚最恨的不就是他的隐瞒,他知道了梅玉玲和封行路的事情,却没有说出口。   直到事情败露,封戚来寻他。   封戚多了解他啊,知道以他的性格,不该是如此表现。   可季衷寒装不出来,在封戚的逼问下,到底是露出马脚。   至那以后,对封戚来说,他和梅玉玲就是一伙的,跟封行路更是狼狈为奸。   得知梅玉玲和封行路的丑事后,林锦当天就搬出家去,不日便寄来了一张离婚协议,她自然是不要孩子的。   封戚都十八岁的成年人了,她不需要继续进行赡养义务。   反观他家这边,季广平在思考了足足一个月,得出的答案是让梅玉玲辞职和他一同去美国,他可以原谅她的不忠,也不愿家庭就此破裂。   封戚将他按在床上的时候,是真的在恨他。   恨他是梅玉玲的儿子,恨他替梅玉玲隐瞒,更恨他和文沅纠缠不清。   封戚在机场的时候对他说,只要他留下来,他就会原谅他。   季衷寒仍然做出了选择,他选择离开。   而封戚在那时候不也同样做出了选择,都将他送的头盔扔掉了,为什么还要傻傻跑来国外找他。   为什么还要花那么多钱买一枚戒指。   如果真像封戚所看到的那样,这戒指是他和别人恩爱的证明,封戚买下同样的戒指,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态。   难道这不是一种自我折磨吗?   季衷寒脑子里一片乱糟糟的,像是有许多人在里面敲锣打鼓。   太阳穴更是一跳一跳地疼,疼到他恨不得要去对面敲封戚的房门,问封戚到底在想什么!   季衷寒也确实这么做了,他来到了封戚房门前,大力敲门。   可当里面传来脚步声的时候,季衷寒又开始后悔,他不该这么冲动。   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因为封戚已经不耐烦地拉开房门。   封戚看见他的时候,诧异极了。   但很快,封戚就回过神来:“你在发什么疯,我不是让你别再靠近……”   季衷寒快速道:“六年前你是不是来找过我!”   封戚哑然一瞬:“你说什么?”   “戒指,那个戒指是我朋友专门设计的,你不是买下来了吗?”季衷寒说。   封戚的表情瞬间变得很复杂,但仍嘴硬道:“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问过林芮了,六年前冬天你消失了一个月,圣诞节前夜,我陪我朋友在戒指店里挑戒指,出来的时候我撞到了一个人,那个人是不是你!”季衷寒声音控制不住地变大,在说完后,他只觉得脑子更晕了。   也不知道封戚是不是要转移话题,他竟然看着季衷寒问:“你是不是喝多了?”   季衷寒上前一步,想说你别转移话题。   而下一瞬,他只感觉天旋地转,险些摔倒。   然后他就被搂住了,封戚一只手搂着他,一只手按在他额头上:“我就说在发什么疯,原来是发烧了。”   季衷寒这才发觉,自己的呼吸原来已经在发烫。   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是刚刚头痛时,身体已经发出了警示,却被他无视了吗?   他想推开封戚:“你还没回答我的话,你六年前……”   “闭嘴!”封戚粗暴地打断他,紧接着就把他连搂带抱,扶到了床上。   季衷寒看到床就想躲,他的不配合让封戚更不高兴,按着他肩膀诗图用被子把他裹起来的时候,季衷寒恍惚间觉得面前这幕和多年前的重合了。   他态度异常激烈地抵抗着:“我不要,你松开我。”   抵抗间,封戚被他乱挥的手打到了下巴,顿时动怒道:“你他妈就是想过来惹我生气的是吗!”   季衷寒坐在床上,手里抓着被子,不敢说话,甚至有点委屈。   他很想说,他不能睡床,可是这件事没法和封戚说,说了也只会扯出更多别的问题。   封戚焦躁地在床边来回走了几步,便来到床头柜前,大力拉开抽屉,从里面翻出一盒药,扔到季衷寒身上:“你不用担心我对你做什么,既然你不想躺下,就拿着你的药回你房间去!”   季衷寒松开了被子,站起身,他来到沙发上坐着,小声说:“我不回去,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封戚坐在了床上,抹了把脸,看起来快被季衷寒给烦死了:“你让我回答你什么?”   “六年前你不是找过我?”季衷寒执拗道。   封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然后呢?”   季衷寒被反问得有些懵:“什么然后?”   封戚轻轻吁出一口气:“你想知道我找没找过你,为什么?”   季衷寒有点转不过弯来,他甚至有点没搞懂封戚在说什么。   可能是因为在发烧的缘故,他的思绪都是迟钝的,比往常还要慢了半拍。   封戚烦闷地拿出烟,刚递到唇边,又看了季衷寒一眼,无声骂了句脏话后,就把烟给扔到了一边:“就算我六年前找过你,对你来说有什么区别?”   怎么能没区别呢,他如果早知道的话……   封戚好似看穿了季衷寒此时所想:“没有区别。”   他近乎笃定地下了结论。   这些季衷寒在短时间考虑过的问题,已经在这些年里,被封戚反复思考过了。   所以他能比季衷寒更快地找出答案。   封戚没再看季衷寒:“就像我说的,即使你喜欢男人,你也不会喜欢我。”   季衷寒嘴唇动了动,没能说出话来。   封戚:“不管给你戒指的那个是你男人,还是你所谓的朋友。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这都没有区别。”   “因为你会喜欢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喜欢我。”   “只要我是封行路的孩子,你就不会选择我不是吗?”   封戚第一次这么平静地与季衷寒说话,这几乎能算得上是他们第一次好好谈话。   上一次还是季衷寒在车里主动同封戚沟通,封戚的反应是逃了。   季衷寒现在才发现,为什么当时封戚想逃。   就像现在,他也想逃。   他看着封戚站起身,一步步走向他。   封戚朝他伸出手,他摸了他的脸。   而季衷寒的反应是,他躲开了。   封戚看着自己碰空的手,忽地笑了笑,笑得有点累,有点倦:“你看,我都说过了,不会有区别。”   “让我告诉你,如果我在六年前真的出现在你面前,你会是什么感受。”   封戚直视着季衷寒的眼睛,亲自动手,用言语把自己给撕得鲜血淋漓:“你只会觉得厌烦。” 第49章   那刻,季衷寒几乎觉得整个心都被封戚的这句近乎自贬,又那么自暴自弃的话语,给狠狠攥住了,酸涩一点点蔓延开来,连带着眼眶都轻微发热。   封戚看清他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动容,他只是闭了闭眼,往后退了几步:“你不是怕我吗,继续怕着吧。”   季衷寒主动站起身,靠近封戚:“我不觉得厌烦。”   他试图让自己的语气更加真挚一些,甚至想主动牵住封戚的手,用以弥补自己刚才的躲避。   季衷寒:“如果当年我……”   封戚好似感觉和季衷寒根本说不明白:“就算你不觉得厌烦,那你会接受我吗?”   季衷寒没能立刻答得上话,于是封戚抓住了他的腰,非常轻易地,他将季衷寒搂到了怀里。对方的额头撞在封戚的肩膀时,他既诧异于季衷寒的不躲避,又愕然于这人的配合。   他稍微侧过头,鼻尖旁的就是季衷寒的头发。   这个人的味道,这么些年了,还是没有变过。   从他的角度看,只能看见季衷寒垂下来的眼睫,紧张而发干的嘴唇,颧骨因为发烧而泛起的红晕。   季衷寒虽然被拥抱时没有挣扎,但身体仍在细细颤抖着,像是本能在拒绝,理智却压抑了这股感受。   这让封戚一时间都产生了一种错觉,就好像他对季衷寒来说太重要了,这人甚至装作不害怕他,不违逆他的模样。   然而这种伪装,却让封戚更想把他撕碎。   而季衷寒只是在思考封戚所提的这个问题,他能够接受封戚吗?   且不提他到底喜不喜欢男人,就算他能接受男人,封戚与他之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还能若无其事的在一起吗?   因为梅玉玲,林锦离开了封家,至今都不见封戚,封戚的家庭也因此而破碎。   因为他,封戚吃了这么多苦。   季衷寒现在都记得,封戚见到他的第一面后,扯着他的头发说,他留长发的模样,更像那个婊子。   他知道封戚到底在羞辱谁,他的母亲梅玉玲。   正如当年他对封戚像封行路那样耿耿于怀,封戚看到他这张脸,难道不会恶心?   即使因为当年得不到的执念,短时间能够被情感所左右,但日子一久,这些心结总会想眼中沙,肉中刺一般暴露。   沉思间,封戚却把他推到了墙上。   后脑勺猝不及防下,撞到了墙面,引起他一阵更加激烈的眩晕。   季衷寒闷哼出声,还未来得及喊痛,嘴唇就被封戚吻住了。   封戚的吻从来都那么野蛮,占有与吞噬,强横又侵略。   封戚凶狠地撬开他的齿关,纠缠他的舌尖,不知餍足地进犯着他的一切。   他的衬衣被从裤腰中抽出,封戚的掌心从他呼吸急促而起伏的腹部略过,揉过他的背,抚过肋骨,然后重重掌住了他的左胸。   季衷寒毫不怀疑,他剧烈的心跳都要从那薄薄的肌肉下,跳到封戚的掌心里。   舌尖发麻,脑袋缺氧般眩晕,被蹂躏的地方又痛又麻。   身上的皮肉被人掐得太紧,而轻微发疼,这股疼意却无形带着一种叫人无法抗拒的甜美,像糖心在身体内部化开,涌动着往所有升温的地方走。   他好像陷进了一汪浓稠的蜜糖里,身体四肢都沉重得无法动弹。   直到鼻腔哼出软弱的声音,那黏腻的喘息让季衷寒的大脑找回了些许神志。   他避开封戚失控的吻,躲闪着喊停。   当封戚好似全然听不见了,他红着眼,贪婪地将季衷寒盯着。   没人能够让一头已经进食到一半的猛兽停下来,是季衷寒自己不逃跑的,封戚脑子里闪过了这个念头。   封戚松开掌心里被揉捏的发烫的皮肉,转而掐住了季衷寒的腰身,把人往墙上抵。   迷乱间,季衷寒再次被抵在墙面,夺去了所有的声音。   没有尽头的亲吻仿佛像一场令人失去理智的醉酒,身体因为发烧而引起的高温,都在此时犹如情动的热潮。   这热潮席卷了两个人,直到推搡间,季衷寒倒在了柔软的床上。   他逐渐清醒过来,并开始推拒。   封戚却不肯停,他扶住了季衷寒下巴,捂住那颤动的嘴唇。季衷寒头发散乱地铺在了床上,有几缕遮挡住了双眼。   他俯下身含住了季衷寒喉结,一路往下。   解开了衬衣,抽开了腰带,正要扯下那个拉链。   接着,封戚的所有动作都停住了,因为他感受到季衷寒的身体正在有规律地颤动着,小腹因为抽泣而收缩,季衷寒哭了。   季衷寒哭得很安静,眼睛茫然地睁着,眼泪接连不断地往下落,没一会就湿透了鬓角与床单。   季衷寒不喜欢哭,他和封戚不同,往往是被逼到极致了,才会有所表现。   这一点,封戚比任何人都要明白。   他停住了动作,好半晌,才苦笑地扯了下嘴角,没有要继续下去的意思了。   正如他亲手脱下来的一样,他缓慢地将季衷寒的腰带、纽扣,一样样归位。之后便准备起身,离开这个房间。   还未起身,就感觉到衣服一紧。   封戚回头,便瞧见季衷寒的手指牵住了他一片的衣角,不是很用力,最起码封戚想要离开,是能够挣脱这两根手指的。   但是他没走,他就这么荒唐地,被这两根手指给定住了身体,留在了原位。   季衷寒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短暂地失去了一会意识,等再次醒来时,他已经在自己的房间,手上插了输液针。   旁边坐着的是许薇,见他醒来,一脸焦急地扑了过来。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许薇连声道。   季衷寒要了水,舒缓过干得快要冒烟的喉咙后,哑声道:“封戚呢?”   许薇尴尬道:“录节目去了,本来我们不是负责rio的拍摄吗,你身体这个样子,肯定是没办法继续了。”   季衷寒坐直腰,忍着生病的难受道:“我没事,可以去现场录制节目的。”   许薇按着他的被子:“别勉强了,你今天就好好休息吧。”   说完后,许薇又说:“你放心,景河不会算你违约的,咱们这是不可抗力的因素,他要是找你麻烦,我跟他算账。”   季衷寒扯了扯唇角,想露出个笑来,他失败了。   许薇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像是想说些什么,但却没能说出来。   最后,她就像个大姐姐一样,揉两下季衷寒的头发:“饿不饿,我在外面煮了粥,端一碗进来给你。”   季衷寒点头,许薇便出了卧室。   等许薇一走,季衷寒便立刻从床上起来,推着输液瓶,来到了浴室。   镜子里,他脸色惨白,憔悴不已。   只有肿胀的嘴唇,和脖子上的吻痕清楚地显示了,他曾做过什么。   这些痕迹,许薇必然都看见了,但她什么都没问。   季衷寒单手洗了张帕子,拽着湿到滴水的毛巾,擦了把脸,试图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稍微好一些。   许薇的声音从浴室外传来,她问他去哪了。   季衷寒主动拉开门,对许薇说:“我洗漱一下。”   “这瓶药水要输多久?”季衷寒问。   许薇:“还有半个小时吧,这医生还不错,你烧退得挺快的。”   她扶着季衷寒回到床边,季衷寒拒绝道:“去沙发上喝吧。”   许薇只好把沙发的枕头堆好,让季衷寒靠在上面,再把热乎乎的鲍鱼粥盛了上来。   季衷寒喝了几口后,许薇才小声问:“医生说你身上没什么伤。”   他握着勺子的手一顿:“能有什么伤啊,你别胡思乱想。”   许薇不知该说什么:“要是这个节目实在录得不开心,我们就回去吧。”   季衷寒将粥送到嘴里,咽下去后,才抬起眼,对许薇说:“别闹了,违约金要十倍,我们赔不起。”   许薇咬牙道:“但我们也不能这样任由别人欺负啊。”   季衷寒沉默地喝了大半碗粥,才用纸巾擦拭嘴角。   他坐在沙发上,头发散在身后,白色的睡衣和病情让他看起来很虚弱。   许薇看着都心疼,只觉得季衷寒被欺负了,却不敢说。   rio那个强取豪夺的混蛋,许薇牙痒痒地想,季衷寒不知道,她已经和景河闹过一轮了。   发现季衷寒这个模样晕在封戚的房间里,她险些想报警。   好在景河及时找来医生,给季衷寒做了全身检查,证明了什么事都没发生,她才罢休。   不过心里仍然将信将疑,生怕这个私人医生跟rio是一伙的,狼狈为奸。   现在季衷寒亲口说没事,她才放下心来。   季衷寒发了一会呆,才同许薇说:“你为什么会觉得他欺负我?”   这问题让许薇顿时哑口无言。   季衷寒像是在问许薇,又像是回答自己:“我学了这么多年的柔道,怎么可能还会被人强迫。”   “你不是在发烧吗?”许薇反驳道。   季衷寒撑着脑袋,失神地望着墙上的一个点:“你说我有没有可能……是喜欢男人的?”   这个问题,他一直没有听到许薇回答。   他回过头,正想和许薇寻求答案。   却发现许薇的表情相当微妙,她错综复杂地看着季衷寒:“你……不是都和封戚睡过了吗?”   “亲爱的,那什么……直男是不会对同性起反应的。” 第50章   许薇说完这番话,就见季衷寒怔然地望着她,仿佛她说的话有多离谱,又十分荒唐。   她迟疑地问:“难道不是?”   季衷寒舔了舔肿胀的唇,冲她摇了摇头:“不,你说得对,是我一直没想明白这么简单的事。”   性向这种事,为什么叫性向,因为证明取向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就是性。   季衷寒从未跟旁人有过恋爱关系,只对极个别人有过好感。   至于肉体上的接触,目前为止,也只有封戚一个人而已。   他既然厌恶和封戚纠缠中,从而产生情欲的自己,不就变相地表明,他是能接受男人的。   季衷寒以为,他懵懂有过好感的都是女性,就是个直男。   却没想过,被他一直无视的欲望,才是最直白的证明。   要他立刻接受自己的性向转变,也是件非常艰难的事。   季衷寒抱着枕头,窝在沙发上萎靡不振。   许薇以为他还不舒服,劝他去医院检查一下。   季衷寒说:“一会我就去节目现场。”   他不可能在酒店里躲一辈子,况且进了这个综艺,签下这份合同,这一切就都是工作。   季衷寒心里给自己打着气,吊完剩下的药水,他换了套衣服,便跟许薇一起前往录制现场。   今天的综艺是晚上十点才开始录的,封戚今日拍摄的不再是硬照,而是产品宣传。   他作为导师,要给出最完美的范本和例子,这之后,模特们才根据他所拍摄过的主题,进行自己的创作发挥。   本来今日的拍摄,仍和上次一样由季衷寒负责一部分。   但季衷寒突然身体抱恙,就由张特过来给封戚拍摄。   来到现场,季衷寒才发现节目录制的内容变了。   因为这个节目有脚本,导师们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有规划。   这既然是封戚个人拍摄的内容,文沅又怎么会在现场呢?   季衷寒来得晚,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见文沅和封戚同在摄影棚里站着。   文沅梳着干净利落的高马尾,一袭剪裁利落冷硬的皮风衣。少有的上了浓妆,在封戚身旁,也不显得气势不足。   文沅和封戚换了数个姿势,全程都没有什么沟通,脸上更无表情。   只有偶尔张特要求了,文沅才纡尊降贵般抬起手,稍微碰一下封戚。   季衷寒来了以后,便自然地来到张特身边帮忙。   张特本来还想转头同季衷寒打声招呼,一看镜头里的封戚和文沅,都突然间打了鸡血似的来了精神,他顿时就把季衷寒给忘了,接连按下快门。   季衷寒忙于工作,忽略身体上的不适,没多久就弄出了一身汗,反而感觉好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药效发挥了作用。   等中场休息时,文沅便踩着高跟鞋,婀娜地来到季衷寒身旁,柔声道:“你太过分了,明明是我先找的你拍摄,你怎么还是被别人抢走了。”   季衷寒觉得文沅这个抢的字眼,用得他心里不是很舒服。   不过对于从文沅的团队里离开,而去拍摄封戚这件事,季衷寒还是感觉到抱歉的。   他歉然地对文沅说:“还有很多比我优秀的前辈,由他们负责文小姐的拍摄会更好。”   文沅压低了声音:“可是你在这也只是给人打下手而已,在这当助理,还不如去我那当摄影师。”   季衷寒不疾不徐道:“能在张老师手下学习,是我的荣幸。”   文沅恼怒地瞪他:“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死脑筋!”   季衷寒转头找了下许薇,对文沅道:“我经纪人好像找我,你坐下来休息一下吧。”   说完后,不等文沅回话,季衷寒立刻疾步离开,生怕被文沅吞了一般。   许薇本来还在餐车那里装咖啡,一回头就看见季衷寒这副被狗撵的模样:“怎么了?”   季衷寒问:“文沅今天这么也在这?”   许薇早就打听过了:“是文沅主动跟节目组提出的要求,而且她本来就是这款产品的代言人,投资方那边直接就拍板让她和封戚一起拍摄。”   季衷寒听后若有所思,许薇却误会了:“你是不是担心他俩旧情复燃?”   都怪封戚那个招花惹草的双性恋,文沅和季衷寒都要招惹,许薇愤怒地想。   季衷寒倒没想过有这个可能性,被许薇这么一说,却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如果文沅早就知道,封戚喜欢他,那么文沅必不可能爱上他。   文沅招惹他的行径,无非就是想惹封戚生气。   她最在意的人,应该是封戚。   想通这点以后,再回头看文沅,就发现她站在封戚面前,不知道跟封戚说了是那么,封戚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拖到自己身前。   因为两个人的动作幅度都不是很大,加上文沅的表情挺放松,旁边的人不清楚他们到底是不是在吵架,都不敢上前。   文沅仍在笑,直到景河上前说话,封戚才松开了抓住文沅的手,转身离开。   景河客气地安抚完文沅后,便过来对季衷寒说:“能麻烦你送杯咖啡去小戚的休息室吗?”   不等季衷寒答话,旁边的许薇就说:“我们衷寒是摄影师!不是助理,不许随便使唤他!”   景河被许薇怼了下,面容僵硬,目光转而落在季衷寒身上,无形施加压力。   季衷寒便道:“可以,他的休息间在哪?”   许薇抓着他:“你不想去的话,我就去帮你送。”   季衷寒对许薇摇了摇头:“没事的,我去送就可以了,你在这和景先生聊会。”   说完后,季衷寒便拿多了一杯咖啡,按照景河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封戚的休息间很好找,门上贴着名字牌,季衷寒只需轻轻一扭门把手,就能进去。   刚一推门,封戚冷硬的声音就从里面传来:“先别进来。”   季衷寒推门的动作不见停顿,他看见封戚站在化妆镜前,微微弯着腰,双手撑在桌面上,眼眶有点微红。   他正恼怒地瞪向镜子,看着进休息间的来人。发现是季衷寒后,封戚迅速地回身,毫不客气道:“出去!”   季衷寒把手里的咖啡,放在身侧的长桌上:“景河让我过来给你送杯咖啡。”   封戚并不感激:“多管闲事!”   季衷寒忍不住道:“他挺关心你的,你不应该对关心你的人这种态度。”   封戚没想到,季衷寒竟然还敢对他说教,他注视了季衷寒好一会,才低声道:“你是不是脑子坏了?”   季衷寒无奈道:“不是。”   封戚冷笑道:“任何一个有脑子的人,都知道离我远一点。你都被我折腾成这样了,还不知死活地往我面前凑,你到底在想什么?”   实际上这个问题,季衷寒都不能够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如何能够给封戚回复。   季衷寒抿抿唇:“你……放心,我会听你的话,离文沅远一点,不会跟她发生任何的纠葛。”   “你觉得你说的话可信吗?刚才跟文沅说说笑笑的又是谁?”封戚道。   季衷寒觉得封戚简直不可理喻,他什么时候跟文沅说说笑笑了,他跟文沅甚至没有几句话的交流,就已经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封戚却把季衷寒的沉默当作默认:“你要去文沅那里你就去,别说我没提醒过你!”   说完后,封戚又转过身,粗暴地拿起桌上的香烟,含进嘴里,试图点火,却半天都点不着。   季衷寒发现封戚的不对了,哪怕他和封戚已经将近八年没有接触,但曾经的相处做不得假,他能看出封戚的状态非常不好。   整个人就像困兽一般,焦虑又紧张。   季衷寒走过去,接过封戚手里的打火机的时候,发现对方的手指冰得厉害。   他点燃火,给封戚点了烟。   封戚撇开头,将烟从嘴边取下来熄灭,还没说话,季衷寒说:“没事,你可以抽,我也抽烟。”   “谁说是为了你不抽了!”封戚嘴硬道。   季衷寒收起打火机:“好好好,你不是为了我,你只是突然不想抽了而已。”   封戚皱紧眉,第一次被季衷寒堵到说不出话来。   他眯眼打量季衷寒:“你胆子大了很多啊。”   季衷寒不理会这句话,反而问:“文沅和你说了什么?你为什么要哭。”   “谁哭了。”封戚不屑道。   说完后,他绕过了季衷寒,走出了休息间。   休息间外面的走廊,是应声灯,正在拍摄的时候,没有多少工作人员过来。   季衷寒跟着封戚,一步步走过那些应声灯,看着灯亮起,又等灯熄灭。   然后封戚站住了,他在走廊的拐角停住,动弹不得。   季衷寒不明白封戚为什么不走了,他来到封戚身边,顺着对方的目光望去。   他看见了一个他绝对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的人,也突然明白了封戚刚刚在休息间里,为什么会是一副欲哭模样。   不远处的聚光灯下,林锦仍是风韵犹存的模样,她和文沅穿着同色系的外套,两个人亲热地拉着手。   谈笑间,林锦伸手抱住了文沅,眼里喜爱和宠溺,一眼可见。   季衷寒迅速地望向了封戚,封戚傻傻地望着那处。   下一秒,季衷寒就看见封戚的眼泪落了下来。   那眼泪就像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心上。   酸疼得要命。 第51章   就算季衷寒不明白林锦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和文沅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但不妨碍他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封戚哭了。   没有谁能比他更清楚,封戚到底有多喜欢自己的妈妈。   深爱着林锦的封戚,并没有换来相应的爱。   好像这个世间的事总是这样,感情不是付出,就有会收获。   对他是如此,对林锦也是这样。   季衷寒在自己后悔之前,主动牵住了封戚的手。   他把人牵着往休息间的方向走,期间封戚没有挣扎,顺从地随在他的身后。   掌心里的手指仍是冰冷,叫季衷寒忍不住握得更紧些。   推开休息间的门,打开照明灯,他在镜子里看见了封戚的脸。   封戚的眼泪并没有停,只是哭得很安静,没有任何声响。   这种憋着的方式,反而更让季衷寒觉得难受。   他把封戚安置在了椅子上,找出湿巾,递给封戚。   封戚没接,也没说话。   季衷寒叹了口气,正要伸手要给封戚擦拭眼泪的时候,就被封戚攥住了手。   封戚沉默地望着他,眼里似有许多话要说,却在当下一句都说不出来。   季衷寒哄孩子般道“一会还要出去录节目,你哭成这样,很多人都会发现不对。”   封戚没松开手,季衷寒想了想,又道“你想被文沅看见这个样子吗?”   就算不清楚文沅和封戚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事情肯定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果然封戚听到这句话后,就松开了他,季衷寒得以顺利地给封戚擦掉了眼泪。   他蹲在封戚面前,折叠好了手上的湿纸巾后道“你要在这里冷静一下吗?我可以出去帮你看着门。”   说完后,他望向封戚,希望得到对方的回应。   可是封戚仍没有说话,季衷寒心里有点失落,但也能理解封戚现在的心情。   他扶着膝盖站起身,正准备出去的时候,腰上却一紧,封戚伸手搂住了他的腰,将脸完全埋进了他的肚子里。   季衷寒怔住了,他没想到封戚还会在他面前暴露脆弱。   从他的角度看,不能看清封戚的脸,但是对方的每一记抽泣,都能通过呼吸的震颤,传遍他的全身。   他垂在双侧的手,僵了许久,才缓缓抬起。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   季衷寒弯腰搂住了封戚,只要封戚还需要他。   他就似从前一样,轻轻拍着封戚的背。   封戚搂着他腰的力道很紧,几乎像是想将他勒进自己的身体里。季衷寒触碰他的头发,后颈,在到肩膀拍打。   曾经他熟练这每一个步骤,如今找回来,却也不难。   这个时隔多年的拥抱,是被敲门声打断的。   景河推门进来,本在说话,却在看见里面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时,没了声音。   季衷寒顿时手忙脚乱,心虚慌张得像被人抓了一场奸。   封戚自季衷寒的腰腹抬起通红的眼,用目光送了景河一个滚字。   景河不知这两人在搞什么鬼,他只知道目前情况太乱,他得整理现状。   “林锦要来的事情,你知道吗?”景河问。   封戚直起腰,却没有松开搂着季衷寒的手“不知道。”   季衷寒想站好,但封戚不撒手,他也不敢把人的手掰开。   景河迅速地同封戚交代了林锦为什么来这,以及来多少天。   林锦是受节目组的邀约过来,作为助场嘉宾,以专业的杂志社主编的角度,给予模特们对未来商业化道路上一些建议。   拍摄三天的时间,不会留得太久,不住节目组安排的酒店,所以除了录制现场,其余时间没法碰见。   封戚听了,冷声问“是节目组请的,还是文沅请的。”   景河揉了揉眉心“有什么区别?”   “怎么没区别,我们公司想要和她合作多少次,她都不愿意。现在明知道我在这个节目组里还过来,不就是因为文沅吗?”封戚用一种很冷漠的语气说。   季衷寒却从封戚的声音里,听出了许多难过与言不由衷。   景河放下手,严肃道“我不管你现在什么想法什么心情,上节目前自己整理好,别给我情绪化搞出一堆事,还要我去求导演删减片段!”   季衷寒下意识挡在了封戚身前,本能地护住封戚。   “封戚不是那种不懂事的人,景先生倒也不必这么说他。”季衷寒脱口而出道。   景河被季衷寒的回话噎了一下,他看向“懂事”的封戚,开始深深怀疑季衷寒到底有多眼瞎,以及多护短,才能把懂事两个字安在封戚身上。   而且,之前季衷寒不还一副避封戚如蛇蝎的模样吗,这就护上了?   景河无语道“再休息十分钟,一会我让人进来给你补妆。”   说完后,景河对季衷寒说“季先生,你出来一下。”   季衷寒总觉得景河现在像一个秋后算账的教导主任,那句出来一下,明显后面没有好事。   他刚想走,封戚就加大力道搂了下他的腰“谁让你出去了。”   封戚对景河说“你出去。”   景河都懒得理会封戚了,嫌幼稚,他转身走人,顺便关门。   等人一走,休息间里的气氛好像一下就冷清下来。   季衷寒后知后觉地找回了理智,惊觉自己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以后,后颈连同背脊都一块麻了。   封戚却在这时松开搂着他腰的手,自顾自地来到了镜子前,胡乱地用湿巾擦去了脸上的痕迹。   因为太大力,脸上很快就红了。   季衷寒走过去“你等化妆师进来再处理吧。”   封戚停了动作,转头看他,目光沉沉,深不见底。他对季衷寒道“你在同情我?”   季衷寒微窒,既否认不了,也答不上来话。   被人怜悯的感觉很讨厌,他知道,自尊心强的人更受不了这个,何况封戚。   季衷寒只好道“抱歉。”   封戚扔了手里的湿巾,没说话,却还是盯着季衷寒看。季衷寒被他这目光看得有点毛,只因封戚瞧着他的时候,就好像他是一块上好的肉,不知道从何下口,才能满足饱腹。   他突然就有点后悔跟进来了。   封戚好似察觉了他的退缩,轻嗤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性格就像是钝刀磨肉,更折磨人?”   “如果你还想靠近我,就不要妄想着我和你之间有什么单纯的友谊。”   “我们不可能是朋友。”   封戚逼近了季衷寒,想要用言语拆穿了季衷寒的一切自欺欺人。   “你不要因为同情,又或者因为别的原因再来靠近我,那只会害到你自己。”封戚凑到季衷寒耳边,轻声道。   季衷寒被逼在了角落,被封戚的气息所淹没,他哑声道“其实我知道的。”   封戚再次搂住了季衷寒的腰,却和之前不是一种抱法,这次他的动作更越轨,也更轻挑。   他按住季衷寒腰上的软肉,暧昧地揉捏着“除非你想跟我做只上床的朋友,不然的话,就别打着友谊的招牌在我面前瞎逛。”   直到把季衷寒弄得几乎要蜷成一团后,封戚才松开了手。   他面朝着镜子整理衣服,看着季衷寒在他身后默默站起身,重新扎了一下微乱的头发。   封戚做事从来直接,瞒过最久的事情,无非是对季衷寒的感情。   季衷寒扎好头发后,转过身去,一步步走到门前。   他抓着门把手,心里清楚这大概是封戚最后一次,也是最直白的一次警告了。   只要他出了这个门,以封戚的性格,应该会彻底理清他们之间的混乱关系。   正如季衷寒最开始所设想的那样,他们不会再有任何纠缠。   他扶住门,突然回过头去。   封戚大概没想到他的突然回头,许多情绪都没来得及收回。   季衷寒看到了封戚眼里尚未来得及掩饰的心碎。   封戚狼狈地避开目光,看向另侧墙面,下颔骨绷紧,连带着拳头也一起紧握。   他听见了脚步声,去而复返,再转过头来,季衷寒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前。   季衷寒脸上仍带着些许茫然,但和他说的话,却那么地镇定“我想确认一件事。”   封戚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见季衷寒伸出双手,牵住了他的手。   这如小孩子过家家般的行径,让人十分不解。   封戚不知道的是,这是季衷寒这么多年以来,主动去触碰一个人。   他指腹缓缓擦过了封戚掌心粗糙的纹路,感受上面细小的伤痕,走过了纹身,再按着那抹鲜红的蛇信。   封戚哑声道“你在做什么?”   季衷寒没答话,他只是抬起那双手,捧住了封戚的脸。   在他掌心碰到封戚的那刻,他清晰地看见封戚瑟缩了一下,紧张又惊讶地望着他。   季衷寒感觉到手里属于别人皮肤的温度,太久没有感受过了,往往在注意到这些之前,恶心与抗拒感都会先于触感淹没他的感官。   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清封戚五官的每个细节,但是令他意外的是,其实封戚也没变多少。   只看五官,仍是当年的他。   封戚按住了他的手,指间相缠,就像得到了某种暗示,封戚突然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安全距离,他凑到了季衷寒面前,却没有吻下去。   他只是看了眼季衷寒的嘴唇,再到鼻尖,最后才是眼睛。   沉默中,好似有无形的丝线缠裹着他们。   那些情感在拉锯,在僵持,只等一个意外,又或者是一次蝴蝶翅膀的震颤,便能掀起铺天盖地的变化。   先给予这个变化的,是季衷寒。   他闭上眼,在自己理智所感到后悔之前,他遵从着本能,轻轻往前一凑。   嘴唇相贴,柔软互相触碰的感觉清晰地传遍他的大脑。   他可能是疯了吧。   他吻了封戚。   求个海星~dd 第52章   如果他那仍未理清的情感只是零星的一点火,但落在封戚身上,不亚于燎原之势,他感觉到自己后脑勺被封戚按住了,对方强势地回吻住他。   封戚吻得很热切,又带着一点小心翼翼,仿佛怕这是一场梦,稍微用力点,梦就醒了。   他怕季衷寒后悔般,牢牢搂住他的腰,将他旋转着压在了化妆桌上。   季衷寒被迫坐了上去,后背贴在冰冷镜面,掌下推倒了不少瓶罐,发出了一系列的动静与响声。   在这些声音里,季衷寒终于找回了些许神志。   他避开了封戚不断凑上来的嘴唇,带着轻微气喘道“景河说只有十分钟。”   封戚皱眉道“没我同意,他们不敢进来。”   说罢,他又试图去亲季衷寒的嘴唇。   但没成功,他的双唇落在了季衷寒的手背上,季衷寒用手挡住嘴巴,只露出一双眼。   他的声音捂在了掌心里,显得有点闷“工作要紧。”   封戚看了他好一会,才不情不愿地直起腰,坐回化妆间的休息椅上。   季衷寒从化妆桌上下来后,还回身整理了下桌子,生怕被人发觉这里曾发生过什么。   封戚的目光炙热,如影随形地贴在他的背脊上,几乎要灼穿了他。   季衷寒渐渐停了动作,封戚的声音便在此刻传来“过来。”   封戚将季衷寒喊到自己身边后,就牵住了对方的手。   季衷寒本能地想把手抽出来,却被封戚更加紧地握住了,不许他逃避般直言道“你不会不知道,你刚刚主动亲我是什么意思吧。”   面对封戚的质问,季衷寒脸上都开始冒汗了,是热的,他半天才小声地说了句“我知道。”   封戚轻哼一声,从脖子上取下了链子,那个由j变形字母所设计成的戒指,便滑带了掌心里。   他手执那枚戒指,要给季衷寒戴上。   季衷寒弯曲着无名指,并不配合“这个戒指……”   封戚挑眉道“你不愿意戴?”   “这个戒指的事情,我还没跟你说明白。”季衷寒不想就这么戴上了。   封戚却不愿听太多,又或者他懒得听季衷寒那些情史,怕越听越生气。   季衷寒不配合,封戚始终推不动那戒指,便说“你后悔了?”   “这个戒指是我室友设计给他男朋友的,当初我只是陪他过去拿,顺便试戴尺寸。他男朋友叫小吉,这个j也是他男朋友名字的发音,不是我的姓氏。”季衷寒快速地说完后,就仔细地看封戚反应。   只见封戚捏着那枚戒指,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倒也没有执意给季衷寒戴上的意思了。   季衷寒见状,就主动伸手把戒指接过来,推到无名指上。   和六年前的尺寸差不多,他没有胖,也没瘦。   看着这枚戒指,季衷寒说“我不想戴,是因为不想在不清不楚的时候戴上,现在说明白了,这就只是你给我的戒指。”   哪怕到现在,季衷寒也不知道他和封戚的关系最终会走向什么结局,又会有怎么样的一个发展。   但接受了和封戚的关系转变,好像比他想象中的要简单一些。   除了多少有些尴尬和不适应,以及第一次与他人结成亲密关系的生疏感,季衷寒却很明白,这种情况下该说什么话。   哪怕他不清楚,封戚为什么非要把这个戒指给他。   是当初心有不甘?还是对这个戒指抱有执念。   不管怎么说,这是封戚曾经负债买下过的戒指,就是有意义的。   甚至比别的戒指,都具有份量。   封戚看他主动地戴上戒指后,忽地反悔了“摘下来。”   季衷寒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无名指“为什么?”   封戚不悦道“这是别人的戒指。”   季衷寒听明白了封戚的意思,却觉得更离谱。封戚是觉得,如果这是别人送给他的情侣戒指,哪怕他拿个一模一样的给他戴,都没有关系。   但是现在知道这个戒指,原本不是给他,而是给其他人之后,反而感到了介意?   “没关系,你花了这么多钱……”季衷寒劝道。   封戚伸手去抓季衷寒“我现在有能力给你换其他的。”   季衷寒把手背道身后“不一样!”   到底是怎么个不一样,季衷寒一时半会也说不出来。   反而是封戚看了他好一会,突然笑了下“你那么喜欢这戒指,就戴着吧。”   说完后,他拉着季衷寒,让人来到自己身前。   这时化妆师敲门询问,是否能进来,封戚在牵着季衷寒手的情况下,说进来,季衷寒不可置信地看着封戚。   封戚注意到后,直言道“难道你想跟我地下情?”   这是重点吗?封戚知不知道低调两个字怎么写,要是闹出绯闻,景河还有他的公司,真的不会有意见吗?   季衷寒这时突然想起封戚身边时常伴随着女模,再加上他和姚野传得到处都是的绯闻,封戚好像对这方面从没避讳过。   就算他和封戚在化妆间里手牵手的消息传出去,大众心里的想法,不外乎是封戚又换新口味了。   不搞模特,改搞摄影师。   季衷寒本来还高速转动的大脑,似被泼了盆冷水,冷静了许多。   化妆师进来后,果然对封戚牵着另一个男人手的画面无动于衷,甚至冷静迅速地给封戚上完妆后,又安静地出去了。   季衷寒只觉得别扭,封戚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松开了他的手“你要是实在不愿意,想瞒着就瞒着吧。”   嘴上是这么说,但封戚脸上的不情愿却非常明显。   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到了,在景河急促的敲门声中,封戚站起身,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微抬下巴,走了出去。   季衷寒跟在他身后,感觉手上仍残余着被揉捏的滚烫感。   回到拍摄现场,许薇总算将他找到“你刚刚去哪了,文沅找你没找到,都来问我了。”   文沅找他做什么?   季衷寒望到场上,发现封戚已经和林锦打了照面。   林锦面上看不出什么,没有与亲生儿子久别重逢的喜悦,也没有亏欠于他的尴尬。   封戚更是满脸漠然,坐在沙发上把玩着手里的东西。   要不是季衷寒才看到封戚在他面前哭,他都要以为封戚不在乎了。   再看封戚手里玩的东西,嗯?橡皮筋?   没等季衷寒反应过来,许薇就在旁边说“你头发怎么没扎起来,皮筋呢?”   什么时候被取下来的,季衷寒完全没有印象。   因为过于担忧,季衷寒全程目光都不离封戚。   这一点连许薇都注意到了,她扯了扯季衷寒的袖子“他把你怎么了,你都快把他盯出火……”   许薇哑了,她瞪着季衷寒的无名指,半个小时前那里还没有东西,现在怎么多了枚戒指?!   季衷寒见场上局面没有失控,封戚不理会林锦和文沅,专心拍摄,场面看起来还算过得去。   于是分心理会许薇“你说什么?”   许薇一把抓住他的手“戒指哪来的?!”   季衷寒听见了戒指两个字,不好意思地想把手抽回来。   许薇死死抓着“我才一会没看见,你就被人骗走了?”   季衷寒反驳道“不是骗。”   许薇“不是骗,你是自愿跳人坑里,自动送到人嘴边,早上还问我自己是不是喜欢男人,晚上就给男人戴了无名指的戒指?”   季衷寒被许薇质问得快招架不住“谁告诉你这是封戚给我的?”   许薇翻了个白眼“你看,我都没说是封戚,你就默认是他了!你知道吗,你真的很不会撒谎。”   季衷寒求饶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小声点。”   许薇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再说了,也就你不知道,这戒指是封戚常年戴身上的,杂志都不知道八过这戒指多少回了!”   “j字戒指,好多人都说是不是他偷藏起来的情人……”许薇说到一半,倒吸了口凉气“原来这个j是你啊!”   季衷寒还真的不知道这些,但听见封戚常年把这戒指戴在身上时,心里还是有点酸。   他转着手上的戒指,忍不住看向封戚。   这时他才发现,封戚也一直在看着他,表情瞧着不太高兴。   季衷寒有点迷茫,封戚怎么又不高兴了。   许薇松开了他的手“行了,虽然我不同意这场亲事,但你自己喜欢就好。”   季衷寒没说话,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   封戚是他唯一不讨厌触碰的人,甚至愿意主动亲密接触。   而且他总是在意封戚,对他尤其心软。   这些特殊,会是喜欢吗?   季衷寒想不明白。   等拍摄结束,已经是半夜两点多。   文沅中途已经拍摄结束,先行去休息。   节目总导演出现在现场,热情邀请林锦去吃饭。看起来林锦愿意来这个节目,确实给了他很大的面子。   导演在和林锦谈话时,封戚已经不耐烦待下去了,他扯松了领带,往场下走。   季衷寒下意识迎了上去,就在这时,他面前出现了见过数次的年轻男人,文沅的助理。   助理温声道“季先生,你等一下,文小姐想……”   话还没说完,助理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声音“他哪都不去。”   助理惊讶转头,封戚手里拎着领带,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封戚盯着文沅的助理,一字一句道“回去告诉她,别再来招惹我的人。”dd 第53章   文沅的助理听到封戚这般不客气的话语,以及内容里不加遮掩地宣示主权,一时间露出了愕然的神情。   工作人员都在不远处,季衷寒有点头疼,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听见。   文沅助理勉强地笑了笑,匆匆告辞。   封戚朝季衷寒走来,正想牵过季衷寒的手,只见季衷寒把双手都背到身后,一副不给他碰的模样。   这实在让人不高兴,封戚不悦地压着嘴角,正要说话,季衷寒便冲他后方示意了一下。   原来是林锦和节目组导演并肩走了过来,在封戚身后几步处停下,节目组导演扬声道“封老师,要不要一起去喝个酒,其他几个导师都会去。”   林锦端庄地站着,脸上露出微微笑意,看着官方,实则没透出当下丝毫情绪。   季衷寒来到封戚身后,他的目光不如封戚的冷然,但也没有其他人对林锦的敬畏。   林锦不看封戚,反而与他对视了数秒后,侧首在导演耳旁低语几句后,便挪步离开。   封戚视线随着林锦走后,重新落到导演身上“我不想喝酒。”   导演劝道“别啊,封老师,你要是不去,那酒席还有什么意思。”   “对了,这位是……小季老师吧。”导演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林主编也请你一块过去。”   邀请季衷寒,导演语气变成了命令,类似于上级要求职员必须团建的态度。   季衷寒知道,封戚能轻易拒绝的事情,他拒绝会显得很不识好歹。   封戚动了动,刚想说话,他就从后方扯了下封戚的衣角。   “导演,我也不太会喝酒。”季衷寒说。   导演挥挥手“不要紧,怎么都把我们这饭局当作龙潭虎穴,你不会喝就不喝嘛。”   他说得随意,实际上到场上劝起酒来,可半分都不会含糊。   说完后,就有工作人员来找导演,导演很忙,压根没功夫去听季衷寒的意愿。   等导演走后,封戚转过身“你刚才为什么不让……”   季衷寒竖起手指,抵在唇边,示意安静。   他这哄孩子的态度,对封戚倒意外有效。   但随着封戚的视线来到无名指上的戒指,他才明白,不是他让封戚听话的,是他乖乖戴着这个戒指没有摘下,这点让封戚满意,才会配合。   “这里人太多了,换个地方谈吧。”季衷寒道。   谈话的地方,是由封戚决定的,他把季衷寒带到了自己的那辆宽大的保姆车上,并让林芮下去买奶茶。   林芮看了看跟在封戚身后的季衷寒,笑得特别开心,轻快地应了一声好,问季衷寒“你要几分糖。”   季衷寒还没说话,封戚就按着他的后脑勺,轻轻摸了下,对林芮道“全糖。”   被人摸后脑勺的感觉,同样奇怪。   指腹擦过头发,蹭过他后颈的感觉很痒,痒得季衷寒稍微缩了下脖子。   进了保姆车,车门一关,季衷寒才觉得在这里谈话好像更不妥。   因为封戚一直看着他,感觉仿佛下一秒,他就要连皮带骨地被封戚吃个精光。   季衷寒心里紧张的同时,掌心也在出汗。   他斟酌着词汇道“一会……”   封戚猜到他想说什么“我会陪你过去,有我在他们不敢灌你。”   虽然季衷寒是被林锦点名请过去的,但他们都知道,林锦总不会是出于喜爱季衷寒的理由,让他去。   说起来,季衷寒应该算林锦讨厌的对象。   破坏自己家庭小三的儿子,自己儿子还和其纠缠不清。   季衷寒光是想想,都觉得林锦知道这事后,会气成什么样。   会不会对封戚更有成见?   季衷寒回过神,就发现封戚已经再次牵住了他的手,把玩着指腹,安静等季衷寒开口。   “你没事吧。”季衷寒问。   封戚好笑地望着他“我还以为你要提别的事,现在重点是这个?”   季衷寒当然有很多事要说,他想让封戚平日不要太过高调,想问文沅和封戚到底怎么回事,想知道封戚现在的情感状况,他根本不确定,他和封戚目前的关系,是他所设想的那样。   可是这些繁杂的念头,在看到封戚的时候,只剩下了一个。   他再次见到林锦以后,没事吧。   林芮曾经跟他透露,林锦为什么不喜欢封戚,正是因为他这张脸。   这和当初他疏远封戚的理由一致,正是如此,他才明白他到底对封戚做了什么。   当年发生的种种,所引起的愧疚占据上风,以至于他面对封戚时,总是步步退让。   封戚用一种随便的语气道“是没想过会在这里见到她,不过她不喜欢我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所以无所谓。”   怎么可能无所谓,要真是无所谓,刚才就不会哭了。   季衷寒欲言又止,封戚瞧见了,重重掐了下他的手,语气带了点暗示道“还有呢,你没别的事想和我说吗?”   被这么一打岔,季衷寒也不好继续问下去。   毕竟明知道人家有伤口,既然封戚不想提,他也没必要非得追问。   “那你现在有交往的对象吗?”季衷寒问。   这话一出,封戚的面色就变了“你什么意思?”   季衷寒惊觉他这个问题惹怒了封戚,便努力解释道“因为你之前好像一直都有女伴的样子,在酒店的时候,你和姚野……”   封戚皱眉道“我和姚野怎么了?”   季衷寒闭上嘴,心里多少有点委屈。   之前在酒店房间里,认错人的不就是封戚吗。   不过后来姚野喜欢的人又变成了文沅?所以四舍五入,封戚喜欢的人,又喜欢上了文沅。   怪不得封戚对文沅如此敏感。   封戚掐住了季衷寒的脸,挺用力的,让季衷寒都感到吃疼。   “我刚才在休息室就问过你,你明不明白亲我是什么意思,看来你还不明白啊。”封戚低声道。   季衷寒被封戚掐得说话都有点吃力“我只是想问你,你有没有恋人。”   “我倒是想谈,但谁叫我心里有人,从当年到现在都放不下,让我恨到不行……”封戚的声音逐渐变低,目光也变得有些危险“恨到日日夜夜都想着,念着,等再次看到这个人该怎么办。”   季衷寒双手扶上了封戚的手腕,示意对方轻点。   心里也因为封戚的话,稍微悬了起来“你讨厌我吗?”   封戚咬紧下颔,他看起来恨不得真咬季衷寒一口“你说呢?”   季衷寒轻轻抽气“疼。”   封戚猛地抽开手,但他很快地低下头,重重吻住了季衷寒。   得偿所愿的,他咬住了季衷寒的嘴唇,逼得人发出闷哼。   分明宽大的车厢,却在此刻又变得很小,小得季衷寒都快喘不上气。   他感觉到封戚的手没有像之前那样冒犯,随意在他身上乱摸,而是来回地在他后颈,耳垂上揉捏。   直到被亲到头晕目眩,季衷寒才被松开。   他已经被封戚按在放倒的椅子上,两个人以暧昧的姿势交叠着。   季衷寒嘴唇发烫,他毫不怀疑,等林芮回来以后,看到他这么肿胀的嘴唇,会猜到什么。   封戚捧着他的脸,与他额头相抵,鼻尖相碰“我恨了你这么多年,你要怎么赔我?”   季衷寒恍惚道“怎么赔?”   封戚亲了亲他的鼻尖“和我在一起,没有别的人,只有我和你。”   自刚才亲吻时,季衷寒的心就跳得很快,现下他望着封戚的眼睛,很奇怪,车厢里应该很昏暗才对,为什么他觉得封戚的眼睛能这么亮。   他失神地看着封戚的双眼,还未说话,车门被人重重推开,在林芮的惊呼声中,景河不耐烦道“你拦着我做什么,是不是封戚又在里面做坏事了!”   季衷寒本能地用双手捂住脸,封戚啧了声,转头怒视车外的人。   景河看着被封戚压在身下的季衷寒,他还没眼瞎,就算看不见季衷寒的脸,也认得出这是许薇找了许久,不知失踪了几时的季衷寒。   “你给我下来!”景河沉声道“你真是越来越胡闹了!”   封戚直接搂住了季衷寒的腰,不理会景河。   景河额上青筋跳了跳“没看到人家都不情愿吗!”   封戚不高兴地望着还捂着脸的季衷寒“你不情愿?”   季衷寒慢慢地放下手,无奈地看着车外的两个人,真让他说出情愿,也太丢人了。   林芮从后方拉着景河“我都说了,表哥没在里面做坏事,而且季老师是主动上车的,表哥还让我去给季老师买奶茶!”   景河不可思议地看了季衷寒一会,他不至于连这两个人在里面做了什么都看不出来。   乱糟糟的头发,微肿的嘴唇,还有季衷寒那张比之前都要有气色的脸。   他现在的无言,正是最好的证明。   封戚仍搂着季衷寒的腰,冲景河道“干什么,你嫉妒我有老婆抱?”   景河被气到扶额“我嫉妒你?”   封戚皮笑肉不笑道“哦是了,你大概在心痛钱包吧。”   “你和张特的赌约,我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封戚气死人不偿命,还对景河道“你放心,给张特换器材的钱,我一分钱都不会帮你出。”dd 第54章   景河头疼地用手指点点封戚,半天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只好甩手到一旁抽烟,懒得理会封戚。   林芮把奶茶放到车里,笑着替他们关上车门。   季衷寒担忧道:“你这么对景先生,真的不要紧吗?”   封戚松开搂住季衷寒的手,探身去拿起那杯奶茶,拆掉包装,插上吸管,递给季衷寒后才道:“没事,他习惯了。”   这话一出,季衷寒都有点心疼景河了。   他伸手想接过奶茶,却别封戚躲开了,封戚只是举着,固执地凑在他嘴边。   季衷寒明白过来,无奈地弯下脖子,就着封戚的手,配合地吸了口奶茶。   嚼着珍珠,季衷寒觉得,封戚看起来,好像比他还要快适应他们俩现在的关系。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是因为封戚的神经更粗吗?   这一点,直到在前往酒局的路上,他都没想通。   导演定下的酒局地点,距离摄影棚有一定的距离。   时间为第二日晚上十点左右,在拍摄结束的两个小时后,约在一家高级会所。   昨夜封戚与季衷寒回到酒店后,封戚只简单地同季衷寒说了声再见,就回了自己房间。   这让季衷寒很惊讶,他本来还害怕晚上会不会发生点什么。   毕竟他与封戚尚未确认关系前,就险些擦枪走火数次。   不过封戚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倒让季衷寒多少松了口气。   次日拍摄的时候,封戚也没对他多特殊关照,季衷寒更没感觉到其他工作人员看他的眼神有什么变化。   看来他和封戚的事情,没有多少人知道,这让他安稳地度过了一日工作。   由于担心晚上要喝酒,季衷寒本来该吃的药也停了。   他昨日还有点发烧,可能是肠胃引起的,今天只隐约能感到些许不适,不算严重。   酒前吃多些东西垫胃,应该就没关系了。   季衷寒其实很能喝,在许多失眠的夜里,都是酗酒度过的,他肠胃变得如今这般脆弱,酒精功不可没。   他与封戚一块去的会所,去的路上,封戚左手托着下巴,望着车窗外,瞧着挺忧郁。   季衷寒猜测,大概是昨天封戚被他的突然亲吻,中断了见到林锦后的难过。   现下理智回神,重新想起了这件事。   封戚对林锦的爱,季衷寒不会去质疑。   当年他们闹得这么难看,连带着季衷寒都被迁怒的原因,不正是梅玉玲出轨封行路,林锦成了受害人。   季衷寒主动开口道:“如果一会导演或着林……”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林锦,以前他喊林锦为林姨,现在自然不能用这么亲密的称呼:“林主编要跟我喝酒,你不要挡。”   季衷都不需要猜,都能知道林锦是绝不希望见到封戚维护他的,这和打她脸没有区别。   封戚闻言,还未说话,季衷寒就笑道:“我昨天是骗导演的,其实我很能喝。”   封戚却斩钉截铁道:“不行。”   季衷寒刚想反驳,就见封戚的手机震了起来。   封戚接起电话,等对方开口后,才道:“怎么是你?”   封戚听了一会,才把手机递给季衷寒。   “你经纪人。”   许薇?许薇怎么打到封戚手机来了?   季衷寒下意识按亮自己的手机,就发现手机不知何时已经没电关机了,他却没发现。   许薇今日没有跟他在一起,公司临时有事召她回去,季衷寒也没告诉她今晚酒局的事。   等许薇得知后,又联系不上季衷寒,从景河那处得知季衷寒正与封戚一起,这才冒昧地把电话打到了封戚这里。   许薇说自己马上就赶来,季衷寒握着手机,看了封戚一眼:“没事,你不用特意过来了,我今晚不会喝太多。”   许薇叹了口气,语气颇为恨铁不成钢:“那你把电话给封戚。”   “怎么了?”季衷寒谨慎道。   许薇说:“你不是和他在一起?”   “你想说什么,直接跟我说就行。”季衷寒说。   许薇又好气又好笑:“难道我还会骂他不成,我只是想让他看着你点,别喝多,晚上再把你原样送回来。”   “还有大哥,你是不是忘记自己是个病患了?”许薇头疼道。   季衷寒说:“没事的,不要紧。”   他身体素质没有许薇想得那样差,医生也确实夸过他,不过医生当时说的是,正常人这么喝,早就胃穿孔了,也就季衷寒身体结实,只是喝出了点毛病。   不过这番话,季衷寒也不好意思拿出来讲。   这只会招来许薇的痛骂。   把手机还给封戚后,封戚又接了听了会,目光一直都落在季衷寒身上,没有片刻离开。   直到挂了电话后,季衷寒才硬着头皮道:“许薇总是容易夸张,她没跟你说什么吧。”   封戚反问道:“你觉得她会跟我说什么?”   季衷寒发现,封戚好像又变成了之前那个难搞的封戚了,很难从言语或表情去判断他当下的心情,以及现在的想法。   “可能是叫你别让我喝酒吧。”季衷寒试探地说。   封戚收起手机:“她很关心你。”这句话的语气很平直,听起来不像是在嫉妒或者吃醋。   季衷寒说:“她以前是我们班的,后来成了我经纪人,也是我的好朋友。”   “ 她现在和景河在一起了。”季衷寒强调道。   不知为什么,季衷寒在封戚面前,总是很难理直气壮。   封戚神色有些微妙,回了句:“还真在一起了。”   季衷寒听到这句话,隐约有些不安:“怎么了?是景河有什么问题吗?”   说完他就觉得自己蠢,景河与封戚明面上怼得再凶,封戚也是景河一手捧起来的,别人可能会说景河有问题,以封戚的性格,不可能去说。   果然,封戚反驳道:“景河能有什么问题,你经纪人眼光不错。”   说完后,封戚靠在了椅背上,闭眼休息,拒绝继续沟通。   季衷寒见状,只好问林芮借来了充电线,给手机充电。   会所外观高端大气,占整栋建筑的底下三层,楼上是会所同名的酒店,许多客人从会所里喝完酒,就能够直接去楼上休息。   进会所时都严格按照预约登记,以及验明身份才能放行,隐私性不错。   抵达包厢的时候,里面的人已经唱歌的唱歌,喝酒的喝酒了。   林锦不在,文沅倒是坐在最里面,手里夹了根烟,姚野正给她点。   文沅看见季衷寒来了,推开了姚野,站起身往季衷寒走来。   封戚逡巡了包厢一圈,没发现林锦,反而自在了许多。见文沅不识趣过来,便挡了挡季衷寒。   文沅瞪封戚道:“走开。”   她声音不大,又在门口,除了他们三人,谁也听不见。   封戚后退一步,顺手揽住了季衷寒的肩膀,来到了走廊上。   文沅跟着出来,沉重的包厢门在她身后合上了。她面带狐疑地看着季衷寒和封戚二人,发现季衷寒既没有推开封戚的手,也没有直视她,不由面色一变。   “衷寒,你该不会……”   封戚用力揽住了季衷寒,第一次在文沅面前露出了笑容,语气十分嚣张:“怎么办呢,以后你可不能这么没大没小地喊他名字了。”   文沅的表情瞬间变得铁青,她好像猜到封戚接下来会说什么了。   果不其然,封戚恶劣地笑道:“文沅,该喊嫂子啊。”   季衷寒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文沅咬紧牙关,恨恨地盯了封戚好一会,忽然神情一松:“那又怎么样,这世界上没有永远维持的关系。”   “姚野当初不也是你的人?”文沅盯着季衷寒,故意道。   封戚嘲弄地说:“谁跟你说,姚野是我的人了?你跟哥哥抢人抢疯了吧,也不弄清楚就下手。”   文沅眼睛红了:“闭嘴!”   “你以为你能请妈妈过来,就能伤害到我?!”封戚不停歇地说着,爆出一个又一个猛料。   季衷寒都在旁边听懵了。   文沅把手里的烟砸在地上,狠狠抓住了封戚的领子:“我都让你闭嘴!”   封戚被文沅拉扯下,松开揽住季衷寒的手,还轻轻把季衷寒往旁边推了下,以防误伤。   文沅揪着封戚的领口:“你有什么资格当我哥,少恶心人了。”   季衷寒清晰地看到,封戚眼里闪过的受伤,但那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没有掰开文沅的手:“妈妈现在只在乎你,还不够吗?”   文沅恨声道:“不够!怎么能够!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成为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   “就凭你随便哭两下,世界就都该是你的吗?”文沅猛地松开了封戚的衣领,大口地喘着气:“你凭什么抢走别人一切以后,还敢这么幸福。”   这时包厢里快步走出一个人,原来是姚野,他仍不放心,想出来看,见发现文沅已经和封戚掐上了,顿时心下微惊。   姚野上前拉住文沅,要她松开封戚:“文小姐,这里是走廊上,要是被别人看见了……”   话还没说完,文沅就松开封戚,转手给了他一耳光。   姚野脸都被打偏过去,文沅放下发烫的手,对姚野说:“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管我的事。” 第55章   姚野缓缓回过头,半张脸已经肿胀起来。   这时包厢又出来一个人,是节目里的另一个导师,李芝。   见他们四个人都堵在门口,李芝奇怪道“都不进去在这干嘛呢?”   文沅甩了甩手,冲李芝温柔地笑了下“正准备去洗手间,要一起吗?”   李芝点头说好,她经过姚野时,看见了姚野微红的脸,却当什么都没看见一样,走了过去。   混娱乐圈的都是人精,李芝就算看出事情不对,也不会贸然问出口。   李芝和文沅一同走后,姚野什么都没说,捂着脸往另一个方向离开。   季衷寒尚未来得及消化刚才所听闻的事情,却见封戚呼吸沉沉,满脸隐忍。紧接着,便旋身往文沅的方向去了。   他慌忙追了上去,跟了一段路,却发现封戚应该来过这里,他并不是跟着文沅来的,而是清楚这里透风地方在哪。   那是一个半开放的花园,透过栏杆望去,是美好的江景。   夜风徐徐,如果不是现在的气氛太糟,会是一个很不错的观景地。   封戚一出来,便在口袋里掏出了烟,点上后烦闷地抽了口,他趴在栏杆上,看起来像只垂头丧气的大型猫科动物,瞧着很需要人安抚。   季衷寒走过去,以同样的姿势趴在封戚旁边,侧过脸看他。   封戚咬着烟嘴,含糊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季衷寒摇头道“你想说的时候再说。”   封戚取下烟,用掌心推了下眉骨,似在考虑该怎么开口。   然而下一秒,他却伸手把季衷寒揽进怀里,红河的味道灌进季衷寒的鼻腔,辛辣浓烈,就像封戚。   封戚将脸埋进了季衷寒的颈项,深深地嗅了口,仿佛季衷寒的味道和烟的效果一样,甚至比烟更好地令他平静下来。   季衷寒被这动作刺激地微微缩起脖子“别这样。”   “不要动,让我抱一会。”封戚哑声道。   说抱一会,果然只抱了一会,封戚就松开了季衷寒。   但是不抱也有代价,他想牵着季衷寒的手。   面对封戚摊平在眼前的掌心,季衷寒犹豫了下,没有伸手。   封戚啧了声,直接强硬牵住了季衷寒。   他不是个绅士,只刚开始稍微还有点耐心,征询季衷寒的意见,发现季衷寒给出的答案,不是他所需要的,他就会自己去索取。   季衷寒多少有点习惯了封戚的强势,好歹封戚现在对他不说那么多难听的话了。   可能人就是这样,一旦开始底线被拉得极低以后,之后稍微回升些,都觉得可以接受。   牵着手,封戚没再抽烟,目光也随意地落在面前的花坛上,静了半晌,总算开了口。   封行路不是第一次出轨了,他在林锦孕期的时候,就出轨过一次。   林锦已经怀孕八个月了,发觉丈夫出轨后,便想引产离婚。   可惜身体不允许,被迫生下了封戚。   但是孩子刚出生,林锦就要离婚,封行路当然不同意,甚至以孩子做筹码,要求林锦留下。   林锦是个决绝的女子,在第一次离婚诉讼失败后,她抛下了还在襁褓中的封戚,直接搬了出去。   打算分居满期后,再次提起诉讼。   封行路倒没有去求回妻子,他本以为林锦会因为孩子回来,万万没想到,林锦在离开他没多久后,就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了。   并在第二年,怀上了那男人的孩子。   文沅就是那时候出生的。   封行路这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能容忍林锦这样背叛他。本来封行路在这个时候选择离婚,大家也能好聚好散。   可偏偏,封行路问那时还年幼的封戚,问他想不想要妈妈。   封戚年纪太小了,他只知道别人都有妈妈,他自然也是想要的。   封行路心知,如果继续走法律程序,那林锦最终会同他离婚。于是他给林锦的男人设了个套,让对方生意上出现了危机,狠狠赔了一大笔钱,欠了一屁股债。   封行路没有多掩饰自己做过的事,很快那男人也知道了这件事是源于林锦丈夫的报复。   他根本不知道,原来林锦还没离婚。   最后林锦还是选择了回家,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回来求封行路放过那男人一马,还是因为在那男人身边,受够了对方的喋喋不休,无尽的抱怨与责怪。   对于文沅来说,她所听到的版本,就是林锦嫌父亲生意失败后,日子穷苦,又舍不得亲生儿子的哭求,于是回到有钱的丈夫身边。   封戚从小就知道,自己可能有一个妹妹,林锦在家里很少笑,对他也冷淡。但是偶尔拿着文沅的照片,就会稍微展颜。   再后来,林锦有了自己的事业,就很少待在家中。   封戚第一次见到文沅,还是十八岁那年。   因为文沅的父亲酒精中毒去世了,林锦才迟来地发现,原来文沅一直在被生父虐待。   那男人因生意失败,又因林锦的离开,染上了酗酒的毛病。   他动辄对文沅打骂不休,酒醒以后就抱着文沅哭着求她原谅,会给文沅梳好看的辫子,给她做好吃的饭,将自己的女儿哄好。   直到下一次的失控,周而复始。   林锦每次想要见女儿,都会被男人阻止,以至于她没能够立刻发现不对。   她把文沅接了出来,安排到了自己弟弟的家中照顾。   封戚终于见到了这位未曾谋面的妹妹。   其实封戚早就猜到了文沅对他的恨意,文沅会将他送的东西剪碎扔进垃圾桶里,会故意让封戚为了她而打架,甚至看到封戚每次受伤,都觉得痛快。   封戚都知道的,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   只要文沅打电话找他,他都会去。文沅想要什么,他都会想办法找过来。   他知道林锦爱文沅,觉得亏欠文沅。   所以他会努力对文沅好。   唯独季衷寒不可以,季衷寒不是可以让出去的东西。   他为文沅做了这么多,早有流言蜚语,在传他们之间的关系。   可是封戚不可能同外人说,那是他同母异父的妹妹。   尤其是当他发现,季衷寒也许喜欢文沅的时候。   于是他没管那些越传越凶的流言。   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掩盖的事情。不管你怎么隐瞒,总是会在细枝末节,叫人察觉。   季衷寒第一次见到文沅时,眼里的惊艳,泛红的耳垂,以及紧张的羞涩,都被封戚望在眼里。   封戚抖落了手里因为燃烧,而变得长长一截的灰烟,侧头深深地望着季衷寒道“我不允许你们在一起。”   季衷寒甚至都不记得自己第一次见文沅的表现如何,以至于没办法去反驳封戚那夸张的描述。   因为他也不能肯定,如果当时文沅真的来追求他,他能不能把持得住。   很显然,在封戚眼里,他绝对会被文沅追到手,狠狠玩弄。   季衷寒尴尬地说“你是担心文沅只想抢你喜欢的人,对我不是真心,所以……”   封戚伸手把住他的脖子,揉捏他的后颈,将人带到自己面前“你在说什么胡话,就算文沅对你是真心的,也不可以。”   “你知道高中那会,有多少人喜欢你吗?”封戚低声道。   季衷寒眨了眨眼,他高中时期,并没有人和他表白过,倒是去了国外,才渐渐多了起来。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看向封戚。   封戚冲他露出了个笑,眼里没多少笑意,他声音喑哑,饱含暧昧“宝贝,你都不知道我防那些人,防得有多辛苦。”   这句话,以及那声宝贝,几乎要让季衷寒跳起来,他身体没能动,后颈被封戚牢牢压着,心却违背了意志,狠狠搏动着。   季衷寒口干舌燥道“你……”   封戚扣着他的脖子,将人渐渐按到自己面前“怕我了吗?”   季衷寒睫毛乱颤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说不怕,多少有点畏惧。说很怕,那倒不至于。   封戚亲了亲他的睫毛“所以早就让你逃了啊。”   季衷寒忽然很想问一个问题“如果在休息室里,我真的走了,你会放手吗?”   封戚皱眉“我不喜欢这个假设。”   季衷寒便没有追问了,封戚亲了亲他脸颊“走吧,我们回包厢。”   季衷寒乖乖地被封戚牵着,直到抵达包厢门口,才被松开。封戚知道他想避嫌,没有勉强他。   当晚,封戚确实没让季衷寒喝酒,酒几乎都是封戚帮忙喝的。   林芮赶来的时候,封戚已经瘫在沙发上。   季衷寒和林芮艰难地把封戚送到酒店后,林芮刚直起腰,就见之前还一直昏迷不醒的封戚,躺在床上,在季衷寒看不见的角度,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   林芮顿时懂了,她对季衷寒说,她出去买醒酒药,让季衷寒等她一会。   季衷寒轻轻地喘着气,对她说好。   林芮走出了房间后,闭上眼,心里默默地同季衷寒道歉。   她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那一日,她从季衷寒的房间出来后,回到封戚那里,将季衷寒的所有反应说给封戚听。   只因她要和季衷寒说什么,不管是封戚的过去,还是曾经受过的伤,一字一句,皆由封戚指示。   至于林锦和她父亲说的那些话,是林芮补充上的。   当她描述到,季衷寒因为林锦所说的那些话,而红了眼眶时,分明膝盖仍因为旧疾而剧痛的封戚,却笑得那么畅快。   其实封戚雨夜天里,会旧疾复发不假。   但伤痛的程度,不该那么重。   林芮知道,封戚是故意喝这么多酒,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让季衷寒更心疼,才这么做。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封戚的所作所为都太过火,林芮心里不赞同,却阻止不了。   林芮说“表哥,你会不会怪我没把林姨的那些话告诉你。”   封戚坐在床上,放肆地笑着,眼神隐隐藏着一种令人心惊的疯狂“怎么会,这种事我早就知道了。”   “我根本不在乎。”   五一假期五天签到会送海星哦~快签海星来养我~dd 第56章   套房很大,餐厅处还有半开放式的岛台,有厨具有冰箱,可以简单地做点吃的。   季衷寒不是很会做饭,只在国外学了几手,都是些简单的三明治和意面。   他想着封戚醉酒醒来,应该会想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打开冰箱才发现,里面只有酒,一点食材都没有。   想来也是,在节目组里由专人负责三餐,晚上饿了点个外卖就行,何必自己做。   季衷寒拿出手机,点开外卖,划到粥的那页时,忽然想起前几日的事。   封戚那么讨厌粥,因为他喝了酒,所以才会打着自己要吃的名义,让景河去买粥。   心里某个地方顿时有点酸,也有点软,轻微下陷。   他揉了揉脸,试图让自己清醒起来,这会卧室里传出一点动静,封戚在喊渴。   季衷寒回过神,赶紧接了点温水过去,来到床头。   封戚正靠在枕头堆上,被扯松了几颗纽扣的上衣,露出潮红的胸膛。   他眼睛半遮半闭,朦胧着看向季衷寒。   季衷寒把水递到封戚唇边,封戚直接捧住季衷寒的手开始饮杯里的水。   他的掌心温度很高,烫得季衷寒的手背微热。   封戚喝得急了,水从唇边溢了出来,顺着喉结往下,一路洇进了胸口的衣服,湿润地勾勒着衣服底下的每一道轮廓。   季衷寒试图收回手,把水杯放好,去给封戚拿纸擦拭。   没想到封戚紧紧握着他的手,那双醉得就似起了雾的眼睛,看着季衷寒的同时,他舔了下唇角“我还要。”   季衷寒避开了目光,握着杯子的那个手稍微用了些力,才抽出来“你等一下。”   说完后,他匆匆出了卧室。   季衷寒拉开冰箱,在冰箱前站了好一会,直到脸上的温度随着冰箱的冷气降下,才重新倒了一杯回去。   刚进卧室门,他就惊得往后退,脚后跟被厚重的地毯绊了下,险些摔倒。   只因封戚坐在床边,衣服已经脱了,一只手放在了腰带上,很有些委屈地朝季衷寒看来“裤子解不开。”   那语气,仿佛回到了幼年期,需要靠撒娇来要求别人做事。   季衷寒有点头疼,他缓慢又谨慎地走近封戚“脱不掉就别脱了。”   “热。”封戚嘟囔道。   季衷寒迅速答道“有空调。”   “衣服湿了,不舒服。”封戚说完后就倒在了床上,卸了劲般,不动了。   季衷寒等了一会,发现封戚没动静,才敢靠近。   他刚想把封戚扔在床边的湿衣服拿起来,就被一只手捉住了手腕,下一秒,他就被拖到了床上。   季衷寒的惊呼哑在喉咙里,应激随之而来,他身体颤抖,牙关微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封戚带着点笑,过来蹭了蹭他鼻尖,睁开眼刚想说话,才注意到他僵硬的神色,便立刻搂着他坐起身“你怎么了?”   季衷寒猛地吸了口气,他忍着颤音“没、没什么。”   封戚皱眉道“还说没什么,要不要给你张镜子看看现在的模样?”   说完后,封戚又说“你也没喝酒啊,难道是会所里有什么过敏的东西你吃了?”   季衷寒好不容易缓过来点劲,想往外挪,试着下床。   封戚却胳膊用力,把他搂了回去“话还没说完呢,想去哪,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季衷寒看了看封戚,蓦地开口问道“你不是醉了吗?”   封戚脸色不变道“被你吓醒了。”   这样厚颜的答案,真叫人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季衷寒说“我没事,去沙发上坐着就好。”   封戚望了他好一会,问“是因为被我抱才这样吗?”   季衷寒没想到封戚会产生这样的误会,但仔细去想,封戚会这么误会,也不是没有道理。   封戚之前跟他数次肢体接触,除了在外面,最多的就是挨着床了。   可是他要怎么跟封戚解释,不能睡床是他的创伤后遗症,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个后遗症,很大程度也是因为封戚。   发现梅玉玲和封行路在他的床上纠缠时,季衷寒还没有这么严重的反应,他只是不想靠近自己的房间。   真正厌恶与人接触,是因为被封戚在同一张床上强迫以后,所引起的。   归根结底,源头仍是封戚。   季衷寒摇头道“不是因为被你抱,只是……突然有点不舒服,我想去沙发上坐着。”   封戚仍有些不相信,可等季衷寒来到沙发上坐下后,封戚也跟着来到他身前,他坐在地毯上,以一个仰望的姿势,试探性地碰季衷寒的手。   封戚可能觉得,这个姿势会让他看起来不再那么具有攻击性,会温顺些,那么他碰季衷寒时,季衷寒就不用这么怕了。   封戚从他的手,摸到了胳膊,再搂到腰上,季衷寒都没像刚才在床上所表现的那样,封戚这才松了口气。   这个角度,让季衷寒忍不住摸了下封戚的头,头发的触感很软,跟本尊的脾气一点都不像。   封戚将他的手从脑袋上抓了下来,在他手掌心亲了下“今晚留下来好不好?”   季衷寒想抽回手,想说不好。   封戚察觉到了,有点哀怨地看着他“是你先亲我的。”   这语气,简直就像季衷寒夺走了他的初吻,需要对他负责一样。   分明之前季衷寒才是被强吻许多次的人,他都没吵着要负责。   季衷寒无奈地说“不要无理取闹,我们慢慢来。”   封戚看起来要得很多,但实际上却很好满足,他抚摸着季衷寒的掌心,那个被他亲过的地方“你想要多慢啊,多慢我都可以。”   掌心很痒,被抚摸的力道也不太对劲,尤其是封戚的语气,实在让人容易想歪。   季衷寒将手合拢“我说不要的时候,就是不要,你不能强迫我。”   封戚觉得季衷寒狠心“那我……”   季衷寒甚至不打算听完“不管你想要什么,现在都没有。”   封戚被他堵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你还没听我说什么呢?”   季衷寒觉得不用听也能猜到,封戚想做什么,都已经在之前差点做完了。   见他面不改色,冷酷无情的模样,封戚嘀咕道“我只想牵个手而已。”   “只是牵个手吗?”季衷寒问。   封戚心虚地补充道“可以牵着手睡觉吗?”   季衷寒没说话,封戚也不敢保证什么绝对不碰你的话语,那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直到分别时,封戚把季衷寒送到了房门口。   季衷寒刚回身想说声晚安,封戚就好似怕自己后悔一样,直接把门关上了。   这让季衷寒不由产生一种,对方下床不认人的错乱感,顿时心情复杂。   之后在节目组里,封戚还真的做到了公私分明。   封戚既不对季衷寒动手动脚,甚至在季衷寒结束了拍摄他的任务后,重新回到了待选摄影师组里,也没有让景河过来,把人塞进导师组。   于是拍摄的间隙,季衷寒很少有机会见到封戚。   季衷寒本以为需要花一段时间来劝封戚,哪料到对方竟然这么懂事,无需他多费功夫,他反而不得劲了。   节目组安排所有的工作人员吃饭,都在酒店的餐厅里。   许薇挺喜欢这家餐厅,食材丰富,种类繁多,味道极佳。她把自己的餐盘堆得高高的,坐在了季衷寒旁边。   季衷寒只简单地打了一份意面,还没吃,只是用叉子在里面随便搅着。   许薇瞧出了不对,直言道“和封戚怎么了?”   季衷寒回了声没事,又同许薇道“今天拍摄结束后,我可能要去一个地方。”   许薇嗯了声,因为季衷寒只是随便跟她说一下行程,没想到季衷寒下一句便叮嘱道“如果封戚或者景河来问你我去哪了,你就随便帮我编个理由。”   许薇惊落了嘴里的猪扒,盯着季衷寒“你这么快就有新欢了?”   季衷寒好笑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   许薇拍了拍胸口道“没事,你放心大胆地去浪吧,我会帮你瞒着的。”   季衷寒伸手把许薇的啤酒换成了牛奶“谢了。”   到了晚上,季衷寒便打车前往目的地,不是许薇所以为灯红酒绿的地方,而是一栋干净温馨的建筑,林鱼所在的医院。   从前台那里确认预约,再到林鱼的办公室,季衷寒推门而入时,歉意地笑了笑“抱歉啊,让你这么晚了还加班。”   林鱼扶着眼镜道“没事。”   “但是我很好奇,之前你一直不接受催眠治疗,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林鱼问道。   季衷寒答道“因为想快点痊愈。”   林鱼点点头,这确实是很多患者都有的想法。   不过在此之前,在林鱼眼中,季衷寒一直都是保守又谨慎的那类患者,有着很厚的心理防线,不肯轻易说出伤处。   如今为什么有了改变?   林鱼看了季衷寒好一会“冒昧地问一句,你是恋爱了吗?”   季衷寒诧异道“这能看出来?”   林鱼笑了笑“因为一般患者急于治疗,说明他的生活中有了变化,而且是使他积极的变化。”   季衷寒没有否认,对他来说确实如此。   林鱼没有过多寒暄,只是把他引到了能令他放松的躺椅上,这便开始进行治疗。   可是催眠治疗结束以后,满身大汗的季衷寒挣扎地从催眠中醒来,却看见林鱼的神情非常严肃。   他不知道在催眠的过程里,林鱼都听到了什么。   对他来说,只是把过去的事情再次经历了一次,甚至连那些令人作呕的细节,都清晰地呈现眼前。   有梅玉玲的……也有封戚。   林鱼在诊疗笔记上写了一会后,才同他说“季先生,你现在的恋人是你的脱敏对象吗?”   季衷寒没有立刻回答。   林鱼却从他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季先生,你从没告诉过我,你的脱敏对象是造成你创伤应激的对象之一。”   他的用词很精确,不是全部,只是之一。   季衷寒舔着干涩的嘴唇“这有关系吗?”   林鱼可能觉得荒唐,他放下了笔,严肃地对季衷寒道“当然有关系,因为有一部分的创伤应激患者,会有这样的问题。”   “临床上,我们把它称之为斯德哥尔摩综合症。”dd 第57章   林鱼给季衷寒解释关于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这是一种人类的心理保护机制。   受害者通常会歪曲自己的感受、认知,用以缓解自身无法承受的痛苦。   林鱼温和道“迄今为止,尽管斯德哥尔摩还没有被纳入疾病分类,但它仍然是 tsd患者的一种症状。”   对加害者产生好感,同情加害者的处境,依赖加害者,甚至有些患者在极端的条件下,会对加害者产生爱情。   林鱼每说一句话,季衷寒的脸色就会苍白一分,到最后他几乎要听不下去了。   可林鱼所说的,他却一句反驳不了。   同情依赖,甚至是喜欢,他对封戚所产生的所有情感,难道只是因为他没法承受曾经的痛苦,所以暗示自己爱上封戚,好让自己接受那些不堪的过去?   季衷寒勉强地笑了笑“也不一定,或许是你弄错了吧?”   林鱼默默地看了他一会,才低声道“季先生你不用太紧张,要及时地进行心理疏导就行,症状一般都会得到改善。”   “怎么改善?”季衷寒反问。   林鱼将手上的笔重新执起,没有说话。   季衷寒自己都知道答案“是那些不该产生的情感,逐渐消失,直到我对封戚,再也没有任何感觉才算是痊愈吗?”   林鱼注视着他,那眼神几乎像是要看穿季衷寒的一切“季先生,我想你已经对治疗产生了抗拒,这不是个好现象。”   季衷寒被说得无法反驳。   林鱼缓和了语气“其实只要积极地配合治疗,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是完全可以痊愈。如果到了那时,季先生你还是对封先生抱有好感,那就是季先生你自己的选择。”   说到封戚的时候,林鱼的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   好像他对季衷寒喜欢的是男人这件事,没有任何感觉。   这不过是极为常见的事罢了。   不得不说,这个态度某种程度上,缓解了季衷寒此时的不适与抗拒。   “我们最主要的,还是得治疗你的tsd,包括不能睡床,不能与人肢体接触,还有反复的噩梦与阶段性的失眠。”   林鱼边说边写,还给季衷寒开了失眠所用的药。   这让季衷寒觉得,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甚至不是最重要的,它不过是他诸多心理疾病中的一项。   一场治疗到最后,季衷寒如同被熬干般,轻轻地往后一靠。   他来时还很鲜活,现在却枯败地委顿在椅子上,脆弱的模样,叫人看着都觉得可怜。   虚软的脚踏着地板,季衷寒扶着椅身强撑着让自己坐起来“林医生,如果真像你说,我是……”说到那个病症时,季衷寒好似说不出口般,停顿下来。   林鱼配合道“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对,就是这个,那我还能和他……”季衷寒垂下眼睫,他感觉到此时有种强烈的拉扯感。   他知道,一旦林鱼宣布,他不能继续与封戚来往,不管对他来说,还是对封戚来说,都是一件艰难的事。   季衷寒甚至没法去想象,封戚听到这话的表情。   会像幼时被林锦甩开手时那样委屈茫然吗,会像在多年前机场他与封戚诀别时,红了眼眶吗?   还是那次他在化妆间转身离开时,封戚露出的心碎神情。   这股强烈的情感拉扯,几乎湮灭了他的理智。   而季衷寒现在才意识到,他和封戚短暂建立起来的关系,原来没有他所想的那么脆弱。   但这股不舍和难受,同时也折磨着他。   他几乎想要逃了,不想听林鱼的医嘱,也不想再治疗这个病。反正这么多年他都是这么过来的,继续下去也没什么要紧的吧。   出乎意料地,林鱼却说“你还是可以继续与他来往的,但这得建立在他没有攻击性的情况下。”   季衷寒浑身一松,好比一个临刑的犯人突然被释放,巨大的欣悦感安抚了他焦虑的状态。   “他没有。”季衷寒立刻道。   林鱼却摇头道“我说的攻击性,是指他曾经伤害过你的行为,是否会再次发生。”   季衷寒不清楚林鱼在催眠中得知了多少,会已经知道封戚对他做过的事吗?   这让他多少有点坐立难安,他只能说“没事,他……很听我的话,我说不要,他就会停下来。”   林鱼思索了一阵,对他说“或许你能通过他进行暴露疗法。”   他向季衷寒解释,暴露疗法有想象暴露和实景暴露。   想象暴露可以在医院里进行,但是实景暴露比较需要在特定的环境下,以及适合的人选给予帮助。   这种疗法会对心理和生理都产生一种巨大的冲击,但是好处是能够更快且有效地进行治疗。   至于暴露疗法,是需要患者重新面临自己无法承受的恐惧和场景。   因此林鱼说“如果可以,建议你让那位封先生也来医院一趟。”   季衷寒没想到封戚也要来,这件事他本来想独自解决,根本不想让封戚知道分毫。   这好比是一张遮羞布,他不愿在封戚面前扯下。   季衷寒说“为什么要让他来呢?”   林鱼回道“因为如果要进行暴露疗法,由封先生配合你的话,那我必须要叮嘱他一些事情,不然这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季衷寒点点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不过直到诊疗结束,他都没有与林鱼说要不要让封戚来,以及什么时候叫他过来。   季衷寒没有立刻打车,而是在街上走了好一会,夜色渐浓,街上行人多了起来,有一家三口,也有牵手的小两口,倒显得他形单影只。   他想起林鱼说,心理治疗最离不开的就是家人的帮助。这几乎要让季衷寒苦笑出声,他如今选择回国不再回去,某种意义上,已经是远离了家里人。   更多程度的是,他远离了梅玉玲。   封戚当年曾说过,凭什么他家里仍是一如既往,而自己家却分崩离析。   季衷寒却觉得,这种虚假的平和还不如决裂。   梅玉玲做过的事情对他来说,就如眼中沙,肉中刺,光是想一想都觉得疼。以至于后来,他根本不愿意待在家中,也很少跟梅玉玲说话。   一毕业就回了国,每次跟梅玉玲的通话都不会超过三分钟。   他有心结,亦不愿意原谅梅玉玲。   手机震动,将季衷寒飘忽的思绪扯了回来,封戚的名字在屏幕上显示着。   他和封戚亲吻的第三天,这个电话号码正式地存到了手机里。   季衷寒迟疑了一会,接起电话,他想封戚询问他为什么不在酒店,他该怎么说。   今日他是知道封戚的行程的,这个时间应该是刚结束拍摄。   万幸接起电话后,封戚没有质问他在哪,只是在那头懒洋洋问他晚上要不要吃夜宵。   这时季衷寒恰好看见有一对骑单车的学生,后一个踩着单车上,搭着前一个的肩膀。   两个人不知说到什么好笑的事,笑声洒在街道上,很有感染力。   季衷寒握着手机,对封戚说“你现在还骑车吗?”   一个小时后,封戚一身黑,骑着个重机车来到他面前。那怕他用头盔将整张脸挡住,也不乏有路人纷纷朝这看来。   封戚将那基因优越的长腿支在地上,把挡风面镜推起“走吧。”   他既没有问季衷寒为什么会在这个距离拍摄地点有些远的地方,只是让季衷寒上车以后,就给他戴上了头盔。   封戚没有说去哪,可是等封戚停下来后,季衷寒看着熟悉的环境,多少有点吃惊。   看来之前他在这条距离学校不远的小吃街上,偶遇封戚不是意外。   如果封戚经常过来,那他们碰上,也是迟早的事。   封戚带他进到店里,先抽了纸巾给季衷寒擦拭了一下桌面和椅子,再顺手把碗筷给洗了。   动作熟练,一下将季衷寒带回了以前。   从前封戚就是这么照顾他的,如今捡起来也不显生疏。   季衷寒坐下后,开玩笑道“看来和骑车一样,这种事你应该经常复习吧。”   封戚看了他一眼,直白道“没对别人做过。”   季衷寒噎了一下,回过味来,觉得自己刚才那句话,怎么听都像是在试探封戚有没有对别人这么好过。   顿时双颊发热,后悔自己开这个玩笑了。   封戚将洗干净的筷子递给他后,才慢声解释道“确实经常复习。”   “习惯洗多一副碗筷,等洗完以后,才发现你不在。”   这句话听着很平淡,却让季衷寒的心猛地揪了下,鼻子都忍不住轻微发酸。   他抬眼看着封戚,欲言又止。   封戚放松地冲他笑了下“现在你不是在了吗?”   “这样就很好了,我不会再要求更多。”   “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可以。”   封戚望着他,目光缱绻。   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卑微的话,这让季衷寒握紧手里的筷子,甚至有些无法负担封戚的这份深情。   他甚至害怕,如果到最后,他对封戚的感情,只是因为斯德哥尔摩呢?   到那时候,封戚该怎么办?   这时封戚夹了一筷子菜到他碗里“吃吧。”   季衷寒埋头吃了起来,封戚笑着望了他一会,直到手机震动了一下。   封戚拿开,是景河发来的微信。   一张照片和简单的介绍。   他挑剔地看了会照片许久,然后才把目光落在了底下的那行字上。   心理治疗师—林鱼。dd 第58章   季衷寒吃到一半,才发现封戚已经许久没有动筷。难道封戚的口味已经变了,他不喜欢吃这些东西?   抬眼一瞧,才发现对方正盯着手机看,神色莫测,不知在看些什么。   季衷寒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节目组那边有事找你回去?”   封戚收起手机,摇头说没有。   他没有多说的意思,季衷寒也不好多问。   吃完宵夜回去,时间已经不早。封戚没送他回酒店,反而用机车载着他来到江边,说是要带他散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在节目组里的避嫌态度影响到了封戚,所以今日在外面,封戚并未对他进行肢体接触。   他们肩并肩地走着,胳膊肘相蹭,是最暧昧的距离,对季衷寒来说,也是最亲密的接触。   夜风吹散了不少烦心,季衷寒将什么斯德哥尔摩都抛掷身后,只想沉浸在此刻的轻松里。   他踩着草地,想起往事,忍不住笑道:“像不像我们以前经常去的地方。”   那个经常去那坐着聊天,吃着烤串,封戚说要和文沅表白的江边。   想到这,季衷寒意识到封戚不可能和文沅表白。那之前封戚在江边真正想要表白的人到底是谁,就很明显了。   所以今晚,封戚为什么又把他带到江边来呢?难道是想将曾经的表白补上?   季衷寒停住脚步,封戚走出一段距离后,发现他没跟上,于是回头。   封戚既没问他怎么了,也不主动开口,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他意识到刚才那句话,封戚并没有回答。   难道是因为那次江边的表白,对于封戚来说是一次失败的表白,是不好的回忆,所以他没办法像季衷寒那样用轻松的语气答话。   季衷寒感觉到了懊恼,好似在发现封戚的心意后,他就时常感到亏欠,为自己的迟钝,为他曾经的不自知。   “对不起。”季衷寒歉然道。   江边的灯一盏接一盏,封戚恰好立在光下:“做什么道歉。”   季衷寒抬腿缓慢走到封戚身前:“我不应该提那条江。”   封戚伸手,先是拉住季衷寒的胳膊,这是他今天第一次碰季衷寒,从胳膊到后背,随之便是一个拥抱。   季衷寒本在封戚怀里,还有些僵硬,但随着时间流逝,便逐渐软化下来,在封戚的怀里,融成了绵软的糖。   封戚将鼻尖埋入他的颈项:“别道歉,我喜欢你,不是一件该让你道歉的事。”   “那时候想和你告白,但是我胆子太小了,怕你听完以后害怕我,所以没敢说。”封戚轻声道。   季衷寒不清楚如果封戚那时候就跟他表白了,他会是个什么反应,可能会紧张,会苦恼,甚至是无法理解,但总不会是害怕的。   他将手轻轻按在封戚的背脊上,试探性地拍了两下,安抚般道:“现在我也不害怕啊。”顿了顿,季衷寒又补充道:“而且这次是我主动亲你的不是吗?”   封戚闷笑一声:“你当时到底在想什么?”   季衷寒回答不出,他那时更多地是想着尝试一下,顺从本能的行为,可以说什么都没想。   封戚用力地揉了下他的头发:“不管怎么说,你现在也没法后悔了。”   说完后,封戚将他松开了,转而牵起他的手,把他带到江边的一张长椅上坐着。   手牵着手一切走路的感觉很奇怪,也很新奇,他看着自己和封戚紧紧相握的双手,封戚掌心没有了从前的细腻,他记得十来岁时,封戚的手很好看。   那时候封戚还学过钢琴,手指修长,掌心细腻。   现在的掌心,略微粗糙,带着老茧,也不知是不是之前活做多了,至今没养回这双手。   还有那膝盖,下雨天会疼,这人怎么一身伤痛。   封戚见他久久没说话,便问他:“想什么呢?”   “你。”季衷寒道。   封戚诧异地望着他,不多时一双耳朵已经微微泛红了:“这话从哪学来的?”   季衷寒伸手隔着衣服,按在了封戚的裤子上:“这条腿怎么回事?”   封戚轻描淡写道:“出车祸。”   “什么时候发生的?”季衷寒问出了最想知道的事情。   封戚看了他好一会,才说:“你不知道的时候。”   这并不正面的回答让季衷寒皱起眉心:“老实说,不要骗我。”   封戚还是没说话。   季衷寒心里其实早有答案,但他不敢问出来,可现在,忍着鼻尖的酸涩,他还是问了:“是去机场追我的那天吗?”   封戚仍是没说话,季衷寒抓皱了封戚膝盖上的裤子:“你……”他声音哑在喉咙里,半天才接下去:“怎么能这么胡来,当时为什么不去医院?”   封戚按在他的手背上:“当时不觉得疼,心里更怕你走了,怕我摔的那一跤耽误时间。”   “你自己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啊!”季衷寒声音抬高了些许,他实在忍不住。   封戚讨饶道:“好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怎么没事了,你上次雨天疼成这样还说没事?”季衷寒不赞同道。   封戚抓着他的手,忍不住地笑,笑得有点可恶。   季衷寒吸了口气,转过眼睛不看他,直到自己眼睛的酸涩稍微消下去了点,才回过头来:“后来封行路为什么要打你。”   提到这个名字,封戚的笑容就淡了许多。   季衷寒也不想提他,但他想知道当年的所有事。   封戚玩着他的手指头,对他说:“因为我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   所以封行路就下手这么狠?打到亲生儿子粉碎性骨折,还丢到医院不管不问?   封戚继续说:“他不同意,我就跟他说,我是个同性恋,没法给他传宗接代,让他赶紧趁还能动多生一个,免得香火在我着断了。”   封戚的声音十分讥讽,季衷寒都能想象到他同封行路说这话的表情,大概是相当气人。   封戚当年竟然就这么出了柜?难怪封行路真能狠下心不管他。   季衷寒正想着,就感觉封戚一直盯着他看,他忍不住摸了下脸:“怎么了?”   封戚摇摇头道:“那你呢,这些年在国外,有喜欢的人吗?”   说这话时,封戚的表情瞧着满不在乎,仿佛根本无所谓季衷寒是不是谈了许多段恋爱。   季衷寒想到封戚一度误会了他和许薇的关系,又以为他暗恋文沅。   之前他怎么说,封戚都当他狡辩,现在能好好说了,季衷寒自然要解释的。   “没有,我没和谁谈恋爱。”季衷寒说。   季衷寒想到了姚野,又道:“连个暧昧的对象都没有,不像你。”   封戚挑眉道:“我怎么了?”   “你没有上网搜过自己吗?”季衷寒反问道。   封戚还真没搜过,谁没事上网搜自己找罪受,都不知道有多少不实流言。   季衷寒说:“你身边总是有那么多人,他们都以为你跟姚野有关系,然后有一次……你不是把我当成姚野了吗?”   封戚立刻反驳道:“我什么时候把你当成姚野了!”   季衷寒提起那日姚野从封戚房间出来,他进去,被醉酒的封戚抱在床上,温柔对待。   说着说着,季衷寒忽然反应过来,那天的封戚,好似一声都没喊过姚野。   只是他先入为主地认为,姚野刚从他房间出去,他再走入,会被封戚错认。   要是封戚根本没错认呢?越想,季衷寒的脸颊越烫。   封戚仿佛反应过来季衷寒到底有过什么样的误会后,玩味地冲他笑:“所以你以为我把你当成姚野了?怪不得,生我气了吧。”   季衷寒说:“那时候没生气,只是觉得如果你认出我来,不会对我这么好。”   他实话实话,这话落进封戚耳朵里,却让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封戚默了默,对季衷寒低声道歉。   季衷寒揉了揉耳朵:“没事,你那时候讨厌我也正常。”   “我没有讨厌你。”封戚认真道。   季衷寒没看封戚,反而被封戚捏着下巴,硬是转了个方向。   封戚盯着季衷寒的眼睛道:“刚开始相遇那会,确实很恨你。”   恨这个字眼,很是刺耳,过于极端,听得季衷寒心脏都感觉到轻微地缩了一下。   封戚声音极低,越说离得越近:“恨你走了这么久,恨你跟别人在一起了,恨你嫌我恶心,恨你……怎么就不能是我的。”   说道最后一句,封戚的声音轻到不可思议。   与此同时,他的嘴唇也凑得和季衷寒近极了:“我们相遇的那天晚上,回去我就做了个梦。”   季衷寒如同被蛊惑一般,如梦中呢喃般道:“梦到了什么?”   他只觉得他和封戚之间,仿佛有种暧昧涌动的风味,将他和封戚紧紧缠绕着,越挣扎,越粘稠,只能贴得更近些,才能得到一丝喘息的空间。   季衷寒只觉得脑袋阵阵发晕,分明没有喝醉,却像醉了一样,脑袋无法思考,理性无法寻回。   封戚伸手占有欲十足地扣住了他的后脑勺,在吻住他嘴唇之前,低声道:“就像现在这样,你随便我……为所欲为。” 第59章   许薇在酒店里等了一会,才等回了季衷寒。   套房的面积很大,占地面积近一百五十平。   从玄关处进来,是条走廊,还有一个厕所隔间,再拐个弯,才是偌大的客厅。   于是许薇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季衷寒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和人站在门口,好似在说话,动静听不分明。   许薇拿着要给季衷寒看的文件,正准备走过去,然后她就听见了暧昧的动静,那是季衷寒的闷哼声。   要撤退已经来不及,她清楚地看见在门口处纠缠的两人。   季衷寒被抵在门上,一只手推拒地按在rio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则被男人抓着压在门边。   封戚人太高了,以至于接吻的时候,都需要季衷寒抬起脸来配合他。   因此,脆弱的颈项反而显了出来,喉结轻微颤动着,随着接吻的深入,上下滑动。   许薇没想到能撞见他们俩亲热的画面,更没想到原来两个男人接吻,也能这么激烈。   季衷寒仿佛受不了了,他偏头要避开亲吻:“等……”   等一下还未说完,他的嘴唇再次被堵住了,封戚更紧密地将他压在了门边,手也落到了季衷寒腰上,饱含意味地揉捏着。   许薇被迫看到了这香艳的一幕,她毫不怀疑,要是没她在这,季衷寒大概会被人按在玄关的地方,吃得一干二净。   但是偏偏她在这,这不就尴尬了,到底要怎么出现,才能解决眼前这个局面。   幸好季衷寒发觉不对,他的套间不应该开着灯,艰难地避开封戚的亲吻后,他才看到玄关入口处的高跟鞋。   一瞬间,季衷寒就意识到许薇在房间里面,也察觉到对方没有出现是因为什么。   季衷寒用力推开了封戚,这个力道与刚才的欲拒还迎不一样,是真真正正地推开。   “停下。”季衷寒急声道。   封戚本还欲求不满,企图再次吻住季衷寒,听到这声认真的拒绝,只好松开了季衷寒,满脸忍耐道:“怎么了?”   季衷寒整理了下衣服,赧然道:“我经纪人在里面,她应该有事要跟我说。”   封戚顺着季衷寒的视线,看到了那双高跟鞋,眉毛狠狠一皱:“为什么她有你房间的房卡。”   季衷寒微愣,没想到封戚的重点竟然是这个。   “因为她是我经纪人,这和林芮也有你房卡是一回事。”季衷寒说。   封戚却没那么容易放过这个事:“景河从不在我房间过夜,为什么她能在你房间过夜?”   看来封戚不是不介意,当时就介意坏了,现在才能名正言顺地吃醋,来质问。   许薇被迫听到了二人的对话,知道这时候自己该出现了。   她轻咳两声,在墙后道:“那时候是我喝醉了,再说了,我和衷寒这么多年的朋友,要是真有什么,不早就发生了。”   封戚揽住了季衷寒的肩,不让他立刻过去:“我和你也是很多年的朋友,不也没发生什么。”   季衷寒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许薇却在墙的那头给出了正确答案:“衷寒现在喜欢的是你不是吗,又怎么可能看上别的女人,再说了rio,原来你竟然对自己这么没自信?”   或许季衷寒喜欢他这句话,讨了封戚的欢心,他舒展了眉眼,看向季衷寒。   季衷寒赶紧识相点头,表示许薇说得对。   “那我也要在这待着。”封戚说。   季衷寒心想,这是还不相信的意思,变相在监督他吧。   许薇从墙后伸出了一只手,挥了挥:“你们好了吗?我可以出来的吗?”   虽然在国外留学过,见识过许多开放的事情,但对于自己与封戚亲密画面被许薇撞见,多少还是让季衷寒有些害羞。   他同封戚说随便他,又对许薇道下次过来提前说。   说罢,季衷寒来到冲咖啡的地方,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喝空。   封戚慢悠悠地来到客厅,落坐沙发。   季衷寒出门的时候没有收拾房间,沙发上还有他的被子和枕头。   许薇对他偶尔会在沙发上休息这件事,是知道一些的,但许薇只是单纯以为他喜欢沙发而已,封戚还不知道。   他转头,果然就见封戚看着沙发上的枕头和被子,不知在想什么。   出于一种做贼心虚的心理,季衷寒走过去,把东西收起来,抱到卧室里去。   收拾后才回来客厅,问许薇和封戚:“你们要喝什么?”   许薇从茶几上拿起一个杯子:“我已经自己泡好了。”   封戚忍不住在她手上的咖啡重重地看了两下,对她这样自觉又熟知季衷寒房间构造的行为,略有些不满。   季衷寒察觉到了,他走到封戚身后,将手按在封戚肩膀上,安抚道:“你要喝什么,我给你做?”   许薇诧异地看了眼季衷寒碰封戚的手,封戚见状,反手握住季衷寒的手,像是炫耀一般:“黑咖啡。”   季衷寒说:“太晚了,喝咖啡容易失眠,给你煮牛奶吧。”   封戚亲了亲季衷寒的手背:“都行,你做的我都喜欢。”   季衷寒忙不迭地收回手,对封戚这种秀恩爱式的亲热适应不良,实在让他头皮发紧,脸皮发热。   许薇被这恩爱秀得更是五官紧皱,嫌弃到不行。   季衷寒转身去煮牛奶,他一走,封戚就安静下来,不知是不打算和许薇沟通,还是因为跟她没有话聊。   许薇作为一个经纪人,最擅长的就是和人沟通。   现在封戚应该算是季衷寒的恋人,虽然对封戚和季衷寒那些复杂的过去,许薇只是一知半解,甚至曾经对季衷寒与封戚走近一事感到担忧。   毕竟封戚在她面前,几次表现出来的失控,对季衷寒的言语暴力,至今历历在目。   她的确对封戚印象不好,但这是季衷寒自己的选择,作为朋友哪怕担忧,也不该在此时泼冷水。   何况,封戚对季衷寒来说,应该就是那个特别的存在。   她主动冲封戚抛出了橄榄枝:“你真不用担心衷寒跟我有什么。”   封戚闻言转向她,没有立刻说话。   许薇知道他不信:“你对衷寒来说不一样。”   听到这,封戚有些动容,也有点好奇:“怎么说?”   许薇指了指封戚的肩膀:“刚才他主动碰你了,而且……他还让你亲了不是吗?”   封戚似乎没听明白她的意思:“所以呢?”   许薇有点急:“所以你很特别啊!别人不要说是亲他,连碰他都不可以好吗。”   她看见封戚的神情仍有几分茫然:“难道你不知道,衷寒他根本不喜欢别人碰他吗?”   说完后,许薇又反应过来:“也是,你们这么些年没见了,不清楚很正常。”   许薇摊了下手:“我跟他认识这么久了,碰他的次数十根手指都数得过来,他最多只能容忍我隔着衣服碰他,更别提他主动来碰我了。”   “本来我和晓妍都以为,他会永远单身呢。”   “你不用怀疑我和衷寒能有什么事,因为根本不会有发生事情的机会好吗。”许薇解释道。   封戚脸上的茫然,逐渐转为错愕,又化作惊疑。   这时许薇手机响了起来,是底下的摄影师给她打的电话。   她拿起手机,和封戚示意自己要去阳台接下手机。   等季衷寒端着牛奶回来,房里就只剩封戚了。   “许薇去那了?”季衷寒问,说着他把牛奶杯放到了桌子上,顺手拿起了许薇留下的合同。   那是一个品牌的合作邀请,许薇在上面做好标记。   季衷寒翻看了一会,才察觉封戚没有回答他。   “怎么了?”季衷寒问。   封戚没说话,季衷寒以为封戚在闹别扭,还是在介意许薇有他房卡的事情。   他想了想,放下了手里的文件,走向封戚。   季衷寒伸手碰住了封戚的脸,双腿也迈进封戚分开的腿间。   他俯下身,头发从肩膀落下,滑在封戚的脸颊,又顺着他的耳垂落下,覆在对方肩头。   “下次我让许薇过来的时候,提前说一声。”   “或者我把她手里的房卡收回来就是了,别不高兴。”   季衷寒温声细语道,即便他不清楚该如何谈恋爱,又怎么样叫恋人消除疑虑,但该怎么对一个人好,他还是清楚的。   封戚伸手扣住他的手腕,季衷寒轻轻一颤,没躲。   接下来封戚的动作却愈发过火,指尖滑过手肘,推高衣服,一寸寸探入他的袖管里,直到滑过肘关节,探到上臂。   再往里一些,就是侧胸了。   季衷寒怕痒一般躲着,但也没让封戚把手抽出来。   反而是封戚主动将手抽出,这次却从他的小腿还是摸起,略过腿弯,捧住双臀。   季衷寒惊得攥住封戚的手腕:“许薇可能会回来,别这样!”   封戚被他捉住双手,也不挣扎:“所以她不回来,我就可以随便摸吗?”   季衷寒脖子都红了:“也不是随便吧……”   “为什么我可以?”封戚说。   季衷寒迟疑道:“我说不可以,你不也总是乱来。”   封戚收回手,老实地落回身侧,他静静看了季衷寒一会:“你又为什么不能被其他人碰了。” 第60章   封戚八岁认识季衷寒,直至十八岁的时候分开,从不知季衷寒有这毛病。   无法被人触碰,又是什么意思?   幼时封戚会带季衷寒去踢球,他是小区的孩子王,两个小孩因为一颗足球滚成泥猴。   再长大些,分开不同学校,季衷寒朋友变少,却不是没有。   林晓妍他记得,甚至林晓妍的男友叫什么名字,他都记得。   杨贤是学校篮球队的,曾在高一的时候拐过季衷寒进去打篮球,封戚接人时,瞧着季衷寒与杨贤勾肩搭背的模样,非常刺目,现在仍能回忆起来。   不过高二季衷寒因为篮球脚踝受伤后,就退出了校队。   虽说心疼季衷寒的身体,但封戚更满意他的退出。   在他记忆里,季衷寒是没有问题的,分开的时间里,又是哪里出了问题。   封戚端坐在沙发上,联想到手机上景河发来的消息。   他知道季衷寒有事瞒着他,封戚仰头看着季衷寒,重复问道:“为什么不能被人碰了?”   季衷寒诧异地看着封戚,心知在他去冲泡牛奶时,定是许薇说了什么。   其实他无法接触他人的毛病,他身边的人都知道。林晓妍只以为他是从国外回来,换了个性子,又或者遇到过什么事。   几次从季衷寒这里问不出来,林晓妍就不再问了。   许薇刚与他接触时,对他不了解,以为这是他为人古怪,开始还因此对他抱有意见,后来相处下来,发现他还不错,就渐渐没再把这当回事。   甚至到后来,许薇还会主动帮他避开与他人近距离接触的场合。   不管如何,许薇这种不把他的问题当毛病看的做法,是让季衷寒很欣慰。   可现在季衷寒却觉得,倒不如让许薇知道这个严重性。   怎么能随便就和封戚说了呢,让他现下都不知道如何跟封戚解释。   季衷寒看着坐在沙发上,注视他的封戚,心知他今天要是不说出个一二三,封戚大概没那么容易揭过这件事。   身后是茶几,无路可退,季衷寒便顺势坐了下来,将手边的牛奶杯搁置一边。   他扫视周围一圈,没找到许薇的踪影:“许薇去哪了?”   “我让她先回去了。”封戚总算正面回答。   得知许薇此时不在这,季衷寒多少松了口气,他揉了揉眉骨:“就是字面意思,我……现在不太喜欢跟人有肢体接触。”   封戚身体稍微前倾,不是逼问,胜似逼问:“为什么?”   季衷寒目光飘忽:“就不知不觉变成这样了。”   “原因?”封戚没有一句废话,字字正中要害。   季衷寒蓦然觉得很疲惫,因为封戚的逼问:“没有原因。”   这话一出,封戚就安静了许久。   虽然封戚没有说话,但他的目光还是让季衷寒很有压力。   季衷寒久久不语,封戚却松了眉头,一副不语追究模样。季衷寒心下刚松,就听封戚说:“没关系,你不说,我可以去问。”   至于找谁问,又问出什么,就不是季衷寒可以掌控的。   季衷寒说不要,封戚却站起身,整理衣领,一副就要出门寻许薇,找林晓妍,问遍他身边所有人的模样。   这逼得他抓住封戚的胳膊,用力收紧:“你真的想听?”   封戚缓缓回头,目光深而重,带着一股执拗:“你的事,我都想知道。”   季衷寒焦虑地抓了下后颈,那里又开始出汗了,逐渐发红,是封戚见过,且误以为他过敏的模样。   “我……确实有点心理问题。”季衷寒艰难开口,组织着措辞:“因为当年的梅玉玲和封行路。”   他仅仅提到这两个人名,就成功叫封戚色变。   封戚像是恶心透了,又不得不忍耐地听下去。   季衷寒同样不想说,哪怕他刚在林鱼那里做过催眠,清楚地回忆过了那段记忆,他都觉得每个字从嘴里吐出,都像是在割着自己的舌头。   “他们出轨的时候,被我看见了。”季衷寒低声道。   封戚沉默地听着,没有打断。   “就在那次野营的时候,我提前回家,她和封行路在我家……”季衷寒说不下去了,他想封戚也能听明白。   但封戚却说:“因为他们出轨,所以你才变成这样?”   这件事仍然缺少了关键的一环,封戚觉得季衷寒没有实话实说。   季衷寒笑了下:“可能是觉得太恶心了吧,所以后来才渐渐没办法跟其他人有肢体接触。等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成了习惯,改不了了。”   他没听见封戚的回话,也不知对方到底相不相信自己。   不过好在没多久,封戚就拥了上来,对他说:“恶心的是他们,做错事的也是他们,为什么要折磨自己?”   季衷寒苦笑道:“道理我都懂,但是有些事不是说我懂,就能做得到的。”   封戚摸着他的头发:“除了不能跟别人接触还有其他的吗?”   季衷寒赶紧说:“没有了。”   他被封戚抱着,看不清封戚的表情,只能感受到封戚的手顺着他的头发。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季衷寒问。   封戚说:“不觉得。”   季衷寒就不说话了,心下稍松,觉得好歹自己是过了这一关。   封戚摸着他的头发问他:“除了这个,还有没有瞒着我的事。”   季衷寒心又重新提起来,没说话。   他挣开了封戚的怀抱:“其实两个人之间,应该还是要保留一点空间。”   季衷寒的意思是,哪怕他真的有什么不想跟封戚说,那也是有他的顾虑。何况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有秘密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是说在一起了,就得将所有隐私都曝光在恋人面前才可以。   封戚仿佛很不解般:“我只是想知道和你有关的事。”   潜台词大意是,和季衷寒没关系的,他才不甘心。   季衷寒从以前就知道封戚的偏执,所以不欲与他争辩。   封戚似乎想将话题变得轻松一些,便邀请季衷寒看电影。季衷寒心里却觉得很奇怪,总觉得哪里不对。   封戚不纠结他这个问题,本该让他轻松才是。   可他就是觉得不得劲。   等电影过半,季衷寒终于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封戚对他是否有心理问题这件事,过于漠然了。   他身边的朋友得知他有这样的困扰后,大多都会介绍他去看心理医生,言语行为上,都会有着关心。   封戚别说是关心了,甚至连问都没有问几句。   季衷寒心里有点不舒服,但不想说出来,不然总觉得太矫情。   不愿封戚知道太多,害怕封戚难受的是他。现在封戚的态度过于平淡,不开心的也是他。   过于纠结,就是矫情。   封戚甚至没再继续追问,为什么他才是特殊的,他可以随便去碰季衷寒这个问题。   季衷寒盯着电视机发呆,电影什么的根本没看进去。   封戚看向他,关心道:“你觉得无聊吗,要不要换一部。”   这时候倒变得敏锐了,季衷寒无语地想,只点了点头。   换了一部电影后,季衷寒勉强自己看进去了,或者说看到一半,他睡着了。   等醒过来,却是封戚搂着他,要把他往床上放。   季衷寒心下一惊,动作极大地从封戚怀里撤出,在床上滚了一圈,直接栽到了床底下。   等他扶着腰从床下爬起时,封戚仍维持着那个弯腰的姿势没有变化。   季衷寒没说话,封戚却缓缓直起腰:“你怕我对你做什么?”   “不是。”季衷寒无力地解释道。   封戚坐到了床边,手抚着床单:“你知道你刚才到底是什么表情吗?”   季衷寒知道,大概是惊吓又畏惧,恐慌中带着排斥。   封戚笑了笑:“所以还是有问题吧,这次是因为什么,还是因为我的脸吗?”   季衷寒立刻否认,封戚却没再理会他,就像伤透心一样,站起身就出了季衷寒的房间。   只是关门前,记得回头跟季衷寒说了声晚安。   季衷寒头疼极了,只觉得这么下去,迟早要穿帮,还不如老实和封戚交代全部,但是封戚能消化这些吗?   季衷寒担忧着封戚,却不知封戚回到房间后,就一通电话把景河喊到了自己房间里。   景河抱着手臂问他:“祖宗,你又想干什么?”   “那个林鱼,有什么办法从他那里拿到季衷寒的档案吗?”封戚说。   景河说:“很难,这个医生在业界名声不错,一般不会做这种违反职业道德的事。”   不然传了出去,这对心理医生的职业生涯来说,是灾难性的打击。   “怎么了,季衷寒有什么问题?”景河问。   封戚单手托着下巴:“他没办法跟别人有正常的肢体接触了。”   景河皱眉道:“这样啊,那问题的确有点严重。”   话音刚落,他就注意到封戚平静的表情,奇怪道:“怎么了,这可是你的心肝宝贝,不是有点问题你都要发疯吗,现在怎么这么冷静?”   封戚侧眸看了他一眼:“不能和别人肢体接触,是什么大问题吗?”   景河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封戚:“我觉得挺好的。”   “更好的是,他不排斥我碰他,只有我可以。”说到这里,封戚甚至露出点笑意。   景河顿时头皮发麻,他看着封戚,欲言又止。   只觉得其实该看心理医生的不是季衷寒,而是封戚,这人明显病得不轻。 第61章   封戚有没有病,季衷寒不知道,他只知自己吃过林鱼开的药后,在沙发上睡得很香。   林鱼对他无法在床上的建议是,用药物先治疗。   使用药物强制在床上睡着以后,再逐渐让心理接受。   但是季衷寒别说靠近床了,稍微在床上待久一会都难受。   充裕的睡眠使人心情不错,待来到拍摄场上,看见林锦和封戚相对坐着,不由心又悬了起来。   林锦说好拍摄三天,怎知第二日就需要立刻飞往别的城市。   节目组安排其他的内容先行录制,最后补拍林锦镜头就行。   今日林锦才从外地回来,录制本来答应节目组的内容。   很多艺人录制节目都是这样,没谁真有那么长的时间能泡在节目组里,包括文沅。   不知是不是知道季衷寒已经从了封戚,叫她相当失望,那日打完姚野后,文沅就同林锦一起前后脚离开节目组。   根本没有留下来继续拍摄,叫好些参赛模特叹息没有及时要签名合照。   对封戚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事。季衷寒与他的关系明朗,讨厌的文沅离开。   他心情好就发挥好,张特拍他根本不费事,轻轻松松就出图。   再次分组,季衷寒被分到了一个叫他意外的小组里,这次的模特竟是姚野。   不知道是不是姚野吩咐过什么,那个助理再也没有对季衷寒横眉冷对,不过态度也没有多热情就是了。   商量拍摄方案的时候,姚野还请了大家吃下午茶。   姚野化妆的时候,季衷寒因为拍摄方案的问题需要进化妆间与姚野确认。   进到化妆间,姚野自镜子看向他。季衷寒硬着头皮上前,故作镇定地与姚野对话。   当季衷寒与姚野确认拍摄内容时,姚野的目光会不时在他脸上停留。   “你是不是和封戚在一起了?”在拍摄内容讨论结束后,姚野问道。   季衷寒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谨慎又防备地看着姚野。   姚野笑了笑:“你要是不想回答也没关系。”   想到上次姚野被文沅甩的那一耳光,再忆起封戚所说的,姚野喜欢文沅。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为什么姚野会改变风格,是因为文沅说喜欢他,所以姚野才向他的风格靠拢。   姚野笑道:“不用担心,其实你和封戚在一起,对我来说更好。”   “你还喜欢文沅?”季衷寒有点没法理解。   在他看来,文沅待姚野实在算不上好,当着所有人的面抽他耳光,就已经足够羞辱。   姚野大概猜出他心里所想:“有些喜欢是控制不住的,而且文小姐是个可怜人。”   季衷寒不否认文沅确实身世可怜,但这不是她肆意伤害他人的理由。   见季衷寒不置可否,姚野没说什么,只是道:“如果你不喜欢文小姐的作风,那你迟早会对封先生失望。”   “他们不一样。”季衷寒道。   姚野带着些许怜悯望着他:“他们可是兄妹啊。”   从化妆间出来,季衷寒心里很不舒服,这种不舒服是源于对姚野怜悯语气的不满。   姚野的话不可信,他心里对自己说。   下午的拍摄季衷寒不在评委组,所以他不清楚封戚与林锦一起录制节目会发生什么。   季衷寒在微信上关心封戚,封戚不提林锦,反道今晚要带季衷寒出去吃饭。   他知道有家餐厅不错,气氛绝佳。   季衷寒在结束自己这边的拍摄以后,给许薇也打了电话。   许薇被另外的摄影师喊走了,至今未归。   电话刚接通,他就发现许薇的声音很哑,有气无力,像是哭了很久的样子。   季衷寒着急追问,许薇却说是得了重感冒,现在还在医院吊针,晚点再回来。   说完后,许薇咳嗽几声,跟他说自己要休息,先睡了。   季衷寒关心了几句,许薇却急着挂电话一般。   他猜想许薇应该是生病不舒服,需要休息,于是没多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等他来到评委组,评委组还在录制,季衷寒站在场下,看见封戚在补妆的间隙,冲他孩子气地挑眉,露齿一笑。   季衷寒忍不住也回了个笑,唇边笑容还未消失,便察觉到另一道视线,是来自林锦。   林锦显然注意到他与封戚的对视,她神色微妙,眉心轻皱。   季衷寒宛如被抓了包,立刻收回了目光,对着林锦,他还是心虚的。哪怕他知道,他与封戚之间的事情,不管林锦同不同意,高兴与否,都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或许他不该这样笃定,封戚对林锦感情很深,说不定会有影响。   林芮给他拉了一把椅子,亲热坐在他身边,跟他说晚上封戚给他准备的惊喜。   季衷寒好笑地同林芮说:“你这么一说,不就不成惊喜吗?”   林芮张口结舌,反应过来后缩了缩脖子:“完了,老板肯定要弄死我了。”   季衷寒安慰道:“放心,我会帮你保守这个秘密。”   林芮双手合十,以示感恩。   季衷寒与林芮说笑一会,等录制快到尾声时,他才起身前去洗手间。   在洗手间里,季衷寒面朝镜子整理仪容,心里都有些后悔今天出门穿得太过随意。   或许他应该换件衬衫,再戴个眼镜。   在里面磨蹭了有一会,季衷寒才走出来,就见林锦朝着洗手间走来。   录制节目应该已经结束,林锦瞧见了他,并未当作视而不见,而是站定下来,对季衷寒说:“你过得还好吗?”   季衷寒想过许多林锦和他见面会问的话,唯独没想到林锦竟然先问这个。   客客气气得好似季衷寒真是她邻居家的孩子,他们之间没有发生那些叫人崩溃的事情,梅玉玲更没有出轨封行路。   见季衷寒不说话,林锦柔声道:“你父母的事情,到底不关你事,所以你不用这么紧张。”   林锦这份贴心,叫季衷寒忍不住反驳道:“如果你是这样想的话,为什么唯独对你儿子这么狠心?”   林锦都知梅玉玲做的事,与他没有关系,为何又这样讨厌像封行路的封戚。   听到季衷寒的话语,林锦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   “因为他们太像了。”林锦道。   季衷寒:“只是长相而已,你为什么……”   “不。”林锦打断道,她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季衷寒:“他跟他爸一模一样,从根都烂了。”   季衷寒深吸一口气,觉得跟这个女人无话可说。   他冷着脸,越过了林锦,准备离开洗手间,就当今日他们没有过一场谈话。   季衷寒不喜欢封戚听见,甚至有点心疼。   如果可以,他希望封戚不要再对林锦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希望了。   回到录制现场,季衷寒的神情非常糟糕,封戚下场后注意到了,没有当着其他人的面说什么,只是用站直的时候,用手指轻轻与他勾缠在一起,似一种无声安慰。   直到来到车上,封戚才问季衷寒:“发生了什么事?”   季衷寒摇摇头,又点头:“是工作上的事,我自己可以处理好。”   骗封戚说没事很难,倒不如编个理由就好。   季衷寒努力调整心态,不想让这件事影响到封戚今晚的惊喜。   他不知封戚的惊喜是什么,总不希望自己的心情叫封戚的准备毁于一旦。   来到餐厅的时候,引他们进包厢的人,看见是两个男的,还有些讶异。   进门后,季衷寒才明了为什么服务员的表情如此奇怪。   因为包厢里都是烛光鲜花,道具气球。   与其说惊喜,倒不如说像个求婚现场。   封戚牵着季衷寒进去,看季衷寒紧张的表情,像意识到什么,好笑道:“放心,不是求婚。”   季衷寒被察觉的心思,脸有点热:“我又没说什么。”   封戚捏了捏他手指上的戒指:“再说了,戒指都给了,再从哪变出一个给你。”   他们落座椅子后,服务员按了个键,包厢南面的窗帘缓缓向两边打开,露出了窗外的景色。   那是一河的星光,星星点点的灯放在岸边,照亮了整条江的景色。   季衷寒诧异地看向封戚,他忽然明白封戚要做什么了。   封戚要完成八年前没做成的事,那个表白。   但是封戚好像不急着同他说,可能之后还有什么重要步骤,没到那一步,封戚还没打算说。   两个人就在心知肚明的暧昧气氛里,没怎么说话,只需看对方一眼,都觉得面红耳赤。   就在这时,季衷寒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亮,有一条短信发到他的手机里。   是一个陌生号码,短信内容很奇怪。   它显示在屏幕上的,是一句,你知道封戚的秘密吗?   很简短,很怪异。   季衷寒忍不住伸手去点开,对方却久久没发出下一条。   就在这时,服务员打开门,推了个小车进来,上面是个蛋糕,插满了蜡烛。   蛋糕的模样不是很好看,瞧着不是专业人士做的,季衷寒立刻就意识到这也许是封戚亲手所制。   尚未来得及感动,季衷寒就见那个陌生号码又发了一条短信。   你知道封戚让景河勾引许薇,然后甩了她吗? 第62章   季衷寒大概有一瞬间,没能成功地控制好自己的表情。   他既不相信短信所说,也不知道这到底是谁发送给他,又抱有什么目的。   内心里,他潜意识在抵触与害怕,怕那条短信是真的。   但或许是他面上的神情过于明显,状态又游离在这场惊喜之外,封戚忍不住蹙眉道:“ 怎么了?”   季衷寒匆匆回神,将目光抽离手机,望向蛋糕。   姚野与林锦的话,许薇沙哑的声音,不合时宜地搅进了他的脑子里,闹得他心慌。   他问封戚:“这是你做的吗?”   封戚看着蛋糕:“是啊,学了几天,可惜做得不太好。”   季衷寒本来想将短信递给封戚看,又觉得这样的行为不可取。   拿着来历不明的中伤短信去问当事人,本身就是一种不信任。   季衷寒强迫自己把注意力回到眼前人的身上,可惜他演技太差,立刻就叫封戚发现不对。   封戚侧脸示意服务员停下之后的惊喜,叫人出去后,才问季衷寒:“你到底怎么了?”   季衷寒假意看着河边,答非所问:“河边那些灯是你让人放的吗?好看。”   “是不是有什么事?你刚看手机的时候,表情就不对了。”封戚没肯放过他。   封戚放柔了声音:“到底有什么事,你说出来我才能帮你不是吗?”   “只是无聊的短信而已。”季衷寒说。   封戚不相信,季衷寒揉了揉额头,叹了口气,还未说话,就见封戚伸手把他手机抢了过去。   “等等!”季衷寒甚至没能来得及阻止。   短信提醒在消息栏上清晰地显现着内容第一行字,封戚只需一眼,便知晓了短信的内容。   人在受到惊吓时,反应是最真实的。   季衷寒清楚地看到封戚瞳孔微缩,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僵硬。   他心猛地下沉,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住了。   紧张与恐慌让他搁在餐桌上的手,都轻轻颤抖起来。   “这短信说的不是真的吧。”季衷寒语气很轻,带着一丝希翼。   隐瞒与欺骗,是最无效的手段,哪怕瞒得住一时,也瞒不过一世。   季衷寒只需再问旁人,就能得知事情的真相。   他不相信短信的内容,却相信眼前封戚所展现出来的一切。   自幼地相处,他曾熟知对方脸上的每个表情。   他注意道封戚握着手机因为用力而泛青的手,嘴唇因为紧张而紧抿,面上的迟疑不是因为感到抱歉,而是在思考在怎么解决当下的问题。   封戚放下了手机,沉默不语。   季衷寒抓紧了桌布,再次发问,而这次他的声音沉了许多:“这短信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的质问中,夹杂着渐渐升起的怒意。   封戚可以对他做任何事,但不能这样对他的朋友。   许薇何其无辜,要遭受这些!   在做出这种事前,封戚到底有没有考虑过这种事情会对别人造成多大伤害?   封戚放下手机:“我……”   季衷寒狠狠闭上眼:“你只需要告诉我,景河是不是因你授意,故意接近许薇。”   几乎是过了一个世纪这么长,封戚才轻轻应了声:“是。”   等待的过程中,就像是钝刀子割肉,靴子落地的那瞬间,没有让人得到解脱,反而疼得头晕目眩。   季衷寒感觉到封戚抓住他的手,在说着什么,他猛地把手抽了回来,胳膊碰落了桌上的酒杯,葡萄酒洇红了雪白的地毯,触目惊心。   季衷寒骤然站起身,要走出包厢。   封戚抓住了他的胳膊:“你要去哪?!”   季衷寒面色青白,一双眼冷冷看着封戚:“去找许薇。”   封戚最怕季衷寒这个表情,甚至是在当年,他对季衷寒做下最糟糕的事情时,季衷寒都没有这样看过他。   好像失望至极,冷漠透顶。   “你不是跟我说你不喜欢她吗?难道你爱许薇?那我他妈算什么!”封戚已经彻底慌了。   季衷寒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对许薇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景河有什么不好吗?他哪里配不上许薇了!”封戚慌乱道:“就算刚开始,景河是因为我才故意靠近许薇,但他们现在不也好好的!”   季衷寒狠狠给了封戚一拳,这一次他没有打在封戚脸上,而是挥向了封戚的肚子上。   将封戚都揍得弯下了腰,可即使如此,他仍用一只手紧紧拉住季衷寒,再疼也不肯松开。   季衷寒咬牙道:“景河哪里都配不上许薇!”   “而你最错的,是在你任性妄为伤害无辜的人之后,还没有任何歉意。许薇是我朋友,你在做这种事之前,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的心情?!”   封戚疼得几乎要吐出来,他干呕几声,一双眼通红地望着季衷寒:“所以呢,就因为一个许薇,你现在就要讨厌我,恨我了?”   季衷寒的怒意被封戚一而再,再而三的不知悔改燃得更甚。   这事已经不是简单的一句道歉可以解决的,他反驳林锦,反驳姚野的话,都像一记狠辣的耳光抽回了他自己脸上。   “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季衷寒失望道。   封戚眼眶微润,放软语气:“你先冷静一下,我当时的确是冲动之下,让景河去追许薇,我是嫉妒她,嫉妒她跟你在一起,嫉妒她是你最亲近的人。可是……”   “可是什么!就因为你嫉妒,所以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那下次又有别的人,你是不是都要一个个收拾过去,用尽下作手段!”季衷寒恨不得再给封戚一拳,让他清醒点。   封戚:“下作?我爱你,费尽心思都想要得到你,这又有什么不对!”   季衷寒用力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他太阳穴嗡嗡地跳动着。   “是,你没什么不对,错的是我。”季衷寒感觉继续在这个包厢待下去,他都快要无法呼吸了。   他旋步要往门口走,封戚却拦着不让:“你可以骂我,但你不能走。”   季衷寒愤怒地望着他。   封戚求饶道:“我跟许薇道歉,你想要我怎么跟她道歉都可以,你先冷静下来好吗?”   季衷寒发现,封戚根本不清楚这件事的重点在哪里。   封戚根本不认为,他做这件事是错的。   他之所以道歉,全都是建立在季衷寒会生气的前提条件下。他对许薇没有愧疚,更没有基本的同理心。   仅仅是从这件事上来看,就能感觉到封戚有着很大的问题。   而且,这不是一件小事。   姚野说得没错,封戚跟文沅,没有什么不同。   意识到这一点后,季衷寒突然觉得支撑着他愤怒的那股劲儿刹那间散了。   封戚见季衷寒不似刚才的愤怒,甚至后退了几步,仿佛是冷静下来,想要好好听他说话了。   他忍不住上前,想抓住季衷寒说点什么。   季衷寒却避开了他。   季衷寒看着窗外,眼睛倒映着江边灯火的微光。   “封戚,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不能碰别人吗?”   “因为我有创伤应激,而我为什么会得上这个病,都是因为你。”   曾经无法对封戚说出来,害怕对方得知后会伤心难过的话,原来都可以这么轻松地说出。   无所谓了,他不在乎封戚到底是不是伤心,会不会难过。   或许封戚听到以后,不会觉得难过。   封戚对他,更像是一股执念,就像他所说的那样,他爱一个人的方式,就是费尽心思得到他,所以不在乎季衷寒是一个什么状态被他得到。   这让季衷寒感到心惊,又觉得心凉。   他将封行路和梅玉玲在他的床上做的那些恶心的事,再到封戚在同一张床上,对他做出同样的事情,尽数说出。   封戚的面色在他的话语中,逐渐从震惊,到灰败。   “你确实是特殊的,也的确只有你能够碰我。”   季衷寒将脸缓慢转回:“那又怎么样呢,不过都是斯德哥尔摩而已。”   “是我为了保护我自己而产生的错觉。”   像是要说服自己,又像是想告诉封戚,这不过都是病而已。   他对他,根本没有任何的感情。   封戚落泪了,季衷寒望着那泪,心脏仍觉不适,微微紧缩,好似伴随着跳动,疼痛蔓延。   他强迫着自己无视那种难受,封戚却在此时上前一步:“我不知道什么斯德哥尔摩,我只知道你在乎我。”   封戚捧住他的脸,季衷寒却抬手打开了。   不遗余力地力道,让封戚的手背红肿一片。   封戚仍在哭,他哭得有点狼狈,季衷寒却不想像从前那样去哄他。   不是每个人做错了事,哭一哭就能得到原谅。   何况,封戚应该去求来原谅的对象,本就不是他。   好比冥冥之中,他们一直没有确认关系,却在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皆说明了他和封戚不合适,他们就不该在一起。   “对不起。”季衷寒说:“是我弄错了。”   他道歉的,是他对封戚的那一个吻,也是那个吻,开启了后续的一切。   “这不是感情,这只是病而已。”   “只要治好了,全部都会消失。” 第63章   这一次的封戚,轻而易举地被他推开了。   封戚靠在墙上,看起来脆弱极了,不堪一击,季衷寒没去看他,他怕看了以后,自己要后悔刚才说出来的所有话。   季衷寒快步出了包厢,看见服务生还带着拉小提琴的乐手站在外面。   他们面面相觑,显然都意识到了包厢里的两个人才经历了争吵。   季衷寒越过了服务生,走了几步后停住脚步。   他拿起手机给林芮打了电话,电话中他没多说,只是叫林芮快些过来,来包厢接封戚。   说完后,季衷寒不顾林芮在电话里的追问与疑惑,收起手机,大步离去。   他给许薇打了数个电话,对方都没接。   季衷寒急了,哪怕他知道许薇是个坚强的女人,但是他不敢肯定许薇现在的状态如何。   许薇家的门锁是密码锁,她给过季衷寒密码。   她曾经说过,如果他们都不结婚,独居在家。那互相拥有彼此的门锁密码,以后要是出了什么事,都能及时发现。   许薇对他那样好,这些年来,大大小小的帮衬,生活上不厌其烦地照顾。   正是如此,季衷寒才觉得万分抱歉,愧疚得要命。   他在许薇家门口敲了好一阵,没听到有人来开门,季衷寒输入密码走了进去。   客厅亮灯没人,卧室房门紧闭。   季衷寒推门而入,发现整个卧室昏暗无比,窗帘紧闭。只有床上一大包隆起,露出些许头发在外。   他轻唤床上人的名字,终于引得许薇在被子里动了动。   许薇是被吓醒的,她钻出被子打开灯,灯亮出她浮肿的脸,通红的鼻。   她看着不该这个点出现在这里的季衷寒:“你想吓死我吗,过来怎么不打个电话?”   季衷寒:“给你打了,你都没接?”   许薇咳嗽了几声,拿起枕头底下的手机看了眼,瓮声瓮气地说:“没听见,喝了药睡得太死了。”   看着床头柜上的温度计,散乱的药片,以及床下的垃圾桶里的纸堆。   季衷寒用些许疑惑的声音道:“你只是感冒了?”   许薇用擤鼻涕:“不止,我还发烧了。”   季衷寒心下稍松,他走到床边,给许薇温度计,要重测一下她的体温,试探道:“景河来过吗?”   许薇表情没什么变化:“他来干嘛,节目组里不够他忙啊。”   “他倒是说要来陪我看医生,我说不要。” 许薇倒回了枕头上,侧眼看季衷寒:“你今天不用拍摄吗,千里迢迢跑过来?”   节目组录制的地点离许薇家有一定的距离,开车都要两个小时,季衷寒总不能是无事跑一趟吧。   季衷寒拉了张椅子坐下:“合同有些地方我看不懂,想过来找你当面聊。”   许薇刚想坐起来,季衷寒就说:“我没想到你病得这么重,别折腾了,我去给你煮点粥。”   说完后,季衷寒从卧室出来,不得不说,他的确松了口气。   许薇还不知道这件事。   但那匿名短信能发到他手里,指不定能送到许薇手机中。   煮好粥,季衷寒端进房间里,给许薇支起了床上小桌,让人靠在床头喝。   许薇吸了吸鼻子:“还是朋友好,生病了都有人帮忙煮粥。”   季衷寒将小菜推至她手边,闲话家常般:“你现在和景河怎么样了?”   许薇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因为男生很少主动去关心他人的感情生活。   尤其这个人是季衷寒,就更奇怪了。   季衷寒甚少问她和晓妍感情上的事,反倒是她们自己每次遇到了不开心的,就会跟季衷寒说一堆,还要季衷寒从男生的角度给出意见。   今晚是季衷寒第二次问景河了,许薇眯了眯眼:“怎么了,是景河在节目组里看上别人了吗?”   季衷寒忙道:“不是,我只是随便问问。”   许薇看了他一会,才放松笑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跟他之间,我不吃亏。他要是喜欢上别人了,那就结束关系,很简单的,没你想得那么复杂。”   季衷寒解释道:“我真的是随口问问,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在节目组喜欢上别人。”   许薇这洒脱的态度,让他多少放下心来。   那景河受封戚指使故意接近许薇这件事一旦曝光,许薇不会太受伤。   封戚……想到这个名字,季衷寒心脏就微疼。   这就像一种后遗症,一时半会没法轻易消去。   季衷寒从许薇家中出来,已是深夜。他刚出楼道口,就看见一地烟灰。   景河竟然站在外面,不知站了有多久。   他模样狼狈,头发微乱,瞧着是急匆匆赶过来,不知为何没有进去。   季衷寒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你跟我谈谈。”   景河没说什么,沉默地跟随季衷寒来到楼下。季衷寒拿出手机,将短信点开,丢给了景河。   景河看了那短信一会,对季衷寒说:“许薇已经知道了吗?”   季衷寒:“还不知道。”   景河说:“先别告诉她,我来处理这件事。”   即使季衷寒没打算那么快说,也轮不到景河来安排这件事:“你想让我帮你瞒着她?”   “不是让你帮忙瞒着,而是就算她要知情,这件事也该是我来说,不应该由别的人告诉她。” 景河道。   季衷寒沉闷地吐出一口气:“给个时间。”   景河要处理这件事的时间,让他看着许薇被瞒被骗,被套住一颗真心随意玩弄,他做不到。?可要怎么开口说这件事,他亦没想好。   “一个礼拜。” 景河答得干净利落。   说完后,景河掏出自己手机,把这个陌生来电一个号码一个号码记下。   季衷寒瞧见了:“你要查?”   景河声音低而危险,他不仅要查,还要查得水落石出。   季衷寒只觉得景河这个作派可笑,封戚胡来任性不假,惯着封戚真对许薇下手的景河才叫人三观碎裂。   高中时就幼稚中二,拿女生感情打赌,没想到都这把年纪,仍是这幅死性不改的模样。   景河把手机递还给季衷寒:“不管你相不相信,封戚没让我甩了许薇。”   季衷寒没有答话,他只是接过手机,放回兜里,越过景河离开。   景河的声音从后方追来:“而我本来就对许薇有好感。”   季衷寒没有回头,也无应答。   直至坐上汽车,季衷寒趴伏在方向盘上许久。   景河的话不是毫无作用,起码他现在就被扰得心神不宁。   告密的短信,前后两句话结合起来才有杀伤力。   追了又甩,确实是下作的报复行径。但如果只是让景河来追,那时封戚认为他和许薇是一对,景河追求的行为就是撬墙角。   但他和许薇根本不是一对,也不存在撬墙角这一说。   所以即使景河最初目的确实不纯,那也是许薇该考虑是否要继续感情的事。   一通胡想,他又忍不住摇头。   景河只是想帮封戚说话而已,真因此上心,为封戚找理由的他愚蠢透顶。   季衷寒开着车,路上红灯的时候,他目光落在了自己无名指上,那枚戒指自戴上那天,他就没有脱下来。   他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了戒指往上拔,戒指卡在关节处的时候,他便停下来。   纠结的过程中,绿灯亮了,季衷寒手忙脚乱将戒指推回,踩下油门。   回到酒店,已是深夜。   季衷寒揉着额头乘坐电梯,步出电梯口,一眼即见他套间门口坐着个人。   封戚靠坐在他房间门口,仰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听到电梯声,他迅速转过头,看见是季衷寒,连忙从地上站了起来。   季衷寒不想过去,他忽然开始后悔,早在封戚举办那些扰民的派对时,他就该搬出去。   封戚见他不动,也不敢贸然上前,而是退后几步,乖乖地站在自己的房门前,示意他已经让开了位置。   季衷寒极慢地走了过去,可惜不管怎么走,这段路还是要走完的。   他无视了封戚,来到自己门前刷卡推门,封戚喊他名字,季衷寒仿若未闻,他进去就把房间门关上了,将封戚关在身后。   在门前立了一会,季衷寒走进卧室,拉出行李箱,把东西都收拾进去。   他现在大脑很乱,跟封戚住在对门的套房肯定不行。   他必须得离开!   收拾好行李后,季衷寒拉开房门,却见封戚竟然还站在他房间门口。   看见季衷寒手拖行李的模样,封戚眼眶再次红了。   “你去哪?” 封戚说。   季衷寒不想答。   他拖着行李要走,却被封戚强硬地阻止了。   封戚按着他的行李箱:“你不打算录这个节目了?”   季衷寒:“与你无关。”   封戚急了:“你这是宁愿赔那笔违约金也要离开我?季衷寒你想好了,那笔钱不是你能承担得起的!”   季衷寒咬了咬牙:“你怎么知道我违约金很高?”   封戚怔了怔,季衷寒被气笑了:“好啊,我来这个节目组,是不是也是你的手笔?”   许是破罐破摔,封戚反而硬声道:“是又怎么样?”   季衷寒:“松手!”   封戚倔着没动,季衷寒甩开了手里的行李箱,转头就要走。   他还气在头上,实在不想跟封戚幼稚拉扯。   封戚却上前猛地抱住他:“我无所谓!”   季衷寒还没听明白封戚在说什么时,封戚便在他耳边说:“不管你是病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都没关系。”   “我只要你,不管你爱不爱我,我都只要你。” 第64章   卑微又软弱地恳求,迫切又难受的声音。   季衷寒几乎都要心软了,可到底他还是推开封戚的手,他没立刻走,也无在餐厅里的决绝。   景河的话语到底是影响了他,季衷寒不敢看封戚的脸,他低声说:“你让我冷静一下。”   说完后,他生怕封戚听不懂似的,补充道:“一个人。”   他伸手从封戚那里拿回自己的行李箱,这次很轻松的,季衷寒把行李箱夺了回来。   季衷寒拉着行李,还未走出几步路,就听到一声巨大的玻璃破碎声。   他惊讶回头,只见封戚将挂在廊上的装饰画给打碎了。   封戚的手背被玻璃切割得鲜血淋漓,该是让人痛极的,可他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封戚没有看季衷寒,而是再一次要举起拳头,挥向那幅已经被他击碎了,仍顽强挂在墙面上的画。   季衷寒心跳都快吓停了,他几乎是飞扑过去,阻止住封戚的第二次自残。   他出离愤怒,甚至是第一次这样大声的吼人:“你是不是疯了!”   封戚用力甩开他,脸上都被溅上星点血迹,这让他看起来有种异样的疯狂。   “我也只是想冷静一下。” 封戚对他说。   季衷寒手指颤抖地扯下脖子的装饰性领带,要给封戚的手腕缠住,及时止血。   封戚却推他:“你不是要走吗,你现在可以走了。”   季衷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现在甚至有种有心理问题的不是他,而是封戚的感觉。   他打开了自己的行李箱,在里面把所有能止血的药物都翻了出来,给封戚的伤处上药。   简单地做好了止血的措施后,季衷寒拿起手机给林芮打电话。   通话的时候,他声音都有些颤抖,叫林芮过来。   至少得有个人留下来处理这被打碎的画框,还要跟酒店交代。   挂了电话后,他才伸手去拉封戚。   封戚自从打碎了画框,就一直处于消沉的状态,不怎么看季衷寒,也不理他。   季衷寒是很生气,但对着这样的封戚,他实在骂不出来。   来到车上,封戚就靠在窗户上,一直看着车窗外。   受伤的手随意搁在腿上,仍有血在缓缓渗出。   季衷寒忍着怒意,给封戚拉上安全带,驱车出发。   刚上路,就不断地遇到了红灯。   季衷寒第一次感觉到如此焦躁,他时不时转过头去看封戚的手。   封戚动了动,坐直了身:“放心,死不了。”   季衷寒没说话。   封戚说:“去机场追你的那天,流得血比现在多。”   季衷寒清楚地知道,封戚说这种话来就是为了让他心疼。   可哪怕他知道封戚的目的,还是忍不住跳入这个陷阱。   “我讨厌你背对着我离开的样子。” 封戚低声道。   季衷寒握紧了方向盘,终于说了自上车以来,他的第一句话:“我也讨厌被人威胁。”   不管是用自残,还是别的什么,对他来说都一样。   仗着他的在乎和心软,用伤害自己来获得关注。   要是换做别人,季衷寒都会觉得不可理喻,但这件事由封戚做出来,又让人觉得的确像他会做出来的事。   这些年和心理医生打过不少交道,季衷寒也了解过相关知识。   封行路对着还是孩子的封戚,动辄拳脚相加,暗室禁闭。   封戚长这么大,没长歪才叫奇怪。   年少时封戚就有不断打架,暴力宣泄的问题,直至今天的自残,封戚确实该去看心理医生。   说不定问题比他要严重,最起码,他从来不会伤害自己。   来到医院,清创缝针,季衷寒全程陪同,他没多言,封戚也不语。   等出了医院,天都已经微微泛白,季衷寒要走这件事,也就被彻底耽搁下来。   他想到自己的行李箱还敞开地放在走廊上,不知道林芮过来的时候,会不会帮他合上,推回房间里。   乱七八糟地想着事,他将封戚送回了酒店。   封戚率先下了车,关上车门后,季衷寒还愣了愣。   他开门下车,便见封戚已经背对着他,走向酒店大门。   与其说封戚像在闹脾气,搞别扭,不如说封戚更像是倦了,不想再继续折腾。   意识到封戚可能放弃时,季衷寒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轻松。   说不出的酸和涩,堵在了他喉咙口。   疲惫更使他头疼欲裂,不知第二日会不会感冒。   跟着封戚的脚步,回到了套间门口,封戚扶着门,低声对他说:“如果你要离开,不要当着我的面。”   说完后,封戚就自己进了房间,关了房门。   季衷寒看着门口的行李箱,大概是林芮帮他收拾的,没有上锁,拉链开着一个小口。   整夜的情绪起伏,已经将他所有体力掏空,叫他没办法去打起精神去其他酒店。   他推着行李箱进房,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便倒头在沙发上。   季衷寒没有立刻睡着,身体的疲惫抵不住精神的刺激,他在担心。   都到这步田地,他仍无药可救地担心着封戚的精神状态。   翻来覆去,好不容易睡着,感觉没过多久就被铃声吵醒了。   季衷寒坐起身,去浴室收拾。镜子里的他很憔悴,眼里的红血丝多得吓人。   前一日时,他和封戚还好好的,封戚晚上甚至包了房间要同他告白。   今日,一切就都变了样,季衷寒扶着洗手盆,迟来地感受到了痛苦。   这种痛苦的感觉,几乎要让季衷寒质疑自己的选择。   理性上他知道,他这么做不算是错。封戚的确做了让人无法接受的事情。   感性上拉扯着他,引诱着他再给封戚一次机会。   这真的是林鱼所说,他对封戚的所有特殊,都是因为他病了吗?   季衷寒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苦笑了一下,哪怕他再迟钝,他也知道他现在到底是为了什么痛苦。   从酒店前往拍摄场地,姚野早早就到了,看到他的面色,还担忧地问了他一句:“你没事吧?”   季衷寒摇头说无事,姚野让助理给他拿咖啡,季衷寒也没拒绝。   拍摄的过程中,季衷寒喝了四五杯咖啡,维持着自己的状态。   空腹喝了过多咖啡,没多久就感觉到胃部的酸涨。   季衷寒在休息的时候,去洗手间吐了一回。从厕所单间出来时,季衷寒来到洗手池前给自己做个简单的清理。   这时姚野也跟着进来,给他递了张手帕。   季衷寒没接那手帕,姚野被拒绝了也不恼:“你没必要对我有敌意。”   “我看你今天状态不好,要不要休息一下。” 姚野问。   季衷寒忽地开口:“你昨天跟我说,封戚和文沅一样,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封戚做了什么?”   姚野被他的发问,打得猝不及防,半天才道:“他脾气很不好,经常对我又打又骂。”   季衷寒将他的所有神色都看在眼里:“封戚什么时候打你骂你了?”   姚野迟疑了一瞬间,季衷寒却笑了笑:“是文沅让你来的吧?”   “也是文沅叫你跟我说这些。”   先是姚野,再是林锦,这两个人前后对他进行言语暗示,最后才是晚上的那条引爆一切的短信。   事情过于密集地发生,反而让人觉得十分刻意。   他拿话激姚野,成功地在姚野脸上看到慌乱的神情。   这一点,更让他确认了事情的真相。   季衷寒将用过的擦手纸扔进垃圾桶,绕过姚野往洗手间门口走去。   姚野喊住了他:“离开封戚吧。”   季衷寒停下脚步,姚野继续道:“我是真心想为你好,才这么劝你。”   “劝我还不如劝劝你自己。” 季衷寒头也不回地留下这句话,出了洗手间。   比起封戚,文沅才真叫心理扭曲。   姚野不也对文沅死心塌地,没有资格来劝别人怎么做。   回到工作岗位,季衷寒又是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照常工作了。   景河来找季衷寒时,就看见季衷寒面朝着电脑,在跟身边的工作人员说着什么。   可见封戚的事情,根本影响不了他工作。   景河很欣赏这种人,在这方面,季衷寒和封戚很相似。   封戚虽然非常情绪化,但在工作的时候,可以忍住情绪,尽职完成。   景河走到了季衷寒身边,季衷寒仿佛意识到他的到来,冷冷地朝他望了一眼。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景河是真的很想劝季衷寒入模特这一行。   他这个条件当个摄影师,实在浪费。   景河拿出手机:“我查到短信的来源了。”   季衷寒没有如景河所想的那样激动,他甚至意兴阑珊地垂下眼,提前给出了答案:“是文沅发的吧。”   景河就没再将手机上的证据给季衷寒看了:“你已经知道了,那你也该相信,文沅说的话没有几句是真的。封戚确实没让我甩了许薇,他……没你想的那么卑鄙。”   景河自嘲地笑道:“如果你真的要在这件事上找一个罪魁祸首,那我才是那个人。”   说完后,景河见季衷寒还是不为所动的模样。   “你也不用退出这个节目,封戚跟我说了,他会退出。”   “还你一个清净。” 第65章   景河注意到,季衷寒放在键盘上的手,肉眼可见地停顿了数秒。他脸上的表情还是没什么变化,好像对景河的话语无动于衷的样子。   景河忍不住在心里叹息了声,想着,到底是封戚自作多情了。   于是他冲季衷寒点点头,转身要离开。   但季衷寒喊住了他,景河回过头,季衷寒仍看着电脑:“附近有家咖啡厅不错。”   景河不至于听不懂这话里的潜台词,他露出礼貌笑容:“你大概几点能拍摄完?”   季衷寒扫了眼电脑上的时间:“最晚一点钟结束。”   “那我一点半在咖啡厅那里等你。” 说完后景河离开了,他还有很多事要忙,处理封戚的感情问题,本不在他的职责范畴。   偏生封戚现下的尴尬境地,有一半是因为他。   景河同季衷寒说的都是实话,封戚知道他和许薇是旧识后,确实让他去追许薇。但景河追求许薇有自己的私心在,并非是听从封戚的话。   他想过很多季衷寒跟他见面以后,会有的谈话内容,也跟封戚提前报告了这次的见面。   电话里,封戚听见季衷寒要和景河单独谈谈时,沉默了许久。   景河说:“放心,我一定一五一十跟你转述。”   他以为封戚会拒绝,毕竟封戚找他过去,说自己要退出节目的时候,神态认真,不似作假。景河真的以为封戚要放弃了,想想也是,这么多年了。   执着一个追不到的人,总该感到疲惫了。   如果封戚放下了,景河是由衷地感到高兴。   封戚却说了让景河完全意外的话,他叫景河在咖啡厅时,与他保持通话。   所有谈话内容,他都要听见。   景河走进咖啡厅时,季衷寒已经提前到了,正单手托腮,望着窗外。   他想要季衷寒来当模特,不是一时兴起,只是他作为多年的从业人员,觉得季衷寒实在适合这份工作。   现下忧郁望着窗外的模样,都相当适合变作咖啡,亦或者香水广告的插页。   但好看不代表特别,模特圈里好看的人很多,到底为什么封戚会对季衷寒这么执着?   难道是得不到的,才会变成最想要?   景河探究的目光引来了季衷寒的注意,季衷寒回过头,在等待景河上前的时间里,端起咖啡杯饮了口。   他看见季衷寒无名指上仍然有着那枚戒指,还未取下。   或许……这一切不止是封戚一厢情愿。   季衷寒要和他说的话很少,也不似他所想的那样,只有许薇的事。   谈话内容简短而犀利,季衷寒担忧封戚的精神状态,他让景河多关注些,必要时刻,带他去医院进行心理疏导。   景河啼笑皆非,可在季衷寒严肃的目光下:“好的,我知道了。”   季衷寒好似被景河刚才的神情刺激到了,他再次叮嘱景河,要重视这件事。   景河只好又一遍郑重点头,表明自己一定会认真关注。   说完这件事后,季衷寒便拿起咖啡杯里的小调羹,缓慢地搅拌了一会。   景河以为话已经说完了,他看了下腕表时间,正要告辞,就听季衷寒道:“他真的要退出这个节目?”   “已经在让法务拟解约合同了。” 景河实话实话。   季衷寒手里的调羹碰到了杯壁,放出响亮的动静:“让他别走了。”   景河:“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   季衷寒:“我也不会走,所以……让他别走了。”   景河从咖啡厅出来后,回到车上,才兜里取出还在通话中的手机,放到耳边:“都听到了吧。”   封戚什么也没说,把他电话给挂了。   景河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他自己的事,工作上的事还有很多没解决,实在无精力去掺合这两个人的事。   季衷寒回到酒店,他从来都很享受独处时间,现如今反而有种不安稳的感觉,就像被悬在空中,踏不到实处。   酒店里有泳池,晚上的时候,季衷寒决定去打发时间。   不知为何,泳池里没人,季衷寒没多想,换好衣服就下去了。   在泳池里游了数个来回,季衷寒自水中冒头,脑子里再次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一些往事。   他第一次学游泳,就是封戚教他的。   那时候正值夏季,出了好几起学生贪玩出去玩水,结果溺亡的事故。   封戚就把学游泳这件事看得很重,季衷寒刚开始学不会,想耍无奈,对封戚说:“难道你不会来救我吗?”   封戚说的话,他现在好似还能想起来:“当然会救你,只是我怕我不在的时候,你自己一个人怎么办?”   在国外的时候,他就自己一个人了。封戚曾经照顾得他很好,失去了这种照顾后,他吃了一段时间的苦,最终也适应过来。   就好像游泳,最后他还是学会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离开谁是不行的。   泳池的水让眼眶刺痛,季衷寒坐在岸边,用手不断地抹掉脸上的水珠。   可是这水实在太多了,多到最后他只能再次沉进泳池里,把脸埋进去屏息许久。   直到他被人用力扯出了水面,季衷寒险些呛到,他咳嗽了几声,才望向把他拖出水面的人。   竟然是文沅。   现在季衷寒明白为什么泳池没人了,应该是文沅包了泳池,他误打误撞进来。   文沅穿着一件衬衫,里面裹着泳衣,满脸吃惊道:“你这是要为封戚淹死自己吗?”   季衷寒不知道文沅到底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但这不影响他现在不想见到文沅的心情。   他挥开文沅的手,游出了一段距离,文沅随在他身后,是真的好奇地发问:“封戚有什么好的?”   季衷寒没说话,文沅又说:“姚野说,你发现是我给你发的短信了。你比我想象中的要聪明些,就是眼光不怎么样。”   他在泳池里停了下来:“姚野的眼光同样很差。”   文沅没被他的话激怒,甚至还笑笑道:“听说封戚要退出这个节目了?”   “太可惜了,我只跟他合拍了一次硬照呢。” 文沅用不知真假的语气惋惜道。   这女人说的话,季衷寒半个字都不信。   现在的状况,应该完全如她所愿。   他和封戚的关系变僵,正中文沅下怀。   文沅游到了他身边:“既然如此,考虑一下我怎么样?”   季衷寒看了文沅一会:“你是有恋兄情节吗?”   文沅脸色瞬间变了,好像季衷寒说了多么恶心的话一样。   季衷寒继续道:“你那么在意封戚,抢走他所有在意的人或者事。我想了很久都没搞懂你的心理,难道你是希望引起封戚的注意?”   文沅拍了下水面,气急败坏道:“你别胡说八道。”   季衷寒游到了池子边,出了泳池:“还有你真是当红艺人吗,这么有空?”   他很少对旁人这么不客气,何况文沅是女生。   但他现在心情十分不好,文沅作为半个推手,还敢出现在他面前,他真的怀疑自己给旁人的印象,难道真是个软柿子?   所以个个都敢来随意招惹他。   文沅还在泳池里:“你就这么喜欢封戚?”   “应该也不喜欢吧,真喜欢你会因为随便几句话跟他闹翻?” 文沅挑衅道。   季衷寒看向文沅,文沅被他平直的目光看得有点心虚。   “你应该很想我跟你哥复合吧。” 季衷寒说。   “他不是我哥!” 文沅几乎尖叫了。   季衷寒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他换回衣服,连澡都没洗就出了泳池,就怕被文沅纠缠上。   结果从泳池到酒店的露天花园里,他看到正在抽烟的封戚。   封戚手里拿着个运动包,看起来是想来泳池,却不知为何没进去,更没想到季衷寒这么快出来。   一时间,抽烟的动作都僵住了。   季衷寒不躲不闭,有道就这么一条,他想绕路走都不行。   而且,封戚手还受着伤,来什么泳池!   封戚在季衷寒走过时,往后退了一步,让开了道路。   这个避让的动作做得太明显,再联想到景河那句还他一个清净。   什么清净,他只想要冷静,封戚的意思却像他把他逼出节目组,让封戚消失在他眼前才好。   季衷寒站在原地:“你怎么会在这里。”   封戚或许没想到,季衷寒还愿意跟他主动搭话,静了一阵才道:“一时兴起。”   “不是因为听说文沅过来了?” 季衷寒说。   封戚默了默:“你想听到一个什么答案呢?”   季衷寒没说话。   封戚掐灭了手里的烟,徒手:“我是打扰到你们了?”   季衷寒瞳孔微缩,看着那抹火光湮灭在封戚的手里。   一股怒意随着这熄灭的火,反倒在他胸腔里燃了起来。   他上前一步,掰开了封戚了手,看到那被烫红的掌心。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你是故意的吗?” 季衷寒压着火问。   不知是不是破罐破摔,又或者是觉得,他在季衷寒心里的形象已经不能更糟。   封戚轻声道:“你在乎?”   季衷寒恨不得把封戚的手甩开,自己都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别人还操什么心。   封戚好像感觉到季衷寒要脱手了,反抓住他的手指,他的目光落在季衷寒的无名指,那枚戒指上。   “其实疼。”   “伤口疼到睡不着。”   “但是想到你不肯理我了,好像更疼。” 第66章   季衷寒的房间里有不少药物,主要是他自己的习惯。   至于是谁为他养成的这个习惯,季衷寒打开药箱后,扫了眼身前乖乖坐在沙发上的人,答案不言而喻。   起先只是习惯,后来是发现经常带药箱出门很方便。   许薇经常地被高跟鞋磨伤脚,他搬动器械的时候容易伤到手,拍摄场合不时会有意外,总归有用到的时候。   不过那都是小伤,和封戚这种又是击碎玻璃,又是徒手掐烟的伤重程度不同。   季衷寒看了眼封戚无名指上猩红的烫伤,从视觉上看都觉得疼。   涂过烫伤用的药膏,季衷寒叮嘱道:“洗澡的时候记得防水,平时不用包扎。”   说完后,季衷寒又道:“记得让林芮去给你买药,这款药膏的功效还不错。”   封戚舒展着指头,似没话找话般:“你怎么知道,也烫伤过?”   季衷寒收拾散乱的药箱:“林晓妍,就是高中和我很好的那个,经常在我家煮面吃,有一次她失手打翻了锅,烫到了小腿,我找了很多药给她,最后发现这款最好。”   他将药箱收起来后,回身就见封戚皱紧了眉,瞧着不大高兴。   季衷寒谨慎到:“林晓妍只是我好朋友。”   他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防封戚得厉害。   封戚什么也没说,收回手低声道:“景河说你不退出了。”   季衷寒本来也没想退出,他只是想换个酒店而已。   不过事到如今,他也不可能换了,不然谁知道封戚下一步会做什么,毁掉酒店的装饰画,还是再掐烟?   季衷寒没有正面回答:“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   封戚落寞地垂下眼:“文沅那里我会解决,不会再让她来骚扰你。”   对于封戚的话,季衷寒非常怀疑,封戚真能管得了文沅?他自己都被文沅弄得灰头土脸。   见季衷寒不理他,封戚也知道见好就收。   他站起身,一步三回头地来到门口。   季衷寒面无表情地在封戚脉脉眼神中,关上了门。   等封戚走后,季衷寒想了想,给林鱼发了消息,将封戚的情况含糊地说了一下。   林鱼回道,具体情况需要患者来医院才能确定。   季衷寒想到刚才封戚那般乖巧模样,虽然知道很有可能是封戚在故意示弱,但他的建议,封戚应该听得进去吧。   不知道景河会如何跟封戚说。   又过了几日,景河与许薇的事,出乎意料的,非常平静地解决了。   那一晚,许薇过来找季衷寒喝酒。   季衷寒开始还试探许薇的来意,许薇爽朗笑道:“景河都跟我说了。”   不等季衷寒开口,许薇先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穿了他心里所想,洒脱道:“多大点事。”   “我是你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许薇说。   许薇表示,她和景河的关系不算情侣,最多只是关系较近的男女。就差没来一句,不就是炮友而已。   景河到底抱着什么心思接近她不重要,不过仔细想想,确实也够膈应的。   她态度潇洒地和景河结束关系,许薇描述景河被她甩时的脸色,简直乐不可支。   季衷寒听后,觉得真是报应不爽,景河高中时抱着轻率的心靠近许薇,为未来埋下恶果。   许薇与景河开始关系之前,才会根本不信他。   以至于景河坦白,封戚来让他追求许薇这件事时,许薇的心里根本没太多难受。   甚至说不上有多惊讶,可能在她心中,景河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许薇与季衷寒饮酒的过程中,他们都默契地没有提到封戚。   只是许薇在离开季衷寒房间时,拍了拍他肩膀:“衷寒,这其实本来就是我和景河的事。跟你没什么关系。”   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沉默地送许薇到门口。   薇回身冲他做了个苦瓜相:“当然了,我确实很不喜欢封戚。要是说他坏话,我真的能说个三天三夜。”   “但是衷寒啊,我不想影响到你。”   人与人之间相处,需要边界感,许薇看起来大大咧咧,实际上是最细腻不过的人。   她不想影响季衷寒,哪怕她确实觉得景河荒唐,封戚混账。   许薇已经从景河那里得知,季衷寒彻底跟封戚闹翻,甚至试图退出节目。   不能说没有感动,不过许薇更不希望的是她影响了季衷寒的选择。   朋友之间,只盼望对方过得更好。   况且,季衷寒已经为她作出过一次选择了。   她看着季衷寒,认真道:“你知道的,我总是希望你幸福的,不管这个人是谁。”   季衷寒缓缓眨了下眼:“知道了。”   “对不起。” 季衷寒轻声道。   许薇作势在空气中给了季衷寒一下:“讲这些!”   “走了,还有别想着退出节目!那违约金高到老娘能跟你一块绑着跳河!”   季衷寒突然很怀疑,许薇过来说这么多,其实最重要的是最后一点,她是真的怕他甩手不干。   很快,最新一期的综艺内容已经拍摄结束。   这个节目是边拍边放,每一期的拍摄内容都有很多前期筹备。   在这短暂的假期中,季衷寒再一次与林鱼约好了会面时间。   等到了林鱼所在的医院,季衷寒才发现,他给景河提的意见,封戚确实是听进去了,不过某种程度上,封戚现在几乎不掩饰自己的目的性。   他看着走廊上与他碰面的封戚,封戚穿着一身黑,还戴了个墨镜,一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名模的派头,引得周围的护士都忍不住看向他。   封戚摘下墨镜,冲季衷寒笑了笑:“好巧。”   季衷寒:“你跟踪我?”   封戚露出讶异的表情:“这是景河推荐给我的,我不知道会在这里遇见你。”   季衷寒懒得去跟景河求证这件事,他转身就去了林鱼的办公室,刚步入,他就问林鱼:“封戚现在也是你的病人吗?”   林鱼客气道:“这个是病人隐私。”   季衷寒心想,封戚都知道他在哪个医院,在看哪个医生了,还有个屁的隐私。   人一旦被无限拉低底线后,就不会感觉更糟。   他无奈地发现,好像没办法对封戚生更多的气,因为没有意义,反而会气死自己。   咨询的时间将近两个小时,季衷寒从诊疗室步出时,封戚正安静地靠在走廊上,低头拿着纸笔,正在与人合照。旁边站着几个女生,有来这里治疗的病人,也有护士。   封戚听到动静后,忙抬头看向门口,忙站直了腰,要走过来。   季衷寒本不想等,但架不住封戚腿长,三两步走到他身边,揽住了季衷寒的肩膀,冲那几位女士笑道:“抱歉,我是陪朋友过来,得先走了。”   顶着那几个女生幽怨的眼神,季衷寒不自在道:“你可以继续拍。”   封戚凑到他耳边:“你确定你不会逃?”   季衷寒咬牙道:“知道了,快去。”   封戚一步三回头,怀疑地走回去,拍照的时候,眼睛还一直盯着季衷寒。   他们隔了有段距离,季衷寒看到有个女生说了什么,封戚答了话后,引起了一片惊呼,女生们纷纷朝季衷寒看来,有害羞的,也有兴奋的。   季衷寒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等封戚合完照后,回到他身边时才问:“你跟她们说了什么。她们这么看我们?”   不远处女生还没散,仍用一种有奇怪,也有炙热的目光看着他们。   封戚重新搂上了他的肩膀:“没说什么。”   “只是跟她们说,你是我恋人。” 封戚用力搂紧了季衷寒,大概能预料到自己说完以后,会被季衷寒甩开手。   好在季衷寒忍无可忍地吸了口气后,并没有对封戚动粗,而是走出一段距离后,才用肩膀甩开了封戚的手。   封戚跟在他身后,双手插兜:“我是打车来的,你能送我回去吗?”   季衷寒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封戚试探性地坐上了副驾,也没发现季衷寒有赶他下去的迹象后,便放松了身体。   只是前座对于封戚这种大长腿来说,过于憋屈,封戚用一个很不舒服的姿势窝着,季衷寒在开出一段路后,忍不住道:“椅子底下可以调整前后。”   封戚用一种很无辜的眼神看着季衷寒:“我不会。”   “……” 季衷寒。   他把车子停在路边,解开安全带,俯身去给封戚调整座椅。   刚弯下腰,他就知道自己被骗了。   因为封戚醉翁之意不在酒,刚帮封戚调整好座椅,季衷寒还没直起腰,就被封戚揽住了。   他以为封戚会再次冒犯地亲上来,可是没有。   封戚只是轻轻地抱着他:“我来帮你吧。”   “等你什么时候好了,我才能放心离开啊。”   季衷寒嘲讽地抬起头,还未说话,却看见了封戚无比认真的模样。   那些冷言冷语,也说不出来了。   季衷寒很努力地让自己的语气不要泄露分毫的情绪:“你认真的?”   “嗯。” 封戚低声应道。   封戚摸了摸他的头发,力道极轻,像是怕吓到他一般:“毕竟我对你来说……只剩下这个作用了吧。” 第67章   这句话就像是直击季衷寒的软肋,封戚的缺点,他无法忽视,犯下的过错,更让他一度失望至极。   可封戚说出如此自贬的话,却叫季衷寒十分不好受。   对他来说,封戚曾经是他最重要的人,是他的依赖他的向往。   摒去那些错处,封戚身上也有许多优点,只是他不能接受的是……   季衷寒推开了封戚:“你怎么知道你能帮到我?”   封戚愣了愣,季衷寒咬牙道:“你查过我的诊疗记录?”   封戚是他的脱敏对象这事,只有林鱼知道。封戚主动提出帮他,肯定是知道了这件事。   能查到他在哪家医院,又找得到林鱼,不可能不查他的病情记录。   季衷寒冷下脸,面上再无刚才的动摇。   封戚自知说漏了嘴,便再也没说过话。   直到回到节目组的酒店,封戚才解开安全带下车,率先甩上门,关门的力道微沉,看起来倒像是生了气。   季衷寒坐在车上,头疼扶额,不过心里多少松了口气。   以封戚的性格,走不来怀柔路线。最近这样反常,也不知道是谁教了他。   不过封戚要是多来几下,说不定季衷寒还真的撑不住。   只是这次许薇的事情,他是真的有心要给封戚一个教训。   要叫他知道,有些事不能做,比如这般由着性子伤害他人。   这次许薇可以不计较,但下一次封戚又得罪了其他的什么人呢?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有这么大的能耐或者分量,去改变封戚,他只知如果封戚仍是今天这个样子,那么即使他退让,重新与封戚在一起,他们之后还是会有无数问题。   现在大家的问题与错处都暴露在阳光底下,反而是件好事,能够好好地考虑彼此到底适不适合。   与封戚决裂的这几日,季衷寒何尝不难受,甚至清晰地感到了痛苦。   这种痛苦,比当年他随着家里出了国外还要更甚。   那时他只需要看一眼封戚丢在机场的头盔,都觉得心口闷痛。   所以后来他把封戚相关的东西都收了起来,在收拾的时候,季衷寒才发现原来封戚的痕迹无处不在。   书上留的字,从小到大的合影,行李箱上的涂鸦,甚至是膝盖上的伤疤,都是和封戚在一起时落下的。   那是他们一起踢足球留下的,他摔伤膝盖以后,没法踢了,封戚便也不踢。   他上下学,都封戚接送,甚至背着他回家。   本来踢足球时有个教练很看好封戚,哪知道封戚会这么轻易地放弃,问他就是,季衷寒不踢,他也不踢了。   封戚从来就是这么任性,对一个人好的时候,不管方式对错,就像是要把整个人整颗心都交给你。   他曾无数次想过,如果那时候他把手机收起来,不让封戚看见短信,这件事没有发生,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这步。   自欺欺人地在一起,或许就不会痛苦了。   只要有这个念头闪过,无尽的愧疚感和强烈的自我厌恶,就会不断地淹没他。   那句同许薇的道歉,是真心的。   原则上知道不可以,情感却又忍不住想要再给彼此一个机会。   如果真是斯德哥尔摩就好了,那是可以被治疗好的。   短暂的休息日结束,季衷寒又回到了工作中。姚野成功晋级,获得了下一轮的比赛资格。   文沅已经离开了节目组,因为该录制的内容已经结束。   她走的那天,封戚显然心情很好,在录制节目的时候,甚至少见地一直保持微笑。   这气氛怪异得导演都觉得头大,幸好每个综艺节目都是剪辑后才能播放。   不管明面上两位嘉宾有多合不来,剪辑师甚至能根据要求剪出 cp 感。   不过这一次,不管是文沅和封戚,哪边都相当抗拒被剪成 cp 的事,完全没得商量。   而这边,季衷寒已经和下一个合作模特见面了。   是个女生,一头利落短发。   长相虽不似大众审美,有自己独特的韵味,身材高挑,比例优越。   和季衷寒站在一起时,气势甚至比季衷寒更强些。   封戚过来给予学员们指导时,女模和季衷寒正一起看着成片效果。   女模说了什么,季衷寒侧过脸,忍不住笑了。   季衷寒和封戚在一起的时候,很少笑。哪怕是他们最平和的那几天。季衷寒也从未这么开怀。   从舒展的眉眼,到勾起的嘴角,皆是季衷寒真心的笑容。   封戚走了过去,他看见季衷寒被周围的动静吸引,望了过来。只是目光落在他身上,季衷寒的笑容就消失了。   这肢体语言充分说明了,他见到封戚的时候,有多不开心。   封戚停住脚步,转而走向布景的地方,查看光线,没再往季衷寒走去。   而季衷寒则是下意识站得离女模远了些,就怕封戚又要觉得,他又在和旁人在搞暧昧。   不过这次封戚只是迅速地过来指导完女模后就走了,赶往下一场。   行动非常公事公办,丝毫不拖泥带水,反而让季衷寒有点奇怪。   圆满地结束了一天的拍摄后,季衷寒拒绝了女模一起去喝酒的邀请,独自回到的酒店。   他在房间里待了一会,拿出手机看了眼微信。   没有消息,亦无电话。   那日封戚与他从林鱼那里回来后,封戚便离开节目组,去拍摄其他的广告内容。   人虽然走了,但微信是一日不落地发到了季衷寒手机上。   甚至他还将林芮留在这里,照顾季衷寒。   哪怕季衷寒不认为自己有需要用上助理的程度,但林芮说他不用她,她就要被封戚炒了,于是季衷寒只好留下林芮。   林芮随身还带了个小本,季衷寒无意间看到过,上面都是记载了他的过敏原以及喜好。   甚至还有他喝咖啡,必须要放几颗糖。   但这些习惯,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了,现在的季衷寒,哪怕是喝黑咖啡也能面不改色。   不过他什么都没有说,林芮给他什么,他就喝什么。   许薇在文沅走后,就离开了酒店,没有留下来看管他。   季衷寒给她打了几个电话,许薇背景音总是很嘈杂,非常忙。   一会要去跟模特沟通,一会又要跟公司撕逼,忙得要命。   刚想到许薇,许薇的视频通话就来了。   季衷寒接起,两个人简短地聊了会公事后,许薇就开始跟他大吐苦水,说忙得她都瘦了好几斤,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说完后,许薇拨了拨头发,跟他说最近发现了一个新的摄影师,很年轻,姿色不输季衷寒,可以拐过来复制季衷寒的路线,捧出个帅哥摄影。   季衷寒倒对这件事没什么意见,只是看见许薇说到帅哥时,那满脸垂涎,他不由欲言又止。   许薇看出来了:“你是担心我吃了帅哥,放心啦,老娘不对自己人动手。”   中途视频还卡顿了一下,不一会许薇的影像才重新出现在手机屏幕上:“烦死了,景河又给我打电话。”   季衷寒:“你和他怎么样了?”   许薇翻了个白眼:“不怎么样,谁也不能耽误我搞钱,男人更不行了。所以衷寒啊,要牢牢记住,男人可以不搞,但钱不能不搞!”   季衷寒很汗颜,他总觉得,自从知道他性向以后,许薇越发把他当成姐妹,说话的尺度也比从前大了许多。   和许薇通完话,季衷寒就去冲了个澡,套间的浴室离门很远,等他出来,才发现封戚坐在了他沙发上。   他吓了一跳,后知后觉地想起他之前给过封戚自己房间的门卡。   封戚见他穿着松散睡袍,披散着湿发的模样,好像没有什么反应。   季衷寒不自然地扯了下脖子上的浴巾,挡了挡敞开的胸口:“房卡还我。”   封戚好似本来就不高兴,季衷寒的第一句话又是这个,他忍不住站起身。   季衷寒立刻后退,防备地盯着他。   封戚顿在原地,最后扯出抹苦笑:“你觉得我会伤害你?”   季衷寒攥紧了掌心里的浴巾,有心想缓解一下气氛,却听封戚叹了口气。   他对季衷寒道:“去我房间睡吧,我给你订了张床。”   见季衷寒不动,封戚焦躁地抓了下头发:“你不是想治好吗!”   季衷寒半信半疑地去了封戚房间,才发现封戚套间的小客卧,已经换了一张绵软的大沙发。   那沙发的构造有点特殊,比一般的沙发要宽许多,可以让人在上面任意翻身,又不是床的形状。   已经铺好了枕头被子,看起来极为舒适。   也不知道封戚怎么做到,又如何说服酒店进行置换。   封戚站在了沙发旁边:“你要是真害怕,这扇门你晚上可以锁了,我进不来。”   季衷寒慢吞吞地走到了那张沙发旁:“其实我在我房间睡得更好。”   “而且我只用我带过来的被子。” 那是让季衷寒更有安全感的方式。   封戚看了看那张他弄了好些日子的沙发,好像才明白自己干了件蠢事一般。   “我知道了,你回房吧。” 封戚呆呆地看着那张沙发,低声道。   季衷寒走出客卧,突然发现鞋柜上放着一个工具箱,旁边散乱地放着一些螺丝钉和锤头。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这个沙发是你组装的吗?”   封戚好像有些累,疲倦地扫了眼那个工具箱:“怎么可能,都是工人装的。”   这时候林芮开门走了进来,见到季衷寒,笑道:“季哥,你看到沙发了没,喜欢吗?这可是表哥设计了好些日子,亲自弄出来的。”   话音刚落,林芮就看见封戚用一种可怕的视线望着她。   她一下闭了嘴,害怕极了。   上一次封戚这么看她,她就差点被封戚炒了鱿鱼。   这次她又做错了什么吗?   林芮慌张地想。 第68章   季衷寒慢慢回过头,就见封戚沉着张脸,用眼神谴责林芮的行为。   他忽然觉得,封戚是个很不会恋爱的人。   封戚会闹会凶,唯独不会将自己默默做过的事,展现在他面前。   曾经来国外找他也是,千里迢迢都来了,却在戒指店外退缩,独自离开。   如果不是他先发现戒指的不对,封戚会将这件事瞒一辈子。   如若恋爱是门考试,那封戚就是那种明明很努力去做这门试卷,努力得让人都觉得心疼了,却还是会得到零分成绩的学生。   见季衷寒望来,封戚移开了眼睛,解释道:“是我设计的,不过是家具公司派人过来装的。”   季衷寒回到那张沙发上,坐了下来。他摸了摸那被洗得很柔软,晒得蓬松的被子:“感觉很舒服。”   林芮凑了过来,看了眼那张床,又看看封戚的脸色:“所以你喜欢吗?”   季衷寒嗯了声,他没看封戚,也没说到底要不要留下来睡。   毕竟林芮不清楚他的病,他也没打算往外说。   林芮眼珠转了转,识相地说:“那我先去睡了,老板季哥晚安。”   说完后,林芮脚底抹油地跑了,还将门顺便给他们关上。   封戚站在门口:“林芮走了。”   季衷寒转过脸:“我知道。”   封戚抱着手臂:“所以你不用再勉强自己,装作很喜欢的样子。”   季衷寒愣了愣,封戚走过来,没有靠近季衷寒,而是离季衷寒有几步的距离,弯腰将床上的被子叠起,拉开衣柜,把被子枕头都放了进去。   季衷寒完全有理由相信,要不是他还坐在这张床上,封戚怕是要把床单都给收了。   刚刚把话说成那样,将这张沙发变成封戚在做无用功的人是他。但这是因为他不知这沙发,原来封戚花了这么多心思。   现在反应过来,又觉得封戚会有这种反应也是正常。   要是他辛辛苦苦准备了一切,又被对方完全否定,那种感觉肯定非常难受。   封戚关上衣柜,转过身来,正想说自己也困了,让季衷寒回去时,就听到季衷寒说:“我回去拿一下洗漱用品。”   “你等我一下。” 说完,季衷寒匆匆从房间里出去。   好在他回来时,封戚没有把门反锁。他抱着自己的被子枕头,充电器和洗漱包,鼓鼓囊囊地回来了。   全程都没怎么看封戚的神情,套间的格局都差不多,他拿着洗漱包就进了封戚的浴室。   封戚的浴室收拾得很干净,洗漱台上陈列了很多护肤品。   季衷寒完全想象不出封戚护肤的样子,又觉得封戚要是不护肤,条件还这么优越,那也太过分了些。   他拍摄的女模特,几乎都有皮肤上的苦恼,尤其是这一行业,每日带妆的不少,更影响皮肤状态。   刷牙洗脸,季衷寒刚擦干净脸上的水珠,一抬头就见封戚靠在门上望着他。   季衷寒有点尴尬道:“怎么了?”   封戚:“今天你和那个女模说了什么?”   季衷寒眉心皱了皱,觉得封戚故态复萌,再次掌控欲作祟。   他其实不想回答,但又怕封戚对那个女模下手。   身为评委的封戚,要随意赶一个女模出这个节目,还是太容易了。   “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 季衷寒解释道。   封戚说:“我只是想知道你们说了什么而已。”   季衷寒吸了口气:“她说了点她工作上遇见的事。”   “那你为什么笑了?” 封戚继续道。   季衷寒不记得自己笑没笑过,他只觉得这个话题他快要进行不下去了:“够了,我都说了我跟她什么也没有,你不用看见一个人跟我说话,都去怀疑我跟她的关系。”   许是看出来季衷寒流露出来的抗拒,封戚静静地望了他一会:“我只是想知道她为什么能逗你笑而已。你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很开心。”   说完后,封戚就转身要离开。   季衷寒追了几步,他不知道封戚话语里的潜台词,是不是在说他和那位女模一块的时候,表现得太开心,这让封戚很不高兴。   “杨小彤她很努力才得来参赛机会。” 季衷寒说。   封戚停住脚步,季衷寒扶着门框道:“她家里只有她和她奶奶,她奶奶非常期待能在电视上看见她。”   “缪斯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节目。”   他说这些,是相信封戚还是善良的,有着恻隐之心,要不然当年不会为弱小出头。   封戚却道:“你是怕我把她赶出这个节目?”   封戚垂着眼,里面的情绪看不分明:“在你心中,原来我已经是这种人了吗?”   这个反问,叫季衷寒呆住。   说完后,封戚又笑了笑:“不过也是,都是我活该。”   季衷寒浑身都僵住了,等他反应过来,封戚已经回到了自己卧室,把门关上了。   封戚关门的力道不重,没有宣泄性的力道,那轻轻的门锁合拢声,却像一声巨响,狠狠砸在季衷寒的心上。   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心里的确怨怪封戚,不满他对许薇做的那些事。   但是就在刚刚,他才发现他对封戚已经产生了先入为主的偏见。   封戚进他的房间,他感到警惕。   封戚试图为他治病,他猜测这是封戚的新手段。   封戚问杨小彤的事,他认为封戚是要犯错。   他过于严苛地看着封戚的一切,就算他提起杨小彤奶奶的事,是觉得封戚听了后,会心软。   可他又为什么会第一时间就认为,封戚一定会对杨小彤做什么呢?   信任建立起来很难,毁坏却是一瞬间。   毁了信任的是封戚,给予封戚不公平对待的,却是他。   季衷寒想到这里,嘴唇和脸颊都泛起一阵微麻。   他来到封戚的卧室前,站了半天,到底没举手敲门。   算了……有什么话,也得等到明天再说吧,封戚现在应该不想看到他。   回到侧卧,他躺在那张沙发上,蜷缩在被子里,本以为会睡不着。   也不知道是因为本来就累了,还是因为沙发上有种他熟悉的味道。   那种味道曾几何时,一直伴着他入睡,这味道勾起了他的困意,引来了睡眠。   半睡半醒间,他感觉他的房间门被推开了。季衷寒意识稍微清醒了些,眼皮却重到睁不开。   他感觉到有人蹲在他身前,季衷寒肩膀动了动,他几乎要惊醒过来了,不过下一秒,有只手轻轻拍上了他肩膀。   那手以一种缓慢地频率,安抚着他的紧张。   直到他呼吸平缓,这才转而牵住了他的手。   季衷寒渐渐清醒过来,他在昏暗的房间中,看到封戚坐在地上,靠在他的床边。   封戚好像没意识到他已经醒了,只是安静地牵着他的手,什么话都没说。   季衷寒等了很久,才感觉到封戚拇指蹭了下他的手背:“还好……你能在这睡着。”   他声音极低,似在说着一句悄悄话,没想着让谁听见,只是自言自语。   “我想不起来了。”   季衷寒没听明白封戚在说什么,不过封戚紧接着,便解答了他的疑惑:“想不起来你什么时候在我身边,也这么放松地笑了。”   “好像做什么都是错的,无论怎么样努力都没有结果。”   季衷寒安静地听着封戚的话,他不知道该不该跟封戚说自己醒了,又怕他开口以后,惊断了封戚难得的自白。   要是被封戚发现他没睡,大概会被吓跑吧。   就像这张沙发床一样,封戚有着奇怪的自尊心,不愿被他知道。   “你说过我毁了你……”   季衷寒屏住了呼吸,封戚却没再继续说下去。   而是停顿了许久,才揉了揉他的手背:“毁了你的人,还口口声声说要治好你,果然是在痴心妄想吧。”   季衷寒嘴唇动了动,他几乎要说话了,封戚却把脸靠在他手旁边。   他感觉到封戚脸颊上的湿润,心渐渐沉了下去。   封戚呼吸频率有点急促,仿佛是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让他消耗了不少体力。   “你第一次从窗子跳进来的时候,我发誓,会永远对你好的。”   季衷寒知道封戚在说什么,他说的是自己第一次爬到封行路关住封戚的房间,跳窗而入。   那时候封戚的眼睛,他至今都还能想起来。   像是看着自己的英雄,比窗外的月光都要明亮。   让季衷寒爬树蹭出来的伤口,都觉得不疼了。   “都被我搞砸了,如果我没有爱你……”   封戚说话断断续续,季衷寒只觉得自己手背越来越湿,越来越烫,封戚的眼泪洇在他手背上,像无形的锁链,狠狠勒住了季衷寒的心脏。   封戚没再继续说话,他安静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   漆黑的房间里,另一个人的呼吸声,以及一只温热着他右手的掌心。   这一切,都让季衷寒眼皮发沉。   闭上眼的那刻,他想,或许封戚不止是他的脱敏对象。   如果下一次,他躺在床上,也被封戚这样牵着手,是不是就能睡着了。   只是下回……他不想再惹得封戚哭了。   明天应该和封戚道歉,他不该那么说他。   最后的意识消失时,季衷寒仍这么想着。   直到第二天他睁开眼,天光大亮,房间里安安静静,他的床前已经没有了那个人。   季衷寒揉了揉眼睛,却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放下手,看着自己的右手。   无名指上干干净净,他戴了许多日的戒指,消失了。 第69章   季衷寒心里猛地一沉,他翻身下了沙发,跪在地上仔细地查看了圈。地毯,沙发底下,沙发缝隙,都没有戒指的踪影。   这时候季衷寒才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他的戒指有可能已经被封戚取走了。   联想到昨天夜里,封戚握着他戴戒指的那只手所说的话。   现在想来,无一不是封戚后悔了的意思。   封戚后悔接近他,后悔……爱他了。   季衷寒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步出了侧卧室的门。他疾步来到主卧,只见床上被褥整齐,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他走进浴室,昨夜见到满满当当的护肤品,现在已经一瓶都不剩了。   季衷寒咬咬牙,旋身来到衣柜面前,打开扫了眼。   果不其然,里面什么衣服都没有。   季衷寒心里越来越沉,他拿出手机,点开封戚的微信,发送一句你去哪了。   没回,微信也无已读标示,他根本不知道封戚是不是对他已读不回。   季衷寒给林芮发了条消息:“封戚不住酒店了吗?”   林芮倒是回得很快:“季哥,季哥你醒啦,餐桌上有早餐,你记得吃。”   这是故意不正面回答他?   季衷寒继续发道:“封戚去哪了?”   林芮:“我们在拍摄啊。”   季衷寒松了口气,一时间激烈地心跳都稳了不少,这才惊觉自己后背微凉,出了不少细汗:“还在评委 a 组吗,哪个摄影棚?”   摄影棚分为好几个,评委组和选手组不在一块。不过季衷寒拍摄封戚的那段时间,一直都待在评委组,所以他知道评委组在哪。   找到封戚以后,他最先想要知道的就是,他的戒指到底是不是封戚取走的。   封戚什么意思,是真的后悔了吗?   季衷寒只觉得一阵心慌,如果封戚主动退出是放在刚进节目组的时候,季衷寒都不会有什么。   可是偏偏是现在,现在的他和之前,已经完全不是一种心情和状态。   林芮又没回他消息了。   季衷寒又发了条消息,追问了一遍。   林芮回了,发了个猫猫委屈表情包:老板不让说。   季衷寒收起手机,他确认了,昨晚他应该是让封戚伤心了。   这些日子他因为许薇的事对封戚的态度确实不好。   而封戚本就是个脾气不好的人,压着性子在他身边遭受冷遇,对封戚来说,的确是件委屈事。   昨天晚上杨小彤的事就是个引爆点,封戚再也受不住,所以选择离开。   只是不知道这次离开是短期的,还是长期的。   或许只是单纯地闹脾气吧,季衷寒心想。   不可否认,他的心自发现戒指不见以后,一直高悬着,但他逼迫自己无视了那股危机感。   时间不早,他回房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门。   接下来的拍摄内容,要在户外,于附近一座山上。   他要提前去踩点,需要找的地方植株较少,有着大面积黄土和山坡。   上山的时候,天色就隐隐露出了阴郁的灰色,看起来好似要下雨。   山上也有不少节目组的其他人,大家这次的主题都在野外,不止是他一个人要来这里确认拍摄地。   季衷寒寻找到自己所要的拍摄地以后,就跟节目组的其他人一同下山。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林芮。   林芮戴着个帽子,手里拿着一些器材,正吃力地往一辆越野车上搬。   封戚也在这里拍摄?只需脑海闪过这个念头,季衷寒便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林芮的胳膊。   林芮被吓了一跳,扭过头来,待看清来人,林芮才道:“你吓死我了季哥,你怎么也在这?”   说完后,林芮脸上就闪过些许不自然。   季衷寒看得清楚,他单刀直入道:“封戚在哪?”   林芮为难道:“他刚拍摄完,景哥在跟他谈话。”   季衷寒顺着林芮指的方向,找到了封戚。   林芮说景河在跟封戚谈话,简直都是客气了。那两人分明在争吵,还吵得非常凶。   吵的内容季衷寒走过来的时候,周围的其他工作人员已经识趣离开了。就季衷寒一个人往前凑,听到了不少争吵内容。   大意是封戚要退这个节目,景河不让,还觉得封戚想一出是一出,胡来任性。   景河瞧着也是一副休息不佳,胡子拉碴的模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景河火气也大,他看见季衷寒来了,反而动手搡了封戚一把:“你再他妈给我胡闹,就别干了!”   封戚摔了手上的东西,同样火气极大道:“不干就不干!”   季衷寒疾步跑了过去,挡开了景河,揽住了封戚:“说话就说话,别动手!”   看起来是阻挡封戚与景河吵架,实际是二对一。   季衷寒的肢体语言充分说明了,他是站封戚这边的。   景河厉声道:“你自己给我好好冷静,再做决定。”   说完后,景河转身离开,还把跟过来的林芮一同拉走了。   季衷寒站在原地,他知道封戚这一出是为了什么,他转头看向封戚,封戚才跟景河争吵完,整张脸涨得通红。   他没看季衷寒,下颔骨绷出坚硬的线条,瞧着气得不轻。   “为什么要退出节目?” 季衷寒问。   封戚不想答话,季衷寒皱眉道:“就因为我昨天说的那些话?”   封戚的嘴唇动了动,最后才用微颤,又孩子气的声音道:“我走了对你来说不是一件轻松事吗?”   季衷寒还未说话,就感觉到额头被水滴打了一下。他抬头,发现天竟然下起了雨。   现在还是小雨,但看云层的状况,想来不一会就会大雨倾盆。   这不是一个适合谈话的时机。   季衷寒主动去牵封戚的手,这是一个示弱的动作。   自从他们吵过那次以后,季衷寒就没有主动碰过封戚。这一行为让封戚面上露出些许惊讶,可能正是如此,封戚没有甩开季衷寒的手。   季衷寒牵着他,往车的方向走。他没怎么说话,封戚亦一路无言。等到了林芮停车的地方,却发现车子已经不见了。   封戚打了个电话,接通以后他问了一句,就面色极黑地挂了通话。   季衷寒在旁边道:“怎么了?车呢?”   封戚咬牙切齿道:“景河开走了,他让我自己走下山。”   景河说的也不过是气话而已,山上工作人员那么多,封戚随便坐谁的车都能下去。   不过季衷寒猜,景河这一做法,应该是逼着封戚坐他的车才对。   景河知道封戚的问题出现在哪,根源无非在他身上,所以对症下药。   “坐我的车吧。” 季衷寒主动邀请道。   封戚垂着眼,不知想些什么。   季衷寒又道:“快点,再拖下去雨下得更大了。”   说完后,他不等封戚反应,又故技重施,重新牵住了封戚的手。只是这次,封戚很是主动地将手指插进他的指缝间,回应了他。   待两人上了车,雨就彻底下大了,噼里啪啦地打在了玻璃窗上。   季衷寒打开雨刷,将手伸到封戚面前:“我的戒指呢?”   封戚避开视线,硬声道:“没了。”   季衷寒看了他一会,封戚才说:“我行李箱里。”   “你房间里的东西都搬走了?” 季衷寒又问道。   封戚就似被季衷寒问出了委屈,闹脾气的时候,最怕被人来哄。封戚现在就是这样,伤心了,所以不肯说话。   季衷寒也不问了,他启动了车子,缓慢行驶。   这种雨天,山路崎岖,哪怕是他也不敢开得太快。   天气预报分明说今日不下雨,要不然节目组也不会安排今天拍摄踩点。   不过天气预报也有不准的时候,只能说今天比较倒霉。   天上雷声阵阵,季衷寒忽然想起什么,将车里的暖宝宝取出来,扔到封戚怀里:“你膝盖不疼吗?”   封戚看了眼自己的膝盖:“还行吧。” 他死鸭子嘴硬,实际上疼得不行。   “你呢?” 封戚反问。   对于封戚知道他病情,以及了解到什么程度了,季衷寒虽然不清楚,但心里已经有了底。   “没事。” 季衷寒没说假话,这个天要专心开车,还要照顾封戚的心情,他确实没事。   “昨天的事,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你。” 季衷寒主动道。   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他没想不认错。   何况他再不道歉,封戚是不是就要离开节目组,离他远远的,就像昨天晚上哭着说,如果没有爱他就好了。   仅仅是想起这句话,季衷寒都觉得胃部不适地泛起酸劲。   就在这时,天边响起一声巨大的雷声,季衷寒清晰地看见,不远处的山上一棵巨大的树被劈得黑焦,朝他们车子的方向砸来。   季衷寒快速地打了个反向盘,车子却狠狠一歪,祸不单行,道路被雨水冲得泥泞,车胎陷进坑里,事情发生得太快了,根本没办法立刻解开安全带,立刻下车逃生。   在最后的时间里,他惊慌地看向了封戚。   他记得,封戚上车的时候没系安全带,他本想待会提醒,现在倒成了救命符,封戚可以走。   然而下一秒,他看见封戚毫不犹豫地朝他压了过来,迅速地放倒了驾驶座的椅子,伸出手臂,紧紧抱住了他。   他压在了他的身上,企图用肉体凡躯,挡住一切。 第70章   季衷寒感觉自己趴在了一个人的背上,他蹭了蹭对方的衣服,听到了那人笑着说:“醒了?醒了就自己下来走几步路。”   “不要。” 季衷寒懒洋洋地说。   他想起来自己睡着前听见的那句话,好奇地扯着那人的衣服:“你刚刚是不是跟我说了什么?”   “什么?” 对方回道。   莫名其妙地,季衷寒突然感觉到了紧张,他按着乱跳的心脏:“你说……”   你说我是你的命。   那人终于回头了,温柔地看向他:“是啊,你是我的命。”   是封戚,只是封戚的脸看起来那么伤感。   他把季衷寒放了下来,面朝着不远处的季家:“你回去吧。”   季衷寒手足无措地抓住了封戚的胳膊:“我为什么要自己回去,你不能继续背我吗?”   他发现自己穿着校服,声音年少,好似十八岁的自己。   封戚却已经是成年的封戚。   封戚看着他,摇了摇头:“我只能陪你到这了,你只能自己回家了。”   “不要!” 季衷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他从来都不是轻易哭的人,却在那刻眼泪涌了出去,他死死抓着封戚:“我自己回不去。”   “你跟我一起,不然我不走了。”   封戚没有说话,而是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季衷寒在梦里本能地追了上去。   不管怎么样,他都没法追上封戚。   等等他,别走!   季衷寒猛地睁开了眼!   好疼……剧烈的疼痛从身体的每个角落传来。   季衷寒只觉得眼前一片昏黑,焦臭以及血腥味充斥着他的鼻腔。   血液凝住了他半张脸,他只能勉强地睁着右眼。   季衷寒感觉到身上的封戚,沉沉压着他,没有任何动静。   他颤抖地抬手摸到了封戚的身体。   然后他在对方的背上摸到了一截手腕粗的枯木,深深地没入了封戚的身体里,湿黏的血液糊满了他的手。   他徒劳地用手按在那里,就好像这样血液就不会继续涌出,带走封戚的生命力。   而事实上,他只感觉到那些血粘稠地涌进他的指缝,滑至手腕。   那瞬间,梦里的眼泪好像带到现实里,泪水洇得他眼周刺痛,季衷寒在喊封戚的名字,可他发现自己的声音是那样地微弱,弱不可闻。   而身上的人就像梦里一样,不再给予他任何的回应。   “封戚……你醒一醒。”   他不要一个人回去……   季衷寒忍着剧痛,艰难地伸手去摸身上的手机,却发现手机不知去了哪。他艰难地转头寻找着,却发现手机沾满血迹,滑落在了副驾上。   他艰难地伸手过去,只差一点……还差一点点。   肩膀传来撕裂的疼痛,而不管他怎么努力,那台手机他却始终够不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了其他人的声音。   “在这里!” 有人大喊着。   这是季衷寒听过最动听的声音,他一下子抱紧了封戚,声嘶力竭道:“在这!有,有人受伤了!”   一切都像梦一样,消防队,救护车都来了。   他看见了许薇,瞧见了景河。他没法注意到他们的表情,他只能看见在消防员的照明下,封戚惨白的,没有任何生气的脸。   季衷寒的眼泪就像没有尽头,不断地落下来。   倒下来的大树,有一根碗口粗的枝桠全没入了封戚的身体里。   而季衷寒,也被那根粗枝给贯伤。   它穿过了封戚的身体,刺在了季衷寒身上。   当许薇听到消防员的描述时,她腿都发软,几乎无法站稳。   景河面色苍白地扶住了她:“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也不知是说服她,还是说服自己。   许薇捂着嘴,哭花了眼妆:“怎么办啊!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他们怎么办啊!”   这场救援足足进行了一个半小时,才将两个人从车里救出。   许薇一下扑了上去,险些扭到脚。映入她眼帘的,是季衷寒那张沾满凝固血迹的脸。   她紧紧抓住了季衷寒:“对不起,对不起,我应……我应该陪着你。”   季衷寒的眼神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一种害怕到极致的恐慌,他目光迟钝落在许薇身上,吃力地张嘴说话。   许薇凑到了他嘴边,才困难地听清了他在说什么。   他其实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喊一个人的名字。   封戚、封戚,封戚。   许薇顿时哭得收不住:“会没事的!别怕,衷寒,不会有事的。”   季衷寒被抬到车上没多久后,封戚也跟着一起抬了上来。   吃力诶他转过脸,看着那些人给封戚上氧气面罩,各种医疗器械。   那些粗枝仍在封戚的身体里,将他深色的衣服染得斑驳。   季衷寒忽然想到了那日在机场,封戚说过,那天血流得更多,但是他没发现。   那现在呢?   那些血同样将他的白衬衣染成了深色。   封戚还活着吗?是不是在他昏迷的时间里,封戚就像在他梦里一样离开了。   害怕,紧张,极度的恐惧瞬间抓住了他,叫他身体产生了强烈的应激反应。   他企图坐起来,抓住封戚的手。   护士们按着他,在他的激烈抗拒中,他被打了镇定剂。   身体的沉重,意识的涣散,让他重新倒回了病床上。   渐渐,失血过多的冰冷找了过来。   好冷啊,他都这么冷,封戚是不是更冷?   他又做梦了,梦见了他从一扇窗户里跳入。他看见封戚背对着他坐在地上,安安静静,不是年幼的封戚,仍是长大的封戚。   季衷寒走了过去,双手扶住封戚的肩膀,将人转了过来。   封戚被他转过来后,满脸惊讶:“怎么了?”   季衷寒伸手把人紧紧抱住:“你吓死我了!”   “下次遇到这种事,自己跑知道没有!”   封戚始终没有理他,反而抬起手捧住了他的脸,血腥味再度弥漫,粘稠的血液一滴滴落在他脸上。   场景扭曲旋转着,这一次,他却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见,那是恍惚的视野,仍在昏暗毁坏的车厢里。   他听到封戚的闷哼声,以及对方抚摸在他脸上的手。   冰冷、颤抖,却温柔。   “衷寒,别睡,醒一醒。”   季衷寒动不了,他就像被困在自己身体里,意识从一个又一个的梦境跳跃中,分不出这到底是现实,还是反应现实的梦境。   他看到封戚挣扎着,硬生生撕裂了自己的伤口,感觉到他胸口被封戚大量涌出地血给浸透。   他听见封戚拨通了求救的电话,忍着疼意一字一句地报出他们所在的方位。   手机滑落在地上的时候,封戚好似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在此轻轻地压在了他身上。   他听见封戚在跟他道歉,声音却越来越微弱。   “其实我昨晚上跟你道歉,还没多少后悔。”   “现在是真的后悔了。”   季衷寒在梦里挣扎着,试图回应封戚,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封戚呼吸越来越弱。   他感觉到封戚的嘴唇落在他的唇边,那是一记满是血腥味的吻,却比任何一次都要温柔。   他听见封戚说:“只要你没事,我就放你走好吗?”   “我真的知道错了。”   “衷寒。”   一声叹息,将季衷寒彻底惊醒。   他大口喘息着,看着眼前雪白的天花板,刺鼻的消毒水味。   这是医院,所以不是梦……大树砸倒,封戚求助,这些都不是梦。   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他侧过脸,看见许薇疲惫的脸,以及惊喜的双眼。   许薇哑声道:“你醒了!别乱动,才做完手术!”   季衷寒吃力地动了动手指,他胸口像被一座大石压着,根本说不出话来。   他望着许薇,眼神迫切,他知道许薇会懂他的目光。   可是许薇却躲开了,似没看见般掖了掖他的被子。   “你先好好休息吧,要不要喝水?或者还疼不疼,我让医生过来给你打止痛?”   季衷寒猛地攥住了许薇的手,执拗地盯着她。   许薇僵住了,好半天才缓缓坐回了椅子上。   她看着季衷寒,为难地抿唇。   季衷寒眼眶瞬间红了:“他……呢?”   许薇慌张道:“还……还在抢救。”   已经过了多久了,为什么还要抢救?   许薇沉重道:“昨天已经抢救过一轮了,半夜的时候因为术后感染,又进去了一次。”   “现在已经是第三次了。”   许薇没敢说的是,医生已经下过两次病危了,只怕这次凶多吉少。   季衷寒疲惫地闭眼,再睁开时,却要求起来。   许薇惊讶道:“你起来做什么啊!你才刚手术不久。”   而事实上,季衷寒已经转入普通病房。许薇怕他情绪太激烈,只好跑出去问过医生,最后用一辆轮椅将季衷寒送到了封戚的手术室门口。   在封戚的手术室外,他意外地看见了有人已经在那里等着。   戴着墨镜口罩的文沅,正在打电话的林锦。   他本以为,这两个人都不会来。   如果他们都来了,是不是说明封戚的情况更加危急?   文沅面朝着他,虽然看不清墨镜后的眼神,但脸色绝不会好。   她站起身走到季衷寒面前,许薇防范地挡住了她。   文沅停下脚步,哑声道:“他们都说,他是因为保护你才变成这样的。”   季衷寒面色一白。   文沅:“他果然很蠢,要是就因为这死了,我绝对要开个庆祝会!”   “文沅!” 林锦在身后厉声道。   文沅却头也不回地越过他们,疾步往外走去。 第71章   对于文沅的话,季衷寒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手术中的三个大字。   对旁人的情绪,与其说漠不关心,不如说现在他根本没法注意任何的事。   时间对他来说太漫长了,他从未如此煎熬,这样无力过。   封戚在里面抢救,而他什么都做不了,无能为力,只有祈祷。   季衷寒没有相信过神,可这一刻,他真的期盼有神,叫他用什么换都可以。   如果没有轮椅,他应该会站都站不稳。   事实上,他刚手术完,就勉强自己来到此处等待,就已经超出了自己身体能承受的范围。   身体逐渐泛上来的疼痛,也慢慢无法忽视。   许薇瞧见他额上的虚汗,忍不住蹲下身轻声劝道:“先回房吧,一有消息我肯定马上来告诉你。”   季衷寒什么话都没有说,林锦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便移开了目光。   不知过了多久,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一道低沉的男声传来,他在问林锦:“怎么回事?” 竟然是封行路!   跟在他身后的,则是景河。   看到封行路的那刻,季衷寒只觉得一阵阵恶心涌上心口,那些曾经的噩梦都如疾风般席卷而来。   他死死地盯着封行路,封行路无视了他,径直来到林锦身前。   林锦虽然不愿和封行路说话,但还是耐着性子描述了事情发生的过程。   多么讽刺,给封戚最多伤害的人,都在今日他生命垂危时聚在一起,包括他自己。   听到封戚为了季衷寒挡了一把时,封行路发出了声讽刺的轻哼:“死性不改。”   季衷寒猛地转过头去,用通红的眼直勾勾地看着封行路。   如果不是现下动弹不得,他已经上前揪着封行路的衣襟,将这些年来学到的所有狠辣的招式,尽数用在封行路身上。   要不是这个人!他和封戚何至如此!   封行路不躲也不避,坦然地迎上了季衷寒的视线。   或许是觉得眼前这个苍白得不堪一击的青年,根本没有余力来反击他。   封行路才到一会,就接了几个生意场上的电话。   林锦忍不住道:“要接电话就出去接,在这里吵什么,这是医院!你儿子还在里面抢救!”   “你现在装什么贤妻良母,之前没见你有多关心他。” 封行路拿下电话,反唇相讥。   季衷寒甚至都不知道这两个人聚在这里做什么,他想就算封戚醒过来了,都未必想看到他们。   林锦吵不过封行路,只铁青着脸,拂袖而去。   封行路轻哼一声,但却把手机收回了口袋里,不管它如何震动,都没再接起。   封行路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沉默了会,忽然对季衷寒说:“他十八岁离开家的时候,跟我说他喜欢你,一个男人。”   季衷寒握紧了轮椅的扶手,许薇更是尴尬得不知道该不该留在原地。   景河来到许薇身旁,拉了拉她,却被许薇用力甩开。   “我当时以为,他是为了报复我才选的你。”   “要不是他跟我长得像,我都该怀疑他到底是不是我的种,竟然真为其他人丢命。” 封行路也没管季衷寒要不要回答他,自言自语道。   季衷寒重新把目光放在手术门口,他没有任何的力气去吵架。   哪怕面对的是封行路,他噩梦的根源,也提不起劲来。   现在没有比封戚更重要的事了。   他的病不算,封行路更不配。   终于,手术中的灯熄灭了,医生从里面走出,对外面守着的人道:“手术很成功。”   季衷寒脱力地瘫在了轮椅上,封行路逮着医生问伤得怎么样,会不会留下伤残。   医生不可能立刻给予家属一个肯定的答案,只说要观察。   景河上前道:“叔叔,先让医生休息一下,封戚也得出来啊。”   身后的护士推着病床上的封戚,走了出来。   季衷寒着急想要过去,却因为不太熟练轮椅,险些在轮椅上摔倒。   许薇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将他推到了封戚身边。   封戚脸上没什么伤,却苍白得没有血色,双眸紧闭。他想去碰封戚的手,又不敢。只因封戚现在的模样,仿佛吹口气都能散了。   重症病房有可以让家属望到里面的玻璃窗,季衷寒就在那待到许薇强行把他送回自己的病房。   这期间,周遭事物,人来人往,季衷寒都没心思去留意。   许薇把他按回病床上:“你再折腾下去,把自己身体弄垮,就更帮不了封戚了。”   “刚才景河还跟我说,封行路想帮封戚转院。” 许薇道。   季衷寒猛地撑起身子,这一挣扯痛了他身体:“他到底想做什么?!”   许薇安慰道:“放心,别说医生不可能同意,景河林锦都不会让他这么做的。”   他就知道封行路不会无缘无故过来,他为什么要帮封戚转院,这么多年都没有管过这个儿子,出了意外倒想起来了?   许薇欲言又止,季衷寒看见了,便问:“怎么了?”   “我觉得,封戚的父亲应该是真的想帮他转去更好的医院接受治疗。”   “景河跟我说,其实刚开始他之所以找封戚做模特,是林锦给他牵的线。不过后来封戚接的很多代言,都有封行路的手笔。”   许薇说得很明白了,没有人在背后捧着,封戚不可能在短短的数年内爬到今日的地步。   当然,这也离不开封戚自身的努力和条件优越。   许薇想说的是,虽然封行路是个人渣,但虎毒不食子,他不至于害封戚。   季衷寒听后,久久不语,探病时间已经快要截止了,许薇便也没再继续留在病房里。   季衷寒一个人坐在单人病房中,坐得直至天明。   第二日,许薇带着鸡汤过来探望季衷寒,却发现季衷寒早没在自己的病床上。   过去重症病房外一看,果不其然,季衷寒就趴在那里,隔着玻璃窗,像座呆滞的望夫石。   真是没有比这个更贴切地形容了,许薇很怀疑如果封戚没那么快好起来的话,季衷寒是不是就要倒下了。   许薇的怀疑不无道理,季衷寒简直恨不得二十四小时守在封戚身边,他怕封行路把封戚带走,怕得要命。   短短数日内,季衷寒就把自己折腾得消瘦不少。   他第三日就办理了出院,直接在医院附近租了个酒店。   每日从酒店出来,就直奔重症病房外。   就在封戚在重症病房的第十五日,他终于被转入了普通单人病房。   他们同时经历了那场灾难,只有封戚需要艰难地活下来。   在普通病房里,季衷寒握住封戚的手那一刻,他才这么真切地感觉到封戚还活着。不像事情刚发生时他所梦到的那样,封戚抛下了他,一个人独自离开。   正是握住了封戚的手,季衷寒才感觉到了无尽的困意。   多日的胆战心惊与疲惫,让他身体的每个部位都酸得发疼。   旁边还有一张陪护的小床,季衷寒爬了上去,牵着封戚的手没有放开。   他看着封戚的侧脸,感受着掌心里让人心安的温度,缓缓闭上眼。   原来有些事情,没有他想象的可怕,更比想象中还要简单。   他不知道自己失去了多久的意识,又在封戚身旁睡了多久。   让他清醒过来的,是掌心里那若有似无,一丝丝的震颤,从胳膊传遍全身,惊醒了他。   封戚的手指在动!   季衷寒睁开了眼,看向自己的手,再次确认,他猛地望向封戚,对上了一双半睁半寐,虚弱的双眼。   他拍下床头的呼叫铃时,扯到了伤处,很疼,却比不过此时的高兴。   封戚终于醒了,他昏迷了这样久,是不是没有好,又或者有什么别的病症,季衷寒每日都紧张地去问医生,闹得主治医生都怕了他。   直到现在封戚睁开眼,他的心才算落到了实处。   医生来得很快,季衷寒让开让医生检查的时候,被迫松开了封戚的手。   他感觉到自己的掌心被勾了一下,像封戚不舍的挽留。   医生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也看不到封戚的脸。   直到做完简单的检查,医生说基本没有太大的问题后,季衷寒凑过去才发现,封戚又睡着了。   林锦得到消息,来得很快,封行路也来了,病房里挤得厉害。   景河为了让季衷寒避开封行路,再三保证不会让封行路带走封戚以后,终于劝得季衷寒回去洗澡,简单收拾一下。   季衷寒本就不想见到封行路,他怕他忍不住动手打人。   不是闹得时候,最起码现在不是。   季衷寒回到自己所在酒店,洗了把脸。他看着镜子里自己湿漉漉的脸,做了个决定。   回到医院的时候,许薇看见季衷寒时,惊得睁大了眼。   “你的头发!”   季衷寒留了将近六年的头发全剪了,露出了干净的鬓角和后颈。   他冲许薇赧然地笑了笑:“跟高中的时候像不像?”   许薇一时语噎,说不出话来。   就在季衷寒要推门而入时,许薇拉住了他。   季衷寒疑惑转头,却看见许薇露出欲哭的神情:“衷寒。”   他的心猛地提了起来,他以为就在他收拾自己,剪头发的时间里,封戚出了意外。   那瞬间他几乎要站不稳,反手按在许薇的胳膊上,作为支撑力:“他是不是……”   许薇用力摇头:“不是,他没事。”   季衷寒像活过来般:“你别乱吓人。”   “他不记得了!” 许薇急声道。   季衷寒茫然地看着许薇:“你说什么?”   许薇替他委屈,委屈得都快哭出来了:“他记得林锦,记得封行路,记得景河,甚至连文沅都记得。”   “唯独你,他不记得了。” 第72章   封戚不记得他了?这又是什么意思,封戚伤到的地方又不是脑子,怎么就突然失忆,还是选择性失忆。   季衷寒只觉得荒唐,荒唐到他竟然不敢立刻推开眼前这扇门。   许薇没有说谎,季衷寒在酒店收拾的这段时间里,她已经去看望过封戚。   但封戚却对季衷寒这个名字毫无印象,许薇还以为封戚是失忆了,却没想到,封戚只是唯独将季衷寒给忘了。   听完许薇的描述,季衷寒久久不语。   接着他问许薇:“有人在他病房里吗?”   许薇点了点头,季衷寒缓慢道:“那我一会再来吧。”   他转过身去,拖着脚步离开时,听见许薇喊了他一声,季衷寒却没有回头。   这一等,就是等到了入夜。待林锦都离开了,季衷寒才悄悄来到封戚的房门口。   他迟疑着不知道要不要进去,然而再不进去,探病的时间都该过了。   季衷寒抬手敲了敲门,等里面传来一声请进,季衷寒才推门而入。   他客客气气,好似一个探病的人,手上甚至提着袋水果。   普通病房里,他来过许多次,每次封戚都是躺在上面的。   现如今,封戚靠在升起的床头,本来是面朝窗外,听到门口的动静,才转过头来。   季衷寒眼睛不离封戚,不愿错过对方脸上的丝毫表情。   当他看到封戚露出些许疑惑,似在看不认识的人时,季衷寒的心还是不断地沉了下去。   他来到病床前,将水果放到床头柜处,笑了笑:“你醒了啊。”   封戚还未说话,季衷寒就主动道:“我听说了,你不记得我了。”   季衷寒没有急于自我介绍,而是从袋子里取出苹果洗净,再找来水果刀。   他坐在一旁慢条斯理地削水果,又因伤没好全,动作比较缓慢,手也轻轻颤抖着:“我是季衷寒,季节的季,衷心的衷,寒气的寒。”   他没想过,有一日要这样认真地自我介绍,这个介绍对象还是封戚。   听完他的话,封戚似反应过来道:“原来是你啊。”   季衷寒温和道:“他们有跟你提起过我?”   封戚移开视线,不愿多说的样子:“他们说我是为了救你。   之后的话,不用封戚讲,季衷寒也明白了。   可能是看他削水果的样子太勉强,封戚说:“别削了。”   话音刚落,季衷寒就被刀划破了手,鲜血在果肉上晕开,叫封戚下意识想动一动身体,却扯到患处,闷哼一声。   季衷寒赶紧把水果和刀都放到一边,紧张地望着封戚:“怎么了?要不要叫护士进来。”   封戚脸色糟糕地看着他手上的血:“不用了,你先处理你自己吧。”   季衷寒随意地拿了张纸巾,往伤处上一摁,就算是处理过了。   “我们很小就认识了,算是发小,我家住你家隔壁。” 季衷寒轻声道,主要是真跟封戚叙述,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封戚却好像没有要跟他叙旧,也没兴趣知道和他有关的事情一样。他伸手拿起旁边调节床的遥控器,客气对季衷寒说:“时间不早了。”   季衷寒看了眼时间,确实不早了。   “那我明天再来看你?” 季衷寒说。   封戚敷衍地应了声,季衷寒没有为封戚的态度而感到多少难过。   因为封戚不记得他了,所以这样的态度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对封戚来说,他只是个陌生人,还是个有点奇怪的陌生人。封戚即不知道从前的自己为什么要救他,也失去了那份对封戚来说,一直都痛苦大过欢愉的感情。   失忆对封戚来说,或许不是件坏事。   走到了门口的季衷寒,却站住了。   他扶住门把手,久久都没出去。   季衷寒突然回头,去而复返,叫本来床都已经放到一半的封戚僵住了。   “我今晚能跟你一起睡吗?” 季衷寒说出这句话以后,就看见封戚吃惊地睁大了眼。   季衷寒主动将房间里陪护的小床搬了出来,搭到了封戚的床旁边,大言不惭道:“以前都是这样的,一起睡。”   他没说谎,十八岁以前,他们确实经常一起睡。   封戚像看个怪物一样瞪着他。   季衷寒却不管,他踢掉了鞋,爬到了床上:“他们有没有跟你说,你为什么会救我?”   封戚看了看他:“因为你是我发小。”   这个答案还是通过刚才季衷寒的叙述总结出来的,看来除了许薇,不管是林锦还是封行路,甚至是文沅,谁也没有跟封戚提过他。   季衷寒躺在了小床上,他努力地换了个几个姿势,才艰难地侧躺着面朝封戚。   封戚好像对他自作主张的行为挺不满的:“我想要一个人休息。”   季衷寒眨了眨眼:“我不会吵你,我睡觉没有动静的。”   “你说过我睡觉的时候很乖。” 季衷寒解释道,封戚确实说过这样的话,在很多年前。   封戚眉心皱得更紧:“你……”   季衷寒没想着要惹封戚生气,他坐起身:“你救我,是因为我们之间不只是朋友。”   封戚仍然沉着个脸,季衷寒想说我们是恋人。   可是嘴巴刚张开,却突然想起,在出事之前,封戚既没有成功与他告白,他们也没有确认下关系。   他们之间什么都不是。   难道他要跟封戚说,因为你喜欢我,所以命都不要了,就为了救我?   见他露出了犹豫的表情,封戚不知为何,脸色反而好了些:“行了,再好的朋友也不能同个房间睡觉。”   “我不清楚我们以前到底有多兄弟情深,但现在……”   不等封戚说完,季衷寒握住了他的手:“不是兄弟情深。”   季衷寒面皮有点发紧,也有些烫:“我们是恋人。”   总归封戚已经记不住了,季衷寒可以随便说。   封戚从自己被牵住的手,再望到季衷寒身上,似被噎住了般。   季衷寒不管不顾道:“没有哪个兄弟会一起睡,可是我们不是兄弟,是恋人。”   他有想过,这种话说出来后,封戚会有惊讶,会无法接受,甚至觉得他是个神经病。   但是封戚没有,只是对他说:“证据呢?”   “什么?” 季衷寒错愕道。   封戚看着他的脸好一会,才轻佻道:“脸是我喜欢的类型,不过你也不能仗着我现在忘了点东西,就胡说八道吧。”   封戚将手从季衷寒的掌心里抽回来,他伤得厉害,抽个手都十分艰难:“我明白你的心情,你觉得我救了你,所以你很感动,想要以身相许。”   “不是……” 季衷寒想解释,却被封戚粗暴打断:“但你就算想以身相许,也要我接不接受吧。”   季衷寒无措地收回手:“可是我们……’   封戚在枕头上,懒散地垂着眼:“你说我们是恋人,有什么证据,情侣合照、戒指,或者是聊天记录和语音?你有这些东西吗?”   封戚本就刚醒过来,强打精神跟季衷寒说这么多话,已经足够疲惫。   他轻轻缓着气,倦怠地等着季衷寒回答。   季衷寒的确没有证据,他也提供不出来。   见季衷寒久久无言,封戚闭上眼:“行了,你回去吧,别浪费时间在我这了。”   季衷寒静了许久,才轻声道:“不是浪费时间。”   封戚闭着眼,好似睡着了,没有理他。   季衷寒不愿就这么走了:“你要怎么样才相信我呢?”   封戚仍没有理他,季衷寒站起身,将小床收了回去。他弄出来的动静不小,封戚却始终都没睁开眼。   等收拾完小床后,季衷寒站在了封戚床旁边。   封戚一直闭着眼,耳朵倒还是听得到病房里的动静。他没听见脚步声,却感觉到床边突然一陷,有手碰到了他的腿上。   指尖朝里,再往上一些,就是私密部位。   封戚蓦然睁开眼:“你干什么!”   季衷寒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看到封戚惊讶的脸,赶紧把手收了回去,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做。   封戚按紧了自己的被子:“我警告你,你再不走我就喊人进来了。”   季衷寒这才意识到封戚误会了什么,当下有些哭笑不得。   说实话,封戚这个模样还说要喊人,实在有点好笑。   而且看封戚防备的那个样子,就好像他要对封戚做点什么一样。   分明之前,从来都是封戚对他动手动脚的。   季衷寒突然反应过来,是啊,从前封戚都是主动对他的,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也该主动点?   比如肢体接触,又或者是……   他把目光落在了封戚脸上,封戚本能地抓紧了被子,色厉内荏道:“我真的要叫护士了,你……” 刚说完,他就倒抽了口凉意。   因为季衷寒开始解扣子了。   衣领处从来都扣得紧紧的扣子,一颗接一颗解开,露出了脖颈、锁骨,胸口,然后季衷寒就停住了。   他发现封戚好久都没出声了,不由望向封戚,却见封戚盯着他的胸口,脸上的表情怎么说呢,就像震惊中有种不可思议,慌张里又有些轻微期待。   封戚在期待什么?   季衷寒把领口松开以后,转而解袖扣,把袖子挽了起来。   调整好自己的着装,更方便行动后,季衷寒靠近封戚,他趁封戚伤得很重,暂时没法躲开的时候,捧住对方的脸,对准嘴唇,亲了下去。 第73章   封戚的唇面没有从前的湿润柔软,因为伤病,变得有些干燥。   此时由于惊吓而微张的嘴唇,给予季衷寒可趁之机。   他不敢将丝毫重量压在封戚身上,完全靠腰部力量支撑着动作。   季衷寒知道封戚动不了,连稍微坐起来一点的姿势,都是依靠可升降的病床。更别提躲避他的亲吻,他真卑鄙。   封戚伤得这样重,曾经完美的身体如今肯定会落下伤疤,即使还能继续做模特,却不一定能像巅峰时期那样有着极高的商业价值。   何况还有诸多未知的后遗症,当年车祸伤的腿至今仍会疼,现下祸不单行,再好的底子也经历不住这接二两三的重伤。   亲吻的时候,季衷寒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种种顾虑与担忧,都在封戚醒来后充斥着他的脑海。   之前只要封戚活下来就行,现在又开始紧张封戚未来的困难。   他亲得不够认真,嘴唇也只是没有技巧地在封戚双唇上磨蹭着,更别提他那不知该往哪搁的舌头,小心翼翼地探入封戚的齿关,又飞快地收了回来。   很快,封戚将牙关一闭,有效地拒绝了季衷寒。   季衷寒将脸后退,又没退太多,仍是维持着一个暧昧的距离,感受着彼此鼻息。   他望向封戚的眼睛,却发现封戚双眸是紧闭的,睫毛微颤。   这个模样,让季衷寒忍不住笑了,感觉实在很可爱:“怎么样,有想起什么吗?”   封戚睁开眼,对上季衷寒的目光,沉默了会:“你这算性骚扰吧。”   季衷寒被封戚这话说得脸颊发烫,想想封戚如今的状况,失忆后被自己救下的人强吻,确实是一种骚扰。   封戚可能真的累了,声音弱了不少,人倦怠地靠在枕头上:“回去吧。”   季衷寒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当下这个情况,可是封戚都说累,他总不能赖着不走,影响病人的心情。   可是他舍不得,与封戚在一起的时候,还未曾体验过这样的情绪。   他很迟钝,某种意义上这种迟钝就像一种软刀,磨了封戚许久了,他却始终没有发现。   发现原来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是绝对舍不得离开他太久。   封戚曾说过,不喜欢他背对着离开的模样,现在他真切感受到这句话里的痛苦。   他就像一只有着固执脾气的蚌,久久都不愿意为了封戚张开,直到被一场意外给撬开了,他想把曾经没有给的,应该给的都给出去,可是封戚却不要了。   没听到他起身离开的动静,封戚睁眼朝这边望了眼,目光没什么力度,不似从前那般炙热。   封戚好似在想该用什么言语,才能将这个闯入他病房的人劝离。   只是想了很久后,封戚才哑声来了句:“别闹了。”   季衷寒刚开始没听懂,封戚缓慢地补充道:“你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跟男人接吻。”   说完后,封戚按下床头的呼叫铃。   护士来得很快,季衷寒在数人的注视下,被迫退出了这间病房。   病房在他面前合上,护士客气地劝他回去,探病时间已经要过了。   面前这扇门很容易推开,季衷寒清楚地知道,他未来的困难不在这扇门,不是医院规定的探病时间,只是在于封戚。   封戚不愿意接受他。   季衷寒到现在都没有完全相信封戚失忆了,封戚只是将他的存在从自己人生中抹去了。   他手指隐隐作痛,这股痛顺着指尖,来到脉搏,入侵心口,最脆弱的地方,一寸寸地疼了起来。   在护士的目光变得更加警惕前,季衷寒离开了病房。   回到酒店,季衷寒定下闹钟,便躺在了床上。   他现在逼自己在床上入睡,却远没有在病房里牵住封戚手的那刻,来得让他放松。   他其实是提前出院的,只因在医院无法入睡。   与其靠大量安眠药,不如在医院附近的酒店租个房,定期回医院做检查。   但是这频繁的奔波,并不利于他的伤情好转。   他是比封戚的状况好很多,但毕竟也是动过一次手术的人。   身体的疼痛,情绪的糟糕都使他很难受,无法入眠。   许薇已经将他放在原本酒店的行李,全都给他搬过来了。   节目自然也暂停了,还要给他走保险赔偿。   出了这么大的意外事故,封戚肯定没办法继续拍摄了,许薇说节目组已经在接触新的评委了。   虽然能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季衷寒仍然为封戚感到难过。   翻来覆去许久,季衷寒坐了起来,忍了又忍,还是来到了衣柜前,从里面取出了一件风衣。这件风衣还是上次封戚撕坏了他的衣服,把自己的外套给了他。季衷寒后来便将这件事给忘了,没有还回去。   现在倒是庆幸把这件衣服留下了,风衣外套虽然洗过,但上面仍残留着原来的味道。   季衷寒搂着风衣外套回到床上,他抱着外套,将脸埋进了衣襟里。不一会,困意就涌了上来,直到被手机闹钟吵醒的时候,季衷寒仍有些懵。   不敢相信他竟然只是靠抱着封戚的衣服,就真的睡着了。   时间紧急,季衷寒也没办法想太多,只能等下次与林鱼会面咨询的时候,再问问他现在是不是算好了,或者说已经好了很多。   他洗漱过后,再绕到套间的厨房里。这个厨房厨具很简单,只能做些普通的菜品。   季衷寒也不会做太多的东西,他照着网上的菜谱手忙脚乱地炖好了一锅鸡汤,装进保温杯里,匆匆地往医院赶。   天还没有完全亮起,季衷寒不敢立刻就去找封戚,怕封戚在睡觉,影响了他的休息。   他提着保温壶,远远看到医院门口时,就放慢脚步。   从酒店到医院,要走过一条小吃街,这时早餐摊已经摆了出来,食物的香气飘散在空中,每一样闻起来,都比季衷寒做得要好吃。   于是他的脚步越发迟疑,最后还是在路边买了些不油腻,封戚曾经也很喜欢吃的早点。   许是因为去医院常常要带花,医院旁边就开了一间花店。   季衷寒提着数袋东西进去时,伤处已经轻微犯疼了。   他将手上的重物换了个方向,对正在把花搬出来的店主说:“你好,请问现在已经营业了吗?”   店主年纪看起来不大,回头看清季衷寒时,露出了笑容:“还没呢,但是帅哥你要是想要花,也可以先看看。”   季衷寒很少害羞,亦或者腼腆,但现在他在这个看起来年纪比他小的女生面前,露出了这样的情绪:“我想要一束花,送给……”   他话语停顿了下,然后笃定道:“送给我的男朋友。”   季衷寒想起那次他和封戚在林鱼的医院,封戚就是这样,跟与自己合影的粉丝介绍他。   他是恋人、是男朋友,是喜欢的人。   话语从舌尖离开时,就好像有种无形的力量,叫季衷寒甚至都感觉不到身体的不适了。   他心跳微微加速,对着那位店主重复道:“我想送男朋友,麻烦你给我包一束花。”   店主诧异地睁圆了眼,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赶紧站起身:“那要玫瑰吗?刚进了一批玫瑰,开得很好。”   最后季衷寒抱着一束鲜红的玫瑰,走出了这家店。   步入医院后,季衷寒来到封戚的病房外。   他安静地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等待,早上护士应该会过来查看封戚的情况,他就在那时进去,就不会吵醒封戚了。   不知道封戚今天好了点没,看到他的时候会不会觉得无奈。   季衷寒也不想表现得死缠烂打,可是他什么都不做的话,也不可能。毕竟现在的封戚,不管忘没忘记,都不会再朝他走来了。   他是从昨晚那个吻里肯定的,要是封戚没忘记,应该会回应他。   其实季衷寒现在更希望封戚是真的失忆了,不然封戚费尽心思,装失忆的原因就只剩下了一个,那就是封戚不想同他在一起。   走廊上很安静,一捧阳光随着日出,倾在了走廊上。   阳光里有尘埃飘浮着,落在鲜红玫瑰上,花瓣缀满了新鲜的露水,来时打湿了季衷寒的臂弯,叫那处泛着轻微凉意。   那点凉意,没有驱散季衷寒的困意。   他睡得太晚,又醒得太早。   后脑勺靠着医院的墙壁,失去意识不知多久后,他才被护士的关门声弄醒。   护士手里捧着个托盘,看着面前的脸色有些苍白的青年,动作极大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回身去拿上保温杯和鲜花,以及那些已经变凉的早餐。   青年冲她礼貌点头示意后,就想绕过她,走进她身后的病房。   护士开口喊住了他:“先生,你要做什么?”   青年停下脚步,有些紧张地冲她露出了带着点恳求的笑容:“我只是想进去看一眼,不会留太久的。”   护士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里面的病人在昨晚就已经转院了,里面没有人,你不知道吗?”   她看见鲜花从这人的臂弯落了下来,砸在地面,散成了一支支的模样。 第74章   小护士被季衷寒的神情吓了一跳,她慌乱地抱着托盘离开,走出一段距离后,再回头,就见对方落寞地弯腰捡起地上的玫瑰。   季衷寒将地上的玫瑰规整好一束,用指腹仔细地将花瓣上的灰抹去。   他推开病房门,满室寂静,被子整齐地叠着,被阳光照得金黄,这是天气很好的一天。   季衷寒将那束玫瑰插进了床旁边的花瓶中,又把自己带来的东西吃完。   果然自己做的,没有外面的好吃。   花可以留下来,等着不知何时入住的病人清理掉。   自己买来的东西,季衷寒舍不得浪费。   只是吃东西的时候,喉咙总觉得异常酸疼,连咽下去都觉得困难。   他缓了好一会,吃吃停停,好久才把那些早点吃完。   吃完后,他在病房里找了一圈,果不其然,连半张纸条都没找到。   也是,封戚怎么可能会留消息给他。   昨晚在他走后,就迫不及待地转了院,也不知是不是将他当作洪水猛兽,避之不及,所以连自己的身体也不顾了。   才转到普通病房几天啊,季衷寒站在原地,想牵起嘴角,笑了一下,却那么费力。   如果知道封戚会这么折腾,他就不会来烦封戚了。   或者说等封戚好了,他才敢在他面前露面。   封戚不在这家医院,季衷寒也没必要继续住下去。他收拾了行李,东西太多,收拾得有些费力,要他中途坐下来歇息了好几回。   休息的时候,许薇的电话来了,她的嗓音充满忧心,问他还好吗?   季衷寒握着手机:“封戚转院了。”   许薇默了默:“他们不是说了有一段时间了吗,封戚的爸爸在封戚还在 icu 的时候,就想帮他转院。”   确实,他早知道封行路想要给封戚转院。   他本以为封行路不会成功,但他没想过这种可能,就是封戚会同意转院。   封行路做再多的功夫,没有当事人同意,又怎么能达成目的。   伤口又开始疼了,季衷寒闭了闭眼,第一次用那样软弱的语气对许薇说:“我需要你的帮忙。”   不到半个小时,许薇出现在了酒店里。她什么都没问,只是看了眼季衷寒叠好在床上的衣服,便利落地拉出行李箱,将那些衣服都装了进去。   将行李一件件收拾好后,许薇问季衷寒要来钥匙,她送他回家。   季衷寒很感谢许薇什么都没有问,因为他现在确实没有什么力气说话。   许薇打着方向盘:“你回家也好,家里睡得舒服。节目组那里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处理好。这段时间就好好养伤,等伤好了再回来工作。”   “至于医院,要记得定期复查,别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直到开到小区的停车场,许薇才转过头对季衷寒说:“封戚有很多人照顾和关心,所以你也不用太担心。”   她主动提起封戚的名字,引得季衷寒转过头来,有些疲倦地对许薇道谢。   许薇陪着季衷寒上楼,将行李送进去后,许薇终于开口道:“不用太担心,封戚转去什么医院了,我会从景河的嘴里套出来的。”   季衷寒坐在沙发上,熟悉的安全感久违地包围了他:“还是不要了。”   许薇没想到会得来这样的答案:“什么?”   季衷寒用毯子裹住了自己,分明天气很好,不冷,可是此时他就是忍不住需要什么东西裹一裹:“景河就算告诉了你,也会跟封戚说,到时候又累得他转一次院,何必呢。”   许薇不说话了,等了一会,她才生硬地转移话题:“要不要吃点什么?”   季衷寒倒在沙发上,他身子很沉,沉得将他的所有思绪都往下拽:“不用了,我想休息。”   许薇见季衷寒倒在了沙发上,便轻手轻脚地给他拉上窗帘,离开了。   季衷寒在沙发上不知昏昏沉沉了多久,却发现自己不如往常那样容易入眠。   他猛地坐了起来,来到厨房里翻出了一瓶酒,灌下了大半瓶后,季衷寒拿出手机,给封戚打电话。   本以为这个电话号码打不通,没想到不多时,电话就被接了起来。   但是声音不是季衷寒所以为的那道,而是景河的声音。   景河问他有什么事时,季衷寒才反应过来,忙道:“我只是想问问封戚现在还好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景河才道:“他还在休息,需要把电话给他吗?”   景河本以为会听到季衷寒的拒绝,没想到季衷寒竟然直白道:“如果他没有在睡的话,请把手机给他。”   季衷寒等了一会,终于等来电话那头封戚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懒,带了点无奈:“喂。”   “你为什么转院了,是因为不想见到我吗?” 季衷寒直白道。   封戚回答得很快:“不是。”   季衷寒又问:“那我能来探望你吗?”   他用的是请求的语气,但任谁听,都能听出里面的执拗。   封戚叹了口气:“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 季衷寒打破砂锅。   封戚:“这是私人医院,进出很严格。”   季衷寒垂下眼,他看着自己的左手,上面还残余着昨天削水果留下的伤痕,他是故意削破了手,为的就是看封戚的反应。   “封戚,我知道你不记得我了,你可以把我当一个陌生人,这没关系。但是你救了我,于情于理我也不能就把这件事给过了,不然我一辈子都心难安。”   “这样好不好,你就让我了解你的近况,偶尔去医院看看你可以吗?等你好了以后,我保证再不骚扰你,绝对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季衷寒说完后,封戚久久没出声。   季衷寒拿下手机,看了眼屏幕,他以为封戚把他电话挂了,发现还在通话中,赶紧又按回耳边,试探性地喂了声。   封戚回话了,他硬声地抛了一句随便你后,电话那头就换成景河。   景河应该是走出了房间后才给他回话,季衷寒听到了关门的声音。   “你们说了什么了?” 景河问。   季衷寒不愿多说:“医院在哪?”   景河迟疑地没有回答,季衷寒说:“你放心,封戚同意我来的。而且封戚不是失忆了吗,他没有必要害怕见到我。”   景河戏谑地重复道:“他确实没必要害怕见到你。”   调侃完这句后,景河便说一会给他发医院地址。挂了电话没多久,手机短信就来了一条陌生号码,景河给他的地址。   同城的另一个私立医院,探望 vip 病房的人得严格预约登记,得到同意才能进出。封戚说的也没错,确实不方便。   不过方不方便这件事,对执意要探病的季衷寒来说,不算什么。   景河还在短信里问他,许薇是不是换了个电话号码。   季衷寒心想,许薇应该是没有换电话号码的,她大概率是把景河拉黑了。季衷寒没有正面回答,只说不清楚。   他是许薇带的摄影师,怎么可能不清楚自己经纪人换没换手机。   这个回答某种意义上,已经告诉了景河答案。   得来地址后,季衷寒没有立刻去医院,而是等了几天后,在周末才前去医院探望封戚。   他没有抱花,亦没提水果和自己做的汤,只有一个人来了。   敲门而入时,发现封戚仍是靠坐在床上,看起来精神比前阵子刚转去普通病房时好了许多,但仍然不怎么能动的样子。   旁边站着一位高大的护工,正帮他扶到了轮椅上,两个人听到动静,回头同时望向季衷寒。   季衷寒随手关门:“这是怎么了?”   大概是他的态度实在过于自然,护工回道:“封先生要去上厕所。”   季衷寒点点头,走了过来:“要帮忙吗?”   封戚抓住轮椅的把手,脸色有点黑:“不用。”   季衷寒哦了声,乖乖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那我等你们回来。”   护工推着封戚去解决生理问题时,封戚刚拉下裤子,就从镜子处看见门口站着的季衷寒,吓了一跳。   季衷寒平静道:“我不放心,想过来看看。”   他看到封戚咬紧牙关的模样,知道见好就收:“那我把门关上,有需要就喊我?”   等封戚解决好出来后,就见季衷寒已经坐回了病床旁边,吃上了。   他剥了颗橘子,慢吞吞地往嘴里塞橘肉。倒是看起来悠闲,不像来看病的。   封戚被护工扶回床上后,季衷寒很有眼力见地把另一个剥好的橘子递给封戚。   那橘子皮被剥成了花的形状,瞧着还怪艺术的。   封戚却不给面子:“不吃。”   季衷寒收回手,自己把那颗橘子掰开吃了。没心没肺的模样,叫封戚眉心紧皱。   然而季衷寒就像感觉不到封戚的不满一样,甚至有闲心地看着大屏幕的电影:“你怎么在看这部?”   封戚选的是一部老电影,英雄片,是他和封戚都还挺喜欢的一个演员演的。   封戚没理他,季衷寒找了找遥控器,自作主张地把电影退了出来,另选片源。   “你在做什么?” 封戚问。   季衷寒敷衍道:“这部你看过了。”   “我没看过。” 封戚不满道。   季衷寒:“明明看过了,你不记得了,我十七岁生日那天你跟我一起看的。”   “你在胡说什么!” 封戚反驳道。   季衷寒用遥控器找到了一部电影,点了进去后,他才转头看向封戚,喧闹的电影声充斥着房间:“你怎么知道我在胡说呢?” 第75章   沉默,无尽地沉默。   封戚艰难地把头转回了屏幕的方向,没有回话。   季衷寒既不趁胜追击,也不出声追问,他只是慢吞吞地继续吃橘子。将橘子细嚼慢咽,把果肉磨得极碎,才往下咽。   吃过橘子,他拍了拍手,起身往外走。   封戚下意识望着他,好似想说什么,却强忍着没说,巴巴地望着季衷寒,直到季衷寒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才颓唐地闭上眼。   季衷寒没走多久,他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保温杯,还有医院里的餐食。   这本该是护工来的工作,被季衷寒接了手。   季衷寒虽然没做过护工的工作,但是他大概也知道要做些什么。   打开座椅,铺好餐巾,最后将流食喂到封戚嘴里。   封戚身体还未好全,医院饮食清淡,给他提供的都是清粥小菜,而季衷寒知道他最讨厌喝粥,于是喂到封戚嘴边时,已经做好了封戚不肯吃的准备。   没想到封戚却乖乖地低头喝了,还一眼又一眼地偷看季衷寒。   仿佛季衷寒现在喂他喝粥的场景,是什么奇景一样。   季衷寒觉得封戚这模样,又心酸又好笑。   想出昏招,想把他赶走的是封戚。现在被识破后,小心翼翼的仍是封戚。   叫季衷寒生不起气,顶多有点闹心。   他大概能猜到封戚的脑回路,出事前他的态度过于坚决冷淡,叫封戚认为他一点都不喜欢他。   发生意外的那刻,封戚跟他说后悔了。至于后悔什么,是后悔喜欢他,还是后悔将他带来这个节目组,又或者,以为自己活不下去,开始后悔这些年错付的时光。   季衷寒不知道,也不敢确认。   他现在就算跟封戚说喜欢,在封戚看来,不过是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要不然封戚也不会在被他亲了以后,就连夜就转院,只为避开他。   在琢磨不清封戚的心思前,季衷寒能做的只能慢慢等。   封戚是个很乖的病人,中途护士进来问他情况,给他打针,看着他吃药。封戚都安静照做,听话得出奇。   季衷寒在护士撩起封戚的病服时,看到了那狰狞的伤口,缝合线盘旋在封戚的身体上,足以证明当初伤得有多重。   那一眼看得他心口闷得喘不上气,他拿着餐盘出去后,躲在抽烟区抽了口烟,才将那阵窒闷感挥散。   这时他碰见来到抽烟区的护工,护工见到他后,便自然地同他打了个招呼。   护工很年轻,个子也高,身强力壮。如若不然,也没法照顾封戚这个身量的病人。   对于封戚的日常,季衷寒有很多要问的。   例如他伤口有没有反复,这些日子吃得如何,晚上睡得好吗?   诸多问题,护工都一一答了,两个人就着封戚闲聊了一阵后,互换姓名,这才一前一后地回到病房里。   护士已经离开了,病房里就剩封戚一个,用遥控器换了好几部电影,听到房门口的动静,立刻望了过来。   季衷寒被封戚这一眼看得有些懵,他不过是出去了一会,怎么封戚就成了这幅望眼欲穿的模样了。   简直就像被单独关在家里,焦躁得不行的宠物。   护工在他身后,被他挡了一下:“哥,你站在门口干嘛呢?”   他刚刚才和护工闲聊的时候,得知护工年纪比他小,喊他这声哥也不出奇。   季衷寒往前走了几步,让开位置,让护工进来。   再看向病床,哪还有什么望眼欲穿,封戚已经冷漠地转头看电影,光勾勒着他的侧颊,刚才那一幕,好似季衷寒的幻觉。   季衷寒没想太多,对于封戚反复的情绪,他已经习惯了。闹脾气么,慢慢哄就是了。就怕一个不顺心,封戚再转一次院,身体哪里吃得消。   说起来,季衷寒身边的女性朋友居多,可能也与他的脾气有关。   他这个人温吞,甚至有些迟钝,有利有弊,迟钝的另一面便是脾气不错。   之前就算经常被封戚惹恼,但对现在有伤在身的封戚,季衷寒还是拥有无限的耐心。   封戚换了几个台,又看了护工一眼,忍不住道:“你是不是快下班了。”   护工看了眼时间:“老板,我还有半个小时才下班。”   封戚皱眉道:“你现在就可以下班了。”   护工却是个实心人,他不赞同道:“老板啊,你不找个护工陪夜就算了,白天我肯定是要做够工时的,不然又向上次那样,我来了才发现你大半夜把自己伤口折腾开了。”   封戚眉心跳了跳:“行了,别说了。”   季衷寒却在旁边问道:“怎么把自己伤口折腾开了?”   护工实际是个话篓子,护理封戚的时候,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难得来个跟他闲聊的,自然忍不住唠起来了:“老板脸皮薄,不愿意用尿壶,大半夜自己起来上厕所,就折腾出血了。”   “也不喊护士,硬是忍到第二天护士换药的时候才发现。”   季衷寒越听,脸色越差:“那怎么不找个陪夜的。”   这话他没问封戚,问大概也问不出答案。   护工摊手道:“我倒是能干二十四小时陪护,老板不愿意。”   封戚脸都黑了,他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个护工废话这么多。要是早发现,他就让景河把这人给炒了。   他看向季衷寒,刚想说点什么,就发现季衷寒冲那位护工露出个笑。   季衷寒现在把头发剪短了,反而更突出五官的优越。他这么一笑,封戚清楚地看见那护工眼睛一亮。   季衷寒站起身,对那护工和颜悦色道:“你吃过饭没?”   护工摸了摸后脑勺:“还没呢。”   “一会一起吃个饭吧,我请客。” 说完后,季衷寒便拿起手机出了病房。   护工连声道谢后,正扭过脸想问床上的封戚有没有什么需求,就见封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眼神实在凶,看得他心里有点发毛。   等顶着压力下班后,护工真就跟季衷寒去吃饭了,两个人默契地没有跟病床上的封戚说再见。   季衷寒和护工吃饭的时候,护工接了个电话,刚听到里面的内容,就惊讶道:“啊,为什么?”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护工才低落道:“好吧,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季衷寒问:“怎么了?”   护工多少有点伤心:“老板说不要我做工了,刚才是公司给我的电话,问我是不是得罪了客人。”   季衷寒想了想:“没事,你不用着急,一会我去给你问问。”   护工没什么心情吃饭了,季衷寒安慰了他一会,又问了几个问题,护工才强打起精神回答。   等季衷寒回到病房时,病房里既没有电影的声音,灯也关了,封戚把被子拉过头顶,动也不动。   听到病房门口的动静,才挪了挪身子。   季衷寒问了句睡了吗,没得来回答。   封戚在被子里待了一会,才掀开被子,便看见季衷寒默默地坐在他病床旁边,低头玩手机。   手机的光幽幽照在季衷寒脸上,差点把封戚吓到再裂一次伤口。   季衷寒感觉到床上的动静,便伸手去开灯:“既然没睡,那就起来吃饭吧。”   封戚挑剔地扫了眼季衷寒手里的外卖袋,知道是他和护工剩下的:“我不要。”   季衷寒拿饭盒的动作顿了顿:“真不要吗?”   封戚不吭声,季衷寒把饭盒放了回去:“你为什么开除小李。”   小李是护工的名字。   封戚:“他话太多了。”   说完以后,封戚都做好了被季衷寒谴责的准备,却没听到季衷寒的声音。   他忍不住望过去,正好对上季衷寒安静地看着他的眼。   季衷寒说:“把小李请回来吧,他说的那些按摩方法,都要经过培训和学习的,我不会。”   “我刚刚问了小李陪夜要注意什么,发现其实我也能做到,除了按摩。”   季衷寒重新把饭盒拿出来:“吃吧,我特意让他们把饭炖得比较软,就不像粥了。还有你喜欢的肉,不过没多少油,你尝个味吧。”   封戚盯着他问:“你跟护工吃饭,就为了问他陪夜的事?”   季衷寒用勺子勺了一口,递到封戚唇边:“不然呢。”   封戚张开口,把饭吃进去后,便没说话了,脸色好看了不少。   季衷寒心想,封戚这是装都懒得装了,被他拆穿以后。不过这样也好,这样的封戚才算正常的表现。   “我要肉。” 封戚指使着季衷寒给他夹。   如愿以偿地吃到肉后,封戚舒心地拿起遥控器,他又有看电影的心情了。   还没等他打开屏幕,就听季衷寒说:“你是觉得我和小李出去,是因为我喜欢小李吗?”   封戚差点被饭卡到嗓子眼,好半天才说:“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季衷寒是真的好奇。   封戚一副你别羞辱我的表情,说:“所以你喜欢小李那种类型?”   季衷寒给封戚倒了杯水,送到了他手边:“也不是没可能啊,毕竟我现在喜欢男人。”   封戚呛咳出声,手边的水仿佛是个及时雨,又像季衷寒提前的预判。   他赶紧喝了一杯,缓下了呛咳,才红着眼望向季衷寒:“你说什么?”   季衷寒平静地对他说:“很意外吗,我现在喜欢的人,就是男人。” 第76章   封戚瞪着季衷寒,季衷寒不闪不避地回视,反而是封戚先行乱了阵脚。   他先是蹙眉,脸上有着不可置信与疑虑,面色变了几遍,好像真的在认真思考,季衷寒会喜欢的男人是谁。   果不其然,在季衷寒等了许久后,封戚才迟疑地问了一句:“是谁?”   季衷寒深吸了一口气,忍住额角乱跳的青筋:“是个不怎么样的人。”   “脾气不好,看起来也不怎么聪明,除了那张脸简直一无是处。” 季衷寒毫不客气道。   所以他都说得如此明显,封戚仍不知道是谁。   到底是在装傻,还是真傻。   季衷寒感觉胸口有些疼,也不知道是被伤牵扯的,还是被气的。   封戚好似明白了什么,他目光闪烁,避开了季衷寒的视线,看向了屏幕。   “你不问我到底是谁吗?” 季衷寒说。   封戚用力地按着遥控器,没说话。   季衷寒不打算让封戚逃避下去了,不管封戚信不信,该说的他还是要说的。   “在你转院的那一天,我早上起得很早,给你做了份早餐。”   季衷寒慢慢地说着,他描述那日的天气,路边的花店,直到与店员描述,他要给男朋友送花,封戚终于有了反应。   那是让季衷寒猝不及防的神情,封戚眉心隆起,他的五官深而硬,皱起眉来就会有股凶劲。   但此刻的封戚却反差地颤抖眼睫,红了眼眶。   封戚就像一个求了一样东西许多年,已经盼到不敢期待的人,始终垂着眼,盯着自己的手腕:“就像你说的,你喜欢的人性格糟糕,除了脸一无是处,你就算现在觉得喜欢,以后也迟早厌烦。”   季衷寒在极短的时间里,再一次感到了后悔。   他伸手扶住封戚的肩,歉意道:“不是这样的,我刚刚并非这个意思。”   封戚没有看他:“他做错了事,你就要抛下他。救了你,你就回头。”   封戚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等你哪天又一次生气,他已经给不出更多的东西怎么办?”   连命都给了,确实没有更多能给的了。   季衷寒几乎要说不出话来,说不是这样的辩驳,又那么地苍白。   他明白封戚的意思,封戚是对他没有信心了。   从前他所作的那些决定,如今都成了封戚不愿相信他的证据。   季衷寒甚至没法去跟封戚论一论他当初所做的事情对与错,不管怎么说,或许对封戚来说,曾经的他实在太过严厉与冷酷。   见季衷寒露出内疚的神情,封戚反而道:“行了,你回去吧,我不需要人陪夜。”   季衷寒默默起身将餐具收拾好以后,便出了病房。   待季衷寒再次回到病房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封戚还没睡,看到他开门进来时,已经没有多少惊讶了。   可能是季衷寒短短时间内,来回太多次,封戚多少有点习惯。   季衷寒手里提着个包,直接拐进了浴室。他洗了个热水澡,才热气腾腾,穿着一整套真丝睡衣走了出来。   睡衣是少有的男款浅色,郁金香的色泽,服贴着身体,长裤走动间隐约勾勒出腿部线条。   季衷寒的短发带了些湿意,眉眼也被雾气晕得朦朦胧胧。   他再次将小床展开,爬到床上的时候,封戚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季衷寒跪在床上,铺床单被子,认认真真地将枕头拍得松软。瞧着不像是要陪夜,只是换个地方睡觉。   他弯着腰刚摆好枕头,再直起来时,就发觉封戚仓促地把脸转了过去。   季衷寒掀开被子躺了进去:“晚上要起来的时候喊我。”   说完后,他打了个哈欠,竟是想睡了。   封戚耳根仍有些红,但惊觉季衷寒真想留在这里睡觉时:“你不是在床上睡不着吗?”   “最近可以睡着了。” 季衷寒没有隐瞒。   对于季衷寒这话,封戚荒唐地哈了声,反倒更认定了季衷寒在撒谎:“你也有伤在身,没必要这么折腾自己的身体。”   季衷寒侧在枕头上,抓住了封戚的被子:“其实能睡着也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总不能是这张小床像沙发吧。” 封戚说。   季衷寒眼睛都快闭上了:“得你在我身边。”   这句话成功地让封戚消停下来,他没再听到封戚劝他离开的声音,而是房间的灯变暗,调成了不刺眼的昏黄。   真的要睡时,季衷寒反而清醒了些。他手搭在封戚的被子上,听着封戚的呼吸声,一些话好似比从前更好说出口了。   “第一次发现我妈和封行路的事,说实话真的很崩溃。我不能睡床,很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他们。”   “我恨她。”   季衷寒没有说她到底是谁,但封戚能听得懂。   “那天……你在我的卧室,对我做出那些事的时候。”   说到这里,封戚的呼吸一下变得很重,他们从来没有好好谈过这件事,而也是时候该说了。   季衷寒:“其实我很讨厌从那种事中享受到快乐的自己,这会让我觉得,我跟她简直一模一样。”   “在同一张床上,为了追求快乐,忘记伦理道德。”   封戚哑声打断他:“别说了。”   季衷寒没如封戚所愿地停下来:“我逃到国外的时候,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觉得我才应该生你气。你怎么能对我做出那种事,我们都是男的,而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可是我总是梦到你,梦到那个晚上。”   每一次做梦,都会加剧他的自我厌恶。   他与封戚,梅玉玲和封行路,就像解不开的两个死扣,打成了结,缠成一团,无论是从哪头开始理清,都叫人心生抗拒。   那晚他从抗拒到无力的挣扎,由惊慌的推搡到堕落的沉迷。   对封戚来说,那个晚上可能不叫强迫。   而他对性的确恐惧,源于碰见母亲出轨的画面,又经历了与常人完全不同,与同性的经历,他被吓坏了。   渐渐地,他对碰触旁人都感觉到了抗拒,不是因为觉得别人脏,而是觉得他自己脏。   “林鱼说我对你是斯德哥尔摩,所以你才是特殊的。” 季衷寒伸出手,他指尖覆盖在封戚的手背上,探入指缝,与封戚缠在一起。   “其实不是的,再次见面的时候,我根本不怕你。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你了,可是见到以后,才发现……原来我是想你的。”   所以才受不了封戚对他恶劣的态度。   封戚那时每次言语上的攻击,都是实打实地插在季衷寒心上的刀。   重逢后的封戚,看起来过得很好。身边环绕着那么多人,看起来早就把季衷寒给忘了。   最重要的是,封戚对他充满恨意。   季衷寒固执地认为,他不喜欢男人。他有好感的都是女性,又怎么会喜欢上男人。   不喜欢男人,就不会喜欢封戚了。   有些事情已经藏得太久。   那些藏在以往的每个细节与记忆片段里的秘密。   他在乎封戚每一次落泪,每次为谁而伤心。   他饮着奶茶,旁观封戚假装与文沅表白后,再也不愿喝奶茶。   他后来数次一个人走到那条江,踩着柔软的草坪,都能想起封戚几乎要亲上他,却又跟他说喜欢上别人的模样。   他在机场里,抱着那个头盔,心脏剧烈地鼓动着,几乎要追出机场的冲动。   他在再次相见时,他本能地认出了封戚的味道。   原来从来没有什么突如其来地喜欢上一个人,有的只是被压抑着,无视着,日积月累的情感倾洪。   “那时候你说,如果六年前,就算我发现你来国外找我,结局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那会他还没有答案,现在却比从前更加清楚地知道,不会有其他的选项,唯独只有这一个结局。   季衷寒爬了起来,膝盖轻轻压在了封戚的被子上,以一个更亲近的姿势:“其实不会。”   他只会更早地发现这个秘密。   季衷寒抓着封戚的手,将脸埋了进去。一如从前封戚撒娇时,总会把脸埋到他手里一样。   那时的封戚,睫毛总是刮得他掌心很痒,他经常想,人怎么会有这么长的睫毛,那样好看。   他的心早就给了他答案,但他却从没去看过它。   季衷寒将吻落在封戚的掌心里:“我会和你在一起。”   封戚的指尖颤了颤,在他脸颊留下了轻微的触感。   “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救了我,不是因为什么斯德哥尔摩,更不是因为对你有什么亏欠。而是,我本来就喜欢你。”   “说谎。” 封戚的声音从他头顶洒落,语气是那么轻,仿佛等待季衷寒去打破。   季衷寒直起身:“那我要怎么证明呢?”   封戚没说话,他眼眶又微微泛红,就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和从前一样,情绪激动容易哭,跟他仅有的几次吵架会哭,林锦不要他的时候,也会哭。   这次封戚又是为了什么哭,他没想要惹封戚哭。   季衷寒捧住了封戚的脸,将嘴唇吻在了那湿润的眼睫处:“能用一辈子证明吗?”   “证明我真的爱你。” 第77章   林芮正式失业了,封戚出了事故,她回家待业,闲了好一阵子,在父母逼着她找新工作以前,林芮带着她爸精心炖了几个小时的汤,来到医院看封戚。   封戚出事那日,她爸也来了医院,他和林锦大吵了一架。   吵架具体内容,林芮尚且不清楚,应该是为了封戚的事。   林芮还见到了那位她很少见过的姨夫,封行路。   好像在封戚出事以后,这两人才终于发现自己还有一个儿子,总算出现了。   不过就算他们都来了医院,封戚也没法从 icu 里出来,他在里面躺了许多天,林芮都担心得快吃不下夜宵了,好在封戚总算转到了普通病房。   听她爸说,林锦在封戚转到普通病房后,便立刻飞到外地办公。作为主编,她工作量很大,实在没空把时间都耗在医院里。   林芮本来觉得林锦还是没有变,依旧不负责任。但她爸说,因为封戚根本不想见他们俩。   不管是封行路,还是林锦,封戚都让景河把人挡到了病房外。   林芮想到了季衷寒:“那表哥应该愿意见衷寒吧?”   她爸说:“谁?”   “季衷寒,他不要命也要救下来的人。”   后来她才知道,封戚把季衷寒给忘了。这现实怎么能够比小说更狗血?林芮知道出事之前,封戚与季衷寒应该是吵架了的,具体缘由她不清楚,好像和景哥有关。   她一直觉得,情侣之间小吵怡情,大吵伤身,封戚这一失忆,也不知道季衷寒会怎么样。   会不会像电视剧一样,封戚在失忆后爱上其他人,季衷寒伤心透顶远走他乡,最后封戚恢复记忆,再点一首当爱已成往事?   林芮的脑洞大开,然后她提着保温杯看着病房里,那大床拼着小床,紧紧挨着封戚睡的季衷寒时,林芮的脑袋浮现了大大的问好。   什么鬼?不是说好的失忆吗?原来这不是狗血剧,而是命中注定我爱你?   林芮震惊的同时,就发现她表哥早就醒了。   一只手贴着季衷寒的脸,看得那叫一个含情脉脉。   听到她开门的动静,封戚凌厉地望向门口,那眼神吓得林芮直往后退。   不用封戚说,她都知道她现在有多电灯泡。   然而林芮现在再撤,也已为时已晚。   季衷寒听到了开门的动静,立刻爬了起来。护工小李才被封戚炒了鱿鱼,早上护士也已来换过药,这时候会有谁来?   他昨夜睡得太晚,现在都有些精神不振。   季衷寒看清站在门口的是林芮后,挺不好意思地下了床,要把小床收起。   他本是要留下来做封戚护工,哪知道什么忙没帮上,还一觉睡到现在。   季衷寒让林芮帮忙着一起把封戚扶到了轮椅上,送到浴室洗漱。   “还是把小李请回来吧。” 季衷寒打湿了热毛巾,给封戚擦脸。   林芮好奇问:“小李是谁?”   “他的护工,昨天刚被炒了。” 季衷寒无奈道。   封戚炒了谁,林芮都不会觉得奇怪。   “嗯。” 心情很不错的封戚,很干脆地同意了让小李回来的事情。   季衷寒又叮嘱记得给人加点工资,安抚一二。   “所以你们两个现在算在一起了?” 林芮开心地问。   季衷寒给封戚的领子塞了张毛巾,给他刷牙:“你哥还没同意呢。”   什么,她哥竟然这样不识好歹!   她听她爸说,封戚可是连夜转院,跑到了这私立医院来。季衷寒既然找过来,现在两人还这样亲热,不正是说明和好了吗?   还有都已经半个月了,封戚才伤得连刷牙都抬不起手,非要季衷寒帮忙?   封戚吐出嘴里的漱口水,反驳道:“我没有不同意。”   季衷寒清洗牙刷:“你没有不同意,也没有同意是吗?”   林芮懂了,封戚这是吊着季衷寒吗?   很快封戚就用言语证明了,是她林芮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封戚说:“我只是想更正式点。”   “反正喜欢你这么久了,多等一会也无所谓。”   林芮被肉麻的浑身发紧,又不得不服。她要是有她表哥一半的段位追男人,现在也不会还是单身。   被林芮以膜拜的眼神注视的封戚,不悦地横了她一眼,意思是她怎么还不走。   林芮放下汤:“我爸煲了一晚上,你要记得喝哦。里面有不少好东西,我爸都舍不得给我炖。”   说到这里,林芮就觉得很心酸。   然后她就看到,季衷寒装了一碗喂给封戚的时候,封戚说:“你喝。”   季衷寒抿唇:“你先喝完了再说。”   要比起固执,谁也比不过封戚,季衷寒与他对视不过数秒,只好甘拜下风。   季衷寒喝了一碗后,再倒了一碗给封戚,封戚这才配合着乖乖喝下去。   饮过林芮带来的汤,季衷寒也不好白吃白喝,他记得医院附近就有水果摊,他出去买回来。   外卖送的,总是没有自己选得新鲜。   季衷寒也考虑着,林芮过来应该也是有事要说,不管是家事还是公事,只要他在这,他们总不方便谈。   等季衷寒换好外出衣服,拿上手机出门后,封戚才分了点目光给林芮:“你来做什么?”   林芮奉家中老父亲的令,前来充当说客:“我爸说母子没有隔夜仇,下次你妈来了,你别让景河把她挡在外面了。”   封戚闻言,嗤笑一声:“可以啊,只要她愿意给她儿婿多谢关照,比如负责头版拍摄。”   林芮差点被封戚这狮子大开口给噎到,还有什么儿婿?八字还没一撇,封戚就直接想结婚了?就算封戚想,国内目前也办不到啊。   以林锦那女强人的性子,这个要求等于不可能。   林芮就不再劝了,而是问起了自己最好奇的事:“哥……你不是失忆了吗?”   封戚看了眼时间,正计算季衷寒已经去了多久,听见林芮的问话,才懒懒地给了她一个眼神。   林芮立刻会意:“你装的啊!” 她挺不明白地问:“你图啥啊?”   装失忆这招都使出来了,为什么?   只要是有关季衷寒的事情,林芮就不相信封戚目的单纯。   “要是季老师真相信你失忆了,放弃你了怎么办?” 林芮问。   封戚似听了个多好笑的问题:“怎么可能,他最怕欠人东西。” 何况是命。   林芮听懂了封戚的潜台词:“你不怕他只是因为内疚跟你在一起吗?”   封戚撩了下眼皮,仿佛林芮朽木不可雕:“他不会。”   林芮不赞同道:“你也太过自信了吧,你骗他失忆,又立刻转院,季老师要是真不追过来,你就完蛋了。”   封戚:“所以这是一场赌。”   赌赢了,季衷寒完全属于他。输了,不过又是一次重新开始。   “现在再也不会有任何人,比我更重要。他不能再因为其他人跟我发脾气,说分开。” 谈到这件事时,封戚目光微冷,仍不高兴。   林芮觉得季衷寒其实是个脾气很好的人,能激怒他,肯定是封戚做了相当过分的事情。   “我觉得季老师应该是对事不对人吧?” 林芮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封戚的目光快要将她吞了,封戚嫌弃道:“你怎么还在这里,我记得你已经失业了。”   提到这个,林芮就觉得她真没必要来看封戚。   封戚不需要人担心,季衷寒才需要人担心呢,遇上这么一个男朋友。   让人担心的季衷寒终于提着水果回来,他买了两袋,一袋是送给林芮,叫她拿回去,另一袋则全是封戚爱吃的。   封戚喜欢吃的东西,通常都比较麻烦。吃苹果不能吃皮,葡萄同样。   偏生他就爱这两样要剥皮的,其他的不吃。   季衷寒洗净了手,坐下来给封戚剥葡萄皮。   林芮见封戚有这待遇,这下是真的相信封戚的话,季衷寒是真的将封戚放在心尖尖上了,要作做是她,有这么作的男朋友,早就甩了。   封戚享受着季衷寒的照顾,留意到林芮谴责的眼神:“看什么,他帮我剥个葡萄,刷个牙你都觉得过分?”   林芮点头。   封戚笑了声:“那你是没见过他以前每次赖床的时候,我是怎么帮他洗脸刷牙的。”   季衷寒被封戚当着林芮的面,揭了老底,顿时不自在道:“也没有每次吧。”   封戚敷衍地嗯了声:“确实没有,只是我连你哪天嘴里长了溃疡,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季衷寒把葡萄递到封戚嘴边,企图用食物塞住他的嘴。   不过他很快便后悔了,因为封戚的舌尖若有似无,在他指腹上滑了过去。   不知是果肉本身的湿润,还是封戚的唇温。   季衷寒睫毛颤了颤,想起了昨天晚上,他被封戚扣着脖子,从眼睫处硬生生地按了下去,吻住了嘴唇。   封戚没有说好不好,却吻了他。所以算答应吗?不算吧。   他再次把葡萄喂到封戚嘴边时,对上封戚的眼睛,连呼吸都停了。   封戚一直在看着他,嘴里不似在嚼葡萄,更像是在吃他。   林芮悄悄地站起身,不敢惊扰这两个连眼神都缠在一块的人。   她想,封戚说的没有错。   这确实是场博弈,而结果很明显。   封戚大获全胜。 第78章   封戚:我是被气活的。   一串葡萄到底没办法吃到天荒地老,尤其是封戚这样吃法,季衷寒实在受不住。   他喂完葡萄,便火烧屁股般端着盘子去洗。   洗盘子的时候,景河请来的临时护工已经就位,季衷寒甩着手上的水珠,走出去便见封戚让那临时护工,将他搬到轮椅上了。   封戚扶着轮椅同他说:“下楼散会步吧,晒晒太阳。”   他点头同意,自觉地接过了轮椅的扶手,将封戚推到了楼下花园里。   天气不错,就是季衷寒的手机振得有些频繁。   他从兜里取出手机,大概地扫了一眼,是许薇的消息,问他在哪,怎么没在家里,记不记得今天要复查。   封戚坐在轮椅上,感受那接二连三的动静:“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要忙?”   “其实我也不想你整天把时间浪费在我这,如果你有工作的话,就去忙吧。” 封戚体贴道。   季衷寒不知封戚说的是不是真心话,他和封戚分开多年,再次相遇,封戚就成了这么一个别扭性子。   不过这般体贴,倒找回了当年做他哥时的成熟样。   季衷寒将轮椅推到了一张椅子旁,自己也跟着坐了下来:“我哪有事情要忙。”   他在封戚面前从没表现出伤口疼的模样,主要是他的伤在封戚这没人帮助,甚至起不来床的程度下,不值一提。   何况他更想陪着封戚,半个多月前,失去封戚的惊惧仍如阴影般,笼罩在他心口上,一时半会挥不去。   他去摸封戚的手,封戚却转而去撩他的衣服:“昨天没看见多少。”   季衷寒一惊,想歪了,忙不迭地扭头看四周:“这是在外面。”   封戚解他的扣子,被他挡了一下,就拧眉喊疼,季衷寒就不敢动了,老老实实被封戚将扣子从领口解到了小腹。   季衷寒被封戚护住了大部分,唯一的创口便在肩膀,避开了要害,伤得不重,缝合线已拆,瞧着伤处还有些肿胀。   封戚垂下手,盯着那道伤口,沉默不语。   季衷寒给自己系上扣子,还未说话,就听封戚说:“回去休息。”   “什么?” 季衷寒错愕道。   封戚:“我这里有护工,我会留人下来陪夜,不需要你陪着。”   季衷寒惊讶不过瞬息,便又淡定下来:“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事吧。”   封戚被堵得差点说不出话来,季衷寒继续道:“在这里我能休息得更好,你忘了,只要有你,我就不会失眠了。”   这句话倒平缓了封戚的神色,甚至让他眉眼不由舒展开:“所以我对你来说,是安眠药的存在?”   季衷寒觉得这个比喻挺恰当的,而封戚瞧着也没有不高兴的样子。   “挺好的,我喜欢当你的安眠药。” 封戚冲季衷寒勾了勾手指,季衷寒配合地把脸凑过去,他还以为封戚有什么话要说。   鉴于封戚的伤情,季衷寒已经习惯把脸靠过去听他说话。   哪知道刚凑到封戚旁边,就见封戚想亲过来。   不远处还有些病人在晒太阳,也不知道会不会看见。   季衷寒惊讶地往后躲了躲,封戚没亲到,落了空,脸色又变得肉眼可见地不满。   不过他没说什么,只是烦躁地看了眼天上的太阳:“太晒了,回去吧。”   季衷寒:“……” 刚才不是还想要下来晒太阳吗,没亲到人就嫌晒了?   “我只是不习惯在外面亲热。” 季衷寒解释道。   封戚靠在轮椅上,没说话,也没被哄好。   季衷寒想了想:“主要我是第一次恋爱,可能很多地方都不太懂,你也别生气,慢慢教我好吗?”   封戚嘴巴张了张,不知怎么的,又高兴起来:“行,我知道了,下次不在外面。”   季衷寒站起身,扶着封戚的轮椅开始走。   穿过水池,绕过一片片树荫,最后来到一栋建筑物的背影处。   封戚本以为季衷寒只是随便推他散心,怎知在这里,季衷寒停了下来,来到封戚面前。在封戚开口说话前,他双手按住扶手,弯下腰,吻住了封戚。   他与封戚的接吻方式不一样,封戚从来都是进攻型十足,亲吻的时候,充满贪婪,无视所有抵抗,满是索取又全是欲念。   相比之下,季衷寒就温柔多了,他亲封戚的时候,总是小心着,几乎不敢用力。   就像封戚脆弱极了,而此刻的封戚,的确脆弱。   他不过想搂住季衷寒,扣住这人的后颈,教他男人之间的接吻不该这么温柔,而是该更加肆无忌惮地为所欲为。   然后他们的接吻,就中止在了封戚的痛呼声中。   季衷寒草草结束了这短暂的亲昵:“你没事吧,是不是扯到伤口了,我现在就送你回去让护士看看。”   封戚黑着脸,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现在是真的不行。   季衷寒如今就像剥了皮的葡萄,把自己送到他嘴边了,他都吃不了。   将封戚送回了病房后,季衷寒喊来护士,仔细检查了遍,确认没有问题了,他才松了口气。   季衷寒坐了下来,封戚把手摊在他面前要牵手。   他故意道:“我们不是还没确认关系吗。”   “不是情侣也能牵手吧。” 封戚说得理直气壮。   季衷寒本来以为,封戚应该是那种需要立刻确认关系的类型。   没想到,封戚意外地具有形式感,说了要在浪漫的地方表白,就一定要到了那时才成为情侣。   当然,除了口头上那点名义,情侣之间的事情,封戚也不排斥现在做就是了。   季衷寒牵着他的手,看着那上面特殊的白纹身,也就只有封戚这样深色的皮肤,才能将这白颜料衬托出来。   但仔细一看,就发现这蛇身底下藏着的是伤疤。   季衷寒用指腹细细摸过:“这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去机场的那时候。”   封戚在超车的时候发生了意外,连人带车地摔了出去,险些命丧车轮底下。   除了伤了膝盖,连带着手也有一长条的伤疤。   那时候需要戴上骑车用的手套,才能挡住那些血渍。   季衷寒将病号服推开,一寸寸往上捋。蛇纹身很长,从手背一路绵延到了手臂上。那些旧的伤口,又被新的伤处覆盖。   这具身体日后,到了下雨天疼得就不止一处了。   季衷寒眼眶微红:“出事的那天,我梦到你背我回家。你让我自己回去,说不陪着我了。”   他声音都有些抖,一段话都需要喘个几口气才能说完整。   一滴湿润落在了封戚的纹身上,紧接着便是泪如雨下。   这么多天以来,季衷寒都没有哭。   而此刻看着眼前的封戚,还活着的封戚,季衷寒却像是把这些时日的恐惧,都要哭出来一般。   封戚顺着那些泪,捧住了季衷寒的脸:“行了,别哭了。”   “你也不是爱哭的人,这是怎么了?” 封戚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去哄季衷寒。   可惜效果很差,季衷寒仍然默默地流泪,只是努力不抽泣罢了。   “我听到你在车里,跟我说你后悔了。”   “其实我也很后悔,如果真有个万一,我和你最后的相处时光,竟然是我在生你气。” 说到这里,季衷寒整颗心都在颤。   也就是那一刻,季衷寒才知道在生死面前,原来什么都不重要了。   “梦都是反的,好了,我现在不是好好地在你面前吗?” 封戚哄他。   季衷寒吸了口气,忍住了眼泪:“是,还好你没事。”   封戚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其实那天晚上,我也做梦了。”   季衷寒心里一抽,那晚封戚下了两次病危,难道封戚梦到什么不好的事物了?   果然,封戚说:“我梦到我死了,你们都来参加我的葬礼。”   季衷寒面色微白:“不要胡说八道。”   封戚轻描淡写地继续道:“你头发也像现在一样剪了,手里还捧着束花。”   季衷寒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鬓角,只觉得自己这头发剪得不是时候,挺不吉利,竟然还和封戚的梦对上了。   封戚声音逐渐变沉:“然后我看见你很伤心,那些日子你总是很消沉,一个人躲在房间里谁也不见,茶饭不思,很快就瘦了许多。”   这个梦越发合理,合理到季衷寒都有点惊讶。   不过接下来的发展,却急转直下。   “你身边的人为了帮你走出来,用了很多方法,最后你选择一个人去旅游。”   “在旅游的路上,你跟一个客栈的老板娘相遇了,她年纪轻轻,死了老公。”   说完后,封戚幽幽地看着季衷寒:“你也年纪轻轻,死了爱人。”   “你们同病相怜,很快就惺惺相惜,在一起了。”   季衷寒只觉得这个梦越来越离谱,几次他都想打断封戚,但看着封戚怨念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没多久,你就跟客栈老板娘结婚了,你们生了一儿一女,还养了一条狗。”   “许薇来看你,还跟你聊起了我,说本来以为你再也走不出来,现在过得很好,她就放心了。”   分明是封戚的梦,季衷寒却觉得封戚描述得过于真实,这还真的是许薇有可能说出来的话。   封戚露出了一丝笑容,只是这笑怎么看怎么危险:“你跟许薇说,有些事总该放下,有些人应该忘了。”   季衷寒:“……”   “我当时就在想,就算我死了,下了地狱,我都要爬出来把你一块带走。” 封戚笑眯眯道。 第79章   听完封戚的整个梦,季衷寒也没法继续哭了。情绪一下全散,甚至有点哭笑不得。   或许是这种强大的求生欲,才使封戚撑过那两次的病危。   也是靠着这股意志力,封戚在医院里积极地配合着治疗。   他在医院里住了将近两个月,从寸步难行,到逐渐摆脱轮椅,能在楼下的花园散步。   季衷寒也足足陪护了两个月,他从一开始的业务不精,到最后只需封戚一个眼神,他便知道封戚要什么。   封戚休息得太久,离开医院后,也没法立刻工作。   除了身体缘故,还有体型在这些住院的日子中,变得不够完美。   模特行业从来对身材都相当苛刻,尤其是封戚身上的伤疤还需整形去除。   这个圈子更新换代得太快,封戚这么久没有工作,已被人抢走了不少机会。   再次复出,也要等到身体完全恢复到当初的鼎盛时期。   季衷寒没有封戚这样麻烦,他在封戚出院后,便恢复了工作。许薇早就将新的工作派给他,是季衷寒暂时不想接。   许薇还因此打电话说他,之前不给他安排工作,是因为担心他身体还没恢复好。   现在知道他是为了男朋友才这么不务正业,这就让她开始担心了。   “再说了,你家封戚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呢,你是不是该振作起来,赶紧赚钱。万一到时候,他连饭都吃不起了呢?”   许薇这句话,十足夸大,但架不住季衷寒上了心。   于是工作也不挑了,满脑子就只有赚钱。   他听景河说,这一次受伤,好些代言都解约了,损失可谓惨重。   至于详细的,景河没有说,不过看那凝重的表情,应该比季衷寒想象的要严重。   季衷寒没想着说,自己能赚多少钱,或者说能多到给封戚付违约金。   但就像许薇所说的,他们之间,总要有一个得努力工作,赚钱养家。   赚钱养家的季衷寒,一接工作就没了影。   本以为出院以后,就能由着性子为所欲为的封戚,这下独守空房。   是的,本来在医院里说好的,封戚出院以后还需人照顾,季衷寒可以搬过去跟他住上一段时间。   封戚醉翁之意不在酒,主要是想把季衷寒骗过来同居。   哪知道季衷寒来是来了,提了个小行李住了一天,第二天就进了高原拍摄。据说是接了一个小剧组的活儿,工资很高,就是一个人得做三个人的事。   除了累了点,高原反应比较严重,其他的都还好。   封戚跟季衷寒视频的时候,就看到季衷寒穿着个大衣,戴着个毛茸茸的帽子。   季衷寒脸颊被高原夜晚的寒冷冻得有些微红,他挑了一些组里的趣事,跟封戚说了没一会,身后就不时有工作人员经过,他便拿着手机,换到了更隐蔽的角落。   刚到了安静处,季衷寒的眼神就变了,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盯着封戚看了好一会。   最后还让封戚把手机立着,往后退,将全身露出来,再转个圈。   仿佛担心自己出去不过几日,封戚就缺胳膊少腿似的。   封戚配合地转完圈,这才缓慢地走到季衷寒面前。   “小骗子。” 封戚说。   季衷寒猝不及防被这一称呼给砸得微懵:“怎么啦?”   “你不是说,出院以后就负责照顾我吗?” 封戚说。   季衷寒没想着不负责,只是这次拍摄机会难得,而且工资很高,他便出来了。   “对不起啊。” 季衷寒道歉:“我很快就拍完了,就一个星期。”   说着,季衷寒还缩了缩脖子,他头发剪了,从前还不觉得有什么,等冷了就觉得之前的长发,有多么重要。   封戚看着视频里的他,突然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剪头发。”   这个问题其实存在封戚心里许久,当初季衷寒短发出现在封戚面前时,就让封戚非常惊讶。   想过很多种理由,只剩下一个。是因为他跟季衷寒刚见面那会,扯着季衷寒的头发,说他像那个婊子。   会是因为这个吗,季衷寒才剪掉了自己的长发。   季衷寒将拉链提到顶,挡住了点下巴,很放松地笑道:“剪了以后,你不觉得跟以前更像吗?”   没想过是因为这个原因的封戚愣住了,季衷寒挺不好意思道:“我还以为你会喜欢。”   封戚曾经喜欢十八岁的他,所以二十六的时候,他试图剪去长发,找回曾经的影子。现在想一想,这个念头本身就很傻。   不可能剪去头发就成了十八岁,也不可能时光回溯,他和封戚回到那什么事都还没发生的时候。   这些想法都太傻了,傻到季衷寒都不想跟封戚说出口。   可封戚就像洞察了一切般:“我喜欢,不管是什么样的你,都喜欢。”   这话就像告白,令季衷寒反倒不好意思。   说起来,他和封戚只差确认关系这一步骤,未出院的时候,没法给封戚来个浪漫场景,不过现在都出院了,季衷寒可以谋划起来。   只不过现在他人在远处工作,大致的想法,他已经有了初步的轮廓。   季衷寒在山上工作完后,本来剧组还留他下来一起吃杀青饭,季衷寒婉拒后,提前飞了回去。   封戚的家在市中心,最好的地段。季衷寒第一次去时,就知道封戚这些年真的很成功。   寸金寸土的地段,封戚竟然拥有一套大平层。   季衷寒输入密码,开门进屋。他这次是提前回来,为了给封戚一个惊喜。   他推开门的时候,封戚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啤酒,面前摆着零食。   季衷寒脸色瞬间变了,零食对身材恢复不好,这些也就罢了。酒本来在身体恢复期时,太伤身。   封戚没想到季衷寒提前回来,直接被抓了个现行。   季衷寒关上门,沉默地走到那一片狼籍的茶几前。几瓶喝空的啤酒,吃到一半的小龙虾外卖,皆让季衷寒额上青筋乱跳。   感情他在外面想着怎么赚钱养家,封戚留在家中,就想着怎么糟践身体?   封戚放下啤酒,用纸巾擦了擦嘴角:“这些都是景河吃的,他刚走。”   季衷寒拿起手机,拨通了景河的电话。   三言两语证明了封戚在说谎后,他把手机挂了。   封戚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季衷寒伸手抢过了封戚手里的啤酒,在对方没来得及阻止之前,将剩余的一饮而尽。   他喝得略急,啤酒顺着喉咙淌下,洇湿衬衣,让封戚看直了眼。   季衷寒将啤酒瓶单手捏扁后,扔进了垃圾桶里。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弯腰开始收拾茶几上的东西。   封戚期间试图跟季衷寒搭话:“别收拾了,明天有阿姨。”   何况从前封戚在的时候,封戚才是负责干活的人,季衷寒被他惯得十指不沾阳春水。   谁能想到,如今角色对换。   季衷寒收拾好后,挽起袖口,去浴室洗手。封戚自觉做错,乖乖地跟着季衷寒来到了浴室。   只见季衷寒洗完手,忽然开始解扣子。这一次,他不止是将扣子解到了胸口,而是继续往下,敞开了小腹,脱去了上衣。   “你这是准备洗澡吗?” 封戚哑声道。   季衷寒听出了封戚声音里的异样,挑了挑眉,他想到了一个绝佳的,让封戚印象深刻,并且以后都不敢故态复萌的方法。   季衷寒点了点头:“刚赶完飞机,身上挺脏的,我没拿衣服,你去给我拿条浴巾吧。”   封戚目光不离他的身体:“只要浴巾?”   “行李箱里的都是脏衣服,高原上不好洗,你拿你的睡衣给我就行。” 季衷寒说。   封戚强迫着让自己的目光从季衷寒身上抽离,他翻找浴巾和睡衣的速度,故意翻得很慢,等来到浴室门前时,季衷寒已经在洗澡了。   淅淅沥沥的水声,若有似无的人影,一切都那么地暧昧,引人遐思。   封戚敲了敲门,季衷寒来得很快。   玻璃门上,几乎能看到些许肉色。季衷寒开了一条缝隙,露出沾满水珠的脸。   封戚喉结滑动着:“浴巾。”   季衷寒伸出手接,等封戚把浴巾交给他后,又毫不留情地把门关上了。   封戚本以为,他给季衷寒送浴巾,已经是今晚最难熬的事情了。等季衷寒从浴室出来,他便知道考验才刚刚开始。   季衷寒穿着封戚的睡衣,由于体型的差距,他露出了大片锁骨,和浴后泛粉的颈项。   他直接坐到封戚的旁边,用浴巾擦拭着头发上的水珠。   等注意到封戚一直在盯着他看时,季衷寒停下了动作,问他:“今晚还需要我陪你睡吗?”   封戚闻到了季衷寒说身上的味道,他缓缓靠了过去,试图亲季衷寒:“应该是我陪你睡吧。”   “不过你现在好像没有我,也能在床上睡觉了,这是不需要我了吗?” 封戚故作委屈道。   封戚的手已经摸上了季衷寒的大腿,还未得逞,就被季衷寒按住了手,挡住了嘴唇。   季衷寒惊讶道:“你还在恢复期呢,刚刚又喝了酒,明天肯定是要回医院复查的。”   封戚僵住了,季衷寒用指腹勾勒着封戚的唇型,轻声道:“不要胡思乱想了,乖乖睡觉吧,哥。” 第80章 尾声   看着封戚呆滞住的表情,季衷寒顿觉好笑。   当晚,季衷寒还是留在封戚的房间睡了,两个人盖两张被子,季衷寒露出一只手,牵着封戚的掌心。再也没比这更纯洁的睡法了,与医院不同。   那时还是大床挨小床,现在都同床共枕了,竟然除了手牵手之外,无其他事可做。   封戚很蔫,情绪不高,时不时用目光将季衷寒从上到下看一遍,再怅然地叹了口气。   季衷寒不忍心了:“要不我还是去侧卧睡吧。”   “不要。” 封戚一口拒绝:“过来抱着我,就像小时候一样。”   季衷寒明白封戚说什么,要知道他们在发展成现在的关系之前,他们几乎占据彼此的人生一半。   大半的时光里,都在彼此家中住,睡同张床的发小。   封戚大他几个月,偶尔被他喊哥,可是在睡觉上,却从来没安全感。   如果说两个人需要在床上抱在一起,封戚绝对是被抱着的那个。   他喜欢把脸埋在季衷寒的胸口处,再被人轻轻摸着头发,这总是能够令他快速入睡。   小时候封戚被封行路打得浑身是伤,哪怕再痛,只需要季衷寒这样安抚他,他都能够睡着。   季衷寒掀开了被子,将封戚搂在自己怀里。从他的角度,能看见封戚紧闭的睫毛,和挺直的鼻梁。   这眷恋他的模样,真叫人心软。   季衷寒不能肯定,自己能否提供恋人所尽的全部责任,包括性这件事。但是他不介意为封戚去尝试,去克服。   如果未做好全部心理准备,又怎么谈得上是真的在一起呢?   爱一个人,便是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哪怕明知道他做错事,性格上有许多缺陷,当时再生气,过后也会无可奈何地包容。   就像封戚执着于他,就算他离开这么些年,又一直误会他已经与旁人恋爱,仍不放弃。   他们俩真要计较,还真是诸多毛病,都不完美。   这些年磕磕碰碰地走过,也不知未来会如何。   不过当下,季衷寒只想抱着封戚睡觉,今后的每一夜,都希望封戚在他怀里。   第二日,季衷寒与林鱼在诊疗所见面了,从他进门到落座时,林鱼有一直在打量他,季衷寒没有隐瞒,他将自己这些日子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下。   包括恋爱,能够在床上睡着的事都说了。   不过不能碰人的毛病,目前还没变好,但是他有信心,以后会越来越好。   林鱼即没劝他封戚并非良人,也无当初怀疑他是斯德哥尔摩的担忧。   只因为患者一切都在变好,就说明他的路径没有错。而他们心理咨询师,不过是起辅助作用罢了。   真正能让患者走出来的,还是他自己。   现在,林鱼已经在季衷寒身上看见了好起来的迹象,这些都是封戚所带来的。   他没必要,也不用再劝季衷寒。   从林鱼的诊所走出来时,季衷寒接了个电话,他在此前安排了些东西,拜托许薇帮忙布置。   许薇给他来电,表示现场已经布置好。   她甚至帮他联系了景河,警告对方不能露馅。   现在只剩最后一步,季衷寒去封戚家,把人载到现场。   来接封戚的时候,封戚正和请来家中的康复师做训练。他练得浑身大汗,恨不得一夜体质回到从前。   季衷寒开门进屋时,还听见康复师在劝他慢慢来。   看见季衷寒回来了,封戚放下那些训练的器械,想直接去找季衷寒。   结果被康复师按着,做了许多运动后的放松才让他走。   封戚汗津津的,来到季衷寒面前,完全不管自己浑身汗,试图把人抱一下。   哪知季衷寒用手抵着他:“先去洗个澡,我带你出去吃饭。”   封戚没抱成,有点不开心,不过还是听话配合地去洗了个澡。   出来后,封戚在衣帽间挑了许久的衣服。季衷寒还么见过这样一面的封戚,封戚从搭配到配饰都挑好后,才喷上香水。   弄得季衷寒在旁边,都觉得自己过分朴素,配不上这个打扮以后,越发骚包的封戚。   封戚顶着一身的香水味,来到他身边:“走吧,不是要出门约会吗?”   季衷寒装出惊讶的模样:“只是吃个饭而已,不算约会吧。”   封戚被他反驳得有些无奈:“这是我们第一次出去吃饭啊。”   这么一想,还真的是,他们还真的没有出门吃过饭。   上了车后,季衷寒给了顶帽子给封戚:“防止狗仔。”   即使封戚现在已经许久没工作,但他仍是狗仔的最爱,从医院回家那日,一堆人守在私立医院外拍封戚出院的照片。   封戚根本不打算戴:“怕什么,被拍到就拍到,大不了在社交媒体上公开。”   “还是说你不想跟我公开?” 封戚望向季衷寒。   季衷寒扶着方向盘,沉稳道:“都可以,你开心就好。”   如果说季衷寒持反对意见,那封戚自然不高兴。但季衷寒要是答应得很痛快,封戚反而要顾虑一下。   果然没多久,封戚便老实地靠在椅子上:“算了,还是别公开了。万一影响你工作,或者叫你身边的人知道不好。”   “我身边的人都知道我和你在一起。” 季衷寒说:“至于工作,我想我的性向还不至于影响到工作。”   听了季衷寒的话,封戚挺高兴,却还要得了便宜还卖乖:“这样啊,那就等过段时间,我看看怎么样公开吧。你也知道我是个公众人物,发声明得看公司安排。”   聊天间,目的地已近。   那是个独立建筑,季衷寒拜托这次他去高原上拍摄的导演,所借的地方。   而借出场地的代价,便是季衷寒去帮忙拍摄一周。   季衷寒觉得挺划算,原因无他,只因这个建筑的后花园足够大,大到能搭建一个巨大的帐篷,篷上还挂了连串的气氛灯和气球。   帐篷里摆着长桌,鲜花蜡烛,蛋糕美酒。   封戚望着这场景,一下顿住脚步。季衷寒见他不走,便牵着他的手,一步步走向帐篷。   边走,他边轻声问封戚:“你记不记得我十五岁生日那天,你和我在秘密基地,给我过生日?”   秘密基地,是他们一起搭建的帐篷。   他们曾在那里畅想未来,谈天说地。直到那帐篷被台风天吹坏之前,季衷寒都热衷于在那里跟封戚一起待着。   来到了餐桌前,季衷寒按着封戚的肩膀,叫他坐下。   这个地方,他不打算有其他人一起参与进来,这只是他和封戚两个人的秘密空间。   他将早就准备好的餐车推了进来,把美食一一摆出。   不是多高级的东西,都是他和封戚从前在学校附近爱吃的那几样。   封戚目光微动,看着那些东西,怀念与伤感,在他脸上形成了纠结的神色。   季衷寒没想要惹封戚难过,只是他想了很久,才想出这样的告白方式,有一个承诺,封戚曾经给过他,而他亦想还给封戚。   天色微暗,呈现了好看的紫红色,边际一抹金轮,是太阳将落未落之时。   季衷寒弯腰拿起了藏在餐桌底下的玻璃瓶,将瓶盖打开。   萤火虫终得自由,晃晃悠悠地,带着隐隐星光,飞舞在半空中。   这是封戚曾经送给他的 “星星”。   季衷寒站起身,他捧着一束鲜红的玫瑰,赧然道:“送花很俗,但我还是想送。”   上一次在医院,没有送到,这一次总算可以了。   季衷寒来到封戚面前,他看见封戚的眼皮再次红了,心里庆幸自己没有答应许薇的建议,请人过来拍摄下全部的画面。   封戚哭的模样,只有他一个人看就够了。   季衷寒将花送到了封戚面前,里面有两个丝绒盒子。   封戚盯着那两个盒子,颤声道:“求婚?”   季衷寒笑道:“也不是不行,不过我们应该按着步骤来,比如先确立关系。”   封戚深吸了口气,从花里取出那两个戒指盒,打开后。   其中一枚,是封戚曾经送出去过,又私自收回,现在被景河偷拿出来,落回季衷寒手里的戒指。   还有另外一枚,和这戒指有点相似,都用了首字母化作图案,作为装饰。   这是季衷寒想了许久,又跟国外那位念珠宝设计的同学反复商量,才制定出来的戒指。   这是季衷寒在医院里,就在考虑的事情。   做工同样在国外,一样的材质,只为了与封戚买的那枚贴合。   季衷寒主动将戒指取出,牵着封戚的手,将戒指推到了无名指处。   “封戚,十五岁的时候,你答应过我一件事,你还记得吗?”   封戚眼睛微润,安静地看着季衷寒:“我说以后每一年的生日,都有我陪你。”   他当然记得,他记得给季衷寒的每一个承诺。   季衷寒同样伸出手,由封戚将戒指给他戴上:“我也想以后每一年的生日,有我陪你。”   就在此时,太阳最后一丝余辉彻底落下,天色正式进入夜晚。   一场不在预计范围的雨,却突兀地下了下来。   雨水砸在帐篷上的时候,季衷寒还有些愣,没料到这样倒霉。   封戚见他这个模样,忍不住笑道:“你不知道会下雨?”   “天气预报没有说。” 季衷寒懊恼道。   他立刻想起封戚的腿伤:“你是不是早就感觉到了?”   封戚扶着自己的膝盖:“还好,现在是一点都不疼了。”   季衷寒走到封戚面前,半蹲下来,用掌心轻轻贴住了他的膝盖:“其实以前每个雨天,我都会疼。”   不等封戚问他,季衷寒便抬脸道:“现在好像不会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不会的,或许是那次雨夜中,发现封戚曾经出过车祸,受过重伤。   又或许是在那次大树被雷劈中,砸向他们时,被封戚护住的那刻。   那些曾经藏在心底深处,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愈合的伤口,缓缓愈合。   封戚捧住他的脸,无名指上的微凉贴着他微烫的脸颊。   季衷寒弯着眼睛笑道:“封戚,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封戚没有说话,他探身吻住了这个他曾经以为不会得到,也再也得不到的人。   什么时候喜欢的,他不知道。   什么时候爱上的,也许知道。   大概是明白了爱的意义时,唯一想到的选项和答案,只有季衷寒三个字,封戚就明白了。   除了眼前这个人,不会有别的人。   他想一直陪着他,陪他走过一生,在这漫长的一生里,都有这人的影子。   那是他曾想过,最幸福的事。   完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uwa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