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人间堕落指南》作者:不知州南   作品简介:   吃喝玩乐,爱情也躲不过。   年少时总有这样那样的梦想,总以为自己鹤立鸡群,最后才发现自己不过是鸭子群里的一头凫水待宰的胖头鹅。   B拉着A一起吃喝玩乐各种堕落,A没办法,只好拉着他一起走弯路。   与其漫无目的地挣扎,不如一起堕落。   挺堕落的,反正也挺快乐的。   互攻。 第1章 逝去的歌   将生活比作歌单,不同的阶段都有不同的旋律。   有的人的列表充满了高亢激扬的歌曲,有的人列表全是舒缓的纯音乐;有的歌被反反复复地播放,有的歌只是被短暂地被爱了一下。   有的歌曲能陪一个人走完一生,然而大多数情况下,歌和人一样,都不过是片刻的陪伴,短则三五天,长不过三五年。   如今,于即将步入大学的高梧而言,高中生活便是一首逝去的歌。   那些远离繁杂的外界生活的日子、那些兢兢业业早起晚睡的日子、那些为了一道数学题昼夜奋斗的日子,全都是逝去的日子。   包括那些人,恐怕再也没有能朝夕相对的机会了。   报到的前两天,高梧一个人拎着行李箱来到了离家十万八千里的城市。   高梧的高中生活过得平静而紧张,“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高梧做到了一半——至少是真的能坦然说出“努力了”的人。高考成绩也没有辜负他的刻苦,他高考发挥得还算不错,最后随着自己心意报考了C大历史系。   C大历史系一直排名很高,C大院校排名也一直在全国前五。   这是他第一次离开家乡。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去。   正式报到是在明天,所以即使高梧昨天就到达了西林,依旧还不能入校住。在别人的帮助下,他在网上在学校附近找了个旅店住下。   本来以为得有很多事情要忙活,结果到了旅店反而什么地方都不想去,也没有什么东西能收拾的,只好百无聊赖地休息了一晚,今日又是无事。   挨近傍晚,高梧已经吃过饭了,闲着无事也只好继续躺在床上,在小群里和别人瞎唠。   唠了半天,太阳竟然还没完全下山。   这个旅店在学校旁边的一个小村落里,到处都是四五层楼的小平房,房间阳台落地窗大开着,杏黄色的阳光披在高梧身上。   “喂,你真的不去试试吗?听说那边氛围特别好,环境一流。”   电话那头是高梧小群里唯二的另一位男同胞,陈彦,嫌文字表达得不够快,直接就给高梧打电话了。陈彦说这话的时候,话里充满了跃跃欲试的兴奋感。   要说起是谁给高梧那么大的勇气从一座城市跑到另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去读书生活,陈彦还真是少不了一份功劳。   接起电话后,高梧也从床上起来走到了阳台边上,望着远处高高低低的屋舍。   “去那干什么,一群没有夜生活的人到那找夜生活,我还不至于那么饥渴。”高梧打了个呵欠。   “我连地图都给你发过去了,给点面子好不好,你先探探路,下次一起去喝酒。反正你现在闲得无聊,开学后能去的机会可是少多了。这种机会去一次少一次。”陈彦笑着说,继续怂恿高梧,“而且,是谁那天散伙饭的时候说想脱单来着?以你的样子,在那边随便都能钓到一打男男女女扑你身上。”   这种机会有什么好把握的。想脱单这种事情不也就是生活中百分之十的时候觉得自己需要个伴,然而绝大多数时候都还是单身至上主义么。   更何况,在那种地方找到个靠谱的人和能做对高考数学压轴题估计拥有相近的概率。   高梧想是这样想着,没有把话说出来。   “钓鱼执法倒有可能。我一个人去那,万一被生吞了都没人知道。”高梧不咸不淡地反驳对方。   说怕,也没那么怕。作为一个刚过完重点高中紧张学习生活就开始了叛逆期的乖宝宝,单枪匹马勇闯天涯这事,高梧还真干得出来。   现在拒绝只是因为没有动心。   可去,可不去,那有什么好去的。   “欸,要是你真被抓了,我和周皓扬立马飞过去,保证在你被吃下去之前把你捞出来。”陈彦吹了声口哨,乐着说。   陈彦吹起口哨并不是特别响亮,倒是比较舒缓,让人联想到爱尔兰风笛发出的声音,连哨声都带有一种优雅的贵族气息。   “你俩快得了吧,趁着还没开学你俩都浪到内蒙古大草原去了。我在这头给你打个求救电话,我都怕你们在郊区连接都接不到。骚凹瑞,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等到你俩想起我的时候,我连渣都不剩了吧。”高梧和陈彦同班一年半,彼此说的是人话还是鬼话一耳朵就能听出来。   陈彦笑得直不起身。   “怕什么,我给你推的地方还是有那么点底线的,要不要我找两个弟兄去陪着你?你去玩玩,我请你喝酒。”陈彦半晌才继续开玩笑说。   “资本家口气就是不一样哈,把找两个弟兄这个词都说得如此清新脱俗。”高梧也笑了,“不过,有人请喝酒,那当然得去。”   “行,回来记得在小群报告战绩,好玩的话我下次带着周皓扬也去试试。”陈彦说,“即使不告诉方沅也要告诉我。”   啧。   “行吧,我先挂了,早去早回。”高梧说。   “别啊,浪啊,浪一晚啊。”陈彦笑着说。   去就去呗。   两人认识一年多,高梧没拒绝过陈彦什么事。只是也不知道陈彦这会儿那么努力撺掇他去酒吧做什么,还真的给发了个红包。高梧没领。   高梧点开陈彦发的地点,在手机屏幕上戳了几下,点进了地图导航。那个地方离他现在住的旅店也不远,坐公交20分钟就能到。   坐公交的话,步行距离还要977米。   还是走路去吧。   高梧从行李箱里翻出来一顶黑色鸭舌帽还有一件军绿色风衣长款外套,都穿戴在身上。   高梧跟着地图导航,走过了一条大路又穿街过巷,不得不佩服这些APP,真能把什么犄角疙瘩的路都给找出来了。最后他又按着导航的指示绕回到一条大街上。   这一路走过来,杏黄色的余晖渐渐变为赭红色,再渐渐变暗,变暗,归为漆黑的夜空,数点星光与夜幕下街市各店璀璨的灯光遥相辉映。   现在是周六夜晚七点左右,玩耍了一天的大朋友小朋友脸上是略带疲惫却兴奋未消的神情,正打算觅食;刚来到这边的年轻男女脸上挂上了要嗨足一天一夜的神色,正寻找目标。   高梧一手拿着手机,不时看一眼路况,另一只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并没有别人那样的激情。   最后高梧又走入一条巷子,这条巷子里有酒吧、有书店、有买螺蛳粉的还有卖煲仔饭的还有各家著名连锁便利店。巷子里像是给那些逛累了的人的短途休息处,没有外面那么热闹,也还算是人来人往。   陈彦说的那家酒吧就在这条巷子的一侧,暗黑色的门面配着亮黄色的招牌,低调奢华带点骚。   “Nocturne”   夜曲?还是夜景?   高梧和方沅、陈彦一起去的那几家酒吧三个去的酒吧十家里有七家都是那种DJ舞者集中地,吵得不行,灯光还晃眼,似乎是要拿喧闹抵过空虚的内容。   这是说这几家店正经的意思。只是说这家店没有提供什么不正经的内容,里面的客人起码也还没在里面干点不可描述的事,不是说里面勾肩搭背的情侣或陌生人或什么朋友两人走进来是什么目的、走出去会干什么不正经的事。   还没进去,高梧在门口就能听到里面的音乐声传了出来。歌手的嗓音还挺低沉。听起来比他们之前去的店正经多了,也没有太多乱七八糟的客人进进出出。   一进去,店门口便有两个带着面具的侍从在门口迎客,又或者兼有保安的功能。他俩戴着的是很普通的那种半截面具,一个戴的是银色面具,一个戴的是金色面具。   呦,这是在营造什么气氛呢。   高梧在走进这家店的时候,两个侍从似乎是楞了一下,欲言又止。银面具往前走了一步,微微侧身挡在高梧身前。   金面具靠近高梧耳边低声问他:“这位先生,请问你成年了吗?”   这两人的配合程度一看就是岁月磨练出来的技术。谁来挡人,谁来问话,都分得一清二楚。   高梧往后退了一步躲开那人的凑近,从风衣内侧淡定地掏出身份证给他看。金面具也从善如流地直起身不再靠近,露出一个标准机械的笑容。   金、银面具也没细看,看似正儿八经地看了高梧手上的小卡片一眼,估计停留在证件上的时间还不够三秒。在这个灯光下能看个鬼,他俩看高梧的脸的时间都比看这证件上多。 第2章 愿望交换商店   浸入这家店的气息,空气中混杂着香水味和酒精味   店内内部面积不小,装潢延续了门面低调又张扬的风格。   布置得也不复杂,进门是一面写着各种英文的墙,高梧也没细看,绕过墙后才是这家酒吧真正的面目:   店面的一侧被划出来了一个半圆的舞台,台上有个男人在拿着吉他自弹自唱,唱的似乎是一首民谣,四十岁左右,看起来有点沧桑,旁边还放有架子鼓、键盘等乐器,但没有鼓手、键盘手在旁边。   吧台后面一整面墙都是酒柜,米黄色的灯光打在各种各样的酒瓶上;吧台供工作人员的通道上面挂满了酒杯,酒杯外层是木质半圆天花板,再外层挂上了稍亮一些的灯管,灯管只有一排。   里面全是男人,有的人站在舞台边看别人唱歌,有的人独坐一桌四处张望,也有的人三五成群地在聊天喝酒。   在一群颜值尚可的人里面,高梧仍是一个亮眼的存在。   高梧点了杯度数比较低的酒,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呆着。高梧并不打算在这找个419对象,可也不完全否认在这找到一个能真心交往的对象的可能性。   “零?”一个男人在伙伴怂恿下,走过来问高梧。几个伙伴就在不远处看戏。   “嗯?”高梧没听清。   “约吗?我是一。”男人把手上的半满的酒杯沿着桌面推到高梧面前。   高梧没动,稍微侧过头打量对方。嘶,先不说长相如何了,身材既不魁梧也不强壮。   相反,高梧的长相是那种十足的美人胚子,十八九岁的年纪还没完全长开,带着点两分稚气八分清冷,无论是骨相还是皮相都生的极好,身材也偏纤瘦。   也怪不得小时候各种叔叔阿姨总把高梧认成小女孩,稍长大后还竟然时常被错认为是女生。   与其说高梧的美是雌雄莫辩,不如说美丽不分性别。   所以说,这哥们,太不凑巧了,一上来就直闯高梧雷区。呜呼哀哉。   这句话不就摆明了说高梧长得像女性,长得就一副被人压的样子么?   高梧脾气本来也不那么好,尤其是在这件事情上几乎是一点就炸,炸出来的火花没有直接迸溅到对方身上。   “零?什么零?‘玲珑宝塔第八层’的‘玲’,还是‘午夜凶铃’的‘铃’?是‘白绫一尺魂魄去’的‘绫’,还是‘墓坟冢丘陵’的那个‘陵’?”高梧顿了一下,状似无辜地问他,“啊,不好意思,您是不是听不懂墓坟冢丘陵是什么意思?就是那个‘陵园’那个‘陵’啊,埋古人的那个。”   那个人也有点愣,张了张口没说话,估计是没想到小美人性子还挺辣。   当对方蠢得恰到其处的时候,你会怀疑起对方其实会不会是友军。但看对方一出场的姿态,还是比较像敌军啊。   高梧微微勾了嘴角:“还是说,您是想说‘无一无靠四处飘零’的那个‘零’?”   话落,他拿起酒杯轻晃了两下。蓝色的液体在杯壁中轻摇慢舞,再被缓缓倒入口腔。   优雅贵族做派没学到位,用颜值补全了。   对方维持一副呆愣的样子,点了点头。   “这位先生,我劝您说话还是注意一点,我猜您可能是和朋友喝醉了。喝醉了的话,左转前面出门直走不送。夜深了,外面什么牛鬼蛇神都有,我特别担心以您的相貌会有危险,趁早离开为妙。”高梧说。   聪明人喜欢玩文字游戏。火花没有直接迸溅到对方身上,是直接扎心。   对方又愣了两秒,就这样走了。   没意思。   就这样打发了夜生活寻找者A。   美人当前,谁在乎在意还是做零,但求一夜风流。   这样的酒吧里,想要拥有一场艳遇的岂止一人。高梧还没放下酒杯,另一个夜生活寻找者就登场了。   这次来的人不过是普通长相,没有特别健壮也没有看出来特别阴柔,皮裤加牛仔外套,身上的古龙水香味有点过浓,熏得人头痛。   “哥哥,你是一吗?”古龙水男人捏着嗓子问。   这下高梧是真的觉得自己头有点痛了,对方的长相看起来比高梧起码要大上半轮。   “我是一,还是不是一,其实和你没有多大的关系。你称我一声哥哥,我是不敢高攀你这个弟弟。”高梧搁下杯子,“不过,我活了这么点年月,懂得的道理可能不是很多,但知道人要用上半身来思考,至少还得要有自知之明。这边的灯光可能不是太好,没关系。来,你掏出自己手机……来,点这里……哎对对对,点开前置摄像头。看到自己样子了吗?看到了是吧?那还不走?”   “你他妈给脸不要脸?”那个哥儿猛地拍了一下桌面,嗓子倒是没有端着了,惹得好几个人看向这边,古龙水男人的脸色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煞是精彩。   “怎么?”高梧冷静反问。   不拍桌还好,场面还能稍微好看一点。   拍了桌子能如何?遇上些吃软不吃硬的人,拍桌子这种低级的挑衅除了能继续挑起对方的怒火之外毫无用处。   这位仁兄最后也没做出点什么来,留下一句“你等着瞧”就气哄哄地走了。   一连两个人来了又走了,高梧这桌暂时也没人打算靠近。但没安静几分钟,又有新的人过来,总想要试试运气,其中也不乏长相看得过去的,只不过和高梧所求不同。   刚好台上的人唱起“寂寞的夜,我的心,应该放在哪里……”   不咸不淡地坐了一个多小时,酒也见底了。   高梧拿起手机往小群了艾特陈彦:陈彦,你介绍的酒吧环境气氛都还OK,酒的质量也OK,可惜客人质量不太OK,菜菜哦。   打完等了一分钟,见没有人回复,又熄了屏。   没什么意思。 第3章 大千世界   清晨的阳光偶尔也和夕阳的光线极其相似,只是因为心里知道是早晨,才觉得这微明的天色让人充满了希望。   也许是因为兴奋,即使昨天浪的有点晚,十一点才回到旅店,高梧今早七点刚过就醒来了。   当然,也极有可能是因为饿了。   昨晚那一碗牛肉面并没有能很好地支撑他度过一整个夜晚。高梧本着“睡着了就不饿”的念头入眠,最后饿醒了也不足为奇。   高梧还以为睡过去就不饿了,当时没想起来还会饿醒。   高梧醒来了也是赖床,半睁着眼睁看天色慢慢变明亮。   朝阳最好看的时光过得很快,光线很快从淡红色变回白色,接下来就是越来越亮的白天时光,观赏价值下去了不少。   接下来,起床、洗漱、收拾东西、退房、吃早餐;然后拉着行李箱去学校报到。   “嗨,小哥哥,欢迎来到C大,你是什么系的呀?”高梧才刚踏入学校大门,就有一个学姐迎面走来招呼。   每年开学时候都是学校迎来的第一波欢乐热闹时分,学生时期讨厌开学,每到开学时候又不免期待。   尤其是大学时的入学第一天。六月份高考完浪一波;八月份开学,七月份就开始期待着。   新生入学、旧生迎接。无论是准备踏入新生活的小鲜肉还是为了迎接学弟学妹的老腊肉,很早都在为这一天而准备着。   学校的大门上张贴着欢迎新生入学,主干道两侧摆满了迎新的帐篷。   “历史系的。”高梧笑了笑。   “哦,历史系的呀,”学姐笑着点头,回过头对另一个人说,“何夕,你的学弟。”   学姐是那种脸小小的长着娃娃脸的可爱类型的女生,说起话来温温柔柔的,让人听着心情都特别舒服。   她又转回来递了一张卡片给高梧:“你跟着那个学长走就好了。我是学校礼仪队的,小哥哥考虑一下啊。”   “嗨,陶露,你别把人吓跑了。”何夕从桌后绕出来,“历史系的学弟啊,来来来,这瓶可乐你先拿着,跟着我走哈,我给你介绍一下我们学校还有历史学院。”   何夕还准备帮高梧拉箱子,高梧笑着把箱子往后拉了拉:“学长,不用了。”   何夕也没有强求,本来对待男生就没那么多讲究的,男生身强力壮的,完全不需要别人来帮忙提拉写行李什么的。   对待学妹,无论是学长还是学姐都会帮忙拉拉行李箱什么的。   为了不让学弟们觉得厚此薄彼,行动上抛抛橄榄枝也是需要的。   何夕走路的步速不慢,带着高梧从学校大门走向宿舍。   “学弟你之前知道C大吗?”   “嗯”   “C大还挺有名的吧哈哈哈。我们学校性价比特别高,学术排名一直是第四第五的样子,好几个校区,校园也好看,报的人还不多。你看我们校区还蛮大的吧,这个校区是几个校区之中风景最好的,平时和女朋友散散步都不错。”何夕一路在给高梧介绍学校的建筑什么的,不用答应都能说出一大串东西来,一副对学校信息已经了然于心的样子。   了不起的是,明明这些都是特别基本的状况,从何夕嘴里说出来就像加了层滤镜一样,热情的腔调特别能感染人。   “学弟你觉得这个学校环境如何?”何夕笑着问。   “挺好看的。”高梧看了看眼前的路,两边行道树绿树如茵,一路过来也见了两个操场,体育馆和教学楼都很大,还有湖,田园山水似的景色当中又不失现代化元素,挺好的。   这就是高梧之后要学习、生活四年的地方了。这样看起来还挺不错的。   “是吧!”何夕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你看这往前就是教学楼,教学楼前面有个停车场,可以停放单车。”   “这边就是文科学院宿舍区了,文院这边宿舍区还比较靠近教学楼,平时上课还挺方便的。”何夕打了个响指,“学弟你是在文素楼吗?”   每年学生会都会在开学前拿到新生宿舍名单,有的用心的院系学生会还一早就已经在新生宿舍门口布置好了宿舍小名册、校园攻略什么的。   今年历史系的新生男生被安排在了文素楼。   “嗯。”十分钟不到,高梧跟着何夕已经走到了宿舍区,这边人也不比门口那聚集的人少。   一排排的不知道在做什么。   “学长,那边是?”高梧疑惑地问。   “那边是各学院报到,历史系新生报到在女生宿舍那边,”何夕眨了眨眼,“你可能不知道,历史系男女比例一直都维持在三比七,为了方便,所以这几年报到点都设在了女生文清楼那边。”   那为什么不分开设置?   高梧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但还是没问,没什么问的价值。   冒出来的想法可以有很多,也不是每一个都能被诉诸于话语,就好像有很多千奇百怪的想法,也不会真的都做了一样。   “哦,这样啊。”高梧感慨似的说。   “哈哈哈,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不两个地点都设置啊?”何夕笑了笑,“之前确实是两个地方都设置的,那时候历史系一年招三百人,学生会人数也多,做起事来都方便。这两年历史系都在缩招,上年招了两百人,今年才招了一百多人,只好只在人多的地方摆了。”   何夕是历史学院学生会外联部部长,在学生会呆了三年了,校内校外资讯了解能力一流,察言观色水平一流,活泼开朗社交能力一流。   “学弟你要不要先放行李,然后再去报到?”何夕停在文清楼门口。   话外之意是我只送人到宿舍楼下,之后的事你能自己搞定了吧?   成年的世界讲求点到即止,话说半句,你得自己体会下一句,哪像小孩子一样说十二分然后你能懂几分对方就高兴得不行。   “嗯,好的,谢谢学长,我休息一下之后自己去报道就行。”高梧回答。   “行啊,前面过几栋就是文清楼了,食堂也就在对面,”何夕笑着说,左手往前方一指,两栋建筑物确实都在眼前。   “好的,谢谢学长。”高梧报以微笑。   “那我先走啦,学弟考虑一下来学生会哦。”何夕从口袋里递给高梧另一张小名片,拍了拍高梧肩膀。   “再见。”高梧没拒绝也没答应,进不进社团都无所谓,还不急着答应。   高梧单手提着箱子上台阶。   外面还停着家长的车,学生家长正忙着搬运行李。   宿舍一楼门口那放着张桌子,一个宿管阿姨正和几个家长在热火朝天地聊着天,旁边却只有一个看上去像是新生的低头在玩着手机。   阿姨脚边还放着把小风扇,呼啦哗啦地转动着。   对比其他人两三个行李箱又好几个大袋子的,高梧的东西还算是少的。   一个人要想在外面生活一段时间,算起来要带的东西还真不少。牙刷毛巾衣服被子枕头衣架杯子文具,再细致点还有平时自己要看的书、最喜欢的那几个手办、又或者是自己的那几张珍藏CD或者DVD。   但要是要简单起来,也真的能很简单。   高梧从家里出来就没带什么东西。带了平时常穿的几套衣服、一床被子、电脑,还有入学报道必备资料什么的,之后那个行李箱也放不下什么东西了。   这才是新生活。   高梧走到423,423宿舍门大开着。   “妈,你别折腾了,我来就行。”   一个响亮的男声传出来。高梧往里看见一个挺高大的男生。 第4章 露中生   “欸,同学你是住这的吗?”   高梧还没犹豫完要不要先逛两圈再回宿舍,斐宁母亲就先发现了他。看起来是十分欢迎儿子的新舍友的到来。   斐宁母亲身材不算高大,半边身子都被斐宁挡住了,披肩小波浪长发加碎花连衣裙,余光里看见高梧后,便松手把抹布一扔扔到斐宁手上,热情地走向高梧。   “阿姨好。”高梧拉着箱子走进去。   宿舍不太大,四个上床下桌的床位,中间余下的走廊约莫一米,室内两盏灯、一台风扇、一座空调,有独立卫浴和阳台。   房间里地板上还有些灰尘,斐宁父亲还在阳台张望风景。   “吃过早饭没有呀?”斐宁母亲想接过高梧的行李箱帮他拉进来。   “不用不用,阿姨,我自己来就好。”高梧没有让斐宁母亲帮忙,径直拉到了门口那个离高梧最远的空床位上。   嘶,最近的人都有点过分热情。   看起来,高梧应该是第二个来到这个宿舍的新生。   “早上好啊,我未来的舍友!”斐宁转过身来和高梧打招呼,手上还举着块不规则的抹布。   柜门上搭着一块被剪得支离破碎的浴巾。   看起来还是一块新的浴巾,白花花的。   斐宁搬运完行李上楼之后,还没怎么休息就简单清洗了一下风扇和空调,刚打算开始擦一下床柜,没想到那么快就看见了新舍友。   一个人的背影沉淀了一个人的气质。   当时高梧只见到斐宁背影,房间里那人穿着一双黑色经典款平板鞋,墨绿色工装裤上面是被汗水浸润了半边背的纯白色T恤,勾勒出肩宽腰窄的好身材,一看就知道是常年都有在锻炼的人。房间里开了灯,分不清室内的光线哪种成分是阳光、哪种成分是白炽灯,也没必要分清,这些光将少年白上衣蹭到的灰都映照得一清二楚。   形如玉山之立,萧萧肃肃。   现在那个人转过来和高梧热情地打招呼了,连正脸都看清楚了。   高梧第一感觉是:啊,不是个背影杀手啊。   高梧第二感觉是:啊,长相是我讨厌的类型啊——这不就是那种在酒吧坐一会能钓来一打小零的长相么。   高梧第三感觉有点不合时宜:这人比起昨天那堆只会装腔作势的更像个1号。   啧。   这一种“讨厌”或许源自于欲求不得的小小恶劣心理,做不得几分真,很快就被理智和从小养成的自制力给覆盖过去了。   “你好。”高梧掩盖住自己小小的停顿,对这对热情的母子回以微笑。   “嘿,这小伙子长得真俊。”斐宁父亲也从阳台走进来,腰带上挂着的各种房门钥匙车钥匙碰撞起来呤啷作响,热情程度和妻儿如出一辙。   这话高梧就不知道怎么回了,只好继续保持着微笑喊了声“叔叔早上好。”   斐宁父母就像普通的中年父母一样,长得端端正正,眉眼间有经历过事情的沧桑。一映衬,就发现斐宁特别会长,继承了父亲的高挑身材和面部轮廓,然后眉毛和嘴唇随了父亲,眼睛和鼻梁则随了母亲。   “爸,你别吓着我舍友,以后我和他朝夕相对的,得让他对我们留个好印象。”斐宁笑着回头把桌面上一块干净的抹布丢过去,斐宁父亲“咴”一声接住了。   高梧都想说不用了你现在的印象分可比不上你父母。他就笑笑不说话。   斐宁父母把刚才没有放好的自家儿子的行李都拉到自己床位这边,不给别人添麻烦。   “你是,”斐宁看着高梧所站在的一号床位,“张敖年?”   “不是。”高梧这才第一次听说张敖年的名字。   “那你就是高梧吧?”斐宁乐了,“你暑假的时候是不是没有加群,之前新生群里面公布了每个宿舍名单,我找到了开学都没找到高梧这个舍友。”   “啊,这样,确实没有。”高梧脸上闪现诧异,“我错过什么重要的通知了吗?”   “没事,你是三号床,在我旁边。”斐宁屈指敲了敲连接两张床位的梯子,如无意外,之后四年高梧和斐宁都要从这张梯子上上下下,同床共寝。   个屁。   “哦,这样啊。”高梧随意地感叹了一声,轻飘飘地迈了一步,十分自然地从假·一号床主人摇身一变变成了真·三号床主人。   “高梧?”斐宁又说了一次高梧的名字。   “嗯?”   “你好呀,我是斐宁。”斐宁说了自己名字之后丢下抹布跨了一步过来,一手撑着梯子,另一手伸过来要和高梧握手。   “你好。”高梧回道。   还没等高梧伸手,斐宁又忽然把手收了回去:“不行,我手脏,留着下次再握。”   “……”   行吧,你高兴就好。   斐宁乐了两声刚有停下的趋势,缩回去低声念了两句“高梧”,突然又乐了:“高梧,原来是你啊。完了,我舍友长得比我还好看,以后不敢和舍友一起上课了,女生看见你之后肯定都看不见我了。”   “净瞎贫。”高梧还没有来得及做什么反应,斐宁母亲就先拍了儿子手臂一巴掌,“给别人擦擦桌子去。”   “我舍友哪需要我这种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菜鸡啊,高梧你说是不是!”斐宁向高梧打眼色。   这家人的亲昵不言而喻。   看着真亮眼,带侵略性的上乘长相+不错的家境+良好的家庭氛围+自来熟的性格,这下子高梧是真的生出来几分慕意了。   “我也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而且,新舍友的好意怎么能拒绝呢?”高梧往桌面抹了一下,灰尘瞬间堆在了指尖。   “好的,那我来了。”斐宁也不矫情,拿着抹布果真就过来了。   高梧这才挡了挡对方伸过来的手臂:“我开玩笑的。”   “没事,我这抹布干净的。”两人之间的物理距离一下子缩短了不少,斐宁的笑放大在高梧眼前。   “同学,你就让斐宁擦,这孩子在家成天啥也不干。”斐宁父亲说。   斐宁一家人都给人一种很自然亲近的样子。   “真不用。”高梧说。   “诶嘿,同学,是423的吗?”斐宁母亲又捞到一个在宿舍门口游移不定的朋友。   新来的这位朋友愣了一下,小小声地“啊”了一声才轻声应答,随后推着箱子进来了。   斐宁母亲踩着低跟高跟鞋又啪嗒啪嗒地走过去迎接斐宁的新同学。   高梧才注意到之前不知道是不是斐宁父母已经把椅子都往里推了,中间留出了一条空路让人进出,这下子新舍友来了,他也把自己的箱子往里挪了挪。   新同学看起来有点腼腆,连声说:“谢谢阿姨,我自己来就行。”   符析文绕过高梧和斐宁,把箱子推到了四号床墙边。四号床是属于符析文的位置,在斐宁床对面。   符析文走进来之后,他的父母也扛着大包拎着大袋紧随其后,符析文父母没有走到四号床里面去,而是在二号床那角落呆着。还有个小女孩儿举着个一米高的桶蹦蹦跳跳地来了。   “哥哥好!哥哥好!阿姨好!叔叔好!”小女孩进门后还是把桶举在头上,露出半双好奇的眼睛和大大的笑脸。   “小妹妹你好啊。”斐宁高兴地说。   “析文?”而后斐宁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新来的舍友身上。   符析文点了点头,也试探着问:“斐宁?”   “是啊,你昨天还说今天恐怕最后一个到呢,你来的还挺早的啊。”斐宁的声音显得有点愉悦,是那种接连看见了新同学的兴奋。   符析文和斐宁早在网上搭上了线,这半个多月时不时聊一下的,算个熟悉的陌生人了。   “还好,争取不最后一个到。”符析文说。   “最后一个到才好,那时候宿舍卫生都搞得七七八八了。”   符析文笑了笑,在交谈中渐渐放松了下来。   符析文一家人都有点瘦弱。符父长得不太高,皮肤黝黑,和符母把大包小包立在二号床那边,神情有点拘束。   斐宁那边的东西有点多,同样是大箱小包,还有没铺的凉席和被单,斐宁父亲在那边收拾收拾,反而是越帮越乱。   斐宁父母走过去向符析文父母寒暄、握手。   “你家儿子看起来真乖,一看就是从小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好孩子。哪像我家儿子,长得就凶,从小就得我们逼着他才学习。”斐宁母亲扬着笑跟符析文母亲说。   “没有没有,你家儿子长得比我家儿子帅多了。”符析文母亲不好意思地回答道。   父母间的话题总是离不开孩子,一边嫌弃着自己孩子,一边想从对方父母里面听到夸自己孩子的话。   孩子听了也明白父母实际在炫耀,心里也暗戳戳地骄傲。   不像高梧父母,嫌弃就是真的嫌弃,每一句话听了都让人如芒在背。   ——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斐宁:爹不疼娘不爱,我是作者捡来的小白菜,高梧抱抱,呜呜呜。   CP终于有正脸之后,某南翘着腿:不然你还想咋滴,还想要来个一见钟情再见私定终身么?   斐宁:那当然,我长的那么好看!   高梧:呵呵。   斐宁:连对象都不待见我!作者我要求精神赔偿!   某南翻身抱着自己心爱的小抱枕:呵呵,斐宁记大不敬一次,我看看高梧啥时候才能正眼看你。   斐宁:我错了。   不才《露中生》   另:萧萧肃肃,出自《世说新语·容止》,形容举止萧洒安详。 第5章 小冤家   “话说你打了多少石头?”也许是因为两个人配合,斐宁和符析文交谈起来比和高梧交谈起来要顺利多了。   “我昨晚都把石头打爆了。”符析文说话声音不大,就像是在小声嘟囔一样。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天的样子显得特别活络亲近。   高梧不知道石头是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养什么动物,还要去外岛钓鱼。高梧什么都不知道,并且什么工具都没有,什么都干不了,只觉得自己肚子好像有点饿,连带着精神都有点空虚。   在宿舍的大人小孩你一句我一句之后,高梧居然在他们聊天内容里面发现了“斐宁还有个哥哥还有个姐姐并且这兄妹已经在外面寻找饭点并随时准备call斐宁出门”这个消息。   不行,得溜。   他找了几句搪塞的话,婉拒了舍友及其父母一起吃饭的邀请,终于自己一个人溜去报到了。   艳阳高照,正是正午时分。高梧往超市那买了一圈东西,把东西寄存在了超市柜台,再到报到点那边时,学生会工作人员都已经要准备开始吃饭了,桌面上的资料也没剩多少。   高梧赶紧签到填资料,把东西拿完后向学长学姐道了谢就离开。   拿着饭卡在饭堂门口学着充值,然后排队吃饭。   由于今天新生报到,家长也在陪着孩子,饭堂排队的队伍尤其长,从拿饭的窗口前一直蜿蜒到了十米远的饭堂门口处。又粗又长,望而生畏。喧闹的交谈声充斥了整个大堂。   有的东西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本来高梧一个人在西林呆了两天,两天都快快乐乐的,孤独寂寞什么的,不存在。   现在高梧看着别人一家人整整齐齐,再看自己形单影只,再加上初来乍到的陌生感,这心里的感受真是一言难尽。   伤心难过算不上,怨怼和遗憾也都没有,细细追究起来,一点点怅然还是有的。   这都还可以暂时搁置下来,高梧目前最大的问题可能是:没钱。   没钱就是个大问题了。   高梧一个人来读大学,一年学费七千,住宿费一千,四八三十二,再添个整,父母就给了三万五。   再加上自己以前存下的、打工赚来的,加起来也没多多少。   开学刚交了学费、交了军训服的费用,还交了网费充了饭卡,又在超市买了排插、凉席、枕头、床单、洗漱用品、衣架,现在高梧银行卡余额就剩三万不到了。   要是高梧再想想宿舍正在订饭点吃饭的斐宁,再想想在大草原你侬我侬玩套马杆的陈彦……算了别提了,提多了高梧想多了都得自尽了。钱呐,是个好东西,为什么高梧没有。   风萧萧兮易水寒,高梧的生活有点难。   再说回来,学校的布置也算是用了心了,在排队处的墙面贴满了关于学校的图文介绍,让学生家长能在排队的时候解解闷。   然而会看这些的人真的不多,大家都正在兴头上,带着自己的大哥小妹,孩子家长其乐融融,会看的大概只有拿着报道资料百无聊赖地排着队的高梧。   高梧也不想看。   谁爱看谁看去吧。   高梧拿出手机,看群里新消息。   - CHARM:[图片][图片][图片]   - CHARM:美丽的草原风光。   - 少女何日暴富:哇.JPG   - 少女何日暴富:好漂亮!   - 少女何日暴富:记得给我带特产!   - 少女何日暴富:@高大人   - 少女何日暴富:C大不放假大学果然名不虚传,开学是真的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话说你们学校漂亮不?我要看照片!   “CHARM”是陈彦,这个人就没改备注。“少女何日暴富”是方沅在小群里的备注名,而"高大人"就是高梧了。   高梧拍了几张饭堂的照片发在小群里。   拍照的人很随便。饭堂里面亮堂堂的,拍出来居然甚至有几分好看。   - 少女何日暴富:哇,你们饭堂好大啊。   - 高大人:是挺大的,比我们高中饭堂大多了。   - 少女何日暴富:饭菜多吗?   高梧看了一眼前面打饭的窗口。   - 高大人:挺多的   - 少女何日暴富:你在吃饭吗?吃的如何,怎么不拍来看看[斜眼笑]   - 高大人:在吃鲍参翅肚,不想馋你们   - 少女何日暴富:呦→_→   - 少女何日暴富:你们学校还有这等好东西,多少钱啊?   - 少女何日暴富:贵不贵啊,贵的话我得怀疑你们学校设置这个饭菜是用心险恶。便宜的话我得怀疑这是假菜。   - 高大人:你哪天来吃吃就知道了   - 少女何日暴富:你请我吃吗   - 高大人:请你吃鲍参翅肚,来不?   - 少女何日暴富:不要,都是假的   - 高大人:那请你吃满汉全席   - 少女何日暴富:嘿嘿,我要各色各样的,要肤白貌美的,还要大长腿,还要有八块腹肌的。   - 少女何日暴富:那种巧克力色健美小帅哥我也可以   - 高大人:那没有,要有这种我先自己留着了。而且,你不可以,我可以。   - 少女何日暴富:切,你顾虑一下自己吃不吃得消吧!我要找土豪请我吃真的鲍参翅肚满汉全席@CHARM   终于到达打菜的窗口,高梧收了手机。   目测窗口有三十米长,从排队这个地方过去,先是选主食,然后是荤菜、荤素掺杂的,再到纯素菜和汤,还有糖水。   种类繁多,价格合适,即使只是为了今天刚开学给学生家长留个好印象,都能给个五星好评了。   饭堂有几台电视挂在中间在播放着,各个电视放着不一样的节目,有新闻的、有体育的,当然还有其它的频道。   高梧打了八两饭,选了一个番茄炒蛋和一个肉沫豆角粒,接着绕了半个圈才找到一个空位置。   就这么几口饭,刚结束高考的人吃起来也没耗几分钟。   这个角落的窗外是树林,树影婆娑,阳光斑驳,吃完饭过后的高梧恢复了精气神,也准备去把寄存的各种行李拿回宿舍洗洗涮涮,搞搞宿舍卫生。   原来那点小情绪都是因为没吃饱。   都不用等到十八年后了,高梧吃完一顿饭又成了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好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人总是能活下去的。 第6章 火车驶向云外,梦安魂于九霄   生活酱酱酿酿,总而言之就是不是这样就是那样,反正不会是你想的那样。   当高梧再次回到超市拿东西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买的东西原来还是挺多的。   这个超市说是个超市,其实也没有很大,就一层,像个小型超市,又像个大型便利店。店里卖的东西也都是学生日常用品,现在都已经被清了一半了。   而寄存处说是个寄存处,不过是超市门口的旁边给了你一个放东西的机会,连一个像样的象征着“寄存处”的东西都没有。   高梧吃饭前买下的那些东西,现在还乱七八糟的堆在门口旁边,和超市摆放出来的其他要卖的货物一样,除了类型杂七杂八一点,倒还挺像也是刚要拿出来卖的,还是一整套的。   东西多到有点难拿。   超市给的袋子还是那种大的塑料袋,大也大不到哪去,连衣架都放不下,又或者说,放下了衣架之后又放不下其他什么东西。只好单独把衣架拎出来,把买的其他杂七杂八的丢进袋子里。   凉席很大,床单也有点大,这个购物袋也有点大。高梧得有三只手才能把这些东西同时都提起来,还得是把衣架卡脖子里那种才可以。   高梧尝试了好几回,都没办法成功地把东西都拎起来,又着实不想多跑几趟。   懒惰是人类进步的一大推动力啊,为了更加方便,人能想出各种古灵精怪的方法来。   “阿姨,你好,请问店里有绳子吗?”高梧走到了收银台旁边,趁着阿姨收银的空档问。   “有啊,就在卖水果那边。”阿姨忙碌着也不太想搭理高梧,拿手指了指方向后顺便擦汗,连看都没看高梧一眼。   “好的,谢谢阿姨。”   高梧其实还没看到绳子在哪。走到了水果区之后看见了冰箱、看见了五花八门的水果、看见了剪刀、看见了塑料袋,就是没有看到绳子。   “你好,请问这边有绳子吗?”高梧只好再问一下水果区称量打价格的小哥。   “就那。”小哥也忙,随手一指。   高梧也随着小哥的一指望过去,这不就是刚才高梧过来的那边么。   真是瞎了眼了。   “好的,谢谢。”高梧说。   绳子其实就在门口旁边,还挺显眼的,成一个圆圆的球状挂在墙边。旁边还配了剪刀。   而且高梧的物品就在不远处。   高梧的物品在大门的左边一侧,绳子就在大门的右边一侧。   好像有那么一丝丝的丢人现眼。   算了,管它丫的。为了方便,他把之前买的东西都挪到了这一边,开始自己的打包大业。   高梧把凉席被单衣架叠起来,扯住绳子一端就往这堆东西底下绕,绕了两三圈,拉紧。   然后一提。   东西全往一侧倾斜滑落下来了。   不行。   高梧又尝试像别人包装礼物那样,先竖着绕了两圈,然后。   然后要怎么打横绕两圈???   茫然。   高梧家境没有斐宁那么好,从小到大也不是一点家务活也没干过。   传统家庭对男孩子做高梧家务这件事上都不多做要求。高梧家卫生状况标准也不高,家务分工通常都是以母亲为主、父亲为辅,他们也就会在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还有年末大扫除的时候让高梧帮忙。   这个“为辅”几近于无了。高梧觉得不好,家务不应当只落在母亲头上,家也应该干净整洁些,所以高梧还是偶尔会自发地打扫一下家里。父母认为这是孩子懂事听话的表现,也就随高梧折腾了。   但如何打包东西,这还真是高梧业务范围之外了。   高梧拿着绳子随手裹,绳子另一端还没剪断,裹来裹去都不得章法。   “同学,你这是要干嘛啊?”   高梧的心态就差那么一丢丢就要崩溃。这时,一位懒得透露姓名的超市阿姨过来了。   “呃,我想绕一下这个,我一个人有点难拿回去。”高梧没想到自己的举动还能招来热心场外观众。   “就这些?”阿姨看了看地面的东西。   “嗯。”高梧点了点头。   “我教你一个办法哈,你这样想着把东西都绑成一团很难绑的,你就把它们都绑起来,能拿就行。”阿姨说着就上手了,高梧略微不自在地松开手让阿姨直接弄了。   “你这个袋子也要绑一起吗?”阿姨问。   “不用。”   阿姨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几样东西都系起来了,还很稳定!   她没有像高梧一样尝试大包大裹,而是把被单的把手和衣架穿起来;至于没有外包裹的席子,阿姨直接从中间空的穿过去,高梧也没看清她是怎么弄得,反正就是特别麻溜地弄了个像包装礼物那样的绕法,把整张席子吊了起来。   末了还能把这三样东西串连起来了,还用绳子做了个把手。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分钟。   才人啊。   最后阿姨把绳子递给高梧手上,高梧都愣了。   “谢谢阿姨。”高梧扬起的嘴角微微有点尴尬。   “不客气。”阿姨毫不在意地摆摆手。   事了拂衣去,身藏身与名。   高梧拿着绳子,张开手,用手机拍了张照发到群里。   - 高大人:我遇到高人了[图片]   - 高大人:牛.JPG   方沅秒回。   - 少女何日暴富:手真好看[舔嘴]   高梧一手提拉着那堆玩意儿,一手提着个袋子,照着超市玻璃门掂量了掂量。还行,能见人。   等到高梧回到宿舍的时候,这次门没开。   他还愣了一愣,早上进来得太过容易了,一下子心态还没转换过来。   钥匙幸亏在宿舍楼下报到的时候就已经被放在了高梧口袋,中间兵荒马乱的,高梧一下子也没想起来要掏出来,现在高梧才有能进门的机会。   要不然,高梧怕是得成为开学第一个往宿管阿姨借钥匙的人。   高梧拿出钥匙开门,里面果然空无一人。   行李倒是多了一份。看来是第四个人已经到了。   没人挺好的,高梧在没人的状况下更放松一些,他是个极需要个人空间的人,他享受自己独处的时光。   没人在旁边的时候,做事也能更展开手脚去做。   高梧一个人愉悦地把凉席用热水冲刷了两三遍然后拿自己椅子放阳台上晾着了,这个方法还是上午符析文在干活的时候高梧偷偷学到的。   唔,接下来应该要擦擦床柜,但是,高梧突然发现一个问题。   他没买抹布,也没买剪刀。   高梧想了一下,从自己行李箱里拿了件T恤。   斐宁的桌面上放着剪刀。   高梧盯了两秒,还是放弃了。他稍微用力一撕,这件衣服光荣报废了。   这时候门也被再次打开了,三个人有说有笑地过来了。   开门的是斐宁,看着高梧还举着裂开的衣服,在门外楞了一下,另外两个人也走到了门口。   还是斐宁先回过神来:“兄弟,这是在玩什么呢?”   ——   作者有话说:   “但总有人正年轻”——《火车驶向云外,梦安魂于九霄》刺猬乐队   这一章表达的大概就是这个吧,四个人的第一次见面,于每个人而言都是一个新的开始。而大学生活又让人想起了很多青春美好的词汇,青春也许会逝去,但总有人正年轻。   高梧这样胡乱的尝试也是象征着年轻人勇于尝试,还能有很多尝试!然后当你在前进的时候,全世界都会帮你!(我在瞎说什么!)   喜欢就收藏一下吧~ 第7章 觅香   “玩……打扫卫生。”高梧也没想到他们那么早就回来了,思绪一空,差点就被斐宁的话带跑。   斐宁身高估计得有一米九,走最前面进来,后面跟着的两个人身高像音符下了几个阶梯一样;看着符析文的表情,又像是斐宁鸡妈妈带着两只崽子进来了。   诡异中又有点好笑。   高梧迅速地把衣服再撕成了几块破布,预备着擦不同的地方,擦完就丢,连洗都不想再洗。   “这场面看起来容易让人想歪啊。”斐宁边走进来边说。   符析文和张敖年一下子笑了,可能是因为感觉在第一次见新舍友就笑话对方不太好,还偏开了头。   ???   想歪什么?   “我一开始看错眼了,还以为你撕自己衣服来着。”斐宁笑了笑。   “我为什么要撕自己衣服?”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斐宁语气仿佛遇到了知音一样,还有点骄傲。   “……”有什么值得骄傲的。高梧都懒得辩驳了。   斐宁有点像个榴莲,外表看起来像个刺头儿,内里却截然不同,还特别能影响别人。   有他在的地方,空气中的快乐分子都变得活跃了。这才没有一天呢,看样子这三个人像认识了十年八载一样,整个宿舍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十分欢快融洽。   “你好,我是最后到的张敖年。”第四位舍友嘴角的笑还没收起来,过来握高梧的手。   “你好,我是高梧。”高梧空出一只手来。   “我靠,我原来以为高梧长得就挺帅的,能当级草,没想到回到宿舍还有个你。刚才高梧说什么‘美颜盛世,我还以为他瞎吹。回来一看,你俩把我们宿舍颜值都拉高了。”张敖年说,“得了,以后吸引女生眼光靠你俩了。”   “唔,我好像记得早上也有个人有类似说法来着。”斐宁说。   “谁?”张敖年疑惑。   “宿舍第二帅的。”斐宁自认不如高梧好看。   其实他俩颜值属于不一样的风格,没什么可比性。   “怎么还谦虚上了。”符析文笑出声,露出了小小的虎牙尖儿。   “对了,我晚上要请吃饭。你们有什么想吃的吗?”张敖年在旁边愉悦地打了个响指。   “为什么?”高梧问。   “因为他是最后一个到的。”符析文嘴角还上扬着。   “我们当初打赌来着,谁最后一个到谁请全宿舍吃饭。”高梧回到自己床位那边,拉开椅子反坐下去。   “那要是是我最后一个到呢?”高梧问。   “你肯定不算啊。”张敖年说。   “何况你来得还那么早。”斐宁说这话让人以为高梧是第一个到的似的。   “你们这是把我排除宿舍在外了吗?”高梧勾了勾嘴角,半开玩笑道。   “哪敢,你是我们宿舍的团宠,宠着都来不及呢。”斐宁迅速解释。   “当时我们三个找来找去都找不到你,就觉得你特别珍贵。”符析文解释了一下团宠的由来。   “甚至想把你供着,当个423的吉祥物。”张敖年说。   “……”   Duck不必。   “话说中午你怎么没来一起吃饭啊?”张敖年也拉拉了自己的椅子像斐宁那样坐。   张敖年中午是和斐宁一起吃饭的。   上午高梧离开之后没多久,张敖年和他爸妈也到了,三家人最后一起聊了一通还一起去吃了个饭。吃到最后三家父母还在聊,三个孩子先回来了。   其实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斐宁他们搞了搞卫生才去吃饭,吃饭之后又坐了很久,再回到宿舍都已经四点钟了。   “我本来想叫你一起去的,但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斐宁抬过头来看着高梧。   高梧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上一个问题,话题忽然就又变了。   “斐宁把隔壁宿舍四个同学的联系方式都要到了,竟然都还没你的联系方式。”符析文说,“我还真没想到他找你找了半个月都没找到。”   “可不是嘛,我们几个隔几天就在群里问一遍‘高梧进新生群了吗’,估计高梧这个名字已经在年级群出名了。”张敖年一拍大腿。   “我每天晚上临睡前都问自己一遍,斐宁你今天加到高梧了吗。”斐宁一本正经地看向高梧,突然站起来拿出手机问,“我扫你还是你扫我,快快快,我要做全年级第一个加到高梧的人。”   “我红了?”高梧莫名有点抗拒,“我扫你吧。”接着掏出手机调出界面。   斐宁的头像是一个卡通小士兵在烤鸡腿,他的昵称更简单,就是“斐宁”。高梧通过了斐宁的好友申请。   斐宁加到高梧好友之后把高梧拉进了一个群聊,其他人也从群里发了加高梧的申请。   “嗯。”符析文也是一本正经地开玩笑点头。   “以后一定要带着我们一起混,宿舍门面是你了。你看看我们群聊备注。”张敖年提示。   群名是“423今天人齐了吗。”高梧又点开了群成员,看到了清一色的“斐宁今天加到高梧了吗”“符析文今天加到高梧了吗”“张敖年今天加到高梧了吗”。   “你们至于吗?”高梧简直震惊了,震惊到说不清现在什么感觉,只剩下震惊和哭笑不得。   “至于。”斐宁说。   论大学男生幼稚起来和三岁小孩的行为有什么区别。   高梧把自己群名片改成高梧。   - “高梧”修改群名为“423”   - “张敖年今天加到高梧了吗”修改群名为“颜值珠穆朗玛峰”   这还能不能好好地玩耍了。   “高梧晚上想吃什么?”斐宁问,“我前两天看到一家酸菜鱼,感觉不错。”   “斐宁都要把C大附近的美食都搜索光了吧,他哥今天找到的那家粤菜馆也特别好吃。”张敖年说。   “再去吃中午那家也不错啊。”符析文在旁附和,也觉得中午那家店挺好吃的,各种菜点做得特别精致。   “都行。”高梧说。   “都行”这种说法看似平和佛系,什么都无所谓,但恰恰相反,要满足“都行”这个要求简直难于上青天。没有要求是最高的要求。   尽管高梧的“都行”是真的“都行”。   “要不换一家吧。”张敖年想了一下,又很快转变了主意。   “我给你讲讲我们附近有什么菜吧,听完保准你有想吃的。”斐宁对高梧说。   “请客的人做主吧。我真无所谓。”高梧把选择权交给了张敖年。   高梧其实并不是个对生活很有追求的人。高梧的母亲是一位对油盐进食量要把控的非常严格的人,平常做的最多的就是清水煮白菜。肉也是清蒸的多。   食物只不过就是为了填报肚子,好吃难吃都一个样,要是对身体有害那就太不该了。   这一种严格延续到了到他对儿子的饮食要求上,高梧连在外面吃饭都需要得到批准。   “对哦,我都忘了张敖年要请客了。”符析文突然反应过来。   “我也忘了。”张敖年楞了一下。   然后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笑的,笑声一发不可收拾,整个宿舍笑得不能自已。   “我们AA也行。”符析文先收住了笑容。   “我请也行。”斐宁父母给的零用钱还挺多的,请不请客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所谓,他只是不想用金钱来和宿舍的人先隔开了一道无形的墙。   “不用,我就是忘了,没有想赖账的意思。”张敖年眉头拧了起来,“斐宁快说一下附近有什么好吃的,我们再看看吃什么。”   “好不好吃我也不知道,我这两天也就是搜了一下,看见有这么些店。”斐宁想了一下,“有酸菜鱼、螺蛳粉、麻辣烫,那家麻辣烫还挺有名,有火锅,有披萨,我昨天试了一家,不太好吃。还有湘菜馆粤菜馆,种类还挺齐全的。其实我吃了一家麻辣烫,味道还挺不错的,但我觉得我们应该探索一些新图标。”   “我想吃肉。”张敖年说。   “有家烤猪蹄,应该是家烧烤店,看着人气挺旺的。”斐宁说。   “我觉得可以。”张敖年说完,看向三位。   其他人不置可否。   “那现在出发吧。”张敖年决定后去哪吃饭之后有点激动,把沉默当做默认,恨不得立马扯着三人就走。   符析文有点犹豫,半晌才开口提醒道:“可是我们才刚吃完饭。”   “可我已经消化完了啊。”张敖年诚实地表示。   “插句话,卫生还打扫完吗?”高梧问。毕竟该洗的该用的还是得先晾起来,不然晚上只能齐齐住酒店了。   另外三个人你眼瞪我眼,最终还是达成了一致:饭可以晚点吃,卫生还是要搞的。   “赶紧的,兄弟们干起来。”张敖年领头对打扫卫生这件事情热血起来了,要像消灭阶级敌人一般消灭阻挡他吃饭的绊脚石。   上午三家人家长还在的时候,各自孩子的卫生其实已经在爹妈的帮助下搞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部分只能是能干的则干,不能干的一是想不到二是做不到,那就算了。   “对了,上午有人来宿舍买洗衣机,我们就买了一台,你应该也同意吧?。”符析文把行李箱的衣服挪到柜子时突然想起来这件事。   洗衣机的钱是他们按4个人来平分来计算的。   “行,多少钱?我转回给你们。”高梧问。   洗衣机毕竟是四年四个人大家都要用的东西,这一点先斩后奏也情有可原。   “一共999,转给斐宁就行。”张敖年的声音从宿舍上头传下来,正一头大汗地床垫套被单。   “别给我转250。”斐宁咬牙低喊了一声,这人正拿着一块新抹布擦他和高梧之间的床梯。   他来得最早,又有哥哥姐姐爸爸妈妈的帮忙,除了公共卫生,他还真没什么可搞的了。   高梧默默地把已经输入完毕的250删掉,转了249.25给斐宁。   ——   作者有话说:   栗先达《觅香》   高梧: 鸡汁土豆泥、黑椒牛里脊、黄焖辣子鸡、红烧排骨醋酱鱼……   斐宁:不如我,全都不如我~   高梧:不,你都不如它们   斐宁:〣( oΔo )〣你不是不爱吃的吗   高梧:( *⊙~⊙) 以后就爱了   作者:(???)美食赛高! 第8章 一般般   劳动产生知识!   劳动创造世界!   劳动的成果是所有果实中最甜美的!   弄完宿舍的卫生,现在张敖年看到烧烤店的菜单都觉得自己能把整份菜单生吃了一样。   “我差点就饿疯了。”张敖年拿着笔往菜单上歘欻欻一通勾。   “抱歉,我没想到要收拾那么久。”高梧没想到打扫卫生是一件那么耗时间的事情。   光是斐宁扫地都扫了一个小时,认真到连各人桌子角落、柜子底下都扫到了,挖掘出了上届学长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来,包括且不限于三只不同款式的袜子、未开封的一次性筷子,还有一本教材,还有一副耳机线……   扫了地也就是把很多灰尘扫了出来,反而觉得地越扫越脏,直到符析文又拖了地才看起来干净多了。   “哎,不关你事,我们都收拾了好久,我就是饿了随便瞎逼叨两句。”张敖年说。   晚上洗衣机也送到了,张敖年是跑上跑下负责把各种垃圾丢下去的人。垃圾点设在一楼楼梯转角处,每个人扔垃圾都得带到一楼。 高梧则把长了青苔的洗漱台洗刷了一遍。   公共卫生大家都出了一份力。   店里的环境还可以。   这家烧烤店就在高梧上次入住的旅店附近,他神奇地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发现过这家烧烤店的存在,反倒是斐宁,连导航都不需要就把路都记得清清楚楚,一下子就找到了这里。   晚上这边还是一样的安静,虽浸染了商业气质,却并没有完全被商业腐蚀掉,反而成了那种很舒适的小资生活区。   烧烤店是一栋小小三层建筑物,一楼搭了几个帐篷和一个吧台,二楼是室内就餐区,三楼是一个露台阳台。   斐宁喜欢看高处的风景,于是大家便在三楼落座。   二楼只有几桌开了座,三楼就只有斐宁他们一桌客人   云在天空中轻飘飘的,月亮圆圆的,周围传来了虫鸣的声音。   “饿就多吃点呗。”斐宁拆了自己的茶具塑料膜之后,顺手坐在自己隔壁的张敖年的包装也拆了。   “明天几点开军训动员大会来着?”符析文调出手机找通知,这算是开学第一次集体性活动,还是挺重要的。   “上午八点半吧,在南体育馆。”高梧坐在符析文旁边。   这是他自己选的座位,他在斐宁坐下后选择坐在斐宁的对角位上。   “南体育馆是大门口那边那个吗?”符析文问。   “对,就那个,那是我们学校最大的一个体育馆,就只有那个能容纳全年级新生。”斐宁点了点头。   “我们明天一起去吧?”符析文又问。   “可。”斐宁答应了。   高梧也点了点头。   斐宁拍了拍沉浸于点菜的张敖年,他头也没抬就答应了。   “我勾好了,你们要吃什么?自己勾还是我一起勾了?”张敖年火急火燎地说道。   “你都点了什么?”斐宁从张敖年手上拿过来纸和笔,“烤猪蹄、烤鸡翅、烤鸡腿、秋刀鱼、五花肉片、牛腰子、羊肉串、鸡胗、鱿鱼……你这是几个人的分量?”   点就都只点了一份,架不住积少成多,看起来像是一人份又像是几个人的分量。斐宁平时也爱吃能吃,现在看到张敖年又觉得自己可能吃的也不算太多。   “没想,就点了我自己想吃的,我好饿,这才多少点东西,快再点点,点完下单。”张敖年催促道。   “全是肉,点点素的吧。”符析文说。   “我加几份烤韭菜吧,再点点其他,高梧和析文有什么想吃的吗?”斐宁把菜单翻过来也看了看,“没什么菜,除了烤韭菜之外,就只剩下凉菜了。”   斐宁不爱吃凉拌的东西,只把烤韭菜加到了四份,又加了几份一般人都爱吃的肉食。   菜单转手到高梧和符析文的手里,这俩加起来点的东西都不如斐宁一个人点的多,斐宁一个人点的又才张敖年点的东西的一半。   “就这?你们这是给我省钱吗?第一个月我有双倍生活费,兄弟们敞开了点啊。”在高梧把菜单交出去之前,张敖年又把菜单看了一眼,有点不满。   “才不给你省钱,我们想把你吃穷,这不还是得照顾一下我们可怜的胃么。”斐宁打着圆场。   他能理解张敖年那种不满,吃货总是想和吃货在一起才尽兴。他也一样。可这事也没法强求。   “是啊,我中午吃多了,现在都还没觉得饿。”符析文确实平时吃的就不多。   “啧,行吧。那就下单吧。饮料呢,要不要来点啤酒?”张敖年想起来自己刚才没选喝的。   服务员小姐姐年纪不是特别大,在旁边尽职尽责地当着一个塑料板,也没提供什么建议。   “我已经点了。”斐宁微笑下单,“可以了,谢谢。”   小姐姐腼腆地笑了一下,离开了。   “年哥,悠着点,明天我们还得早起去动员大会呢,”等小姐姐走了之后,斐宁才补充说说,“我点了壶菊花茶。”   菊花茶是很有深意的。   一来不知道室友酒量深浅,高梧和符析文看起来都不是好酒的,万一醉了做出什么举动,不好。   二来嘛,大晚上的吃那么多烧烤本来就上火,加上才刚开学,人生地不熟,肠胃容易水土不服,斐宁觉得还是得保护一下舍友的肠胃,用一壶清淡幽香的菊花茶来建起身体的保护墙。   多好啊,一举两得。   “哈?”张敖年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错,本来今天看见斐宁就感觉他的长相和性格挺不搭配的,热情程度和名字也不搭配,现在还发现这个长得有点凶的大哥喜欢喝养生菊花茶,还要带着室友一起喝。   这是当代大学生能干出来的事情吗?   “是啊,不好吗?”斐宁一脸坦然地反问回去。   “我觉得挺好的。”符析文失笑。   确实挺好的。   大学新生入学,一壶温和的茶、一顿热辣辣的露天烧烤、一段不远不近的路程,让四个预备在同一屋檐下度过四年的异乡人开始积累起了融入这里的感觉。   ——   作者有话说:   “我想我们可以慢慢来”——winky诗的《一般般》。   这是他和粉丝一起创作的一首歌曲,一直觉得这个创作模式也特别温柔。歌词可能有点不正经也有点不太通顺,旋律和情感却都很打动人~   我写文是真的用心了的!但是写得好不好和用不用心不一定成正比。我只能安慰自己说多写就好了,写个三五七载的总会好的,所以,“遇见你们是时光的美好期待”,也谢谢看文留评的你们(偷偷表白)。 第9章 这不是我想要的感觉   第二天一早,高梧还是第一个起来的,这倒霉孩子七点不到就又醒了。   失眠有很多的理由,无论是夜间翻来覆去无法入眠还是早上突然抽风醒了再也睡不着,都是失眠。   早起是高梧的习惯,失眠大概也是。昨天他调了个七点多的闹钟,今天闹钟没响就醒了,或许是因为新床还没睡习惯吧,理由很多。   猜不透。   七点半的时候,高梧洗漱完毕,作为全宿舍唯一一个醒来的人,身扛大任,肩负起了将整一宿舍喊醒的重任。   其实高梧还有点犹豫,不明白他们是闹钟没响还是纯粹真的赖床。   扰人清梦不对,不扰人清梦又怕他们直接就睡过去了。最后还是决定叫醒他们。   从423宿舍阳台看出去能看到饭堂的半个小身影,外面已经不少学生走在往饭堂的路上了,嘈杂的交谈声离得太远,也没能传到高梧宿舍里面。   “起床了。”高梧走过去一个个地敲了敲他们的栏杆。   宿舍床都是铁的,嘡嘡嘡的声音也不小。符析文是一敲就受到了惊吓似的弹了起来,小声问了高梧时间,然后在床上愣神。   到张敖年这则敲了好几下,张敖年都毫无反应,连叫唤都叫不醒,还得是符析文拍了拍他的腿,张傲年才动弹了几下。   前面两个人的动静没能把斐宁弄醒,高梧也只好继续走到斐宁那边去敲“同床人”的床。   斐宁的床垫是双层的,一层是薄软的床垫,一层是凉席,拉开链子还能拆分,看起来很舒服的样子。   床上的人搭着一张薄被,面向墙睡着。薄被落在腰腹间,肩背的曲线延伸到高梧看不见的另一边,而修长有力的双腿却几乎全展现在别人面前。   这人昨晚吃得不少,不知道那些营养都被哪里吸收了。   即使斐宁说自己每周去两次健身馆,高梧还是觉得每顿这个饭量看起来有够呛的。   这人真奇怪,一边努力地健身,一边努力地吃。要是注意点饮食,肌肉线条应该能有更突出的轮廓。   高梧对他每周健身的说法产生了怀疑。一般来说,健身的人都会很注重饮食的吧?   高梧屈指在他脑袋边的栏杆快速而有节奏地敲了三下,见人没醒,又敲了三下。   高梧手还没收回来,预备再敲两下的时候,斐宁突然慢腾腾地翻了个身,半睁开眼直愣愣地看着高梧。   那眼神有点呆,看起来像高梧小时候外婆家的那只小狗,让人特别想摸摸头、逗逗耳朵。   想做这个动作的原因仅限于斐宁无意识的眼神。   “该起床了。”高梧在空中的手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收回去。   C大的这个校区有三个饭堂,分别是信芳园、兰皋园、落英园。   从文素楼到信芳园的距离是最近的,信芳楼旁边是一个露天球场,篮球场和网球场在阳光下界线分明。   两旁榕树垂下树须显然被修剪过,大片的阳光洒下来,被交错的枝叶挡住,无数的光斑在地上晃动着、在每一个路过的人身上跳舞。   斐宁他们三个人从睡眠到清醒到出门的过程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   “困呐,”张敖年打了个呵欠,拉长了声音说道,“暑假以来都没试过那么早起来过。”   昨晚吃烧烤的时候张敖年没什么感觉,反而是后来一路散步回学校的时候,时间越过去,越觉得自己吃撑了,到最后回到宿舍,张敖年连话都不想说了,瘫在床上直嗷嗷,躺了半天才肯去洗澡。   早上醒了还昏昏沉沉的,一脚深一脚浅,跟刚跑完趟全马似的。   “我也有点失眠,这几天都睡的不太好。”符析文说。   符析文失眠倒不是因为吃饱了撑着,而是因为陌生环境还没睡习惯。   “小伙子不行啊,要学会适应陌生环境,瞧我刚躺上去就睡着了。”斐宁调侃说。   斐宁偶尔就去外面浪一浪,高考结束后还自己去玩了趟背包游,对于陌生环境的适应能力从中等水平提升到了中上水平。   “那是,高梧都还没上床,你都已经睡熟了。”张敖年昨晚躺床上愣神的时候,见证了斐宁在还没关灯、符析文洗澡哗啦啦的声音响着的时候一秒入睡的能力。   瑞思拜。   “羡慕。”符析文说。   高梧也羡慕。高梧愿意用增重十斤来换自己不失眠。   这等好事,高梧做梦都梦不到。   “过奖过奖,改天你和我去一趟健身房,保你一夜好眠。”斐宁说。   “呦,大佬带飞吗,能不能带我撩妹?”张傲年来了兴趣。   他在旁边搭上斐宁的肩,奈何身高有点差距,倒像是要把斐宁拉下来一样。   “庸俗,我去健身是为了身体健康的。”斐宁笑着推开他。   今天少了家长,饭堂没有像昨天那样熙熙攘攘,队伍也短了很多。   “早餐还挺丰盛。”斐宁拿起一碟小面包放到托盘上。   “价格还不贵。”符析文跟在后面拿了份白粥,白粥才一块钱。。   “我操,那边还有现做粉面的,C大牛逼。”张敖年拿着空托盘,犹犹豫豫。   高梧跟在他们后面,视若无睹地路过了粥区,拿起了一杯豆浆和一份炒面,离开队伍准备去结账。   “早上吃炒面不怕油腻吗?”符析文稍慢一些选完,跟在高梧后面,盘上放着熟鸡蛋、白粥和小馒头。   “还行。”高梧说。   “炒面不符合高梧的气质啊。”跟在后面的斐宁笑着说。   炒面是由小碟子装着的,摞在上面成了小山丘,又用了酱油调味,在白炽灯照耀下油腻又诱人。   “你想道德绑架我?”等阿姨输入好金额后,高梧拿饭卡“滴”地结了账离开,从背后传来符析文和斐宁的笑声。   张敖年只拿了一碗白粥,皱着眉头随他们走到一张空的四人卡座上。符析文坐到里头,给他让出来位置。   “我想吃馄饨面。”张敖年坐下来还在犹豫,想吃又不敢吃,昨晚吃撑的场面还有点历历在目,估摸着自己再吃点什么,肚子会受不了了。   “吃呗,又没人拦着你。”斐宁用筷子把碟子上的饼卷起来。   “我总觉得我昨晚的东西还没消化完。”张敖年说。   “你昨天才嚎嚎了一晚上再也不吃那么多东西了。你这不还有一碗粥吗?”符析文慢条斯理地在给鸡蛋剥壳。   “粉也不会逃跑,你可以明天早上再吃。”高梧说。   “可我现在想吃。”张敖年还是一脸苦恼。   “你的……”你的胃还受得住吗?   斐宁话还没说完,就见到张敖年倏地站了起来。   “算了,我要吃!”张敖年终于不再纠结,刚才脸上一脸纠结的样子忽然豁然开朗,颇有几分传言中东坡叔叔唯食物主义的风范。   张敖年像风一样重新奔向早餐窗口。   真·只留下了一阵风给他的三个舍友。   ——   作者有话说:   张敖年同学,你的戏有点多。   今天是反光镜的《这不是我想要的感觉》,亮点在“这样的腿让我实在很留恋”哈哈哈哈!开玩笑啦,其实还有在失眠啊、新起点啊、还有对恋情的期待啊之类的。   话说我某天睡觉,突然想到废物CP……我起名字的时候真没想这个!高梧、斐宁这个名字的由来留个悬念~(应该没人能猜得出来)我的天,之前完全没想到CP名这件事,之后再也想不到合适正常的CP名了……废物CP也过分贴切了。 第10章 山海   “这个军训动员大会要开多久?”斐宁问坐在旁边的高梧说。   423几个人吃完早餐还不算晚,来到体育馆的时候里面已经装了一半的人。   最前面两排是教官、老师的位置,坐满的都是后排。   过于真实。   斐宁拉着高梧他们坐在了最最中间的位置,这种四面都有人的位置显得特别安全。   “懂。这个位置一看就是那种给学生为所欲为的位置。”张敖年吃完馄饨面后心满意足地坐下。   “你才猥琐,你想在这里干什么啊张敖年同志?”斐宁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我想认真听教官老师的发言。”张敖年不怀好意地笑着,这个笑容和这句话一看就非常不真诚。   “这个笑话太冷了。”符析文说。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在距离原定开会时间的八点半还差五分钟的时候,体育馆迎来了一波学生的高潮。   最后来的人不得不选择坐在前排的小板凳上。   “这才叫安全感。”斐宁笑着从手机上抬起头,满意地看着坐满了的场地,然后发现符析文和张敖年都沉迷在手机聊天界面。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斐宁对别人的聊天过程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他转过头来对坐在旁边的高梧说:“我跟你分享一个冷笑话。”   “嗯?”高梧带了一本体积比较小的书在旁边安静看着,闻言抬头。   为什么突然要和我讲冷笑话,我能说不想听么,我的书它不香么。   天可怜见,高梧在探索冷笑话这个领域的好奇心真没那么旺盛。   高梧还是把心思从手上的书里转移到高梧脸上,合上书,用目光示意他继续。   大会还没开始,没有老师学长学姐来让学生安静一些,这些一流大学的新生也算比较收敛了,但还是很吵,比早上七八点最热闹时候的菜市场还要吵。   斐宁把凳子往靠近高梧那边挪了挪。   “从前有一个猎人,有一天他去外面捕猎,他看到了一只狐狸,他立马开枪,最后猎人死了。你知道为什么吗?”斐宁努力压制着笑意。   “不知道。”高梧也只好配合他问。   “狐狸说,哈哈哈我是反射弧!”然后斐宁笑弯了腰,手扶在高梧大腿上。   “你怎么不笑啊,不好笑吗?”斐宁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才发现对方根本没笑。   “非常好笑,哈哈哈。”高梧违心并且毫无灵魂地为斐宁的笑话鼓掌。   “你太敷衍了。”斐宁啧了一声。   “斐宁,你之前说你前段日子有去旅游?”高梧忽然问起了这个问题。   斐宁快觉得这是高梧第一次正经喊他的名字。   “是啊,前段日子去玩了一下,也没去很远。”斐宁说。   “你爱看极光吗?”高梧又问。   “想看!看极光一直是我的梦想。说梦想也不大合适,反正就是想看。”斐宁说起极光的时候眼睛都像进了极光一样,是热爱这个的人无误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高梧忽然聊起这个,斐宁还是认认真真地回答了高梧的问题。毕竟高梧这两天都不大说话的样子,现在主动聊一个话题,太难得了。   “你最喜欢的旅游地是南北极吗?”高梧一步步在引导。   “啊?我还没去过南北极,也不一定是南北极才有极光吧,其实看极光的地方我早就想好了,一直没机会去。”斐宁回答说。   “那你说的笑话怎么能这么冷?”高梧说完自己先偏开头笑了。   透,原来斐宁应该要有点生气才对,被人一通绕着取笑,但是看见高梧那笑容,还真有那么几分什么“神仙下凡”“冰雪消融”的意思,一点脾气都生不起来。   好看的人真占便宜。   “行吧,是你的笑话比较好笑。”斐宁好笑地说。   斐宁的手还搁在高梧的腿上,略微用力地捏了对方一下。   “各位同学们、老师们、教官们,大家早上好,……请同学们认真对待,不要玩手机。”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上了台。   当主持人开始说话的时候,场地里沸腾的声音也自觉地渐渐降低了分贝,到最后只剩下一副温和浑厚的男中音在体育馆内回荡。   “开始了。”高梧低声和斐宁说,把书搁到了地上。   “好嘞。”斐宁收起了手,想了想又凑到高梧耳边说,“高梧,我玩玩游戏,有老师过来就喊我。”   高梧一瞬间还回想到了初高中的时光,同桌的男孩总想拉着高梧一起狼狈为奸,拉不动之后曲线救国,把高梧发展成了帮凶:“老师来了立马叫我”。   其实到老师真的来了的时候,叫都来不及了,被收了一台手机又一台手机,反正也没有悔改。   “嗯。”高梧还年轻,想起以前的事这种情况,个中的滋味不太好说明,都算是些陈年旧事了,高梧也没恍惚多久,随便答应了一声。   再说,这个位置也真的是过分安全了,哪个老师会特意走到中间来巡查有没有学生违反不算纪律的纪律呢。   斐宁见高梧答应之后,开心了给了高梧一个能看的见牙齿的灿烂笑容。   高梧在学校那么久,各种能力都培养了一点,其中“左耳进右耳出”这个技能也是特别发达,不想听的东西他能完全做到不入脑子。   台上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高梧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表达了什么。   没听进去,也不犯困,思绪在宇宙中漫游。   下面玩手机的人有,不多,坐边上的人根本不敢玩。   带书的没几个,但高梧自己都不看书了,书本比手机还要显眼。   斐宁把手机挑了静音,打了一盘游戏之后又刷刷各种APP,间或又不死心地给高梧分享冷笑话,通通无功而返,自己笑得倒是很开心。   真奇怪,这人明明长着一副冷硬的外表,却常常做着一些和外表不符的事。   高梧看着斐宁的侧脸,初见时候斐宁棱角分明的外貌轮廓逐渐随着时间在短暂的相处中越发让人觉得柔和了下来。   他渐渐觉得斐宁还是个小孩子,只不过佩戴了一副成熟稳重、锋芒毕露的大学生外表而已。   时间过了不知道多久,台上又换了个人在发言,高梧也开始玩起了手机。   群里面方沅和陈彦聊得火热,有几百条消息,高梧懒得翻。   高梧其实朋友很少,高中结束后,还一直有在联系的也就是方沅和陈彦了。还能有人联系都是件能让人庆幸的事情了。   在高中的时候,方沅和高梧都是偏爱历史的,陈彦则是对各科都有着热情,三个学霸的友谊简直坚不可摧。   两男一女的组合,放在粤语里有一个字,叫“嬲”,是生气的意思。   他们三个人的组合也确实是时常针锋相对,常常能为了一道题争得面红耳赤。奇异的是,这种争执完全没有对他们的关系造成一点负面影响,友谊的小火苗反而越烧越旺。   方沅是个过分坚强的女孩子。陈彦总带着点傲气。高梧毒舌起来像个寒冰锥。   他们三个人都有让人难以忍受的地方,其他同学即使有意和他们搭调最后还是没法和他们和谐相处,他们却自行组成了一个稳固的等边三角形。   入眼这一页的话题甚至渐渐往城市边缘的方向走去了。   - 高大人: 方沅啊方沅,你再这样和陈彦聊下去,我都得举报你俩搞颜色了。   - 少女何日暴富:呦!大忙人来了啊,快看消息记录。   - 高大人:不看   - CHARM:什么时候出来聚一聚,我请你们喝酒去   - 高大人:呦,什么好事呢?   - 少女何日暴富:土豪破处了[撒花][撒花][撒花]   高梧愣了一下,屏幕里方沅和陈彦又刷了好几条。   - CHARM:[嘿嘿嘿]   - CHARM: [合照]我和周皓扬的情侣头像   - 少女何日暴富:你看土豪朋友圈那张图   - 少女何日暴富:你以为只是一个装饰性戒指?   - 少女何日暴富:不   - 少女何日暴富:那是野男男私定终身的证明   - CHARM:就买来玩玩   有人在心底里说过要放下,也预料到了对方迟早会发展到这一步,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有点觉得难受。   半晌,高梧才在群里回复。   - 高大人:恭喜啊   ——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歌是草东没有派对的《山海》,摇滚真是一种可能第一遍听不进去,但是第二遍上头,第三遍走心的东西。呵,这首歌我循环几天了。   这一章和这首歌搭配的关系有点错综复杂,有一些细节还想以后在情节里面慢慢才告诉你们。 第11章 人间惆怅客   高梧这个人啊,特别能装,要让他把一件事埋在心里,高梧绝对能把那件事一起带到黄土去。   要让高梧装出一副讨人喜欢的样子也可以,只是他不想而已。   当他要装的时候,他能装得天衣无缝。   就像现在,高梧还能若无其事地和方沅一起调侃着陈彦、在陈彦的朋友圈下面点赞评论。   不过大概这件事也能像那种初高中生玩背着老师摸鱼的游戏一样,都一并被归为陈年旧事去。   “嗨,结束了。”斐宁拍了拍高梧的肩膀,“怎么我让你帮我看着点老师,反而最后你玩手机玩得比我还入迷?”   高梧没回答,只是笑了笑,跟着斐宁一起站起来。   坐久了腿都有点麻了。   体育馆的学生和漏斗里的绿豆似的慢慢涌向体育馆唯一的出口,排成了一条开花的队伍。   “要一起吃饭吗?”斐宁问。   “不了,我和符析文去和老乡聚个会。”张敖年看起来早就没了昨晚的痛苦、也没有了早上的挣扎,欢天喜地地搭着符析文的肩膀说。   符析文和张敖年是同省不同城,独在异乡为异客,所以见到来自同一个家乡的都感到分外亲切。他们一早加入了同乡会的组织,会里各个成员打铁趁热就趁着这天约了个饭局。   符析文看起来也挺开心,没有说话,但嘴角一直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我和你一起吃饭吧。”高梧现在有点不想一个人呆着。   “行啊,我带你去过二人世界。”斐宁心下有点吃惊,没有想到张符两人不去,高梧还会想和他一起吃饭,随后还是愉快地秒回了个响指。   “这家店在app上评价还挺高,据说特别好吃。”斐宁带着高梧到了校门口外的一家小店。   不知道斐宁是不是看出了高梧不大想说话,反正一路上,高梧不怎么说话,斐宁也没有强行找话题,只是带着好奇的眼光不断张望四处的风景。   店里像个室内花园一样,桌上墙上都是假花假草。也不是那种很俗的大红大紫的颜色,就是装饰太多了,连天花板都挂上了垂下来的藤蔓。   质量还挺一般,一眼就能让人看出都是些假植物之外,感觉布置得也没什么逻辑。   倘若只是用来糊弄那些小情侣的话,倒还可以。   也许也就是出于这种用途,餐厅里的位置都设置得互不看见。   不过,这家店的装修也有可能是为了给不想社交的大龄自闭儿童设计的。   高梧和斐宁找了个角落坐下了。   “中午好,欢迎来到花见,我们支持扫码下单哦,祝您用餐愉快。”服务员也深悉要给客人留下足够的空间,秉着公式化的笑容给了两份菜单之后就退下了。   “我们两个人的话,点三个菜,够吗?”斐宁翻开菜单。   “吃得完吗?菜单上面的图片看起来都很大份。”高梧翻了两页。   “菜单上还说‘一切菜式以实物为准’呢。”斐宁啧了一声,很快又恢复到了惯常的表情,“要不两个菜一个主食?”   “行。”   “你能吃肥肉吗?”斐宁问。   “太油腻的做法不太能吃得下。”高梧随手翻阅着菜单,没看到什么特别想吃的。   那就是油腻的做法可以咯,斐宁迅速get到这个点。   “那点一个东坡肉吧,这是他家招牌,东坡肉做得好吃的话一点也不油腻,酥香味浓,柔糯不腻。我来下单?”斐宁掏出手机扫码。   “好。”有人愿意下单点菜、不用他烦心,高梧求之不得。   “还有一个菜,你想吃什么?”斐宁放下菜单,开始看手机上的点单系统。   “都行吧,我不挑。”高梧回答。   “哎,别总说都行可以没关系啊,人活着就要有追求。牛肉猪肉羊肉鱼肉鸡肉,你喜欢哪种肉多一点?”斐宁不明白这人年纪轻轻怎么就那么佛系,难道长得像个仙子似的就能真不食人间烟火,靠喝露水长大么?   “吃饭有什么追求不追求的。”高梧有点无奈了,他也不是完全对食物没有兴趣,可能只是对食物的要求相对没有斐宁那么高,食量也没有张敖年那么大。   他就是个普通人的胃口,能吃则吃,不能吃,咽得下就可以了。   “民以食为天,吃都不挑的话,那要挑什么。”斐宁说。   “行吧行吧,那我想吃鱼。”高梧觉得这点小事没有什么拗下去的必要,诚实地表示了一下自己想吃鱼的欲望。   其实只是看到菜单后忽然想起自己好像很久没有吃过鱼了。   “没问题,”这个电子点菜系统分类做得不错,还分出了各种肉,“清蒸、红烧还是松子鱼?咦,我还以为这是家浙菜馆,怎么这还有道粤菜在这。”   “清蒸吧。”高梧无视了他后面的话。   “滴,清蒸鲈鱼已下单。”斐宁模仿机器声音说道。   “要不要喝个汤?”斐宁为争取一份丰盛的午餐也是煞费苦心。   “不想喝。”高梧回答道。这一份午饭也是过于奢侈了。   “那我自己要杯金桔柠檬水。”斐宁说,“你要什么饮料吗?”   “不用了,我喝白开水就可以了。”高梧说。   “主食要个扬州炒饭吧?”斐宁想起高梧早上吃的炒面,猜想高梧可能会喜欢吃炒类的东西。   “行”高梧果然一下就答应了。   下单之后没多久,饭菜很快就上齐了,分量还是挺足的。   “高梧,我问你一个问题。”斐宁吸了一口肥宅快乐水,酸酸甜甜好滋味。   或许是高梧的错觉,他觉得斐宁现在的神色比他这两天常挂在脸上的表情认真一些。   “嗯?”高梧用勺子从盘子里装饭。   “你是不是……”斐宁顿了零点几几几秒,仿佛在寻找一个合适的用词,“有点不喜欢我?”   随后又很快否定了这个他从肚子里搜刮出来的词语,换成了:“你是不是有点看我不顺眼?”   “食不言寝不语,该吃饭了,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聊天了。”高梧尝试回避问题。   “你别转移话题。”斐宁在这种自诩严肃的沟通环节下甚至觉得室友有点可爱。   “没有。”高梧没想到斐宁能直接问出这个问题。   “真没有?”斐宁语气里满满的怀疑。   “没有。”高梧坚定自己的答案,顺便把装好的那一碗炒饭放到了斐宁面前,“吃饭吧。”   高梧把斐宁原来的碗拿走,继续装饭。   “你以为一碗饭就能收买我了吗?”斐宁拿起勺子戳在自己面前的炒饭上,“刚开学的时候我觉得你都不太想和我讲话。”   “错觉。”高梧说。   “你宁愿直接手撕自己的衣服都不愿意用我桌面上的剪刀。”斐宁开始回想起这几天和高梧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就是习惯了什么事都摆开来讲。无论如何,高梧都是他将来要朝夕相处的同宿舍舍友,要是有什么令对方感到不满的,不如直接解决,省得日后小缝隙裂开成马里亚纳大海沟。   “不问自取,视为贼也。”高梧也没想到这样的细节都被斐宁记住了,真是出乎意料。   “那你也没有问我,要是你问我的话,我肯定肯借的。”斐宁没有接受高梧的解释。   太苍白了大哥,这种解释听着有理有据无法反驳,实际上根本说服不了斐宁这种菜菜人精。换成高梧高梧也不能接受啊。   在高梧这边,高梧现在的感受就是:记得C大历史系是不招理科生的吧,斐宁这种摆证据讲证据的感觉怎么那么像一个烦人的直男理科生呢?   “我没有你联系方式。”高梧提醒道。   “你也没问。”斐宁也提醒他。   “我……忘了。”高梧说。   “你是根本没想问吧。”斐宁直接拆穿,“到后面烧烤和其他时候吃饭,有位置可选的话,你绝对不会坐在我身边。你跟符析文、张敖年说话都比和我说话多,连起床叫人都把睡在你旁边的我放在了最后一位。哇,高梧哥哥,我好委屈啊。”   好吧,高梧的愧疚心成功被勾起来了。对方数的一点两点三点都是真的,而且语气一点也不咄咄逼人,只是是陈述事实。   “抱歉。”高梧放下了碗望着斐宁。   “你真的讨厌我啊?”斐宁得到了高梧的道歉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为什么?”   毕竟不是小学生吵架要讨个输赢,现在是自己被讨厌了,连被讨厌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明明自己从小到大都挺受各种亲戚同学的欢迎来着,怎么到高梧这就对自己冷冷淡淡的。   长得好看了不起?   斐宁夸张地叹了一口气,开始吃起高梧给的饭。   吃着室友给的饭,得不到室友的心,这是一碗莫得感情的虚伪的扬州炒饭,全都是一场梦,醒了很久……   “没有。”高梧还是说没有。   “真的没有,”高梧又重复了一遍,决定实话实话,“我没有讨厌你,我只是觉得我们有点距离感。”   “你别骗我了,什么距离感,我长了两只鼻子一张嘴吗?”斐宁说胡话都自己发现不了了。   “你长得,太帅了。”高梧发现了斐宁的说法,有点想笑,但没有纠正他。   “夸我没用,你长得比我好看多了。”斐宁语气里还是有点不满意,眉头倒是松开了一点。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希望我是你那种长相。”高梧笑了笑。   斐宁余光里看见高梧的神情,这个笑容莫名让他觉得高梧似乎有点难过:“算了,不聊这个了,吃饭吧。”   “你长得好,家境富裕,和家里人关系好,性格开朗。”高梧这次没坚持先吃饭,拿起茶杯喝了口水,继续说道。   “我和你都相反,我没有讨厌你,我只是觉得我们像是不同世界的人,我没有故意疏离你,只是也没打算故意靠近你。”高梧说起来这些才越说越明白自己这几天的心态,说开了反而觉得什么都放在明面上说明挺好的。   这种心态还真是幼稚啊。   和父母不欢而散之后自己变得这么幼稚的吗?   高梧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要该反思一下了,就自己那种对社交爱答不理的状态是不是会伤害到别人。   他这种性格,说好听一点是不与世俗同流合污,说难听一点就是在某一限度内纵容自己意愿,是一种消极的交友态度。   ——   作者有话说:   欸,你说是高梧比较惆怅还是斐宁比较惆怅呢?   皇后皮箱的《人间惆怅客》,好听!我码这章的时候一直在听着呢。   dei叻,废物CP和高龄CP听起来怎么样?小可爱们关于CP名有什么想法吗~ 第12章 那些都不是我   气氛一度也没有非常尴尬,高梧感觉自己说得还是很真诚的,至于斐宁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则没有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了。   虽说是要反思,但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观念不合也不必硬融。   于是高梧重新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就这?”斐宁从闷头吃饭的状态跳出来,又喝了一大口金桔柠檬水。   “就这。”高梧扒了一口饭。   大概是看斐宁叭叭叭地在对面已经吃了大半碗炒饭了,高梧感觉自己也饿了。   “外貌、财富、身世,那些都不是我。你都还没有了解到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就觉得和我不搭了?”   “……”   了解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越了解一个人,越会发现自己不了解对方。   何况自己都未必能完全了解自己,怎能要求别人了解自己。   “我是从村子里长大的,小时候我家也没什么钱啊,衣服都是五块十块一件的。你看我爸妈对我那么好,就因为我要来上大学了,送走我之后回程路上都偷着乐呢。”斐宁说这话也很真诚。   抱有因为觉得对方太好而不想靠近,或者说,因为对方和自己原生家庭而导致的各方面不同而觉得大家三观不同的这种心态的人,斐宁其实是见过不少的。   他只是觉得高梧不是这种懦弱的人。也不希望高梧是这种人。   “说到我一个学期才回家一次,我妈说她做梦都能笑醒。原话。”说到这个,斐宁忍不住吐槽了他妈昨天在回家路上在电话跟他说的话。   根据斐宁对他爸妈的了解,这话差不多能信八分。做梦笑醒不至于,挺欢乐挺解脱倒是真的。   “知道了,先吃饭吧。”高梧笑了一下,给斐宁夹去了一块鱼肉。   由于技术问题,夹得还不太好,夹了半天都夹不到一块大一点烦的完整一点的鱼块,无奈之中也只能把小鱼块给对方。   不算小了,好歹有两平方厘米。   斐宁看了一眼高梧夹过来的鱼,小小的一块,从鱼尾被扒下来的,鸡零狗碎的,还带着鱼皮的一块肉。这种鱼肉真的不是仇人夹过来的吗?也不对,仇人根本不会给夹肉吃。   又看了一眼盘子里被挑落的一堆鱼屑……鱼兄,真是对不住了,死后都不能保你一条全尸。   要不是看见高梧神色诚恳,斐宁都真要以为高梧是故意的。   嘶,想嫌弃又不好嫌弃的感觉真奇妙。   “我跟你说,等你了解我之后,就发现我这人特别好,特别有趣,特别想跟我去玩。”斐宁说得信誓旦旦。   斐宁把那块鱼夹起来放到嘴里,途中鱼皮还差点不堪重负掉下去。   “报告,现在就往了解你的方向中前进。”   高梧后来又自己夹了几块鱼肉,还不如给斐宁夹的那块,零零碎碎的,吃起来都嫌麻烦,嫌麻烦就不吃了。   桌上另一盘菜又是一整块的东坡肉,四四方方的油腻,高梧也不想吃,干脆就专注吃饭了。   “我跟你说,鱼肚这边的肉好夹,而且没什么刺,一大口吃下去,绝了。”斐宁吃了半天,发现高梧没对其他动过筷子。   他自告奋勇地给高梧演示了一遍,两筷子分开从离背鳍两三厘米的地方戳下去,顺着骨头一捋,一块肉就出来了。   算算侧面积,长宽乘起来约有高梧那块十倍大。   斐宁拿鱼肉沾了酱油,夹给了高梧。   “多了解你是不是都能拥有这样周到的服务?”高梧接受了新舍友的好意。   “想得美,你要是一直让我夹鱼,我让你先了解了解我平日健身的成果。”斐宁瞟了他一眼,给自己也夹了一块,“我看你就是怕麻烦,就不想吃。懒惰性挑食。”   “算了吧,你这健身成果都被你吃没了吧。而且这群,”高梧听到上半句就笑了,笑完才回说,“而且这不是懒,是夹鱼的代价比吃鱼的价值大。”   一大块的鱼肉吃起来确实比较爽。   “得了吧,你吃我给你夹的鱼的时候怎么没那么多歪理?再来试试这个肉。”斐宁拿起服务员给的刀,把东坡肉割成了两半。   这家店也是很有意思了,菜单上面也没有西餐,竟然还给了刀,还是在上东坡肉的时候上的刀。   “别,这个让我自己夹,放不下。”高梧怕了他这种热情,这半块肉要真夹到碗里,饭都得被埋掉。   “我也没说要给你夹吧。”斐宁又割了一刀,把其中四分之一块放进了自己碗里。   一生二,二生四,四进肚子。   蜜色的肉被切成四分之一,从四方台变成了四方柱,体积都还是不小。皮、油、肉、油、肉,层层肌理分明。   “好吃的,不愧是招牌。”斐宁咬了一口,衷心夸赞道,“这家店下次可以带符析文张敖年过来吃吃。”   “嗯。”高梧也夹走了一块,犹豫了一下才吃进嘴里,意外地发现确实还不错。   这是高梧第一次吃东坡肉,高梧母亲做五花肉,也很绝。   绝对能排高梧家黑暗料理前五的那种“绝”,也幸好高梧母亲觉得五花肉这种东西不利于身体健康,才让高梧父子俩幸免于难。高梧宁愿吃淡而无味的白菜都不愿意吃那个五花肉。   “下午你要不要去宣讲会?”斐宁问。   学院下午安排了专业分流宣讲会。   考上了C大历史系只是一个开始,同一个专业还有不同的方向。历史系分成了中国史和世界史两个方向,一个方向又各分了两个班。即使在同一个宿舍、同一个系,也未必在同一个班,未必上同一个课。   “去,一起?”高梧出于礼貌和客套,随口询问,   “不去,我打算趁着没开学先出去玩一下。”斐宁勾了勾嘴角。   “去哪?”高梧问。   “就去我们隔壁的小村落,我去探索一下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你要不要一起来?”斐宁继续吃肉。   高梧本来也就是随便问问,好让话题继续下去,并没有什么打听的意思。   “不去。我……”高梧也笑了笑,突然想起了陈彦,顿了一下。   “我有一个朋友,也是特别喜欢到处去玩。”高梧继续说。   斐宁富裕的家境给高梧的最初感觉确实是让高梧联想到了陈彦。舍得花钱,喜欢到处去玩,喜欢热闹,两人在这几点上还真像。   “是吗?你和他关系很好吗?”斐宁对这个话题有点兴趣,他对吃喝玩乐都有兴趣。   “嗯,我在高中的时候,他把学校附近的饭店都吃了一遍,还有各大咖啡店。”高梧回忆起高中时候的陈彦。   高中文科班,高梧班中42人有7个男生,陈彦要不就坐在高梧隔一排的旁边,要不就坐在高梧的前面位置,陈彦常常一杯咖啡就品尝一个上午,早上一二节课的时候咖啡味尤其浓。   据方沅说,陈彦的午餐晚餐也很丰盛,尝遍手机上能配送的所有外卖店,日常一餐顶别人一天。   方沅戏称陈彦为“土豪”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陈彦和“土”不沾边,父母离异,一直跟着父亲生活,父亲是个商二代,陈彦是个商三代。   但他豪啊,资本家的后代花钱如流水。   “不吃饭堂吗?”斐宁问。   “几乎没吃过。”高梧回答。   “你也是一直点外卖、喝咖啡?”斐宁想象到高梧在高中时候在桌上放一杯咖啡,咖啡香气飘飘,高梧一脸高深地上课,想想都好笑。   “没有,我高中的时候都是走读的。”高梧说。   “我也是!不过,高中不是基本都是要晚自习或者住宿的吗,你没有吗?”斐宁就读的高中也不是什么重点高中,管理的不是很严,他听说别的重点学校都是强制住宿、强制晚自习的   “我们班主任挺好的,也不是完全自由放任,只要你有合理理由就可以申请走读。”高梧回答他,“我高中只试过上过一个月的晚自习,其余连中午都是走读的。”   大概也有几分缘由可以称之为学霸的特权吧。学生时代,只要你成绩好,做什么都是对的。   当然,不能太出格。   高梧成绩不算顶尖,日常不惹事。乖不乖是其次,不吵闹,不惹事,成绩又好,老师连讨厌他的一个理由都找不出来。   “那你都没吃过学校饭堂吗?”斐宁疑惑。   “吃过一两次吧,我饭卡几乎没充过钱。”高梧回答,“偶尔有意外发生,就得靠同学了。”   “靠你那同学吗?”斐宁又问。   “他连饭卡都没带过。”高梧一笑。   高梧刚认识陈彦的时候就知道,陈彦在高一就把饭卡弄丢了,一直没有补办过。事实上陈彦也没有需要用过饭卡的地方。   资本家需要的是银行卡而不是饭卡。   “牛逼。”斐宁给高梧竖了个大拇指,“我高中也走读,不过我午饭都是在饭堂吃的。”   “饭堂能符合你这种少爷胃口吗?”高梧想起方沅天天吐槽饭堂的场景。   “我哪里是少爷了?”斐宁无奈地笑,“同学觉得不行,我觉得可以。我对伙食要求很低的。”   高梧笑了笑,不置可否。   “你不吃了吗?”斐宁看高梧停下筷子。   “吃了两碗了,吃不下了。”高梧感受了一下,胃里有八分饱了。   那盘扬州炒饭大到像是四人份,高梧和斐宁一人装了两碗,现在看着还剩两碗。   由分量来定全场最佳的话,炒饭必须夺冠。鱼和东坡肉也都好吃。   “你吃得太少了吧。”斐宁又装了一碗饭。   “都是为了让我的舍友不挨饿啊。”高梧也学着之前斐宁的夸张叹气,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地加了摇头。   “别,您可劲吃,让谁挨饿也不能让我们宿舍的团宠挨饿。”斐宁楞了一下,接着笑得和捡了金子似的。   “别再喊我团宠了,我不喜欢这个称号。”高梧也笑了,却不是在开玩笑。   ——   作者有话说:   大张伟的《那些都不是我》   明天有事停!更! 理不直气也壮。没有存稿的人连这章都是新鲜滚热辣现码的。   他们没有火花,我想让他们打架。 第13章 平凡的一天   “我操,这队伍怎么那么长。”张敖年一走进饭堂就忍不住向高梧他们吐槽道。   还没分班,历史系的人都在同一个军训方阵,和其他的院系方阵在同一个操场训练。   现在的那条长队比开学那天还要长。   “都同一个时间放监,哪能不多人呢。”斐宁笑着走到了队伍最后面。   “操哈哈哈,你这嘴是开了光的吧,幕天席地的,你才坐牢。”张敖年站在斐宁前面,脑里绕了一会才听明白放监什么意思,明白来了之后直笑,“不过,教官喊立正就立正,喊歇息就歇息,确实没有自由。”   “我可没这样说,你这是反叛言论啊,和我无关。”斐宁绕过高梧站到期身后,和张敖年拉开距离。   队伍一直在缓慢的前进着。   “5分钟了,感觉才前进了几米。”符析文一直低着头玩手机。   “文哥,在和谁聊天呢,聊了半天了,女朋友吗?”张敖年把手搂到符析文肩膀上,拉着他到自己旁边。   “没,”符析文有点不好意思地把屏幕给对方看了一眼,“是我妹妹。”   聊天记录也没有什么,都是很多表情包,还有互相问候“吃了没?”。   “前天来的那个小女孩吗?”高梧记忆里还有一点印象。   那个小女孩长得很可爱,眼睛跟符析文毫无二致,都是大大的双眼,但比符析文的眼睛要有精气神一些,大概是因为年轻吧。皮肤也比符析文略微白一点点的。   “长得很可爱”大概是“过誉”了。小妹妹除了眼睛大一点之外,外貌的其他方面都没有比同龄人出类拔萃的。但行为举止确实很可爱,从一开始举着大大的水桶到有礼貌地向各位长辈问候,再到主动帮着哥哥擦桌子、洗抹布。   高梧猜想符析文可能来自一个农民家庭,家境也不太富裕,所以这两天符析文有让帮忙的,高梧都能帮则帮了。   “是啊,”符析文提到妹妹的时候神色都温柔了下来。   “几年级了?”斐宁趴在高梧肩膀上探出头来。他没有妹妹,只有哥哥姐姐,其实他还挺想有个弟弟妹妹的。   高梧动了动肩膀,躲开了。   斐宁又锲而不舍地趴上去:“我不重吧?”   高梧又躲开了:“也就比猪轻点。”   “别动,我重死你。”斐宁又再一次趴了上去,拿双手环住高梧脖子,沉声威胁道。   一听就是假意威胁,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行了,你松点,要不然饭没吃上我就先没了。”高梧被一个比自己高那么一两厘米的人用半大不小的力气圈着,感觉对方再用点力,头都能被拔掉。   斐宁听见高梧答应了,嘿嘿笑了两声,把自身重量还是靠自己支撑着。   他也不是一定要蹭着高梧,他就是需要有一种确定感、安全感,他想要对方答应他。   “你长得比我高?”高梧得到松绑之后问道,和斐宁并排走的时候明明没觉得对方比自己高多少。   “我今天穿的鞋子比较高。”   “……”   “文哥没有交女朋友吗?”队伍前进了,张敖年也放开了符析文。   “没。”符析文笑笑。   “高梧……”张敖年转身又问,看见他俩后笑了,“你俩干嘛呢?”   “你问他。”高梧无奈并感觉自己最近脾气变好了。   斐宁笑了两声,没说话。   “高梧有女朋友吗?”张敖年还没忘了自己本来想问的话题。   “没有。”高梧说。   “没有。”斐宁也跟着重复说。   “没有什么没有,你是复读机吗?”张敖年拿手指了指斐宁,“斐宁,我告诉你啊,你现在在我这形象完全坍塌了,和高梧一对比,你就一幼稚的粘人精。”   “我就喜欢粘着好看的人,怎么了?”斐宁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行行行,你颜狗,你任性。”张敖年给斐宁比了个中指。   “我们宿舍是光棍宿舍啊。”符析文最后感慨地总结道。   “我说了我没女朋友了吗?”张敖年说。   “你有?”符析文有点吃惊。   “没有。”张敖年很快地说。   “那你说个屁啊。”符析文没忍住说了句脏话。   “完了,连析文这种乖宝宝都被带坏了,斐宁你得离他们远一点。”斐宁作势和符析文他们拉开一点形式上的距离。   被迫“乖宝宝”一号符析文:……我不是一直都说脏话的吗?   被迫“乖宝宝”二号高梧:……从哪里看出来我是个乖宝宝?   排队排了十分钟,找位置又找了五分钟,423这几个人才终于找到一个能吃饭的地方。   这张桌子正对着门口,门外的阳光特别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   “宁哥,我能吃一下你碗里的烧鸭吗?”张敖年特别狗腿子地朝着斐宁笑着。   “有事叫宁哥,没事叫斐宁,不给。”斐宁开玩笑地把那一小碟烧鸭往自己那边挪了一下。   与符析文和高梧一对比,斐宁和张敖年的托盘总是显得特别丰盛,张敖年赢在分量大,斐宁赢在肉多。   “宁哥,宁宁,宁宁子,宁宁欧多桑,宁宁欧尼桑……”张敖年用尽了自己能想到的称呼。   “停停停,要呕了。”斐宁把一块鸭肉夹到张敖年的盘子上,也给斐宁、符析文夹了一块。   “谢谢宁哥!”张敖年迅速把鸭肉吃掉。   “咦,我也有啊?谢谢宁哥。”符析文惊喜道。   “谢谢。”高梧说。   盘子里的鸭肉一共就五块,夹走之后,瞬间就空了许多。   “话说我们教官长得好白啊,”张敖年说,“他还老是跟隔壁方阵的教官说话,隔壁教官黑得跟碳一样。”   “女生给他们取了名字,管我们教官叫小白,隔壁排教官叫小黑。”符析文说。   符析文个子不高,和女生的位置比较接近,休息的时候女生的悄悄话都被他听见了,何况趁着教官不在的时候,那些女生根本就没有收敛自己的音量,一口一个“小黑”“小白”叫着。   “我听见我们教官喊隔壁方阵教官‘班长’,同一个班出来的,怎么肤色差异那么大?”斐宁也加入了讨论。   “这我就不懂了,那群女生不还一直说小白好看吗?”张敖年说。   “是挺帅的,在一群教官里特别显眼。”斐宁也赞同。   “长得是挺可爱吧。”高梧说。   “他还吃糖,口袋里有糖,他一走,口袋里面的糖哗啦哗啦的。”符析文补充道。   高梧快吃完饭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   妈。   高梧顿了一顿,放下了筷子:“我去接个电话,你们吃完了就先走吧,不用等我。”   说完就走开接起电话。   “妈。”   “嗯。”   然后陷入了沉默,高梧只好再次开口:“有什么事吗?”   “没事不能打电话给你了吗?”高梧母亲说。   “可以。”高梧不想和她吵架。   “你……报到还顺利吗?”高梧母亲又问。   “挺顺利的。”   “舍友有几个,人怎么样,都是来自哪里的?都是和你同一个专业的吗?”   “刚认识,还不知道那么多。”高梧其实知道,这两天聊天都说到了,“他们都是和我听一个学院的。”   “都不是第一志愿吧?”   “不知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别人怎么样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高梧不明白母亲为什么总是拿别人来和自己举例子尝试说大道理。   “你在怪妈妈没有送你去学校吗?”高梧母亲语气不太好,“是你不让我去的。”   “没有,妈,我在和室友吃饭。”高梧每次和母亲聊天聊不到几句就很容易就会觉得很无力。   “好吧,妈妈不打扰你吃饭了,别忘了要每周和妈妈打一次电话。”高梧母亲的语气重新变回温声细语的。   ——   作者有话说:   毛不易的《平凡的一天》   听说把心思都放在搞标题上的人文章一般都不会写好\(^o^)/~ 第14章 无聊   本来高梧过来这几天过得还是挺快活的,如今高梧母亲一通电话,让高梧心情愉悦值跌落不少。   你怪我吗?   怪她没有送自己来学校?   是因为自己不愿意她来所以她就不来了?   好笑,真的好笑。   高梧能怪谁呢?   当初父母离婚都要瞒着他,只是为了他能顺利考试。   考试结束以后,一纸离婚书放在高梧面前,当初那些在高梧面前的恩爱原来都只是假装出来的虚假扮相。   “爸爸妈妈都是为了你才这样做的,爸爸妈妈爱你。”   高梧真是恨极了这种爱,打着爱的旗号行着伤害。   高梧算什么。   因为你爱我,所以关于我的消息要先瞒着再告诉我,因为你爱我,所以你觉得的那些对我好的时候都是对的,因为 你爱我,你就想让我跟着你的想法走。   爱。还不如恨。   仇人还能转脸就走,还能去报复。爱呢?爱会让你束手束脚,让你甘愿作囚徒。   高梧打完电话回来之后,整个人的气压低落下来了。   装?   有什么好装的。没有给舍友们甩脸子就很不错了。   “吃完了吗?”高梧还是压了压脾气,扯了个笑。   斐宁他们显然已经吃完饭了,正在位置上说说笑笑地等高梧回来。   “嗯,你好了吗?”符析文点了点头,有点欲言又止。   “我也好了,我们走吧。”高梧说。   “不吃了吗?”斐宁看着高梧桌面的饭菜,也都还剩下一点。   本来高梧的饭菜分量就不大,熬了一个上午的烈日和军姿,还有下午和晚上不知道教官会怎么折腾他们。高梧才吃这么点,斐宁怕他熬不住。   “我吃饱了。”高梧把桌面上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行。叭。   高梧一个人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高梧怎么了吗?”张敖年跟在后头,和高梧隔了差不多有一米多,小声对斐宁说。   “我也不知道啊,我又没装窃听器在他手机。”斐宁无奈,他又不是高梧肚子里的蛔虫,哪能把高梧的事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刚才吃饭的时候还好好地,聊个电话也看着没聊多久,回来整个人的状态就不对劲了。说不定高梧在电话里面学了变脸的传统技艺呢。   “要不你去问问他?”符析文也小声说。   符析文一直就觉得斐宁性格好,沟通能力强,而且昨天俩人还一起吃了饭。   “我哪敢啊。”斐宁摆摆手,“这人看着和个和平主义者似的,平时不说话都让人觉着疏离,现在心情不好,那样子看着就像是‘近我者亡’。”   “那我们就不管他了吗?”张敖年皱眉,不太赞同。   “不是,”斐宁无奈地笑笑,“你是他妈还是他爸啊?他不高兴就让他自己一个人呆一会好了,干嘛非得干涉别人的事?”   斐宁的人生信则挺简单的:   一:有什么事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那就两顿饭。   二:有什么事是玩一趟解决不了的,那就玩两趟。   三:有什么事是睡一觉解决不了的,那就睡两觉。   四:有待补充。   结果四个人一开始搞了一早上军训都还能开开心心、精精神神地来吃饭,吃完饭之后,反而变得一个像小冰雕,几个下一秒就能被冻死一样。   高梧不说话,斐宁陪在高梧旁边也难得安静了下来。符析文和张敖年为了不让气氛太冷,在旁边还是聊着闲话打打牙祭。   回到宿舍之后,高梧坐在自己座位上,打开了一本书。   这本书斐宁认得,还是那天军训动员大会高梧带的书,看来高梧是还没看完。   是本什么书来着?   哦,记起来了,是《月亮与六便士》。   张敖年默默地把自己开学前买的小饼干放到高梧桌上:“这个超级好吃。”   “谢谢。”高梧情绪看起来并没有变得很好。   符析文把自己买的牛奶也放到了高梧桌上:“听说牛奶和小饼干更配哦。”   “谢谢。”高梧看起来顿了一下,这个停顿似乎更多的是出自于疑惑而不是开怀。   “高梧,你要不要来和我一起打游戏?”斐宁想了一下,自己好像没有放什么能吃的东西在宿舍里。   “我不爱玩游戏,我也没打过什么游戏。”高梧看了一眼窜到了自己旁边的人,好像终于明白了这群舍友是在想办法让他变得开心一点。   “没玩过不要紧,凡事都有第一次嘛。”斐宁觉着有戏,把自己椅子提过来更加热情地推销道。   “行吧,试试吧。”高梧说。   高梧的气其实早就消了一大半了,也不好意思让舍友一直受到他的低气压影响。   符析文和张敖年你眼看我眼,满心困惑:这样也行?   果然还是斐宁能行。符析文和张敖年松了一口气,两个人到阳台上去聊同乡会的事情去了。   “你想玩什么,竞技类的还是休闲类的,长久玩的还是玩一次两次的那种小游戏,还是说想玩建筑类的,养养小宠物什么的。”斐宁对于玩游戏这项也是头头是道。   新出的、经典的游戏都没被他放过,单身匹马闯荡半边游戏天涯。   “就……要不玩闯关类的?”高梧思索了一下,平日里他确实没玩过什么游戏,无论是斐宁说的什么竞技休闲都提不上什么兴趣。   “可以啊,玩哪种,射击那种还是消消乐那种,还是说节奏游戏或者跑酷那种?”斐宁在脑海里疯狂思考能两个人一起玩的游戏,当然要是能四个人玩更好。   “2048那种?”高梧说。   “2048?”斐宁愣了一愣。   这游戏能两个人玩?   这也算闯关类游戏?   “……”   “对,我之前玩过,还挺好玩的,我还通关了。”高梧回想了一下,他校运会的时候被方沅和陈彦带着一起玩这个游戏,最后他和方沅都达到了2048,陈彦玩了玩就放弃了。   “巧了,我也通关了。”斐宁一挑眉毛,然后从自己手机相册翻找,找到了一张图后放大给高梧看,“来,你看,2048。”   “厉害。”高梧笑着给斐宁鼓了一下掌。   “里面相册都是你玩过的游戏吗?”高梧说,“不好意思,刚才你没躲着我翻,我一下子就看到了。你不介意吧?”   “嗐,这有什么好介意的。”斐宁毫不在意地说道,“我得意都来不及呢。”   接着斐宁给高梧随意点了几张图,给他介绍了一下这张图是因为玩什么游戏达到了什么地步,然后才有的这张截图。   高梧心下有点吃惊,他看到这个相册图片数量显示的数字是个四位数,这得是玩了多少游戏,存了多少截图。   “你哪来的那么多时间玩游戏?”高梧问。   “平时闲着就玩玩呗,小的时候喜欢到处乱跑,被爸妈发现了就被得回家面壁思过,就偷偷拿爸妈手机玩游戏,后来长大了和我那群朋友也能玩玩各种热门游戏,反正闲着也是无聊,不如玩玩游戏打发时间呗。”斐宁说。   “你高考的时候也在玩吗?”高梧把书本往里推了推。   “玩啊,我爸妈不太管我,我成绩好就行了。”斐宁说。   “你就是那种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吗?”高梧笑了笑。   高梧以前还羡慕过别人的脑子,能一目十行,能举一反三,能不用怎么学习都可以考个好成绩。   “才不是呢,我虽然浪是浪,学习还是很认真的。我高二的时候能为了一道数学题不眠不休三天。”斐宁反驳道。   “怎么个不眠不休三天?”高梧说。   “那个答案做不出来,答案有个步骤一直弄不明白,就自己一直琢磨,还问学霸,学霸也不懂,我俩就在那拼命琢磨。”斐宁回顾了一下自己那段为了一道数学题废寝忘食的日子,还真是连自己都觉得有点奇妙,“整个周末都在琢磨。”   “结果呢,琢磨出来了吗?”高梧问。   “没,后来发现那道题超纲了,那个步骤包含的知识点是大学的知识点。”斐宁好笑道。   斐宁现在提起这件事来非常轻描淡写,但高梧知道那其中的艰辛。   高梧在高中的时候学习也是用了功的,虽然没试过像斐宁一样琢磨一道题琢磨三天,但在其他方面高梧自认在其他学科的认真程度绝对不输斐宁。   高梧连上下学在交通上都要看着历史书,写过的地理笔记厚厚三本,用A3纸做过的政治知识体系换了一叠又一叠,所以说高梧的努力对得起他的成绩。   一个人的成功有天时地利人和等条件,成绩的因素也由幸运和实力构成,但一个人的实力要是太差,再幸运也救不了。   “我能看看吗?”高梧看了看这些图,对于游戏他完全不了解,光看这些图,他也无法想象出斐宁花了多少时间在这些游戏上。   斐宁花在游戏上的时间恐怕只会比他想象的时间有多无少。   高梧在高中是全副心思都在学习,难以想象怎么将时间和游戏平衡。   他以前只觉得玩游戏很无聊,是消磨时光、浪费生命,但今天一看斐宁这庞大的相册,居然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感动。   读书就一定比学习高贵吗?   也不至于吧。   能对一样事物付出极大心力,哪怕这事在别人看起来是一文不值,这种追求都值得尊敬。   “当然可以啊。”斐宁把手机递给高梧,一边让他看,一边给高梧细细地讲解。   高考成绩是一个人的勋章,这些截图也是斐宁的勋章。   ——   作者有话说:   学习还是很重要的,斐宁是既努力学习又努力地玩。千万不可以看完了这里之后就沉迷游戏!   西瓜Jun的《无聊》,超好听!(不说好听的那些也好听,我跟你们讲啊,这些歌曲都是我精挑细选经过我单曲循环验证的)   《无聊》这首歌一开始我是觉得是喜欢这个标题,“无聊”;接着是喜欢它的歌词,高梧和母亲“怎个互不打扰,号码可以删掉”,这种纠结的心态挺符合他们的状态,双方虽有怨气但又被血亲连在一起,有恨,确实也有爱;还有就是对“无聊”的定义,什么才是无聊,是只会读书的书呆子无聊,还是只会玩游戏的死宅无聊?只要对生活充满希望,万事就有聊。最后放一句西瓜jun在这首歌自己的评论:“人最怕的不是沉默无聊,而是失去希望!” 第15章 静止   在晚上军训准备结束的时候,又是半个小时的站军姿。   经过了几天军训,斐宁觉得军训一半的时间都在站军姿。刚开始接触的时候,站军姿;教官要训话的时候,站军姿;要挨罚的时候,站军姿。军训开始的时候要站军姿,军训结束的时候也要站军姿,站到不知道今夕何夕,站到不知道时间的流逝。   今天天气倒是一直很好,从白天阳光万里到晚上天朗气清。   操场边缘绿草如茵,从地上到树上是深浅不同的绿色。   偶有一点点微风吹过,夜间的气温比起白天也略有降低。   操场上只有几盏大灯,漆黑的夜幕笼罩在这零碎的建筑群上,山峦也好,宿舍群也好,通通静止在这耀眼的光辉和深灰色的阴影里下。   遥遥地望见天空中有几颗闪烁的星。   时间像风一样,肆无忌惮地路过了这一群学生。   斐宁挺直腰杆,不能动,只能无尽地发呆。   今晚军训汇演历史系方阵得了第二名,还得了领导夸奖,但小白教官心情好像不太好。   不过,小白教官从第一天就说自己心情不太好,也没告诉学生们为什么心情不好。   教官们似乎都不太愿意给学生透露自己的信息,名字也不肯说,年纪也不提,想方设法地离学生远一点,生怕学生黏上了他们一样。   “我们都只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   这是小白教官经常说的一句话。   还挺文艺。   所以小白教官今晚是为什么心情不好呢?   是因为隔壁方阵的美人鱼教官抢了他手机还抛了几抛,还把他屏幕给我们看了一眼吗?   就抛了几抛,也就真的只是一眼,谁看得见呢……   好吧,斐宁看见了,而且斐宁大概还看清了: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生站在床边。   也可能睡因为历史系方阵得了第二名之后,休息时一直很吵,小白教官喊了好几次学生们都无动于衷。   也有可能他今天心情本来就不好,反正他后来也一直在队伍旁边训斥着。   唉,太烦了,斐宁最烦在生气时候絮絮叨叨的人,听着就很烦。   军训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为什么这几天都不下雨呢?   时间仍旧在流动,万事开头难,中间难,结束也难,只有在结束之后回首,才发现好像也就这样。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又仿佛只过了一瞬,晚上的站军姿终于结束了。   在这几天的站军姿时间里,斐宁连自己要选什么专业、去什么社团都想好了。   发呆到最后觉得特别的空虚。   果然人不能想得太多,想得太多就容易心累。   这几天散队后,423的人还是都窝在一起回宿舍。   训练了一天,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浸湿,湿了又晒干,干了又湿,反反复复,捂出一身味道。   夜间没有猛烈的太阳,一般也没有什么训练内容,是个人体晾干衣服的好时机。   “渴死了。”斐宁今晚特别渴,中间也就只有两次休息机会,他在第一次的时候就把水喝完了,后来硬生生渴了一个多小时。   “忍忍,就快到宿舍了。”符析文说。   “我们宿舍是不是缺了台饮水机?”斐宁说。   这几天斐宁一直都是买5公升的矿泉水喝的。过了两天他看到别人宿舍的饮水机才想起来这茬。   “是吗?”张敖年说。   军训期间,操场上放了好几个饮水机供学生教官喝水。像符析文和张敖年这种不经常喝水的人,光是靠着这个就可以足够支撑一天的饮水量了。   “饮水机很容易有细菌吧,而且难清洗。”符析文说,“宿舍位置也很小,饮水机买了要放在哪里呢?”   “那有人想去超市吗?”斐宁对身边的同伴说。   “不去。”符析文和张敖年都表示否认。   斐宁把目光投向高梧。   “我得去趟北门。”高梧表示。   “怎么突然要去北门?”斐宁走到高梧身边。   “我得去拿个快递。”高梧把手机上那条快递短信给斐宁看了一眼。   这快递显示今天就得拿走,不然明天就得要收滞留费。   啧,这快递店真会赚钱。   “我跟你一起去吧。”斐宁想起北门那边也有挺多便利店。   “斐宁,你不累吗?”张敖年暑假就没怎么锻炼过身体,昨天历史系方阵被教官罚了做二十分钟深蹲,今天张敖年大腿还酸痛着,连下楼梯都是一阵折磨。   “还行吧,我想出去玩玩。”斐宁平时野惯了,这才过了几天,还没觉得特别累。   而且斐宁喜欢那种因为运动带来的疼痛的感觉,尤其是因为健身而带来的肌肉酸痛感,能让人觉得是运动做到位了、做出效果了的结果。   “我不是跟你出去玩。”高梧事先声明。   高梧也没完全适应这几天的训练,没有心思要到外面撒野。   “我去给你打下手,帮你拿快递。”斐宁很快地接道。   “那我把短信发给你,你去帮我拿吧。”高梧说。   “那不行,你得和我一起去。”斐宁说。   423从路口分道扬镳,两人回宿舍,两人去北门拿快递。   “话说我们学校快递站不是在里面吗?”高梧问出了自己收到短信之后的疑惑。   “里面那个快递站只能收几个指定的公司的,其他得在外面拿,据说每个学期里面那几家都会换一换。”斐宁给高梧解释道。   夜间从操场到北门的人不多,大家都赶忙回宿舍洗澡睡觉,再不济,也是去学校里面的超市或者食堂补充能量,谁会想着那么晚还要到外面拿快递。   “为什么不直接把所有快递放到里面?”高梧望着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在猜它是不是启明星。   “放不下吧,学长和我说这个校内快递站每到购物节都会爆满,今年才刚建了几个快递柜。”斐宁在暑假的时候查了不少关于这个学校的资料,也通过和学姐学长的交流了解到了很多在网上看不出来的消息。   搜集信息也是一种能力,虽然搜集到的消息未必有用。   一路上伴随着高梧和斐宁的聊天的是草间蟋蟀的叫声,一声一声,无比清晰。   到了北门,没有了大片的草地树木,蟋蟀的叫声才被落在了后头。   斐宁在教学楼小卖部买了两瓶酸奶,两个人啜着到了外面。   还没到北门两人手上就空了。   门口这边的快递店有好几间,高梧还记得店名,带着斐宁径直向其中一间走去。   这几家店门口都堆了一堆的快递,有的散乱在地,有的放在箱子里,有的放在架子上。老板或者店员在门口唠着嗑,看守得也似乎很随意。   “你好,我来拿快递。”高梧向这家店坐在快递堆中间玩手机的大叔说道。   大叔看上去有一点年纪了,额上、眼侧也有了皱纹,身材也有点发胖,不太像是一个平日奔波的快递员。   斐宁站在他的身后,在快递堆外面都听到了大叔手机上传来的“要不起”——大叔在玩斗地主啊。   “手机尾号多少?”大叔操着一口塑料普通话从手机上抬头。   “1771。”高梧答,从地面那堆快递扫了一眼,也不知道自己的快递是哪个。   “1771啊!”大叔脸上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似乎是这个快递让大叔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对。”高梧疑惑着确认了自己的尾号。   “来来来,这边。小伙子该开学吧,买这么多东西寄到学校。”大叔乐呵乐呵地带着高梧走到店门口的角落。   高梧往后看了斐宁一眼,斐宁也跟着移动过去。   “1771有三个快递箱呢,一天都没人来拿,店里就把你的快递都放到角落了。”大叔看了一眼手机,又解释说。   “直接拿走吗?”高梧问。   “出示一下收货短信就行。”大叔手机上又传来一个女声的“飞机”,大叔低声骂了句脏话。斐宁有点想笑。   这个大叔让斐宁觉得特别亲切。   在还没拆迁之前,斐宁那个村子里有一个小公园,小公园后头有一颗大树,大树后侧的建筑“娱乐之家”,外面经常也聚集着一堆中年大叔在打牌。   斐宁父亲在那棵大树下面绑了一个沙包,斐宁从小就和他爸闲着没事就来打打。   大叔看过高梧的短信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专注于自己的斗地主争霸大业。   斐宁噙着笑容站在旁边,还在回味斗地主的乐趣。   三个快递箱,一大二小。高梧试着都提起来了一下,反而是最小的那个最重。   “斐宁,你帮我拿这个,可以吗?”高梧把那个最小的快递盒子递给高梧。最小的这个快递盒子也有一箱面条那么大,还不轻。   高梧内心完全不明白方沅都给他寄了什么,方沅是真一夜暴富了?   “没问题,剩下两个你拿得动吗?我再帮你拿一个吧。”斐宁接过盒子,比自己想象中要坠手一点。   “不用了,你那个是最重的。”高梧说,“谢谢。”   “客气啥。”斐宁不甚在意。   加上了几个快递箱之后,斐宁和高梧在回程的路上仍是随口闲聊着。   搬上四楼的时候,才觉得有点累了。不过目标就在眼前,谁都没有把疲惫表达出来。   手上抱着一个越拎越重的箱子,斐宁踢了踢宿舍门:“开门啊!你有本事抢男人,你有本事开门呐!”   高梧本打算放下快递箱来开门,弯腰到半路又震惊地看着斐宁:这孩子疯了吗?   “操。”里面传来了爆发出的一阵笑声。   这笑声有点立体循环声,高梧怀疑当中夹杂了别的宿舍的笑声。   高梧迅速地看了看四周。幸好没人开门。   “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斐宁还在继续。   “求您闭嘴。”高梧不抱希望地说道。   张敖年符析文笑够了才过来开门,开门之后高梧迅速闪进了宿舍里。张符又笑了半天。   高梧回到宿舍之后就把快递拆了。   这几个快递箱里面什么东西都有,最大的那箱装着一整提卫生纸、一包垃圾袋、洗衣粉、衣架、牙膏牙刷,还有卫生巾和梳子……   ???   高梧带着迷茫拆开了第二个快递箱:麦片、饼干、果干、辣椒酱?   第三个,就是斐宁拿的那个:沐浴露、洗发水、信封、套子???   方沅送的是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斐宁忍笑问。   另外两个人笑得已经说不了话了。   “生日礼物……”   ??? 第16章 雅俗共赏   423另外三个人都很惊讶,没有人知道高梧要生日这件事情,也没有人知道高梧是要今天生日还是要明天生日,还是高梧的生日其实已经过了,礼物才刚到。   这个问题好像也不太重要。   “生日快乐!”张敖年首先给高梧说了句生日祝福,啪啪啪地鼓了几下掌。   “生日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符析文也惊喜地说道。   “高梧你今天生日吗,怎么不早说?”还是斐宁先想起来问一句。   “是啊。”高梧点了点头。   高梧顿了一顿,才又说:“也没什么重要的。”   “生日快乐!”斐宁沉思了一下,很快又笑着说。   “谢谢。”得到别人的祝福,或真心诚意或敷衍,都是值得开心的。高梧也笑着道了谢。   在斐宁看来,生日还是挺重要的。   斐宁想起自己每次生日之前,要是父母哥哥姐姐不记得,他提醒也一定会想方设法提醒他们。   礼物多少无所谓,斐宁想吃蛋糕,想吃父母做的好吃的饭菜。   斐宁的生日还是需要一点仪式感的。   长大了一岁又长大了一岁,和朋友去疯玩一天,晚上再和家人过。   尤其是上了年纪的长辈,每年的生日都是一场宴会,大家都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又一年了。   斐宁家族人丁兴旺。他父亲有五个兄弟姐妹,斐宁是爸爸的儿子,是爷爷的孙子,是大伯的侄子。一年下来,从年初到年末,总有各种宴席,毕业的毕业,结婚的结婚,结完婚了又生孩子,又有满月酒或百日宴,大家伙知根知底,凑在一块就特别热闹。   这种热闹让他觉得愉快,偶尔又给他烦恼。关于所有包括表兄弟姐妹叔舅婶婆等所有亲戚的称呼,斐宁从小就得记清、分清,任何一个错误都可能招致不快,被当做宴席间茶余饭后的笑料。   高梧查看完第三个箱子里面的东西之后,扬手就把那盒套丢到了垃圾桶里。   冰感,丝薄。   方沅还真可以。   “浪费啊。”张敖年其实也是刚洗完澡,坐下来就开始打开电脑。   “你要吗,给你。我垃圾桶还挺干净的。”高梧顺势接着把快递箱里面的东西都挪出来,把垃圾清理干净。   “不了不了,但你可以留着嘛,说不定哪天就用上了。”张敖年嘿嘿地笑了两声。   “我能好奇地问一下,这些东西都是谁寄给你的吗?”符析文问。   符析文实在好奇,这些东西大多是日常用品,一开始他以为这些东西都是高梧自己买的,结果高梧拆箱的神情就透露出了他对这几个箱子一无所知。   他又想着说不定这些是高梧父母给他寄的,但是竟然有一盒避-孕-套。这就不太像父母的手笔了,父母们默契地对性讳莫如深,只以为孩子能无师自通。   “朋友送的。”高梧淡淡地解释道。   “这些真的是生日礼物吗?”得到答案的符析文还是对这些东西的存在觉得有些神奇。   “是啊,她闹着玩的。”高梧微微点了点头,把信放到了抽屉里。   高梧大概能明白方沅送这些东西的用意。   她是因为知道高梧父母都没有为高梧准备什么,怕高梧有所遗漏,干脆就送了这些,非常实用,今年用不了还能下年用。   乱七八糟的全然是她的一片心意。大大咧咧又显得有点温情。   终归还是感谢的。   斐宁想问是不是高梧之前所说的那个朋友,又觉得这样问起来实在太过八卦,于是闭了嘴。   宿舍里翻起的小小风波很快又平静,众人醒来又是新的一天。   昨晚半夜的时候下了一点雨,清早的校道还带着半干的水迹。   “今天是去拉练吗?”张敖年打了个呵欠。   他昨晚玩游戏到太晚,吃完早餐都仍觉得困意满满。   “对。”斐宁说。   高梧走在斐宁旁边,不可避免地看到斐宁的侧脸,发现斐宁看起来还是很精神。   高梧昨晚睡得不太好,凌晨时候翻了几次身都还看见斐宁那边隐隐有亮光,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才入眠。   但斐宁今天吃早饭的时候话好像不是很多,还经常看手机,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   “教官有说拉练是做什么吗?”符析文问。   “没说吧。”高梧盯着路面,每一步都踏在砖与砖连接的那条线上。   “我们在哪集合?”张敖年问。   这个问题也是神奇,往操场的路都走了一半了,才想起来要问这个问题。   “操场。”高梧说。   集合完毕之后,教官们给今天的站军姿时间打了个折。   “同学们好!”营长拿了个麦克风在台上说。   “教官好!”底下的声音整齐划一,还有回声在空中晃荡。   “早餐吃饱了吗!”   “吃饱了!”   这样的对话几乎每天都要持续一遍。军训训练的不只是标准的姿势步伐,还有响亮的应答。答案都是标准的,必须得响亮,不响亮就等着加训吧。   “十五分钟军姿,知道了吗!”   “知道!”   其实斐宁总怀疑教官会不会偷偷加时间。   养成一个习惯需要多少天,难说。   反正在这几天里面,这群学生怕是大多数已经习惯了站军姿,相比起其他静止动作,比如蹲姿、保持手脚悬空什么的,站军姿显得特别亲切。   十五分钟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快到就像只是吃了个早餐一样。   结束之后,拉练就开始了,学生被自己的教官领走了。   这时候,他们才明白,拉练就是校园闲逛。   这算是给学生们军训的悠闲时光吗?   偶尔教官还撺掇着学生大喊“学长早上好”“学姐早上好”。   彼时早上九点不到。   还有个学姐大声回了一句:“别吵,学姐还没起床!”   逗得大家都笑了。   拉练的路线是整个校园的最边缘道路。   高梧和斐宁身高相仿,并排着落在了队伍的后头。   下过雨的天气没有平时那么闷热,叶子上挂着的不知道是露水还是昨夜的雨水,不时滴落在行人的身上。   队伍中不少人也窃窃私语,教官也没说什么。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斐宁往高梧这边靠近了半步,故作高深地说。   “什么梦?”高梧看了一眼两人靠近的距离。   “我梦到了我是一个特别喜欢龙的人,房间里有很多龙的雕饰,连餐具衣服上都有龙的花纹。”斐宁低声说。   虽然教官对大家说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还是收敛一点比较好,教官的整人手段真是层出不穷。怕了怕了。   “叶公好龙?”高梧想起了这个典故。   “有点像,又有点不一样。”斐宁眨了眨眼。   太阳升得越来越高,阳光明媚。因为靠得近了,高梧发现斐宁的眼睫毛居然还挺长。   “有什么不一样?”高梧说。   “梦里我是真的喜欢龙啊”斐宁说。   “你怎么知道是真的喜欢?”高梧又接着问。   这种问题像是在重复对方的话,让人分不清是真心还是敷衍。但看样子斐宁并没有介意。   “真龙趴在我窗台上,我还摸了摸它的龙须,”斐宁煞有其事地说道,“感觉好神奇,梦里的触感超真实。”   “什么触感?”高梧有点出神。   这条路种了不少榕树,树上的须垂下来,让高梧一下子就联想到了斐宁说的龙须。   “又长又软,还特别有弹性。”斐宁仔细回忆了一下梦里的触感。   真的,有些梦做起来就像是真的发生过一样,而且梦里偶尔是上帝视角,偶尔还是不同身份的切换,特别有趣。   “听起来长得很可怕。”高梧笑了笑,说。   “不可怕,长的还挺好看的,简直秀色可餐。”斐宁几乎没有怎么思考就反驳道。他想起梦里的那条龙修长的身影、金色的鳞片,连面容都莫名清秀可爱。   “你的成语水平还真是‘登峰造极’,然后呢,你对它什么感觉?”高梧没法想象一条长得很好看的龙会是什么样子,还秀色可餐。   高梧已经想不起来自己多久没有做过梦了,又或者是是多久没有记得过自己做的梦。   “就是特别好奇,它和其他动物都不一样,特比巨大,让人感觉很难靠近,但又很温顺。”斐宁说。   “而且后来我们成了朋友,我还变成了一条龙,然后一起在天空盘旋。”斐宁接着描述自己的梦。   “厉害。”   据说梦是现实的延续,是潜意识的延伸,高梧在想斐宁平时是不是游戏玩多了。   “最后我还发现自己原来是凤凰,涅火重生的那种。我太强了!”斐宁语气里带着惊奇。   “看来是一个好梦啊。”高梧哑然失笑。   “我也觉得。”斐宁也笑了。   ——   作者有话说:   高梧:我的室友是不是在撩我?   斐宁:我只是想和你当好朋友!   高梧:滚,臭直男真烦人。   斐宁:(ノ‘Д)ノ   呐呐呐!这个梦和斐宁名字有关!   今天又是许嵩的歌,是《雅俗共赏》。说起来我最开始还想过用“雅俗共赏”来当文名呢~   (反正按长佩定时发布我总是会按错) 第17章 人生浪费指南   - 斐宁:你记得晚上把高梧拉走,至少过二十分钟再回来!   - 年少有为:得了,你今天都说两回了,我都准备好了!   - 斐宁:你理由想好了吗?   - 年少有为:爷办事,你放心.jpg   - 年少有为:同乡会得搬两箱啤酒,从北门搬到   - 斐宁:寿星你都敢使唤?   - 年少有为:对哦,那搬两箱轻的小彩带好了   斐宁低头敲着手机,给吃完晚饭同样在宿舍的张敖年发私聊消息。   发完之后又给符析文发私聊消息。   - 斐宁:晚上散队之后我就去拿蛋糕,你先回宿舍布置一下!   昨晚斐宁熬夜是因为和他的小粉丝们聊了很久,说明自己咕咕的原因,也分享了一下最近的见闻。   其实也和他那群狐朋狗友聊了很久。上学以来这十来天都没怎么联系过,这堆人都快以为斐宁失踪了。   这群人有一半都是村子里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这一半里面有一大半都不务正业,成半个社会人了,闲的出屁就天天变着法子拉斐宁出去玩,一玩一整天。   暑假完了之后斐宁和他们连着玩了几天,这群人疯起来斐宁扛都扛不住,后来整个暑假再也没试过和他们玩通宵。   有的人就是越熬夜越睡不着,斐宁就是。他昨晚熬到半夜突然灵光一闪,觉得还是得给高梧庆祝一下生日,凌晨一点多给张敖年、符析文发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斐宁没有建一个新的群聊,弄个新群聊像是要把高梧排除在外一样,即使只是为了要给高梧庆生,也不好。   也没发太多,把几句话合成一句话发,把消息控制在了一条,省得哪方手机调了震动把人弄得睡不踏实。   发出去消息的时候,斐宁没想到张敖年的手机竟然没调静音,“叮咚”两声在房间里特别响亮,吓得斐宁一下攥紧了手机。   回过神来后坐起来看了一下宿舍睡着的人,幸好也没吵醒舍友。   四个人饭后在宿舍玩手机,符析文收到消息之后回了一条“OK”,还回头去看了一眼高梧。   - 斐宁:别低(划掉)回头,王冠会掉.jpg   符析文低下头笑了半天。   “走吧,兄弟们,该出发了。”斐宁看了看时间,已经18:45分了,现在走过去操场刚刚好。   “行。”张敖年从把手机往兜里一揣,回来休息都不到半个小时,他连鞋子都没脱,立马就能出发。   符析文和高梧也差不多。   等到三个人都出了门,斐宁走在最后把灯和风扇关了。   今晚的军训也特别轻松,站了半小时军姿就开始各排唱军歌、休息、找人上台表演。   “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比铁还硬,比钢还强,向着法西斯里开火……”   “寒风飘飘落叶,军队是一朵绿花,亲爱的战友你不要想家,不要想妈妈……”   军训的舞台搭在了灯光没有那么亮的这一边。   有不少人自告奋勇在台上表演,有的人跳舞,跳拉丁舞、街舞的都有;有的人唱歌,唱军歌、情歌的都有。   教官们在前面走来走去,起哄聊天。学生们除了鼓掌之外,得保持安静,舞台也确实好看。   每当一个人表演完,就得鼓掌,鼓掌得有节奏:一二三,三二一,一二三四五六七。   斐宁坐在高梧后面,看着看着台上的人就开始出神,目光渐渐从台上移到眼前的人上。   前面照过来的光线给高梧的耳朵镀了一层小光圈,连耳朵尖上的绒毛都很清晰。   有气质、又有点可爱。   像小精灵。   军训了这么多天,高梧晒黑了,好像也变瘦了一点,但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都看不出来。   一个黑了又瘦了的小精灵。   这样的时光也挺好的,月明星稀,一大群同学。   高中的军训都很短,一般就是一周内,从早上在训练,到晚上也在训练。   也有唱军歌,但没有试过长时间悠闲地坐在一起听别人唱歌跳舞的时候。   高中的时间总是太过匆忙,高中的老师们总说“到了大学想干什么都行”。   与此同时,老师们的另一句口头禅是“我再占用你们课间时间一分钟”。   导致斐宁高中不相信大学有多好这类话。可也没有怀疑的理由,说的人多了,斐宁心里也开始隐隐对大学有憧憬,这些憧憬是他努力学习的动力之一。   斐宁喜欢这样悠闲的时光,喜欢前几天开着直播去探索已经旧了的村落,喜欢在网上和那群素不相识的粉丝瞎唠嗑,喜欢和家人朋友终日游手好闲地混在一起,喜欢费心思去给周边的人制造一点点惊喜,喜欢旅游,喜欢冒险,喜欢热闹也喜欢安静。   喜欢慢节奏的生活,喜欢被那些庸碌的成年人称之为“浪费人生”的事情。   想着想着,斐宁又开始想起高梧今晚看到他们给他准备了蛋糕会是怎么样的反应。   高梧会喜欢吃糊了一大堆奶油的蛋糕吗?但蛋糕没有一大堆奶油就不是蛋糕了。   高梧会觉得我们闲的没事,还是会觉得很感动?   有点期待啊,就像高中期待着大学一样期待。   - 年少有为:正在回来的路上,预计还有五分钟到达战场   - 斐宁:一切准备完毕!   说是要布置宿舍,其实什么都没布置,斐宁拿了蛋糕、也叫了外卖,炸鸡披萨和可乐。   宿舍里面没有可移动的桌子,斐宁和符析文就把食物放置在了两人的行李箱上。   绝境使人奋进,他俩把箱子竖起来,用一张纸皮铺在上面,这就成了桌子。   两个人把灯关了,整个房间只剩下蛋糕上的烛光和手机屏幕的光。符析文拿着手机盯着张傲年的消息,高梧把手机放在一旁,两个人在黑暗中等着高梧和张敖年回来。   宿舍里只剩下风扇呼啦呼啦摇头晃脑的声音,或许还有蚊子飞过的声音。   斐宁好久没体会过为别人准备惊喜的那种紧张感,在和符析文的静默和其他杂音之间还似乎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有点兴奋。   高梧拿钥匙开门。   “我们回来啦!”张敖年在门外兴奋地给门里的人通知。   符析文和斐宁连忙站了起来。   高梧还没起疑心,宿舍的门在此刻也很听话,一下子就开了。   高梧推开门走了进去。   “啪!”   是礼花绽开的声音,斐宁和符析文手上都拿了个小礼炮:“生日快乐!”   斐宁还是说“生日快乐”。   他从小过得是农历生日,父母说不能过了日子才过生日,但可以提前过生日。   他猜想自己和高梧同年,查了日历后又旁敲侧击知道了高梧昨天的生日是阳历生日,今天还是可以再庆祝一次生日。   一年能过两次生日,就很棒。   那边是是斐宁很久没试过给人惊喜的紧张感,这边高梧则是第一次体会这种突然热情砸在自己脑袋上紧张的惊喜感。   彩色小碎屑突击拥抱了高梧。   高梧没怎么听过小礼炮炸开的声音,刚才“砰”的一声,他第一感觉是什么东西爆炸了,瞬间担忧起人身安全问题。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乐,祝你生日快乐~”   斐宁和符析文两个人都唱起了生日歌,张敖年接着加了进来。   张敖年从背后推着高梧进来,二人让开了路,高梧接着看到了他们身后的蛋糕和炸鸡披萨。   斐宁还晃了晃小礼炮,看看还有没有剩余的没炸出来的小礼花。   高梧反应过来后,确实是感动,没想过这群新的室友会给他准备一个这样的惊喜。   蛋糕也做得很精致。上面还有一个小王子的人偶,歪坐在砌出来奶油长椅上。   ——   作者有话说:   《人生浪费指南》夏日入侵企画   斐宁喜欢的那些事情我也喜欢~ 第18章 过时   高梧按了闹钟之后,又躺回床上愣神,还是觉得有点撑。   不知道买蛋糕的人怎么想的,买了八寸的蛋糕,还要买十二寸的披萨,还买了炸鸡。   怪买食物的人,也怪炸鸡、披萨和蛋糕实在太好吃了,结果全宿舍人都吃撑了。   斐宁昨天和高梧说:“你这几天是不是轻了?”   宿舍也没有体重秤,高梧也无从得知自己体重的变化,只是经过昨晚以后,高梧觉得自己要是真的因为军训减轻了一点重量,昨天也都吃回去了。   真实是一种“金钱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伴你”的现实体现。   宿舍里面唯一的风扇依旧坚强地运作着,窗帘半拉着,这几天都有点下雨。   高梧在床上愣了一会儿,翻了两次身,还是睡不着,只好下床去洗漱,从书柜里抽出了一本《中国手语》走到阳台上。   阳台上洗衣机放在洗手台的旁边,高梧刚好这几天探索到了能把书卡在洗衣机的盖子上的方法。   他看这书也是随便看着,当时好玩就买了,买了快一年了,一直是有一阵没一阵地看着。   现在重新拿起来也是随手翻开一页,也没有什么次序可言。   毕竟光是上册就有564页,看也看不完,看完学了又忘了。   现在高梧也就只记得握拳,大拇指轻点几下,这个姿势是表示感谢。其余的真的忘得一干二净了。   高梧左手拿着牙刷,边看边模仿着。学几个姿势又看看窗外的风景。   “不要再给我打电话啦,没有什么为啥子,过两天我就开始上课啦……”   忽然有打电话的声音传来,高梧分辨了一下,也没瞧出来是从哪传来的。   也才早上七点多一点,这声音有点扰民啊。   高梧的注意力被转移了,换成用手撑在栏杆上,栏杆上还有些小雨滴,高梧没有介意。   但没过一会,高梧又起了身,把脚搭在上面,缓解连日久站的肌肉酸痛感。   听着听着还觉得有点可乐,像在看八点合家欢剧场,还是狗血版的。   “你说我要干啥子,你自己想自己做了啥子,分手也是你提的,我个瓜娃子配不起你……”   方言版的绕口令。   高梧乐得赶紧刷牙,省得把漱口水也吞了下去。   差不多半个小时,423的人也逐渐醒过来,一个接一个洗漱后一起去吃早餐,再一起出发去操场。   天空一直是阴着,说不清是想下雨还是想放晴,云层很厚,看久了说不定看出来是在对学生说“我就在逗你玩”。   “今天天气不太好啊。”张敖年看了看天空,一脚把路边的小碎石子踢开。   “估计今天也要下雨。”斐宁预测。   “快下吧,下雨就不用军训了。”符析文走在后头说。   “今天都军训总结大会了,下雨也不会让我们走的吧?”斐宁伸了个懒腰。   “都努力了十几天了,不能功亏一篑啊。”符析文说。   日子一晃就十几天过去了。   高梧无聊地看着草地上不知道在啄食着什么虫子的小鸟,他想要下雨,最后一天都想要通过下雨来逃过军训。   “晒了十几天,老子皮肤都要晒黑了。”张敖年忍不住吐槽这军训的天气真是过分灿烂。   “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晒黑,你本来就不白,”符析文看了一眼张敖年的皮肤,也就比自己白一点,“高梧都没说话呢。”   “我偏不啊,我就想白。”张敖年不同意。   “就是!”斐宁附和。   “这是偏见!”张敖年狠狠搓了一下自己的皮肤,黑里透红,“男子汉大丈夫也想要皮肤白白的不行吗?”   “对!这是偏见!白不好吗?!”斐宁又说。   “黑不溜秋一点都不好,一白遮三丑,颜值提三分,高梧,你说对不?”张敖年继续寻找支持者。   “对对对,你们说的都对。”高梧有时候觉得斐宁和张敖年凑在一起,智商能直逼幼儿园小学生。   有一种很新鲜的感觉,那个对话特别好玩。   “既然怕晒黑,你干嘛不涂防晒?”符析文全当张敖年在放屁,这人说话半真半假的。   “我觉得要不就得黑得彻底,要不就得白的彻底,黄不拉叽透着黑,不行。”张敖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着。   “这边建议您到非洲走一圈哦亲。”符析文继续怼他。   “没钱买机票啊亲亲,你要不要赞助一下?”张敖年说。   “我能把你卖到非洲食人族去。”符析文说。   可一直到了军训报告大会开始都没有下雨。   舞台早已布置完毕,横条拉好了、音响也弄好了,台上的领导都坐好了。   就是天空灰蒙蒙的,让人提不起精气神。   “迎面走来的是第一方阵,第一方阵是大气科学的学生。他们的步伐整齐划一,他们的神情庄重严肃……”   接下来是第二方阵,每一个方阵的介绍都千篇一律,甚至每一次军训结束都是相类似的话,听着就让人出神。   历史系是第八方阵,看样子还要等上个一个小时才能轮到他们。   高梧偷偷活动了一下脚踝,总觉得有点痒。   第二方阵走来的时候,天色没有变晴朗,反而开始下起了毛毛细雨。   终于下雨了。   可毛毛细雨没用啊。   最开始的时候只要是下雨就能让学生回去休息了。   下过几次雨之后,教官们先不买账了,小雨任小雨,说得磨练学生们的心智。   天公也是不作美,一直也就下雨,从来不放开了泼水,一点让学生偷懒的机会都不给。   现在都没几个人敢往身上揣手机了。   昨晚高梧临睡前看到了母亲的消息。   妈妈昨天太忙了,一下子都没记得是你生日。   生日快乐,你已经十九岁了,一个人在外要诸事小心,要懂事听话,有什么事情记得要和妈妈说。   我和你爸前几天把房子卖了,那些钱我买了基金,和你以前的零花钱都存在了一个银行账户上,是给你以后用的。   你到新的环境很多事情都要花钱,钱够花吗?   妈妈给你转了两千块,要省着点花,我们家不比别人家。   最近公司也不景气,唉,不说这个了。   你在外面要好好的。   高梧对于父母的关系觉得惆怅。   有点惆怅。   孩子和父母的关系很多时候都很纠结。   距离是一个很微妙的东西。   父母和孩子原来是最彼此亲近的人,应该互相依赖,互相信任。   但距离太近,又有了许多的摩擦。   两代人对许多事情的看法不一样、孩子不想遵守父母无理的要求、父母拿着鸡毛蒜皮的事情来进行情感勒索,像互相取暖的刺猬,偶尔也会扎到对方。   距离太远,让所有的摩擦得到一个缓冲期,让争吵的火花渐渐熄灭,双方又会变得疏远。最亲的人变得陌路,也算的是一个悲剧。   想不通,想不通该如何和父母相处才算合适。   雨渐渐变大了,一颗颗雨滴砸下来,砸到衣服上,渗到皮肤上。   还是没有人说要停下这场大会。   这个临时搭建的台子也是露天的,台上台下一直有难同当。   台上的人们集体失了声,操场上只剩下第二方阵的呐喊和噼里啪啦的雨声。   这么大的雨也还是不打算停下啊?   也是哦,第二个方阵都还没表演完,后面还十来个方阵,现在停下岂不是之前所有的训练都没有能拿出汇报的结果。   想着想着更怕今天停了,哪天还得再找时间来重新开一遍军训动员大会。   这雨怎么前几天不下,现在一直下个不停。   高梧拧着眉继续坚持,衣服全都湿透了,连鞋子都装满了水。这种军训的鞋子还不透气,湿透了就像穿了船一样。   更让人惆怅了。   “同学们,雨太大了,军训动员大会先暂停,大家快回宿舍!”领导们终于发话。   嗯?!   高梧愣了一下,接着就看见操场上的学生开始狂奔。   “注意脚下湿滑,千万别摔倒了!”台上老师拿着麦克风关切地说着。   “快跑快跑。”斐宁带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然后高梧就发现自己的手被抓住了,拉着向操场外面跑去。   一场大雨落得很酣畅淋漓,学生们有的人跑着在骂,有的人跑着在笑,领导的声音还在后面传来,教官站在门口维持秩序。   “我们的军训结束咯!”斐宁带着高梧在人群里面穿梭,笑得特别愉悦,仿佛这场雨打开了他的笑点开关一样。   高梧落在斐宁后一点,刚被握住手腕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要甩开,后来不知为何一直也没挣扎,心里那点惆怅被大雨冲走了,不自觉也勾了嘴角。   ——   作者有话说:   牵上了牵上了!他们的感情是有进度的吧!?雨中奔跑超痛快!   终于能有适合文内容的新裤子的歌了!噔噔噔噔,新裤子的《过时》!   (发现这一章还是卡文啊!自己的日更自己扛,小可爱们看到有什么问题或者意见尽管告诉我哦~) 第19章 钱是万能的   C大宿舍热水靠的是太阳能,白天是没有热水供应的。   一场大雨过后,连水都变凉了一些。   阳台上的洗衣机轰轰轰地转着,洗衣机里的那些军训服怕也是没有机会再穿了。   符析文洗不得冷水,就直接换了身衣服就在和家里人视频。   张敖年随便冲了一下身子,打游戏打到现在。   高梧看了一会书之后打开了电脑。   斐宁?不知道到哪去了。   “爸,妈,今天是选方向的最后一天了,我之前报了世界史,现在还可以改,爸妈你们觉得可以不。”符析文和他爸妈在视频通话。   “对啊,现在总是讲全球化嘛,我就想着选世界史,比较具有国际化眼光。”   符析文一直在和他家里人沟通自己专业分流的事情,说话也没有避着宿舍其他人。   此时高梧有一个小小的疑问,符析文每天夜晚军训结束后都和他家里人聊个一个两个小时的视频通话,这种专业分流问题怎么还拖到了最后一天才和家里人商量,不应该早就已经解决得透透彻彻的吗?   如果不聊这些,他们聊天到底在说什么?还能说那么久。无法理解。   回忆中高梧就没试过能和父母的通话时长超过半个小时,更别提天天来个视频通话,想想那个画面都觉得尴尬。   在使用智能手机以来,高梧就没有尝试过视频聊天这个功能。   有时候,高梧听到后面安静了好久,他都以为符析文已经结束了通话开始干别的事,结果符析文又突然和视频里的人聊起来了。   聊天也是可以断断续续的,真神奇。   “我也想选世界史,听说要求低一点,作业也少一点。”张敖年双手撑在桌面上手速飞快地操纵着人物。   - 仔啊,说话的是上次吃饭坐你旁边的那个舍友吗?他也想选世界史啊?那你也选吧,有个伴也挺好的。   - 爸妈不懂这些,你可以多问一下同学们的意见啊   视频那头符析文爸妈的语调都很温柔,只通过耳机线传到了符析文的耳中,没有传到423其他人那里。   “是吗?你选了世界史?”符析文眨了眨眼,看向张敖年。   张敖年忙于游戏,没法转头过来和舍友来个深情对视:“是啊,我前两天就跟我爸妈商量过了,我都已经确认了,世界史方向多么因特耐搜娄,多么发顺。你还没交表吗?”   张敖年说的“确认”是指在专业分流表上的“确认”。   专业分流表在没按确认之前还可以随意改,选了确认之后就不能再改了。   “现在准备交了。”符析文笑了笑,直接忽视了张敖年两个奇怪的发音,转回头去继续和视频里的家人聊天。   “况且我还想之后出去留学,学个世界史比中国史也好一点吧。”张敖年又补充道。   就蒜挤进去也是橘外人。   高梧没有参与他俩的对话。他不需要也没法和父母商量,选了中国史,从一开始就打算选这个。   高梧一向对中国史比较感兴趣,也早就想好了要选中国史,但网上系统开放专业分流选择后,高梧还是拖到了最后一天才按确认。   总得给自己一个再三思考的机会。   斐宁前几天就透露过自己选了中国史,他说是学着玩的。   “反正现在形势那么艰难,也不指着这个就业,看着中国史有意思就选了。”   也不需要和爸妈商量。他父母对他是散养式教育,报什么学校选什么专业都全由斐宁自己说了算,更别说选什么方向了。   风扇已经关了。符析文怕冷,张敖年更怕冷。   经过几天的相处不难发现,张敖年作为宿舍唯一的北方人,竟然是全宿舍最怕冷的。   而斐宁最怕热,根据民主原则和他的好脾气,也一直随着他们说关空调就关空调,说关风扇就关风扇了。   高梧对于宿舍气温问题仍旧是“都行可以无所谓”。   这不是代表着高梧是个随便先生,他是对自己的要求高。   四季更替和气候变化自有其道理,该感受严冬就感受严冬,到了酷暑也不应该光生活在空调房,偶尔受受苦也是一种好的体验。   所以高梧夏天一直洗冷水澡,洗到天气实在冷到无法忍受了,他才开始用热水。   高梧挂着小群的聊天对话框,在学校官网上找着勤工俭学的资料,还挺多选择的,但操作不太好弄,高梧到现在都没明白申请流程从哪开始、从哪才算成功。   对话框亮了有一段时间高梧都没心思管,他弄了好久才弄明白怎么申报岗位。   弄懂之后其实还挺简单的,就填点基本信息然后发送申请就OK了。   申请可以发好几份,只是通过之后,申请人最终只能择其一,否则就算违规了。   高梧对比了几个选项之后投了个图书馆的岗位,又投了中文系和历史系的学工办助理。   时薪都是一样的,看起来还不错,可是月薪有上限,每人薪资最高1000,而且高梧估计给每个学生安排的工作时间可能不会达到这个最高值。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走一步算一步吧,开学事太多,过两天再看看还有什么校外工作好了。   弄完了之后高梧才去看对话框。   - 少女一夜暴富:@高大人 @CHARM 快来陪我聊天   - 少女一夜暴富:我好无聊啊,啊啊啊啊啊我在我妈的店里玩手机,一早上才卖了一件衣服   - 少女一夜暴富:我今早买了张彩票,你说我能中个五百万还是一千万   - 少女一夜暴富:[图片]垃圾,没中   - 少女一夜暴富:[大哭.jpg]什么时候才能一夜暴富啊   - 高大人:你快点暴富吧,暴富之后请包养我。   “嗨!各位亲爱的室友,我回来啦。”斐宁终于从不知道哪里又回到了宿舍。   斐宁出门穿了一双休闲鞋,站在门口脚跟并起来一摩擦,鞋子就脱下来了。   腿长,穿着拖鞋几步就走回到了自己座位上,放下了好几袋东西。   “呦,宁哥回来了啊。”张敖年一把游戏刚好结束,看斐宁回来也凑过去看热闹。   “我在外面买了绿豆饼,所有口味都买了两个,正好24个,我们一人六个。‘朱元璋赐名的美食’哦。”斐宁解开袋子,想起商家的广告还觉得有点好笑。   “朱元璋那个食物不是叫什么猪脚姜吗?”张敖年说。   “他也不能只吃猪脚姜吧。”斐宁笑着说,“店里面还有个特别大的牌子,讲述了朱元璋当和尚的时候是如何化缘化到了这个饼,又如何寻找这个饼的故事。皇帝都留恋的味道”   斐宁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   “朱元璋留恋的美食?你还真信呐?”张敖年从盒子里先拿了一个。   “随便信信。”斐宁捧着盒绿豆饼到高梧桌前。   高梧把对话框关掉,说了句“谢谢”后从盒子里挑了个颜色正常的,“试试?这家店很有名的。”   里面有的绿豆饼颜色是透着黑的……   “哪个味道好吃?”符析文也走了过来。   “不知道,我也看不出来,反正有肉松味的、螺旋藻味的,咸的;红豆、绿豆,都是甜的。还有咸蛋黄味……嘶,我也不太记得了,反正吃到就差不多知道了吧。”斐宁之前就听说过这个品牌,在这店里买东西还是第一次。   他把店里十二个口味都买了一遍,从饼上来看稍微有点颜色的区别,但确实也没办法分出来哪个是哪个口味,商家也没给每个小饼饼贴上标签。   “好吧,谢谢。”符析文拿了一个,又回到了视频前面,“爸妈,看,这是绿豆饼,室友买回来给我们吃的,传说是朱元璋喜欢的美食哦!”   “商家心里也没点数,这到底是不是朱元璋喜欢的,信口胡乱扯。”张敖年啃了一口,神色有点古怪,看起来味道应该挺奇妙的。   但肯定不至于难吃,张敖年啃了一口又一口,两下就把这个饼吃完了。他拿的是咸螺旋藻味。   “没数就去种树呗。”斐宁把另一个盒子也打开了,还是绿豆饼。   宿舍一侧两个床位是连着的,铁梯子在中间,距离柜子有个五十公分左右的空隙,正好还能放点什么东西。   斐宁把昨天的行李箱拉到两人的位置中间,把绿豆饼放了上去,自己也取了一个来吃。   唔!真的很酥软。   绿豆味的,经典!好吃!   “商家的嘴,骗人的鬼,谁信谁脑袋进水。耶,三押。”张敖年又过来取了一块。   “僵尸过来打开你的脑子,摇摇头,走了。”斐宁坐在自己座位上,一伸手就能拿到一块新的小绿豆饼,有滋有味地享受着“皇帝般的待遇”。   尤其是现在还没吃饭,饿得慌,小绿豆饼都能变成美味佳肴。   “今年过年不收礼,收礼只收脑白金。”张敖年靠在对面梯子上吃饼饼,饼渣掉了不少。   “喝完能让阿基米德称金子。”   高梧拿到的是咸蛋黄味的,微微有点咸味,味道不算太浓,还挺香。   饼外面那层酥皮也很脆,酥皮上面还撒了一点黑白芝麻。吃饼的时候芝麻的香味和咸蛋黄的香味相得益彰。   高梧听到斐宁那句话之后就笑了。   “阿基米德是什么鬼?”张敖年一脸懵。   “奖励你听懂了。”斐宁挑眉,从盒子里把另外一块绿豆味的给了高梧。   “浮力定律。”高梧摊开掌心,斐宁把饼放了上去。   “就那个物理课本上的故事吗?”绿豆饼很受欢迎,符析文也来再次光顾了。   “对。”   “高梧怎么老是能get到斐宁的梗。”张敖年发现高梧老是能跟上斐宁跳跃的思维。   “我们都一样无聊呗。”斐宁说。   ——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刺猬乐队的《钱是万能的》,绝对不浪费任何一首歌!哈!   拆迁拆迁轰隆轰隆。   为了高梧和斐宁好好相处天天向上,我决定让他俩同一个班,符析文和张敖年不能当电灯泡!   PS:1.因特耐搜娄=International=国际化的;发顺=fashion=时尚;中文谐音我瞎编的。   2.“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司马迁 第20章 夏天的风   我无聊?   我无聊吗?   高梧手上托着斐宁给的绿豆饼,口里还在吃着自己原来那块咸蛋黄味的,听到斐宁的话之后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   这个话题很快就翻篇了。   张敖年都已经吃完七个饼开始打游戏了,斐宁都已经开始玩手机了,高梧还在想这个问题。   高梧的爱好不多,看书是其中一个,或许也是唯一一个。   高考前他们也不需要高梧有多少爱好。   这样看起来,高梧确实很无聊。   但斐宁看起来不同,斐宁这个人任谁一看,都是好动活泼的性子,游戏、旅游、健身、美食,朋友也很多。这样的人也会无聊吗?   不懂就问。   “你平时会觉得无聊吗?”高梧转过身来问斐宁。   “当然会啊,学习的时候就很无聊,打游戏打久了也无聊,天气不好的时候也觉得很无聊,呆在室内就会觉得干什么都没劲。”斐宁似是没有猜到高梧会突然问他问题,愣了一会才笑着回答说。   “可你的成绩很好。”高梧说。   高梧知道斐宁和他都和C大的大多数学生不同,他们同样都不是出自于名校而考进了C大。   高梧自己高中付出了多大的努力高梧现在还记忆犹新,他一向信奉“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也信奉天才的存在。他忽然有些好奇,斐宁是哪一种。   斐宁先是低声笑了。   被人夸奖总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其实我高中的时候也不算是尖子生,我的成绩一直就是排班里前十名那样,也很少拿第一名第二名,到了高考反而是班里第二名,其他成绩很好的反而考砸了,挺可惜的。”斐宁没有操作手机,手机便自动熄了屏。   “超常发挥?”高梧又问。   运气也是成功的一个重要因素啊。   “也,”斐宁没有立刻接着说下去,似乎是在思考,“不算吧。我高考就是正常发挥,是他们失常。估计也是心态问题,我高考时候心态超好。”   “成竹在胸的那种好心态吗?”高梧抽了张纸巾,把饼放在桌面上。   “不是,”斐宁勾起嘴角笑,“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高考之前还想过说考不上大学怎么办。填那个模拟高考志愿表的时候,我都是抱着‘我可能就要去这所学校了’的心态去填二本的选项的,我还查了很多二本学校的资料呢。”   “不至于吧。”高梧讶然,能考得上C大的人竟然说自己在高考前连去哪所二本都认真思考了一遍。   “没想到你是这么谨慎行事的人。”高梧笑了笑,感觉鞋子有点松,脚往拖鞋里又穿紧了些。   高梧脚上那双蓝色拖鞋是和斐宁给的,他刚入宿舍头天晚上就发现自己忘了买拖鞋,自己也没带,斐宁发现之后不由分说地把自己多买的一双拖鞋给了高梧。   斐宁说是本来就算买多了,同一款式红蓝两对,现在还正好能让另一双拖鞋发挥应有的使命。话是这样说,高梧也明白如果不是给他,斐宁还能留着备用。   盛情难却,高梧只好答应对方的好意,但坚持把钱转回给他。   “没有啊,我那时候是真以为自己可能要上二本的。”斐宁本质上是个喜欢聊天的人,尤其是自己在外面游荡完之后就特别有倾诉欲。   而且平时和他那群朋友也不好聊这些,狐朋狗友不屑于聊学习,和班上同学聊高考成绩又有些顾忌,毕竟自己考得好别人考得相对没那么好,聊起来没劲。   跟粉丝就更不可能聊这些,怎么聊?看着一挺勤奋的博主最后说自己考上了985211,招人恨。斐宁才不想无故惹是非。   “难道你的故事是那种差生逆袭的故事?”高梧想到了以前班主任在班会课上总给他们说的励志人生故事。   “我成绩一直挺好的。”斐宁挑了挑眉,“但是我不是那种特别自律的学生,所以我才有那么多游戏截图。而且我不止玩游戏,我还喜欢看游戏直播,每个周末说着要复习最后都瞎玩去了,好多次作业都是拖到最后才狂补。但我的成绩就是一直在中上水平,在学校老师也不知道我在家那么浪,在家里我爸妈也不管我的学习,不过分就行。”   “那还挺好的。”高梧说。   高梧以前的时候总羡慕斐宁父母给的那样的家庭氛围,现在不会羡慕了,因为知道很多事情羡慕都是没有用的。羡慕和后悔一样,除了增加负能量之外都无用。   “我妈还说看着你的样子就像是爱学习的,让我多跟你学习,说她做梦都想要一个你这样的儿子。”斐宁又从盒子里拿了一块绿豆饼。   符析文吃了两三块就说吃不下了,盒子里还剩了挺多绿豆饼。   高梧笑着垂下眼,没半晌又看着斐宁,问:“为什么?”   因为你这样的一看就很乖啊。斐宁心道。   但他觉得夸一个男生乖逻辑上没什么问题,但很多时候被夸的男生听起来都不会觉得这是什么好的赞赏,所以他说:“因为你这样的一看就是好学生啊。”   “我觉得你看着也像好学生。”高梧笑了笑。   斐宁闻言笑得很开心,像是因为这句话想起了什么事情。   快乐是能传染的,在斐宁身边的人估计都能很愉悦。   雨早就停了,学院群里也一直没有说要再召开报告大会的消息,落地玻璃门外阳光明媚。   423没有关门,过堂风吹着还有几分惬意。   理想的下午就是慢节奏的生活,又不至于慢到无事可做。   “我跟你说件事。”斐宁笑了一会才停下。   “嗯?”   “楼下架空层有几只猫,你看见过没?”斐宁微微坐直了身子。   “见过几次。”高梧偶尔几次走过楼下架空层,见过有几只野猫,还见过它们的小窝,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纸皮箱里面还有小被子。   “你见过那只长毛橘猫吗,还有那只黑白的小猫咪?”斐宁问。   “这倒没见过。”高梧本身对宠物也无感,没有太关注楼下那些小猫咪。   “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在架空层中间有一个小纸箱是放在一辆自行车后座上的。早上七点二十分左右吧,总有两只小猫在那个纸箱里面,”斐宁坐直了大概又觉得不舒服,双手放下来撑在膝上,“就是那只长毛橘猫和那只小黑猫。”   早上七点二十,架空层,高梧推测斐宁是去兰皋园吃早餐的过程中遇到那两只小猫的。   从文素楼到信芳园不需要路过架空层,到落英园又太远,最合理的目的地自然是兰皋园。   而且兰皋园的早餐据说是三个饭堂里最好吃的。   高梧吃相很斯文,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绿豆饼,吃完了一口才会说话。   “只有一只长毛橘猫和一只黑猫吗?”高梧问。   “对,我也就在文素楼这边楼下看见过五六只小猫吧,一只胖橘,你应该也见过,老在草地上晒太阳的;一只白猫,瘦的很,我老是怀疑胖橘把这只小白猫的粮食抢了;有一只瘸腿的三花猫,可可怜怜;长毛橘猫眼睛是浅绿色的,看着特别高贵。至于那只小黑猫,应该是奶牛猫吧,肚皮是白的,背上是黑的,我也不太确定是不是这个品种名。”斐宁说起小猫来还挺有兴致,“那只长毛橘猫和小黑猫是我这几天早上才遇到的。”   高梧眨了眨眼,示意自己一直在听着。   “那只长毛橘猫和小黑猫每次就蹲在那个箱子里,一看见我就跑。”斐宁笑说,“今天早上我路过的时候,那两只猫也是一见到我就跑,我停了下来。长橘一下子跑没影了,小黑在地上看着我,我不动它也不动,它在瞪我。”   说着说着斐宁直接笑出声了:“它还瞪我呢。”   “看见你把小伙伴吓走了,所以瞪你吧。”高梧也笑。   “对!”斐宁一拍大腿,说,“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是这样想的。”   “我还没见过猫瞪人是什么样子的。”高梧说。   “没见过吧。”斐宁有些小得意,拍了拍手上不知道存不存在的饼渣,从桌面拿起手机又开始一顿操作。   高梧现在觉得斐宁的手机简直是个藏宝箱,游戏的截图也有,风景照也有,小猫小狗的图片也有。   他和斐宁聊天的时候,斐宁动不动就能给掏出手机指着一张照片,说:“你看,就是这样的。”   “你看,就这两只小猫,可爱吧?”斐宁没有离开座位,点开了图片之后,身体前倾把手机递给了高梧。   照片上就是宿舍楼下的架空层,摆着稀稀疏疏的自行车,其中一辆自行车上面的确有一个小纸箱卡在后座上。   高梧也走过好几次架空层,都没有发现过这个纸箱……   两只小猫挤在一个箱子里,长毛橘猫,橘色的应该就是长毛橘猫吧,左边这只毛也确实比右边长。   这张照片抓拍的时刻刚好是左边那只猫一跃而起的那个瞬间,长毛橘猫都使出了佛山无影脚了,右边那只小黑猫被挡了半脸,但小黑猫看起来还挺淡定,没有做出要逃跑的姿态,反倒像个看热闹的猫。   “看见了吗?你往右滑,就能看到那个小黑猫瞪人的照片,我今早才拍的!”斐宁有点激动地说着,“再往右滑能看见长橘高清无码正脸照。”   “看见了。”高梧往右滑了一下,看到了小黑猫瞪人的照片。   “明天百团大战你要不要去,我打算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有趣的社团,”斐宁说,“我们一起去吧?”   ——   作者有话说:   呵!今天为宁点播的是温岚的《夏天的风》~   生活中的夏天快要来了,文里的夏天快要结束了。   PS:同款拖鞋呦,情侣拖鞋呦,这是糖啊! 第21章 你要跳舞吗   专业分流结果出来了。   斐宁和高梧都在国史一班,符析文在世史一班,张敖年在世史二班。   军训的新生的开学时间只比各位学姐学长早一个星期。   正式开始上课前的最后一天,各大社团趁这天开展百团大战活动,众多社团聚在一起,招揽新生。   符析文和张敖年约了别的同学一伙下午出门。   于是,斐宁为了拐高梧一起来百团大战凑热闹,特意调了个闹钟早起,从早就开始缠着高梧,看见高梧去吃早餐就说要请高梧吃早餐,吃完早餐也不提要干什么,只是旁敲侧击地问高梧今天有什么打算。   回了宿舍之后又隔着一段时间看高梧两眼。   “出门去体育馆?”被一道“虎视眈眈”的眼光看着,久了高梧也不自在。   “好啊!”斐宁本来就用余光偷偷打量着高梧,耳朵都快长高梧书上去了,现在一听见高梧说去体育馆,立马拔了充电线,眼睛都亮了起来。   高梧现在手上看的是一本讲康德哲学的。   在自在之物世界中,上帝、自由、灵魂等为超自然的东西,属信仰范围,它们的存在是为了适应道德的需要。由于两个世界之间存在明显的鸿沟,康德试图通过审美判断与自然界的目的论判断以达到沟通,提出审美的主观性与没有目的的目的性与自然界的内在目的性与外在目的性,最后以有文化有道德的人为其体系的终结。   每个字高梧都认识,组合起来高梧就不认识了,这些形而上的东西看得他云里雾里的。   高梧从这片快要把自己溺死的高深哲学海洋里回归,突然撞见了一个非常简单直白的期待。   感受还挺奇妙的。   行吧,算是开始正式学习生活前的最后一次闲逛好了。   要不怎么说斐宁是蓄谋已久呢,俩人吃完早餐都快两个小时了,斐宁连早上出门的鞋子都没脱,一副下一秒就能出门的样子。   自从高梧说了要出门后,斐宁就眼巴巴地坐在椅子上等高梧收拾东西。   “是在哪个体育馆?”高梧合上书,把桌面上的钥匙揣进口袋。   “南体育馆,就我们开动员大会的那个体育馆。”斐宁积极作答。   “你要带什么东西出门吗?”高梧站了起来。   “不用。”斐宁也站起来,“走吧?”   高梧点了点头。   往体育馆的路也不长,一路上看见有不少也去凑热闹的学生,三两成群,说说笑笑。   南体育馆完全变了样,上一次他们来还是堆满了椅子的样子,现在则被一个个帐篷组成的直线分成了好几个区域。   像商品展览会现场,还是特别多商家报名的那种,摊子都快摆到大门口了。   “挺热闹。”斐宁看了一眼人群。   高梧微微点了头。   热闹,但不喧闹,给人的感觉这个百团大战还搞得挺有声有色的。   “我们从这边开始逛吧。”斐宁指了指离门口最近的这边的一栏帐篷。   “行,逛完还有什么安排吗?”高梧问。   “去吃落英园!”斐宁一早就规划好了。   落英园这边离文素楼最远,平时没事都懒得过来走一趟。   “好。”高梧跟着斐宁开始往摊位上走。   “来都来了,落英园二楼的麻辣烫我还没吃过呢。”斐宁说。   “兰皋园也有麻辣烫吧?”高梧记得上次在兰皋园吃饭的时候还看见麻辣烫的队伍排得特别长。   “不一样吧,我之前有看见说汤底不同。”斐宁说,“不过兰皋园的麻辣烫的素材种类还挺多的,还有鲜鱼片,这个太快乐了,奶白的汤底也很香。”   “嗨,学弟早上好啊。”第一个摊位外负责招徕客人的学姐热情地和高梧斐宁打着招呼,正想把他俩领到自己摊位上。   他俩也如她所愿,从善如流地跟着她向前走。   “学姐早上好。”斐宁回应了学姐的招呼,然后抬头看了看摊位名称,“这是青协吗?”   “对啊,我们是青年志愿者协会的,关注校内校外公益事业,校园里的流浪猫也是我们关注的对象哦。而且,要是加入青协,绝对不会担心没地方凑公益时长。”学姐边走边抓紧时间介绍道。   “公益时长?”高梧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   “对呀,”学姐笑着解释,“C大要求学生每个学年要有50个小时的公益时长,有好多学生都是到了下半学期才疯狂想办法,去找能申报公益时的项目。要是加入青协的话,就完全没有这个顾虑。”   学姐把他俩领到摊位上,摊位上的几个学长学姐正和其他学弟学妹聊着,但看见高梧斐宁过来,也抽空和他们说了“早上好”。   “学姐学长看起来都好友好啊。”斐宁原来就知道C大要求公益时长这件事,现在听起来倒是没有高梧那么惊讶。   “当然啦,青协是一个特别有爱的大家庭,到冬至还会一起包饺子呢。”学姐从摊位上给斐宁和高梧都发了一张传单。   “青协收那种没去过志愿活动的小白吗?”斐宁想了想,觉得青协也挺有意思的。   而且公益本来就是一件挺有趣的事情。   斐宁高中也要求公益时间,那时候他就去村里图书馆就搞定了,也不算是真正接触到了公益。   “收啊,只要你热心公益,经验不是问题。”学姐眉眼弯弯地表示。   “那要怎么报名啊?”斐宁又问。   “你可以在这直接纸质表报名,”学姐从桌面上拿了一张报名表给斐宁,“也可以扫描纸质报名表上的二维码直接电子报名。”   “都要填吗?”斐宁从学姐手中接过表格。   “任选其一就行。”学姐一视同仁地拿了一张纸质报名表给高梧。   高梧犹豫了一下,不太想接。   “学姐,那我们就拿一张表格就可以了,我们回头在网上报名。”斐宁笑着接过学姐递给高梧的报名表,把自己那张放了回去,不露声色地替两人都解了围。   “好的呀,报名表上有各部门的介绍,你们可以看看自己适合什么部门。一定要报名哦~”学姐见高梧不太想接也没太在意,朝高梧和斐宁都友好地笑了笑。   “嗯嗯,我们先去看看别的社团。学姐拜拜。”斐宁看完报名方式之后和学姐说再见。   百团大战百花齐放、百鸟争鸣。   但这花、这鸟是不包括各学院学生会、团委和礼仪队的。   “好像没有见到各学院学生会?”高梧说。   “确实没见到,或许是因为学生会、团委这两大社团是每个学院必备的正式组织,都不需要用这种方式去吸引学生的注意力吧。”斐宁想了想,“还有礼仪队也没见到,就之前迎新生的时候,看见礼仪队的人都像高岭之花,可能也不需要到这边来招人吧。”   “哦。”   更大的可能性是它们咖位不够,在体育馆里的全是大大小小的校级社团,院级社团就别过来抢生意占位置了。   被安置的位置也不像是随意而为的,门口显眼一侧的摊位都带了点官方意味。   青年志愿者协会、环保协会、创业协会等一系列社团看着都很正经。   做得很漂亮,布置得也很用心,可一看就是都规规矩矩,没有太多特色,最多是哪个摊位的牌子字体比较好看、有没有加图画的区别。   “我们往外面走一点吧,远远地看着,等有兴趣的我们再靠近。省得老是被拉过去。”斐宁眨了眨眼,对高梧说。   也兴许是看出了高梧兴致缺缺才这样说。   “嗯。”高梧当然乐得顺从。   高梧就是来陪着斐宁凑热闹的,自然是斐宁怎么乐意怎么来。   斐宁远离人群走着,虽然没有靠近摊位,都还是给高梧一路介绍着他听回来的各种传闻。   “高梧,你看看这个。”斐宁忽然停了下来。   “广播社?”高梧顺着斐宁的目光看过去,“怎么了吗?”   “你感兴趣吗?”斐宁偏头看他。   “不感兴趣,你感兴趣吗?感兴趣我们可以去看看。”高梧莫名,不明白斐宁怎么突然问他这个。   高梧收回眼光,在视线撤离的过程中因为斐宁的脸而稍作停留。   他刚才看到广播社前面聚集的人也是三两个,摊位上的人神色莫名比其他社团的都严肃些,看起来……   比其他看起来像官方社团的社团更像官方,弥漫着老干部作风。   “你说广播社的人是不是声音都很好听啊?”斐宁没有直接回答说想不想过去。   “可能吧。”高梧说。   “你声音挺好听的,要不要去试试?”斐宁原来打的是这个用意?   高梧分析了对方话里的语气,半是认真在提建议,半是在开玩笑。   “不去,你声音挺不错的,你去吧。”高梧说。   “那你要不要去文学社看看,C大文学社还有本校刊,每月一期,弄得挺好的。”斐宁指了指文学社的位置,“你这么喜欢看书,去文学社应该能找到不少志同道合的人一起玩耍。”   “不去,文学是孤独的。”高梧逗他,但确实是不想去。   斐宁乐了,这句话确实是对的,可说出来就莫名戳人笑点。   “那本校刊叫什么名字?”高梧又问。   “《沧海》,我宿舍还放了一本,回去拿给看看?”斐宁说。   “好,谢谢。”   两人又继续往前走,绕过了弯走到了中间的帐篷堆,这里就很热闹了。   一靠近中间这里,就感觉这充满了朝气活力。   汉服社的人身穿汉服,帐篷里挂着各色关于汉服的介绍。   动漫社的帐篷活像个小动漫商店,挂满了各色动漫周边,前面还写了“社长说动漫社的核心群体都宅在寝室里,是新番不好看还是游戏不好玩,还是外卖点的肥宅快乐水不好喝,为什么要出门去看百团大战,所以社长今天也没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可怜可怜动漫社的小喽啰,打工不易,学弟学妹报名了解一下吧!”真是别出心裁。   骑行社的前面放了一辆自行车,用比赛和奖品来吸引学生。   街舞社离不开跳舞。整个队伍的最前面就是街舞社的帐篷,有一个学姐在跳舞,外面围了一大群人。   “你要跳舞吗?”高梧笑着问身边人。   一路上都是斐宁撺掇着高梧去报这个社团那个社团,终于高梧也给他提出了“真诚”且“友好”的建议。   ——   作者有话说:   瞅瞅,他俩逛社团摊位的时候,像不像操心的老父亲带着儿砸去见世面的感觉?   本来这章想给方沅一个出场机会的,没来得及安排……   方沅:再不开工就没饭恰了!   你你你你要跳舞吗,狂野一点,嗨起来\(^o^)/~   新裤子的《你要跳舞吗》 第22章 卡尔加里路   “这没我位置。”斐宁轻快地说,“我们去动漫社那边看看吧?那个索隆的手办也太酷了。”   “你还真会跳舞啊?”高梧懒洋洋地跟上斐宁的步伐。   他刚才好像听到了斐宁低声说了句脏话,馆里有点吵,没听清对方说的是什么,莫名觉得还挺可爱。   “不会。”斐宁回得很快。   “那你这话说来没意思啊。”高梧笑说。   “怎么没意思,说不定跳着跳着就会了呢,难保我什么舞蹈天赋没被挖掘,得让它有见光的一日啊;也说不定我还能还盲拳打死老师傅,没学过都能跳得比别人学过的好。”斐宁笑了,“生活总有很多的可能性。”   “对对对,你说得都对。”高梧说。   “四重肯定等于否定,别以为我不知道。”斐宁偏头眯着眼看了高梧一眼。   印证了“动漫社的核心群体都宅在寝室里”,其摊位前的人确实不多。   高梧跟着斐宁往前走了几步,停在了摊位外两三米的地方,没再靠近。   斐宁也没有强求:“我去买几个橘子,你就站在此地不要走动。”   “我就吃两个,剩下的都给你。”高梧挑眉。   “啊?”斐宁一下没想到这是个什么典故,反正不会是个好话。   “没什么。”高梧勾着嘴角说。   啧,这句“没什么”真是连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的。   吃了没文化的亏。   斐宁没再逗留,往前走到了动漫摊位前。   手机在高梧口袋里震动过了好多次,瞧这震动频率也只可能是方沅陈彦在聊天了。   高梧掏出手机的时候,突然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的社交生活就只剩下了方沅和陈彦,有点心悸。   但这一瞬间的感觉比生理反射消失得还快,高梧顿了一下,又从口袋里掏出了耳机,插上,随便从歌单里选了首歌播放着,把音量也调大。   “当我定在城市另一边,荒野的风涌入脑海里……”   声音也不大,高梧甚至没听清歌词,就只有隐隐约约的旋律,高梧脑海里有这首歌,歌词就自动浮现了。   他继续点开了消息列表,果然是小群。   一早上没看就99+了。   - 少女何日暴富:我家简直有毒,今天一大早我大哥和我二哥回来吵了一顿,把我都吵醒了。我听了一会戴上耳塞又睡了。   - 少女何日暴富:吵了半天我才明白是因为我大哥本来答应说帮二哥接货,结果他无缘无故跑到外地几天了,害得我二哥一下子亏了好几万。   - CHARM:你大哥这是言而无信,还是他本来就是故意的?   - 少女何日暴富:他就是废物,什么事都不上心。一下亏了那么多钱,是我我也骂他,但我不明白他俩干嘛跑回来骂呢,神经病,我爸出差去了,我妈还帮着我大哥   - 少女何日暴富:呕了.gif   - CHARM:WHY?   - 少女何日暴富:我跟你们说啊,我大哥这个人很垃圾的,吃喝嫖赌干遍,又没责任感,每天就只知道和那群猪朋狗友混在一起   - 少女何日暴富:但我妈就是觉得他是长子,事事都帮着他,我大哥还三十岁的人了,我妈还每个月给他零花钱。   - CHARM:无法想象,你大哥没有工作吗,啃老啃得那么坦然,不觉得自己很窝囊吗???   - 少女何日暴富:有啊,我大哥大嫂经营着一家超市,生意不好也不差吧,事情几乎都是我大嫂干的   - 少女何日暴富:我要是我大哥的话早就良心不安了,但我大哥根本就没良心的,我大嫂平时让他接女儿放学都不肯。他平时里什么都不干,闲的飞起都不肯去接一下自己女儿,可想而知这人有多垃圾。   - CHARM:那你大哥那么不想负责,为什么要结婚啊?   - 少女何日暴富:你不懂,我们这边的风俗就这样,传宗接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到了年纪我爸妈就一直帮我哥相亲,最后找到了我大嫂。我大哥和我妈也一直嫌弃说大嫂生的是女儿   - 少女何日暴富:我大嫂人挺好的,我有时候都替她委屈,还有我侄女,全家就只有大嫂和我对她好,我侄女超级可爱的啊[图片][图片]   - 少女何日暴富:我家就一堆奇葩   - CHARM:你大哥太渣了,你没去讲讲道理吗?   - 少女何日暴富:在我家是讲不通道理的,我妈对我要上大学都不满意,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想让我回家去跟着我爸学做生意,天天念叨着,我都懒得管她,只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开学   方沅时常会和他们吐槽她家里人的一堆奇葩事,她的亲戚的三观似乎都有着这样那样的问题。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就像盆猪笼草一样,远远看着都挺好的,还挺可爱一植物,凑近一看,里面又有蚊虫又有消化液什么的,恶心巴拉得要命。   高梧有时候也没法理解方沅父母的那种传统观念。   他小的时候总以为世界上大多数人的生活都是平凡而快乐的,大多数的家庭都是美满幸福的,到了后来这个想法随着童年也消逝了,只剩下记忆。   方沅一家人都是奇葩,陈彦其实来自单亲家庭,他们某位同班同学的妈妈其实是小三,世界上每天都在上演着狗血剧情,要不然怎么说戏剧来源于生活呢。   方沅和高梧一样,大学四年都将要在西林度过,一样地想离开家。   钱钟书说:“结婚仿佛金漆的鸟笼,笼子外面的鸟想住进去,笼内的鸟想飞出来;所以结而离,离而结,没有了局。又像被围困的城堡,在城里的人想逃出来,城外的人想冲进去。”   家庭何尝不是这样。   一起从小到大生活的人、费尽心力养育自己的人,这些人说起来是坏,实际上又没那么坏。   方沅也常说:“我妈其实人本质还是好的,就是嘴巴很坏,思想也有点奇葩。”   毕竟是家人。   高梧到现在也没有搞懂,这世上到底是幸运的家庭多一些,还是不幸的家庭多一些,反正,无论是什么家庭出身,人总要活下去。   “嘿,发什么呆呢?”斐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走了回来,手上又多了好几张传单,回来就看见高梧拿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喊了两声都没回复,干脆摘下了对方一个耳机。   高梧这才回过神来,望着斐宁,对他扯了个得体得无懈可击的标准微笑,那眼神里全是心里装着其他事却假装自己还专注在两人之间的事所特有的纯净。   又像是隔了层材质极其好的透明度一流的玻璃一样,叫人无法真正窥见这眼神背后都有什么。   “要不,我们现在去吃饭吧?”斐宁抿嘴,隐隐觉得在自己离开的短短时间内,对方可能遇到了什么事。   但刚才斐宁虽然没有站在高梧身边,也有分出几分注意力在高梧身上,目光里也没人去向高梧搭讪什么的,就看到对方看着看着手机就愣在了那里。   电子产品的杀伤力有这么大的吗?难不成还是因为被分手了?高梧之前好像说过自己没女朋友的吧。   “斐宁,你想家吗?”高梧突然开口问。   宿舍的符析文好几次在和家里通话的时候都提说“还是家里好”,经过了半个月军训,连张敖年都说过想回家。   有人把宿舍当成第二个家,有人把宿舍当成家。   “不想,我家其实就在崆樵,要想回去坐两个小时车就到了。”斐宁恍然大悟,“你想家了啊?”   崆樵和西林是同一省份的两座城市。   “是啊。”高梧说了假话。   高梧意识到,不想家,是因为斐宁有得选择,随时想回去就可以回去。   而他和方沅的痛苦是因为没得选择,又或者是因为有得选择而不想选择。   “所以我们去吃饭吧。”斐宁过去搂住了高梧,“哥请你吃顿好的,吃完就什么烦恼都没了。实在不行,现在交通那么方便,趁着周末回去一趟也可以啊。”   “后面还有几个社团没看吧?”高梧渐渐真正地回过神来,嘴角晕染上几分真诚的笑意。   “没关系,我回去才看看公众号介绍好了,我已经物色了几个想去的社团。”斐宁笑着说,“倒是你,真的不想参加社团吗?大学生活可是很漫长的。”   “别的事情也很漫长。”高梧把耳机拔了下来,随手绕了几下放到口袋里,“走吧,把剩下的也看完吧。”   既然已经来到现场了,高梧不想自己的情绪影响斐宁,让对方为自己迁就。   “对了,这个给你。”斐宁扬起手,“刚才动漫社的人给的,超可爱!!”   “这是什么?”高梧接过来端详了一下,小配饰上的短短毛绒呼噜起来手感还不错。   “牛油果,太可爱了。还笑着的。”斐宁开心地说。   “不要忍痛割爱,你自己拿着吧。”可爱是可爱,有点太少女心了吧。   “我有另外一个,我报了个名,学姐送了我两个。”斐宁抬起手,给高梧展示了一下另外一个牛油果。   同样的绿油油,同样有两只小脚脚,同样有两坨腮红红,但斐宁那个笑得更开心一点。   “要是你看中了这个也行,我俩换一下。”斐宁把小牛油果的环穿到中指上,在高梧面前晃了晃。   “就这个吧。”高梧说,“谢谢。”   剩下的摊位其实也没几个了,斐宁倒是一直保有很高的兴致,还扯着高梧一起去摊位前玩了几个小游戏。   接着往下一个目的地出发。   流芳园麻辣烫 ,走起。   ——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丢火车的《卡尔加里路》,这首歌有点儿讲乡愁那意思。   在家的人想出去,在外的人想回家,总有人会抱有不同的想法,同一个人在不同时段也有不同的感受。   (丢火车的歌曲都挺温柔的,最开始想用的不是这首歌,但相信另一首歌也会很快出现的。)   PS:   我去买几个橘子,你就站在此地不要走动。——《背影》(父亲对儿子说的)   我就吃两个,剩下的都给你。——《骆驼祥子》(爷爷对孙子说的)   结婚仿佛金漆的鸟笼,笼子外面的鸟想住进去,笼内的鸟想飞出来;所以结而离,离而结,没有了局。又像被围困的城堡,在城里的人想逃出来,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围城》 第23章 满汉全席   从南体育馆走到落英园,用蚂蚁爬的速度都能在二十分钟内爬过去。   高梧和斐宁两个活生生的大伙子的腿总要比蚂蚁的腿腿要长那么点的,所以他俩走了五分钟不到就走到了落英园。   一开始他俩还走错了方向,以为麻辣烫在一楼,走进去之后逛了一圈,没见到麻辣烫的踪迹。   “明天我得来落英园一楼试试,这的自选菜式还和信芳园的不一样。”斐宁在窗口边溜达了一圈,扭过头来和高梧说。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今天你就可以试试。”高梧说。   “不行,”斐宁斩钉截铁道,“今天是和麻辣烫相约的日子,人不能言而无信。”   高梧眉毛微不可察地动了一小下,言而无信这个词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   “哦,过了半天,原来你是和麻辣烫相约,不是和我相约。”高梧说。   “怎么能说约呢,我们纯洁的友谊不能用这么俗气的字眼,麻辣烫是俗物,怎么能和你相提并论。来来来,大哥,往这边走。”斐宁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往落英园上二楼楼梯那方向指。   “是么,”高梧拖长语气噙着笑反问,“我们什么时候培养出纯洁的友谊了?”   “哇,哥哥,我们每天朝夕相处,同床共寝,刚才,刚才,刚才我们才一起花前日下……”斐宁说着开始装哭起来,假的一批。   “注意用词,大庭广众之下可别乱说话,你可不能凭空污人清白。”高梧好久没试过这么无所事事地说着些悠闲没营养的废话了。   快乐。   “读书人的事,怎么能说是用词不当呢!你仔细琢磨一下,字字珠玑。”这个梗斐宁懂。   不就是鲁迅的《孔乙己》吗?接得住。   没几级阶梯就上到了二楼,转个弯就是门口。两人进门口后一眼就看到了麻辣烫的招牌。   顺带往旁边瞄两眼:奶茶店、麻辣烫、沙县小吃、炖菜、烧腊……   “嘶,这菜单有点丰盛,你帮我看一下,我的魂好像被旁边的小妖精勾走了。”斐宁垂下眼帘,把眼睛只留下一条缝,微仰着头,用虚浮的语气夸张说着。   “怎么?不想吃麻辣烫了?要放弃和灵魂爱人的美好相约了?”一个问句一顿,每个句子最后的上扬的声调都透露着高梧调侃的气息。   “不。”斐宁手往虚空一抓,又把手贴回自己心口,“我把心抓回来了,我的心还是属于麻辣烫的。”   别看麻辣烫窗口占了才那么点位置,窗口前也没什么人在排队,座位区小半边江山可都是麻辣烫的。   各位同学的桌面上都放着一碗热腾腾的麻辣烫,红的白的,多的少的,吃完的没吃完的。   生意兴隆。   斐宁走得比高梧快一些,走到了窗口把盆和夹子递给了高梧。   “谢谢。”高梧接过来。   “论斤称,荤素同价,小碟子的五块一碟,粉面窗口选,汤底只有一种。”斐宁像个店小二一样一连串地和高梧解释。   冰箱的左边放的是蔬菜和碟子菜,右边是肉类和其他一些素食。   斐宁拿了夹子之后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在右边从上到下,先夹了三个豆腐泡、两颗牛肉丸、两颗墨鱼丸、五六七个小脆皮肠、两片培根,又往回去夹回了一个豆腐泡。   相比之下,高梧站旁边进度慢得像是在精挑细选一样,但实际上高梧根本没在挑。   “这个超好吃,你要不要试点?”斐宁夹了两个豆腐泡,寻思了一下是放到自己盆里呢,还是放到高梧盆里呢。   “行。”高梧正打算伸手,就见到斐宁快速地把这一夹子放到了高梧盆里,“谢谢。”   斐宁又给自己加了一个豆腐泡,再夹其他东西。   “你是不是没怎么吃过麻辣烫啊?”斐宁算是看出来高梧之前说自己之前基本都是在家里吃饭这句话是真的了。   太可怜了,生活如此多姿多彩,美食的世界如此丰富,高梧竟然没有领略到这份快乐!   “吃过两次,都不太好吃。”高梧慢悠悠地加了几瓣叶菜。   “你太可怜了,孩子,以后哥带你吃香的喝辣的。”斐宁吃东西其实还是挑的,看到自己喜欢的想吃的就放到里面,没几下就选定了自己的盘中餐。   “辈分乱了。”高梧提醒道。   “你要是信得过我,我给你挑一份呗。”斐宁颠了颠自己的小菜筐,各种食材在空中跳了一下舞又落了下来。   “不用了……”   “阿姨,我要这个粉丝。”斐宁等高梧选完了之后才来到了窗口前。   高梧到最后也没选多少,大多数都是青菜。斐宁挑眉,没说什么。   “好der,小伙子要辣吗?”食堂阿姨是东北口音的,听起来就特别热情,比外头阳光灿烂多了。   “微辣吧。”斐宁也搞不清楚这食堂有什么辣度,微辣总不会错的。   而且,麻辣烫不麻不辣,就没有灵魂了。但要是太麻太辣就是自己没有灵魂了。微辣爱好者斐宁如是想道。   “好嘞。”阿姨先是保持着昂扬的激情回了斐宁一句,往小铁框上的号码夹旁边加了一个小夹子,把对应号码的牌子给了斐宁。   “谢谢阿姨。”斐宁笑了笑。   可能是阿姨一天听过八百万遍的“谢谢”,阿姨没搭理这句客套话就转过头向自己的老伙伴喊道,“微辣。”   那个语调一般人模仿不来,就两个字,那声调起码是坐了一趟连环过山车。   “小伙子要辣不?”轮到了高梧后,阿姨又问。   “微辣!”斐宁点完了也没离开,站在旁边就替高梧喊。   “微辣……辣吗?”高梧犹豫,他之前吃麻辣烫都是点的清汤的。   “完全不辣的。”阿姨乐呵着回答。   “那就微辣吧。”高梧说。   “好der,小伙子,就等着吃吧。”阿姨把号码牌给了高梧,又转过去喊了声“微辣”。   这一声吆喝的声调倒和刚才一模一样。   高梧先找了个空位坐下来等着,斐宁去买了几瓶酸奶后才过来。   斐宁把两瓶酸奶给了高梧,只给自己留了一瓶。   他给高梧买的两瓶,一瓶是上次他俩喝的那款,这是他第一喜欢的酸奶,另一瓶是他第二喜欢的。   “嗯?”高梧疑惑地看向斐宁。   “万一太辣,你可以解解渴。”斐宁把吸管戳进了自己的那瓶。   “下次让我自己来买吧。”高梧说,“多少钱?我转给你。”   “下次你请我喝这个就好。”斐宁回答道。   两个人各自安静地玩着手机等餐。   过了十分钟左右,阿姨终于喊到了斐宁的号码牌,一碗美丽的麻辣烫就在斐宁身后的窗台上。   高梧也跟着斐宁走过去,刚好走到那边,阿姨就把另一碗端出来了。   阿姨楞了一下,就笑了:“小伙子,这碗是你的。”   “谢谢阿姨。”高梧说。   “阿姨,能加点酸豆角吗?”斐宁还站在窗口前,把抽出来的勺子和筷子先放到了高梧的托盘上。   “没问题。”阿姨给斐宁加了满满一勺酸豆角。   “谢谢阿姨!”斐宁说。   斐宁回到自己座位上,把空酸奶瓶子放到一边,将托盘放好,先给麻辣烫拍了张“遗照”,然后拿这张照片发了条动态,一刷新就冒出了好几个小红点。   “看天色像是要下雨了,我们早点吃完早点回去。”斐宁放下手机,望了望门口外的天空。   “嗯。”高梧背对着门口,没转头去看。   斐宁用筷子把酸豆角都翻到汤里,只有一小撮辣椒籽在上头。搅了两下之后,原来占了一小块区域的红油飘了开来,沾到了各类。   之前斐宁到嗜辣地区旅游过,那里的微辣都是全红的汤底,他那时候还不太能吃辣,这个经历简直难忘。   现在斐宁也吃不了辣,点个微辣已经是对麻辣烫最大的尊重了,这么多年一点进步都没有,微辣微辣还是微辣。   “没吃过的。”斐宁将四分之一的火腿肠给了高梧,又从自己碗里夹了几个他平时最爱吃的小玩意给对方。   对方动作太快,高梧没能赶到扼杀这一行动的最好时机。   “你是大慈善家吗?”高梧有点无奈,对方一片好意,又不能怼得太狠。   斐宁笑着没说话。   “你要青菜吗?”高梧看了看自己碗里,他夹的肉类斐宁碗里显然都有。   “不要。我有这些就够了。”斐宁很快就拒绝了。   斐宁不太爱吃菜,但他碗里的那几根小青菜都是挑的最嫩最青翠的几瓣。   吃到一半,高梧的耳朵渐渐浮上了一层薄红,还有渐渐蔓延的趋势,就像斐宁碗里的墨鱼丸一样。   斐宁吃东西很快,看样子完全没被辣到。   高梧又吃了两筷子粉丝之后,放下筷子,也开始喝起斐宁给的酸奶。   斐宁低头忍笑吃着。   “你是故意的?”高梧微张着嘴问。   “菜可都是你选的,怎么能赖我。”斐宁确实没怂恿高梧点辣,他只是知道吃麻辣烫的时候吃菜和粉面是最能感受到辣味这个道理而没有说出来罢了。   高梧这个反应也没让斐宁失望。对方真的太好玩了,斐宁心想。   ——   作者有话说:   所以他俩什么时候才能培养一点不纯洁的感情呢?[挠头.gif]   〔毒舌秘籍〕一千零八式-第二式:善用典故。有文化的人打嘴炮都得带点典故,晓得伐?   西游乐队的《满汉全席》,冷门到你得打西游乐队才能在网易云轻松地找到这首歌。   (话说最近,我这日子没法过了,每天码到十一点,失眠到十二点,六点半起来继续码字,赶到八点前最后一刻才码完。)   PS:   “你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读书人的事”——《孔乙己》 第24章 声声慢   九月,太阳直射点逐渐向赤道靠近,大陆暖气团势力减弱,冷气团势力增强,雨带随着北方冷空气的活跃而开始南撤。   这段日子西林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才刚有两天太阳,又开始下起了雨。   C大图书馆,一馆十三层楼,全是淡蓝色的落地玻璃窗。天气好的时候,望出去全是加了滤镜的晴朗天空。   平时从高层往外看,还能望见远方的海景。   今日烟雨朦胧,高梧转头看窗外,没有云,也看不见海景,只看得见雨滴不停地落着,垂直落在馆外的地砖上,斜着落在馆里的玻璃窗上、然后滑落。   大学开学的生活和高梧想象中的有几分不同。   开学第一周,上的课并不多,每个课程的第一次上课几乎都是在让学生在互相做自我介绍,老师再讲一下学期课程安排,这就算是上完第一周的课了。   第二周才有点东西来。   斐宁参加了七个社团,连上课坐在高梧旁边都一直低头忙于打字。   倒是没有多少作业,课本比高中课本要无聊一百倍,老师说要看的书也很锻炼人的体力。开学老师就给了一张长长的书单,其中几本上千页。   老师上课也不完全按着课本讲,甚至有时候干脆就说“课本上写的是错的,考试你要是按课本写,我一分都不会给你。”做笔记反倒成了提神的事情。   课程也安排得稀稀疏疏,早了起床无趣,晚了起床又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大学生涯。   幸好还有书籍。   C大图书馆离着教学楼也有个十五分钟的步程,离文素楼得有个二十五分钟的距离,来一趟不容易。   从教学楼到图书馆的那条校道上旁边有湖,湖对面有草地。   窗边的座位是一个单人座隔着一个双人座,走到尽头是四人座、六人座,还有茶水间和洗手间。   高梧来了两次,刚好都能坐到同一个位置。   高梧最近的阅读量已经达到了这辈子的高峰,平均每天看一本书,图书馆里的借了又还,还了又借,自己又忍不住买了几本。   高梧有一个小怪癖,他还喜欢买书。相对于电子书,他更倾向于实体书;相对于图书馆借来的书,他更喜欢自己拥有的。   于是他在图书馆看得越多之后,看中的想买来自己收着的也越多。   他上午刚去完中文系学工办的面试。   说是面试,其实也没有什么实质内容,后来他才了解到,原来学工办招人几乎就只是看报名者的时间是否合适。   总算是有一份收入来源了。   年轻人的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开始上课之后,高梧发现宿舍关系也不过占了学生社会关系网的一小部分,宿舍外还有同班同学、学长学姐,还有新认识的社团的同级练习生。   同一个宿舍的人聚在一起的时候打打闹闹,军训时还能聚在一起,一起吃顿饭什么的,真正开学后身边都换了同伴。热情洒满大地,大学生们处处忙着建立和保持客套礼貌的外交关系。   高梧的生活从急急忙忙的高中生涯,转到打工生活,再到如今入学的悠闲,悠闲得让人有点心慌。   也也许是因为今天天气不好,天气不好的时候心情也不好,连书本都觉得无趣了起来。   高梧喜欢看书,也就是普通人的喜欢,没有喜欢到能一天到晚,一周七天,一个月三十天地对著书的程度。   突然想起斐宁了,那个一天到晚能叭叭叭说话的好舍友,还能每次出门都给舍友带好吃的感动人心的好舍友。   “喂?”斐宁手机铃声亮起,看了一眼来电通讯提示后挑了挑眉按下了接通键,懒洋洋地开口道。   斐宁没想到家里第一个人给他打电话是他哥。接到电话后,他又有种念头,也确实只有是他哥是第一个给他打电话的才合理。   “喂什么喂,叫哥。”斐行云纠正他。   言文行远,到了斐宁这一辈,本该是都取“行”字的。   “行云,”斐宁笑着改口,“怎么了?”   斐宁和他哥之间一般不称兄道弟,都是直呼其名。斐行芝不同,斐宁姐姐是全家人的“芝芝”。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是吗?上了个大学就翅膀硬了,连哥哥都不认了。”斐行云在电话那头打了个呵欠,不甚认真地指责着。   “能能能。”斐宁知道斐行云没事不会打电话给他。   “下个礼拜回来吧,你堂姐要结婚了,下周六晚上七点,在仙鲜阁。”斐行云早上接到了父母的电话,顺带让他转告弟弟。   “我想想,”斐宁在脑海里回想一遍自己下周有没有什么重要的约会,“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哪个堂姐?”   “二伯的小女儿,刚从外国留学回来那个。”斐行云没有说是斐行霜,而是挑了几个有用的信息点告诉斐宁。   “记起来了,上个月百日宴二伯家那个看着就挺洋气的那个小姐姐吧。”斐宁果然很快就回想起来了:“行,那我周六回来一趟。”   这种近亲间的宴会,一般不是山高水远都得回去吃顿饭联系一下感情的。   “才刚回来半年,就结婚了?“斐宁问。   “她找了个外国人,愿意在这边定居,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了。”斐行云说。   “要你何用。没事了吧,没事我要挂电话了。”斐宁趁着宿舍没人在,还想赶紧把新视频配音给搞定。   “无情,你能有什么正事。”斐行云用冷漠的语气评价他的弟弟,“缺不缺钱啊?”   不缺。   但斐大哥没给斐宁开口的机会,又继续说下去:“我给你转了一千到卡里,别饿着自己,也别乱花啊。”   斐宁失笑,他一个月生活费都能顶别人两三个月的了,何况自打大学之后,父母就直接把房租都给了子女收。斐宁都已经成为一个有月收入的人了。   “不说了,挂了,不想和你说话。”斐行云在电话那头听着斐宁笑声,啧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斐行云相信斐宁能管理好自己,但这份信任百密一疏,也会生出怕弟弟一个人在外活得不顺心不如意的担忧。   到了现在,宿舍还没人知道斐宁其实是个up主。   上次斐宁提过一次:“亲爱的舍友们,其实我是一个up主,这个身份我隐瞒多年,今天终于要公开了。”   “天上为什么有那么多水牛在飞?”张敖年抬头沉思。   “因为有人在吹。”符析文咯咯咯地笑着。   也不怪他们不信,斐宁有时候太没正形了,前几天的时候他还说过自己其实是个工程师,人类灵魂建筑师。   - 少女何日暴富:@高大人,我明日就到西林,来接驾   隔了许久,高梧都没回她,方沅又换了个说法。   - 少女何日暴富:约饭吗?〔小狗狗摊〕   - 高大人:约,去哪吃?   方沅之前就查了高梧学校到方沅学校的距离,车程一个小时左右。   - 少女何日暴富:我想去你学校   - 少女何日暴富:对了,你宿舍那个小帅哥能不能约出来见见面,就你上次说还挺帅那个,嘿嘿嘿就约这个就行   - 少女何日暴富:都来也行,C大高材生,都是潜在人才   高梧连犹豫都没有犹豫。退一万步,即使斐宁肯,他都不愿意开这个口。高梧还不想加一份媒公的兼职吧。   - 高大人:做梦,不约,你自己来我们学校偶遇,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   - 少女何日暴富:千里姻缘一线牵,这不靠您帮我相识一下嘛,您也不忍心看着小女子单身多年,都快熬成变态了吧〔小狗狗委屈〕   方沅不要脸的时候绝对是个戏精。   - 高大人:你现在已经变态了   - 少女何日暴富:滚,给老娘约   估计还是个进修过川剧变脸的戏精。   - 高大人:不约   - 少女何日暴富:难道你是想留给自己?   高梧愣了一下,一个“没有”都尚未在键盘敲完,方沅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 少女何日暴富:那行吧,不和姐妹抢男人   - 少女何日暴富:我那么优秀,看见我肯定就不要你了   我呸。这不要脸程度和斐宁倒是有的一拼。高梧想象到了方沅那种嘚瑟的神情。   - 高大人:……   - 高大人:姐妹,我劝你说点阳间人能听的话   ——   作者有话说:   作者:斐宁快跑!有坏人要来抢你!   高梧:我看谁敢╰_╯   今日份歌曲是崔开潮的《声声慢》,一首我第一次听到就开始单曲循环的歌曲。 第25章 反派死于话多   现在是晚上九点,还没到九点,还差三分钟才到九点。   高梧是下午一两点过来的,来时没想过真的会下雨,还是下雨了。   窗外雨开始下了之后便一直没停,高梧晚餐只吃了一个面包,而这个时刻已经隐隐觉得有点饿了。   更难过的是高梧没有带伞,他还背了一书包的书,不能淋湿。   此时距离图书馆闭馆还有半个小时,现在已经没什么人了。   他打开通讯录,点开了宿舍群的对话,又犹豫着不想开口,不想麻烦别人。   算了,等到九点半,说不定雨就停了。   图书馆的闭馆通知又播放了第二次。   已经到了九点二十分,雨还是没停,淅淅沥沥地在玻璃窗上制造出了无数条自由落体运动赛道。   高梧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再次打开消息列表。   空空荡荡,连一个红点也没有。   高梧心里忽然窜起了一阵无名火,烧得高梧直接熄了屏开始收拾东西,宁愿淋湿都不愿意去求人。最好湿得再彻底一点,反正也没人在乎。   下了决定之后,高梧把桌面上的书本文具都直接收到书包里,将胶面笔记本放到放到最外侧,将纸质书都仔细地收进了最里侧。   一顿收拾完之后,无名火也消了大半。   和自己无端端生气个什么劲。   刚走到电梯前,高梧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接了。   “高梧同志,你在哪儿?”斐宁总有许许多多奇怪的称呼。   高梧想斐宁可能是在阳台上和他说话,对面传来的雨声居然都掩盖了符析文和父母聊天的声音和张敖年的游戏背景音乐声。   “图书馆。”   “你是不是忘了带伞?”斐宁刚准备去洗澡的时候发现,高梧桌面上有一把黑色的伞静静地躺在上面。   据他所知,这把伞应该是高梧拥有的唯一一把伞。   而现在外面正在下雨。   “嗯。”高梧低声应了一声。   “你要走了吗?差不多是闭馆时间了,我看你还没回来,又见你没有带伞,就来找你了,我现在在图书馆门口。”斐宁的声音在雨声下显得特别动听,像是酝酿了一场惊喜,迫不及待想要得到对方表扬一样。   “我现在出来。”真是让人受宠若惊。   高梧走出图书馆,身后灯光依然光亮,眼前的广场和校道却昏暗。   他张望了一下,没有看见斐宁的身影。于是拿出手机,准备打个电话给对方。   电话响了几声,没有接通。却看见前面有个黑色物体倏地动了,像小蘑菇一样突然冒了出来。   “嗨,我在这。”蘑菇转过身来,是斐宁。   黑色的大蘑菇还一步步向高梧走过来。   “晚上好。”高梧不知道在这种场景下应该说点什么才比较合适。   要让高梧骂人,能直接骂个三天三夜不带重复的。可让高梧面对扑面而来的好意,反而能让他直接鸣金收兵。   可能于斐宁而言,这只是一件小事。   于高梧而言,这一点点小事间包含的情谊来得太是时候,以至于达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酝酿出了珍重。   说“谢谢”显然疏离,只好笨拙地来了一句不咸不淡的“晚上好”。   刚才熄灭的小火苗还保留着余温,生出了柔和的暖意。   “嘶,你冷不冷?”下雨的夜间温度有所下降,斐宁看着高梧的短袖,自己先感到了几分寒意。   “我要是说冷,你能怎么办?”高梧同样看着对方穿着的一件长袖,手上除了高梧那把黑色的伞,什么都没有。   “不能怎么办。”斐宁是个假主播,都没有生出一副巧舌如簧的好本事,连高梧随便一句话都找不到应答的好方法。   “按照一般套路发展,这个时候你就该把外套给我套上。”高梧把书包解下来,拎到手上。   “我穿的是长袖。”斐宁说,“我也没带外套。”   高梧没说话,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看着斐宁。   “不,我帮你拿书包,你别想我把衣服脱给你。”斐宁把高梧书包拿过来单手抱住,一副防备的姿态,“虽然我的卫衣有帽子,你也不能打它的主意。”   “你不觉得没了书包之后,更冷吗?”高梧好笑地问。   “是吗?那还给你。”斐宁把包重新递给高梧。   高梧笑着接了过来。   “走吧,时间不早了。”不知不觉中,两人在门口都站了好一会了。   “嗯。”高梧说,“我告诉你一件事情,你要不要听听看?”   “说呗。”夜雨潇潇的,这人怎么还在这卖起关子来。   “你手上那把黑色的伞,我没猜错,是我的吧?”高梧垂眸看了一眼那把伞。   “是啊,特意给你拿的,快给我说谢谢。”斐宁把伞也递给他。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拿吗?”高梧把伞接过来。   “嗯?”斐宁觉得今晚高梧心情好像还不错,话也比平时多些。   “因为这把伞,坏了。”   “……”斐宁无语了,“敢情我是千里迢迢送无用功?靠。”   勿论高梧高中次不次,他好歹呆的是文科尖子班,斯文文雅的女生在整个班里占了大多数,说脏话的人明里找不出几个。方沅和斐宁一样,都属于那种骂人绕九十八道弯不带一句脏字的。陈彦发起脾气来是冷暴力,干脆就不说话。   高梧也听过别人吵架,有的人说起脏话来直接问候祖宗和各种器官,恶意满满,听的人恨不得退避三舍,把被污染的耳朵重新要回来。   这次斐宁低声的脏话,高梧听清了。可高梧觉得自己可能是最近看书看得有点上头,听着斐宁说脏话就觉得对方特别可爱。说脏话的时候和不说脏话的时候都一样可爱。   高梧看书看得很多,也很杂,积累过的各种夸人的骂人的都能攒好几箩筐。可现在夸斐宁,第一反应想的还是可爱,也似乎找不到什么理由去翻阅心中厚厚的词典去变了法子地夸人。   可爱,是个最低门槛的夸人词汇,又是个最高标准的夸人用语。   两人最后都挤在斐宁的伞下。   幸好斐宁的伞也不小,不然斐宁回想起来这晚都会觉得自己是个千里送人头的傻逼队友。   “这一周你去了好几次图书馆了,你不觉得图书馆这边很远吗?”斐宁拖鞋踏在水上声音特别清脆。   “还好。”高梧说。   下了大半天的雨,路面也完全都是湿的,高梧刚开始还有点小心,可走出来不远,脚尖就传来了湿意,后来就干脆陷入了破窗效应,甚至快乐地踩在水多的地方。   “是不是宿舍平时太吵了?”斐宁又问。   “还好,我就是来还书借书,顺便看看老师介绍的那几本旧书,那几本不能外借。”高梧看书的时候并不在意舍友有没有在打游戏聊天,看书也只是个消遣。   “你还真看了啊?”斐宁讶然,“那么多老师的书单都不一样,这么多书怎么看得过来。”   斐宁问了学长意见,把几本重要的书买了回来, 但还没翻过几次。   高梧正打算说点什么,手机又再一次震动了起来。   “是不是你的手机在震动?”斐宁和高梧身体贴得近,高梧右边裤袋的手机震动也传到了斐宁的大腿上。   “嗯,我先接个电话,不好意思。”高梧把包往上提拉了一点,掏出手机直接接了,贴到左耳上。   “高梧,你到学校了?”高梧今天运气大概不太好,这次给他打电话是是他爸。   “嗯。”斐宁在旁边,高梧不想和他爸有太多交流。   “选了什么专业?”高梧父亲又问。   “还是原来我说的那个。”高梧说。   “说了不要选历史系,你为什么偏要选历史系?”高梧父亲声音变得粗重暴躁,对儿子的选择感到十分不满。   “我喜欢这个专业。”高梧庆幸刚才自己已经把音量调低了两格,而且选择了远离斐宁的一侧接电话。   说喜欢也未必真的喜欢到了极致,不过是年少轻狂的反叛心理和稍微比其他科目多出来一点点的喜欢。   “历史系读出来有什么出息,什么技能都学不到,有什么价值,就业率又低,工作前景也不好,让你别选这个专业,我告诉过你和你妈多少遍了,千万不要选什么历史哲学,你还选,你是不是读文科读傻了?”高梧父亲越说越生气,一连串地发表着历史无用论、文科无用论。   高梧父亲总以为自己能管得住自己的妻儿,妻子受不了了和他离婚,现在又不放弃地来管高梧。   “我已经选了。”高梧说。   “选了可以换!大一还有换专业的机会,你努力一把,转过去理科专业,以后不愁找工作。”高梧父亲呼吸声都是重的,听着高梧没有回答又开始缓和了语气,“你听我的,我都是为你好。”   为你好,为你好,为你好。高梧父母都说着为他好,却都没问过高梧到底觉不觉得好。   “读历史的人没有出息,历史系读出来能做什么,读历史系的男人会让人瞧不起的……”高梧父亲还在那边絮絮叨叨地说着。   具体都说了些什么,高梧听不进去。   “我不会换的。”高梧已经对他们生不起气来了,只觉得无力。   “你好啊,不换是吧。”高梧父亲气得火冒三丈,“我再问你一次,你换不换专业?”   “不换。”高梧轻声说。   “你以后别指望我再给你一分钱,你毕业找不到工作不要哭着来求我。”高父到了最后还企图用钱来威胁高梧。   “好。”不会的,我即使饿死,也不会来问你要一分钱。   高父听到高梧一声轻飘飘的“好”之后,在电话那头气得说不出话,愣了好几秒,直接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前,高梧还听到电话那头的女人声音:“别生气,别气坏了身子。他就是个小孩,你和他计较什么。”   后妈的经典言论。   挂了电话之后,高梧若无其事地把手机丢到了书包里。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高梧猜斐宁大概听到了不少他爸的话,高梧也不想管了。没什么家丑不可外扬的,上赶着丢脸的人多的去了,拦都拦不住。   “今晚天气真好啊。”斐宁受不了这漫长的尴尬,干巴巴地说了一句。   这下雨的见鬼天气,好?   “你岔开话题的水平也太次了吧。”高梧没想到这个看似人精的舍友平时广交好友靠的原来只是一番对人好的热情,至于真实情商多少还有待商榷。   各种兜兜转转的心情高梧今天还真是体会了个遍,现在再来一通母亲的电话高梧估计也不会再难过多一点。他现在就是觉得有点困了,顺便觉得旁边人的衣服真的有点凉。   “挺好的,下雨天多浪漫。”斐宁硬着头皮接自己的话。   “是挺好,你要不要再来个雨中漫步?”高梧笑说。   ——   作者有话说:   总是不请自来帮我做选择,为我好的理由就是借口。——《反派死于话多》祖娅纳惜&漆柚   这首歌超带感!   因为聊天实在太打扰学习了,我以前闭关学习的时候就会把社交软件关掉,心里也不希望别人找我,但当我打开手机发现根本没人找我的时候,又觉得自己不被在乎。╮(╯_╰)╭ 第26章 马马嘟嘟骑   都怪这个下雨天,斐宁和高梧实在站得太近了。高梧这通电话,即使无意管对方家事,斐宁还是被迫听了个大半。   在旁边听了全程,现在装自己什么一点都没有听到,这未免太过虚假了。   斐宁没想到对方倒是毫不在意,自己先松了口气。   这场雨倒不是像夏天突如其来的暴雨一样下得酣畅,而是一直细细密密地下个不停。   两个人虽然在伞里,两边都淋湿了半身。   “我现在和雨中漫步也没多大区别了吧。”斐宁说。   “还是有那么点区别的,这边树木还多一点,下一段路可都是空阔的大道。”高梧说。   也就是说,下面两人更得接受四面八方雨水的袭击。   “我倒是觉得,这边有树叶挡了点雨,水滴又凝成大的才滴下来,大雨滴夹着小雨滴,跟雨夹雪似的,更麻烦。”斐宁换了一只手撑伞,左手忽然从高梧身后伸过去,摸了对方胳膊一把:“你那半边也湿透了。”   高梧还没把对方的话听完全,突然被对方触碰,条件反射性瑟缩了一下。   在前进的路上,不是往左边走就是往右边走走,奇怪的感觉从左边传来,当然是会往右边躲去,于是躲无可躲,倒是又更靠近对方一些。   反应过来后又打算往侧边退,想拉开点距离。   “这伞就那么大,你往哪走啊?待会可都淋湿了。”斐宁发现对方往旁边退之后拉住对方回来。   高梧仍是不太想和对方靠得太近,可算起来,人家也是专门过来接他才大夜晚的还在外面被淋,也没再矫情什么。   “不习惯和别人靠太近。”不矫情地拉拉扯扯,也打算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   “一听就是娇生惯养的读书人,”斐宁啧了一声,“我从小在外面在沙地野的时候,就没人和我说过这话。”   照样子,从家境来说,斐宁比高梧更应该像娇生惯养的大少爷无数倍。可事实上,穷人家长大的斐宁比高梧可糙多了。   “是我的错,我没在沙地里野过,所以没法从小和别人搂搂抱抱的。”高梧说。   “嘶,说起来我还想起小时候发生的一件事。”斐宁以为对方到底还是被刚才那通电话影响了心情,看着这雨,也刚好想起了一件可分享的趣事。   “嗯?”高梧用鼻音表示礼貌的疑问。   “前两年的时候,我家刚搬家,饮水机还没来得及买,但是那时候自来水也比较浑浊,所以家里也买了桶装水,那个桶装水上面有那个塑料套,就每次都得弄开。平时都是弄开之后直接倒的,后来我妈买了个那种塑料的泵水器,啊对,我家一般都是买两桶水的,用完一桶又开另一桶。大概背景就是这样。”斐宁讲得很慢,偶尔还有些停顿,一边翻找着回忆的碎片,一边组织语言。   路上没有什么行人,高梧静静地听着。   还是斐宁的声音,背景音是雨声,没有再隔着电话了。   高梧微微偏开头打量着斐宁,不得不说,斐宁是长得真好。昏黄的夜灯给棱角分明的轮廓打了层柔光,倒映得五官更立体漂亮了。   有时候高梧又觉得读书确实是没用,读了什么多书,到最后还是“书到用时方恨少”,看过了那么多外貌描写,最后也找不出来几个词语来合适形容斐宁的长相。   “你知道那种美工刀吧?”斐宁也偏过头看他,正好看见对方投过来的视线,笑了笑。   “见过。”高梧也回以一笑。   “这是个好东西啊,”斐宁看见高梧笑了之后,也别问是个什么缘由吧,就是笑得更开心了,嘴角挂着笑又看向前方,继续说道,“一开始我还用了好多方法开那个口,后来发现用美工刀可以轻易直接割开,别提多爽利了。”   “也就有一个问题,用美工刀的时候我每次都不敢完全割开,割了大半之后,那个东西就往下去了,我每次都弄半天才能把它翘上来,因为要拔掉之后才好倒水,不然也是会挡着那个泵水器使用。有一次,我用美工刀割着,突然哐当一声,刀片掉了。”   “刀片掉了?”高梧还是第一次听到有这样的操作。   “对,直接掉桶底去了。”当时的情景斐宁还记得一清二楚,小小的三角刀片在水底发微弱的光芒,此生难忘。   “这东西拿不出来吧?”高梧说。   “是啊,我也知道,之前桶里进过小虫子,我妈拿个干净的盆,倒了半桶水还真能把虫子捞出来了。要是是那个割出来的小塑料片掉下去,也还能浮在水上,但这玩意儿是金属啊,沉在水底的,我想是倒完水都拿不出来的。”这件事发生在斐宁高一的时候,物理知识和常识都还是有那么点的。   “然后呢?”高梧说,“其实不拿出来,你抽水也不会把刀片抽出来吧,又或许,你只要烧水的时候看一眼,留心一下就好。”   “的确是这样没错,可我就是觉得有点受不了,这东西搁在自己平时要喝的水里,跟个定时炸弹似的。”斐宁说。   高梧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有错过斐宁一瞬间轻微的皱眉。   “万一哪天真抽上来上来了我又没注意到呢,万一不是我,是我家里人哪天恰好就忘了这件事呢?反正就是总觉得有风险。我还觉得那个铁片一直搁在水里,也会影响水质什么的。那天就我和我姐在家,我也没想太多,就跑房间里把我姐叫出来帮忙了。”斐宁当时也没多想, 就像是饿了要吃饭一样,解决的方法来得就是那么流畅。   “我把事情和我姐说了一下,我姐也很惊讶,还问我刀片在哪。”斐宁说这些事的时候,没有了平时嘻嘻哈哈的神态,嘴角也一直挂着浅浅的笑,比平日里都显得温柔真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很惊讶。反正两个人就在那傻笑。”   斐宁讲故事的时候,也不需要高梧搭话。   高梧渐渐和斐宁走出了一致的步伐,斐宁踏左脚,他就伸左脚,斐宁迈右脚,他也换右脚。   高梧是独生子女,没体会过有兄弟姐妹的乐趣,只能在多年以后,在斐宁讲述故事的语调里错时地跟着当年的姐弟傻笑。   “我跟我姐说我要把这个水桶里的水泵到快用完水的那个桶里。”斐宁继续说着,“没办法啊,那个盖子也不好掀开,掀开之后使用也不方便。即使能把两个盖子都掀开,都是窄口的,把一个水桶的水倒到另一个桶里也不方便。那天是刚好我妈让我把这泵水器装到桶上,就真的派上用场了。”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高梧心想。   在那时候,为了不浪费一桶水,这样的方法的确不算妥当,但也不失为上策。   “其实也不好弄,那个泵水器的管道也不会太长,我那时候还刚好是收了个快递回来的,买了两本书,快递袋子还没拆,正好就能拿来垫着水桶,垫高一点好让水管出来的水到另一个桶里去。”事情的因果联系就是那么巧妙,就跟冥冥中注定一样的。   “过程也是曲折,那种几块钱的塑料泵水器,管道也是都是拼接上去的,稍微两个人的力度没有配合好,那个水管就掉出来了,过程中掉出来了好几次,洒了一地水。我姐就在那笑。”斐宁继续往下说着,故事也快到结尾了。   斐宁没说出来的还有很多。   他在泵水的时候,他让姐姐扶着空水桶,自己一手扶着那个新的满是水的重水桶,一手不停地重复按着。出水的水管掉出来过两三次,那水出来哗啦啦的,也没办法收回去,只能任着水留到地面上,也幸好没沾湿两人的衣服。   泵水也不太累,斐宁一直重复地按着,机械动作做多了之后,在水管掉出来之后,斐宁也甩了两下手,斐宁姐姐也就自动地去挤压泵水器了。斐行芝也顾着泵水,也更难去保持水桶的平衡,于是水泵掉出来的次数更多了。于是没泵两次,斐宁又接手自己的旧活了。   本来斐宁也没想让姐姐干这活。   其间水过去多了之后,斐行芝扶着的桶也一直不能直接放在平地,两个桶都倾斜着。斐宁觉着要找个高一点的东西垫着带刀片的那个桶,结果从那两本书换到小凳子,又换到稍微矮一点的小凳子,再换到刚吃完的装着零食的铁盒子,最后还是发现那两本书是最合适的。   最后把水倒完之后,刀片还在水桶里面。斐宁把整个塑料盖都撕开了,拍了好久才把刀片弄出来。   “我姐还问我,要不要找个视频来看着,说这个活动耗时。”斐宁笑了,“我姐可爱学习了,连碎片时间都想利用起来。其实泵水也很快,十分钟左右就弄好了。我那时候是先煮了两个方便面才干这些的,弄完之后,方便面的水都被面条吸光了。”   高梧也只是一直勾着嘴角,没再说什么,仿佛说了什么都会打破这种静谧温情的氛围一样。   斐宁的故事讲完,两人也已经走过了这风风雨雨,终于走回到了宿舍楼下了。   斐宁这次是真的松了一口气:“终于到楼下了。”   他回身先甩了甩伞上的水。高梧站在门口等他。   ——   作者有话说:   《马马嘟嘟骑》斯斯与帆   这首歌特别纯粹,特别干净。   这种神操作是我昨天发生的,美工刀的刀片掉到水桶底了,我真是做梦都想不出来这种情节。( ̄▽ ̄) b   我之前想了一天,想着他们的感情戏大概还要写好久,没想到写着写着,他们的感情已经渐入佳境(?)了。所以说,下一秒永远是个未知数啊。 第27章 拜托   宿舍门口放了好几份外卖,其中一份烤鸡是属于斐宁的。   “走吧。”斐宁不甚用心地甩了两下伞之后说。   高梧点了点头,走进了宿舍大门。   斐宁一眼就认出了自己那份烤鸡,路过门口的时候也顺带提了起来。   宿舍楼下置办了四台刷脸机器,放在了大门和楼梯之间,其中三个是像地铁那样的开关门,还有一个齐膝高的小闸门,学生进进出出,都得刷脸。   机器灵敏度挺高的,高梧走过去,一秒就刷脸成功。有时候高梧还觉得挺神奇的,在光线昏暗的时候,机器屏幕上显示的人脸几乎是全黑的,但依旧会很迅速地给开关门。   “阿姨,晚上好。”斐宁走进来后和宿管阿姨笑着打了声招呼。   高梧踏上了第一格楼梯,听到斐宁和宿管说话,停了脚步,没有往上走。但也没有回头去参与话题。   “晚上好啊,这么晚还吃夜宵啊,快回去吧,都湿透了。”阿姨本来在忙着整理宿舍人员名单,听到斐宁的声音后抬起头和斐宁聊了两句。   她记得这个有礼貌的小伙子。   “好嘞,阿姨拜拜。”斐宁说完后,看见高梧还在前面等他,走去刷脸过闸。   高梧听到斐宁的脚步声后,继续往上走了。   高梧一直领先斐宁几级阶梯,斐宁也没有追上去,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着,偶尔碰到下楼拿外卖的人都不用特意让位。   文素楼楼梯上的窗户没有关上,外面的雨滴答滴答的,偶尔随着风飘了进来。   某些当代大学生,一天的运动量可能也就是上下楼拿个外卖。   说的就是这两天的斐宁。   今晚走到图书馆都得算是额外运动量了。   国史一班周五没课,高梧去了图书馆,张敖年符析文都有课,斐宁就趁着宿舍没人肝了好久游戏,和录音。   “呦,你俩终于回来了啊,今天上演的是423两颗舍草的湿身诱惑啊。”张敖年没在打游戏,搬了个凳子挤在符析文那边,在看欧冠赛事回放。   “滚。”斐宁笑骂道。   张敖年看了他俩一眼,很快又转回头继续沉浸于赛事中。   桌面上还堆了薯片、花生和啤酒。   斐宁感觉423的乖乖小绵羊符析文要被张敖年带坏了。   高梧把书包放到椅子上,书包外层已经都湿了,幸好里面的东西被护得不错,还能抢救一下,不至于同归于尽。   高梧东西都从书包里掏出来。   “你俩洗澡了没?”斐宁把伞搁到了宿舍外面墙边放着。   他用手抓了抓衣服右下摆,稍微攥一下,都有水分从手指缝里渗出来。   “我俩都洗了。”符析文嘎嘣嘎嘣地吃着薯片。   “哇靠,我操我操我操,牛逼。”张敖年突然坐直,把进度条又往前拉了一点。   屏幕里一球员绝地反击,趁对方队员都没注意的时候左路单刀切入了对方的禁区,而后一记直射,在比赛胶着之际为自己的队伍夺下了一分,进球后大声奔跑欢呼着。   屏幕外的两个人激动得跟自己进球了一样。   “你先洗?”斐宁手搭在衣柜门上,问高梧。   “行。”高梧一直站着收拾东西,湿衣服贴在身上的感觉令人不太舒服。   书包里的东西都没怎么湿。也不需要太多收拾。   把东西都直接拿出来之后,他走出阳台,把书包丢进了洗衣机,洗了手。下雨的时候,自来水都变凉了一些。   又收了几件衣服。   再走进来的时候,看见斐宁已经坐在椅子上了,手垫在不知名的纸张上。斐宁今晚穿的是天蓝色的上衣,衣服湿了半边,裤子也没好到哪去。   “你……就这样坐下了?”不用换个衣服什么的,也不怕那些纸都湿了?   “不然?”斐宁莫名地看了他一眼,“我难道还要烧个香什么的再坐下么?”   “当我没说。”高梧走过去。   至少斐宁把袖子、裤脚都卷了起来。   “对了,来吃烤鸡!”斐宁突然抓着高梧衣角,然后乐了,“你的衣角也湿透了。”   湿透了也正常。   斐宁就揪了一下就松手了。   “不吃了,你吃吧。”高梧说。又或是你们吃吧。   可惜高梧的肚子没有和高梧这话一样硬气,高梧话音还没落,肚子就不争气地咕了一下。   还挺响亮。也就对面那两个看足球的没听见,斐宁能听得清清楚楚。   斐宁听见之后没忍住偏开头笑了,然后拆开了快递袋子,拿出副手套递给高梧。   高梧盯着递过来的手套,没接。   “别光盯着啊,盯着我的手又不能当饭吃。”斐宁见他没接,自己拆开了包装,自己先戴上了一只手套。   斐宁觉得高梧这人就总是不想接受对方好意,要他乖乖接着点什么,像要了他命一样。但是人生嘛,计较那么多,不累吗?   “给点面子,咬一口呗。”斐宁一只手又拽上了高梧的衣角,把他拉过来。   高梧也没让斐宁费太多劲,顺着力度就靠近了斐宁那边,直至挨到了椅子靠背。   他看到刚才被斐宁垫着的那张纸上果然有水痕,但也不算太湿,桌面上的杂物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   斐宁另一只手从快递盒里挑出了一块肉,然后高高地把鸡腿举到高梧嘴边:“快尝一口,我哥都没有这样的待遇呢。”   这块鸡腿的香味分子在空气中浮动着。孜然的味道、淡淡花椒的味道飘进鼻腔,入眼的是褐色的脆皮,入耳的是斐宁低声的诱哄。   说不清是举着的东西诱人,还是举着这东西的人诱人。   高梧瞬间联想起了很多什么目光如炬啊、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啊、像个小玻璃球折射七彩的光啊,反正就是这一类的形容词。   但挺可惜,高梧没在斐宁眼睛里发现这些。就连一点期待都没看到。看上去不过是极其普通的一个举动。   斐宁说这个待遇只给过他,但大概这种待遇也在他心里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待遇。   高梧没接,斐宁也没放下手。   高梧的肚子又响了一声。   斐宁刚想着说不接就算了,想把手伸回来,高梧就空手接了过去:“谢谢。”   “这才对嘛,和什么过不去也不要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夜晚饿着,待会连睡都睡不着。”   张敖年是闻香即来的,今晚看足球看得起劲了居然没顺着香味飘过来。   斐宁又给高梧挑出几块好肉后,把剩下大半盒肉多的都给了张敖年和符析文。   高梧安静地吃了几块之后,又一次道谢后又去阳台洗了洗手,才去洗澡。   斐宁也不明白他都要进去洗澡了,为什么还要先去洗个手。   又转念一想,谁没有个小怪癖呢,爱干净又不是什么大问题。   斐宁一边这样想着,一边随手抽了张纸巾随便擦了擦手,玩起了手机。   斐宁把刚拿出来的干净衣服搭到了梯子上。   十分钟前,他刚把自己下雨接舍友的英勇事迹发出去了,现在刚好能看看那帮粉丝们给他回了什么。   - 果然社会我山爷,人狠话少(划掉)人美心善,所以什么时候让我看看山爷长什么样子呢?   下辈子吧。斐宁心里默默的回复了热评第一,继续往下看。   - 狗三快给爷出来,果然暑假一个月二十五天的直播都是有代价的,你鸽了一个月直播了!!!!给爷爬!   热评第二的画风和热评第一截然不同,斐宁平日里直播能屈能伸,得到了一大堆称号。叫三爷可以,山爷可以,半爷也可,狗三老三都可以,三三山山半半都算了。叫老公不行。   粉随正主,斐宁做视频、直播什么的时候都没个正形,带得粉丝也没个正形。   平日里粉丝想干什么都行,但过线的斐宁也绝不惯着,宁愿掉粉都不愿意媚粉。斐宁有什么觉得不妥的都会直接说,真爱粉也因此不算太没个正形,更不会惹是生非。   斐宁又点开了这条评论之下的楼中楼,也是各种歪楼。   - 是一个月零三天,我朋友已经一个月零三天没听见这个狗UP主的声音了,谢谢。   - 楼上不行啊,听不见就要创造条件,像我,每天都把狗三暑假的视频拿出来轮一遍,今天轮到看作业系列,整挺好……个屁,汕胖出来挨打!   汕胖≈三山半。   然后就是各种让斐宁出来挨打,太可怕了。   - 哦?这个万年鸽子我已经取关了[狗头]   斐宁回了一句。   - 三山半:关于挨打的这个想法,我考虑过了,我决定要婉拒你们。   热评第三也还是催更。   - 三儿,妈妈不知道还有多少寿命能等到你的更新了,你能不能烧给妈妈   - 三山半:不能,世界这么大,你总得看看明天的太阳。还有,别占我便宜!!!   斐宁这条刚发出来,就有网友评论了。   - 嗷嗷嗷嗷嗷!!!熟悉的山宝回来了,还是我最最可爱的三三亲宝贝贝。   妈呀……这几个叠词看得斐宁都快不认识这几个字了,太肉麻了!   斐宁看了看后面的评论,怎么都没人关心一下他去接帅气舍友,这群粉丝只关心他有没有更新。   功利,市侩,无趣!   斐宁又发了一条新动态:   “明天更新新视频!年度巨制!匠心之作!看过的都说好!”   直播还得再算算时间。之前斐宁问宿舍几个人拿了他们的课表,发现也确实有错开没人的时间,但都是白天居多,晚上宿舍也有点吵。   不太好整。   发完又刷新了一下,果然又有了新评论。   这一大帮人像是住在了这里一样,一有风吹草动就来了。   不看不看我不看。   算了, 还是看吧。   高梧进了浴室之后,把衣服挂在了挂钩上。   挂钩和置物架都是上届学长,又或者是上上届学长留下的,到现在质量都依旧坚强又倔强。   打开花洒。   水从花洒头喷溅出来。   冷的。   比往日还冷的水一下子落到皮肤上,肌肤上的立毛肌一下子就收缩了起来。   俗称,起鸡皮疙瘩。   高梧被冷到了也没有把花洒移开,再过了几秒,皮肤就适应了这个温度。   ——   作者有话说:   斐宁(湿身诱惑):你别瞎说!我家小男盆友的待遇是独一无二的 (:3???▏   高梧(直勾勾的眼神):美色确实可以当饭吃 ( ̄~ ̄) 嚼!   习惯了洗冷水的话,其实还挺爽的。   每日速报:斐宁id“三山半”,因为老是发吃的,所以粉丝自称“豆瓣酱”。   噢,我也忘了“三山半”这个名字我当初是怎么想出来的了,反正是来自一句诗。\(^O^)/ [我记得有一个类似的举手的颜文字表情了,我找不到,哼!]   夏日入侵企画的《拜托》,听着这个抖腿吧!   已经是推的这个乐队的第三首歌咯~ 第28章 每一片落叶都知你名姓   下过雨的夜间,落叶落了一地,叶子湿漉漉的,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清扫干净。   高梧洗完澡之后给方沅发了条私聊消息。   - 你明天几点过来?   方沅估计正在玩手机,没过多久就直接给高梧打了个语音电话。   高梧走出阳台接了。   C大这个校区是个新校区,校道上新建的办公楼、实验室看起来最新,宿舍楼看起来也不旧。   雨已经停了,栏杆上还滴着水。   “小高高,晚上好啊。”方沅声音挺愉快的,估计是因为明天就要上学了。   “这么晚了,你还在外面吗?”高梧听到方沅那边的背景声还有风声。   “我在楼顶晾衣服呢。”方沅说。   “那你家WiFi真好,到楼顶都有信号。”高梧说。   他看着隔着一片草地的邻栋宿舍楼,对面有个男的只穿了条内裤就在阳台上晾衣服。   不止一个。   “我在用流量,这个月套餐都没用完。”方沅说,“我妈在下面看那种雷剧,都看了七回了,还那么真情实感,我就上来透透气。”   “嗯。你明天什么时候过来?”高梧把视线从没什么美感的曲线上移开。   从局部转向整体,去看那光与影交织起来的生活。   一层楼,被分割成一个个格子间宿舍,每个宿舍都是一样的,每个宿舍的床柜都是一样的,但每个宿舍的布置又都是不一样的。   “什么什么时候?”方沅没反应过来。   “来C大。”高梧发现自己刚才那句话有点歧义。   “哦!明天下午吧,我们一起吃个晚饭。”方沅这次很快明白了过来,“我明早和我爸妈一起坐高铁过来,中午就能到了,他们下午就走,我等他们走了再过来找你。”   “行。我明天下午有份家教,四点结束,你估摸着时间过来吧。”高梧说。   高梧出来后,斐宁没有立刻去洗澡,而是又玩了会手机才慢腾腾站起来。   他下午的时候突然接到学生会宣传部的指示,说让他给个小视频加个字幕。   一直肝到了晚上九点,到发现高梧没带伞,过去送伞。   本来还挺饿的,最饿的时候是下午六七点的时候,肚子连着打了一套天塌地陷紫金雷,响得连整栋文素楼都能听见。   饿了一下午加一个晚上,饿到肝完点了个外卖,最后倒是没什么想吃的欲望了。   斐宁现在就只想洗个热水澡,然后睡觉。   事实上,他只能洗个热水澡,然后把要在明天发的游戏视频收尾。   太不勤奋了,斐宁在内心非常没有诚意地谴责了一下自己。   斐宁没有和平台签约,签不签约主播和平台都一样,不签约的话,直播时长什么的都比较自由,想鸽就鸽。   即使没有签约,如无意外,斐宁的直播时长还是挺长的,高考的时候都能每周抽出一晚上来直播,高考后的直播时间还超过了很多签约主播。视频也比较高产。   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签约总让斐宁觉得受限制。   “你上次不是说接了个勤工俭学吗,怎么又加了一份家教?”方沅愣了愣,再开口,带了几分犹豫,“你是不是缺钱,我可以……”   “没有,不是,不用。”高梧打断了方沅的话,他知道方沅也没比自己容易多少。   高梧明天其实还临时接了份派传单的工作,因为是有事急招,钱还挺多。派完传单刚好可以去做家教。   现在他就只接了一份家教和一份勤工俭学的工作,勤工俭学就周三上午、周四下午和周五上午,算起来还真能给到一个月最高薪酬的上限。   派传单那活他就只接这一次,太没有技术含量的活浪费时间,在学工办还挺悠闲,能干自己的事。他打算就先这样了,他也没想把自己逼成一块压缩饼干。   “跟我你还客气什么啊,你要是真的周转不过来了,我还是能有点小钱的,陈彦问我借我都没答应呢。”方沅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小声嘟囔着说,但是高梧听清了。   “陈彦也和你借钱了?”高梧问。   “是啊,说是旅游的时候超支了。”方沅有点不满,倒不是因为陈彦借钱不还,陈彦借钱通常都是下个月就能还上了,只不过方沅对陈彦这种消费观颇有不满。方沅也跟陈彦说了几次,陈彦也都嘻嘻哈哈过去了,下次还来。   这不是陈彦第一次借钱了,高中的时候陈彦也有好几次花超支的情况,但后来暑假他各种花销也高,借钱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这次陈彦也向高梧借钱了。   高梧沉默了一阵,方沅的声音才又从那边传过来:“土豪的事,我明天再和你说吧。”方沅顿了一下:“不过,我下次不想借了,你也别借了吧。”   淋了雨,洗了冷水澡,高梧躺在凉席上,没有开风扇都觉得有点冷。   更何况入夜越来越冷。   本来就经历了一番漫长的挣扎才睡过去,结果高梧半夜三更还醒过来了,醒了之后在床上起码进行了七七四十九个花式翻滚动作。要是高梧是个鸡崽的话,估计也都烤熟了。   都怕要烤糊了。   都快觉得自己翻滚的声音要吵醒睡旁边的舍友了。   还是没睡着,还越来越精神,还是下面的精神。   真是……   操了。   高梧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半会儿才掀开板子下床。   “你还没睡?”斐宁还在下面肝着他的视频。高梧下床前他刚好弄完,在试着播放。   斐宁的突然出声,让高梧差点踩空了最后一下阶梯,心跳一下子空了一下,委实刺激。   高梧这一踩空,斐宁也吓了一跳,连忙去扶对方。   手还没伸到过去,高梧就先双脚落地了。   那边还闪烁着电脑屏幕的微光,高梧先看了看另外一边两张床上的人,很好,没什么动静。   再皱着眉看向斐宁。   斐宁摘了耳机,双手合十,略带抱歉地看着他。电脑屏幕上还播放着不知道什么东西,一个像素风格的小人正在跑来跑去。   “我吵着你了吗?”斐宁小声对高梧说。   早知自己会熬夜,斐宁开学前早有准备,知道自己必定会熬夜,用的是静音键盘、静音鼠标,刚才在剪辑视频的时候,也有注意放轻了动作。   高梧摇了摇头,先去了趟洗手间。   两种水声忽然在寂静的空间里响起,有点尴尬。   斐宁在下面确实没发出点什么活人的动静。   高梧前两天在学工办,有看见一个宿舍的人过来说想要换宿舍。   那四个男生说了半天,表示有一位舍友作息和其他三人不符,夜里翻书声音太大什么的,共同表达了想将这个男生换到别的宿舍的愿望。   能被逼得来换宿舍,估计这男的也是在夜里干点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了,他可能不是在翻书,是在知识的海洋里劈波斩浪。   但即使彼此被逼得来换宿舍,四个人还是很和睦,说话都还有所保留,只说是作息不和,都给对方说好话的余地。   辅导员问:“你们为什么来换宿舍?”   几个男生巴拉巴拉。   “你们不能协调一下吗?”   巴拉巴拉,没说到点子上。   “你们这个理由不是理由,回去吧。”   不死心,巴拉巴拉,还是没说到点子上。   “不行,你们要是真的有什么协调不了的是可以换宿舍的,但这个理由不行。”   面面相觑,支支吾吾地走了。   作息问题确实是宿舍矛盾的一大根源。作息不和的话,一天不和,长久以来都落下埋怨。   不知道这个宿舍的人回去之后有没有解决问题,高梧那时候只觉得好笑,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据理力争,诸多让步,谁会帮他。   高梧去完洗手间出来,斐宁桌面上留了盏小台灯的光,去阳台洗手。   斐宁刚刷完牙,用手捧了水往脸上乱揉:“不好意思,是我太晚睡打扰到你了吗?”   然后让开位置给高梧。   洗手台有两个水龙头,其中一个连接着洗衣机,于是宿舍刷牙洗脸基本都是轮流的。   “我失眠。”干耗了半天晚上,高梧声音有点哑。   “那这声音、灯光没有问题吧?”斐宁又问,毕竟这一次熬夜也不会是最后一次熬夜。   高梧又摇了摇头,夜风一吹,小手一洗,整个人越发地精神:“你那么晚不睡,在干嘛?”   人精神是精神,但看那双眼,连精气神都没了,一看就是困得不行还强撑着。   “好东西。”斐宁眼里还有光,“明天发给你看看。”   “是你下午说的那个学生会活动视频吗?”高梧问。   “不是,社团那几个任务我早就做完了,我说的是我自己的视频。”斐宁最近社团任务并不多,刚进社团的时候各个社团都忙着团聚吃饭。   斐宁进的几个都是宣传部,有几个比较水,倒是学生会那几个事比较多,还要搞培训,斐宁听了半天自己也懂的东西,自己在下面摸鱼摸得飞起。   不是全都懂。也不需要全都懂啊。他做个视频就学个视频剪辑、学个后期就OK了。斐宁可没想过触类旁通,做个全才。   高梧用拔凉拔凉的水洗了手,闲撑在栏杆上看天空,打算等水风干了再进去睡。   “不睡觉在这看什么呢?”斐宁也有样学样。   “睡不着。”   “饿的睡不着吗?”斐宁小声笑了笑。早知道应该把整盒烤鸡都给高梧,不过估计高梧也不肯要。   两个人说话声音都不敢太大,怕吵醒里面睡着的人。夜里很安静,两个人小小的说话声也清晰地传达到对方那里,反而把两个人的距离拉近了。   “为什么要加那么多社团?”高梧随口问了一句。   “好玩啊。”斐宁脸上还滴着水,用手随便抹了一把。   “有什么好玩的?”高梧又问。   “能认识很多别的人。”斐宁说。   “认识那么多人有什么用?”   “好玩啊。”   得,又绕回去了。   高梧闭麦了。不太清醒的脑壳儿不想和斐宁玩思想捉迷藏。   认识别人是件好玩的事吗?高梧只觉得麻烦,攀比成绩麻烦,约着吃饭打球麻烦,维系感情麻烦。   之前那个什么学长说大学一般加两个社团,什么一个校级的一个院级的,一个功能性的一个爱好类的,一大套过来经验涓涓细流那样流过来,高梧想了想,后来决定把名片也跟着着细流一起流掉得了。   学习都快来不及了,搞那么多事干嘛。   高梧也不是心里只有学习,只是除了学习,他不知道应该干什么好。   社交无聊,赚钱无聊,看书无聊,生活空虚起来什么事情都显得无聊。没有什么特别想要做的事情,不敢空度时间,就只好学习和工作。   斐宁挺愉悦地陪高梧站了一会儿,伸了个懒腰后拍了拍高梧背:“还不睡啊?快三点了。”   “睡吧。”高梧回过头来看了斐宁一眼。高梧不是个颜控,但不得不说,斐宁这长相挺对他的胃口的,至少是他从以前就想拥有的外表。   传单也派完了,家教也教完了,连方沅娘娘的驾都已经接到了。高梧带方沅去了斐宁第一次带他来吃饭的那家“花见”吃饭,桌面上摆了两杯奶茶。   这家店虽然装修得奇奇怪怪,但胜在幽静和饭菜味道好,价格不贵。   高梧的是芋泥鲜奶,方沅点了杯乌龙珍珠奶盖。   昨晚在阳台站了一会后,高梧回到床上没过多久就失去意识了,早上闹钟响起的时候,精神状态也还行。   他十点半再出门的时候,斐宁都还在睡着。   “我跑了一暑假步,我觉得我小腿线条都变结实了。”方沅穿了条黑色紧身裤,伸到桌面外给高梧看。   “每天跑啊?”高梧看了一眼,没看出来什么玄乎的。   “对啊。”方沅把腿收回去,翻着电子菜单看。   “我们宿舍也是四人间,话说你舍友怎么样?”方沅点了个文思豆腐和绿茶烧鸡,还点了个冰激凌面包。   “就那样,你上次已经问过这个问题了。”高梧先给方沅倒了杯茶。   “真的没有合适的吗?”方沅满脸好奇,“那个帅的,你不争取一下吗?”   “兔子不吃窝边草。”高梧给自己倒茶。   高梧暂时还没想那么远,还是那句话,想脱单也就是生活中百分之十的时候的想法,不想找个人随便凑合。   “什么窝边草不草的,我要是身边有优质男的,我连窝都能啃没,你要不是同性恋我就下手了。”方沅啧了一声,对高梧的话表示不赞同。   “得了吧,我爸妈都没说话,你替我操什么心。”高梧把茶壶放下。   “你找男朋友一定得让我过过关,别像土豪那样找个糟心的初恋,前几天土豪还说他前男友又上他号,给土豪现男友留言,有毒。”方沅喝了一口水,砸吧了一下,茶水的味道也还不错。   陈彦现在的男朋友不是陈彦第一个男朋友。陈彦初恋是在高三开始的,对方大二的,也很有钱,平时对陈彦挺好。两人也都该做的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陈彦方沅都说陈彦初恋挺好的,听话懂事不粘人、长得也挺帅。   除了有点大男子主义之外,他们都差不多以为陈彦找了个好归宿了,结果生活就特么的那么狗血,陈彦高考完之后打算给初恋男友一个惊喜,一个人高考后没和爸妈去庆祝,偷偷跑到了和男朋友合租的房子那,打开门,他那好模好样的男朋友正坐在别人身上玩脐橙。   真他妈的给陈彦恶心坏了,他那初恋说什么自己是从直男变弯的,和陈彦做的时候不肯在下,陈彦都信以为真了,搞了几次都乖乖在下还满心甜蜜觉得对方为了自己踏出了一步,肯和自己发生点亲密接触。   陈彦看到之后当场甩上门走了。后来那初恋各种堵陈彦,说什么当时自己是被下药了。一个月间,两人分分合合了好几次。   再后来,陈彦又交了新男友,还是陈彦在下多,后来那次陈彦终于在上,陈彦才兴奋地发了个朋友圈。   高梧是喜欢过陈彦,但更早的时候就觉得两人的感情观不合适,也不是说陈彦不是奔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去的,陈彦是太愿意去尝试了。高梧是太不愿意去尝试了。   早八百年就没想过和陈彦在一起,但两人还是朋友,再之后,也不会再为陈彦的感情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高梧看了看门口,门口外的落叶落了一地,叶子湿漉漉的,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清扫干净。   ——   作者有话说:   有没有觉得高梧最近对斐宁的态度奇奇怪怪的?奇怪就对了 √ biu~   宁纯洁一点,下面精神说的是要去上洗手间!   西瓜jun的《每一片落叶都知你名姓》~   一直往前走啊,步履别停。   (这一章晚了一点,字数等于以前一章半了,主要表示一下陈彦真的就是过去了,早就过去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刻骨铭心的暗恋。) 第29章 自己的世界   早八百年高梧就没想过和陈彦在一起。   早九百年还是想过的。   最初得知自己这么聊得来的好朋友陈彦也是gay的时候,高梧想过。   一百年前也想过。   就是刚高考完那会儿。   陈彦刚和男友分手,高梧要是趁虚而入说不定还真有点机会。   那时候高梧又刚刚知道父母其实早离婚了,高梧把心一横,就想和陈彦在一起,然后把自己性向告诉父母,让家庭分崩离析的大火烧的更猛烈些。   高梧想着第二天就表白,但第二天睡醒之后就清醒了。   “这事陈彦没和我说。”陈彦一般有什么事都会在小群里说,这件事却只告诉了方沅没有告诉高梧。   “大概是看你单身狗,太可怜了,人家好歹还现男友前男友的,你有个……”方沅一脸不屑,又觉得自己应该文雅一点,还是没忍住,“屁。”   “说得你不是单身狗一样。”高梧无语地看了方沅一眼。   “我单身我高贵,我找男朋友比你俩找男朋友要容易多了,你跟我没得比。”方沅说。   幸好这边都是包厢式的座位,不然就方沅这话说出来,都不知道多引人注目。   “我找个男朋友很难吗?”高梧啧了一声。   “找男朋友不难,你找千八百个人人上床都不难,问题是你得找个靠谱的啊,像陈彦前男友那种,找了不如不找。”方沅早就想吐槽陈彦和他前男友了,又不能和陈彦直接骂,又不能向其他人透露陈彦隐私,可把方沅憋屈坏了。   “姐姐,小点声,我这还没打算自己暴露性取向,你再保持一下这个声量,我怕整个学校的人都知道了。”高梧无奈。   “其他人就算了,你没和你舍友说啊?”方沅冷静了一点,收了声量问他。   “又不是和他们谈恋爱,有什么好说的。”高梧说。   “也是,说完了更麻烦。”方沅听陈彦说过不少关于圈子里的事,现实还是挺残酷的。   方沅对于同性恋的现实了解基本来自于高梧和陈彦,陈彦算是半个圈内人,没玩得那么乱。高梧完全不混圈子。   “不过……”方沅还想说什么,余光中看见有服务员来上菜了,没出声。   先呈上来的是冰激凌面包,四四方方的一个面包,外面的是面包围墙,中间被割成了九宫格,上面放着一大个雪糕球,还往上冒着冷气。   这玩意儿是等它自己融化了再吃,还是先吃了上面的球再吃下面的面包?   斐宁一直睡到了下午一点,起来的时候宿舍又空了。   坐起来愣了好半晌,他才转了转脖子,睡太久了,完全不觉得轻松,反而整个人腰酸背痛、头脑发胀。   还是饿醒的,饿得能把一座山吃掉。   斐宁一下子又趴下了,坐着太消耗能量了。要是423有人在,斐宁饿得都能把三个高梧吃下去,符析文和张敖年就算了,看着不好吃。   越想越饿。   先点外卖。   香山烤鸡、一乐螺蛳粉、老友砂锅粥、啃得鸡、快乐披萨、邻家小馆·有酒有串有故事、时尚水饺……   斐宁往下滑了好久。   说实话,没什么想吃的。这一周净是吃外卖了,这家也不好吃,那家也不好吃。烤肉拌饭都吃了好几家,都差不多是那种玩意儿。不难吃,也不好吃。   肉是基本都能吃的,可是米饭吃到最后特别腻。   烧腊饭特别油腻,吃过一回都不想吃第二回 。   烤鸡偶尔吃吃还行,昨晚点的那份斐宁都没怎么吃。炸鸡对斐宁来说不够快乐。   算了,还是先把新视频发了吧。   斐宁爬下去洗了个脸,熬了两天夜的人爬梯子的时候脚步虚浮得像是运动过度了一样。   斐宁摸了摸自己的腹肌,嘶,总觉得轮廓没有之前明显了。   晚上大概该去跑个步了,要不再去学校健身房撸撸铁?   C大给每个学生每年八百的运动经费,去学校游泳馆和健身馆都能划学生卡。   那个健身馆破是破了点,但基础设施都还是有的。   平时人也很少。   特别少。   健身的人总想找个伴,也总难找个伴,三角肌前束中束后束,三头肌二头肌的内外长头,上腹下腹侧腹……每一块肌肉都他妈的难练死了。除了旷日持久的健身房报到之外还需要饮食上的克制。   斐宁从高二开始健身,刚开始也经常吃蛋白粉,吃多了,那玩意儿实在有点难以下咽,最后换成了沙拉和鱼肉鸡肉等低脂肉类。   但不加沙拉酱的沙拉也难吃,加了沙拉酱的沙拉又热量高。   对于斐宁来说,多运动都还行,控制饮食太难了。慢慢的,他就发现作为一个高中生,自己的天花板就在那,体脂率一直也就那个数字,想控制饮食,发现精神压力又好大,饿极了连做题都做不下去。还是顺其自然吧,他也没想练成施瓦辛格那样。   今天还是阴天,云厚得连太阳的一根小手指尾都看不见。   闷得让人感觉下一秒就要喘不过气来了。   斐宁伸了个懒腰,拉伸肌肉的舒爽让他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喟叹。宿舍也没人,斐宁一点没也收着自己声音。   开了电脑又把自己视频看了一回,昨晚看着还觉得是个神作的东西,今早再看,发现字幕都输错了好几行。   不愧是我。   上了雪球面包之后,其他两个菜也上来得很快,最后是烧鸡和两碗白饭。   霎时间,座位旁边又只剩下了方沅和高梧两个人。   “不过,你开学认识了不少新同学吧,真的没个看中的吗?你不是说你舍友想起也都挺不错吗?”方沅等上完菜之后,又接着说回了之前的话题。   筷子也没闲着,直接就往烧鸡身上招呼了。   “没认识几个新同学,也就认识几个舍友,每次上完课,人散得比高中放学还快。”高梧开学两周,连班上的同学都没认清。   而且高梧和斐宁同班,一般老师说两三个人合作的,高梧和斐宁都自动成对了,基本也没什么机会认识新同学。   “那你就往舍友身上下手嘛。你对他们完全都没有感觉吗?好歹是朝夕相处哎。”方沅说。   “我就不能不下手吗?”高梧快觉得方沅比自己爸妈都操心自己的恋爱。   高梧对符析文、张敖年确实没有什么感觉。至于斐宁……   好吧,高梧对的感觉倒是有点奇妙。斐宁总做出一些令高梧费解的行为。这些行为高梧仔细想一下,居然还能理解其中的逻辑,而且惊讶地发现自己在某种程度上和对方做的选择是相似的,有种殊途同归的感觉。   斐宁一直在刷新高梧对他的认知。高梧对斐宁,从最开始的一点点敌意到昨天突然被斐宁的积极向上打动,中间觉得他是一个不务正业的学渣,还是个加了七个社团做视频熬到半夜的昙花。   哦不,做视频是在做他自己的视频。反正也不是在学习就对了。   图什么呢?   大概是同类相近,学习好的人对学习好的人莫名容易产生好感。   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他现在觉得斐宁挺有意思的,这种有意思还没到恋人的那种有意思。   高中的时候没得选择,只有学习。大学给了学生很多的选择,然后学生在选择里迷失。   “能,只不过我怀疑你已经被人下手了。”方沅高深莫测地笑了笑,然后低下头扒了两口饭。像是已经掌握了证据的警长在等着犯人老实交代。   “何出此言?”高梧问。这天地难道还有他被撩而不自知这回事?   “这家店,别人带你来的吧?”方沅问。   斐宁那天和他坐在这家店的场景照几乎是一瞬间就发送到了高梧的脑海中,还自动打开放大了。   “直觉?”高梧被方沅的敏锐震惊到了。   “不是,就你这样的,这种店就在你隔壁宿舍你都未必能去一回,除非是有人带你来。”方沅勾了勾嘴角,“带你来的人是什么用意呢,这就很值得探讨一下了。”   不值得。   高梧沉默了。   “这家店的装修弄得和花园一样,每一个桌子都是双人座,合理推测,这是给谈恋爱的人来的。”方沅夹了块烤鸡,晃了晃筷子。   看这小人得志的样子!   “对方是个直男。”高梧非常佩服方沅的脑回路,但他也不是个傻子,斐宁有没有那个意思他还是能感受得出来的。   不过这话暗里就是表明了确实是有人带高梧过来,还是个男的。方沅就差没给自己鼓掌了。   “直男就把他掰弯呗。”方沅说得这事和渴了就喝水一样简单。   “我的意思是,他是个直男,他带我就只是来吃个饭。而且,你不怕我找了个和陈彦前男友一样的?”高梧企图打断方沅的无用联想。   “嗐,这有什么的,年轻人,不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找个这样的人,你就能找个这样的人吗?人渣也不是遍地的啊。”方沅笑了起来。   是这个理儿。   “您就让我顺其自然吧。”高梧没法反驳。   “顺呗,我这不是怕你在花花世界都没找到一棵草嘛。我家高梧这么好,不舍得你每天端着个寂寞啊。”方沅说。   高梧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停了一会儿之后闭上嘴也没再说别的。   方沅大概是饿了,最后东西大半都进了她肚子。高梧也没说什么,由着对方吃。   吃个饭在里面耗了一个多小时,高梧结了账,两人准备往车站走去。   “高梧,学校大门那边,有个帅哥!”方沅一出门口就扯了扯高梧衣角,兴奋地低声说。   高梧往那方向一看。   门口那边有好几个人,那边那个穿着卫衣的人长得还挺高。   那衣服也有点眼熟。   “他向我们招手了?”方沅惊讶地和高梧说。   高梧这时候已经回过神来了,点了点头。   ——   作者有话说:   斐宁:万万没想到,高梧还没喜欢上我是因为我不爱学习……我现在学习来得及吗?   高梧:啧,你倒是学   斐宁:……如果我是个学渣,你还会爱我吗?(发出“学习好难”的声音)   高梧:我考虑一下   世界不会只有自己——隔壁团乐队的《自己的世界》\(^o^)/~(这就是我昨天说的那个表情!)   这文里基本所有名字都是我乱取的啊,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今天这首歌也送给我自己:“没关系 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要紧 哪怕别人不相信你” 第30章 新长征路上的摇滚   所以说白天不要说人,夜晚不要说鬼。   上一秒方沅才说下次有机会想见一下斐宁,下一秒斐宁就从学校大门口迎面走来。   而且对方已经向自己招手,这时候想赶紧走当没看见都不行了。   高梧愣了一下,斐宁就已经从学校门口走到了对面马路了。   “你认识?”方沅兴奋得像看见的是自己舍友。   这种兴奋当然没有表现得特别露骨,但高梧和方沅都认识了三年了,现在这个状态的方沅在高梧看起来简直浑身散发着“我很激动”的信号。也搞不懂方沅是为什么那么激动。   “我的那个舍友。”高梧实话说。   “啊!是他。”方沅的兴奋层次又加深了一层。   她随手整理了一下头发,拉了拉衣摆什么的,然后催着高梧走到了马路旁。   C大北门并不是什么繁华的马路,这条马路原来没有尽头,从上一年起有了。   尽头是个施工工地,高梧也没走近过去看过,只偶尔见到各种农民工出入,门里有堆起来的高高的沙子。   大城市里的每个建设工地似乎都是差不多这样的,白色的围墙、蓝色的大门,里面弄了几个集装箱宿舍,还有搭起来的架子。   远远望过去,那些集装箱看着还像一个双层小别墅一样,走的是北欧极简风格。走近了才能看到,这些集装箱的条件多么简陋,一个个箱子,把人笼在里头。每次高梧看见那些集装箱都觉得冬不暖夏不凉,还是个集体宿舍,没有阳台,衣服都晾在“房间”里,没法想象里头的艰辛。   到了夏天的时候,高梧还见过他们搭了个简易设施,一直往箱子上面洒水。但估计还是很热。   多看一回,高梧就觉得自己的生活其实挺幸福的。说起来有点黑暗,但幸福有时候就是从比较中得出来的,我看见你活得比我差,我也就安心了。   成绩也是,你考得比我差,那我就安心了。   不过,偶尔高梧也会羡慕他们。他们看起来衣衫褴褛,衣食住行的条件也……实在算不得好,但是很多时候这群人脸上都挂着笑。   反而是那群穿得好吃得好的城市青年,每天忙碌着算计要省下多少钱、再多加几次班,才能在这座大城市里买下一个平方。活得也太累了,又不得不这样活着。   “下午好,你好。”斐宁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高梧和方沅面前,向两人都打了个招呼,又问高梧,“不介绍一下吗?”   他下午起床后就一直在修改他那个像素小人的游戏视频。   改字幕倒是挺快的,就是在中间有一个点,他纠结了半天,没想起来自己当初的想法是什么。   斐宁就又修改了十遍八遍,都还是觉得不满意。然后最后又把视频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突然就想起来了自己当初设计这句话的用意,发现原版的就是最对味儿的。趁热就把视频发了。   发完觉得自己快要饿疯了。   没想到走出来还遇见了高梧,还有个陌生女孩子。   挺娇小的一个女生,没想到高梧喜欢这种类型的。   “我高中同学,方沅。”高梧简单介绍道。   “同学你好啊,你是斐宁吧?”方沅没等高梧介绍就先和斐宁打了招呼。   斐宁挑了挑眉,有点惊讶。   “高梧向我提过你。别误会,我和高梧只是高中同学而已。”方沅笑着说。   斐宁看了高梧一眼,高梧在旁边没有说话。   误会什么?   误会他俩是男女朋友,那确实是有点误会,但这个好像也没什么必要和我解释吧。   “没想过高梧还向他同学提起我啊,”斐宁笑了笑,“该不会说我坏话了吧?”   “说你长得帅来着。”方沅说。   他们三人就这样站在了树下聊天。   “高梧也帅啊,”斐宁笑了,“话说你们在这干嘛?是要去吃饭吗?”   “刚吃完饭。”方沅第一眼看到斐宁的外貌,也觉得有点锋利,但气质不像,眉眼间给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斐宁一开口,这种锋利感就更没有了。   “这么早?”斐宁出门的时候才四点钟,这个时间段刚吃完饭,无论是午饭还是晚饭都感觉有点神奇。   “是,我得回校了,现在正准备去坐车。不过你可以等我走了之后和高梧一起去,高梧刚才都没吃多少东西。”方沅带着微笑微仰头看着斐宁。   “这么快,不多玩一会吗,附近还有挺多好玩好吃的,我带你走走啊。”斐宁提议道。   “不了不了,下次有机会再说吧。”方沅说。   “嗯,下次再说吧,走吧。”高梧对方沅说。   “那么急干嘛。”方沅说。   和方沅声音同时响起的是斐宁的声音。   “我也和你们一起走吧。”斐宁说。   高梧没想到事情是这个走向……很想说一句,去你个大头鬼。   这时候方沅和他多年好友的默契就已经没有了,听到斐宁说要一起走,连忙点头答应。   美色误国。   C大的车站并不多,在北门要走到车站的道路也就那么一条两条,斐宁问了方沅学校之后,暂且放下了自己的晚餐,和他们一起步行至车站,   “J大才开学啊?”斐宁走在最左边,方沅走在中间,队伍呈凹字形向前迈进。   这一刻,方沅和斐宁仿佛才是高中同学,高梧是那个第三者,也不说话。   “是啊,我们学校还没有军训,羡慕吧?”方沅扬起小嘴角,对于斐宁这个年轻人真是越看越喜欢。   “太羡慕了,我们整整比你们学校早开学一个月,我的天,那天军训总结大会还下雨了,我和和高梧都是跑回宿舍的。”斐宁说完后转头看向高梧笑了笑。   J大也是西林这边数一数二的大学,每年接受留学生很多,于是J大新生根本不用军训。   从北门到车站的路很短,他们刚走到车站,就看到了方沅要坐的车即将到达。还没等一分钟,队伍又从三人变回两人,只不过换了角色。   方沅上了车后向他俩挥手告别,斐宁也在站台上摆了摆手。   没一会儿,车就开走了。   “你俩真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啊?”斐宁在回去的路上问高梧说。   “放心,我会保密的。”还没等高梧出声,斐宁很快又补充道。   “……不是,就高中同学。”高梧回答。   “你们本来是在哪读书的啊?”斐宁又问。   “长平。”   “长平?那还挺远的。”长平也是个大城市,离这边是真挺远的,“怎么突然想跑那么远来上学?”   斐宁家乡在崆樵,和西林同省,这两个都是大城市,这边的生活节奏比起其他大城市来说都算慢的,尤其是斐宁出身在城中村,城中村挺多人都不愿意背井离乡的,他们就想扎根在自己的小家里。   就像斐宁,毕了业也是会回去的。   “和家里不太和。”高梧照实说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斐宁一时无言,想起高梧刚来宿舍的时候也是自己一个人,他还以为只是刚好高梧爸妈走开了,没想到他爸妈是真的没来。   嘶,也挺狠心的。   斐宁这五分之一人生里面不是一帆风顺,但是也没有深切地体会过别的家庭的悲欢,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好。   想追问,又觉得不太该追问。   “为什么啊……”斐宁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说不定只是他自己想歪了,人家家庭根本没有那么悲惨呢。   “因为我选历史系了。”高梧说了其中一个理由。   斐宁想了一下,感觉高梧说得是真话,但不是全部的真话,既然对方不想说,那他也就不追问了。   “好吧,那我这个也选了历史系的人请你吃个饭,安慰一下你。”斐宁抬手在高梧脸侧打了个响指,响指打完又比了个枪,还小声地“biu”了一声。   “我不饿。”高梧现在说不上饿不饿,只是觉得一天吃四顿饭有点不太妥。   “你饿了,你肯定饿了。”斐宁斩钉截铁地说完后又换了种可怜兮兮的语气说,“别拒绝,我就请你吃个饼。其实是因为我一个人吃不下。”   “呦,您还有吃不下的一天啊?什么饼?”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高梧也不再拒绝。   “就那家山东煎饼,巨无敌好吃!”斐宁吃过两次,山东大煎饼。主要是吃一份太腻了。   这家山东煎饼也就在刚才“花见”旁边,大概隔个十米吧。   四点多,也没人来,高梧斐宁都不用排队,来到店门口就直接能点饼了。   “脆饼卤肉的可以吗?脆饼卤肉的好吃。”斐宁问高梧。   “嗯。”高梧还没吃过山东煎饼。   “要不要辣?微辣其实也不辣,这次是真的不辣。”斐宁显然想起了上次高梧吃麻辣烫的情景,忍着没笑。   “……你喜欢就行。”你别以为我mei4看见你微扬的嘴角!   “阿姨,要一份脆饼卤肉的,微辣。”这个微辣还巧妙地模仿了饭堂阿姨的语调。   牛皮。   面对面下单,阿姨迅速接单。   阿姨拿了一个小锅就开始往煎饼那个圆圆的炉子上倒浆,用刮板迅速一推,面浆就迅速摊成了一个圆。   高梧看了一眼手机,有一条方沅发过来的私聊消息。   不对,是好几条。   - 啊啊啊啊啊啊   - 我觉得斐宁可以!很帅!人好!   - 考上C大的也肯定都是学霸!   - 高梧你上!干他!   - 我同意了!   ……   我还同意你去外太空上种花生呢。   高梧给方沅回了个“滚”的表情,没再说话。   拒绝到第三次,高梧自己的底气似乎也没那么足了,斐宁于他,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就像是只吃过栗子的时候,不知道栗子的外壳是硬的,知道栗子壳是硬的,不知道栗子其实是长在树上的还带刺儿。   像一条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路,入口有点渗人,越往里面走,越发现里面的风景美丽多变,让人忍不住继续走下去。   “来,坐,我给你看点东西。”斐宁看了一会儿阿姨摊饼之后,一屁股坐在了煎饼摊前的座位上。   这家煎饼店顶天了也就是个路边大排档。   高梧看了一眼这些桌椅,犹豫了好几秒要不要坐下,最后还是眼一闭牙一咬坐到了斐宁对面。   斐宁拿出手机,点开了个视频。   不是昨天看到的像素小人。画面上还有背景音乐,没听清。   “你做的视频?”高梧问。   “不是,是我今天新发现的一个直播室,24小时看加拿大天空,看到极光的概率还挺大。”斐宁笑说,“是个好东西,分享给你。你看书的时候也可以开着这个直播间,这才是‘诗和远方’。”   ——   作者有话说:   崔健的《新长征路上的摇滚》,这歌听着就很很朝气蓬勃!别想太多,尽管去做!哈哈哈方沅就是个助攻。   今天推荐一个B站UP主,“星空君说宇宙”,他早七点到晚七点直播加拿大的激光,直播间24小时不关,其余时间就在录播和放些别的视频。天空很美,背景音乐也很好听。网易云音乐有他的歌单“极光轻音乐”,感觉平时看着直播看看书学学习码码字,都是极好的!(看极光其实是我的梦想\(^o^)/~) 第31章 有理想   “诗呢?”高梧看了一眼画面,直播间里的天空有几颗星星,有很淡的极光,但并不大片。   “你给我两百万,我当场作给你。”斐宁拿了茶壶,让手机靠在茶壶上。   尝试了两次,没成功。又尝试了几次,终于能靠上去了。   手机pia地倒了几次,斐宁都没在意。   “你在做什么梦?”高梧瞟了他一眼。   “你可以讲讲价,一百块也可以的,我的诗也可以打个折。”斐宁友情建议。   高梧从裤袋外空抓了一下,握着拳伸到桌面上:“伸手。”   这里的桌子是折叠的四方桌,斐宁坐在对面,也没看见高梧拿了什么,于是乖乖伸出手去,平摊手心悬在上空。   高梧握着拳移到斐宁的手上空,手指伸展开。   什么都没有。   “看,两百万。”高梧说。   斐宁愣了一下,随后拍开高梧的手,笑了起来。   “皇帝的两百万。”斐宁张开嘴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堆无声的话,“听,我给你做的诗。”   “担待不起。”斐宁给高梧做的诗,担待不起。   “嘿,煎饼好了,同学是打包还是在这吃?”斐宁刚想说什么,就被阿姨的话打断。   “打包,分开装。”斐宁大声说。   然后站起来去拿饼。   煎饼大娘已经迅速用刮刀在卷起的饼中间砍下,刀按下去的时候,还能听到脆饼咵嚓断开的声响。   斐宁接过两袋煎饼,扫码付了款。   “走吧,再陪我去买份炒河粉。”斐宁把其中一袋煎饼递给高梧。   “你还吃?”高梧站起来,莫名地看向他。   “不然呢,我一天没吃东西了。”斐宁露出了一个略微无奈的笑容,偏开头看着前面的另一家大排档。   “你手上的不是东西?”高梧不明白斐宁还要买两份饭食的用意,有钱人是这样浪费钱的吗?   “我是真吃不下一整份,又是真的想吃这个。”斐宁挺喜欢吃这个饼的,也尝试过几个味道,卤肉脆饼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味道。   加火腿的感觉把卤肉的位置都占掉了,加油条又觉得这家店的油条不够新鲜,全家福套餐说不出的古怪,杂糅起来反而不好吃了,缺了卤肉感觉没了灵魂。   经过几次测试,他发现吃半份卤肉脆饼就是最好的选择,但由于懒得找一个一起吃东西的伴,又有一段时间没吃了。   高梧没说话,那种特别想吃什么东西的感觉他已经好久没体会过了。以前父母也从不会在大排档给他买东西吃。   “另一家店在哪?”高梧说。   这是答应了的意思,斐宁笑了。   “就那家。”斐宁看向煎饼店后面十米外的一家大排档。   高梧顺着斐宁的视线看过去,有点迈不动腿。   环境比煎饼店要差多了。   同样是一堆简易的铁片堆起来的厨房,旁边架起了一口大锅,比平常家用的炒锅要大上一倍,又比农村里用的那种锅炉小一半。   锅上面是一个排气扇,已经是黑色了。   招牌也很简陋,整家店其实也就是用铁棚和帆布帘搭起来的一个摊位,上面的招牌已经被熏黑了,招牌下面的帘子被排气扇吹得一直在扬着,也已经是霉迹斑斑。   地上也就是水泥地板,落叶被清扫到了垃圾桶上,但新的落叶又下来了。有水迹,不知道是哪家店里清扫卫生的时候泼出来的。   说实话,那家店的餐桌、厨台看着不脏,但其他东西的恶劣情况确实令人咋舌。   高梧跟着斐宁向前走。   时间还早,店里依旧是没人,斐宁是第一位客人。   高梧没有坐下,在旁边站着玩手机。   店里有一个阿姨,坐在厨台旁算着账。大叔是主厨,看起来三四十岁的样子,有个突出来的的啤酒肚,但年岁没到,还没积累得很夸张。   斐宁没有坐下,跟大叔聊着天。手上拿着刚才接过来的煎饼袋子,往手上放了放,又离开。   太烫了。   斐宁就这样一直拿拿放放,那个煎饼像是他心爱的新得的玩具。   “我就喜欢到处走走,旅旅游、看看世界。”斐宁和大叔聊天也很放松,谈天谈地,倒也能一直聊得下去。   “挺好的,要吃美食还是得往那边走走,世界美食之都。”大叔极力向斐宁推荐他的家乡,听到斐宁喜欢旅游和美食之后,便好几次提了自己的家乡。   “我去过了,上次才走过,我记得那边有个什么公园吧,我上次跟着导航走,自己走了五公里,那个导航也是错的,我往山上走,走到最后看到的都是坟墓。”斐宁那次自己走了两个多小时,越走越觉得不对劲,走到山上只有一条路,总觉得景点就在眼前,看到了坟墓还继续向上走,到达了一个不能到达的终点地。   大叔笑了笑,用竹刷哐哐哐地刷了一下锅,看着挺豪放,实际挺用心地在做食物。洗了两次,把水倒掉之后就开始烧锅。   高梧拿着手机,屏幕暗了也没有在看,心思飘着飘着,飘到了两人的对话上。他就安静地假装着自己在玩手机。   斐宁说他还想继续走走,寒假、暑假,或者期中考试周没有考试的时候。   开始炒粉后,两个人的交谈也很自然就停了下来,斐宁在旁边望着。   烧红了锅后,大叔拿起个大碗往锅里倒油,然后是鸡蛋、酱油,高梧余光中也记不清哪个步骤是在干什么了。   有烟慢慢升腾,上空悬着的抽油烟机fengfengfeng地往外排气,让人感觉这就是处在抽油烟机生涯的巅峰状态,有着正值青壮年的意气风发。   也正因为在青壮年期,发出的声响不算太大,不似一台末期机器转一圈嚎两圈的悲催行为。   旁边也不算安静,但也不算吵闹,偶尔有鸟在上头叽叽喳喳地叫着,旁边店家在交谈着、准备开张。   高梧突然想起了一个词儿,叫烟火气。   所谓烟火气,也就是这样的吧。   一份炒粉,挺快就做出来了,刚盖上盖的时候,有很淡的香气飘出来,一瞬间就被收到了盒子里。   高梧收了手机,揣进裤兜。   斐宁接过袋子,和大叔告了别才离开。   煎饼还温热着,是合适吃进口里的温度,再晚些就凉了。   “趁热吃啊。”斐宁打开了袋子,双手捧着煎饼吃了起来,一只手上还挂着他的另外一份晚餐。   高梧试过很多次边走路边看书,后来觉得对眼睛负担太重了,就停止了这样的行为。   他也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同学一起边走路边吃东西,这个倒不会对眼睛负担太重。   “凉了就不好吃了。”斐宁又说。   高梧打开袋子,抓在手上半份都显得挺大的,里面加了卤肉、脆饼、生菜,卤肉给的分量很多,看着满满当当的。   他咬了一口,给斐宁比了个赞。   斐宁大口地咬着煎饼,眼睛笑得眯了起来。   这次微辣是真的微微的辣,微到让人没感觉出来。   两个人回到宿舍的时候,符析文和张敖年聊得也正热火。   “聊什么呢?”斐宁提着外卖开了门。   “聊理想。”张敖年努力想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你俩是到外面吃了饭还是没吃,怎么一个提着东西一个没有?”   “偶遇。”高梧也在门口换了鞋,把换下来的鞋子。   “聊什么理想?”斐宁换了鞋,往自己座位上走起。   “符析文说之后打算争取保研。”张敖年说。   “这么快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了呃?”斐宁有点惊讶,现在才大一,就已经开始思考起三四年后才该担心的事情了吗。   斐宁对于自己的未来就还是茫然,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就算是做UP主,他也常常和粉丝说:“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几年,你们也不知道自己能粉我几年,我就希望我现在带给你的是欢乐,不要太关注我,说不定我哪天就离开了。”   这条消息还时常被挂在超话里被调侃。   斐宁的理想就是找份轻松一点的、离家近的工作,钱多钱少倒是无所谓。不上班更好,斐宁初中的时候和同桌两个人共同理想就是当个世界五百强的企业家。现在已经放弃了。   那时候是想着当老板自由。有钱一半是为了自己快乐,另一半是为了让国企冲出世界,为国争光。   年轻的初中生以为做出个五百强企业是件非常简单的事情。越长大越是没有理想了。   他现在已经不定大目标了。   做不到。   “保研……大四的事,那你们现在聊这个干嘛,聊聊怎么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斐宁把炒河粉放到桌面上,掀开盖子的一瞬,香气又出来了。   “我在邀请符析文和我一起跑图书馆。”宿舍里,张敖年是跑图书馆第二多的人。   张敖年总是想蹭外院的课,因为外院的都是小班教学,没有一次能蹭成功,最后只好勾搭了球队里外院的男生和他一起跑图书馆。   “你得了吧,你去图书馆就是在玩手机。”斐宁每次给在图书馆的张敖年发消息都能得到秒回。   “靠,”被拆穿的张敖年笑了,“所以需要别人来监督我嘛。”   符析文最后还是拒绝了张敖年的邀请,他说宿舍也经常没人,跟无人自习室似的。   高梧之前在图书馆碰上过张敖年一次,三人搭了桌。   张敖年和他那同学确实是玩手机比学习认真,高梧每次从书本上抬头都看到他俩在玩,而张敖年和他同学每次从手机上分神出来都看到高梧在看书。   走在路上的时候,高梧话还少,张敖年和他同学都是话唠。   说不尽的尴尬。   ——   作者有话说:   李荣浩的《有理想》,有理想就去追,没理想就来一起颓废~   今天要去玩,明天不更新!有啥事灯我,或者来微博找我玩啊!五月份一定会有明晃晃的糖!   薛定谔的互动:是我努力了才会有互动,还是有互动我才会努力\(^o^)/~ 第32章 灰姑娘   周三上午的时候,高梧和斐宁都没有课,符析文张敖年都是一上午的课。   高梧去学工办值班,斐宁则趁这个无聊的没什么人的时间开了个直播。   直播玩手游。   他开了电脑,用手机投屏到电脑上,用电脑开直播。   其实阴阳师有PC端,但斐宁就偏爱用手机抽符。   斐宁带来学校的那套直播设备都是比较小巧的一套,带来之后就上次做视频录音用了一次之后,又收了起来,今天又终于重见天日。   九点后,游戏开服,斐宁去更新游戏,下载安装包的时候顺便去调设备,弄到了九点半才把声音什么的调好。   直播间的人看了半天热闹。   - 背景声音太大啦   斐宁找到均衡器把声音调小了一点。   - 声音太小了,听不见了   弹幕上又又有了新的说法。斐宁看着反馈,把麦移近了一点。   “现在好了没?”   - 好了好了   - 山宝可以了!   - 山宝早上好呀   - 山宝今天吃东西了吗,吃什么东西   - 爷爷快来,山宝终于又直播了   斐宁爱吃是粉丝皆知的事实,粉丝老在他直播的时候听他偶尔顺带的吃播,有个爱吃的墙头,久而久之他的粉丝就开始自称“豆瓣酱”。   他声音平时属于比较低沉的类型,直播的时候一半以上时间脾气都好,有时候的神操作又极其可爱,暴躁起来又很凶,豆瓣酱就说三山半属于奶酷类型,所以温柔起来叫山宝,刚起来就叫山爷。   调试了好了设备之后,直播间的粉丝们开始和斐宁插科打诨。   “我今天就随便直播一下,也没搞什么,这几天我都没怎么玩阴阳师,每天就上线收个菜就下了。”斐宁平时做的视频多数是比较小众的游戏,直播就什么都玩。   私下里要费的功夫很多,毕竟游戏水平需要维持,阴阳师这样的游戏需要维持家底,像吃鸡、王者什么的需要维持一下操作水平。   - 阴阳师,我当年入坑的游戏   - 哇,时隔多年,山宝终于又直播我玩的秃头游戏了   - 什么秃头,阴阳师很悠闲的 [狗头]   - 虽然不认识这个游戏,但是山宝玩什么我都喜欢!   - 可以推测,山宝其实是个大叔,山叔   “我怎么可能秃头?”斐宁笑出声。斐宁从阴阳师开服时候就开始玩了,有活动的时候肝,没活动就佛,斗技都是暑假的时候才打上去九段,最近事情太多,又一周周掉段了。   - 山爷声音我能玩一年,怎么可能是大叔,山声撩人!!!!   “今天上了一个新的式神,SP青行灯,之前有放出来介绍,关于技能,难得策划这次说了回人话,终于能一眼看懂了。今天来简短直播一下我抽符和升几个御魂的过程,看看今天有没有欧气。”斐宁把桌面上东西拨开一边,把电脑往里推了一推,终于给挪出了一片空地。   “这次直播昨晚有提前预告,但估计现在上课的上课,上班的上班,应该也没什么人来看。”斐宁看了一眼时间,得在第四节 下课前结束。   这次直播就平时三分之一人看。也挺好,安静抽抽符。   - 我正蹲在洗手间摸鱼看我爱的up主直播,快夸我   - 我会说我在课上静音播放吗……   - 加一   - +10086   “没空看的就下次再看,该上班的上班,该上课的上课,这次直播很水的,不看也罢。”斐宁打算周末回家再正经直播点游戏。   周末居然就要回家了。   开学才一个多月,就回家了。   之前斐宁放了一周太鼓,存了个三百来抽。   - 许愿SP灯姐   - 许愿大蛇,吸吸吸吸   - 吸   - 许愿彼岸花   - 许愿不知火   - 许愿妖刀姬   ……   “许愿妖刀姬的那个是个新手吗?这年代了还有人在求妖刀姬呢,阴阳师居然还有新玩家。”斐宁笑着说。妖刀姬已经是一个老式神,基本都是人手标配了。   屏幕上一堆祈愿的,直播间瞬间变成一个大型玄学现场。   “我都没开始抽呢,你们就开始祈愿了啊?万一我抽不到呢,你们不就把我非气都吸走了?”斐宁习惯性点开瞄了一眼更新内容,“不行,不能这样说。我一定能抽到的,我一定要抽到。”   - 我看到了大佬分析,说SP灯姐没什么用   “有没有用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拥有。”斐宁说。   斐宁调整了一下坐姿,开始抽符。   也就三百多抽,十连抽一次,再慢估计也能在一小时内抽完。反正其他人估计都得十二点才回来,他打算直播到十一点就结束。   “要是抽到SP灯姐了,我就不抽了哈。”斐宁说。   - 干嘛!抽空家底不要怂   “你们这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得省着点下次抽符。”阴阳师最近活动越来越频繁了,费勾玉。   - 还有绘卷活动   “高梧,伍勇,你们在忙吗?”兼辅学姐忽然抬头问。   这话一听就是要安排工作的意思。   中文系学工办办公室就在教学楼里,原来是有两个办公室,两个办公室一般各安排两个学生助理和一个兼辅。后来中文系行政领导层人员扩张,助理仍是四个。   这个办公室里有四个老师,一个坐在办公室的办公室里,神龙见首不见尾。另外三个都和兼辅、学生助理坐在一起,老师坐在他们后面的位置。助理是双人桌。   “没有。”高梧正在做着古文字学的作业。   “行,那你过来和我整理一下新生宿舍信息。”   “好的。”   高梧把电脑调成了睡眠状态,合上,准备走过去学姐那。   “哎,不对,高梧你今天是不是和栾奇德调了班?”学姐收拾桌面给高梧腾出位置,腾了一般忽然想起来昨晚看见了群里消息,说高梧和栾奇德调了上午后半段的值班。   “是。”   “那你先不用过来了,伍勇呢?”学姐又问。   另外一个助理是数院的,一早上都在疯狂运算各种公式。   “有空的。”   “那你过来吧。”学姐说。   九点半,高梧又打开了电脑,还有半个小时下班。   下班之后去自习室还是回宿舍好呢?   斐宁开始抽符:“第一张先画这个月的神秘图案好了,每一张票都值得珍惜。”签到累计已经有一千天了,有个每日免费一抽的福利。   “这个月的神秘图案非常简单,我闭着眼都能画出来,就一条斜线从左下角到右上角……”斐宁从左下角开始滑动,手一滑,画了个点就结束了。   一个R卡,童男带着他的小翅膀飞了过来。   - RRRR我笑昏了   - 很简单的,我闭着眼都能画出来   - 哈哈哈哈哈哈或或或或或我笑到隔壁小区的狗都对着我狂吠   - 傻傻你睁眼了吗?   三山半叫起来拗口,斐宁粉丝有时候就直接打“SS”,打出来的“傻傻”喊着顺口。   - 求你睁眼   - 我笑到台上的老师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这是个美丽的意外。”斐宁顿了一顿,“每日一发是没有奇迹的,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这次来个十连抽。”   接着好几个人开始在刷斐宁之前抽符说过的话,以其人之话还治其人之尬。   - 抽符第一手要稳   - 手要稳?   “我的手不稳吗?我端枪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样说的啊。”斐宁先去商城把勾玉都换成了蓝票。   - 哪把枪?   - 我怎么自动变色了   - 疑车无据   - 我也能端端宁的那把枪么   斐宁说的是射击类游戏,说的时候没想任何一点黄色废料,说完之后被联想到了一堆黄色废料。   这堆流氓。   斐宁也不生气,低声笑了笑,反问道:“你说哪把枪?”   屏幕又一片哈哈哈。   第二次尝试本月神秘图案,一气呵成,手机屏幕进入动画展示,丑女、兵佣、三尾狐、椒图……   “该不会是十连R吧。”斐宁盯着满屏幕的R,啧了一声。   没什么感觉。刚开始玩这个游戏的时候,一切都很艰难,斐宁40级才拥有了第一个SSR,前两年抽符还激动些,最近都挺佛了,一般只要存了两三百张票,就都还是能抽得到。   实在太非了、抽不到,那还能努力肝绘卷……想要的,总能得到的。   “哎,来了来了!”抽到R都是直接出来,SR以上的会有震动,SR是抖动一下直接出来,SSR和SP都是抖动后进入式神动画,斐宁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开始进入动画。   一只小鹿跑了出来。弹幕瞬间一片“吸吸”。   “小鹿男啊……”斐宁从那只小鹿还在远方的时候就一眼认了出来,“世间疑问:小鹿男到底多爱我?”   斐宁仓库里原来有七八只小鹿男,被分完了,又来了。   抽符一时爽,一直抽一直爽,抽不到想要的的时候大概就不那么爽了。   斐宁用了半个小时,三百多抽转眼都成了空,乱七八糟的抽了一堆,概率也一直升高,就是没抽到SP灯。   “不科学,今天为什么那么非?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天道好轮回,立下的flag都是要还的。灯姐快来吧,我需要你,你是我最想要的式神。”斐宁看着自己的票告急,开始茫然了,该不会真抽不到了吧。   佛系虽然佛系,但其实斐宁心里觉得自己大概率还是会抽到的。   - 渣男,每一次出新式神你都是这样说的   “瞎说,我是那么花心的人吗?”斐宁说,“没错,我就是。SP灯姐是我这一刻最爱的式神,快来吧!”   - 缘结神(划掉),鬼童丸(划掉),云外镜(划掉)……你是我最想要的式神   - 这就是爱? 差点唱出来   “啊啊啊,我不能抽不到啊,灯姐姐,你快来吧。”斐宁还在和阴阳师作斗争,眼看着票已经没了,3次概率up也已经用完了,灯姐还是毫无消息。他抽到的都是别的SP,想要的不来,不想要的通通来了。   - 山宝急了   - 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哈哈哈哈哈   正当斐宁准备把最后的一百勾玉也花掉的时候,高梧开门进来了。   高梧在门口看见斐宁之后,楞了一下,没想到宿舍里面有人。斐宁电脑上还挂了个玩意儿。   “早上好啊,怎么突然回来了?”斐宁听到有人开门,也愣了一下。   - 怎么了?   - 舍友回来了吗   - 谁谁谁,谁来了,山爷要暴露了吗   - 惊!男大学生居然在宿舍偷偷做这种事   那群弹幕大军有时候就像福尔摩斯一样,一点风吹草动比斐宁都要敏感。   “换班了。”高梧关上门,站在门口换鞋。   - 我好像听到了小哥哥的声音!   - 啊啊啊声音好听!!!!   - 这个小哥哥的声音我承包了!!!!   又瞬间飘过了一堆弹幕。   有个人说。   - 要不要让舍友来抽一下,说不定舍友手气比你好   斐宁也看到了这条弹幕,想了一下,觉得有道理,按了静音之后问了一句:“我在直播,你介意吗?”   - 安静了   - 山宝是不是又关声音了?   - 别关了,山宝,我们不介意听见   - 我要听小哥哥的声音!   “不介意,需要我避开吗?”高梧原意回来继续做作业,现在看来,他不介意对方,反倒是不知道斐宁直播介不介意被人听到。   “没事儿。”斐宁走过去把高梧拉到自己座位上,“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高梧背上的书包被斐宁取了下来,被拉到坐在了斐宁的位置上,看到了他屏幕上的一堆弹幕,“还挺多人。”   “你介意露个声么?我想把声音打开。”斐宁把高梧书包放到高梧的位置上。   “……行吧。”   “来了来了,接下来最后一发由我最帅最好看最有人品的舍友来替我抽取,一发入魂不是梦。”   - 不介绍一下吗   - 这种介绍我不接受!   - 身高体重地址,五分钟我要这个男人的全部资料   “这些人比较皮,别管他们。”斐宁把手机放到高梧手上,开始教他怎么抽符,“就随便抽就可以,画符或者语音,你想要哪个?”   “画吧。”高梧拿着斐宁的手机,完全不懂得怎么操作。   斐宁给高梧点开了抽符画面:“你画点什么都行,得连着画,一开始要落在框内,之后画出去都行,画完松手就可以了。”斐宁取消了静音。   高梧低头看了一眼。   “等一下。”斐宁又说,“你用哪只手画?”   “右手。”高梧莫名其妙。   “那你先左手拿着手机先。”斐宁说。   - 山宝又要作妖了   - 祈愿现场即将开始,无关人员退散   - 我想亲眼看斐宁作法   看着高梧单手拿着手机之后,斐宁双手捧起高梧的右手,搓了几下:“天灵灵地灵灵,神魔鬼怪快显灵,保佑抽到SP灯!”   然后向高梧的手吹了一口气,高梧立马把手抽了回来。   “我吹点欧气,可以了,开始吧!”斐宁朝着高梧笑着。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来了他来了   - 我怀疑舍友正在用看智障的眼神看山宝   - 山宝你醒醒,你要是有欧气,刚才早就抽到了   高梧被斐宁这一连串的活动也真是整无语了,刚才被吹到的肌肤感觉都有了生命,一个个细胞都在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他抬手画了片叶子。   手机抖动了了一下,屏幕变黑了,斐宁瞬间抓住了高梧手腕。   - 玄学现场!!!!   - 吸   - 靠!???   - ????   斐宁抽了三百多抽也就抽到了4个SP,大家本来就只是抱着好玩的心态来让舍友抽符,没想到舍友小哥哥还真的能一发入魂。不管高梧抽到的是不是SP青行灯,这欧气是确定了的。   “啊!”斐宁激动得亲了一口高梧的手背。   召唤动画更开始播放,是斐宁没见过的动画,当灯姐的灯出现,斐宁就知道这波稳了。   高梧完全没想到斐宁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心跳都跳空了一拍,想把手收回来,又被斐宁紧握着。   ——   作者有话说:   亲上啦亲上啦!   SP灯姐好一段时间之前的啦,这里是剧情需要\(^o^)/~   怎么会迷上你,我在问自己。——郑钧《灰姑娘》   另:伍勇=无用,栾奇德=乱起的,路人甲乙丙丁的名字,我就随便取了~ 第33章 梦醒时分   高梧因为斐宁的激动而感到意外和不解。   讨厌吗?   没有。   心动吗?   有。   比心动多一点点的,是意外。   甚至因为斐宁的敢爱敢恨而感觉到有一点微妙的羡慕。   这种因为获得了游戏的一个东西而感到非常激动的感觉,高梧没有怎么体会过。   高梧更倾向于拥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淡定心态。   他将悔恨视为懦弱,将嫉妒视为愚蠢,将发怒视为无能,他抗拒为一件事情牵动自己的七情六欲,抗拒因一件小事而让情绪大起大落。   可高梧究竟是个俗人,他逃不开这些喜怒哀乐,又因脱不开困境而心态不稳。   在乎得越狠,越出现失误。他告诉自己要宠辱偕忘波澜不惊,潜意识却时时刻刻在压抑下反抗。   高梧在乎那些极端的爱恨纠缠吗?   他说不在乎,可他是在乎的。只不过太大的波动被压抑了罢了,压抑得久了,自己都忘了有些什么事情是值得自己心绪剧烈起伏的。   感情很快就会被理性淹没,平静下并非毫无波澜。   “你对谁都这样无所顾忌的吗?”高梧问他。   亲个手有什么了不起的?   亲个手还真挺了不起的。高梧是第一次被人亲手,小十九岁人生中的第一次。之前也没被亲过额头、没被亲过任何地方。   婴幼儿时候不算,那阶段的事情已经属于完全被遗忘的记忆。   第一次都是非常了不起的。   更何况亲自己的那个人现在自己是对他有好感的。   斐宁刚才就把手机接回去了,蹲在地上捧着手机截了好几张图,脸上的表情写着“要是宿舍有个八百米操场那么大,我当场就狂奔去”。   弹幕上原来也是一片欢呼,高梧和斐宁都没有看见。   一片疯狂的吸吸吸里头还夹杂了几个听到了声响的明眼人。   现在的弹幕上的狂欢已经过去,一半在继续吸欧气,四分之三在问发生了什么,八分之一在装高深、守口如瓶,八分之一的弹幕在对答案连蒙带猜。听见了声响,没看见实况还是不一样的。   “啊?”斐宁估计是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看了半天自己新得的小姐姐,视线才终于从自己手机里转移到高梧身上。   斐宁站起来,蹲了几分钟还有点腿麻,一下子没站稳踉跄了一下。高梧伸手扶了对方一把。   “一个多小时了,今天直播就这样吧,御魂没空升了,下次直播我回头再说。”斐宁靠近电脑,跟粉丝们道了再见。   - 不不不,我要知道故事的后续发展   - 鸽子主播,说好的调御魂呢?   - 我还没听够小哥哥的声音   斐宁无视弹幕,毅然决然就退出了直播间。   无情。   高梧已经回来了,继续直播大概不是个好的选择,而且斐宁反思了一下自己刚才干了点什么事情,突然疑惑对方是不是生气了。舍友吵架的场面就不能直播出去了吧。   家丑不能外扬啊。斐宁心中默念道。   不过还是很激动,得到了SP灯姐的激动,时光倒流,斐宁估计自己还是会亲上去。   关掉设备比调试设备容易多了,斐宁三下五除二地关了电脑,把游戏也放到一旁。   高梧也没动弹,看着斐宁收拾东西。   要是高梧神情再高傲一点,大概能让人想起各种猫主子的表情包。可高梧神情就是淡淡的,让人看不出情绪来。   “我刚才啊,就是,就是那个啥……有点激动。”斐宁在桌面上抽了两张纸巾,又半蹲了下来,拉过高梧的手开始仔细擦着。   高梧也没挣扎,由着对方把自己整个手掌都擦了一遍。   “你也知道吧,玩游戏上头了就和饿了一样,容易情绪失控。”斐宁擦完之后让高梧的手物归原主,还在继续解释着。   “所以你把我的手当烤鸡腿了还是山东煎饼了?”高梧垂眸看着斐宁。   “我就打个比喻。”斐宁想了想,又拉过来高梧的手。   高梧没说话,周身的气场看起来又不像是生气。   “我错了。”斐宁抬手拿出了桌面的芝麻夹心海苔罐子,挑了里面一片比较完整的夹心海苔,放到高梧手上,“我下次亲的时候会先说明的。”   “但你得原谅我,是你太好了,一抽就抽到了我三百多抽都没抽到的式神。”斐宁又补充道。   “敢情还是我的错?”高梧勾了勾嘴角。   “我的错。”斐宁又从里面拿了一片海苔,喂到高梧嘴边,“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   高梧原来也没打算生气,对方递了个台阶,自然也就顺着下了。他咬住了对方抛出来的诱饵。   斐宁手旋转了一点角度,海苔断了一半留在了高梧口中,另一半在斐宁手里。   “吃了我的饼干,就不能生气了。”斐宁笑了笑,“我能站起来了吗?”   “我好像没让你蹲着吧。”高梧先站了起来。   斐宁笑着不说话,拿着小饼干站了起来,站起来之后把剩下的一半也喂给了高梧。自己又从罐子里拿了一片新的吃。   高梧回到自己座位上,又问:“你都啃过多少个烤鸡腿了?你想象中的那个。”   斐宁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想说话,一开口就忍不住笑。   “你是第一个,你得感到荣幸。”斐宁笑了半天才能说两句话,“哎,别笑话我了,你的手可比鸡腿好看多了,我下次一定就只盯着你的啃。”   “饿了多吃两片海苔,见人就咬是病,得改。”高梧微笑着说,“我不想下次见你是在医院,毕竟我怕其他病人会误伤你。”   “笑容一点也不真诚。”斐宁没计较对方的话,只笑着答道。   下午第一二节 课,斐宁和高梧是一起上课的。上完课,高梧按习惯,又打算去图书馆。   下了课,课室里的人很快成双成对地就往外走了。   “我跟你一起去图书馆吧。”斐宁走在高梧旁边说。   “嗯?”这还是斐宁第一次提出说要去图书馆。   “跟着学霸泡一次图书馆,向学霸学习。”斐宁挺好奇高梧每次去图书馆都在做什么。   “你随意。”事实上,高梧也没什么权利能阻止斐宁不去图书馆。   “放心,我是去看书的。”斐宁保证道。   这个保证挺不真诚,高梧感觉这就像斐宁说的“我就再吃一块零食”一样不靠谱。   周三下午的图书馆人稍微比周末少点。   这次斐宁也来了,高梧就没坐之前的单人位置,挑了他喜欢的单人位置后面的一个双人卡座。   图书馆大多数人还是在学习的,大家都对著书本,有的人一直在做无声朗诵。还有人坐在书架间的地板上看书。   两人坐在卡座上看书,斐宁把水瓶放在了桌子旁边。   有个女生路过的时候,把斐宁的玻璃水瓶摔破了。   “对不起,对不起。”那个女同学连忙小跑着到茶水间拿了扫帚垃圾铲过来清扫,连声小声向斐宁道歉。   斐宁说着没事,把东西拿过来也跟着收拾了,还凑过去高梧身边问他有没有事。   高梧摇了摇头。   幸好茶杯里也没什么水,就碎成了些玻璃碎片。   那个女同学感觉很不好意思,红着脸问斐宁要个联系方式,过了一会儿又过来这边,向斐宁说要赔钱。   “没关系,就一个水瓶,没伤着就好。”斐宁拒绝了。   “不行,这钱要赔的,不然我不安心。”妹子坚持说要斐宁联系方式。   斐宁看了高梧一眼,示意对方帮忙说两句话。   高梧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妹子还在等着。   斐宁给了高梧一记眼刀,鄙视这个只想看好戏的人。   最后使出了杀手锏:“不行,我加你的话,我对象会生气的。”   妹子的脸更红了,支支吾吾地说:“可是,可是……”可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不用可是了,真的,我哄对象得花更多心力呢。”斐宁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   最后妹子只好放弃。   - 看热闹看得很开心呐?   斐宁看了一眼对面的人,看对方忍笑还忍得挺辛苦,拿起手机给高梧发了条消息。   高梧把手机盖在了桌面上,斐宁就指了指手机让他看。   高梧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就笑了。   - 还行,你失去的只是一个水杯,她失去的可是一段缘分呐,少年   高梧也看了一眼斐宁,想起了之前方沅常用的表情包,笑着回复道。   回完之后,高梧看了对方埋头正在输入,输入了两分钟,最后就发了个滚.jpg的表情包。   高梧没再回复,继续看书。   多了个人,高梧没法把全部精力集中到书本上,结果分心的人反倒是他。   但有几次高梧抬头刚好对上了斐宁的视线的时候,斐宁都会朝着高梧微笑。   嘶,有点犯规,太让人分心了。   玻璃窗的外面是山、是海,还有拉丝的云彩,光线慢慢带上绯红色,夕阳的余晖洒落在斐宁的侧脸上。   高梧难得地在图书馆打开了手机浏览器,在搜索栏输入:如何追求一个男生   ——   作者有话说:   我在家刚吃完一罐海苔,真是开袋没。   高梧那种心态就跟我每次吃完饭后,看到别人点了一大碗好吃的一样,理性上告诉自己不能吃,但就会羡慕敢这样吃的。   “希望我们都不会再为付出真心感到羞愧。愿你珍惜眼前人,错过别后悔。”——夏日入侵企画《梦醒时分》下的网易云评论。   PS:水杯这个梗来自好久之前网络上的一个故事,说是摔了被人水杯然后成就一段爱情故事的。(我不记得了……)   &“你不过是失去了一条腿,紫菱可是失去了爱情!”——琼瑶 第34章 是首情歌   高梧最后决定追求斐宁,也许是因为这一刻他特别心动,也许是因为之前许多刻的心动累积。   在斐宁某次外放歌单时候,高梧发现他们喜欢的好几个小众歌手是一样的的时候,高梧心动过。   在斐宁每次带食物回来都会有他一份,并记住了他吃什么不吃什么的时候,高梧心动过。   在斐宁无意识的亲近下,高梧心动过,不止一次心动过。   高梧曾经觉得人要自救,不能纵容自己堕落,却在某天发现他完全对斐宁不学无术、不务正业的样子没有反感,当发现自己严重双标,甚至顺从斐宁建议、陪着他去吃去玩的时候,这已经不是心动的问题,这心完全就已经偏向斐宁那边了。   他否认方沅的提议,不过是还没有找到最后压倒自己的那一根稻草。感性在某一刻就越过了必须要去行动的那条线。   说实话,他并不想那么费劲巴拉地去试探一个人是不是直男,更不想去掰弯一个直男。   他以为爱情不是生活的必需品,可心动无可救药。   那,要不,干脆,试试吧。   搜索“如何去追求一个男生”:   1.不敢去表白的话,可以找好友试探一下。   不了吧,高梧暂时还没打算向着周边人出柜。   2. 投其所好,靠近他,让他了解你。   同一个宿舍够不够靠近?投其所好,斐宁看起来除了学习,什么都喜欢,投不了,高梧只能投降。   3.反向让对方知道你的存在,比如搞搞破坏什么的。   幼稚。   靠这些不如靠自己。   人就在眼前,似乎也不用急。   傍晚六点半,高梧和斐宁离开了图书馆。   “去北门?”斐宁想浪的心又蠢蠢欲动。   学校的一圈小围墙,围住了一群热爱学习的人,可某些人呐,人在圈内,心在圈外。   “吃什么?”高梧问。   走在夕阳最后的余晖下,他俩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再淹没在斑驳的树影中。   “要不要去旧区那边走走?”斐宁想了想,现在去旧区那边,路边那家烧烤摊估计也已经开始营业了,他们可以吃着几串炸串,再去探索一下旧区美食地点。   现在去旧区,大概要七点才能到达目的地。   “你书包不重吗?而且明天上午还有课。”高梧书包背了几本专业书,还有两本刚借的散文集。   那几本专业书就挺重的了。斐宁要是去旧区一走,估计没玩到十点都不肯回来。——宿舍门禁十一点。   “你这一说,确实有点重,要不,你要不要试试我上次吃的那家炒粿条?”斐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走吧。”高梧说。   现在这个时间,无论是去饭堂吃,还是到外面吃,人都不会太多。   周三下午,到外面闲逛的学生总比周末的要少一点。   潮汕牛肉面店也就摆了三张桌子,斐宁和高梧到了店里都还有位置空着。他俩在角落位置坐了下来。   老板认出斐宁是老顾客,还特意先给这一桌炒上了。   潮汕粿条和河粉几乎看不出来区别。那点细微的区别早就被不用心的人忘得精光,炒河粉就是炒粿条,炒粿条就是炒河粉。   “我每次来这都想点一份炒面试试。”斐宁点了一份炒面,坐下来之后拿茶壶倒了点水在一次性杯子里,涮了涮水,把水倒在了地面上。   “点呗,谁拦着你?”高梧点了一份斐宁上次点的鸡蛋瘦肉炒河粉。   “但我每次到这家店吧,我就忍不住点炒河粉。”斐宁把话说完,把倒好的水放到高梧面前。   斐宁微微皱眉,是苦恼,但大概是那种甜蜜的苦恼。   斐宁喝水快,吃食未上,就先添了一次水。   先上来的是斐宁的那份炒面,斐宁把面挪到自己面前,仔细端详了半天:“看起来还可以。”   炒面和炒河粉是同一个套路的,都是鸡蛋瘦肉豆芽,再加粉面,最后调味后再撒点葱花。但因为粉和面的形状不同,看起来给人的感觉也大有不同。   斐宁一直等到高梧的那份炒河粉也上了才拆开筷子,尝了一口炒面之后夹起了一块菜脯煎蛋。   这盘菜脯煎蛋点的是小份的,薄薄一层蛋饼完整地铺在圆形带花纹的陶瓷盘中,深棕色的菜脯让蛋饼变得凹凸不平,像变成了橙黄色的月球表面。   卖相不错,比起酒楼里精致的摆盘,更像是每家每户的家常菜。   “这个好吃。”斐宁用筷子夹开了一块,语气估计和阿姆斯特朗踏上月球的感觉有几分相似,“你快试试,太好吃了。”   高梧往刚才斐宁夹开的地方下手,发现要把蛋饼夹出来也并非易事,斐宁伸筷子过来帮他按着另一边,他才夹出来了一小块。   “好吃。”高梧吃了一口,菜脯的味道并没有很重,夹杂在蛋香味中两相中和,香而不腻。菜脯的口感脆脆的,蛋饼上的焦香淡淡的。   饭后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斐宁才说:“炒面没有炒河粉好吃。”   “那你下次可以继续吃炒河粉了。”高梧说。   炒河粉还是挺好吃的。高梧已经明白斐宁为什么在众多炒河粉的店里坚持只来这一家的原因了。   他估计斐宁已经把这附近的炒河粉都吃了好几家,才找着这好地方。   “说不出来,反正炒面确实没有炒河粉好吃,炒面的蛋味和油味重了点。”斐宁虽然对做饭一窍不通,说起来倒是头头是道。   “What are you doing, bro?”回到宿舍的时候,斐宁茫然又好笑地看向张敖年。   张敖年没穿上衣,倒立在符析文那边的墙壁上,符析文离得远远地、正拿着手机对着他拍。   上衣在地上,穿进去了一只袖子,没穿上去。   张敖年嚎了一声,从墙上下来了。   “他在玩那个倒立穿衣挑战呢。”符析文笑得不行,张敖年玩了半小时了,越玩越失败。   “什么穿衣挑战?”斐宁问,显然来了兴趣。   “就这个。”符析文倒是配合着张敖年玩了半个小时,拿出手机调出来一个视频,播给斐宁看。   高梧也凑在旁边看了热闹。   “就这?简单啊。”视频只有短短的二十几秒,画面里的人从倒立着就把地上的上衣成功穿到身上,“这身材还没我好。”   “屁,这么简单你来试试?”张敖年在旁边休息了几分钟,也不太算太累,但毕竟是尝试了半小时没成功的人,听不得刺激。   “快来,我来给你录视频。”符析文也在旁边撺掇着。   “别录,我帅气的脸庞不能被别人觊觎。”斐宁笑说,但话里是认真的。   “操,你真自恋。”张敖年笑了半天,说。   “自恋是有资本的。”斐宁确实有这个资本。   斐宁走到阳台,从晾衣服的铁链上收下来一件短袖,天气转凉了之后没有穿的需求,斐宁也一直没收下来。   又走回到宿舍里面,张敖年已经给斐宁让开了位置,回到自己座位上坐着。符析文站在他身后。   高梧也抱着双臂站在旁边。   斐宁把短袖T恤放到椅子背上,一扬手,把带帽卫衣脱了。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高梧在心里为这八块腹肌吹了一声口哨。   “啧啧啧,公狗腰、八块腹肌。”张敖年在旁边发出了羡慕的声音,还上手摸了一把,硬的,轮廓清晰的,真真切切的八块腹肌。   “还行吧?”斐宁笑着由对方摸。   “行,太行了,我也想要八块腹肌。”张敖年说。   “我也想感受感受。”符析文说。   “来呗。”斐宁大方道。   “羡慕。”符析文也伸手试探摸了一下,戳了两下就收了手,还是有一点不太好意思。   “羡慕就跟我一起来健身啊。”斐宁笑着说。维持这八块腹肌背后的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   “不了不了,我还是给你拍两张照吧,就在小群发,不往外传。”符析文说。   “行。”   斐宁走到墙边,摆好衣服之后,手撑着地面,对墙一翻就倒立了起来,把脚靠在了墙上。   动作干净利落。   张敖年给鼓了两下掌:“瑞思拜。”   左手撑着,右手穿进一个衣袖。   换成右手撑着,左手穿进另一个衣袖。   又换成左手撑着,右手拉起衣服,单手套头,拉起。   穿上了。   斐宁也再翻了下来,挑了挑眉。   “厉害。”张敖年和符析文都给斐宁鼓了掌。   “那是,八块腹肌不是盖的。”斐宁笑得很愉悦,掀起衣服说。   不知是不是出于炫耀,斐宁扭头对站在旁边的高梧说:“你要不要来感受一下?”   ——   作者有话说:   马頔的《是首情歌》,最近突然发现这个人好可爱哦\(^o^)/~   还想另外推荐Ed Sheeran的《Friends》。好听呀。 第35章 我的身旁是一扇亮了又暗的窗   和尚动得,我动不得?   符析文和张敖年动得,我动不得?   能动的。   按道理来说,一块诱人的肉放在面前,谁都想要叼走尝尝味道的。   但高梧说:“不了。”   高梧闭了闭眼,掩去那点情绪波动,再睁眼,又是什么都没有。   像在经历一段漫长的长跑,克服“极点”后能重新拥有平缓的呼吸,心跳却还是比平时快。也像是人在临渊眺望,外表看起来平静,心里脑海里都是空得只能装下一样东西,嗓子眼也堵着。   有点刺激。   “谁不摸谁吃亏”斐宁笑着放下了衣服,像是早就猜到了高梧的答案,“下次谁想碰,可得要付费的。”   “啧啧啧,这是什么标志性景点吗,还要收费。你干脆搞个收款码挂门口,看看有没有生意。”张敖年热闹看完了,拍了拍手准备收衣服洗澡去。   “行啊,你记得帮我宣传一下,九万八千八一次,要是你们来帮衬生意,给你九九折。”斐宁笑着走回到自己座位上,打嘴炮这事情谁不要脸谁赢。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现有423舍草一枚,摸一次九万八千八,内部渠道有折扣哦。”张敖年在阳台听到后,用正常声量吆喝着。   “哎呦,拜托你俩把掉了的节操捡捡吧,没眼看。”符析文捂着额头也回到自己座位上。   高梧一个人内心的风起云涌,却全然传不到别人那里,只坐回到自己座位,无声地做着深呼吸。   “那我们聊点健康的,你是咸党还是甜党?”张敖年收了衣服进来,靠在阳台门上。   “咸党。”斐宁坐在自己座位上,打开了电脑。   “扯淡,你平时吃的不都是甜的吗?”张敖年和斐宁吃过几次饭,印象中没见过斐宁吃什么特别重口味的东西。   “可是我是咸鱼啊。”斐宁还能保持一副说正事的脸色。   符析文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操,你的笑话真的好冷,怎么会有这么烂的梗,操操操。”张敖年笑得抱着衣服在颤抖,“你怎么不说自己是甜的,本来想夸你可盐可甜来着。”   “我不需要。”斐宁装作一本正经地说着,却还是控制不住要偷跑的嘴角。   “你们不知道吗?现在形容那些爱豆的颜值已经是用‘半盐半甜’这个词了,还有什么‘奶酷’、‘奶A’。”符析文插话道。   “半盐半甜是什么鬼?我只知道什么‘众生皆苦而你是草莓味’。”张敖年笑得更加抽搐了,“一大老爷们怎么可能草莓味,估计是草莓吃多入味了。”   “大概是混了盐的糖水?”斐宁给了个不靠谱的答案,听起来也像是在开玩笑。   “谁他妈糖水下盐?”张敖年笑得脸疼,好半晌才终于直起腰来,揽着衣服揉了揉腮帮子。   “有机会你可以试试。”斐宁说。   “年哥今天是酸辣粉味的。”符析文笑说。张敖年晚上吃的晚餐是酸辣粉,周身都隐隐散发着一股酸爽的味道。   “加蛋,谢谢。”斐宁举起手打了个响指。   “滚,我去洗澡,莫挨老子。”张敖年拎着衣服走人。   “我也洗,一起来吧。”符析文笑嘻嘻地往衣柜挑了两件衣服,作势去洗澡。   “你俩洗吧,我给你俩拍照,七万一张卖出去。”斐宁又开始说这些没什么用的垃圾话。   “拍一张十万,来呀。”张敖年还凹了个健美先生的造型,用眼神给斐宁发射着信号,然后转身就冲进浴室里,从浴室里传出一阵得逞的爆笑。   “幼稚,这么大个人了还和舍友抢浴室!”符析文愣了一下,笑着走到洗手间拍了拍门,也没敢多用力。太大力了,宿舍的塑料门怕是遭不住。   “也不知道刚才是谁就差一步就迈进去了,就您成熟,成熟到想抢我浴室。”张敖年得逞之后还在笑。   “我们宿舍最乖的崽也已经跟张敖年学坏了,刚开学的时候析文多纯洁正直,高梧你说是不是?”斐宁笑着跟高梧搭讪。   “放屁,符析文本质就是这样的。”张敖年的声音伴随着水声从洗手间里传出来。   符析文没有承认也没有辩驳,把眼镜取下来拿眼镜布擦了两下,嘴角一直挂着意味深长的笑。   “学坏了。”高梧翻了一页书,头也没抬地说道。   “操!我看高梧才是和斐宁学坏了,原本高梧多正经,现在都跟着斐宁说瞎话了。”张敖年笑骂。   浴室的水声都没挡住宿舍的交谈声,浴室外的交谈传入里面,又变成了四个人的聊天。   “我哪有,”斐宁反驳,“分明是我跟着高梧学好了。”   这个冷笑话把宿舍几个人都逗乐了,没有人再用话语回应,笑声里全是对这话的不相信。   “是我跟你学坏了。”高梧也笑了。   张敖年去洗澡之后,这几个人也开始各自干自己的事,不再交谈。   晚上九点的时候,斐宁就洗了澡刷了牙上了床,躺着玩手机。   躺了一会又觉得累,又趴在床头撑着玩。   高梧熄灯上床,发现斐宁还在玩手机。   斐宁见高梧上来了,抬起头小声问他:“我周五的时候,想逃个课,能帮我签个到吗?”   大概是刚才玩手机卡看到什么好玩的,眼里都还含着笑意。   周五本来就是有课的,学院安排了两节形势与政策课,在下午最后两节课。   这门课不是固定的,一学期就上个几次,要上课的时候学院就会提前通知了。   基本每次都要签到,纸质签到还挺好蒙混过关的。   “你要去哪?”高梧被斐宁的视线盯着,连爬这个已经爬了百八十次的梯子时候,都觉得自己的动作有说不出的别扭。   幸好也就只有几步,高梧爬上去后坐在两人床相连那侧。   天气有所降温,高梧洗的还是冷水澡,肌肤贴在凉席和墙上,微微的凉意让人有微妙的舒适。   “回家吃个饭。”斐宁也撑起身来,背靠着墙坐在高梧旁边,随手整理了一下衣服。   两人隔着七十厘米的距离,还有一根铁栅栏。   “回家吃饭?”高梧往斐宁那侧又靠近了一些。   “对,我堂姐结婚了,我回家吃个饭,喜酒。”斐宁灵光一闪,也往高梧那边凑近小声道,“你要不要一起来,我带你去玩啊,婚宴那家饭店味道特别好,真的,特别好,好极了。我妈也总说让我和你多学习,她看见你估计会开心。”斐宁说着越来越兴奋。   你妈看见我……开心?   这逻辑看起来没什么毛病,高梧大概能明白自己看上去确实是一副乖学生的样子,家长也确实喜欢自己的孩子和好孩子一起玩。   但是现在我心怀不轨啊,我能教他学习的可不止课本知识,我还能教各种姿势……   不行,不能多想,想多了又该洗一遍冷水澡了。   斐宁的这个提议,说实话,高梧有点心动。   “这个周六是中秋节?”高梧想起来前几天的假期通知。   “是啊,八天假期,爽。你去过崆樵没有,我带你去玩,然后我们再一起回校。”斐宁笑着,宿舍外的灯光让熄灯后的宿舍不至于完全黑暗。   高梧想起符析文说的“半盐半甜”,还有什么“奶酷”。   这不都恰好能拿来形容斐宁吗?   今年的中秋节刚好撞上了国庆,C大放假从周六一直放到下个周六,周日补课。   幸运的是,历史系不补课。   美好的大学生活。   不过,高梧家教那家长让高梧周五晚上去给孩子补课,然后就带孩子去旅游了。   高梧上周就和母亲说了不回家过中秋节。   “不去了,你好好玩吧。”高梧稍微和自己的感性挣扎了一下,理性几乎是不费什么力气就赢了。   也没什么好挣扎的。   是挺心动的,只是条件不允许。   经济条件也不允许,无端旅游一趟不是高梧能做出来的选择。他还在考虑假期应该做点什么,是不是该规划一下自己的大学生活。   “真的不去吗?包吃包住,还有帅哥陪玩。”斐宁看着高梧,眼神里带着期待,突然又趴了下来,把头搁在枕头上,伸出一只手越过栏杆,伸到高梧手背上轻快地一下一下地点着。   “嗯,不去了,谢谢。”高梧朝着斐宁笑了笑,另一只手抓住斐宁动来动去的手指,轻轻用力地握了握。   斐宁一开始没有想过要高梧来玩,但当他提出这个建议之后,让高梧来崆樵玩的心就像种子发了芽,在短时间内疯狂生长。   被拒绝了还有一点失落,咬了咬下唇,还想说点什么。   看到高梧握了握他的手之后,又笑了起来:“行吧,那你下次有机会就来玩。”   “好。”高梧松了手。   “那你帮我签到吗?”斐宁把手指交叠起来,双手伸直伸了个懒腰。   “嗯。你什么时候回去?”高梧弯起了一条腿,头往后仰。   “明天下午走,刚好我妈说朋友给了几斤大闸蟹,我回家还能吃上几只。”斐宁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真的不来?大闸蟹分你两只哦。”   “一路顺风。”高梧说。   到底怎么才能追到斐宁,高梧到现在都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   要怎么做,才能打破玻璃窗,把斐宁带来的温暖一直留住?   ——   作者有话说:   放心,高梧以后大把机会,想怎么摸就怎么摸,想摸哪里就哪里。〔狗头〕   理想后花园的《我的身旁是一扇亮了又暗的窗》,好听,这首歌其实表达的东西是悲伤的,摇滚给我的感觉就是把悲伤的东西都化成了力量,用一种很积极的态度去面对这个世界。   我看了一眼……今年中秋节是刚好在十月一号哎。但文里不能当今年哈。今年中秋节在周四,文里中秋节在周六。 第36章 是首俗歌   下午五点二十分,天色还是很灿烂,背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办公室的地面上。   还有十分钟下班,学工办今天不太清闲,各种琐事围绕着。   对面的会议室在开会,这个时间段只有高梧一个学生助理值班,他每隔二十分钟就要进去倒一次水,还面对着老师时不时让打印个文件、订发票单的要求。   琐碎到做不了自己的事。   高梧昨晚睡得不太好,看书也似乎到了一个瓶颈期。狂热地爱着阅读的那段周期已经过去了。   高梧最后一次进会议室加了水,又回到办公桌上,看着桌面上摊开的书本,看到白纸上一个个黑点,感觉乏善可陈。   突然想到,当初还不如选择历史系学工办,说不定哪天斐宁还能过来请个假或者要办点什么事情的,还能来个偶遇。   说起来,斐宁现在应该快到家了吧?   高梧打开宿舍群聊“一心向钱·努力学习·矢志不渝”,又把斐宁刚才的消息看了一遍。   两个小时前,斐宁拍了一张轻轨站台的照片,说要上车了。   半个小时前,一张出站的照片,说到站了。   斐宁到家了吗?家里做饭了吗?吃到大闸蟹了吗?   才分别了不到半天,高梧忽然觉得生活有点无趣。   想学习,学不进去。   以前老师家长总说不许早恋,看来还是有道理的。   恋爱把人的心都搅乱了,还学什么习,太分心了,太堕落了。   高梧还处于暗恋时期,还处于对方一无所知的时期,心就已经跟着对方跑路了。   人在西林,心在崆樵。   高梧想起来最初见到斐宁的时候,由于对方硬朗的外在和扑面的热情,当时自己对他的感觉还是在抗拒。   为什么会警觉,为什么在抵制,为什么没想过和对方有进一步的感情发展?   因为,如果爱是“love”,而失去是“lose”,如果这两者可以画上一个等号,那么“爱”就也意味着“失去”。   将一颗心捧到对方面前,失去无拘无束的自我,让自己的情绪状态和另一个人的存在挂上钩。   当这个等式成立后,当爱情清晰地意味着失去的时候,高梧仍然渴望斐宁。这种感情在高梧心中早已萌生,并且不断生长。   想见他。   想和他呆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   “帅哥、美女,吃饭没?”斐宁一打开门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这场景熟稔得看上去一点也不像阔别了一个多月没见的游子归家,倒像是刚上完一天学的孩子下课回家。   淡淡的海鲜的味道,还有姜葱酱油汁的蘸料味。   “没规矩,不叫妈妈,叫美女,说出去都让人笑话。”斐宁母亲嗔怪着从厨房走出来,捧出一盘青菜心放到桌面上。   桌面上有虾有蟹有鱼,有豆角有青菜心,白的鱼、红的虾蟹、绿的青菜相映成趣,大俗即大雅。   “回来了啊,真早,刚好能赶上开饭。”斐宁父亲和斐宁姐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姐,我回来了。”斐宁把书包放到沙发上,走到姐姐面前跟她打了招呼。   斐行芝笑着和弟弟比划,看得出来弟弟回来了,她还是很高兴的。   “过来拿饭吃饭,真是的,就光知道看电视不知道帮忙。”斐宁母亲装好了四碗饭放在厨房,把蘸料和筷子先拿了出来。   “我老婆最好了,我老婆天下第一好。”斐宁父亲走过去搂着斐宁母亲的肩膀,整个人贴在周雅芳身上从厨房走到饭桌上。   “走开。”周雅芳一脸嫌弃地说道,“厨房里有红糖水,待会吃完饭一人喝一碗。”   夫妻俩感情三十多年了还是那么好。   斐行芝到厨房走了两趟,把饭拿了出来。   斐宁家的饭桌是张黑色大理石方桌,是当初入户的时候,斐宁和家里人一起逛家具店时一眼就看中的。现在过了两三年了,还是看到它就觉得好看。   简约大方,平时放着六张椅子在饭桌旁,有客人来的时候,还能再添四张。   “行云和嫂子不回来吃饭吗?”斐宁洗了手,坐在姐姐身旁。   “这些大闸蟹都是你嫂子买的,给了我们一箱,今天说加班,就不过来了。”周雅芳又从厨房拿了几个小托盘出来,分发给各人用来装骨头和虾壳蟹壳。   “大嫂不是海鲜过敏吗?”斐宁先接过盘子,放到姐姐和自己的碗侧。   “是啊,她说我们爱吃,刚好她朋友最近卖这个,就要了三箱,一箱给我们,一箱给她爸妈,一箱给行云吃。”周雅芳给斐行芝夹了一个螃蟹到盘子里。   “大嫂不疼我了,为什么大哥能有一箱,我们这么多人也才一箱。”斐宁状似可惜地摇了摇头。   斐行云比斐宁大七岁,大嫂是高中同学,大学毕业两人就扯了证。斐家大哥结婚的时候,斐宁才初中刚毕业,那时候他还有点瘦瘦弱弱的,身高还没抽条,眉目也没长开,整个人像个白白软软的糯米糍一样。大嫂每次过来都会给斐宁带很多好吃的,斐宁对她也很亲近。   “你跟你大哥争什么宠,有本事你也找一个老婆给你买蟹吃。”周雅芳瞟了斐宁一眼,“你看你大哥大学毕业就结了婚,转眼你堂姐也结婚了。你现在谈个女朋友,毕了业刚好就能领证了。”   “没想到我才刚上大学,就已经要被催婚了,”斐宁笑着走进厨房里拿了把西餐刀,把自己盘里的蟹一分为二,“为了黄油蟹,我能努力一下。我也要一个女朋友!”   “一箱也就四只,我让你哥又买了一箱,后天你哥就拿过来。”斐远明掰下来一个蟹腿,蟹黄的香味顿时更加浓郁了。   “他俩赚钱那么辛苦,你好意思让他买?而且你都还没吃过,还不知道好不好吃,你也敢让他俩给你再买一箱?”周雅芳瞪着斐远明。   “看着就很好吃嘛,你看这油,啧啧啧,看着都流口水。”斐远明笑嘻嘻地吮了一口蟹黄,“而且我不吃,我儿子女儿也要吃嘛。”   分明是自己想吃。   屏幕熄了,高梧又扒拉了一下。   红点+1。   红点+2。   页面刷新了一下,有新的消息发过来,高梧退出了群聊。   - 斐宁:[图片][图片][图片]   - 斐宁:[大闸蟹.emoji][大闸蟹.emoji][大闸蟹.emoji]   高梧点开图片看了看,第一张图盘子里放着一个一只完整的大闸蟹,第二张图盘子里的大闸蟹被切开了一半,中间黄色和白色交融在一起,第三张图已经只剩下一堆壳渣了。   高梧勾着嘴角回了一句。   - 拉仇恨?   对面很快又回了一条20秒的语音条。   嘶,听还是不听?   想听。   但工作条例上有写着不允许值班时间戴耳机。   但是,现在办公室只有一个老师,还是坐在离高梧最远的位置。   而且工作条例被荒废了那么久,上面还写着要穿着制服上班,事实上学工办根本就没有制服。   我就听一条,就一条。   高梧从书包里摸出来耳机,把线插入耳机孔后,戴了一只耳机。确认了插好了之后,点开了语音条。   哈哈哈哈……你的大闸蟹没了,我吃掉了!   斐宁时刻能让高梧感到惊喜和意外,20秒的语音条,起码有10秒都是笑声,兴奋的心情顺着网络传染到高梧这里。   还在办公室,高梧没有放纵自己的笑容,弯着嘴角着回了一句。   - 既然如此,赔偿吧   - 斐宁: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我吃了就等于你吃了   斐宁含笑的声音再次响起。   - 这么早就吃完饭了?   - 斐宁:我家吃饭基本都这个时间,你吃饭了没   高梧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五点半了。又看了看周围。   “老师,五点半了,还有什么工作需要我做吗?”学工办规定上下班都得先问一遍老师有没有任务要助理帮忙的。   “没有了,赶紧去吃饭吧。”林老师抬头看了看时间,说。   - 刚打算去饭堂   回复了斐宁之后,高梧才收拾东西离开。   他走出办公室后,第一时间又看了看手机上的对话框。   - 斐宁:你有空吗,电话联系?   高梧看到消息后,直接给斐宁拨了个语音电话。   电话刚播出去,斐宁就接通了,   “喂?”斐宁愉悦的声音传过来,喂了一声之后很快又用饱含着阳光的声音说,“晚上好啊。”   那句“喂”说得既轻又柔,短促的一个音节下一秒就带着翅膀飞到天上去了,和躺在云船漫游的后一句问候相遇。“晚上好”的尾音被拉得老长,慵懒又餍足。   “晚上好。”高梧笑了笑。   “我回到家的时候刚我妈说,我邀请你来我们家做客,你拒绝了。我妈还很可惜。”斐宁大概是在客厅,背景声是电视剧的声音,夹杂着他家人偶尔的交谈声,“她还真的在惦记你。”   高梧笑了,能得到伯母的赏识真是一个意料之外的收获。   据说黄油蟹被称为“蟹中之王”,而一千只青蟹里面才能找到三四只黄油蟹,高梧从来没想过黄油蟹的味道是不是配得上它的名誉和价格,但此刻他确实想了,难得被勾起了食欲。   他快乐地走在教学楼的走廊上,目光所及之处,一切都变成了黄油蟹。青色的蟹壳和蟹脚关节连接之处有黄色的光泽露了出来,一切都在横行,一切都那么精致、诱人、美好。   ——   作者有话说:   我就是喜欢马頔!就是要继续放他的歌!今天是马頔的《是首俗歌》,没实质进展,好多甜甜的歌不好放,嘤……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写出来那种感觉……就是高梧其实是个非常计较时间的人,学习、工作、赚钱,焦虑,恨不得把一分钟掰成两分钟用,但是遇见斐宁之后,他想把生活节奏放慢一点,不去想那么多东西。   (话说,我昨天看到留言才想起来,高梧他还没赚够吃饭的钱,啃老本吧小可怜儿,摸摸头。)   《风味人间》第二季第二集 ,黄油蟹……诱人,我把自己也写饿了。 第37章 奔跑在孤傲的路上   “在跟我舍友打电话,就我隔壁床的那个帅哥。”斐宁声音突然变远了。   “什么?”高梧估计斐宁这句话不是和自己说的。   “我妈刚和我爸在讨论,我是不是在和女朋友聊天。”斐宁笑了笑,瘫倒在沙发上,发出了一声喟叹。   “你不是没女朋友吗?”高梧下楼梯。   傍晚的太阳像个咸蛋黄,夕阳的余晖像漏出来的黄油,从天边滴落到了每一级阶梯上。   “立马就去找一个。”斐宁握著书包上的牛油果rua了两下。   “买一个吗?”高梧说。   盒盒盒盒盒盒盒盒。   “我爸妈让我问你,你是在宿舍过中秋吗?”斐宁松了一口气,转达父母的意思。   “你不是知道吗?”高梧反问道。   “张敖年和符析文要去旅游了?”斐宁又问,但这个问题大概也就是随意问一下,答案是确定的。   “嗯,今晚出发。”高梧说。   “那你岂不是得一个人在宿舍。”斐宁调侃道。   “嗯。”   “我记得符析文原来是不想去的吧?张敖年硬拉着他去。之前独占宿舍的总是符析文,现在变成你了,开不开心?”斐宁在那头闷笑着。   高梧也轻笑着。   “高梧啊,”斐宁语气变了,变得像做了什么对不起高梧的事一样。   “嗯?”   “我吃饭的时候吧,不小心和我爸妈说了一下,你中秋节一个人过。还不小心说了一下,你开学报到那天爸妈也没去送你。”斐宁声量变小了。   这个“不小心”的真实性有待商榷。   “啊。”高梧用平淡的语气词答了一声,只是表示自己知道了的意思。   “你不介意吧?”斐宁猜不出来高梧的意思。   “没事。”还正好能打个感情牌。   “你怎么都不说话,旁边有人吗?”斐宁说。   “没有。”   “你对我的回答也太敷衍了。”斐宁笑着啧了一声,“等会,我妈想和你说两句话。”   高梧刚张开嘴,还没想好接受还是拒绝,电话那头就换了人。   “高梧啊?”周雅芳的声音顺着信号飞了过来。   “阿姨晚上好。”高梧无语了一瞬。   “我听斐宁说你一个人在宿舍过中秋节?”周雅芳放柔了语气和高梧说。   周雅芳带着口音的普通话并不是很标准,但胜在字字清晰,让人也能猜得出意思来。   “是啊,阿姨,提前祝您和家人中秋节快乐。”高梧下到了一楼,转弯出门去食堂。   “国庆节要不要来我们家玩一下啊?我们家买了黄油蟹,还买了冰皮月饼,阿姨给你露一手。”不愧是斐宁的家人,连诱哄别人回家的手段都是一样的。就会拿好吃的来收拢人心。   “谢谢阿姨的好意,这种阖家聚会的日子,我就不过去打扰你们了,下次有机会,一定来做客。”高梧笑了笑,回答道。   别人的母亲似乎都比自己的母亲要热情得多。   “妈,把电话还我,别抢我和高梧聊天的机会。”斐宁估计这俩是聊崩了,不想让高梧尴尬收场,自己先扮了个恶人。   “行行行,你让他过来玩啊。”周雅芳把电话还给斐宁,吩咐他家儿子说。   十月一号,周六,早上,八点,轻轨站台。   高梧昨天明明是已经拒绝了斐宁母子的邀请,而此刻他却站在崆樵站站台上。   他刚下列车,整个人还是有点迷迷瞪瞪的。   居然就这样到了斐宁所在的城市。   高梧都不明白自己哪来的勇气,一冲动就买了票飞奔到对方的城市。   叛逆期估计还没有过去,从填C大历史系作为志愿是第一次,决定追斐宁是第二次,这次是第三次冲动。   今天的阳光依旧很好,在崆樵下车的人并不多,整个站台的简约化现代化设计让人看着很舒心,缓解了高梧的茫然。站台上有三列不同材质的天花板,轻轨列车轨道上是镂空的金属板,站台人行道上是浅橙色的木条状板,延伸向外是透明的玻璃板。   窗明几净,轨道上的另一侧是丘陵,树木成荫,清晨的阳光打在嫩绿的叶子上。   高梧无法准确判断下一步应该如何做才好,他拍了一张照片,净图发了朋友圈。   高梧昨晚睡得不好,和斐宁的电话打完之后,家教后又迎来了母亲的电话,接着又是父亲的电话。   睡前说不清的各种感情交织在一起,导致失了眠。   失眠的人翻来滚去,滚到凌晨一点才睡着。   有一种人,平时不熬夜,要是一旦熬夜,熬得越晚会越精神,并且第二天会醒得越早。高梧就是这种人。   高梧睡到凌晨四点半又无故醒了。   不对,大概是有故的。   楼下的笨鸟四点半就在疯狂叽叽喳喳,先飞也没真必要那么早。   高梧转了个身,抓着枕头把自己的脸埋在里面。过了一会儿,又翻了个身,把被子团成团,抱着枕头睡。   他睡前把斐宁之前给的小牛油果钥匙扣放到了枕头边,摸了半天才摸到,把它攥在手心里、   怎么睡都不太舒服,从四点半一直又辗转反侧到五点半,五点半天色已微亮。   高梧放轻动作下了床,走到阳台上,天空是微蓝色。   不想睡了,高梧拿出耳机靠在栏杆上看斐宁的视频。看了一个又一个。上次斐宁直播的时候,高梧就看到了他的ID和平台。   斐宁离开的第二个清晨,想他。   看了两个视频之后,小群和私聊都有消息,高梧四点多的时候看了一眼,是陈彦说的的国庆快乐和私聊给他的还债转账。   大概是到了月底,陈彦父亲又给陈彦转账了。   陈彦父亲从高中毕业后每个月三十号给陈彦五千现金和一张能透支一万的卡,而陈彦在下个月十号就问方沅和高梧借钱。现金用完了,学校内不方便刷卡。   高梧收了钱。   最后才点开了斐宁的消息。   - 斐宁:我没了,晚上吃撑了,失眠了,一点了还没睡着   - 斐宁:我还撑着   - 斐宁:这他妈是什么人间疾苦.jpg   时间显示隔了一个多小时,斐宁又发了消息。   - 斐宁:两点了……   又隔了一个小时:   - 斐宁:三点了!!!!!!!!!妈的!   高梧笑了笑,这还是斐宁第一次和他私聊的时候说了脏话。   但不是斐宁第一次说脏话,斐宁和张敖年在一起的时候明显脏话含量变多。   他不觉得那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缘故,只觉得斐宁肯在他面前说脏话的时候显得更加真实,所以反而觉得斐宁说脏话的时候更亲近。   树上的小鸟还是很话唠,又长得有点可爱,勾引着高梧打开了12306。   从西林到崆樵的列车还有票……从学校到轻轨站只需要半个小时不到。   于是,高梧就站在这个站台上了。   还是不去打扰了,就自己到处走走,感受对方所在的城市就好了。   ——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怎么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那么冲动地不顾一切地就过来了,所以是《奔跑在孤傲的路上》(旅行团)。   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呐~今天更得稍微少点哈。明天让他俩相遇。   暂时还没变有钱,那么就先让我鹅子吃点快乐的。   暂时还是卡卡的,那么就先让我鹅子们吃喝玩乐。   介个我能写!穷人家的一百种快乐源泉 \(^o^)/~ 第38章 遇到   高梧心血来潮带的东西也不多,就装了一套衣服背上了包就来了,颇有几分来趟说走就走的旅行的意思。   他在崆樵地铁自助售票机上随便挑了一个看着顺眼的终点站,买了票坐到那边。   明明经济条件不允许自己瞎造,却突然买了到他方的车票;明明觉得时间紧迫人生分秒必争,却在此刻在他乡无目的漫游。罪疚的享乐、墨守成规下的逃离,刺激感加重了欢愉,于是更加放纵。   高梧出生后并没有去过太多的城市。   长平,他从小长大的城市、他父亲的家乡;成山,一个一年一回的城市、他母亲的家乡;西林,他刚来了一个月的城市、开始新生活的城市;崆樵,一个从未踏足过的城市、斐宁所在的城市。   走在这些城市的马路上,他闭上眼,再睁开,每座石屎森林都长着相似的外表。   七弯八拐的马路,高耸入云的大厦,这个城市的标志性建筑物可能是大裤衩,那个城市的标志性建筑物可能是中国第一高塔,在不关心现代建筑的人看来,其实都没有什么区别。   在陌生又熟悉的城市上游荡,高梧渐渐失去了时间感,随之而来的是饥饿感。   再拐过一个路口,高梧进入了一家小面馆,在门口的收银台点了一碗馄饨面。   高梧挑的这个地方看起来像是一个城市的中心区,假日的街道很繁华,人流量很多。   他绕过人来人往的商业街,才走进了这条陌生的小巷里。   时间还早,这边大概是刚开门不久,这家店里只有两三个人在用餐,环境有点简陋,东西倒干净整洁。   高梧挑了个角落的位置,把书包放在旁边,并从里头掏出了一本《一个人的村庄》。   “落在一个人一生中的雪,我们无法全部看见,每个人都在生命中孤独地过冬。”   “有些人满世界乱跑,让光阴满世界追他们。”   朴素而真实。厌弃书,或许只是因为当时遇到的不是对的那本书。遇上了能引起共鸣的书让人爱不释手。这本《一个人的村庄》是高梧当时图书馆看见随手借阅的,却意外地好看,比他前半个月看得那堆充满了知识性光辉的书要有趣多了。   “鲜肉馄饨面,慢用。”没过多久,馄饨面被店家呈上来。   “谢谢。”高梧合上书推至一旁,从碗筷桶里抽出一双筷子。   “懒虫,终于舍得起床了?”周雅芳在村里做着房屋中介的工作,即使是中秋国庆也是不放假的。她早上带了两个青年看房子,现在到了家,斐宁才打着呵欠走出来。   “嗯……”斐宁扭了扭脖子,发出意味不明的声响。   他睁着朦胧的双眼,抬头看挂在墙上的时钟。   才十点钟。   “昨晚吃太饱了,失眠。”斐宁语气里微微带着抱怨,又没骨头地瘫倒在沙发上,手里揽过沙发上的两个靠枕,一个拢在手里,一个放在头侧。   “活该,让你别吃那么多,偏要吃。”周雅芳说道,语气里包含的是一个家长对自己孩子的温柔却不容置疑的训诫。   斐宁闭目靠在沙发上,大声嘁了一声,脸庞轻慢蹭着枕头的小绒毛。   “我看你就是每天宿舍里睡得最晚起来那个,幸好你直播不露脸,要是粉丝看见你一副死鱼样躺这的样子,早跑光了。之前说练出来的腹肌也没了吧?”周雅芳把手上的钥匙放在门厅的柜子上,在门口换了拖鞋。   “腹肌还在呢。”斐宁懒洋洋地掀起了半截上衣,又说,“快跑吧,跑完了我就不用更新了。”   “你得要有责任感。”周雅芳嫌弃起了自己的宝贝儿子。   斐宁想起之前突然被他妈在直播的时候教育他要慎言,不要带坏粉丝。豆瓣酱听到之后一直在弹幕刷“山妈太可爱了”,到现在还给斐宁妈妈记了个名语录。   “妈,我好饿。”斐宁咯咯笑着岔开了话题,拉长了声调说。   “我给你做个面,你快洗脸刷牙,你爸你哥你姐都去给你堂姐准备婚礼了,你好意思还在这躺着吗?”周雅芳说。   “不……好意思啊。”斐宁笑着在“不”字上拖了很久才回答完完整的句子。反正堂姐结婚,有一半的亲戚都在帮忙张罗,他过去也是傻站几个小时而已。   还是不太想动弹,斐宁仍旧躺在沙发上打开了朋友圈,划拉了两下看见了。   第一次看见高梧发动态,这景色还挺眼熟。   ……   “妈,我可能得出门一趟,中午可能没法去吃饭了,下午就回来。”   “去哪?”周雅芳疑惑道。   “带高梧过来吃饭。”   高梧刚放下碗筷,电话铃声适时响起。   还真巧,是斐宁的电话。   “早。”依旧是斐宁先打了招呼,这次的招呼比较简洁。   “早上好。”高梧回道,也有点疑惑斐宁为何这个时间点给他打来。   “高梧,你是不是在崆樵?”斐宁夹着手机套着长裤,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   “……是。”高梧有点吃惊于斐宁这么快就知道了他在崆樵的消息,而且他还不明白斐宁是怎么知道的,但也没打算否认。   “你是来找我的吗?”斐宁穿完裤子又从衣柜里抽了件风衣出来。   是。也不是。   “来了崆樵都不找我,是没把我当朋友?”斐宁没等高梧说话,又说道。   “没有。”高梧只好否认道。   “你现在在哪?”斐宁现在已经进行到拿了钥匙在门口换鞋这一步了。   “在……我也忘了。”高梧回想了一下刚才自己下车的站点,回想不起来了。刚才在马路边上漫游的时候也没想着看路牌。   没有迷路可真是个奇迹。   “你来找我还是我来找你?”斐宁给了高梧选择。   “你今天不是要去喝喜酒吗?”高梧说。   “对,你也去。”斐宁那边传来了关门的声音。   ……怎么还有人突然帮忙安排了行程?   高梧再一次确认自己真的是喜欢斐宁,连斐宁这种大胆直接的行为都只觉得可爱而不觉得反感。   “嗯,我也去的。”高梧听到自己这样回答道。   “你在干什么?”斐宁那边响起了电梯的声音。   “刚吃完早餐。”高梧从书包小格里拿出了耳机,带好耳机后才将插头插入手机。   “我来找你吧,你等会看看路牌。”斐宁的声音变得更加立体了,估计是进了电梯里。   “我来找你。”高梧快速地下了决定,把书放进书包,将小牛油果也取下来放进了包里,“你在哪个地铁站,我来找你。”   “地铁四号线,石鼓下,我在A出口等你。”斐宁快速地报了自己这边的地名,“我发给你。”   “好。”   高梧话音刚落,斐宁就挂了电话。   高梧摸了摸鼻子,他怎么觉得斐宁好像是生气了。对方说话如此干净利落,并且还直接挂了他电话。实属难见。   怎么哄人,急,在线等。   两种意义上的哄人都想知道。怎么哄生气的人高兴,和怎么哄骗到心上人当男朋友。   私聊消息显示“+2”,高梧打开消息列表,斐宁已经把地点和定位都发过来了。   饭钱在下单的时候就已经付了,高梧背上书包走出店门。   阳光金灿灿地洒在地面上,地铁就在眼前不远处。   高梧抬头挡了一下阳光,把眼睛轻轻一闭、再睁开,本来带着些疲惫的眼睛顿时明朗,令人感到眼前景物依旧,可自己就是比刚才多看到了些什么。   他忽然想起方沅发过一个很有趣的表情包,又点开小群翻了好一会,才找到那个表情转发给斐宁。   他迅速再次买票入闸。   还好,这里离斐宁说的地点还挺近,就八个站。   斐宁挂了电话后,先和他妈简单解释了事情原由,然后和她商量了晚上带高梧过来一起吃饭的事情。接着出于一种莫名的心理,慢悠悠地走去地铁站。   他在地铁上盖的商场里点了两杯奶茶。   高梧给他回的消息说是从苏园坐到石鼓下,就几个站,大概拿到奶茶的时候,高梧也就到了。   刚开门,客人少,奶茶做得比平时要快些。 高梧还没到,奶茶就做好了,斐宁接过来放在了桌面上。   斐宁坐在店外阳伞下的座位上,手指轻敲着桌面,反省起刚才自己发的一通无名火。   有点抱歉,但情绪还算是在控制之内。比起抱歉和愧疚,他更好奇自己这通无名火的原因。   其实斐宁自己也想不明白,在发现高梧在拒绝他过后连来到了崆樵都不告诉他的时候,为什么自己会那么生气。   高梧为什么自己过来?难道经过了一个月的相处,高梧还没对斐宁改观吗?   上次那顿饭都差不多是一个月前的事了,斐宁以为都已经说开了,何况最近也没从高梧那感觉自己被讨厌。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还是自己想得太多?男人心,海底针。   早上的阳光很好,外面的车道上一辆辆车排的是虚线而不是实线,路上的行人没有往常匆忙。天气也很好,秋季,风微凉,是个令人感到舒适的季节。   这种关于人类情感的问题,复杂程度堪比“我是谁”这种终极思考,一时半会儿是想不通的。   斐宁想着想着就望着景色发了呆,直至面前多了一个人。   高梧本打算出了站才给斐宁打电话,没想到刚从地铁上来,就在前方的店门口看见了斐宁的背影。   那件衣服是斐宁喜欢的衣服类型,那个发型斐宁与斐宁的发型是一致的,那个人的身材也是斐宁的身材。   他走到斐宁对面坐下,嘴角挂着笑地把刚在别家店买的鸡蛋仔放到斐宁手里。   手上传来了两种温热的感觉,斐宁这才发现高梧已经到了。   他因为发呆而变得无焦距的双眼恢复了神气,心里头忽然冒出一个想法:高梧肯定没有讨厌我,他还给我买了我喜欢吃的鸡蛋仔。   ——   作者有话说:   《遇到》方雅贤,经典老歌!宁还记得大明湖畔的湘琴和直树吗?   我不止推歌,我还推书呢,刘亮程的《一个人的村庄》也很好看哦! 第39章 生活因你而火热   “两杯奶绿,都是去冰少糖,没得选。”斐宁其中一杯奶茶推给高梧。   去冰也是冷的,两杯奶茶的杯壁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水珠,奶茶移动中在桌面上留下了水痕。   高梧笑了笑:“谢谢。接下来去哪?”   差不多十一点,倒是个尴尬的时间。   斐宁不打算中午就带高梧去吃饭。中午的那顿饭在祠堂吃,是准备给新郎新娘最亲近的家人的,高梧去,不太合适。   “先回家吧。”斐宁想了想,说。   “回家?”高梧愣了愣。   “嗯,晚上再带你去凑凑热闹,吃好吃的。”斐宁打了个呵欠。   “那下午干什么?”高梧问。   “睡觉。”斐宁言简意赅。   斐宁带着高梧过了马路,从地铁站走到石鼓下小区小道旁边有一条河涌,河涌流到最后拐了个弯,弯上有座桥,桥对面是祠堂群,祠堂群的旁边是就是石鼓下小区了。   滴卡进入小区。   “我家这边环境还不错吧?”斐宁行走在自家小区的道路上,步履轻快。   “环境挺好的。”高梧看了看周围。   成排的楼房底下是各色低矮的花朵和翠绿高大的树木。绿树成荫,三五老人聚在树下交谈,说着高梧听不懂的方言。   小区里每栋楼房的入口处都砌了镂空的石栏杆,整个村子给人的感觉就是新旧交融,即使是新房也保留了几分复古的韵味,还有自然的气息。   “前年刚回迁的,这都还是新楼。我哥和嫂子就住在这栋楼里。”斐宁指了指将要路过的明德楼。   最后转入了怀清楼,电梯刚好停在一楼,两人一起进入了电梯。   斐宁果真把高梧带回了家。   他家在20楼,斐宁掏出钥匙开了外面的防盗门之后,里面那扇门并没有上锁。   “先穿这双拖鞋吧,新的。”斐宁把钥匙放在了门旁的柜子上,先从柜子里找出了一双黑色拖鞋放在高梧旁边。   “好,谢谢。”高梧跟在斐宁身后,突然有点小紧张。   “我爸妈和我姐都出去了,估计下午会回来,晚上我们一起去吃饭。”斐宁和高梧解释,脚上也换了一双拖鞋。   “放心,你爸妈不在,我也不会欺负你的。”高梧轻笑了一声,然后礼貌性询问了一句,“不过,你堂姐的喜宴,我去会不会不太合适?”   “没事,就是去吃个饭。再说,谁欺负谁?你肯定打不过我。”斐宁等高梧也换了鞋后转身进门,“你和我待到假期结束吗?”   “打不打得过,这还是个未知之数。”高梧跟着斐宁进门。   接着他才回答斐宁的问题:“还没想好,我下午先去找个旅馆……或者,你愿意收留我几天?”   “当然,你都来了,你想走我都要把你绑在这里的。”斐宁对着高梧咧着牙装凶狠。   其实斐宁要装凶狠,大可不必大费周章,只需要冷着脸不说话,效果就达到了。可是他这样咧嘴扮凶,只平添了几分可爱,不过,倒也是同样让高梧毫无招架之力。   “要不要参观一下我家房子?”斐宁自觉家里有些东西还挺好玩的。   “好的,那就麻烦你了,免费导游。”高梧说。   “水果放桌面上就行。”斐宁说。   刚才高梧说要去买点礼物才上门,斐宁觉得没什么必要,但高梧还是坚持买了几种水果,聊表心意。   “首先,参观的第一个景点,就是我家的这种大理石方桌。”斐宁拉高梧来看他最喜爱的桌子,“劳伦特黑大理石。你看看这黑色,低调,奢华,霸气。再看看这白色的细纹,简约,恣意,张扬。再来看看挑中了这张桌子的我,高端,大次,上档气。”   斐宁神情全无不好意思,一种童稚般的得意洋溢在脸上。   “对,高端大气上档次。”高梧忍不住勾着嘴唇重复道。   “然后呢,沙发,挺软的。”斐宁走到沙发上,一下子就全身放松地瘫了下去,双手搭在沙发的靠背上,沙发立马凹出了一个柔软但不过分的弧度。   “这个你得自己过来感受一下才清晰。”斐宁拍了拍旁边沙发。   高梧过去也用一副放松的姿态坐在米白色的沙发上,但自然没有斐宁那么全无顾忌。   “外面那些是我家的后花园。”斐宁指着阳台那堆了一大片的多肉植物说。   高梧起身去看,大的小的,放在地上的挂在空中的,各种各样的多肉躺在各种各样的盆子里,嫩绿饱满的叶子看起来充满了生机。   “看起来都很好吃,可惜都不好吃。”斐宁也起身,站在高梧身后。   “你种的吗?”高梧弯腰端详着一盆红色的多肉植物,看形状特别像一颗生菜。   这些多肉植物一半是绿色的,其次所拥有的颜色则是红色,有的植物是整株是红色的,有的是叶子尖儿上点缀着红,剩下的还有少量盆栽是橙色的、黄色的,还有两三盆看起来是苍白的。   大多都长得很好,没见有枯萎的。   “怎么可能。都是我姐种的,我妈偶尔也会照看一下。”斐宁笑了起来,或许是真的困了,笑声听起来都比平时还要慵懒一些。   “来来来,先看看你这个假期要住的地方,你把包放里面就行。”斐宁略过了懒得介绍的地方,譬如厨房。   “嗯。”   这里的房间都没关上,路过的时候一眼就望到了里面的摆设。   高梧随着斐宁走进了最里头的一个房间里。   房间挺大的,没有阳台,有一个长飘窗。家具走的是简约风格,只有一张木床、一个衣柜、一张椅子、一张书桌和一个懒人沙发。   木床是矮木床,木框架上搭着厚厚的床垫,床的高度还不到五十厘米,睡在上面肯定不怕半夜摔下来。   “这是我的房间,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了,我俩今晚睡一起。”   “你家没有多余的房间了?”高梧忍着吃惊问。   “没有了,我家就四个房间,我爸妈的,我姐的,我的,和一个书房。”斐宁靠在衣柜上,“我睡相很好的,沾床就睡,睡着什么样,睡醒就什么样。”   “行吧。”高梧比对了一下睡沙发和睡斐宁的床的区别,向后者投降了。   睡个床,又不是睡个人。高梧作为一个曾经向往过柏拉图恋爱的人,自认还算能克制住自己的欲望。   “你这桌面有点狂放啊。”高梧把书包放在了椅子上,耳机、数据线、笔记本电脑、麦克风、各种乱七八糟的设备占据了桌面的大半边江山。   “这叫什么?”斐宁啧了一声,“凌乱美。这是一种故意营造的、凌乱的、但又有秩序的美感,每一个东西的摆放都乱得都是经过精密计算的,是一个恰好的幅度。只有拥有高尚审美的人才能欣赏。”   “你在家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吗?现在很能说会道啊。”高梧失笑,联想到他那些投稿视频里,也是一样的能说会道。   那投出来的七十三个视频,也就是用这些设备做出来的。   “我一向都那么能说会道。”斐宁挑了挑眉,毫不客气地夸奖着自己,“是你还不够了解我,才会觉得我之前不能说会道。”   斐宁话音刚落,顿了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骤然弯了嘴角。   “我跟你说,等你了解我之后,就发现我这人特别好,特别有趣,特别想跟我去玩。”高梧看着斐宁,也笑了,他想自己可能和斐宁想一块去了。   “你还记得?”斐宁讶然。他确实是想到当时在花见和高梧说的话,但没想到高梧还记得,现在还能一字不落地给他重复一遍。   这间卧室方位好、坐北朝南,正午的阳光也很好,斐宁的目光和光线一同落在高梧身上,这一幕也很好,被放在影视剧上,这时候是应该播放BGM的。   世界之大,能遇到和自己有共同频率的人是很难的,自己的话内意思能被猜到、心里的指向能被捕抓到,哪怕说了十句对方只听懂了一句,那一句的激越与感动就能持续许久了。   “记得,人气主播的经典语录,必须记得。”高梧笑说。   “那你现在发现我的好了没?”斐宁勾着嘴角问。   “不太了解,但好像觉得还挺好的。”高梧也迎着斐宁的视线,抱臂调侃道。   “是不是觉得我这人又好又风趣幽默?”斐宁仍然保持着笑容。   “发现了,太好了,简直是一个稀世珍品,得放博物馆典藏才行的那种。我都快爱上你了。”高梧也还是笑着调侃。   用着奇怪的比喻,说的半是真话半是假话,心里有莫名的情感涌动着,他为过太多事情压抑过自己,为了喜欢的人而克制,却又是一种新鲜的体验。   高梧在这些日子已经明白,他对陈彦,仅仅只到喜欢,那种喜欢是第一次发现同类人的那种渴望靠近的喜欢,是朝夕相处日久以为生了情的喜欢,但也是越靠近越觉得两个人并不合适的喜欢,所以他没设想过要和陈彦在一起。   这种喜欢太不纯粹了,也可以说是不喜欢。   喜欢上斐宁之后,他才明白什么是心动,光是想想爱而不得就觉得无法忍受。   “别爱我,没结果。”斐宁笑容越扬越大。   他说没结果。但高梧相信,会有结果的。   ——   作者有话说:   高梧最近的思想都好危险哦\(^o^)/~   文里提到的多肉是晚霞之舞!多肉植物Beautiful!   今天的歌歌是新裤子的《生活因你而火热》。 第40章 青玉案   “其他的卧室就不看了,来看看书房,全家最有意思的房间。”斐宁率先一步走进了隔壁的房间里。   “这房间比你那个房间还要大一点?”高梧也走进了书房,一眼望过去,房间的空间略微比斐宁房间大一些,但书房里杂七杂八的东西要比斐宁卧室多多了。   “对,你可以啊,一眼就看出来了。”斐宁给高梧竖了个大拇指,“这个房间原来是次卧,我爸硬要把沙袋放在房间里,我妈又坚持要有一个书房给我和我姐放书,所以就变成这样了。”   “反正睡觉也就是一张床的事,哪个房间大哪个房间小都没太多差别。”听得出来斐宁语气里对换了一个小房间的事情很无所谓。   “你会拳击?”高梧走到放在角落处的沙包旁边,又换了个话题。   挂在房间角落的沙袋是帆布的,粗糙的外表面因经历了岁月的洗礼,显得更加沧桑,还略微地封了尘。虽然被挂了起来,但不像是还在使用的样子。   斐宁走过去不怎么用力地砸了一下,沙包在空中小幅度地晃动了起来,震动也一并传到了高梧手上。   “会一点吧。这个沙袋有很长历史了,从我有记忆起,我爸就把这个沙包挂在后巷的大榕树下,闲着没事也带我打打,练出来的。”斐宁又用双手扶着沙袋,不让它继续晃动,“这个沙袋估计比我的岁数都大,我爸要放在这大概也就是用来怀旧吧。拆迁后,他还买了一个新沙袋挂在村里的榕树下。”   “新的榕树吗?”高梧手没有从沙袋上收回来,触摸着上面的线头。   “旧的,还是以前那棵,这是我们村的风水树,也是跟着我们一起拆迁了。”斐宁解释道。   “找个机会,你带我去看看那棵榕树?”高梧说,“感觉挺有意思的。”   “行啊。”斐宁摩挲着沙袋上的“斐”字,“说实话,我还挺怀念小时候的。那时候我爸带着我在榕树下打沙袋,下面一群大叔在下棋吹水。那时候还有河涌,还有池塘,我还下过池塘摸鱼,就那种小鱼,现在想起来那些小鱼可能连我半个尾指都不到。现在这些都没了,我也不可以下河捞鱼了。”   “起码你还有事可以怀念,我小时候可没有那么有趣的回忆。”高梧回想起来自己的童年,有和小伙伴一起打打闹闹的记忆,多是异乡子弟,不过在小区里瞎玩一下。还有上课外班的记忆,学了的书法倒是到现在还有点保留,学了一个学期的钢琴早就连指法都忘光了。   “说有趣确实挺有趣的,我小时候胆子特别大,我家六层楼,加上天台是七层。以前城中村都是那种握手楼,旁边是我大伯家的房子,他家比我家矮一层楼,但我家最顶楼围了栏杆,他家顶楼没有。”斐宁很容易就想起以往的事情来,想起来都觉得那些岁月在发光,都是回不去的岁月了。   “所以,你小时候爬楼了?”高梧听完斐宁所说的话,疑惑道。   “Yes。”斐宁朝着高梧眨了眨眼,“我妈一直没发现,后来发现之后让我别爬,可我每次兴之所至就根本不把我妈说的话放在心上。”   “那你小时候还挺皮。怎么做到的?”高梧发觉自己没法想象斐宁要怎么从一栋楼的屋顶爬去另一栋楼。   斐宁花了一秒来反应高梧所说的“怎么做到”是在问怎么爬楼,还是怎么做到那么皮。   “说起来未必容易理解,”小时候亲身经历过的记忆斐宁还记得很清楚,“其实我大伯家和我家是一样高的。我说我家七层楼,是因为我把围了栏杆的也算一层,而且上面还有个蓄水池,像是一层楼。但是我大伯家那个屋顶就什么都没放。这一层楼的面积都只是六楼的四分之三。我从栏杆翻过去,就到了大伯家的屋顶,再绕到另一侧就可以顺着水管爬下去。”   “那你岂不是很棒棒?”高梧大概能懂是什么意思了,想想还觉得挺惊心动魄,“小时候那么不怕死的吗?”   斐宁傻笑了一会:“小时候哪管那么多,中二得要命,当时就只想着这是勇气试炼,爬过去了就能证明自己的胆量一样。不过有时候也是纯粹为了好玩。那时候真的不怕死,现在怕了。”   无知者无畏,没有见识没有经验的时候,世界都是陌生而奇妙的,充满着诱惑。人渐渐长大,受过的伤多了,怕的东西也多了。   “这又是什么?”高梧指了指房间里的桌子,岔开了话题。   桌子有两层,上层的玻璃下面又是各色的多肉植物,还有的叶子垂吊到几近地上。   “我姐上年狂热爱好多肉后买回来的桌子,为了种这一堆东西,我姐真是费了很大的心力。”斐宁走过去书桌旁边,不知道按了什么按钮,玻璃层渐渐升起。   桌子上什么都没有摆。   “装饰意义大于实用意义。”高梧也好奇地走过去,玻璃下的多肉森林像是真实世界的缩小版,石头上长出了青苔,细小的石子面上是种类繁多的多肉植被,还有藤蔓蜿蜒其中。   “装饰生活本身就是意义,”斐宁笑了笑,把玻璃降下,“啊对了,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情,我姐是聋哑人。但她平时和人相处是没有问题的,她会读口型,她应该不会怎么和你交流,你也不用管她。我就是说一声。”   高梧愣了愣,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回复。   “主要是你俩也交流不起来,我姐看得懂你的话,你却看不懂她的手语。”斐宁说。   高梧想说自己还学过手语,但是一想起自己那三天打鱼,两百天晒网,微张的嘴一下又抿紧了。   “不过说不定我姐会主动和你说话来着,她还挺活泼的。”斐宁又补充道。   “你姐还在读书还是工作?”高梧在生活中第一次发现残疾人的存在,平时都是从书本上、电视上见过。转念一想,无法得知他们的生存方式。   “早就工作了。在村里开了家面包店,也不用怎么接触上下级,挺好的。”斐宁神色收敛了一些,给高梧认真地解释,“聋哑人找工作其实并不好找,很多工作虽然不要求要能说会听,但是正常人和聋哑人沟通起来总是有难度,社会上给聋哑人提供的工作帮助也有限。前两年上楼,我姐学了烘焙,之后爸妈就凑了钱给她开了面包店。挺好的,自己当老板的话,她就只需要专注于如何做出自家好吃的产品,而沟通方面可以靠文字和店员交流了。”   “挺好的。”高梧也附和,能有这样的一个选择,无疑是一种幸运。   两人又看了看屋里其他地方,之前在外面也又吃了东西,斐宁就说要睡觉了。   房间里的门和窗都打开了,风从窗外吹进来,穿过房间,穿过门,再跑到客厅去。   高梧没有和斐宁一起睡午觉,他坐在斐宁的沙发上、拿着斐宁的笔,划在自己的书上。   “我就睡一会,就一会。”斐宁临睡前说。   一个斐宁的“一会儿”等于多少个高梧的“一会儿”?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半个小时,按严格来算,已经可以折抵高梧的十八个“一会儿”了。但斐宁还没醒。   斐宁睡前换了一条短裤,钻进了被子里。附着薄肌肉的手露在外面、还搂着一床薄被子。那团薄被乱得像一个放大版的艾糍,扁扁的鼓鼓的一个圆包。   这种待客之道,高梧也是第一次见识。   客人还在家里,自己倒头大睡了。   而且,一个才认识了一个多月的同学在房间里,自己睡得还能那么安然坦然。   高梧不知道该为这种无意识的亲近感到可恼还是可笑好。   可对方睡了那么久,高梧也没舍得把他叫醒。   高梧亲眼看着斐宁躺下去,腿像划船一样在床上划拉了两下,没多久就陷入了深度睡眠,他闲着没事就尝试了一下斐宁房间里的懒人沙发。   他实在没找到懒人沙发的正确打开方式。   这玩意儿简直反人类啊。   他直着坐下去,沙发上的颗粒迅速被挤到旁边,很软,无所依靠。躺着吧,没两分钟就觉得骨头都酥了,像一条淡水鱼突然被放进了大海,无所适从。   这种新时代的懒人福音,高梧表示无福享受。   但他最后还是选择背靠着墙、坐在懒人沙发上看书,这样好歹能更名正言顺地面向床上的人。   方才一进门,高梧就发现斐宁家里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是因为在客厅摆放了神龛,三层神龛上各自供奉了神仙、祖宗,线香长燃,青烟袅袅。   刚踏入门口时,嗅觉还没习惯,一下子就发现室内空气和外面不同;入室后没多久,鼻子也入乡随俗了,已然将线香的香味当作理所当然。   风静下来时,淡淡檀香味道飘入房间。很淡,淡得让高梧不自觉地深呼吸、去追寻这股味道,在这种若有似无的香味中,心也静了下来。   斐宁睡觉确实很老实,过了那么久都没怎么动过。   又过了一会儿,斐宁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带着武侠气息的纯音乐开始播放。   斐宁的手机就放在桌面上。高梧放下一直没怎么翻过页的书,站起来看了一眼。   是闹钟。   高梧往屏幕上划了一下,把闹钟关掉。   斐宁还是醒了,眼皮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一脸茫然。   “睡懵了?”高梧放轻声量说。   “嗯?”斐宁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疑惑着应了一声。   片刻,斐宁又闭眼,再睁开,又“嗯”了一声。   “几点了?”斐宁把头半埋在被子里,声音很低,带着点沙哑。   “两点半了。”高梧差点被斐宁那句话撩得心律不齐,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才轻描淡写地开口。他把刚脱下的长风衣外套又穿上。   “我有点睡懵了, 有人回来了没有?”斐宁的声音继续从被子里传出来,闷闷的。   “没有。”高梧说。   斐宁突然长嚎着撑开被子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不知道的人以为有狼出没了。”高梧勾着嘴角看向斐宁,身子靠在斐宁的桌面上。   “我,就是草原上最野的狼,嗷呜。”斐宁伸展完了身子之后,整个人还是懒懒的。   “野性没看见,懒惰的信号我倒是接收得明明白白。”高梧说。   斐宁没反驳,看着高梧勾着嘴角笑了,就是那种“我懒了就懒了,你奈我不何”的笑容。   斐宁睡着的时候没怎么动,但头发还是乱了。有一缕碎发落在了鼻梁上,刘海挡住了额头和眉毛,短发杂乱而无条理地微微翘起。   “不过你刚睡醒的样子倒是挺性感的。”高梧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斐宁的脑袋。   斐宁愣了一愣,然后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都完整无缺地穿在身上。   “性感?一点肉都没看见的,叫什么性感?”斐宁突然撩开了自己上衣,往自己的腹肌上拍了几下,“这才叫性感。”   “我夸你是高级性感。”高梧毫不避讳地看向斐宁的腰腹,下方有微微抬头的趋势。   他今天穿的裤子倒是宽松,还有风衣遮掩,不怕被对方发现。他很享受这种去控制自己欲望的感觉。情愫发酵至微醺,和能控制这种本能欲望的成就感交织在一起,烘得连周身的环境都变得如梦似幻。   ——   作者有话说:   斐宁家有钱哈,用的是优质檀香,而且他们的风俗是五点后不再燃香,不要担心烧檀香对他们身体有危害!况且斐宁家四房两厅,挺大的,高层,还通风,侬婆布隆(No problem)!   原子邦妮的歌曲都挺好听的,今天是他们的《青玉案》。   不好意思,我发现我的文真的好细水长流、过分平淡…… 第41章 我们羞于表达的感情   这样的天气,出门散步是一个理想的决定。   斐宁的家人一直没有回来过,斐宁和高梧在四点出了门,散步到了村里的小池塘边。   这棵被挪到新村的榕树的枝干上挂着斐宁家的新沙袋,沙袋上依然有一个大大的“斐”字。   榕树的树身粗得得两个成年人合抱才能环得住。   大树的旁边有一个小池塘,跟以前斐宁村里的那个池塘不一样,这个池塘很小,才有七八十平方米大,像个小水池。   池塘里有一个石台,一只石龟在中间,其他小龟,活的小龟龟也在石台上面晒太阳。   “看这个,这个龟也是我家放这养的。”斐宁趴在池塘的石栏杆上,忽然抬手指着池塘说。   “那只最大的吗?”水面上有不少小龟伸着头在呼吸,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和台上石龟差不多大的乌龟。   “对对对,就那只,叫‘平安’。”斐宁把咬了两口的苹果丢到水面。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乌龟,这是什么品种?”高梧看着那只乌龟慢慢游到这边,探出头来啃苹果。   “庙龟,神庙的‘庙’,我爸妈在我姐出生的时候买回来的,买回来的时候据说才手心那么大,养到我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差不多半米长了。我小时候还骑着这只龟在家里走来走去,基本是它带着我爬动,可威武了。”斐宁望着水面,明媚的阳光洒在池塘上,波光粼粼。   “那么大的龟,养在家里?”高梧觉得这光也折射到了斐宁的眼中。   “是啊,旧家里有一个天井,我家还用水泥砌了个小水池养龟,就是养着有点臭,它的粪便巨臭。”斐宁笑着逗龟,“嘬嘬嘬,安安,你说是不是?”   那只龟鸟都没有鸟他,一口咬住苹果就往别的地方游去了。   “这只龟真的是你家的吗?这只龟看起来挺高冷,和你不像一路的。”高梧站在身后一点的位置,看着斐宁看着龟。   “它只是见了你比较害羞,平时对我可亲近了。”斐宁直起身来,拍了拍手。   “它对你没什么心理阴影?”高梧说。   “为什么要有心理阴影?”斐宁转过身来,疑惑地看向他。   “你的童年建立在对它劳力的压榨上,要是我,现在如果在池里探出头远远看见你,直接就潜下去。”高梧勾着嘴角道。   “这是它的荣幸,再说了,我小时候才多少斤,平安估计都比我重。”斐宁笑了起来。   小斐宁小时候肆无忌惮地骑着龟车到处横行,举着小手在龟背上一颠一颠的,像个在家里微服出游巡视天下的小皇帝。   “我们什么时候去吃饭?”高梧也笑了笑,看了一眼手表,“已经五点十分了。”   “嘶,怎么就五点多了,走吧,我们去坐地铁。”斐宁略带诧异地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就溜得贼快,“我姐都催我了。”   路程也不远,高梧和斐宁花了二十分钟走到地铁站,进入地铁站之后恰好赶上了一班车,过了两站就下了车。   走出地铁站,日光也已式微,夜幕缓缓地降临。   “过个马路就到了。”斐宁往四处张望了一下,马路上车水马龙。   对面的仙鲜阁招牌做成了亭台楼阁的样子,红色的灯笼、黄色的灯光,十分喜庆。   说俗不算俗,也不算很高雅,起码看起来没有富丽堂皇到让普通老百姓望而却步。   “这家店看着有点高档,其实价格还算亲民,尤其是菜的味道很不错,我们家都是它老主顾了,还能有优惠。要是我结婚……”在等红绿灯的时候,斐宁闲着没事就介绍起了这家店。   高梧听到斐宁说到“结婚”这个词的时候,心里被刺了一下,没心思再继续听他念叨。   “要是我结婚的话,我也打算在这家酒楼办喜宴。”斐宁仍是笑吟吟地说着,没看出来身边人的异样。   “绿灯了。”高梧用手拉了斐宁一下,轻轻一拉又放下,仿佛是在确认身边人的存在感。   店门口放着一个红牌,叉叉与叉叉喜结连理。   还挺洋气,中英文都给写上了。   门口边上放了张桌子,收礼金的人在旁边。斐宁喊了几声哥姐之后就进去了,那几个人笑着回了之后,也没空来找斐宁叙旧。   他们来的时间就这么恰好地踏在了六点这个时刻,但酒席上空座仍是很多,客人还没有来齐。   走进仙鲜阁,里面铺了一层红毯,从门口一直延续到台上,台上有个大屏幕,正在播放着《Perfect Moment》。   “新郎是外国人?”高梧看到屏幕上方的两个人亲密合照。   “是啊,男才女貌,我堂姐和他一起创业搞短视频的。”斐宁正在寻找着自己的位置。   斐宁母亲先发现的斐宁他们:“这!”   周雅芳向高梧斐宁招了招手,正在嗑着瓜子和别的阿姨聊天。   “阿姨晚上好。”高梧走过去向斐宁母亲致问候。   “臭小子,那么晚才来。”斐宁母亲先是给了斐宁一记如来神掌,才笑着看向高梧,“哎呀,高梧啊,阿姨好久没见到你了,假期一定要在我们家玩够才回校。”   斐宁母亲看见高梧之后还是一如既往地热情。   “这不人还没来齐嘛。”斐宁被母亲抽了一巴掌后,侧过身躲到了高梧身后。   “大伯娘晚上好呀。”斐宁在高梧身后向另一个阿姨打招呼。   “这么久不见了,斐宁还是很帅啊,在哪带了个帅小子过来了?”被斐宁称作“大伯娘”的那个阿姨也是笑嘻嘻地开口问。   这个中年阿姨身材微胖,鹅蛋脸、M形唇、大眼低鼻梁,额上的细纹显示她已不再年轻,眉眼旁的笑纹显示她的好脾气。   高梧初见斐宁母亲的时候,觉得虽然斐宁母亲态度热情和善,但觉得她骨子里仍有一股韧劲、有一股锋利的劲,总隐隐觉得他们的良善是显露在外的,要是触到了他们的底线,怕也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而这个大伯娘,从内之外皆是散发了一股和善气息,倒让人容易亲近。   “这是我同学,高梧,他过来这边玩,我就带他过来吃饭了。”斐宁笑着向大伯娘介绍高梧。   “都是大高个啊,长得真帅。果然帅的人还是和帅的人一起玩……”大伯娘笑着说,“找女朋友了没?”   “大伯娘,你这是问我还是问高梧啊?”斐宁伸出一只手搭在高梧的肩膀上,笑着问。   “都问。”大伯娘嘴角向上提,撑弯了两条竖纹。   “没有。”高梧微笑着回答。   “我未来会有。”斐宁说。   “哎,不过你俩才上大学,也不急。”大伯娘嗑着花生说,“要不是我两个女儿都嫁出去了,我非得把我女儿介绍给你同学才成。”   “你要是再年轻个二十岁,你也可以试试。”周雅芳打趣道。   大伯娘大笑着锤周雅芳:“你还别说,要是我真年轻个二十岁,我肯定不选我那死鬼。”   “二十年前,高梧还没出生呢。”斐宁帮高梧回驳了一下,说完连忙躲到了高梧身后,一手搂着高梧肩膀,再探出半个头来。分明是玩惯了这种躲迷藏的套路的,神情上连一丝慌张都没有。   高梧也没躲,由着对方拿自己当挡箭牌。   “行啦,你哥你姐早就到了,在后台帮着打点来着,你要不要去看看?”周雅芳说,“不看就去后面那张桌子坐下。”   “不去了。”斐宁想了想。   “那就等着开饭吧。”   后面那桌桌面上贴了张纸条,写着“斐远明”。   “我爸的名字。”斐宁稍微解释了一句,然后指着一个座位问,“你坐我哥旁边吧?”   这张桌子虽然空无一人,但几张椅子上放了包。斐宁认得出来,是他家里人的位置。一桌十一人,开饭后估计还要和别的人坐在一起。   “嗯。”高梧在斐宁指的那张座位上坐下。   斐宁接着坐在了高梧的另一边。   高梧总是会为斐宁的这些细节的体贴而感到心动。   可他现在有点犹豫,是不是不应该把对方拖下水,他的心动才来了一个多月,说不定再过一个多月,热情就散了。   这股犹豫,在他看见新郎新娘盛大感人的婚礼时更加强烈。   斐宁坐在旁边望着台上鼓掌。   高梧的位置正好对着台上,新郎站在台上。   新娘挽住父亲的手,穿着白色华丽的婚纱一步步走向他。   “I, Orlando Highmore, take you, Alicia Fei, to be my wedded wife, to have and to hold from this day forward, for better for worse, for richer for poorer, in sickness and in health, to love and to cherish, till death do us part.”   新郎念完了一段对白之后,又用流利的中文说:“斐婷,我爱你,今天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新娘眼中有泪光闪烁,哽咽着点头:“I love you, too.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新郎情绪也比较激动,将戒指戴入女方手上。女方亦然。   台下的观众也很动容。   “我觉得新郎长得挺帅的。”斐宁突然凑过来高梧耳边说。   高梧一听,顿时有点哭笑不得。   ——   作者有话说:   呦嚯,这算见家长吗?   新裤子和大张伟合作的《我们羞于表达的感情》,我很惊讶,这首歌居然是我总播放第18了(213次)。   《Perfect Moment》——Martine McCutcheon 第42章 浮食烩   婚礼走完一遍流程,也开始开饭了。   酒楼里充满了不太大的嘈杂的交谈声,数十桌等着上菜,服务员流水线似的在每一桌奔波着,一人托盘,另一人放菜,配合到位。   第一道菜上的是烤乳猪,一个大的椭圆形盘子中间是被烤得焦香的脆皮烤乳猪,被切割成一块一块,肉皮相连,色泽光亮。盘子的边缘放置着砂糖和甜酱各一小碟。   坐在斐宁旁边的是两个七八岁大的双胞胎小女孩,腼腆又乖巧地把双手搭在了桌边,眼睁睁地看着桌上的美食,却因为家教而不敢妄自先动手。   高梧在酒席上也看见了斐宁姐姐,她坐在斐宁嫂子和父亲中间,除了安静之外,看不出来和普通人有什么区别,甚至因为安静而显得很有气质。   “吃饭,吃饭。”饭桌上辈分最长的是斐远明,斐宁父亲说了这句话后便开始夹菜。这句话就是一个无形的指令,并不强制,由最年长的人先起筷是大家族里要遵守的风俗习惯,即使时过境迁,社会转型下各大家族开始转为小家,斐家依旧记着这个规矩。   桌面上放了公筷,但没人想用。大概是都觉得是一家人,没必要分得那么清楚。   高梧也只好入乡随俗。   他学着斐宁蘸了点砂糖,再把一块乳猪肉送到口中,砂糖恰好解了烤猪肉的肥腻。蘸了砂糖的肉块香甜酥软,外脆里嫩,让人开胃。   没过多久,第二道菜也上来了,皮黄肉白,薄薄的带油的鸡皮下的肉看起来肥嫩鲜美。这次旁边放的是姜葱汁。   “呦,斐宁最爱吃的菜上来了。”斐行云盯着这碟美食被放到桌上,夹走了一块往斐宁眼前晃了一遍,放到了妻子碗中。   斐宁笑着用脚撞了他哥一下:“幼稚。”   高梧坐在中间都没能挡住这两兄弟的互动。   “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幼稚。”斐行云妻子莞尔,又重新夹了一块鸡翅膀让斐行云放到斐宁碗中。   字面上听起来好像在让斐行云别跟弟弟老玩这种幼稚园的小把戏,可斐宁知道,他家嫂子最喜欢看他和他哥打打闹闹。   “谢谢嫂子,”斐宁先道了谢,又凑到高梧旁边来和他说话,“我最爱吃的就是鸡肉。”   高梧也夹了一块,什么酱料都没蘸,放入碗中。   斐宁看到后,把高梧碗里的那块鸡肉夹走了。   高梧疑惑着看向斐宁:即使是爱吃,也不该抢我碗里的吧?   “我能吃不?”斐宁扬眉问道。   “能。”夹都夹走了,还问什么。况且只要是斐宁要这块肉,高梧自然奉上。   对方得到答案后轻笑出声,才解释道。   “我可没听说过你爱吃鸡皮。”斐宁夹着高梧的鸡肉上下摆动了两下,“你看这种肉,就是皮滑肉少,几乎就只剩皮和骨头。”斐宁重新夹了一块鸡腿肉给高梧,蘸了点姜葱汁。   “谢谢。”高梧抬起碗,接了斐宁夹的肉,又望了一眼被夹走的鸡肉,“你喜欢吃鸡皮?”   斐宁眨了一下眼睛:“鸡皮很好吃,我这种一流的吃鸡爱好者基本已经到了一种是鸡肉都喜欢吃的地步,但我记得你不爱吃鸡皮吧?有一次我看到你在饭堂宁愿选掉了皮的鸡胸肉都不拿旁边那碟完整的,我就猜你不爱吃皮。”   斐宁爱吃鸡是全家人都知道的事情,除了鸡头,他就没有什么不吃的鸡的部位。鸡皮香滑,爱吃的人自然能品得到它的美味。但不爱吃的人也大有人在。   让喜欢吃的人吃,让不喜欢的人就不吃,这样的安排才算优秀。   接着还有鲍鱼海参、清蒸多宝鱼、金果肉丁、冬菇生菜……   新郎团、新娘团轮流来敬过酒,接着也不知道是什么亲戚,堂哥堂姐什么的哄闹了又敬了两三轮酒,每一次都得站起来祝酒,杯里得常备茶水。菜上了一半,人才能安分开始吃起晚餐。   “这家店做的菜都挺传统的,你看这个炒肉丁,这个脆脆的盘子也是我的童年记忆,等会快吃完了我就要吃这个,特别好吃。”斐宁刚和一个堂哥寒暄完,堂哥刚离开,他就勺了一勺肉丁到高梧碗里。   这勺肉丁放满了腰果粒、夏威夷果粒和几颗肉丁芹菜丁,倒像是斐宁的口味。   盛放腰果肉丁是用一个白色的圆陶瓷盘,中间是一个炸面粉做成的花碗,旁边放了一朵粉紫色的石斛兰。   爱你,就连装的碗也不放过。   斐宁不仅会给自己夹菜,他哥这次没坐在身边,他就不时地给高梧夹菜,边小声和高梧说哪道菜哪个位置的吃起来最快活。   高梧一边听着斐宁说,说完之后也给斐宁试着夹菜,把自己觉得好吃的、看见斐宁夹的次数多的,都试着给斐宁夹。   “你这让我感觉回到了小时候。”斐宁夹了一只虾,蘸了带辣椒圈的酱油之后直接往嘴里送,连壳都不剥。一口咬掉下虾身和虾尾,还吮了一下。   “嗯?”高梧看着斐宁粗犷的吃虾方式,有点无语。   虾是白灼的,高梧先前单知道在吃椒盐虾或者烤虾才会不剥壳,斐宁倒连白灼都懒得剥了,也不嫌硌得慌。   “我小时候也能吃,但是不好意思夹菜,我自己夹了之后,就老怂恿我哥也帮我夹。每次我都能吃到最后。”斐宁愉快地笑了起来。现在他已经过了会不好意思的年纪了,还是很享受别人给他夹菜的感觉,亲密感一下子就增加了。   斐宁给高梧夹过虾,高梧不想弄脏手又做不到像斐宁一样粗放,那只虾就一直孤零零的躺在碗里。斐宁后来就没给高梧夹过虾,只是给自己夹了几只、都是蘸了酱油直接咬下。   “你吃虾都不剥壳的吗?”高梧看着那锋利的虾头,还是没忍住问。   “我懒。”斐宁懒得倒是理直气壮,“而且虾壳也很脆,吃起来没什么感觉,吃久了我还觉得带壳吃另有一番风味。”   一边懒得理直气壮,一边还要试图狡辩。   “虾王。”斐行云评价弟弟。   斐行云伸长手,准备将剥好的虾蘸酱,却在酱料碟中被斐宁截胡。   “老婆,斐宁抢我吃的。”斐行云装模作样地向妻子抱怨,脸上一副纵容的表情,手上也任由鲜虾被抢走。   “我没有。”斐宁嘴角上扬着睁眼说瞎话。   “你也好歹自己剥剥虾,带壳吃不硌嘴吗?”斐行云说。   “不,好吃。”斐宁一脸坦然。   高梧很少赴宴,加上斐宁一直给他夹菜,到反应过来就已经有点吃撑了。   事实上,他才吃了一碗饭。   斐宁更夸张,给自己盛饭也就盛了半碗,接着不停地在夹菜吃菜,一个人的战斗力能抵两个人的。   桌上还在吃饭的人已经不多了,烤乳猪早就被撤下去了,鸡肉、鱼已经差不多被吃光了,虾倒还剩下半盘。   高梧用桌面上的毛巾擦了一下手,开始剥虾。   他剥虾也不太熟练,拿起虾之后翻来覆去地摆弄,无从下手。最后把头掰断,从一节节虾壳剥起,最后还断了尾。   最后拿去蘸了酱油,放到了斐宁碗里,又开始剥下一只。   斐宁看到放到自己碗里的虾,有点惊讶,然后笑弯了眼道谢,受宠若惊又心安理得地享受起了这好待遇。   高梧剥了几只虾之后渐渐找到了一些诀窍,但剥出来的虾还是不太完整, 斐宁倒也不嫌弃。   电话忽然响了。   “我去接个电话。”高梧侧头和斐宁说,顺便把手上刚剥好的虾放到斐宁碗里。   “嗯。”斐宁点头。   高梧擦了手后离开宴席,走到门口没人的地方接起电话。   “妈。”高梧先开了口,犹豫了一下,还是向母亲说出来节日祝福,“假期快乐。”   “乖,在做什么?”高梧母亲似乎是听出了这边环境的嘈杂。   “我和同学在外面吃饭。”高梧站在了门口外边。   夜幕已经完全拉下,夜晚的人间是另一片光的海洋,车灯流淌在马路中间,多彩的建筑物灯光闪烁着。光线中能看出灰尘。   “噢,这么啊?”高梧母亲的声调其实有着淑女的温柔,“不过和同学吃饭挺好的,多和大学同学聊聊天、交往一下,是件好事。”   “嗯。”高梧乖乖应了。风有点大,他拢了拢外套。   高梧母亲那边电话背景很安静,他猜想母亲一个人在家,心里又隐隐泛起对母亲的疼惜。   “有没有和老师说节日快乐?”高梧母亲温温柔柔道。   “没有。”高梧如实说,上课的时候有记下老师的邮箱,但完全没有想过平时要和老师联系。   “你应该多跟老师交流一下,说不定以后成绩也给你好一点,或者在你保研考研的时候也肯给你写推荐信。”高梧母亲以过来人的经验教育着孩子,“和老师同学搞好关系,这都是为你以后积累的人脉。”   “妈,我不想费心思在无用的社交上,要是一个人足够优秀,不需要走这些旁门歪道。”高梧说。   “这怎么能算是旁门歪道呢?人是社会上的人,不能脱离社会而活,你总要和别人打交道的。”高梧母亲语气里带了一些不理解。   “如果可以,我还真不想和别人打交道。”高梧从左耳换到右耳接听。   “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呢?你以后就知道了,人脉是很重要的。”高梧母亲只以为高梧在说傻话,“你吃完饭了吗?”   “没有。”高梧说。   “那你赶紧继续和同学吃饭,别玩得太晚。假期可以多和同学出去走走,但也不要浪费整个假期,上了大学也不能松懈。”高梧母亲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好。”高梧先答应着,没必要和母亲硬刚。   “拜拜,晚安。”   “拜拜。”   高梧等母亲挂了电话后,再外面又吹了一会儿风,调整好了心情才走进去。   里面的温度要比外面高些,人声喧沸,高梧走进去后就感觉浑身的凉意散去了。   已经陆续有人离席了。   斐宁也已经吃完饭,正在逗着那对双胞胎小女孩,看见高梧回来后,抬头问:“打完电话了?”眼角的笑意还没消去。   “嗯。”高梧微笑着点头。   “我们也该走了。”眼见双胞胎小姐妹要跟着父母离开了,斐宁也站了起来。   “我爸妈去了和新郎新娘告别,我已经和他们说过你假期要在家里住了。”斐宁笑着说。   ——   作者有话说:   斐宁:哇,仙鲜阁的菜肴果然很美味,我结婚也一定要来者办喜宴。   高梧:我怕你的喜宴没人敢来吃。(和我的喜宴) 第43章 拥抱   斐行云的车是七人座,刚好坐下了斐宁一家人加一个高梧。   斐宁和高梧坐在最后一排的位置上,主要是斐家人在闲话家常:谁家出国留学生活了,谁家又购置了什么房产,哪个孩子又从事了什么工作,谁结了婚谁的孩子几岁……   阖家欢乐。   高梧像是忽然闯进里面的局外人,也幸好他们热情,偶尔还cue一cue高梧,也不让他感到被冷落。这种融不进去的感觉才化为灰烬。   大家庭的热闹着实让人羡慕,但总归不是毫无缺点。   斐行云开车到了地下停车场之后,兄弟姐妹分别,大家回到家已经十点多了,各自洗了澡就回房关门睡觉。   “衣服你丢进旁边的洗衣机就行,顺便开个机,你有带睡衣吗?”斐宁洗了澡后趴在床上玩手机,看着高梧从包里拿出衣服。   “没有。”高梧挑了挑眉,他出门的时候挺急的,能记得带一套衣服就不错了。   斐宁忽然从床上蹦下来,从衣柜压箱底的地方掏出了一套睡衣:“新的,我就穿过一次。”   斐宁自己身上穿着T恤加校裤当睡衣。   高梧来了之后,斐宁给高梧找出来了新拖鞋、新的洗漱用品,现在还给高梧找出了一套新睡衣。   “你怎么有那么多新东西?”高梧接过斐宁递过来的睡衣,衣料还挺柔软。   “这毕竟是我家。”斐宁笑着说,“高梧哥哥,你就好心让这件衣服得到使用的机会吧。”   “看在你叫哥哥的份上,那我就穿吧。”高梧笑了笑。   高梧洗完澡出来,看见斐宁抱着被子压在身下,边看边笑。   “果然合适,我可喜欢这件睡衣了,只是后来我穿不下了,就一直没穿。”斐宁仰起头看向高梧。   “在看什么?”高梧洗了头,头发还在滴水。   “给你看。”斐宁把手机界面递给高梧看。   - 我恨,我以为山宝放假了就能日更,没想到本质还是只鸽子精   - 是我的错觉吗?我觉得山宝现在更新频率比高考时候还低???   - 进入了大学=打开了新世界大门=交了男朋友女朋友   - 破案了   - [做你的狗屁春秋大梦.jpg]   这是斐宁之前直播游戏老说的一句话,豆瓣酱给配了各个游戏人物背景,看着就可乐。   - ???? ??????   - 楼上听口音不像本地人啊哈哈哈哈   “你的粉丝吗?”高梧笑着往下划拉了一下评论区。   “是啊,多可爱。”在高梧看手机的时候,斐宁下了床,走到另一个浴室给高梧拿了条干毛巾。   “催更的时候也可爱吗?”高梧笑了笑。   “可爱啊,擦一下头发。”斐宁把毛巾递给高梧。   “谢谢。刚才你手机有新消息进来,我不小心看到了,不好意思。”高梧把手机还给斐宁,手上接过毛巾,随便擦了一下头发。   高梧心里对于道歉也是有一套严格的准则的,轻微的情节说“不好意思”,稍微真感到歉意的是“抱歉”,内心真切有愧疚感的时候说的是“对不起”。   “嗯?”斐宁拿回手机,“看到了就看到呗,没事儿。”   斐宁打开消息列表。   -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嫦娥奔月.jpg]   - 十月三号,无人岛   - 大哥,约吗?   “我有朋友问我要不要去玩密室逃脱,丧尸剧情的,在一个小岛上,感觉挺有意思的,你想不想去?”斐宁拿回手机之后又一下子扑到床上,发出一声闷响,手上自然而然地抱住了枕头。   “不想去。”高梧并不热衷于见陌生人,“你想去?”   “一般般。”斐宁翻了个身,给高梧留出了位置,“睡吗?”手上直接给他的狐朋狗友回了不约。   “睡吧。”高梧把头发擦得几乎全干才上床。   说是要睡了,两个人躺到床上后,面对面躺着,有点困意,又挺精神。   “睡不着啊?”斐宁弯唇问高梧。   窗帘拉了一半,窗外照进来的是其他楼房的灯光,碎在斐宁的眼睛上。   “睡得着。”高梧翻了个身。   “别嘛,我吃撑了,睡不着,来聊聊天呗。”斐宁伸手去掰高梧肩膀,企图让高梧重新面向他睡。   “聊什么?”高梧顺从地转回来面向斐宁,不动声色地离他远一点。   “长夜漫漫,两个男大学生并肩躺在床上,当然是聊……”斐宁故作高深地停顿了一下,“事业啊。”   “什么事业?”高梧背对着光线,斐宁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看着他的轮廓和听着他的声音。   “你之后打算读研究生吗,还是直接工作?”在夜晚,斐宁不自觉就放轻了声音问他。   他的声音既低缓又轻柔,让高梧联想到话本里的妖精,觉得斐宁没长狐耳长尾,却有勾人的本事。   又或许只是高梧自己做贼心虚,总觉得斐宁做什么都在勾他。   “没想好。”高梧回答。   “我还以为你要深造。”斐宁从身侧抽起手,枕住自己手臂。   “为什么?”   “我看你一天到晚都在看书啊,是我看见过最努力学习的同学了。”斐宁一条腿一直不停地轻轻晃动,腿蹭着床单,发出细细碎碎的声音。   “只是看闲书而已,与课程无关。”高梧平时看的书籍大半是散文集、游记,和历史搭不上边。   “老师列的那堆书我都看不进去,太枯燥了。”斐宁想起每个老师给的长书单都头疼。   “我也看不进去。”高梧低垂着眼。   以前他以为自己很喜欢历史,后来读了历史专业之后,才发现也没多喜欢,他看到砖头厚的专业书比起他以前看的杂书要更厚、字要更密密麻麻,入眼还一堆不认识的字,让人提不起看的欲望。   “你别是在安慰我吧,”斐宁笑了笑,“连你都看不进去,我们宿舍就没人看得进去了。”   “符析文。”   “哦,对哦,”斐宁用平静无波的声线表达着自己的恍然大悟和诧异,“他太强了,一边追番都能一边看着专业书做作业。”   “你呢?”高梧礼尚往来地问。   “我也没想好,不过我应该不会读研。”斐宁答得很理所当然,“不爱学习,不想学习,今天明天后天大后天,和往后的一天天。”   “不喜欢历史系?”高梧又问。   “还行吧,虽然本来就不是我想选的,现在我觉得无所谓了,文科也没什么科目能选的。”斐宁说。   “你以后打算继续做视频吗?”高梧说着说着姿态也慢慢放松下来,床软硬适当,对面的人长得也很恰当。   “没想过,做视频只是爱好,没想过要做多久,还喜欢就做下去。”斐宁睡在平时不常睡的一侧,枕的也不是平时自己喜欢的枕头,睡得虽然还是自己的床,却还是有一点不习惯,连鼻间嗅到的味道都觉得和平时不同了。   倒是闻见高梧身上传来的和自己不一样的味道。   斐宁家经常同时开着两三瓶不同的沐浴露、洗发水,洗漱时候任君选择。   高梧身上传来的是斐宁童年记忆中的味道,明明品牌肯定是不一样了,小时候他家才不买那么高档的东西,味道居然是一样的。   共享同一种味道是一种很亲密的感觉,能分辨出对方身上不一样的味道给斐宁的是另一种更为奇妙微妙的感觉。   “那你以后想做什么?”高梧缓声又问。   或许连高梧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其实是一种很高级的聊天手段,轻轻松松地用简单的语气抛出一个开放性问句,让对方顺着说下去。   “不知道,这个我也没怎么想。”斐宁手上有点钱,又是父母的宝贝儿,暂时还不需要怎么想这些,“不过,要是我以后工作的话,我想做那种上班能摸鱼,下班还能回来逗逗小金鱼的,能悠闲养老的工作。”   高梧沉默了一瞬,斐宁想要的生活太简单了,和他生命中的规划完全不同:“年纪轻轻就丧失了斗志啊?”   斐宁轻笑出声:“是啊,我又怕苦又怕累,只想当一条咸鱼。”   “某种程度上来讲,你不算咸鱼。起码咸鱼不会为了赶社团工作、赶要更新的视频赶到深夜。”而且不止一次。有时候高梧还不得不承认,斐宁对待作业的态度甚至比他还认真。   高梧对作业的认真是看了书、自己做完了就算完了,斐宁的认真是在每一次作业上都要争取优秀的认真。   搞不懂。   “那是,我可认真了。”斐宁又笑,前言不搭后语得像个自豪的小学生。   “上次你说没有女朋友,对吧?”一个话题差不多到了尽头,斐宁又开始了一个新话题,脸上还带着些看八卦的神情。   “没女朋友。”高梧合上眼。   “那有喜欢的人吗?”斐宁不断怂恿着高梧说话。   “有。”高梧轻声回应。   斐宁听见高梧的回答之后来了精神,瞪大的双眼比月光还明亮:“真的有啊?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即使高梧没有睁开眼也直勾勾地看向对方。   “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鼻如悬胆,睛若秋波。虽怒时而似笑,即瞋视而有情。”高梧一字一句清晰地说出。   “说人话。”斐宁低声笑了,他记得这是《红楼梦》里的句子,但这句子具体讲什么的他早忘光了。   “他的眉毛很直,眼睛很亮,鼻梁很高,嘴唇有点薄,腿很长……”高梧睁开眼,用目光描摹着对面的人,“身材很好,很爱笑。”   ——   作者有话说:   高梧:宁会说韩语吗?   斐宁:会啊,欧巴   高梧:乖儿子   斐宁:滚(ノ‘Д)ノ   某南:确认过眼神,是斐宁听不懂的告白。   五月天的《拥抱》 第44章 电子羊   说要聊天的人是斐宁,最先困的人也是斐宁。   要是斐宁的记忆力再好一点,又或是他的困意再少一点,他也许就能反应过来高梧说得那段形容是属于贾宝玉的,至少能分辨出来那段外貌描写是用来形容一个男性。   而不是像现在……   “想象不出来这样的女生是什么样子的。”斐宁顺着高梧的话进行了一番和困意挣扎的想象,一点都没往自己身上想,“不过爱笑的女生确实招人喜欢。”   斐宁笑着,声音越说越小,最后都像是在嘟囔。   你也很招人喜欢。高梧心想。   “其实我很羡慕,今晚遇到的都是爱你的人。”高梧低声说。就连我也是。   “你也会遇到爱你的人的。”斐宁困到意识都快模糊了。   “睡吧。”高梧说。   “嗯,晚安。”斐宁的声音轻得像鱼儿吐了个气泡,眼皮也渐渐黏在一起。   “晚安。”高梧看着斐宁闭眼,轻声说。   斐宁的腿一直晃动着,晃动着,越晃越慢,最后停下,呼吸也变得均匀。   床很大,大到睡下两个成年男人都能彼此毫无肢体接触。隔得也很远。   斐宁睡着之后还是面对着高梧,一只手曲着、垫在腹部撑着身体,另一只手伸直,伸直的手也没碰到高梧。被子才搭到两人腰间。   高梧还没困,在陌生的床上、陌生的环境里有点失眠。   他看着面前的斐宁的手,并不是很纤细的类型,伸直的手臂衣袖往里卷了一些,肌肉线条行云流水般蜿蜒,用月光和窗外的灯光镀了一层浅浅的光晕。   先是微微发达的肱二头肌、肱三头肌,收窄、在肘关节处微微凹入,再在肱桡肌、肱侧腕曲肌等前臂肌又伸展开来,再收窄在手腕处。   接着是一双大手,手指微曲时比张开给人的视线感受更为强烈,分明的指节也因微曲的动作而没那么明显。   现在斐宁的手看上去,给高梧唯一的感觉,就是好看。   高梧轻轻地将自己的几根手指也搭在斐宁的半只手掌上。而后在胡思乱想中睡去。   心脏的跳动慢慢在偶尔路过的车流声中缓和下来,反而感觉到了许久没感受过的静谧。   清晨的阳光金灿灿的。   当闹钟响起的时候,高梧已经醒了一阵了。   高梧的闹钟音量一直都调得很小,加上早起铃声开头是一段非常舒缓的纯音乐,他能在不打扰到人的睡眠前就把闹钟关掉。   翻身从地上捞起来手机,关了闹钟之后,再翻回面来看着斐宁。   他醒来的时候,入眼的是斐宁的背影,被子也已经盖到了脖子上。现在能看见的其实是斐宁的后脑勺。   闹钟响起,是六点五十九分,时间还那么早,高梧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好了。   到外面传来声响的时候,高梧已经又在床上赖了半个小时,躺到身子都有点发麻。   高梧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拉了窗帘,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这么早起床了啊?”高梧一打开房门,刚好撞见了刚做好早餐的斐宁母亲。   “嗯,阿姨早上好。”高梧下意识抬手抹了抹眼睛。   脸上眼上应该还挺干净的吧?没什么眼屎……之类的吧?   “斐宁还没醒吧?”周雅芳穿得比较随意,但不是睡衣。有外人在,穿着还是比平时正式了一点。   “嗯。”   “别管他,赶紧洗漱完来吃早餐。”周雅芳自然知道自己儿子什么德行,心里倒是对早起的高梧又多了一点好感。   “好的,谢谢阿姨。”高梧扬起一个礼貌的微笑。   “这孩子,不用这么客气,把阿姨这当自己家就好。”周雅芳笑着说。   高梧洗漱完出客厅,斐远明还在沙发上刷着手机,周雅芳在给自己种的芹菜浇水。   “叔叔早上好。”高梧和斐宁父亲打招呼。   “哎,早上好啊,一看你就是做大事的人,和斐宁那臭小子就是不一样。”斐远明和周雅芳仿佛都对自己的儿子的睡懒觉很有意见。实际上根本没人阻止过自己儿子。   越亲近的人才越容易在家里吐槽对方,在外面却只一味说自己的孩子多好多好。   “来吃早餐。阿姨早上就熬了白粥,昨晚吃得那么油腻,用白粥来清清肠胃。还煎了南瓜饼,昨晚还有些打包的剩菜,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周雅芳摆了三双碗筷在桌面,“要是不喜欢的话,要跟阿姨说,想吃面条还是别的什么,阿姨给你做。”   “没事,阿姨,已经很丰盛了。谢谢阿姨。”高梧想帮忙做点什么,也不知道从何做起,唯有想着等会吃完早餐主动洗碗。   “昨晚的剩菜还拿出来干什么,让人家小高看笑话啊,人家还以为我们家很穷呢。”斐远明小声凑过去和周雅芳说,他以为收敛了的声量其实依旧很大,坐在对面的高梧都听得一清二楚。   “又是你昨晚嚷嚷着要打包的咕噜肉,今天不吃想留到什么时候吃?”周雅芳推开斐远明,“而且高梧住在这,和我们同吃同住,迟早都看见的。光盘行动有什么丢脸的?高梧,你说对不?”   “嗯。”高梧笑着点头,“勤俭节约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周雅芳笑着瞪了斐远明一眼。   “文化人就是会说话。”斐远明笑呵呵地说。   “斐宁在学校没干什么坏事吧?”周雅芳问。   “没有,他在学校挺好的,做作业也很认真。”高梧说。   “那是,斐宁从小就特别乖,做作业都不需要我们监督的。”斐远明听见夸自己孩子的总忍不住自豪。   “他有没有天天熬夜?”周雅芳又问。   呃……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天天熬夜大概没有,隔一天熬一次算吗?   “没有。”高梧还是选择了一个比较让家长能放心的答案。   “哇,怎么有早餐吃也不叫我起床?”斐宁的声音忽然出现在客厅里。   高梧正给出了一个半真半假的答案而略感到心虚,被突然响起的声音也吓得动作顿了一下。   “你走路怎么都没有声音,瞧把同学都吓着了。”周雅芳说。   “呦,太阳从西边升起了啊?你怎么那么早起床?”斐远明乐呵着夹了一块咕噜肉到嘴里。   “怎么说话的,我难道不是每天都那么勤奋吗?”斐宁头顶着一头乱发,撑在高梧旁边的椅子上。   “你说的是你姐吧,你姐每天六点半就去面包店了,你睡到日上三竿都起不来。”斐远明在拆自己儿子的台这件事上毫不客气。   “我这儿子醒来的发型很有艺术性啊。”周雅芳调侃着,“像那个什么喜羊羊还是沸羊羊似的,很有特色。”   懒羊羊的发型更有特色。   “那是,你儿子我一向那么出色。”斐宁手插入发间,自信地一甩头,“各位帅哥美女早上好!”   “早。”高梧转过去看了一眼,嘴角有憋不住的笑。   “刷牙了吗?”周雅芳看儿子在这杵了半天也没有坐下的念头,“谁让你罚站了?”   “没啊。”斐宁揉了揉眼、打了个呵欠,还没完全醒过来。   “还不快去刷牙,等一下粥都冷了。刷完牙自己拿碗筷。”周雅芳对儿子好,也不是完全把儿子当皇帝养。   “行啦,母后。”斐宁懒洋洋地直起身去洗漱。   不知道是不是都暗戳戳地放缓了节奏在等他。斐宁洗漱完出来,饭桌上三个人吃早餐正进行到尾声,斐宁妈妈还热切地和高梧聊着新闻时事。   “童鞋,鲤平时看不看新闻啊?”周雅芳说。(同学,你平时看不看新闻啊?)   斐宁忍着笑拉开了高梧旁边的凳子。   “笑什么?”周雅芳一看儿子就觉得他的笑不是什么好笑容。   “妈,我在笑你的塑料普通话。”斐宁被拆穿之后笑得更加猖狂,“高梧,你听懂我妈讲什么了吗?”   高梧默默点了点头,起码是听懂了大概的。   “你普通fua很好咩?”周雅芳语气里带着略微的不屑。   “我普通fua不好咩?”斐宁喝了口粥,笑着反问道。   “普通fua好,了不起啊?”周雅芳眯着眼看他。   虽然是眯着眼,高梧却觉得他们之间的打闹互怼都只是因为是一家人,是玩笑性质的,反而觉得热闹温馨。   “一点也不了不起,我妈妈最了不起,天下第一了不起。”斐宁嘴角弯弯、率先服了软。   “我告诉你,你别一天天说这些有的没的。”说完,周雅芳也忍不住笑开了。   “我说的都是真话。”斐宁本来也没真想笑他妈妈的口音,“对了,你刚才想和高梧说什么?”   “想说那个新闻,有个女牧民从自己帐篷里被熊叼走,咬死了。”周雅芳又装了一碗粥。   “这么恐怖?”斐宁说。   “你出去玩的时候记得小心一点,离那些森林啊、有野生动物远一点,不然被吃了都不知道是这么回事。”周雅芳其实不太赞同斐宁到处乱跑,但儿子喜欢,就随他去了。   “你儿子什么时候跑去过原始森林了?”斐宁笑着反问。   “没去过最好,以后也别去。”周雅芳说。   “警察剖开棕熊,还发现那个女牧民的器官在里面。”斐远明补充道。   “死都死了,剖它有什么用……”斐宁愣了愣。   “那不剖怎么能确定是不是它干的?”斐远明说,“要是杀错了,吃过人的熊,是会再吃的。”   “哦……”斐宁明白了。   “这个假期有什么打算,要带童鞋出去走走啊,别老呆在家里。”周雅芳又说,“要不去爬爬山?高梧喜欢爬山吗?”   “……没怎么爬过。”高梧说。   “让斐宁带你去西山玩,那里面风景特别好。”周雅芳说。   “西山才五百米不到,根本不算山。”斐宁说,“不过,樵山倒是可以走走。那边还可以露营,看星空和日出,人也少。”   ——   作者有话说:   斐宁:你听唔听得明我阿妈讲咩啊?   高梧: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斐宁:我话你长得好靓仔啊!   高梧:我听懂了,你在夸我帅。 (???)   斐宁:∑( ° △ °|||)︴   某幻和中国boy的《电子羊》!《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是书,感觉也很有趣呢\(^o^)/~   PS:   1.童鞋,鲤平时看不看新闻啊?= 同学,你平时看不看新闻啊?   2.你普通fua很好咩?= 你普通话很好吗?   3.斐宁爸妈的普通话都有挺重的口音,但一般都能让人听得懂的。 第45章 温柔   斐宁上午和高梧商量之后,去的车票剩的也不多,也就剩下今天下午三点的班次,他俩就订了这班,也把回程也订了。   “我跟你们讲,我就上来直播两个小时,今天没有游戏直播,就是来聊聊天,我一边收拾东西去玩, 一边跟你们说话。”斐宁在房间里开了直播间和音乐。   咕得有点久,并且考虑到自己这个假期也不会怎么更新,还是得上来和粉丝聊聊天。不然哪天打开罐子,豆瓣酱就空了。   - 趁现在还没人,赶紧承包这个山宝   - 前面别跑,山爷属于我,来打一架   “别闹了,十二生肖里没有鱼。”斐宁笑了笑。   - 山宝去哪玩?   “去哪玩这么机密的事情能告诉你们吗?万一我玩着玩着被你们找到了,那可不行。”斐宁把书包里面的东西都倒出来,打算带去旅游,“不过可以告诉你们我是去烧烤和爬山。”   - 一个人去吗?   - 没和小伙伴一起吗?   - 假期不和家里人呆着么   “当然不是一个人去,我,三山半,什么时候喜欢一个人旅游过?”斐宁打开衣柜,抱着臂想应该带什么衣服去好。   - 是谁今年暑假的时候才说过一个人旅游才最爽???   - 不是一个人,那是半个人去?   - 和谁和谁和谁   “你们猜一下,我要和谁去。”斐宁时不时看一眼弹幕,卖了个关子。   弹幕上瞬间滚动了一大堆“父母”“朋友”“同学”“室友”“女朋友”之类的答案,还有人猜是斐宁宿舍楼下的野猫。   “说野猫的朋友是怎么想的?”斐宁失笑。   “阿姨让你自带沐浴露、洗发水。”高梧拿着斐宁母亲给的旅游套装推开了门。   斐宁直播前和家里人和高梧都说过自己要直播了。高梧走进来之后也是走到他身边压低了声量对他说。   “不带,重死了。”斐宁说。   “没事,你就当我没有在直播一样说话就行,那群人听我说话都听腻了,巴不得见我和别人互动一下。”斐宁接过高梧手上的袋子,直接放到了桌面上,又说,“有的人猜对了,我就是跟我的欧皇舍友去。来,欧皇哥哥来打个招呼。”   “你们好。”高梧说。   - 啊啊啊啊是那个声音贼好听的小哥哥   - 吸吸吸   - 高冷小哥!!!KSWL!   - awslslsl   “我们就去两三天,各带一套衣服过去就行了吧?”斐宁从衣柜里抽出一条运动裤。   “我衣服还没干。”高梧的衣服还晾在阳台上,还没干透。   他站在旁边看斐宁收拾东西,自己似乎不需要带些什么。   “不介意就穿我的呗。”斐宁又抽出了两三条运动裤,“我看你昨天那套衣服也不适合爬山,我衣服多得是呢。”   “行,谢谢。”高梧说。   斐宁比对了一下,把没怎么穿过的两条裤子都搭在手上:“你喜欢哪条?这两条你应该都穿得下。一条是速干裤,一条是普通休闲裤,去樵山也没多累,两条都可以。”   “这条就行,我去试试。”高梧从斐宁手上拿过那条黑色休闲裤。   - 哈喽,山爷山哥山宝山山,你是不是把我们给被遗忘了??   - 有同性没人性   - 小豆芽地里黄啊山哥他忘了咱啊   高梧去旁边洗手间试裤子,斐宁倒像是真的忘了自己开着直播间这件事,只剩下一首又一首的英文歌在轮番播放。   斐宁站在衣柜里,在认真地给自己和高梧挑着衣服。   带短袖的话,一脱了外套就冷;带长袖的话,穿着外套又怕热。   白色的衣服不耐脏,黑色的衣服又吸热,衣柜里绿色的衣服又长得古灵精怪,蓝色的也好看不到哪里去……穿什么好呢?   上衣一般不挑人,随手挑一件估计高梧都能穿得上。   斐宁最后给自己选了一件墨蓝色的卫衣,双层棉的,估计爬山正合适。   高梧的让他自己选好了。   斐宁想了一下,烧烤肯定会把衣服弄得一股味道,想必是要带两套衣服才合适。   高梧穿着那条黑色休闲裤出来。   “啧,穿你身上比穿我身上还显腿长。”斐宁打量了一下高梧,黑色的裤子果然修身显身材。   - 我也想看   - 这!我有一个朋友也想看一下   - 恨,这种只让人听声音的博主,下一秒就会在我的关注列表里面消失   高梧笑了一下,没说话。   “我想了一下,我们去烧烤爬山,要不熏衣服,要不出汗,估计还是得带两套衣服才行,你来挑两件上衣,再挑条裤子吧。”斐宁挪开了身子,让高梧过来自己挑。   “嗯。”高梧走过去自己挑,他自己对自己的身材和品味更了解,好过斐宁自己随意挑。   “我怎么会鸽你们呢,我虽然没有和你们在聊天,可我的心和你们在一起啊。”斐宁走回到屏幕面前,看见弹幕刷了一轮又一轮。   - 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 原来我们只是工具人[狗头]   “你们不是工具人,我才是工具人。”斐宁和粉丝聊天很容易放松下来,“话说上面那个说‘糟老头子’的那位朋友,冬天也想吃西瓜,我记得这位朋友从我开始做视频一年多,到现在都还在我这很活跃。那些老粉我都记得的。”   - 冬天也想吃西瓜:哇!!!!我我我我我   “别激动。”斐宁盘腿坐在椅子上。   - 能不激动吗!我看着你从日更到周更到月更,到现在还时不时鸽我!妹想到啊!!   “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怎么能当着这么多粉丝面前拆我台呢?”斐宁低低地笑了两声,毫无悔改之意,“更新有质和量的区别,我这不每天在探索如何更好地产出。你们倒好,不夸我还说我鸽你们。我是你哥,不是你鸽。”   - 信你一成,双目失明   - ???山宝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 哥哥?鸽鸽?歌歌?葛葛歌哥个个   “大哥的哥,不是鸽子的鸽。”斐宁说。   - 咯咯吧?家禽的那种   “憋开车,文明你我他。”斐宁笑出声,又说,“我们这个直播间可是很纯洁的。”   - ???纯洁个屁,干啥啥不行,开车第一名   - 我还没反应过来呢   - 我怎么自动变黄了   弹幕里顿时飘过了一堆黄色的成排的问号。   “你们肯定是想着开车,只不过被我发现了,不承认而已。”斐宁语气里带着笑意,随意地和直播间的朋友们聊着天。   - 欧皇小哥怎么不说话了?该不会是被山哥骚到了吧   “我,新时代好少年,怎么会被我吓到。”   - 新时代好骚年,get√   “钥匙、身份证、钱包、衣服、裤子、内裤、袜子、帽子、水瓶、充电器……哦对,还得带点纸巾,以备不时之需。”斐宁数着包里的东西,“还有什么没带的吗?”   距离开车时间还有两个半小时,斐宁和高梧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出门。   “差不多了吧。”高梧没怎么出过远门,要带什么东西基本都在听从斐宁的安排,“我们去火车站要多久?”   “一个半小时估计就能到。”斐宁之前旅游过几次,对去火车站的路程已经烂熟于心。   “走吗?”高梧看了看时间。   “行,走吧。”斐宁拉上书包拉链,“你的书不带过去吗?”   “不带了。”   斐宁和高梧赶火车最后真的是用赶的,某个自夸已经把路线熟记于心的人带着高梧坐向了相反的方向,导致他俩最后下了地铁就狂奔。   “呼,累死我了。”斐宁上了火车之后,整个人靠在车厢上喘气。   “今天的运动量真是够了。”高梧微张着嘴呼吸着。   从地铁站跑到火车站起码有两公里,两人一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跑着,最后才赶上了这趟车。   “好险。”斐宁看了看时间,火车15:07分开动,现在是15:02分。   百米冲刺之后赶上火车的感觉,跟留堂之后追上要走的小摊贩一样,刺激紧张的追逐战结束,心里剩下的都是满满的庆幸。   斐宁看完时间之后笑了起来,拍了拍高梧的肩膀:“太幸运了。”   这两巴掌拍得真是用尽了斐宁的余力。   “真是太幸运了。”高梧也全力回击。   接着两个人跟傻子似的在走道上笑了起来,笑得连要上车的人都用古怪的眼神看了他俩,发现这件事之后斐宁笑得更不可收拾了。   傻笑这种事情,一个人收不住,另一个人也很难控制,最后两个人笑得肚子都酸了才停下。   樵山站离崆樵就两个站,一个多小时,他俩只买到了站票。   “等下直接去樵山?”高梧问。   车上虽然坐满了人,但站着的人不多,樵山不是终点站,大部分乘客都是往终点站去的。   “嗯,山脚下有个农家乐,我跟老板商量过了,他等下可以帮我们买食材,但要我们自己做,我们过去之后就可以准备食材烧烤了,其实还能自己做饭。”斐宁把包挪到前面,重新靠在车厢上。   列车连接处的地板也不稳定,一直摇摇晃晃。   列车穿过隧道又重见天日,车窗外的景色是路过的山水阳光。   ——   作者有话说:   斐宁:跟哥混,带你游山玩水。   高梧:不了,我暂时还没想成为一个马拉松选手。   斐宁:∑( ° △ °|||)︴   今天是五月天的《温柔》! 第46章 被你遗忘的森林   这家农家乐位置挺偏僻的。高梧和斐宁下了公交车之后,走了起码有二十分钟才看见店门口,其间全是上坡,还差点走到了别人家里去。   店很大,厨房也很大,里面做饭是用特别原始的大锅炉,外面才是烧烤的地方,其实什么都没有,只放了两套桌椅和一个烧烤炉,店家已经给备好了炭和帮忙从市场买来的食材。炭在烧烤炉底下,食材在厨房里。   环境不错。周边树很多,店里还养了几只猫狗,还有一个简陋的室外宠物游乐园。   犬只种类也挺多,有萨摩耶、哈士奇、金毛、泰迪……都被圈起来了。有一个专门养狗的房间,从外面没看到什么,一靠近就响起一阵狗吠声。   猫咪也大多被养在了另外的地方,只有几只能在外面悠闲地指点江山。   店的门口是上樵山的通道,店老板在入口处还搭了一个小亭子,现在正和朋友、员工在那烧茶聊天,人声和水声都在那上方沸腾着。   高梧和斐宁正在厨房里看买来的食材。   厨房桌面上放着斐宁和高梧商量后让老板帮忙买的食材,肉多菜少,还有点水果。   “这个土豆还挺大的。”斐宁从塑料袋里掏出了一个土豆。长长的椭圆形,在手里被抛着玩。   斐宁也没买过菜,不知道如何从外表上去判断这些食材的优劣,看着土豆没有发芽、蔬果没有划痕和腐烂的地方,也没闻到肉类变质的臭味,就简单又愉快地认为这些食材品质不错。   “食物买多了吧。”高梧第一次和别人在外面自己做烧烤。商量着买什么东西的时候不觉得东西很多,现在看着桌面上一袋又一袋的肉啊菜啊,忍不住怀疑自己买多了。   “我们两个人,两个成年男人,一定吃得完的,”斐宁眨了眨眼,心里其实也隐隐估计这堆东西两个人吃完可能是够呛,但吃食的欲望已然凌驾于理性,不想承认自己吃不完。   “况且店里那么多人,他们帮我们买了食材又准备好了烧烤架和炭,我们应该也和他们分享一下劳动成果。”斐宁又补充道,说这话让高梧和自己都安心一些。   “行吧,那这些要怎么弄?”高梧从袋子里把东西一一拿出来,鸡翅、香肠、牛肉、活虾……   高梧刚打开一个黑色的厚的塑料袋——装虾的,里面的虾居然还在动弹,刚开了个口,又立马给系上了。   “其实……我也就以前和家里人自己烧烤过几回,吃的比做的多,我也就随便弄弄。”斐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次倒是没先夸下什么海口,只是怕高梧对自己的手艺期待太多,提前先坦白道。   斐宁也从另一个袋子里拿出素菜,素菜买得不多,就买了点韭菜、茄子、金针菇和土豆。   “我们先把虾串起来吧。”斐宁把东西放出来之后,又打开了装着虾的袋子,把虾倒在洗碗池的盆子里。又从旁边拿了个漏盆,把虾又倒在漏盆里,重新接了盆清水,用漏盆在水盆里把虾上上下下涮水。   “行。”高梧把竹签拆开包装。   鸡翅、牛肉、羊肉都是市场上买的现成的腌制好了的,肉丸洗干净就行,肉类都只买了半斤,香肠只买了一排。   高梧和斐宁把肉类都串好了之后,两人又进行了下一轮的合作分工——高梧到外面生火,斐宁在里面处理食材。   烧烤炉是那种长形的不锈钢炉,店家已经预先放了些炭,高梧过去的时候,炉子里的炭还没燃烧起来,铁丝网也还没架起来。   “炭我已经给你们加好了,你再扇扇风就能燃起来了。”老板本来已经在亭子里喝茶了,见高梧过来之后,走下来给高梧示范了如何煽风点火。   “几十块钱,你们在这烧一晚上都行,这还能住宿,晚上睡个觉,勤快点的话就三四点上山,看完星空还能看日出。上山的公路就一条,中间有个露营地,你们要是今晚直接上去也行,露营地那出租帐篷,就是洗漱条件差点。你们要是在这住的话,得提前和我们说,我们给准备好房间。”老板说。   “我和朋友先商量过再告诉您,谢谢。”高梧说。   “行,没问题,这时候上山的也不多,空房间多得很,不急。”老板乐呵呵地说着,是真心实意给上山的人提供便利,不求多赚几个钱,“那你弄吧,我就在上面喝茶,有什么事随时找我。”   “谢谢。”高梧接过扇子说。   在老板示范后,高梧也亲自上手,拿着把蒲扇一下下扇着,也没敢太用力,太用力的话烟、灰飞起得厉害。   有几块炭已经烧红了,高梧把手悬在上空,感受炭火烘出来的热度。   估计热度差不多合适了,他又往里加了几块炭,再把铁网加了上去,继续拿着蒲扇自在地扇着。   两张桌子都是小圆桌,旁边放了几张白色的扶手椅子,高梧估计平时来这的人都是团建性质,但团建的也没多少人愿意跑那么偏僻的地方来吧。   高梧咸吃萝卜淡操心地担心了一下这家店的生意问题。   桌面上已经放着串好的各种肉类,一盘盘地,没特意摆盘都已经很诱人。   高梧刚想拍张照发到小群里,陈彦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陈彦?”高梧已经很久有一段时间没有和陈彦联系了,平常陈彦也不会这么突然就给高梧打电话。   “高梧,”陈彦顿了一下才开口,“你能过来西城陪我两天吗?”   “怎么了?”高梧往亭子的另一边走了一点,下意识看了一眼在不远处厨房准备切茄子的斐宁。   不远处起码也有五米的距离,倒不需要担心这通电话被斐宁听到。   “我,”陈彦这次来点说话显得比往常吞吐多了,吐了单字之后又加载了好一会才缓存到了完整的说话内容。   “昨天我前男友来找我复合,我那时喝了酒,就稀里糊涂跟着他走了。他昨晚强迫我发生了关系,但是今天早上他洗澡的时候,我发现他钱包里有HIV检测报告单,他妈的、狗日的、恶心人的、畜生不如的狗屁东西、脑子进shit的贱人,他居然有病,他居然有病。”陈彦一句话断断续续,说到最后咬牙启齿,话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恐惧,又或是两者皆有。   陈彦以前不屑于说这种带脏字的脏话,和他前男友混在一起后却也染上了这个习惯,平日里还是披着精英高材生、上进商二代的外表,内里有什么地方早就已经是被污染了的。   高梧的心轻轻咯噔了一下。   虽知生老病死人各有命,天灾人祸防不胜防,听得多、在新闻上见得多,都还是以为这些离自己很远,当意外降临在自己周围的人身上,还是让人感到猝手不及。   “买阻断药了吗?”高梧努力保持着理智。   发生高危性行为后72小时内定时定量正确服用艾滋病紧急阻断药,成功阻断率很高。   “已经开始吃了,妈的,我这个月剩下的生活费都撘上面去了。”陈彦叹了口气。   只好庆幸发现的还早,一切都还可以挽回。   “你们昨晚没有做安全措施?”高梧松了一口气后又皱了皱眉。   “没有,哥哥,一个强奸犯会做到细致吗?”陈彦冷笑。   高梧想问陈彦的智商是不是跟着前男友一起走了,也想问他的脑子是不是被拿去研究珍稀构造了,想骂他怎么会这么不注意,还想骂他为什么还和渣男前男友分分合合,到最后还是什么都说不出口,至少这些话不是应该在这时候说。   “报警了吗?”高梧说。   “报警?高梧你太天真了吧,强奸男人最多算是猥亵罪,而且把事情闹大之后,我跟我爸、跟周皓扬都没法交代。尤其是我爸,要是知道我是同性恋,能直接把我扫地出门。”陈彦说。   “你和周皓扬现在还好吗?”高梧犹豫了一下,问。   “挺好的,所以才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之前那个傻逼来找我复合,我和周皓扬因为这件事吵了好几次。”陈彦说话逐渐利索起来,但还是有点虚弱。   在这种没有力气戴上面具的时候,陈彦才会露出他的真性情,他骨子里是傲气的、是高高在上的。方沅曾经私下里向高梧吐槽过一两次,见没有什么回应,就再也没有提过了。   “你真的不应该再和他有联系了。”高梧甚至都不想提起陈彦前男友的名字。   “删了,我已经把他联系方式全都拉黑了,我今早痛骂了他一顿,他估计以后不会再来找我了。”陈彦吃了药之后,总觉得有点头晕嗜睡,睡醒了之后仍旧痛苦,“吃这个药副作用太大了,你能不能过来陪我两天?就熬过这几天就好。”   “我觉得你应该和周皓扬说这件事,现在需要陪在你身边的人应该是他,而不是我。”高梧垂下眼眸。   “你这是要拒绝我?”那边安静了片刻,接着才传出来陈彦的声音。   高梧沉默了一阵,说:“我只是觉得不合适。”   方沅曾经对高梧说:“土豪从以前就说过他不会向家里出柜,对周皓扬的感情又还没到对初恋感情那么深,他只想过对不对得起他爸、他男朋友,还有他自己,却没想过对不对得起他的朋友。我和你对他再好,在他心目中终究占不了什么分量。”   “高梧,我今天吃了药之后真的觉得很难受,我不敢告诉周皓扬,也不敢告诉我爸,你就陪我过了这个假期,火车票钱我出。”陈彦语气缓和了说。   高梧盯着斐宁快乐切菜的背影,沉默了下来。   “你变了,你以前不会这样拒绝我的。”陈彦得不到高梧的回应之后,用一种肯定的语气说。   厨房里忽然传出了一声惊呼,高梧看见斐宁整个人顿了一下,接着走了出来。   “人都会变的。”高梧对陈彦说,“我有点事,先挂了。”接着先挂断了电话,迎面向高梧走去。   ——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原子邦妮的《被你遗忘的森林》。 第47章 爱人错过   真的。   人真的太奇怪了。   虽然理性上认为斐宁在厨房能发生最大的事情也就是不小心切到了手,但高梧刚才听到斐宁的声音时,他整颗心都被悬了起来。   切菜切到手有什么大不了,但那一瞬间就是忍不住去想斐宁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更可怕的事情——譬如在厨房里面遇到了怪兽什么的。   这些荒诞的想法一瞬间占据了高梧的大脑,以至于陈彦会怎么说怎么想、会不会去找周皓扬,他都不想知道了。仿佛一瞬间世界上就只剩下斐宁一个人的完好与否才是他值得关心的事情。   “怎么了?”高梧看着斐宁的神情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理性恢复了些。   就是抬着的左手让人猜疑应该是遭遇了什么。   “没什么,就切到了手而已。”斐宁神色自若地从桌面上抽了张纸巾,对折后把将要离开的指甲和血液都包裹了起来。   刚才他切着切着土豆,突然刀就和手亲密接触了,指甲被削掉了一部分,血一下子就渗了出来。斐宁之前也没遭遇过此等挫折,看着怪吓人的,却也不怎么痛。   “没事吧?”斐宁动作很快,高梧都没怎么看到他的伤口。   “没事。”斐宁用右手圈着中指,又抬头问,“炭弄好了?”   “嗯,差不多能开烤了。”高梧视线先落在斐宁脸上,又转移到他手上,斐宁轻松的样子让他打消了大部分的担心。   不过是切到了手而已,算不得什么伤口。   斐宁走过烧烤炉那边用没有受伤的手感受了一下温度:“不错啊,要不你先放一点肉在上面烤着?不然等会弄半天都吃不了。我再把里面的土豆茄子切一切。”   “我去切吧,横竖我也不会烧烤,切点菜还是可以的。”高梧说。   “小伤,我觉得我还能再挣扎一下。”斐宁隔着纸巾很轻地用力握住伤口,痛觉不太明显。   “倒也不必逞强,没人给你颁奖。”高梧说。   “我自己给我自己颁,感动樵山十大人物,身残志坚,永不放弃,此等精神应当流传。”斐宁笑了起来,“真没事,就一点小伤口,小时候摔一跤都比这严重多了。你要真心疼我,就给我烤点肉,以形补形。”   “难,没买猪蹄。”高梧提了两次,见斐宁执意要去切菜,也就顺着他意思去了。   斐宁又再次走入了厨房。   高梧也没立刻把食材往上放,因为他发现他俩买的那些撒料瓶都没打开包装。   可才没过多久,斐宁又走出来了。   “手疼,”斐宁将刚才的纸巾丢掉,又换了一张新的纸巾,“还是你来吧。”   “……”高梧仍旧没看见斐宁的伤口,也没有看到纸巾上的血迹,“行。”   “土豆太难切了,等会直接用锡纸包着烤得了。”斐宁刚才就是尝试继续切土豆,手一按上去,伤口就开始发疼,干脆就不想切了。   毕竟还不是真的想当个流芳千古的勇士。   “嗯。”高梧拿了个盘子将土豆片和剩下的小半个土豆直接装了起来。   “你把茄子切开两半就行了。”斐宁又说,“切完茄子就可以开始烧烤了。”   “打横?”高梧把茄子洗了洗,放到砧板上,拿刀比划了一下。   “竖着切。”斐宁说。   “行。”高梧按着茄子的尾部,又比划了一下,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姿势开始慢慢下刀。   料理台上放着斐宁的手机,正开着音乐,不是高梧听过的歌曲,但是高梧和斐宁都喜欢的风格。   莫名其妙的歌词搭配轻快动听的旋律,给人诡异的浪漫感。   “倒也不至于这么谨慎吧?”斐宁看到高梧的手和刀离了有十万八千里,这副十级戒备的样子让斐宁忍不住笑了起来。   “要的,我现在已经很用心了,要不然我就拿个什么东西压着茄子再切了。”高梧说,“你的手还好吧?”   “还行,就是切东西的时候觉得不行而已。”斐宁拿起了一小串葡萄吃着,靠在台边看着高梧切茄子。   “你刚才分心了?”高梧切茄子的速度很慢,划了半天都没到五厘米。   “我刚才好专心的,连音乐都没开,这只猫可以作证。”斐宁指了指趴在墙角睡觉的一只小猫。   这只猫能作证才有鬼!   “那为什么这也能切到手?”高梧无语。   “嘿嘿,”斐宁略带一丢丢心虚地笑了笑,“一开始下手太顺利了,就想学学大师刀工,斜着切,结果刀一下去,嘶……给我幼小的心灵和宝贵的肉体都留下了创伤。”还有——觉得好玩。   “厉害哦,还没学会走,就先想着开飞机了。”高梧用一种非常夸张的语气称赞道,就差没给竖个大拇指。   “那是,成功的路上哪能没有失败,我成为大师之路不远了。”斐宁听出了高梧话里的反讽,仍旧笑嘻嘻地说着话。   高梧也就呛他一句,毕竟吃一堑长一智,斐宁切菜又不是往着自虐去的,没必要多说什么。   桌面也就剩下两条茄子,没一会高梧就把两条茄子都切开了。   两人转战烧烤场。   天色渐渐变暗,山上的云被落日染成了绯红色,炭火慢慢升温,炉子上的空气都有所波动。   整个炭炉的热度并不均匀,有的地方温度高,有的地方温度低,但总体火候偏温热,两个人闲着没事勤翻面,都没把东西烤糊。   斐宁将几串看起来已经熟了的移到了没什么热度的炉子边上。   “试试不?”斐宁往烤好的一串鸡翅上洒了各种撒料。   他们买的是一套的烧烤料,然而斐宁对五香粉什么的实在是敬谢不敏,就只往上加了点孜然、椒盐、花椒和白芝麻。   鸡翅上混合了烧烤汁和蜂蜜的香味,加上了配料后简直色香味俱全。   “好,谢谢。”高梧还在给剩下的烤串翻着面。   于是斐宁将那串鸡翅用筷子捋到高梧碗里,又用同样手法给自己炮制了一串。   接着放着等待鸡翅温度下降,斐宁又加了几串新的在炉子上。   香气氤氲,加之之前耗了不少体力,两人饿了又变得不饿,现在被肉串和酱料味道一勾,恨不得当场把桌面上的东西都生吃了。   斐宁下撒料的时候是雨露均沾,安排烤串亦然。   两人一边吃一边烤,先吃了几串鸡翅,然后陆续又有其他东西出炉。   斐宁觉得好玩,一开始热衷于给架上烤串翻面涂油涂汁涂蜂蜜。这些都还简单,难的是什么时候要涂这些、涂几次,这些斐宁也是凭感觉,对于指点高梧也是毫不拘谨。   高梧在实践中也心领神会了,慢慢地不需要斐宁说就可以自行把烤肉做好。   斐宁乐得让出了一半涂料的快乐,转而承包了全部撒料的工作。其实加来加去也就这几味,斐宁还是玩得很不亦乐乎,总想从细微的撒料分量差别上寻找出不一样的味道。   至于斐宁切的土豆片……基本没一串成功,糊的糊,生的生,还有糊了一半、另一半还是生的的存在,都被试吃一口后丢进了垃圾桶。   最后用锡纸包着那一大块土豆丢在架上烤,这下又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才熟了。   烧烤是个好东西,只要熟了,只要不糊得厉害,随便烤烤都是人间美味。   鲜牛肉烤完之后特别韧,很香,但也难咬。   羊肉烤完还不错。   还是鸡翅和香肠最好吃。   “我们什么时候上山?”高梧问,“刚才老板说这里可以住宿,从这到露营地就一公里多,昨天日出时间是06:07。”   他正吃着经斐宁调味的脆皮肠,蜜糖味的、加上两三层蜜糖烤制的、最后又加了一层薄蜂蜜的脆皮肠,纯纯蜜糖味,甜而不腻。   斐宁想了一下,也不想带着一身烧烤味去露营:“也行,那我们在这住一晚,早点起床再出门?”   “行。”这一天事情发生得太多,高梧也需要时间休息。   “烤烤烤,吃吃吃,洗洗洗,睡睡睡!”斐宁的斗志一下子又上来了。   到了晚上,高梧和斐宁入住民宿房间。   房间的设施比较简单,两张单人床、一台电视、一个电视柜、一台空调、一个吹风机,连桌椅没有一张。   斐宁先去洗澡了,高梧坐在靠窗的床上望着外面。   陈彦也没再给高梧发消息。方沅得知这件事情之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给高梧发来一条私聊消息,说赞同高梧的做法。   今晚的夜间没有云,山很近,天空很远。   在这里能看到的夜空确实和平时城市里看到的不一样,外面山离得太近,也能看到半片星空。   斐宁洗完澡后走出来,整个人还带着水汽,一手扶着毛巾搭在头上,受伤的那只手举着。   “高梧,你来看看我的手。”斐宁带着惊奇的口气走到高梧面前,“本来以为伤口没什么了,一沾水的感觉……嘶,我都不会形容。”   伤口沾了水,像是咋被割开的地方长出了新的心脏,扑通扑通的,比胸膛里的搏动还要强烈。   “而且,你看这像不像个翅膀?”斐宁把伤口举在高梧眼前。   斐宁的手指细长,有几分像刚长出来的芹菜,笔直地冒了出来。骨节分明,第三指节上长着小绒毛,在光线下差点看不清。   高梧从手背看到手指再看到指尖。斐宁的指甲很短,伤口不深,被切掉的八分之一指甲还有一丝连在中指上,却完全翘了起来,小小的,长长的,就只剩下0.00001的部分还接在一起。   方块状的指甲缺了一个角,柳叶状的指甲片又缺了一个角,薄薄地纷飞在空中,一侧的边缘还带着血色。   “没掉下来?”高梧伸手握住斐宁的手腕。   “没啊,我还想找个指甲刀剪掉,不过民宿里一般没有吧,等会去找老板拿好了。”斐宁上下拨动着手指,伤口依旧像在跳动。   高梧忽然将斐宁的手拉近,将指尖含入口中。   跳动进了一个密闭的温暖的空间,双重的悸动让斐宁愣了愣,没有把手抽出来。   高梧微微歪头,寻到指尖位置后用牙齿一错,欲断不断的指甲终于断开了。   把手还给斐宁,又用手指揩掉了舌尖的薄片:“好了,不用找别人了。”   ——   作者有话说:   斐宁洗完澡的手指,白皙中带着点粉,那是人民币的颜色,提醒了我缺钱的本质。   告五人的《爱人错过》!   # 今天高梧表白了吗 #   没有。   (但是四舍五入算是又亲了!) 第48章 说我爱你的一百种方式   夜晚的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   亲的人别有用心,被亲的人假装毫不在意。   终究是洗完了澡,又扯了一会淡,最终两相睡去。   陌生的床、陌生的环境,疲惫得过头,高梧反而更睡不着了。   他小心地翻了个身,看向斐宁。   斐宁背对着光源,早就睡着了。   而高梧昏昏沉沉、翻来覆去不知道多久,最后才看着斐宁的背影睡去。   山间夜晚的温度比城里低得多,房间没有关窗,潜进来的寒风甚至有些凛冽。   不到凌晨四点,高梧睡前翻来滚去,为了入眠变换了许多个姿势,大概是因为这样,被子也没盖严实,半夜居然是被冷醒的,冷醒之后瑟缩了好一会,都没让被窝暖起来。   又过了半个小时左右,高梧的手机铃声率先响起,音量本来就很低,在黑夜中还是显得有点突兀。高梧按掉了闹钟之后,对面床的人还是毫无动静,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翻了个身,现在是面向高梧这一侧睡的。   斐宁的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厚厚的棉被把脖子都包围得毫无破绽,全身上下就剩了个脑袋还露出来。头发全被斐宁撇到脑后了,睡着睡着还是有碎发掉了下来,睡相很安详。   高梧下了床之后过去碰了碰,暖呼呼的。   慕了。   冷了很久的人,遇到热源就情不自禁想靠近,可高梧心想, 他有什么立场呢。于是只敢把手放在斐宁枕边,若有似无地汲取对方的温度。   他们约定好上山的时间是五点钟。   高梧定的闹钟是四点半,他以前从来没想过要点亮叫人起床的技能,现在临时赶鸭子上架,只好先尝试曲线救国,洗漱的时候没太收敛动作,企图这样扰人清梦。   但高梧显然低估了斐宁的睡眠质量,高梧洗漱完之后,斐宁还没醒。   叫人起床也不是什么大事,但高梧做起来就莫名觉得尴尬,他把窗关了一半,用正常说话声量喊人起床:“斐宁。”   “斐宁。”   斐宁眼球动了动,发出了声鼻音。   又过了一会,才问:“几点了?”话里也是浓浓的鼻音。   “四十三分了。”高梧开始收拾东西。   “啊。”斐宁动了动,伸出一只手往被子上摸索,“我外套呢?”   “地上。”高梧看了一眼,走过去把衣服捡起来,抖了抖之后放回到斐宁床上。   “谢谢。”斐宁还是没睁开眼,一副半梦半醒的样子。   “继续睡吧,看不了日出,我们今天就看日落行了。”高梧往斐宁床边又检查了一下,看还有没有其它掉下来的可怜衣服。   长夜漫漫,地上多冷。一切都要怪它的主人。   斐宁闻言闷笑了一会,穿了外套下床去洗漱。   斐宁洗漱速度很快,两人还是在五点准时出发。   房间中午十二点就要退房,他俩把包寄存在了店里,两个人轻装上山。   樵山市樵山区,樵山市不是什么著名旅游城市,山也不是什么名山,以往被形容为“穷山恶水”的地方,近几十年经过管理和开发,光景才好了起来。   后来村民往山上修了一条路,能直通到山顶,路旁采用的几乎全是地灯。   偶尔能碰到一两个行人,大部分时间都是安静的,除了虫鸣之外,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高梧和斐宁。   抬头就是满天星光。   “我很久没见过那么漂亮的星空了,上一次来这里……我也忘了是什么时候了,反正好几年前了。那次还是全家一起出游,路还是刚铺的,特别新,那次上山时间还比现在早点。”斐宁清醒了之后,整个人都显得有点亢奋,一路上说个没完。   “C大夜晚好像没什么星星。”高梧想起斐宁每次晚上刷牙的时候,总喜欢抬头看着夜空。   明明也没几颗星,却还是经常仰头向上看,偶尔还兴奋地把高梧也叫出来看,说今晚的星星特别多。其实也就是比平时多了几颗而已。漆黑的夜空,通明的是建筑物的灯光。   “崆樵也没有。”斐宁笑了笑,跳起来碰树上的叶子,“你家那边有吗?”斐宁背了个包,跳起来的时候书包里的东西发出闷响,书包撞回到斐宁的身体,也是一声闷响。   “没有,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星星在天上。”高梧抬腿往上走着,一边留意着路边的状况。   这条山路坡度不是特别大,但毕竟还是上坡,总要比走平路费劲点。   “我也就第二次,这边空气好,没什么污染。”斐宁是很喜欢这种风景的,可惜平时没什么机会看到。   “斐宁,我问你一个问题,有哥哥姐姐是什么样的感觉?”高梧忽然问到。   “挺好的,我跟我哥我姐感情都挺好的,我们一家人都比较内敛,我和我哥也没动真格打过架。”斐宁走得比高梧快些。   “内敛?”高梧着重重复了斐宁的用词。   “我不内敛吗?”斐宁回头朝高梧笑了笑。   “敛。”你说内敛就内敛吧。   “有时候觉得挺烦的,小时候穷,一份肉买回来都得分成好几份,连衣服都是穿我哥剩下的,我哥还老骗我一起存钱,最后都存到他肚子里去了。”斐宁又说,“不过大多数时候都不会觉得孤单吧,小时候也没人欺负我,我哥带着我走街串巷到处玩,还挺快乐的。你是独生子女吧?”   分享有时候是快乐的,有时候也没那么快乐。在物质匮乏的时间里,有限的资源分成几份是必然。这才叫患难与共。   “对。”高梧回答。   “独生子女和有兄弟姐妹各有各好吧,我小学同学一半都是有兄弟姐妹的,有的人很羡慕说有兄弟姐妹的,但我看到有的天天吵架打架的也有。我也羡慕过独生子女,毕竟父母的精力和爱都能全给一个人。”斐宁说。   这条路上越走越远,植被也有所改变,有不知名的花出现,粉白的花瓣落了满地。   “爱太满也未必是件好事。”高梧说。   “同学,你很有故事啊。”斐宁调侃道。   “有机会再和你说。”高梧说,“现在想先听你的故事”   “我有什么故事?”斐宁疑惑,“给你讲讲我堂哥堂姐什么的故事?说实话,有时候他们给我有一种无形中的压力,说是不怎么说,但每个孩子人生走到哪一个阶段,每家人都会知道,暗中都有比较什么的。”   “你挺优秀的,是不是提起来都是‘别人家的孩子’。”高梧觉得这段路有点浪漫,抬头是漫天的星星,低头是满地的花瓣,前面是自己喜欢的人。   斐宁笑了起来:“‘别人家的孩子’永远是个集合体,我考上了个好大学算什么,要毕业后能赚到钱才算本事,还要早点结婚生小孩。”   “这么久了,你都没谈过恋爱吗?”高梧又问。   “缘分未到,”斐宁回头把食指抵在嘴边,做了个“嘘”的姿势,“天机不可泄露。”   又走了许久,两人终于到达了露营地。   这里人确实是少,难为老板还通宵营业。   高梧和斐宁也没租帐篷,就租了两张野营垫,并在一起,隔开了地板的寒意。店家还附赠了一张毯子。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两人躺在上面看星星聊天,坐在山顶仰望无际的星空,远眺层层叠叠的远山,心里顿时生出了无数点洒脱和温柔。   斐宁之前在店里自助机买了几罐菠萝啤,打开了一罐递给高梧。   “我现在在樵山的山顶上,首先让我们来看看这满天星,”斐宁拿出手机开始对着天空录视频,“这个手机的质量还是不错的, 夜景功能非常赞,能拍到这个壮观的景象。”手机上还架了个云台,让拍摄更丝滑流畅。   菠萝啤的味道比普通啤酒多了一分酸甜,高梧之前不觉得啤酒好喝,菠萝啤这种汽水似的饮料倒刚好戳到了他。他坐在垫子上,一条腿曲了起来,右手搭在上面,另一只手举着菠萝啤喝,一下子没了半罐。静静地听着斐宁说话。   两个人都刚爬上山,没有出汗,但身体还是微热的,毯子谁也没盖,孤零零地落在垫子后头。后来坐久了,冷了些,高梧喝着饮料,也没把毯子盖到身上。   “我现在和我的朋友高梧两个人在山上等日出,给各位看一下,”斐宁将摄像头全方位移动,镜头里录入了远处的山景和空无一人的露营地,“这篇山头已经被我们承包了。”   朋友这词听起来是比室友同学要好听点哈?高梧又喝了一口。   “这位朋友,请问你觉得这里的风景好吗?”斐宁后退了几步,踏出垫子半蹲下来,将镜头对准高梧。   高梧举起菠萝啤向斐宁遥敬:“非常好。”   “请这位朋友发表一下现在的感受。”斐宁笑着采访高梧,“有什么想祈愿的,身体健康、长命百岁、财源滚滚,还有什么想要追到的对象,愿望在这里说完就实现了,要抓紧机会。”   “是吗?”高梧勾了勾嘴角,还是保持着单腿屈膝坐着的姿势,眼神却虔诚地直视着斐宁,“我喜欢你,你能做我男朋友吗?”   ……???   这人一罐菠萝啤也能上头?   ——   作者有话说:   #高梧今天表白了吗#   表白了!   PS:   山啊、路啊、灯啊,这些全都是我杜撰的。   今天的歌来自告五人的《说我爱你的一百种方式》 第49章 天黑请闭眼   “你喝醉了吗?”斐宁愣着说完这句话之后,想把自己舌头咬下来。   一罐菠萝啤,上头的不是高梧,是自己吧?可惜现实里没有两分钟内可撤回功能,话都已经传到对方耳朵里了,抓不回来了。   “没醉。我喜欢你,是真的。”高梧望着斐宁错愕的样子,直起身来,又说了一遍。   我喜欢你,我确认了一下,确实挺喜欢的,喜欢到我原来还没打算和你告白,可现在喜欢你这件事情却从我心里跑到嘴上。   “我……”斐宁又想说什么,愣了半天,头脑一片空白。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至少不是我喜欢你的那种喜欢。”高梧说。   高梧知道这次表白里面有一半是冲动,冲动但不后悔,把灵魂撕下来一点,整个人的重量变轻了一克。这一克,对方要不要都回不去了。   他把菠萝啤放在地上,坐直了身子:“我喜欢你,也希望你有回应,但不是绑架你。你要是反感,天亮之后我可以自行离开,我会忽然 离开这件事我会向你的父母道歉,也可以向学校提出退宿,对室友的解释什么的,你都不用担心。”   喜欢你,想靠近你,你要是不喜欢,我也可以离开你。   “只是,但凡你有一点想尝试的心思,你可以考虑一下。”   斐宁还是觉得有点懵。   不是,是非常懵。   说实话,被表白的第一感觉是吃惊。   没想到高梧是同性恋,没想到高梧喜欢的还是自己。没有反感,就是吃惊,甚至有点受宠若惊。   斐宁从小到大被当面表白的次数其实不多,被一个同性当面表白更是第一次。在电光火石之间,他还回想了一下之前高梧和他的相处,除了今晚突然的亲密接触之外,他完全没有发现高梧对他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震惊.jpg。高梧喜欢自己,这个可能性他从来都没有想过。   于是现在,表白是意料之外,连诧异都是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的是愧疚。诧异过后,随即生出的就是愧疚,一种无法回应对方的愧疚。他也喜欢高梧,但确实就如高梧所说的,这种喜欢和高梧所说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高梧和他的其他同学朋友亲戚不一样,他设想过他能和高梧成为很好的朋友,三观合、兴趣投,已然难得。他以为他俩就像桃树和李树,不同属却同一科,能让人产生出探索的兴趣,想知道相似的内核中究竟能有多大差别的行为表现方式。他知道高梧有喜欢的人,却没想过这个人是他。   愧疚完之后当然是有想过要保持距离。   是要保持距离的吧?   可听到高梧那番话之后,斐宁又觉得事不至此。好人做多了的后果就是,他不愿高梧太难过。   斐宁举着手机愣了好久,周围除了一点虫鸣风动之外,什么声音都没有。   星空、层山、植被、微风、微微虫鸣,一切都很温柔,让人没法说一句重话,斐宁也不想说重话。   以前面对那些表白的人,多数都是交集不多的人,现在这场面有点难搞。   他关闭了录制,又打开了一罐菠萝啤,坐回到高梧身边:“我没有反感,只是也不能接受。我不是说我不能接受同性恋什么的,都二十一世纪了,同性恋异性恋双性恋无性恋,都是恋嘛,我只是觉得这事有点太突然了,我现在有点懵。我……对男的没有那个想法。”斐宁斟酌了一下用词。   “出来玩了,就要尽兴。我都还没想跑,你怎么就先说要走?”斐宁说着说着,开始觉得自己是个渣男,不想给对方希望又要拖着对方。   斐宁坐下来之后本来是极其自然就想往对方肩上搭手,手伸到半空突然意识到这个情况不适合这样做,之后别扭地转去包里又开了一瓶菠萝啤,将饮料递给高梧。   高梧拿着没喝完的那罐往斐宁手上那罐碰了一下,没接,继续喝着原来那罐。   “你不介意吗?”高梧望着前方渐明的天色,平静地笑了笑,笑容里却没有多少笑意的存在,也算不得多失望,被拒绝是意料之中。   意料到了是一回事,释然是一回事,忍不住失望又是另一回事,即使在希望渺茫的时候,人也忍不住在期待着奇迹的发生。失败是必然,而我们都在渴望着那个概率极小事件的发生。   “不介意。”斐宁说这话时心虚得抠了抠垫子,“感情这种事情又不能强迫。”后面这句话就真诚多了。   “就像跟不喜欢吃菠菜一样,口味习惯这件事天生的,没法改,是吗?”高梧说。   “这句话怎么有点耳熟?”斐宁楞了一下。这种愣和刚才的愣又不大一样,现在是觉得脑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没有抓住。   “因为是你说过的。”高梧仰头喝完了最后一滴菠萝啤,将空罐子放在地上,又将身后的毯子拿过来,铺在腿上。   山间的清晨几乎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   高梧之前穿的长外套不适合爬山,现在只穿着斐宁的一件加绒卫衣,穿着这件衣服在白天的城市里行走,或许还能微微出汗,但在这里却变得不足以抵抗凉意。   “靠,这是我在多少年前的视频里说的了?”斐宁想起来这句话之后瞪大了双眼,有些古早视频在他看起来差不多跟黑历史一样,这一瞬间涌上来的尴尬比被表白还要多得多。   高梧笑了笑,没说话。   其实斐宁现在已经发掘到菠菜的美味了,在上周回家的时候他才让斐宁妈妈做过一次菠菜咸蛋汤,人间美味不过于此!但这种小事显然不适合在这时候提的。   接下来两人都默契地收了声,安静得和两朵自闭小花一样,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静静地看着太阳从山间长出来。   斐宁将手机放在旁边地上,调了个延时摄影。   太阳还没露面时,霞光就从东边开始蔓延,染红了水波状的密集云条。等到太阳慢慢升起来,从远方的云中冒出了个一个极小的金色的圆,却极具能量地向每一个方向放射出清晰可见的红光,同时周边的色彩像涟漪一样晕了开来,海棠红泛在天边。   这样的美景消逝地也很快,才半个小时,太阳就挣脱了山的遮挡,升腾到了天上,云彩也全穿回了白衣。   气温缓慢地向上爬,高梧拿卫衣帽子挡住光线,躺在那睡着了。   毯子很大,但不厚,斐宁把自己那边的毯子也叠到了高梧身上,自己盘腿坐着发呆。想了半天,好像思绪往天边都绕了一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过,反正现在感觉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没有得到一个答案。   想不通也不想了。   过了一阵,斐宁走近店内打算问有没有洗漱用具卖,露营店的老板还醒着,正在对着一部21寸老式彩色电视机看新闻。   “老板,您这电视机有点年代了啊?”斐宁的童年记忆又闪现在眼前,算起来他有十来年没见过这种电视了,现在谁家不换液晶屏幕啊?   老板咧嘴笑着拍了拍电视,屏幕瞬间多了几个花点:“古董了,这电视比我儿子都大。你还别说,这玩意儿比现在的东西质量都好,二十多年了都还能用。再保养保养,估计我孙子都能看。”   “我家以前也用过这种电视机,一到打雷闪电的天气,我妈就不让看了,平时还得给它擦尘。”斐宁笑了笑。   “看完还得拔电源。”老板乐呵着又说,“话说你们等下打算怎么下山?”   “您有什么好建议吗?”斐宁一听这话,就明白过来老板估计是有什么项目推荐。   “来这爬山啊,一般过来我们这里露营的,走山路都是必备项目,又健康又锻炼身体。”老板给斐宁拿了两套一次性洗漱用品,“你俩大伙子,就适合这个,我找我们店最帅的帅哥带你们去爬山。”   “有多帅?”斐宁不在乎对方是不是帅哥,但是有被老板的话笑到,也顺着往下说。   “也就一个,帅不帅也没得选。”老板哈哈大笑。   斐宁也跟着笑:“走一趟得多久?”   “没多久,小环线走个两个小时,大环线得爬一天,现在的年轻人能走多远,”老板略微露出一点对当代小男女的不屑,“想当年我打小就天天爬山砍柴的,现在的人走一会就喊累。我侄子昨天带一家三口去走小环线,结果那男的最早放弃,那小女孩才十一岁都坚持下来了,啧啧啧。”   “噢!”斐宁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那价格怎么算?”斐宁打了个呵欠。   “免费的,我侄子等下就上来,让他给你介绍。”老板熬了一宿,也困得眼睛下雨,“话说你们昨晚是在迷途那住宿的吧?”   “嗯?”斐宁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迷途就是那家主营宠物店、兼职烧烤和民宿的店,“是。”   “我看你俩也没行李,东西都还放在店里吧?你们一早就上来了,估计也累,大环线又陡又远,等下干脆就和我侄子说走小环线好了,走小环线能直接绕到那家店后头,洗个澡还能吃个午饭。”   “好办法。”斐宁给老板比了个赞,“老板你家卖早餐不?不挑,我快饿死了。”   “我这连午餐晚餐都卖,你要吃满汉全席没有,要吃点山货土货这里多得是。”老板从桌子底下抽出份菜单递给斐宁,“不过也就第一面的东西能现做,腊肉的也行,新鲜肉类的还得准备食材,让别人现杀拿上来。你要吃的话,两个小时就行。”   “不用那么麻烦了,我俩就吃点简单的就行。”斐宁看了一眼,一碗鸡蛋面就要十五块,又把菜单还给老板,“等我朋友醒了再砍。看。”   ——   作者有话说:   我突然想起来,之前说给高梧吃螃蟹,也没吃上哎。   《天黑请闭眼》陈零九和邱锋泽。 第50章 听不到   高梧睡了,可睡得并不安稳。   他按了闹钟之后,总觉得自己还没有睡着过,阳光也还很慵懒,他觉得还能再躺一会,直到莫名地浑身抖了一下,才放弃了继续入睡。   到现在,他连自己睡着了没有都不知道。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斐宁坐了一会又离开了,也听到斐宁似乎在和别人说话,到后来就失去意识了。   挣扎了很久都仿佛没有入睡,失去意识再恢复意识,中间的时间像空白了一样。   阳光悄悄印上高梧眼皮,高梧偏了偏头,垫子上的味道也不好闻,他蹭着垫子往下出溜了一些,将口鼻埋进衣服里,帽子松松垮垮地落在上头挡光。   醒来了也很茫然,刚才是睡了没睡,现在是醒了没醒?   高梧又躺了几分钟,想找手机看一看时间,找了一会,没找着。   他掀开毯子坐起来。斐宁的背包还放在旁边。   人呢?   哦,在那边撑着块大石头在做俯卧撑。   高梧抬手用力抹了一把脸,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接着往斐宁所在位置走去。   “醒了?”斐宁先留意到了高梧的动静,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沙尘,脸上没有什么尴尬、犹豫、不爽的神情,仿佛昨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嗯。”高梧刚醒来的声音很低,语调比平时要轻一些,“我手机?”   “啊对,刚才你睡着的时候,我听到你手机发出了低电量预警,刚好老板能有充电的地方,我就先自作主张拿过来充电了。”斐宁站起来给高梧示意手机位置,又从口袋里递出一套牙具,“刚买的。店后头就可以洗漱。”   接着斐宁顿了一下,又说:“我带你过去吧。”   “多谢。”高梧接过来后点了点头,刚醒的声音还带了点喑哑。   斐宁这个惯常和别人说早安晚安的,今天却没有主动和高梧说这句话,只是从店里柜台绕出来,走到前头带路。   “早上好。”高梧说。   斐宁心里微动了一下,没有显现出来,咳了一声,回道:“早。”   这他丫的狗狗的猫猫的花花草草的真他二舅奶奶的尴尬爆了。   昨晚还没觉得那么尴尬,今天清醒了之后,尴尬的感觉像泡了一晚上水的海藻胶球粒,膨胀了。   我把这人当兄弟,这人却想睡我。   不对,高梧也没说要睡自己,只是表达了一下想搞个对象的想法。   而自己为了珍惜这段友情和保护室友“脆弱”的小心灵,觉得不能拒绝得太狠。   这都什么事啊……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有点尴尬?”高梧看着斐宁的背影无声地笑了一下,像是从这个背影里面堪破了真相。   “看破不说破。”斐宁有点发闷的声音从前方轻飘飘地传过来。   高梧轻笑出声。   “我听到了。”斐宁转身眯着眼比了个枪对着高梧,开了发虚的后,洗漱的地方也到了。   高梧还是勾着嘴角,低头拆开了斐宁给的牙具。   “我跟你讲啊,爱情这种东西如梦似幻,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而且佛教说了,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年轻人不能沉迷爱情,这都是假的。”斐宁侧身靠在洗漱台上,突然精神振奋地开启了碎碎念模式。   “所以呢?”高梧拆开包装,里面的牙膏先掉了出来。他从台上把小牙膏捡了起来,小牙膏顶上是个可可爱爱的小爱心,高梧往牙膏上面的圆拧了一下,没琢磨出来怎么打开。   “友情比爱情更珍贵能牢靠,朋友往后能变成爱人,爱人往后可当不了朋友了。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一句话一辈子……斐宁在心里默默地把这首歌唱完,手上拿过迷你小牙膏,把爱心一掰断,牙膏就往外出来了。   “你知道‘四大皆空’是哪四大吗?”高梧接过没了心的牙膏,又用水冲了一下牙刷才开始把牙膏挤到牙刷上。   “酒色财气?”斐宁思索了一下,给出了个不确定的答案。   “不是,是地水火风,大乘佛教和小乘佛教对‘四大皆空’的定义还有不同,但都不是说‘酒色财气’。”高梧点了牙膏后,先用手接了一捧水漱口才开始刷牙。   “……”兄弟,你知道得太多了。这话我没法接。   “喜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斐宁皱着眉苦思了一阵,他对别人产生过好感,仅仅是做朋友的好感,有的人真成了朋友,到现在都还交往着,也有的好感都还没等到实施就直接消失了。   要说真喜欢上谁,斐宁还真没试过那种感觉。   他那群小学朋友分分合合都五百次了,他硬是把自己活成了一朵高龄牡丹花。   谈恋爱有什么好谈的,还不如玩游戏,斐宁如是云。   他还记得高中听他小学同学念叨女朋友不让玩游戏,吵了八千次。斐宁那时候就想,要是交个女朋友天天管着他玩游戏,那还是不交了吧。他妈都不怎么管过他玩游戏呢。   高梧没有回答。   “你喜欢我哪?”斐宁微拧着眉,又问。   “你改?”高梧不紧不慢地把泡沫吐出来后才反问回去。斐宁看起来不像是那么自信、会问这种问题的人。   “……改得了?”斐宁没有沉思多久,“我想了一下,我这人确实挺优秀的,挺值得喜欢的。”   高梧笑了笑:“你挺可爱的。”   斐宁下意识觉得“可爱”这个词形容一个男的不太恰当,啧了一声又没反驳。   高梧把斐宁的模样看在眼里,笑意更浓。   “隔壁游戏区的那个主播平时一唱歌就奶声奶气的,才老被夸可爱。”斐宁又说。他自己其实也被粉丝夸过可爱。   “你不需要其他加成就挺可爱的了。”高梧勾唇。   “行了,你闭嘴吧。”斐宁做出停止手势,“你现在说话一套一套的。”   等高梧洗漱完之后,他们发现店门口外多了一只狗,在他俩走近还吠了一声,警惕地看着他们。   两人走回到店里,老板做的两碗鸡蛋面也已经放桌面上了。   桌面下放置着一个圆形取暖器,乍一看还以为是柴火炉,上面盖着一层厚棉布,再上面放了层圆玻璃作桌子。   旁边还坐了个小伙子,长得有点大众脸,不太高,骨架较大,黝黑的皮肤大概是每天上山晒出来的。   “等下这个帅哥带你们去爬山。”老板笑着招呼他们做到这边来,但没对双方多做介绍。   同龄人要聊起来应该简单,聊不起来就算了。萍水相逢,不过是一起走一段路,没必要记得那么多。   “嗨。”并不帅的帅哥亲切地向他俩打了个招呼,也没打算介绍自己。   斐宁回了句“早上好”,高梧回了个微笑。   高梧和斐宁吃完早餐,休息了十五分钟才出发。   “这些全是原始林道,风景很好的,空气也很好。”小哥带着他俩往一条不算路的路上走。   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这一段是下坡路,坡度并不大,三个年轻人走起来几乎如履平地。   但这毕竟与真正的平地不一样,山间的道路多数不平,小哥带着狗在前面领路,斐宁走在中间,高梧落在了最后头。   山路并不算泥泞,脚下的黄褐色泥土覆盖上了很薄的一层落叶,土壤是硬的,高梧和斐宁只穿着普通的运动鞋也没有太打滑。   高大的树木把阳光挡得很均匀,在林间穿梭只见亮度,见不到刺眼的光芒。   走进了林子不久后,小哥就放开了绳子让狗狗在前面走。每走一段路,狗发现看不见主人了,又跑回来。   斐宁第一次见到身材那么好的狗,不自觉地越过小哥走到了第一。   小哥落到了高梧身边,偶尔也和高梧说几句话,高梧说得不多。小哥见样也没有多出声打扰。   这只狗很精瘦,到小哥半身高,跑在前面的时候,长尾一摇一摆的,腰部和腿部的曲线都很好看,野得像狼;停下来的时候,斐宁看到的是它的侧影,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它的肋骨,犬面和耳朵都是黑色的,通身的浅黄褐色又差不多能和土壤融为一体。皮毛很短,看起来又很柔顺。   “这狗身材太好了。”斐宁感叹道。   小哥和高梧原来离斐宁也不远,听到这话之后笑了笑:“这狗我养了很久了,从小就跟着我天天爬山,身材当然好。就专门养来登山的,它爬山比人都厉害。”   “是什么品种?”斐宁也笑了笑。   “马里努阿犬,特别好,它作为警犬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跟那个德牧……”小哥提起自己养的狗也是很得意, “不对,德牧都比不上它,马里努阿犬比德牧聪明多了。”   进入林子后,一路看见的都是高大的树木,大多是笔直地往上长,细长的树干,上面的叶子很茂盛,即使有些已经枯黄了。   走了许久的下坡后,又迎来一段长的上坡路,坡度比刚才陡了些,但还能走稳,只是每一步都要小心。   三个人身上都揣着手机,但都没有人把注意力分给手机,连话都说得不多。   愣是斐宁这种有健身底子的,呼吸也忍不住加深了,高梧看起来更累一些,小哥倒像个没事人一样。   “你们要不要牵着莽子,上山的时候省力。”小哥又走回到了最前头,开始上坡的时候他就已经把狗重新拴住了。   “不用了。”斐宁哥哥小时候曾经被狗咬伤过,斐宁现在对狗不恐惧,但也不太会主动接近。他扭头又看着高梧。   高梧也摇了摇头,他的呼吸比斐宁还要重,长时间运动后的脸上还透出了一阵薄红色。   “再坚持一下,走到前面那个空地就休息。”小哥也没多说什么,“你们的体力算是很好的了,走那么久都不需要休息。”接着又走到了前面开路。   斐宁走到了高梧身边:“没事吧?”高梧的精神看起来不太好。   “没什么。”高梧又摇了摇头,其实他现在感觉并不算太好,夜晚休息得不够,吃了一碗面,又走了那么久的山路,整个人都有些疲惫。   ——   作者有话说:   《听不到》五月天   “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鲁迅   我也不知道马里努阿犬和德牧谁更适合当警犬哈,这是文里小哥的私心而已。我上次看见的马里努阿犬,身材真的好好,秒懂公狗腰。   抓住了收工想逃的高梧和斐宁来采访:   小剧场一:   话筒:你喜欢对方哪里?   斐宁(挑眉):我还没喜欢上对方。   高梧:哪都不喜欢。   斐宁:你说谎。   话筒:我让你们来说两句话,不是让你们过来打情骂俏的。   高梧:不是吗?   小剧场二   话筒:斐宁的味道好闻吗?   高梧:还行吧。   斐宁:什么我的味道?   高梧:衣服。   斐宁(凑过去高梧衣领处闻)   话筒:你拿自己的衣服闻不就好了吗? 第51章 半山   樵山山间健身步道也实在简单,连一砖一瓦也没有,泥为路,叶为伞,时间接近正午,阳光穿过叶间的缝隙掉在覆盖着碎叶的土壤上。   “走完这段下坡路就能到迷途了,这段路有点陡,一定要小心。”小哥用视线在旁边地上搜索了一番,找到了一根比较粗的长树枝,掰断了旁边的枝丫后往地上敲敲打打,确认足够结实后递给了身后的高梧,又对斐宁说,“等会再找到再给你?”   “不打紧,没有就算了。”斐宁摆了摆手,他对这种树枝玩的兴趣比实用意味更浓。   这段下坡路确实比较陡,现在也不是玩树枝的时机。   高梧也不打算接受这根木杖,摇了摇头表示拒绝。往下走的路光凭这个也没法走稳,反倒觉得它会碍手碍脚,他现在觉得自己身子就挺重的了,实在不想再拎什么重物。   “不需要吗?”小哥又问了一遍。   高梧还是摇了摇头。   小哥又把木杖递给斐宁。   斐宁这次也拒绝了,笑了笑说:“我和我朋友搀着走吧,你不用管我们。”   “那行,这个木棍也没什么用,主要还是要留心脚下,走稳每一步就行。”小哥也不再多说,带着狗就走在前面开路,“我先拿着,等会你们要是想要就问我要就行。”   小哥几乎每周要带人登山三四次,虽然有些路坡度比较陡,但是也没人出过事。这步道难度系数只是中等级别,相信难不倒他们。   这只狗是真的非常活泼,在山路间穿行,全身都透露着兴奋。   走了很久,本该是觉得热的,但高梧却觉得有点冷,而且越走越累。也该觉得饿,但又有点没有胃口。不知道是不是正午的阳光太过于刺眼,眼皮也逐渐想闭上。   脸上的薄红没退,又流了一些汗。不说话的时候抿着嘴,呼吸声在山林间也清晰可听。   “还好吗?”斐宁小声问高梧,只以为对方是运动时候体现的身体状态。   “我说不好的话,你背我吗?”高梧嘴角弯起一个很小的弧度。   “要是你不怕摔的话。”斐宁摊手,他也是第一次走这样的山路。真奇怪,也没看见什么蛇虫鼠蚁。   高梧笑着没再回答。   “就最后一段路了,下午我们就在旅店里睡个午觉补充完体力再走吧。”斐宁建议道。他运动时的心率也变快了,但看起来比高梧好些。   高梧淡淡地“嗯”了一声:“走吧。”   惯常不示弱的人即使处于疲惫的状态,依旧不会露出一点软弱。   面前这一小段路估计坡度有45°,每一步都要小心计算。   小哥估计是走多了,三两下就下了坡。   斐宁走在高梧前面,脚上试探着寻找着最适合落脚的地方,物色到了合适的落脚点和支撑点后,很快就行动起来,顺着惯性扶着了面前的一棵树,又绕到树后回头给高梧指路:“走这,这里比较稳。”果然还是双手扶树比较稳妥。   “嗯。”高梧低声应了一声,也按照斐宁的道路走。   高梧走得也很谨慎,落脚的每一步都是踩实了才走下一步,但因为坡度问题,没办法在斜坡上保持平衡,完全是顺着惯性冲到另一棵树旁。   后面的路,斐宁走一步回头一步,看到高梧安全到达这里之后,才又走下一步。   “来,旁边这条路比较好走。”   “别踩这个石头,不太稳。”   “这一棵树看起来比较靠得住。”   “小心,这段路有点滑,那边的土比较松。”   “这棵树有刺/那边的树叶比较锋利,注意一点,别被割到了。”   15°的斜坡、30°的斜坡、45°的斜坡,高梧和斐宁就在不同的坡度间穿梭。下坡走起来居然比上坡还要艰险。   小哥也不时回头,看到他俩都安全之后再往下走。   三个人就这样你一段我一段,互不搀扶地前进着,但又互相挂念着对方的安危。   渐渐到了正午,山间的温度悄悄升温。又运动了那么久,斐宁身上也有些冒汗,黏糊糊的,让人想洗澡。   终于快要见到迷途的后门入口,这一段路又铺满了不知名的花瓣,一直延伸到了后面入口。   到达目的地后,小哥简单和斐宁他们打了声招呼就消失了,看样子是去亭子上和老朋友喝茶了。   浑身的汗不洗不行,他俩又租了钟点房来简单洗漱。   斐宁先洗了澡,把脏衣服丢到了问工作人员要的袋子里,出来后又把衣服都装到了包里。   高梧洗完澡走出来,水汽也从浴室里冒了出来。露出来的皮肤也被蒸得通红,也往上冒着汽。肩膀上还搭着一条大毛巾。   “你洗澡水温是调了多少度,怎么那么多水汽?”斐宁头顶着一条毛巾靠在房间窗台山玩手机,见高梧洗完澡出来后笑着问。   不过,高梧这次洗澡时间也比平时长一些。   又嫩又白又通透,吹弹可破。过了昨晚之后,斐宁没敢直接调侃对方。   “不知道。”高梧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确实比平时的肤色要红些。   “我们的午饭好像还没有着落。”斐宁换了个话题。   “这里不经营餐饮吗?”高梧拿起毛巾随便地擦着头发。   “好像不能,但老板说等下可以送我们到公交车站,下面应该很多店。”毕竟是钟点房,斐宁也没怎么碰房间里的东西,现在也是随时一副立马就能离开的样子。   “那就先下去吃饭吧。”高梧把东西装到包里,像是饿了很久完全没有力气的样子。   “你是不是很饿了?”斐宁看着高梧的动作,估计对方现在又累又饿,笑了笑。   “还行。”高梧把手停放到腹部上。   “不饿吗?”斐宁讶然。   “好像……不饿。”高梧心里也有些疑惑,体力消耗那么多,现在居然不饿,但是觉得累,还有点困。   “该不会是饿过头了吧?我在山上的时候都已经肚子响了好几次了。”斐宁也摸了摸自己肚子,“都饿扁了。”   “有可能。走吧,去吃饭。”高梧接着也换回了自己的鞋。   从迷途开车到公交车站只需要十五分钟的车程,高梧和斐宁都坐在后座,斐宁和老板一直愉快地交谈着,高梧在车上闭目养神。   “这里附近有什么好吃的?”斐宁半伸着腰问老板。   “你们能不能吃辣?”老板对附近的饭点了如指掌,但菜再好还得符合客人的口味才行。   “不太能。”斐宁看了一眼高梧,笑着回答。   “那可惜了,这边麻辣烫、麻辣香锅做得简直是一绝。”老板一直轻踩着离合减速下坡。   这条路又陡又多弯,上来的时候可费了斐宁高梧不少劲,果然还是有辆车方便得多。   爬山活动消耗了斐宁不少体力,早餐又和没吃似的,斐宁现在正饿得很,听见麻辣烫这一类开胃食品立马就被勾了心思,脑海里充斥了各色荤素搭配。   “很辣吗?”斐宁抱着希望问,“原味微辣应该也好吃吧?”要是原味微辣不好吃的麻辣烫怎么能算一份好吃的麻辣烫?   老板想了一下:“应该也行。我每次点的都是变态辣,这家店口碑挺好的,你们可以试试。他家还有几种锅底,番茄锅沙茶锅牛油锅高汤锅。”   斐宁听到之后眼神瞬间亮了,扭过头轻轻拍了一下高梧大腿。   高梧睁开眼看了斐宁一眼,又闭上眼:“想去就去吧。”他刚才没有睡着,斐宁和老板的对话他都听到了。   “麻辣烫离车站远吗?”斐宁果然很高兴,又问老板。估计听到远也不会放弃。   “不远,就五分钟路程。”老板乐呵着把车驾驶到路口,等车流过去之后才驶上马路。   汽车又行驶了不久,老板就停了车:“就这了。”   “谢谢,那我们去吃东西了,再见。”斐宁做的那一侧是面对人行道的一侧,先拉开车门下车了。   “谢谢。”高梧也拿起背包,紧随其后。   老板离开前还和斐宁又互相摆手告别。   这家麻辣烫菜式挺多,汤底的选择也很多。   斐宁高梧挑东西不慢,等了二十分钟后,做好的两碗麻辣烫也端了上来。   “你吃那么少?”斐宁那碗就一个粉丝,然后各色的肉和少量的青菜,奶白色的汤底泛着微辣该有的颜色,点点辣椒油浮在肉菜上头。   高梧那碗无论是质还是量,和斐宁那碗相比,都显然少了很多。同样都点的是高汤锅底,高梧没有加辣,看起来清汤寡水到斐宁觉得他肯定吃不饱。   “没什么胃口。”高梧从筷筒里抽出一双筷子,先递给了斐宁。   “你不想吃麻辣烫吗?”斐宁接过筷子,有点无奈。这人该不会是为了迁就他才答应来吃麻辣烫的吧。要是真的是这样的话,斐宁只能说他一点也不喜欢这种迁就。   “没有,”高梧直接否认了这个说法,“可能是太累了,现在没什么胃口,吃什么都一样。”所以还不如挑你喜欢的。   “行吧。”斐宁犹豫了一下,还是从自己碗里又挑了些肉给高梧。这家店食材确实挺好的,还有新鲜的鱼肉猪肉牛肉等,斐宁倒是夹了很多。   结果到最后,斐宁吃完得比高梧还快。   斐宁吃完之后,高梧也放下了筷子。   “不吃了。”高梧说。   斐宁看了一眼,他给高梧的肉高梧倒是都吃了,但主食剩了一大半。   “不太对劲。”斐宁低声说了一句。   “嗯?”高梧没有听清,望向斐宁。   过了那么久了,高梧脸上的红润仍没有褪去,整个人看起来也有点困乏。   斐宁抬手用手背探高梧额头,随即低声咒骂了一声,然后对高梧说:“你发烧了。”   ——   作者有话说:   斐宁:哇,你脸红了。   高梧:因为我吃了你……   斐宁:〣( oΔo )〣你胡说什么?   高梧:的肉。→_→   《半山》二区六楼乐队 第52章 记昨日书   斐宁的掌心还贴着高梧的额头,皱着眉感受对方不同于平常的体温。   “嗯?”高梧愣了一下,也抬手去探自己额头。斐宁的手还没伸回来,高梧的手先碰到的是斐宁的手,他也没先拨开对方的手,就那样手背贴着手心,还说:“是你的手太冷了吧。”   斐宁现在才发现,高梧说话的声线都和平时有些差别了,而他之前硬是没有发现。   他抓着高梧的手直接反转过来,让对方的手放回自己的额头:“感受到了吗?你这体温都能烤鸡蛋了。”高梧的手也是热乎乎的。   “啊。”高梧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   说实话,高梧现在除了疲惫、困倦和有点没胃口之外,他没有感受到太多的不舒服。他的手夹在斐宁的手和自己的额头之间,手上的温度和额头的温度相差无几,没感受到发烧没发烧,一冷一热倒是明显。高梧有点想远离斐宁那相对低温的手掌,身体却没有听话地离开。说不定贴一会还能焐热对方的手?   不过,既然斐宁说他发烧了,那就是发烧了吧。   “你是烧糊涂了吗?”斐宁仍是皱着眉,把手抽了出来,“先去医院?”又向店里张望了一下。   “不用,休息一会就好了。”高梧也收回了手。   不太想去医院,没什么一生病就去医院的道理,没那么娇贵。   “我看看有没有热水。”没等高梧反应过来,斐宁说完就往饮水机的方向走去。   很快他就装了一杯热水放到了高梧面前,六成的热水加四成的冷水,刚好适合温热入喉。   “谢谢。”高梧双手握着纸杯,喝了一口,纸杯传出来的热度让高梧感到有些舒适。   “我去订房。”斐宁说。无论怎么样,高梧现在都需要一个地方休息。   之前出门得匆忙,斐宁高梧都没提前订房,虽然是黄金周,斐宁总觉得不至于连一间房都没有。高梧是没什么经验,这次出游就随斐宁安排。   然而生活就是这样,以为的事情往往和现实会有这点那点的差距。斐宁在APP里看了半天,发现旅店基本都被预订完了。   高梧一直凝望着斐宁,看着他不停地搜索、不停地刷新页面。   终于,斐宁找到了一家位置不算太偏僻、离医院也不太远的一家旅店:“这家店只剩下大床房了。”他找了很久,最适合的就是这家店了,只是……预览图的装潢看起来有点一言难尽。   斐宁拧起来的眉头没有松开,似乎在等高梧下最后的决定。   “你不介意就行。”高梧说。   “行吧,我先说好了,等一下看到什么环境都好,你就想着这是没办法才选了这家店,这不是我想选的。”斐宁先给高梧打了一剂预防针。   “旅店不都差不多吗?”高梧笑着问了一句。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被套、白色的枕头,电视桌椅,不过也就是设备高级一些或者低级一些的区别,难道还会有很大的不同?   “啧,等会你就知道了。”斐宁没有挑明他刚才看到的冲击。要不是觉得他现在和高梧住这样的房间会略有点尴尬,他自己来玩的时候还挺想体验一下这种明显和别的旅店布置不一样的房间。   不管了,反正最后是高梧下决定的。   想着高梧现在怕是要多休息, 斐宁本来想打车去那家旅店,当场注册了一个打车的账号,一算价格得要一百多,有点肉疼,也打算认了。却被高梧拦住了。   “坐地铁吧,我容易晕车。”高梧说。   斐宁其实也不喜欢坐公交或计程车,车里的空气总会令他难受,但打车确实比公交地铁都要方便一下, 他忍一下车内的环境无所谓,最重要的是高梧生病可不能再加重了。   他现在也分不清高梧是想要给他省钱还是单纯真的会晕车。   这次好歹是他第一次带人出来玩,要保证人全须全尾安全回去吧。   “坐地铁出站后还要走一公里左右,打车能直接到店门口。”斐宁自己立场也不稳,却试图说服高梧。   “走走吧。”高梧眉头轻蹙,嘴角上扬扯出一个苦笑,“一百多块钱的车费,折算成车程估计有一个多小时,简直是一场酷刑。”   地铁上人倒是不多,但也不少,樵山站刚好是一个中转站,他俩等车的时候,列车门一开,站台上的人一哄而上,座位一下子全被坐满了,也没人愿意给一个大伙子让座。   连角落的位置都被人占去了。   他俩站在车厢中间,面对面扶着车厢中间的柱子。斐宁倒是还好,就是高梧看起来一直昏昏欲睡的,他一直担心高梧的身体撑不撑得住。地铁虽比公交稳得多,还是偶有摇晃。   “你要不要靠着我?”斐宁看着高梧说。   高梧抬眸深深地看了斐宁一眼:“好,谢谢。”然后往前靠到斐宁身上,双手抱住了斐宁脖子,把头也枕在对方肩膀上。   斐宁肩上一重,意识到高梧没有把全身的重量压过来,僵了一下,心里忽然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但空着的那只手还是环上了高梧的腰。   高梧搭在斐宁身上后就没了动静。   隔着两层衣物,高梧的体温依旧能传到斐宁身上,交颈的位置温度差更是明显。   斐宁半侧脖子都温热了,整个人都不太敢动,一手握着扶手钢材,两个人的身子随着车厢轻微地摇晃着。车厢上的乘客上来又下去,这一隅却安静。   斐宁不时抽出手机看路,留心着到站路况。   又换乘了一次,高梧换了个地方又继续搭在斐宁身上。高梧似乎是真的入睡了,斐宁身上的重量越来越沉,左手一直稳稳地搂住对方。   下车后又走了差不多有半个小时,两人才终于到达目的地。   “请出示一下您的身份证。”前台小姐姐从手机上抬起头来,秉着标准微笑又补充道,“两个人的都需要登记。”   两人从包里掏出身份证,很快就登记好了。   “318。祝你们入住愉快。”小姐姐保持着微笑把房卡和身份证一并递给了他们。   “好的,谢谢。”   斐宁一推开门就愣了,房间实景简直和预览图一模一样。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震惊之余忍不住有些好笑,斐宁关了门走了进去。   高梧走进来看到房间全貌之后也愣了一下。   斐宁把房卡插好,自然没错过高梧此刻的反应,因为生病而变柔和的脸上现在又多了两分诧异,显现出了几分平时没有的呆愣。   “怎么样,大红大紫,满意不?”斐宁把背包放到前面的椅子上,笑着打趣道。   这间房间的名字叫“微雨风情”,斐宁看到它的预览图的时候就已经被这配色给惊到了。抛开房间内部来说,无论是价格还是区位,它简直是斐宁看到的最合适选择。   但说实话,采光很不错,窗户没关,微风吹动,没被拉开的紫色窗纱轻轻飘扬着。正午的阳光很灿烂,窗也很大,窗那侧像镀了一层紫光。   房间是木质家具,木地板、木电视柜、木床、还有木架,电视柜上放了一盆绿萝,床头的木花瓶上放了粉色、红色和紫色的满天星。   最瞩目的还是那张床。一米八的大床,白色的床垫和被子上放的是粉色的床尾巾,枕头是粉色加金色,过分奢华。   木框架上挂着红色蚊帐,被卷起来绕在了侧面床框上,那几抹红简直红到了心里。   太绝了。   “不错。你不喜欢吗?”高梧挑了挑眉,也笑着回道。   “我什么时候喜欢过大红大紫?”斐宁笑骂回去。   “以后你结婚都不一定这样弄。”高梧嘴上仍是挂着微笑,慵懒地靠在墙边。   “你的眼光真毒辣。”斐宁第一眼看见这个红色,想象过分色情——想想电视剧里面的情趣酒店都是红色的。   他都不敢说。话到嘴边只能说:“很有风情。挺像古代结婚的喜房。”   这家酒店的房间似乎做的都是这种古风风格,其它都是山水田园、优雅诗意,只有这一格式的大床房,既情趣,又土得别具一格,还俗得清奇。   ——   作者有话说:   斐宁:哇,你的腰好细!   高梧:细你大爷。   斐宁:你看看我的!   高梧:(抱住,有便宜不占,一级傻瓜臭蠢蛋。)   《记昨日书》伏仪 第53章 我是一只鱼   “睡会吗?”斐宁走到窗边,把窗纱拉开了,窗外交错的马路和楼房映入眼中。   “先洗个澡。”山上的水温不够热,冲出了满屋的水汽,洗完没多久就冷了。   “真不去医院?”斐宁又走到高梧面前,伸手探了探他额头,“还是热的。”   斐宁在照顾别人上面也没有什么经验,斐行云强得跟头牛似的,这么多年都没生过什么病,斐行芝也一直很健康,偶尔生病也是父母照顾得多。对于自己生病的记忆也很稀薄。导致现在他只能凭直觉确认高梧是发烧了,但到底这个摸着有点烫手的体温算是多严重,他一概不知。   “躺半天就好了,你到外面去玩吧,不用管我。”高梧从包里翻出一套衣服,真准备去洗澡。   瞧对方说的是什么没营养的垃圾话,都生病了还说让斐宁自己去玩,不用管他?斐宁是这样没良心的人吗?   “我下楼去买点东西,待会就回来。”斐宁把东西放下之后说。   “嗯。”高梧应了一声。   “噢,不行哦,我把房卡拿走之后可能热水器就没电了。”斐宁走到门口忽然想到这点,只好又折返回来,“要不我不带卡了,等会我敲门?”   “嗯。”高梧又应了一声。   斐宁于是只拿了手机,空手出门。   首先又路过了前台小姐姐,斐宁想了一下,过去问道:“你好,请问酒店里有提供洗衣房吗?”之前他在网上看到这家店有提供洗衣房晾衣服的地方。   “有的,每层楼的走廊尽头都有一个露台,那里有洗衣机,其它用品都配备齐全的,可以放心使用。”小姐姐还是在沉迷于手机,还是抽空抬头认真回复面前的帅哥。   “好的,谢谢。”斐宁客气地道了谢,又问,“我还想问一下,这附近有药店吗?”   “有的。”前台小姐姐的表情变得有点微妙,“您要是有什么需要的话,我们宾馆也有一些常备的用品。”   大床房,两个男生,药店,小姐姐努力控制自己不要想得太歪。   斐宁选择性忽视了她莫名其妙的变化,又问:“正规一点的药店远吗?”宾馆提供的那些东西不知道已经放置了多久,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用过,斐宁还是更信任外面的药店。   前台工作人员指的路倒是好走,说是出门左转沿着马路直走十分钟就到了。   斐宁走出去后打了个电话给斐宁妈妈,电话铃声没响多久就接通了。   “美女!”接通电话后,斐宁迅速地向妈妈打了招呼。   “干什么?”周雅芳含笑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高梧发烧了,我现在有点不知道怎么办好。”斐宁也没绕弯子,直接步入正题。   “嗯?怎么发烧了?”周雅芳有点吃惊。   “不知道啊。”斐宁说。   “你们干了什么?”周雅芳问。   “我们能干什么?就吃了烧烤,到山上看了个日出,又爬了个山,就发现他发烧了。”斐宁把事情简单交代了一遍,还小声补充了一句,“要不是最后看他脸色一直红着,我都没发现他发烧了。”   “发烧没发烧不是一眼能看出来的吗,你的常识被狗吃了啊?”周雅芳略微有点恨铁不成钢地训了儿子一顿,“衣服没带够吧?人家高梧刚来不久,又带着人到处疯跑,烧烤那么上火,上山吹了一晚的风还去爬山,你真是,啧。”   接着又问:“你也发烧了吗?”听着声音倒是不像。   “没有,你儿子身体硬朗着呢。”斐宁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顿怼,“我也不想的,我没想到高梧这么容易就病了。”   听,宛若渣男语气。   “去医院了吗?”周雅芳不赞同地又问。   “没,他不肯去。”斐宁回答。   斐宁小时候穷,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小病都不去医院,幸好家人身体素质都挺好,但现在家里也是常年不备药,就更别论去医院了。   “量了体温了吗?”周雅芳好歹是照顾过三兄妹的,对于照顾人的经验比斐宁做人的经验都多,面对生病这种小事也比斐宁坦然淡定得多。   “没,现在去买体温计。”斐宁说着说着就走到了药店门口,“我要到药店了, 应该先买点什么药吗?”   “买那种水银玻璃温度计,那种比较准。再买点布洛芬,明天再不好就还是得去医院看看。”周雅芳说,“水银温度计你可要小心点,千万不能打碎,有毒的。你皮糙肉厚倒是无所谓,人家小高同学还发着烧,万一有什么好歹怎么向人家父母交代?”   “妈,等会哈,我到店里了,先买药。”斐宁和周雅芳简单说了一句,然后走进店里面,向店里张望药物的位置。   “您好,请问需要点什么?”一位穿着绿衣领白大褂的店员见斐宁走进来之后,询问道。   “我想买水银温度计,还有布洛芬,”斐宁复述了一遍母亲的要求,又问,“还有什么比较好的退烧药吗?”   “水印玻璃温度计是吧?”店员问。   斐宁楞了一下,刚想向周雅芳确认一下,就听见他妈说“是”。   “是。”斐宁说。   “病人是成年人还是小孩子?”店员问。   “成年人。”斐宁答。   店员在前面给高梧带路,一下子就先给斐宁拿了体温计,然后又走到别的货架拿退烧药,“布洛芬抗炎止痛,是常见的退烧药。要另外的话,尼美舒利颗粒的退烧效果也是不错的,两个药可以同时服用。”   “行,”斐宁拿起药囫囵吞枣地看了一遍,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又把药递回给她,“那就买这两个药吧,可以买单了,谢谢。”   “好的。”店员接过药后往收银台走去。   “你也别一下子让高梧吃那么多药,药吃多了免疫力会下降。”周雅芳也听见了店员的声音,和斐宁说道。   “嗯,我知道了。”斐宁跟着店员走到收银台付款。   “47块7。”   斐宁拿手机扫码支付。   “买好了。”斐宁跟电话里的斐宁妈妈说。   买完之后,斐宁也没为路边的野店停留,按捺住被香味吸引的冲动,路过了一众好吃好喝,径自往酒店走去。   “发烧了就让高梧多休息,多盖点被子,多洗两次热水澡,发发汗,拿热毛巾给他擦汗、搭在额头上热敷一下,热敷,不是杀猪,你别拿烫死人的热毛巾搭同学身上啊。”周雅芳继续给斐宁说着照顾人的要点。   “我还是有点常识的吧……美女?”斐宁哭笑不得地反驳道。   “谁知道啊。”周雅芳啧了一声,“酒店毛巾比较硬的话,在超市买点软乎一点的毛巾。”周雅芳实在是信不过自己儿子能照顾人。   “哦,怎么挑毛巾?”斐宁问。   “你自己摸摸看,摸着柔软的就行了。”周雅芳无语了一瞬,继续说,“发烧的人吃点清淡的饮食,白粥什么的,少吃肉,难消化……”   周雅芳说了很多,实际上很多都还是在常识范围内,斐宁不需要花太多心思就能记住。   再回到房间,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   斐宁咚咚咚地敲了三下门,没人应。   等了十几秒钟,又加重力度敲了三下。还是没人应。   该不会睡着了吧?   又等了两分钟,斐宁再次敲门。   这次门终于开了,高梧趿着拖鞋、一脸困倦地拉开了门。   “睡着了吗?”斐宁看到对方的样子,真是连一点气都生不起来,心里还裹挟了一点微妙的心疼。   “不好意思。”高梧松开门把手,脚步轻浮地又往床边走去。   “现在有感觉好一点吗?”斐宁反手关了门。   “和之前没什么区别。”斐宁才出去了半个小时,难道还指望高梧在这半小时神奇康复?   这种神奇事情不仅没发生,高梧躺了半个小时之后,反而更离不开床了。   “我买了体温计和药,先探探体温。”斐宁把东西都放到了桌面上。   袋子本来就没有系好,斐宁一下子就从里头拎出来了体温计,甩到了原始温度才递给高梧。   “嗯。”高梧这一身衣服没有之前的厚,开了门又径直坐回到了床上,裹了被子半靠在床头,才将体温计接过来夹好。   斐宁顺手又摸了一把高梧的额头:“还是很烫。头发怎么也不吹干?”又走到窗边,拉了一半的遮光帘和另一半的窗纱,房间光线一下子暗了许多。   高梧抬手摸了摸头发:“干了。”其实还略微有一点湿润。   “干个屁。”斐宁觉得高梧这人看着人模人样的,没想到过起日子来比他还糙。   高梧眼睫毛轻柔地扇了一下风,没说话。   入门处的墙壁有一排木挂钩,吹风机就挂那上头。斐宁走过去取了下来,把插头插在床头的插座上:“坐过来一点。”   高梧用手撑着床,往床边坐过来了一点。   开启电源,电吹风的声音一下子成了房间的主旋律。   帮人吹头发这件事,斐宁没有给别人做过,做起来却容易上手,手法有如TONY老师八十九代亲传弟子一样专业,一手拿着吹风机,另一只手插在高梧发间拨动着。   过了一会儿。   “你是不是对我太好了?”高梧的声音夹杂在一阵噪音之中。   “什么?”斐宁没听清,仍然拿着吹风机不停地吹,也没有调小档位。   “你是不是对我太好了?”高梧抬手准确地找到了斐宁手腕的位置,轻轻将斐宁拿吹风机的手拉远。   斐宁到外面吹了一趟冷风,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带了点寒意,高梧只是很轻地握住他的手,斐宁手腕的肌肤却一下子燥了起来。斐宁关了吹风机,另一只手还在高梧发间摩挲着。   斐宁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高梧也没有动,由着对方的手在自己的头上乱揉。   “已经干了。”半晌,斐宁才收回手开口,“换做是别的朋友,我也会这样做的。”   “我和别人,于你而言,真的一样吗?”高梧却没有收回手。   ——   作者有话说:   平平无奇的卡文选手:是亲儿子才能享受从双床房到大床房的进展!   高梧:小孩子才光想表白,成年人请直接勾引。   斐宁:我走过最深的套路,是亲妈和亲男友下的?   在酒店不勾引勾引,多浪费场地啊!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o^)/~   《我是一只鱼》任贤齐(原唱)/落日飞车(翻唱) 第54章 与海无关   “我和别人,于你而言,真的一样吗?”   这个问题问出来后,斐宁的回答很简单,是第一直觉想到的答案,也是唯一的答案。   不一样。   斐宁却不敢轻易地说出口。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当然都是不一样的。   在斐宁的人际关系中,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高朋满座,却有严格界线。   一圈是陌生人,一圈是知道的人,一圈是必须保持联系的人,一圈是会保持联系的人,往里一点的一圈是经常联系的人,再往里一点、真正被划入圈内的只有斐行云。   父母和姐姐在最内圈的边缘,很亲近却不是无话不谈。随着斐行云成家,斐行云的亲密度也在往圈边缘走,依然是最亲近的大哥,但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亲近了。   而在这短短两个月内,高梧从陌生人变同学,变朋友,这都简单。要一步一步地在往斐宁最内圈走,这才难。   从最外往里靠近,靠的是客观上的条件,而关系继续深度发展,靠的却是一种要用玄妙的缘分才能讲得清的东西。最里面的位置是宁缺毋滥的。   聊得来玩得来的人,斐宁不缺,长了一张嘴,嘚吧嘚吧的,天南海北都能聊一聊,他承认价值的多元化,也愿意接受不同的观点。内心依旧渴望的是一个三观合的人。   斐宁需要的不是一个“你的痛苦我经历过,所以我能明白你现在的感受的人”,他需要的是“你的痛苦我也正在经历,所以我和你现在的感受是一样的”的人。   一个能和他站在同一个立场、能有相同感受的人。这种相同感受还得是对方本来就是这样,而不是因为迁就他才这样。   他对高梧有好感,这一点无需否认。   可这一点好感没有发酵到能让斐宁一举把高梧划入圈内的地步。   不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斐宁曾用过很多的碎片时间来思考,友情和爱情究竟有什么区别,也没想透彻。或许是性。但无论是朋友还是爱人,其实都是能相伴一生的。   作为朋友和作为爱人是不一样的。   斐宁曾经就想过,要是自己孤独终老的话,那么在年轻时候就要赚够能足够养老的钱。要是能碰到一个一样准备孤独终老的聊得来的人,两人还能搭个伙,好兄弟一生一起走。   近几年也有传出来一群单身老友搭伙度过晚年生活的生命方式,斐宁觉得也可行。   但这都是作为朋友。   作为爱人是不一样的。要说什么东西不一样,斐宁自己也没想清楚,他不抗拒同性恋,可也没想过自己要成为其中一样。   这不一样。   就是不一样。   原来这份感情可以慢慢积累,而高梧却一下子把进度拉了个二倍速,可感情的路未必有尽头,拉近了有可能是前进,也有可能是后退。   “你要否认吗?”还是高梧先开了口。   坚壁清野,敌来我退,敌走我追,敌驻我扰,敌少我攻。高梧历史学得果然不错,现在作战计划已经走到了“敌驻我扰”这一步。   斐宁很轻地叹了一口气,手腕动了一下,挣脱了高梧的手:“不一样的。”他拔了插头,随便将线绕了两绕,把吹风机放回袋子里。   “你在担心什么?”高梧又问。高梧并不是想逼着斐宁现在就答应他,只是他总觉得斐宁心里还有什么顾虑,他怕两人的距离就这样不进不退,卡在这里,忍不住想向对方多走两步。   “我有什么担心的啊?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你的病能不能好。”斐宁走开将吹风机挂回到门口的挂钩上,“我刚买了两款药,怕乱吃药让你抵抗力也下降了,有什么风吹草动,我还随时准备着把你送去医院。我现在什么都不想想,只想你健健康康的。等你平安健康了, 我们再提别的也不迟。”   高梧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再做纠缠,反倒说:“你对我是有好感的。”用的是肯定句。   “对。”斐宁没有再用沉默来绕弯子,反正在聪明人面前都会被拆穿。   高梧说出刚才那句话有十足的把握,但得到斐宁毫不犹豫的答复又是另外的惊喜,还想说点什么,还没张开嘴就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转身后的斐宁刚好捕捉到了这个笑容,无奈地跟着也笑了笑:“我记得你刚来的时候,明明三天都戳不出一个笑,现在怎么天天都在笑?”   “想笑就笑了,难道犯法吗?”高梧发烧烧得身体反应有些迟缓,脑子却又清醒,感觉倒是不坏。   生病了的人可以稍微放纵一下自己的情绪吗?这是情有可原吧。   “不犯法,你笑吧。”斐宁拱了拱手。   “时间到了吧?”斐宁把凳子挪了挪,坐在床边,“多少度?”   高梧将体温计拿出来,眯眼看:“39度2。”   “嘶,高烧啊。”斐宁单腿跪在床上,拿过体温计来看,“要不还是去医院吧?”   “不想去,不想打针,不想吃药,不想动。”高梧把枕头放下,出溜到被子里,摆出一副拒绝继续交谈的软态度。   “你怎么怎么多借口。”斐宁也不喜欢打针吃药,但针不是扎到自己身上嘛,还是得劝。   “不,我要睡了。”高梧声音闷在被子里。   行吧。斐宁还能说什么呢?只好把窗帘也全拉上,让对方睡个好觉。说不定睡醒就好了呢。人还是要做做梦。   高梧睡着的时候,斐宁闲着没事,将衣服从各自包里拿出来。   抽出高梧装着衣物的袋子后,斐宁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小东西,愣了好久才拿了房卡出门。斐宁倒完洗衣粉后调了超快速模式,靠在天台旁边发呆,这里的建筑有点像他童年时的楼房。直到晾完了衣服才回去。   斐宁就坐在凳子上看着高梧。   对方似乎睡得也不太安稳,翻了几次身,蜷缩成一团。   之前为了通风,斐宁拉了窗帘没有关窗。现在他走过去把窗也关了大半,只留下床尾那边四十公分宽的空位来通风,又把被子堆叠到高梧身上,还是探了一手的温热。   唉,怎么办?   搜索栏搜解决办法:发热首先要寻找病因和体温,决定具体治疗方案。   高梧为什么发烧?是风寒发烧还是风热发烧?风寒发烧吃的药和风热发烧吃的药有什么区别?那刚买回来的药能吃吗?   斐宁越搜越顶了一脑袋的问号,竟无语凝噎。还是等高梧睡醒,要是还没退烧就直接上医院看好了。自己何苦当这半吊子医生。   斐宁买了两条毛巾,其中一条厚一点的,他轻轻抬起高梧的头让它被枕在高梧头下。   斐宁搂着高梧脑袋时,高梧迷迷糊糊地醒了,拿手指勾了勾斐宁手心:“一起睡吗?”闭着眼勾着嘴角的样子实在让人疑心是在引人犯罪。   “……”斐宁无语地把另一条毛巾拧干了,热敷在高梧额头上,“消停会吧。”   毛巾凉了又加热,凉了又加热。折腾了一番,斐宁也不知道怎么再怎么做才能让高梧更舒服一点了。   这样的高梧看起来怪脆弱的,病恹恹的、看着特别让人觉得于心不忍。   看着看着连手上的游戏都不香了,本来在手机录屏,打算晚点当素材,录著录着就放弃了,对着高梧发呆。   发呆了半天也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还是继续录游戏。   遮光帘挡了绝大部分的光线,在缝隙中看见阳光渐弱,最后外面和里面一起归于黑暗。   高梧醒来的时候感觉身上异常地重,掀开被子才发现是被子的重量。推开两层下床后又把窗帘拉开了。   斐宁订的这个酒店处于商业街附近,夜晚繁华的城市灯光照了进来,使房间内依稀能视物。   没一会,斐宁听见动静也醒了过来,睡懵了一般从床上迷茫地抬起头来,手臂都枕麻了。   “好点了吗?”斐宁转了转手腕,声音有点发哑。   “嗯。”高梧立在窗边看流动的人和车,“几点了?”一觉醒来还是有点昏沉,声音也软得和裹了粉的糯米团子一样。   斐宁猝不及防地感觉自己被撩了一下,像有一根小羽毛戳了一下心脏, 顿时清醒过来。他捞起自己手机解锁道:“六点半了。”   屏幕上的时间映着18:28分,斐宁的肚子也配合地涌起了饥饿感:“要点个外卖吗?”斐宁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好久没有尝试过趴着睡了,现在浑身肌肉都泛着酸疼,手枕麻了,腿部的血液流通不畅,也麻。   “出去吃吧。”高梧转过身来靠着窗台,神情背着光、看不清晰。   “你现在还是不要再吹风比较好吧?”斐宁缓了一会,腿上没有那么麻了才站起来,“外面也不知道哪里才有粥店,不如外卖直接。”仰头又打了个呵欠。   “不闷吗?”高梧让斐宁出门,斐宁不肯,高梧也同样不想因为自己而让斐宁的一趟出行全变成呆在旅馆里。   斐宁顿了一下,又说:“是游戏不好玩还是觉不好睡,为什么要出门?”   高梧看了一眼斐宁的神情,看对方的神情倒不像在说谎,但斐宁给他留下了一个爱玩喜欢到处游荡的印象,高梧总疑心斐宁受了委屈。   要是斐宁知道高梧这样想,大概也会觉得好笑。喜欢游荡是真的,旅游时呆在室内也没那么难让人接受。时光都是用来消磨的,关键是心态。   “出去吧,”高梧安静了一阵还是坚持原来的想法,“我想出去走走。”想和你出去在陌生的城市上走走。   “……好的。”斐宁对高梧放软了的声音简直毫无抵抗力。   斐宁小时候偶尔会把杯装的雪糕故意放着,一融化就一勺勺地拿着来吃。斐宁觉得高梧现在的声音就是那样的,像刚融化的冰淇淋,冷冷的,又带着甜味。   这谁顶得住啊?这件事情不能被高梧知道!   “再量个体温?”斐宁从床头柜上又将温度计拿了出来。   “……”这次轮到高梧有点无语了,“回来再说吧,温度也说明不了什么,我现在的感受才是真的。”   还有点道理哦?   ——   作者有话说:   斐宁:高梧出场是不是自带了BGM(“我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狐……”)?   高梧:我的声音里面没有甜味,你觉得甜只是因为你觉得我的声音甜!   暴躁老母亲作者:要不是觉得这俩崽子需要时间发展感情,我早用红线他俩直接绑一起了,森气!   《与海无关》告五人 第55章 低空飞行   两个人出去的第一站不是饭点,不是药店,更不是医院,而是服装店。   酒店楼下一出门就是一家烧烤店,然后就是一家服装店,斐宁看见之后直接把高梧拉进去了。   不到十五分钟再次走出来,高梧身上多了一件风衣外套。   斐宁低头给高梧拉上了拉链:“别冷着了。”末了还把高梧的卫衣帽子和风衣帽子都戴上了。   “冷吗?要不要再买条围巾?”斐宁又把手背贴到高梧额头上,还是热的。   “不冷,有点热。”高梧低头盯着斐宁的手,这双手他一直很喜欢,颀长的手指搭在自己的拉链上,莫名有几分自己是斐宁护着的崽的感觉。   “暖和点好,”斐宁说,“你不能吹风,我们早去早回。”   高梧斐宁住的酒店楼下拐个弯就是商业小道,直走也能通往商业区。这边的路四通八达,聚集了一大片商场,路上饭店的招牌灯光也明晃晃的,还有一些小摊贩在路上。   两个人慢慢往繁华的街市走去,步调慢得像八十岁的老爷爷一起散步。大商场后的小道人稍微少一点,灯光也稍微昏暗一些,有的小店把厨房就设在外面,饭菜的香味和翻滚的烟气一起往外冒出来。   “这家店如何?”斐宁指了指前面的一家店,招牌特别简单,就一个圈,圈住一个“粥”字。里面人却不少。   “会不会太清淡了一点?”高梧手揣在兜里,往前看了一眼,那家店招牌虽然简单,装修却很讲究。只是一个“粥”字就让高梧觉得没什么大胃口。   “病人还想吃多讲究?”斐宁瞥了高梧一眼,“晚餐就应该清淡简单一点。这家店粥粉面饭应该都有。”   “清淡一点,白粥吗?”高梧顺口问道。   高梧不喜欢吃粥,但生病了没胃口,对粥的抗拒也减弱了。   “不想吃粥,那吃面?”斐宁想了一下,“粉好像不行,不太好消化。”   “你陪我一起吃?”高梧又问。   “白粥就白粥,我舍命陪君子。”斐宁举起个拳头认真道。   “倒也不必那么惨。”高梧轻笑了一声,“我病了你又没病,我吃不了你可以吃,我自己已经吃得那么惨了,就不能让我看着你吃点好的吗?”   “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去吃大餐。”斐宁笑道。   “多大?”高梧说。   “学校饭堂那么大。”斐宁没想到高梧还继续追问,随口答了一句。   最后高梧点了份白粥,斐宁要了一份云吞面。之前是斐宁将烧烤的钱结了,也没让高梧出。这两次零零碎碎的饭钱,高梧就抢先买了单。   这家店也实在实诚,一碗白粥端上来,那个碗和云吞面的碗一样大。   “我吃不完。”高梧看着这个碗,心里先叹了口气。   “你是一个成年人了,不能挑食,你中午都没吃多少东西,再不吃你得饿死。”斐宁眼底也有点讶异,佯装义正言辞地和对方说。   “成年人也可以不喜欢吃白粥的吧。”高梧拿勺子往碗里搅动了两下。   “不慌不慌,给你两个云吞。”斐宁把自己碗里五颗珍稀云吞给了高梧俩,“要点面吗?”   “不用了。”高梧从白粥里捞起一个云吞,咬了一半——啊,吃肉的感觉真好。云吞皮薄肉爽口,高梧吃不出来什么味道,但感觉口感不错。   “不要脸啊?”斐宁挑眉。   “你要点脸就行了。”高梧说。   这碗白粥,高梧吃得极慢,半勺半勺地入口。斐宁吃完了整碗面条,高梧的碗里还像没动过一样。   斐宁说出门一趟,让高梧先吃着。   一个人吃东西的时候,高梧拿起了手机下粥,和斐宁在一起的这两天都没怎么碰过手机。   上了大学之后,三人小群似乎越来越冷清了,方沅找高梧也好、陈彦找高梧也好,都选择了私聊,开学事也多,群里只剩下了大家偶尔连不上的吐槽,没了回复的人,一来二回,连吐槽都兴致缺缺了。   高梧打开手机,他之前也跟方沅沟通过陈彦的事,现在没看见陈彦的消息,倒看见了方沅的消息,刷了两页屏。   - 已经劝了土豪告诉周皓扬了,周皓扬跟我说他俩吵了一架,不过周皓扬这几天还是一直陪在土豪身边。   - 说实话,没有周皓扬,土豪那么惜命,也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 我还跟土豪说了,让他珍惜周皓扬,土豪也没回我。无语子。   ……   - 有一说一,我看人很准的,周皓扬第一次和我们吃饭就主动加了我们联系方式,说明这个人是认真的。土豪那个什么鬼腊鸡初恋和我们吃了几次饭,我暗示过要加他,他都拒绝了。要不是心里有鬼,怕什么加男朋友的朋友?   - 不说了,我这两天参加了学校一个比赛,又要准备比赛资料,作业又多,有毒。   高梧简单回了几句,无视了他父亲给他转发的那些推文——“大学生必须明白的99条大道理”“史上最全面的指南:哪些专业不能碰”“99%的高考生都是这样垮掉的,原因就在这里”……又把手机放回了兜里。   方沅对陈彦“惜命”的评价不错,陈彦是一个聪明人,对别人要求高,对自己要求也高。他不会让自己出事。除了碰上他那个初恋男友的事,陈彦一直都保持清醒。   陈彦对初恋的爱情就像一场瘟疫,突如其来又势不可挡。   那高梧对斐宁的爱情呢?   大抵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吧。   高梧曾经也觉得陈彦的感情来得太快太莫名其妙,可自己真也看上了一个人,他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喜欢上了斐宁。要是高梧最后发现自己的选择也是错的,那他也认了。   高梧勉强吃完了一碗粥,斐宁还没回来,心里想斐宁或许没有走远,就自己走了出去。   心里有种直觉,果真没走多远就在雪糕店后的小巷边找到了斐宁。巷子很深,路灯昏黄,斐宁一边吃着雪糕一边被雪糕冻得咬着牙关抽气。   “吃雪糕也不叫上我?”高梧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斐宁面前,好笑道。刚才斐宁路过这家店的时候就回了好几次头,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碍着病人在旁,忍了一路。   “哪能馋你。”斐宁像是怕高梧看多两眼就要吃一样,又咬了一大口,把整个雪糕送进口里,被冻得咧着嘴,连眉毛都拧了起来。   “你这人……”真是对我不能再好。   高梧定神望着斐宁,下一秒就勾着斐宁脖子吻了上去。   斐宁霎时瞪大了双眼,微张的嘴一下给了对方可乘之机。   雪糕还没完全融化,高梧整个人还泛着热,一阵暖意从脸庞深入口腔,斐宁的舌头生平第一次碰到另一条舌头。冷与热的交织,口中异样的触碰,太刺激了。   而且,小巷一走出去就是繁华大街呢!   斐宁反应过来之后就想推开对方,头也想往后仰,可惜背后是墙,根本没有后退的余地。   这时候就体现了高梧勾着对方脖子的好处了。高梧勾着对方脖子,却是自己凑上去亲吻对方,他的手紧紧地卡住斐宁,对方越挣扎,两人越贴近。   斐宁用手去推开高梧,也没推开,又不敢用尽全力。   两人纠缠中,口齿越发胶着。   斐宁到了后来也急了,挣扎越发剧烈,用的力气也越来越大。高梧也同样用劲,一用劲,高梧就在对方口上留了道伤口,淡淡的血腥味一下子被舌尖捕抓到。   一声闷哼在两人之间传了开来,高梧松开了手,后退了半步,嘴角勾着,笑容看起来有点挑衅。   斐宁抬手抹了一把嘴唇,低头看到血迹,低声骂了句“操”。   “来。”   斐宁没有回应,盯了高梧一眼就开始往前走。高梧落后两步跟在斐宁后头,嘴上的勾着的弧度一直没有消失过。   街上行人很多,也很喧闹。   斐宁一直都没有再说过话,高梧看着斐宁的背影也看不到斐宁的神情。一开始斐宁走得快,高梧从他步伐中看出来其心情大概还是略微有点不爽的,但后来斐宁像是意识到了高梧还是个病人,又放慢了步速,仿佛充满了迷茫。   收了衣服回房,斐宁都还是没有说话,表情上也看不出来什么,把体温计塞到高梧手里就去了洗澡。   等到斐宁出来,高梧把体温计交给斐宁,自己也去了洗澡。   38.9°C。   清冷的月光被打碎在城市多重的灯光里,川流不息的人声车声小分贝地传入房里。   高梧走出来后拿毛巾胡乱擦了一下头发,半湿不干地就准备上床,被斐宁低声喝止在浴室门口。   “吹一下。”斐宁抬头看高梧,虚叹了口气,“你这头发有必要一天洗两次吗?”   “习惯了。”高梧不甚在意地应了一句,拿起风筒开始吹,也是胡乱吹了几下就放下了。   “你这是故意让我帮你吹头发吗?”斐宁看着高梧敷衍的吹头发过程,忍不住过去亲自上手。   “我没让你帮我。”高梧笑了笑,由着斐宁在他头上动作。   呼啸的风声顿时充斥了整个房间,忘了已经是第几次做这件事了,斐宁的动作依旧不敢粗鲁,手指轻轻在高梧头上捉放着,心想着自己对高梧到底有没有底线。   高梧放松得几乎想搂着斐宁当场入睡,终究还是站在那里,半眯着眼,一动不动。   “好了。”斐宁仔细地抓了两把,确认都干了才放下吹风机。   “谢谢。”高梧说。   “明早再不退烧,要去医院。”斐宁没再伸手探高梧的温度。   “嗯。”高梧随口应了一句,不知是不是真的答应了。又说:“我生病了,你和我睡一个床,怕不怕传染?”   斐宁拔了吹风机的插头:“不然呢?就一张床,我睡地板吗?”   “也行。”   “你怎么不睡地板?”斐宁直接反驳道。而且,你亲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传染不传染。   高梧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斐宁拿了两人衣服去丢洗衣机,就两趟路,没必要作陪。高梧被勒令在房里好好养病。   最后斐宁晾了衣服回来,房里也只留了盏床头灯,高梧侧着睡在床的一侧,给斐宁留了很多的空位。   斐宁关了灯上床,拉开被子也背对着高梧睡了上去。   两个人之间的空位大得还能再睡下一个两百斤的胖子。   “晚安。”高梧爱上了斐宁以前每次和他说的这两个字。   “晚安。”斐宁也低声应了。   夜已经深了,窗外的建筑物灯光也灭了大半,只剩下路灯还在默默发光发热,行人也散了,偶尔会传来汽车的过路声,也被关了大半的窗户帘纱挡了不少,嘈杂中已有了几分闹市的宁静。   大红大紫的床,睡起来也都和普通的床没什么区别。   斐宁的呼吸声渐渐变得沉稳。而高梧兴许是白天睡得太多,现在反而不能太容易睡着,正躺在床上冥想。忽然身后传来一个闷声,高梧不明所以,扭身去看,看到斐宁整个身子掉了下去,但又被挂着的蚊帐兜住。   睡前明知蚊帐不挡风,斐宁还硬是将蚊帐下了塞好了,没想到这还救了他一回。   估计是睡迷糊了,翻身没注意,就倒了下去。   高梧很不给面子地笑了起来,起初还是压着笑,一想这样的事情实在值得放声大笑,于是笑声也越来越放肆,笑得整个人都弯了起来。斐宁第一次见高梧笑得那么纵情过,一开始也有些尴尬,后来也是觉得好笑,爬上来之后也笑到了一块。   ——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斐宁:要不我给自己点一首《心太软》?   高梧:心软,其他地方不软就可以了→_→   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作者爆料:高梧的新外套是墨绿色的。(:怪谁呢?只能怪作者特别喜欢墨绿色衣服吧。   旅游就到这,下一章就回学校了,评论是更新的动力啊!   《低空飞行》郑钧。这首歌真的超好听啊!\(^o^)/~ 第56章 伟大的友谊   不需要半夜上路,不需要赶行程,这夜两人都睡得很安稳。曙光初上,早点店开了几家,上班的人准备开始一如昨日的忙碌,商业街冷冷清清、正蓄势迎接新一天。   高梧的闹钟在前两天就关掉了,昨天睡得太多,今天醒得就早了。   醒来的时候,高梧感觉有手搭在自己屁股上,睁眼看,发现他和斐宁昨天睡着睡着就睡到一块去了,中间顶多就隔着一臂的距离。   但高梧看不到斐宁的脸。   床上本来有两个枕头一个抱枕,斐宁现在就是一手揽着抱枕,另一只手搭在抱枕上、越过抱枕也搭在了高梧身上。抱枕挡了斐宁大半的脸。   真是个好抱枕。   高梧愣了一会,今天醒来的感觉比昨天昏睡后的感觉好多了,昨天一天整个人都有点不清醒,想起昨晚又倏地勾了嘴角。   高梧上身往前倾,避开斐宁的手,把头枕在了斐宁抱着的抱枕上,整个身子都往前挪了一点。   斐宁的手落到了更靠后的位置,隔着裤子高梧都能感觉到他的手似有似无的触碰,高梧没有在意。   他好整以暇地微仰起头看着斐宁,对方的嘴角果然有个小伤口。   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嘴是嘴的,怎么就让人有点看不腻呢?   看了一会儿之后,高梧的肚子也醒过来了,发出咕噜一声。   不,是咕噜连环声,咕噜噜噜噜。   高梧一愣,离开了抱枕,往后靠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上。   斐宁手指微动,本来搭在高梧身上的手抬起来挡了那小部分照入房间的阳光,恐怕都没意识到刚才自己的手放在了什么不合适的位置上。   再慢慢移开手,而后自己也被自己搂着一个粉红色抱枕这件事情感觉到有点冲击,尤其是当看到抱枕上两个福娃还牵着手微笑,简直又懵又愣。   土是土,俗是俗,手感还挺好的,斐宁以为高梧还没醒,双手圈过抱枕就想着用力一搂。抱枕下去之后,对上了一双黑溜溜的眼睛。   “早啊。”高梧勾着嘴角说。   这一定是斐宁早晨的打开方式不对。   斐宁伸手过去捂住高梧的眼:“烧退了吗?”接着悄悄把抱枕移到身后,放在被子底下。   “现在探体温是探眼的?”高梧说。   “我还状元呢。”斐宁在脑内转了个弯,下意识先反驳道。   高梧轻轻笑了起来,斐宁的手感觉到高梧脸上笑肌的牵动,是皮笑肉也笑了。   “摸错了。”斐宁又极其自然、淡定地将手往上移,又皱了皱眉,“还是很烫。”   “刚睡醒而已。我醒来的感觉不错。”高梧用手心贴着斐宁的手,斐宁的手又是暖烘烘的。   斐宁舔了舔唇,嘴上微痛的感觉让他一下子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把手收了回来。   斐宁撑起身来,从床头柜上取了体温计给高梧,高梧也自动自觉地把体温计放在了该放的位置上。   “我先洗漱。”斐宁下床穿了鞋子,“你先再躺会,等会看看退烧了没有,要不要去医院。”   “哦。”高梧应了一声。   斐宁洗脸不喜欢用旅店的毛巾,刷完牙之后双手捧水搓了两下脸就出来了,脸上还有水珠往下滴答。   “37.6°C。”高梧也已经下床了,窗户窗帘都被拉开了,他正靠在窗边看楼下的街景,“你要过目吗?体温计我放在了床头。”   “37.6°C,这是低烧吧?”斐宁对着光看了一眼,把体温计放回到塑料壳中,“不过倒是好转了很多了。”   后面这句话斐宁说的声音不大,倒像是在自言自语。高梧看起来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要比昨天白天好很多。   “余烧吧,吃完早餐估计就好了。”高梧说。   “余烧,有这个词的吗?”斐宁疑道。   “没有,我乱说的,反正我现在感觉良好,觉得没必要去医院。”高梧随手将斐宁身后卷得乱七八糟的帽子整理好,错身去洗漱。   “这么怕去医院?”斐宁望着高梧的背影失笑道,“怕打针?”也跟着高梧移动,从靠在窗台变成了靠在浴室门口。   “不怕,只是没必要去。”高梧稍微偏头,看见斐宁靠在外面也没有在意,自然而然地开始挤牙膏刷牙。   “你怕的话,告诉我啊,我保证保守秘密不告诉别人。”高梧好转,斐宁的心情也轻松了起来。高梧连余光都没有分给他,他都在嘴上做了个拉链的动作。   高梧刷着牙,才懒得理这种无关痛痒的小把戏。刷完牙才想起来说:“我以前也发烧,总是在周末,然后在上学前一天退烧,这次比较幸运。”   “学霸式发烧。”斐宁乐了,脚尖点着地面,说。   “樵山市的话,好像也就樵山最出名,市内好像没什么好玩的,但是来都来了,我们还是到处走走比较不亏。”过了一会,见高梧没有理他,斐宁也不觉得被冷落,打开手机开始搜索樵山市内景点,最好是室内的,“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往后几日,高梧和斐宁的相处也是不咸不淡,高梧也没做出过什么越轨的行为。   他们一起去博物馆。   看人文地理、古今中外介绍。   高梧在一个个橱窗上仔细地端详,看古物上的纹理、看旁边上的中英文介绍,偶尔极其感兴趣了就拿出手机来拍上两张图,存在手机里。   斐宁拿手机几乎贴在玻璃窗上。高梧要是拍照拍了10%,那斐宁绝对是拍了90%,几近于将整个博物馆里面他感兴趣的都拍了下来,取景构图、调摄手机亮度,不知道看进去了多少,拍进去肯定很多。   一个博物馆就可以消磨大半日,逛到心满意足才离去。   他们一起去名人故居。   踏在青砖地面,穿梭在屋内各个房间之间。   看名人字画收藏、屋瓦装潢。   从这边的雕梁画栋看到砖瓦下的桌床椅窗,还有专人在旁边免费讲解。高梧也知道了为什么斐宁的相册有那么多图,出去一天,斐宁能拍一百张,回到旅店都要花近一个小时删掉多余重复的照片,却乐此不疲,执着于留下删不掉的回忆。   只有斐宁知道,每天拍的几百张照片里,有一部分属于高梧的人物照,和他偷拍和正大光明拍的合照。   早晨吃完早餐,搭车前往名人故居,逛到下午出来吃午晚餐,再在路上随便逛逛,又是一天。   他们一起去夜市觅食。   走一步看一步,到一家吃一家。   这条马路没有商业街的繁华,香气却比商业街的脂粉香水味更接地气,光线也比商业街耀眼的霓虹灯更柔和。   翻香的小炒、精致的糕点、麻辣鲜香的串串、沁人心脾的烧烤烟气,勾得人流连忘返,直到把肚皮都撑破。   高梧和斐宁走了一路也吃了一路,斐宁吃得多,有的东西味道也就那样,还是开心得像个大傻子,拉着高梧不停尝试以前没吃过的特色小吃。   吃得太撑的夜晚是失眠的,又是各种东扯西聊,到第二天连高梧都晚起。   就这样把剩下的假期也玩过去了,斐宁其实是第一次和别人一起旅游,以前他也不愿意跟别人一起出门玩,怕遇见个麻烦多事的、省得意见不合,一趟旅游本想散心反而糟心。和高梧一起来玩原来也只是一时兴起,没想那么多,到最后觉得高梧实在是个合适的旅伴。心念一动,差点想就这样答应了高梧做他男朋友,他还能多了个长期旅伴。   心念一动又被制止了。   对象这件事情吧,还是可以多考虑一下的。   回来之后该上课还是上课,该去社团的就去社团,高梧该上班去还是上班去。   多日长假的余韵没那么容易散,假期没了,假期综合征还在。   今天宿舍又是没人,斐宁一个人呆在宿舍里,吃饱了外卖就想睡,硬撑着配了游戏视频的音才上床。   一点过一点上床,斐宁调的是两点的闹钟。   两点到了,斐宁那时候才觉得自己刚睡着,又调了一个半小时后的闹钟。   半小时后的闹钟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关掉的,斐宁半梦半醒,连现实和梦境都分不清。   宿舍的窗帘被拉了大半,但落地窗没关,风吹动门帘,光也晃了进来。   宿舍门响了一声,斐宁侧躺在床上半睁开眼,看到高梧从门口走进来。   高梧也看到了斐宁在床上睡,回来后一声不响坐到自己座位上玩手机,又裹了裹衣服。   斐宁的腿轻轻蹭着薄薄的床垫,过了好一会才脆生生地开口:“怎么回来了?”嗓音清亮得能在沸腾的火锅里三上三下,然后直接捞起来吃。   “发烧没好,请假回来休息了。”高梧的声音像是放在焖烧锅里煮过的。   说完之后,斐宁也没回声,在床上一副没醒过来的样子,高梧也没再说什么,仍是低头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手机上,偶尔一吸鼻子。   风吹着窗帘,屋内的光线一时亮一时暗。   又缓了一会儿,斐宁才像是没有重量地下了床,又歪倒在自己座位上抬着眼皮看高梧:“要不要去吃雪糕?”   “不去。”高梧头也没抬,一口回绝。   斐宁咯咯地笑着,笑声从喉咙里滚出来,滚到鼻腔和胸腔都震动。   他也就是好玩着问问,早知道高梧会拒绝的。别说高梧没发烧了,这个天气就不适合吃雪糕。   但高梧又说:“你亲我一口,我就和你去吃雪糕。”   ——   作者有话说:   高梧:脆生生,煮一下就能捞起来的……嫩生菜?   斐宁:……?   恋爱前:   高梧:你亲我一口,我就和你去吃雪糕。   斐宁:是你在做梦还是我在做梦?   恋爱后:   高梧:你亲我一口,我就和你去吃雪糕。   斐宁:我亲我亲我亲亲亲。   明明文里都要走向冬天,我却总想放夏天有关的歌。天要下雨,崽子要谈恋爱,可不就是夏天吗?=v=我努力维持隔日更!   如果世间真的有天使,毫无疑问,那一定是你。——《伟大的友谊》逃跑计划 第57章 情非得已   屋外的风吹动着帘子,吹得屋内的光若隐若现。   斐宁睁开眼,其他感官也一并苏醒,寝室里很安静。他拉着枕头一起蹭到床边,高梧的座位是空的,也没有有人回来过的痕迹。原来刚才全然是他在做梦。   脑子清醒不过来了,思绪还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混沌之中,心里却生出了一种微弱的失落感——高梧原来没回来过,刚才发生的都是假的。   这种微弱的失落感释放出来之后又被迅速地捕获,顿时又生出了一阵诧异,斐宁意识到高梧已经在自己身边刷了那么高的存在感,诧异于自己已经觉得有他在身边才觉得安心。   没有爱情,人依旧也可以好好地活。爱情不是生命中的“雪中送炭”,只不过是“锦上添花”。   爱情是锦上添花啊。   高梧于斐宁而言,居然竟然果然真的是不一样的。斐宁不缺钱、不缺家人、不缺朋友、不缺消磨时光的爱好,高梧在身边能让八十五的生活到达九十五分。   太不一样了。   又磨蹭了不知道多久,斐宁才从床上爬起来,从床尾的位置拿回手机。   接近三点钟。和梦里的时间几乎是一样的。醒了又睡、睡了又醒的不清醒状态也一样,有几分庄周梦蝶那味了。   打开手机消息,该有动静的对话框安安静静,不该亮起的对话框红点多到令人心烦。   斐宁啧了一声,忍着不耐烦开始回复消息。   高梧下班之后去了图书馆还书,回到宿舍已经八点多了,符析文和张敖年都坐在座位上做自己的事,斐宁的座位是空的。   符析文和张敖年看到高梧回来都热情地无声打了个招呼。   “斐宁呢?”高梧关上门换鞋,这个时间段斐宁一般都在宿舍的。   “不知道,我回来那么久一直没见到他。”符析文说。   “我回来的时候倒是看见斐宁在宿舍,我问他是不是要去当主持人,说了几句他就走了。”张敖年今晚没在打游戏,而是在补假期作业,这倒能让他多说几句话。   “什么主持人?”高梧疑惑道。   “就我们下午在群里讨论的那个,你没看群吗?”张敖年说。   高梧下午的时候没怎么摸手机,现在闻言才拿出手机来看群里消息。   “最近期中考刚过,院里说要和中文系联合举办一个新生联欢晚会,主持人两个系各出一个。斐宁被看中了,学长学姐想让他去当主持人。”符析文接着给高梧解释道。   “为什么?”高梧又问。   “为什么知道这件事?”张敖年对于聊起这些显然比裁缝作业兴奋多了,“因为我同学也是学生会的,他跟我说学生会几个部长都愿意让斐宁去做这个主持人,但斐宁拒绝了。我和符析文都在劝他,这么好的事情,别人想当都当不了。”   高梧点开宿舍群,看到了下午他们仨的对话。   - 斐宁:千金难买我乐意,不想去就是不想去。   高梧看得出来,斐宁这样说的时候不是欲拒还迎,也没有犹豫不决,他就是不想去。不论这件事能给他带来多少好处,他就是不想去。   “我看斐宁平时不是挺喜欢这种活动的,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拒绝。”符析文眨了眨眼,露出了一个有点腼腆的笑容。   “而且是部长联合亲自开口,斐宁拒绝之后还要不要在学生会混了。”张敖年补充道。   “不是,我是问为什么要斐宁去。”高梧将书包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放好,将明天的书装进去。   “为什么要斐宁去啊?”张敖年拖长了音重复了一遍问题,像是嫌这个答案太过简单都不想轻易解答一样。   “因为斐宁长得好看而且会说话啊,在学生会人缘也好。”符析文回答道。   “为什么非得是他啊?”张敖年继续问。   “这问题怎么回答?”一唱一和里面的和没法和了,符析文也不知道这个答案。   “因为斐宁长得好看、会说话、人缘好,最佳人选。”张敖年挑了挑眉。   “行吧。”高梧感觉从符析文和张敖年这也问不出什么来。   “不过,斐宁不止不想去,还发了条朋友圈,就一张照片,是他的背影,双手举高打了个叉。我们后来都没劝了。”符析文说。   去这个什么联欢晚会能有什么好处?锻炼能力,出名,出风采,讨得各位部长欢心?斐宁不喜欢又何必逼着他去。   “可惜了,小道消息听说那个女主持人对斐宁挺有好感的,又是中文系里人缘好的,文史哲一直是一家,双方大佬还想撮合对方,来个亲上加亲来着。”张敖年彻底放弃了作业,和舍友聊起了八卦来,“我看了照片,还挺好看的。”张敖年笑了笑。   哦,斐宁拒绝得好。   “斐宁有说去哪了吗?”高梧又问。   “和学长吃饭吧,我下午的时候看外联部学长找同学要他联系方式来着。”张敖年说。   “那个部长吗?我刚回来的时候有见到他,也没看见斐宁在身边。”符析文说。   高梧看了一眼斐宁动态,结果在三山半主页那看见他正在直播。   说起来也是神奇,斐宁从来没有隐瞒过宿舍里自己的up主身份,可现在宿舍里知道他ID是什么的又只有高梧一个。张敖年和符析文甚至还还在把斐宁说自己是个up主这件事当个玩笑,斐宁也没特意强调过。   那就把这件事当个小秘密好了。   高梧手机上的耳机线没有拔掉,戴上了耳机才点开了斐宁的直播间。   直播间人不少了,斐宁那边除了斐宁自己的声音,好像也没什么杂音。高梧认真看了一下,斐宁现在所处位置是……旧区小公园?   “我出去一趟。”高梧说。   斐宁今天的心情有点不是那么的明亮,所有的人都在劝他去参加那个什么破联欢晚会,说有这样那样的好,有的人没说却也表明自己完全不明白斐宁为什么要拒绝。   那些人从开始筹办这个晚会就一直在劝他。斐宁也没找家里人聊这事。他知道他要是和家里说了,估计他们也是鼓励斐宁去的。这些人里还有用激将法的,可惜斐宁油盐不进。   最后烦得很,干脆躲到了这边来,谁要见什么劳什子的学长。   开了直播,直播间里只有说“你的开心天下第一”的豆瓣酱,明月清风,何不痛快。   今天的直播间还难得地开了摄像头,斐宁带粉丝们逛夜间的花园,逛累了之后,斐宁坐在公园高处的亭子里,人歪坐着,趴在长椅靠背上,手机架在旁边,照着前方的路。   亭子周围都是花花草草,夜灯挺亮的,明晃晃地打在各种绿植和和空无一人的道路上,也没什么好看的。粉丝们也不在意背景,只在意斐宁的声音。   斐宁趴在椅背上累了,望了四周没人,干脆整个人趴在长椅上,直播间响过窸窸窣窣的声音,手机镜头依旧对着前方小路。   直播间的弹幕滚得很快,斐宁看到了什么问题,想回答的就回答一下,讲嗨了的时候也没怎么管弹幕,气氛还挺活跃。   忽然弹幕的速度又加快了,快到斐宁几乎看不清。   他半撑起身子认真看了一下屏幕,前面小哥哥好帅?   “什么小哥哥?”斐宁坐起来,揉了揉有点麻的手臂,微眯了眼看向前方,感觉前面的身影有点熟悉。   可一直等到那个人走到距离斐宁只有几步,斐宁才认出来灯下那个身影就是高梧,楞了一下之后猛地把手机镜头移向别的方向。   晚了,高梧已经入镜了。   高梧径直走到斐宁面前,坐在斐宁边上。   “你入镜了。”斐宁有点无奈地小声和高梧说道。   弹幕还在一连串地刷着,斐宁也没去看。   “啊?”高梧其实刚才就看见斐宁的直播间对着一条小路,但他没想到就是这条,还来了个意外曝光。   “刚才要是有人截图了的话就删除吧,不删也不要乱传,”斐宁转回到直播间说话,他的粉丝一向都挺乖的,“也快到九点了,我要回去了,今晚就先到这里吧。拜拜拜拜,各位晚安。”   - 好哒~山宝拜拜,下次见!   - 收到收到,不传出去我就私藏当壁纸!帅锅   - 山宝回去注意安全   - 是认识的人吗?山宝小心一点   - 长得那么好看肯定不会是坏人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斐宁也没说刚才出现的人是什么人,只是让粉丝不要向外传高梧的照片,应该不会引起什么大问题。关乎隐私问题,斐宁一想很注重,他的粉丝也很保护他。一般能在这听他唠了一个多小时的都是真爱粉,真爱粉做事比较有分寸。   斐宁关了直播间之后,又和录屏组说今晚的录屏不能放出去。   高梧啊了一声之后,也没说什么。斐宁一直把事情都处理了才重新注意到他:“你怎么来了?”   “散步。”   “来找我的?”斐宁其实在刚才看到了张敖年消息,说高梧出来找他来了。   高梧没有说话,眼神里透露着“你既然知道那干嘛问我”的信号。   “你知道我拒绝晚会主持人那事了?”斐宁把手机什么的都放到了另一边,整个人向后仰躺在长椅上。这些硬石板硌得人骨肉都疼了。   “嗯。”高梧没有否认,顿了一下又说,“挺好的。”   “什么挺好的?”斐宁失笑。   “不想去就不去。”高梧说。   “我什么时候答应要去了?”斐宁说。   “晚会在下周六?你前两天是不是说想去吃火锅来着,下周六我请你去吃,去不去?”高梧淡定地说。   斐宁偏头看了高梧一眼,高梧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加上柔和的夜灯、翠绿的背景还有偶尔的虫鸣,忍不住笑了。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枕着自己的手,竟笑得差点连眼泪都掉下来。   笑了好久才终于停下,说:“你亲我一口,男朋友就和你去吃火锅。”   斐宁看起来什么都无所谓,是好弟弟好儿子好学生,习惯于为别人着想,大多时候都愿意稍微牺牲自己的小小利益去让别人更开心。他看似想做什么做什么,是个享乐主义者,却是在笼子里飞舞、从不出格。他需要一个愿意顺从他的任性的人。不只是顺从,还需要认可他的任性。   之前总觉得差那么一点的感情,这一点突然被填补上了。而且是量变引起质变,友情达到沸点,斐宁这一刻心动了,不止一点。   ——   作者有话说:   符析文&张敖年:咳咳咳,我们的戏份都被作者吃掉了吗?   斐宁&高梧:嘿嘿嘿,一切剧情为了推动主角谈恋爱。   差点忘了舍友名字的作者:嘻嘻嘻,废物CP谈恋爱戏份上线!   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情非得已》庾澄庆   终于在一起了\(^o^)/~ 第58章 夜空中最亮的星   高梧狐疑地看着斐宁,安静了一晌,还是没有问他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认真讲这件事。   他看着歪头枕在椅子靠背上的斐宁,姿态有点慵懒,眼神有点亮,嘴角还上扬着。   “为什么不是你亲我一口呢?”高梧反问道。   “我累了,”斐宁保持着微笑说,“来。”另一只手伸出去去拉高梧。   那只手上的力道微乎其微,高梧还是顺着俯身凑到了斐宁面前,两唇相贴,感受对方的气息,用舌尖一下一下地点着斐宁,从上唇到下唇,再在嘴角落下一个吻。才将舌尖又从缝隙中钻进去,在勾,在引,在试图让双方沉迷。   斐宁没有抗拒,脸上的神情分明是惬意的,却也没有热情迎合。他连姿势都没有变换过,任由对方做些嘴上功夫,是在享受高梧的主动。   这个吻比起上次的要温情多了。这样安静的环境,确实也适合接这样一个温柔的吻。   两个人的嘴唇接触是件神奇的事情,心底里的感情涌出来,被碾压在唇齿间,碎成泥、化成空气,又被吸回到身体里,在血液里循环,将爱意传达到全身。   一个从头到尾都很温馨的吻。   接吻是自然而然的事情,结束也很自然。   高梧退开的时候,斐宁又凑上去蜻蜓点水似得亲吻了对方,才松开了手。   “男朋友?”高梧噙着笑问。   “男朋友。”斐宁也同样笑着,“怎么了吗?”   “没什么,随便叫叫,增加一下真实感。”高梧说。   “刚才那样还不够真实吗,”斐宁直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还是说你其实喜欢狂野一点的?”   “都挺好的,要是男朋友能主动一点就更好了。”高梧刚才一直保持着同一姿势,时间久了身上都有点酸麻。   “下次吧。”斐宁笑了笑。高梧也跟着笑了笑。   不急,来日方长。   “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高梧站起来后说。   “走吧。”斐宁也把东西收好,拍了拍身上的尘。   旧区公园是个小公园,是座小山丘,海拔还不到一百米,还弄了个人工湖。斐宁高梧往出口走,还遇到了跳广场舞的大叔大妈们,一下子从寂静小树林模式切换到众乐乐模式。   两个人走在路上,与各种各样的行人擦肩而过,与这夜色一起融入在万家灯火中。   “你俩回来啦。”符析文听到开门声后扭头说了一声。   “说好了,我俩都没洗澡,我先洗!”张敖年手上正进行最后的厮杀,盘腿坐在凳子上,连头都没舍得抬起来。   “行吧,我第二个。”符析文迅速接道。   “没洗正好,我和斐宁不和你们抢洗澡的位置,我买了点夜宵回来,先吃了再洗。”高梧难得地带了外卖回宿舍,还是他亲手从外面买回来的。   高梧打开袋子,孜然、芝麻和辣椒粉的香气从里头散发出来,勾得张敖年都斗志大涨,当场以死结束了战斗。   “周末要去体测,你是不是有什么居心,万一BMI没达标……我恨!”张敖年嘴上说着这些,整个人还是顺着香味挪了过来,还伸出了罪恶的大爪。   “我也怕BMI达不到正常标准。”符析文把垃圾桶放到了桌子旁边。之前宿舍已经购置了一张小桌,平时放电脑、放书,必要时候就变成饭桌。   “你他妈是怕太瘦了吧,在这增肥,看老子不打死你。”张敖年瞪了符析文一眼,在减肥和夜宵之间果断选择了后者。   周末新生们就要迎接大学的第一次体测。   “有点无语,为什么体检完还要体测,这不是多此一举吗?”张敖年左手举着一只小龙虾,右手一按一捏就抽出了虾肉来。   “孩子出生后还得买衣服吧?收到了快递还得验货呢。体检和体测检查的东西又不一样。”符析文剥虾技巧还是不久前和张敖年现学的,联系经验不够,还没达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效果。   “体测除了身高体重还要测什么来着?”张敖年皱了皱眉,又问。   “50米、1000米,肺活量、坐位体前屈、立定跳、”符析文顿了一下,想到之后又接着说,“还有引体向上。”   “我佛了,为什么还有引体向上,做几个能及格?”张敖年顿时觉得手上吃的麻小都不是麻小,是支撑自己活过体测的最后一份力量,连红油都透出了佛光。   “不知道,体测标准不简单,大一大二一个标准,大三大四又是另一个标准,大三大四更难。”符析文之前看了一眼体测表格,但没用心看,根本就没记下来。   “大三大四的事大三大四再说吧,我现在能先苟过这次体测就阿弥陀佛了。”张敖年说,“不及格怎样?”   “不能毕业。”符析文回答道。   有一颗活蹦乱跳的心,啪叽一下掉到了小龙虾的油锅里。   “周末体测是分学院去吗?”斐宁打开了之前旅游的相册,挑出那些拍得特别好的来调后期。   “不止,今年细致到了分班。”符析文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听说往年都是分学院而已。”   “直接去也能体测的。”张敖年说,“我总觉得下周末人会少一点。这周末是文史哲,下个周末只排了旅院,旅院人数才比历史系多一倍而已。我打算下周再去,你们要不要和我一起碰碰运气?”   “错峰出行啊?不去,我和同学已经约好了。”符析文吃了两个小龙虾后又拿起了烤串,好吃到没法停手。   高梧和斐宁也表示了拒绝。   两斤麻小和一袋烧烤,等符析文和张敖年解决了之后,高梧还主动说要把垃圾拎到楼下。斐宁顺手把宿舍里面公共垃圾都拿下去丢了。   然后两个人从最远的那条楼梯道上去,这条楼梯平时走的人不多,现在是一个人都没有。   “我男朋友今天心情很好哦。”斐宁走在高梧旁边,一步一步,走出了和高梧一样的步伐。   “我男朋友今天心情不好吗?”高梧余光里看到了斐宁的小动作,笑了笑。   “很好非常好超级无敌好,”斐宁也笑了,“不过有件事……”楼梯上忽然传来了脚步声,斐宁停止了说话。   “嗯?”高梧偏头看了一下斐宁,又扭头向下看了一眼。这里的楼梯是扶手式的,从中间看能看到上下楼梯的一点模样,高梧看到有人在向上走。   高梧和斐宁走的步速挺慢的,看到有人也没有因此加快或减缓步速,也没有特意留意什么,仍是那样优哉游哉地往上走。后面那个人走到了三楼就转了个弯,消失不见了。   等人不见了之后,斐宁凑过去亲在了高梧的嘴角:“晚点再和你说。”   “嗯。”   两人再次回到宿舍,符析文和张敖年也洗完澡了,第三个是高梧,最后斐宁洗漱完就直接上了床。宿舍下方游戏声和翻书声具有,高梧在下面看电子版的文献资料,斐宁在床上用手机消息骚扰着学霸男友。   - 在干什么?   高梧一边看着文献资料,手上将和斐宁的聊天对话框缩小了挂在屏幕左下角。他将电脑屏幕截了个图发给斐宁。斐宁一下子毁了好几条。   - 真棒   - 给你看这个   - 照片.jpg 真帅   斐宁将高梧穿着他的衣服裤子站在落日余晖中的照片设成了手机桌面壁纸,截屏发给了高梧。照片中的人只有背影,光线柔美,轮廓清晰,怪有意境的。   高梧回了个开心的表情包。   斐宁又说。   - 男朋友,有件事和你商量一下,我们的事暂时不公开,行吗?   高梧看了一眼很快回道。   - 没问题,随你   高梧看到斐宁回过来的“我男朋友真好”笑了笑,没有追问原因也没再说其他的话。   - 周末一起去体测?   - 荣幸至极   - 那男朋友体测后有什么打算?   或许是因为刚转换了身份,和高梧聊天的时候,斐宁总是把男朋友三个字挂在嘴边。   - 图书馆   高梧回复得都比较简短。   - 上午去体测,下午图书馆,晚上陪我去刷夜,如何?   - 刷夜?   “刷夜”是斐宁从社团里学学会的词汇,高梧还是第一次听这个词。   - 就是玩通宵   高梧很快明白了斐宁意思。   - 在外面?   - of course.gif   - 可以   斐宁看到高梧很快又回复了一句“可以”,心里暗自在想高梧之前也是那么好说话的吗?还没从惊讶中反应过来,又看到高梧接着发过来的消息。   - 有个条件   - 我最帅最酷的男朋友有什么条件?   其实斐宁这句话就随手打出来的,哄男朋友多打几个字多说几句话。男朋友都开口了,自己哪会不答应。男朋友就算要天上的星星……啊这个还真摘不下来。   斐宁看到高梧那头正在输入了一会,然后看到了高梧的消息。   - 你还有几个男朋友?好了,请停止你的油嘴滑舌甜言蜜语,否则我将怀疑你口蜜腹剑居心叵测。   斐宁看到之后不禁失笑,男朋友偶尔的幽默真是让人觉得愉悦。又看到了高梧随后发过来的消息。   - 条件就是,这周我去图书馆,你都得来。   果然嘛,男朋友的条件就只有这一个简单的要求。斐宁觉得这简直不算条件,一口答应了下来。   - OK   又说。   - 话说男朋友这是要带我上进?   - 不算,你在那里写作业我可以教你,看文献不懂我可以解释给你,你不想学习的话,在那里打游戏做视频都可以   高梧喜欢那窗边的风景。他见过的特别漂亮的景色不算太多,斐宁带他看到的繁星夜空是一个,他发现的从图书馆那个窗边的位置看出去的碧海蓝天也算一个。他觉得斐宁会喜欢这个风景的,也想看到这些的时候斐宁在他身边。   - 我不想上进了,男朋友这么努力,以后赚钱养我行不行?   - 行   高梧回答这个问题毫不犹豫,斐宁根本不是需要他养的人,但是真有那么一天,自己也很乐意养着对方,就让斐宁一直开开心心的就行,不用愁钱不用愁前途。   过了好一会儿,高梧才看到斐宁的回复。   - 真想下去亲你   ——   作者有话说:   某个写着写着觉得有点奇怪的作者:不用愁钱不用愁钱途,怎么那么像养儿子?“爸爸今天所做的努力都是为了让下一代过得幸福啊”\(^o^)/~   PS:不知道文中网上聊天的对话这样写会不会有点难分请? 第59章 日光   图书馆这一角落看出去的风景确实很美,天空被雨水冲刷过,雨后的蓝天白云格外澄澈,山翠海碧。坐在这个角落的两个帅哥也养眼。   多了个人在身边的感觉果真不一样。   这天下午,斐宁履约陪高梧去了图书馆。在此之前,斐宁来图书馆的次数还不超过五次,而这周跟着高梧就来了三次。有了对象居然能使人上进,真神奇。   原来高梧在图书馆,除了做作业就是看书,安静得很,唯一的不同就是抬头的次数多了。偶尔两人视线相撞,斐宁都会勾起嘴角对高梧笑笑,高梧也会回以微笑。   美得像一场文艺电影。   图书馆每一层逃生出口旁边都有一个不大的露台,不禁止闲人踏入,但一般也没什么人。   偶尔高梧和斐宁眼神相对,装完茶水就把水瓶放在茶水间,看着没人就走出去。   傍晚的云被撕成一条条的,靠近落日的被迫染了绯色,暖橘色蔓延在天边。墙上的水已经干了,地面还留有水痕。   高梧斐宁大半个身子都在阴影中,只有膝盖以下接触了了斜照进来的阳光。高梧靠在墙上,斐宁一手撑在高梧脸侧,一手轻轻抚摸着高梧耳垂附近的皮肤。   天知道,地知道,天地间没有第三人知道他们在接吻。   关于恋爱的技巧,都是从实践中取得的。   高梧终于不再是那个在图书馆一坐就坐一下午的人了,秋季的霞光散得快,一吻像过了一个世纪。   空气中忽然传来了不一样的动静。斐宁明显顿了一下,错身往旁边跨了一步侧靠在墙上,头也靠着墙,背对出口的门把高梧也挡住了。   高梧也愣了一下,呼吸还没完全平复下来。斐宁的手还放在高梧脸上摩挲着,接吻后余韵未消,神色中已然带了些警惕。   “是树枝掉了下来。”高梧本来半阖上的眼皮睁开了大半,眼里像蒙了一层薄雾,“这边树多,落叶掉树枝什么的是家常便饭。”   离刚才的声音已经过了一会,这时除了风声和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外也没有别的声响。   “嗯。”斐宁轻声应道。   “你这胆有比蚊子大点吗?”高梧调侃说。   “还是比蚊子胆大点的。”斐宁说,“你晚上是不是有家教?”从斐宁看过去的视野,首先是一个高梧,   高梧也点了点头,脸上在斐宁手掌中蹭了两下,斐宁笑了。   “你想干什么?”高梧说。自从国庆节调过一次家教时间后,家长让高梧以后都是周五晚上过去。   “晚上去找你。”斐宁大拇指顺着脸颊自动寻路了高梧的唇角。   “男朋友那么粘人?”高梧轻笑出声。   “不好吗?”斐宁勾着嘴角反问。   “不怕被发现?”高梧说,“你昨晚才说过不想公开。”   “怕。”怕就是怕,斐宁也没拿别的谎言搪塞高梧,“身正不怕影子斜,君子坦荡荡,不能畏惧那些闲言细语啊。”斐宁暂时还不敢公开,但他也觉得只要他们的行为收敛一点,是不会被看出来的,   “倘若我问心有愧呢?”高梧反而是那个不怕公开的人,拥有的少就不怕破罐子破摔,目前他比较在乎的是斐宁的想法。   在《倚天屠龙记》里,张无忌想帮周芷若,他说:“咱们只须问心无愧,旁人言语,理他作甚?”   周芷若却道:“倘若我问心有愧呢?”   眼前的场景与书里当然不一样,这句话到了高梧嘴边,高梧也放任它被说出口,也是想借此提醒斐宁:我们的关系是爱人,不是友人,躲一时却不可以躲一世。   金庸的名著被改编成了电视剧,也是斐宁的童年回忆之一。   听到高梧的话,他一愣,笑意略有收敛,也是明白了高梧的意思。过了一会儿,斐宁才说:“周芷若是张无忌的旧爱,而你是我唯一的男朋友,为什么问心有愧?”   大概是不够名正言顺,新欢旧爱有什么区别,同样的点就在于我们在外要避嫌,高梧心里知道这个却没有再拿这话来破坏气氛。至少斐宁现在没有在外面也和自己躲躲藏藏,保持距离。   高梧和斐宁在一起后除了一些时间没有窝在一起外,休闲时候几乎都是同出同归,感情明眼上看就在升温。可大学的小团队一向如此,两个人就算经常呆在一起也不会显得突兀。   符析文张敖年只知道高梧斐宁假期都没在宿舍,却以为斐宁是回家,高梧去了旅游,没想到高梧是去了斐宁的城市旅游,也没知道高梧斐宁没在宿舍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厮混到了一起。他俩看出了斐宁高梧在假期后感情变好了,不知道这俩的感情已经变质了。   符析文和张敖年很多时候也一起参加课外活动,本质也是直男,自然也不会对高梧斐宁的感情产生什么别的想法。同一个宿舍的人都没意识到这俩的猫腻,其他人更是发现不了。   两个人在人前好朋友好兄弟的样子,别人要真发现他俩是一对绝对会惊讶,惊讶完之后又会觉得“果然是这样”。只是不知道这一天什么时候才能来。   周六体测的时候,高梧和斐宁一起出门吃早餐。对于早餐的度,斐宁在昨晚就思忖过了。不能吃太饱,也不能太饿,先做常规检测,昨晚之后应该吃块巧克力,补充完能量再去跑一千米。   完美。   体测的地点设在了西体育馆。西体育馆有三层,地面两层,地下一层,外表是几何设计,走现代风。底下一层的羽毛球场和排球场是联合在一起的,由于体测,里面的运动器材都被收起来了,换上了医疗机械。   西体育馆和操场离得最近,操场上测八百一千。两边都很多人。   高梧和斐宁正在测身高体重,斐宁先上去了,高梧是下一个。脱鞋等待,上去前先刷学生卡,十秒后就有结果,走开穿鞋拿卡。等待十分钟,测量三十秒。   斐宁身高191.3CM,体重78.3KG。   高梧身高191.1CM,体重68.2KG。   测完一项之后,高梧登上小程序查看体测成绩有没有录入。出于意料,他们才离开测量点没多久,成绩就已经被上传了。高梧手机上绿色进度条显示,BMI指数18.6,是一个差点走偏到“偏瘦”的“优秀”。   “优秀”等于“100分”,15%的体质健康评分占比好歹还是让人省心了。   斐宁这下却不太省心了:“我改天给你栓根绳子吧,万一那天你被风刮跑了我也能找得回来。”斐宁这几年体重下线就在73KG,从未跌破过这条线。尽管他没健身的时候身材完全偏瘦,可初高中也不测BMI啊。   “重质不重量。”高梧扫了斐宁一眼。   “又不是在卖猪肉,这玩意儿有什么质量可言?”斐宁回道。   恋爱果然降智,一向能说会道的高梧这下竟有种给自己挖了个坑的感觉。为了收回城池,高梧又说:“论斤称的猪肉,率先应该把你卖了。”   “没想到你平日里居然想着置我于死地,你是想要继承我的游戏账号吗?”斐宁说。   测完身高体重后,两个人笑骂中又走到了现在队伍最短的跳远项目去。   冷热气团搏击,天气回暖又被一场大雨降了温,这两天倒是有一点闷热。斐宁今天穿的是短袖校裤,轻松一跃,上衣在空中扬起,腹肌形状在高梧眼前一晃而过。   刷一次学生卡能有两次机会,斐宁一跳已经满分,莫名的表现欲让他又想重新跳一次。   “你还想跳?”高梧看着斐宁往回走到起点,在中间拦住了他。   “我之前能跳三米的。”斐宁心里种了竹子。   “别跳了。”高梧说。   “好吧。”斐宁不明所以,但还是选择听高梧的。   斐宁立定跳远跃起,是肌肉群发力,胳膊上腿上肌肉一紧,跳得不算特别高,却远,保持着漂亮标准的跳远姿势落地。高梧穿的是短袖长裤,跳得高,跳得远,展现了一种和斐宁不一样的轻盈,轻轻松松也跳出了满分标准。   同样的话,在高梧跳完之后,斐宁也阻止高梧再跳一遍——男朋友的腹肌只有我能看!   肺活量、坐位体前屈等其他项目的测量情况按下不表。   斐宁和高梧在操场登记后坐在草地上等待,场上一组女生在跑,还得再跑一组女生和一男生才轮到他们,估计得等上个半小时。   有个人径直向他俩走来,高梧觉得眼熟,却不记得是谁。   “好巧,没想到能在这见到你们。”何夕在他俩对面坐下,笑着向他们打招呼,又跟斐宁说话,“前两天说请斐宁吃饭,他说没空,等会跑完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   高梧暗自发觉何夕坐的位置离斐宁要近些,也终于想起来这个人就是开学时候见到的学长,不过这次大概是冲着斐宁来的。当时还觉得长得不错的人,现在怎么看起来有点不顺眼。   “学长,别再想要劝我去看什么新生晚会了,不想去。”斐宁合掌笑着道,往日在学生会活动里碰见过几次这个外联部部长,私下印象其实还不错。   “你这人,”何夕笑着拍了拍斐宁胳膊,“都没让你去当主持人了,怎么也不去晚会,学生会举办的活动,你要是去了也带动点同学的积极性。”   “别给我戴高帽子了,有你在,不就已经吸引很多人了吗?”斐宁笑著作势要躲。   ——   作者有话说:   斐宁:(听着语音播报)健身效果没白费。   杠精南:不准的,身高这东西和站姿有关,有小误差也是正常的。   高梧:我赞同。   何夕:好久不见,观众们想我了没?   高梧&斐宁:不想!   \(^o^)/~   悄悄说一句,写他俩身高体重的时候,我慕了,甚至一直在给他俩增重。虚假的理直气壮是:两个主角一定要BMI满分!   《日光》苏打绿 第60章 想去海边   中秋已过,秋季的阳光已经有些慵懒,时近中午也不是很热,大片的阳光慷慨地洒在大片的草地上,坐在上面的学生悠闲到像是在野餐。   草地上除了枯草和塑料跑道的味道,还有旁边同学涂风油精的味道。   学长学姐碰见学妹学弟,这个学院的同学撞见那个学院的同学,认识的碰到不认识的,没经验的见到有经验的,全都聊作一团。   何夕坐下没有多久,他的同学就找过来了。   “嘿,找你半天没找到,还以为你被拐走了。”不知名学长走到何夕旁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   对自己有要求的人也喜欢和对自己有要求的人玩在一起,何夕长得不错,这位不知名学长颜值上略逊几分,气质上倒很干净。就冲着这俩能把自己拾掇好都已经是一个加分项了。   大学里面有的是不修边幅的男生,也许原来没长残,长发不刮胡子大裤衩拖鞋去饭堂吃饭的时候,恐怕一见钟情的那个钟得是那种寺庙大佛钟,普通人撞都撞不动。   “这是我舍友。”何夕扭转脖子仰头朝着对方笑了笑,看了看斐宁之后又看着高梧,“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学生会宣传部部草,斐宁;这是我没成功拉拢进学生会的帅哥苗子,高梧,后来我反思了一下理由,一定是因为当时报到的时候我没去帮他拉行李。”   何夕一开口就让人感觉到一种风趣幽默,既没有很严肃地认真介绍,又维持了一个欢乐的气氛,完全不让人觉得尴尬。   感觉到不知名学长的视线,斐宁和高梧听到何夕的介绍都向他笑了笑。   “有加入其他社团吗?”舍友学长这句话随口问高梧的,舍友学长的手还随意地搭在何夕肩膀上没放开。   “没有。”高梧回看了一眼舍友学长。   “怎么不加入社团玩玩?”何夕接着疑惑地问了一句,何夕大一的时候加入了学生会外联部、足球社和日语协会,大二也只退了日语协会。   “打算好好学习。”高梧说。这话半真半假,可信度能达到70%。   其他三个人楞了一下,随即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认真学习是家长老师对学生的要求,到了大学也不能放弃学业,但在大学里认真说出自己要认真学习总像一个玩笑。倒也不是说他们不努力,只不过很多人是偷偷努力的。课余生活百花齐放,你永远不能懂学霸为何能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得妥当且做出好成绩。   “认真学习好啊,拿个几年奖学金,保研也稳了。”舍友学长笑完后清咳了一声,说。   “奖学金还是挺好拿的,平时听课了功课做好了,奖学金基本也没跑了。”何夕也说,“一年奖学金几千,这点零花钱还是可以努力赚一下的。”   “嗯。”高梧点了点头。   “话说这一届小鲜肉颜值这么高啊,深切感觉到我们已经是老腊肉了。”舍友学长笑着感叹道。   “也曾年轻过。”斐宁坐久了也觉得有点累,双手撑在后方草地上。   “这个安慰不如不安慰。”舍友同学乐了,“你们已经测了其他项目了吗?”   “测完了。”斐宁说。   “这么快。”何夕和舍友起床晚,吃了早餐就过来跑一千米了,其他项目都还没测。   操场忽然传来让下一组准备的消息。   “该走了,下次见。”舍友学长拉着何夕向他俩告别。斐宁向他们摆了摆手。   坐在草地上,闲着也是闲着,斐宁开始低头抠草玩。   硬硬的草,仔细捋一捋能拉出来七八厘米长。斐宁失败了几次后终于抠了一条特别长的出来,约有十五厘米!   “借你的手一用。”斐宁拉过高梧的手放到自己腿上。   高梧的表情甚是微妙,隐约有一种关爱大龄儿童、又略微带点嫌弃的意思。   斐宁拿着那根草很简单地在高梧手上打了个死结,长度刚刚好。   “还挺好看。”斐宁把手举高了一丁点,满意地看着,还掏出手机来进行了一番摆拍。   草绳很细,深灰色的茎条上还点缀着连半厘米长都没有的墨绿色小叶子。高梧的手腕也细,阳光和深色草绳一同衬得肤色白皙健康。   “我真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手工艺人。”斐宁拍完之后还没把手还给高梧。   “对,你做的东西简直是无价之宝。”淡漠的语气里表达的都是跟微笑黄脸表情一样的意思。   斐宁哈哈笑了几声,他当然知道高梧其实想说的是他的东西一文不值,但不妨碍他把高梧的话只当字面意思听。   没过一会儿,斐宁又从旁边地上捡起了几个刚才用短的草“织”成的环。   “戒指?”高梧这才看到斐宁旁边摆得参差不齐的奥运五环。   “对啊。”斐宁用手抓过那堆小环,放到高梧面前。大的大小的小,粗的粗细的细,斐宁比对了一下高梧的手,从里面挑了一个出来,戴到了高梧的大拇指上。   “不错,大小刚好合适。”斐宁看起来还挺满意自己的杰作,“应该不会扎吧?”   草戒指戴上去后效果并没有手绳好,手绳好歹能让手显得好看,戒指的颜值靠高梧的手撑着。   “还行。”高梧看到戒指的位置后,顿时什么微妙的心思都没有了,“挺像土匪的。”亏我以前还觉得这孩子情商很高,现在看起来挺堪忧的。   “那你们山寨得多穷。”斐宁依旧拍照留念。   等待的时间既漫长又短暂,等的时候好像等了很久,轮到他们了的时候又觉得等待的那些时光仿佛只是一闪而过。   一组有20个人,高梧和斐宁换上了带着电子感应器的荧光橙背心,工作人员带着他们做了热身运动后才让他们站到了跑道上。   五条跑道,20个人不能拥挤,一条跑道上还是站了两三个人,排成了两排。高梧和斐宁都站在第一排,高梧站在第而条靠内侧的位置,斐宁在他右手边。   没多久后,电子发令枪一响,就都跑起来了。   外侧的人想往内侧跑,原先在内道的人要不就一马当先跑远了,要不就慢慢落到了队伍最后头。   斐宁不喜欢前面有人挡着,一开跑想冲在最前面。但有几个男生跑得更快,斐宁也没占到前三名。原来就在内道的人还是有些微弱的优势的,高梧没怎么用力,也落在了队伍中间的位置。   从场外看,橙光色的队伍从横着一条长队到钝角三角形,接着变成了竖着的一条长队,一圈过去,前头的人渐渐和后面的人拉开了差距。   平时有长跑习惯的人大概会发现,到了体测时候的跑步状态确实是和自己锻炼时候不太一样。   即使是觉得自己没把体测当一回事,真正听到指令跑起来之后,身体还是没有平时放松。平时跑五公里可能都不觉得有什么,体测时候跑了一圈就觉得要开始调整呼吸了。   高中除了跑操,也没硬性要求体育考试。斐宁体质一直很好,但他的肌肉是属于爆发性。他喜欢短跑,不喜欢长跑,跑了两圈过后,心里甚至想“有点累,不如下次再累”……天呐,还有一圈半,400米的跑道看起来终点遥遥无期。   一开始跑在最前头的同学,有两个还是跑在最前面,有几个已经被甩到队伍后头了。   现在大部分的同学都有很宽敞的距离,斐宁不用担心前面有人挡着了,他还是跑在第六名的位置,心里想着放弃,腿上却没含糊。高梧一直保持着匀速运动,倒是超越了好几个同学,甚至已经跑到了斐宁后头。   高梧从外侧打算绕过斐宁继续向前。   斐宁惊讶地看了一眼,也拔腿跟上去了,不过没有再重新超越高梧,反而是跑到了高梧外侧旁边,跟他并排跑着。   高梧发现之后,偏头朝着斐宁笑了一下。又举起左手到眼前的位置晃了晃,戒指和草绳放一起不好看,就只留下了系着的细草绳在空中闪着光。   长跑的时候要注意调整呼吸和步伐,思绪也断断续续,偶尔想想前途,偶尔想想天上的云,偶尔又想想旁边的人,一圈一圈也就这样过去了。   坚持有时候就是再多走一步的事情。   调整好了呼吸、熬过了极点之后,剩下的路程也如走路一般轻松。   剩下的三圈斐宁一直坚持并排跑在高梧旁边,连最后到达终点前的微微加速都咬牙追上了。   跑完不能立刻停下来。跑过终点之后,斐宁拉着高梧在跑道内的草场上慢悠悠地走动着。   斐宁嫌长跑累,但跑完身体恢复得也很快,不会像其它同学跑完长跑跟没了半条命一样,现在他也就脸上稍微晕了点红,走了十几米呼吸就回复到了平时的频率。   高梧恢复得慢一下,斐宁就半搀着他一直走,等他调整好。   “还好吗?”   “嗯。”   “等会回宿舍洗了澡再出来吃饭?”   “吃什么?”   “我想吃麻辣烫。”   高梧停下来看了斐宁一眼。   “哦,那应该先吃饭再回去洗澡。”斐宁笑了一下,很快就改口。   ——   作者有话说:   《想去海边》夏日入侵企画 第61章 夏日终极浪漫   对于坐公交车,高梧和斐宁都不会认为它是平日里出行的最佳选择。关于公交车的片段,他们的记忆中都有很多,像历史系厚重的资料,又厚又重,肯定有惊喜,只不过被太多无趣的记忆淹没了。   斐宁这次却直接带高梧去坐公交了。他打算带高梧去最近的一个繁华区走走。   下午四点刚过,斐宁就拉着高梧到了学校门口的公交车站。科技的发展日新月异,城市的服务越来越便利,乘车码造福了不少人。   巴士开动,晃晃悠悠地驶过学校,往下一站、下下一站驶去。   车上人不多,还有几个空座位,斐宁体测完也不嫌累,有空座位也硬是要站着。   “不坐吗?”高梧看斐宁走到了车厢中间的位置。车厢中间没有座位,空了出来站人,斐宁就握着扶手站在中间,看着窗外不断退后的风景。   “我喜欢站着。”斐宁向高梧笑了笑,“你要坐会吗?我坐过几次这趟公交车,等会会经过海边,特别美。”   “那我也站会。”高梧说。   两个人在一起久了,习惯也会相互传染。   中午在食堂,高梧和斐宁一样点了微辣。午休的时候,斐宁又听了高梧的话不吃完饭就立即睡觉。斐宁喜欢站着,高梧也愿意跟他一块站着。   无关胜负,无关好奇,只关乎爱情。没有任何目的,只是因为对方这样做,自己也想这样做。   高梧扶了另外一根杆,一同看着窗外的路。   公交车开得很慢,速度可能还不超过60迈,车少,行人也少,树木倒挺多,马路上的路灯形状还挺有趣。   车上载的可能是疲惫了一天准备要回家的人,方才路过过一个医院,上车的又可能是一堆正在受疾病折磨又或是刚从病痛中缓过来的人,除了偶尔播报的站票信息之外,整个车厢都默契地保持了安静。   这是一种不同于在图书馆时候的舒适,像有一首后摇没经过主人同意就自顾自地开始在脑内播放。   “就是这里。”公交开过某个站,路边成排的树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蜿蜒的海岸线。   高梧往前望去,这时的阳光很温柔,有云朵挂饰的天空底色是湛蓝的,蜿蜒的海岸线最边上是这几年新建起来的高楼大厦,之后是米黄色的沙滩。   人为的建筑占了眼前画面的三分之一,天空占了三分之一,海面占了三分之一,可能还不止。   海面和蓝天几乎连成一片,它们之间的界线只能由颜色来分辨。这边的海岸是背风海岸,风平浪静,海面的波浪远远地卷过来,拍到岸边都掀不起大动静,也温柔得不像话。   “嗯,确实很好看。”被温柔裹挟的高梧也不自觉地轻声应答。   “晚上我们就从这走回来吧,两个小时左右。”斐宁说。   “我其实不喜欢坐公交车。”斐宁放开了车厢的栏杆,转扶车厢顶部的扶手,往高梧身边挪了挪。   “我也不喜欢,坐久了就容易晕车。”高梧伸手碰了碰斐宁的手指。也许是因为沉浸在美景中,斐宁并没有在意这小小的触碰有没有被人看见。   “加一。”斐宁嘴上挂上了微笑,“我小时候爸妈会吵架,还挺经常的。我妈偶尔就会带着我们三个小孩回外婆家。那时候那时候地铁交通还没有那么方便,每次回外婆家总要坐三四个小时的公交车,车上又晃,人又多,汗臭味、土产味,小孩子哭,大人吵架,挺烦的。”   以前斐宁回外婆家的公交车还是木做的椅子、能左右移动的窗户,公交在路上跑着,车轮和地面接触时发出的咕噜声和车窗不停碰撞的声音,都总让斐宁觉得没有安全感。   “公交车也不稳,一遇到不平的地方就颠簸得厉害,我小时候还总担心公交车会不会忽然出事故,老是提心吊胆的。”斐宁说。   高梧时常觉得斐宁很神奇,这不是斐宁第一次提起他的童年回忆。但每次提起都让高梧觉得这些回忆不是纯粹的美好回忆。   斐宁还那么年轻,却一遍一遍地重温自己的回忆,倒像是生怕自己会忘了一样。   可没事为什么总要想起这些事情呢?未来还长,还有那么多新的记忆等待开发。   明明斐宁什么都有了,但某些时刻,高物却觉得斐宁比自己更像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又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就是个错觉。   “那你现在还怕吗?”高梧也放开了旁边的栏杆,扶起了和斐宁相邻的那个扶手,身体随着车厢的晃动不时地碰在一起。   “说实话,有一点。”斐宁转头朝高梧笑了笑,完全不知道对方现在正在心疼自己,“其实以前现在都不觉得坐公交车会出事。火车地铁也不一定比公交安全。但是就是双标,在公交上就总控制不住想这些,现在没以前害怕了,不过有时还是会想这些。”   每个人都有莫名其妙害怕的东西,没有缘由,就是害怕,连时间都根治不了,但也不影响生活,就由着恐惧心理随着时间变淡。   斐宁提起这些也不是为了让对方心疼,就只是想把自己的事情告诉喜欢的人。一辈子那么长,以后的日子或许能一起度过,那那些没有一起度过的日子就让自己讲给对方听吧。   “不会有事的,现代交通事故率很低的。”高梧轻轻撞了斐宁的胳膊,想了想又凑到斐宁耳边说了一句,“真出事了也有我,大不了一起殉情。”   斐宁笑着推了一把高梧:“别乱说话。”   连这种不算安慰的安慰,两个人都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互相传染的。   又或者是兼而有之,两个人相似的那部分渐渐被纵容放大。   公交渐渐开往更远的地方,天色慢慢变暗,云层像老式街边小贩那种做好的棉花糖被扯了丝,还是草莓味的。   市区跟学校着实不一样,这边就像个花花世界,灯红酒绿,人来人往。   高梧和斐宁的晚饭解决得很简单,来之前谁也没想到是靠汉堡包和炸鸡解决的。   “啊,吃撑了。”斐宁坐在座位上伸直了腿,“我这几天都没怎么去过健身房,再这样吃下去,估计要打回原形了。”   油炸食品要不不碰,碰起来停不了口,两人买了一份双人套餐,还买了一点其他小吃,空腹的话,这个分量是刚刚好的,可刚才他们在楼下就逛了一遍小吃街,现在居然还把食物消灭了。   高梧也吃下了不少,没有任何意外,也吃撑了,撑到不太想说话。   “怎么就快八点了?”斐宁看了一眼时间。   “你当我们刚才在下面瞎逛的时间都是假的吗?”高梧瞥了斐宁一眼,斐宁嘴上还沾了点辣椒粉,他笑着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嘴角。   斐宁看到之后也拿纸巾在相同的位置抹了一把,低头看了一眼,除了辣椒粉还有一点炸鸡的小碎屑。   “我们晚上要在外面住吗?”高梧也拿纸巾擦了擦嘴。   “什么在外面住?”在外刷夜算不上“住”吧?   “找旅馆吗?”高梧说。   “不找,就在外面浪。”斐宁示意高梧凑近来听,接着凑过去小声地跟高梧说,“我现在也不敢和你在外开房。”   高梧哑然失笑,也小声说:“放心,我又不对你做什么。”   “万一我想对你对你做什么呢?你长得这么好看,得有警惕性。”斐宁装严肃说。   “欢迎来做你想做的事。”高梧勾着嘴角。   “不不不,”斐宁连忙连声否认,犹豫了一小会又说,“我现在暂时还没法接受这种深层次交流。”   高梧往后倒回了椅子上,笑了起来。   “我去趟洗手间,等会就把你带去别的地方卖掉。”斐宁站了起来。   “那你快点回来,不然我就跑了。”高梧笑得更欢了。   高梧也没想到,斐宁接着带自己去的地方竟然是超市。   “来这干嘛?”高梧茫然的表情中带着点一言难尽。   “逛。”斐宁言简意赅。   “买了东西带回去多麻烦。”学校也有超市,千里迢迢从那么远的地方买东西回去是疯了吗?   “谁说要买东西,就是逛会。”斐宁提着嘴角说了一句,“逛超市很快乐的。”想了想之后,又说:“不过要是你觉得无聊,我们就去别的地方。”   “都行,就在这逛也可以,我以前都没怎么认真逛过超市。”高梧回道。   斐宁闻言笑了笑,从入口处拉了个小车过来,把背包丢了进去:“之前我同学还说我这是大妈爱好。”   “21世纪了,男女平等。”高梧说,“你不是不买东西吗?”   斐宁听到男女平等一说,拇指中指一搓就给了高梧一个附赠比赞的响指,等高梧说完后又伸手去拿高梧的包。   “放包,背着包多重。况且到了超市不推车,多没气氛。”   斐宁这个人绝对是个隐形的话唠,跟熟人在一起,一张嘴一晚上能不带停的。   超市一进门是水果区,斐宁拉着高梧一起试吃。这家超市也是大型连锁超市,里面水果的种类丰盛,也有很多是进口的,什么智利车厘子、菲律宾香蕉、新西兰奇异果……   “来尝尝这个黄金奇异果,太甜了。”斐宁拿牙签戳了一块递给高梧。   高梧接过牙签吃了一口,点了点头。奇异果是冰过的,吃到嘴里,入口即化,清甜可口。   “就是贵了点。”斐宁看着上面标着九块钱一个的牌子小声啧了一声。   “少年,努力赚钱,有钱你能买一吨都不带眨眼的。”高梧把牙签丢到旁边放着的小垃圾桶里。   “我要是有钱了也不买一吨这个啊,东西没吃完人就先完了。”斐宁手上牙签没丢,他还想试吃一下另一边放着的库尔勒香梨。   “不还有我和你一起分担吗?”高梧说。   “那我俩得一起完。”斐宁乐了。   “我突然产生了一个疑问。”斐宁脸上部分笑意转换成了好奇,“西瓜为什么要叫西瓜,哈密瓜为什么要叫哈密瓜,冬瓜为什么要叫冬瓜?”西瓜是从西边传来所以叫西瓜吗?冬瓜是在冬天生长的吗?哈密瓜又是为何?   “那傻瓜为什么要叫傻瓜?”高梧不答反问。   “因为他傻。”斐宁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这个答案莫名戳中了两个人的笑点,连同旁边听到他们聊天的两个小姐姐都笑了开来。   “取名真是一个大学问。”斐宁笑完后总结道。   逛完了水果区,斐宁和高梧又继续向前。两个人逛超市的重点在吃食区域。斐宁给高梧一个个地说着他最喜欢的零食、最惦念的谷物麦片,还有其他吃过的想尝试的东西。   高梧觉得这样的逛超市就是在浪费时光,毕竟逛了快两个小时,出来的时候就只买了两瓶酸奶还有一点小零食。但是他这次没有愧疚感,甚至开始在想这种人生的快乐如此简单,才更像是在努力地生活。   快乐的意义在于快乐地虚度光阴。   和心上人在一起,无论是看海景还是逛超市,都有说不出的浪漫啊。   ——   作者有话说:   高梧:碰碰手,撞撞身子,想ruamuabalabala男朋友   斐宁:迷惑,男朋友为何忽然心疼我?   某读者:可是,文中的季节不是秋天了吗?   某作者:浪漫不分季节\(^o^)/~   今天是解忧邵帅的《夏日终极浪漫》~ 第62章 两个恰恰好   商场关了门,斐宁又带高梧去逛夜市,停步在每一家深夜不打烊的店铺里。   凌晨三点半,整座城市都暗了下来,还有零星灯光在亮着,也没让星光更明显,街上行人寥寥无几,微风不时吹拂着地面的落叶。   困意硬生生地被打消了几波,又卷土重来。   “困吗?”高梧第一次半夜三更都还在外面游荡。高梧家以前就有门禁,高梧爸妈一般不让高梧出去瞎浪,出去玩了也不能晚于九点回来。   “困。”今晚没有进行过什么刺激的项目,好歹也是走了好几个小时,斐宁此刻有点累还有点困。   夜色越来越浓,熬夜越久,高梧反而越来越精神。反观斐宁,已经开始接连不断地打呵欠了。   “等会要不要睡一会?”高梧侧头问。   “不,真正的勇士敢于熬最晚的夜,看最美的日出。”斐宁歪着头又打了个呵欠,忍不住又问,“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困。”都觉得高梧和自己在熬夜这件事上没站在同一阵营上了。   高梧十一点左右的时候还是打过呵欠的,那是他平时要睡了的时候,现在早过了那个时候了。   “困过了头就不困了。”高梧笑了笑,牵过斐宁的手揣到自己衣兜里。   “跟饿久了就不饿了一个道理吗?”街上没人,斐宁也大方地向高梧免费出租自己手的使用权。过了一会儿,斐宁整个人扭身站到了高梧面前,把两个人的手都从口袋里抽了出来,另一只手也拉上了高梧的另一只手,拉着对方的手开始倒着蹦着走。   “对。”高看着倒走也很流畅的斐宁勾着嘴角点了点头,“你怎么每次比喻都离不开吃的?”   “人的一生哪能离得开吃的,用吃的来做比喻浅显易懂。”夜幕下斐宁也看不清高梧的脸,依稀看着对方开心自己也高兴。   “万一没吃过呢,那岂不是无法理解你说的意思?”高梧握着斐宁手指,这条路是平坦的之路,高梧不时告诉他地面上有没有会绊倒他的石头或垃圾。   “我用的都是常见的比喻。”斐宁现在的状态好比充着电玩游戏的手机,游戏的消耗比充电要快些,电量慢慢地下降,被发现后又关掉游戏,电量又慢慢上升。   “差不多该过马路了。”高梧停下脚步,一把把斐宁拉近,另一只手松开后又揽住了斐宁的腰往自己身上扯,“看看我们该往哪走。”   斐宁低声应了,顺势抱着高梧的腰,像个大型玩偶一样贴在高梧身上:“好困。”   “下次别熬夜了。”高梧衷心地建议道。   “下次再算吧。”斐宁低声说。   离海边也没有多远了,又偶遇几个路人之后,斐宁也没再和高梧做出什么亲密举动。   海岸边有别的人,还有人铺着报纸睡在了绿化花坛的长石凳上。看不出来是出于什么目的半夜还要在外流浪,衣着干净整洁也不像个无家可归的人,还上了点年纪,也不像是在追求日出的浪漫的。   高梧和斐宁走向了靠近海边的一个凉亭。凉亭在要下去海滩的路上,下面是海滩,远方是海。   “要是有钱就好了。”斐宁摸了摸长椅上的灰,还算是在可容忍范围内,拉着高梧就准备坐下。   “您还在乎钱呢?”高梧拦了一拦,从包里抽出纸巾胡乱擦了一下。   “之前不在乎,总觉得钱不是万能的,后来被生活打脸了,总觉得没钱还真的是万万不能。”斐宁坐下后拿出来件大衣披在两人身上,侧身搂着对方低声说。   “怎么突然这么感慨?”高梧歪着头靠在斐宁脑袋上方。   “小时候觉得有钱也买不来快乐,现在觉得快乐还真的要钱来买。没钱什么都买不了,听歌都要各种VIP呢。有时候觉得没钱真辛苦啊,上夜班好累,一大早就要出门工作的人也好累,又累又不一定能赚到钱。说起来我以前还想过为什么那么努力研发智能家用机器人,不研发做垃圾填埋场的清洁整理工作的机器。太累了。”斐宁说着说着情绪难得低落了下去。   “各人有各人的选择,脏的累的工作,总有人要去做的。”高梧的想法和斐宁差不多。高中毕业像一道分界线,以前只会学习,不注意的话也看不出和同学的贫富差距。毕业之后,各有前途,看到的东西多了,也逐渐意识到自己的渺小。   “我以后努力赚钱养你吧,毕业之后你也不用去工作,在家想干什么干什么,想去哪玩去哪玩。”斐宁的上进心来得出其不意。   “做什么梦呢?”高梧轻笑一声拒绝。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以后的生活要靠别人养活,即使是斐宁,他也不想要习惯依赖对方。   海浪轻轻拍打着岸,啪一声,又慢慢地往后退。   “我不是那意思。”斐宁眼睛都没睁开,搂着高梧像是搂着抱枕。   “哪个意思?”高梧横在斐宁肩上的手饶有兴致地一下一下地绕着斐宁的头发。   “没把你当老婆看待。”斐宁窝在高梧身上,可高梧身上也不是暖的,高梧裸露的脸和脖子吹了一晚上的风也是凉的。   “我还以为你要说包养呢。”高梧淡淡地说,“你之前不是让我养你吗?”   “包养是什么狗血爱情故事……而且,我说过那话吗?”斐宁回想了一下自己讲过这话吗,“噢,好像是说过,我那是开玩笑的。”   “你现在这些话就挺霸道总裁的,也是开玩笑?”高梧说。   斐宁沉默了半晌,拉过高梧的手啄吻一下,放轻了声说:“大概是有点认真的。”顿了一下,又继续开口道:“这跟什么包养不包养没关系,家里谁赚钱多也不一定意味着地位高,我就是希望你能做你喜欢做的事,不需要为了物质条件而担忧。”   大概是第一次说这些话,斐宁说得并不太流利,在说到某些字词的时候常有略微的停顿。   高梧有些意外斐宁用到了一个“家”字,没想过斐宁想得那么远,还以为他只是突发奇想。高梧能接受他去养斐宁,不能接受斐宁养他。过往经历没那么美好的人自尊心更盛。   他也不是说他养斐宁就会把对方当柔弱好欺负的一方,他只是下意识不能接受别人的供养。   斐宁的话说的有点磕绊,但高梧听得出来他是真心的。   好像,又,突然,有点,小,感动。   “那你呢?”高梧绕着斐宁发尾的手指向上,换成了整个手掌抚进他发间。   “我没什么特别想做的事,反正我就是混着过日子,本来我的理想就是当个废物,”斐宁忽然笑了一下,“可现在不是有你了嘛,我就想着当个能赚钱的废物。”   最后这句话听着还有那么点……缱绻?   高梧被自己脑海里冒出的形容词惊得起了鸡皮疙瘩。感动暂时为诡异的用词让了位,又重新占据主场,但一时间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   你怎么想得那么远?   想问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咽下去。这话要是真问出来,给人的感觉就像高梧从来没想过和斐宁的以后一样——虽然还真的没来得及怎么想。可这也不能说啊。   “你之前为什么说不想公开?”高梧只好问起这个问题,既然都已经想到了那么远,为什么现阶段只想着藏着掖着?   “啊……”斐宁拉长语气,“因为还不太敢。”   “你还有怕的事情?”高梧的语气听起来带点笑意,说不清有没有信了斐宁的话。   “当然有。你也到我家那边看过,还和我那堆伯爷伯娘吃过饭,我们家那边都挺传统的,我也挺传统的,我感觉我们学校这边也挺传统的。”斐宁脑袋动了一动,也松开了搂着高梧的手。   他换了个姿势,干脆整个人躺下,头枕在高梧腿上。高梧想把大衣披到斐宁身上,斐宁拦着,又坐起来把大衣盖到高梧腿上,自己又继续把人家大腿当枕头用。   高梧认真地“哦”了一声,斐宁猜不透这声是什么意思。他拦着斐宁,把衣服重新抽起来盖到斐宁身上。   斐宁也妥协了,算了。   “‘哦’是什么意思?”斐宁躺得也不算舒服,椅子是带了点寒意的,幸好是木的,捂一下还有暖起来的可能,但是硬就没办法改变了。斐宁平躺着枕在高梧大腿上,在这种硬木椅上躺久了也不好受,这枕头的高度也不对,也不够软。   “‘哦’就是我知道了的意思。”高梧思绪有点飘了,开始在考虑什么时候向家里人说,或者要不要说。高中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不怎么敢赌周围人的态度,现在的高梧其实没想过要隐瞒自己性取向。   “话说起来,你那时候表白很随意啊。”高梧忽然说道。   你亲我一口,男朋友就和你去吃火锅。   看起来是挺随意的。   “你表白的时候就很用心吗?”斐宁挑眉。他躺在这,睁开眼就能看到高梧的脸,高梧也一直低着头看他。   我喜欢你,你能做我男朋友吗?   这两句话要是比比起谁比较用心,还真是难比个高下。两个人提起来的时机都云淡风轻地像讨论下一次要去哪吃饭一样,实际上在这句话之前内心都经历了无数的思虑。   或许说出来那一刻显得冲动,可这冲动是建立在理智上的。   高梧笑了笑,没回答。   “你别想岔开话题。有其他人知道你喜欢男人吗?”斐宁眉毛都要挑到发际线去了。   “有。上次来的那个方沅就知道,陈彦也知道。”高梧说。   “陈彦是谁?”斐宁眨了眨眼,望着高梧。   高梧才想起来自己没和斐宁提过陈彦的名字,眼神微动:“就是我以前和你提过的那个高中时候一直点外卖喝咖啡的朋友。”   昏暗的夜景中,即使是面对面的距离,斐宁也没看清高梧的神情。   “他俩为什么知道?”斐宁也不知道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只是好奇地问。   “他们是我高中最好的朋友。”高梧回答说。   “现在呢?”斐宁意味不明地问。   这问题还真是不好回答。   于是高梧笑了一下:“现在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爱人。”   ——   作者有话说:   高梧:什么狗玩意儿,老子大腿给你枕了还嫌不够软?   斐宁:嘤,我什么都没说。   某人:但你想了!   关于表白,对哦,废物CP表白都挺随意的……太废物了!   《两个恰恰好》旺福乐队,超甜的一首歌,超甜的乐队。 第63章 城市的浪漫运作   最好的朋友,唯一的爱人。   嘶,听起来还怪让人心动的。   心跳的某一拍忽然跳得有点激动,斐宁把这几句话砸吧了几下,倏地笑了,半仰起身半拉下高梧索吻。   幕天席地,没有什么多余的试探,唇枪舌剑的戏码一秒上演,由高梧和斐宁倾情主演。   心动这回事吧,罕见,十分罕见。不然怎么会有人喜欢上性*的高潮,怎么会迷恋上极限运动的快感。生活过得太一成不变,就需要偶尔的心动才能证明自己还没被生活压迫致麻木。   男朋友也是朋友,你爱的人也爱你,多好的事。   男朋友告白后的背景音乐是海的声音,此时不心动更待何时。   接吻的姿势难度不高,只是考验体力,尤其是下面那个人的体力,斐宁一只手搂着大衣另一只手还放在高梧腰间,难顶。   没过一会儿,斐宁亲着亲着忽然就笑了,高梧又坚持了一阵,也没忍住笑了,伸出手去抱着斐宁,给他支撑。   “我为什么要弄个那么高难度的动作,还挑了个神奇的地点?”硌得是屁股也疼腿也酸,斐宁干脆坐起来,“在外面还是不方便,这地方做点什么都怕有人路过。”   椅子是一横一横的,斐宁坐起来把腿重新放到地面上:“这椅子硌得我,铁定留印,刚做了个竖纹,现在印个横的,估计等会掀起裤子都能看见方格。”   “有这么严重吗?等你现在这个姿势坐到留痕,刚才的红印都消了吧。”高梧在刚才斐宁起身的时候扶了一把,坐起来之后还搂着对方腰实在显得诡异,在对方腹肌上揉了几把之后就收回了手。   “别瞎摸。”斐宁无视了前面一堆话,低声在高梧耳边道。   “有反应?”高梧勾了嘴角问。   “有点反应,但能克服,问题不大。”斐宁说。   又亲又摸,没反应才奇怪。   “年轻人那么为难自己?”高梧又想伸手撩拨一下,半路被抓住了。   “消停会儿,你男朋友暂时还想和你保持纯洁的恋爱关系。”斐宁把那只作乱的手抓到自己手里把玩,夜里看不清轮廓,但光凭手感都能感觉得到修长又漂亮。   “那什么时候才能开始不那么纯洁的恋爱关系?”高梧调侃道。不过说实话,缺安全感的不只是斐宁,还有高梧。以前是看得见摸不着,现在好歹落了个男朋友的名号,怎么还是得继续吃斋。高梧也怕斐宁考虑得不清楚,想反悔,他想要有些实质的表现来让他感觉到斐宁不会后退。   “嘘,大晚上的,不谈这事。”斐宁食指抵在唇边。   “月黑风高,正适合谈这事。”高梧手指不时在斐宁手心划一下。   “容我再想想……”斐宁一把把高梧的手都握住。   “一辈子想得完吗?”高梧又逗他。   “万一想不完呢?”斐宁笑着反问。   “没事,我就喜欢这种性欲少些的爱情。”高梧说。   “真的?”斐宁有点不大信。   “可以是真的。”高梧笑了笑。原来想的没那么多,得到了之后容易得寸进尺,况且斐宁的好,他体会得越来越深。要实在不行,确实也可以是真的。   但也不妨碍斐宁被噎得一时无语。   一时无语慢慢变成了好久都无语。   到了后半夜,两人说话少了,半睁着眼睛晃神。后来高梧和斐宁又移步到地沙滩边上的石板路上坐着,地面离沙滩大概一米五高,两人把大衣披在腿上,大衣上一双手牵着等天亮。   一个小时过去,两个小时过去,天色渐白。   “这是日出了吗?”高梧拱了一下旁边的人。   朝霞没有出现,连太阳的影子都没见到,天空是灰的。   “今天天气不好,我们可能看不到日出了。”斐宁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有点失落,但能克服,问题不大。   “哦,困了,走回去吗?”高梧活动了一下手脚,“还有点饿。”   斐宁从包里又掏出来个面包:“给。”跟变魔术似的。   “哪来的?”高梧没留意到斐宁包里居然还有面包,还一晚上都没拿出来吃。   “既然要来刷夜,我就料好了,特意备的。”斐宁笑了笑,熬了一晚夜,笑容也和这天色一样没那么阳光了。   一个面包对于熬了一宿的人来说,顶多算是餐前甜点,没一会就被解决掉了。   等一下又走一路,顾忌出汗,斐宁把大衣又收进了包里。   “这个沙子还挺细的。”高梧和斐宁并肩走在沙滩上,细软的沙子被落下两串鞋印。   还在这么大清早,已经有环卫工人开始捡拾沙滩上的垃圾,海浪和风都很小,沙滩上的贝壳寥寥无几,倒有些不小的树枝。   “这个沙子是后来铺上去的,以前沙滩上的沙子没那么白,颗粒也没那么小。”斐宁解释道。   “为什么铺新沙?”高梧说。   “为了吸引更多人来旅游啊,”斐宁啧了一声,“现在不都这样?真亦假时假亦真,假亦真时真亦假,你都没办法说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弄虚作假了。”   新的沙滩确实比以前好看。但斐宁自个儿对这些东西有偏见,新的装旧,旧的装新,有一半弄得都不像话,这不糊弄人嘛。   在行路途中天光大亮,美丽的日出没有如约而至,明亮的太阳已悄然挂上天边。   体测、图书馆、刷夜等日出,昨天几乎是一整天的连轴转了。   高梧和斐宁足足花了两个小时才回到学校。   早餐是在外面解决的,刚吃下肚的汤面简直拯救了一整日的疲劳。   宿舍里头没人,张敖年估计又去泡图书馆了,符析文不知道去哪了,也不在。   “洗个澡?”斐宁回到宿舍后整个人瘫在椅子上,长出了一口气。   实在是累。   “我先洗?”高梧把包挂到旁边的挂钩上。他这两天本来开始已经没再洗冷水澡了,但宿舍白天没热水,身上又黏糊,冷水澡不洗也得洗。   “行,两壶热水够吗?”斐宁偏了偏头。   “什么热水?”高梧疑惑问道。   “烧热水洗澡啊,不然这么冷怎么洗?”斐宁也愣了愣,敢情刚才高梧没想过要用热水洗澡的吗?   “我洗冷水得了。”高梧想了想,也明白斐宁什么意思了,不过又懒得麻烦,还是想洗冷水澡算了。   “别啊,吹了一天风还洗冷水澡,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我可不想再看到你烧到39度了。”斐宁摆了摆手,又走到阳台上接了壶水,“我还是给你烧点水吧。”   “行吧。”高梧也没多坚持,从衣柜里拿了套干净衣服出来挂到浴室上,又转出来看了会手机。   用电热水壶烧水,斐宁把八成滚烫的水倒进去桶里,又重新加冷水加热。等到第二壶热水烧开,再倒进去,原来桶里的水已经凉了一些,又烧了第三壶。最后一壶水直接全倒了进去。   装完三壶热水后,斐宁顺便收了高梧毛巾,拿着水桶和毛巾一起移到了浴室。   “你快洗吧。”斐宁从浴室里走出来,“冲点热水赶紧洗完睡个觉。”   高梧看见斐宁出来后也拿衣服往里走,听到斐宁的话之后笑了一声:“你说我们图什么,一晚上不睡就为了白天补觉?”   “你要是不睡,接着学习也行。”斐宁路过高梧时候报复似的摸了一把高梧的腰,隔着衣服没摸出来什么感觉。   高梧笑了笑没再说话,关了门,不久后浴室就传出来了水声。   水桶里的水位不高,可能还不到十厘米深,水汽升腾。   斐宁将高梧的毛巾也挂在了挂钩上。高梧取下来随手团了一团丢进了水里,拿着花洒对着水桶喷了一会后把花洒也丢进了水里,然后才开始脱衣服。   把脏衣服都挂上去后,水位也高起来了,高梧伸手进去搅了搅,水温还可以,暖的。   高梧把毛巾捞起来的时候还被里面包裹的热水烫了一下,又用冷水冲了冲手。   浸透了的毛巾拍到身上,把全身都沾湿了。高梧转身去挤沐浴露,一不留神用了斐宁的。   “斐宁,我用你的沐浴露,可以吗?”高梧往外头说了一声。   “随便用。”斐宁的声音很快回复过来。   宿舍热水壶和水桶的闲置率都挺高的,刚才那个桶斐宁还是冲刷了一下才用来装热水,其他的桶都落了尘。   斐宁又烧了一壶开水,但懒得再去洗一个桶了,就想着等高梧洗完直接用那个。   他已经累得连手机都不想玩了,体测后刷夜的感觉果然酸爽。   虽然很累、最后也没有看到日出,但昨天一趟还是觉得值得。   以后还可以带高梧去玩些别的,斐宁一直想尝试一下蹦极、滑雪之类的运动,以后和可以和高梧一起去。有几家挺好吃的店也有几家听说挺好吃的店,以后也可以和高梧一起去。   这样一盘算,找一个男朋友真是太值当了。高梧是斐宁的朋友、爱人、以后或许也会成为斐宁的亲人。同样也是很好的旅伴,玩伴。   ——   作者有话说:   《城市的浪漫运作》甜约翰 Sweet John   七月十号前连轴忙,尽量更! 第64章 方向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第19周周四上午11:30,思想道德修养与法律基础考试结束,历史系大一假期宣告开始。   各个学院、各个年级的考试安排不一,这几天陆陆续续都有在拉着行李箱离开的人。没什么安排的话,很多人都是考完后一两天就离开学校。   按以前习惯来说,斐宁也是会考完就订车票走。但现在多了个男朋友,倒是多留了两天。   思修考试结束当天走了宿舍楼一半的人,第二天又走了四分之一。423同学由于各种不同的原因都留下来了。留下来后大家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张敖年是家离得远,历史系的考试时间出得晚,但票得早订,他就订了校历安排的假期开始时间,还得在宿舍呆一周。这几天跟着各种同学去浪。   符析文是打算做完这个学期的勤工俭学,最后一周值班的同学少,就几个同学轮着值班,能多赚两三天工钱。   高梧本来不打算回家了,上周他母亲电话里说回去有事和他说,斐宁也不愿意他一个人待在学校,最后还是决定回去。不过也再留一周,等到勤工俭学和家教结束再走。   斐宁下午两点半的车,和高梧吃完午餐后在宿舍收拾东西。   “你真的不来我家玩几天再走吗?上次你都没尝到我妈的手艺,她做菜超好吃。我爸妈肯定想你了。”斐宁把床上被子和阳台上衣服收起来,团了团塞进了衣柜。   他回家也不打算带什么,家里有衣服,衣服也不用带回去。寒假也没有作业,书都不带了。他就只收拾了手机电脑还有那套设备回去。   “做人要诚实,你想我了倒有可能。”高梧靠在墙上看着斐宁收拾东西,笑了笑。即使是住过他家一次,高梧也不觉得自己在斐宁爸妈那边留了多大印象,顶多是个多见了两面的外人。寒假放假也临近新年了,没必要去打扰别人家。   “我想你也行,不来?”斐宁大方承认且信口开河,“你应该在我爸妈面前多刷刷存在感。”   高梧没说话,见斐宁挑眉,他也轻挑眉尾。   “刷存在感?”语气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东西,一笑又没了讽刺的味道,“过年你就好好过,我们的事你先别提。”高梧也就是顺嘴说了句这个,倒也不是怕斐宁一个冲动就回家出了柜。斐宁这人平时看着大大咧咧,心里还挺有数。   “而且,你爸妈要是不接受你和我在一起,我刷再多存在感都没用,弄不好还适得其反。”高梧又说。   斐宁把柜门关上,走过去搂着高梧肩膀:“好吧,我也就是想你过来陪我玩几天。在宿舍总觉得没什么氛围。要不过几天我去找你玩?”   高梧把手也盖在斐宁手上,手指轻轻在他手背上敲着:“不用了,你好好在家呆着吧,也不欠这几天,C大假期那么短,过个年就没了。”   “你都不想多见到我吗?”斐宁眯着眼把头凑到高梧眼前,无理取闹的样子像极了爱情。   “想,但生活所迫,就当距离产生美。”高梧轻吻了斐宁唇角。   “别想用这种小恩小惠收买我。”斐宁舔了舔刚才高梧吻过的地方,得了便宜还卖乖。   “行了,该出发了,我送你去高铁站。”高梧抽过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穿上。   “不用了吧,也不远,没必要白跑一趟。”斐宁最后看了一眼桌面,也还是挺乱的,看起来也没什么被遗漏的东西。   “废什么话,走吧。”高梧换好鞋子后去拉斐宁行李箱,带着行李箱转身就走。   “嘿,你现在对我态度是不是变差了?”斐宁一早就换了鞋,跟着高梧往外走了。   高梧除了宿舍钥匙,什么都没带,拉着斐宁的行李箱走在校道上。   423宿舍不朝南,阳台是内阳台,宿舍光线有限。室外温度都比室内高些。走在树木林立、阳光灿烂的校道上,这小步伐迈得是真惬意。   斐宁背了个包,脖子上挂了副耳机,没播歌。   人少了,学校也比平时安静不少。   靠近教学楼那边有一个湖,湖里有一个小岛,长了树。   “刚入学那会儿,感觉那小岛才长了点杂草,现在都有半米高的小树苗了。当时我在这还看到了鸭子。”斐宁偏头望着那个湖,那边风景还不错,湖后能看到图书馆,图书馆后有山。   “说不定等我们毕业,这就长成一片草地了。”高梧原先没怎么留意过这个湖,倒是平时和斐宁一起上课,斐宁时不时还停下来拍个照。   “你还别说,这还真有可能,图书馆旁边那个小湖据说要被填了,用来做食堂。”斐宁伸手碰了碰旁边花坛上的花草,手指从这片叶子轻蹦到另外一片叶子上。   图书馆附近那个小湖种了一片荷花,刚入学那会儿还开着,他俩还坐在那湖边小椅上吃过外卖。   “挺好的风景,有点可惜。”高梧说。   “是啊。”斐宁从花坛上捡起一朵绣球,“好看吗?”   高梧低头看了一眼,粉红色的小花呈放射状开满了一球:“不懂得欣赏。”   “多好看,”斐宁捏着花梗转了一圈,“送你吧。”   “……”   走过长长的校道后出门过马路,高梧和斐宁一起坐公交车到高铁站,上车后坐到了最后排。   有一对情侣在C大校门口上车,上车之后他俩又看见一对情侣坐在公交车后座卿卿我我。   两对情侣都在那黏黏糊糊的,你勾勾我手指,我摸摸你腰腿……   斐宁握着自己包上的牛油果钥匙扣揉了两把,眨了眨眼睛,忽然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高梧本来望着窗外愣神,听到斐宁叹气后偏过头问。   斐宁眉头不自觉地轻蹙,稍微往高梧那边靠近了一点,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像他们一样能正大光明地牵手拥抱?”   “只要你想。”高梧说。   “我想的事情可多了去了,又不是都能做到。”斐宁小声说着,“我想我们能在街上做这些,而不被另眼看待。”   “活自己的,我们的生活与别人无关。”高梧说。   “有关。”斐宁低头拿过高梧的手。   人是社会里的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完全与他人无关。斐宁从小身处大家庭,更是深知这个道理。各种亲戚朋友,社交网络错综复杂,要脱离群众难上加难,那些个三观从小就受到了影响。   他们两个的家庭背景不同,关于这种亲戚羁绊的想法也难以一致,斐宁预示到多说或许无益,是他该想办法去平衡家庭与爱情,便也适时闭嘴。   斐宁在高梧手上一笔一划端正地写了一句话。   你的生活与我有关。   这段路程挺短的,公交弯过几道弯,又直行过几条直路,不久就到达了高铁站。高梧斐宁刚下车,在门口吹了一会风,斐宁就差不多该上车了。   “时间不早了,我走了。”斐宁说。   离发车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前面不远处就是进站安检处,今天人流量不多,连队也不用排。   “嗯,一路顺风。”高梧把行李箱递给斐宁。   刚才那朵绣球花被高梧别在了行李箱上,斐宁接回行李箱后把小花重新放到高梧手上,像和朋友告别一样拥抱了高梧: “记得想我。”   高梧轻声答应了:“上车后给我发个信息。”   “好的,快回去吧。”斐宁笑了笑,松开了手。   候车区在三楼,斐宁进站安检后,两人就看不见彼此了。   一直等到看不见斐宁身影了,高梧才转身离去;到斐宁给他发消息时,他刚好踏上了回校的公交车。   昨晚张敖年打游戏打得有点激动,玩到凌晨两三点才睡觉,键盘的声音噼里啪啦地响了半宿。   平时这些杂音之下,高梧还是睡的着的。但昨晚睡得不太好,一直迷迷糊糊,连梦里都有张敖年手打键盘的声。   睡不好,白天注意力也难以集中。站着比坐着提神些,高梧就站在车厢中间一直愣神。   下一站是巴拉巴拉,汽车终点站为巴拉巴拉,高梧愣到一个字都没听清,却在离学校还剩下不远的时候醒过神来,望了一眼电子显示屏。   准备到了。不知道斐宁到哪了。   高梧刚打算拿出手机来看看,公交就驶入了车站。于是掏了一半的手机又被塞回到口袋里。   下车时候突然看到自己手上的那朵花,高梧蓦地笑了。   回到宿舍后,高梧把花放在了桌面一角,才拿出手机看。   看这个时间,斐宁应该还没下车。又点开消息列表,有两条斐宁发来的消息。   - 票买晚了,只买了无座票,站了半天,在线等一个座位   斐宁还发来了高铁上的照片,站着的人也不少。   高梧又把花放到斐宁座位上,把手也放到凳子上,拍了一张照片过去。   - 位置挺多的,过来坐。   高梧发过去消息后,斐宁没有立刻回复。高梧等了一分钟,又切换到其它APP。过了几分钟又切回来,斐宁还是没有回复。   啧。   ——   作者有话说:   《方向》许巍 第65章 我还年轻 我还年轻   “来,走一杯。”斐行鸿举起樽装啤酒说。   黄色的灯光照亮了街道,店里烧烤的香味涌上夜空。斐宁举起酒杯和旁边的堂哥碰了碰杯,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   “鸿哥,新工作有着落了没有?”堂哥二号干掉了一瓶啤酒,又拿起瓶新的喝。   “没,你要是你有什么好工作记得介绍介绍我。”斐行鸿从碟子上挑了串鸡胗吃。表情上乐呵呵的,还处于刚辞职的兴奋期,一心只觉得解脱了。   “鸿哥怎么辞职了?我记得你那时候还说工资可观。”斐宁今天和几个堂哥一起出来吃夜宵,刚给高梧发了两条消息就又投入到了瞎侃大宴中。   这几个哥儿平时也不是每天都联系,斐宁在外地上学,资讯有所延迟。   “年底了,实在熬不住,自打国庆之后,几乎每天都在加班,说996都算轻的,一周六天,每天加班到凌晨,熬到地铁收工我都没收工。”斐行鸿摆摆手,提起那个公司连眉头都皱了起来,“刚开始实习那阵好好的,到了年底,大活堆着来,忙都忙不完。”   堂哥二号囫囵灌了半瓶啤酒才一抹嘴乐着开口:“我那公司你又不是不知道,搞软件开发,一样天天加班。”   “也是。”斐行鸿想起堂哥二号虽然没有加班到凌晨,但基本隔三差五出差、加班到七八点是常事。   “你辞职这事伯爷伯娘怎么说?”堂哥三号出声。   “也就这样,我妈一开始也觉得我这工作不错,看我天天加班也劝我换份工。”斐行鸿身子朝后把椅子往后退了一点,拿着一串羊肉翘起二郎腿说,“快过年了,等过了年我再找工作。”   “嫂子怎么想?”堂哥四号又问。   斐行鸿还没结婚,有个交往了不到半年的女朋友,要说感情也没那么深厚,不过就是斐行鸿带她出来和这几个堂兄弟见过几次,所以称呼上也称个“嫂子”。   “你嫂子她听我的,说我想干什么她都支持。”斐行鸿谈过几个女朋友,现在这个还是最喜欢的,“要我说,找女朋友还是得找这种,贤妻良母。她最近还在学做什么蛋糕甜品,做的还挺好的。”斐行鸿感觉自己这次找女朋友的眼光实在不错,谈到她的时候语气都扬起来了。   这几个堂兄弟里可还有几个单身寡人。   “嗐,快别说,我大学四年都没敢谈恋爱,那边彩礼一人八十万,给不起。”堂哥三号在外地读的大学,去年刚毕业,又回到了崆樵生活。   “嚯,八十万?”堂哥二号早就结婚了,当初给的彩礼连八万都不到,“是卖女儿还是嫁女儿?”   “管他卖女儿还是嫁女儿,你那大学也有不少外地学生吧,谈个恋爱有什么好怕的。”斐行鸿不太赞同地说道。   “话是这样说,我也不能找个女朋友之前先问一句‘同学,请问你从哪里来’”堂哥三号有点无奈,“况且我读医的,每天忙都忙死了,没空找对象。”   坐一桌的兄弟听到这个都笑了。   “结婚还真不是两个人的事,是两个家庭的事。”斐宁笑完后也感叹道。他听到八十万也有些吃惊,斐行云当时结婚的彩礼也没那么高,其他人的彩礼多少钱他不知道,但他感觉崆樵这边的风俗礼金一般都没那么夸张。   “斐宁是今年大一吧?”堂哥三号也跟着笑了一会,开始关心起斐宁来。   “是啊。”斐宁应了。   “大学了,可以谈恋爱了。”斐行鸿起哄道。   斐宁脑海里一下子浮现了高梧的模样,想说自己已经在谈着了又无从说起,这群人可能平时连同性恋相关的事都没怎么接触过。百口莫辩。他心里哭笑不得,脸上装着没事地笑着点头。   “宁仔交女朋友没有?”堂哥二号又说。   在这一圈里,斐宁是年纪最小的,以前斐宁爸爸妈妈就喊斐宁“宁仔”。   斐宁眼皮开合一次,嘴皮一碰就说了句:“没。”   斐宁平时不爱撒谎,喝了酒,刚才差点就有冲动想把这事说出来,但啤酒不够高梧那瓶菠萝啤上头,理智还是阻止了他。这一群兄弟在这,今晚跟他们说了,效果几乎等于跟全家族直接出柜了。   这事还是得缓缓。一家族里,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有开放的也有保守的,斐宁也真不敢保证自己和个男的谈恋爱这颗石子抛出去会是什么后果。   “真的假的?在你哥面前没必要说谎。”斐行鸿不信,把椅子往斐宁这边挪了一下,手肘也撑在斐宁肩膀上,头也凑了过来。   那厢高梧是今晚离开西林,晚上九点半的火车,得坐39个小时。   高梧一直和斐宁、方沅聊着天,之前斐宁和他说了今晚和别人出去吃夜宵,刚才斐宁回复得都好好地,眼看着回复速度是越来越慢了。   啧。   C大坐车到高铁站只需要半小时不到,然而坐车到火车站要接近两小时,高梧刚踏上火车,就觉得有些困了,一个又一个的车厢,长长的走廊,耳边没有停止过的隆隆声。   他给斐宁报告了一下自己现在的进程。   斐宁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屏幕上一下子亮了。   说曹操曹操到,斐宁瞄了一眼,发现是来自高梧的消息时,还没看到发的是什么内容,但心跳先漏跳了一拍。   这就是传说中的“做贼心虚”吧。   破消息提醒什么提醒,下次就把消息提醒给关了!   不过,高梧一条信息发过来什么都没有,只是一句“上车了”。斐宁也没给高梧设置个什么“特别关心”之类的,好歹松了一口气。   “这小菠萝谁啊?”斐行鸿离得近,不是有心看却也刚好看到了消息提示——斐宁给高梧设置的备注是一个菠萝的小表情。   “室友。”斐宁诚实道。   “你平时连备注都不设置的吗?”斐行鸿还以为那个小表情是对方昵称。   “忘了。”斐宁顺着这个傻哥哥的台阶就下来了。   被堂哥这样一搅和,斐宁也没敢立马回复高梧,继续陪着几位堂哥东扯西聊,趁着大家不在意的时候才抽空告诉高梧说等会聊。   几瓶酒、几把串下肚,话题从天南扯到海北,情绪也越聊越嗨。   酒过三巡,愣是啤酒都把人喝得微醺。   斐宁家里其实不大喝酒,但斐宁天生酒量不错,喝了那么久,酒精也只微微上头,脸热,整个人都还算清醒,不过情绪被放纵了一点点。   他人在这一直陪聊陪喝,心里一直记挂着坐火车的高梧。在一起两个月,他俩这份恋情的保密工作做得好到没人发现。   斐宁害怕被发现,又期待被人发现,却还是没人发现。他心里知道,这事不可能瞒一辈子却又没有勇气直接开口。   和高梧的感情似乎没有什么热恋阶段,刚开始确定关系就迅速转换到了老夫老夫模式。斐宁也没想过这份感情能有多久,没想过分手后他能不能和女的在一起。   在这份感情里,他现在只想着对高梧得好一点,得负责任一点,不应该总是躲躲藏藏,弄得高梧像个见不得光的爱人。   几位堂哥喝的比斐宁还多一些,都还兴奋着,聊得话题已经开始鬼扯了,斐宁趁着这个机会用一种聊新见闻的语气试探道:“我们学校有个彩虹社。”   “什么东西?”堂哥三号喝得有些上头,声量也比平时稍微大了一点。   周遭热闹得很,每桌人都在大声说话,酒精也给了斐宁勇气,   “研究LGBT平权的。”斐宁喝了一口啤酒,继续说。他想知道别人对于这些事情的看法。   “LGBT?这个我知道!”堂哥四号是英语系的,有门课修的还是英美文化,“Lesbians,gays,bisexuals和trangender。女同、男同、双性恋和变性人,是吧?”学了的知识没忘,堂哥四号还有点沾沾自喜。   “对,就是这个。”斐宁点了点头。   “我记得国外LGBT进程可不容易,感觉都挺惨的,以前都是法律明令禁止,什么阉啊电击啊死刑都有,不过现在总归是越来越开放了,能同性结婚的地方不少,各地也时不时举行游行示威,”关于英美LGBT平权历程,那还是考点呢,堂哥四号刚考完,记忆还新鲜,“不过还是任重而道远吧。反正我觉得,同性恋异性恋都是恋嘛。”   对!就是这样!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   瞅人家这见过世面的样子!学着点!   斐宁听堂哥四号的语气,感觉他对LGBT还是有几分同情,至少没什么抵触心理,分分钟想把麦克风递给堂哥四号,请他科普一遍LGBT发展史,再来发表一番平权宣言。眼看着有戏,他趁热继续打铁:“我们学校那个社团弄得还挺好的。你们对同性恋怎么看?”   LGBT其实明明是几个群体的事,可近来一提起,却总让人只想到同性恋的事。斐宁现在算利益相关者,也就只问了他们关于同性恋的看法。   “我没什么感觉。”斐行鸿口里也开始有点麻了,自小没怎么遇到过这些事,说不上支持还是反对。   堂哥二号三号也是差不多的想法,毕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没遇到过这种事情也谈不上有什么看法。   你们现在遇上了,你们以后就知道了!快告诉我你们的想法!支持还是不支持,告诉我两个字的回答!   几位堂哥聊着聊着又聊去了别的话题。   斐宁心里委屈,斐宁不说。   ——   作者有话说:   高梧:宁仔?这个称呼真可爱 √   老王乐队的《我还年轻 我还年轻》。我们都还年轻,我们都还有无限的希望。   ?一个想写但最后没写的小情节:在高梧喜欢斐宁但两人还没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里,高梧给斐宁在电台点了个歌,豆瓣酱们发现了告诉斐宁,斐宁觉得这挺有意思,却不知道这是谁。 第66章 浮生   火车一直摇摇晃晃,高梧没有再等到斐宁的回复就匆忙说了晚安。   高梧睡在火车中铺,火车上的灯光已经关闭,大家都躲在了黑暗中玩手机。连绵不绝的是火车开动中轰隆不停的响声,偶尔夹杂来小孩啼哭的声音。床位窄得要命,带着声响的摇摇晃晃,令人难以入眠。   贵重物品如手机、身份证等都被高梧放到了包里,放在床上搂着睡。   凌晨三点,火车到达一个站点,有人离开,有人路过,也有新的人到达这个包厢。   高梧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接着就有点睡不着了。   高梧翻了两次身,脸朝外侧。望出去,站台上的灯光泛出柔和的黄,对面上铺是新来的人,还在玩手机,隔壁床还在熟睡。   高梧摸出手机看时间,三点多,还是得继续睡。   锁屏里还显示斐宁的新消息,好多好多条……   前面几条消息应该是斐宁还清醒着的时候发的,后面的好多条感觉是他到家才回复的,中间间隔时间也不短。   21:47   - 我还在外面吃烧烤[图片][图片][图片]   21:52   - 早点休息,虽然现在已经不早了,晚安啊,今晚的月色特别好看   - [图片]没拍出来那种感觉   23:12   - 你你   - 上车   - 了   - 啊   - 哦 对 上车了   - 高兄 一路顺 风   23:14   - 你   - 你   - 鸡翅   - 吃吗   - 还有炸 馒头   - 脸呢   - 甜   - 好吃   - 想给你代   - 鸡翅   - 牛肉   - 我   23:15   - 哦   - 你回 家了   - 我也要 回家   - 我 打包 了   - 冷   - 冰箱   - 寄得   ……   这人是喝了多少,喝到如此语无伦次?   高梧从头到尾把消息看了两三回,明白斐宁是本来想给他带吃的,后来这个醉鬼忽然想起来自己已经和男朋友异地恋了,才作罢。   不,好像也没作罢,放冰箱之后想干嘛,“寄”难道还是要寄快递吗?   啊,啊,啊,这人怎么这么可爱!?   高梧抬手盖着眼睛,轻咬着唇无声地把头仰靠到墙上。   等到心绪稍微平复才重新点开手机屏幕。斐宁刚开始时发了几张几张图,后面喝昏头了就没图了,表情包和标点符号都没有。高梧从第一张图片点开,往右划到最后一张。   斐宁清醒时候拍照技术还是可以的,最后一张图发的是月亮的照片。今天正值十六,月亮格外的圆,苍茫的夜空中挂着一轮圆月,照片也只一轮圆月,周边缀了几颗小星星。   高梧放大了这张照片来看,照片自然不如亲眼看见的来得好看,也算是佳品了,斐宁大概是用手机拍的照片,但还捕捉到了一些细节。   高梧不知道的是,斐宁可是研究了好多个月夜才研究出该如何对焦才能拍到月亮的细节,技术活儿。此前他可拍到了无数个发光的圆盘。   有男朋友真好,像是多了一双眼睛,多了看世界的新角度,也补回了那些错过的风景。   高梧知道斐宁平时不上课就不会把手机调静音,现在夜深了,也没再回复什么,怕把人半夜弄醒。   他长按图片保存,又点开相册。   以前相册长期没什么照片,现在斐宁把这些空当填满了。斐宁带着他去吃去喝去玩去乐,把他以前体验过的没体验过的都一起领略。   曾经做过的事,因和不同的人去做,添了新的色彩。   短暂而又漫长的岁月里,因为多了一个人而变得不一样。   一直勾着嘴角翻相册翻到重新有了困意,高梧才又睡去。   坐火车的时候,时间好像也被拉长放慢了。和斐宁在一起久了,高梧身上也多了层烟火气,也开始能感受到火车上的烟火气。   就跟看万家灯火一样,火车上也是人生百态,不同的人、不同的目的,都在这一个车厢。   早上还不到七点,生物钟就把高梧叫醒了。   天光渐亮,窗外景色不断往后,高梧不是第一个起床的人,窗边已经有好几个乘客在安静地看风景或玩手机,有人在嗑瓜子,还有人已经开始吃泡面了。   高梧随手整理了一下头发,从包里掏出洗漱用品,打着呵欠下床穿鞋。   昨晚一直吵吵闹闹的几个小屁孩都睡得正香。   洗手池刚好没人,火车上生活要求不能太高,高梧刷完牙后捧着水糊了几把脸就当是洗漱完毕了。   回到自己那个包厢,高梧又爬上去从包里掏了书和笔,下来坐到窗边。   斐宁怕是又睡得晚了,高梧手上的书一连看了一百多页,都没看到斐宁给他发消息,倒是迟钝地想起自己还没吃早餐。   那一袋装着泡面面包的袋子被高梧取了下来,高梧拿了袋面包开始拆开包装吃,单手打字回复方沅的消息。   - 想一夜暴富的方少女:我上学期绩点排名4.1[嘚瑟.gif]   - 恭喜恭喜   - 想一夜暴富的方少女:你在坐火车吗?   - 对   - 想一夜暴富的方少女:吃什么啊?   “吃干蒸,虾饺,蛋挞……”斐宁拿到菜单后一溜烟地勾了这些,来吃早茶就是要点这些,快乐。   昨晚和几个堂哥喝到后来喝上白的了,到后面自己都喝晕乎了,回家后一路睡到了八九点被叫醒了,爸妈和斐行芝要忽然要和他去花鸟虫鱼市场。斐行云上班,所以没来,在另一方面来说,斐行云也不住这个家里了,家里要添个鱼缸他也不能有啥意见。   斐宁醒得不明所以,但喜欢去浪的人绝对不会错过任何一次出门的机会。刚起床时候还有点微微头疼,洗完脸出门之后,一吹风也就神清气爽了。   感觉今天也会是快乐的一天。   “点一份陈村粉。”斐远明拆开茶叶包装,正在鼓弄茶杯沏茶。   “得嘞,妈你要吃什么?”菜单就一页,斐宁飞快地找到了陈村粉打上了勾。   “无所谓,你们点就行,别点太多了。”周雅芳将开水倒到杯子里,准备烫洗茶具。   他们之间的对话斐行芝没必要全留意到,她就坐在斐宁旁边,和他一起点菜,看到想要的菜的时候就让斐宁勾上。   一起喝茶不是件新鲜事,点单熟练,花的时间也短。斐宁把菜单交给了服务员之后才开始漱碗筷。   “怎么突然拉我出来买鱼缸?”斐宁把转盘上的茶水壶拿过来,从筷子中间部分开始淋下,淋下来的水落在玻璃杯里。   “那时候答应你的嘛,你考上重本就给你买个金鱼缸。”过了那么久才提这事,斐远明口气还挺大。   “都多久的事了。”斐宁想起那个遥远的约定,笑了笑,拿着装了九分满热茶水的玻璃杯又将茶水旋转着倒到小茶杯里,将玻璃杯倒着在小茶杯里转了一圈。   “其实是你爸昨天到别人家看到别人家有个大金鱼缸,铆着劲要和人比。”周雅芳淡定地拆穿。   “说什么呢,不是搬家那会儿斐宁嚷着要个金鱼缸,你说他考上重本就给他买的嘛。”斐远明矢口否认。   “我上大学都上了一个学期了。”斐宁不怀好意地笑着补刀。   “你之前在学校,买鱼缸那么大的事,得等你回来一起商量。”斐远明死鸭子还嘴硬,中年男人的尊严支撑着他还在辩驳,“毕竟是你的心愿。”   斐宁那阵莫名特别想拥有一个金鱼缸,那种一两米高的大金鱼缸,跟家里说了好久。斐宁爸妈都不同意,嫌麻烦嫌没用嫌碍地方,最后听斐宁说了好多回,终于松口说斐宁考上好学校就给他买。   真考上了之后,斐宁都快把这事忘了,也没那么在乎了。如今旧事重提,哎,还别说,真有几分想要个大金鱼缸。   他不爱养猫不爱养狗,养鱼就挺省事,活泼好动还不愁铲屎。还能丢螺养虾养几棵草。   想想都完美。   “说起来我怎么那么好打发?高考考了个好大学的奖励,你们就拿一个金鱼缸就给我打发了。”斐宁调侃道。   “一个大金鱼缸可不便宜,你还得买鱼呢。”周雅芳洗完茶杯后就投入了火热的线上聊天中。   斐宁看了,心里暗自夸张地摇头晃脑:现在的中年人呐,玩手机比年轻人都玩得沉迷。   从小斐宁妈妈就爱拿这些奖励来鼓励斐宁做事,诸如教斐宁打羽毛球的时候告诉斐宁要是他能连接十球就奖励一块钱,乒乓球也是。   也就是这样的成长背景,催生了斐宁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忽然在想,我要是今年拿了奖学金,能有奖励吗?”斐宁认真提问的样子甚至像在做学术考究。   “没问题,你想要什么?”斐宁妈妈轻而易举就答应了。   “我再想想,到时候再告诉你,估计我的胃口可不小。”斐宁笑了。   “得,你要是拿了什么一等奖奖学金,你想要什么都答应你。”斐宁妈妈觉得对自家儿子甚是了解,知道斐宁不会提出什么过分要求,大方道。   面对最亲近的家人,斐宁也拿不准他们对同性恋是什么看法,甚至也不敢轻易试探,得了这样一个承诺,或许也没有什么实际用途,可是,有总比没有好。   今天不是周末,来喝茶的人虽多,也没有周末时候多,上菜速度还是挺快的。   几个人都不是上了菜就立马要吃的类型,斐宁等到所有东西都上齐了,摆拍完毕才开始打了个响指说动手。   斐宁打开手机,别的消息也都没管,直接点开了高梧的对话框。   等等。   这是什么?   早上起来的时候,斐宁随意看了一眼,没看到有新的消息,以为高梧还没起来,所以也没有再发什么别的消息去打扰。但他没发现自己昨晚发了那么多消息的呢……   斐宁愣了一愣,茫然地翻阅了昨晚自己给高梧发的消息。   这会丢人丢大发了。   思索了两秒,他决定就当无事发生,把早茶的照片按了原图全发给了对方。   火车上的高梧:???   手上的面包一下子就不香了。   ——   作者有话说: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今天的歌是丢火车的《浮生》~ 第67章 披星戴月的想你   斐宁看到高梧发过来的三个问号后一下子笑出声。   斐宁妈妈坐在斐宁旁边,瞟了他一眼,斐宁才把笑意收敛了一点。要是以前的话,斐宁妈妈或许还得唠叨几句什么“吃饭不要玩手机”,现在孩子大了、科技发达了,斐宁妈妈自己也成为了一个网上一级冲浪选手,无话可说。   逗男朋友果然好玩,斐宁这样想着。他面前是一桌美食,手机对面又是自己喜欢的人,心情不由得越发向上。   嘴角还挂着笑意的斐宁给高梧又回了一句:刚起?   回完之后,他把没有熄灭屏幕的手机放到桌面上,看到“对方正在输入”后伸筷子夹了一个虾饺。   火车上大半的人也都醒了,车厢上嗑瓜子聊天的、泡泡面的、哄孩子的、打游戏的、坐在下铺一起唠嗑的、醒了还留在床上不愿意起来的……嘈杂,但没到聒噪的地步。   高梧看到斐宁发过来的消息之后觉得有些好笑,平常一直斐宁就没几天比自己起得早的。   他放下没吃完的面包在手机键盘上快速敲字回复道:并不,你刚起吗?   斐宁看到这条消息后反而有点挠头:我差不多是刚起吧,你不是刚起的话为什么一直没回复我?   - 因为觉得你没睡醒   - 哈哈哈那我是不是要谢谢你的体贴?平时这个时候我确实还没起,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高梧给斐宁的备注从开学一直没改,到现在都还是“舍友斐”,斐宁也一直没发现。   趁着斐宁打字的空当,高梧两三下把面包吃完,把包装袋对折了几下压在书下。   - 不过今天是个例外,我爸妈忽然叫醒我说去买金鱼缸,所以我现在不仅起了床,还出了门。[嘚瑟.jpg] 不过下次你看见我消息,直接回复就可以了,我真睡熟了,那点手机铃声不会吵醒我的。   高梧一个“嗯”字刚发出去,又收到了斐宁的照片,照片上是被咬了一口的虾饺,半透明的饺子皮包着好几块红色的虾仁。   高梧回道:看起来挺好吃的。   斐宁的打字速度真不是盖的,图片发出来没多久后文字消息又跟着过来了:非常好吃,下次带你去吃!昨晚睡得好吗?早餐吃了吗?吃了什么?   见了斐宁三连问,高梧倒没有觉得厌烦,笑了笑,他认真回复消息的时候打字速度也不慢:三点多的时候醒了一阵,大半夜才看到你精彩的表演。   高梧只要稍微往上拉一下就能重温斐宁昨晚的可爱,这一条条消息没被高梧完全都记下来,觉得斐宁可爱的想法却扎根在心里。   那边,斐宁一囧,又开始打字。   没等到斐宁的消息发过来,高梧又继续回复:特别想给你捧个场,但又想想这么好的演员更该好好休息,就没有在半夜给你叫好。   这条消息发出去之后,远隔千里的两个人都在屏幕前笑了笑。   斐宁回忆起昨天自己的刺探初衷,结果话题还没聊热乎就越来越偏了,现在再回想起来,他觉得那几个堂哥对同性恋没什么敌视情绪,还是值得高兴的。但他没打算把这事告诉高梧,把刚才输入的字删掉后只简单地说:本来不想喝的,喝着喝着就上头了[大笑]。   紧接着又说:你三点多醒了,到现在?   - 怎么可能……我早上七点醒的。   茶点都上齐了之后,斐宁一家人都放下了手机。只有斐宁,吃两口早点又拿起手机回两句,惹得斐宁爸妈和斐行芝都看了他好几眼。   - 要不你再补个觉,我先吃东西,过会再和你聊?   这一会大概率会是很多很多会,高梧虽然想和斐宁多聊一阵,却也不无理取闹,只应了句“好”。   火车经过隧道,网络信号中断,一个“好”字也不停地在转着圈圈,最后一个感叹号横在前方。   视野被一个黑罩子罩在了里头,高梧低头看着感叹号和零格的信号,在屏幕快熄灭前又重新点亮,一直等到车窗重新亮了起来,又盯着看了一会才将消息重新发送。   斐宁很快又回了一个表情包,高梧看了一眼,没再回复,熄了屏看窗外风景。   靠近了看的话,玻璃窗上是肉眼可见的灰尘,像下雨天的水滴一样聚在车的外窗。   高梧没有靠在窗旁,挺直了腰望着窗外风景游神。车窗虽然脏,但不影响看风景。火车行驶的速度不算太快,入眼的风景轻易看得清,大多是广阔的田地和低矮的山林,偶尔也会经过几个村落,有人在耕种、有房在冒炊烟,看一会就让人看入了神。   在火车上的生活好像也就这样,说着很漫长,其实过着过着就过去了。高梧是个适应能力挺强的人,火车上的第二个晚上睡得比第一个晚上还有好些,没晃多久就入眠了,半夜醒了好多回也能迷迷糊糊再睡过去。   最难受的不是要蜷在中铺,而是两个晚上都不能洗澡,只能忍着。   要忍着的还有斐宁吃到什么好吃的都给高梧发图,要知道,高梧手上只有泡面和面包。无论是不是饭点,火车车厢都飘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泡面的味道,还夹杂着瓜子、饭菜等其他味道,都没有斐宁发过来的图香。   斐宁买大金鱼缸的时候还问了高梧意见,两个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斐宁起得晚,吃早餐也晚,但三餐依旧补足了吃啊,斐宁连吃到好吃的小吃都发给高梧看了。   就在这段旅途,高梧发现自己对食物也有那么大的要求和渴望,随着时间过去,想吃好吃的的心情简直到了巅峰。   第三天早上不到七点,高梧换了票之后检查了一遍,确认没什么东西落下之后又坐在窗边等,不久火车就到达长平站,他拎着没吃完的面包下车,又换乘公共交通回家。   早上八九点是上班高峰期,地铁上的人越来越多,父母离婚后分了家,高梧跟着母亲搬到了离城中心比较远的地方住,地铁坐一个半小时才到家。   在火车上坐着躺着晃了将尽40个小时,下了火车又在地铁站着晃了一个多小时,高梧在十点才到家。   他在包里翻出钥匙开门。   “回来了?”屋里的人像是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是高梧到家了。   高梧也愣了一愣,他以为家里没有人:“嗯,妈,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新房的“新”是指高梧和母亲新搬过来,实际上这只是个有了点年龄的二手房,两房一厅,面积不算太大,光线也不够充足,家具也都很简单。高梧母亲穿着睡衣坐在饭桌旁在拿着本子记东西。   家里很空,不知道是不是高梧的错觉,他觉得家里比刚搬来那会都更空。   “妈妈之前跟你说有点事想跟你说,你先休息一会,我之后再告诉你。”高梧母亲从厨房里倒了杯温水递给高梧,“累了吧,要不要去睡会,妈妈帮你把棉被拿出来吧。”   “没事,我不累,您先说吧。”高梧把书包放下后接过温热的杯子,坐在了沙发上,沙发前面有个茶几,对面的墙上堆放了一些杂物,没有电视。   “听说你跟你爸吵架了?”沙发是两件套的,高梧母亲拿着自己的茶杯,坐到另一边的沙发上。   “没吵。”高梧心平气和地说道,但他爸总是难心平气和地和他说话,“他想让我去他朋友公司做实习,我拒绝了。”   高梧父亲的原话是:你要学历史我也认了,但你不能死读书,寒暑假应该多做实习,多接触社会,我帮你找了几份实习,都发给你了,你看看想尝试什么,回来休息两天就去上班。   那些实习绝大部分和历史无关,公司也不是什么大公司,工作含金量未必高,高梧不想去,也不想接受他爸这种专断独裁的控制。   “怎么不想去?”高梧母亲不会像父亲一样大声责骂,听到高梧不想去不会怒火攻心,“那些都是你爸爸朋友工作或者自己开的公司,你去了之后也不会很辛苦的,主要是想要你多接触一下其他人。”   高梧父母其实算是和平离婚,彼此心中有些怨恨,但不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到了今天仍旧可以对关于孩子的问题聊上一会。   “我找到其它工作了。”同样的话,高梧也跟父亲说了。   高梧国庆后的时候就接到了一份写稿的工作,找一些西林相关的历史趣事来写稿,稿费100-300,浏览量高还能有奖励。可高梧父亲听到并不认同,在他眼里觉得这些工作不如上班来的工资固定,都是儿戏。   “噢,是这样啊,”高梧母亲微讶,似乎是没想到孩子已经成长到可以独立找到工作的地步了,又问,“是什么工作?”   “是一份线上兼职,自由写稿,写得多,稿费也多些……”高梧和母亲解释了一些,要评判哪份工作靠谱确实难以比较,但高梧更想做自己想做的事。   高梧母亲不时点点头,没有很赞同,也没有坚持要高梧去做他父亲安排的实习,高梧父亲介绍的工作她多少心中有数:“不去就不去吧,你到时候再跟你爸爸好好说。”   “嗯。”   “还有一件事,年末时候,妈妈之前工作的公司也倒闭了,妈妈现在没有工作了。”高梧母亲轻叹。   高梧一时也不知道作何反应好。   高梧母亲坐到高梧旁边,放轻了声音继续说:“前些日子,你外婆中风了,现在卧病在床,总是没人照顾。我就把这个房子挂出去卖了,打算之后回去照顾你外婆。”   “卖了?”高梧声量稍微提高,意识到自己失态后又控制声量说,“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一下。”   高梧母亲一直只觉得孩子还小,没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妥,把手放到高梧膝盖上说:“这件事情妈妈已经想了很久了,长平房价贵,拿着这笔钱回成山能买一套大一点的房子,我们住得也更舒服。我上周已经和别人签合同了,我们还可以住到月底,明晚我们就一起回成山,以后我们就不回长平了,你就偶尔回家探望一下你爸就可以了,你爸也有新家了,你也大了,再过不了几年,你也该结婚了。”   高梧越听,心里觉得越冷。他是这个家的一分子,却从来只是装饰的一分子,关于家里的一切安排和决定,他都只是服从。   “妈,我这辈子都不会找一个女的结婚了。”高梧怒极反笑,嘴角微微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我到时也会告诉我爸的。”   “这孩子说什么瞎话呢。”高梧母亲的重点并没有落到不和女的结婚上,只觉得高梧现在在耍小性子,根本没把话放在心上。   “你过几年可以看看我是不是认真的。”高梧原先想着分几步慢慢出柜,先说这四年不找女生谈恋爱,再说这辈子不找,再过渡到他其实喜欢的是男的,给父母也可以留有一个接受的余地。现在想来,何苦这样折腾。   “我是同性恋。”高梧说。   “别乱说,这话传出去不好听。”高梧母亲皱眉,“你这孩子怎么了,不想离开长平吗?还是你想跟着你爸,你跟着你爸生活得不会好的。你爸都准备给你添个弟弟妹妹了,到时候你在那只有委屈……”   “妈,我是认真的,我已经有男朋友了。”高梧少见地打断母亲说的话,侧过头看着她。   高梧母亲一瞬间看过来的眼神,震惊、失望、愤怒、难受,掺杂了一堆情绪,团成麻,企图把高梧也团在负面情绪里。   “真的?”高梧母亲冷声道,仍是不敢相信,放在高梧膝上的手也不自觉用劲。   “真的。”高梧甚至微微笑起来。   高梧母亲身材很瘦弱,在这瞬间却忽然爆发出力量,抬起手打了高梧一个耳光:“你怎么这么,这么……”颤抖的声线说了几个“这么”都没把话说下去。   这是高梧第一次被扇在脸上,脸上的疼痛不及心上:“这么?这么不要脸吗?”   “我没这样说。”高梧母亲反驳得很快,她教出来的好儿子她从来不会觉得他会变坏,接着又泄了气,“你让我冷静一下。”   “你让我冷静一下。”高梧母亲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减弱,她用和刚才相类似的眼神一瞬不错地望着高梧,眼泪忽然落了下来。   一开始还是无声哭泣,渐渐哭出声,最后把头埋在高梧肩膀上一直哭着。   “妈,我没有做错什么,我只是喜欢男人而已。”高梧眼框也有点发酸,心脏一下一下跳动,半天才缓缓举起另一只手放到母亲背上,笨拙地安慰她。   “我从小到大都听你们的话,你们不让我夜间出门,我就乖乖留在家里;你们让我去上补习班,我就去学自己不喜欢的课;你们让我好好学习只管学习,我也考了个好成绩,”高梧一句句说,放轻了声说,“我把我的想法都藏起来了,我总以为我听话,一切都会变好。”   “就像我当初高考那样,一个家庭要是出了问题,孩子怎么能完全毫无察觉呢?只是我一直以为,一切都还有救,一切都还会回归正轨。”   “妈,离婚,你们不告诉我。我爸给我找实习,让我挑一份过几天就去上班。你一声不吭卖了房子,说要和我回成山。这些和我有关的事情,你们只是通知我,却从来不问我的意见,我也是个人,我也有自己的思想。”   “别说了,”高梧母亲哭得声都有点哑,“你让我冷静一下。”   最后高梧母亲提前回了成山,留了高梧一个人面对家徒四壁。   中午两个人吃了一顿没滋没味的饭,久违的清汤寡水,冷到冰点的气氛。她是下午四点走的,走之前让高梧先不要和父亲说这事,高梧答应了。   自她走后,高梧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愣了几个小时,眼泪流出来,又被风吹干。肚子饿得泛酸,家里连冰箱都没有,他也不愿意动弹一步。   时针走过一格又一格,他仰躺在沙发上,一手放在沙发扶手上,另一只手垂在身旁,连眼泪流出来也不想擦。   哭过之后就那样一直在那里,动也不动,仿佛时间静止。   手机在身旁,消息提示响了好多次,他没有拿起来过。   安静许久后,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是连续的铃声。   屋里是黑的,高梧动了一下,身上都在发麻,眼睛也发麻,他拿起来眯着眼看了一眼,是斐宁的视频请求。   响到完都没有被接起。   他把手机搁在沙发上,去洗了把脸,像是没有知觉一样把冰冷的水拍到脸上。   出来的时候手机又重新响起,还是斐宁。   高梧坐回到沙发上,打开客厅暗灯,深呼吸一回才接通,接通的瞬间,背景是斐宁的房间,手机像是被架在了桌子上,照到的床那边灯光明亮,却没看见人影。   高梧没有出声,看着镜头那边慢慢升起来一只手,手在空中划圈,接着斐宁像在烟囱冒出来的超级马里奥一样缓缓出现,灿烂的笑容渐渐从桌上升起来浮现完整,然后高梧听到那边的人略带欢快的语调:“我想你了。”   生活总是一地鸡毛,幸好还有一个人,即便他身处远方,也会披星戴月的想你。   ——   作者有话说:   愿我们都能找到这样的人。   叮,你的小可爱忽然出现!   非常抱歉那么久不更,考试挂科了,之后还得努力,今天字数多些,会努力更新的。 第68章 那些失眠的夜与难以忘怀的事   一地鸡毛遇上一阵风,会把状况推向什么样的地步呢?   斐宁用升降台的方式让自己摇起来出现在高梧面前,一句话说完,视频就断掉了。   高梧望着忽然熄灭的屏幕愣了愣,重新按了几下开机键都没反应,才想起来自己一直没给手机充电,弄得手机没电关机了。   他拿出充电器充电,发呆的阵地从沙发上转移到饭桌边。   插上电源后,手机仍旧没法重新启动,过了几分钟,高梧终于将手机重新开启,看到了斐宁发来的问号。   - 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十分钟后打给你。   高梧解释完视频断开的原因之后,又觉得语气过于生硬,又补了一句。   - 可以吗?   斐宁那头没有回话过来,不知道是生气了还是忽然有事走开了。生气了也是情有可原,高梧一直没回他消息,一接了视频就挂断。   可高梧回想起刚才斐宁说话的声音,可能是因为家里有人在,声量并不是很大,不过情话不用说得太大声,一句“我想你了”所附带的信息已经通过网络信号完整地被表达,一定程度上缓释了高梧低落的心情。   手机通过电线和插头充电,高梧通过斐宁充电。   十分钟过后,手机电量恢复到21%,高梧准时拨打充电热线。   一直没有回复消息的人接视频的速度倒是很快,这次斐宁可能是把手机架在了床头,高梧一眼看到他面无表情地盘腿坐在床中央。   斐宁穿了一件宽松款亮黄色上衣,帽子是白色的,头发有几根翘起来了,衣服和发型都太可爱了,把五官的凌厉都冲淡了。   高梧垂眸,嘴角弯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然后轻声说了一句:“我想你了。”   视频那头的人还想维持一脸冷漠,显然已经破功,嘴角忍不住向上,眼睛都带了笑意。   “好吧,我也想你。”伪装难以继续,斐宁干脆放弃挣扎,笑着问,“你们家怎么那么暗?”   “今天有点累,白炽灯灯光刺眼,就没开。”高梧拿了个手机架把手机架起来,又从书柜拿了几本书将其垫高。其实这样的灯光正合他意,他不想让斐宁看清他现在的样子。   “你声音怎么了?”斐宁听到对方声音沙哑,疑惑道。   “电话语音,声音有点失真。”语毕,高梧又感觉饥饿感重来,转身取来火车上剩下的面包拆开包装。   “我信你个鬼,你这糟老头子坏得很。”斐宁一脸不相信,视线跟着高梧移动。   “骗人是小狗。”高梧脸上微微泛起更多的笑意,拆开包装。   “汪汪汪,我不当人很多年了。”斐宁眉头一拧,又问,“你还没吃饭?”   “吃了,又饿了。”高梧说,“你吃饭了吗?”   “高梧同志,你看看已经几点了,九点了,我肯定已经吃饭了,我家刚买的小鱼大鱼都吃饭了。”斐宁说,“我今天喂了两三次鱼,然后我妈说鱼蠢,一直喂就会一直吃,直到把自己撑死为止。我看你还没有鱼聪明,在家都能把自己饿着。”   “因为我没人投喂。”高梧慢条斯理地开始吃面包,把袋子里最后一瓶牛奶也拆开了,吃两口喝一口。牛奶是斐宁放假前没喝完留给高梧的,甜的。   “下辈子你做一条鱼,我一定把你买回家,天天给你喂好吃的。”斐宁话音一转,“家里就你一个人吗?”   “我妈回家乡了。”高梧说。   “她不是说有事跟你说吗?已经商量完了?”高梧之前有和斐宁说过自己家里的事情,斐宁多多少少了解一点,知道高梧父母离异,知道他跟着母亲生活,知道他回家是因为母亲说有重要事情和他说。   “嗯。”高梧没有在这事上多谈,他目前还没有办法收拾好心情和斐宁解释这些事,也不愿自己出柜的事情给斐宁带来负担。   “那你之后也要回去吗?”斐宁又问。   “再看吧,我外婆最近身体不太好,所以我妈过去照顾她了。外婆家那边的亲戚我不熟,我暂时还不想过去。”高梧说。   “行吧。”斐宁看向高梧的目光多了一丝探究,又很快收起。   “我跟你讲啊,我的那些粉丝总是爱乱拉CP嘛,昨天我新发布的那个视频,今天他们就给视频里的狗和鱼拉了CP,叫什么‘鱼钩CP’,太绝了。我真是要笑死。”斐宁又笑着跟高梧转达这一笑话。   高梧配合地笑了笑,又问:“他们给你拉CP了吗?”   当然有,但斐宁怎么会告诉他。一般不是太过分的,斐宁都随着豆瓣酱怎么说,好玩至上。   “没有,我可是高岭之花,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斐宁故意装出一副高冷的样子。   “有时候操作像个沙雕?”高梧想起斐宁视频里总是刷过的弹幕。   那边斐宁完全不介意这种说法,哈哈大笑起来。   插科打诨半天,高梧手机聊到发热,手机电量缓慢向上,也到了65%了,他拔了充电器走回到原先呆的地方,侧靠在沙发上。   斐宁也带着手机下床,带高梧去看他家新买回来的金鱼缸,给高梧介绍着他挑这款鱼缸的心路历程,指着鱼告诉高梧哪条是他挑的哪条是斐行芝挑的。   二米高的鱼缸,上面是鱼缸,下面是柜子,被放置在了二厅中央,隔开了吃饭和看电视的地方。里面设备已经齐全了,连水草和鱼都已经养在里头了,游来游去。“不过我总觉得鱼变少了,但又没数过之前买了多少条鱼,就只是感觉少了。”斐宁说。   斐宁爸妈今晚去了朋友聚会,斐行芝在房里,他就只开了鱼缸的灯光,哗啦哗啦的水声还是差点淹没了斐宁的声音。   又聊了半个多小时,高梧和斐宁的第二次视频聊天才终于宣告结束。高梧的心情有所好转,困意也开始袭来,他不知道斐宁今晚其实一直在哄他。   那边灯光暗,但斐宁凭着自己5.0的视力还是能看出对方的憔悴,大抵也不是因为坐火车做的。而对于高梧的说法,斐宁心里只有一个感觉:你哄傻子呢?   但是一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男朋友有事瞒着自己,斐宁看着男朋友难过只有心疼,都不舍得去追问,只好拐着弯抹着角地说点开心的哄男朋友高兴。   家徒四壁,家里空空,肚子也空空。把面包和牛奶都吃了后总算让肚子好过一些,房间估计是有高梧母亲收拾过,高梧无需多弄,掀开床罩,把被子从柜子里拿出来铺好就可以洗澡,幸好家里热水器还是好的,不然在这家里没法过冬。   屋里寂静,高梧点开了斐宁的视频,把手机架在置物架上播放,心思没在游戏上,在说话的人的声音上。   一个热水澡把人疲劳都熏出来了,浴室外的空气冷着。他洗完澡后加快了脚步回到房里,可被窝也是冷的,还要靠体温把它先捂热。   今晚又是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洗澡的时候明明觉得自己困得下一秒就能立马入睡,躺到床上却又精神得不得了。更要命的是,半夜又醒了。   每次高梧在半夜失眠的时候,他都会希望醒来的时间是在清晨五六点,睡不着也不必勉强再睡。   窗户只留了一条缝,窗帘没完全拉上,窗外建筑物的灯光微亮,照入高梧房间。   高梧翻了好几次身,捞过床边的手机看了一眼:02:13。   醒了就不想睡了,但时间太早,实践证明,这个时候,他可以,也应当再睡。   口渴,但家里没水,水壶是空的,要喝水还得重新烧水。高梧自己也没带水回家,在失眠的夜里恨不得将黑暗炼成水。   做了个梦,梦里走马灯似的梦到家里以前的景象,醒来的时候也又一并忘却了,不知今夕何夕。   很奇怪,不饿,但翻来翻去,脑子里一直只能想到吃的。   想起学校附近那家烧烤店的各种肉串,哪家的烧烤都挺香的改天就去吃;想起下午路过的驴肉火烧店的传来的香味,这个明天就可以安排一下;想起之前和斐宁一起吃的猪肚鸡火锅,回校之后可以找斐宁一起去;还想起斐宁给他发的吃了一口的虾饺,这个得等到自己下次再去斐宁家乡才能吃了;还想起母亲今天中午做的豌豆苗汤。   他母亲做的豌豆苗汤就只是豌豆苗的味道,连油盐都不舍得多下。他想喝之前在别的地方喝过的豌豆苗汤,汤里还有虾米枸杞蒜末和皮蛋,斐宁说汤里还加了牛奶。   想起来确实有奶香味,真的很香。喝过有味道的东西之后就难接受无味青菜水,吃过好吃的之后以前还可以接受的现在就有点难以下咽。   越想越渴了。   忽然有点想喝奶茶。   又忽然想起自己都还没有搂住斐宁睡觉过。   今晚视频里斐宁的笑容还留在高梧印象里,奶茶七分糖,斐宁是全糖,甜度。   脑子里浮现出斐宁各个样子的睡颜,现在他真的非常想睡……睡不到,也睡不着。   ——   作者有话说:   手机通过电线和插头充电,高梧通过斐宁充电。 第69章 逃生口   临近春节,还开门营业的店铺一天比一天少,行人也少了,街上也不显得冷清,因为人人都知道要过年了。   斐宁寄过来的快递刚被签收,高梧是在快递柜拿的,回家后才注意到寄件人填的是“池鱼”,收件人填的是“故渊”。高梧拍了张图发过去,也说“我也想你”。   过了几分钟,高梧又接到斐宁的视频聊天请求。和斐宁视频聊天是高梧第一次使用这个功能,现在都快接习惯了。   “还没起床?”高梧没有犹豫就接起了视频。   “嗯。”斐宁笑了笑,声音像从哪个外太空里传出来的一样,整个人还窝在被窝里,只伸出了一只手拿着手机,头发横七竖八地躺在斐宁头上和枕头上。   斐宁睡觉喜欢皮肤贴着被子席子的感觉,在学校的时候穿好衣服睡觉,夏天在家干脆只穿着内裤,冬天冷一点,偶尔只穿内裤,偶尔套一件短T。今天斐宁又是赤果果的,高梧上次和他视频时还见过一次他穿了上衣的样子。   “几点了?”斐宁刚醒,说话声也特别轻柔,眼眸半垂着,像是随时能再睡过去。   “十点多了。”高梧说,“你给我发的快递到了,是什么?”   “家里做的一些年货,我也有动手的。”斐宁仰起头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接着捞起手机将手机靠在床头上,人也从侧躺变成仰头趴着,手上还不忘把身后被子搂回到脖子处。   “我可都看到了。”高梧看着斐宁轻笑了一声,刚才斐宁起来拉被子的时候,镜头刚好对着他,一秒闪过了从正脸到腹肌再到若隐若现的长腿的景象。   “没事,男朋友看,不收钱。”斐宁拉着被子把自己拖着向前了一点,小声对着屏幕说。   高梧笑了笑。   快递箱还挺大的,不算特别重。高梧进门的时候把它放在了桌边。   “里面是什么?”高梧举着手机去拿了剪刀,之后将手机架在沙发旁的小茶几上,拿剪刀撕开快递包装。   “全都是吃的。”日上三竿,斐宁睡觉时候也没把窗帘全拉上,冬日暖阳照进来,房间里还裹着一个没穿衣服的少年。   “都是我做的,我妈说至少能放好几周。”斐宁补充说。   斐宁安静又愉悦地看着高梧拆箱,眼睛还没完全适应光线,看两眼又眨一下眼睛。   箱子里放了各种气泡柱气泡袋,斐宁尽力想把前几天家里做的东西都完整地送过去。   高梧从里头掏出装着各种食物的纸袋来:“这是什么?”   焦黄色、有点圆、有点硬。   “糖环。”斐宁说,“我看着做的。”   “监工也算自己做的?”高梧勾唇。   “当然算。”斐宁理直气壮。   “这个呢?”高梧又拿出另外一袋。   橘黄色的、有点像麻花但又不是扭成一团的、摸起来比麻花什么的也要酥脆、上面还洒了一点黑芝麻。   “蛋散,”斐宁说,“用鸡蛋、面粉、猪油做的,还加了一点南乳。我卷的。”   高梧从里面拎出了七八袋斐宁有动手做的没动手做的年货,还拎出了一盒铁盒装的元朗蛋卷。   “蛋卷王?”高梧最后把这盒最大的东西拿出来。   “是啊,”斐宁嘴角上扬着,“我超级爱这个,每年春节必备。”吃货的眼睛里都闪着光。   “这个总不是你自己做的了吧?”高梧把这个被斐宁用各种气泡袋增肥了几圈的元朗蛋卷解救出来,微微笑着抱着蛋卷看向斐宁。   “这是我亲自去超市买回来,亲自包装好放到箱子里的。”斐宁说这话的时候在两个“亲自”上着重了语调。   “谢谢。”高梧检查了一遍箱子,确定没有其它东西了,“这是你说要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斐宁的生日在大年初七,高梧提起的时候斐宁反说在生日时候要送高梧礼物。高梧觉得这件事情有点反常,又执拗不过,由他去了。   “当然不是,”斐宁一秒否认,“春节归春节,生日归生日,这只是我家做了点过年的年货,想给你分享而已。生日礼物我也准备好了,到时你就准备签收就可以了。”   “什么礼物?”高梧问。   “是什么礼物现在能告诉你吗?”斐宁好笑地反问,“不过你可以期待一下,保证让你惊喜。”斐宁一早就为了这个生日礼物准备了好久,早到差不多是两人刚确定关系的时候,斐宁就在想这事了。   “把你送给我?”高梧又问。   斐宁愣了一瞬,然后把头埋到枕头里大笑:“刚醒的是我,在做梦的是你?”   高梧也跟着勾起了嘴角。   “我爸妈和我姐好像回来了。”斐宁听到客厅开门的动静,扭过头去听,听到了外面交谈的声音,“哎,那我先起床了,晚点再聊?”   “晚点再聊。”高梧说,等了一会,等斐宁挂线。   挂线不久后,其实高梧今天约了方沅,收拾了一下东西也准备出门了。   他俩约在了一家火锅店见面。   “嗨,高梧。”方沅一看到高梧就热情地打招呼,“那么久没见,又变帅了!”   “你也不赖。”   商业互夸上线。   “我化了妆,看出来了吗?好看吧?”方沅第二个问句其实是感叹句,笑得眉眼弯弯。   “感觉和你平时差不多。”高梧又看了方沅两眼,没看出来化妆的痕迹,“化妆了吗?”   “哈哈,我这是裸妆,”方沅喜欢淡妆裸妆,没被看出来化了妆对她来说是赞美,高梧这话简直说到了她心坎里,“我就当你是夸我素颜好看了。”   高梧点了点头,方沅脸上笑容更大了。   这家火锅店人气比较旺,高梧方沅等位都等了一个小时,见面即等位,等位又觉得没法集中精神聊天,东拉西扯的,下了单之后才开始聊点深一点的话题。   “最近陈彦有找你借钱吗?”方沅给自己和高梧茶杯里都添了茶。   “没有。”高梧道谢后喝了口茶,“国庆节之后就没联系过了。”即使是在高中时候,高梧也很少主动去联系陈彦,现在陈彦没有主动,那双方的羁绊似乎就这样淡去了。   “还在为上次你没回去陪他生气?”方沅撇了撇嘴,“你凭什么回去啊?他男朋友都在他身边呢,反而要你这个朋友跨越千里过去陪他。不可理喻。”   “借钱的事,怎么了吗?”高梧没答方沅的话,又问。   “之前他又问我借钱来着。”方沅说。   “上一笔借了的没还?”高梧疑惑,他之前给陈彦借过钱,还钱速度不算很快,但还是还了的。听方沅语气像是不想借,可方沅不是不讲义气的人。   “还了,不过每次得我问他两三次才还。最近两次问了我没借,后来就没再问过我了,也没找我说过话了。”方沅拿起茶杯一饮而尽,又重新添茶。   “估计是他忘了吧。”高梧说。   “可能吧,我也不明白他是不是故意的,我特别烦催人还钱。”方沅神情一凛,“陈彦也不是没钱,每次都大手大脚花那么多钱,然后问别人借,不借他又像是我对不起他一样,有事找他帮忙的时候连小事都推三阻四。就不想借了。。”   高中的联系毕竟没有那么深,做的事情都是围绕学习,到了大学,生活中要接触的事多了,才像是能认清对方的面目。   “没事,不想借就不借吧,你也不容易。”高梧知道方沅一个月生活费也没多少,她自己的花销也是省吃俭用,肯借给陈彦前完全是为了情分。   但陈彦高中毕业后一直在消耗他和方沅、他和高梧之间的情分。   “我还听说他最近在和周皓扬闹分手。”方沅又说。   服务员开始上菜。   “为什么?”高梧现在听到陈彦的事,心里已经没有波澜了,于现在的他而言,陈彦就是朋友。   “他打算大二出国交换,不知道说是交换一年还是两年,周皓扬本来是同意的,后来发现陈彦原本就打算出国读研之后就开始吵起来了,吵了几天陈彦就和周皓扬提分手了,周皓扬一生气也答应了。”方沅想着也没提到陈彦名字,周围又都是陌生人,就继续说了下去。   “他爸妈和他不是一直都计划让他出国吗?”高梧挪开杯子,方便别人上菜。   “是啊,可周皓扬不知道吧,分了手之后周皓扬还让我别删了他,说想通过我知道陈彦的近况。”方沅十分无语,“我朋友圈也没有发过关于陈彦的消息吧?”   “周皓扬人挺好的。”高梧那时没有加周皓扬好友,没想到是为现在的自己无形中省事了,他对周皓扬印象其实还可以。   服务员摆好菜后说了一句“菜上齐了”就退场了,全程动作迅速,丝毫没有打扰这两人聊天。   “不明白。我也觉得周皓扬人很好了,对陈彦完全是好得没话说,在我看来比他那初恋好几万倍,但陈彦就是觉得初恋除了渣一点,哪哪都好,私下里和我吐槽过几次周皓扬,他们平时也吵架,吵得还挺凶,没想到这次真分了。”方沅不想掺和他们的事,“都是成年人了,他们自己做什么自己负责,我也不想多嘴。陈彦的人生经历都能写成好几部狗血大剧。”   “戏剧源于生活。”高梧感叹。   “但未必高于生活。”方沅说。   “算了,不说这些了。”锅已经沸腾了,方沅看了一眼放肉的盘子,夹起几块肉下锅,“你现在和斐宁都交往了两个月了,除了亲亲抱抱什么都没做过,脱单了的大学生过得那么无欲无求的吗?我室友刚脱单一周,前两天都和男朋友旅游去了。”   方沅口中的舍友自然是斐宁,前两天聊天的时候,方沅提起斐宁,高梧也没瞒着自己和斐宁已经在一起的事情。   “住同一间房。”方沅又强调。谈起高梧的事情比谈起陈彦的事时神情轻松愉悦多了,透露着吃瓜的清新气息。   “我和斐宁也去过旅游,住同一间房。”高梧淡定地拿了几颗丸子放进了锅里。   “同房同床,但什么都没发生?”方沅摆出微笑emoji同款表情,“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庸俗,我们是心灵契合的恋爱。”高梧说。   “我们都是凡夫俗子,谈什么精神恋爱,肉体关系才是正道。”方沅说这话时候还是稍微收敛了一下声量。   “要雅俗共赏、荤素结合。”高梧笑了笑。   方沅自知说不过高梧,注意力又放到刚才下的肉上,她拉高漏勺,勺子上的肉还略微透着点红:“12秒了吧?怎么感觉还没熟?”放肉的盘子上有一个小吊牌,牌子上写这个肉涮12秒就行。   “那就再涮两秒。”高梧说。   方沅把肉重新没到水里,犹豫了一秒:“还是听店家的,出锅。”又把肉捞了起来,给了高梧一半。   “然后就这清汤寡水的关系,你还跟你妈出柜了?”方沅接着谈起高梧和斐宁的事,口气里甚至带上了佩服的语气。   “什么叫‘清汤寡水的关系’?你一个法学生,用词要准确。”高梧好笑道,“有没有斐宁都一样,这件事迟早要和家里说。”   “可他现在也没给你什么承诺吧,你就那么相信他?”方沅皱了皱眉,虽然那时候确实是对斐宁印象不错,但是现在看高梧陷进去那么深,以前一直谨慎行事的人居然还直接出柜了,又开始担心好友会不会受伤。   “承诺不是说的,是要看做的。现在他对我好,我也想对他好。”高梧捞起青菜放了一部分到方沅的盘子上。   “你不是说他之前还以为我是你女朋友吗,他之前是直的吧,万一他跟你说分手,你怎么办?”提到性向的问题,方沅下意识还是放小了声音。   “还在谈恋爱就想着分手可不是件好事。”高梧轻扯了嘴角,他一直疑惑一方分手另一方要不要挽留,从前他一直信奉分手认真无可挽回,现在一想,如果斐宁哪天要分手,或许他会忍不住去挽留。   “行吧,我也不问你这个了,你自己要多注意。”方沅将高梧给她的肉片蘸上酱,送入口中,“他人怎么样?”   “很好。”高梧笑了笑,难得给了一个带有强烈主观意见的答案。   方沅问了不少关于斐宁的问题,高梧大都回答了。方沅最后还说要去加斐宁微信,高梧说要先征求斐宁意见。   “啧,我看你是真的不一样了,你说起斐宁的时候总是笑容满面的。”方沅以前和高梧相处那么久,没见过高梧提起一个人有这种神采奕奕、光是提起都变得开心起来的样子,“他是在你这买了张专属微笑VIP卡吗?提起都能变开心那种。”   ——   作者有话说:   助攻一号某南:光穿上衣和内裤更欲啊![呐喊(bushi,我被某个小色魔魂穿了)]   助攻二号某沅:上啊!干他啊!   后来忽然想起了点什么的某沅:不对,你说荤素结合,你俩都没有荤,只有素!   今天是原子邦妮的《逃生口》~ 第70章 私奔   除夕夜的时间一分一分流逝,斐宁一家人换上了新衣服准备倒计时。电视上的各大主持人也在倒数着这新年前的最后几分钟。   “五!四!三!二!一!新年快乐!”主持人和观众一起倒数的声音结束,烟花绽放。   斐行芝听不见,因此对着电视看得格外认真,等到礼花绽开的时候,斐行芝也特别激动地鼓起了掌。外边也传来了各家各户的的鞭炮声,连绵不绝。   斐宁给高梧的新年祝福在上一年的已经输入完毕,等到时间归零,就踩点发了出去:新年快乐!   消息很简单,却不是群发的。   高梧像是预料到斐宁会在这个时候发来问候,手速稍微慢过斐宁一秒,一句“新年快乐”也很快回复了过来。   发了文字版的之后,斐宁又发了一条语音祝福,在鞭炮声中祝高梧新年快乐、心想事成、学业进步、财源滚滚。末了还让高梧早点休息。   “大吉大利,新年快乐!”斐宁向高梧道完祝福之后,开心地向爸妈说着新年祝福,又用手语和斐行芝说祝福语。斐宁爸妈各给了他俩两封大红包。   斐家阳台正对着江水,远方是崆樵的地标性建筑物,用灯光打出了“新年快乐”,周围的夜空中也在迎来新年的时候开始放起了烟花。漆黑的夜空一刹那开起了各种颜色的花火。   斐宁举起手机录了几段小视频,发给了高梧。   大年初一的凌晨也是忙碌的,斐宁家里正在给各位祖宗烧香,在家里祭拜过祖先之后又全家出动,和斐行云夫妻一起去祠堂上香。   斐行云夫妻也很有仪式感地给了姐弟俩红包。   折腾到差不多一点钟回家,斐宁才洗漱完毕上床,明天还要早起,一躺到床上就迅速入眠了。   大年初一整天几乎都是在忙碌着的,早上斐宁依旧是伴随着鞭炮声起床的,早起拜年,下午拜年,中午在外面吃饭,晚上也在外面吃饭,一天下来,斐宁忙到没时间跟高梧聊视频。   早上出门的时候,斐宁一身轻,晚上回来的时候,吃撑了,外套的口袋里还都塞满了红包。   斐宁收红包收到手软,说新年快乐都说到口渴。当晚拍了一张图发给高梧,图片上是自己收到的各种红包,放在了枕头下。   初二回外婆家,初三初三还是去探亲,初五去太婆家、舅公过生日,忙到初六,斐宁狐朋狗友想约斐宁出去,斐宁拒绝了。   斐宁:过年好忙,但好快乐!   高梧:孤独,寂寞,冷!   仿佛新年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父母给他发了红包,但一个人过着,只能感受别人的年味,唯一的期待是初七那天送的是什么礼物,初七的时候斐宁应该也不用去拜年了吧。   看书、看视频、写稿,初七那天如约而至,一直等到了中午,斐宁都毫无消息。   春节期间,高梧家附近开张的店铺寥寥无几,除了偶尔在外加餐,在家除了泡面还是泡面。   家里安静到什么声音都没有,看书看到中午,高梧拆开了一袋泡面,丢在碗中开水里烫熟。在等泡面的时候又点开了斐宁的视频看。刚看了一会,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   高梧愣了愣,想不出这个时候会有谁来敲门,愣了会才想起来可能是斐宁的快递。   开了门之后,才发现,是斐宁本人。   “Surprise!新年快乐!”高梧一开门就看到斐宁穿着初一那套新衣服笑着站在门外。   新的一年,男朋友还是那么帅。   屋子里开着暖气,开门后热气扑面而来。   斐宁初七早上一早坐飞机过来,到了中午才到达,靠着导航正确找到了高梧家。上楼梯时一个人也没有遇到,高梧家这边一层楼只有一户人家,他看着高梧开门的表情从愣神到惊喜,又回头看了一眼,确定没人之后双手捧着高梧的脸,啵唧一下亲在高梧唇上。   还带响的。   斐宁听到这个声响之后自己也有点意外,开始傻乐着。   高梧也还愣着,他完全没有想过斐宁会在春节的时候跑到了他家这边。西林和崆樵同省,而西林和长平隔了好几个省份,斐宁从自己家跑到高梧家,这和高梧从学校跑到斐宁家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别发呆了,这些都是你的礼物,我来都来了,你不让我进屋吗?”斐宁笑得开心,身后是一堆大包小包的礼物,东西太多,他是打车过来的。   高梧这才注意到斐宁后面的一堆东西,反应过来斐宁是真的过来了,突然一下张开双臂抱住了斐宁,把头也埋在斐宁肩脖处狠吸了一口。   是熟悉的味道。   紧抱着的力度不小,斐宁还是笑着:“怎么了,该不会是太感动了吧?别哭。”双手都被包围在一个拥抱里,斐宁抬起手也只能轻拍高梧腰部。   高梧确实很感动,但还没到哭的地步,缓了没多久,在斐宁脖子上咬了一口,用了力。   “嘶,疼。”斐宁克制了想躲的动作,疼得肩膀都僵硬了。一句国骂哽在喉头,皱着眉忍着。   高梧看了一眼伤口,又在刚咬出的牙印上细细舔了舔。   斐宁这下是真的想躲了,没躲开。   “怎么连围巾也不戴?”高梧终于松开斐宁,但手上又牵起斐宁的手摩挲着,“手套也没带。”斐宁的手都被冻红了。   “先进去再说。”门外还是冷的,斐宁忽然偏开头打了一个喷嚏,“真有点冷。”   斐宁给高梧的礼物只用两大个购物袋就装完了,两人一人拿了一袋就进了门。   说实话,那两个大购物袋一点都不符合斐宁的气质。   ……   还是看人。   斐宁拿起来的时候,高梧觉得那购物袋的颜值都被带起来了,甚至觉得斐宁能带着它去走T台。   进门后,屋里的温度不低,甚至觉得像在夏天一样,过了一会儿,斐宁把外套脱了下来,礼物也暂时被搁置在一旁。   “你怎么忽然来了?”自打斐宁进屋以后,高梧就没离开过斐宁半米开外,说话时又捏了捏斐宁胳膊。   “我跟家里说来长平玩几天。”其实元宵节那天斐家还要一起吃团圆饭,斐宁还没想好回不回去。   “什么时候走?”高梧对于斐宁会来这件事已经感到很开心惊喜了,挺想把斐宁扣留在他家又心觉不能得寸进尺。   “没想好,要是我走,你跟我一起走吗?我家离学校也不远。”斐宁整个人都在升温,被屋里暖气烤得暖烘烘的,手上肌肤敏感,皮上像在发烫,“元宵节的时候我们家那边习俗是要在祠堂吃团圆饭,你要是不想见我家人,我们在外住酒店也行。”   “好。”高梧都没多想就答应了。   昏君。   现在斐宁要让他摘星可能都会答应。   “春节过得好吗?”斐宁闻到泡面味,目光一扫就看到了桌面上还没开动的碗筷。   好?   不好?   高梧不知道该如何定义,思考了一瞬才说:“不好,但你来了,就觉得这个春节也挺好的。”   斐宁听见后随即笑了起来,偏头往高梧唇上啄了一口:“嘴真甜。”   “实话。”斐宁后退时,高梧又凑过去回吻了一下。   “我的春节过得很好,见到你之后更好了。”斐宁再轻吻一下退开。   “好像有点肉麻啊,男朋友。”高梧也回了一个轻吻。   “是的啊,男朋友。”斐宁笑着还是凑过去轻啄一下。   高梧搂着斐宁不让他退开,加深了这个吻。   “吃糖了?”舌尖交缠一番,高梧发觉男朋友的嘴才真的是甜的。   “嗯。”斐宁笑着点了点头,从脱下来的外套里掏出了一盒茉莉花茶味的无糖薄荷糖。   爱情要有,面包也要有。   斐宁在飞机上就只吃了一个面包、喝了杯难喝的饮料,两个人在那卿卿我我一番之后,又下了一个泡面,高梧抢过了泡了很久的那个吃了起来。   饭桌不大,斐宁坐在高梧对面,伸手过去摸了摸高梧的头:“小可怜儿,春节都只吃方便面。”   高梧几乎没被别人摸过头,但对方是斐宁,也没有讨厌到立马掀开他的手的地步。   斐宁看见高梧眼底略微的挣扎,忍着笑见好就收:“我想吃水果。”   “晚点一起去买。”高梧家里空空荡荡的,冰箱连电源都拔了,不知道现在插回去能不能用……   斐宁笑了笑,也开始吃泡面。   饭后,斐宁又从包里掏出两个红包,递给高梧:“我爸妈给你的。”   这人怎么从哪都能能拿出来东西?   高梧愣了一秒,接过红包:“他们知道你过来找我吗?”   “知道,我说来这边旅游,顺便来找你玩。”斐宁说的时候还“不经意”给高梧渲染了一个小可怜的身份。斐宁爸妈听了后感慨了几句,还是没记得要给高梧一个红包,斐宁想了想,即使爸妈给了金额可能也不会太大,干脆偷偷拿了两个利是封,给了高梧两个大红包。   崆樵过年红包图的是意头,稍微相熟的都会给,但金额一般不会太大,看家境和关系。斐宁给高梧的就是按熟人规格给的,和他同样的红包封面、同样的金额。   “你给我的东西太多了。”高梧珍重地拿着两个红包,不敢用力,眼框忽然就酸了。   “不多不多,你值得最好的。”斐宁一看不对劲就握着高梧的手轻晃,也想着分散一下高梧的注意力,“要不要一起来和我拆礼物?全是你的。”   ——   作者有话说:   我想喝冰沙,我想吃西瓜香瓜哈密瓜,我想一杯接着一杯地喝冷冷的奶茶……   我发现,要是章节名的歌曲我特别喜欢,那那一章我也觉得我写得特别好……   今天的剧情真的是老土又浪漫\(^o^)/~   《私奔》郑钧 第71章 温泉   “这个也是礼物?”高梧看着其中一个购物袋里面插着两条细棍状的东西,问。   “啊,我差点给忘了!”斐宁起身从袋子里将两根礼炮都抽了出来,直径也就七八厘米,约莫半米长,接着又将脱下的外套重新套上,一手拿着礼炮,一手拉着高梧到了门口。   斐宁原来只想买一条的,又想着好事成双,还是拿了两根。   “开个门。”斐宁朝着高梧笑了笑。   高梧疑惑,还是单手给斐宁开了门。   拉开门后,斐宁走了出去,让高梧站在门口里面:“站着,别动,别探出头来。”斐宁也没怎么玩过这个小礼炮,怕喷出来的礼花伤到高梧。   “好。”   高梧站在门里。斐宁走出去后被室外的冷空气冻得瑟缩了一下,仍是坚强地往下走了两级楼梯:“新年那会儿你不是说这边不放烟花吗?我就买了这个小礼炮,就当是烟花吧,你凑合着看看。”   斐宁把两根礼炮的锡纸盖都撕开了:“小心,别往外走。”   “三!”   “二!”   “一!”   “新年快乐!”   斐宁手腕一转,礼花就啪的一声从里头喷出来。金色的、粉色的、紫色的、红色的……各色小纸屑发射到空中,在两人眼前飘落下来。   高梧站在门里,斐宁没有看见他的表情。斐宁趁着第一根没了又赶紧开了另外一根。这种礼花一喷就差不多没了,斐宁又握着最后一根前后上下大幅度晃动了几下,细碎的礼花又被洒出来了一些。   “好看。”这感动怕是没完了,高梧站在门口中央看着礼花落下,原本平静的生活因斐宁的到来而变得热闹多彩。嘴角轻轻扬起一个很小的弧度,落下的碎屑变成细碎的光挂在高梧眼中。   谈恋爱挺简单的,对方开心自己也开心。斐宁走回到高梧面前,手上捡起落在楼梯扶手的礼花屑,凑够一捧又对着高梧向上一扬,隔着稀疏的礼花帘子看到高梧笑容弧度变大。   “真好看。”斐宁说的是人。   斐宁说完之后就偏开头打了个喷嚏。   “晚点再收拾。”高梧把斐宁重新拉回到屋子里,关上门将斐宁压在墙边,用自己体温和屋内热气一起温暖对方,分享一个热吻。   两个月的恋爱,两个毫无经验的人在接吻这件事上乐此不疲地探索,早已成为老将。他们学会了换气,也无师自通了更多的花式,却又没有再进一步,从一开始会吻得冲动到现在知道怎么去接一个不带欲望而又让双方都舒服的吻。   再次分开后,不过是气息稍微不稳。   “地面干净吗?”斐宁分开时在高梧唇上轻咬了一口,手搂在高梧腰上没放。   “也没怎么出门和开窗,”高梧靠在斐宁身上玩着斐宁的手指,“不过昨天倒是刚打扫过。”   “你想要今晚再拆礼物,还是现在拆?”斐宁问。   “晚上吧。”高梧说。   高梧过年在家几乎只靠着泡面和斐宁寄过来的那些年货度日,现在斐宁来了,日子自然是不能再这样过了。   等到两人把屋里屋外又稍微打扫了一遍后,确定了晚上点外卖后仍旧出门觅食。   初七还有许多店铺仍未复工,可供选择的余地实在有限。高梧带着斐宁坐车去了外面的大商场。   斐宁在进去超市之前又推了一辆购物车,高梧已经明白他就是为了好玩,即使东西买得少、没背包,都要推着一个小车前进。   “我挺喜欢逛超市的。”斐宁推着车向前走,这次超市一进门是面包区。   “有购物欲?”高梧走在斐宁身旁。   “可能有,感觉能买各种吃的就觉得开心,要是和家里人一起逛的话,还会买瓜果肉菜,想吃什么就让爸妈做。”斐宁拿起一袋吐司,看高梧点头后放到了车子里,“可惜我俩都不会做饭。”   斐宁这句也不算抱怨,顶多算是陈述事实。   “水煮青菜算吗?”高梧没怎么下过厨,水煮青菜都未必能把握好煮熟和煮烂的度。   “那我还会煎蛋呢。”斐宁拍了拍高梧的肩膀,示意别硬撑了。   斐宁和高梧在超市买了不少水果面包,还买了些即食类的食品。晚上的外卖点得也很丰盛,他们还特意多点了一些放到了冰箱里备用。   下午和斐宁一起逛超市,高梧好像也感受到了斐宁为什么喜欢逛超市,在购物的过程中买下来的东西都是为今天和明天做打算,这种过程给人一种踏实在过日子的感觉。   我和你的今天可以吃这个。   我和你的明天可以吃那个。   是在计划两个人的现在和未来。   晚上没有吃撑,他俩却都还是坐在地上靠在沙发上消食。斐宁喜欢黑暗的环境,家里窗帘已经被拉上了,此刻只剩一盏柔和的灯光在屋里亮着。   有供暖的房子里,斐宁甚至只穿着高梧给的短袖短裤窝在高梧旁边聊天。这个冬天过得像夏天。   斐宁从冰箱拿出下午买的生日蛋糕,选的是最小规格的,也就一磅,一人一半也不会吃撑。   应该不会吃撑。   吧?   海盐芝士奥利奥蛋糕,中间部分铺了一层薄薄的蓝莓酱,上面是新鲜的草莓、蓝莓、圣女果、狝猴桃、车厘子,水果上面还有几根弯曲的巧克力长条,还有一个生日快乐牌子,也是巧克力做的,可食用。   水果旁边是一圈芝士花边,而蛋糕侧面是奥利奥碎屑。   斐宁从蛋糕店给的包装袋里拿出了蜡烛和火柴。   高梧适时关了灯,想了想,把窗帘也拉上了,回头时盈盈烛光照在斐宁脸上。   “我许个愿。”斐宁盘腿坐在小茶几的一侧。   高梧忽然想起上一次斐宁让他许个愿的时候,那时候在山上,背景是漫天星光。   许个什么愿好呢?   斐宁看着高梧眼睛思考着。   “我希望每年生日,你都能在我对面。”   斐宁想要吹灭蜡烛,高梧却拿手挡着了。   “这个愿望太简单了,你再许个别的。”高梧笑了笑。   斐宁笑了笑,眼珠子转动了几下,没回答。   这次过了好久,斐宁才重新去吹蜡烛,愿望没说出来,在吹灭蜡烛的时候他想着了。   我希望以后的生日,高梧都能在我身边。   不是不想许别的愿望,只是目前斐宁能想到所有的愿望都和高梧有关。   高梧没想到斐宁说给他补生日礼物居然准备的是从一岁到十九岁的礼物,蛋糕虽然是高梧付钱,但实际上却是斐宁挑的。   这不好啊,斐宁这男朋友当得已经超越满分标准了。   一对比起来, 高梧觉得自己对斐宁是不是太差了一点……斐宁付出得太多,高梧也想对他好些再好些。   吃完蛋糕后,高梧和斐宁把小茶几打扫干净了,两个人一同坐在地上。这两大袋子的礼物,斐宁说都是给高梧的,于是高梧坐在旁边,听他一个个解释。   “我说给你补礼物是认真的,之前开学那次你的生日过得太简单了。我想了好久要给你什么生日礼物,问了别人也查了资料,给出来的答案都乱七八糟的。送普通的东西又觉得显得你不够重要,送太过贵重的又觉得不好,想了好久,最后变成这个也想送,那个也想送。于是就想把你一岁到现在的礼物都补给你。想了很久,准备了很久,为你准备这些东西的时候觉得很开心,希望你收到这些礼物也会开心。”   “这是一岁的礼物,一个纯银的长命锁,传说戴银饰养人,现在已经不适合给你戴在身上了,你小时候肯定是健健康康的,不然怎么会遇见我,以后也会一直健康的,没有长命锁,你一样长命百岁。”   “这是两岁的礼物,一个小铃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我看见家里人经常送婴儿会送一些小铃铛之类的,我就去挑了一个,铃铛是在店里买的,皮绳是我找别的店自己穿上去的,做成了一条脚链,可以调节松紧。”   “这是三岁的礼物,七巧板和一套儿童珠算工具,益智游戏,这套儿童珠算工具是我小时候也玩的那套,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祝你越长大越聪明。”   “这是四岁的礼物,城市系列积木,感觉这个给四岁小孩拼起来有点难度,但是因为是你,我觉得你肯定能行,这个预览图的街景超漂亮。”   “这是五岁的礼物,大白兔奶糖,你已经是一个五岁的小男子汉了,不知道你小时候看起来是不是也冷冷的,多吃点糖,希望你变得甜一点。”   “这是六岁的礼物,给你送一个存钱罐,听说别人用存钱罐存开心,我们也可以试试,不过我觉得我们在一起开心的事情太多了,干脆就每天要是开心的话,就往里头丢硬币,存够了钱我们就去吃一顿好吃的。”   “这是七岁的礼物,一台小霸王游戏机,你肯定也玩过吧,配套东西我都买好了,明天我们就可以拆开来玩一下了,经典魂斗罗什么的都有包括在内。”   “这是八岁的礼物,运动护腕和头带,买了一对,同款不同色,那时候的你还不认识我,不过我买这个就是当是情侣款的,以后我们一起出去运动就可以穿上。”   “这是九岁的礼物,这个时候应该在上三年级了,识字应该不少了,我猜你小时候也爱看书,所以送你一个书签,是仪仗的样子,又酷又可爱。”   “这是十岁的礼物,中国地图和世界地图,中英文版的,这时候的你应该能看懂这个地图上各个国家的地名了,希望有一天我们也能环游世界,不必全都走过,只希望能每年都出去走走。”   “这是十一岁的礼物,音乐盒,音乐总是我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分子,愿音乐永远能带给我们无尽的勇气和期待,。”   “这是十二岁的礼物,依旧和音乐有关,挂颈式蓝牙耳机,运动的时候戴上不容易掉,平时也不容易丢,走在路上也可以快乐听歌,主要是这个款美炸了,特别符合我男朋友气质。”   “这是十三岁的礼物,应该是初一了,给你送一只钢笔,为日后男朋友的学霸之路画上一个漂亮的起点。”   “这是十四岁的礼物,运动水杯,多运动多喝水,不能光顾着学习而忽视了健康。”   “这是十五岁的礼物,北极恒星图怀表,其实这个实际用处并不是很大,但是我看见它的第一眼就特别喜欢,买给自己好像有点浪费,买来送给你就不觉得舍不得。”   “这是十六岁的礼物,十五岁的时候送了你一个装饰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怀表,我非常过意不去,所以今年送的是一款手表,这么好看,我要是十六岁的时候,肯定也想要这样一款手表戴在手上。”   “这是十七岁的礼物,超好看的一套工装,其实是我平时喜欢的穿衣风格,这时候你还没有遇见我,我却私心想要你和我再多一点联系,你穿上这一套之后肯定是全街上最靓的仔。”   “这是十八岁的礼物,送你一盒我叠的千纸鹤,里面有两种,一种是我爷爷教我叠的,另一种是我奶奶教我的,希望你一切开心,心想事成,希望你的愿望都能实现,希望我能帮你实现愿望。”   “这是十九岁的礼物,十九岁的生日在开学不久就和423一起度过了,我就是最好的礼物。感觉你那天过生日的时候还挺开心的,希望你哪一天都那么开心。”   想方设法补上出生至今的生日礼物,庸俗老土,可遇上方知,世间浪漫莫过于此。   ——   作者有话说:   大BUG,高梧在刚开学就过生日了,所以改了一下69章……改成是斐宁生日但他硬要送高梧礼物。唔,好像也是斐宁能干出来的事。一下子吓得我连写不出来车这件事都觉得不害怕了。   啊……所以高梧给斐宁送什么礼物呢?   趴下哭泣的作者:按照剧情发展,是该有车了,可我写不出来,嘤。是先葫芦葫芦还是直奔前提?(未必细写)   《温泉》许嵩 第72章 红   礼物重要的是心意。心意不足,价格来凑。   价格就不提了,斐宁送给高梧的这些礼物心意都是实打实落足的。   高梧喜欢看书,斐宁就送给他书签。   高梧喜欢听歌,斐宁就送给他音乐盒。   手工的和直接买来的都有,浪漫和实用并存,每一样东西都裹挟着送礼人的真心实意,每一样都是不能用价格计算的无价之宝。   礼物和年龄相匹配,既在怀念尚未相遇的每一个日子,又在期许相遇后的每一天。   我想和你一起听音乐、一起去运动、一起去旅游,一起把那些浪漫的事情都做遍。   是被重视的感觉。   是被不求回报地付出着的感觉。   高梧今天收到的惊喜实在太多。他带着诚挚的心情听爱人带着愉悦的话语,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将气氛推向下一个高潮。   只好将感动嚼了又嚼,半天才轻声漏了一句“谢谢”。   “这么客气?”斐宁讶然又忽然生出一点无奈,他送这些礼物是希望高梧感动,但高梧太过感动他又觉得承受不起。“给你送生日礼物是我该做的。”斐宁往高梧方向靠过去,用手指在高梧手心上抠了抠。   言语不够,亲吻来凑。   当字词无法足以表达心情的时候,高梧自然而然地遵循了本能,一手揽过旁边男朋友的头,亲了上去。   说不出口的那些悸动通过唇舌传过去,舔、勾、缠、绕,所遇到的每一个细胞都兴奋地变身为火点,热情燎原。   两个人本来挨得就近,高梧的吻来势汹汹,超脱了温情甚至带了霸道,他将斐宁压得向后仰,手上又禁锢着对方不让他有后退的机会。   这一分钟的轰轰烈烈,胜过三十分钟的细水长流。   暖气把屋内烘得温暖而干燥,接吻中氧气变得愈加稀薄,两人吻至窒息都不舍分离,死命纠缠的唇齿说不清是想要掠夺对方口里的氧气还是渡气,到几近缺氧才终于放开。   略为久违地吻至兴起,斐宁佯作不经意地扯了扯裤子,一条腿的脚腕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处,把身子后靠在沙发上,再出声,声音都带了沙哑:“话说你给我的生日礼物呢?”   斐宁同样在期待着高梧给他的生日礼物。   装着刀叉蜡烛等东西的包装袋还放在旁边,高梧同仰头靠在沙发上,闻言偏头在袋子里摸出了蛋糕店给的纸皇冠,三两下叠好戴到了斐宁头上。   “你的礼物。”光听高梧认真的声音,还真听不出来是在开玩笑。   斐宁小幅度地晃了晃脑袋,这个小皇冠戴得还挺稳,带着笑说:“别闹了。”   高梧露出一个弧度很浅的微笑,又把斐宁给他的运动护腕和头带其中一半放到斐宁手上:“礼物。”   “嗯?”斐宁不相信高梧没给他准备礼物,看这样子倒是以为自己突然到来,高梧原先打算开学给他,现在还没来得及准备好。   反正高梧什么都还没说,斐宁就先帮他把借口都想好了。   高梧这才从饭桌边小柜子上的书包中拿出来一个礼物盒。   斐宁还在地上瘫着没动,视线十分散漫地跟随着高梧的脚步,一直到高梧坐回到自己身边都松垮垮地黏在对方身上。   “没有你的礼物贵重,别嫌弃。”高梧将礼物盒放到斐宁大腿上,“希望你会喜欢。”   盒子的包装也很简单,是空无一字也无花纹的牛皮纸纸盒,斐宁根本不可能会嫌弃,他付出是因为他乐意,并不是想要高梧也平等地回报回来。   热情付出十分,只要有回应就可以持续地燃烧。   “超喜欢。”斐宁将盖子掀开,还没看到礼物样子就扬起笑容说。   打开之后,斐宁从一堆白色碎纸屑中捧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玩意儿。   有几分像他俩带着的那个小牛油果钥匙扣的放大版。   放大版牛油果拟人玩偶被放在手心上,梨状柱形身子前面是是清新的绿色、侧边和背面都是深绿色,短短的四肢是米白色的,脚稍微长一点、能勾着手机当个兼职手机架子,笑弯的眼睛下面是透明的圆圈,圆里是机芯。   材料包是高梧在网上一个博主的链接里买的,一买买了两包,以防失败。   材料是现成的,却又是原始的,连零件都得自己用圆规尺子勾线裁取。   轻木片上画上各个零件的轮廓,然后切割、打磨、拼接、粘合,还要打孔、装发条。做这么个小东西,连便携电钻都用上了,高梧确实是弄了很久,用上了半生没有都没怎么用过的手工技能点,才在第二份材料中成功。   手上因为做这个而弄伤的几道小口子也已经愈合了。   此中艰辛,又有什么值得说的呢?   斐宁高兴就好了。   斐宁在牛油果八音盒的身后找到了发条,流淌出来的是那首非常经典的曲子——贝多芬的《致爱丽丝》。斐宁家那个能旋转发声的糖果盒也是这首曲子。   “我太喜欢了。”斐宁拿着这个小八音盒看了又看,爱不释手,“是你自己做的吗?”   什么“男朋友真好”“男朋友手真巧”“男朋友真舍得为我花心思”等一系列的弹幕在斐宁脑海里面轮番播放。   高梧点了点头,凑过去又勾着斐宁舌头亲吻。   吻了一会儿,欲望本就尚未平息又有火上浇油的趋势,斐宁怕自己手不稳摔了这个心爱的生日礼物,气息不稳地轻轻推开了高梧。   高梧退后了方寸,在斐宁耳边低语:“我们做吧。”   斐宁愣了一愣,将八音盒小心翼翼地放回到盒子中,又把东西放到了一旁。   “我们不是一直坐着吗?”斐宁眼神闪烁了一下,试图用冷笑话把气氛勾到别的地方去。   高梧没有说话,脸上的神情看起来还是清冷的,因接吻而略微泛红的脸色、因喜爱而不加掩饰的目光,温柔而坚定。   斐宁也败在这样的注视下:“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你在上面。”高梧做出退让。   “我不是这个意思。”斐宁眉头很轻地一蹙。   “那你是什么意思?”高梧语气平平地反问道。   “我不在乎上下。”斐宁看着高梧的眼睛说,似要证明自己没有在说谎。   “我知道。”高梧回望。   “我……”斐宁找不出拒绝的理由,突如其来的扭捏难以说出口。   “我爱你。”高梧伸出食指从斐宁耳后划到锁骨。   “我也爱你。”斐宁心头突然被小鹿撞了一下,或许比喻成火星撞地球比较合适,轰地一声撞下来,剩余的感觉像死里逃生,心如擂鼓,缓慢有力。   今晚的斐宁其实经不起一点撩拨。   高梧将查阅的一些资料发给了斐宁,自己去了洗澡。   斐宁还没从那股带着力量感的心跳中恢复过来,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像是突然成了文盲,又逼迫着自己看下去,越看心跳得越发失控。   那哗啦啦的水声也在为之后准备发生的事情助纣为虐。   首先得这样,然后得那样,接着要这样……小学初中高中都上过生理知识课的斐宁表示:好像也不难?   斐宁将高梧给的一盒套子拆开了包装。   说是在逛超市的时候买的,自己居然完全没发现。   高梧穿好衣服走出来的时候,斐宁还在拿着套子钻研理论知识。   他抬头看到穿戴完好的高梧,楞了一下又低下头,不知道是联想到了什么,连耳尖都红了一点,匆忙地拿起沙发上高梧给的另一套衣服就往浴室走:“我去洗澡。”   浴室里还环绕着热汽,高梧沐浴后的香气也未散。   斐宁关上门后将衣服脱下放在了洗手台上,干净的衣服放在了脏衣服上面。他走到里面隔间,打开花洒、闭上眼淋浴,睁开眼认了一眼那些瓶瓶罐罐,然后往自己身上涂抹。   水和心情都是热的,斐宁甚至想洗个冷水澡冷静一下。   斐宁沉迷思考,连细碎的铃铛声也没有听见,直至门口响了一声,门被推开,他才想起来自己没有锁门。   “你……”你想干什么还没有完全说出口就已经被认定为废话,不再被说出。斐宁低头看了一眼高梧左脚上戴着的皮绳,顿了一下,接着继续抹了两把泡沫,打算拿过花洒继续冲澡。   “我来帮你。”高梧走近斐宁,毫不在意衣物被打湿,用手描摹腹肌人鱼线和各块肌肉的轮廓,平时捧著书本孜孜不倦的历史系勤奋学生势要用指尖在对方身上也创造出一段历史。   不必千古流传,只需一生铭记。   在两人同时失神的瞬间,高梧用口型说了一句:“我也是礼物。”   窗帘没有完全被拉上,还剩下几厘米宽的缝隙。窗外的树在偷看,天上的星月在偷看,凝霜的枝叶、无云的天穹、半圆的月,都融化成棱镜折射出各种色彩,也夹杂着建筑物的灯光,融在漆黑的夜里。   月色飘进暗绿色的光,潜入屋里,与玉色的白、暗色的黑、鲜色的红相遇,颜色似乎有了生命,与床上在纠缠的两人一同呼吸。   “有点紧……我怕弄疼你。”斐宁搂着对方的腰,轻轻戳进去了一个指节,紧到不敢再动手,心里暗骂那些资料不够靠谱。   “继续。”高梧深呼吸、气息不太稳。   ……   清脆的铃铛声混杂着呻吟,缠了很久。   高梧最开始的打算是想让斐宁失控、再多做几次,后来终于结束的时候,理智没恢复时什么都没想,斐宁还在他身上轻轻地啄吻着;理智终于恢复时,为了长远发展,还是放弃了让对方“继续”的想法。   实在是有点疼啊。   事后高梧高梧将斐宁当大型抱枕一样搂着入睡,自是一夜安眠。   新年前的愿望如愿以偿。   ——   作者有话说:   斐宁:哦,我男朋友说爱我,其实是想睡我。   高梧:谁睡谁?   斐宁:不重要!   高梧:是爱你才想睡你。   斐宁:好的,这个重要。   《红》告五人。好久之前就计划写车时标题就用这首歌,终于酝酿到了这一天了。这点程度,应该不需要勾边限吧?   (好吧,后来补了车,在废*网) 第73章 愿爱无忧   北方的冬季黑夜比白天要漫长,高梧难得睡到日上三竿,朦朦胧胧睁眼,大型抱枕的角色从斐宁落到了高梧身上,现在被抱着的明显是高梧。   想起昨晚贴着后背把斐宁抱在怀里的感觉,高梧勾了勾嘴角。   不软,但抱起来很舒服。   比之抱枕有过之而无不及。   被抱着的感觉也很舒服。   斐宁头微垂着,温热绵长的呼吸轻抚着高梧的后颈,左手揽过高梧腰间,手掌搭在他腹部上,右手也被压着、搭在高梧背上。高梧身上的被子盖得好好地,而斐宁这里只有腰间和和高梧相连的半边身子还有点东西盖着。   高梧微动,斐宁也接着醒了。   “早上好。”斐宁搭在高梧腹间的手一动,多事地勾画着腹肌的轮廓,又挪动脑袋在高梧脖子后面蹭了蹭。   “早上好。”高梧伸手握住斐宁作乱的手指。   斐宁用手肘撑床,将自己从高梧上空翻过去,翻到高梧面前和他面对面。被握在高梧手中的手并没有被松开,本来是别扭奇怪的姿势,手上旋了一个角度又重新变得舒适。   被子被翻乱了,斐宁低垂着眼捏了捏高梧的手,又亲吻了一下高梧的肩膀才重新将被子盖好在对方身上。动作间碰到高梧脚上的铃铛,清脆的响声又短暂地响起。   “这个礼物倒是比我当时想象得还要好。”斐宁伸手拨了拨皮绳上的小铃铛,抬起身笑着吻了一下高梧嘴角,又躺回到他对面,“不过男朋友起床的声音沙哑得好性感。”   “那要我多说点话给你听吗?”高梧也笑。   “不用,要喝点水吗?”斐宁之前倒了一杯水放在床边,现在不知道冷了没有。   “不了,我习惯洗漱完才喝水进食。”高梧还是多说了些话。   两人在床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舍得先起床。   斐宁看着高梧,看着看着忽然嘴角越扬越高。   “笑什么?”高梧好笑又疑惑。   “没什么。”斐宁还是笑得开心,一只手被握在高梧手中,另一只手在高梧后背轻轻划着。   没什么好笑的,就是看到对方在就开心而已。   笑着笑着又凑过去小声问:“睡醒感觉怎么样,会不会不舒服?”   “还行。”高梧连笑容的弧度都没有变便回答道。微妙的不适感能在忍受范围内。   “我准备了早餐,起床就可以吃东西了。”斐宁说。   “你还准备了早餐?”高梧倒是意外。在他印象中,他俩就没有一个能入得厨房的。   “对啊,我已经刷过牙了,我去厨房把东西装出来,你去洗漱一下就可以出来吃东西了。”斐宁笑得愉快。   昨晚玩到凌晨,又睡了那么久,高梧坐起来的时候都觉得浑身泛着酸麻。   斐宁见高梧要起床,鞋都不穿就奔了下床,把放在另一侧床头柜上的衣服抖了抖递给高梧。弯着腰双手递上衣服的样子还真有几分伺候人的眼力见。   两个人身上都光得只剩下一条内裤,高梧反应过来后笑容中带了点调侃意味,拿起斐宁给的上衣先套了进去:“你早上准备完早餐之后又回来睡了?”   “穿着衣服睡觉不舒服。”斐宁见高梧发现了也没露出一丝心虚,还是笑着。   高梧也没再说什么,接过裤子在下床时候才套了进去。   洗手台的水在冬天的时候,一扭开是冰冻的,得等一会儿才能等到它慢慢升温。   刷了牙后,高梧又洗了一个澡才走出浴室,走出来之后看见斐宁已经放了豆浆油条在桌面上,人倒是还没见到,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空气中弥漫着早餐的香味,还有歌声。   高梧认得,是新裤子乐队的《你要跳舞吗》。   欢快的曲调,特别的嗓音,大清早的,还挺嗨哈。   音乐声是从厨房传出来的。高梧随手把擦头发的毛巾挂在了饭桌旁的椅子上,向厨房方向出发去找人,看到斐宁后笑着倚在门框上。   斐宁正拿着个汤勺在电饭煲里搅动粥,留意到高梧过来之后粥也不顾了,四目相对,斐宁走过去对着对方嘴唇就啃了一口。   亲完一口之后,斐宁拉着高梧走向粥的方向,高梧顺势靠在了灶台边,双手扶在桌沿,双腿交叉。   “尝尝?”斐宁用这个大勺子盛了小半勺粥,吹了几下递到高梧嘴边。   高梧低头将那口粥吸入:“不错。”   斐宁笑了笑,将电饭煲的电源关闭:“你知道粥做得好的秘诀是什么吗?”   “是外面的店铺做得好?”高梧看到桌边还没收起来的包装袋,笑着反问。   “不是,是男朋友一早起床去买早餐的体贴心情。”斐宁笑得更欢乐了。   高梧望着斐宁带笑的眼睛,轻轻歪过头去在斐宁脖子蹭了蹭。斐宁没再笑出声,走过去用双手把高梧圈在身前,脸上还挂着笑意与高梧耳鬓厮磨,咬着上嘴唇亲吻。   歌曲不知不觉中播放到了下一首,短暂的前奏结束后响起了男人的嗓音,温柔得如清晨初醒的呢喃。   “像是写给爱人的歌……”   “四目相对,从那一刻……”   “在有爱的早上……”   ……   “你知道这是什么歌吗?”斐宁听到歌曲之后轻声在高梧面前问着,嘴唇张合间触碰着高梧的额头。   “只认得是痛仰乐队的歌。”高梧也轻声回复,身子不自觉地稍微前倾,让斐宁吻的位置更向下些。   “那你还记得第一句歌词吗?”斐宁低垂着眼看着高梧,嘴唇贴在高梧眉间。   “嗯?”高梧露出了个有些迷茫的表情。   斐宁轻笑了一声,直起身来去拿手机。   高梧以为对方要走,半睁开眼下意识伸手拉住了斐宁的手腕。斐宁回头笑了一笑,手机放的位置不远,他懒得解锁手机,在屏幕上的音乐播放器调到下一首歌又切回上一首,这首歌的声音本来就不大,他把声量调到最大声,让这首歌重新播放。   接着又回到高梧面前,将额头贴着额头,鼻尖对着鼻尖,轻轻蹭着。   前奏的声音渐渐重新播放,高梧仰起头想和斐宁接吻,斐宁拿鼻尖蹭着高梧鼻尖却没有迎合这个吻。   短暂的前奏响起,第一句歌词很快就被唱完。   斐宁略微退开了一点:“听到第一句歌词了吗?”   高梧没想到斐宁对这个问题那么锲而不舍,连眉头都带着点茫然犹豫道:“什么……给爱人的歌?”   主唱刚开始的声音很轻,高梧没有听到前面那几个字。   但这就是斐宁想要的标准答案了。   “我是你的爱人吗?”斐宁在高梧面前晃来晃去,明摆着将歌词当真,耍赖着问。   “我没说过爱你吗?”高梧笑得很懒,像极了吃饱喝足后赖床刚醒的斐宁那时候的样子。   “所以我是你的爱人吗?”斐宁挑眉。他知道高梧说过爱他,昨晚才说过,那又怎样?昨天吃完饭今天还要吃,昨天睡了觉今天还要睡,昨天说过我爱你,今天就不用说了吗?   “是。”高梧睁眼带着笑看着斐宁,轻声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再次得了个满意的答复,斐宁靠近高梧,快速地给了高梧一个亲吻,像得了糖果的小孩,啵唧一下亲在心爱的小糖果上。   亲完之后也没有离开,仍是贴着鼻尖,眼睛低垂着望着高梧的嘴唇,低声说:“再说一遍。”   高梧的目光也落在斐宁嘴上,斐宁稍微往后挪了一些,他便看到斐宁认真的神情和微扬的嘴角。   “你是我的爱人。”高梧用气声缓慢重复了一遍。   斐宁便再度靠近高梧,双唇相接,斐宁吮吻着高梧上嘴唇,高梧便抬起手揽在斐宁后脖上热情地回吻着。   亲吻过上唇后,斐宁又拿舌尖去舔了舔高梧的下唇,吻着吻着笑着又将两个人拉出了一段距离。高梧的手本来只是随意地勾在对方脑后,斐宁一退,高梧的手也落了下来。   看到对方开心的笑容,高梧为这三番两次被打断的旖旎氛围也生不起气,一点点恼又一点点好笑,终归还是跟着斐宁笑了起来。   高梧不怎么用力地将斐宁往外推了一把。   高梧要推开他,斐宁反倒又凑过去亲吻他。   斐宁拿双手抚摸着高梧脸颊,拿带着爱意的眼神凝望着高梧,亲他的脸颊、亲他的鼻尖、也亲吻他的嘴唇。也带着高梧在音乐声中轻轻晃动着,带着他靠到台沿,侧身相对。又重新变回一人靠在台沿,一人什么都不靠。   高梧微闭着双眼仰起头,做好准备迎接斐宁的吻。   他往左边凑过去,斐宁就有意将头向右再偏一些;他往右边凑过去,斐宁就有意将头又转回到左边一些,他让高梧追逐他的吻。   在高梧不再动作只是仰头时,斐宁又主动将吻送到高梧嘴边。   高梧抬手想勾住斐宁,像钝了的刀刃在成熟的稻谷里轻轻掠过,像自由的秋千在大片的草原上轻轻荡起,留不住要歌唱的爱人的吻。   他们触碰着,又分离,又重新凑在一起。   高梧后来知道了,这首歌叫《愿爱无忧》。   他们在无数个“愿爱无忧”中若即若离地笑着、亲吻着。   ——   作者有话说:   这章向《skam》第三季第八集 致敬,太爱那个场景了。要是看着这里能感受出那个场景一半的氛围我都觉得很开心!   痛仰乐队的《愿爱无忧》\(^o^)/~ 第74章 你被写在我的歌里   在厨房里腻歪腻歪都能消磨半天,早餐都还没吃就已经到了该吃午餐的时间。斐宁干脆把昨晚多点的外卖也热了一下,将这顿早午餐落实成实际意义上的早午餐。   两个人没坐在饭桌上,斐宁喜欢坐在地上,高梧就把东西都放到了小茶几那边,两个人盘腿坐在那里吃。   斐宁夹了一筷子昨晚的菜:“这个鱼香肉丝可以啊,再煮一次反而更加入味了。”   豆浆油条皮蛋瘦肉粥,还有几个小炒菜,这一顿饮食乱搭也是挺可以的。   “嗯。”高梧把油条撕开几段搅到了粥里,问斐宁,“要吗?”   “要。”斐宁看着高梧手上还剩一半的油条,把碗推到高梧面前——有人代劳何乐而不为。   饭吃到尾声,斐宁的手机像是踏着点一样响起。   “我妈发过来的视频。”斐宁看了一眼后有些疑惑地对高梧说,平时没什么事他妈不会给他拨视频电话。   “你接吧,我回避一下,去洗碗。”高梧犹豫了一秒,又说,“你去我妈房里接吧。”高梧母亲的房间比较空,床上也只有一张白色的被罩罩着,空得能伪装成酒店的房间。   “不用。”斐宁说了这句话,却没说明白是不用回避还是不用洗碗。   “你快接吧。”高梧没理他,利索地站起来收拾东西。   再不接,视频电话机就要自动挂断了,斐宁也没多说什么,坐到沙发上,先接了他妈打过来的视频。   接通视频后,斐宁妈妈的脸占了大半个屏幕,边角的位置露出饭桌后面的墙。   “喂,儿子,在干嘛啊?”周雅芳看到斐宁后先笑着开了口。   “刚吃完饭,你们吃饭了没?”斐宁好歹是个新时代青年,将自己的脸离屏幕远一些,让距离产生美。   “吃了。”周雅芳回答道。   “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斐宁笑了笑,问。   “给你庆祝生日。”不属于周雅芳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行云来了?”斐宁认得那是斐行云声音。   “是啊。”周雅芳把手机拉远一点,让捧着蛋糕的斐行云也入了镜,“你哥还特意订了你最爱吃的那款蛋糕过来。”   斐宁最爱吃的那款蛋糕不出于斐行芝店里,而出于隔壁村的一家老字号。那家老字号蛋糕店做出来的蛋糕斐宁一家人都爱吃,爱吃到每逢生辰都放弃自家店里产出而去给别人涨销量的地步。   “我又不在家,给我庆祝什么生日?”斐宁瞪大了眼睛,声量也略有提高,昨晚和高梧吃的蛋糕也好吃,但是现在看到漂亮的蛋糕出现在眼前,又馋了。   那家店在斐宁心目中已经形成一个牢固的印象了,只要一看到他家出品,斐宁自动就通感通到了好吃的味道。   “放心,我们帮你吃掉。”斐行云这话一听就是故意的,他弟居然没到元宵就跑出去旅游了,连生日都不在家里过。   隐形弟控表示弟弟这个行为不行,不妥,不应当。   “滚吧兄弟,我们黑名单见。”斐宁装出一个恨恨的表情,“等我回来必须再买一个。”   “买你个头,生日都过了吃什么生日蛋糕。”周雅芳发觉这两兄弟虽然长大了,实际上一个比一个幼稚,一个专门买个蛋糕回来气他弟,一个为了个蛋糕还想再过一次生日。   “不是生日就不能吃蛋糕了吗?”斐宁反驳道,“就当庆祝元宵或者庆祝我去上学就行了。”   “行行行,你爱买就买。”斐宁妈妈无语。   儿子已经上大学了,连房子也交给他了,斐宁爸妈已经是将儿子当成人看待,很少再干涉甚至阻止斐宁做的决定。   斐宁也感受到了这种成长的改变,但和家里那么多年的羁绊是分不开的,很多时候他做事还是会和爸妈商量着来,很多事情他都还要学习。   他喜欢他的家,喜欢爸妈和哥哥姐姐,他对他的家人有潜意识的依赖。   现在这份依赖开始转向对高梧的依赖。   斐宁听完周雅芳说的话之后得意地笑了,又说:“我还以为你们没记得我生日呢,昨天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斐宁往年都是靠着一己之力提醒着家里自己的生日要到了,记得做一顿好吃的。今年斐宁一早打算生日要去找高梧,就没有提醒,昨天也确实没怎么收到家里发来的消息。   “还真是没记得。”周雅芳说。   “我给你妈提了两次,她都没记住。”斐远明扯着嗓子告状。   “没有。”周雅芳矢口否认,“过两天你堂姐儿子百日宴,我们也帮忙准备了一天,到时候你回不回来?”   “不回了。”斐宁看着妈妈毫无说服力的否认,笑着说。   “哦。”周雅芳也没强求,又说,“芝芝记得你生日,她还说给你发了红包,你没回。”   “哎,是吗?”斐宁将视频窗口最小化,打开了和斐行芝的聊天对话框,“真的耶,我昨天都没看到。”   斐宁收了红包之后发了个谢谢的表情包,又重新点开视频窗口:“你们好意思吗?自己儿子的生日都忘了。芝芝在家吗,我要和芝芝聊天。”   “挺好意思的。”周雅芳不以为意,斐行芝就在厨房洗碗,她拿着手机过去。   斐行芝刚好也搞定所有东西准备出来,看见周雅芳举着视频过来,便擦了擦手接过手机,脸上满是开心。   在周雅芳拿手机过去的时候,斐宁换了个能看得到高梧的坐姿坐着。厨房里高梧还是洗了碗,慢吞吞的,斐宁聊了半天,他都还没洗完。   斐行芝喉间发出几声短促的“啊”声,斐宁回过神来,对着姐姐笑了。   斐行芝将手机架在饭桌上,用手语和斐宁交谈:弟弟生日快乐。   斐宁也用手语回她:谢谢,你最好了。   斐行芝:给你买了礼物,你什么时候回来?   斐宁:姐姐超级无敌第一好,我过两天就回来了。   斐行芝:要不要吃姐姐给你做的大蛋糕?   斐宁:不,我要让我哥再给我买一个!   斐行芝侧过身就跟斐行云传达了这个要求。   斐行云:“不。”   斐行芝替弟行道,斐宁在这头看戏看得哈哈大笑。   客厅里不停传来斐宁和家人的谈笑声。高梧洗碗时动作很慢、也很轻,将碗过了两三遍水,等到斐宁和屏幕那头说了再见才把碗筷放到旁边沥干。   高梧正在洗手,斐宁挂了电话之后没有直接走到厨房去找高梧,而是先去了一趟浴室。   他带着一坨白色的膏状物笑嘻嘻地站到了还在洗手的高梧身后:“你来洗碗了,那我来帮你洗手。沐浴露比洗洁精香多了。”斐宁站在高梧身后,双手从高梧身侧绕过握住了高梧双手。   两人身高相仿,斐宁的脑袋贴在高梧的脑袋旁边。高梧把头也轻轻靠在斐宁脑袋那边,任由斐宁用手搓揉着他的手心手背、还有指缝。   男朋友好像变粘人了,高梧脑子里忽然冒出了这个想法。   男朋友把他的手洗干净之后又把他拉回到了沙发边瘫着。具体点来说,是高梧正经靠坐在沙发边,斐宁搂着高梧没骨头似的歪坐在一旁。   “下午做什么?”斐宁手也停不下来,在某人大腿上腰上不断摸来摸去。   “我写会稿。”本来高梧假期每天下午看书、晚上写稿,昨天因为斐宁来了,就中断了,“你要睡个午觉吗?”   “‘不要吃太胖,会被杀掉哦。’”斐宁笑着调侃道,“十点钟起床十二点吃饭,现在才一点钟,真是要睡醒了吃吃饱了睡啊?”   “我玩会手机就行,你写吧。”斐宁懂事地说,“在这写?让我学习一下大佬的文采。”   “行。”高梧拍了拍斐宁让他先挪开,起身把笔记本拿过来后又坐回到斐宁身边。斐宁换了个姿势,头枕在高梧腿上,仰着头玩手机。   玩手机不过是现代人闲的没事的消遣,要不是没事干,为什么要玩手机。   和高梧在一起的时候,斐宁对手机就失去了兴趣。昨天跑来跑去都没怎么碰手机,今天也是现在才起床吃完早餐,刚打开手机就看到有一堆的消息,打开小破站和空间都有未阅的生日祝福。   他打开那条生日自动发送的消息,在底下的评论里随便挑了一个人来回复:谢谢[抱拳][抱拳][抱拳]   马上就有新的回复:看山宝昨天一点消息都没有,这人肯定是和别人去浪了!   这位同学你真相了。   斐宁又在超话逛了一会,有些有心的粉丝画了画、还有人剪了视频,在那看得津津有味的。   逛完超话斐宁才去回复亲朋好友的消息,最后又点开了亲戚群。   大概是因为又要筹备宴席了,亲戚群热闹得很,消息都已经有99+,点进去之后,提示说有649条消息。斐宁点进去按着提示到达最上方,一目百行地往下拉,各种红包表情包白包齐放,还混杂了一堆那个他快要到百日的小侄子的照片。   高梧一旦进入工作状态,也认真的很。斐宁把他当枕头当抱枕都没什么意见,连斐宁发出来的动静都恍若未闻。时间一晃就过了一个多小时,斐宁看了一眼高梧的屏幕,嘶,这一堆密密麻麻的文字,看着就让人头疼。   “别写了。”斐宁将高梧的头拉下来亲了一口。   “嗯?”高梧顺从地和斐宁接吻,眼神里询问着怎么了。   “你再对着电脑就要近视了,近视了眼睛就不好看了。”斐宁自己闲着没事也想让别人也想着没事,为了让男朋友一起堕落扯来一通歪理。   “我再写半个小时就陪你玩。”高梧温和地笑着,明白了斐宁就是自己无所事事都要拉着自己调情。   “努力是一件好事,但是呢,上进的时候也要适当地放松,劳逸结合才是可持续发展的秘诀。”斐宁一本正经胡说八道ing,理论不足还要拿行动凑足,点开小侄子的照片就给高梧看,“你看这小孩多可爱,就是因为闲着所以才会开心。”   图片上的小孩子安静地睡着,白白胖胖,确实可爱。   高梧也没怎么挣扎就按了保存,然后直接把电脑关了。   你变堕落了!   高梧心中的小人大声地痛斥高梧这一举动,然后被另一个小人轻飘飘的话语打败:过年嘛,男朋友又在身边,稍微放松一下理所当然。   以柔克刚,一招制敌。   斐宁又往前划了几张,小侄子笑的哭的睡着的玩着玩具的照片都有。   “太可爱了!”斐宁从云吸小侄子这件事上发现了乐趣,“真是太可爱了!”   “你很喜欢小孩子吗?”高梧看着这些照片,也觉得这小孩长得挺可爱的,眼睛圆圆的,脸也圆,鼻子和嘴巴都小小的,头发还很稀疏。小孩子可爱,但感觉斐宁现在的表情更可爱。   “还行吧。”斐宁的目光从小侄子移到高梧身上,“不吵的时候还行,真正吵起来太烦了。所以我就喜欢那种乖一点的孩子,但太乖了太安静了我又怕他自闭。我表弟才八岁,现在一天到晚就只顾着打游戏都不和别人说话,这也不行。不可以太爱玩游戏。”   高梧闻言笑了:“你有资格说这个吗?”斐宁打游戏的时间一点也不少。   “我玩游戏算是务正业,小孩子玩游戏是不务正业。”斐宁说。   “你以前有想过以后要有小孩吗?”高梧问。   斐宁看了一下高梧的神色,不像是试探,坦白地说:“怎么说呢,有想过,但没认真想过。以前没想过会和一个男的在一起,看我家那样,到了年纪就娶妻生子,看到小孩的时候也偶尔会想象过以后我的小孩子是怎么样的、我有个小孩要怎么教他。但没认真想过,就是随便想想。”   “现在呢?”   “现在就不想了,别人家小孩永远是最好的,不是父母拿别人家小孩和自己攀比的那个好,是不用自己养孩子的那种好。就像别人养猫养狗,你作为朋友能去撸一撸,还不用承担喂养和铲屎的责任。”斐宁笑着说,“爽一把就走,多快乐。”   “不是还有养成系的快乐吗,你不想体验一下?”高梧将斐宁卷起的衣服边抚平。   “懒……啊。”斐宁拖长声音喟叹,养成系的快乐他还是不get了吧,“你呢?”   “没想过,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喜欢男的,没想过会有小孩。”高梧低头看进斐宁眼里,清冷的五官上了一层柔和的滤镜。   “会觉得遗憾吗?”斐宁拉过高梧的手吻了一下。   “不会。”高梧拿被亲吻过的手的拇指在斐宁唇上轻轻摩挲着,“你呢?”   “我也不会。”   ——   作者有话说:   现在不想谈恋爱的人那么多,不想要孩子的人也不少。高梧斐宁这一对一辈子估计就只有彼此,也挺好的 :)。   《你被写在我的歌里》苏打绿&陈嘉桦 第75章 莫欺少年穷   后来斐宁拉着高梧玩了一下午的黄金矿工、森林冰火人、僵尸危机。   黄金矿工和森林冰火人玩的时间不长,他俩倒是玩了两三把僵尸危机,一把就要不少时间。   最后打出来的成绩还可以,斐宁都截了图发给了自己。   他还开了一个新的相册,就只有他和高梧能看的,吃的饭、玩的游戏、看的风景……是两个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晚上吃完饭去散步,长平这边植物少,以前也一直以工业为主,这些年说要重视生态环境,长平这边的城市景观才慢慢搞起来,但还是任重而道远。   外头也冷得很。   这么冷的天气,高梧还特意选了一条沿河的路,冬天的河上结了冰,旁边一条小道灯光昏暗、人也少。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高梧和斐宁两个人慢吞吞地在路上走着,像两个小老头在悠闲饭后散步,说话的姿态又比普通俩老头要亲密一点。   “我们算是吃饱了没事干吗?”斐宁把一只手脱了手套、揣在高梧的兜里和对方牵在一起,笑着问,每说一句话都带起一阵白色的水汽。   “不算。”高梧手冷一些,十指相交,斐宁手上的温度都把高梧焐热了,捂出一个笑容来。   斐宁身上的大衣是高梧的,高梧身材偏瘦,斐宁稍微壮一那么十来个花生米的宽度,穿得略微有点紧身,厚实的大衣裹在身上连帽子都戴上了,还系着高梧的围巾。   浑身上下都被高梧的味道包围着。   浑身上下都不自觉地陷入熟悉的味道中。   路上偶尔有带着小孩的家长经过,一群小孩子走过,叽叽喳喳的声音比清晨的鸟都要热闹。   冬天冷,他俩出门依旧没有逛太久就开始返程,走回到小区附近马路边有些店铺,大多都还没开。   “这家酱大骨好吃吗?”斐宁路过一家店忽然停了下来看了看店门口的春节休假通知。   “一般,给的分量也不大。”高梧说。   路上昏黑昏黑的,行人也不多,现在的斐宁也不怕别人撞见,握在手心里的手一丁点都没放,他停,高梧也停,他走,高梧也走。看到哪家店名字看起来好吃的就问一问高梧好不好吃。   “驴肉火烧好吃吗?”斐宁觅食本能触动,仰了仰脖子露出鼻尖又问,只嗅到一股冷空气。   “好吃。”高梧说。   “真的?”斐宁刚才问了好几家店铺,高梧要不是就说一般要不是就说不好吃,这还是难得的一个好评。   “在我吃过的驴肉火烧店里,这家店的味道能排第一。”高梧一句话,让本来就不富裕的心灵更加雪上加霜。   “可惜要过了元宵才开门,那时候我们都不在长平了。”斐宁略感遗憾地说道,“我还没吃过驴肉。”   “没事,说不定过了个年回来老板手艺生疏了,就做得不好吃了。也说不定你吃不惯驴肉的口感,吃了就想吐,还是不试了。”高梧信口诌来一段胡话。   时间也不早了,正值新春佳节,即使在春节营业的店铺这时候也没开了,望上去北风萧萧,一片荒凉,心里知道都是因为这是个团圆的节日,双手交握,丝毫不觉得冷寂。   “这附近还有什么好吃的?”斐宁又问。   “其实我也就搬来这边一个多月,这个学期也没回来过,我也不知道哪家店好吃,对吃的的要求不高,感觉都差不多。”高梧以前更多是在家吃母亲做的少油少甚至是无油无盐饮食。   清汤寡水,一如当时生活。   “那你就只在家里吃那些清淡的东西?”斐宁手上摸着高梧的手,没有牵过别人的手,斐宁无从对比,只觉得高梧的手摸起来很舒服,指节分明、形状修长。   可能是对自己的手腻味了,斐宁闲着时候老喜欢拿高梧的手摸着来玩,玩了好多次之后发现了一个没什么用处的小细节。   要是把高梧左手仔仔细细摸了个遍之后又去摸他另一只手,就会发现他右手中指远节指那稍微有一小块非常不明显突出,非常非常不明显,但若是仔细比对之后就能发现不同。   右手中指的薄茧,是多年学生生涯留下来的印记。   斐宁心思在这兀自婉转着,吃不到驴肉火烧的小小失望被想起这个小细节的温情代替了。   高梧点了点头,没有察觉斐宁心里那么多的弯弯绕绕,手里被摸着,自己也用小指头去勾弄对方的手指。   两个当代男大学生,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情正经地散步,没想到背地里净在干这种事情,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瞎晃够了就该回家,斐宁洗澡的时候高梧收到了方沅的消息。   - 想一夜暴富的方少女:小高同志明天要不要出来玩?   - 高大人:回来了?   方沅老家不在长平,每年春节都会回去。   - 想一夜暴富的方少女:嗯嗯嗯,我想出去浪一浪,约不约?   - 高大人:带个人   - 想一夜暴富的方少女:???什么情况   - 想一夜暴富的方少女:你男朋友来找你了?   - 想一夜暴富的方少女: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   高梧有被这一连串的问号笑到,然后高冷地回了一个“嗯”。   - 想一夜暴富的方少女:这是什么神仙爱情,嗑到了[咸鱼升天.jpg]   - 想一夜暴富的方少女:这是什么神仙男朋友,我也想要   - 高大人:你没机会了   - 想一夜暴富的方少女:看你这小人得志的样子!有男朋友了不起吗!   - 高大人:有男朋友不是了不起,但是有那么好的男朋友还是挺了不起的   - 想一夜暴富的方少女:……   - 想一夜暴富的方少女:斐宁见过你这个嘚瑟的样子吗,十分欠打   - 高大人:看不顺眼有本事去告状   - 想一夜暴富的方少女:没本事没本事[摆手.gif]说起来我都还没有他联系方式,你之前不是说问吗?   - 高大人:我忘了问了   - 想一夜暴富的方少女:呵呵[笑一下蒜了.jpg]聊远了,所以明天能出来是吧?   - 高大人:我问一下他   - 想一夜暴富的方少女:?夫管严?   高梧没管方沅最后发过来的那句话,走到浴室那边敲了敲门,浴室里传出水声还有音乐声,就是没有斐宁应答的声音。他又再次敲门:“斐宁?”   这次有了应答,一声带着疑惑的“哈”传了出来。   “明天方沅说一起吃饭,去吗?”高梧站在浴室门口,玻璃门上显现着隐约的人影。   “上次那个女孩吗?”斐宁没把音乐关掉,只加大了自己的说话的声量。   “是,她知道我们的事。”高梧说。   “哦!那去吧。”斐宁做出这个回答的感觉就像在买芝士紫薯泥还是芝士土豆泥中作出了抉择一样简单。   高梧得了回答之后没有走开,仍倚在门旁,再点亮屏幕回复方沅。   - 高大人:斐宁答应了   - 想一夜暴富的方少女:哈哈哈当然答应,想吃意面了,明天12:00在我们上上次去过的那家店见,行不?   高梧回想了一下就想起了方沅所说的那家餐厅的位置,答应了。   - 想一夜暴富的方少女:得嘞,话说回来,斐宁对你好不好?   - 高大人:废话   - 想一夜暴富的方少女:有什么具体表现吗?有没有什么新进展?上床了没有?身材好不好?能力行不行?   高梧低着头顾着和方沅说话,一连串的怼人字符敲到框里还没发出,浴室门忽然被拉开了,斐宁带着一身水的果体瞬间把高梧压得严严实实,还没忘了把高梧手机拿开放到一旁,另一只手也带着水不太正经地耍流氓。   拿手机的手是干的!   这个流氓耍的是有预谋的!   说是耍流氓,玩闹的意思又比旖旎的意思重。   “这位朋友想干什么呢这是?”高梧被斐宁大狗似的一扑,身上湿了大半,从脖子滑下来的水珠还有点痒,接住斐大朋友后笑着问他。   “朋友们来玩水啊!”斐宁用湿漉漉的脑袋在高梧脖子上蹭啊蹭,把把高梧弄湿了当作一件成就一样,笑得开怀极了。   高梧没有一个字回复过去,恋爱的酸臭味却自己透过了网络信号飘过去。   方沅:狗男人,见色忘义,有夜生活的人就是能一言不发就消失。   不对,刚洗了澡,应该是恋爱的香味。   第二天中午,斐宁和高梧一起出门赴约。   市中心的大商场全年无休,高梧带着斐宁到餐厅的时候,方沅说不小心坐反了两站,估计还得迟十分钟才能到。   这家意大利快餐餐厅虽然是连锁品牌,但不同的店味道还真略微有点差别,有的做得好吃,有的做得不好吃,今天高梧他们来的这家是好吃的那家。   店内也都是包厢式的座位,为了方便聊天,斐宁他们还是挑了一个隐秘性稍微强一点的位置坐下。   说要迟到的人结果也没迟到,高梧斐宁落座之后就看到了走到门口张望的方沅,斐宁举起手晃了晃,方沅笑着过来了。   “新年快乐啊两个大帅哥。”方沅坐在他俩对面,还没坐下就道了句诚挚的新年祝福。   方沅其实是个特别会说话的人,夸奖祝福张嘴就能来,讽刺挖苦也从不吝啬,适当的时候做适当的事,在年龄增长间越发能在陌生人面前装得密不透风,在高梧这种熟人面前还是一样真实。   “新的一年健康快乐百年好合。”方沅坐下来之后又继续把祝福补充完整。   “好久不见,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有趣,新年快乐,祝你越来越漂亮,顺利找个好对象,早日暴富。”斐宁听完方沅的话早就笑了,开开心心地也回复道。   今早斐宁和方沅通过高梧就已互通联系方式,斐宁看到方沅ID后才有了这句“早日暴富”。   “新年快乐。”高梧在旁边笑得比这俩收敛一点,对方沅这份祝福还是满意的。   “为什么要把长相男朋友这种事放在暴富面前?”方沅说。   “让你现实点。”高梧说。   斐宁笑着默认。   方沅,一个连彩票都不买却口上总提希望中五亿大奖的狗女人,无话可说。   斐宁突然加入了高梧和他朋友的小圈子中,三个人相处也都很融洽。   “说起来,我跟你们说件事,超气人的。”方沅叉了一个圣女果放入口中。   “怎么了?”斐宁语调殷切,手上却卷了一筷子自己的意面放到高梧盘子上。   高梧和斐宁也没做什么,可方沅就是觉得狗粮扑面而来,牙疼。   “我上周回老家了,新年那会儿我爸妈带着老人去附近大城市玩,我爷爷以前没坐过地铁,我和我堂妹就带着爷爷坐地铁,他坐地铁的时候不小心把包落下了,”方沅讲的时候没再动手夹东西吃,越讲神情越正经,“那个是个枢纽站,人流量也不少,我就让爷爷和堂妹找了个地方等我,我去找地铁安保问一下。”   “那里有三层,我和爷爷是在站内二层丢的包,没出站。我首先找了二楼的乘务员,乘务员又带我出站去了三层,找到了一个穿着制服的人。那个人又带我进了总警卫室。反正出站进站也都让我自个刷钱。”   “进了警卫室就问三问四,我说了包里有三千块有老人证有身份证,我说我是丢失人的孙女,他们不信,硬要我又重新去找我爷爷。我没办法,只好又走了一大段路去找我爷爷。”   “我们仨在里面,被一堆人围着,起码十个穿着制服的人,屋里光线也不是特别明亮,我爷爷丢了包之前对我语气也不太好,反正站屋里我就感觉压迫,忍着不耐烦听那堆人一直问我问爷爷包里有什么,说要确认身份。”   “这都不算气人的,他们一边问我爷爷,另一边给我纸和笔,让我写感谢书,说写完了才能把东西还我。我当时内心就想什么玩意啊,还带强行感谢的?”   “我真的是非常忍着不耐烦,本来那之前我家里也在吵架,烦着呢,又碰见这种破事,反正让写我也就写了。写完之后那些人还强行要我拿着身份证然后和爷爷和他们一堆人合照。”   “令人作呕。”   ——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1   斐宁:有变态偷看我洗澡!   高梧:哪里变态?   某人:有话好好说,别突然开车!   -   小剧场2   某人:写着写着,忽然觉得,高梧当初的高冷人设存在过吗?   斐宁(狐疑):有过吗?   某人:那斐宁的酷盖外表人设呢?   高梧(同款狐疑):有过吗?   某人:打扰了_(: z   《莫欺少年穷》九连真人   嗷!有的乐队是真的个性。记得评委劝过九连不要一直在唱客家话,别人听不懂。但是九连真人自始至终,就是在唱客家话。听不懂不妨碍听的人感动。他们每一首歌想传递出来的东西都表明了他们这个乐队的意义。超棒!   &方沅说的是我自己碰到的真事,挺无语的。 第76章 我想了太多关于你的形容   美丽的事情底下未必一如表面美丽,方沅在没有经历过这些的时候也没有想过这些感谢表象是如此不堪一击。   有的道理不被人相信,是因为从未经历过。   经历过后,当真相被揭开,人们忍不住会有更多的猜疑。   “我以前在电视新闻还有地铁的公告上都看见过很多这种感谢,也没想什么,有时候还觉得挺感人的,经过那天之后,我就只觉得无语,甚至开始怀疑那一大堆感谢有多少是真的。”方沅自顾自地说了一通,用这句话来结束这个故事的讲述。   “前几天发生的事情吗?”斐宁听完之后也觉得有点无语,这样的新闻他也见过不少,听完之后也开始怀疑起这些感谢的真假来了。   “是啊。”方沅说起来这个还是有点气,拿勺子盛了一口汤来压压气。   “年都过了,这时候还需要冲业绩?”高梧嘲讽道。   噗嗤,方沅偏开头笑了:“不愧是老同学,我当时也是这样想的,年底都过了现在开年也要冲业绩的吗?”   “不写就不还给你们吗?”斐宁说。   “十几个穿着制服的青壮年男人在那呢,我和我堂妹还有我爷爷,老弱病残妇孺孕,也就差个‘残’和‘孕’不占了,硬刚刚不起,大过年的,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方沅假叹了口气,“只好妥协了。”妥协有时候也是一门艺术。   “也是,没想到连这些都是作秀的。”斐宁轻皱了一下眉头,桌底下的手不自觉就握上了高梧的手,见方沅没什么负面情绪在脸上眉头又舒展开。   “作秀倒也不算,他们捡到了失物并且认真核对是真的,我也确实该感谢他们,只是觉得强行感谢这波骚操作太令人窒息了。”过了几天,方沅的心情早就没有那时候那么气了,现在谈起来也就当件气人的新闻跟他俩聊。   “天秀。”斐宁咀嚼鸡扒的力道都加大了。   “本来有好感和谢意都给他们作没了。”高梧反握住斐宁的手,轻轻抚摸着给他安慰。   高梧和方沅见过的垃圾事不止这一点两点的,只不过活得越久,见到的方面范围越来越大了。斐宁看起来长得冷得又有点酷,但实际上人还挺纯的,高梧只希望他永远简单一点,开心一点。   “感谢信肯定能给他们加分,肯定有好处,下次他们就拿你合照打广告去。”斐宁手上收紧夹了高梧一下又松开,然后开始揉捏着高梧的手指。   方沅和高梧都笑了笑,方沅终于明白高梧说斐宁有时候还挺可爱的是什么意思了。   还真挺可爱的。   要说斐宁什么都不懂,也不大可能,但他身上有股知世故而不世故的劲,不是假装出来的,是在相处的过程中能让人察觉到的,他像是在坏和更坏的天秤上更倾向于把世界想得更美好一点,触碰到黑暗之后仍然想要在黑暗中寻找光明。   “好了不说这个了,破坏心情。”方沅笑着打岔,想换个话题继续聊,“你们什么时候开学?”   “3月3号。”高梧说。   “那我还比你们晚一周才开学,本来还打算跟你们一起走了,没机会了。”方沅说完“没机会”之后忽然觉得耳熟,又没想起来什么时候听过。   “来啊,一起来上学啊。”斐宁心情恢复过来后也开玩笑道。   “你要是给我C大学籍,我就去上学。”方沅也不直接拒绝。   “行啊,等我以后有钱了就把C大给收购了,到时候就给你学籍。”斐宁说。   “看来想一夜暴富的人不止有我啊,兄台,好志向,我等个两百年能等到吗?”方沅抱拳。   “你这是瞧不起我胖虎吗,需要两百年?”斐宁继续开着玩笑。   “你俩今晚就能实现了。”高梧说。   “做梦啊?”斐宁笑了。   “不然呢哈哈哈哈。”方沅也笑。   食不言寝不语是中华文化传统美德,但在此时,早就被这三个大学生给忘光了。吃一口、补充一格能量,能说十句话,简直是性价比之王,从客人稀疏吃到座无虚席又吃到剩几桌还有服务员,甚至还加了菜。   不愧是他们。   斐宁和方沅都是爱说话的,斐宁加方沅能等于三个高梧。况且高梧也不是个假人,三个人的声音你来我往,就几乎没停下来过。   “从十二点吃到四点,我们要不要散散步,顺便把晚饭也吃了?”斐宁摸了摸肚子,衣服太厚,没摸到什么。   “你还吃得下?”高梧偏头揶揄地看了一眼斐宁还有他的桌面:嘶,高梧对斐宁的战斗力认识又刷新了一个新的记录。   “我吃不下了。”方沅率先投降,家里也让她早点回家,“你俩去过二人世界去吧,我这电灯泡都发光了一个下午了,该退场了。”   “哪有那么好看的电灯泡?”斐宁笑着说。   “得了吧,你还是别夸我了,万一现在夸完我,下一秒高梧吃醋了,我下次找他帮忙他都不答应,那可不行。”方沅调侃道。   斐宁闻言不禁失笑,笑完后又转过头去问高梧:“你会吃醋吗?”   “会。”高梧面不改色地给了个肯定的回答。   方沅的眼神直白地简直是出了一层字幕:你看吧!   斐宁又笑了。   下午的这一场聚会还是很愉快的。   最后他们还是没有吃成那一份晚餐,斐宁和高梧又去了超市买了些食物回去,去完超市过后,斐宁还在路边的面包店买了几个小蛋糕和面包。   回到家之后,斐宁的好心情依旧没有散去,高梧捧着水杯在饭桌旁喝水,斐宁拿手机播着歌,人却在他身旁唱。   斐宁现在在高梧身边唱歌当然不是像平时那样规规矩矩地唱,这又不是KTV,但他现在其实比表演无麦克风唱歌还……可爱一点。   高梧站在那里,斐宁凑到高梧身边对着他唱,围绕着高梧从左边耳朵唱着唱到右边耳朵,美其名曰“立体循环声”。   高梧喝着水,嘴角勾起的弧度就没下去过。   斐宁笑容幅度比高梧还大,真是让对方开心了自己也开心。   “对了,学院说近代史那门课的成绩登记出现了问题,有的同学没有成绩,让我们每个人都登上教务网查一下。”高梧放下水杯后说。   “你查了吗?”斐宁停止了歌唱,整个人又挂到高梧身上。   “没。”高梧伸手握住斐宁的手腕。   “那现在查?”斐宁问。   “嗯。”高梧转身。   斐宁也跟着转身,挂在对方身上你一步我一步地走到茶几旁,见高梧打开电脑之后,又问:“咦,你没下载C大APP吗?可以直接在那查成绩。”   “没下载。”高梧坐下来打开电脑,斐宁的手也松开了,松开后又蹭到高梧旁边坐下。   “那你电脑有连学校VPN吗?”斐宁问。   “没有。”高梧答。   “哈哈哈那你怎么登上教务网?”斐宁一把抱着高梧。   高梧之前没想到不在学校就没法登上校园文,沉默了一秒钟才开口:“不是有你吗?”   斐宁笑了。   斐宁回来之后不知道把手机丢哪了,在屋子里转悠了好一阵才把手机翻出来。他坐在高梧身边先看了自己成绩,有成绩,按了几下又把手机递给高梧。   “嗯?”高梧向斐宁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你把指纹输进去吧,我手机密码是这个。”斐宁按了锁屏,然后给高梧演示了两次解锁的图案密码,“记住了吗?”   “嗯。”高梧明白斐宁的意思了。   之后斐宁在帮高梧连校园VPN,高梧就在斐宁手机上录入自己指纹。   他们在不知不觉中交换了不少的密码,做什么事也从来没有避开过对方,或许他俩永远都不会去窥探对方的隐私,但都把窥探自己的权利赋予了对方。   一方交出了信任感,另一方得到了安全感,即使没有使用这个权利,信任依旧。   晚上两人躺在一起,面对面聊着天。   “我明天得去见个网友,是之前一起打游戏的,听说我来了长平,硬说要见一面。”斐宁拿拇指和食指指节摩挲着高梧的手指,“你要一起去吗?”   过了一会儿,高梧才说:“不去了,我想试着向杂志社投稿。”   “他自来熟,人挺好的、容易相处,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吧?”斐宁不太想让高梧一个人在家,但难得来那么远,又的确想见见网友。   “没事,你们就好好玩。”高梧不太想和陌生人打交道,也没理由阻止斐宁出门。   “真的不去吗?”斐宁不放弃。   “真的不去。”高梧微微笑了,凑过去抱住斐宁。   “好吧。”斐宁也伸手回抱住高梧。   “我会在家等你的。”高梧亲吻斐宁耳垂。   安静腻歪了一会之后,睡意没有培养出来,斐宁就说:“我们来玩会吧。”   “玩什么?”高梧歪头问。   “我来假装电视机,你来玩。”斐宁退开了一点。小时候偶尔父母晚回家,他哥和他就会玩这个游戏。那时候他们甚至会玩从购买这台电视机到售后维修全过程。   斐宁自己用手按了一下自己的肚皮:“滴,开机。”拧了一下自己耳朵:“哒哒哒,切换频道。”又按了一下肚皮:“嘟,已关机。”然后又邀请高梧来尝试。   还挺新奇的,看着斐宁总觉得心里有什么地方坍塌了一角,也伸出手到斐宁腹肌上轻按了一下,仿佛那上面真有一个开关机按键一样。   “滴,已开机,斐宁牌电视机竭诚为你服务,此段广告不影响开机时间。”斐宁停顿了两秒,“现在是地方栏目剧播放时间……”斐宁用方言说了几句台词,高梧听不懂。   高梧伸手在斐宁人鱼线上划了一道:“切换频道。”   “转台成功,这是音乐频道,”然后斐宁低声清唱起来“我想了太多太多关于你的形容,浮现了你的声音气味和轮廓……”   高梧靠近了一些,又伸手点了一下:“滴。”   “您已切换到新闻频道,”斐宁这两天没有关注新闻,编不出来,“哗啦啦啦,电视信号出现故障,请继续切换至下一个频道。”   高梧越靠越近,直至两个人贴在一起,从胸膛到嘴唇,气息相融,相濡以沫。   以下节目涉及限制性内容,敬请家长留意。   ——   作者有话说:   太甜了,下章吵个架吧!   《我想了太多关于你的形容》好听\(^o^)/~(标题名字的每一首歌我都觉得好听,但总会有几首是特别喜欢的,这首是我最近在循环的) 第77章 霓虹甜心   长夜漫漫,有什么不行的,短暂的冷战后是热烈发展友好建交的时间。   床头吵架床尾和,夜还长着呢。   皮绳上的铃铛自从戴上就没有被主人取下来过,随着高梧移动在今夜也依旧被邀请来演奏乐曲。   ·   “你拿领带来,是要绑我的手还是绑我的眼?”斐宁看着高梧下床,看着他从衣柜中间的抽屉里取出一条领带,偏开头低笑问他。   窗帘依旧是半开的。其实从窗外能望到隔壁小区的高楼,那座高楼入住率还不高,到了夜里这个时刻,依旧没有亮起多少灯。但自从它建成以后,夜晚楼顶的光从未间断过地发出亮黄色。   从这里远远地望出去,能望到它金碧辉煌的顶层,让人无端联想到皇宫。下面楼层间隔着亮起的灯光也是黄色的,远到像一个梦,其他建筑物的霓虹灯光碎在其中两层的玻璃窗上,反射到斐宁眼中,又让他想起那晚无边的星空。   “你更愿意被绑哪里?”高梧微哑的声线永远能第一时间煽动斐宁的欲望。   “手?脚?”斐宁坦然地躺着床中央,被子被拉到了一旁,窗外的灯光散落在他不着一物的身上,很浅、很淡,也很诱人,是穿着霓虹彩服任人处置的甜心。   “那先试试眼睛吧。”高梧单膝跪上床,随后另一条腿的膝盖落在斐宁两腿之间。他跪在斐宁身上继续舔吻、厮磨、轻咬,像是真的在将一份甜品拆穿入腹。   他甚至去咬斐宁的头发,一缕一缕,柔软的,也是香的,把一小撮头发咬在嘴里,咬得芬香满口,将斐宁吹干的头发重新沾湿了。   ·   窗外的光曾经落在斐宁眼里,而斐宁最后见到的是高梧带着情欲的双眼和伸过来纤瘦细长的双臂。而后高梧灵巧的手指将领带在斐宁脑后系了个结,紧接着是落在耳上的吮吻。   “感觉怎么样?”高梧轻咬着斐宁的耳朵,话音从齿缝中漏出去。   “松紧度刚好。”斐宁伸手去摸绑在自己眼上的领带,“全程都要系着吗?我想看你。”   “待会儿就解开。”高梧拉起斐宁的手亲吻了一下后放到自己脸侧。   好一会儿,高梧都没有再有什么动作,就只是静静地凝望着斐宁茫然的神情。斐宁的肤色稍微要比高梧深一些,长期锻炼而形成的肌肉线条比高梧阅读散文还要优美流畅,现时微微仰起头露出来的颈间弧度和喉结都性感地难以言喻,更别论项下紧实的胸肌、腹肌、下肢肌。   微弱的光线仿若在他身上披上了一件多色薄纱,比在浴室明亮灯光下清晰看见的一丝不挂的身体杀伤力还要残忍一百倍。   斐宁被拉在贴在他脸上的手的手心是温热的,渐渐把脸庞也暖成一样的温度,视觉被剥夺,其他感官变得更加敏感,大拇指贴在颈侧,感受到那鲜活的脉搏跳动着越跳越快。   有的人看起来一动不动,呼吸心跳却失了控。   温度能够传导,心跳亦然。   ·   高梧半天才将斐宁的手拉开,凑到自己嘴边将五个指尖都吻过,又低下头去交换一个深吻。平日里什么都不做都想吻他,何况现在。   舌尖勾着舌尖,唇齿相依吻到情动无法克制才踏向下一步。   斐宁乖巧得像被摆动的大型木偶,所有的想法都听从高梧的想法,失去视野连灵魂也交给对方。   高梧撑起身来拉起斐宁一条腿,在一只手便能握住的脚腕处落下亲吻,随即推至身侧。吻他的脚踝、吻他的小腿腿腹、吻他的膝盖、吻他大腿内侧,随即手收回来,从脚踝一直轻划到腹股沟,握着那已经硬了的那根东西,也大方地给了一个亲吻。   只见斐宁闷哼了一声,整个人忽然颤了一下,完全没法预测到高梧下一步的动作,紧张又期待,欲望烧得整个人发烫,下方也又发胀了一圈。   明明欲望上头,颤了一下又没有多余的动作,抓着被单的手上连筋骨都因用力而浮现,分明一副刀锋刻出来的模样怎么会显得那么乖呢?   ·   润滑剂一直放在旁边,被冷落了半天。两个人顾着亲吻纠缠却不干正事,到了现在才终于派上用场。   高梧抽出被斐宁抓住的枕头垫在他腰下,又倒出一些液体淋在手指上,试探着往斐宁身体里勾画。手指伸入进去时,斐宁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吟,嘴唇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但最后也没说出口,高梧又吻了他一下,没有停下动作。   肠壁果真是温软紧致而缠人的,伸进去一指后瞬间被软肉包裹着,这一指探进去后也没有太多的迟疑,几毫米几毫米地探进去抚摸着内壁。   “疼吗?”高梧声音沙哑得更厉害了,另一只手握着斐宁那里上下套弄着。   “不疼。”同样哑得不像话的斐宁说的是真话,也许是因为心态真的好,也也许是因为高梧的前戏做得充足,身体虽有感觉有异物入侵,但完全没有感觉到疼痛。   因为有过了做受的经验,高梧的动作没有斐宁那么小心翼翼,整根手指探进去都没什么障碍,试着抽插了一下后又退出来,添了些润滑又塞入两根手指。   套弄到了一定硬度,高梧的手改做扶着斐宁的腰,专注地探索着人体生理结构,窄而粘人的甬道就像磁铁吸铁一样,甜蜜地吮吻着高梧的手指。   裹着滑腻的手指撑开皱褶探过一节节软嫩内壁,最终终于隔着直肠触摸到前列腺,斐宁情不自禁抖动了一下、呻吟随之溢出,前端渗出些许透明液体。他惶然地睁开眼却只看见一片黑暗,颤声道:“可以了吗?”   ·   高梧没有立刻收回手指,而是在刚才找到的位置上又按揉了几次,斐宁没有收敛自己的欲望,因为快感而变得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的胸膛、轻微颤动着的阴茎都说明了他现在的感觉。   “想解开领带吗?”高梧俯下身问他,低沉的嗓音似要诱人去做一些别的更有意思的事情。   身体一直不断地被慢动作刺激着,像是随时要到达高潮又远远没到那个点,斐宁的呻吟碎得也一如漫天繁星:“……想。”   高梧抽出手指,从旁边抽出一个安全套来塞到斐宁口中:“咬着。”   露出呻吟的嘴微张,听话地咬住套子包装袋的一角。   “你怎么那么听话呢,为什么不反抗一下?”高梧手抓着另一角撕开包装,说话的语气像是疑问又像是陈述。   “因为是你啊。”斐宁被这句话莫名戳中了笑点,满心的欲望中空出了一个位置给纯洁的快乐。   又笑着伸手推了一把高梧,看不见任何东西的手恰好推到到高梧的脸上,力度轻得根本不像反抗:“这样反抗吗?”发现是脸之后反而还又在那流连起来。   高梧给出的回应就是再一次咬上斐宁的指尖。   “疼。”斐宁笑着说,却完全没有把手拉出来的尝试。   ·   又舔了舔咬住的指尖,高梧才拉过斐宁的手为自己戴上安全套,还再淋了些润滑在套外,用斐宁的手和自己的手合握着为自己手淫。   “扶着它进去。”高梧手亲了亲斐宁的唇,他跪在斐宁两腿中间抽出了自己的手,只留下斐宁的手握着他的阴茎,离直肠入口不过三厘米。   合上润滑剂盖子的声音清脆,像突然勾起了斐宁的羞耻心,连耳尖都烧红了。   斐宁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微张着嘴不停地喘着气,似是有些为难。   “好不好?”高梧扯了斐宁的领带,又放软了声音哄他。   发间凌乱,眼尾发红,重新能视物的眼睛一下子没能适应这副境界、半睁不睁地轻颤着,神色茫然又沾染了情欲。股间湿漉漉的入口因失去了高梧的手指一时间不习惯地一张一翕着,于是服从爱人的低声诱哄,扶着高梧根部往自己身体里送,先是顶端抵上了入口。   带着薄汗的手背,沾上了不少乳白色润滑剂的指缝,修长的手指微微颤动着圈住爱人阴茎的根部,试问谁看了能不冲动?   高梧自问没有这个自制力,猛地沉腰抬臀,将才刚进了顶端的鼓胀一送至底。   这突如其来的深入让斐宁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连疼也喊不出来,手上直被撞到穴口、被夹在两人相连部位一时间连动弹都忘了,内里一阵收缩将高梧紧紧地绞着,身下硬物却颤巍巍地被撞出了些液体,连是疼是爽都分不清了。   ·   高梧拉开斐宁的手,退出些许又狠狠撞进去,把斐宁撞得向后仰又把人拉回来,接着好几下用力的深顶才放轻了力道浅浅抽插,抽插几下又狠厉地撞进去,深深浅浅,轻轻重重,斐宁完全被这样的夹带着疼痛的快感击溃了。   “疼。”斐宁缓过一阵之后才稍微适应了高梧的攻势,躲是不可能躲的,只好伸手去勾高梧的怀抱。   “就是想让你疼。”让你记得我是你男朋友,记得我是第一个进入过你的人,也会是唯一一个,疼一点才好,疼一点记得久一点。   “这是报复吗?”斐宁的声音断断续续,染了情欲又染了点奶声奶气,委委屈屈地让人想欺负。   高梧从前是一个自律的人,和斐宁在一起后他变了。他不是一直都是这样自律的,他是在长大的过程中渐渐被动或主动地去学着自律。“要乖哦”“要听话”“不能违反纪律”“今天不努力明天变垃圾”……诸如此类的话让他明白到不能放纵。   可他才二十岁,好多事情还没有试过,又有好多事情试过了还未满足。   斐宁是那个让他失控的人。   高梧什么都不想想了,眼前心上只有温柔地微张着的白森森的牙齿,那双综色的眼眸睁得大大地对着他,透过这双眼睛,高梧快速地进入,越来越深入,最后套弄着对方一起释放。   周围一片寂静,屋里喘息不停,今晚夜果然很长。   ——   作者有话说:   没想到吧,吵个架也没吵起来,冷战着就上了车。十章内两辆车都开完了,全文再无车票可补啦哈哈哈!   《霓虹甜心》马赛克乐队,这首歌超甜超浪漫! 第78章 我乐意   有一个每天睡到十一二点才起床的男朋友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高梧:谢邀,劝,劝不动就陪。   有一个每天睡到六七点就想起床的男朋友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斐宁:谢邀,要是不困我就起床,要是太困就拉着他继续睡。   双方得逞几率一半一半,早也早不到六点,晚也晚不到十二点,只好卡在每天八九点妥协式起床。   这是什么?   这是伟大的爱情啊!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改变作息。   早起晚起都不重要,能睡到自然醒是提高生活幸福感的一个小小秘诀。   热恋期过了三个月还没过去,绵长得像熬了一个小时的糖水,越熬越出味,颗粒绵软、融在水里,亲密交流是红糖,融化后达到风味的巅峰值。他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养成了一个习惯,无论谁先醒来,两个人都会等到另一方醒了腻歪一会才下床。   夜间谁揽着谁入睡,日间一醒来不是看见对方的后脑勺就是对方低垂的眉眼。   今日早晨,高梧视线稍稍向上,绕过仍在睡梦中的男友望出窗外,天气并不是很晴朗,乌压压一层云翳看了就让人提不起精神。比不得男朋友的睡颜令人赏心悦目。   高梧看了一眼窗外便颇觉无趣地收回视线,睡眠中掉落的胳膊重新抚上手感极佳的腹肌,看着斐宁空想着,差不多再次睡去。   到铃声响起。   “嗯?”斐宁被铃声吵醒,发出疑惑的鼻音。   “你的电话。”高梧伸长手将斐宁手机拿过来放到他面前。   “谁?”斐宁眼珠子又溜达了几下才半睁开眼接过手机。   “你妈。”高梧捏了捏斐宁的手。   “哦,”斐宁的声音带了笑意,“你骂人。”神色倒是比刚才没睡醒的样子清醒了一些,人也坐了起来。   “喂,美女?”斐宁保持着上扬的语调接了电话,“有什么指教?”   高梧躺在床上没动,拿着斐宁的手玩。   “过两天就是十五了,你什么时候回来?”斐宁妈妈的声音挺大的。   “再过两天就回来。”斐宁很快就回答道,但想到下一个问题又犹豫了一下,“话说元宵节聚餐报名什么时候截止?”斐宁尽量让自己语气显得轻描淡写。   “十四号晚上截止咯,每年不都这样?”周雅芳说。   “高梧一个人过年,我这两天在长平玩,他帮了我好多,我打算过完年和他一起回校,你说我能不能也带他过来也吃个饭?”斐宁问,“他一个人过元宵节挺惨的。”   这个提议斐宁没有事先和高梧提过,闻言也皱着看向斐宁,似是不太支持斐宁的做法。   “高梧父母怎么这样啊?”周雅芳先是对高梧父母这种不管孩子的做法表示了不赞同,她也不知道高梧就在旁边、能听到她讲话,“那你带他过来玩两天再回去,住我们家也没问题,不过元宵节这种都是家族聚餐,不比之前婚宴,带他来是肯定不行的。”   高梧眼睫毛颤了一下,垂下眼帘。   斐宁抿了抿唇,很快又调整好情绪开口:“好吧,那我到时候带他去外婆家那边玩两天吧?”斐宁妈妈在娘家那边也有一块地,这两年有点钱也就建起来了,五层的楼房,平时用来出租,留了一层给自己住,住着也挺舒服的。   “随便你,你什么时候过去,我让你外婆再煮点艾糍,让他尝尝我们这边的特色食品。还有,那边离温泉度假区也近,你带他去泡泡温泉也挺好的。”周雅芳给出建议。   “欧克,我到时候回来提前给你打电话。”斐宁说。   “早点回来,拜拜。”   “拜拜。”   挂了电话之后,斐宁又下溜到被子里搂住高梧,连脑袋都埋到高梧锁骨上。   抱歉,你都听到了吧。   抱歉,让你无意中听到这样的消息。   抱歉,是我没把我们的事情都告诉家里。   高梧回抱着他,什么都没有说,他也知道自己现在什么都不用说。   “你跟我回去玩吧,我带你回外婆家,我外婆做的艾糍特别好吃,有甜的馅也有咸的馅。甜的是红糖芝麻和花生,咸的是红豆眉豆还有姜蒜,都很好吃的。那边夜晚的星星虽然不是很多,但也比我们平时看到的多一点,那边还可以偷偷放烟花。我有个小表弟,长得特别可爱,不过我和他们一家人不是很熟,但我知道他们住哪,你要是想看我带着你去偷偷看。”斐宁抱着高梧一连串地说道,语速不是很快,他还是希望高梧能和他一起回去,即使元宵节晚上没有办法一起吃饭。   他早就料到的,元宵节那段饭就是意味着家人团圆,而高梧现在只是他认定的家人而不是他家人认定的家人,他问周雅芳只是心存侥幸。   “好,我挺乐意跟你去玩的。”高梧被颈侧斐宁的头发弄得有点痒,忍不住笑着往后退,“起床吧,再多好吃的好玩的,现在也该先起床吃饭。”这个笑本来是个假笑,为了安慰斐宁的,后来被斐宁的头发和话都撩得变成了真。   “今天几号了?”斐宁稍稍松开高梧,换回面对面看着高梧的姿势,同样处于看着男朋友怎么看怎么好看的状态。   “24号。”高梧应。   “农历呢?”斐宁说。   “十三。”高梧应。   “那后天就是元宵节了。”斐宁说。   “嗯。”高梧应。   “我们什么时候走?”斐宁用手指在高梧精致的锁骨上划。   “都行。”高梧应。   “你是不是过了年之后就不住这里了?”手指划过中间又划到另外一边,斐宁之前听高梧说过高梧母亲不再留在长平,但不知道他们其中复杂理由,不知道高梧已经向家长出了柜。   “嗯,我收拾一下东西,明天就能走。”高梧应。   “你东西多吗,大概要收拾多久?”斐宁问。   “不多,一晚上就能收拾完。”高梧应。   “那下午你陪我玩会游戏,晚上我陪你收拾一下,明天走?”斐宁指尖划到肩膀,挑开了高梧一侧衣领,他肩膀上还有些淤青没散,想起来这伤口的来历就让人有点脸红心跳。   这一口淤青比起高梧做的可收敛到了,前几天高梧咬了斐宁一身痕迹,斐宁最后才咬了一口,还没咬破,只留了点淤青。一场下来,双方身上的痕迹几天都没散。   “好。”高梧应。   “你饿吗?”斐宁嗓音带了可疑的沙哑。   “不饿。”高梧望了斐宁一眼,应。   “那我们先再玩点别的再起床?”斐宁承认着实被刚才高梧那个性感的眼神撩到了。   “嗯?”高梧应。   “成人游戏。”斐宁手指往下滑动,从衣摆钻进去,撩开对方上衣。   “嗯。”高梧硬。   身上的痕迹不减反增。食色性也,色欲满足了之后,两人也把食欲满足了。   白日宣淫,上午折腾得有点晚了,到底斐宁也担心高梧不够时间收拾东西,下午的时候也没再拉着高梧一起玩游戏,反而是帮他收拾起东西。   高梧在房间看有什么东西要带走的,斐宁在客厅里将高梧要带走的东西装箱。两个人的手机都放在了饭桌上,高梧的电话忽然响了。   “你电话响了!”斐宁喜欢坐在茶几那边的地板上,听到高梧手机铃声响之后蹦了一步过去。   “谁?”高梧的声音也从房间里传出来。   “你妈,妈。”斐宁说完两个字之后又觉得不合适,笑着补充了一个字,造成一个奇怪的断句。   “你接吧。”高梧的回复过了一会儿才传回来。   “?”斐宁拿着手机进去时听到高梧的话愣了一下,“你妈妈的电话我接合适吗?”   “没事,我开玩笑的。”高梧接过手机。   斐宁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但见高梧已经接起了电话就没多问,轻手轻脚退出了房间继续给高梧叠衣服去。   “妈,”高梧其实也正想打电话过去,没想到是母亲先打电话过来了,“新年好。”   “嗯。”高梧母亲的冷静得一如许多个平常的日子的平常招呼,却不像春节家人间温暖热闹的问候。她顿了一下又继续开口:“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这家里有什么东西需要收拾吗?”高梧反问道,“你有什么东西忘了带走?”   “没有,要是有,那你就直接帮我扔了。”高梧母亲说,“这个月底必须交房,我的钥匙已经给对方了,你的那套到时放饭桌上就行。”   “知道了,您打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吗?”高梧转身坐在了衣柜里,衣柜也就是那种老式的双开门大木柜,坐进去后周边的视线一下子暗了下来。   高梧母亲沉默了一阵,才说:“你舅舅们听说我回家照顾你外婆,都很支持。现在我在你外婆家已经住下了,房子挺大的,我给你也收拾出了一个房间,过了年之后我再给你添置些东西。”她说起话来依旧是井井有条的:“关于你的性向问题,我暂时还无法接受。如果你还没有男朋友的话,我希望你能再认真思考一下,这关乎你的前程未来。你从小都很乖,你要是执意要走那条路的话,想想以后你要遭受多大的非议和压力。”   “我有男朋友了。周边压力再大,所以我希望至少家人能支持我。”高梧轻声说。   又是一阵双向的沉默。   “我知道了,我会认真考虑的。”高梧母亲又顿了一下,“无论怎样,你永远是我儿子。”   “嗯,谢谢您。”高梧闭上眼仰头靠在柜板上。   “……你,新年过得还好吗?”高梧母亲又问。   “这个春节已经要过去了。”   ——   作者有话说:   《我乐意》许嵩   “你怎么穿了品如的衣服?” 第79章 安九   斐宁对天发誓,他不是故意要听高梧和他母亲聊天的,只是高梧家也就这么点地方,从房间到客厅也就这么点直线距离,说话的人也没有刻意收敛音量,斐宁想不听到也挺难的。   但斐宁也没完全听清他们的对话,尤其是后来房间里传出的声音越来越小,再后来整个房子就安静得只剩下斐宁叠衣服的动静。   即使好半天都没听见房间里有动静,斐宁犹豫了一下才走进去找高梧。   “我男朋友怎么不见了?”斐宁看到高梧一双长腿露在柜子外,放慢了脚步接近高梧,故意问道。   高梧没有说话,仍坐在柜子里一堆乱七八糟的衣物中间,木然地仰起头看向斐宁。房间里是亮的,柜里头光线昏暗,那些衣服堆得乱七八糟、把高梧包围起来了。   而后高梧向着斐宁伸出了双手。   斐宁不知道高梧这是怎么了,有点心疼又莫名觉得这样的高梧怪可爱的,笑意终究胜过心疼一丢丢,弯着嘴角去用双手把高梧拉到自己怀里。   “怎么了?”斐宁把人拉起来后后退几步倒在了床上,让高梧压住自己,温声问。   两个人的重量忽地压在床上,床都发出了一声闷哼。   “我妈打电话过来,让我把东西收拾好,最后才问我春节过得好不好。”高梧说话声音倒还平稳,冷冷清清的也听不出来是不是很在意刚才那通电话。   但听到斐宁耳朵里就不一样了,先是他妈说元宵节不能带高梧一起吃饭,后来又接到自己母亲电话、看起来也不够关心自家孩子,就这个平淡无奇的语调,斐宁都给脑补出了一百页委屈戏份的剧本,硬是觉得男朋友受了委屈。   “有我在,过得肯定好。”斐宁搂着高梧,手在高梧背上顺毛似的呼噜着安慰人。   “嗯。”高梧应了一声,把手抽出来,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趴在斐宁身上。   “你说对不对。”斐宁见高梧反应不太热烈,又伸手捏住了他鼻子。   高梧也伸手,抓住斐宁捏着他鼻子的手的手腕拉到嘴边,咬住了斐宁中指。一个“对”字从唇齿间露出来,因为咬着手指而变得含糊不清。高梧这次咬人的力气不大,牙齿咬着骨节也就有些疼,留的印子很快就能消。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咬人?”斐宁手指被咬了也不消停,拿无名指去撬高梧牙关,生动地演绎了在砧板上的鱼也要努力地蹦跶。   高梧拉开斐宁的手,又在他刚才咬的地方亲了一口,说:“以前没发现好吃的。”   然后斐宁就笑了起来,腹腔的震动也也传到了身上的人。   在高梧家度过的最后一个夜晚也是平淡温馨的。这天晚上是他俩在长平睡得最早的一个夜晚——为了第二天的旅程而养精蓄锐。   第二天一早,高梧把钥匙放在桌面上,离开了这个本没有什么记忆点却因为斐宁的到来而多出回忆的地方,也没有多少留恋。   人总要往前看。   高梧关上门,偏过头拉下斐宁围巾吻了他侧脸:“走吧。”   离开要带走的东西就装了一个行李箱,箱子里三分之一都是斐宁给的礼物。   “嗯。”斐宁点了点头,提着高梧的箱子下楼。   下了飞机之后是下午四点,刚下飞机就能明显感觉到舱内外温度差,也能明显感觉到长平和崆樵冬季气候确实是很不一样。崆樵今年春节气温高,斐宁拿了行李之后就直接换了一件薄很多的外套,然后带着高梧回家。   “先回我家,我还得收拾点东西才能过去那边。”斐宁还是担任着拉行李的工作。   “嗯。”高梧本来穿的没有特别厚,就没换,“我来拉吧?”   “不用,这几天吃那么多,我得锻炼一下身体。”斐宁躲开了高梧的手。   “行吧。”高梧说。   机场下去就是地铁站,回斐宁家也还要一个半小时车程。   斐宁给高梧买了一张交通卡,是和他同一系列的纪念款。   已经农历十四了,全国各地企业该开工的早开工了,车站机场的返工潮也逐渐平息。从机场开往城市中心的地铁上随处可见大箱小包的行李。   斐宁和高梧上车后空位还挺多的,他俩直接坐到了车厢角落处的双人座上。   “说起来我才第二次坐飞机。”斐宁用腿把行李箱夹在座位的墙边,伸了个懒腰。   “我第一次。”高梧把围巾拉松了一点。   斐宁微讶看向高梧:“第一次?没看出来啊。”   “第一次坐飞机的人难道把‘第一次’刻在脸上?”高梧微笑道。   “也不是吧,但是第一次坐飞机的人不会都有些紧张吗?或者有些不知所措、手忙脚乱?”斐宁问,显然是刚才高梧一直看着都挺淡定的,虽然全程跟在自己身边没有主动做些什么,但莫名给人一种熟练感、是懒得做不是不会做,完全没让人觉得他只是第一次坐飞机。   “你第一次坐飞机的时候紧张吗?”高梧反问他。   “呃……”斐宁想起自己当年第一次坐飞机,“不紧张。”   “那你那时候有不知所措吗?”高梧又问。   “呃……也没有。”斐宁继续回答,“不过,我那时候是查好了资料了,步骤也没什么。你连资料都没查!”   “那是因为知道你会知道,有你带着我,我就可以偷懒了。”依赖是因为有人可以依赖,所以可以放松,这对于高梧来说其实并不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情。   因为是斐宁,所以敢去尝试交付信任,一次次尝试后也从未失望过。   地铁开过一个个站,车厢内的播音系统兼容了三种语言,英语、普通话和当地方言,虽无远游很久,斐宁回到崆樵之后乍一听,难免还是感受到了乡音亲切。   “大学放假真是太快乐了,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想打游戏打游戏想旅游旅游,没有作业就是爽。还长。”斐宁过了一会儿又说。   “假期是你和别人拉开差距的最佳时间。”高梧说。   “那是高中的事了。”斐宁说,“我现在不需要和别人拉开差距了。”   “不,你需要。”高梧无意中说了个网络的梗。   “不,我不需要。”斐宁严肃地拍拍高梧大腿,“我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大学生了,深谙传统文化,遵循中庸之道。不能太优秀了,要给别人留点活路。我感觉大学也没什么事要做啊。”   “大学要忙的事情比高中还多,选择多了反而比没选择更复杂。”高梧反驳道。   高中只需要忙着学习,一切都要为了学习让路。而大学要忙社团,要交朋友,要考虑入不入党、考不考研,还有各种各样这样那样的比赛和活动,一时间都不知道应该从何忙起又该如何安排自己。   算起来,斐宁要忙的事情比高梧多。高梧至少没有参加那么多的社团,也不需要和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亲戚好友没事闲聊浪费时间。   算了,现在的闲聊也不能算是浪费时间了。   也不是高考那时候要争分夺秒的时候,能让人快乐的事情怎么能说是在“浪费时间”呢。   “你加了七个社团,大学忙不忙这一点,你比我体会要深吧。”高梧又说。   “还行吧。”斐宁是有点乐在其中,“有好几个社团都是挂名而已,没什么要做的,学生会也是偶尔给点任务而已。不过上学期社团聚餐确实很多,有好多个周末都是今天和这个社团的人搞活动,明天和那个社团的人出去浪。”   “这算是应酬吗?不会觉得很麻烦吗?”高梧自身性子偏静一点,发觉自己实在鲜有常和一大群人玩玩乐乐的经历,想象时也觉得自己无法接受。   斐宁还是说:“还行吧,一开始玩得挺开心的,后来确实有点闷了。这些事情都是讲个体验,恋爱、社团、比赛……别的大学生会做的事情自己也想试一下,试过之后才知道是好玩还是不好玩,才知道自己真正喜欢什么。我现在体验过了,就知道那些事情原来也就这样,远远不如和你呆一块更舒服。”   乐不乐意,这件事情还真挺重要的。一个人要是乐意做什么事情的话,上刀山下火海都像是如履平地;一个人要是不乐意的话,那可是在平地走都和上刀山下火海没什么区别。   斐宁这话听着挺平常的,听在高梧耳中就是一句情话了。他看着斐宁笑了一笑,没再问这些。   确实,斐宁下半学期和社团厮混的时间比起和高梧混在一起的时间少多了。斐宁还常常跟他去图书馆。问就是“希望高梧同志带着自己进步”。   斐宁无所谓自己上不上进,但他也不是什么都不在乎,他很高兴有人能带他一把拉他一把不至于让他沉到海底。高梧就是那个人。   高梧无所谓斐宁上不上进,但他希望斐宁会能和自己一起走下去。高梧无法容忍自己过得太过堕落,他也不认为斐宁不爱学习只爱网上冲浪就是堕落。但看到斐宁肯上进,他很开心。   ——   作者有话说:   斐宁带高梧回家-   斐行云:这小伙子怎么又来了?   斐宁:哥哥,这是我男朋友。   高梧:哥哥好。   斐行云:???   《安九》老王乐队 第80章 迷途未返   “哈喽,大家好,我是你们好久不见的up主三山半,新年快乐,祝大家新的一年红红火火快快乐乐。”斐宁说完自己鼓了一下掌,作为一个鸽子UP主,寒假寂静如鸡,这两天闲下来终于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群粉丝。   今年元宵节在周五,而且元宵也不属于法定节假日,斐宁在下午直播,直播刚刚开始,进入直播间的粉丝比平时要少很多,就只有几千人。   豆瓣酱们还是很捧场,斐宁话音未落就刷起了一片“新年快乐”。   然后开始对鸽子精博主的优雅评论。   - 啊啊啊啊姥姥,你关注的博主终于更新了   - 新年好是新年好,你先告诉我一个月不更新你都干了什么[微笑emoji]   - 刚取关完看到直播提醒,我连重新关注都没点就进来了   - 姐妹们,把三鸽打在公屏上!!!!   斐宁做视频和直播都是算是比较随心所欲,高兴起来了就一周连续七天日更都有可能,颓废起来也常常一周半月不见人影,只剩下偶尔发出去的照片显示这个博主还活得挺好的。面对这些花样催更,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斐宁确实是早已免疫了。   “新的一年了,很高兴还能看到你们还在,我看一下时间,”斐宁看了一眼屏幕左下角,“现在两点半,我晚点要出去吃饭,就只直播到五点半左右。”   弹幕里瞬间又划过一片哀嚎。   “过两天我会再直播的,到时候给你们一个惊喜。”年后斐宁想在这一领域做出一些改变和突破,心里有新的打算,还没完全落实。   - 什么惊喜╰(*°▽°*)╯   - 请摆正自己的UP主身份,我要你日更!   - 惊喜惊喜惊喜   - 不会是惊吓吧???   - 前面的别瞎说,听到能更新就应该满足了   - 过两天?(小声)不会得过两年吧?   “说好了是惊喜,现在告诉你们就没有惊喜了,过两天就知道了,别急。”斐宁调整了一下麦的位置,继续说,“今天安排就是先玩两把游戏,等会还有一个朋友过来一起聊天。”   - 什么朋友山宝居然还有朋友,妈妈怎么不知道   - 谁谁谁聊天还有朋友一起过来?   - 打游戏的朋友吗,是不是鱼总   - 大圣吧?圣山老搭档了   - 老聊天up主了,是不是想偷懒(敲黑板)   - 前几天我看见鱼总发动态说和山宝面基了,还说山宝长得很帅   - 不懂就问,鱼总是谁   - 鱼总帅不帅,鱼总帅还是山宝帅   - 鱼总是谁   “你们怎么连鱼总和我面基了都知道?”斐宁有点吃惊。   封余不是游戏主播,但是跟斐宁平时有互动,有些粉丝为了知道多些斐宁近况也关注了封余。   “是室友小哥,今天我把他拉过来和我一起直播了。”斐宁也不卖关子了。   - !!!!!!!!!!!   - ????   - 怎么回事完全没猜到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弹幕上群魔乱舞,斐宁勾了勾嘴角,打开了游戏:“来,先玩两把游戏。”   - 不,我居然不想看山宝打游戏了,我想听室友小哥哥的声音   高梧此时还在书房看书,只剩下几十页了就没过去。   他原来也没想和斐宁一起直播,是斐宁说自己一个人在直播间聊天太无聊了,说要让他也一起去活跃一下气氛。   行吧。   也只好答应了。   不过高梧最后只答应说等他聊天的时候坐在旁边,打游戏的时候就不陪了。   斐宁打开游戏后迅速匹配了一个队伍。这个游戏吧,身经百战后就能明白自己玩不到王者差的不是技术,是好的队友,玩久了不仅提升手速,还有助于提高中文水平。   百里守约一开局就被斐宁拿了,队友迅速拿了个廉颇。   “今天的峡谷也很和平。”斐宁没有开游戏的麦,对着粉丝说道。   - 暗中观察   - 为啥选百里啊……十个百里九个输   - 之前山爷玩百里玩得也很少吧   “百里守约跟着我走,我给你打点辅助。”廉颇开腔了,是个小哥哥。   - 山山子:好der   总有几个英雄,再狗血也有人喜欢玩。不在乎输赢,全图个爽。   斐宁出守约时其实一般喜欢自己走,不过看队友廉颇玩得好像挺溜的,想了想,躺赢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于是就跟着廉颇上边路了。   一开场廉颇还挺苟的,斐宁也跟着他苟,悠闲地像来峡谷散步的老头。廉颇刚起来之后,斐宁游戏打多了,技术还是过关的,玩百里至少也能做到不坑队友的地步,两个人在一起拿了好几回人头。   廉颇小哥一直开着麦指挥,斐宁一直没有在游戏开麦,只和直播间的粉丝互动,游戏里一直是打字,听着廉颇指挥配合着。   到了推塔阶段时,廉颇小哥看胜局快锁定了,开始悠闲下来和队友谈心:“哎,妹妹守约玩得不错啊,留个联系方式下局继续,哥哥带你上王者?”   直播间见样直接哈满屏幕。   - 山爷哈哈哈他以为你是个女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哈哈哈哈怪不得山宝那么狗都没被骂   - 小姐姐底下有大dior?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哈哈莫不是“山山子”这个ID太骚(划掉)可爱了   斐宁愣了一下。   哦?有点意思。   那边立志勾搭可爱小姐姐的小哥还在说话,斐宁顺手把游戏麦打开了:“哥哥你要带我一起玩吗?”斐宁说话时候还故意压了压嗓子,低沉中又带着点诱惑。   廉颇本来还在巴拉巴拉,就这样生硬地停顿了下来。   过了两秒之后。   廉颇:推塔中,勿扰。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笑到整栋楼都能听到我的笑声   - 我尼玛笑到公鸡打鸣   - 我笑到转个360°原地蹦迪右手握左脚左手绕脑后摸耳垂一个前翻完美落地   - 我笑到方圆十里的邻居下半辈子都要靠助听器生活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我笑的像个被狗追了三里路的老母鸡惊魂未定抖个不停   - 前面你们赢了   这把结束之后,廉颇就直接走了。斐宁后面又玩了两把,没有再把斐宁当小女生的队友了。他两把抢的都是平时自己熟悉的输出角色,当了两回MVP之后觉得没什么意思,就关了游戏。   “我装一下水。”斐宁看到直播间人数有所上升,屏幕兄弟姐妹聊得越来越热闹。   家里就只有斐宁和高梧两个人在家,斐行芝前几天忽然和朋友去了旅游,斐远明和周雅芳白天也不爱呆在家里。   斐宁装完水走到书房,过去先在高梧唇上吻了一下,想退开时被高梧拉着加深了这一吻才放开。   “来呗?”斐宁笑了笑。   “嗯。”高梧恰好看完最后几页,合上书,跟着斐宁到了。   斐宁回到直播间,高梧坐在他旁边。   - 我听到了,是两个人的脚步声   “来和他们打个招呼吧。”斐宁又调整了一下麦的位置,方便能把他和高梧的声音都收进去。   “新年快乐。”高梧说。   - 妈耶我嗑到了,开场都是一样的awsl   - 山宝的男性朋友!   - 啊还是熟悉的好听的声音   - 这嗓音我爱了,如松间清泉如……算了我编不下去了   - 夸好听就完事了!   - 怎么山宝和朋友的声音都那么好听,我身边的都是些呜呜呜   “聊天聊什么?”斐宁想了一下,纯聊天好像有点无聊。点开了音乐,把背景音乐声音调小。   “You've been running round, running round, running round throwing that dirt all on my name……”   - 我想看山宝空间   - 我馋山爷照片嘿嘿嘿   - 来讲讲新年干什么去了吧   “可。”斐宁看到弹幕说要看他空间,考虑了一下之后,觉得这个意见可以。又偏开头跟高梧说:“等一下你来翻我相册吧,看到哪张好玩就点开哪张,有什么问题也可以尽管问。”   高梧点了点头。   “你得多说话。”斐宁乐了,高梧点头直播间的粉丝是看不见的。   “哦。”高梧应了一声,又,“嗯。”答应了。   斐宁点开自己空间,光是相册都分了十一个,随后把鼠标交给了高梧。   “这是什么游戏?”高梧刚想移动鼠标去指着那张截图,还没移动到斐宁就抢答了:“动森。”   “?”高梧和豆瓣酱都愣了一愣,游戏相册都有好几个,高梧连点都还没点斐宁就正确抢答了,这是什么心灵感应?   “我还没指是哪张图吧?”高梧问。   “烟花那张?”斐宁拿手指点在屏幕上。   “……对。”高梧顺势用鼠标点开了那个相册。   “那就是啊。”斐宁笑了笑,“最近的新活动,热闹的烟火大会。”   “噢。”   斐宁空间的图实在是多,好几个相册都是几千张图,别说一个下午了,一天都未必能看得完。   “相册分类是按什么分类的?”高梧点开了第一张图的大图,图上一群可爱的小人仔,前面有鲜花,后面是漂亮的房子,背景是美丽绽放的花火。   “放置类休闲类游戏放在这个相册,竞技类的放在另外一个相册,益智类的一个相册,诸如此类。”斐宁解释道。   高梧点开了几张图之后又换成缩略图浏览,往下滑了不少后发现斐宁大概是一段时间玩一个游戏那样,看画风能看出来是不同的游戏截图。   他又点开了一张图,看起来是滑雪游戏,斐宁所操纵的小人在空中翻转,下面是下坡路,是森林背景,背后是一大个橘黄色的落日。   “这张还挺帅。”高梧也评价道。   - 妈的好A   - 帅帅帅太帅了   - 山爷我又可以了!!!   - AAAAAAAA爆了   - 这技术,牛逼   “‘A’是什么意思?”2G冲浪选手高梧看见旁边弹幕后发出疑问。   - 噗小哥哥听起来问得好认真好可爱   - A就是长得好看的意思   - ?   - A=很棒   - 帅   斐宁笑着看弹幕瞎扯:让高梧在旁边一起聊天果然是个正确的选择。   “他们说你技术好。”高梧看到一堆乱七八糟的答案,一时分辨不出来“A”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但也不执着于此,“做出这个动作很难吗?”   - 对,山宝技术很好   - 前面你为什么变色了   - 我也自动变色了   “不难。”斐宁笑着回答,又没什么诚意地去警告豆瓣酱,“我朋友在这,你们收敛一点,别把他带坏了。”   - 害,都是三山半带的   - 粉随正主哈哈哈哈   - 小哥哥别害怕我们很乖很纯洁的   - 技术就是指那个技术,不要想歪哦嘻嘻   “我都是被你们荼毒的。”斐宁仍是笑着否认。   - 放屁!小哥哥你什么都没看到我没说脏话   - 小哥哥你什么都没看到我没说脏话   - 山宝你不要脸   “我看到了。”高梧一本正经地回复说。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小哥哥太可爱了   - 怎么那么正经,越正经越禁欲我越爱   - 姐妹们有没有组团去偷小哥哥的,我一个人怕打不过山爷   - 行吧你们去偷室友小哥,男同胞来跟着我,把山宝抢走当压寨的   - 不要男妈妈不要男妈妈   “偷吧,去偷吧,欢迎来偷,我是偷不走的,室友小哥哥我也是不会放手的,我放我们家的鱼咬你们。”斐宁不在意地翘起了腿。   - 操这是什么绝美爱情   ——   作者有话说:   《迷途未返》葡萄不愤怒   文里Charlie Puth的《Attention》超好听的哦\(^o^)/~   这章没什么剧情,然鹅该有的剧情我都在想能不能在99前跑完……嘶。 第81章 走   “假如生活是一场戏,用第三人视角活着会不会更有趣?”斐宁念着提问箱最后一个问题,还真是个意想不到的问题,“这个问题和前面画风有点不一样啊。”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牛   - 哲学带师   - 这题目我看了两遍才明白啥意思   “你觉得呢?”斐宁把这问题抛给高梧。   “第三人是旁观者视角吧?可生活终究是自己过的,喜怒哀乐还是要自己体会。”高梧想了想,说,“如果缺少了对生活的参与感,活着未必会变得更有趣。”   斐宁偏过头看了高梧一眼,接过话说:“嗯,我也觉得。生活也不是真的是一场戏,当你活在第三视角的时候都不一定会有旁白给你解释剧情。不知道第三视角会不会更有趣,反正我觉得现在第一视角活着就挺有意思的,难道你们看我游戏视频不够快乐吗?居然有人问出那么高深的问题,你们不是我认识的你们了,嘶,你们是哲学带师!”   正经不过十秒,斐宁说完开头之后语速越来越快,然后跟高梧说:“快,你和他们说声拜拜。”   - 别别别,我们还没聊够啊!!!   - 目测十秒内直播间会被关闭   - 狗东西!   - 小哥哥别听他的   高梧笑着如他所愿地说了声“拜拜”。   “各位下次见!拜拜!”斐宁说完之后就直接把直播间关了,活像不立马关闭直播就会有一万多瓶豆瓣酱涌过来一样。   斐宁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开始收拾设备,还把准备到外婆家那边过夜的衣物行李都收拾好了。高梧也站了起来一起收拾。   斐宁不知道今晚吃饭会不会吃得太晚,于是和高梧说要是太晚了就明天再去外婆那边,要是早的话就让高梧把行李拿了然后一起出发。   主要的行李还是留在斐宁家,到时从斐宁家拿东西再去上学。   收拾完之后也是时候该出门了。   “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斐宁锁了门后把钥匙交给了高梧。   他一路带路带高梧到了一家濑粉店里,店对面是个公园:“这家店濑粉超级好吃,也就元宵节的时候他们会晚上也营业,平时都只营业到下午四点。你吃完饭之后还可以到公园里散散步,公园里夜景挺好的,晚上还有人跳广场舞,还可以喂鱼,你在里面散散步,没多久我就回来了。”   斐宁要去吃饭,怕高梧一个人逛着无聊,就连行程都给他做了推荐。   这家濑粉店和公园离斐宁家都很近,走过来也就十五分钟的距离。   “好,我送你去吃饭。”高梧没说什么就直接答应吃下斐宁的安利。   “挺近的,这还要送吗?”斐宁笑出白牙。   高梧没说话,嘴角微微挂着笑看他。   “走吧,我带你感受一下那边的氛围,下年争取把你也带进去吃饭。”斐宁拍拍高梧放在身侧的手,“祠堂的饭菜还挺好吃的。”   崆樵冬天没有太冷, 高梧和斐宁都没有戴手套,即使放在口袋许久也还是微凉的,斐宁手背是凉的,手心却是暖的。   他碰到高梧微凉的手就想捂着,奈何旁边人还是不少的,只把高梧的手又塞回他的口袋:“好好揣着,你手怎么那么冷?”   高梧还是笑。   “哎,别笑了,等会被别的小妖精勾跑了。”斐宁伸出两根手指杵在高梧两边嘴角,把他的笑拉平。高梧的脸都是凉的。   其实温热的手触碰到这种微凉的皮肤,手感还挺好的。   “你是妖精吗?”高梧问。   夜晚的城市总是比起白天安静些,斐宁住着的小区在城市CBD附近,主打精英工作区和高尚住宅小区,此时傍晚六点左右,华灯初上,行人寥寥,气氛静谧而柔和。   公园这边没有商业大厦,住户的高楼和路边商店的灯光都不刺眼,灯光映着树叶,树影婆娑,人影交叠。   “这边有好几个游泳池,我小时候一般在自己村子里游泳,不过我们村里之前现在的都是露天游泳池,”斐宁指了指左前方的一个小区,“那里面有一个游泳池,贵一点,也是露天的,不是标准游泳池,说实话其实不如我们村子里那个,因为它周边树木太多,泳池里老有叶子,偶尔还有虫子。”   又让高梧转头,指了指左后方的另一个小区:“那个游泳池是室内的,环境不错,我看着它从20块钱游一次到25一次到现在30一次了。我们村都还是5块钱一次。”   斐宁啧了一声,感叹道:“这就是物价上涨啊。”   “长平那边泳池不多,价格也通常不低。”高梧应和说。   没多久,他们又重新回到了斐宁所住的小区,没有进小区门,而从后面绕过去到祠堂。   祠堂那边确实热闹,宴席从祠堂门口一路延续到包围了半个池塘,摆到了池塘另一侧的小桥上。   现在已经有不少人落座了。   斐宁妈妈也打电话催过斐宁一次。   “好了,就送到这吧,你还认识路吗?”斐宁和高梧站在池塘边,没有太过靠近这些宴席。   “认识。”高梧望了一眼,祠堂门前的池塘是人工池塘,池塘外面就是河,池塘里的荷花枯得只剩下杆,池塘中间插了许多竹竿。据斐宁说,池塘里有很多鱼,现在夜间看到的只是黑沉沉的池塘水。   “你去吧,我看你过去后我自己走回去。”高梧收回眼看斐宁。   “这么舍不得我?”斐宁笑了笑,旁边没人,他也没有太过收敛音量。   “走吧,再不走就迟到了。”高梧没有回答他,又催着他走。   “行行行,晚点见,不久就又见面了。”斐宁笑着转身向高梧摆了摆手。   斐宁转身之后,高梧一直等到他背影没入人群中才离开。   离开后的方向不是去往濑粉店和公园的方向,他从小区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两个包子一个鸡蛋,又重新回到了祠堂这边。   走过小桥又走入大桥隧道,从隧道的楼梯走上了马路边上。   车水马龙,行人匆匆,偶尔也有人驻足在马路边上的栏杆,向下看这边热闹的宴席。   高梧在栏杆边停下,他知道斐宁就坐在下面祠堂的门口前几桌,目光扫过一桌又一桌,终于找到了斐宁的身影。   在中间,看过去还算能看清人影。   - 斐宁:快要开饭了,你找到刚才的店了吗?   高梧手上挂着包子也不知道要捂着取暖,收到斐宁发的消息后回复道:到了。   - 斐宁:哈哈哈那就好,那家店的濑粉超好吃   - 斐宁:每次有朋友过来我都会带他吃那个   高梧还没回复,就看到斐宁撤回了后面那条消息。   啧。   - 高梧:你好好吃饭吧   - 斐宁:男人,刚才还舍不得我走,现在赶我吃饭,狠心   高梧没有回复,远远看到斐宁放下了手机,跟旁边的家人聊天逗趣。   一桌十一个人,这一桌除了斐宁一家之外还有另外一家人,虽然打交道不多,但都是同村同社的,也算是熟面孔。斐宁跟他们打过招呼后还是坐在他哥哥旁边,右边是斐宁父母。   “行云啊行云,我的蛋糕什么时候再买给我?”斐宁从小和哥哥玩得最好,酒席人声喧哗,坐着也拉了拉座位,离斐行云近一点。   “做梦吧。”斐行云瞥了一眼弟弟,说,“你没了。”   斐行云和斐宁小时候长得超像,七岁的斐行云的照片和七岁的斐宁的照片放在一起,根本连分都分不出来。两个人成年后的相貌,相似却有挺大不同的。   身为大哥的斐行云,性格比斐宁要冷静稳重些,不像弟弟一样活泼,整个人的气质也显得冷峻一些,瞥眼看人的时候视线看起来就冷冰冰的,特别能唬外人。   不过斐宁才不怕他,认识那么久,他第一眼看到的就不是大哥凌厉的斜视,而是微挑的嘴角。   “你才没了。”斐宁呵了一声搭上斐行云的肩膀,“你上次买的蛋糕是什么味的?”   “双层水果夹心加奥利奥和杏仁碎。”斐行云看到斐宁呲起了牙,满意地拍了拍弟弟大腿,补充了一句,“这次是还是新口味的蛋糕底,加了柠檬味的,好吃。”   “靠。”斐宁小声对着斐行云骂了句不太脏的脏话,“你是臭狗屎。”   寥寥几个字构成一个粪便字感叹词,其表达相当于整整一篇八百字骂人小作文。   “拉黑了。”斐宁眯着眼用锐利的目光射向斐行云。   斐行云哈哈大笑起来。   高梧在桥上看到斐宁和他哥越靠越近,肢体动作亲密无间,说着说着就笑,笑着又说,面无表情地拿出包子啃了一口。   - 斐宁:我开始吃饭了,你开始吃了吗?   高梧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没回。   - 斐宁:咦,你怎么不回复我?是吃完饭已经在逛公园了吗?   - 斐宁:夜晚的公园好逛吗?跳广场舞的阿姨开始了吗?你吃得够不够饱啊?   - 斐宁:我想你了!   - 高梧:……   - 斐宁:哈哈哈哈哈真的   栏杆上的人不止一个两个,高梧又啃了一口包子,视线从手机上又飘过人群,落在斐宁身上。   “吃饭,怎么还玩手机。”斐行云看着斐宁吃饭都不专心,拿筷子敲了斐宁手背一下。   “嗤。”斐宁不甚在意地给了斐行云一个眼神,也还是熄了屏没再玩。   “你今晚不在家里住?”斐行云夹了块鸡腿肉,蘸了姜葱后放到斐宁碗里。   “嗯。”斐宁看到碗里的肉之后笑了一下。   “和上次那个同学去凤尾住?”凤尾就是斐宁外婆所住的那条村子,以前地铁没修到那里,坐公交车得要几个小时,现在地铁通到了那边,只要一个小时左右就能到了。   “是啊。”斐宁说。   “你最近怎么和那个同学玩得那么近?”斐行云问,“怕是和女朋友都没那么亲近吧。”   斐宁心里咯噔一下,暗自平复心绪说:“他是我上大学以后最好的朋友。”   “你那同学长得那么好看,还没女朋友吗?”斐行云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汤。   “哎,你问这干嘛?”斐宁把斐行云碗里的腰果夹走。   “我怕你打扰别人谈恋爱。”斐行云不屑地说。   “你要是操心这个不如操心一下什么时候给我抱个小侄子小侄女的。”斐宁同款不屑回道。   “嗤,这是我和你嫂子的事,你连女朋友都没有,还好意思说这个?”斐行云说。   “我……”斐宁噎了一下,又扬高语调故意搪塞他哥说,“我不关心你谁关心你,现在可好了,有了嫂子就不要弟弟了。再加上,你结婚了就好了,我无所谓的。”   “瞧你说的什么屁话。”周雅芳听到之后不留力地拍在斐宁胳膊上,斐行云看到之后就在旁边笑。   “宁宁还小,不急。”嫂子听到微笑着帮腔。   “爹不疼娘不爱,我是地里的小白菜。”斐宁假哭抹泪,“还是嫂子对我好。”   “他现在找个女朋友,谈几年恋爱,毕业正好可以结婚了。”周雅芳说。   “时代不同了,现在的年轻人不一样了,我那女儿还说什么搞独身主义呢,气得我都没办法管她。”同一桌的大婶也笑着开口道。   没有参与在剧情中的高梧完全不晓得那一桌在说什么,开始啃第二个包子。别说,这个肉包子还挺好吃的。   “妈,我也不想结婚了,一个人活着多好啊。”斐宁趁机凑过去跟他妈说。   “哪能。”周雅芳瞪了他一眼。   “哪里不能,你想想现在的人结婚了离婚的一大堆,不如不找了。”斐宁说。   “你要是盯着那些离婚的就没话好说了,你怎么不看看身边,离婚的人才多少?”周雅芳说。   “身边的人离婚的也不少啊,现在离婚率越来越高了。”斐宁越说越觉得有理,说得自己像年纪轻轻就恐婚恐育一样,“万一结了婚,多要命。”   “我懒得理你,你要是不结婚以后别跟家里住。”周雅芳无语,“省得我看见你就烦。”   “哦好啊。”斐宁凑到周雅芳面前讨笑,“以后我赚大钱养你哈。”   “走开,谁要你养,别在这嬉皮笑脸的。”周雅芳推开他,但忍不住也笑了。   菜过五味,宴席进度到一半,斐宁已七成饱,开始放慢吃食节奏,甚至开始看看风景,视线转到桥上,好像有个眼熟的身影。   高梧的包子和鸡蛋都吃完了,夜风吹得人都有些冷,他把拉链也拉到最上,把整个脑袋都躲在帽子里,他看得到斐宁望过来的视线,但他不觉得斐宁能发现他在这。   旁边围着的人还是有挺多的,高梧在栏杆最边上的树下,连人影都埋在了树影里。   崆樵的冷确实和长平的冷有点不一样,吸一口冷空气,能冷到上头。   高梧手机震动过几次,没拿出来。方才是吃着东西,没手拿,后来吃完之后就在看着斐宁发呆,发呆了很久才又拿出来。   - 高梧:公园景色挺漂亮的   “美女,我上洗手间去。”斐宁眯了眯眼,收回视线后跟他妈说。   “去呗。”   又小声转过去跟他哥说:“行云,我溜了。”   斐行云看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滚吧”。   斐宁绕进了两个祠堂中间的通道,表面上是向后头洗手间方向,实际上是在途中拐个弯通向马路的楼梯上走去。   高梧看见斐宁离席了,又望了一会斐宁家人吃饭,继续靠在栏杆上发呆。   一个姿势站久了,腿都有点麻了。   这个有点潮湿冰冷的天气可能把斐宁和高梧两个人的心灵感应冻没了,斐宁在向高梧所在的方向走去,高梧却以为斐宁只是去了上厕所。   直到肩膀上有重量落下,斐宁的脸忽然出现在面前,那人身后有一轮圆月挂着,带着心疼一本正经地说:“帅哥,你好像撒谎了,现在我来逮捕你了,快点跟我走吧。”   好戏仍未散场,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   作者有话说:   《走》甜约翰 Sweet John   把这章想象为一场电影,在桥上的高梧和在桥下的斐宁,有没有一种镜头拉近又拉远的感觉?   小高同志:在记仇的小本本上记一笔又记一笔   小斐同志:不是啊,我安利你吃好吃的玩好玩的怎么还要给我记仇QAQ   小高同志:再记一笔 第82章 我当你空气   斐宁和高梧说,他小时候试过离家出走一次,跑到了自家天台上,但是他妈没去找他,因为觉得孩子肯定不会走远、过会就回来了,反而是爸爸才去街上找斐宁找了一通。他最后是自己灰溜溜地从天台下来的。   高梧告诉斐宁,他从来没有离家出走过。   斐宁夸他小时候真乖。   是挺乖的。   但是乖没什么用,要将循规蹈矩刻在骨子里会很疼,高梧的父母总告诉高梧各种道德规矩,告诉他要谨慎克制,出错先从自身找原因。教育教他做个圣人,可人怎么能是圣人呢?   一味地压抑自己的心情和欲望反而让人活得逐渐毫无生趣。   刚才站在栏杆上等斐宁时,高梧其实并不难过,也没有想过让斐宁去发现他在那等待。他一时间觉得自己是该委屈的,但他没有委屈,有几分自嘲地惊叹于自己的家教,也诧异自己陷入了对自我付出的满足感中。   这些小心思有点儿女情长,高梧有点觉得它上不得台面。   无论如何,见到斐宁总是开心的,开心得能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都抛诸脑后。   在相爱的日子里,连酸涩的等待都变得浪漫。   由于斐宁的提前溜号,他俩到达凤尾村的时候连九点都不到。斐宁左手拉着高梧、右手拉着行李箱走在大路上——从凤尾村口走进村子里有一条四百米长的大马路。   村口有几家商铺,斐宁在那买了些烟花,被高梧拿在了左手上,一侧是农田,另一侧是工厂。   “你不怕被人看见吗?”高梧看了一眼斐宁牵着自己的手,之前斐宁对这份恋情还是处于不打算公开的状态,现在过了个年,高梧觉得他变了。   “以前怕。”斐宁还是牵着高梧的手没放。   “现在不怕了?”高梧问。   “怕啊。”斐宁笑嘻嘻地说。   闻言,高梧手上动了动,反而被握得更紧。   “但是我不能一直怕下去。”斐宁转过来对高梧一笑。   高梧一愣。   斐宁带着他走进一条小巷,小巷又连接着好几条小巷,一直走到了尽头,斐宁才在一栋房屋的门口停下来。   凤尾村就是个农村,房子还是水泥红砖,近几年崆樵热热闹闹搞拆迁,这边从一层两层的小楼房已经扩建到平均五层的高度。   楼与楼之间距离很小,成了一条条几乎没有间断的虚直线。他们走进了虚线中的一条短线中。   楼道是感应灯,他们踏进去之后就亮了,走上一层楼,搬动行李箱的声音把整栋楼的声控灯都启动了。   “没有出租吗?”高梧走到了五楼都没见到整栋楼有一户灯光亮起。   “这么大的房子,你猜这边的租房价格多少钱?”斐宁掏出钥匙开门,进门后先开了灯。   “两千?”高梧看见室内面积不小,看起来也还算整洁。屋子里家具不多,显得里头很空。   “不,就五百。”斐宁笑了一声,“这边都是工厂打工的人多,工厂很多还包吃包住,要不然也是单身寡人,房子大反而不合他们的需求。之前有租出去过,不知道那个租客在里面搞什么,还弄得警察上门了,后来我妈干脆就没怎么管这边了。”   久未开窗,屋子里的空气有点闷,斐宁把东西放下之后打开了窗,一下子屋内空气流通了不少。   “我家那边早就已经不让玩烟花了,就这边还能买到烟花爆竹。”斐宁又带着高梧上了天台。   斐宁家的天台比这边大多数的建筑高一层,农村夜间的灯光要比城市暗很多,没有高楼大厦,望过去是或明或暗的天台,还有昏暗的田地和山丘。   冬天的的夜空能看到的星星比夏天少,元宵节的圆月一如既往的皎洁。   “你小时候过年玩这些吗?”斐宁家天台有灯,斐宁没有打开。他拿着火机点了几根蜡烛,烛光融在夜色中,显得太过微不足道。   “过年的时候没怎么玩过,平时偶尔和别人放学后会买来玩。”高梧将装着烟花的塑料袋放在地上,“这里面的东西,有的我见过,但叫不出名字。”   “我也叫不出名字,小时候我最喜欢就是过年了,因为过年能回到外婆家这边玩这些。”斐宁笑着从里面掏出各种东西,然后拆开了一包炮仗,拿出了其中一根。   “就好像这个,”这个东西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红色细长的木签上面有圆柱状的火药筒,下面垂下了一根导火线,“那时候表弟表妹带着我玩的时候就说是‘啾嘣’,我一直都没问过它究竟叫什么名字。”   斐宁从旁边找来两块砖,将这根东西松松地插在中间、使它对着外面的天空,然后蹲下来点火。导火线很短,得了火一下子就烧到了里头。   啾,升到了空中;嘣,在空中爆炸。   “你来试试?”斐宁回过头来向高梧笑,像个长不大的小孩,成年了都还是喜欢玩小孩子玩意。   “行。”高梧从里头也抽出一根,有样学样地将其插在砖头缝隙中。   “这个不能弄太紧,不然飞不上去,头部要对着外面,不然容易伤到自己。”斐宁半大小子装老道,自己也就每年在新年玩一回烟花却搁这看似头头是道地解说着,把火机递给高梧,“小心,这个导火线短,一下子就飞了,别伤着自己。”又理直气壮地故意调侃道:“也别伤到我。”   “嗯。”高梧答应着接过了火机。斐宁顺势站到了他身后,他蹲下来的时候,斐宁也蹲下来,然后他背上一沉。   是斐宁半趴半抱住了他。   高梧回头,脸上碰到了斐宁的脸。斐宁便顺势亲了他一口。   高梧再转回头,点着了引线,烟火再一次升上天空炸开。   挺无聊的,这个就只能有个声响,连火花都不太看得见。   但和斐宁在一起,意外地又玩得挺开心。   斐宁放开高梧,又拿起一条长的绿色的东西,自己手上拿了一条,也给高梧递了一条:“这个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烧起来噼里啪啦响的,所以叫‘噼里啪啦’。”斐宁一本正经地说道。   高梧笑了笑:“这些取名倒是简单。”然后将火机又递给了斐宁。   斐宁拿到火机之后直接将鞭炮点燃了:“玩起来也很简单,就一直烧,烧到快烧着手就丢开就行。”   鞭炮点燃后从末尾开始燃烧,噼里啪啦地闪着火花变得越来越短。   两个人就这样你一根我一根,到后来斐宁还拿这个“噼里啪啦”在地上摆了一个心形,但它在燃烧中途变形了,在地面上烧出了一个非常不标准并且非常抽象的爱心。   斐宁站在那忍不住直笑,明明也没有多好笑的事情愣是笑得停不下来。   “你小时候也和你哥哥姐姐玩这个吗?”高梧手上拿着一根仙女棒玩着,银灰色的火药烧开后是金色的火花。   “我姐比较怕烟花爆竹,很少跟我们玩,行云倒是胆大,每次都玩得特别狠,有时候还故意吓我。”斐宁有些怀念地说着,“他比我大七岁,也没什么哥哥的样子。”   “你和你哥关系很好?”仙女棒的火花烧着,火光跳落在高梧脸上。   “当然好。”斐宁毫不犹豫地回答,这个问题也完全不需要犹豫。   高梧听到斐宁说的话之后没有再说什么,手上的仙女棒燃烧至末尾然后熄灭。高梧本来靠在天台的水泥围起的护栏上,将烧完的焰火随手放到一边后拉起了斐宁的手。   斐宁顺着高梧的力道往前走了两步,站到了他面前:“怎么了?”   “没什么。”高梧低头玩着斐宁的手,斐宁手指在夜光下显得更加修长有力。   斐宁认真看着高梧,半晌后笑了:“不是吧不是吧,你连我和我哥的醋都吃啊?”   高梧抬起眼看了他一眼:“你知不知道,你这语气很欠打?”   “哈哈哈哈,”斐宁笑完后又压低声凑到高梧耳边说,“哎,不是欠干吗?”   高梧用余光捕捉到斐宁带笑的不怀好意的双眼,起身欲吻他。   斐宁却偏开头躲开了高梧的吻,大声喊了一句:“舅母,晚上好!”   高梧原先是不怕别人知道他和斐宁的关系的,让他当场出柜或者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吻斐宁,他都可以坦然为之。但在这种月黑风高的夜晚,在一根已经熄灭了的蜡烛和一根快要熄灭的蜡烛的微弱的灯光照映着,在想干点什么的时候突然被告知身边有人,高梧居然被吓得整个人愣了一下。   “哎,斐宁?”天空中从外面也飘来了一个中气十足的中年妇女的声音,“回来了?”   “对啊。”斐宁说完之后忍不住笑,借着这看不清人影的月光烛光大胆地趴在高梧身上笑得直不起身。   烛光已经灭了,斐宁把一个最漂亮的东西留到了最后才烧。   那是一个小圆锥,斐宁点燃后退开站到了高梧身边。   导火线将火引燃到了圆锥内部,火花从圆锥口喷出来,喷成火树金花,一瞬间将整个天台都照亮了。   但它持续的时间很短,火花消失之后,高梧和斐宁在黑暗中肆无忌惮地接吻。   烟火很短,记忆很长。   ——   作者有话说:   《我当你空气》旺福乐队,旺福甜甜情歌不可错过~   高梧:啾嘣、噼里啪啦……所以那些烟火到底叫什么名字?   斐宁:我不知道啊[无辜摊手]   某南:难的是,我也不知道……[妈妈,有人要打我!] 第83章 没有人在乎你在乎的事   高梧在南方度过了一个温暖的冬夜。   窗户被拉开了约十厘米,两个人躲在一张大棉被中拥着睡。   清晨鸡啼,斐宁今天醒得比高梧都要早点,醒来的时候发现高梧离自己都有了距离,又自动自觉地贴到高梧身后,伸手把人揽在怀里。   斐宁一动,高梧也醒了,身形微动,斐宁就掰着他身体让他转过来。   阳光熹微,穿过窗户洒下一抹暖金色。   斐宁笑出了八颗牙齿,傻里傻气的,又说:“我昨晚做梦了。”   “嗯?”高梧刚醒,大脑尚在开机过程。   “没梦见你。”斐宁收了笑。   “正常。”高梧打了个呵欠。   “但我挺想梦见你的。”斐宁说。   “哦。”高梧用气声说。   “我在梦里找了你一整晚。”斐宁又说。   “哦……”高梧抬手抹了下眼角,还是困。   “那找到了吗?”高梧随口一问。   “没有。”斐宁挺惊奇地看着高梧。   “怎么了?”高梧看着斐宁,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你不觉得这是句情话吗?”斐宁笑着滚到高梧身上。   “是吗?”高梧伸手拦着斐宁,“下去,你挺重的。”   斐宁不下去,滚到高梧身上就呈个大字型把他整个人压实了,头也枕在他脸侧看着:“就是情话,你想想,你就在我身边,可我连在梦里都想了你一晚上。想想都觉得浪漫。”斐宁越想越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得非常浪漫,能写入情话教程那种。   “这算是同床异梦?”高梧被压实了也懒得反抗,用手拉好被子后就在斐宁光裸的背上摸着。   “哈哈哈哈什么鬼的‘同床异梦’,你还能不能行了?”斐宁笑得觉得肚子都饿了。   “不行了,昨晚折腾了一整晚还不够?”高梧慵懒地说道,用脚又去勾斐宁在外晃动的脚。   “这时候我是不是该说,和你,永远都不会够?”斐宁拿脚趾去钳高梧的脚趾。   “现实点,这不是在拍偶像剧。”高梧笑了笑,“这年头还说什么‘永远’,你信吗?”   “我说永远就永远,你不相信我吗?”斐宁调侃着。   “可信度高吗?”高梧把斐宁推开了,斐宁又顺势趴在旁边,盖好被子,半侧身子还是连在高梧身上,手上也搭在高梧腹肌上胡乱摸着。   “不高吗?”斐宁在他肩膀上轻咬了一口。   “高。”高梧笑着应了。   “这还差不多。”斐宁其实自己也不信什么永不永远的,能不能永远是不是靠嘴上说的,是靠实际做的,给自己那么多心理负担不如顺其自然。   斐宁摸着高梧腹肌,给轮廓描完边之后又把手贴在其中一块腹肌上问:“高梧二号,饿了吗?”还自问自答:“饿了。”换了一块地方贴着,又问:“高梧三号,饿了吗?”“饿了。”   “你要不要……”这么可爱?高梧笑着没把话说完,把手也贴在斐宁贴着他肚子上的手上。   高梧抬起另一只手揉乱了斐宁头发,又问:“饿了?”   “饿了。”斐宁抬手也报复性地把高梧头发弄乱,拿手指缠着高梧发丝绕圈,“不过我想干好多事啊……”   “说说?”高梧侧过身来面对着斐宁。   “你说今天吃什么好?要不早上去吃饺子,中午吃麻辣烫,晚上去我外婆家吃艾糍,但我又有点想吃濑粉,今天就想吃……然后要不要去爬山什么的,还是在田地里到处走走,这附近还有个市场,我们还可以买菜回来做。”斐宁说着说着,又忽然换了话题,“哎对了,我有件事想和你说来着。”   “什么?”高梧还没从斐宁那一大堆规划中回过神来。   “我打算之后露脸直播。”斐宁也侧过身面对面看着高梧,用像讨论今早吃什么的语气一样讨论这件事情。   “决定好了?”高梧神色倒是比刚才正经了一点。   “嗯。” 斐宁也没有做太多的心理斗争,想到这个,权衡了一下利弊,就做出了这个决定。   高梧舌尖舔过齿缝,顿了一下才说:“行吧,你喜欢就好。”   “你觉得不好吗?”斐宁需要别人迁就他。准确来说,他相信一份好的感情是双方都可以迁就对方,但迁就不能过度,原则不能变。他当初因为对方的原来而爱上对方,爱他的原则,爱他的坚持,在一起之后也不想去改变对方的底线。他对于露脸直播这件事其实觉得都行,要是高梧不愿意他露脸,他也可以继续现在的风格。   “没有,你喜欢就行。”高梧眉头微动,像是疑惑斐宁为什么会反问这个问题,“不过我能问为什么吗?”   “因为想赚更多的钱啊。”斐宁说得坦然。   高梧一下就笑了:“这么现实?”   “对啊。”斐宁也笑了,伸手摸高梧的脸,“其实现在很多人做直播都是露脸的,能增加曝光也能吸引更多的人气。我做了那么久了,也想做出一点改变。”斐宁顿了一下,又接着说:“而且我从小也不喜欢给别人打工,我又对学习不感兴趣,就想着如果能靠做视频和直播赚钱,就想在这条路走下去。”   “做视频、直播也挺辛苦的吧?”高梧看着他问。   “做自己喜欢的东西总比做不喜欢的好受一点。”斐宁说,“再说了,我觉得很多工作真是太没意义了,上班途中浪费时间也很没有意义,我宁愿打着游戏饿死也不想行尸走肉地去做一些我觉得不快乐的事情。”   学习不仅仅意味着学习,学习意味着一个数字,意味着学校、工作、前途等。它们不完全挂钩,但太多人相信它们成正相关关系。学习是痛苦与快乐交织的,当你学完的时候,或许会记得它的痛苦,也或许会记得它的快乐。更有可能的是你什么都不会记得,只知道,我结束了。但是在过程中,当逼着自己去学习的时候是很痛苦的。他们说,向上的过程都是痛苦的,人生必须向上。但痛苦却是是自己承受的。于现在的斐宁来说,他只觉得学习苦大于乐,工作也是苦大于乐。   社会总逼着人去按部就班的生活,想要反抗就需要有很大的勇气。斐宁即使在家里最穷的时候都没有真正体会过挨饿的滋味,不知道生活走到绝境是什么感觉,所以才能坦然说出这些话。   但也或许,他走到绝境依然能坦然面对。   “生活有什么是有意义的?”高梧笑着问。   “嘶,什么才叫‘有意义’?”斐宁从牙关抽了口气。   “我也不知道。”高梧自己也没想明白这个问题,“读书有意义,工作有意义,为社会做点有贡献的事情就是有意义?”   “你把工作想得太美好了。”斐宁笑了笑,“读书就是为了考个好大学,考个好大学就是为了有份好工作,但我觉得太多工作对人而言存在的意义就只是工资。要是每个人都有花不完的钱,谁还想工作?我既不想996、007,也不想找一份枯燥乏味挣钱少的工作每日吊命。我之前觉得自己找不到特别热爱的事情,就想着任性一点也可以,最好就只当包租公,一天天混吃等死。”   “挺堕落的。”高梧评价道。   “但是想想就觉得很快乐!”斐宁笑了,坚定地说,“你想想啊,物质性的欲望这东西是无穷无尽的,地位、名誉、权利、财富,永无止境。而从另一方面来说,在精神方面,人的探寻亦无止境,对世界的探索、对知识的追求,这些也都没有边界。”   “而长大的过程中会不停接收到各方的明示暗示,鼓励自己追求精神财富,但更多是鼓励追求物质财富,要好好学习,要上进,要考一个好大学,要去一个好公司,要成为一个怎么样怎么样的人。通常还伴随着‘你不要像谁谁谁一样’或者是‘你看那个某某某已经怎样了’。”   “然后连自己都会暗中攀比了,‘别人都能行我也能行’。连停下都不敢,怕被超越,怕落后于人。又很累,时常想放弃,觉得自己根本就是个废物而已,持续性混吃等死,间歇性发愤图强。可是混吃等死久了之后突然发愤图强通常都没什么用,内心就特别万念俱灰。”   “况且有用了也不一定有用,因为根本说服不了自己这些事是自己想做的。赚了一万就想要十万,然后一百万一千万。欲望永远都是得不到满足的,这种状态太可怕了。还不如知足常乐,认清咸鱼真相,当个快乐的自己。”   斐宁一连串地说了一大通,生活乱七八糟的时候会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当年也会在游戏和学业中权衡,在家里穷的时候也会怕自己以后养不起家、无法负担父母的养老和自己的家庭。   后来啊,他就不想了,反而不知不觉中好像也明白一些道理,反倒想通了。想得越多,其实越容易不快乐。   高梧耐心地听完后半晌无话,过了一会儿,才轻声说:“你今天是个大哲学家啊。”   他想了想,斐宁是对的。   有些人一辈子都找不到自己想做的事情,能找到的人又未必有勇气去反抗那按部就班的生活,为了生活牺牲理想,这是多么平常的选择。   但有些人就是愿意为了自己的理想忍饥挨饿,即使不被理解也贯彻终生。   人生是该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即使为此而穷困潦倒、孤独疲乏,谁在乎这点小事呢。   为理想而活,这才是生活的浪漫。   ——   作者有话说:   《没有人在乎你在乎的事》那我懂你意思了   小剧场:   路人甲:我都要饿死了,管什么理想,but社畜真累……   路人乙:“他们说让这个世界毁灭吧”   路人甲:还有这等好事? 第84章 红色的河   “有梦想谁都了不起。”高梧忽然想起了这句歌词,牵了牵嘴角说。   “没有理想的人一样也了不起。”斐宁笑着说。   “也是。”高梧的笑容到底真切了几分。   他听完斐宁一番话有些奇妙的触动,人穷极一生,究竟追寻的是什么,要用什么以立足于天地?   担心得太多、忧虑得太多,反而越没法好好生活。   斐宁是有他喜欢的东西的,那高梧自己喜欢的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高梧还需要自己想一想。   但也不必太过着急,只要在斐宁身边,他就能感觉到平淡温馨日子的安宁。   等他俩洗漱过后,时间已近十一点。斐宁又接了周雅芳电话,她让斐宁带着高梧去外婆家吃饭。   得吧。这下斐宁也不用纠结中午吃什么了,中午去外婆家吃完再想晚上吃什么。   斐宁出门前打开冰箱看了一下,昨晚重新才开了电闸,现在终于开始恢复正常工作了。   “下午看看买点什么,可以放在冰箱了。”斐宁合上冰箱门,对高梧说。   高梧点了点头:“现在出门去你外婆家吗?”   “嗯,走吧,也十一点了。”斐宁说,“挺近的,五分钟不到就能走到。”   “要提前和你外婆说一声吗?”高梧跟着斐宁出门。   “不用,我外婆没有手机。”斐宁锁了门,把钥匙随手塞进口袋里,钥匙扣上的牛油果挂在了口袋外面,随着斐宁动作一晃一晃的。   果真没几步就到了斐宁外婆家,这门口也是十分的陈旧,就是那种旧时候的带镂空的铁门,门上锈迹斑斑。   门也没锁上,拉开了十厘米。   斐宁从门缝里看见外婆就在天井处洗东西,刚想推门进去就被高梧拉住了,困惑地转头望着高梧。   高梧脸上也有同系列不同款的困惑,顿了一下才小声开口问:“我该怎么称呼你外婆?”   语言不通、习俗不同、关系陌生但和男朋友息息相关的老奶奶应该如何称呼?   中华文化真是博大精深,连称谓都是门大学问。   “就跟我一起叫‘婆婆’就可以了。”斐宁用普通话念“婆婆”自己也觉得怪怪的,说完又用方言教高梧念了一次“婆婆,早上好”。用斐宁这边的方言喊“婆婆”感觉声调更轻一些。   在斐宁这边的文化环境里,婆婆指的是妈妈的妈妈,而不是丈夫的妈妈。   高梧回味了一下斐宁的读音,犹豫了一下松了手:“行吧。”   斐宁推开门进去,热情地跟外婆打了声招呼:“婆婆。”   外婆也听到动静后也从洗衣大业中抬起头来,脸上一下子挂上了笑容:“宁仔来了啊,你妈妈是不是没来?”   外婆肤色黝黑,是常年干农活晒出来的,身材有些臃肿,短发上只歪着扎了一根小辫子,笑起来特别亲切和善,六十多岁的老人家声音依旧洪亮。   斐宁外婆把衣袖拉高了,坐着小木凳在天井旁洗衣服,洗衣盆直径约有半米,里头只有几件衣服却全是泡沫,天井那边的空地要比屋子边沿的地低一些,那里也有一堆刚被冲出来的白泡泡。   “是啊。”斐宁笑着应声,“她说这几天忙,忙完再过来探望你。我妈妈让我过去找婆婆吃饭呢。”   “哦这样啊”外婆其实前几天才见过、昨天也和女儿通过电话,今天见斐宁来了女儿确实没来还是有点点的失望,但很快又开心起来,“这是你同学吗?”   高梧进来后听着斐宁和他外婆说话,除了斐宁刚开口叫的那声“婆婆”之外,基本是一句都没听懂他们的对话,这下看斐宁外婆忽然把目光转向了他,他也有点不知所以。   “是啊,这是我上大学玩得最好的同学,还是我室友呢,他从很远的地方找我来玩的。”斐宁用方言和外婆解释后笑着拍了拍高梧的肩膀。   “婆婆,早上好。”高梧挂上笑、略有几分不太自在地开口。   “真乖,都长得那么高大帅气,真好。”外婆笑得很开心,“你们先到里面坐一会,等我洗完衣服一起去你大舅家吃饭。”   高梧听不懂外婆说的话,只能一直笑着,听不懂也听着。   叽里咕噜,呱嗒呱嗒。任对方说什么,高梧只一直在嘴角扯出清浅的笑。假笑男孩的笑容看起来还挺真诚的。   “要到大舅家吃饭吗?”斐宁有点不想去大舅家,说到底,其实斐宁和外婆这边的亲戚并没有那么熟,没有自家父母带着过来,总觉得有几分局促,也怕大舅家有其他亲朋好友,他连亲戚的称谓都未必喊得对。   还有高梧,斐宁也怕高梧在这听不懂他们说的话、在那么多人面前会觉得不自在。   “是啊,你大舅说煲了汤,早上过来喊我中午过去吃饭,我也跟他说了,你今天会带着同学过来,大舅家已经做好了你的饭了。”外婆说着又开始洗衣服了。   “好吧。”斐宁只好微笑着应道。   屋里的门也只掩着没关,斐宁拉着高梧推开了门,熟悉地摸到了门后的开关把灯打开了。   这边的光线不太好,即使是白天屋里也是昏暗的,客厅里两面都是玻璃窗,比现在常见的玻璃要厚一些,对着街道的那一面的玻璃窗上还有些传统的花纹,对着天井这边的是薄一些的透光性更好的玻璃窗。   这里的层高也比现代住宅的要高上一些,就拿客厅悬吊的那个大风扇来说,一米多的大风扇要是挂在斐宁家里,怕是都挡着人走路了,然而在这还能离出地面有两米半。   斐宁拉着高梧进了门,跟高梧解释了一下现在的情况后又从墙角那拿来一张小竹椅过来,拿过来都碰了一手尘,于是就没让高梧坐下去。   “看这个椅子,我从小就特别喜欢它。”斐宁说。   “为什么?”高梧看着这张椅子,它看起来也有了岁月的痕迹,是竹制的椅子,有靠背,斐宁单手拿过来的时候还能听到竹子连接处发出的吱呀声。   是挺可爱的,但看起来做工也不是说一流,甚至算不上精致,连对称都是勉勉强强的。   “不好看吗?”斐宁问。   “一般吧。”高梧无比诚实地说。   “不好看吗?”斐宁眯缝了眼睛看高梧,放慢了语速再次问。   高梧笑着一时无语,斐宁那表情分明在说“快说好看”。   “好吧,好看。”高梧顺从地说。   “确实好看。”斐宁这才满意地笑了笑。   “该不会是你做的吧?”高梧又问。   “怎么可能,”斐宁哑然失笑,“我要是有那么厉害就好了。”   斐宁和高梧在屋里说了半天话,看指针从十一点滑到十一点半以后,外婆才终于洗好衣服。   他们仨从这条小巷的巷头往前走,中间路过了斐宁小舅家,走到巷尾大舅家。   大舅母在天井洗菜,见到斐宁和他外婆来了之后笑了笑,她在村里当教师,看起来总有些严肃,说话声音不大却让人不容易产生接近的心思。   斐宁大舅的房子比外婆家大些,也高些,有七层高,天井这保留了下来,在屋顶那加了个蓬,导致这边的光线比起外婆家那边还要暗一点。   屋子里也是昏暗,开了盏节能灯,开了灯也是暗的。   大舅父在屋里躺着看电视,茶杯里升起淡淡的水汽,看到斐宁他们来了之后才坐了起来,关了节能灯、打开了客厅里的灯,准备招呼客人。   斐宁见到大舅夫妻都先打了招呼,语气没有对着外婆的热切。高梧也跟着斐宁喊了叔叔阿姨。   客厅里放的是一套雕花实木沙发,斐宁舅父坐在长的木椅上,上面放着几个枕头和一张薄被,靠墙那面是两张连在一起单人座,还挺宽的。斐宁外婆在大舅附近随便找了一张木凳坐了下来,斐宁推着高梧在靠外的那张单人座落座,然后他坐在了斐宁那张椅子的扶手上。   “有位置。”大舅父看着斐宁和高梧的位置说。   大舅父大舅母看着面相都挺严肃的,斐宁虽然从小没有被骂过,但是从心底里就对他们有点怵。也不是说有点怵,就是觉得有点不太好靠近。   他的语气无波无澜,也没有责怪,斐宁也读不懂大舅这句话带着什么感情,但知道他是问为什么两个人要挤在一起坐。   “没事。”斐宁笑了笑,但没有走开的意思。   “这是你同学?”大舅父也不管他了,从桌面下拿出一次性杯子,倒了几杯茶水,先给了斐宁外婆才递给高梧斐宁。   高梧接过杯子先递给了斐宁:“谢谢。”然后才把自己那杯放在桌面,还挺烫的。   斐宁接过来后把杯口抵在嘴边,让飘上来的水汽蒸着自己的脸。   “你一个人过来的吗?”大舅父又问。   “我和同学过来玩一下就回去上学了。”斐宁放下杯子在高梧杯子旁边。   “怪不得,以前你总和你哥黏在一起坐,现在你哥没来,也要粘着同学一起坐,关系很好吗?”大舅父喝了一口茶。   斐宁下意识看了高梧一眼,没动静,才想起来,对哦,高梧估计一个字都没听懂。   好,很好,非常好,最最最好,超级无敌好,斐宁这样想着,说:“挺好的。”   “你以前最喜欢和你表哥一起玩了,现在他还没起床,你去叫他起床?”大舅又说。   “不了不了。”斐宁苦笑着摆手,“让表哥多睡一会吧。”以前的好,后来其实也疏远了。   斐宁觉得自己和大舅的代沟可能是隔了一座珠穆朗玛峰,斐宁不知道大舅是不是这样觉得的,反正他觉得和大舅聊了半天都挺尬的,又不得不继续尬聊。   外婆就一直在旁边呆着,也不说话,默默嗑了半天瓜子之后去洗菜了。   太难了。   高梧心里也觉得有点难。斐宁说的方言高梧还能听懂几分,但是斐宁说的和他外婆这边的口音又是不一样的,高梧是真的半个字都没听懂,人在这坐着玩手机又不妥当,就这样听着他俩咕噜咕噜吐泡。笑着点头装乖巧,实际神游天外。   过了一阵,玻璃窗忽然被敲响,斐宁转头去看,有人在外面敲玻璃呢。   “嘿!”外面那人脸上挂着很大的笑容,和大舅父对上眼后笑容更灿烂了,笑着问候,“吃饭了没有?”   “煮着呢,吃饭没?来吃!”声量10分,热情10分,信息量10分,可以。   “好啊!”外面那人说完后就消失在窗外,没过一会儿就从门口走进来。   中年大婶进来后先和斐宁大舅母还有外婆打了声招呼,看到斐宁高梧又问:“你侄子?”   斐宁:确认过眼神,是不认识的人。   “是啊,我侄子和他同学。”大舅又拿出了一个纸杯倒茶给她。   斐宁高梧也喊了声阿姨好,让开了一点位置让她坐到旁边的单人座上。   “哎呦,这两个小伙子都高大帅气,有女朋友没有?”大婶接过茶杯看着他俩问。   “没有没有,不急不急。”斐宁说着,也抓着高梧脑袋摇了摇。   高梧:?   高梧:……   过了一会儿,大舅有了新的聊天对象,也终于放过了斐宁不再和他尬聊。   斐宁终于有机会消停下来,给高梧当个翻译官。他挑着一些有点意思的内容,小小声地凑到高梧耳边念叨,还加上自己的个人评价。   “他们这会儿在说今年的农作物说成,我大舅说今年的胡萝卜收成特别好。怪不得看到门口堆了一堆胡萝卜,估计我们中午喝的汤里也有胡萝卜。”   “他们说谁家的人出去打工去了今年回来又怎么样了,还说有个人一天到晚只知道玩游戏,不务正业。那个人我认识,上次听他说想以后打电竞来着,确实打得也挺不错的。哎你说他们管得怎么那么宽呢?”   “他们聊到谁家儿子女儿结婚生子什么的,还CUE了我。我才不呢,我的心里只有你。”   ……   聊到最后,真要开始吃饭的时候,阿姨反而走了,大舅父大舅母也留了,没留住。   真有意思。   ——   作者有话说:   《人间堕落指南》=慢生活纪录片 第八十四集 之见家长,cut!   小剧场:   糕糕:刷不够家人好感度会失去男朋友吗?   柠柠:不会,你在我这好感度已经满分了!   南南:他们的昵称看起来真好吃(吸溜)~   《红色的河》旅行团&吴青峰 第85章 揪心的玩笑与漫长的白日梦   这边吃饭一般都稍晚一些,他们中午做好饭的时候已经接近一点了,再等到慢悠悠地吃完饭时针就已经游向三点。   斐宁吃完饭后和高梧一起承包了洗碗的工作,洗完碗后功成身退,拉着高梧把外婆送回家后又和他一起坐地铁去买菜——他俩打算晚上自己做饭。   准确点来说,是斐宁想要今晚两个人自己尝试做饭。   “我发现一个很神奇的事情。”斐宁吃完饭后和高梧承包了洗碗的工作,洗完碗后功成身退拉着高梧把外婆送回家后再和高梧一起坐地铁去买菜。   “什么?”高梧看着面前的红砖房水泥地,有几户人家坐在门口唠着嗑,看着就很悠闲快乐。   两人走到路尽头一拐,又走到了村里的公路上。   “我外婆这边的人都不太爱吃肉。”斐宁根据自己多年的观察得出这个结论。   “为什么?”高梧对这话题不太感兴趣,只是顺着问道。   “我不知道啊。”斐宁说完后又略带一些惊讶,“怎么会有人不爱吃肉?”斐宁本身就是一个肉食主义者,无肉不欢那种。   “是你太爱吃肉了。”高梧话里带了笑。   凤尾这边的地铁是近几年才建好的,这一条线路都在郊区,人都比较少,上车基本都有座,甚至空空荡荡。   错过一班得等挺久的,但高梧和斐宁这次运气很好,下来的时候刚好就碰上列车开门,他俩赶紧就进了。   过了两站,高梧和斐宁就到站了。   出站后看到湛蓝的天空,从地铁站到公路的路是有落差的,地铁这边修了小台阶,台阶下的地是一个烂泥做的斜坡,那些黄土在冬天干燥得开裂。   进入市场,许多小摊贩搬了个凳子、铺层袋子就在卖菜卖水果,卖菜的老人家不少,还挺热闹。   “我们先逛里面的的还是先逛外面的好呢?”斐宁犹豫了一瞬,还没等到高梧回答就说,“要不先去超市看看好了?”   “……行。”高梧说。   菜市场其实由室内和室外构成,室内的沿街也都是各种肉菜店铺,室外的道路中间搭了帐篷,把路分成了两条街,其中一侧是帐篷经营,另一侧是小摊贩经营、坐了一溜的老人家和大叔大婶。   斐宁从门口拉了个小车,右手拉着高梧进超市。   “嗯?”高梧看着斐宁牵着他的手。   “就是借故牵一下。”斐宁笑了一下后放开高梧,大步往前走。   高梧嘴角勾了勾,也向前跟上斐宁。   往前直走是肉菜区,蔬菜瓜果、肉鱼蛋丸、大米粉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这黄瓜看起来不错,弄个拍黄瓜?”斐宁走到卖黄瓜的地方,随手拿起了一根掂量着。   “可以。”高梧觉得这道菜应该不难。   “拍黄瓜要用什么酱料?”斐宁那个家里是空的,什么调味品都没有,都得现买。   “我查查。”高梧打开手机搜索,“黄瓜、火麻油、蒜米、料酒、酱油、香菜、辣椒、陈醋。”   斐宁也不会挑黄瓜,不知道是色深一点的好还是色浅一点的好,旁边也没个导购员能问问,只好从中挑了根不软没烂的放到扯来的袋子里,然后放在购物车内。   “黄瓜买好了,火麻油是什么东西,蒜米又是什么?”斐宁没想到做个拍黄瓜也要那么多调味料,还有,“我不吃醋。”   “还有别的做法,这个简单一点,”高梧还在浏览网页,“香油、精盐、蒜泥、醋。”   “对哦,那刚才那个做法都不用盐的吗?”斐宁问。   “没提到要盐。”高梧说。   “因为有酱油?”斐宁疑惑。   “可能是吧。”斐宁不知,高梧更不知。   “那会不会没有那么好吃?”斐宁又问。   “不知道……”高梧家里没有拍黄瓜这道菜,只有生黄瓜切块,“要不还是炒黄瓜片算了?”就别挑战那些高难度了吧。   “不行,要吃好吃的,有点挑战才是人生。”斐宁拒绝。   行吧,你高兴就好。   超市其他的菜,斐宁看着觉得都蔫蔫的,就没去买,拿黄瓜称量后又逛到肉那边,也不会挑,他带着高梧又往调味区走。   “不买肉吗?”高梧问。   “看起来不新鲜。”斐宁说得特别像一个有经验的人。   “你会看?”高梧挑眉。   “不会啊。”斐宁坦然得理直气壮,“但是我总觉得超市的东西就是没那么新鲜。”   “那你这黄瓜是怎么个回事?”   “因为看着好看!”斐宁笑容灿烂。   “要不调味料还是出去再买?现在拿着也太重了。”斐宁看着货架上的东西,想着外面的杂货铺一般也有得卖。   斐宁虽然没怎么自己买过菜,但是跟着母亲去买菜的次数还挺多的。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   其实也真没见过。   这年头要见到猪跑比吃到猪肉要难多了。   “你说了算。”高梧说。   零食区。   斐宁拉着只放了一根打了价的黄瓜的购物车在认真看。   “这些东西不健康。”高梧看着前面琳琅满目的辣条、薯片说。   “就吃一点点,”斐宁竖起食指。   “辣条不行。”高梧推着斐宁向前走。   “就买一包。”斐宁倔强地站在辣条面前,不为所动。   “一包也不行。”高梧也不为所动。   “就一包,辣条真的快乐。”斐宁拿起一包放在面前,“这个超级好吃。”   “不。”高梧拿过辣条放回去货架上。   “真的不吃吗?”斐宁企图做最后的挣扎。   “不。”高梧推着斐宁走过辣条区。   “我买一包火鸡面可以吗?”斐宁最后还是连薯片都没买,走到了方便面区。   方便面这种东西就是吃着觉着无趣,很久不吃又会想念。   或者是听说很久的就会想试试。   “很辣的。”高梧听过这个东西。   “对的,就是没吃过想试试。别人都说很好吃。”斐宁眨了眨眼,把一包火鸡面放到购物车里,这次高梧也没阻止。   两个厨房小白拿着一包火鸡面和一根黄瓜出了超市,又从室内市场逛起。   牛肉,看见了,想买。   猪肉,看见了,想买。   鱼肉,看见了,想买。   鸡肉,看见了,想买。   烧腊,看见了,也想买。   又买了林林总总、斐宁说是三天的分量但是高梧觉得可能能吃一整周的各种瓜果肉菜和调味品。最后高梧还被哄着去买了酱香饼当零食。   是准备踏上回家的步伐。   “嘶,我们是不是买得有点多?”斐宁在买菜的过程中收获了无比多的快乐,买到了就好像吃到了一样,买完之后拿着这些东西才发觉,好像是有点买多了。   “你不是都有规划吗?”高梧眉头轻挑。   当时斐宁在买菜的时候一边买,一边念叨着什么“西兰花用来炒牛肉”、“猪肉可以用来炒青菜”巴拉巴拉的,高梧没下过厨房,还以为斐宁这些规划都是靠谱的。   斐宁一时哑然,半晌后才说:“应该是能吃完的。”   “嗯哼。”高梧勾了勾嘴角,不置可否。   两人拿着一大堆东西东西上地铁。   “我们为什么不拿个买菜的小车出来?”斐宁提着东西都觉得重,从左手又把袋子换到右手。两个人一人一手拎着一大堆的塑料袋,坐下来后放在了地面上。   “什么小车?”高梧拿着这些东西其实也没有很重,但是拿久了这一堆塑料袋确实勒得手疼。   “就放在厨房的那个买菜的小拉车啊。”斐宁转了转手腕,“有个蓝色袋子的那个。”   “那你看到了为什么不拿?”高梧还是没想起来是哪个。   “哦,”斐宁语速放慢了一些,“我忘了。”   高梧给了斐宁一个虚伪的微笑。   回到家之后,两个人的手都差不多要断了。   一回到家,斐宁就把东西放在门口,把自己摔在了长椅上,也不敢大力把自己丢下去,毕竟都是木头,硌着疼。   高梧把东西自己手上的袋子都放去厨房,然后又捡起斐宁放在地上那些袋子放过去。   “这些东西怎么放?”高梧把那些袋子都放在灶台,各种肉的汁、菜的水甚至都要穿透塑料袋了。   “啊,”斐宁长出了一口气,“就都放冰箱里吧。你不休息一下吗?”   “还行。”高梧把这些都尝试放入冰箱,“有的有点渗水,也直接放进去吗?”   “唔……”斐宁终于肯从椅子上起来,“我来看看。”   斐宁过来之后,两人一起把今晚要吃的东西放出来,肉放在速冻,菜放在冰鲜,分门别类总算是收拾好了。   垃圾桶里瞬间多了一堆的塑料袋。   “煮个饭,火鸡面,拍黄瓜,红烧排骨,上汤娃娃菜?”斐宁向高梧提出今晚的菜谱。   “做饭还吃火鸡面?”高梧把各种调味料从袋子里拿出来。   “万一难吃呢。”斐宁在未雨绸缪这件事上做得还挺好哈?   “这就是你买冰淇淋的原因?”高梧说。   “没错。”斐宁冲高梧笑了笑。   拍黄瓜是高梧做的,火鸡面、红烧排骨和上汤娃娃菜都是斐宁对着网上的菜谱做的,排骨是本来就斩好的,这次就没其他需要考验刀工的地方,就没有受刀伤的机会,最后做出来的东西居然都还挺有模有样的。   红烧排骨做得比较折腾,斐宁用一个锅把排骨焯水,另一个锅熬糖,两个锅来回倒腾,每一步都按照教程小心翼翼地做。   配料其实没有完全按照网上的教程,斐宁觉得差不多步骤就行了,像鸡精这种东西斐宁家里就从来没有过,这次他也没买,但做出来的东西还是色香味俱全的。   最后把火鸡面烫熟一捞,放在了碟子上。   三菜含汤、两碗白饭和一碟素面就这样放在了桌面上。   一通咔咔咔拍照后,斐宁和高梧才开始动筷。   “试试我做的红烧排骨。”斐宁给高梧夹了一块排骨到碗里,看着卖相确实挺能唬人,金红色的酱汁,扁平的骨头,均匀的肉附在上面。   高梧尝了一口,有点意外。   “挺好吃的。”高梧真心实意地说道。   “哈哈我就说我做菜有天赋。”斐宁的心也一下子松了下来,给自己也夹了一块,“好吃,真好吃。”   高梧又去试了一下娃娃菜:“这个也好吃。”   做菜的辛苦在这一刻都得到了收获,斐宁打心底里也觉得高兴。   光盘行动,从你我做起。   拿着火鸡面的调味料倒下了一半就不敢再倒。   怕辣。   “居然只有一包调味料,失算了。”斐宁以为火鸡面里会是辣油的和其他调味料分开。   “看起来有点辣。”高梧看着那盘火鸡面,不太抱希望。   “我先来试试。”斐宁挑起一小戳先行尝试,“还行。你试试?”   高梧举起筷子,夹了两根入口尝试,皱了皱眉:“我觉得有点辣。”   “很辣吗?”斐宁又夹了一筷子,“我觉得还好。”   “不行,我吃不了。”高梧吃完刚才夹的两根后就放下了筷子,倒了两杯水才回到饭桌旁,看着斐宁吃。   斐宁还是努力地吃着,越吃越辣,吃到一半放弃了,跑到厨房拿了冰淇淋、咬了一口后冰淇淋按着高梧接了个带辣味和香草味的吻。   他跨坐在高梧身上,一只手举着冰淇淋直愣愣地搭在高梧肩上,另一只手圈上高梧脖子。   高梧本来被斐宁嘴里的怪味所劝退,有点想推开斐宁,但冰淇淋融化在口腔里的感觉太过微妙太过奇异,愣了几秒又沉浸其中了。   “我再也不吃火鸡面了,又没有其他调味料,一点都不好吃。”结束后,斐宁口中还残留冰淇淋的香味,趴在高梧身上继续吃着冰淇淋。   “够辣不就算好吃了?”高梧笑着安抚斐宁。   “如果除了辣味之外都没有其他味道,这个东西能好吃到哪里去?”斐宁说,“重口味的东西太多,其实也不是不好吃,但是偶尔也应该吃一点原汁原味的东西,品尝出食物的真味来。”   今天的斐宁也是一个带哲学家呢。   ——   作者有话说:   《揪心的玩笑与漫长的白日梦》万能青年旅店   你或许没有听过这个歌名,但大概见到过这句歌词:是谁来自山川湖海,却囿于昼夜厨房与爱?   最后的半碟火鸡面被倒在垃圾桶,浪费粮食可耻,请不要向斐宁同学学习 : ) 第86章 两个人的假期   折腾得夜了,整个村子静得只剩下稀稀疏疏的冬日的虫鸣。   月渐渐变得不圆了,星光在窗外闪烁。   一张被子盖在两个人身上,两个人借着从窗外洒进来的光还能依稀看到彼此的脸,完事之后又说了好一会的悄悄话。   “睡吧。”高梧已经有点困了,把手向前伸,伸到了斐宁腹肌前。   “但我还有点清醒。”斐宁侧过身子把高梧的手压在身下。   “已经很晚了。”高梧感受着被压住的手,屈起手指轻轻刮了一下,整个人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把自己调整到能舒适入睡的状态。   安静了一会,高梧有些昏昏欲睡。   “我睡不着。”斐宁又把高梧推醒,语气还是很精神。   “我要睡着了。”高梧连话里都挂上了困意,把手从斐宁肚子下抽出来。   “再玩会再睡。”斐宁又握住高梧的手塞回自己腹下,“我的,得放在保险柜。”指高梧的手。   接着他又把手从高梧脖子和枕头的空隙中穿过去,另一只手搭在高梧腰上,食指一直轻点着高梧的脊柱。   “你在邀请我干点什么吗?”高梧抬眼望着斐宁。   “嗯?”斐宁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又在高梧背上挠了一把,“今晚还没做够吗?”他的指甲今晚刚刚剪过,薄指甲在高梧背上刮,有点锋利、不疼,却让人很有感觉,   “所以睡吧。”高梧被撩得有点口干,动作上不挣扎,人清醒了一分又更犯困两分。 又阖上眼眸,困得脑袋只剩下天上的星、远空的云和鼻间嗅到的若有似无的清冷的花草味,还有斐宁的呼吸和话语。   “我们来猜会歌吧?”斐宁忽然又来了兴趣。   “嗯?”高梧疑惑。   “就是我唱,你说出来歌名。”斐宁另一只手搭在高梧大腿上。   双手触摸的到的皆是温热的肌肤,被高梧焐热的地方也暖呼呼的。   “不猜了,困了。”高梧还是拒绝。   “过两天就要回校了,到时候我们就不能躺在一张床上好好说话了。”斐宁又拿手指去勾高梧头发,把滑细软的一缕发头发卷起又松开。   “那也不能拿睡觉的时间来补这个啊。”高梧又困又好笑,但说到过两天上学了,现在的日子过起来真像梦一样。   那些两个人相处的肆无忌惮的身体接触、那些和斐宁穿梭在不同城市不同村落的足迹、那些在这个假期里做过的想做的准备去做的事情,把醒着的时光都烘托成一个梦。   会不会在入睡后才发觉那才是一个梦?   “再玩一会。”斐宁说,“就一会。”   “好吧。”高梧妥协了,把日间的梦再延长一些。   斐宁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才开口。   “让所有的理想成灰,让所有的激情枯萎,让所有过时的情绪,一切都随时间而去……”前两句还有点找不着调,唱得乱七八糟的,后面唱的才逐渐找回调,唱了四句也记不得后面的歌词了。   “《过时》。”高梧打了个呵欠。是凭着歌词认出来的。   “宾果。”斐宁笑着凑过去高梧嘴角上糊了个轻吻。然后退回来又开始新的歌曲:“青砖伴瓦漆,白马踏新泥,山花蕉叶暮色丛染红巾……”   这个歌的节奏和刚才那首不一样,这首的节奏慢些,原唱是低音,斐宁也压低嗓音唱得声情并茂,这次倒是从第一句就找着了调。歌声在深夜的村庄中的房间中婉转,仿佛唱出了这个村庄。他用歌声带着高梧的灵魂从村头走到巷尾,走过田边荒旧的老屋再回到飘着炊烟的房舍,旅人归家、做饭、入梦。   “唱得还挺好听。”高梧迷迷糊糊地夸赞了对方一句才说出答案,“《声声慢》。”   “对的,嘶,难得见你夸我。”斐宁有点受宠若惊。   “平常都在心里夸的。”高梧笑了笑。   其实,正是因为高梧不常夸人,不愿意说那些肉麻的情话。因此他每一句说出来的好话都是如此诚挚。每一句话都是轻轻地被说出来,或者没被说出来,都是真得比纯白珍珠还纯还真。   “以后得说出来,不然我听不见。”斐宁又亲他一下,亲在高梧弯起的嘴角上。而后又起了调:“夜,黑夜,寂寞的夜里,气,生气,对自己生气,软弱的电话又打给你……普利斯(Please),说出这是什么歌。”   “《听不到》。”高梧轻哼一声,应了。   斐宁笑了起来。   “如果林间的鸟懂得音律,就请它替我低唱一曲,唱时过境迁你仍旧存于我记忆……每一片落叶都知你名姓,因为它们曾听我呢喃过,无数个黑夜与天明……”斐宁这几句词唱得也在调上,不过有些记不清的字句就用模糊的调子胡混过去了。   “《每一片落叶都知你名姓》。”高梧猜到现在,每一个答案都还是确定的,这些都是斐宁播放过很多次的歌曲,在学校,在车上,在……家里。   “对的。”斐宁带着愉快的语气有个又赠送一个吻。   “还是很喜欢你,还是很喜欢你,像满天的繁星坠落湖底,每一个梦里都有你的眼睛,像狂风暴雨前才靠岸的船,怎么靠得越近我越是想你……”这几句也是低吟,像是单恋了好久之后依靠着夜色才能对爱慕对象说出来的深情的表白。   “马頔的?”高梧对这歌有些印象,但记不得歌名。   “对。”斐宁笑着回答,“是他上节目时候作的歌。”   “没看过。”高梧说。   “我看过。”斐宁还是笑。   “不知道是什么歌。”高梧放弃瞎蒙。   “《是首情歌》。”斐宁也直接公布了答案。   “是不是没得亲了?”高梧轻声笑笑。   “你得亲我一下。”斐宁弯起被高梧枕着的手,自己也把脸凑过去。   高梧很轻地在斐宁鼻尖碰了一下,斐宁自己仰起了头,又亲在了他唇上。   高梧再靠回到枕头上,时间在温润的夜色中流淌。做了也做了,聊也聊了,猜歌也猜了几轮了。高梧还是觉得挺困的,他说:“睡吧?”   “我们过两天就要回校了。”斐宁轻声地感慨,在没有人的夜里和高梧在月光下也要说悄悄话。   没多少分贝的话也没多少重量,仿佛插着小翅膀就要飞进人心里。   “是啊。”高梧也舍不得这样的日子,但日子总是要过的,越快乐的日子过得越快。   “再猜对三首就睡?”斐宁玩起了多年前的小游戏,仍是有点不愿意睡,玩完今晚哪管他明天睡个天昏地暗。   “行吧。”高梧无奈地答应。   斐宁看着高梧,看了半晌,在心里说了声“算了”,真把男朋友困坏了怕是再也找不到那么好的男朋友了。他扬起嘴角自己笑了笑,对高梧说:“下一首猜对了就睡吧。”   “嗯。”浓浓的鼻音扑了斐宁一脸。   小河冬日结成的冰融成了水,被林间的森林小幼崽用爪子拨乱。   斐宁心跳都漏了一拍,收回手抚着心口,低低地抽了一口气。有被撩到。   过了几秒他才开始在唱最后一首歌,这歌高梧绝对猜得出来。   “像是写给爱人的歌,四目相对,从那一刻,在有爱的早上,带上神的孩子,直到我们明天一起醒来……”斐宁轻轻唱着。   “《愿爱无忧》。”高梧闭着眼勾了勾嘴角,这个笑容弧度很浅,十分微弱的光打在脸上,显得特别温柔,“睡吧。”   高梧这次主动凑过去啄吻在斐宁唇边:“晚安。”   “晚安。”   ——   作者有话说:   今天写的真让我觉得像是全文的结局。它太适合了但……后天见吧。   早安。   星星月亮:我们出场的频率真高 o(* ̄︶ ̄*)o   花花草草:糕糕柠柠和我更亲近\(^o^)/~   鸟鸟虫虫:我们也有排面(#^.^#)   今天的歌是痛仰乐队的《两个人的假期》~ 第87章 北风   高梧往常躺在床上闭上眼也要过好一段时间才能入睡,斐宁在身边又总是跟他胡闹到很晚,胡闹过也要感受十分钟的静谧夜间时光才有睡着的可能。   在昨晚,他的睡眠质量却意外地好,真正做到了闭眼便入睡。   他作息彻底乱了,今天睡到了十一点都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斐宁也一直熟睡。   早上的鸡鸣没有能成功地再次唤醒他们,路上偶尔传来的交谈声不能,就连晒到屋里的太阳也不能。   斐宁听到外婆声音的时候,还在梦里躲怪兽,怪兽大喊着斐宁斐宁,现实和梦境渐渐交替,凶狠的嚎叫逐渐变成粗犷中带点温柔的呼唤。   虽说眼前看见的只有男朋友高清无码的睡颜,但耳边已有来自外面的人声传来,甚至在听到街上吆喝卖麦芽糖的声音时都感觉自己闻到了甜腻的香味。   还没等到身体慢慢苏醒,在意识到是外婆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后,斐宁整个人骤然惊醒,立马从床上跳下来,从旁边捞起件上衣匆忙地套上。   “婆婆?”斐宁也大声回复。   这边的窗台高一些,斐宁用一只手整理着衣服,另一只手把半开的窗拉开了,探出个脑袋往下看。   正午的光刺眼得让斐宁睁不开眼。   听到斐宁急忙下床的动静,还有身边的那句大喊,还赖在床上的高梧眼皮子动了动,翻了个身,把被子拉严实了。   斐宁回了一声,外婆像是没听到,又大声喊斐宁。   村庄的人还保留着以前的习惯,田边喊亲人回家、屋前喊家人吃饭,靠着一把大嗓门就能让村内村外事流通整个村落。   “婆婆,怎么了?”斐宁又探出去一些,终于看见外婆的身影。   外婆提着一堆东西:“给你拿了点菜!你起床没?”话里带着欣喜。   斐宁有点懵,外婆怎么突然给他带东西来了:“刚醒!”   “我不走上去了,你下来拿吧!”斐宁抬手挡住阳光、眯着眼往下看,外婆身旁放了个棕红色桶,红中间是绿色的,估计就是蔬菜了。   斐宁又忽然想起外婆这边常种的一种苦菜,他叫不出名字,只略略记得它的模样。   是真的苦。   苦得平常不吃苦味菜的斐宁只要想起都不由得缩了缩肩膀。   斐宁也就是愣了一秒,看着外婆还在下面等,一下子也只好答应:“您等一会,我立马下来!”   “去哪?”高梧背对着斐宁,声音迷迷糊糊地从被子和枕头间传出来。   斐宁跨一步蹦上床,拉开被子啵唧一下亲在高梧脸颊,随即又急忙下床套好裤子外套:“外婆给我们拿了吃的,我下去一趟。你再睡会,我马上回来。”   “噢。”高梧也清醒了些,听到斐宁窸窸窣窣穿衣的声音后也翻过身来看他,一手枕在脑后,打了个呵欠。   不愿让外婆多等,斐宁拉起衣柜只随便套了条运动裤和校服外套,跑着下楼,用了还不到三分钟就跑到外婆面前。   “婆婆,刚去完田里回来吗?”斐宁双手撑在膝上,气息略有一点不稳。   她点了点头。   见斐宁匆匆忙忙跑下来,头发凌乱着、脸上还带着不知道被什么压出来的红印,外婆本来看着斐宁是开心的、又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伸手去整理斐宁乱七八糟衣角:“穿这么少就下来了?还没吃早餐吧?”   斐宁笑了笑,在长辈面前的笑容有些局促又乖巧:“才刚醒。”   “你那小同学呢?要不要一起到婆婆家,我回去给你煮艾糍。”外婆说完之后愣了一愣,又说,“对了,我忘了给你带艾糍了。”   斐宁也愣:“啊?不用不用。”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说着外婆就从桶里拿出一大袋菜递给斐宁:“刚从田里摘回来的,没打农药的,很新鲜。”   袋子里的青菜一半就是斐宁看见就心生抗拒的那种苦菜,另一半是其他的瓜豆蔬菜。   斐宁低头看着它,对接不接这个袋子内心挣扎:“那么多菜我们吃不完的。”斐宁笑着对外婆说,笑容有委婉的抗拒,心下有点无奈,这一番好意有些难接受。   即使没有那堆苦菜,斐宁和高梧在这也呆不了几天,根本吃不完那么多菜。   “很少的,两三顿就吃完了。”外婆这一辈子都和田地打交道,几乎每一顿都要进食大量的青菜,不以为意地对斐宁说。   “我和高梧都不太爱吃青菜的。”斐宁继续笑中带这一点苦。   “年轻人要多吃青菜才行。”外婆更加不赞同了。   “多谢婆婆。”见样,斐宁唯有接下这些。   “你先在这等我一会,我给你把艾糍拿过来。”外婆又拿扁担将桶挑起来,也没等斐宁反应过来,就又挑着一桶菜又往巷子里走去。   外婆虽是常年干农活,可吃得也多,一顿得吃两三碗饭,身材结实,不喝啤酒却有一个啤酒肚,身材显得有些臃肿。   她不瘦却矮小,站直了都还不到斐宁肩膀高,棍子一穿一提便将担子熟练地挑起,走起路来总是一脚深一脚浅的,到底是上了年纪罢,显得行动有些笨拙。   但她行走速度却是不慢的,斐宁拿着那袋菜楞了一下,外婆就已经走出了一米开外。   斐宁不过是愣着望了两秒外婆的背影,心里却有些难受,赶忙提着袋子大步追上外婆:“婆婆,我跟你去拿,我来挑吧。”   “不用。”外婆看见追上来的斐宁有点讶异,不大的双眼微微睁开了一些,随即两边嘴角就咧开了。   “我来吧,您得给我锻炼身体的机会。”斐宁执意接过扁担,将那挑菜接了过来。   木棍双头都有凹陷处,绳子稳稳地卡在其中,斐宁接过来之后连晃都不怎么晃。外婆嘴上挂着笑,像正午的太阳一样灿烂,一步一步地走在斐宁旁边,斐宁也暗自放慢了脚步,跟着外婆回家。   这边高梧见斐宁出去后,原先还想再眯一会,可不知怎的也就渐渐清醒了,可还是赖在床头没动弹,只把枕在脑后的手收进被窝,闭目凝神。   斐宁说下个楼就回来,高梧眯着眯着觉得也不大对劲,斐宁去的时间都够他下楼上楼再下楼再上楼了。那么久了,人都还没回来。   高梧掀开被子坐起来,抬手把落在额前的碎发往后一抹才睁开双眼往四周张望。   斐宁还没有回来。   他从床边把手机拿过来,发现居然已经十一点半了。   再接着给斐宁打了个电话。   两三秒后,电话铃声在房间里响起。高梧扶额。   高梧有些茫然地穿好了衣服,走到窗边向下看,正午街上的人不多,餐馆里面倒是人多一些,但大都也坐不满一半。   睡得爽利,睡久了还是有些昏沉,高梧班倚在窗边,视线从街道的这一头一路观望到那一头,依旧没有看见斐宁的身影。   收起视线,刷牙去。   高梧也学会了斐宁刷牙时候游金鱼的做派,点了牙膏之后就走出洗漱间满屋子乱晃。他一会儿游荡到门边,顺耳听了听又没有人回来;一会儿游到窗边,再望望楼下的大马路;一会儿又回到了洗漱间里,吐干净泡沫后洗脸。   腹饥不约而至,高梧走去厨房看了看冰箱里有什么。昨天倒是买了一堆肉,青菜少些,鸡蛋也有,但连一块面都没有。   只能做饭或点外卖。   高梧合上冰箱,外面忽然传来了敲门声,先是一愣,后来想着应该是斐宁就去开门了。   菜啊什么的还被放在门口,高梧一开门就被熊抱住了。   “啊我死了。”斐宁把头埋在高梧脖子间。   “怎么了?”高梧回抱斐宁,疑惑又好笑地问。   “我刚才送完外婆回家之后去买了点麦芽糖。”斐宁闷着声说。   “怪不得去了那么久。”高梧抚着斐宁的背,“然后呢?”   “然后店家包好了,我才发现我没带手机没带钱。”斐宁说,“老板好心,也认识我外婆,还以为我是高中生,听见我说没带钱之后笑了一会,说大过年的,钱也不多,就算了。”   高梧听着笑了起来。   “你还笑!”斐宁轻咬了高梧一下,又小声说,“太丢脸了。”还说:“我本来还想买早餐来着。   不好意思,高梧实在是越听越好笑。   ——   作者有话说:   猛!男!撒!娇!   以前的我只需要一个夸赞就可以努力再肝三千字,现在不行了——至少得两个夸夸!明天见~   今天的歌是九连真人的《北风》 第88章 见南山   “今天中午吃什么?”高梧拍了拍斐宁后背,先松开了手,把他放在门口的菜提起来,也有点惊讶“这么多菜吗?”   “红烧牛肉、苦菜瘦肉汤,再加个咖喱鸡肉?”斐宁回想昨天买回来的食材,还是有挺多选择和搭配的。   他印象中,外婆种的苦菜也就熬完汤后不苦了。   “行,你还没刷牙洗脸吧,需要我做点什么吗?”高梧又问。   “要不你先削个土豆和胡萝卜?”斐宁说,“一个土豆和半个胡萝卜应该就够了。”   “好。”高梧应。   斐宁刷着牙游荡到了高梧身边,把冰箱里还没解冻的牛肉丢到了水里泡着,然后开始看高梧削土豆。   “削完的土豆得丢到水里才行。”斐宁话语有一点点含糊不清。   “为什么?”高梧小心翼翼地削着。   “土豆容易氧化,不放到水里,过一会就变黑了。”   等到斐宁刷完牙后,就出来接替了高梧的任务。   “我喜欢切菜。”斐宁说。   “也不能让你把活都干完啊。”高梧轻轻皱眉。   “还得洗碗呢高梧哥哥。”斐宁笑了笑,又说,“等我们以后有了自己的房子之后,我第一个要买的家具就是洗碗机。”斐宁讨厌洗碗,爱屋及乌,也不愿高梧以后包揽洗碗的工作。   高梧顿了一下,不确定地问:“我们自己的房子?”   “对啊,你没有想过吗?”斐宁转头对高梧笑了笑。   高梧真的没想过,斐宁比他想得还远。斐宁说的很多,做的更多,给高梧的安全感无处不在。   “没想过也没关系,现在可以开始想想了。”斐宁还是望着高梧笑。   斐宁还拨通了和妈妈的通话,问了一下苦菜汤的做法,远程指导以斐宁妈妈的“你居然开始做饭了,别把我们家厨房烧了”开始,以“非常简单,回来也给我带点你外婆的菜”结束,还不到五分钟就被斐宁妈妈无情地挂断。   接下来又是一顿兵荒马乱的做菜之旅,高梧站在旁边想帮忙都无从下手,站了一会之后,默默退了出去,总觉得在里面呆久了会对斐宁做的东西无法入口……   过了许久。   “今天的红烧牛肉看起来做得没有昨天好。”斐宁把这最后一道菜端出来,不甚满意。   高梧看了一眼斐宁放下的菜,看起来有点黑暗,却什么也没说,先去把饭和筷子拿出来。   “怎么变成这样了?”高梧拉开椅子坐下。   “我昨天是看着菜谱做的,今天我想着同样是红烧,步骤也都是对的,但那个糖烧得看起来就没有昨天后,最后看起来颜色有点浅还觉得没熟,我又加了点水,就变成这样了。”斐宁不明所以,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哪一步。   “不错了,你还挺有做饭天赋的,两天都没试过出什么大的差错。”至少没把厨房烧了锅炸了什么的。   “我也觉得,而且昨天的菜做得还挺不错的。”斐宁勾了勾嘴角,“我去拿个勺子。”   吃咖喱鸡还是得有个勺子比较方便。   “试试?”斐宁看着自己做出来的菜,然后又看看高梧。   “嗯。”高梧点头。   “没昨天好。”高梧夹起一块牛肉放入嘴里,入口后脸色也没什么变化。   于是斐宁就以为这道菜虽然没有昨天好,但是总体来说还是可以的。   他给自己也夹了一片牛肉,昨天忘了让老板帮忙切片,所以牛肉也是他刚才自己切的,切得有点厚薄不均。   一入口神色就变得有点奇怪,好不容易把这片肉噎下去,一时不知道作何感想,想了半晌、又看了高梧半晌,又笑了。   “你这是给我的安慰吗?”斐宁笑着问他。   这个红烧牛肉何止是“没昨天好”,简直是比昨天做出来的红烧排骨差很多很多倍。肉质很柴,味道只停留在表面,外咸里淡,是中和了之后都未必能中和出一个正常味道的味道。   是斐宁吃过的最难吃的东西,估计还不需要一个“之一”。   可高梧偏偏也没说差,是味蕾出了问题还是为了维持男朋友的尊严?   “不太好吃,但能入口。”高梧也回了一个很细微的微笑,然后似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是真话,又吃掉了一片牛肉。   “做人要实事求是,吃不下别硬撑。”斐宁无奈笑笑,“咖喱鸡肉的味道应该还不错,可以试试。”   咖喱鸡肉是按照咖喱盒子的包装建议的做法做的,洋葱、土豆、胡萝卜、鸡肉等各种材料剁吧剁吧,原先盒子上是说“依次翻炒”,斐宁没想通这个“依次”是依什么的次,热了油就把所有材料都丢了进去,然后加水炖了。   看起来还行。   事实上味道也确实行。   “早知道应该做咖喱牛肉的。”斐宁略带一点可惜,做了红烧牛肉没想到反而把牛肉浪费了。   “世上又没有‘早知’。”高梧笑了笑。   “这个青菜也还可以吧?我外婆自己种的,要是直接拿来炒的话,特别苦,拿来做汤倒是汤和菜都没有什么苦味。”斐宁笑着把青菜往高梧那推了一点。   “你和你外婆的关系看起来比和你舅父舅母的关系要好些?”高梧忽然问起。   “嗯?”   “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只是随便问问。”高梧说。   “对你我有什么不想说的。”斐宁失笑,“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已。”说着又给高梧勺了一勺咖喱酱。   “我来就行。”高梧也还是把碗推过去些,方便斐宁把酱汁倒在他碗里。   “我的荣幸。”斐宁在脸上贴了个得体的笑容。   “相对于和我爸这边的家族的经常相见,我和我妈这边的亲戚见得还是比较少的。”斐宁接着说,“我外公去世得早,很久就只剩下外婆一个人在操劳。本来就有些疏远,后来又不能理解这边的亲戚在外公去世前的不够体贴,那时候我觉得我妈照顾外公都比这几个同村的儿子来得用心。”   “怎么照顾得不好法?”高梧顿了一下,一时想起自家母亲,顿了一下后也给斐宁夹菜,能夹的也是鸡肉。   “外公生病之后,我见过他一两次吧,他一个人住在一楼,一楼阴冷潮湿,然后房里那个棉被连被罩都没罩好,整个房间其实也挺空的,旧书桌,玻璃杯,瘦弱无法自理的外公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整个房间充斥着一股膻味。”是想起都会让斐宁觉得可怜的晚年生活。   他的外公不是他所见过的唯一一个农村病床老人,这样的家庭里总充斥了太多的无可奈何,可斐宁现在还想不透那么多,更何况有些事理解后也无法赞同,更不想去苟同这样的世道。   “所以这边我最在乎的还是外婆吧,现在外婆对你的印象很好,以后我们一起多来探望她。”斐宁笑笑,用诚挚的目光望着高梧。   这是斐宁今晚说的第二个“以后”,斐宁计划中的以后,都和高梧有关。听得人耳朵发热、心中发暖,还哪管斐宁此刻提的是什么要求,即使现在斐宁要让高梧眼都不眨吃光整盘红烧牛肉,高梧也是会照做的吧。   “好。”高梧不经思考便答应了下来。   经过思考后他也还是会答应的。高梧看得出斐宁此刻的无可奈何,又看出他的坚持,在他心中,斐宁永远都像一道光,是不熄的长明灯,纵使火光微弱,仍坚持自己的光明。   “你家里知道我们的事吗?”斐宁添了半碗饭后,干脆把整个电饭锅都搬了出来。   “一半,我母亲知道了还没同意,父亲还不知道。”高梧诚实应了,他不想对斐宁有所隐瞒。   “是因为这事,所以你才没有和你妈妈一起过年吗?”斐宁心下叹了一口气,表面只是极其克制地微微皱了一下眉,不愿让高梧带的心情雪上加霜。他那时也猜到了一点,只是忍到了现在才问。   高梧伸手握住斐宁的手:“不完全是这样,其他的事我也都有和你提过,你不用觉得我现在过得不好,或许亲人间也讲究缘分,我和他们离远了,反倒好。”况且,这个年有你,已经够弥补心房。   斐宁拉起高梧的手,轻轻将嘴唇贴在上面。半晌后放开,又拿纸巾擦去沾在高梧手上的油汁。   “之前我一直没有想通,虽然没想过要按部就班,也没想过离经叛道,”斐宁低着头擦得很仔细,像在对待珍藏的古玩一样,“我不是说我们的关系是离经叛道,只是……你也知道,我爷爷家那边的亲人实在太多,传统的大家庭生活。我始终没勇气向别人说明我们的关系,对不起。”愧疚、不安,总想要对高梧好一点、再好一点,希望借此弥补自己的懦弱。   “对,也不对。是我带你走上这条路,我不需要你向其他人言明我们之间的关系,你也没必要逼自己做那么多。你已经对我很好了。”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高梧需要的只是斐宁能和他能走下去。他甚至有些怕斐宁太快想这些,想到要退缩。   幸好,他没有。   “你现在和我提起这个,是有什么打算吗?”高梧问。   “再晚一点,我一定会和我家里说的,你再等等。”斐宁握住高梧的手没有放回。   “别着急,别瞒着我。”高梧不确定斐宁打的是什么主意,他被他眼中的坚定蛊惑得有点不知所措,心里被感动、激动又或是不知什么混合起来的情绪一起淹没,现在的心境竟然比当初他向母亲坦言还要紧张几分。   “让我和你一起面对。”高梧又说。   斐宁看着高梧,一秒,两秒,笑了笑,轻轻说了声:“好。”然后又说:“话又说起来了,我今晚人生第一次露脸直播,你得在我身边,不用出镜,在我看得到的范围就很好,我一见你,能安心些。”   “紧张吗?”高梧起身绕到斐宁身后抱着他,“不紧张,你是最棒的。”牵着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你说我要不要先和符析文、张敖年他们先坦个白?或者先跟我哥说一下,不然我怕他们突然间没法接受这个消息。”斐宁头往后仰,闭眼靠着高梧。   “为什么?你又不是直播出柜。”高梧不解。   “……我忘了。”想出柜计划想久了,把自己的露脸直播想岔成了出柜直播。   ——   作者有话说:   《见南山》winky诗   柠柠:我喝三碗苦菜汤了,你喝一点   糕糕:……[看着着不说话]   柠柠:好吧,就喝了两碗   糕糕:再说下去就是一碗了?再说说那就是没喝过了?   柠柠:哪有,我真喝了两碗的!   粥粥:嗑到了~ 第89章 建议是看开点   露脸直播也好,出柜直播也罢,直播还是得直播的。   晚餐还是斐宁做的,荤菜好吃,青菜做得一般,高梧觉得能入口就行,可斐宁对自己做菜要求比高梧的要求还要高。   来日方长。   高梧洗碗。   斐宁买了些零食,本来是打算回校路途上吃的,虎视眈眈了一天,想吃又不想吃。   吃吧,好像也没那么想吃,况且没两天就要出发回校了,也没什么必要吃那么多零食。   不吃吧,有东西能吃的时候,又总忍不住想吃。   斐宁把一包小鸡腿拉开了个包装,走到高梧身边犹犹豫豫,人在高梧身边晃了几圈,小鸡腿也放在高梧面前现了几次眼。   在斐宁再把小鸡腿放到他眼前晃的时候,高梧无语地脱下手套一把拿过来,撕开了包装。   “吃吧。”高梧挂了个微笑把东西重新递给他。   “……哦,好的。”斐宁愣了又笑了,接起鸡腿咬了一小口,没有想象中的好吃,像腊鸡。   和高梧一人一口吃完小鸡腿后,斐宁开始准备直播的事情。   “嘶,你说我是在房间里直播好,还是在客厅里直播好?”斐宁从一直放在客厅里的行李箱中拿出各种设备,突然开始了一个之前没有过的纠结。   “有什么区别?”高梧问。   “布景不同,客厅里空一点,刚好背景能有一面白墙,而且把窗帘拉上,拿窗帘这边当背景也不错。”斐宁打量了一下客厅的摆设,把电脑放在饭桌上直播未免不是一个好选择。   “后面背景太单调的话,会不会有点像在拍证件照?房间里也没什么不能拍的,收拾一下, 给人的感觉轻松温馨一点。”高梧洗完碗后走出来,和斐宁一起商量直播的位置。他之前看得少,关注这些不多,只能尽力给出一点建议。   最后斐宁换了身衣服,直播也差不多到点开始了。   少了汽车和行人不断往来的喧嚣,农村的晚上要比城市里头安静,斐宁怕外头的杂音影响到房里,还是把窗关了大半。   直播的位置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从斐宁自己调试的角度来看能看到半个房间。高梧捧著书坐在房间的另一个角落,是摄像头的盲区,斐宁却能一转头看见他。   “今晚可能会直播到十二点左右。”斐宁转动椅子望着高梧,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外套的袖子。   毕竟是第一次露脸直播,紧张还是难免。   “嗯,我等你。”高梧勾着嘴角,试着给斐宁一些鼓励。   “你困了可以先睡的。”斐宁说。   “然后让你第一次直播的背景板是我在床上睡觉?”高梧好笑地反问。   摄像头的角度是能拍到半张床的。平日里斐宁肯定能记得这种小细节,这下子是真有些紧张,连这也没想到。   “要不你在我哥房里睡?我把这边的床铺被套抱过去,你凑合一下,等我直播完了我保证不吵醒你带你回来。”斐宁又提出一个建议。   “不用了,十二点也不是很晚。”高梧笑了笑。   斐宁没有再说什么,本来也就是想说点什么做点什么缓解一下心情,高梧说得没错,现在离直播也没剩下多少分钟了,越靠近要开始直播的时间后,斐宁的心情反而放松了一些。   和考试一样,本来还挺慌张的,越到准备开考时越淡定——反正也该尘埃落定了。   斐宁愣着看了高梧半晌后向他伸出手,直直地望着他。   高梧一直看着斐宁,看他认认真真地调试设备、看他发呆觉得这样的斐宁特别可爱,像在水里的鱼忽然浮到水边愣愣地吐起了泡泡,像本被摆在食物旁当摆设最后却被偷偷放到某人碗里的小花,像运动过后极其渴望喝到的第一口蓝莓酸奶。   他走过去,将手悬在斐宁的手上空。   斐宁还是看着他,他的手就在斐宁的手上面,斐宁要是不坐直来伸手,抬起也够不着他的手。斐宁不想动,还是直愣愣地望着高梧,无声地召唤着另一只手的降临。   高梧手指在上面弹钢琴似的上下虚晃了一下,就是不去握着斐宁的手。斐宁就那样看着他,神情好像也没怎么变,又好像添了一点好笑又好气。   最后高梧还是握上了斐宁的手,还给了他一个吻,轻柔温和:“没事,就一个小直播,难不倒我男朋友。不想做了以后男朋友养你。”   “嗨,大家晚上好,这里是第一次露脸直播的三山半,请大家……就不要多指教了,要是我紧张出错的话,你们就当没看到,等我直播完再骂哈,要不然我一紧张就更出错了。”斐宁尝试用轻快的语气来缓解心情,真开始了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紧张,至少没有连开场白都说错。   - 草草草草草,这是我认识的山宝吗,这么帅的吗!!!   - 不紧张不紧张   - 妈妈我紧张,妈你快来看,这是我未来男朋友   - 山宝最棒了   一开播就进来的多数还是斐宁往常的老粉,原来对斐宁颜值七分的期待现在落实到了十分,都满意地不得了。   他们听到斐宁说紧张之后,有些人直接给斐宁刷起了礼物。   “哎!谢谢李远拓的礼物,谢谢……”斐宁有点意外,颇为生疏地向刷礼物的人表示了谢意之后说,“你们怎么那么快刷起礼物了,这个我不在意的,你们要是真喜欢我的话就多给我三连就好了,有空刷礼物不如刷弹幕和我聊聊天,还能省下钱给自己买东西吃。”   - 我不吃,我要给山宝刷礼物买吃的呜呜呜太帅了出乎意料的帅   - 这个男人该死的好看   - 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   刚开始直播时,弹幕有一点延迟,粉丝的彩虹屁隔了一阵斐宁才看到,斐宁被这些彩虹屁逗得弯了嘴角,看到斐宁笑的粉丝又在弹幕里啊啊啊了一屏幕。   过了一会,等直播间人数上升得慢了,网络也变得稳定了,弹幕才开始同时更新。   “今晚算是个特别的日子,我也来玩个有趣的游戏,”斐宁顿了一下打算卖个关子,又打开了另一个网页,“噔噔噔噔,僵尸危机双人版。”   - 不愧是你   - 一个人玩吗还有小帅哥来吗   “有我一个还不够吗?”斐宁还是有点不太适应在镜头前直播,但即使紧张也要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和动作,不想把第一次就这样弄砸。   他暗自深呼吸调整状态,又活动活动了手腕。   这个游戏已经很久了,以前玩的版本和现在也不一样了,斐宁那么多年玩过很多的游戏,比它画面精美的比它构思巧妙的,但这个游戏玩起来,是记忆和情怀。   点开网站的时候斐宁又想起上次和高梧一起玩这个游戏,配合也都算默契,不知道今天自己打的成绩能不能刷新以前记录。   思及此,斐宁状似不经意地偏头回看了高梧一眼。   高梧注意力七分在斐宁身上,三分在书上,在斐宁望过来的时候便对着他笑了笑,给了他及时的回应。   斐宁也悄悄弯了嘴角。他之前就已经把游戏加载好了,现在准备开玩了才把游戏音效重新打开。   “玩过这个游戏的人都知道,这个游戏是一款射击类小游戏,有单人模式也有双人模式,就是一直打僵尸,有大僵尸也有小僵尸,基本就是一直打就行了。今天我就是单人玩双人模式,”斐宁简单解释了一下,又开始点击换装,“就选个穿西装的BON和穿背心的BAMBO好了,哎,背心比西装还帅啊,你看看这身材这搭配这时尚度,绝了。就这样,BAMBO是我左手操作,WASD,QE换枪,空格射击,右手操作BON,↑↓←→,句号和逗号键换枪,斜杠键射击。不过说多无谓,干就完事了。”   - 6666666666   - 爷青回   “我以前最喜欢玩的就是这个big boxy,就是一张完全开放的地图,小僵尸从上下两个们出来,大僵尸是红色的,能发连环炮,他们从哪都能出来。我今天也就选这个熟悉的地图好了。”斐宁最后选完了地图进入游戏。   高梧在那边把斐宁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书看着看着是有些看不下去了,干脆歪坐在一旁,把音量调到零从自己手机里看斐宁直播。   僵尸危机big boxy这个地图中间两行会有很多小红盒子,捡这些盒子能补充弹药,但开始的时候就只配备一把基础枪,大好江山还得靠小西装和小背心打拼回来。   游戏不难打,操作都不需要很六就能过去,就是有点耗时间。   当然,斐宁这种单人操纵双人的是非常规模式,但斐宁玩得也挺好的,两个小人物配合地挺好,一开始没什么枪支选择,也不乱跑,就守在一个出口等怪物刷出来。   玩到后面,怪物越来越多了,枪支也刷得七七八八了,斐宁就干脆砌了厚厚的石墙,把小西装围在安全,其实也不怎么安全的,墙里,自己操作着小背心闯天下。   单枪匹马闯天下,勇得很。小西装只要好好地活在那里,就是对小背心最大的支持——双人模式,只要有一个人活着,这个游戏都能无限次复活、一直玩下去。   这个地图很大,但是双人模式会有视角局限,小西装在这里困着,小背心的活动范围也局限在这了。   随着游戏渐入佳境,斐宁的直播也渐入佳境,他认真玩游戏的时候还记得自己在直播,时不时说出些幽默风趣话逗得满屏哈哈,但是会忘了紧张。   高梧看着眼前的屏幕,时不时抬头看认真在游戏的斐宁,手机不必出声,这里自有斐宁那边传来的声音。   当一个人有才能并在认真工作时,原来真的是会发光的。   直播结束,再睡个觉,明天也该收拾收拾东西回家回校了。   ——   作者有话说:   《建议是看开点》椅子乐团   小剧场:   糕糕(高冷):听说有人要和我抢男朋友?   柠柠(嘚瑟):你的男朋友可是很抢手的!   豆瓣酱(兴奋):嗑到了\(^o^)/~   粥粥:听说大嘎要开学了,努力学习你萌都是最胖哒^-^ 第90章 答案   假期最后的时间总是结束得特别快,直播,睡觉,回家,收拾,告别,这一切做起来都不费劲,高梧和斐宁就这样又踏上了回校的旅途。   从外婆这边回到斐宁家,高梧和斐宁花了两个小时;从崆樵到西林,依旧是花了两个小时。说起来并不是件特别神奇的事,但斐宁想起来都会不由得觉得有些神奇:城市内部穿梭的时间居然和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的时间几近相同。   注册那天是周六,注册完还得再过一天才正式开学上课。   斐宁前晚露脸直播挺成功的,后果就是余韵一直散不去,拉着高梧谈天扯地,两个人一晚上都休息不好,在车上也昏昏欲睡。但就是这样,斐宁都还隐隐带着兴奋。虽然对斐宁这种亢奋的状态有点无奈,但高梧见他开心自己也开心,也就随着斐宁去了。   他俩是踩着注册那天回校的,中午回到了西林,瞧着已经一点多了,干脆先在外头吃了饭才回校。   饭后斐宁吃得有点撑,拉着高梧的手搭在自己肚子上:“摸摸,是宝藏。”   高梧笑了笑,不顾餐馆里有没有别的人,没把手缩回去:“被吃进去的才是宝藏吧。”   接着是先去教务处注册报到,才回宿舍。   下午三点多,窗帘没被拉开的宿舍光线有些昏暗,一个符析文躺在床上,正睡熟,一个张敖年趴在床上,玩手机。   看到他们,高梧才倏地忆起,假期以来,除了春节那晚寥寥几句的问候之外,这个宿舍的群竟然都没有亮起过,也别遑论私聊了。   大学认识了些人,又好像没有认识一样。同时,以前的同学也逐渐淡去。   斐宁小心地拖着行李箱到自己座位,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声音。   张敖年一个寒假没看见他们了,反而显得有点兴奋,无声却雀跃地向他俩摆手。   斐宁也热情地向张敖年挥了挥手,高梧则回了个微笑。   接着张敖年套了件外套就往下爬,高梧和斐宁各自回到自己床位收拾东西。   “刚回来?”张敖年笑着压低声量问。   “刚离开。”斐宁带着嫌弃张敖年明知故问的眼神也笑着小声说,然后向上看了符析文一眼,“你俩什么时候回来的?”   高梧从柜子底下抽出一条毛巾,走出阳台。   “滚呐。”张敖年一拳锤在斐宁肩膀上,顺势也给高梧让了让位置。又说:“我昨儿下午回来的,析文晚上到,我有个好消息要宣布,析文也有好事发生。”说着说着就揽上了斐宁肩膀。   “什么好消息?”斐宁问。   还没等张敖年回答,高梧又从阳台走进来,手上拎着刚湿了的抹布,递给斐宁:“擦桌子吗?”同时眼神从张敖年搭着斐宁的手瞟过。   “好,谢谢,我先帮你擦擦。”斐宁笑着接过毛巾,左边肩部一松,张敖年的手就滑了下来。   张敖年手没了依靠,也没发现这两人间气场有什么不妥,见斐宁过去帮高梧擦桌子后又贱兮兮地撩到:“斐宁啊,我桌子也没擦,也帮哥我擦擦呗?”   “没睡醒就再上去睡会。”斐宁也没跟张敖年客气,先从高梧椅子擦起了。   张敖年忍不住大笑出声,一手撑在斐宁和高梧床中间的梯子上笑了两声,又忽然想起符析文还没睡醒,又敛了敛声量。   笑一笑又收,又有点收不住声量,旁边听起来也好笑。   符析文把被子拉了拉,闷着声说:“没事,你们正常聊吧,我已经醒了。”但声音听起来还有点困意,人也不愿意立马起来。   “噢!”张敖年应了一声,又转向高梧和他说话,“高梧,你寒假都干了些啥啊?”   “没什么特别的。”高梧说。   特别的事其实很多,只是高梧不想说。   “我也觉得,现在连过年都不觉得好玩了。”张敖年已经习惯了高梧这种冷冷淡淡的态度,一学期的相处让他了解到高梧人虽然冷点,但人是好的,也就不在意这些了。过了一会儿,张敖年说着又自己笑了起来:“不过,我有一个好消息,今晚我请你们吃饭的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你这话从昨天说到今天了,到底是什么好消息?”符析文伸手把搭在床边的外套卷入被子里,在里面窸窸窣窣地穿着衣服。   “该不是脱单了吗?”斐宁一边擦着高梧的桌椅,一边也留意着他们这边的对话。   “靠,神准。”张敖年猛地转头看向斐宁,又笑了开来,“是的,兄弟我脱单了,423单身狗联盟从此与我无关。”   然后拿起手机直接把423群聊名称设置成了“一个人与三条单身狗”。   “快看,我把群名改了。”张敖年乐呵着说。   “你这不厚道,说好兄弟一生一起走,谁先脱单谁是狗,你却趁着寒假悄悄脱离群众了。”符析文穿好衣服,从被窝里钻出来,也改了群名: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个屁啊,这种空荡荡的口号已经不适合当代年轻人了。”张敖年笑着又在寻思改个什么群名,“况且,要能脱单狗就狗,谁要跟你一起走。”   “狗子,你变了。”斐宁严肃地对张敖年说。   宿舍安静了一瞬,然后都笑了开来。   “斐宁,你有毒啊。”张敖年指了指斐宁,而后笑得直不起腰。   “高梧、斐宁,你俩寒假有交女朋友吗?”符析文爬梯下床。   “没有。”高梧和斐宁异口同声道,语罢又彼此望了一眼,笑了。   “真没想到,我居然是423第一个脱单的。”张敖年把自己椅子一提一拉,跨坐回自己座位上,想了想又说,“不过这也有道理,高梧和斐宁一看就是对自己和对对象都有高要求的人。我不一样,没什么要求,有人喜欢我我就能和对方谈恋爱。”   不,其实我俩早就悄悄脱单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斐宁笑了笑,到外头重新洗了毛巾进来给自己擦桌椅:“话说你女朋友是校内的还是校外的?”进来的时候望了倚在墙边的高梧一眼,对他做了个鬼脸,逗得高梧勾了个浅笑。   “校内的。”张敖年回答,“社团里认识的同级的翻院的学生。”   “是你说的那个聊得挺好的女生吗,你表白的还是她表白的?”符析文对着张敖年的方向侧坐在椅子上,擦了擦眼,连问了两个问题。   “是啊,没想到吧,是她表白的。”张敖年估计脱单不久,现在提起这些事都是开心的,嘴上挂着笑,脸上也挂着笑,简直浑身每一个细胞都要冲出来说“我很高兴。”   “她表白了你就要答应了啊?”符析文又问。   “当然。”张敖年笑得理直气壮。   天要下雨,室友要脱单,春天可真是要来了。   “那你说析文也有好消息是什么好消息?”斐宁看了张敖年一眼,又转向符析文,“你也脱单了?”   “哎?没没没,我有什么好消息我怎么不知道?”符析文直起身连忙摆手,整个人因突如其来的被cue都精神了不少。   “你不是说你的公众号粉丝一个月就破了五千,都开始接广告了吗?一天两百,听着都觉得厉害。”张敖年说着又打了个响指,“呦,双押。”   “哦……这个啊,是啊。”符析文有点腼腆地笑了笑,“也不算什么好消息,很简单的。”   高梧略带惊讶地看向符析文,紧接着又觉得这不太礼貌,又收回了视线。   “谦虚了,我有几个朋友也自己尝试过做自媒体,弄了很久最后粉丝都还是自己亲朋好友捧的场,失败的例子比比皆是,你这个成绩说出来都能让他们羡慕死。”斐宁弯腰擦着桌子,对符析文的事迹也有些惊讶。   其实,就连斐宁都有些羡慕,他自己做游戏UP主,当时经历了多久默默无闻的日子,坚持到现在也才有了今天的成绩。   “怎么做到的?”张敖年好奇地问。   “就刚好赶上了新年,我一口气写了七八篇贺岁档电影的观后感,同时发在了几个平台,被几个大佬转发了,就小火了一把。”符析文说起来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但又透露着坚定,是真的觉得努力了的事情都简单。   高梧听着符析文在聊自己的事,想起这个室友也是真的很可以。符析文对自己的生活有规划,做事认真,从大一入学就规划好了勤工俭学,又积极参与社团和入党,学习也认真,似乎是想做什么就努力去做了,努力地去尝试,然后就成功了。   成功得都几乎像一个标准的鸡汤故事,只要你肯往前,全世界都会帮你,你就能成功。   高梧推人及己,想想自己还真没有符析文这份坚定和自信。   没什么想尝试的,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也觉得努力了也不一定成功。   也不知道这种悲观主义怎么来的,又或者说这种太过现实的心态为什么高梧会拥有。   反正高梧想着想着就有点怅然,斐宁也想好了自己要在UP主这条路走下去,那自己又对未来有什么规划呢?   他望着斐宁发起了呆。   ——   作者有话说:   《答案》伦桑(翻唱);杨坤&郭采洁(原唱)   423夜谈时刻:   小张:为什么感觉高梧对斐宁比对我们好?   小符:他俩同床又同班,走得当然比我们近一点。   小斐:对啊,我们同床~   小高:这话有点不妥,听着又没毛病!   (-我发现一件事……咕咕是会上瘾的! 第91章 降温   高梧想来想去一直在想自己的未来。   斐宁纠结来纠结去纠结的却是出柜。   他给家人那些暗戳戳地试探也没试探出来什么结果,这一眨眼,三分之一个学期又晃过去了,清明都将近了。   这天下午,难得整个423的人都在宿舍,张敖年和符析文在下面忙了一中午没睡,斐宁和高梧都在床上躺着。   斐宁醒来得早一点,睡了半个多小时,一看手机才13:53,又赖了一小会确认自己没有睡意,他往下望了望,张符两人都忙到连抬头看的时间都没有,他干脆坐起来,盯着高梧,和他的手机,等到铃声一响,率先把高梧闹钟关了。   高梧平时闹钟设置得也神奇,就不爱调整点的,早晨调06:57,中午调13:59,像极了一个强迫症患者的日常。   即使是今天这种高梧并不需要去上课的日子,高梧也不给自己多睡的可能。   他仍旧要去学工办值班。   上课时间是14:20,值班时间是14:30,斐宁已经把高梧的时间表掌握得透透彻彻的,于是就明白今天他还能再睡个10分钟再起来。   要是高梧睡得足够好,要是他中午真睡着的话。   斐宁是能够得逞的。他玩玩手机又注意着时间,得预留十分钟给高梧起床去上班。   等着等着有点等不及了,在07分就开始叫高梧起床。   他趴在隔开两床的栏杆上,伸手去够高梧的脚,用指甲茬在高梧脚背上刮了刮。   高梧脚缩了缩,没起。   平时423经常开玩笑说要爬床,都说了一个半学期了,也没真的有谁爬过去,今天斐宁有点蠢蠢欲动。   算了,还是算了,不要太放肆。   张敖年也看到斐宁另类的叫醒方式,扭过头仰着看,斐宁把食指比在唇间,张敖年点了点头,用手作拉链表示自己不会出声,一脸看戏的表情。   斐宁收回准备伸过去的腿,跪在床尾把大半个身子都悬在高梧的床上方,又继续挠高梧、扯他被子。   高梧动了动,还是没起来,不知道醒了没醒。斐宁又把自己一床棉被都抱起来压到高梧身上。   “你烦不烦啊?”高梧把斐宁压在他身上的被子往他那边拉了拉,大有没收的意思。话语里带着的笑意比困意还多点。   终于把人叫醒了,斐宁也笑了:“08分了。”   “你烦不烦啊?”张敖年看戏不嫌更热闹,按着高梧语气又重复了一遍。   “你烦不烦啊?”符析文也跟了队形。   “你们烦不烦啊?”斐宁也笑着跟上了大家的节奏。   “不烦。”张敖年笑得伏在椅背上。   要带去上班的东西高梧中午睡前就收拾好了,他掀开被子整理好衣服下床,洗了把脸就拎包准备出门。   斐宁也要跟着去。   “高梧去上班,斐宁你要去哪?”张敖年一脚蹬在放在桌子底的快递箱上,里头都是各种教材资料。   高梧原先也没和斐宁商量过要一起出门,闻言也回头看了斐宁一眼。   “等我。”斐宁先是和已经半只脚踏出门口的高梧说,然后再回复张敖年,“我去自习室,你要去吗?”   “要不一起去图书馆?”张敖年喜欢混图书馆多于自习室。   “不去,我下午还有课。”斐宁去自习室是打算等高梧下班一起去上课,“图书馆太远了。”   “再见。”张敖年摆摆手。   斐宁跟着高梧出了门。   “你下午要去图书馆吗?我刚好要拿份材料,也想去一趟。”符析文也终于把东西弄完了,合上电脑。   “行呗,那一起去?”张敖年提议道。   “好,等我睡个觉。”符析文脱鞋上床。   “我也睡!”张敖年应。   教学楼有好几间自习室,高梧上班地点在教学楼四楼最边上。高梧赶时间一些,踏碎了一路的光影先去上班了。   斐宁慢悠悠地踩在洒进楼梯的午后阳光中,背着个包一级级踏上去,偶尔停留下来捕捉几张照片,楼梯间望出去是校园的一片绿意,前方有个湖,还有个湖中小岛,岛上有大树,有一群飞鸟。   偶尔还能碰到一些迟到了的同学,有的脚步匆忙,有的不急不慢。   高梧提前五分钟到达了学工办,另外一个值班的助理还没到。经过一个学期的观察,高梧发现中文系学工办的助理多是中文系的,本科辅导员是个很好相处的年轻男老师,跟学生们都很聊得来。中文系的助理也多会迟到几分钟。高梧从原先提早十分钟到,到后面养成了只提前两三分钟到踩点到。   值班时间是14:30-16:00,实际由于要上课,这段值班时间实际基本也就只是14:30-15:45。   高梧到达学工办后,两个老师还趴在桌面上睡觉,有一个了老师醒着正在办公,高梧声量不大地向老师问了声好。而后先把门旁的饮水机烧上水,为老师提供便利。   说起来,高梧在学工办实在算不上一个特别积极主动的助理,不会主动和老师聊天,老师一般也不太会和助理闲聊。   中文系本系的助理时不时会和老师沟通一些自己本院系的问题,老师也会询问一下他们的生活学习什么的。但高梧是个外系的,就没什么能问的了。   学工办的助理有二三十个,高梧和这些老师们就只保持了一种简单纯粹的临时工关系。   接着放下书包,翻开助理桌面上的日程本,确认没有上个时间段遗留下来的任务后摊开书本,有活没活,一个小时,很快就过了。   高梧登记好值班信息后下楼去找斐宁。   他给斐宁发了条信息:下班了,我来找你。   课间时间,教学楼走廊上人来人往的。他走到自习室时,斐宁已经整理好东西站在门口了,向高梧笑着挥了挥手。   “走吧。”高梧走到斐宁身边。   “嗯。”   这堂课是外国诗歌鉴赏课,专业必修课,但课堂教学并不很严格,不需要学生学到精通,每次课的课前二十分钟都有一个小组上来作报告,无论什么形式、什么内容。   今天的小组由一首国外诗歌开头,引述到他们的主题:当代大学生的奶茶社交。   “他们的表现真是一如既往的优秀。”斐宁坐在高梧旁边,凑过去小声和高梧说话。这个小组的五个同学平日都算是外向型的,站上台就很从容,有台风。   内容也很有新意,从大学生喜欢喝奶茶切入分析其原因,也做出了广度和深度。   高梧偏过头看了斐宁一眼,没说话,却也是赞同他的说法。他们做得确实很棒,往日里的小组报告总难免有些乏味,但这几个同学一站上去,仿佛脱口秀现场,无论是内容和气氛都弄得很好,好几次都戳中同学笑点。   “在我们所做的调查中,当朋友劝说要一起点一杯奶茶时,调查者的应承率为91%,”台上女生平稳地叙述道,“而在我们以前所做过的另一个调查,我们学校里面同性恋支持率还不到一半……”   高梧和斐宁都各自一愣,也都没表现出来异样。   直到小组演示完毕,师生鼓掌,他俩都还是有点走神。   下课,一波学生如潮汐般涌向饭堂,高梧斐宁也在其中。   “你相信他们所说的数据吗?”高梧问。   学校大道的人行道路有些烂,南方树木根系发达,将周边的砖都感染叛逆,弄得整个地面都凹凸不平。   “不信。”斐宁踏在一块翘起来的砖上,这边被踩下去了,砖的另一边又被踩得翘起。   “为什么?”高梧愿闻其详。   “就,他们也没具体说明啊,我们学校是指我们所有校区呢还是只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一个校区。而且取样样本也不知道是囊括了师生还是只是什么,是简单随机抽样还是固定,问题是开放式还是封闭式,除了支持和反对有没有既不支持也不反对的选择,反正一切都没说清。不信。”   “你这听起来像找茬的。”高梧笑了笑。   “这话说得,”斐宁笑着顿了一下,在寻找合适的说辞,“把我说成杠精一样。我也不是说他们做的调查不好,即使他们做的调差问卷是准确的,我也不相信问卷结果。我总觉得调查问卷只能作为一个一个参考而已。”   “听起来有点怀疑论的意思。”斐宁的话有点绕,高梧认真品了一遍才回答说。   “是批判性精神。”斐宁笑着矫正。   下课后的饭堂人满为患,高梧和斐宁排了十分钟队才买了饭,捧到了二楼吃。   二楼原来是教师食堂,实际使用中,也有很多学生打完了菜上二楼吃,反而是老师,单独的时候基本还懒得上二楼。   他俩上去的时候刚好有个双人座位空着,在角落,往下能看到大半个一楼饭堂。   “清明节我想回去向家里坦白我俩的事。”斐宁放下饭,拉开凳子坐下。   当初说要考奖学金然后向父母要一个愿望的事就忘了它吧,斐宁觉得自己还是当个安逸快乐的咸鱼学生,求及格就好。   “不急吧?”高梧在斐宁对面坐下。   “不想瞒了。”斐宁轻微皱了下眉,“我总觉得愧疚,对你和对他们都是。”   “为什么?”高梧望了一下周围,没有认识的人,但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做出什么举动,只是把自己碗里的肉夹给斐宁一些。   他们吃饭时候,通常会选不一样的菜式,然后交换。   “没什么为什么的。”斐宁说完觉得这句话听起来语气不太好,他本身也没要发脾气的想法,清了清嗓子,又柔和了语气继续说,“我想了很久,原先打算自己一个人向家里交代好了才告诉你。”   高梧半晌无言,斐宁把盘中好的部位也夹给他,继续说:“我怕你后来会想打我,所以还是决定跟你说。”   ——   作者有话说:   他们说的爱 如果有 我就为它平反——许嵩《降温》   另外,有两首歌没什么机会写入标题,click#15的《get funky》和遗忘俱乐部的《biggest part》,还是非常好听特别推荐,尤其是看乐夏现场版,好极了。 第92章 朝露吟   生活就是这样一天一天一天天地过着,出柜不出柜,高梧自认其实真没那么大关系,日子是两个人过的,不需向别人宣告自己的生活状态。   至少在现在,在大学,在25岁前,甚至在30岁前,他都不认为他俩需要在出柜这件事前有那么迫切的需求。   高梧自觉自己的出柜是出于迫不得已的反抗,而他不明白斐宁为什么要那么着急。   这明摆着不像是去菜市场买菜一样简单的问题,出柜意味着太多。他甚至没法确认斐宁是不是真的认真思考过后果。   想不明白就继续想。   饭堂人来人往,他的背后有人,隔着一条走道也有人,他偏头看向底下也全是人,他们就在这“同性恋支持率不到一半”的学校大大方方地讨论着斐宁要不要出柜的问题,他们的声音淹没在饭堂的人声中。   每一桌人都在说话,每一个桌人的声音都只被自己听见。   斐宁说完刚才的话之后没有再开口,略微皱起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也不看高梧,只跟自己那盘饭菜较劲,一口又一口地撕咬。   要是高梧第一眼看见是这样的斐宁,或许印象会大有改变。这股生人勿近的气场,高梧好像是第一次从斐宁身上看到。   高梧看着斐宁,有点出神,好几次想张嘴说点什么,还是没开口,手上像是流水线操作,好吃的食物也无心欣赏。   心里有点着急,怕斐宁是一时冲动,着急就容易上火,上火就容易想骂人,一张从不吝啬怼人的嘴面对斐宁是真的不舍得,只好不停地吃点什么。   两个人难得进了一顿无言的食。   C大湖边的长椅常是学生好去处,既安静风景又好,有人晨读,有人谈恋爱,也有人在那发呆。   夏天蚊虫太多了。   冬天才是最适合呆在这里的时候。   湖水岛树野鸭,暗灯昏草桃花。   斐宁和高梧在学校里绕了半圈,最后停留在这里坐下。   夜色将话语吞噬,两人在沉默中走了许久,斐宁怕高梧想得太多,高梧怕斐宁什么都没想过。   坐下后,斐宁趁着夜色亲吻高梧,握住对方的手,先是含着唇瓣,再慢慢撬开唇缝,交换喝过的蓝莓味酸奶余韵。   这个吻温柔得如夜晚的湖水,轻轻地泛起微澜,风动,柳动,水动,心也动,浅浅的波浪回荡到心田,是给彼此的安定剂。   像冬天里慢慢将身体浸入装满热水的浴缸,温热传遍全身。   他们所坐下来的位置较为偏远,之前他俩走过这好几次,平日里一般也没什么人走过,最多十分钟有一个人跑步经过。   斐宁和高梧,一个不怕出柜,一个下定决定要出柜,也不怕路过的人发觉这有两个男生在亲吻。他们一心只有对方,全心全意地交融气息。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你相信,我是真的认真考虑过向家里人坦白这件事,同时我也不得不承认,因为我的心情而让你一起承担出柜的担忧,我这个选择做得有点自私。”斐宁说这番话时收起了平时插科打诨的语调,气息还有些久吻后的不稳,一脸正色的神情被月色掩盖,语速是平常说话的0.75倍,一番话说得又轻又缓,将自己慢慢地摊在高梧面前。   他说到后面又放松了语气,笑了笑,仍是握住高梧的手没放:“其实出柜这件事情也并没有那么可怕,他们总是说大学谈恋爱,到毕业就可以结婚。那我现在先跟家里人坦白,到我们毕业的时候,也约等于可以结婚了。”   再是铁石心肠的人,听到对象为彼此共同勾勒的未来,都会忍不住动容。   高梧也想了一路,比起双方隐瞒偷偷解决事情,他很庆幸斐宁愿意事先和他商量。他还是不太赞同斐宁要那么快出柜的想法,他怕破坏到斐宁家里的和谐气氛。   但再想,他心里也是期待过斐宁会为了他向家里坦白的。   既然这件事迟早都要到来,把进度“稍微”提早一点,好像也可以。   “好吧,”高梧终于松了口,“不过我得和你一起回去。”   “啊?”斐宁微讶,“一起回去挨打吗?不至于。”但带高梧回去这个想法并不是不愿意去实现的,只不过这次应该是不能把高梧带回家里了,在崆樵能陪着高梧的时间也会比之前少很多。   “怕万一你被赶出家门了,还有个人能接济你。”高梧开起了一个小玩笑,试图让气氛变得轻松一些,但其实这个玩笑也并不是不可能实现。   “要是我说不呢?”斐宁在黑暗中微微垂下眼帘又掀开,唇角勾起一个细小的弧度。   “那你就别出柜了。”高梧干脆道。   “哇,你现在连离开我几天都不舍得了吗?”斐宁故意用夸张的语气小声说。   “对,不舍得。”高梧顺着说。   “你现在怎么那么粘人?”斐宁笑了,还得寸进尺。   “噢?所以现在不是你当时连公选课为了和我一起还向别人买课的时候了?”高梧伸手揉乱斐宁的头发。   斐宁伸手抓着高梧的手,笑倒仰枕在高梧腿上,往上望见清冷月色下高梧的脸,心也不自觉地柔和起来。   “好啊,那我们一起回去吧,我给你找一个特别漂亮的酒店。”斐宁轻声向高梧说。   “嗯。”高梧无所谓住什么酒店,只是在今晚什么都不太想和斐宁争了。   安静了会儿,斐宁又开始用话语戳破夜间的安宁。   “我们这样会不会太粘人了?”斐宁说的不止是这两件事,指的更是他们平时相处的态度,除了一些必要的分开,他们呆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并且也有继续加长的趋势。   “我觉得还好。我没和别人谈过恋爱,也没兴趣围观别人的恋爱,不过我觉得谈恋爱想要和对方呆着一起是正常的。”高梧说。   “热恋期的人才会总想要呆在一起吧,我们在一起都半年了。”斐宁笑笑。   “难道你不想和我呆在一起吗?”高梧反问。   “想啊,就是觉得有点好奇而已,感觉我们的热恋期好像很长。我们现在还算热恋期吗?”斐宁落在椅子侧边的脚开始不安分地晃来晃去。   “或者你可以把我们的关系当作从热恋期直接过渡到了亲人阶段。”高梧说。   “这样的说法听起来有点怪。”斐宁勾了勾嘴角。   “什么?”高梧问。   “怪浪漫的。”斐宁笑出一口白牙。   清明假期正好冲走了国史班课最多的两天,周一是清明节,放周日到周二的课。按道理来说,周六是应该补课的。而按惯例来,历史系一向是不补课的。这就导致了大多数历史系学生们都觉得自己占了个大便宜,从天而降的四天小长假说来就来,即使不回家也可以去其他城市旅游一番。   周四的课虽然是一堂公必一堂专必,但两堂课老师的管理都不严,也都算轻松。   斐宁和高梧这次回崆樵是坐大巴回去的。   说起来,坐大巴其实比坐高铁回去要方便简捷。   坐大巴:到校门口-上大巴-崆樵市中心-地铁-斐宁家   坐高铁:校门口对面车站-公交车-高铁站-崆樵近郊-地铁-斐宁家   算起来,坐高铁虽然比坐大巴快那么一丢丢,但是路程却复杂了,花的钱也多了那么一点。   斐宁还是宁愿在高铁里站着也不想在大巴里憋屈地坐着,大巴里空气清新剂的味道和逼仄的座位斐宁尝试了一次就不想再尝试了。   但这次又忽然想简单点,或者换个说法,吃饱了撑的。   斐宁在答应高梧一起回崆樵的时候,他就帮高梧订了酒店。   下车后,他直接将高梧送到酒店,高梧原想拒绝,但斐宁是这样说的:“万一我被打出家门,我也得熟悉一下逃跑的线路。”   事实上,家里被打过的,只有斐行云一个倒霉孩子。斐宁从小到大,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以说是被全家人宠大的。   斐宁这样说了,高梧也不再说什么,就答应了和斐宁一起去酒店。他私心也想和他再呆一会。   这次的崆樵之行,两人注定无法能像之前悠闲。高梧让斐宁多陪陪家里人,他自己去崆樵到处走走。   酒店确实很漂亮,江景房,落地窗外能望到崆樵的地标性建筑物,也能将崆樵夜景尽收眼底。   斐宁这次回家呆着少有的忐忑与不安,忐忑得连在拥挤的地铁上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又有一种与之矛盾的宿命般的解脱感——想了很久害怕了很久的事终于要去面对。   他在这小小的一生中遇到的挫折实在是不够多,又何况有些事,一起面对就能将其大而化之。他终究还是没有选择事先跟家里的谁先说,而是选择了同时摊牌。   有点像鸿门宴啊,斐宁心想。   但他又想了想,这个比喻也太不恰当了,妄为一个C大历史系学生。在这种自我调节中又笑了。   酒店和斐宁家很近,就一个地铁站的距离。斐宁没花多少时间就回了家。   今天难得全家人都在一起,菜肴丰富一些,斐宁虽然心里忐忑,但斐宁妈妈做的菜实在好吃,无形中又安慰了斐宁迎接暴风雨前的小心灵。   茶余饭后,斐宁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呃……我有件事要说。”   ——   作者有话说:   《朝露吟》玉璇玑&小旭音乐   某人:臭猪崽子,连骂对象都不舍得?!(跷二郎腿)太菜了   柠柠糕糕:……   等一下,我忽然get了新cp名:柠檬蛋糕??? 第93章 日晷   斐宁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开口准备向家里人说事,但开口说完这句话之后,大家也都该吃吃该喝喝,该饭后喝杯水的也在云淡风轻地喝着水。   他也自知从小到大,家里就没有一家人一起严肃地商量过什么事情,他自己摆不出严肃的样子。何况他也并不想要把气氛弄得严严肃肃正儿八经的,他想把氛围弄得轻松一点,就像茶余饭后的闲谈一样悠闲。   但也没想到大家那么放松……   周雅芳连眼尾都没有多扫他一眼,有几个盘子还有剩下最后一丁点菜,她仍在为不浪费任何一点食物而在奋斗中。   “什么事啊?”斐远明用一种很轻快的语气问斐宁,一脚还蹬在旁边椅子上的踏板上。   全家人最正经听斐宁讲话的是斐行芝和嫂子,斐宁说完之后,她俩一直用一种温柔且带点疑惑的目光看向斐宁,给了斐宁足够的重视。   也让斐宁感觉更有压力了。   斐宁这辈子估计是第一次对着家人那么难开口,比当年高考都要紧张。   该怎么说啊?   爸妈我想说你小儿子是同性恋。   大家好我和一个男的在一起了。   我妈手艺太赞了要不下次我带着我男朋友一起来吃饭吧。   怎么怎么说都觉得有点怪怪的……   脑子里一时间转过很多说法,都觉得不太合适,实际也没思索多久。他抿唇后轻舔了一下唇缝,用一种轻快之余带着点正经的语气代替舌尖撬开嘴:“我发现,我喜欢男人。”哎。一个语气词最后被斐宁生硬地吞回话音里。   语速放慢,语调向上,紧张的同时又试图想让气氛轻松。   “我还发现我喜欢外星人呢。”斐行鸿听完之后根本没把斐宁说的话当真,当场给斐宁表演了一个笑到出声。   ???   小老哥,我这认真说事呢,你干啥。   两个小老姐看着斐宁也是带着笑意。斐远明拿起茶杯喝茶,眼神里透露着“就这?”。周雅芳看了斐宁一眼,开始吃葱。   敲。   都是平时家里没有这种认真说事情的传统惹的祸。斐宁清了清嗓子,重新开口。   “咳,不是,”斐宁语速还是不快,“我是说真的。”语气里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却不好意思看挂在其他人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但大概能猜到。   周雅芳夹姜的筷子顿住,姜片安然地躺回盘子里:“你再说一次。”   斐远明的脚从椅子踏板上抽回,踩回地面上。   气氛比刚才正经多了,于是乎,斐宁的压力更大了,大冬天的像是要闷出一身冷汗,全身的细胞都呼喊着要呼吸。   “我是个同性恋。”斐宁也豁出去了。   空气中一秒仿佛被拉长成了两秒,沉默没有蔓延就被筷子猛被拍到桌子上的声音击碎。   “你瞎说什么?”怒意上头,周雅芳也不顾手拍得疼不疼,视线紧锁在斐宁身上,“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说话之前要先过脑子。”   “我是认真的。”斐宁沉声答。   斐远明皱着眉,没有发表意见。   三个哥哥姐姐被斐宁的话击得愣在了当场,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反应。   连檀香都无法起到安神静心的功效。   斐宁听得见自己心如擂鼓,却无法预测家里人听到这些话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什么样的反应。嘻嘻哈哈惯了,也不是没被爸妈骂过、没和哥哥姐姐闹过,但这样的情景真的是,百年难遇第一次。   他完全没有把握家里人会是什么态度。   斐宁爸妈把眉头蹙成连亘的山峰。斐宁愁啊忐忑啊,眉头轻挑起来,眉尾下垂,明明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却不由自主地显得无辜起来。   斐宁收起了平日里和家人嬉笑玩闹的姿态,依旧无法严肃,他坐直身子,在默然中期待家人的答复。   他在等待宣判——家人对他的无罪释放。   但这个好事迟迟没有到来,家人给他的是沉默沉默,以及沉默。   一家六口的房子,安静得像空无一人。   斐宁一个连洗个五分钟的澡都要开音乐的人,处于这样的氛围中,用尴尬都不足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坐立不安又不想做出各种小动作。直愣愣地坐在那里,像一只受到人类惊吓后僵直了身体的傻鸟。   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点什么,双唇抿着又松开又抿着又松开,还是没说出一个字。   长辈都没说话,小辈们更加寂静如鸡。   斐宁想念高梧,想他那时候和母亲出柜是不是也是那么尴尬。又想高梧只是和他母亲一个人出柜,现在他面对一大桌子人,觉得自己处境还是更难以言喻一点。   处于这种寂静当中,斐宁也想认真起来思考应对家人的对策,可心思和脑筋作对,脑子里拧来拧去,只管拿自己处境和高梧处境对比。   别人小姑娘喜欢拿玫瑰花掰一瓣问“他爱我还是不爱我”,斐宁现在什么都没得掰,脑子里不停重复“我难还是高梧难”。一个毫无意义的问题。   半晌,斐远明站起来,率先从这群木头人之中脱离出去,坐到了客厅开始抽烟。   斐宁抬头看了一眼,其实也就过去了三分钟。等待的过程总比实际时间过得漫长。   “你是不是已经在和哪个男人在一起了?”周雅芳话语里明显压抑了愤怒值。   嫂子和斐行芝对望了一眼,默契地起身开始收拾碗筷去厨房洗碗。留下斐行云、周雅芳和斐宁在桌上。   理智告诉斐宁此刻他该说谎,但斐宁骨子里有种迷之坚持,就是不想说谎,平日里一些无伤大雅无关痛痒的小谎言可以,这种不行。   他挣扎了一下,还是点了头。   “是不是就是高梧?”周雅芳面色越来越差,对待斐宁像对待背叛阶级的不法分子,恨不得向他严刑逼供。   斐宁无暇思虑他妈妈是不是直觉准得有点过头。按实际来讲,高梧不是斐宁第一次带过回家的同学,但斐宁带过两三次回家的,也确实只有高梧。   周雅芳此时此刻当然不会想斐宁平日里有没有想过避嫌问题,脑海里浮现的唯一“共犯”嫌疑人就是高梧。   她问了。   斐宁也如实又点头了。   斐宁听见斐行云低声骂了句脏话,偷偷瞄过去一眼,看见他瞪大了双眼。   周雅芳也听见斐行云的声音了,用余光瞟了他一眼,斐行云和他妈对视了一眼。斐宁有点想笑,还没偷偷笑出来就看到他俩又同时看回自己。   ……   行吧。   笑不出来了。   “你追的高梧?”周雅芳又问。   “……”斐宁无语了一晌,还是坦白交代,“他先向我表白的。”   “说谎。”周雅芳毫不犹豫道。   敲,斐宁心态崩了。   “妈,要不我们还是坐沙发上谈吧?”斐宁感觉自己坐在斐行云和周雅芳对面,有点像对簿公堂一样,就想换个地方,缓和这种疑似对峙的状况。   “行。”周雅芳抬眼看斐宁一眼,视线锋利,带着打量。   斐宁走到沙发旁坐着,离他爸一个座位远。斐远明还是默默抽烟。   “别吸了,烦死人了。”周雅芳看见斐远明烟缸上插了好几个烟头,越看越烦,烟味也在空气里越来越浓。   斐远明看了母子几个一眼,没答应,继续吞云吐雾。   周雅芳气得也不想再多说话,坐在斐远明旁边又继续将炮火对着斐宁:“谈什么?”   “就……谈谈你同不同意我和高梧的事?”斐宁小心开口。   可能不说话还好一些,斐宁刚出口的话比油还猛,一秃噜出来就把周雅芳的怒火激高了三丈。   周雅芳原先估计也没想着斐宁真会回话,那样轻描淡写就好像没把这当一回事似的,更生气了。   “你有没有搞错?你为什么会忽然说喜欢男的又忽然说已经和高梧在一起了?你已经这么大了不是小孩子了,说话做事要对自己要对别人负责,你自己平时天天打电脑玩游戏说要做直播说要自己旅游,家里都依了你了,别人像你那么大时候,都已经开始自己赚钱,你连家务都没做过,我有说过吗?家里给你钱给你时间给你自由,你现在越发离谱了。”周雅芳教训起孩子来能骂一天一夜不带停,“是我给你的自由过了火?”   说完之后停下来,等斐宁回复。   斐宁从小到大对他妈骂人特别心累:什么陈年旧事都会拿出来说,中气十足,肺活量特高,做过的值得挨夸的事直接抹零,值得挨骂的小事化大,可夸可骂直接开骂,80分的人都能给骂到一文不值。   往常的斐宁只有以沉默表示抵抗。   “你看你堂哥堂姐表哥表姐,哪个到你这你年纪还没谈恋爱的,比你大几岁的,连孩子都有了。你一句‘我喜欢男的’就想那么轻巧就和家里交代了吗?以后不结婚了不养孩子了?谁给你养老谁给你保障?你是只喜欢男的还是男女都可以?你和高梧只是玩玩还是认真的?你怎么向对方父母交代?你对得起自己家人对得起高梧吗?”豌豆射手周雅芳女士继续输出后然后又停下。   今时不同往日,今天的斐宁不想从头到尾都只是以沉默相应,不管他妈妈将他的沉默是默认还是反对,他这次会再勇敢一点,再多做些解释,哪怕是无力的解释,哪怕他妈妈或许根本听不进去。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认真的?”斐宁反问。   “你认真个屁。”周雅芳提高声量,人也忽然站了起来。她背后就是阳台,她从后头拿出个衣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斐宁身上抽。   是气狠了。   小时候家里挨过打的只有斐行云,周雅芳之前还解释过是因为斐行云是第一个孩子,教育经验不足,斐行芝刚出世的时候,斐行云也会偶尔因为顽皮挨打,周雅芳一打行云,芝芝也哭个不听。后来再有斐宁之后,再生气都没打过孩子。   今天斐宁是切切实实挨打了,挨打体验来得猝不及防。   斐宁闷哼了一声,隔着一层衣物跟没隔一样,被打到的地方火辣辣地疼。   斐行云对这一变故也吓到了,多少年没再见过他妈拿衣架打人。以前小时候家里都是铁衣架,现在都是塑料厚衣架,他妈甩衣架都带风。他赶忙去拉架。   周雅芳抽了斐宁一道之后被斐行云拉着,斐行云拿想拿过衣架,她也没松手。但其实她动手后自己也后悔,第一次打斐宁,打完之后自己也心疼。   “哎。”斐远明狠狠地吞吐了一下,把正在吸着的那根烟按熄在缸侧,“有话好好说,斐宁都那么大了,别打。”   斐远明疼孩子,每次周雅芳动手都劝。   斐宁倔强,手疼得一抽一抽地也一声不吭,和他妈对瞪着眼。   嫂子听到客厅的动静之后也从厨房里跑出来,斐行芝也跟着出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到她弟弟捂着手。   斐行芝拉起斐宁衣袖,一道红肿立马浮现在众人眼前。   “没事,斐宁皮糙肉厚,过两天就消了。”斐行云继续拉着他妈,终于把衣架拿了过来,“妈你也别管他,他都成年了,他自己的事情自己负责。”   斐宁抿着唇不说话。斐行芝看着弟弟手上的伤也没说话,默默挡在弟弟面前心疼弟弟。   嫂子站在周雅芳旁边拉着她另一只手。   “明天扫墓你也别去了,给我在家里好好反省吧,省得祖宗见了你都心烦。”周雅芳还嘴硬,但语气已经没那么冲了。   斐宁还是没说话。   斐远明就先表示了不同意:“哪有他不去的道理?每年拜山每个人都要去的。”   “你怎么也帮着他说话,你儿子喜欢男的你就没点反应?”周雅芳不解。   斐远明安静了半刻,才说:“反正扫墓是一定要去扫的。”也没说同不同意。   斐宁见样也大概明白了现在的局势,他爸他妈应该都是不同意的,但他爸态度没有他妈激烈。但也如他猜想,他哥他姐都向着他。行云一开始只是惊讶,惊讶后也算是默认了弟弟的行为。芝芝也差不多是个弟控,弟弟想干什么都行。   手还疼,但心安了些。   ——   作者有话说:   《日晷》甜约翰 Sweet John   “同性恋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个性,这是很美好的事。”——《日晷》网易云评论   无论如何,天天都要开心!明天见\(^o^)/~ 第94章 彩虹   - 斐宁:早上好   - 高梧:早   - 斐宁:这是早点[emoji]   - 高梧:?   - 斐宁:这是茶点[表情包]   - 高梧:?   - 斐宁:你是我的小甜点[高梧照片]   - 高梧:……   在高梧正吃着早点准备自己在崆樵一逛时,斐宁已经坐上了扫墓的大巴。   他们一族人包了两辆大巴出发,斐宁和他哥坐在一起,刚说着土味情话逗高梧就忽然感觉到了身边人的目光。   “干什么?”斐宁收起笑容,佯作疑惑地看向他哥。   斐行云不屑地看了他手机一眼,又对斐宁挂在嘴上的笑容十分嫌弃,抬起眼又看着斐宁。   斐宁试图对他哥的眼神做一番解释,估计是:看我弟弟又在和野男人厮混了。   “得。”斐宁在手机里跟高梧道了声别,熄屏。   - 斐宁:我哥在旁边盯着呢,晚上六点我去找你,别太想我!   斐宁说完后也没等着高梧回复,犹豫了半秒后果断当着斐行云面熄屏,然后把手机揣进了裤兜。做完一系列动作后,歪着头挂了个emoji同款微笑看向斐行云:满意吗?   斐行云同款皮笑肉不笑表情和斐宁对视:还行吧。   斐宁忽然笑开了,给斐行云一个特别灿烂的笑容:“哥,你今天真帅。”   怀柔政策,争取队友。   “少来,我不吃这套。”斐行云推开斐宁的头,又补充,“扫墓,认真点,别玩手机。”   哦,也不知道往年是谁双双一起玩手机。不过,看见他哥今日有点憔悴,想到他昨晚说的话, 又忍不住有些内疚。   “好嘞我不玩手机了,难得行云坐在旁边,两兄弟要多聊聊天。”斐宁表情和声调都柔和了几分。   斐宁妈妈离斐宁远得很,一副不想搭理斐宁的样子,又时不时还要转过头来留意斐宁的动静。   出柜惹来了不少麻烦事,但斐宁一点也不后悔。人生百味,都尝过才是人生。   车程不过半个多小时,没多久大巴就行驶到了山脚下,司机在山脚墓园入口停车再自行绕去停车场。一群人浩浩荡荡拿着锄头绿篱剪衣纸等东西下车,然后大包小包上山。   祖坟的地方斐宁每年都来,到今年仍旧不太记得路,他下车前脱下了外套,只穿着短袖上山。手上拿着两把一把锄头一把铲子,前面是周雅芳,斐行云也拿着锄头铲子走在后头,一边走还一边护着斐宁嫂子。   “你和明哥今天黑眼圈怎么那么重?昨晚没睡好吗,还是最近发生什么事了?”二伯娘走在周雅芳前面一点,两人距离很近,一直在交谈着。   “昨晚打雷那么大声,就都没睡好呗。”周雅芳含糊了过去。   “哈哈哈,这么多年没听说过你俩还怕打雷的。”二伯娘笑道。   斐宁跟着前面的人的足迹往上走。墓园就是一座山,往上的路出现无数的坟墓,路是这么多年的村民一个脚步一个脚步走出来的,连一条石梯都没有。   周边野草丰茂、树木林立,昨晚下了一场大雨,上山的路更加泥泞。   有的时候一脚深一脚浅的,踩在松垮垮的泥上让人没什么安全感。   斐宁也醒着神,注意脚上的路往上爬,泥土中突然钻出一条大蜈蚣,斐宁一分神往旁边踩了一步,踩空了,拎着锄头铲子就歪倒在旁边地上。   也幸好这段路坡度小,他踩空了之后只是摔倒在地,没有滚下山去。   不过肩膀被两根长棍磕淤了些,手上戴着手套也还好没受伤,手臂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刚好旁边是带刺的灌木丛,野草也锋利,一下给斐宁本就带伤的左臂添了一堆横七竖八的伤痕。   周雅芳听见声响后回头,见到斐宁摔在旁边后提着两个大塑料袋咚咚咚地下来。斐行云也噔噔噔地并步追上斐宁,嫂子也随后到达。   “没事吧?”斐行云拿过斐宁手上的东西,扶斐宁起来到路边不挡道的地方。   其他人听见动静也想停下看看斐宁伤势,周雅芳挥了挥手让他们先走。   “怎么这么不小心?”周雅芳把两个袋子挪到一只手上提着,另一只手去拍斐宁身上的泥。   斐宁本来就摔得有点疼,把他妈一通大力连环掌拍过的地方不疼都变疼了,连忙侧着身往旁边躲:“没事没事,别拍了,痛。”   斐行云怕他又摔,拉着他不让他乱动。   斐宁胳膊上没有什么大的伤口,都是些擦伤,有些口子大一些,开始渗出血珠。周雅芳从腰包里掏出纸巾,给他抹伤口。   “美女,我自己来。”斐宁把纸巾从周雅芳手上接过来,自己轻点擦掉胳膊上的泥。斐行云从周雅芳的袋子里拿出水往斐宁手臂上倒。   “没事,把东西给我吧,小伤。”斐宁伸着手给斐行云淋,水冲过后手上一些干净多了,手上传来轻微的刺痛感,一堆伤看着有点霸道,实际也都是轻伤。   有点痛,但这些痛觉有时让人觉着自己还活着,能让自己更清晰地感受到生命的存在感。这种轻微的痛觉能让斐宁感觉到愉悦。   周雅芳视线在斐宁胳膊上绕了两圈,装好东西继续往上走:“小心点。”   斐行云替斐宁拍了拍身上的泥,又落后斐宁几步,但距离比刚才缩短了些。   不一会儿,终点就到了,几个伯伯伯娘已经在开始清理坟头的杂草野树。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也只不过一年没来,野草丛又茂盛得不像样。   坟头年年添新绿,又像是一种精神,在这些荒芜的土地上散发生机。   斐远明认真地扫墓,周雅芳却放心不下斐宁,连斐宁和堂哥走近了都得喊斐宁去干别的事——竟是有点草木皆兵了。   “美女,我和堂哥又不可能有什么。”斐宁又一次被喊开之后,凑到自家妈妈身边小声说。   “我就是看你和男的走在一起不顺眼了。”周雅芳瞪了斐宁一眼,不过之后就收敛了。   将食物摆上坟头,酒水烟火走过一轮,今年不让放鞭炮了,烧纸的烟火依旧滚滚。   斐宁本来离得很近,被熏得掉泪后躲到了离火焰远一点的地方看风景。   从丛立的树木中遥望出去,一大片湛蓝的天空露在当间,斐宁在燃烧的气味中隐约闻到了林木的芳草香气。   远方是水库,潋滟的水波像日间的星光。   斐宁在扫完墓后从家里跑了出去。   夕阳的余晖几乎要散尽了,晚霞只剩下模模糊糊的光影,远方的天空一抹长云,云边透着微亮的绯红色。   城市各种灯光闪烁着,那座建筑物在不断地变换色彩,江边的路灯蜿蜒着消失在天边的尽头。   斐宁站在落地窗边,春夜夜间的风带着轻微的寒意,却不凛冽,温柔的风拂起斐宁的头发,他望着窗边的风景有些出神。   忽然间,有双手从背后搂上他,斐宁一怔,高梧呼吸的声音也出现在他耳旁。   高梧第一次在斐宁望着风景发呆的时候主动上来抱他。   有多少个夜晚,斐宁望着各色的夜空出神,在马路、在家里、在宿舍、在旅游行走过的街道上,但又多少次,这样的出神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   那时候,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细碎的世间的声音被归为了乌有。当下高梧轻微的呼吸声却撞进了他的世界。   再望,微红的云边色也渐渐昏暗,月亮像蒙了一层纱,只望得见模糊的光影。   斐宁笑了笑,先说了话:“江边两岸的灯光蜿蜒得像一条没有尽头的长路。”   高梧顺着斐宁的目光看过去,城市的夜空依然流光溢彩,23楼的高度又让他们远离了繁华,使他们得以共享一份宁静。   “好看。”高梧顺势将头搁在斐宁的肩膀上,轻声说:“我以前不喜欢城市的各种霓虹灯光,觉得它们庸俗和制造光污染。现在长大了,反而开始能欣赏起它们存在的意义,感受到灯光的美。”   “我是开始旅游的时候才逐渐学会欣赏夜间的霓虹灯,从某座城市做成楼房模样的车站站牌灯光开始,然后是在大巴车上路过恢弘的寺庙夜灯,到现在望着各种灯光都能挖掘出一点乐趣。”斐宁将头轻轻歪过去靠着高梧的脑袋,“可是我走得越远,却越忘不了崆樵的灯光。每座城市的灯光看起来都那么相似,每座城市的灯光却又不同。”   “你以后想留在崆樵吗?”高梧轻吻斐宁耳尖。   “你会陪我留在崆樵吗?”斐宁耳尖微动,连耳尖也像是在回吻高梧的唇。   “会。”高梧并不需要多少犹豫就能做出这个回答。   斐宁还没有告诉高梧他已经和家里出柜,但高梧肯定从斐宁的状态猜到了些什么,只是也还没有主动提起这事。   斐宁本来还想告诉高梧,崆樵每年都会举办灯光节,从白天到黑夜,连续72小时,很盛大,每年都会吸引很多人。他也想带他去看。   但这样美好的时光,总容易被一些东西打破,比如城市街道响起的刺耳的汽车喇叭声,比如斐宁手机忽然播放的来电铃声。   高梧松开斐宁,转身走过去帮斐宁将他放在电视柜上的手机递给他。斐宁以唇角吻作谢礼,接过手机。   是斐宁爸爸的电话。   他知道斐宁和高梧现在正在一起之后,说想要和他们见一面。   “怎么我小时候离家出走,到现在也还是只有我爸会出来找我?”斐宁等爸爸挂了电话后笑着拥住高梧对他说。   “小时候的你出门没带回去什么东西,现在你在外面还捡了个男朋友。”高梧伸手圈住斐宁的腰。   “我的男朋友可不是我捡来的。”斐宁好笑道,“来吧小男友,来跟我一起见家长。”又逗高梧说:“放心,我爸不打人的,要是他真要动手,我给你挡着。”   凛冬总会散尽,有爱能使星河长明。   ——   作者有话说:   《彩虹》羽·泉   “凛冬散尽,星河长明。”网络上看到的一句话,不知出处。   明天完结,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吗? 第95章 公路之歌   斐宁高梧和斐远明约在了一家饭店,晚上九点,即使坐在大堂人也不多。   “叔叔喝茶。”高梧拿起茶壶斐远明倒茶。   “嗯。”斐远明眉头轻轻皱着,习惯性地想摸出烟盒,想了想,又算了。他说:“你俩多久了?”   斐宁看了一眼高梧,如实相告:“差不多半年了。”   高梧给斐远明倒茶后,给斐宁也倒了,最后才给自己倒。斐远明看了他一眼。   “那么久了?”而后斐远明反应过来,“岂不是大学刚开始你们就在一起了?”   “啊,”斐宁应,“对哦。”   “你这臭小子。”斐远明一掌呼在斐宁胳膊上,一时间忘了斐宁手上有伤,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斐宁往高梧那边条件反射性地缩了缩。   高梧才刚坐回到椅子上,被突然靠过来的斐宁惊得抽了一口气,眼疾手快地扶住他。   “没事。”斐宁弧了个很小的笑给高梧,像是挖来的财宝,不想让别人看见。   茶楼几块钱一小包的劣质茶叶泡不出一立方米的茶香,铁观音入口,淡淡的涩味。   “你妈和我昨晚一晚没睡好。”斐远明打心里还没法接受自己儿子要跟别人的儿子在一起这个事实,但打也打了,问也问了,人都在一起半年了,他又做不出来棒打鸳鸯这种事。一口气憋在心里,对斐宁的行事实在气不过。   “叔叔,对不起。”高梧诚挚地先向斐宁的爸爸道了个歉,表情没到低眉顺眼的态度,但也是先放下了架子。   “哎, 没什么对不起的。”斐远明听了高梧道歉后眉头松了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他也不知道这错不错的,但高梧的态度他很受用。接着他又说:“我今天过来,也就是了解了解情况,别紧张。”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高梧答。   其实也没什么好聊的,斐远明来这也不是存心要听他们的恋爱史,斐宁高梧肯说他都不愿意听呢。只是儿子跑了,扫完墓都不待家里,昨晚又告诉家里那么大一消息,实在不明白他儿子是心太大还是缺心眼,反正就是哪哪不得劲。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他现在的情况就像斐宁突然变异了,变异之后还四处乱窜,他放心不下,又迷惑不解,总想把人栓家里再观摩观摩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一盅两件,全当宵夜,三个男人也没点多少东西。店里人少,上得也快,茶点少,话也少,吃完了都没聊出朵小花来。   于是斐远明又转过头来看着斐宁说:“你今晚不回家睡了?”   “是啊,让您俩也消消气嘛,我老杵家里这不惹人烦吗?”斐宁张嘴就夸张化地倒打一耙,明明是自己此刻想和高梧呆在一起反说不想让家人生气。   亲情和爱情他哪个都不想放弃,选择和高梧在一起是他的选择,也不希望因为这个选择而和家人有了隔阂。暂时的离开是想让双方都冷静,补充精力继续前进。   “我消什么气,你让我打一顿就消气。”斐远明也知道斐宁这德行,喊打也是过个口瘾。   “别打我,要打打高梧吧。”斐宁嬉皮笑脸地说道,企图和父亲仍然保持平日里的相处模式,两父子相互了解,话说到这份上也差不多听出来他爸的妥协值已经达标,一方面感动一方面惊讶一方面高兴,各种感情糅杂在一起,品了品,还是高兴居多。   原来只要肯迈出一步,很多事情都没有想象那么艰难。当一个人少在乎一些,活得也轻松一些,尤其是他人的看法。人活一世,为的是自己,也为家人,一家人活得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重要。   “嗯,您要是想出气,可以打我。”高梧表情认真,语气也认真,也不知都是不是真这样想的。   斐远明有被噎到:“打什么打,打电话吗?”顺过气又说:“斐宁他妈也就是嘴硬心软,那么多年了我俩有什么没答应过他的。按我说,你们今晚也别住酒店了,回家住去。”   顿了一下,沉声对斐宁说:“明天好好和你妈说一说,别说着说着人就跑了,你跑了倒是轻松,我们还得哄你妈去。”   连交了钱的酒店也不住了,斐宁高梧把东西收拾了就跟着斐远明回了家。   高梧比斐宁都要忐忑,却也不愿让斐宁独自一人去面对这些事,说要挨打半真半假,想要和斐宁同甘共苦千真万确。   “阿姨,晚上好。”高梧进门后看见周雅芳和斐行云斐行芝就坐在客厅沙发上。犹豫了一下,还是向斐行云也打了招呼:“哥哥,晚上好。”又用简单的手语和向斐行芝问好。   哥哥姐姐,好感度加一。   周雅芳闻言看了他们一眼,哼一声,高冷地不搭话。   看来是斐宁爸爸妈妈提前通过信了,周雅芳面对高梧过来也没表示出惊讶。也没表示出来抗拒。   高梧走过去斐宁妈妈身边,蹲在地上:“阿姨,对不起,当初是我非要和斐宁在一起的。”   高梧看起来也没休息好,清明前后的天气乍暖还寒,他身上衣服也薄,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蹲下来后让周雅芳怎么看怎么可怜。   周雅芳略带心疼地拉起高梧,让他坐在旁边:“高梧啊,你怎么又瘦了?你别为斐宁那个混小子说话,是不是他逼你和他在一起的?”   “……”斐宁对他妈对他的不信任感到十分的怀疑,他以为他妈把孩子当宝,这件事之后才发现原来他妈把他当草,还是那种没人要的野草。这话他没法接。   “不是,是我先喜欢斐宁的,他很好。”高梧乖巧地坐在了周雅芳旁边。   其实斐宁这几个月的试探和若有似无对爸妈的观念传播还是有效果的,崆樵也算是个大城市,虽然斐宁爸妈小时候都是农民出生,但好歹接触过的人和事和教育都多些,观念也开放一些。   加上斐宁之后有意不停地跟他们分享一下奇人奇事,给他们普及“生命因差异而精彩”,又再一步拓宽他们的见闻。   要不然昨天就斐宁那样的摊牌,他今晚就不能完整地站在高梧面前。高梧直着进来也估计得横着出去。   斐宁也想坐过去他妈身边,被一句“走开”赶到了行云行芝身边。   周雅芳又转过头对高梧说话:“阿姨读的书也不多,昨晚刚在网上看了些关于同性恋的资料,有说好的也有说不好的,你跟斐宁这事究竟怎么回事?”   她手上不安地握着高梧的手,面上倒是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担忧,面对高梧的时候比对着斐宁的时候柔和多了。   “阿姨,我喜欢斐宁,斐宁喜欢我,就和您跟叔叔互相喜欢一样,只不过我们两个都是男生而已。爱却是一样的。同性恋异性恋没有什么高下之分,它只是一种性向。如同食物倾向一样,有的人爱吃榴莲也有人无法接受,选择不同罢了。”   周雅芳安静了一会,似是在消化高梧说的话,又问:“那你们俩以后就没有孩子了啊?”语气里满是可惜。   “没有就没有呗,没有小孩还乐得清静呢。”斐宁插嘴道,“哥,你说是不是?”斐宁悄悄地伸手掐了斐行云一下,示意他像以前一样配合他说服他妈。   “是啊,现在的年轻人连谈恋爱都不想谈呢,上次那个堂姐不也说要丁克吗?”斐行云偷偷地加大力度回掐斐宁,表情还是端着去帮腔。   斐行芝交流不大方便,这种场景下一般很少插话。她平时网上冲浪速度比较快,对斐宁是个同性恋这事她并没有太多反对,现在就顾着护着弟弟,生怕弟弟再受伤。   “别人到了年纪都结婚生小孩,你们不要啊?以后老了都没有人照顾怎么办?”周雅芳抿了抿唇。   “我们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好了,别人怎么过是别人的事。”斐宁说。   “生活是自己的。”斐行云说。   “我和高梧过得开心就行了。”斐宁说。   “他俩过得快乐就别管他俩,有没有孩子都是他们的事,管他们以后有没有人照顾呢。”斐行云说。   “这年头不结婚的人也多了去了,我好几个朋友谈了又分了不也这样嘛。”斐宁说。   “现在离婚率也高,结婚也没啥用。”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逼得斐行云一个已婚族说出结婚无用的话……是对弟弟的宠爱啊。   “对啊,结了又离,不如不结。我结婚肯定是为了找个喜欢的人一起生活,那现在喜欢的人也有了,以后也能和他一起生活,结不结婚都是仪式,不重要的。”斐宁无暇顾及他哥是不是说了什么与身份不符的话,他现在就想把他妈哄懵,让他妈迷迷糊糊地被说服。   “现在和以前不同了,现在的年轻人都是只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心动了就认定了。”斐行云附和。   这两兄弟合伙起来一唱一和,真是连旁人都难以插嘴,把高梧一个当事人都说愣在了旁边。斐行芝和斐远明还是没怎么说话。   斐远明的表情甚至有点有点悠闲,庆幸自己刚才没在酒楼里被斐宁高梧像这样似得洗脑,不然他绝对对他俩的事持否定态度。   现在斐宁爸爸和吃瓜群众的距离只差一包瓜子。   不过,还没等周雅芳打断这两兄弟,斐宁也懂得见好就收,也怕高梧在一边受到冷落,话锋一偏,回到了高梧身上。   “等我老了,您也不用担心,没有孩子给我养老,就让高梧多赚点钱以后养我。”斐宁说,“我现在也好好锻炼身体,以后我也拉着他一起,我俩互相照顾就行。”望向高梧:“你说对不对?”   嬉皮笑脸只是伪装的乐观,是风浪下仍旧想要保持平静。   “……对。”高梧带着点无奈一点头,本来不安的心情被这对兄弟弄得消散了不少。   可周雅芳反而不同意了,对着斐宁tui了一声:“你想得倒美,就知道欺负人家高梧,等你要是老了走不动了还周身病痛,按我说,高梧你就直接把斐宁丢出家门。反正你俩也没有婚姻保障。”   “阿姨,我不会的。”高梧不知道斐宁妈妈说的话是真这么觉得还是话里有话,遵从心意认真保证道,“虽然我们没有婚姻的保障,但无论如何我不会放弃斐宁的。我可以把以后赚到的钱都交给斐宁,我会为我们以后的生活而努力。”   斐宁听了这些话像浸了蜜一样甜,高梧平常说的情话比斐宁少很多很多,但高梧偶尔说出那么几句真心话,都能让他感到满满的真诚。   少年人的许诺,少年人也想认真做到。先要有相信彼此能白首偕老的信心,才能让感情走得更远。   斐宁忍不住弯起嘴角。   周雅芳听着高梧的话还是有些触动,有些人终其一生,不过想要寻找一个自己爱爱自己的人。周雅芳有三个孩子,又见惯了多少家庭伦理大戏,就冲她那几个兄弟,真是生块叉烧都比生他们好。也幸好自己三个孩子都算孝顺。   道理是这样的道理,放到自己家孩子身上,又还是没法接受。   瞧人家高梧这态度,再看自己孩子……真是怎么看高梧怎么是个小可怜儿。   周雅芳把气撒在斐宁身上,对待高梧还是一如往常的:“把斐宁的钱都交给你保管还差不多,就他那个乱花钱的劲,迟早就睡大街去。”又问高梧说:“那你家里人知道了吗?”   “知道了,还在接受过程中。”高梧没提他父亲的事。   “那还行……”周雅芳喃喃自语。   要不说人生也讲个“缘”,斐宁不明白他妈对高梧为什么好感度那么高,但是正是这好感度让他们要面对的挫折都少些伤人的棱角。   这晚,大家在客厅都聊得很晚,谁也没有先提离开。   斐宁高梧都没有想到,在斐宁家出柜这件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斐宁爸妈的接受度目前在65%左右,接下来的日子,高梧斐宁还需要用实际向他们证明他们的感情是靠谱的。   周雅芳和斐远明睡前对斐宁高梧说:“算了,一切只要你们开心就好。”   这句话把他俩感动得不行。   生活还长,只要还在一起,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假期过半,第二天高梧和斐宁出了门。   他们在崆樵的绿道上往南边骑,整条道上只有他们两个的身影。   天也蓝,云也白,桃红柳绿,道路一望无际,他俩穿梭无数树荫和阳光,骑累了又并排走。   斐宁推着车,笑着望向前方的路,忽然说:“高梧,我爱你。”   阳光从身上落在心上,高梧像晒化在这春风中:“我爱你。”   “我爱你啊!”斐宁大声喊。   “我也爱你。”高梧轻声应。   崆樵在南方,四季如春,而他们的爱永远处于盛夏。   ——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公路之歌》痛仰乐队   “黎明的曙光已微微照亮 我似曾闻见鲜花在盛放 那是燎原星星的光亮”——痛仰乐队《公路之歌》   路还很长,爱永远不会熄灭。   谢谢你们陪伴我的第一篇长文~ 第96章 番外一·我的果汁分你一半   《我的果汁分你一半》花儿乐队   三年后,大四。   大四上学期课少,是实习期。下学期课更少,学生大半不在校,只需要搞定毕业论文。   高梧大一因为没参加社团也没参加什么校园活动,综合绩点不算很高,勉强拿了个三等奖学金,大二大三都是一等奖学金,最后愉快保研。而斐宁成绩一直中游,最后也愉快地决定不继续考研但混日子。   所以高梧和斐宁在大四就设法在崆樵拥有了属于他俩的私人小空间,没事懒得回校。你耕田来我织布,啊不,是你直播来我学习,快乐每一天。   ·   高梧刚从外面回到家里,家里窗户都开着。   平时要是没人在家的话,门窗都会被关上。按规律来说,斐宁理应在家,可高梧进屋时却没听到什么声响,他把给斐宁带的蛋挞放在桌面上再走进去,却发现斐宁在浴室里。   “你干嘛呢?”高梧看到眼前的情景愣了一愣,随后抬脚走近斐宁。   浴室里有一个约一米大的红色塑料盆,是斐宁从外婆家那边带过来的,说是当年他小时候用的。他外婆那边也开始拆迁了,东西丢的丢,斐宁舍不得这个盆,于是硬是带了回来。   平日里一直放在浴室角落,也不怎么用得上。   天气还是有点凉,浴室门也没关。   浴室里弥漫了半室的水汽,高梧从缥缈的雾气中看见斐宁盘腿坐在暗红色大盆里,像是在发呆,一手拿着花洒挂在肩膀往身上淋。   “啊?”斐宁倒是很快就反应过来高梧回来了,也没有不好意思,反而是有点疑惑又有点自得,“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我这泡澡呢!”   ·   “……”高梧蹲在斐宁身旁,伸手摸斐宁身上温度,“早知道刚才路过花店就给买点花才对。”给斐宁做花瓣浴。   还好,是暖的。   斐宁笑完才继续瞎说:“下次买。”   “明天祭祖几点出门?”高梧想起来这事,问。   “七点半吧,今晚那边住一晚吧。”斐宁想了想,说。   “嗯。”高梧答。   “对了,我想买个浴缸。”斐宁微微往后仰,半闭着眼又感慨道。是突如其来想要泡澡,可家里没有浴缸,灵机一动用了大盆。   盆里水才半满,斐宁一双长腿在空气中露了大半,腰背胸膛也都只能裸在空气里,其余部位都浸在温热的清水里,花洒的水从左肩不断滑落,兵分几路落在水面上。   “年底买吧。”高梧看着斐宁,抿了抿唇。这几年来,斐宁一直保持着一身匀称健壮而不夸张的肌肉,不绷紧都能清晰可见的八块腹肌,用力时隐约可见胳膊上的血管。高梧光是看着,都能想起自己触碰这身肌肉时的手感,手指轻颤,过于好的联想力让人有点难以淡定。   斐宁也意识到了高梧的目光,不说话,就看着高梧笑着。买浴缸这件事这件事其实他从刚搬家就开始提了,自己提起又自己放弃,提了几次放弃了几次。   过了一会儿,斐宁才说:“说好了,年底就买。”   “嗯。”高梧垂眸应了。   应了后,他走出了浴室,换了套衣服再次回到浴室,搬了张小凳子坐在斐宁旁边。   ·   “等天气热一点,我们一起去游泳?”斐宁睁开眼,噙着笑,眼神里写满了暗示。   斐宁的眼神很好懂,高梧也想起他之前提过的想法,也都以为是不能当真的玩笑,好笑地说:“你真要在泳池里做?”   这也是斐宁曾经突如其来的想法之一。   “你不想尝试一下吗?”水已八分满,斐宁抬手关水,开始挤沐浴露。   水里,站立式,刺激。   “姿势可以,场合不行。”高梧歪头,单手杵在膝盖上托着脑袋。   “不在水里怎么体会到那种感觉?”斐宁将沐浴露从左胳膊抹开到胸前。   “浴缸。”高梧说。   “不行,疼。而且浴缸水那么少,空间也小。”斐宁没怎么思考就拒绝了这个提议,“给我递下毛巾呗。”空气是凉的,温热的水流停下后,不一会皮肤就感到冷。   “在泳池也行,等你什么时候有钱买了私人泳池再想这个问题。”高梧站起来,挂钩上只有他的毛巾,估计斐宁的毛巾拿出去晒了,没怎么犹豫就取下自己的毛巾盖在斐宁头上。   “我太难了。”斐宁低头,毛巾就掉到了水里。   ·   “虽然现在得不到私人泳池,还是可以想想的。”斐宁又说,“想想那个姿势都觉得很想要尝试啊,你说在水里的话是不是可以连润滑都省了?”   “不知道,可以试试,前戏可以做久一点。不戴套?”高梧恢复刚才的姿势继续撑着头看斐宁洗澡。   “不能戴了吧。”斐宁说。   “做完了怎么清理?”高梧问。   “换水啊。”斐宁说。   “浪费水资源。”高梧说。   “准备要换水再去。”斐宁说。   “成本还挺高。”高梧笑。   “我都有个私人泳池了,还怕什么成本。”斐宁笑,“水里浮力那么大,还可以直接抱起来做。不过水的阻力也挺大。”越想越跃跃欲试。   “等你有了泳池试试看就知道了。”高梧笑说。说完脑子里也不禁想象了一下双方用这个姿势的可行性。   高梧这几年也有跟着斐宁一起锻炼,但运动强度不及斐宁,体质有变好,身材线条也比以往更漂亮,却也一直没练出像斐宁那样的肌肉群。   白皙修长的线条,又是另外一种美感。   他们都迷恋彼此的身材。   要是在水里的话,做起来或许会省力些?平时没有尝试的一些……   ·   “像我们这身高,浅水区太浅,深水区太深,要做还得在泳池中间做才行。”斐宁继续畅想,把高梧的注意力拉回来。   “你的私人泳池,想弄成什么高度就什么高度,想两边浅中间深,可以;又或者两边深中间浅,也可以。”高梧顺着斐宁的思路往下说。   “不行,就得按标准的来,游起来快乐。”斐宁笑了笑,把沐浴露抹成了一身白色的泡沫后又说,“我想弄成半露天的,往外能看到蓝天白云绿树那种。”   “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高梧换了手撑头,也笑了。   “那是当然。”斐宁把食指拇指圈成圈,往中间一层肥皂一吹在手心吹出了个大泡泡,圆圈一合,大泡泡成型。   他轻轻地将肥皂泡移到高梧鼻尖前。高梧没动,目光跟随着斐宁的手垂眸,又望回斐宁脸上。   巴掌大的泡泡在移动中颤巍巍的,表面泛着彩虹色的晕,在碰到高梧鼻尖的时候瞬间破裂,很轻微又很浓厚的香气球在高梧面前炸开。   午后无意义的对话成了平淡温馨的浮生日常,每一刻画面都是生命中美好的回忆。   ·   第二天很快就到了。   这是他们毕业前的最后一个清明节,却是高梧加入斐宁家拜山活动的第一个清明节。   今年还是两部大巴,他俩昨晚回去斐宁家睡了一晚,第二天一大家子人有说有笑地在村口等人齐后出发。   去了那么多年祭拜活动的斐宁今年特别兴奋,除了包里没装什么零食,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像极了要去春游的小学生。   “高高高梧宝贝该起床床了洗洗脸脸吃吃早早早餐餐餐……”斐宁醒得早,提早做好了一家人的早饭又回到房里,掩了门趴在高梧面前小声又轻快地叫他。   在车上的时候,斐宁和高梧坐在了最前排,另一旁的座位放着矿泉水手套。斐宁肆无忌惮地玩着高梧的手,一下子抓一抓,一下子挠一挠的。   下了车也是一直粘着高梧身边,从下车到上山到敬拜祖先。   ·   高梧和斐宁拿着稍重一些的物品上山,周雅芳走在他们前头。   有亲戚问周雅芳:“你带来的这靓仔是谁啊?”   “我干儿子。”周雅芳毫不犹豫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   “干儿子”这一称号是斐远明和周雅芳最后一致认同的对外说法,只要别人问,他们就会回答是干儿子。也有人问斐宁高梧是他什么人,斐宁也不掩饰高梧的男朋友身份。   要是再有人拿这话问回斐宁父母,就会得到“对啊,就是我干儿子”这个回答。   这几年,高梧和斐宁从来没有因为在之前得到了斐宁爸妈的同意后而得意忘形,高梧时不时会买些礼物送给斐宁爸妈,偶尔也会跟着斐宁回家探望他们。   善意是相互的,斐宁爸妈渐渐把高梧真的当作自己家人。高梧家那边态度仍然算是默认,不太热络,高梧这几年跟斐宁家的交往比跟自己家的交往都要多。他从自己家里没有得到的东西,斐宁家人都给了他。   喜悦情不自禁,生活向好的方向前进着。   斐宁小声凑过去高梧耳边得意地说:“干儿子。开心吗?”   高梧笑着没说话,用力握了一下斐宁的手又松开,望着前方山路,一步步稳步向上。   他想起斐宁说的话:你那么好,我那么爱你,我们的爱也该是坦坦荡荡沐浴阳光的。   ·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来祭拜的小孩长成大人又长成老人,一代又一代,一年又一年,被砍过的草和树依旧焕发新生,路被踩实又被冲刷,终是被踏出无数条山路。   斐宁拉着高梧穿了同款浅灰色长袖卫衣和同款黑色运动长裤,带他走走过无数遍的路,认他也认不得的花草树木,看他以前看过无数遍都会觉得新鲜好看的风景。   斐宁拿着点燃的红烛往一座座坟前插,高梧在旁边配合地跟着他插香。   大家来来往往,添香压纸,先敬食物后敬衣纸。   乌泱泱几排人围在山坟前,衣纸元宝红烛烧起的烟圆滚滚地滚上天,原来轻松交谈的氛围一下子忽然变得有些肃穆,可没过一会儿,一些人开始折木去拨弄纸钱,将被盖得严严实实的纸钱也暴露在空气中充分燃烧,小孩子也有带着好奇去动手的,严肃的气氛又在不知不觉中散了。   从此后,高梧参加了斐宁家每一次的清明祭拜、中秋新年家宴,以及每一次也有斐宁一起出场的家族宴会。 第97章 番外二·永远都会在   《永远都会在》旅行团   - 国外搬砖预备役(张敖年):上车之后好舍不得你们,毕业快乐,你俩要好好的   - 脱贫致富奔小康(符析文):你俩要好好的   符析文和张敖年是大三才知道高梧斐宁是一对,虽然很惊讶,但是却很快就接受了这一个事实,彼此的相处方式没怎么变,只是多了些打趣。   四年啊,说过就过了,好像还没来得及做点什么,大学就这样过去了。   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人感叹大学比高中还忙还累,斐宁回想起来,大学还是比高中快乐得多。   张敖年谈了恋爱又分了手,出国事宜也进展顺利。符析文一直在努力着,上年起早贪黑考研,征战top2学府,失败后马不停蹄地实习,现在备战公务员。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   午后的阳光洒进宿舍,落了斐宁半身,斐宁坐在宿舍里,一条腿盘在椅子上,另一条腿踩着地板,本在刷手机玩,忽然看到宿舍群里张敖年的慨叹,勾了勾嘴角。   - 高梧男朋友:你俩不就去吃饭唱个K,这么多戏的吗?   - 国外搬砖预备役(张敖年):你不懂我们对你的爱![痛心.gif]@高梧   - 脱贫致富奔小康(符析文):我和敖年今晚不回来了[挑眉.gif]@高梧男朋友   斐宁愣了一愣,笑着不知道回什么好。   这是他们在学校呆的最后一晚了。四五个箱子都放在地上,外面的走廊上到处放着别人不要的物品,离别在即。   ·   门外有人走过,钥匙声碰撞的声音忽地传入了斐宁耳里。   斐宁竖起半边耳朵注意门口动静,等了一会等到没了动静,才确定不是高梧回来了。   他小窗给高梧发了消息:什么时候回来?   高梧秒回:到楼下了   斐宁盘在椅子上的腿放下来,一只脚放回去,自动寻回了自己的拖鞋,把脑袋也支棱起来。想了想,又踏着拖鞋倚到门口的墙边,抬头玩手机,嘴上咬着一瓶牛奶。   门缝的透出来的光悄悄覆上一道阴影,斐宁注意力在手机上,便没有听到轻微的脚步声,直到钥匙捅进锁眼,他才把目光移开,把手机收起来。   钥匙声太近了,不是别的宿舍门,他确定这就是来自于前面的声音。   ·   高梧刚见过导师回来,钥匙刚插进去还没扭动,门就从里面开了。   不用想就知道是斐宁干的好事。   高梧把钥匙抽出来,走进门去,迎面就是斐宁的笑。   他也笑了,把手上提着的绿豆饼挂到斐宁手上。   斐宁把手上的牛奶递到高梧嘴边,高梧喝了两口就不喝了,斐宁又抽回来塞到自己口中,再喝两口瓶子就空了,被随手放在了旁边的柜子上。   等到高梧走进来之后,斐宁关上门,轻推高梧一把,把高梧逼在门后。一个吻就落在了高梧唇上。   斐宁抱着高梧,另一只手还提着高梧给的绿豆糕,腰上也被高梧一只手环着,吻得轻柔,鼻息相闻,手上是满的,心里也是满的。   ·   “今天是呆在学校最后一天了,他俩说今晚不回来了,我们也出去玩吧?”斐宁退开,舔了舔唇,手上还是抱着对方。   “想去哪?”高梧直起身来推开斐宁,想往里走。   “不知道啊,感觉附近也没什么地方好去。”斐宁手揽着高梧趴在高梧背上,一步一步地跟着走。   “那就在学校绕圈?”高梧带着高梧走。   “不行,那太无聊了。”斐宁一口回绝,“你大一刚过来的时候去了哪?”   “酒吧。”高梧停在寝室中央。   “酒吧?”斐宁略带诧异,微微侧头看向高梧的眼睛。   “嗯,就那家‘Nocturne’。”高梧说。   “行吧,”斐宁吮了一下唇,“今晚再去一次?”   高梧在那没有什么值得留下的记忆,有始也未必需要有这么个“终”,但要是这个“终”是有斐宁参与的,这件事又显得不一样的了。   ·   Nocturne的招牌一如当年,人员设置和店面布置却变了不少。   现在门口也没带着面具的安保了,有两扇安检门,旁边两个戴着口罩的清秀小哥没有瓜子也唠上了,悠闲得仿佛这家店将要倒闭都与他们无关。   仍是由侧边绕入,吧里各种灯光更炫目了,满满的一壁橱的酒,半满的人,灯光碎在酒杯里,声量在耳旁躁动。   服务员带着微笑按要求将他俩带到了一个较偏角落的的卡座上,从这里看出去能将店内的热闹看个大半,又能避开一些不必要的打扰。   斐宁其实是来过这家店的,和他那些大学认识的贪玩的同学,也知道这家店给男同志们提供了不少放松的机会。   ·   “你那时候和谁来的这里?”斐宁拿起酒杯轻轻转动着,看圆状的冰块沿着杯壁溜达。   “你猜。”高梧勾唇笑了一下, 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自己来的吧?”斐宁也喝了一口。   高梧点了点头。   台上的歌手换了一个,曲风开始变化。新上场的歌手还在调试吉他,酒吧的音量躁动舒缓了一些。   “那时候为什么想过来这里?”斐宁又问。   “随便走走。”高梧看了一眼舞台,围着那里的人散了一些,又有新的人过去。   “可没带什么人走吧?”斐宁调侃道。   “带了。”高梧说。   “哦?”斐宁饶有兴趣地回问。   “高的瘦的胖的矮的,带了十二个,带回去看看能不能召唤神迹。”高梧故作正色说道。   应对鬼扯果然还是得鬼扯,斐宁听完后笑得差点握不住杯子,把杯子放下后又问:“哎,今天还带人走吗?”   “带啊。”高梧看着斐宁,不自觉勾起了嘴角,伸手去触斐宁脸庞。   “那请问高梧哥哥今天带人走的标准是什么呢?”斐宁歪了歪头,贴近高梧握过酒杯冰凉的手指。   “唔……”高梧本是佯作思考,后来真陷入了对斐宁该如何描述的茫然。   ·   他固然可以从姓名职业上去限定条件,可他在乎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他也可以从外貌上去描述斐宁,可他爱的岂止是斐宁的皮囊。   当然,他同样可以从脾性去勾勒斐宁,可他的爱人的性格,用三言两语怎么能说得完。   斐宁这个人,是没有办法用几个词限定的。   所以,没有标准,又或者说,斐宁本身就是高梧的标准。   一点笑意悄然划上高梧唇边,高梧低笑,不答反问:“你愿意跟我走吗?”   “求之不得。”斐宁抬手抓住高梧的手,偏过头轻咬对方指尖一下又放开。   ·   高梧和斐宁一直坐在角落里聊天。偶尔也有人来这边搭讪,无一例外都被拒绝,有些难缠的也被高梧嘲讽回去了。   夜色渐浓,高梧看了一眼手表:“时间不早了,回吗?”   “回吧。”斐宁说。   “嗯,我去一趟洗手间。”高梧说。   “我在这等你。”斐宁说。   高梧点了点头,离开。   ·   但过了一会儿,高梧回来的时候却见到有人在和斐宁搭讪。   看不清正脸,只看到一个瘦高个男的半伏在桌面凑过去和他说话,不知道在聊什么,斐宁居然还在笑。   高梧皱了皱眉,穿过人群走回到斐宁身边。   斐宁见到高梧过来,视线从男人那瞬间转回到高梧身上:“回来了?”   “嗯。”高梧应声,没再坐下。   “帅哥,他不肯跟我走,你和我走,约吗?”男人人还撑在桌面上,却回头开始语气轻挑地撩高梧。   “不约。”高梧秒拒。   “为什么啊?”男人被拒了也不恼,好笑地问。   “有人了。”高梧无奈地望了一眼正在吃瓜看戏的斐宁。   “有什么人啊?也不妨碍我们交个朋友一起去玩玩啊。”男人还不放弃。   “男友,爱人,固定伴侣,不用夜里还要在外面找‘新朋友’的人。”高梧冷静地一句句反讽回去。   “食色性也。”男人听完还是笑。   “人还是和别的什么低级动物有点区别的,如果管不住自己的话,建议常备好药。”高梧说。   男人听完大笑,握在手上的手机消息一条接着一条:“有意思有意思,有点事先走了,希望下次来还能见到你们,拜拜。”   “希望再也不见。”高梧拉起斐宁欲走。   ·   斐宁从刚才一直抿着嘴笑着,出了店门后更是笑个不停。   “笑什么?”高梧拍了一下斐宁的背,让他直起身来。   “今天你骂人了。”斐宁还是笑,笑中抽空回答高梧的问题。   “对,我骂人了。”高梧无奈,“所以呢?”   “你太可爱了。”斐宁用十二万分肯定的口气认真说道,“太太太太太可爱了!”   “骂人可爱?”高梧好笑反问。   “对啊,平时也没什么机会看别人吵架,我们也不吵架,今天看你骂人才知道你不带脏字都能说得那么精彩,太可爱了!”斐宁带了点兴奋不停地说,他就是觉得骂人真的可爱,说不清是什么可爱,从开始在听就觉得想笑,现在回想起来也好笑。   讲真,高梧挺长一段时间没怎么和别人这么措辞了,可事实证明,骂人是个技术活,跟游泳骑自行车似的,学会了就忘不了了。   “那我以后给你出本《骂人十讲》,你看着慢慢笑吧。”高梧开玩笑说。   斐宁笑得更厉害了。   ·   去酒吧玩了一趟,两人在门禁前回到宿舍,洗了个澡后挤在一张床上。   高梧面对着墙,斐宁贴着高梧的背睡在外侧。   “手。”高梧习惯了晚上有斐宁的手放在自己腹上。   “滴,指纹认证。”斐宁将手伸过去,又把食指轻轻贴在高梧腰侧。   高梧直起身,余下一些位置让斐宁将手放过来。等到斐宁整个手掌附上,又侧了侧身子,将他手掌压在床垫和肚子间。   “晚安。”高梧说。   “晚安。”斐宁低头吻在高梧颈后。 第98章 番外·人鱼·山有木兮   《山有木兮》伦桑/ 《浪》许嵩   天边一轮将满的月,星光稀薄,夜光静静融在了无边的藏蓝色天空中,一片一片的岛屿在海上接连成环,浪花一浪接着一浪轻轻拍打着岸,只有中间那座岛森林郁郁葱葱。   森林的外沿有一座与周围环境显得有点不一样的小木屋,只有一层,屋檐上吊着几串贝类做成的风铃,夜风吹得树叶婆娑,唰唰的,与清脆的风铃声和平缓的海浪声缠出一首自然交响乐。   鸟虫也在这样的夜里没那么躁动了,小螃蟹从海里悄悄地爬上岸。   仔细一看,小木屋是没有门的。它前面连着一个棚子,棚子旁边有两棵树。   两棵树中间有一张弯弯的吊床,床上有个人。   木棚子下面有一片盆型的大叶,叶片很厚,厚叶里头盛满了水,水里有个人……鱼。   ·   仔细一闻,还能闻到空气中烤鱼未散尽的香味。   “今晚月色真好。”窝在吊床上的人发出慨叹。   “再过两天就月圆了。你来到这里三年了,还想继续呆在这里吗?”这片叶子其实并不深,像个小水池,人鱼瘫坐在那,水刚没过他的胸膛,他伸出修长而骨节分明的双指抓住底下路过的小螃蟹,金色的鱼尾伸出水面轻轻地摆动着。   “这里挺好的。”高梧手枕在脑后,手上绑着一颗白色牙齿。   呆在岛上三年,他头发比原先长了,肤色也比当年常年醉心科研时的病态白好上好不少。他在这没有固定的科研指标,不需应付难搞的社交,就每天和一条好看能干的人鱼吃喝玩乐。   一个忙得把自己都快活成机器的科研人员跟着一条人鱼私奔是怎样的体验?   谢邀,太堕落了。   啊不对。   是太快乐了。   ·   高梧的吊床吊得不高,斐宁的水床就在他一臂的距离,他一伸手就能碰到斐宁靠在侧壁的脑袋,他没有看着斐宁,他看着小木屋周边的树上挂着的珠子。   传说人鱼眼泪会结成夜明珠,他从来不信。遇上斐宁之后,他才发觉,夜明珠是存在的,不过那用的是人鱼的血。   最初的时候,夜晚的小岛只与夜幕一色。岛上远离人烟,没有人类社会制造出的电灯,只能靠取火得光,弄起来诸多不便。后来有一天,斐宁捧出了一堆珠子,大的宛若拳头般大,小的仿若指尖般小。   捧出这堆珠子的斐宁身上一堆伤口,高梧因为这事,三天没给斐宁做烤鱼吃。   但这些珠子好歹还是用上了。   大的珠子用细蔓绑着挂在树上,小的有的被高梧放在了房顶,有的放在了屋子里。血珠子刚凝成珠的时候是浅绯色的,后来随着时间过去,会渐渐褪成比斐宁尾巴更沉一点的暖金色。   树上红的黄的,映衬的夜是柔的。   ·   “我还记得你当时说我是儒艮。”斐宁想起和高梧初遇,那真是一个,有意思的清晨。   那次是高梧刚成功完成两篇SCI指标,被海科的室友拉着一起跟着团队出海。   那天斐宁仰靠在海边的大石上,手上盘着自己刚换牙掉落的最后一颗牙齿,正望着远处太阳刚刚升起,天空是蒙上了一层厚纱帘的橙,高梧所乘坐的那艘船从太阳前驶出,在海上向斐宁所在的方向漂过来。   人鱼的听力比较好,他听到船上两个人的脚步声和交谈声越来越近,他完全没想要躲开,然后发现自己被对方发现。   “你看!那里好像有条人鱼!”一个人兴奋又带着压抑的声音传到斐宁耳边,斐宁懒懒地看了那条船一眼,还是不打算动弹。   “看错了吧,这世上哪有人鱼,是儒艮吧。”一个人冷淡的声音传过来,斐宁眯了眯眼,眼神变得锐利,跳进了水里。   “咦,又看不见了,或许我真的看错了。你出来上洗手间吗?”   “醒了,睡不着,我出来看书。”   “行吧, 那我继续回去睡了。”   “嗯。”   斐宁大摇大摆地靠近在船边看书的人,顺手将手上的牙齿砸到刚才说他是儒艮的人身上。   阳光洒在那人身后,斐宁眯了眯眼,用不太友好的眼神看过去,将自己上半身和部分鱼身坦然地暴露在对方面前:你认真看看,你才是儒艮,你全家都是儒艮!   那人从书上抬起头,望了一眼刚好落在怀里的白色小东西,又看向斐宁,往日平静无波的目光多了一丝讶异。   ·   回忆里的告别很温柔也很决绝,谁也不曾想到,科研室看似最沉迷学术探索的人其实只不过是因为无事可做,也未曾想到,一次原打算让学生散心的旅行能把人也散没了。   高梧留下了一封告别信,告别了他原来的生活,任他的同学老师找了他三天,他都没再出现过。   ·   三年,高梧已经习惯了岛上的生活,在这里的时候,他是最真实的自己。   斐宁也有些变化,原来食材都只是生吃,现在总是缠着高梧做烤鱼烤虾,甚至提起那只小蟹都想递给高梧做蟹酱。   “哎,那你愿意和我一起同生共死吗?”斐宁放开那只小螃蟹,小螃蟹一落地就快速地跑开了。   这个词用得,还挺江湖气。   “人鱼的寿命是多长?”高梧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这个不是他想就能做到的。   “五百岁左右吧。”斐宁拿晾干了的尾巴去搔高梧。   “你知道吗,人类平均寿命还不到一百岁,”高梧轻声说,见斐宁露出不满意的神情后又用更轻的语调继续道,“其实我求而不得。”   “你真愿意陪我一辈子在这里啊?”斐宁又问。   “嗯。”高梧仍是轻声应。   “别‘嗯’啊,说话。”斐宁语气有点急了。   “愿意。”高梧笑了。   斐宁这才露出满意的表情,身子又出落一点,把尾巴抬得更高,盖在高梧腿上,脑袋埋在水里,开心地吐着跑怕。   ·   “你尾巴不疼了?”高梧抚摸斐宁的尾巴,一条鱼的体温,比人要冷。   “一点点,你摸摸就不疼了。”斐宁避重就轻地绕过这个话题,“平时都让你多吃一点刺莉鱼,你又不肯多吃。”   “你不是说刺莉延寿是假的吗?”高梧将手掌停住,被捂住的地方也感染了高梧的温热。   “但烤起来很好吃啊!”斐宁被戳穿后嘎嘎笑起来,又说,“我明天带你回我的家乡,好不好?”   “你的家乡在哪?”高梧第一次听斐宁提起他的家乡,估计是和他尾巴疼有关系,可斐宁不说,他也懒得问。   “在另一片海域,那边特别美,你应该也会喜欢,我们明天早上出发的话,大概三天就能到。”斐宁瘫累了,把尾巴收回来放回水里。   高梧手下整齐排列的鱼鳞溜过,手就空了。   “你带我去哪,我就去哪。”高梧翻了个身打了个呵欠,“不过,别让我淹死了,到时就没人给你烤鱼了。”   “舍不得。”斐宁笑了笑,偷光了天上星光的金色眼瞳一瞬不错地望着高梧。   ·   在海上的旅行也是快乐的。   斐宁一个人,不,一条鱼,自己游回家是很快的,一日就能回去。但他带了高梧,就像一条鱼带着他不会游泳的伴侣一样,慢慢悠悠的,有点像人类世界的度蜜月,走一段路休息一段路,悠闲得很。   他们的小船做得简易又实用,高梧也不总是呆在船上,偶尔他会跟着斐宁一起潜行在海里。这种时候,其它小鱼会推着他们的船跟在后头,各色的鱼群从他们身旁游过。   他们在无边的海洋里迎来日出日落,拔海草来增加自己食谱上的菜式,看千奇百怪的珊瑚和围着它们玩耍的小鱼儿。   斐宁给他吃好多好多奇怪的东西,一时说这个能用来延寿,一时说那个能让人更长时间呆在水里,好吃的不好吃的,生吃的烤熟了吃的……   奇怪的食物增加了。   有时候,斐宁开心了会让高梧坐在船上,让他看自己一遍又一遍潜入水里又跃出来。   残阳斜照,海和天的界线也模糊了,光线一层一层地叠起来,深红、绯红、橘红,一轮圆日缓缓下沉。   日边的云像刚洗好晾在天边的衣,乍起一缕风,一层薄纱就散开来。   斐宁从海面上跃出,圆日是他的背景,金色的尾巴带着水滴在这样的红色前闪耀着光,一头被高梧编好的长发随意地甩在胸前身后。   偶尔斐宁头一歪,尾巴一翘,把自己团成了个心形,自己还不自觉。   高梧看着把自己团成心的斐宁,笑得比这落日余晖都温柔。   斐宁见到高梧笑了,蹦得更起劲了。   ·   这两天里,斐宁尾巴还是时不时疼着,疼的时间好像越来越长了。   他疼了的时候,就趴在船边,尾巴泡在海里,话也少了,高梧让他枕在自己腿上,给他梳理头发上缠到的水草和小鱼,像安抚小孩子一样轻轻抚摸着斐宁的背。   推着小船前进的小鱼们平日里总会活泼地游来游去,时而跳出海面蹭一蹭高梧或者斐宁,在这时它们也会安静下来,成为乖乖推船走的工具鱼鱼。   “为什么会这样?”高梧五指插入斐宁发间,将他发尾也撩到自己腿上,一条短裤被斐宁身上的水弄湿大半。   水并不是能将东西黏在一起的液体,高梧却觉得水将他俩都连在了一起,有种不分你我的亲近感。   “我要成年了。”斐宁闭着眼睛休息,尾巴上的疼不是那种针扎似的刺痛,而是那种有点麻麻的、酸酸的,有点像在长高的那种疼。   不痛,但磨人,斐宁这几天吃高梧烤的章鱼都更用劲了。   ·   “你几岁了?”高梧愣了一下,又笑开来。   “26,月圆那天就27了。”斐宁说。   “人鱼27才成年啊?”也不对,人鱼寿命比人类长那么多,应该是,27就成年了啊。   “是啊,每条人鱼成年的时候都要回到家乡,那边的植物是我见过最好看的。”斐宁提到自己家乡时语气里透着些怀念。   “那你为什么要离开?”高梧忽然又想起他和斐宁之间的寿命差,欣喜的心情淡了两分,仍稳着心神不露出难过来。   罢了,能陪多久就陪多久吧。   “很少人鱼会一直呆在家乡一辈子的,我们更多地是去探索外面的海域,除了成年必须要回到家乡吃下固定的食物真正成年,大多数人鱼一生都在外,有的人鱼成年后再也没有回去过。”斐宁用快要睡着了的语调道,“而且,那里的鱼类好难吃,也不知道让你煮熟了能不能把它们变得好吃一点。”   “我是你的御用厨师吗?”高梧说。   “我是你的小跟班,你用小鱼养我。”斐宁唇角弯了起来。   人鱼的声音大概本来就带着点蛊惑人心的味道,要不然,怎么斐宁就简简单单说几句话,高梧就又笑了呢?   ·   小船日以继夜地在海上漂游着,在第三天的清晨忽逢一片大雾,无法前行。   “船没法要了。”斐宁在雾中也爬上了小船,坐在高梧旁边握着高梧的手。   就这咫尺的距离,他俩都无法看清彼此。   “这是怎么了?”高梧看不见也盯着前方,努力想看清斐宁。   “保护人鱼岛的雾,走不出去的,只能从海底走。”斐宁拿尾巴也绕上高梧的腿。   “要游多久?”高梧得预估自己的潜水能力能不能跟斐宁走过这片雾。   “别怕。”斐宁轻轻笑一声,接着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在雾中准确无比地寻到高梧的唇,贴了过去。   亲吻不是第一次,唇齿相依间高梧品出了异于平日的一丝甜味,正要推开斐宁问清是怎么回事时,斐宁已将足够的血液渡进高梧。   “给你渡了一口仙气,它能让你在海里也像在陆地上一样呼吸。”即将成年或成年后的人鱼血液才会有这样的功能,而斐宁没有告诉高梧那是自己的血。   ·   人鱼血新鲜掉落,五分钟后能凝成珠,若在此之前被其它生物吸收,则能增长吸收者的灵气。   然后斐宁就把高梧拉进了海里,高梧怔了一下,习惯性地晃了一下神,感觉到自己被斐宁搂在身前才尝试性地睁开眼,海里的世界比他以往看到的更加清晰光亮。   鱼群少了些,入眼的是更加多姿多彩的植物群。   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他在水里也尝试了呼吸,却真能如在陆地一般,他吐出一串小气泡,被斐宁一口嗷呜吞掉。   斐宁咧嘴对着他笑,松开高梧,又牵着他一只手往更伸出更深处游去。   高梧跟在斐宁身后,不用游动就被斐宁带着向前穿过斑斓的海底生物群。   人鱼的头发散了开来,好几次拂在高梧肩颈边,赤裸光滑的后背有力地起伏着,修长的鱼尾在海底矫健地摆动。   难言的窒息。   是因美丽而心动。   ·   就这样到达了人鱼岛。   岛似人鱼型,斐宁带着高梧环岛一周才上岸。   外面是一望无际的深蓝色大海,从大海到岸边是渐变的蓝,岛沿是铺着沙滩上是细白的软沙,往里是青草,接着是大片的树林,大片大片的鲜花盛开着,枝头缀满了花果。   海风夹杂着幽甜的花香扑将他俩包裹。   游累了的两人并肩躺在岸边休息。   ·   高梧往四处张望,没有看见有别的人鱼。   “现存人鱼数量不过百条,哪有那么容易遇到,按我说啊,说不定什么时候人鱼一族就灭绝了呢。”斐宁一眼看出高梧心思,笑了笑说。   “别乱说话。”高梧用手肘捅了一下斐宁的腰,半闭着眸休息。   斐宁不甚在意地哼了一声,尾巴不停扇动着海水,挑起的水花洒在他俩身上,一直半湿不干的。   “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海底把我的贝壳拿上来。”斐宁忽然坐了起来。   “贝壳?”高梧睁开眼看他。   “嗯!”斐宁用力点了点头,笑着溜进了水中,一眨眼就游出了高梧的视线范围。   可海水是清澈的,高梧从岸边往水里看,不多时就搜寻到了斐宁的身影。   斐宁似有所感地回头,对上高梧的目光后一笑。   高梧回以一笑。   ·   斐宁带回来的贝壳很大,是能装下两个成年男人的那种大。   “怎么这么大?”高梧屈指敲了敲。   “人鱼离开贝壳之后,贝壳还会自己生长二十年,毕竟是能给人鱼一辈子当家的地方。”斐宁笑着说,“今晚我们睡在里面吧。”   “嗯?”高梧还没反应过来,“我也一起泡在水里吗?”   “不用,我成年后对水的依赖性也会降低。”斐宁眨了眨眼,藏了一点秘密没和高梧说。   “好。”高梧勾起嘴角,与斐宁相拥而眠是他一直想做而没完全做到的事情之一——他曾经试过和斐宁一起泡在水床里睡,半夜斐宁发现他感冒了连忙将他拉出水里手忙脚乱地照顾了他一晚上。   病得有那么点严重……反正后来斐宁就再也不敢让高梧一起在水里泡那么久了。   而斐宁作为一条人鱼,离开水一个小时就虚了。   啧。   ·   人鱼岛上的生物似乎跟外面的有些不同,这里的树木特别高大,连花朵也是大码开放,鱼剖开了也没闻见腥味,林间中都飘散着一股淡香。   斐宁没法在陆地上走,所以只能高梧一个人将贝壳搬到高一些的地方,以防晚上涨潮。又用河水将贝壳其中一半装了水。他还按照斐宁教给他辨别毒性的经验,从林子里找到一些能食用的食材配料。   高梧架起火堆烤鱼的时候,斐宁躺在海滩上玩小鱼。   鱼烤熟了,高梧去叫他,发现斐宁面无表情地在嚼红色的草。   这题他知道:这是斐宁吃到不太爱吃的东西的表情!   “这个草我能吃吗?”高梧忍着笑走到斐宁身边坐下。   “能,但是不好吃。”斐宁这才回过神来看着高梧,嘴角挑出一个无奈的笑。   斐宁递了两根给高梧,高梧试着吃了一下,韧韧的,没什么味道,刚吃进去时有点苦涩,苦着苦着有点麻,越吃越回甘,但不甜,而且他的牙齿没有那么锋利,得嚼好多下才能把草咬断。   ·   “不好吃就不吃,去吃鱼吧。”高梧又嚼了两下,囫囵咽下那根草。   “得吃啊,不吃过异豫草的人鱼不是一条完整的好人鱼。”斐宁把一把异豫草咬断。   “这就是你说的成年固定要吃的食物?”高梧问。   斐宁点了点头,又把剩下的半把塞进嘴里,然后朝着高梧伸开双臂。   高梧抓住斐宁的手在水里搓了一下,才把他抱到怀里,稳稳地将他抱到贝壳里。   饭后又是望月,说不清和往常的一千个日月里有什么区别,但从未腻倦。   斐宁和高梧面对面躺在没有水的贝壳一边,斐宁的尾巴盖在高梧身上,当被子。   “有点重。”高梧不怎么认真地推了推斐宁的尾巴。   “不重。”斐宁笑嘻嘻地坚持搭在高梧身上,“我尾巴疼,你身上暖,搭着舒服一点。”   高梧就没声可出了。   ·   过了一会儿,斐宁握着高梧的手放在自己身上唯一一块逆鳞处:“拔。”   高梧用疑惑的神情看向他。   斐宁没有再说话,只用眼神示意他动手。   高梧试探性地捏住鳞片向外扯了一下,斐宁露出一丝挣扎却又一下子继续摆出笑脸看着高梧。   他只好用力继续。   一片水滴状的逆鳞被拔下,也有血流出,高梧把鳞片放在斐宁手里,凑过去吻了一下他的伤口。   逆鳞在斐宁手里被捏成粉末,他用力一握,又将其变成了一颗金色结晶球,喂给了高梧。   高梧吃下了才问他缘由。   “你吃了它,你就分享了我的生寿,以后我受伤你也会疼,你难过我也会伤心,我们同喜同悲,同享年月。”斐宁垂眸笑得温柔。   “啊,我愿意。”高梧有点愣了,突然延寿,突然余生和另一个生物绑在了一起,眼睛被盖住温柔吻上时,却连自己什么时候入睡都忘了。   夜里的人鱼岛周围浮着奇怪的光圈,在日光来临前散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高梧觉着腿上有点冷,睁开眼看见搭在自己身上的鱼尾不见了,却有一双长腿环住自己的腿。   哈?   哈! 第99章 番外·这世界喧闹,你我相遇正好   《这世界喧闹,你我相遇正好》理想后花园   AC1290年,星球已经将美食文化发展又推向了一个新的高潮。同时,他们对代餐物的研究也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人们可以选择为了研究新的菜色、制造新的美食耗尽心力,也可以选择用高效便捷、口味丰富的营养液替代复杂的餐饮。   美食店和营养液店遍地开花,它俩就像K和M一样,有你就有它。   娱都CC星是漂浮在主星旁边的一座新星,它才建成了五十年,却一举成为了全国娱乐中心。包括线上和线下的。   而娱都最大的酒店也是在美食研究上深有造诣的,风景优美,环境卫生,保密性一流,除却价格之外,它是艺人心中最理想的入住地点。   ·   斐宁是来CC星参加颁奖典礼然后度假的,颁奖典礼已经结束了,他的度假生活从第二天在CC星大酒店的床上醒来开始。   清晨八点,阳光穿透拉开窗帘的落地窗照入房间,斐宁从箱里几支香水中选了一瓶符合今日心情的,穿戴完毕后走出房门,穿过大堂楼梯进入酒店餐厅。   他还想着昨晚无意中听到的一首歌,只记得零碎的调子,不知名字,哼不清完整的调子,连找都没法找。零散不成曲的调子盘桓在脑中,挥之不去。   斐宁顺着本性走到有栏杆的露台边上坐下,湖上的清风拂来植物的淡香。   很快便有机器人飘过来向他服务:“您好,请问需要点什么呢?”CC星每日提供的东西都是固定的,仅供选择的是配餐的饮料。   “两杯雪亚微云。”斐宁将米色围巾摘下,搭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雪亚微云,其实就是加了奶盖的牛油果奶昔。   “好的,先生。”机器人显露一个机械标准的微笑,随后退下。   ·   不久,斐宁的经纪人也坐到了斐宁面前。   “早。吃完这顿早餐我就走了。你自己一个人在这边度假小心点。”经纪人拿起饮料,瞬间喝了一大口。   “行了,我能照顾好我自己。昨天跟你说的那首歌你找到了吗?”斐宁也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豆绿色的牛油果果昔在凤鸟纹的水晶杯里倾斜,坚果碎粒的加入又为其增香。   “哎,皇帝,就你那只言片语,找得到是奇迹吧?”经纪人昨晚尝试性地帮斐宁找了一下,没成功。   “彳亍 口巴。”斐宁也知道这有点难找,但他确实想知道这首歌想知道到牵肠挂肚,还是得继续想办法找。   CC星大酒店的餐饮区同样追求雅致的氛围,出入者又以艺人居多,举手投足间都端着一副架子,每桌客人说话都温声细语,像湖边吹来的风,还没来得及仔细感受就淹没在舒缓的背景音乐中。   它与别的酒店不同的地方还有气味,大多数酒店的都采用了同一种香味,太过相似的味道充斥在高低档酒店,或因原料不同而略有分别,但再好的味道,一旦被普遍采用,也会流俗。而CC星标新立异地采用了清新的兰花香,清冽醇正的味道是它专属香味。   斐宁叉起一块切好的牛角包,香脆酥软中品尝到多层食材的新鲜感,食物品质名副其实。   他从容地望着前方,将湖边美景和门口进出人群收入眼底。   ·   “这个哥哥,有点帅的哦?”斐宁的目光落在刚单独进来的一位青年身上。   斐宁之前没见过他,只觉得他相貌气质完全不输他平日看到的各色俊男美女,他也许不是斐宁见到的相貌最出众的,但就是莫名觉得他是最独特的。   有的人其貌不扬,用妆容服装去遮;有的人金玉其外,气质却难撑一二;有的人来CC星,以此来显示自己的地位身份。   而他不同。   气质这种东西是装也装不来的,它用知识素养去熏陶,用三观脾性去培养,他不用装,他一走进来就使CC星蓬荜生辉。   经纪人侧目看了一眼:“高梧啊?”经纪人往日里了解的消息可比斐宁多得多,他也认为高梧长得很好看,但没有斐宁看高梧得到的那种独特感。   青年的目光是有些淡然甚至有些漠然的,深色的发衬得肤色愈加冷白,细长的双眼,挺直的鼻梁,五官精致得犹如雪山走出的仙人,他穿过近乎耳语交谈的一张张餐桌,最后落座在餐厅的一角。   ·   “嗯?”斐宁一时间注意力都被青年吸走了大半,反应过来经纪人说了什么后才重复了一遍青年的名字,“高梧?”   “对啊,就前两天刚得了最佳作曲人奖的那个,那天我们也去了,我记得我看见过他来着,你没看到吗?”经纪人说。   “没见到。”斐宁微微抿唇。他要是那时就碰见过高梧的话,他一定不会忘记的。   “不过也是神奇,听说高梧平时喝营养液度日,没想到能在这遇到他。”经纪人愉快地将剩下的面包送入口中,又开玩笑道,“看来这里的食物名气大到能把粉丝猜是厌食症的人都吸引来。”   “得了,也不知道这些消息是真是假,别瞎说了。”欣赏美的事物总能让人心情愉悦,斐宁笑着打断经纪人的玩笑,“你说,我要找的那首曲子,他能知道吗?”   “您才是别瞎想了。”经纪人眼里写着“劝你善良”,吃完后轻点手表,高梧的资料输送到屏幕上方。   斐宁眼里流过一丝笑意,没再说话。   对面那位确实是作曲家高梧,平时做事高冷低调,经纪人一目十行地浏览着高梧的消息,然后关上,又地对斐宁说:“咦,今天是他生日。”   斐宁眼中的笑意替换成惊讶。   ·   高梧平日里确实是靠着营养液就能补充够身体所需,他到达CC星餐饮也不是为了庆贺生日,只不过是朋友所催,他那活泼好动的朋友知道他要住在这之后要他一定过去吃点什么,替她试试味道。   所以他才走进了餐厅。   创作的疲惫在推崇古典气息和自然静谧氛围的环境中得到缓解。   刚进来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坐在露台边上的斐宁,朋友发给他的高清大图还在对话列表里躺着,此时虽远,高梧还是一眼认出了他,脚步有一瞬间的停顿,很快又调整了步伐,若无其事地走到空座上。   他的视线只落在斐宁那桌几秒,随意快速地决定了早餐饮品后,却发现斐宁的视线似乎一直落在他这边,他望过去,斐宁视线也不躲,反而是冲他笑了笑。   高梧怔了一下,收回视线。   ·   为保持饭菜的新鲜,每一份食物都是客人下单后后厨现做的。与此同时,客人的用餐时间也会稍长。   高梧在等待中思考刚谱完的曲子更多种可能性,思绪断断续续的,总没个出口。神情渐渐敛成正色。   等到早餐被端上来,高梧不得不承认,用心烹调的食材始终是要比营养液好吃许多,那些营养液不过像低级的模仿者,学其味却永远没有多层的口感。   不过,营养液只需一瓶便可饱腹,还可随买随吃,这种便捷性是传统食物无法给予的。   在高梧微微低头享受五星级饮食时,斐宁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结束了自己的用餐,又来到了高梧桌前。一阵不同的香气攫取了高梧的呼吸。   斐宁轻轻用手在桌上扣了两下,轻到仿佛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高梧停止进食动作,用无名指抹去沾在唇角的几粒微小面包屑,抬起头看他。同时他也知道了刚才那阵香味的来源。   “生日快乐!”一朵纸折的花被斐宁递出来。   香气越发清晰。   “谢谢。”高梧没想到斐宁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可能是被餐厅的氛围所感染,也可能是被斐宁的笑容打动,他摊开手收下了那朵浅粉色的玫瑰花。   见高梧收下后,斐宁唇边弧度扩大了一些,随后便离开了。   直到吃完早餐,再将最后一点奶昔喝完,高梧还是有点疑惑,刚才斐宁身上的味道并不是来自于信息素,那么斐宁得吃了多少炸牛奶才能让自己发出了炸牛奶的香味?   带着这个疑问,高梧甚至离开餐厅前询问是否有出售炸牛奶。   得到否定回答后,高梧才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傻。   ·   高梧第二次碰到斐宁是在一个私下聚会里。   他刚喝得有些微醺,推开休息厅的门看见斐宁。   斐宁双手撑在膝盖上,玩游戏玩得有点亢奋,玩得还有点入迷,看见高梧走进来都没有抬起头。   喝得有点醉的高梧此时一时没法想起要问问斐宁身为一个艺人的敏感性去哪了,只是松了手关门,径直向斐宁走过去。   怎么也算是收到过对方生日礼物的交情。   一把游戏结束,斐宁连跪三把,啧了一声,把手机丢在一边伸腰,一抬头才发现高梧在自己面前,有点惊讶地顿了一顿。   “免礼。”高梧看着斐宁双手高举的动作说。   斐宁敛起讶意,笑了笑:“晚上好。”   高梧坐在了斐宁旁边的沙发上。   ·   “不玩了?”高梧随口一问。   “输了好几把,没意思。”斐宁笑笑。   “刚才看你玩得挺高兴的。”高梧说。   “玩游戏嘛,最重要是高兴,总不能因为输了就发脾气。”斐宁回答道。   “嗯。”高梧应了一声,闭上双眼没再说话。   “喝酒了?”斐宁看见高梧,好奇心总有很多。   “嗯。”   斐宁起身,坐到高梧身边。   一个红葡萄酒味的人形靠近,高梧掀开眼帘看了他一眼:“嗯?”   斐宁弯着嘴角说:“你喝酒了,我离你近点、说话小声点,你听着能舒服一些。”   ·   “上次没来得及恭喜你拿了最佳作曲人奖。”   “谢谢。”   “我是斐宁,演戏的。”   “嗯。”   “今晚的甜点做得很不错。”   “是。”   “你也吃了吗?”   “没有。”   “哈哈。你真好玩。你真的不怎么吃饭菜吗?”   “看心情。”   “我下次带你去M星逛夜市吧,那特别多好吃的。”   “不。”   “为什么?”   ·   高梧刚想回句不为什么,脑海里又浮现之前看见过的斐宁的采访,又说:“你上次说想找到的曲子,找到了吗?”   之前高梧偶然间看到过斐宁的采访,当时不知出于什么心态看完了,他发现自己和斐宁居然是相像的,他说他喜欢橘子海的《夏日漱石》,高梧也喜欢。   从偏好的音乐类型到对待感情的态度再到关于人生的想法,高梧在许多点上找到了和斐宁三观契合的地方,是讶异,是突然探头的好奇,是霎时间想起一句话叫“高山流水遇知音”。   自己走得久了,见过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世界,每个生命体都独特得要命,突然间发现一个能如此投契的人,忍不住就对对方多存了点心思。   “还没呢。”斐宁没想到高梧看到了他的采访,不过也没多问。生活中他只对经纪人说了这个事情,后来则是在一档访问节目中哼了哼这段调子,企图有热心粉丝找到。   只是,他的粉丝玩梗倒是玩快乐了,倒把正事忘了。   “是Tomoya Naka的bouquet de Lumiere。”高梧说。   “什么?”刚才高梧说的两个名字来自两种语言,他没完全听懂,惊讶之情溢于言表,连声音都不自觉升调。   高梧点开手机,点开播放软件点了几下,给斐宁看。   斐宁看了一眼,也没结果手机,脑海中有个想法一瞬即逝:“加个好友,你分享给我,行吗?”他眨了眨眼。   高梧盯着他看了一会,眼里看不出是要答应还是拒绝,半晌却点头。   ·   后来两人走得越来越近也很顺理成章。   那几年国内还没通过同性婚姻,AA和OO谈恋爱已经算是社会里一个默认的正常选择,只是也得不到官方的祝福。可总有人在为平权而努力。   高梧和斐宁这两个Alpha在人前也不遮掩对对方的赞誉,称彼此为知己好友,私下无数粉丝嗑了这对CP,连他们身边的朋友都开始询问他们是否早就暗度陈仓。   高梧不接受采访,斐宁则笑着说是好友关系。   在一群人看来,这种欲遮换休的态度,我嗑了!虽然得到的都是否定的答案,可就是正主越否定,CP粉嗑得越开心。   不管怎样,娱乐圈一时也将两人良友关系誉为佳话。   谁也没想到这份友情的变质也来得很顺理成章。   高梧的粉丝发现高梧的音乐虽然还是同以前一样透着一股性冷淡风格的仙气,但渐渐有一丝又一丝的烟火气向外冒。   斐宁的粉丝则是发现斐宁采访时再被问及高梧时不再说是朋友,而是笑而不语,讳莫如深。   ·   相识第三年,是他们相爱的第二年,是他们婚姻生活的第一年。   在同性婚姻合法那天,他俩如同往常的无数日子一样起床,一同窝在沙发上看着纪录片聊天。   被子周围散乱的玩偶像极了果子缀满了大树。   没有人记得是谁忽然把话题扯到了扯证这件事上,他们当时只是从讨论他们喜欢的那几位小众音乐家已经很久没有好的作品,聊到了午餐是要尝试斐宁新学的巧克力奶油蛋糕还是继续吃高梧拿手的黑椒牛柳意面。   聊着聊着,斐宁忽然问:“所以你什么时候打算和我去注册婚姻关系?”   高梧:“啊?你什么时候向我求婚了吗?”   斐宁:“你怎么还不向我求婚?”   两个人一拍即合,怀着紧张兴奋的心情拾掇完自己就出门了。   等在门口的记者们从一个惊喜获得了一个更大的惊喜,镜头完整地记录下他俩拿着红色婚本毫不掩饰愉悦的神情。   出柜即结婚。   娱乐圈一时沸反盈天。   ·   在这年,斐宁捧得了第一个影帝奖项,有记者终于问出大众想问的问题:“请问您是什么时候爱上高梧的?”   斐宁眼神温柔地望向台下坐着的高梧:“每当他向我走来,我都重新爱上他一次。”   而当斐宁拿着奖杯走向他拥抱他时,高梧嗅到了斐宁身上的香水味道,青柠、椰子、柑橘、红柚,还有高梧分辨不出来的各种食物味道被融在了他身上,抱住斐宁,仿佛拥抱了一整个盛夏——这些水果不全在盛夏生长,可高梧满脑子都是会在盛夏进食大量水果的斐宁。   高梧每一天都能从斐宁身上闻到不同的香水味道,又或者说是食物味道。   他的爱人家里是制造香水的,为了他专门研发了一整个系列的食物风味香水。斐宁以一己之力带起了一种新的香味取向。   斐宁,一个连牛油火锅味都敢往自己身上喷的男人,让高梧爱得无法自拔。   也许是因为每天闻着不同的食物气味,又或许是因为被斐宁带着探了太多美食店,饮食习惯易上难下,尝过了各种口感各种风味的菜肴,高梧如今宁吃粗茶淡饭也无法再将就着灌自己营养液。   ·   但高梧最喜欢的还是斐宁自个儿的信息素味道。   每逢清晨,窗外的风吹开房里轻薄的窗纱,金色的阳光一寸寸挪上床头,高梧从睡梦中醒来,他总喜欢把脸埋在斐宁的颈侧,用力一嗅,呼吸间便填满了杏仁味。   是从肌肤每一个细胞渗出来的香味,轻淡得让人迷醉。   这时斐宁总会笑着问:“你看我香吗?”   高梧的回答或许是一个悠长的吻、一口轻微的舔舐,也或许是一段轻柔的哼唱。   斐宁刚开始闻到高梧的信息素时还弄不明白那是什么味道。   高梧告诉他:“是雨后森林的气息。”   斐宁曾经到过很多次森林里,也在森林里碰上过无数次大雨,可他从来没有闻到过像高梧信息素那样清新那样凛冽那样让他喜欢的味道。   ·   在交缠的时候,他们的信息素味是最浓的。   平日里大家遵守着你一夜我一夜的默不作声的规则,另一个规则是谁发情期谁在上。   但有时,发情期却要在下的情况也不可避免。   这时总有一个Alpha要违抗自己的本能,对抗身体发出的排斥警告而强迫自己顺从地躺在对方身下,一场不那么温柔的性爱让所有的不情愿折服。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早点遇见你。”   “现在很晚吗?”   “不晚,我只是希望我的生命每时每刻都有你的存在。”   “我爱你。”   “我永远爱你。”   -   最后的最后,揭晓一个小彩蛋:斐宁取的是凤凰英文phoenix的音,而高梧的梧是梧桐的梧。“凤凰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非醴泉不饮。”   一个和ABO其实没什么关系的ABO番外。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uwa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