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告白初冬时的你》作者:沐枫轻年   年龄差十一岁,直球年下&温柔年上   高中校花学霸胆大心细披荆斩棘,俘获高岭之花的故事。 正文已完结,养肥党可宰,接下来是番外时间   文案一:   公交车停稳又开走,站台下一坐一立的两人谁也没动作。   穿着随意的高中女生和一身正装举止优雅的成熟女性,格格不入却莫名和谐。   女孩儿双手插兜,居高临下地注视女人的双眼,神色坦荡地宣布:“苏姐姐,我要追你。”   文案二:   颜初是父母眼中的乖女儿,老师心里的好学生,街坊邻居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从小到大没做过一件出格的事,连她自己也以为未来就是父母替她规划好的样子。   直到她遇见了苏辞。   女人大她十一岁。   她想,这辈子就叛逆这一次。   苏姐姐什么都有,只缺了一份真心   颜初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一颗真心   >>>>   入坑注意事项:   1、此文又名《姐姐大我十一岁》,因故更名《告白初冬时的你》   2、高甜、多糖、偶有怡情小刀,HE担保   3、年龄差十一岁   4、小孩子才分攻受,成年人乐于享受,反正也不会有车   6、日更,欢迎收藏!   内容标签: 年下 情有独钟 甜文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颜初,苏辞 ┃ 配角:┃ 其它:年龄差十一岁   一句话简介:苏小姐年长十一岁   立意:勇敢面对人生理想 第1章   推开包间门,笑闹吵嚷的声音夹在音响震耳欲聋的鼓噪声中扑面而来。   颜初耳膜震得厉害,一句歌词也没听清,只觉得里边灯光打得花里胡哨的,晃人眼睛,空气中还有些难闻的气味,有烟也有酒。   短暂失聪之后,心脏一起一伏,缓慢复苏。   走在前面的女生已先颜初一步走进去,故意挡住她,笑嘻嘻地朝里边喊:“你们猜看是谁来了?”   “还有谁啊?!肯定是颜初!”   “副班,别藏了,我们都看见了!快让颜同学进来!正主不在怎么玩啊!”   “就是就是!快进来吧!就差你们了!”   包间里热烈的气氛比刚才又拔高几个度,副班长李芩好笑地抱怨:“你们一个个的,怎么?只欢迎颜初不欢迎我啊?可是我凑的局呢!”   “说什么呢?副班,你要有自知之明!”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同学和李芩玩笑道,“要不是你说颜同学过生日,我们能来吗?”   李芩“恼羞成怒”,一脚踹他膝盖上,喝道:“滚!今儿你那份开销,自己掏钱!”   男生立马求饶,嘻嘻哈哈没个正形。   李芩家里很有钱,班上人尽皆知,这家KTV就是她爸开的,在别的地方还有连锁店,今天聚会的花销,全都她一个人包圆了。   颜初站在门边,嘴角扬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她没说话,也没有参与同学们的笑闹,但在场没人觉得不妥。   她向来就是文文静静的,成绩好,长得也漂亮,那几个和副班闹得开的男同学到了她面前,反而吞吞吐吐磕磕绊绊,一句整话也说不出来。   这是班上同学为她准备的生日聚会,她心里惦记着月底的物理竞赛,本来想留在宿舍看看书,但李芩软磨硬泡非要叫她来,问是什么也不说,只言到了地方就知道了。   原来是要给她一个“惊喜”。   她再次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可能不合群。   这些同龄人热衷的娱乐方式,每一样她都不感兴趣。   但李芩精心策划的活动,她不好拒绝,像个木偶似的被李芩拉到沙发上坐下,听见她问:“你想喝什么?可乐雪碧橙汁?牛奶也有,或者……”   说到这儿,李芩挑起一边眉毛,坏心眼地建议,“要不要喝点酒?”   “酒!当然是喝酒啦!”十六七岁的男生们在这时候迸发出极其高涨的热情,“饮料有什么意思?拿罐啤酒吧,度数很低的,不碍事!”   颜初抿起唇,神态腼腆却温和,很小声地回答:“还是……橙汁吧,谢谢。”   她恳切地望着李芩的眼睛,后者只感觉心窝子被人狠很揉了一把,要星星月亮也能给她找来。   听着身边男生一个个失望唏嘘,她挥手掀开没有眼力见的男同学们:“去去去!未成年呢,喝什么酒!把啤酒拿下去,换橙汁,今天所有人都喝橙汁!”   副班长说到做到,一声令下,之前点的两箱啤酒全撤了,换上来几大箱橙汁,刚才劝颜初喝酒的男同学不仅被男同胞们挤兑,还遭到女孩子们嘲笑,顿时悔不当初。   这样的生日聚会总少不了玩些增加气氛的小游戏,何况二十来个正值青春年少,荷尔蒙分泌旺盛年纪的男男女女们凑到一起。   他们的话题大抵都与学习无关,男生聊游戏,女生聊爱情。   有人提议扔骰子,玩真心话大冒险,颜初不大想参与,可她是今天的寿星,好几个男生都盯着她,她推脱不得,只能答应和他们玩两把。   不过她开局运气不错,点数不高不低,一连六七局都没选到她,直到所有同学轮了一圈,她终于在劫难逃,选了真心话。   “我来问!我来问!”李芩兴致很高,没人敢跟她抢,于是就听她问颜初,“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这个问题太寻常老套了,可她问出口,旁边一圈人都竖起耳朵,一副想听又不好意思表现得太明显的样子,不仅男生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感兴趣,连女同学聚过来听。   颜初眨眨眼,神态认真地回答:“暂时还没有。”   暂时没有,就是以后可能会有。   男生们听到这个答案,既失望又庆幸,但她的眼神平静而单纯,让人无法怀疑。   “真的假的?”李芩好像不相信,追根究底地盘问,“上次那个男生,二中篮球队的,是不是约过你?你周末还和他见过面!”   一石激起千层浪,男生们都炸开了,颜初感到些许头痛,无奈道:“他说要讨论竞赛内容我才去的,拿了他们学校的模拟卷给我而已。”   李芩觉得不可思议,脱口而出:“就这?”   刚才和李芩见面就开玩笑的瘦高男生没忍住,又问了句:“那颜初,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这是第三个问题了。”颜初语气柔软地反抗了一下。   她哪里看不出来,这些同学一个比一个八卦,她要真说出个一二三,明天李芩就能把“合她要求”的男生都找出来。   她对自己的样貌有点自知,从小学开始就有男生给她递情书,上学到她家附近等她,放学也要和她一块儿走,明明绕了半个小时的远路,还偏说是凑巧。   到初中高中,她的五官渐渐长开,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正是出于这个原因,她的父母才把她送来阜都。   现在念书的学校管理制度出了名的严格,绝对不允许学生早恋。   于她自己而言这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她只想好好读书,考个好一点的大学,最好能到首都去,远离家乡,远离父母。   少男少女们所说的情情爱爱,她反倒不在意,至少她此前十七年的人生里,还没遇到过为谁心动的时刻,她也不觉得自己会是小说里那种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的人。   李芩大失所望,还想再拉着颜初继续玩,颜初却以水喝多了,得去趟洗手间为由从人群中抽身,绕过七拐八拐的回廊,好不容易来到洗手间,途中还找服务员问了两次路。   包间里暖气开得足,吹得人昏昏欲睡,出来吹一会儿凉风才好一些。   她洗了个冷水脸,从镜子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眉毛纤细,皮肤白净,暖橙色的灯光在她眼中映出水一样的秋波,眼角还挂着两滴晶莹的水珠,明明没什么表情,看着却像哭过似的。   她朝镜子里的人笑了笑,年轻的女孩儿同样回以她微笑,轻易消解了那一点细微的沮丧。   确实是好看的。   回去路上把不准方向,还忘记了包间号,她绕了几圈也没找到原来的包间,服务员不知去了什么地方,久找不见,她只能凭借不太靠谱的记忆往回走,试探性地敲响其中一扇门。   金属隔音门的质量很好,只隐约传出一点音响的声音,估计里边没人听见她敲门的动静。   准备推门进去,门却自己开了,一个陌生的女人倚在门边,拿审视的目光斜睨着她。   颜初心里一咯噔,心道果然走错地方了。   她立即低下头,没敢细看女人的长相,正要道歉,那女人却道:“你怎么来了?谁让你来的?”   “?”颜初愣住。   抱歉的话还没说出口,女人突然上前拽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拉着她走进包间。   颜初一脸懵逼地被女人扔到沙发正中,她这才发现包间里灯光很暗,没别的人,玻璃茶几上横七竖八全是酒瓶子。   原来女人喝了酒,醉得连人都分不清,酒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女人俯身,两指挑起她的下颌,双眼直直盯着颜初,里边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饱满的红唇轻轻抿着,隐忍地说着狠话,“既然你要来看我笑话,那就别走了,好好看!”   颜初被迫与女人对视,从这个角度,她能清晰看到女人精致的五官。   特别是那一双水雾朦胧的眼瞳,色泽浅淡,专注看着一个人的时候,好像将满腔深情都糅进这双眼睛,轻易就能吸引旁人的视线。   这么好看的人,好像失恋了。   因为此时背景音乐正巧切到一首《成全》。   “你认错人了。”颜初感到非常尴尬,而且荒唐。   她尝试解开误会,撇开脸避开女人的钳制,起身朝相反的方向走了两步,“我刚才只是走错包间,真不好意思,打扰了。”   女人没吭声,直到颜初走到门边,手已经搭上门把,才听见音响里混杂着音乐传出一句:“胆小鬼。”   声音低哑又愤恨,还带着一点变调的哭腔,令颜初下意识停下脚步,鬼使神差地回头。   女人后背倚靠茶几,蜷腿坐在地上。   包间供暖,她脱了厚外套,身上只穿着一件酒红色的衬衣,衣袖扣子解开,挽到手肘,领口也没系紧,露出颀长细腻的脖颈,因为醉酒,柔白的肌肤上泛着红晕。   正好有一束灯光落在她头顶,颜初得以看清她此时脸上的神情。   女人的眼妆有一点花,眼角湿润,半阖的眼睑下藏着一双将哭未哭的眼眸。   她微偏着头,后脑勺枕在玻璃茶几的表面,一缕潮湿的头发贴着她的眼角,她就用那双带着莫名情绪的双眼望着门边的女孩儿。   颜初停下开门的动作,回望着她,一时不知到底该不该现在推门离开。   没一会儿,眼泪不争气地跌落女人的眼角,她没去管,昏黄的灯光衬得此时场景暧昧,连鼓噪的情歌都远去,听不真切了。   女人的声音在喧嚣的环境中却依然清晰。   她遥遥看着颜初,柔润的眼底藏着道不清的委屈,极小声地说:   “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第2章   忽然忘记了如何呼吸,只剩胸腔里藏着那颗心脏不受控制地加快跃动的速度怦怦作响。   “算了。”才刚问完,女人又低下头,自言自语,“都分手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她吸了吸鼻子,抹去眼角的泪滴,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背过身道:“你走吧,放过我,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颜初握着门把手的五指捏紧又松开,理智告诉她这件事与她无关,只不过一个醉酒的女人闹了乌龙,对方连她是谁都分不清,也许她推门出去,女人转头就会忘记见过她。   可女人的身影实在孤单,她心里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手上用了点力,推门走出去。   到底理智占了上风,她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烂好人,也自认没有能帮助别人的余力。   朝前走了两步,门还没关上,身后突然传来“咚”一声响。   颜初回头,从门缝里看见女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喂!”她吓了一跳,脑子一片空白,来不及细想,忙又推门快步跑回去,边跑边喊,“你没事吧?!快醒醒!”   她把女人扶起来搂进怀里,醉酒的人特别沉,明明看着体格纤瘦没几斤肉,颜初抱她起身的时候却打了个踉跄,险些连人带她自己一块儿摔了。   她又拖又拽把不省人事的女人挪上沙发,扫了眼点歌台,找到呼叫服务员的按钮。   连按几下,毫无反应。   这按钮坏了,就是个摆设。   颜初人生第一次愁到薅头发,她不认路,出去找人的话多半就回不来了。   要真能走,她刚才就不必回来。   女人嘤咛着翻了个身,眼看就要滚下沙发。   颜初眼皮狂跳,一个箭步冲过去,险而又险地扶住她的肩膀,没好气地抱怨:“你能不能消停点?这都什么事啊?”   或许是因为颜初语气不善,女人听见这话确实安静不少,她眼睛睁开一条缝,眸底水雾迷蒙,好像稍稍恢复了些意识,偏头瞧着颜初。   随即,她说:“你亲我一下,我就不闹。”   说这话的时候,她瞳孔上的波光荡漾开来,嘴角轻轻抿起,一派故作轻松地模样。   女人都是善变的,何况醉酒的女疯子。刚才还坦荡荡地说要放手,这会儿又改了主意卖起委屈,试图叫心上人回心转意。   可她注定要失望了,她心心念念的人根本不在这里。   颜初不由自主看向她的眼睛,被她眼中满载的柔情吸引。   女人的五官称得上精致,神态是极温柔的,脸上只上了层淡妆,肌肤质地细腻光滑,保养十分得当。   只看她的长相推断她的年纪不算大,顶多二十四五,但穿着打扮颇为成熟,衣服和包包是颜初所知比较轻奢的牌子,想来家境应该不错。   此时她躺在颜初面前,把颜初当作另外一个人,展露出毫不设防的一面,举手投足之间,是颜初未曾见过的女性柔婉缠绵的姿态。   颜初猛地回神,后退时腿肚子撞到茶几,碰倒几个酒瓶子,其中有两个落到地毯上,骨碌碌滚出老远。   她没由来一阵心悸,连她未经世事都被这女人勾得抓心挠肝,如果出现在这里的不是她,亦或她真对女人起了什么坏心思,后果不堪设想。   “好歹有点成年人的自知之明啊,容易醉酒就少喝点嘛,况且还是一个人在外面,多危险。”颜初困扰扶额,小声嘟囔着。   她起身大着胆子拍拍女人细腻的脸颊:“看清楚我是谁,快点清醒过来,你有手机吧?手机在哪儿?我帮你打电话叫你朋友过来带你……”回去。   话未说完,戛然而止。   嘴唇覆上两瓣柔软,女人居然趁她俯身,突然搂住她的肩膀,吻住她的唇。   颜初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身体僵硬地愣在原地。   呼吸里卷着浓重的酒味,还有女人身上淡淡的香气。   这是她的初吻。   由于过于震惊,她甚至忘记推开这个突然冒犯她的醉鬼。   女人吻过她后毫无反省之心,又缩进她怀里,紧紧抱着她的脖子,将脸埋进她的颈窝。   没一会儿她就感觉脖颈处湿湿凉凉的,女人无声无息地掉眼泪,这期间,颜初一直任她抱着,空白的大脑好半天才恢复知觉重新运转。   从无处理这种突发状况的经验,颜初不知道该优先消化哪一种情绪,只觉得此时心情复杂极了,想一走了之,又被莫名的缘由牵绊着,最后只能呆坐在女人面前,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女人当真醉得狠了,哭着哭着连气都喘不上来。   颜初心里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些涩,撑在身侧的手蜷起指尖。   本来想将女人推开,最后却按住女人后背,五指不时扫过女人身后乌黑柔顺的长发,一下一下宽慰似的轻轻拍。   包间里音乐没停,这些聒噪嘈杂的声音却越显得两人之间气氛静谧。   不知过了多久,女人肩膀轻颤,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异声。   这声音打断了颜初的思考,她低头去看,见女人脸上表情难受,将吐不吐地捂着嘴,顿觉不妙。   ·   人的潜力真是难以估量,在此之前,颜初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可以独自将这醉酒的女人挪到洗手间去。   她担心女人衣服薄,离开包间容易着凉,还特地替她把外套穿上,拿上她的包包,确认包间里没有东西遗漏,这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女人送去洗手间清理。   今天出门没有看黄历,这生日过得不太平,不仅走错包间莫名其妙被个醉了酒的疯女人缠上,还被吐了一身,更好气的是,她居然任劳任怨,没想直接扔下她就走。   女人此刻身上的味道实在算不上好闻,颜初圈着女人腰身,半搂半抱地让她倚在自己身上,以防摔倒,嘴里说了声抱歉然后单手解开女人的包包,从里面找出一包纸。   找东西的时候,她的视线扫过夹层内袋,发现袋子里放了几张一模一样的名片。   正面写着女人的名字,苏辞。   颜初拿东西的动作一顿,随后又自然而然地合上,其他内容没有细看。   她拿纸巾沾水,仔细擦净女人唇边的痕迹,卸掉她的口红和眼妆。   因为女人身体沉,她们距离很近,脸几乎贴在一起,洗手间里光线明亮,女人素净的五官和容貌便完整清晰地呈现在颜初眼前。   她皮肤白皙,眼睫浓密,鼻梁也挺,底子很好,因醉酒的缘故,脸颊微红,漂亮得人毫无防备。她的长相兴许不是那种一眼惊艳的美,却越看越好看,透着颜初远不能及的成熟韵味。   颜初一边替女人打理身上弄脏的地方,一边心想,伤害她的那个人到底是眼界奇高还是眼睛瞎掉。   这样的女人,会示弱会撒娇,长得漂亮,经济条件也不差,如果不是性格糟糕到极致,应该都不会让人讨厌吧?   一阵清脆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猜想,她从女人的包里找到手机,屏幕上是一串没有保存的号码。   见女人已经睡熟,短时间恐怕醒不过来,颜初果断按下接听键,将手机拿到耳边:“你好,哪位?”   对面听见陌生的声音明显一愣,过了几秒才迟疑道:“……苏辞?”   是个女人的声音,而且和苏辞认识。   颜初回答:“不是,苏小姐现在不方便接电话,你是她的朋友吗?”   对面的女人更疑惑了,声音抬高一些:“你是谁?她的手机怎么在你手里?她在做什么?为什么不能接电话?”   一连四个问题,越问越急,听得颜初一脸莫名,总觉得对方的语气不像担心,反而有种正室捉奸小三的磅礴气势。   颜初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   苏辞就算喝多了酒,醉得分不清谁是谁,但总不至于连男女都看不出来吧?   所以,她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很可能是因为这个女人。   有了这个念头,颜初立马找到了证据佐证她的猜测:苏辞没有存她的号码,或者说,是她分手后就删掉了这个女人的联系方式。   “请问,你是不是……苏小姐的前任?”她用不确定的句式做出肯定的判断,并且很心机地用了一个刁钻的措辞,回敬女人语气恶劣的逼问。   可能是“前任”两个字令对面的人大受打击,足足十秒,颜初没有听见回复,但这无疑加深了她的想法。   从苏辞口不对心的表现来看,多半是这个女人主动提出分手。   能让苏辞如此失魂落魄,被删掉号码还打电话过来,分毫不关心苏辞的处境,反而开口闭口都在质询她和苏辞的关系,其态度之嚣张,令颜初心生反感。   她虚起眼,不咸不淡地说道:“不好意思啊,我可能弄错了,但是苏小姐手机里没有存你的号码,她现在的确不方便接电话,你等她有空再打过来吧。”   说完,她没给对面反驳的机会,直接按掉通话。   听筒里响起急促的嘟嘟声,一下一下敲击着她的耳膜,反而让她冷静下来。   颜初懊恼地捂住眼睛。   她在做什么?   说好的不要多管闲事呢?   现在又该怎么办? 第3章   已经睡着的苏辞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不知情,她倚在颜初身上,滚烫的脸颊贴着颜初的肩膀。   兴许有点着凉,女人鼻子堵着,饱满的红唇张开一条缝,灼热的吐息拂得颜初耳根发痒。   颜初挂掉电话后却没了主意,总不能带着女人这样去见班里那群豺狼,不仅给李芩添麻烦,也不好解释她为什么突然带个醉酒的女人去参加生日聚会。   她刻意忽略心底猝然蹿腾上来的些微不悦,不想承认还有另一个更加隐晦偏私的原因。   九点过,天已经全黑了,路灯敞亮,街上陆陆续续还有行人来往。   霓虹灯闪烁的街景下,冬日湿冷的风灌进颜初的衣领,她用力收拢双臂,连拖带拽地扶着女人走出KTV,就近寻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酒店。   时间比较晚,能订到的只有大床房,反正是苏辞一个人住,没什么好挑剔的。   她从苏辞的手包里拿出身份证和几张红钞,前台接待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如果颜初换个性别,他们可能就得考虑报警。   好在颜初长得人畜无害,微微一笑就打消了姐姐们的戒备心,接待们不仅帮她把房间安排妥帖,还特地找了人来和她一块儿扶着苏辞进电梯。   颜初已经精疲力尽,刚把一身酒气的苏辞拖进门,两个人就双双摔倒在门前的地毯上,得亏冬天穿的厚才没磕着碰着受点伤。   终于可以喘口气,大冬天的,颜初累出一身汗,小脸儿红通通冒着热气。   她关上房门,任由苏辞躺在地上,边脱外套边从醉酒的女人身边经过,径直走到床边,用客房的座机给李芩拨了个电话,说自己到外面透风,待会儿晚点回去。   接到这通电话的李芩一脸懵逼,确认了来电显示,还以为是哪个公用电话,于是叠声嘱咐颜初注意安全。   颜初应声,挂断通话后,转头又去了洗手间,拧了条热毛巾出来替女人擦脸。   苏辞身上那件衬衫沾了异味,肯定不能穿着睡,颜初休息好了把人送到床上,打算帮苏辞脱掉衬衣。   没曾想她的手刚按住领口衣扣,女人眼睛忽然掀开一条缝,雾蒙蒙的双眼警惕地望着她,从鼻腔里哼出一句:“你想干什么呀?”   颜初心脏漏跳一拍,险些以为苏辞酒醒了,但下一秒就发现这句话嗔大于怨,委委屈屈的,却没有真要反抗的意思。她一时没管住眼睛,顺势朝女人胸前瞄了一眼。   哎呀。   她很快反应过来,并且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想法有多危险。   颜初赏了自己不轻不重一耳光,暗斥一声不要脸,女人有的她都有……唔,就算没有,那以后也会有,干什么要好奇一个陌生女人的身体?   “酒疯子。”颜初嘟囔着,当做方才无事发生,假装自己是个正人君子。   她按住衬衣扣的手指没松开,稍抬高了声音哄苏辞,“衣服脏了,得换,我帮你脱下来,乖,听话。”   说完又在心里补了一句:放心,保证不会占你便宜。   苏辞果然不闹,压着她手背的五指也顺从松开,任她顺顺利利地解开纽扣。见女人这样,颜初不知怎么的有些发笑,心想自己这样算不算趁人之危?   衬衣解开后里边还有一件薄薄的打底衫,颜初又开始犯难,内衣要怎么办?   她已经知道苏辞的性取向,当然不能直接上手把人内衣扒下来,思考片刻无果,也怕苏辞这样摊着睡会着凉,颜初退而求其次,只隔着打底衫解开了苏辞的内衣扣,让她躺着稍微舒服一点。   弄完这些,她又拧了条热毛巾,打算再给苏辞擦擦脸。   澡是不可能洗的,别说她没那本事抱一个大活人去冲澡而独善其身,苏辞自己也不会愿意被陌生人看见甚至触碰她的身体。   颜初拿了毛巾从洗手间出来,发现棉被已经被苏辞蹬到腰际,女人神志不清,意识迷糊,两只手却揪着衣领试图把打底衫脱掉。   真不叫人省心。   颜初口头上抱怨着,步子却迈得飞快,来到床边按住女人不安分的胳膊:“别闹了,二十好几的人,怎么都不知道分寸?大冬天的,喝酒又着凉的话,明天有你好受!”   她把苏辞的衣摆重新理好,又要给她盖上被子,不料女人突然探出手臂,用力圈住她的腰身,耍赖似的将脸埋进她的胸口,嗔怨地说了句:“你好凶啊。”   颜初都要气笑了,到底谁更年长?难不成这位姐姐还要她抱着哄才能好好睡觉?   苏辞抱得紧,她挣不脱,无奈之下自暴自弃,干脆就着这个古怪的姿势替苏辞把脸擦干净,随手将毛巾朝床头柜一扔,便搂着女人倒在床上。   “睡觉。”颜初用自己的身体按住苏辞的手脚,不让女人乱动。   如果苏辞不肯休息,她今天怕是走不了了。   这么近的距离,肢体上难免有些亲近的接触,女人的呼吸缠绕在颜初脖颈间,酥酥痒痒的,像猫的爪子轻轻挠。   酒气也淡了,颜初闻到更多的是女人的身上的薄香,不知是不是一路走来呼吸了太多带着酒味的空气,颜初感觉自己好像有点醉了,脑袋不太清醒,困恹恹的,想睡觉。   闹腾得不行的人终于安静下来,呼吸趋于平稳,不再胡乱挣扎,颜初这才松了一口气。   屋里灯还开着,女人睡容恬淡,眉目舒展,柔顺的长发散在她耳边,她不仅忘却了醒时的烦恼,好像还做上了美梦,嘴角翘起些微弧度,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颜初忽然理解了人难过的时候为什么要喝酒。   借酒浇愁,不是没有道理。哪怕只能短暂地忘记痛苦,但至少在这一刻,女人心里是宁和的。   时间才是真正的疗伤药,但酒或可起到镇痛的效果,在伤痛彻底痊愈之前,时不时的也需要借助这样的方式打断思考。   颜初原计划等女人睡着就走,可不知不觉自己也睡过去,她中途醒来,借女人的手机看了下时间,震惊地发现距离她离开KTV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   好在身边女人睡得沉,还保持着入睡时的姿势,应该没有醒过。   颜初扶额起身,穿上自己的外套,走到门边时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回头朝女人看了一眼。   几秒钟后,她走回去,伏在床边盯着女人看了好一会儿,拿床头柜上的圆珠笔给女人留了张便条。   ·   原路往回走,老远就看见KTV门前聚着十几个人,同学们已经从包间出来,差不多到了该散场的时间。   “颜初!你去哪儿了?”李芩一眼瞅见她,立即飞扑到她面前攥住她的指尖,“好半天没等到你!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同样心系颜初的男同学也纷纷靠过来表示关心。   给同学们造成了困扰,颜初很不好意思,摆手道:“我没事,到街上透风的时候恰好碰见熟人,就聊了一会儿,刚刚送她回去。”   “熟人?哪个熟人啊?”李芩好奇追问,“我认不认识?”   颜初维系着自然的微笑:“应该……不认识吧?是我亲戚家的姐姐,你没见过的。”   “哦,这样啊。”一听是不认识的人,李芩兴致缺缺,拉回之前的话题,“你没事就好,我们找不到你,担心死了。”   “对不起,再有这样的情况我会注意时间的。”颜初老老实实道歉,今天事出突然,的确是她欠考虑了。   “你不用说对不起,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李芩手足无措,生怕自己语气重一点就伤害到柔柔弱弱的女同学,急得直跺脚,“总之……哎呀,你回不回学校?这么晚赶得上门禁吗?要不直接去我家?”   颜初微笑拒绝了李芩的好意,摇头道:“我还是回学校吧,再不好好复习的话下个月的物理竞赛就完蛋了。”   李芩没能留下颜初,心里无奈叹了口气,妥协道:“那好吧,我帮你叫车。”   这个点儿街上不少空车,李芩送颜初坐进出租车里,叮嘱她说:“你到学校给我打个电话,注意安全。”   颜初朝李芩挥手,扬起笑脸来:“今天谢谢你了,我很开心。”   直到车子开远,拐过街角,李芩还保持着挥手的动作原地站着,身边瘦高的男同学捅了下她的胳膊,见她丢了魂似的一个劲傻笑,顿时嫌弃道:“你行不行啊?人早走了!”   李芩回神,恼羞成怒地踹他膝盖:“要你管?!”   ·   苏辞一觉睡到大天亮,睁眼醒来愣了会儿神,环视陌生的酒店房间,昨夜模模糊糊的记忆若隐若现,酒后失态以及后来发生的一切让她感到生无可恋。   宿醉带来的头痛也折磨着她的神经,令她疲惫的眼神越渐清冷。   撑着胳膊起身,立时一阵头晕,她便顺手拿起床头柜上放凉的水喝了一口。   轻飘飘的白色便签纸压在杯子底下,她把水杯放回去,拿起这张纸,得以看清上边几行娟秀的小字。   ——姐姐,虽然你喝醉酒认错了人,但你得承认,你欠我一个吻。名片我拿走一张,以后少喝点酒,非要喝的话,可以找我啊。如果姐姐什么时候准备还债,育林七中高二九班,我叫颜初。 第4章   周六上午九点多,咖啡厅里零零散散坐着几个客人。   靠窗的卡座里,戴眼镜的男人把一个蓝色资料文件夹摊开推到苏辞面前:“那在合同里加上您刚才说的那几点,其他条件贵公司可以接受吗?嗯?苏老板?”   他已经第三次发现苏辞走神,不由朝前倾身,顺着苏辞的视线朝窗外看。   这家咖啡厅在城内较为繁华的路段,路边很多商铺,周围写字楼林立,加之今天周末,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与以往没什么两样。   硬要说的话,街口看着像在等人的高中生小姑娘长得还挺好看的。   “苏老板?”男人再次唤道。   苏辞从窗外收回目光,眼睫垂下,掩去眸心神色,自然而然端起已经放凉的咖啡,轻抿一小口,语气平淡地回答:“新增的条款我需要再考虑考虑,最迟今天之内给你答复,总体来说应该没问题,周一再做最后确认吧。”   这样说,合作基本就算敲定了,男人大喜,不枉他大周末的还死皮赖脸把人约出来谈生意。   男人说要请苏辞共进午餐,苏辞却摇头,瓷白的手指松开杯柄,拎包起身:“待会儿公司还有个会议,吃饭就算了。”   她收好资料文件,推开玻璃门走出去,拉开车门时,又鬼使神差地朝路口看了一眼。   那好像是……育林七中的校服。   ·   颜初双手揣在衣兜里,踩着地面上坑坑洼洼的格子方砖,不时朝两侧张望,在凌冽风中等着李芩。   湿冷的风吹落树上所剩不多的几片叶子,光秃秃的枝干映衬着灰蒙蒙的天空,细黑的电线上停留三两只灰雀,背后则是一面低矮的红砖墙,上面爬满了枯瘦的爬山虎的叶子。   来来往往的行人裹紧了身上花花绿绿的大衣,不让风吹进细嫩敏感的脖颈,他们行色匆匆,极少在寒风之中逗留,越显得冬日街景萧瑟。   她今天和李芩约好到旧书店去淘点资料,结果李同学家里出了点事儿,她那不省心的弟弟又在外面惹了乱子,牵连她一块儿受罚,导致她晚了半个小时出门。   颜初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等得百无聊赖。   这个鬼天气又冷又潮,大片大片堆叠的云黑压压地顶在脑袋上,待会儿很可能会下雨。   今年冬天这么冷,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看到雪,西南边的城市并非年年落雪,她上次和家人一块儿去爬山观雪景打雪仗,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手指摸到一张硬纸片,颜初将其取出来看了眼,是上周末离开酒店的时候顺的女人的名片。   她说怎么找不见,原来在校服兜里。   名片白底黑字,设计简雅朴素,除了女人的姓名,下边还有一小行联系电话和公司信息。   一品江河酒业有限公司,董事长。   再次看见这三个字,颜初的心情依然十分复杂。   她一开始以为女人只是家境不错,没想到对方这么厉害,看起来比她大不了多少,却已经是一家企业的高管,还是董事长的级别。   上周末生日聚会结束后,她回学校正常上了一周课,不出所料,那个女人果然没有来找她。   想来也是,任谁酒后失态被人撞见,酒醒了见着人都要绕道走,哪里还有主动上门的道理?何况,那个女人身份不寻常,她居然还想向她讨债。   颜初越想越不得劲,她走的时候留的那张字条,看起来像不像碰瓷勒索?   可她就是有点不甘心,那是她的初吻呀。任这女人是什么身份,给人招了麻烦,总不能一句抱歉都没有的。   颜初悻悻地想着,用力跺了跺脚,撒气似的要把名片扔掉,都走到垃圾桶旁边了,抬起手时又改了主意。   不然,还是留着吧。   她觉得自己简直是个神经病。   “颜初!”李芩的呼声适时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颜初扭头,见李同学从路边一辆出租车里钻出来,大冬天的居然打扮得花枝招展,还化了个精致的素颜妆,像一只欢快的小蝴蝶,张开翅膀朝她扑过来。   她上身是件小西装,下边只穿了条打底裤,搭配一条暗青格子百褶裙,紧致的布料勾勒出两条细长的小腿,脚下踩着一双稍显成熟的米白色坡跟短靴,整个人洋溢着青春朝气,像从漫画里跑出来的美少女。   但这身衣服,颜初看一眼就情不自禁地打个哆嗦,好看是好看,可会不会太冷了一点?这就是当代年轻人要风度没温度的典型代表吧?   她再看看自己,今早赖了会儿床,走的时候图方便,顺手抓起校服外套就出来了,打底衫和针织毛衣藏在校服里面,配了条加绒的深色厚牛仔裤,不伦不类的搭配,仿佛一片衬红花的小绿叶。   颜初笑着把这话说出来,李芩听后却是一愣,然后露出非常夸张的表情,惊叹道:“天呐,你在说什么?!你真是对自己的长相没有一点点的自知之明!”   “我跟你讲。”她挽住颜初的胳膊,整个人贴在她的肩膀上,撒着娇黏黏糊糊地说,“你这叫天生丽质,随便穿什么都好看,我要是能把校服穿出你这样的效果,我天天都穿校服你信不信?”   颜初被李芩直白的夸赞逗笑了,神态柔柔地轻嗔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她这一笑,眉目舒展,眸间藏纳一点潋滟的水波,黑白的风景都因着她的笑容多了丰富的色彩。   李芩险些看呆了去,愣怔几秒才回神,掩饰性地撇开脸嘟囔:“我捯饬两个小时才敢跟你一块儿出门,哪里是在说胡话?过分谦虚就叫骄傲,你可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可你穿这么少冷不冷啊?”颜初被她越来越夸张的表述说得不好意思了,告饶似的转了话题,“要冷的话待会儿就早点回去。”   岂料李芩不领情,还超大声地反对:“别啊,多陪我逛会儿嘛。”   颜初失笑,心态老成地说道:“随便,反正冷的又不是我。”   李芩边走边笑,颜初试了两次想把胳膊抽出来都无功而返,于是任由她去,说是去逛旧书店,结果两个人转头就拐进了旁边的小吃街。   ·   手机响了,打断车厢里轻缓流淌的音乐。   正巧路过红绿灯,苏辞踩下刹车,白色轿车稳稳停在线外。   她看过来电显示后接起电话贴到耳边,声音轻轻浅浅:“小何?怎么了,还有事吗?”   不久前才见过面的男人态度恭敬地回答:“苏老板,您有一份材料忘了拿,我现在给您送到公司去可以吗?”   苏辞看了眼腕表上显示的时间,距离下午的会议时间还很充裕,于是回答:“没事,不用。你还在商贸街?那请你稍微等一等,我现在过去。”   挂断电话,红灯倒计时也刚好结束。   苏辞放下手机,脸上神态平静,从容打了转向灯,驾车在十字路口掉头,原路往回走。   ·   颜初和李芩在附近街区笑笑闹闹地逛了一个多小时,背上走出一层毛毛汗。   其实今天原本颜初要一个人去书店,李芩无意听说了这件事,非要和她一块儿,结果两个人在书店只待了十几分钟,颜初买好资料就没什么事儿,剩下时间全是她陪着李芩逛街。   她们提的这些口袋,九成都是李芩的。   李芩意犹未尽,还想买买买,可东西实在太多,大包小包的根本提不下,颜初还帮她分担了几个口袋,她也不好意思差使颜初拿多重的东西,只好作罢,准备回家。   可她们刚走到商贸街路口,天上便下起雨来。   雨势来得急,将她们困在街边的屋檐下。   “你刚才不是买了把伞吗?正好,快拿出来。”颜初想起这一茬,立即翻看手里提的袋子。   “啊?”李芩口中溢出哀嚎,“那可是限量版的学神周边,我还要拿回家供起来,关系着我半期考的成绩!怎么能用来遮雨!”   颜初一脸莫名地槽道:“雨伞不就是拿来遮雨的吗?你求一把伞保佑你考好,不如求我呢,还靠谱一点。”   “这可是你说的!”李芩眼里闪过精光,立马双手合十,“求求颜学神保佑我半期考顺利!”   那惊喜笃定的模样险些让颜初以为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可怕阴谋,结果只是一句:“等你物理竞赛结束,周末就给我开小课,怎么样?”   “那就看你的学习态度了。”颜初笑着拿过她手里的伞撑开,遮住她们这一小块天空。   雨幕中行人走得越发匆忙,颜初两人撑伞走到路边,可路过的一辆辆出租车都挂着灯显示客满。李芩心疼她刚买的周边伞,一看打车无望,连忙掏出手机要给家里打电话,找人来接她们。   这时,白色轿车停在她们面前,车窗缓缓下降。   一张熟悉的侧脸猝不及防地闯进眼帘,颜初蓦地屏住呼吸,脚边一个台阶差点踩空。   “需要帮忙吗?”女人回眸望向街边并肩而立的两个女孩儿,声线虽然清冷,但她微弯的眼角冲淡了疏离感,唇边又绽开恰到好处的微笑,反倒给人以亲近温柔的感觉。   与上次偶遇是完全不同的气质。   从她自然平和的眼神来看,好像没有认出颜初。   下一秒,便听身侧李芩欣喜地惊呼道:“苏姐姐!好巧哦!你怎么也在这里?” 第5章   “苏姐姐!好巧哦!你怎么也在这里?”李芩惊喜的呼声拉回颜初的注意,她蓦地惊醒,立即调整情绪,压下过于震惊的表情,没让人发现端倪。   可她面无表情的表象之下,一颗心却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没想到她和苏辞会以这样的形式碰面,更没想到李芩和苏辞认识,突如其来的紧张令她手足无措。   明明,只要她不开口,上周末的事情不会被任何人知道,就算李芩知道了,那也是苏辞更尴尬,她的紧张实在毫无必要。   颜初提着塑料口袋的五指用力收紧,从女人脸上收回视线,顺势垂下眼,稍一点头,便算同苏辞打过招呼。   她低头时看见自己身上的校服,心里没由来一阵沮丧,越发后悔今天早上为什么要偷懒,不另外找一件好看点的外套。   苏辞神态柔和,嘴角抿出些微弧度,目光在颜初身上顿了下便移开,看向李芩道:“我到附近办点事,正巧看见你们了,要搭便车吗?”   李芩俯身扒着车窗,惊喜不已:“苏姐姐,你也太好了吧!”   女人笑时,纤长的睫羽掩去一身疏冷,细眉微弯,朝街边的小朋友们招招手:“快上车吧,我送你们回去。”   从她身上已找不见半分上周的失意落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颜初也没办法把眼前的苏辞和上次醉酒撒泼的女人联系起来。   “谢谢苏姐姐!”李芩高高兴兴地腾出手来开门,先将一大堆东西扔到后座,这才一把抓起颜初的手腕,示意她跟着上车。   颜初被拽得上前一步,只得顺从地收起雨伞,跟着李芩一块儿钻进车里。   车内环境干净清爽,皮质坐垫才清洗过,颜初看了眼手里湿漉漉的,还在滴水的雨伞,顿时有点犯难。   用力甩了两下,没甩净伞骨上的水珠,她不愿叫女人久等,干脆脱下外套,将雨伞一裹,连自己新买的几本资料一块儿平放在膝盖上,这才关上车门。   “哎呀。”李芩瞅见这一幕,惊呼出声,“你这是做什么?”   颜初食指拨动校服拉链,不动声色地回答:“你不是很宝贝这把伞吗?随便放的话怕弄坏了。”   李芩愣了两秒,突然转身握住颜初的手,两眼水汪汪的,非常感动的样子:“学神,你真好。”   若不是见惯了她搞怪的模样,颜初都担心她会不会突然哭出来。   颜初不自在地抽回手,扭头望向车窗外的雨幕,听见车前悬挂的“福”字小铃铛叮铃铃地响。   两个小朋友上了车,苏辞没着急启动挂挡,先开了空调,调到适宜的温度,这才看了眼后视镜,用玩笑的语气问李芩道:“不给我介绍一下你的同学?”   颜初喉咙一紧,下意识抠了抠裤缝。   李芩这才想起来这茬,攀着驾驶座的椅子探出半个脑袋,笑嘻嘻地回答:“她呀,她叫颜初!我的同班同学,成绩好得不得了,从来没下过年级前三!”   引擎在一阵沉闷的轰鸣声中陡然熄灭,车身也剧烈颤了一下。   发动机启动失败,轿车依旧平稳地停在路边,女人握住方向盘的五指不自然地松开又合拢。   颜初耳尖微微发红,斜瞄向驾驶座的视线不经意捕捉到女人一系列小动作,不知怎么的,她提起的心忽然放松,而后自然而然地抿紧唇角,挑起眉梢,想笑却不敢笑。   几秒后,苏辞神色如常地扭动钥匙重新点火,才终于驾车上路,并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平静回复:“那可真是太厉害了。”   “是吧?我也觉得,太厉害了!”李芩完全没有发现车厢里微妙的气氛,开开心心地和苏辞分享自己的见闻,“学霸两个字已经不能用来形容她了,苏姐姐,你不知道颜初读书有多刻苦……”   “咳。”颜初半握着拳,轻咳一声,试图打断李芩。   李同学屏蔽了颜同学的交流信号,仍自顾自和苏辞讲:“她每天早上五点就起来看书,从高一我认识她的时候一直坚持早起,那些公式、定理啊,没有一个是她不会的!”   “她每堂考试提前交卷也能拿年级第一,九月份物理竞赛还得了省一,马上要参加国比,简直变态啊,是不是?”嘴里是一副抱怨的语气,可她脸上眉飞色舞,更像是在同苏辞炫耀着什么。   女人视线平视前方,但能猜到小朋友脸上精彩的表情,闻言但笑不语。   颜初绝望地翻了个白眼,她在学业上的表现和女人已经取得的事业成就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可她真是拿李芩没有办法,这种感觉无异于当众处刑。   她咳得眼泪都出来了,终于引起了李同学的注意,后者回头看她,既惊讶又担心地问:“你是不是感冒了?就让你别脱外套嘛!”   颜初:“……没有,不是的。”   她偏头抵着车窗,神情无奈地看着窗外走走停停地车流,没发现女人借后视镜朝她看了一眼。   苏辞收回视线,边查看路况边小声询问:“现在送你们回学校吗?”   “颜初住校,我得回家,先送她吧。”李芩热络地回答。   看这样子,她和苏辞真的很熟。颜初正这样想着,忽然听李芩提了句:“我记得苏姐姐你好像也是育林七中毕业的对不对?说起来,还算是我们的学姐呢!”   学姐……   颜初轻咬下唇,在心里重复一遍这个称呼。   “嗯,是啊。”苏辞弯起嘴角,“这么多年过去了,校服的设计好像还和以前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颜初总觉得这句话意有所指。她心跳加快,耳朵发烫,想立即找条地缝把自己埋起来。   果然穿校服是她今天最大的失策。   回学校的路上,李芩一直说说笑笑,颜初不时应上一两句,其余时间全程望着窗外,哪怕偶尔目光回转,也不会在女人脸上停留。   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等车子停在学校大门外,雨已差不多停了。   颜初下车,苏辞降下车窗,两人才不期然地对视两秒。   女人展颜微笑,嗓音温柔:“很高兴认识你,颜同学。” 第6章   扑通。   车前的小铃铛随着风丁零当啷地响,掩盖了胸口震耳欲聋的心跳,那颗心脏像匹脱缰的野马完全失控,向着不可预测的方向拔足狂奔。   颜初险些没管住自己的表情,让隐秘的心思从眼睛里溜出去。   好在她很快回神,也朝苏辞笑了笑:“谢谢苏姐姐,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李芩按下车后座的窗户,探出头来催促颜初:“快回去吧,洗个澡换身衣服,别着凉了。”   颜初依言后退,撑起李芩那把周边伞,朝车上的两人挥挥手。   白色轿车调转车头,驶下校门前的缓坡,很快转过街角,消失于颜初的视野中。   苏辞收回瞥向后视镜的目光,视线平视前方平坦的柏油路,一时间车厢里颇为清净。   路过红绿灯路口,李芩从大堆零食口袋里掏出一包口香糖,递给苏辞一条,忽然想起什么,笑道:“苏姐姐,上周末你去云锦路那家KTV了呀?那天颜初生日,我和同学也在那儿玩,我爸让我过去跟你打个招呼呢,结果听说你已经走了。”   苏辞按住糖纸的指尖顿了下,随后继续剥开,语气平静地回答:“因为有点别的事。”她将揉皱的糖纸扔进车载垃圾桶,松开刹车,驾车平稳地驶过红绿灯路口。   具体什么事,李芩没问,换了个话题:“苏姐姐圣诞节有空吗?”   “看情况,到时候不一定。”苏辞话没说满。   “那你有空的话到我家来嘛。”李芩嘴里吹出个白色的小泡泡,吐字含含糊糊的,“我弟天天吵着想见你,跟他说他不是你的那盘菜他也不肯听,你去打击他一下,让他认清现实,好好学习,不要天天想着找大姐姐谈恋爱。”   苏辞被她的语气逗笑了,并不当真:“小铮好像还在念初中吧?”   “对啊。”李芩翻了个大白眼,“才十四岁,说什么学校里的女生都太幼稚了,明明自己也是个小屁孩。”   苏辞耐心听着争强好胜地小姑娘吐槽自家弟弟,唇角微弯,未发一言。   但在她看来,只比李铮大三岁的李芩同样也只是半大的孩子。   说着笑着,她忽然想起,还有一个上周末刚满十七岁的小朋友。   ——姐姐,你得承认,你欠我一个吻。   ——育林七中高二九班,我叫颜初。   ·   早在上个月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复赛结束,颜初拿到省级一等奖时就接到通知,决赛时间定在十一月底,考试地点安排在首都。   比赛前两天,颜初随队抵达首都机场,跟着省队带队教师到指定的酒店报到,办理入住。   这日是个难得的晴天,远游来到陌生城市的兴奋暂时压下考试前的紧张,队伍里的气氛还算轻松,他们到得早,下午有小半天假,认识的同学间商量着到附近逛一逛。   颜初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用房间的座机给家里人打了个电话,报了平安。   和她住同一个标间的女孩子叫王莹莹,也是七中的,不过两人不同班,平时也没有往来,只是偶尔见面能打个招呼。   好不容易弄完,颜初坐在床边拿了本书出来看,打算再复习一下重要的知识点。   这时,王莹莹突然对她说:“颜初,刚才我在楼下碰到二中的傅海,他问我们待会儿要不要一块儿出去吃个饭。”   此次来参加决赛的各校中学生共有二十几个人,其中有两人和颜初同校。   王莹莹提到的傅海就是上次李芩调侃颜初,问她两人什么关系的那个男生,性格开朗,人高马大,不仅学习成绩好,还是校篮球队的,很受女孩子欢迎,颜初算是与他有过几次照面的交情。   颜初翻看书上的公式,漫不经心地回答:“我就不去了,有点累,没什么胃口。”   “这样啊。”王莹莹合上行李箱,点头道,“那你好好休息吧,待会儿晚饭我帮你带回来。”   颜初不想麻烦她,本要说不用,但王莹莹先她说道:“多少还是要吃一点的。”   话到嘴边,颜初无奈改口:“那就麻烦你了。”   “都是同学,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王莹莹朝她笑了笑,“你太客气了,我也怪不好意思的,他们应该已经在楼下等,我就先下去了。”   颜初朝她挥手道了别,低头继续看书,但没过几分钟,她又把书合上放在枕边,仰躺着闭眼休息。   她的确不舒服,从飞机升空就开始头痛,下飞机乘坐出租车的时候,被车上的味道熏得想吐,以至于现在根本毫无胃口。   躺了一会儿,没曾想就这样睡着了,再醒过来已是半小时后,小腹隐约有些坠痛。   心里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颜初这才想起现在是月底了,但她的今天走的时候没做这方面的准备,看样子还得下楼一趟才行。   她出门前先去了洗手间,小腹坠胀的感觉越发强烈。   到楼下小卖部采购了必备的日用品,又去隔壁药店买了一盒布洛芬。身体不适令她情绪也有点烦躁,才走这几步路,就感觉很累,想快点回房间休息。   电梯门开了,有个人要出来,颜初与里面的人错开一个身位朝里走,但对方手里抱了一堆文件,低着头没看路,不当心便与她撞个正着。   “啊,抱歉,请让一让。”那人神态慌张,像在赶时间。   颜初耐着性子让开,那人口中道着谢,脚下步子却迈得飞快,转头就跑出酒店大门。   这时,走进电梯的颜初看见地上有个落单的文件袋,多半是刚才那个男人弄丢的,她捡起东西再一路追出去,人早跑没影了。   颜初按了按眉心,无奈走回大厅,准备把刚才捡到的文件袋放在酒店前台。   期间她无意看了眼手里的东西,脚步蓦地顿住,被透明文件袋里正面朝外的文件封面“一品江河”几个字吸引了注意。   不会这么巧吧?   没发现自己心跳的异样,她愣是在原地站了一分钟,然后做贼似的扫了眼酒店大门和前台,两个接待正小声交谈,说说笑笑,没往她这边看。   颜初临时改了主意,转身走到大厅休息处,暂时放下塑料袋,坐在沙发上解开文件袋的按扣,准备看一看文件袋里有没有更具指向性的东西。   袋子里有两份相同的文件,中间夹着一张印着苏辞证件照的招标会议入场通行证。   哎呀。   这可真是……孽缘。   嘴角不经意向上一扬,心里蹿升出不易觉察的微妙情绪,与惊讶混杂在一起,未及深思就消匿无形。   她在大厅里坐了十分钟,没有人回来找寻丢失的东西,颜初没等到那个可能是苏辞助理的男人,便不等了,拎东西回了房间,从书包夹层里掏出一张名片。   听筒内嘟声持续两秒,电话接通,对面传来苏辞柔和却疏冷的嗓音:“你好,请问哪位?”   “苏姐姐,我是颜初。”颜初回答道,还刻意强调,“育林七中高二九班,李芩的同班同学。”   对面明显顿了一瞬,然后才道:“颜同学啊,你有什么事吗?”   颜初坐在床边,食指轻刮文件袋的边缘,状若平静地说:“是有一件事,就刚才,我在云澜酒店大厅电梯间捡到一个文件袋,看到封面有写‘一品江河’的字样,好像是你们公司的东西。”   “云澜酒店?”苏辞的声音里透着点掩不住的惊讶,“你现在也在首都?”   这个“也”字就很灵性了。   “嗯,对啊,今年物理竞赛的考场在这边。”颜初嘴角翘了起来,转回先前的话题,“这个文件袋是你的吗?怎么处理啊?需不需要我给你送过去?”   “不用,你还在云澜酒店的话,我马上叫人过去拿……”话到一半顿了顿,她改口道,“还是我自己去吧,你等我一会儿,十分钟。”   “行,那我在大厅左侧休息区等你。”   挂了电话,颜初检查了文件袋里东西没有遗漏,又去洗手间照照镜子,整理好衣着,这才下楼,距离约见的时间还有五分钟。   她又等了一会儿,期间不时扭头望向窗外,那辆熟悉的白色轿车在路边车位停下,穿米色风衣,身姿高挑的女人推开车门,踩着一双细高跟快步走来。   女人气质出众,属于放在人堆里一眼就能看见的类型,而且越看越好看,不论精致的五官还是素净淡雅的妆容,都无可挑剔。   从停车的地方到酒店大门这几步路,四周过路的行人纷纷回头。   他们不敢明目张胆,苏辞显然也习惯了被人瞩目,面不改色,脚步从容地走进酒店大厅。   前台两个接待人员立即上前,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苏辞却摆了摆手,转头看向左侧休息区。   颜初只偷偷瞄了一眼就收回视线,装模作样地望向另一边,直到女人看见她,远远唤了一声“颜同学”。   她的声音比较清冷,低低的,听来有些冷漠,气场十足,但她脸上的微笑缓解了语调中的疏冷,柔和了她气质上尖锐的锋芒,反而给人以平易近人的印象。   颜初起身,看向几步开外的女人,视线不期然与之相对,撞进她的眸子里。   苏辞下车时走得急,未来得及取下眼镜,那副金边半框的眼镜轻巧地架在她的鼻梁上,给镜片后清清浅浅的眼眸平添了几分摄人心魄的幽邃。   颜初下意识屏住呼吸,只剩一声声心跳,与越渐清晰的脚步声重叠在一起。   这女人真是……要了命了。 第7章   女人踏着明亮的地砖,从光和影的交界处走来。   脚步声清脆悦耳,轻快地敲击一颗年轻的蓬勃跳动的心,冬日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女人身上,铺上温暖柔和的色调,她戴着那副金色边框的眼镜,气质成熟又淑雅。   颜初没注意这一眼看了多久,等她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可能稍有冒犯,着急忙慌地垂下视线时,女人也正巧停步,站在她面前。   “颜同学,我们又见面了。”   距离上次商贸街偶遇才过去一周多的时间,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在首都与颜初重逢。   颜初暗自做了个深呼吸,随后若无其事地扬起笑脸,正视女人的双眼:“是啊,好巧,缘分嘛,就是这样,妙不可言。”   说着,她还扬了扬手里的文件袋,笑容中透着一点不刻意的狡黠,七分乖巧,三分可爱,有她这个年纪特有的活泼明媚,加上她甜美温柔的样貌,很容易俘获人心。   酒店前台两个接待从刚才起就频频往这边看,一会儿瞧瞧苏辞,一会儿瞅瞅颜初,大饱眼福。   女人眉目舒展,露出柔和的微笑:“那咱们是挺有缘的,要不一块儿吃个饭?”   颜初歪头:“午饭还是晚饭?今天还是明天?”   午饭的话她在飞机上吃过了,晚饭王莹莹会帮她带回来。   苏辞没想到颜初会这样问,她顿了两秒,失笑道:“忙忘了没注意,这都快两点了。你在首都待几天?明天中午有空吗?”   “明天中午可能不太行。”颜初耸耸肩,神色无奈地回答,“上午笔试,下午做实验,后天早上的飞机回阜都。”   虽然明天晚上她没别的事,但苏辞不一定有空闲,她心里对苏辞约她明天见面有点隐晦的期待,但她的安排不允许,只能遗憾拒绝。   “那……”苏辞考虑再提一个折中的方案,却被颜初递来文件袋的动作打断。   女生弯起唇角,笑吟吟地说道:“我既然帮了你的忙,饭你一定要请的,时间上不凑巧,那就下次再约,今天先收利息,请我喝杯奶茶怎么样?”   苏辞意外于她的率真坦诚,被颜初的笑容感染,也面露微笑,欣然答应:“当然可以。”   酒店旁边就有兼营西式甜点的奶茶店,颜初站在柜台前,语调轻快地点单:“两杯珍珠奶茶,一块提拉米苏。”   女人在她身旁,取出钱夹结账,没问她为什么点了两杯。   路边每隔几步就有一棵树,光秃秃的枝干倔强地指着天空,更远一点的天幕上,漂浮着几朵自由的云。   等待出餐的过程中,冬日凛冽的寒风从店门前吹过,颜初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女人看向她略略发白的脸色,以年长者慈和的口吻关心道:“这两天首都有强降温,衣服多穿两件,别感冒了。”   颜初点头,模样乖巧地答应着:“好,谢谢苏姐姐。”   “你们的奶茶好了。”店员将两杯热奶茶打包,连同刚才装好的甜点一块儿递给颜初。   热奶茶捧在手心,暖洋洋的,驱散了干冷的寒意,连心窝也跟着暖起来。   两人走回酒店门口,距离停车的地方还有一小段路,女人适时停步:“今天多谢你了。”   颜初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好再送,于是微笑着说:“不用客气!那你开车要注意安全哦。”她把装另一杯奶茶和甜点的袋子递给苏辞,扬眉浅笑,“这个给你。”   苏辞目露疑惑,没伸手接过。   “随便什么都行,总要垫一点东西,不然胃会受不了。”颜初解释说,她笃定女人中午错过了餐点,并且待会儿打算直接去招标会。   她把东西塞到苏辞手中,迅速退开两步,朝女人做了个鬼脸:“反正是你自己花的钱,不吃就浪费了。”   “好了,你回去吧,再见啦!”笑着挥挥手,颜初说完,不等女人回答,转身就走。   苏辞目送颜初走进大厅,玻璃门后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一句关乎旧事的答谢在她喉咙里绕了几圈,终究没能说出口。   回到车上,关好车门,正要系安全带,她眼角余光又扫见副驾上的文件袋和甜点。   手上动作微微一顿,随后松开锁扣,从塑料袋里取出奶茶和提拉米苏。   小朋友用圆珠笔在蛋糕盒子上留了一行字。   “工作再忙也别忘了吃饭。”后面跟了一个简笔画的笑脸。   ·   颜初回到房间,喝完奶茶后又看了会儿书。   身体的不适越发明显,头脑昏沉不说,肚子也难受,无法集中注意力,她干脆放下书,找出刚买的布洛芬,吃了药缩进被窝里休息。   小腹坠痛,手脚冰凉,很难入睡,闭上眼,脑子也乱糟糟的,约莫过了半个小时,止痛药起了效果,她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一觉醒来已经接近七点,腹痛稍微缓和一些,她在被窝里翻了个身,听见屋里些微动静,想来是王莹莹回来了。   见颜初睡醒,王莹莹对她说:“你醒了?要起来了吗?我帮你带来饭回来,不过可能有点凉了,等会儿热水烧开温一下再吃吧。”   “嗯,谢谢。”颜初声音虚软,撑着胳膊起身,一张脸白得吓人。   王莹莹听出不对劲来,再看她的脸色,顿时吓了一跳,疑惑道:“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是有点不舒服。”颜初揉着眉心,神态疲惫地说道。   虽然睡了一个下午,可她非但没有打起精神,反而越睡越困,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似的,整个人蔫头耷脑,萎靡不振。   王莹莹快步走到她床边,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顿时大惊失色:“天哪!你额头好烫!是发烧了吧?!你先躺下,我去叫老师来!”   说着,她着急忙慌地朝屋外跑,门也没来得及关。   没一会儿,带队老师被王莹莹找来,看了下颜初的情况,当机立断:“去医院吧。”   颜初立即被送到附近的医院,医生说是受了寒,急性上呼吸道感染,需要打点滴退烧,颜初坐在靠椅上,呼吸间尽是消毒水的味道。   带队的郭老师见她这样,无不忧心地劝道:“小颜,不如明天……”   话没说完,颜初吸了吸鼻子,打断他:“老师,我没事的,刚才医生也说了,只要今天能顺利退烧,不会影响明天的考试,我可以去的。”   郭老师暗自叹息,颜初准备竞赛花了很长时间,虽然明年也还有机会,但今年走到这一步不容易,放弃了实在可惜,所以再劝的话他便说不出口了。   “那你好好休息,晚一点老师来接你。”他还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没有处理,送颜初来医院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这点滴打完还要观察,至少花费两三个小时,他得先回去一趟。   颜初一个人留在医院,怕她冷着,郭老师送她来的时候给她披了一件很厚的大衣。   结果一来二去,晚饭泡汤,肚子空空荡荡,颜初半眯着眼将睡不睡,感觉这一趟首都之旅好生凄凉。   时间一分一秒偷偷溜走,同一间诊疗室的几个病人依次离去,颜初抬头看了眼悬在头顶的点滴,还剩下小半瓶。   她打了个呵欠,困恹恹地倚着靠背,心想自己这个状态,明天不知道能不能正常发挥,如果考差了没有拿到晋级名额,之后的学习计划又该如何安排。   眼看着就到九点了,病房外忽然响起清脆的脚步声。   颜初辨别出来,这是高跟鞋鞋跟敲击地面时发出的声音,像一首调子轻快的乐曲。   她一瞬间联想到苏辞,随即又自嘲荒唐,再怎么凑巧,那女人也不可能在这个时间出现在医院里。   再说,为什么她会想到苏辞呢?   头昏脑涨,没有余力深思,她不继续细想,打算稍微闭眼躺一会儿,等郭老师来。   这时,脚步声停在诊室门外。   女人轻轻敲门,声音低缓温润:“颜同学。”   颜初蓦地瞪大眼睛,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以至于忘了给出回应。   苏辞依然穿着那件米色风衣,不过此刻未戴眼镜,她风尘仆仆地出现,步履从容地走到颜初面前。   直到此时,颜初才意识到眼前的人真实存在。   “苏、苏姐姐?你怎么来了?”她震惊到舌头打结。   “一言难尽,总之,我跟你们老师打过招呼了,待会儿我送你回去。”苏辞将手里的东西放到颜初身边的矮桌上,依次取出两个打包盒,“来,先吃饭吧。”   显然她在来医院之前已经得知颜初没有吃晚饭。   颜初愣神,手足无措之际,下意识伸手去接竹筷,没曾想被苏辞躲开。   女人的神态困扰又无奈,低低叹了一口气,小声道:“你手上还扎着针,不要乱动。”   颜初扫了眼自己扎针的右手,心想,难道苏辞打算亲自喂她?   这念头蹿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她嘴角要翘不翘,暗道这一针扎得值,还得庆幸她打针只用右手的习惯。   岂料女人却从塑料袋里摸出另外一样餐具,猝不及防地塞到她手中:“拿勺子,用左手。” 第8章   颜初:“……哦。”   她接过苏辞递来的塑料小勺,一口饭一口菜,不时偷偷瞟一眼。   女人就坐在她身旁两步开外的椅子上,拿手机回复工作上的消息。   似乎觉察到颜初的目光,她在工作间隙抬起头来,视线与颜初对上,神态温和,抿唇一笑:“饭菜合不合口味?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买了点,可能比较清淡。”   “好吃。”颜初忙不迭地回答。   她不敢和女人对视太久,只一瞬就匆忙垂下眼,藏在胸腔里的一颗心不知缘由地怦怦直跳。   苏辞却在这时起身,走到她跟前来,仔细观察她的神态,蹙眉道:“你的脸好像有点红,是不是烧还没退?要不要让医生来看看?”   距离拉近,颜初闻到苏辞身上淡淡的香味,像松木,醇厚又温柔的味道。   并非第一次近距离地感受女人的气息,暧昧的程度远不能与上回酒店时相比,可她却没由来地脸红心跳,呼吸失常。   她心想,一定是感冒作祟。   “……可能是穿太厚了,有点热,但我感觉比之前好多了。”颜初没敢抬头,像只鸵鸟似的缩成一小团。   “还是让医生看看比较好。”苏辞替她做了决定,伸手按响护士铃,“正好你这瓶点滴也快结束了,还需要继续换药吗?”   颜初依然低着头,小小声回答:“应该没有了吧。”   不到两分钟,负责观察颜初点滴状况的小护士端着器械盘走进诊室,替颜初测了体温。   确定温度计上数值正常,点滴瓶也见底了,她才拔了颜初手背上的针头,嘱咐道:“虽然已经退烧,但还是要按时吃药,回去后两小时内每二十分钟量一次体温,注意休息,忌生冷。”   小护士吩咐完,又端着器械盘离开,颜初回头打算收拾餐盒,没想到苏辞已经动作熟练地系好垃圾袋,在颜初转过身来时朝她笑了笑:“走吧,我们回去了。”   颜初左手提着几盒药,与苏辞并肩走出门诊大楼。   一阵风吹来,凉飕飕的,拂去颜初脸上的热气,头脑也因此恢复清醒。   这时,苏辞的手机突然响了,她将餐盒扔进路边的蓝色垃圾桶,从风衣兜里掏出手机,看清来电显示,便自然而然眉眼舒展,浅浅笑了起来。   颜初的脚步停顿一秒,视线落在女人平和恬淡的侧脸上,心脏突突跳了两下,然后毫无预兆地从空中坠落,好一会儿才回归正常。   与不明缘由的心跳相仿,这别扭烦闷的情绪也来的莫名其妙。   她跟着在苏辞身后下了两级台阶,见苏辞接通电话,与对面的人小声聊了几句,忽然回身,将手机递了过来。   “?”颜初有点懵。   “李芩。”苏辞晃了晃手机,解释说,“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来这儿?”   颜初依然一头雾水,但她顺从地接过电话,贴近耳侧小声唤道:“李芩?”   “诶,颜初你没事吧?”李芩急切的声音从听筒传进颜初耳朵里,略略失真,“怎么就严重到要进医院挂水啊?你现在好点没有?”   “是你让苏姐姐来看我的?”颜初不答反问。   “凑巧,这不月底了,我记得你生理期反应很剧烈,稍微有点担心,正好听说苏姐姐也在首都,就请她多多关照。”她说得轻描淡写,半句不提自己如何死皮赖脸请求苏辞务必要去看看颜初。   只因为她在问及颜初的时候,苏辞回答说碰巧遇见了,而且颜初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原来是这么回事,多半苏辞受李芩嘱托回酒店探望她时却被同学告知她进了医院。   颜初偷偷吐了下舌头,心里忽的生出许多罪恶感来,李芩那么关心她,可她刚才……咳,有点抱歉。   托了李同学的福,她才能在医院见到苏辞。   “烧已经退了,我没事,谢谢你哦。”颜初一步一小格方砖,态度极其诚恳。   李芩嘿嘿笑着,叠声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那你回去之后早点休息吧。”   挂断电话,颜初把手机还给苏辞:“也谢谢你了,苏姐姐,这么晚还跑一趟。”   女人展颜微笑:“你也帮过我,不用客气。”   颜初垂眼,心里小声嘀咕,这句“帮过”所指代的是送还文件,还是别的什么呢?   她跟着苏辞来到医院的停车场,坐进车厢她才发现,这车和苏辞在阜都的座驾好像不是同一辆。   车型相似,但车前悬挂的福字小铃铛不见了,内饰和氛围也不尽相同。   颜初稍稍一想便明白了,苏辞到首都出差,大概率不会把阜都的车子开过来,但她很可能经常阜都首都两头跑,有辆车代步的确要方便许多。   临近晚上十点,苏辞直接驾车回酒店,道路两旁的路灯间或有一两盏不亮,灯光昏黄,与光秃秃的枝桠彼此映衬,越显得街景萧瑟凄凉。   颜初偏头望着车窗外,见路灯依次后退,远处低垂的天幕上,悬挂着一轮茭白的圆月。   “今天月亮很圆。”女人的声音从身旁传来,温温润润的,格外好听,“好像恰好是农历十五,明天还会更亮更圆一些。”   颜初顺着声音来处看向女人的侧脸,一层清浅的银霜落在她眼镜边缘,那双色泽浅淡的瞳仁里,倒映着天空中冷白的月亮。   她悄悄转开视线,附和道:“今晚的月色的确很美。”   女人不再说话,车厢内静谧无声。   颜初额角抵着车窗,心绪难得平静。   她们在同一片天空下,沐浴着同一束月光,只是想到这一点,心底便平生出一丝隐秘的欢喜。   哪怕不知由来,她却本能地明白,这是需要悄悄藏起,不能告诉别人的秘密。   ·   苏辞到首都出差这段时间也住云澜酒店,但和颜初不在同一楼层。   她将颜初送回房间,交给王莹莹,又嘱咐颜初按时吃药,这才转身离开。   颜初放下医院开的一大包药,刚坐下,和王莹莹没说到两句话,房间门又被人敲响。   还以为是苏辞去而复返,颜初快步走过去开门,却见走廊上站着一名个子高高的男生。   “傅海?”门外是二中篮球队的傅海,也是此次一块儿参加物理竞赛的学员。已经晚上十点多,颜初大概猜到他的来意,便没把门拉开,倚靠在门边小声问,“你有事吗?”   男生似乎没想到来开门的是颜初,提前没打好腹稿,一时着慌,说话吞吞吐吐:“没、没什么事,就刚才,我听人说你回来了,所以过来看看……”   他局促地抓着裤缝,在走廊橙黄的灯光照射下,脸上泛着不明显的薄红。   好在他临场应变能力极强,说着说着便恢复冷静,语速跟着慢下来:“你现在怎么样了?郭老师说你烧到38度,会不会影响明天的状态呀?”   颜初抿唇,笑容得体:“我没事,已经退烧了,好好睡一觉的话,明天可以正常参考。”   “那你早点休息,我就不打扰了……哦,对了,这个给你。”傅海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不由分说塞给颜初,然后转身飞快跑走。   “……唔。”颜初没来得及道谢。   她掂掂感冒药盒子,感觉到一点点困扰。   王莹莹探出半个身子询问颜初:“刚才是谁啊?”   房门重新关上,颜初无奈耸肩:“傅海,送了一盒感冒药来。”   “感冒药?”王莹莹不可思议地扫了眼颜初手里的感冒灵,毫不留情地吐槽,“果然智商高的男生情商都这么低吗?”   颜初笑出声:“谁知道?”   ·   头天晚上睡得早,第二天精神不错,生理期反应也稍微缓和,颜初上了考场正常发挥,填上最后一个实验数据,整理好器材,她总算松了一口气。   从考场出来,傅海和他的好哥们跟在颜初王莹莹二人身后,几个一块儿参考的同学边走边聊,说起实验操作上的失误,傅海身边的男生痛心疾首。   颜初没有参与他们讨论,只不时应上一两声。   众人在教学楼下等着和其他同学集合,颜初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一个人。   女人的视线也越过人群看见了颜初,随即,便迈开脚步走了过来。   颜初蓦地屏住呼吸,心跳却越来越快。   身边讨论实验课题的声音忽然小了,两个男生被迎面走来的女人吸引了目光,低低道了声“卧槽”。周遭同学开始小声议论,一道道隐晦地视线品头论足地打量不远处的女人。   颜初蹙起眉,心情蓦地跌落谷底,烦躁阴郁的情绪突如其来,不由得绷起脸。   直到女人旁若无人地穿过人群,用一如往常清冷舒缓的嗓音轻轻唤她:“颜同学。”   女人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颜初胸口憋闷被冲散大半,终是意外与欣喜更胜几分,紧拧的眉头自然松开。   她按下扭捏的小情绪,无视周围同学好奇的眼神,抿起唇,不经意露出两分小女生的娇憨,半嗔半怨地开口:“苏姐姐,总不能又是李芩叫你来的吧?”   女人闻言眉目舒展,笑容柔和像三月的春风:“不是说好要请你吃饭的吗?”言罢,她话音稍顿,语气中稍有无奈,“不过,颜同学似乎……不乐意见到我?” 第9章   颜初心想,怎么会不乐意?   女人不知道她有多高兴,她也不能让女人知道她此刻多么惊喜。她皱起鼻子,神态娇俏地玩笑道:“我以为昨天晚上那顿就是。”   苏辞成功被她逗笑:“那你太冤枉我了,哪有这样耍赖的?”   她笑的时候纤眉轻扬,盈着笑意的眼角微微弯起,散去一身疏冷,气质柔和温润,平易近人。   除了交谈中的两人,周遭鸦雀无声,傅海身边的男生喉咙动了动,用手肘猛击傅海,压低声问他:“这位姐姐是谁?你认不认识?”   傅海肋下吃痛,嘴里嘶嘶抽气,反手一拳怼回去:“我哪儿知道啊!”   “你不是和颜初熟么?”男生不死心,“找个机会问问呗?”   闻言,傅海眉角直跳,蓦地冷了脸:“要问你自己去问,可别害我!”向暗恋的女生打听别的女人,就算他情商低到地底也做不出来这种事。   男生一脸牙疼:“有色.性没人性,还是不是兄弟?”   “滚开,现在不是了!”   两人你推我搡之际,颜初回头轻拍王莹莹的肩:“莹莹,你们先回酒店吧,帮我和郭老师说一声,我在外面吃个晚饭就回去。”   王莹莹还在愣神,下意识点头答应,颜初便脱离人群,与这陌生的漂亮女人并肩走远。   考完难得空闲,傅海原本也想请颜初吃饭,被耽搁错失邀约的良机,一气之下迁怒于身边的男生,怪他给自己拖后腿,那男生也气不过,斥责傅海不仗义,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王莹莹全程旁听男生们吵吵闹闹,没忍住翻了个大白眼。   颜初把同学们抛诸脑后,对身后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心情明快地跟着苏辞上了车。   她坐在副驾上,闻到一阵清新的青竹香,不知是什么牌子的车载香水,稍有提神醒脑的作用,不刺激,味道舒缓且柔和。   苏辞系好安全带,扭动车钥匙,伴随发动机一声响,女人开口问她:“想吃什么?”   颜初以习惯的姿势倚靠车门,微偏着头道:“我不挑食。”   “但医生说要忌生冷。”女人略显清冷的嗓音听在颜初耳中总是格外温柔,“酒店附近有一家中餐厅还不错,菜式丰富,味道也可以,要不要去试试?”   “反正是你请客,你决定就好了嘛。”颜初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困倦地眯起眼。   精神紧绷地忙碌了一整天,中午也没有休息,伤风感冒和生理期体虚双重打击,令她这会儿有些乏力,靠着靠着便困意来袭。   “感冒好些了吗?有没有按时吃药?”女人驾车驶过十字路口,语调闲适地与颜初聊天。   可她话音落下,没有听见回答。   她抽空朝身旁扫了一眼,意外发现女孩歪着脑袋睡着了。   适逢路灯亮起,一小格一小格橙黄色的灯光飞快掠过颜初的脸庞,她睡得不稳,虽闭着眼,眼睫却还轻轻颤,像随时可能醒来。   遮光挡板被人放了下来,窗户也缓缓升起,车速平稳下降,空调吹出适宜的暖风,没一会儿,女孩稍稍蹙起的眉头松开,呼吸清浅,睡容恬淡。   ·   颜初醒时已是一个小时之后,车子停在路边泊车线内,苏辞提及的中餐厅在颜初右手边,再往前百来米就是云澜酒店。   天色完全暗下来,车厢内静谧无声。   颜初身上披着一条小毯子,她眨巴眼睛回头,见苏辞膝头摊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白蒙蒙的光映照着女人的侧脸,柔和了她的清丽出众的五官,在如此温柔的朦胧的夜色中,叫人心中平白生出许多安定感。   女人的成熟优雅颜初远不能及,她的视线凝在苏辞脸上,立时便移不开。   “醒了?”苏辞觉察到身边的动静,停下敲击键盘的动作,柔声问她,“饿不饿?”   “嗯,有一点。”颜初匆忙低头,若无其事地揉揉眼睛,声音里带着两分刚醒来的慵懒,撒娇似的小声问,“苏姐姐,几点了?”   苏辞扫了眼显示屏右下角的时间,随后从容扣下电脑盖板:“七点半,还不是很晚。”   “你一直在等我吗?为什么不把我叫醒呢?”颜初撑起身,薄毯从她肩上滑下去。   她借助路灯的光亮望着苏辞,刚刚揉红的眼睛里泛着雾蒙蒙的水光。   苏辞收起电脑,回首时与颜初对视,眉目柔和,不假思索地回答:“正好有一点没处理的工作,刚才来了电话说文件急要,就没叫你。”   “……哦。”颜初噘嘴。   “怎么不高兴了?因为我害你饿肚子了吗?”女人的声音依旧温柔,舒缓的语调尾音稍稍上扬,像钩子似的挠着一个年轻女孩儿的心。   颜初低下头,咬着唇道:“不是的,我没有不高兴。”她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也不想承认刚才那个别有用心的提问,她想听到更偏私的回答。   可是,苏辞没有义务哄她,更不可能配合她隐秘又冒昧的心思。   “不是就好。”女人浅浅笑着,“走吧,我们去吃饭。”   苏辞看起来是这家店的常客,服务员看见她,立即笑脸相迎,领着二人去了一处僻静的包间,边走还边朝苏辞介绍店里新出的菜式。   女人将菜单推给颜初:“点单?”   颜初没接,捧着半温的苦荞茶抿了一口,笑容乖巧:“我不知道他们哪些菜是招牌,不如苏姐姐推荐几样。”   “那行。”苏辞嘴里应着,右手执笔,在菜单上飞快地勾选出心仪的菜式。   菜单转交给服务员时,她嘱咐道:“少油少盐,再温一瓶豆奶。”   这个时间店里客人还很多,但出餐速度不慢,不到十分钟,苏辞点的菜就上齐了,三菜一汤,考虑到颜初感冒没好,这几个菜里没有生冷也没有辛辣。   作为年长者,女人可谓体贴周到,将比她小了十来岁的小朋友照顾得无微不至。   席上两人并不多言,各自安安静静地用餐,临到七分饱,颜初才找了个话题问道:“昨天下午的招标会议,还顺利吗?”   “托颜同学的福,大获成功。”苏辞晃了晃玻璃杯里的豆奶,示意颜初举杯,与她轻轻碰了一下杯沿,“以水代酒,谢谢你,帮大忙了。”   她们明明没有喝酒,颜初却感觉脸颊有点烫,她只是凑巧捡到了那个文件袋,并没有做出什么不得了的贡献。   她一口喝掉半杯豆奶,附和道:“顺利就好。”   “你呢?今天的竞赛考试还可以吗?”苏辞放下水杯,笑问。   颜初偏头,勾起唇角:“还行吧。”   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可以拿到晋级名额。   苏辞哪里听不出来她看似保守的回答里微妙的雀跃和炫耀,不由失笑:“看来把握不小,学霸的世界,我是不懂的。”   “苏姐姐难道不是学霸吗?”颜初有点好奇,但更多的是不相信,能考进育林七中的学生基础都不差,何况女人在事业上如此成功,在颜初看来,苏辞学生时代绝对是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学霸。   或许是觉得颜初这句话问得有趣,女人眼底漾起不自禁的笑意:“我读书的时候成绩很普通,虽然学习并非不刻苦,但和班里的学霸相比还是有很大差距,高考也是勉强压线过了重点,可我同桌就不一样,她……”   话没说完,女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颜初在她脸上捕捉到一闪而逝的慌张,随即,女人的情绪像瀑布似的坠入谷底深涧,竟难得举止失仪,道了声“抱歉”就突兀地结束了这段话。   苏辞沉默地夹了两口菜,颜初食不知味地喝了一勺汤,不当心,被滚烫的汤汁烫麻了舌根,她却只皱了皱眉,一语不发。   “我吃好了。”颜初放下筷子,像突然闷了一口老坛陈酿,心里涩得发苦。   她过得飘飘然,竟然把最重要的事忘记了。   她们是在那样的巧合下认识的,时至今日她所看到的这个女人的样子,只有第一次相遇最真实。   埋藏在温柔包容的表象之下,是她不可为人知的敏感和脆弱。   她曾被人伤得那么深,别说区区半个多月,就算是半年,也不一定能走出来。   苏辞调整好了情绪,拿起包起身去前台买单。   回去的路上,刚才饭桌上的尴尬没有人再提及,她们一块儿走过从餐厅到酒店的百来米,到楼下,苏辞停步,嘴角牵起的笑容依然好看,可落在颜初眼中,却有些难以言喻的勉强。   她说:“我电脑还在车里,得去拿一下,你先回去吧。”   其实没必要解释的。   她们都清楚,她只是在掩饰惊慌与狼狈,迫切需要独处的时间,用自信温柔的面具重新伪装自己。   颜初没有戳破她强撑的从容,模样乖巧地同女人道别,转身快步走回酒店。   ·   数学课上,颜初第七次走神,草稿纸上的几何图勾勾画画,辅助线画了又擦,依然没有落笔书写解题的步骤。   一个纸团越过她的肩膀落在桌上,恰巧遮住她刚刚画好的图案。   将纸团展开,里面字迹潦草地写着一句话:“圣诞节来我家玩吧?我爸搞了一棵三米高的圣诞树!”   颜初回头,李芩对上她的视线,朝她挤眉弄眼。 第10章   从月初到月底,足足二十多天时间,颜初没再与苏辞偶遇,也没听说任何有关她的消息。   她们几次巧遇的缘分似乎就到此为止了,那日匆匆分别时的低落沮丧淡去大半,遗留一点细微的痕迹被刻意藏起,似乎只要不主动去想,就不会在意。   一转眼,十二月只剩最后几天,圣诞节恰好在周六。   平安夜这天,李芩提了二十几斤苹果到教室,人手发一个,但只有颜初收到苹果装在特殊的礼盒里,被人偷偷塞进她的抽屉。   约好了第二天到李同学家里去,颜初起了个早,梳洗整齐又换了一身冬装,出校门就看见李芩家的车停在马路边上。   这个冬天特别冷,已经快九点了,天空还是灰蒙蒙的,听宿舍的同学说,今天最低温低于零摄氏度,空气湿度大,很有可能降雪。   浑身散发着欢快气息的女同学大老远看见了颜初,从车上跳下来,一蹦三尺高,用力挥手跑向她,给她一个热情洋溢的拥抱。   “你怎么还到学校来了?”颜初震惊于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见到李芩。   李芩昨天下午上完课就回家了,颜初答应第二天去她家里玩,提前到学校小卖部换好了坐公交车要用的零钱,哪里想到李芩大早上居然跑来学校接她。   “还不是因为我爸太不靠谱!”李同学面目狰狞,义愤填膺地吐槽,“他弄回家一棵光秃秃松树,别的彩灯啊挂饰啊小礼物什么的,都没有!这不出门采购,我让他顺道拐来这边,正巧想给宿舍打电话来着你就出来了。”   她似乎气得不轻,边说边跺脚,语速飞快,一段话说得跟连珠炮似的,颜初听得想笑,好言好语地劝她:“别气了,待会儿东西买好了咱们一块儿弄吧。”   “就等你这句话呢!”李芩脸色多云转晴,眉目舒展,喜笑颜开,“可不能我一个人弄,你必须得帮我!”   颜初跟着李芩走到车旁,透过放下的车窗看向驾驶座上的中年男人,主动招呼:“李叔叔,早上好,大老远过来辛苦了。”   “小颜啊,好久不见!听说你上个月竞赛成绩不错,恭喜恭喜!”李芩的爸爸性情爽直开朗,为了陪女儿一块儿出门,特地推了公司里一堆琐事,穿上崭新的西装,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里零星夹杂着几根白发。   “谢谢叔叔,过奖了。”   李芩没去副驾驶位,拉着颜初一块儿坐到后排,闻言笑道:“过奖什么呀?你就是厉害,这回国比结束好多学校都可以直接保送!”   “那小颜还参加高考吗?”李叔叔笑问。   颜初想了想才回答:“我自己的想法是要参加的,竞赛获得保送资格只是多了一条选择的路,并不是获得成功的捷径,我也想试试在高考的考场上,我能取得怎样的成绩。”   李芩听她说完,两眼冒着小星星,一脸崇拜地夸赞:“学霸就是学霸,看看这霸气侧漏的发言!”   李叔叔则笑着数落李芩:“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还不学学人家,你一天天的除了吃就是睡,什么时候能好好学习?”   “爸爸,话可不能这么说!”   李芩扒着驾驶座的椅背,探出脑袋去和自家老爹理论:“但凡你女儿有颜初一半的聪明才智,咱们家公司现在说不定都能有我一份了,还读书干嘛?再说了,你女儿成绩也不差吧?虽说不是顺数第一,那也不是倒数第一啊!”   “这你还有脸说得出口?年纪不大心倒是不小。”李爸爸说着说着忍不住笑起来,没什么威信地教训道,“你高考如果考不上大学就回去复读,等你大学毕业进社会历练几年,我跟你妈看看你的表现再说公司的事。”   李芩朝自家爸爸后脑勺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回头又朝颜初皱起鼻子,贴着颜初耳朵小小声地吐槽:“李老板最大的毛病就是啰嗦。”   颜初微微一笑,没接话,李芩敢当面揭她爸爸的短,她可不敢。   车子拐进商业区,李芩挽着颜初的胳膊一路走一路笑,这也要买,那也要买。   李爸爸难得出门陪女儿逛一次街,手里拎满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口头上抱怨李芩不知节俭,可每到付钱的时候又跑到最前面,眼底尽是笑意,几乎把女儿宠到天上去。   一行三人逛到尽兴,临近中午才回到小区,刚走到楼道间,家里养的小狗就听见了动静,欢快地叫个不停,李芩的弟弟李铮跑来开门,看见颜初,礼貌地唤了声“颜姐姐”。   奶牛配色的八哥犬名叫“嘿嘿”,甩着一条湿润的大舌头,蹦蹦跳跳地从家里跑出来,围在李芩身边团团转,李芩摸摸它的小脑袋,笑得一脸灿烂:“去跟颜姐姐玩!”   颜初并非第一次来李芩家做客,嘿嘿也认得她,一听这话就转头跑向颜初,既乖巧又通人性。   李铮到玄关打完招呼,回客厅继续打游戏,李妈妈和家里的阿姨已经准备了一桌子好菜,那棵三米高的青松笔挺挺地立在李芩家后院的空地里。   “小铮,快把你那些游戏机都收起来!”李爸爸将一大堆东西堆在玄关的柜子上,一边换鞋一边朝客厅唤,“待会儿你苏姐姐要来,难不成你想霸着客厅让你苏姐姐看你打游戏?”   颜初脱鞋的动作顿住,神情有点懵,下意识地问李芩:“谁?”   李芩没发觉异样,不假思索地回答:“苏姐姐啊,我们也邀请她来一块儿吃饭,主要是小铮特别喜欢她,这小子只听苏姐姐的话,我们一家人都治不住他。”   李铮是个正值叛逆期的少年,话不多,特别酷,收拾自己的游戏机时听到自家姐姐一番数落,他眉头一皱,冷着小脸儿哼道:“你别乱说话。”   “呵。”李芩可不吃他这一套,姐弟俩斗嘴斗惯了,“苏姐姐还没来呢,就怕我败坏你形象啊?”   岂料李铮没应她,突然剑走偏锋,转头向颜初打报告:“颜姐姐,我姐今早六点起床,洗澡洗头做造型花了一个小时,挑衣服又一个小时,出门的时候人模狗样,事实上房间里被子都没叠整齐……”   李芩:“卧槽!李铮你快给我闭嘴!”   颜初但笑不语,眼神微妙地扫了一眼李芩。   对这样的场景她可谓十分熟悉,她也有个和李铮年纪相仿的妹妹,姐妹两个在家时常吵嘴,看似吵得惊天动地,其实是在交流感情,只有家里有个兄弟姐妹,才能明白这种默契。   所以她此刻非常明智地选择保持沉默,不参与李家姐弟的争斗,甚至她的心思已经不在这上面,满脑子只剩下一件事:   苏辞什么时候来?   她本来对圣诞节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可一听说苏辞也要出现,立马觉得度秒如年。   苏辞还没到,不宜开饭,李芩先拉着颜初摆弄圣诞树,刚才买的东西里边不少稀奇古怪的小挂件,要全收拾出来也需要一些时间。   颜初拿了只手动气泵给花花绿绿的小气球充气,好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你们跟苏姐姐是怎么认识的呀?”   “这题我会。”李芩扔给颜初一顶小红帽,笑嘻嘻地回答,“李老板跟苏姐姐生意上有合作,经常一块儿聊天喝酒,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说着,她瞥了眼刚学了点物理知识,正给灯泡接线的李铮,压低声说:“有回小铮没拿家里的钥匙,去公司等李老板下班,碰见苏姐姐跟李老板谈合同,一见苏辞误终身啊,从此他一到周末就往公司跑,天天想着跟大姐姐套近乎。”   一个抱枕隔空飞来砸在李芩脸上,同时响起的还有李铮恼羞成怒的呵斥:“李芩!你又在说我坏话!别以为我听不见!”   李芩抓住抱枕,眉毛一扬,得意得摇头晃脑:“就准你说我?看谁斗得过!”   又吵起来了,颜初无奈,低头继续跟气球较劲,心里却晃过李芩刚才随口说的那句话。   一见苏辞误终身。   这边李芩和李铮还在吵闹,玄关的门铃忽然叮铃一声响了。   “肯定是苏姐姐!”李铮立马把李芩放一边儿,扔下手里的东西,一阵风似的跑到门口去,小狗“嘿嘿”也欢快地跟在他身后转圈圈。   颜初虽然没有起身,可耳朵却竖起来,仔细辨别门口的动静。   果然,下一秒就听李铮与刚才判若两人的热情呼声从玄关处传来:“苏姐姐!你怎么拿了这么多东西呀?”   “圣诞礼物。叔叔阿姨你和小芩,还有嘿嘿的。”女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隔着几步远的空间传进颜初耳朵里,像慵懒的猫爪子,挠着人心。   嘿嘿扑上去往女人怀里蹭,李爸爸听见动静走出书房,中气十足地招呼道:“小苏,快进来!就等你开饭了!”   “不好意思啊,李叔,刚才路上有点堵,让你们久等了。”苏辞进屋换了鞋,搓搓嘿嘿的小脑袋,为自己迟到表示歉意。   女人步态优雅地走进客厅,却在瞥见一张熟悉的笑脸时忽然停住。   茶几旁立着一个神态明媚的女孩儿,背着双手与她对视。   “苏姐姐,许久不见。”颜初挽唇微笑,莹亮的眸子里盛着点点星光,笑吟吟地开口,“我可不可以……也讨要一份圣诞礼物呢?” 第11章   “当然可以。”女人只一瞬就收敛了惊讶的眼神,温和地抿起唇角,“是我的失误,没提前打听到你会来,礼物先欠着,下次见面,我会补给你。”   不仅要到了礼物,还附赠下次见面的承诺,这一步稳赚不赔。   客厅明亮的灯光在颜初的眼睛里映出一抹秋泓,她眉毛微弯,嘴角隐现两只浅浅的梨涡,笑容甘甜清澈,像二月的雨,四月的风。   “谢谢苏姐姐!”   这时,李妈妈端着一钵汤走出厨房,招呼众人到餐厅去:“都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吃饭了!”   李家的圆形餐桌有内外两层,人少的时候,外层可以折叠收纳,现在多了两个客人,在校读书的学生也都回家,桌子外沿展开来,摆上十来个盘子仍绰绰有余。   苏辞和颜初是来客,两人座位排在一块儿,鉴于李铮的强烈要求,他坐在在苏辞左手边,而李芩则把自己的椅子安置在颜初右侧。   李爸爸和苏辞生意上有合作,聊着天免不了就说到市场行情和公司管理,兴头上来,提议要和苏辞喝两杯,苏辞摆手,歉然婉拒:“李叔,我开了车来的。”   李妈妈也劝:“大中午的,喝什么酒啊?”边说着,还给他倒上半杯麦茶。   没能尽兴,李爸爸略感惋惜,倒也没有坚持。   饭后,一家人聚在客厅聊天看电视,主要还是李爸爸和苏辞在聊,李铮不懂他们说的什么,可偏要在旁边听,也不插话,就待在苏辞身边守着,端个茶倒个水,听话得像换了个人似的。   李芩对生意上的事情不感兴趣,拉着颜初继续摆弄院子里的圣诞树,拿铃铛、彩带、气球一类的小东西朝枝桠上挂,颜初给她帮忙,心思却留在客厅里,不时透过未关的房门朝内张望。   但她也不敢过于明目张胆叫人觉察,只视线老忍不住朝那方向瞟,定住一两秒又收回来。   屋里不知说到什么有趣的话题,女人笑得柔和温婉,李铮顺势抓起一大把瓜子,给他们一人分一点。   苏辞是晚辈,所以大多时候她只是听,从前人的训导中汲取经验。   不经意扭头往向屋外,见院内两个女生正踩着凳子朝松枝上装点饰品,忙得热火朝天,院中堆了不少东西,很有过节的氛围。   那棵松树上挂了些别致的小饰品,的确比之前单调的绿要好看一些。   室外温度比室内低,冬日的寒风吹在脸上,冰冰冷冷的,没一会儿手脚就凉了,李芩也冻得难受,脚趾头发麻,起身时用力跺了跺脚才稍微缓和。   她钻进屋里端了个烤火炉出来,掀起门帘,身后还跟了两人一狗。   屋子里开了空调,坐久了有点闷,苏辞说要到院子里透透气,顺便看能不能帮上忙,李铮自然而然跟到外边来。   女人身上是一件浅灰色的呢子外套,前襟敞开,露出深青色的高领毛衣,收腰显瘦,完美勾勒出她成熟富有风韵的体态。   “树尖上是不是少点什么?”颜初还站在凳子上,背对着屋门的方向,示意李芩把不知随手放哪儿的圣诞帽找出来,打算装饰在树顶上。   李芩应着,俯身在纸箱里翻找一阵。   墙外突然吹来了一阵风,松枝轻颤,针叶摩挲,叶子交叠之际,发出细密的沙沙声。   一只红色的气球跌落枝头,嘿嘿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兴高采烈地追上去,挤着凳子脚中间穿过,带得颜初脚下的凳子滑了下。   下坠的失重感突如其来,颜初脑子一懵,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听身后骤然响起惊呼声:“小心!”   凳子翻倒滚出老远,她却被人抱了个满怀。   心口突突直跳,呼吸也不平稳,颜初惊魂未定,保持着被紧紧搂抱的姿势,身体绷着,动也不敢动。   “颜初!你没事吧?!”刚才那一幕吓坏了李芩,她扔了手里东西飞快跑过来。   被李芩的呼声惊醒,颜初这才看清此刻抱着她的人居然是苏辞。   事出突然,情急之下女人没顾忌用多大的力气,两臂搂得紧,身上淡淡的松木香与她的呼吸密切缠绕,而她自己正死死抓着女人的衣服,生怕一松手就摔下去。   那一瞬间她惊慌失措,本能地想要抓住什么,于是就顺手扭住了苏辞的胳膊。   缓过劲发现所有人都看着她,连李爸爸和李妈妈也听见动静跑出来,颜初立时觉得有点尴尬,心跳不仅没和缓,反而更急了。   “还好吗?”苏辞小声询问。她没有松手,怕颜初腿软站不住。   颜初松开紧攥的衣服退了两步,低头掩饰发热的脸颊,声音轻软:“我没事,谢谢苏姐姐。”   李芩扑到颜初面前,攀着她的肩将她上上下下检查一遍。   确认刚才只是虚惊一场,颜初没有受伤,她长舒一口气的同时,也窜起一股心头火,转头呵斥刚刚那场意外的罪魁祸首:“嘿嘿!你在干什么?!”   凳子翻倒时的惊乱也吓到了嘿嘿,它很轻易感受到小主人愤怒的情绪,一双乌黑又湿润的眼睛瞪得老大,耳朵也惊惧地耷拉着,既可怜又无措。   颜初看见嘿嘿这样,于心不忍,拽住李芩的手腕劝道:“好了,它懂什么?别跟嘿嘿置气。”   原本就是意外,她自己也不够小心,何况有惊无险,她人没事就好了。   李芩并非真的要拿嘿嘿怎样,只是刚才一时气昏了头才凶它。   见小家伙受了惊吓委屈巴巴的样子,她也心软,却不想这样轻易原谅它,便拉着脸哼道:“取消今天的小零食以示惩戒,下不为例!”   李芩发话了,家里人全部配合,接下来的小半天嘿嘿都没有零食了。   李铮虽然喜欢和姐姐斗嘴,但分得清轻重,嘿嘿犯了错,他不会偏袒,只能朝求救看来的嘿嘿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圣诞树顶的帽子最后是苏辞挂上去的,李铮配合苏辞将小巧的彩灯绕上松枝。   下午陆续有客人来,中午那顿饭算是家宴,真正的聚会在晚上,李爸爸从仓库里抬出烧烤架,招呼李铮和李芩去厨房帮忙,苏辞和颜初也回到客厅坐下休息。   过了六点,天空暗沉沉的,风也变大了,云往下压,小区外面的街道上行人稀少,只院内的灯光带来几分暖意。   家里客人越来越多,大都是和李芩同辈的年轻人,也有三两个长辈和李爸爸一块儿在屋里聊天喝酒,小孩子们就聚在院子里玩牌、吃烤串喝夜啤,笑笑闹闹,没个消停。   颜初内向,很少主动结交朋友,平日比较寡言少语,看上去文文静静的。   她第一次接触李芩在同学之外的朋友圈子,有些生疏,但她模样生得好看,微笑时颇显亲和,又被李芩极力护着,不时主动抛话题给她,多说几句,渐渐就融入氛围里。   还有人私底下向李芩讨要她的联系方式,没想到素来大方热心交友的李芩突然翻脸,不让任何人打听,来者纷纷碰一鼻子灰,后来大家都识趣,不再问了。   圣诞树枝头的小彩灯接通了电源,五颜六色的灯光渐次闪烁,节日的气氛因此又浓厚了许多。   苏辞没来后院,处在说大不大的年纪,却已然和院中的小辈泾渭分明,李铮这会儿也没再跟着她。   颜未端着一叠酱好的牛肉从客厅穿过时,看见女人坐在沙发上,李爸爸正将她介绍给身边两个朋友,不住赞赏苏辞的工作能力和她年纪轻轻所取得的成就。   女人姿态谦逊,言谈之间彬彬有礼,不经意抬眸,视线同颜初交汇,只一秒又挪开,仍聚精会神地听长辈们聊天。   颜初耐着性子等了一下午也没等到同女人独处的机会,甚至都没能和对方说上几句话,与心中隐晦的期待相对应的,是无端端的沮丧与失落,以至于李芩拉着她玩牌的时候她频频走神分心。   “是不是玩累了?”李芩发现她心不在焉,顺手递过来一杯温水,“要不今天别回去了,住这儿吧,有空的客房。”   颜初摇头:“今天周六,晚上得例行给家里打电话,我爸妈管的严,他们不会允许我在外边住,时间差不多了,我可能得回去了。”   “那……”   李芩还想说什么,身后忽然传来李妈妈的声音:“小芩,你过来一下。”   话被打断,李芩只得先去回客厅,颜初又坐了一会儿,起身去了洗手间。   客厅到洗手间有一条短走廊,视野比较隐蔽,需要拐个弯儿,颜初转过去,意外看见一个人。   苏辞在盥洗池旁接电话,颜初来的时候,通话也接近尾声,女人应道:“好,我知道了,你把文件放我桌上,我待会儿回去会看。”   颜初顿住脚步,没走近,直至女人挂了电话看过来,她才笑容乖巧地问:“苏姐姐有急事要走了吗?”   苏辞看了眼时间,回以平和地微笑:“不算急,不过也的确准备向叔叔阿姨告辞了。”   颜初眨眨眼,嘴角一勾:“好巧哦,我也打算回学校了,苏姐姐要一块儿出去吗?我到小区外面等公交。”   她一脸纯真无邪的表情,实在让人无法多心。   女人果然没有多想,十分自然地接话:“那不如我送你一程吧?正好开了车来。”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不是还有工作吗?”颜初看上去有些担心。   苏辞温和地笑了笑:“没事的,不着急。”   颜初嘴角还要往上翘,险而又险及时稳住,她眼睛亮亮的,顺着这句话应声:“那就麻烦苏姐姐了。” 第12章   “不麻烦。”女人语气轻缓,神态十分柔和。   颜初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就顺理成章地跟着苏辞一块儿要走,李芩得知苏辞会送颜初回去,立时开开心心向苏辞道谢,原本她还想帮颜初叫个车,这下也省了。   有苏辞在,李芩不担心颜初的安全。   颜初和苏辞向李氏一家人告别,到前院取车,眼下刚过十点,天乌黑黑的,雪没停,下得挺大,在院子里走两步,头发肩上便点缀上碎盐晶似的雪。   院内只亮了一盏灯,灰蒙蒙的白光照着,勉强够看清地面上的坑洼,远没有后院人多热闹,在寒风拂面的雪夜中清冷得有些萧索。   苏辞的车就停在院墙边,女人从包里掏出钥匙,遥遥按下车锁,车灯轻快地明灭两下,照亮了空中打旋飘落的雪花。   “这天儿太冷了,雪好像又大了点。”苏辞拉开车门,冷风夹杂着莹亮的冰晶飘进车子里。   颜初顺从地坐进副驾驶位,系好安全带。   女人从另一边上了车,熟练地扭动车钥匙,打开车上的空调,车门一关,暖风驱走身上的湿寒,颜初冻得微红的指尖这才恢复知觉。   李芩家住在城郊结合的路段,是独栋的小别墅,楼与楼之间间隔比较远,周围环境清幽,车道也比较宽敞,道路两旁种着高大的棕榈树和一些颜初叫不出名字的草木。   从李芩家出来有一段车少的沿江路才到城区,到育林七中还得大半个小时,苏辞询问颜初的意见,开了车载音乐,柔和的轻音乐在不大的空间中舒缓流淌。   车外路灯树影纷纷后退,隔江可以看见对面市中心繁华的夜景,虽然夜幕幽深,但远处灯火通明,五颜六色的灯光倒映在江面上,波光粼粼,宛如在水下藏了一条璀璨明媚的星河。   颜初还是头一回在这么远的地方眺望阜都城区夜景,感受有些新奇。   车内没有人说话,却也不拘谨尴尬。   上车的时候颜初还想着难得有机会独处,打算没话找话同身旁的人聊聊天,可真想说什么,才发现她们好像没那么熟,稍不注意,话题就可能逾矩,从而显得过分冒昧。   苏辞对她处处关照大抵不光是因为李芩的嘱托,还有最初相遇时欠下的人情。   除去这两层关系,她和苏辞之间,本没什么特殊的联系。   是她不甘心,亦或出于别的连她自己都辨不明的情绪,才总念起这个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接近。   真要说她对苏辞有什么想法,也不尽然,苏辞模样生得好看,性情又温和包容,本身就是一个极其亲和的人,容易引人注目,叫人心中生出好感。   在街上遇见喜欢的衣服或者饰品,即便不买,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颜初自然不例外。   她没有深究心底那一点隐晦的心思,不叫烦扰的情绪占据内心,放空思绪,享受这片刻难得的安宁。   但令人愉快的时间总是短暂,一阵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断颜初飘忽的心神。   铃声的来源是苏辞放在储物盒中的手机,有人打了电话来,手机屏幕亮起,指示灯不停闪烁,在原本静谧的环境中,听着有些着急。   苏辞还在开车,在平日放耳机的地方摸索一番,没找到要拿的东西,而铃声还在继续,她拿起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是一串没保存的陌生号码。   正要上绕城高速,不方便单手接电话,见不是要紧的联系人,她就顺手按了免提。   颜初只在刚才铃声响起时回了下头,苏辞调低音乐的音量,接通电话,她就把脑袋转过去,对电话内容并不上心,也不打算细听。   岂料下一秒,车厢里响起一道令颜初耳熟的女音,隔着不知多远的空间,在电话另一端轻唤了声“苏辞”。   苏辞在升降杆前踩下刹车,但信息录入杠杆杆抬起之后,车子仍未启动。   车停了好一会儿,后边跟来的车鸣笛催促,她才松开刹车,又点下油门,缓慢将车驶上高速,淡淡地回答:“有事?”   语气算得上疏离,没用柔和包容的表象做伪装,态度明明白白,告诉对面的人,她不想听这个电话。   但她并未取消免提,一来是开车时单手接电话不安全,二来,她觉得没那个必要,显得她多在意,多不得了似的。   期间,颜初没有回头,保持着倚靠车门望向窗外的姿势,动都没动一下。   “我换了手机号。”对方仿佛没有听出苏辞的情绪,语气平静地像在和朋友聊天,“之前打给你,你都不接。”   苏辞一时没有说话。   电话对面的女人曾在她的人生里占有极重的分量,就算删除了联系方式,也删不掉记忆中那串熟悉的号码,既然已经断了,在她能坦然放下过往之前,她都不想让有关于对方的一切打扰自己,所以她一直能避则避。   颜初依然偏头望着窗外,额角抵着车窗,仿佛睡着了一样。   窗外的景物飞快后退,远处的城市夜景被道路两旁的树木遮挡,只剩下深沉的夜幕和散落在天空中飘絮似的落雪。   雪下得更大了,几片重叠的雪花落在车窗,触之即化,只留下一点水痕,风一吹,这细微的痕迹也所剩无几了。   对面的人说完后,很有耐心地等待着。   约莫过去了半分钟,苏辞终于有所回应,却是冷冰冰的四个字:“有事说事。”   苏辞向来温和,颜初从未见过她这样的态度,更没看见她跟谁甩脸子,看来她上次的猜测一点没错。   她识趣地保持安静,继续一动不动当个透明人。   对面也沉默了好长时间,久到苏辞不耐,说:“没事就挂了。”   今天她没有喝酒,头脑十分清醒,冷静而克制,绝不会像上次KTV那样,对已经失去的东西恋恋不舍,糟践自己。   说完,她伸手就要按掉电话。   就在这时,听筒中再次传来女人的声音:“下个月一号,我要结婚了。”   下个月一号,是元旦节。   颜初感觉车身陡然晃了下,油门发出细微的异响,车速略有加快,右侧轮胎压了线,眼看就要偏离车道。   苏辞不再出声,面无表情地看着前面的路。   她松开油门,车速很快平稳下来,车子也回到道路中间。   颜初被刚才的变故稍微吓到,她有点愣怔,下意识担心苏辞,想回头看看女人的状态。   但她忍住了没有动作。   作为一个无关紧要的看客,她不了解两人之间的纠葛,此时不管表现出惊讶还是疑惑,都会让苏辞难堪。   可她心中却多了些难以言喻的躁怒,平白无故地使她心情低落,如鲠在喉。   雪还在继续下,越来越大,车灯照耀的路面上空浮着密密麻麻的雪花,更多的雪拍击在挡风玻璃上,苏辞不得不打开雨刷,保持驾驶位视野敞亮。   又平稳地驶过两个弯道,她才稍垂了下视线,语气平淡:“恭喜。”   这祝福很难说是否出于真心,颜初没转头,看不见女人的脸,更无从判断她的情绪,只能从比平时更低的声线中隐约听出几分不同寻常的压抑。   连带着她自己也没什么好心情。   话题本该到此结束,这一通电话打来,两头的人都不愉快。   可对面的女人不知出于何种执念,竟继续把话说下去:“滨江街景缘酒店,我希望你能来。”   这一次,苏辞没有耽搁太久,冷静自持地回答道:“当天有空的话,我会考虑。”   说完,径直挂了电话。   她话未说满,尽可能心平气和,为彼此保留一点体面。   可车厢内,刚才静谧和谐的氛围已荡然无存。   颜初这时才偷偷朝身侧看了一眼,苏辞没有觉察她的视线,抿着唇一语不发,看上去神色还算平静,似乎刚才那通电话对她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但颜初却明显感觉到,女人的情绪很不好。   她见过苏辞醉酒后伤心落寞的样子,哪怕此刻女人伪装得再好,透过一系列的蛛丝马迹,她也能猜到苏辞心里绝不如她表现出来的这般平静。   “苏姐姐的朋友吗?”她听到了,不必假装没听到,何况刚才的对话并没有透露更多敏感的信息,苏辞也不知道她曾接过这个女人的电话,所以她还可以利用无知者的身份旁敲侧击。   女人对待电话对面的人冷漠,可回答颜初时语气依旧温和,只是字句比以往简短:“不算。”   苏辞显然不打算多说,颜初也不再开口。   她没有立场了解,更没有身份宽慰,只能和女人一样保持沉默。   这沉寂的氛围一直没有缓和,直到轿车停在育林七中校门外的马路边上。   颜初怀揣着复杂的心情推开车门,和驾驶位上女人打了个招呼:“苏姐姐,谢谢你,我回去了。”   有风灌进车里,车前的小铃铛发出比以往更清脆的声响。   苏辞没有立即将车开走。   颜初将要转身之际,身后的人突然唤她:“颜同学。”   “嗯?”颜初立即停步,双手揣进衣兜看回来。   女人思量良久,终吐出一口白蒙蒙的气息,小声说:“十三号那天,承蒙关照。” 第13章   苏辞在为那天晚上的事情向颜初道谢。   “还有……”她话音稍顿,又补充一句,“我很抱歉。”   颜初呼吸凝滞,忽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没料到苏辞会突然说起这件事,将她们默契“遗忘”的意外摆到明面上来。   把她错认成另一个人,以及……那个失礼而冒犯的亲吻。   原本她已经打算当做无事发生,纸条上的留言也可称其为玩笑一语带过。上次不过一时冲动使然,如果她走的时候女人醒着,她也不敢当面写下那么轻佻的要求。   何况这段时间以来,她屡次接受女人的照料,她们之间除了那个意外,该是互不相欠的。   倘若不是这通突如其来的电话,苏辞或许也会继续保持沉默。   颜初定定地站了几秒,雪还没停,但比刚刚小一些,一片雪花随风飘向她的眼睛,黏在她的睫毛上,遮挡了她的视线,也模糊了女人脸上的表情。   理性和感情总是背道而驰,心口萦绕着莫名而涩然的情绪,她或许也不是真的想将误会算清。   “小事而已,苏姐姐不必放在心上。”颜初口中说出的话和那日留言的内容截然相反。   她拂去眼睫上由雪化成的水珠,后退两步,朝女人露出醇和无害的笑容:“我回去了,苏姐姐再见。”   走出一小段路,又转过身,苏辞的车还停在原处。   “苏姐姐,别忘了我的圣诞礼物!”   ·   这天晚上似乎又降了温,熄灯之后,颜初在被窝里翻来覆去,仍觉得冷,始终睡不踏实。   手脚都是凉的,总感觉有什么地方漏风,心情也奇怪得很,说不出的烦躁郁闷,一直到后半夜,她才勉勉强强睡着。   迷迷糊糊的,还做了个梦。   北欧风装潢的KTV包间,只开了一盏暖橙色的灯,光线昏暗,视野暗沉,目之所及尽是东倒西歪的红酒瓶。   女人席地而坐,右手垂于身侧,骨节分明的细白两指间夹着一截燃过三分之二的烟头,烟灰洒落,暗红的火星明灭闪烁,冒起一丝青烟。   她背靠着玻璃茶几,身上是一件藏青色的衬衣,领口纽扣松开两枚,线条柔和的下颌与纤长的脖颈相接,再往下依稀可见造型精致好看的锁骨。   柔顺的长发自然蜷曲,有一缕从额前垂落,被细汗粘连着,掠过她幽邃的双眼。   只有一只脚上穿着高跟鞋,余下一只鞋不知扔到哪里。   女人眉目生得好看,神态缱绻而温柔,唇齿半张,欲语还休。她的眼眸里藏着许许多多复杂的情绪,让人辨不清她此刻的心情。   她就这样直直望过来,语调低缓,蛊惑人心。   “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心往下沉,如同坠入深渊。   女人的红唇近在咫尺,酒香醉人,随着她的呼吸吹拂在面颊上。   相似的场景,相同的人。   因为心里明白这只是一场梦,理智轻易被冲动吞没,放任内心深处的悸动。   靠近,亲吻。   ·   睁眼醒来,视野漆黑,宿舍里落针可闻。   颜初躺在床上,心口怦怦直跳。   被窝里仍算不上多暖和,她吐了口气,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只电子表,时间显示是凌辰三点,距离起床的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   窗外在吹风,可能雪仍未停,明早气温又得降个一两度。   颜初拉紧被角,不知这位在西南方向的城市,今年有没有可能见到积雪。   留校的舍友们都还在熟睡,没人发现夜里有人惊醒。   她原打算再睡一觉,放下电子表翻了个身,闭眼酝酿睡意。   岂料她头脑清醒,睁眼闭眼脑子里都会自然而然地浮现刚才梦里的场景,明明以前梦醒后就会忘记梦见了什么,这个梦她却记得格外清晰。   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本该睡懒觉的周末,她凌辰三点就起来,铺上小桌板,按亮充电小台灯,展开一张物理卷奋笔疾书。   只有学习才能让她冷静。   约莫五点,有个同学起来上厕所,看见颜初的床位亮着台灯,疑惑道:“颜初?你怎么起这么早?”   “下周月考,我没什么把握,得抓紧时间复习一下。”颜初头也没抬,在空白处唰唰写下答案。   该同学表情裂开,一时语塞,晕晕乎乎地去了洗手间,又晕晕乎乎地回到床上躺下。   没一会儿,她突然翻身坐起,也打开台灯伏案学习。   年级第一都在努力,她没有理由放任自己休息。   被对面亮起的白光吸引注意。   颜初:“……”   ·   周一月考,周二出成绩。   颜初超常发挥,总成绩甩开年级第二将近二十分。   班主任专门将她叫到办公室去关心她的学习状态,让她继续努力,不能松懈,各科老师也对她赞誉有加,年级主任更是全校点名表扬了她,叫她写个演讲稿下周升旗仪式到台上发言。   周三是个难得的大晴天,气温有所回升,风吹进来也不那么冷。   教学楼下有一棵很高的黄桷树,枝叶参天,即便冬天,树叶也是绿油油的,从五楼的窗户望出去,还能看见一小蓬深绿色的树顶,十分茂密。   教室里吵吵闹闹,刚结束月考,明天周四上完课就要放元旦节假,同学们都很浮躁。   颜初忙完回来,走进教室,两个男生朝她打了招呼,她点头微笑,对方就红着脸笑笑闹闹你推我搡地跑开了。   她回到座位继续有条不紊地写试卷,那些令别的同学艳羡的嘉奖于她而言早就习以为常。   身旁忽的投下一道影子,李芩抽走她手中的签字笔,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拿笔在指尖转圈圈,笑嘻嘻地问她:“元旦节有没有安排?”   元旦。   颜初抿起唇,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和另外一个人。   但她脸上没表现出来,两条胳膊压着桌上的试卷,神色如常地回答:“还没有,怎么了吗?”   李芩眉梢高高扬起,兴致勃勃地提议:“九洲影院新上了一部贺岁大片,咱们要不要一块儿去看?”   颜初看她一眼,笑问:“你是不是已经买票了?”   被一语戳穿,李芩并不尴尬,理所当然地说:“想看就买了嘛。”   “去可以,但票钱我得给你。”   颜初说得认真,李芩撅起嘴,有点不高兴:“干嘛跟我分得那么清?我们不是朋友吗?”   “是朋友啊。”颜初右手支着脑袋,神情无奈,“有来也要有往嘛,出去玩不能总是你请我吃饭看电影,你的钱也是叔叔阿姨辛苦赚的,上回我过生日已经叫你破费了,这回看电影我请客,你要同意我们就一块儿去。”   “行!”李芩答应得爽快,反正是两个人去看电影,谁请都一样。   颜初笑了笑,算是定下这件事。   “那到时候我们影院门口碰面。”李芩很是高兴,扔还颜初的笔准备回座位,走之前忽然想起什么,顿住脚步道,“九洲开了分院,是滨江街新开那一家,别搞错了。”   签字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颜初像没发现似的,直到上课铃响也没有去捡。 第14章   元旦节这天早上出了会儿太阳,不到中午天就阴了,云层很厚,天气预报说下午可能会下雨,并建议假期出门游玩的旅客带好雨具,注意保暖。   难得放一次小长假,即便天寒地冻,仍不少人驾车离城到郊外游玩,街上车水马龙,行人三两成群,颇为热闹。   公交车抵达滨江街路口,颜初背着只单肩包跳下车,远处教堂屋顶的大摆钟时针指向左上角,距离和李芩约定的见面时间还有足足四个小时。   来的路上她就在想,这么早出发,到底是做什么来的?   可她心里没有确切的答案。   下车后,她在公交车站牌下边站着,没挪步,其实她没有主意,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新开那家电影院在街道西边,另一处四四方方的建筑则要从这个站口往东走,具体多远她不清楚,但想必即便步行,也走不了几分钟。   太阳不久前隐入云层,余温被风吹冷,颜初朝手心哈了一口白蒙蒙的热气,大摆钟的长针又走了一圈,她终于有了决定。   来都来了,总不能到电影院外面干等几个小时。   她保证,只看一眼,其他什么也不会干。   她只是好奇,苏辞有没有去参加那个前任的婚礼。   她觉得苏辞可能不会去,那天苏辞接电话的语气已能说明她的态度,可是……尽管承认这一点令颜初心里莫名膈应,但她知道,苏辞还没有放下过去。   那个女人离开了,却依然能影响苏辞的心情。   景缘酒店算是阜都比较有名的地标,建筑规模很大,装修上档次,与之匹配的是极高的开销,一般人不会到这里消费,颜初也是第一次来。   婚礼包场,酒店楼下迎亲的轿车就有不下百辆,而且全是看起来就很贵的豪车,出入婚礼场地的宾客也个个西装革履,礼裙裹身,这让穿得一身休闲出现在这里的颜初有点忐忑。   天色又暗了几分,风吹落几片枯叶,盘旋着掠过颜初的脚尖。   酒店门口立着一块两米高的海报,新婚男女的照片旁边写着他们的名字。   程文皓先生和夏念女士,喜结良缘。   男方英俊潇洒,女方明丽动人,照片上的他们笑容明媚,举案齐眉,可谓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颜初原地顿了半晌,酒店大门近在眼前,她却突然转头往回走。   她觉得自己就是个没事找事的神经病。苏辞来或不来,和她有什么关系?这只是一场陌生人的婚礼,不管出于什么动机,她都不该出现在这里。   但她走下台阶,眼角余光却瞥见一辆眼熟的白色轿车从大门处驶进来。   车牌号也是她见过好多次的,不会认错。   颜初蓦地心惊,吓了好大一跳,连忙侧身躲进大理石柱后的阴影。   她躲得快,驾驶位上的女人大概没看见她,在道路转角处打了方向盘,将车停进旁边空闲的车位,位置与酒店门口相距不远。   颜初怕被苏辞迎面撞见,没敢在这时候大摇大摆地出去,想混在人群中等苏辞进入酒店后再偷偷离开。   可车子熄火之后,驾驶位上的人却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好一会儿没声息。   藏在柱子后面的颜初探出半个脑袋朝苏辞停车的方向偷偷看,挡风玻璃上一大片反光,只知道车上有个人,完全看不见那人的样子。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车门终于打开,一身酒红色小西装的女人长腿一迈,踩着十公分的细高跟走了下来。   她的妆化得淡,神态从容,步伐云淡风轻,如果不是颜初事先知晓内情,绝对看不出她是来参加前任的婚礼。   女人的气质一如既往地出众,这身衣服更给她平添了两分英气,冷肃又极具风情。   颜初没忍住多看了两眼,又在女人抬眸望过来时慌乱低头,利用石柱遮挡藏身。   苏辞人脉很广,前来参加婚礼的宾客不少人认出她,纷纷上前寒暄,只有颜初小心避让,绕着她走。   然而往往越怕什么越来什么,一名酒店的服务员见她在这儿站了好一会儿,主动过来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颜初急着脱身,又不能鬼鬼祟祟显得过于可疑,忙摆手说不用,一边躬身道谢一边转身要走,可一回头,视线却不期然和她此刻最不想碰面的人撞在一起。   要死!   如果脚下有地缝,她一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颜同学?”苏辞也很意外在这里见到颜初,但比起惊讶,她眼中更多的是疑惑。她收敛了眸心讶异,微笑着朝这边走来,语调轻柔地问:“是跟李芩一块儿来的吗?”   颜初心惊胆战,难道李芩也在这儿?   她脑中电光石火闪过一个念头,顿时悔不当初,难怪李同学会选这条街上的电影院!   但她现在没时间求证,更不能暴露自己的来意,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嘴角匆忙扯起一抹不自然的微笑,尴尬却不失礼貌地回答:“对、对啊……”   至于苏辞是不是看出她不对劲,她已经无暇顾及。   “我跟她约好在附近见面,但她好像还没来,苏姐姐请便,我到外面去看看。”颜初硬着头皮解释,试图脱身。   然而她没来得及走开,另一道女声从酒店门口远远传来:“苏辞!”   得到消息的新娘穿着一身华丽的婚纱急匆匆往外跑,提着裙摆气喘吁吁地停在苏辞面前。   女人比照片上更好看,她美得十分张扬,加上今天特意打扮过容妆,有她在的地方,自然就会吸引周围人的目光。   来时跑得匆忙,她额角蒙了层细汗,几缕头发稍稍散开,有着这个年纪特有的成熟韵味。   苏辞脸上的笑容凝滞片刻,唇角扬起的弧度缓慢收敛,乍一看她仍是笑着,可笑意止于皮表,未到眼底深处。   对面的女人缓了口气,想走近,却迟疑,脸上虽带着笑,凝望着苏辞的眼神又格外复杂。   好一会儿,她才小声说:“你来了。”   “嗯。”苏辞淡淡点头,语气尽可能柔和,不给主人家甩脸色,道贺一声“恭喜”。   夏念那么执着地打通她的电话,特意将她叫来,无非就是想得到她的祝愿。   这两个字,她给得起,如果这样可换得此人心安,她不介意再承受更多的委屈,也对得起她们一起走过的曾经。   毕竟是和平分手,谁也不会闹得太难看,虽然分开了,她也依然由心地希望对方可以得偿所愿。   只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   当那个人走进一段无关于她的婚姻,从此她过得好与坏,幸福或痛苦,都与她无关。   就这样两句话,没人再开口。   夏念嘴唇动了动,好似想说些什么,却被身后男人的呼声打断。   “念念。”高大英俊的男人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健步如飞地走来。   他端端正正地站在两步开外,看见夏念面前的苏辞,主动扬起笑脸爽朗地招呼道:“这位就是苏辞苏小姐吧?听说你和念念高中的时候就认识了,是她大学时最好的朋友,可惜我现在才见到真容,真是幸会!”   最好的朋友?不是前女友?   颜初听得有点懵,不过很快她就明白过来,这位新郎官恐怕还不知道苏辞和夏念真正的关系,否则他也不可能用如此轻快喜悦的语气招呼苏辞。   她不着痕迹地扫了眼身旁的女人,见其眉目平和,不动声色,唇边挽起的笑容大方得体,温温和和地应道:“程先生真是一表人才,夏小姐的眼光很好。”   她这话说出来,一旁的夏念脸色发白。   既是曾经“最好的朋友”,可苏辞提及她时,用的却是最疏离的称呼“夏小姐”。   程文皓也愣了下,感觉这句话哪里怪怪的,可他尚未思量明白,周围陆续有宾客上前道贺,他得先应付来客,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本是喜气洋洋的场面,颜初却从热闹喧嚣的气氛中觉出一点令人呼吸不畅的压抑感。   她应该现在就离开,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场面于她而言已足够尴尬,继续待下去,只会更加不妙。   可她两条腿像生了根,不听她的使唤,直到夏念注意到她,没话找话地询问苏辞:“这位是……”   苏辞回神,视线掠过颜初年轻姣好的侧脸,正要想着该如何开口,小姑娘却抢先一步主动做了自我介绍。   “夏小姐你好,我叫颜初,是苏姐姐的朋友。”颜初礼貌地伸出右手,和夏念轻轻一握,“恭喜夏小姐觅得良缘,新婚快乐!”   言罢,她一把挽住苏辞的胳膊,扬起纯良无害的笑脸:“夏小姐有事先忙,我和苏姐姐就先进去了。”   酒店门口人越来越多,程文皓和夏念作为主人家,不得不引着宾客去宴会厅中落座。   苏辞虽然感到意外,却也因此松了一口气,朝夏念点头示意,顺从地跟着颜初一块儿走进酒店大厅。   夏念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只能眼睁睁望着两人渐行渐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第15章   颜初挽着苏辞的胳膊走进宴会厅。   这么近的距离,她可以闻到苏辞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还是她熟悉的松木香。   直到身后人群远去消失,她才故作自然地松开苏辞。   女人已调节好情绪,侧头看向她时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刚才,谢谢你。”   颜初好像没听懂这话里的意思,眨巴着眼一脸懵懂,疑惑道:“谢什么?”   “没什么。”   苏辞笑笑,没有解释。   她不说,颜初也不问,默契地揭过这个话题。   酒宴还未开席,但宴会厅里已是宾朋满座。   程家在阜都背景雄厚,来参加婚礼的宾客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其中不少年轻人认识苏辞,一路上都有人上来打招呼。   “苏辞!”   一名西装革履的男人拉开面前空座,朝苏辞招手,“来这里坐!”   那一桌有男有女,看上去和苏辞年纪相仿。   他们陆续起身和苏辞拥抱,一群人说说笑笑,气氛很是轻松。   颜初在旁边听了两句,原来都是苏辞的大学同学。   自觉此地不宜久留,颜初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就近去了一趟洗手间。   她鞠起冷水泼了把脸,看着冰冷的水珠溅在镜面上,一股股往下淌,才勉强冷静下来。   早上出门之前或许应该看看黄历,颜初感觉自己今天简直衰神附体。   如果待会儿碰见李芩,她该如何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其实,就算坦白说出缘由也不是多大的事,可她心里拗着,不敢叫苏辞知晓她的心思,更下意识避着李芩,如果李同学知道她来找苏辞的目的,可能她对外纯良恬静的形象就破灭了。   颜初在盥洗台前纠结了五分钟,正打算出去,忽听外边脚步声由远及近,同时响起的还有两个女人的谈话声。   其中一道声音分外耳熟,颜初吓了一跳,她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当机立断,钻进旁边的隔间。   “没想到夏念居然结婚了,你们什么时候分的手?谁提的?”   女人的说话声与颜初隔着一道门,对方与苏辞关系不错,什么话都说。   颜初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话音落下后,许久没有听见另一个人的回音。   水龙头被人打开,哗哗的水声冲散了洗手间内的静谧,又过了两分钟,苏辞才叹了口气。   “十一月初,她开的口。”   隔间背后,颜初垂下眼眸,视线盯着脚尖,心情倏然低落。   正好是她生日前不久,距今不到两个月。   “啊?”陌生女人显然也很惊讶,“刚分手就结婚?还是说……为了结婚,跟你分手?”   苏辞没应声,想必是被女人说中了。   心口像被针扎了下,陡然揪得疼。颜初无意识地咬着唇,唇瓣上现出清晰泛白的牙印。   洗手间内的对话还在继续。   祁若仪语气沉重,蹙眉埋怨道:“早就告诉过你一直这样不行,你偏不听,总由着她,让着她,这下好了吧?”   苏辞不想再聊这个话题,声音平静:“分都分了,还聊这些做什么?”   “说得轻巧,如果你真的甘心,又怎么会是这副表情?”祁若仪愤愤不平,从她说话的语气可以听出她在尽力忍耐愤怒,“你们在一起十年了,不是十天,也不是十个月,是整整十年!”   “但是这十年来,除了我,没人知道你们的关系!”   “苏辞,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这样的人,你还来参加她的婚礼,你真是有病,病得不轻!”   几句话像尖锐的刀子似的落在地上,毫不留情地划开苏辞冷静的表象,不大的空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苏辞挪动脚步,走到盥洗池前不声不响地洗手,对女人先前那一番话置若罔闻。   祁若仪突然上前,攥住苏辞手腕:“如果你气不过,多的是法子让她后悔。”   水声还在继续,颜初只觉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良久的沉默之后,苏辞很小声地回答道:“若仪,我和她已经结束了。”   ·   “你……”   祁若仪语塞,眉心死死拧着,愤怒心酸都抵不住她对苏辞的失望。   她不再多说什么,松开苏辞的手腕,转身快步走了。   高跟鞋以极快的频率敲击地面,清脆空阔得叫人心慌。   祁若仪走了,可另一个人还留在洗手间,脚步声迟迟没有响起。   苏辞站在盥洗池前,双手撑着台面,头压得很低,神情克制隐忍,眼眶微微发红。   身后隔间门吱呀一声打开,女人听见响动,却未转过身来,只在短暂迟疑之后,故作自然地拨开水龙头,清洗已然洗过数次的手。   直到脚步声停在她身后。   “都听到了?”平平淡淡的话语,询问的句式,肯定的语气。   女人已从镜子里看见了颜初,她略显瘦削的肩背挺得笔直,微卷的长发垂到背后,发隙间露出一双精致的耳朵。   她的背影并不狼狈,哪怕被人当面揭了伤疤,她的情绪依然克制,不会因为自己伤痛的而迁怒旁人。   颜初抓紧单肩包的背带,神色犹疑又为难。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推开门,明明只要躲着等苏辞离开,就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事已至此,气氛尴尬得几乎叫她喘不过气来。   “苏姐姐……”   “抱歉。”   不同音色的两句话不约而同地响起。   颜初顿住,苏辞则继续说下去:“是不是吓到你了?”   颜初脑子很乱,不明白她说的是哪点,但她摇了摇头,否认道:“没有。”   “嗯。”女人应声,关上水龙头,终于转过身面对颜初。   她的妆没花,只是眼睛有点红。   “请颜同学替我保密。”   语气一如既往地温柔,声音轻细,似与往日并无不同,可若仔细听,总能觉出点异样的沙哑来。   “哪一句?”颜初执拗地问。   苏辞嘴唇动了动,神情无奈:“所有。”   “我答应你。”颜初深吸一口气,比苏辞意料得更爽快,可下一句话却开始讨价还价,“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苏辞放松下来,眼底水汽淡了,语气温和地问她:“什么?”   “我有句话要告诉你,你不能生气。”   “好,你说。”苏辞向后倚在盥洗台旁,神态平静。   外边的宴会厅喧嚣声起,虽然隔得远,台上司仪的声音依然清晰,礼乐周而复始,到场宾客都在起哄喧闹,短时间内应该没有人到这里来。   洗手间里的气氛异样冷清。   手掌心被冷汗濡湿,胸腔里一颗心在沉默中怦怦直跳。   颜初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鼓足了勇气说道:“苏姐姐,我喜欢你。”   ·   苏辞波澜不惊的面孔上也不由得显出些许错愕,实在颜初太不按常理出牌,她完全没料到颜初要说的话竟然是这一句。   颜初直直望着她的眼睛,等待她的回应。   她未必不明白眼下根本不是袒露心扉的时机,但有了这样的意外,今天之后,她再难有开口的机会。   洗手间本就不大的空间更显逼仄,镇定如苏辞都在这一刻手足无措。   女人目光深邃,暖橙色的灯在她的瞳孔上映出两点秋泓。   一缕发顺着额角垂落,散在肩头,她秀眉轻蹙,两瓣薄唇闭合着,许久没有应声。   这样的局面,同样也叫她为难。   “颜同学……”她小声开口。   颜初冷静地打断她:“我叫颜初。”   “嗯,颜初。”苏辞顺服地改口,无奈叹息,“如果你不是开玩笑,那么……”   “对不起,我不能接受。”   颜初吸了吸鼻子:“我知道。”   心里涩得难受,眼睛也酸得不行。   即便如此,她也并不失望,苏辞的回答在她意料之中。   “那么还有一件事。”   她说着,突然上前一步,靠近苏辞。   女人微微睁大的眸子里倒映出女孩儿纤细的身影。   颜初踮起脚尖,不由分说凑了上去,在女人微凉湿润的唇上猝不及防地落下一吻。   少女柔软的身体抵着女人的胸口,将整洁的西装压出细微的褶皱。   这一吻浅尝辄止,只在唇瓣上轻轻点过,很快分开。   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别的原因,女孩儿呼吸很急,眼眶是红的,耳根和脸颊也都红透。   可她不甘示弱地与女人对视,瘪着嘴要哭不哭地说:“前几天我没讲真话,其实我很介意,非常介意,你拿走的是我的初吻,我不得不讨回来,这样才算两清。”   说完,她飞快转身,撒开腿跑出去。 第16章   女孩儿的背影消失于转角,脚步声逐渐远去。   苏辞愣怔地站着,她的口红被女孩儿咬去一角,稍稍晕开,柔唇抿起,下颌紧绷,瓷白的脸颊褪去血色,良久,吐出一口浊白的气息,急促的心跳和滞塞的呼吸才勉强恢复该有的节奏。   回到宴会厅,与她见面的两人都已离席,婚礼还在继续,司仪念诵热情洋溢的贺词,礼乐声回环不息。   新娘拿着捧花走过红毯,场面华贵,鲜亮耀眼。   宾客纷纷起立鼓掌,离得近的更加喧嚣,哄闹声不绝于耳。   当新郎接过新娘的手,夏念忽的看向厅门处,酒红色小西装的女人站在门边,她们距离很远,看不清对方脸上的神情。   她们身处喜庆欢闹的婚礼,却都是彼此无关紧要的人。   天空中乍起一声雷鸣,轰隆声尚未停歇,风便呜呜吹起,密集的雨点夹杂着刺骨的冰晶从天而降,将窗户打得噼啪作响。   ·   这场冬雨来得急,说大不大,却下得细而密。   雨丝里藏着比雨滴更细的冰晶,随风吹拂在脸上,带来针扎般尖锐的凉意。   颜初裹紧外套走出酒店大门,天太冷了,她红着眼睛,吸吸鼻子,喉头哽咽酸涩的感觉退不下去,感觉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逼。   下午还约了李芩看电影,一周只有一张离校凭条,现在肯定不能回学校,距离两点还有三个多小时,她无处可去。   街上行人脚步匆匆,不时有没撑伞的人从她身边路过。   她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雨中踱步,任雨水打湿她的头发和衣服。   心情奇怪得很,觉得委屈,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她知是自己冒昧在先,开口前就料到结果,以为可以坦然接受,可她远没有自己预想的那么从容。   不知走了多久,手脚都冻麻了,街上行人已不复先前那么多,只零零散散几个,衬得冬日街景落魄萧索。   眼睛里溅了些雨,视野模糊不清。   她不得已揉揉眼角,就近寻了个公交站,坐在冰冷的长椅上暂时躲雨。   远处的天空很灰,堆叠的云层往下压,像要塌下来似的。   除了刚开始打了阵雷,这会儿消停下来,只风还在呜呜地吹,即便身后有公交站的广告栏遮挡,依然止不住四处漏风,吹得人面庞僵冷。   就在这时,安静的街道上响起突兀的汽笛声。   颜初寻声扭头,意外看见不远处的街角驶来一辆白色轿车,车子缓缓停在路边,暗色车窗往下降,露出一张温柔秀美的脸庞。   驾驶座上的女人偏头看向路边公交站旁的女孩儿,柔声唤她:“颜同学。”   眼睛里像进了沙子,又痛又刺,颜初倏然红了眼眶,瘪着嘴哽咽地重复:“我叫颜初。”   苏辞好看的眉毛向下撇,神情很是无奈,只好改口:“小初。”   颜初瞪大眼,呆住了。   那双向来聪敏明亮的眸子直愣愣地瞅着苏辞,红润的眼角还包着小蓬泪花,一眨不眨的,像极了被主人抛弃受了委屈的小狗。   “过来。”女人朝她招手,示意她上车。   颜初迟疑地抿紧唇,坐着没动。   僵持片刻,苏辞推开车门,走到颜初面前。   女孩儿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不闪不避地望着她的眼睛,等她开口说明来意。   这眼神,直白得叫人心悸。   最是炽热真挚的年纪,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不懂得隐藏情绪,也不会拐弯抹角地大献殷勤。   可少年时的感情说风就是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学生时代有多少好感,再大一些,便都是过眼云烟。   颜初对她说喜欢,她意外,却并不当真。   她们相遇短暂,拢共没见过几次面,更别提相处,这样的喜欢,大抵是建立在朦胧的好感之上,乐意亲近,却不一定出自真心,便是颜初自己也未必明白。   只是,小姑娘受到的委屈真真切切,这是她的过错造成的,她该为此承担责任。   “不是约了李芩?这样走了,没关系吗?”苏辞温言细语地询问。   颜初撇嘴:“跟她约的两点去九洲,我提早来了。”   为什么提早,不言而喻。   苏辞笑笑,没再细问,转到颜初身边坐下,双手十指交错,换了个话题:“你说……你喜欢我?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为什么,你会喜欢我?”   “一定要有理由才能喜欢吗?”女孩儿不高兴地反驳,有点置气的味道。   “那我换个问法。”女人不恼,耐心又温和地说道,“喜欢或许是没有理由的,但喜欢上应该有,是什么让你喜欢上我?”   气质成熟淑雅的女人和年轻漂亮的高中生并肩坐在公交车站谈心,路过的行人不时回头张望,但受众人瞩目的两个人都对周围的目光视若无睹。   颜初素来聪明,自不会被女人牵着鼻子走。   她伸直发麻的腿,脚尖碰着脚尖,望着远处天边摇摇欲坠的大片雨云,偏头想了想才开口:“喜欢上也没有理由,这只是一个结果。可能是第一次见面,也可能是第二次,谁说得清楚?”   眼底的泪意和酸涩都在女人温柔的陪伴中散去了,颜初找回了先前告白时的勇气,条理清晰地往下说:“我喜欢你,想追你,这是我的自由。”   “你当然可以不接受,但你不能因为我们认识时间短,或者我年纪小就小看我,至少,我应该获得一个平等的机会。”   这番话,换作任何一个与她同年龄的孩子,想必都无法坦然说出口。   她坦荡且勇敢,直白又真诚,有着这个年纪独特的锐意和拼劲,且与更多的同龄人不同,她知道自己要什么,有坚定不移的目标,也有百折不挠的孤勇。   说到最后,她皱起鼻子撇了撇嘴:“别再问我为什么了,不如想想你自己的问题,为什么那么招人喜欢。”   颜初每句话都切中要害,说得苏辞哑口无言。   她站起来,跺跺脚,双手插.进衣兜,坦坦荡荡地说:“你食言了,虽然只是凑巧,但再见面,你不仅没给我准备礼物,还拒绝了我的告白,不过我不介意。”   “从现在起,我要追你。”   雨停了,风吹散密布的云,阳光穿透阴郁的天穹,散落在她肩头。 第17章   颜初居高临下,苏辞得仰头才能望见她的脸庞。   雨后初晴的天空洒落柔和的阳光,在女孩儿肩后勾出浅浅的金芒,衬得她素净的脸庞越发柔和温暖。   苏辞没说话,不答应也未拒绝,眼底却不自禁浮起淡淡的笑意。   尽管谈话的结局有违她的初衷,但眼下的发展似乎也没那么糟糕,小朋友比她想象的更勇敢,也更坚强。   更有趣的是,颜初今天叫苏辞大开眼界,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藏在颜初乖巧懂事的表象之下,更真实倔强的另一面。   想必就算她今天没追上来,颜初的决定也不会改变,小姑娘当真很有自己的主见。   只不过,才刚耍帅说出那么漂亮的话,冷风从她身上卷过,被雨打湿的衣服泛起阵阵寒意,颜初猝不及防打了个响亮的喷嚏,鼻涕要落不落,气势全部垮掉,狼狈极了。   靠!   颜初大糗,慌忙转过身去,在兜里胡乱翻找纸巾。   “呵……”女人没忍住笑出声,心里积压的沉郁被颜初几棒乱棍敲散,感到久违的轻松。   这样的少年意气,她不愿,也不忍心打击。   缘分这种东西,从来都是顺其自然的。   她曾经主动争取过,强求过,执着过,不断妥协退让,到最后,却输得一败涂地。   她们之间,横亘着十一年的岁月。   小朋友的喜欢,可不一定能持续多长时间。   兴许哪一天,颜初自己想通了,或者见到更好的,更喜欢的,自然不会再与她纠缠。   “你可能有点感冒。”苏辞声音轻轻柔柔的,无奈的语气里藏着点不明显的关心。   颜初刚把自己收拾干净,闻言仿佛解放了天性,一副没脸没皮的样子,促狭地笑问:“你要带我回家?换身衣服,弄点感冒药,再送我去九洲赴李芩的约?”   “……”苏辞,“我觉得你的感冒并不严重。”   “怎么会!超级严重的,我头好痛,是不是又发烧了?”颜初一秒虚弱,在苏辞面前摇摇晃晃,黏黏糊糊地撒娇,“呜,苏姐姐,我感觉我快不行了……”   苏辞对颜初这一套哭笑不得,她哪里见过这种毫无章法的小女生。   她性子淡,脸上虽时常带着点浅浅的微笑,但气质仍是疏冷淡漠的,在别人眼里,她是个很不好亲近的人。   尽管她和夏念的关系没有公开,但她向来洁身自好,和所有人都保持距离,自然也少有人敢主动招惹她,便是有心接近,大都端着架子,或是小心翼翼地刻意讨好,几次搭讪失败,也就放弃了。   可偏偏,颜初不属于她曾见过的那些人里任何一种。   刚才还一本正经地讲着大道理,现在就娇娇软软地做个嘤嘤怪。   苏辞无可奈何,嘴上不吭声,心里却不由得腹诽一句:真是个小无赖。   她不说话,颜初就当她默许了,当她起身解了车锁,颜初一个箭步拉开副驾的车门,迅雷不及掩耳,放肆得很。   可一点也看不出来虚弱呢。   苏辞上了车,颜初已经成功系上安全带,端端正正地坐着,清隽好看的小脸儿气色红润,眼底满是兴奋,情绪毫不掩藏。   小姑娘的快乐那么张扬,直率又真诚,和先前落魄离席之时判若两人。   不经意扫过后视镜,苏辞视线顿住。   镜子里的女人,嘴角扬着一丝她自己未能觉察的浅笑。   金灿灿的阳光投射在挡风玻璃上,在视野角落折射出一道五颜六色的彩虹。   ·   遮天蔽日的雨云散去,太阳完全出来,冬日里难得这么好的晴天,视野敞亮,也叫人心情明快。   自上车后苏辞就不再说话,颜初也没去打扰她,兀自撑着下颌观赏窗外的风景,喉咙里哼着不知名的曲调。   其实,这样的发展不仅没在苏辞的意料之内,也超出了颜初的设想。   她以为自己的莽撞指不定给苏辞留下多坏的印象,不料峰回路转,雨过天晴,她勇敢迈出的一步没撞得头破血流,反倒得到了意外的收获。   尽管她还没有得偿所愿,但眼下的境况比她预想的结果好上太多太多。   苏辞居然真的打算带她到家里去!   直到此时,她还觉得今天的经历像做梦一样,有点玄奥,找不到真切的实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冒,她好像有点头晕。   于是她偷偷将车窗开了一条缝,任由冷风从缝隙灌进车里,这样吹一吹,也许头脑能更清醒。   福字小铃铛被风吹动,叮铃叮铃地响,声音清脆。   驾驶座上的女人斜眸瞥向身旁,随后窗玻璃悄无声息地升起关好。   颜初朝后视镜吐了吐舌头。   轿车一路平稳地行驶,拐进配套设施完善的高档小区,停进地下车库。   “到了,下车。”女人熟练地解开安全带,语气也同往常一样,温温和和的,似乎没受到上午那些糟心事的影响。   颜初听到这话,却突然不好意思,后知后觉地感到紧张,心脏扑通扑通拼了命地疯跳。   她暗自责备自己没有出息,先前还好好的,一路兴奋过来,临到苏辞家楼下了,紧张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按开锁扣,去拉车门把手。   这时,一阵急促的来电铃声突兀响起,苏辞放在车载储物盒里的手机屏幕亮了,泛出白蒙蒙的光。   界面上跳出来电显示,是没有名字的陌生手机号。   视线扫见那串号码,颜初心里一咯噔,前一秒还悸动的心这一刻像被当头泼了盆加冰的冷水,倏地消停下来。   她对数字敏感,看着号码眼熟,立即便明白了这通电话是谁打来的。   但她不知道,苏辞有没有认出来。   苏辞抽回车钥匙的动作顿了下,目光也转向吵嚷不息的手机。   这阵铃声衬得车厢里此刻格外安静。   颜初脸上神情微妙,稍撇开头,紧抿着嘴唇没吭声,好似不甚在意,呼吸却慢下来,视线不由自主地追随苏辞,偷偷注意着她的举动。   苏辞神态平静地拿起手机。   挂断,拉黑。 第18章   跟着苏辞上楼,换鞋进屋,期间颜初的嘴角始终要翘不翘的,想笑,没敢太明显,故而她一直低着头,显得文文静静,乖巧极了。   苏辞住的地方是一套精装的三居室,约莫两百来平,空间宽敞,视野明亮。   “你先坐一会儿,我去拿吹风。”女人给颜初倒了杯水,示意她去沙发上坐着休息。   颜初放下包,等苏辞的当口,抱着水杯小口抿着,同时好奇地四处张望。   有一间卧室被改成书房,门没关,电脑开着,桌上堆放着一摞摞的工作文件,一册文件夹摊开,白色的打印纸上压着一支纯黑的钢笔。   想来今天上午去参加婚礼之前,苏辞一直在这里工作。   明明是节假日,却半点不得闲。   苏辞拿着电吹风从主卧出来,臂弯处还搭着一条小毯子,她把两样东西都递给颜初,说:“外套先脱下来,拿去烘干再穿,披着毯子,别着凉了。”   这会儿颜初听话得很,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脱下外套披上苏辞给她的小毯子,解开发绳甩了甩头发,柔亮的黑发像瀑布似的垂落肩头,因为淋了雨,发丝有些润,刘海结成几缕黏在脑门上,指尖一拨,便散了开来。   女孩儿长得漂亮,是那种叫人看一眼便能记住的长相。   一张素净的小脸儿稚气未脱,五官生得精致好看,肤质白皙,脸色红润,眼珠黑得发亮,笑起来的时候嘴角隐现两只浅浅的梨涡。   少女刚过十七岁的生日,正值青春洋溢的年纪,浑身透着蓬勃的朝气,假以时日,必定会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美女。   不经意瞥见了女人的注视,颜初落落大方地回以一笑,明眸皓齿,顾盼生辉。   苏辞不闪不避,手里捧着一只白色马克杯,倚靠单人沙发旁微微笑着,眼底只有纯粹的欣赏。   等颜初吹干头发,她才问:“饿不饿?中午想吃点什么?”声音轻轻柔柔。   颜初拨弄两下发根,两把抓顺,闻言眨眨眼,爽直地回答:“有什么吃什么,苏姐姐要做饭吗?或许我可以帮厨?”   “不用,你看会儿电视吧,要不了多久。”女人笑了下,放下水杯转道去了厨房。   颜初朝苏辞纤瘦的背影撇撇嘴。   把她当客人,跟她客气呢。   苏辞的态度摆在那儿,颜初自己心里也有杆称,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讨巧卖乖,什么时候应该恪守本分,得寸进尺往往适得其反。   女人去厨房忙活,颜初在外边等,按开电视换了几个台,没什么想看的,就关了。   闲来无事,便起身在客厅里四处转转。   沙发背面的墙壁上挂着几幅色泽明快的几何图装饰画,茶几整洁干净,应该时常有人打扫,电视机两旁的玻璃展柜里陈列着一些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红酒和两个相框。   颜初视线一凝。   其中一个相框里嵌着苏辞的单人照,女人戴着一顶小碎花的遮阳帽,身穿白色连衣裙,漫步在金灿灿的沙滩上,背后是碧蓝的海,绵密的云和一望无际的天空。   海风吹起她的裙摆,帽子也被风拨动,将落不落,她匆忙伸手按住帽檐,便在这时瞥见不远处的人,慌不迭地扬起温暖柔和的笑脸。   镜头将这一刻完美捕捉,留住那一刹那明艳动人的美好。   颜初只看了一眼,步子便挪不开,深深陷进女人毫不设防的笑眼中。   她可能猜到了,这张照片是谁拍的。   一时间,颜初心中五味杂陈,酸酸涩涩难以成言。   过去十年,苏辞也曾得到过这样的幸福,那时的心动与爱恋切实存在,只是那些年陪伴在她身边的人,选择了另一条更平坦宽阔的道路,苏辞则成为被抛弃的那一个。   颜初不知道苏辞心里是怎么想的,除了难过,还有没有后悔。   这个念头一闪过,颜初低下头,觉得自己的想法相当可笑,这世上谁也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十年前苏辞和夏念在一起时,信念未必不坚定,也该想过未来和永远。   只不过世间事不如意十之八.九,未来的一切都无法预料,更没人能保证少年时真心相付,就能和对方白头到老。   换作颜初自己,也是迷茫的。   她不是冲动的人,严格的家教和自幼生长的环境潜移默化地铸就了她对自己的极高要求,不论学习还是生活,总习惯谋定而后动。   先既定目标,再用尽一切努力去达成,因其心之专,才能取得与之相应的成就。   可这份克制和理性到了苏辞面前却屡屡破功,她已不止一次做出自己都未料想到奇怪的举动。   当女人出现在她眼前,总能在某个瞬间牢牢抓住她的视线,拨动她的心弦。   她想,或许一次是有缘,两次是好感,三次四次无数次,便该是喜欢了。   她是喜欢苏辞的,没有缘由,就是喜欢。   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相互碰撞的声音,苏辞点了火,开了油烟机,轰隆隆的轻响并不吵闹,听来有种神奇的力量,可以安定人心。   颜初偷偷朝那边张望,女人不知何时脱了外套,只着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袖口挽到手肘,动作干净利落,有条不紊。   苏辞背对厨房的推拉门,腰后栓着围裙的系带,颜初可以看见她曲线柔和流畅的腰身,此刻她正揭开锅盖,朝滚水里倒了些提前包好的饺子,另一边的平底锅油已温热,打算再煎两块糍粑。   她是那样一个精明干练的人,疏冷却温柔,冷静又克制,不管受了多大的委屈,工作有多辛苦,回到家也将屋子打理得干干净净,把生活过得井井有条。   除了眼前这张照片,颜初没有在这个房间里看见任何另一个人存在过的痕迹,就像那条没接通的电话和被拉黑的号码。   苏辞把过往的痕迹清理得彻底,即便心里还没完全放下,至少她已经做好向前走的决定,不再留恋过去。   展柜里另一个相框是倒扣着放的,背后的支架没有展开,不像被疏忽碰倒的。   颜初的视线在上面顿了几秒,而后若无其事地挪开,没探究底下藏了什么。   是什么都与她无关。   “吃饭了。”苏辞边招呼颜初,边在餐桌边摆放碗筷。   桌上已有一大盘热腾腾饺子和淋了红糖汁的煎糍粑,还有两个蘸水碗。   颜初应声,快步走过去,便听女人轻言细语地说:“时间比较短,没弄什么,就随便吃点,正好今天元旦,吃饺子当过节了,待会儿吃完饭你喝个感冒药,我再送你去九洲。”   西药伤胃,所以才要先吃饭。   苏辞递给颜初一双竹筷,见小朋友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不由疑惑:“怎么?”   “苏姐姐,我喜欢你。”颜初猝不及防地二度告白。   女人听罢,波澜不惊地朝她碗里夹了个饺子:“知道了,快吃。” 第19章   下午天气也好,冬日的阳光十分温和,也不刺眼,照在身上能感觉到些微暖意。   “颜初!”李芩像只花枝招展的小蝴蝶,扑闪着翅膀朝颜初飞跑过来,还没走近就笑嘻嘻地说,“诶,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在前面碰见谁了?”   颜初心想会不会那么巧,面上不显,随口问道:“谁啊?”   就知道颜初猜不到,李芩洋洋得意地公布答案:“是苏姐姐!”   “你说巧不巧?本来今早在前面景缘有个酒席,听说苏姐姐也在场,但是她提前走了,我都没跟她打上招呼,没想到这会儿还能在附近碰见。”李芩性子活泼,话匣子打开来就收不住,从见到颜初,她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嗯……是挺巧的。”颜初的心情有点一言难尽。   有一瞬间,她想过要不要告诉李芩她喜欢苏辞,但很快就被她自己否决了。   先不说李同学能不能接受她喜欢一个大她将近一轮的同性,她和苏辞八字没有一撇,虽然放了话说要追人,但具体怎么做她还没有想法。   今天发生的事对苏辞而言不算愉快,她也实在难以向李芩解释前因后果。   李芩和苏辞是朋友,以后肯定少不了彼此接触的机会,她的心思想藏也藏不住,等什么时候合适,再开口不迟。   颜初打定主意,于是对李芩这番话一笑置之,没有往下接。   ·   元旦节过后再有一个多月就是学期末,学生们课业繁重,都在紧张地准备期末考试的复习,周末几乎没什么人出去玩。   颜初虽然不担心自己的考试成绩,但上次全国物理大赛她再次拿了一等奖,得到参加冬令营集训的资格,想尽快完成下个阶段的学习任务,也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   这期间,有了正当合理的由头,她可以光明正大地联系苏辞。   倒也没多打扰,只在周末抽出时间去一通电话。不聊什么要紧的内容,就把学校里发生的趣事讲给女人听,偶尔也会说说自己现阶段的学习重点和接下来的安排。   至于工作上的情况,苏辞不主动提及,颜初当然也不会问,但每每电话挂断之前,她会嘱咐女人天冷注意保暖,夜里加班不要熬太晚,以免第二天精神不好反而降低了工作效率。   苏辞从没对此表现出丝毫不耐,颜初说的她都应了,具体听不听又是另一回事。   颜初对自己要求严格,也不会占用太多时间影响苏辞的工作,一通电话最长不超过十分钟,差不多就及时打住,给彼此都留足时间和空间调节与适应她们现在微妙的关系。   不过分靠近,也不会断了联系。   在学校关了大半个月,转眼就到了一月底。   李芩的弟弟李铮过生日,要和朋友聚餐,李芩提前两天就和颜初说了这件事,叫她周五晚上腾出时间来。   她那些朋友上回见到颜初纷纷惊艳,后来不少人惦记,这次好不容易有了机会,非要让李芩喊上颜初一块儿,李芩询问过颜初的意见,得知颜初并不介意这件事,她也有私心,就听之任之了。   这段时间气温有所回升,周五是个阴天,不算太冷。   下午五点四十,最后一堂课结束,颜初和李芩一同离校,在校门口打了个车,直接去聚会的地方。   照例是李芩家的KTV,不过这回是李铮做东,颜初两人到的时候,人差不多已经来齐了。   她们在KTV门口碰到李铮和他的同学,李芩惊讶得瞪圆了眼睛,奇道:“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你居然会到外面来接我!”   李铮不留情面地翻了个白眼:“谁会特地来接你,我只是凑巧在等人。”   “谁啊这么大架子,让寿星在这儿等?”姐弟两个吵惯了,李芩不恼,笑意不减地问。   李铮皱起眉毛,故意卖关子:“才不告诉你。”   李芩对自家弟弟多了解,听完这话嘴里啧啧有声,眼珠滴溜溜一转,猜测说:“该不是苏姐姐吧?她居然真的答应你要来?”   不知戳到李铮哪根敏感神经,他小脸一板,俨然有点生气了,反驳道:“苏姐姐为什么就不会答应来?”   没料到李铮反应这么大,李芩愣了下,随即无趣地撇撇嘴:“嘁。”这较真的小屁孩儿。   看在今天日子特殊,她大人大量,不跟他争。   颜初刚才同李铮打过招呼后就双手插兜,一语不发地站在李芩身后听他们俩吵吵闹闹,状若不经意地四处张望,实则眼角余光在偷偷搜寻一辆白色轿车。   冬日天暗得早,这会儿路灯已经亮了,正值下班高峰,街上车水马龙,要从来来往往的车流中找见苏辞那一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她就那么一眼瞥见了。   苏辞驾车拐过红绿灯路口,平稳地驶进路边空余的车位。   不多时,女人从驾驶位上下来,手里提着一只礼盒袋。   苏辞在人群中向来是焦点,她一出现,不仅颜初看见,李铮也看见了,当即撇下他们一个人跑过去迎接。   颜初原地站着没动,视线却追着李铮的背影走远。   这小男生对苏辞的好感不加遮掩,想必和她打的同样的心思,而且有李爸爸和苏辞的合作基础,他能时常和苏辞见面,可谓近水楼台。   只可惜苏辞大概率不会喜欢男孩子,真是一开始就输在了起跑线上。   颜初对比她更小的小朋友产生了两分莫名的同情。   没一会儿,李铮开开心心地抱着一只方盒子跟在苏辞身边走来,颜初瞧了眼,好像是索尼公司前不久才出的最新款的游戏机。   女人今天没化妆,穿着打扮比较休闲,短款黑色防寒服外套、白色工装裤搭配深棕色的平跟皮靴,那头柔顺的长发也用发带束成马尾,跟以往风格大不一样,又飒又酷。   想必是顾及到参加生日聚会的都是些还在念书的小朋友,她刻意没穿得那么正式,看上去更年轻了,像个二十出头的大姐姐。   颜初两眼晶亮,胸口小鹿乱撞。   她的目光和苏辞对上,嘴角情不自禁地向上翘了翘,随后又一秒恢复正经,神态腼腆又乖巧。   “苏姐姐,好久不见。”   苏辞眼角微弯,自然而然地从衣兜里掏出一只长方形的小礼盒,当众递给颜初。   “?”颜初偏了偏头,目露疑惑。   女人笑笑,眉目柔和,轻言细语地说:“上回答应要补给你的圣诞礼物。”   她猜到了小朋友可能也会来。 第20章   圣诞礼物。   颜初心跳得更快了,白皙的脸蛋儿微微晕红,好在天色比较灰,不显眼。   她两眼一眨不眨地望着苏辞,眸子里盛着点点星光,嘴角也勾起浅笑,盈盈然道谢:“谢谢苏姐姐!”   接过礼盒时,碰到了女人微凉的指尖。   苏辞自然而然地抽回手,道:“不客气。”   “哇!”李芩跳到颜初身边,一脸稀奇地勾着她的肩,笑嘻嘻地问,“快拆开看看苏姐姐送的什么?”   架不住李芩的热切催促,颜初只能依言当着她的面拆开礼盒。   盖子揭开,柔软浅棕色的衬布向内凹陷,中间护着一支纯黑色的钢笔。   女人朝盒内的东西扫了眼,语调轻柔地说:“希望颜同学好好学习。”   李芩见状瑟瑟发抖,哈哈笑着打趣颜初:“苏姐姐对你寄予厚望!不努力可不行,期末考试务必再拿第一啊!”   她们这儿聊着天,李铮等得有点久了,招呼道:“外面风是不是变大了?不然我们先进去吧?”   众人纷纷应声,跟着朝里边走。   李铮和李芩在前面带路,颜初偷偷绕到苏辞身边,小声问她:“苏姐姐,是李芩说的意思吗?”   顿了两秒,苏辞才回答她:“尽力就好了,不必非要拿名次的。”   “那如果我考第一,能不能再讨要一个奖励?”颜初又问。   她望着苏辞,眸光莹润,藏着不为人知的期许。   “那要看是什么奖励了。”女人微笑着说。   她发现小姑娘聪明,稍不注意就要给她下套,所以话没说满。   奖励的涵盖面,可比礼物要广一些。   颜初撇撇嘴,之前在苏辞面前暴露太多本性,以至于女人现在变谨慎了,都不给她耍小聪明的机会。   说着话,包间就到了。   李铮的朋友大都是和他同龄的男生,小朋友们吵着闹着要喝酒,于是李铮一挥手,叫人抬了几箱啤酒进来,李芩则照例问颜初要喝什么,拿了饮品清单给她选。   朋友们在旁边起哄,叫颜初跟大家一块儿喝酒。   “去去去,一边儿去,别瞎闹。”李芩不客气地把他们推开。   颜初不动声色地扫了眼进包间后就坐到角落,被一堆小男生劝酒却只点了一杯橙汁的苏辞,小声应道:“大家都喝酒的话,我也喝一点吧。”   “你要喝酒?”李芩震惊,再次向她确认。   见颜初点头,李同学一目十行地看过饮品单,向颜初建议:“那不如试试这种果酒,度数低,甜的,比啤酒好喝多了。”   颜初没有异议。   这样的生日聚会无非就是一群人唱歌拼酒玩游戏吃东西,桌子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零食,当中则是一个二十寸的大蛋糕。   李芩负责活跃气氛,拿着话筒到前边去主持,叫人点蜡烛唱生日歌,无暇分心照看颜初。   她那些狐朋狗友瞅见机会,生日歌唱罢,甚至不等李铮切好蛋糕,立马围上来缠着颜初玩骰子。   颜初哪里是他们的对手,不到五分钟,三小杯果酒就下了肚。   这种酒口味清甜,尝在嘴里淡淡的,喝着更像果汁,好像确实不怎么醉人。   大伙儿闹得更欢了,整个包间笑声不断。   颜初手气不好,执骰子输多赢少,等李芩端着两块蛋糕回来的时候,果酒已经被她喝掉一整瓶。   又输了一把,要继续罚酒,旁边的小男生殷勤地帮她把酒杯倒满,哄笑着叫她喝。   颜初反应变得有点迟钝,愣了下才伸手去拿酒杯。   这时,旁边忽然伸来一只手,按住她的手背。   同时响起女人温润亲和的声音:“可以了,歇一会儿。”   颜初扭头看向身边的人,柔和的灯光照亮她微微泛红的脸颊。   她两只眼睛雾蒙蒙的,脑袋也有点晕,周围的笑声让她觉得很吵闹,只有苏辞的话语声像柔和的风,清清凉凉的,吹进她心里。   她愣愣瞅着苏辞,视线定在女人脸上挪不开。   李芩也看出颜初似乎醉了,这才震惊地发现她离开这会儿颜初被轮着灌了不少酒,当即脸色一板,不高兴地把盛了蛋糕的碟子直接扔到桌子中央:“哪有你们这么玩的?那么多人欺负一个女生像话吗?!”   主人家发火,场面霎时安静下来。   气氛陡然变得尴尬,有个和李芩关系比较好的女生拽了拽李芩的袖子,小声劝和:“别生气嘛,大家都是开玩笑的,其实也没喝多少。”   “那要多少才算多?”李芩不买她的账,看样子是真生气了。   这边的动静太突兀了,很快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李铮快步走过来,随便拉了个人问清缘由,事情说大不大,不好叫李芩继续闹下去,只得出来当和事佬:“姐,给我个面子,我来处理。”   李芩虽然气,倒也不是没有理智,沉着脸没吭声,便算默认了。   李铮当即立了条规矩,任何人不准劝酒。刚才那几个灌颜初酒的,通通叫去给人道歉,李芩的脸色才好一些。   果酒没什么酒味,颜初以前没喝过,不晓得厉害,没当心就喝多了,这会儿后劲上来,整个人晕乎乎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任由身边的人把她扶到角落去休息。   她没看清这人是谁,只觉得空气里淡淡的松木香非常好闻。   而且脑袋靠的地方很柔软。   ·   颜初一觉睡到聚会结束,被李芩叫起来的时候酒还没醒,东倒西歪站不稳,得叫人扶着才行。   “要不你今天别回学校了,到我家去住。”李芩劝她说,“今儿周五,应该不用给你爸爸妈妈打电话,明天再回去也行吧?”   “……不行,得回。”颜初口齿不清,但态度坚决,语气嘟嘟囔囔的,又轻又软。   李芩为难,颜初这个样子,她可不放心。   可颜初非要回学校,李芩没办法,只好转头对身旁的女人说:“苏姐姐,要不……你送送她吧?”   苏辞穿上外套,点头答应:“没问题,你招呼其他人吧,我送她回去。”   她从李芩手里接过颜初,小姑娘身娇体软的,整个挂在她脖子上,呼吸里全是浓浓的酒气。   醉酒的人格外沉,颜初看着纤纤弱弱没几斤肉,却像秤砣似的直往下坠,女人半拖半拽将她挪进电梯,忽听小姑娘在她耳边软声唤:“苏姐姐。”   “嗯?”苏辞应声。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你打算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颜初打了个嗝,灼热的气息吹拂在苏辞脖颈间。   “请一定,优先,考虑我。”   女人没说话。   小朋友等不到回答,伏在她怀里睡着了。   几秒钟后,电梯门缓缓打开,梯厢里才响起很轻很轻的一声:   “嗯。” 第21章   晚上十点多,街上车少,路灯还算亮堂。   苏辞搂着颜初从KTV出来,夜风吹过,带来丝丝凉意,颜初似是有些冷,无意识地朝女人怀里钻,苏辞只好将她搂得更紧一些,尽快赶到停车的地方。   把颜初安置到车后座,女人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这一小段路过来,她的额角已然见汗。   醉酒的小姑娘并不叫人省心,路上使劲儿折腾,她的衣服也被弄得有些皱了。   好不容易安置好了颜初,苏辞正要起身回驾驶位去,不料小朋友突然伸手环住她的肩,女人不察,颜初的力气又格外大,将她带得朝前一扑,压在对方柔软的身体上。   颜初眼睛还闭着,有点意识,似醒非醒的,本能地不想叫苏辞离开。   她搂紧女人的脖子,嘴里嘤嘤呜呜的,听不清在说什么。   苏辞用了点力,试图将颜初的胳膊扒开,这时方听见颜初很小声地呜咽道:“苏姐姐……我胃里难受。”   “胃不舒服?”苏辞动作顿了下,纤细的眉毛皱起来,神色凝重地向颜初确认道,“胃疼?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颜初摇头,只有胃痛,痛得她想吐。   酒精放大了情绪,胃痛已经很难受了,苏辞还要走,她心理上觉得自己好像要死了一样。   苏辞有些为难,颜初喝酒之前肯定没有吃东西,但凡有点零嘴垫吧垫吧,她也不至于醉得那么厉害。   就这样把她送去学校实在让人难以放心。   她看了下时间,距离育林七中的门禁还有不到一个小时,这会儿如果带颜初去医院,或者到她家里吃个胃药,都来不及再回学校。   “我现在去买胃药,你在车上待一会儿。”   苏辞说着,再次去拉颜初的胳膊,然而颜初死活不撒手,拉扯间,小姑娘瘪着嘴哭出声:“苏姐姐,你别走……”   她哭得毫无预兆,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眼角,好像被人欺负,受了极大委屈似的。   苏辞当然知道小朋友这是在发酒疯,她大可以放着颜初不管,等她闹够了,发泄完了,自己就消停了,再睡上一觉,说不定都不会记得今天发生过什么。   可她没办法不管。   “好,我不走。”她没再试图拉开颜初的胳膊,任由小姑娘将她搂着,轻声细语地哄着失智的小朋友,“你说要怎么办?你不松手的话,谁送你回学校呢?”   颜初瘪嘴,哭得声音都在抖:“……那就不回学校。”   “不回去的话,你要住在哪里?”女人又问,语气仍然温温柔柔的,一点也不着急。   小朋友渐渐停止抽噎,好一会儿没说话,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如何解答。   车厢狭小,光线较为昏暗,苏辞只能从车窗中透进的些微路灯的光亮判断出颜初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她,过了约莫半分钟,颜初才说:“……没地方住。”   苏辞忍俊不禁,眼睛不由得弯起来,不料颜初下一句却是:“苏姐姐收留我好不好?”   条理清晰,逻辑分明,毫无破绽。   女人的眼神有些复杂,探究地观察着颜初,她很怀疑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是不是在装醉,但仔细看了半天,又觉得不像。   她试探着问:“刚才李芩也留你,为什么不去她家住?”   颜初睁着小鹿般雾蒙蒙的眼睛,凝神看了苏辞许久,才一噘嘴,嘟囔道:“李芩是李芩,你是你,我喜欢你,所以其他任何人,不管是男是女,我都要跟他们保持距离。”   这告白太过直接炽热,烫得苏辞蜷起指尖,薄唇不自禁地抿成一条线。   女人不说话,车厢内静谧无声,只余时隐时现的呼吸在昏暗的视野中暧昧纠缠。   颜初本就不清醒,苏辞没坚持要走,她心神放松之下,很快就又睡过去。   搭在女人肩上的两条胳膊渐渐松了力道,苏辞轻轻拿开她的手,从逼仄得令人窒息的狭小车厢中退了出来。   关上车门,她倚在车旁站了一会儿,任冬夜里清寒的风吹散晦暗不明的冲动。   今夜没有月亮,也看不见星星,路上行人稀疏,街道不断向前延伸,没入昏沉沉的夜幕中。   风停了,思绪也清醒许多,女人摇摇头,低低的哂笑声中透出无端的落寞。   她可真是个……狡猾的成年人。   随即,她绕回驾驶座,熟练地系好安全带,驾车上路。   她把小姑娘带回她的家,替颜初擦干净手脚,脱了外套,又喂她吃了些胃药,盖好被子确保颜初不会着凉,这才熄灯,关上侧卧的房门。   ·   颜初醒来后头疼,望着陌生的房间天花板愣了许久。   昨天晚上的事情她好像记得一些,可场景又都模糊,不太能想起来具体的内容。   但她知道带她离开的是苏辞。   直到厨房传来油烟机细微的呜呜声,她才掀开被子起身,穿上置于枕边的外套,拉开门来到客厅。   眼熟的室内布局和装修,视线越过餐厅的桌椅,可以看见敞开的厨房内有一道颀长的身影正忙来忙去。   砂锅内的米粥冒着腾腾热气,整个室内都充斥着食物的馨香,女人身上围着一条小熊印花的围裙,拿着铲子熟练地将平底锅内的煎蛋翻面。   苏辞今天穿了一件卡其色的毛衣,较为修身,勾勒得身姿曲线越加丰盈。   油烟机掩盖了厨房外的脚步声,女人不经意回头,看见小朋友不知什么时候起来了,正站在厨房门边朝内张望,模样扭扭捏捏的,好似有些拘谨。   “醒了?”苏辞主动招呼,语调轻缓柔和。   “嗯。”颜初点头,不知在顾忌什么,没先前大胆,小心翼翼地问,“需要我帮忙吗?”   觉着小姑娘这样子有些稀奇,苏辞反倒不习惯了,笑道:“不用,你先去梳洗吧,洗手间柜子里有干净的毛巾和牙刷。”   “……哦。”颜初嘴上答应着,可看上去好像闷闷不乐。   女人关了炉灶上的火,边将煎蛋装盘,唤住她问:“你有话要说?”   小朋友神情纠结,好半晌才犹犹豫豫地开口:“我昨天……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苏辞不解,追问:“你指的什么?”   “……算了,没什么。”颜初闭嘴,心情懊恼得很。   她没事喝什么酒,弄巧成拙。   女人眼角微弯,等颜初转过去走了两步,她才慢悠悠地说:“没什么奇怪的事,只不过……”   “什么?”颜同学停下脚步,竖起耳朵。   苏辞浅浅笑着,话语温和:“撒起酒疯来六亲不认,还怪可爱的。” 第22章   还怪可爱的。   女人用低婉柔和的语调说出这样的话,清丽的脸庞五官柔和,眼神温良,撩人得很。   颜初心动得一塌糊涂,霎时破功,面红耳赤,扔下一句“我去洗漱”就落荒而逃,因此错过了女人忍俊不禁时稍稍弯起的眉眼和唇边清润的浅笑。   早餐喝粥,搭配煎蛋和两个家常小炒,颜初与苏辞面对面坐着,却不敢抬头,耳尖红红的,只夹自己面前那盘菜,整个人怂成一只鸵鸟。   怪只怪女人那句话杀伤力太强,颜初这会儿还没缓过劲,小心脏怦怦跳个不停,只怕不小心看见女人的眼睛就被摄去心神,做出什么不受理智管控的奇怪事情。   真真是要了命了。   苏辞注意到她只夹一个菜,于是把另一个碟子也推到她面前,柔声问:“不合口味?”   “没,没有。”颜初结巴应着,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她还刻意从苏辞推过来的碟子里夹了一筷,和着米粥吃掉,末了再回了句,“好吃的。”   女人闻言笑了笑,换个话题:“待会儿我还有点工作上的事情要处理,大概需要一个小时,之后我再送你回去,可以吗?”   商量的语气格外轻缓,她向来尊重旁人的意见,更善于体贴地为他人着想,至少颜初还未见过她什么时候以一己之言独断专行。   颜初第一反应是想回答她自己可以打车回校,但这念头在脑子里转了转,立即被她压了下去,出口时就变成了:“不着急,苏姐姐你忙。”   用过早餐,颜初原想帮着洗碗,奈何苏辞不让,只叫她到客厅坐着,多喝点温水,头疼会缓解一些。   颜初依言晃荡到客厅,屋里的陈设和她上次来时没什么变化,但茶几上多了只玻璃花瓶,插着几枝沁香的腊梅。   她想起放在展柜中的那张照片,下意识扭头去看,意外发现之前放倒的相框被人立了起来,里边嵌着一张无人出境的风景照,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拍的,山雾缭绕的雪景。   另一个相框则还在原位,沙滩上女人的笑容仍旧和煦,如四月的风,轻易将人心吹动。   颜初定定望着照片中的女人,直到清脆的门铃声将她惊醒。   “小初,帮忙开下门。”苏辞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伴着哗哗的流水声。   她正在洗碗,腾不出空闲,不得已才请颜初代劳。   “好!”颜初答应着,快步走向玄关。   期间视线不经意扫过壁上的挂钟,显示时间不到上午九点。   推开防盗门时,她心里想的却是:谁大早上的上门来找苏辞?   门外站着一位风姿绰约的女人,波浪卷的长发染成酒红色,鼻梁高挺,五官立体,妆容艳丽却不显媚俗,看上去和苏辞差不多的年纪,但气质却与后者截然不同。   看清开门的小姑娘,女人小小惊疑了下,下意识抬头确认门牌号,然后才后知后觉地问了句:“这里是苏辞住的地方吧?我应该没走错?”   颜初好奇又无辜地眨眨眼,觉得女人声音听来有些耳熟,嘴上则回答:“是没错。”   这时,苏辞擦着手从厨房出来,朝门口望了眼,颇为意外道:“你怎么来了?”   大波浪.女士带着屋外寒冷的空气从容自得地走进玄关,轻车熟路地从鞋柜里找出双拖鞋换上,又脱下外套挂在门口的衣帽架上,闻言絮絮叨叨地抱怨着:“我不能来?不来的话能知道你在屋里藏了小姑娘?”   苏辞秀眉微蹙:“别乱说话,没有的事。”   女人啧啧嘴,不以为然地扫了眼颜初,哼笑道:“那这小姑娘是谁?”   “一个朋友。”苏辞如是说。   “得了吧!道貌岸然!”大波浪.女人嗤笑她,“怕不是想在小姑娘面前维系形象,事实胜于雄辩,你还想抵赖?”   “你要继续阴阳怪气就请立刻出去。”女人过于口无遮拦,苏辞冷下脸,神色明显不悦。   颜初乖巧地立在一边,不参合这两个人的斗嘴。   她想起这人是谁了,是元旦节那天在洗手间和苏辞争吵的女人,应该是苏辞的朋友,彼此很熟识的那种。   祁若仪可不买账,苏辞冷了脸,她反而大呼小叫起来:“还说自己不亏心,你居然为了个小姑娘凶我?亏得我大早上还亲自来给你送资料,你就这么对待我的?”   女人生得漂亮,就算撒起泼耍着浑也没有让人生厌的感觉,反倒像……   颜初想到一个似乎不合时宜的形容:恃宠而骄,打情骂俏。   她抿起唇,不由多看了女人两眼,心里有只小铃铛,叮铃当啷一阵乱响。   除了刚才那随意一瞥,祁若仪的视线一直跟着苏辞,没注意到身边小姑娘的偷偷打量。   她大大咧咧地走进客厅,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随手扔在苏辞家的茶几上,然后就往沙发上一坐,趾高气扬地挑着眉,神情中透露出股耀武扬威的气势。   “一年到头你的出勤率不到5%,这会儿倒想起来给我送东西了?”苏辞毫不留情地戳穿她,她可不相信祁若仪就是单单来送个文件,绝对别有所图。   颜初兢兢业业地当个透明人,待在旁边不吭声。   除了上回在车上接夏念的电话,她还是头一回见到苏辞这样的态度。   祁若仪不回应苏辞的诘问,反倒突然看向颜初,笑意盈然地问她:“小妹妹还在读书吧?多大了?叫什么名字啊?”   猝不及防被女人提及,颜初愣了下,尚没来得及开口,苏辞已先一步挡在她面前,抬臂将她护在身后,朝沙发上的女人斥道:“祁若仪,你真的够了。”   言罢,她转头看向颜初,语气柔和下来:“你先到屋里去。”   颜初应声,听话地点点头,转身朝侧卧走。   身后两个女人的交谈声渐渐远了,只隐约还能听见一两句。   “你身边那么多花花草草还不够你玩的?别打她的主意!”这是苏辞的声音。   大波浪.女士好整以暇地反驳:“你倒是说说究竟谁在打小姑娘的主意?苏辞,我看错你了,小姑娘估计没成年吧?你老牛吃嫩草就算了,还玩养成?” 第23章   颜初都走到侧卧门口了,硬是被这句话惊得左脚绊住右脚,险些摔个跟头撞在门框上,幸好她及时握住了门把手,才避免了一场悲剧。   这里的动静没引起客厅两人的注意,颜初逃也似的溜进侧卧,反手轻轻关上门。   房间隔音效果很好,进了屋就基本听不见门外的声音了。   颜初背靠房门站了一会儿,试图把耳朵贴近门板,隐约能还听见一点细微的谈话声,但苏辞和祁若仪具体在聊什么,她听不真切。   没几秒她就放弃了,转头仰躺到柔软的床铺上,盯着苏辞家的天花板发了会儿呆。   实在无所事事,百无聊赖间,颜初正要闭眼休息,忽然想起什么,手伸进外套衣兜摸了两把,掏出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   这是昨晚苏辞补给她的圣诞礼物,一支纯黑色的钢笔。   她的爸爸喜欢书法,在这方面,颜初算是耳濡目染,也稍微了解一些。   这支钢笔造型比较经典,品牌在界内口碑不错,笔帽和笔腰上镌刻的花纹精细却低调,想必造价不低。   但颜初毕竟还是学生,苏辞在选择这支笔时,考虑得更多的应该是质量和实用性,既不会过于贵重让颜初多想,也能足够表达她的用心。   笔杆入手微凉,略有几分沉,触感极佳,拿在手里就不想放下。   女孩儿的眉毛情不自禁地弯起,眼底藏着点盈盈然的笑意。   ·   客厅里,苏辞抄起胳膊与祁若仪对峙,蹙眉问她:“你闹够了没有?”   “闹够了。”女人撇撇嘴,姿态闲散地斜倚着沙发靠背,收敛起过于嚣张的气焰,顿时像换了个人似的,连语调也变得沉稳了一些。   她朝侧卧的方向扬了扬眉,促狭地问:“我可没见过你把不熟的人往家里带,什么时候认识的小姑娘?”   苏辞没应她这句,只道:“有事说事,你来干什么的?”   “这么护着?不是真叫我猜中了吧?”女人没好好说上两句,又开始阴阳怪气。   苏辞对女人作精本质见怪不怪,懒得再和她争辩,拿起桌上的文件快速翻看,末了,问她:“除了这个还有别的事吗?”   言下之意就是,没别的事情你可以走了。   “这么绝情?”祁若仪愤愤不平,妆容妖艳的脸上露出委屈的神情,撇嘴道,“没别的事了,就是来看看你,不过看来你这个失恋人士过得挺不错,不需要我操心。”   苏辞翻看材料的动作顿了下,而后才开口:“还行。”   祁若仪站起来,绕着客厅慢悠悠地晃了一圈,视线扫过展柜中两个相框,顿时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瞪圆双眼,惊奇道:“你居然把这张照片也换了?放哪儿了?”   “扔了。”苏辞头也没抬,但她知道祁若仪说的是哪张。   是她大学毕业的那天,穿着学士服和夏念的合照,正好也是她和夏念在一起四周年的纪念日,对苏辞而言,那张照片意义非常。   祁若仪背起双手,转着圈绕到苏辞身后,忽然笑嘻嘻地搂住她的肩膀,问她:“真放下了?”   苏辞眼睫微垂,态度比刚才温和,神态平静地回答:“放下了。”   虽然身边这女人总是不着调,说话气人得很,但祁若仪胡言乱语中总藏着一两分真心,几年前她最落魄的时候,如果没有祁若仪鼎力支持,她的公司也不会运营得那么顺利。   作为朋友来说,委实难能可贵了。   “干得漂亮!”祁若仪女士异常兴奋,“放下了好,值得庆祝!待会儿出去吃?我请客!”   苏辞还未应答,身后的女人又兴致勃勃地提议:“顺便叫上小朋友一块儿!”   苏辞:“……”   担心别有用心的祁若仪带坏小朋友,苏辞愁眉不展,神色难得有几分郁卒。   但祁若仪要请颜初吃饭,决定权当然在颜初手中,苏辞没法替她答应或者拒绝,也不可能叫颜初一直待在卧室里,完全不让她和祁若仪接触。   最后还是只能把颜初叫出来,让她自己决定要不要跟着她们去外面吃饭。   颜初听女人说完,眼珠子亮亮的,心思转得飞快。   出于女孩子的直觉,她觉得祁若仪对苏辞的态度很不一般,心里有点警惕,如果她不去,苏辞和祁若仪两人相当于独处,去的话,还能进一步了解祁若仪和苏辞的关系。   从她主观角度出发,自然是愿意和苏辞多待一会儿的,可是……苏姐姐似乎不太想让她去。   她大概知道为什么。   “我就不去了。”颜初笑容清甜,模样格外乖巧,语调轻软地回答,“苏姐姐你忙的话我可以自己回学校,不用麻烦姐姐送我。”   苏辞温和的眼神中显出些许意外,她没想到颜初会拒绝。   女孩儿比她预想的更有分寸,也更加聪明,好像总能恰到好处地体谅她的心情,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女人顿了须臾,随后唇角微扬朝她笑笑,声音柔和轻缓:“不麻烦的。”   听说小朋友拒绝了邀请,祁若仪只短暂惊讶,随后无所谓地耸耸肩。   苏辞还剩下一点工作没有处理,得去书房忙活,颜初和祁若仪留在客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大都是祁若仪问,颜初回答,问名字就答名字,问年龄就答年龄,听话得很。   唯一的缺点是,过于言简意赅了。   碰上敏感一些的话题,譬如“学校里有没有喜欢的男生”之类的,她都一本正经地装傻充愣,不给祁若仪套话的机会。   原本说好要忙一个小时,事实上没到四十分钟,苏辞便从书房出来了。   祁若仪不知道她的工作量,笑盈盈地招呼道:“忙完了?”   “嗯。”苏辞穿上外套,“走吧,送小朋友回学校了。”   颜初好奇地瞅了眼苏辞,后者神情自然平静,看不出来什么。   三人一块儿下楼到地下车库,祁若仪理所当然地坐进副驾,一路上口若悬河地同苏辞聊天,不时转头找后座的小姑娘说话,但往往没几句就被苏辞岔开。   颜同学眼观鼻鼻观心,大多时候都保持安静,扭头望着窗外不断移动的风景,好像在专注地想事情。   时间过得很快,当苏辞在校门前停好车,颜初只好下车同女人道别。   今天的风没那么冷,吹在脸上很是清凉。   “苏姐姐,祁姐姐,再见。”女孩儿的声音轻轻软软,和着车前的小铃铛,叮铃当啷。   苏辞回以一笑,嘱咐她回去路上小心。   小姑娘嘴角翘了翘,不知道从校门口到宿舍楼这小段路,需要怎样小心?   苏姐姐今天,有点反常。   颜初的背影渐渐远去,祁若仪啧了声,似笑非笑地问:“真对小朋友没那意思?”   “没有。”苏辞语气平静,看样子不像说谎。   “那你干嘛拦着我,不让我接触?”大波浪.女士感到十分费解,又试探着问,“不玩,来真的你也要管吗?小姑娘是你什么人?亲戚家的小孩?”   驾驶座上的女人突然沉默了。   “怎么不说话?”祁若仪继续不识趣地追问。   短暂的沉寂之后,苏辞点燃油门,一甩方向盘驾车驶上柏油路,同时冷冷淡淡地扔下一句:“别人我不管,但她不可以,你想都别想。” 第24章   这个周末的聚会算是颜初期末前最后一次校外活动了,距离期末考只剩两周的准备时间,校园里的学习气氛日渐趋于紧张。   平时不爱用功的同学最近也变得勤奋了,临时抱抱佛脚,总能给点心理上的安慰,缓解大考临近的焦虑。   颜初回到学校就一门心思沉入学习,不东想西想,只不过,她每天晚自习的最后二十分钟多了一项新的安排——练习硬笔书法。   苏辞送她的钢笔物尽其用,她还特地为这支笔买了一瓶墨水放在课桌的抽屉里。   这天晚自习下课,李芩又来颜初桌前晃悠,见颜初合上练字的小本子,就顺手捡起她桌上的钢笔把玩,揭开盖子在草稿纸上画了两下,问她:“这是苏姐姐送你的那支笔吗?”   “嗯。”颜初点头,“正好也想练练字,挺顺手的。”   李芩把钢笔放回颜初的笔袋,好像有话要说,又迟迟不肯开口。   颜初觉察她欲言又止,不由奇怪地看向她:“你怎么了?”   “……有件事,我在想要不要告诉你。”李同学说得犹犹豫豫。   颜初疑惑,回答:“你提都提了,那就说呀。”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芩也不好卖关子,于是坦白道:“我听说……苏姐姐出车祸了。”   收东西的动作猛地顿住,颜初霎时脸色急变,唰一下站起来:“你说什么?!”   “小声点,冷静,你反应怎么这么大?”李芩难受地捂住耳朵,颜初刚才那一吼,震得她两只耳朵都嗡嗡直叫。   颜初哪里能冷静得下来,李芩刚才那句话对她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在她心里过了一遍,余震难消,激得她两腿发软,如果不是双手撑在桌面上,怕是站都站不稳。   她顾不上隐藏自己的情绪,叠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出车祸了?严不严重?”   李芩向来神经比较粗,虽然从颜初反常的态度中感觉到一点异样,但什么地方违和她又说不上来。   何况颜同学问得急,她也来不及深想,只好先回答:“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只是今天和我爸通电话的时候听他提了一下,估计苏姐姐这段时间都要住院,我周末应该要去医院探望她,到时候了解了情况再回来告诉你。”   “那不如周末我跟你一块儿去吧。”颜初突然说道。   李芩闻言愣了下,随后渐渐目露疑惑。   在她看来,颜初和苏辞充其量见了三两次面,只能勉强算是认识,但关系还远不到需要抽出期末考前的复习时间去医院探望的程度。   何况,在她的印象中,颜初性子淡淡的,人长得漂亮,成绩好,性格也温和,在学校很受欢迎,所以人际关系这方面比较被动,向来都是别人主动邀请她,而她自己则不是特别积极。   这还是头一回颜初主动说周末跟她一块儿出去,照理说她该高兴的,可不知怎么的,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颜初被李芩视线盯着,蓦地心虚,下意识解释:“苏姐姐之前非常照顾我,在首都那会儿她接了你的电话就去医院接我了,现在她出车祸住院,我想我应该去看看她。”   理由站得住脚,颜初越说越顺,连她自己都信服了。   “也对。”李芩点头,深以为然,“那我们就约周六上午一块儿去市医院。”   差点被李芩看穿的颜同学偷偷松了一口气。   出了教室,发现外边在下毛毛雨。   路两边的树叶子都掉光了,没什么遮挡,风吹着冷飕飕的,直往脖子里灌,冻得脸颊发麻,两只耳朵也刺刺的疼。   颜初情绪低落,后怕的劲儿没过去,心里惴惴打着鼓,和李芩说话也老走神,但她脚下步子很急,赶着朝宿舍走,李芩跟在她身边都有点追不上。   “你走那么快干嘛呀?”李芩小跑两步跟上来,嘴里抱怨道,“地上到处都是水坑,下雨天好讨厌啊。”   颜初不假思索地回答她:“外边这么冷,走快点好回去呀,到宿舍就淋不到雨了。”   李芩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对冬天的雨深恶痛绝。   紧赶慢赶地回到宿舍,颜初跟李芩不住同一个寝室,于是在楼梯口分道扬镳,颜初没换衣服也没歇口气,拿了IC卡就到公共话机区给苏辞拨了个电话。   等待电话接通的几秒钟,颜初感到焦躁难安,度秒如年。   她绕着话机来回踱步,盯着墙面上斑驳的灰痕和不知谁画的古怪符号,心口一阵阵的闷痛难受。   感觉自己等了好久,听筒里终于传来轻微的电流声,女人温和的细语紧随其后:“小初?晚自习下课了吗?”   “苏姐姐!”颜初听见苏辞平缓如常的语调却蓦地红了眼眶,顾不得与对方寒暄,急急开口,“我听说……你现在在医院?怎么回事啊?伤到哪里了?”   以往在苏辞面前,她总是十分克制,少有那么急切,刨根问底的时候,但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把她吓坏了,难再把握进退的分寸,只想知道苏辞现在怎么样了。   电话另一端的女人顿了顿,再出声时语气变得很是无奈,避重就轻地叹了口气:“……连你都知道了呀。”   颜初瘪着嘴,牙死死咬着嘴唇,忍下泪意才闷闷地说:“是李芩告诉我的。”   “嗯。”苏辞应着,声音还和平时一样柔和,云淡风轻地说,“稍微刮了下路边的防护栏,问题不大。”   “可是为什么会住院?到底伤到哪儿了?”颜初不依不饶地追问。   女人拗不过,只好如实回答她:“稍微有点头晕,医生说最好留院观察几天,没问题的话这周末差不多就能出院。”   颜初听她这么说,悬在半空的心才算落了地,她吸了吸鼻子,做了个深呼吸。   可一眨眼,泪花不由自主地浸出眼角,她用力抹了一把,才哑着嗓子哽咽地说:“吓死我了。”   苏辞听见女孩儿异样的哭腔,沉默了好几秒。   颜初努力平复呼吸,揉去眼底潮湿酸涩的泪意,也没说话。   短暂的静默之后,是女人先开口,声线温柔:“小初。”   “嗯。”   “我没事,别担心。”   轻缓柔和的语调,藏着点关心安抚的味道,像四月和煦的风,吹进颜初的心窝。   怕被电话对面的人听见震耳欲聋的心跳,颜初没话找话:“周六我去看你,和李芩一起。”   “好。”女人答应着。   颜初问她:“早餐你想吃什么?我们带给你。”   苏辞顿了会儿,像在思考,然后才说:“想吃七中食堂的豆浆和油条。”   李芩周五不住校,所以这两样东西,只有颜初能买到。 第25章   周六这天出了太阳, 暖金色日光照在身上,温温和和的,气温也有所回升。   从学校打车来市医院只需要十几分钟, 颜初比约定时间提早半小时抵达住院大楼,在食堂买的豆浆还没冷, 差不多可以入口。   她已经提前获悉苏辞病房的房号,找值班的护士问清在几楼就径直寻了过去。   病房在四楼走廊尽头, 门外走动的人比较少, 很安静。   颜初来的时候床上的女人已经醒了, 正靠坐床头闭眼休息, 床尾正对的电视机在播放早间的财经新闻。   房间另一端,窗帘拉开一半,柔软的阳光洒落在瓷白的窗台上,透过玻璃窗在地面映照出色泽浅淡,层次分明的形状。   女孩儿轻轻敲门,苏辞听见动静睁眼看过来, 清清冷冷的眸底蓦地漾起浅淡的笑意,后朝门边的小朋友招招手:“进来。”   颜初提着早餐进屋,快步走到床边, 见苏辞四肢完好, 气色还行,脑袋上也没缠绷带, 看上去的确伤得不重,她才彻底放下心来。   “苏姐姐。”小姑娘轻声唤,关切地问询,“你现在怎么样?头还晕吗?有没有好一点?”   女人的神态越加柔和,微笑道:“已经好很多了, 明天就能出院。”   颜初抿唇,颇为遗憾:“可我明天不能来了。”   “今天来过了呀,明天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女人温和地安抚女孩儿的情绪,接过颜初特地带给她的早餐,道了谢,才问,“李芩呢?不是说你们一块儿来?”   “她还没到,我提前来的。”颜初率直地坦白,“怕早餐凉了,所以早点过来。”   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她想和苏辞单独待几分钟。   但这一句她没说。   女人解开食品袋的动作顿了下,忽而想起什么,看了眼乖乖坐在病床边的颜初,问她:“你吃过了吗?”   “还没有。”颜初朝女人吐了吐舌头,老老实实地回答,“待会儿和李芩到外面吃。”   苏辞闻言笑笑,没再说话,开始享用小朋友大早上特地大老远为她带来的早餐。   油条稍微有些凉了,但豆浆还是温热的,是记忆里学生时代食堂的味道,许多年没有尝到了,轻易勾起苏辞少年时青涩的回忆,叫人心中颇为感怀。   “食堂的早餐一点都没变,还是从前的掌勺师傅。”女人语气轻柔地评价道,眼里始终带着点浅浅的笑。   颜初眨眨眼,笑着说:“还是有点变化的,今年多加了一个特色菜窗口,去得早的话还能有机会吃到面条或者米粉。我还听说明年食堂要扩建,这学期开学增收了一笔建校费,不过看样子是新生福利,我应该没机会见到了。”   苏辞也跟着笑了,有感而发:“好像是这样的,我读书那会儿也一样,上届交了钱就毕业了,下届新生享受建设成果。”   “谁说不是呢。”小姑娘皱了皱鼻子,可可爱爱地点头赞同,忽然意有所指地说,“但我还是希望学校重新设计一下校服,老师们都是什么审美呀,校服难看死了。”   女人咽下一口韧性十足的油条,闻言笑道:“我觉得还行,不丑,有朝气,你穿着就很好看。”   “!”颜初心跳漏了一拍,然后变本加厉地超速运转。   她的耳朵瞬间红了,表情空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女人直白的称赞。   即便明知苏辞这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欣赏和赞美,但她就是忍不住心跳加速,这样的撩拨她承受不来。   颜初扭开头,视线东张西望,没话找话地换了个话题:“你还没说为什么会撞上防护栏?正常行驶的话一般都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故吧?”   就算是不当心,轻轻刮蹭到了,人也不至于住进医院。   何况苏辞驾车很稳,也没有抢道的习惯,多半还有别的原因引发事故。   苏辞喝完最后一口豆浆,将纸杯和沾了油渍的塑料袋打包扔进床边的垃圾桶,整个过程安安静静,没有回答颜初的问题。   颜初觉察到气氛细微的变动,刚刚过速的心跳缓缓恢复正常。   她转过脸,视线探究。   病床上女人的神情平静,两眼望着窗外,好像在出神。   她的侧脸非常好看,眉目柔和淑雅,眼神深邃,明亮的日光在她色泽稍浅的瞳仁上映出弧形的窗格,像极了武侠小说里形容的一翦秋水。   颜初本以为女人不会回答了。   或是她声音太小,苏辞没有听到,或是她有别的难以开口的缘由。   颜初觉得拘谨不自在,心想自己可能过于冒犯,情急之下,有失分寸了。   正懊恼着,女人的声音忽然轻轻响起,平平淡淡地说:“我去公司路上接到朋友的电话,对方提到夏念,听说她怀孕了。”   苏辞闭上眼,双手交叠放在冷白的被褥上。   她的皮肤非常细腻,手背很薄,隐约可以看见藏在白皙的皮肤之下淡淡的青色血管。   说着这句话时,她面无表情,可心底晦暗的情绪,只有她自己才能明晰。   所以她才会分心,一时晃神闯了红灯,为了避让行人撞上了绿化带外的护栏,是左侧车头发生碰撞,反震太强,才造成她轻微脑震荡。   颜初是唯二知晓她狼狈经历的人之一,尽管她觉得很不合适,但颜初一再追问,她还是选择认真回答。   只是这话说出来,无异于当着小朋友的面撕扯她极力隐藏的伤口。   情绪和理智总是很难步调一致,她不想承认自己作为被抛弃的那一方,至今还会受到对方的影响,因为无法彻底隔绝四面八方的消息而备受煎熬。   她其实明白的,不论是不甘心,还是心怀怨恨,都是没有真正放开的表现。   她不能坦然面对,就算删除联系方式,扔掉载满回忆的照片,仍然如鲠在喉,像把尖锐的刀子,时不时就戳她一下。   本可以随意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不管她说出怎样的缘由,颜初都不会再往下追问,但她选择了坦诚开口。   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颜初愣住,有些手足无措。   一缕阳光洒在她的头发上,形成淡淡的金色光晕,可她表情却呆愣愣的,不错眼地望着苏辞,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女人薄薄的红唇轻轻抿起,笑容淡淡的,带着些微苦涩和自嘲的味道。   成年人大都如此虚伪。   明明非常痛苦,不甘于现状,也不想原谅对方,恨不得大吵大闹搅得天翻地覆谁都不要好过,可最后还是选择保持沉默,好像这样处理才更成熟。   其实,只不过是走投无路,因为心里那点可怜的自尊,哪怕遍体鳞伤也要维系体面,至少看上去,还一切如常。   病房里安静下来,好一会儿无人说话,只有电视里的早间新闻还在播报新的财经报导。   这样的气氛中,不管说什么都好像不合适。   颜初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两只脚来来回回地晃,以此消磨过于静谧,令人惶惑不安的时间。   她忽然意识到,她喜欢苏辞,想和对方一起,是一件毫无把握的事。   那些支撑着她一往无前的底气不知为何破了个小小的窟窿,将她的勇气和冲劲一点点地放走。   她不曾喜欢过谁,所以想法很是天真稚嫩,高估了她自认的缘分,也低估了夏念这个人。   十年的感情,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她拿不出任何可以与夏念一较高下的筹码,纵使她坚信不疑,愿意花足够的时间证明自己,可生命没到最后一刻,谁也不能承诺永久。   若承诺有用,苏辞和夏念也不会分开了。   何况了,就算没有夏念,她和苏辞之间还隔了漫长的十一年。   越想越觉得心慌,颜初突然抬头,直直望向苏辞的眼睛,急切地想从中得到一点念想。   “苏姐姐,你还在意她吗?”   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像闷了一大口老陈醋,胸口又酸又涩。   小朋友问得太直白,女人晃了下神,没立即给出答案。   时间走过整点,财经新闻播报完毕,电台插播了两条医疗用品的广告。   颜初更酸了,酸得发苦。她埋头发呆,突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门牙将嘴唇咬出一道浅浅的白痕,颜初讷讷地开口:“算了,你不要回答,等我做好心理准备,下次问你你再说。”   有点难受,眼睛像进了沙子似的刺刺地疼。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站起身:“李芩应该快来了,我出去看看。”   说着,她转身要朝门外走。   病床上的女人唤住她:“小初。”   颜初停在门边,背影纤瘦,没有回头。   单薄的广告声衬得室内越发寂静,斜照的阳光在女孩儿身前拉出一道狭长的影子。   长睫垂落,遮住幽邃的瞳孔,苏辞平静地说:“我之所以会难过,是为自己曾经一厢情愿感到不值得。”   “但她的一切都和我无关了。”她的声音仍是低缓的,轻轻浅浅,语气平淡。   门口的女孩儿转过身,女人和她隔着短短几步的距离相望:“小初,你能明白吗?”   颜初原地顿了半晌,突然扬起甜甜的笑脸,两步跑回床边,不由分说迎面给苏辞一个热情的拥抱,冒昧地在女人额前吧唧亲了一口。   苏辞神情错愕,显然没料到这个发展。   但女孩儿已松开她退开两步,背起手笑吟吟地说:“虽然刚才我占了你的便宜,但你不要生气,改掉旧习惯最好的办法就是养成新的习惯,不如从现在培养一个,习惯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入V第一更!小可爱们都还在吗? 第26章   光明正大地爱恋, 明目张胆地接近,把喜欢写在眼睛里,所有的目的都摆在明面上, 不给自己退缩的余地。   女孩儿的笑眼比今晨的日光更加明媚,冲散了氤氲的尘雾, 照进涸泽的荒谷。   颜初说完就跑出病房,急匆匆到楼下去和李芩汇合, 像在逃避什么似的, 不给女人回应和表态的机会, 拒绝任何可能令其失望的回答, 真是任性极了。   额头被吻过的地方残留着女孩儿柔软的余温,苏辞沉默地坐在床头,眉头皱了皱。   可真是个莽撞的小朋友。   ·   颜初从病房出来后,脸上的笑容就渐渐淡了。   她很聪明,也很敏感,听出女人话里有话, 所以她揣着明白装糊涂,在把话说明白之前果断离开。   她赌女人心软,不会更强硬, 更直白地拒绝她的喜欢。   走下住院大楼前的台阶时, 天稍稍阴了些,院子里的风吹得楼下那棵高高大大的银杏树枝桠哗啦啦地响, 叶子紧赶着往下掉,像下了一场黄灿灿的雨。   李芩还没来,颜初站等了约莫五分钟,李芩打的出租车还未停稳,车窗就往下降, 李同学欢快地朝颜初招手,喊她的名字,生怕颜初看不见她。   毕竟是到医院探望苏辞,李同学今天没有穿得太过花枝招展,一件中规中矩的长款羽绒服,脑袋上顶了个尖尖的白色帽子。   才九点多,算是比较早,李芩和颜初在医院附近下馆子,一人点了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填饱肚子,才又买了果篮和捧花,聊着天往住院部走。   “什么鬼天气哦,说变天就变天,风好冷啊,我怎么感觉这阵子每天都只有早上出一小会儿太阳,过了中午就下雨。”李芩很讨厌雨天,对阜都潮湿的气候非常怨念。   明明出门的时候还阳光普照,以为会是个晴朗的周末,说不定还能约颜初去逛逛街,没想到才半小时,天已经完全阴下来,还很有可能下雨,她真的烦透。   她两只手都拿着东西,风一吹,冷得都快没知觉了。   颜初抱着果篮,闻言回答:“期末考结束就是寒假,到时候你在家吹空调就不冷了。”   李芩撇撇嘴,没应这话。   她哪里真的怕冷,就算下雨也不是不能出门。   最大的问题是,放假之后她会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见不到颜初。   可颜同学显然很舍得,李同学郁卒。   她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天,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到了楼层。   李芩还在和颜初说自己家里过年的安排,突然发现颜初没跟上来,直愣愣地望着前面出神,她也同时停下脚步,疑惑地问:“怎么了?”   颜初没说话,两只眼睛还是死死盯着前面,脸色相当难看。   李芩顺着她的视线朝前望去,意外地发现走廊尽头居然有个熟人。   来不及深究颜初为什么反应这么奇怪,因为对面的女人也看见了她们,并且一眼认出李芩,快步走过来招呼道:“小芩,你也是来探望阿辞的吗?”   女人声线柔和,颇为好听。   这人颜初见过的,正是前阵子元旦节结婚的那位夏女士——夏念,苏姐姐的前女友。   李芩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夏念,感到格外震惊,但很快她就笑了起来,大大咧咧地寒暄:“是夏姐姐啊,你不是出国度蜜月去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听说阿辞出车祸了,特地赶回来的,今天早上刚下飞机。”夏念回答得十分自然,语气熟稔,不了解情况的人可能真的会以为她和苏辞只是好朋友,姐妹情深。   比如李芩就完全蒙在鼓里,毫无所觉地附和道:“哇,从国外飞回来,夏姐姐你跟苏姐姐关系真好。”   颜初敛了眉,深深倒了口气,这两个人说的每句话她都听得刺耳,心口像堵了什么似的,难受得她连摆出一副正常的表情都很艰难。   医院走廊里的消毒水味太重了,她想离开这里,到苏辞身边去。   “这位是……”夏念老早就注意到李芩身边的颜初,感觉有些眼熟,但没有立即认出来。   李芩立马介绍:“我同学,叫颜初。”说完,她又转头看向颜初,“这位夏念夏姐姐,是苏姐姐的朋友。”   颜初抿着唇没吭声,她没法冷静地管这个人叫一声“夏姐姐”。   说到底,苏辞出车祸的根因,就是她面前这位夏小姐。   苏辞还在为往事痛苦,一直沉默隐忍,夏念怎么能这样坦然地再用如此亲昵的称呼指代已经分手的前任?   苏姐姐已经下定决心要斩断过往,可夏念却死皮赖脸抓着不放。   “颜初?”夏念重复一遍这个名字,视线落在颜初清隽好看的脸庞上,终于想起来她们在哪儿见过,“你是不是……”   “是我。”颜初打断她,直白果断地说道,“但是夏小姐,我建议你最好现在就走,别去打扰苏姐姐,她大概率不想见你,想必你自己也心知肚明。”   刚才她看见夏念在苏辞病房门外来回踱步,就明白这人亏心,没有勇气敲门,很可能会借一借东风,和李芩一块儿进去。   她这番话一出口,夏念和李芩同时愣住。   夏念的脸色唰的白了,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看着颜初,两瓣嘴唇嗫嚅着,却没能正常吐出一句话。   李芩一脸懵逼,被颜初反常的态度吓到了。   颜初什么时候当面给人甩过脸色?她小心翼翼地扯了下颜初的衣袖,战战兢兢地小声问:“你和夏姐姐认识啊?”   “不认识,没关系,也不想认识。”颜初坦坦荡荡地回答,每个字都很决绝。   她拽住李芩的手腕,拉着她从夏念面前走过,毫不避讳地边走边说:“具体的之后我再跟你细说,但待会儿千万别跟苏姐姐讲她来过,拜托了。”   李芩脑子里懵得不行,可比起夏念,她跟颜初更亲近,颜初从来没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她自然而然更偏袒颜初,所以只能朝夏念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转头跟着颜初走了。   夏念一个人站在走廊上,不时从她身边路过的陌生人的脚步声敲得她心口发慌。   颜初心里也乱,乱得像几千根麻绳绞在一起,分不出头绪。   她刚才一时冲动,眼下懊悔得很。   闹是闹了,发泄了情绪,可之后该怎么办?要如何向李芩解释?   苏辞和夏念的关系是秘密,也是苏辞的隐私,她本没有权利挑明闹开,这样一来,剩下的就是一堆烂摊子。   她把事情搞得一团糟,苏辞日后知道这件事,该怎么想她?会不会觉得她很不懂事?   可要让她和颜悦色地面对心上人纠缠不休的前任,也太强人所难。   李芩见她脸色奇差,识趣地没在这时候打扰她,可她心里藏着十万个为什么,愁得脑袋都快秃了。   她太过震惊,以至于没注意颜初拉着她径直就来到苏辞病房外。   颜初停步松手,闭眼做了几次深呼吸,压下躁怒不安的情绪,这才轻轻敲响屋门。   “请进。”女人声线清冷,语气却很温和。   颜初和李芩拿着一堆东西推门进去,尽管一肚子疑惑,李芩还是明智地选择了没有多嘴,自然地扬起笑脸同苏辞寒暄,问候她的伤情。   女人对小朋友们的关心表示谢意,微笑着说自己没事不用担心,又随便聊了几句。   这时,苏辞的手机响了,李芩趁机拉着颜初去洗手间,逼问颜初刚才到底怎么回事,再不搞清楚情况,她就快憋疯了。   颜初在病房里时便想好了理由,冷静地回答她:“我的确知道夏念这个人,之前圣诞节那晚,不是苏姐姐送我回学校吗?她接电话时开了免提,打电话的人就是夏念。”   苏辞和夏念的关系不好解释,于是颜初换了一种大差不差的形容:“她跟苏姐姐的关系没有表面上那么好,其实苏姐姐很不待见她,具体原因我也不好说,你以后有机会的话,可以自己去问苏姐姐。”   “难怪呢。”出乎颜初意料的,李芩很容易就接受了这番说辞,恍然大悟地点头,“我说元旦节那天夏姐姐婚礼上苏姐姐为什么突然离席,原来是夏姐姐不知怎么的把人得罪了。”   “对,就是这个原因。”颜初附和。   李芩啧啧嘴,故作老成地感叹一句:“大人的世界真是复杂,表面上关系好,背地里还不一定,幸好我只是个小孩子。”   颜初:“……恭喜你。”   李芩哈哈笑了,这件事便算揭过。   两人从洗手间出来,穿过长长的走廊,李芩不知想到什么,又停下来问:“那万一,刚才夏姐姐是来找苏姐姐道歉求和的呢?”   “求和?”颜初挑眉,眼神晦暗。   李芩没觉察颜初微妙的表情,点头补充:“她听说苏姐姐出了车祸,都特地从国外飞回来,很有诚意啊,如果是求和……”   话没说完,颜初语气坚决地打断她:“不可能。”   面对李芩眼中的疑惑,她的声音猛地往下一沉。   “她没资格。”   作者有话要说:  入V第二更!   爱你们! 第27章   她没资格。   颜初甩下这句话, 语气清清冷冷,像裹了层冰渣子,冻得李芩原地打了个哆嗦。   她不解释夏念为什么没资格, 李芩也不敢多问,颜同学今天太吓人了。   回到病房, 苏辞已经挂了电话。   尽管她现在在住院,但依然有许许多多的事务缠身, 身体稍微好点, 就在医院开着笔记本电脑远程处理文件和资料, 手机不时就会响, 忙得停不下来。   颜初帮不上苏辞的忙,于是拿了把水果刀坐在床边削苹果,削好一只苹果切成两半,一半递给苏辞,另一半给了眼巴巴望着她的李同学。   李芩心满意足,苹果咬在嘴里声音清脆, 咔嚓咔嚓直响。   “这个苹果真不错啊,好甜的。”李芩笑眼弯弯地评价道,说完看颜初似乎不打算削第二个, 问她, “你不尝尝吗?我给你削一个?”   颜初摇头,微笑着回答:“不用。”   回到苏辞身边, 她又是那个态度谦逊温和的小颜同学。   “刀给我下。”病床上的女人突然开口。   颜初以为她想掏掉苹果核,没递刀,反而伸手过去:“我来吧,刚才应该顺手弄掉的。”   苏辞没应,坚持要拿刀, 顿了两秒,颜初只好把水果刀递给她。   女人熟练地把手里半块苹果又分出来一半,自己留一块,剩下的连着水果刀一块儿递给颜初。   颜初看看手里四分之一块苹果,又见女人优雅地在另一块小月牙上咬出一个缺,嘴角禁不住往上翘了翘,怕被李同学看出什么,忙转开脸去,装模作样认认真真地吃苹果。   是挺甜的。   天阴了会儿,忽然来了阵风,把堆叠的云层吹开,太阳便又露了出来,洒下几缕柔和的阳光,轻抚瓷白的窗台。   苏辞在认真工作,李芩和颜初也没在病房吵闹,李同学给电视换了个台,津津有味地看最近很火的一部偶像剧,一边小声同颜初吐槽过于狗血的剧情,一边又笑得嘴角下不去。   颜初没什么事,闻着空气中淡淡的消毒水味,安静的环境和适宜的室温令她昏昏欲睡。   约莫十点半,李芩接了家里的电话,李爸爸让她早点回家复习准备期末考,李芩原还想约颜初吃个中饭,这下只得作罢。   两个小朋友作别苏辞,颜初走得依依不舍,下周考试结束就要放寒假了,没别的契机的话,得等到下学期开学,她才能再和女人见面。   从病房出来,她的情绪非常低落,但神色如常,没让李同学看出来。   李芩和颜初肩并肩,踩着一地黄橙橙的银杏树叶走出医院,在路边等车的时候,她说:“一块儿打车吧,让司机先送你。”   “方向是反的,你不嫌麻烦,人家司机还懒得跑呢。”颜初笑着拒绝了李芩的好意,“反正现在还早,我去前边坐公交车吧。”   “也行。”李同学没有继续坚持。   不一会儿,车来了,颜初送李芩上车,嘱咐她路上注意安全,等车开走,她在路边站了两分钟,犹豫着要不要再回医院看看。   这时,一道熟悉的女声出现在她身后:“颜同学。”   颜初眉头一皱,四肢不由自主绷紧,双手插兜地转过身去。   “你在外面等了一个多小时?”女孩儿脸色冷肃,眼神锐利而警惕。   这位夏小姐的行为是不是过于夸张了点?   “嗯。”夏女士并不避讳,直言道,“我在等你,想和你聊聊。”   颜初眉头皱得更紧了,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抗拒地回答:“我跟你不熟,没什么好聊的。”   女人也没想那么轻易就说动颜初,她没放弃,继续道,“如果你想了解阿辞,通过我也许是最快的途经。”   言外之意,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苏辞。   同时,这句话里还有另外一层深意,她看出了颜初对苏辞的心思,所以才故意这样说。   她以为小姑娘年纪轻轻不会多想,只要放了鱼饵,颜初就会自己上钩,但事实上,颜初一眼看穿她的打算,更不会叫这女人牵着鼻子走。   “夏小姐,你可能搞错了。”颜初站着没动,脸色平静地说道,“了解苏姐姐最快的途经不是跟你聊天,而是和苏姐姐相处,接触,没人能比苏姐姐更了解她自己。”   她的回答同样坦荡,即便被对方看出她对苏辞的好感,她也没有遮遮掩掩的打算。   想以年龄和过往为优势占据先机的夏念被十七岁的小朋友反将一军,她愣了下,既意外于颜初坦荡的态度,更被她犀利的言辞中伤,这语气既视感太强,让她忽然想起不久前的一件事。   夏念脸色微变,虽尽量克制着,但声音里仍透露出一点惊怒,质询道:“十一月十三号,我打给阿辞的电话,是你接的吗?”   颜初也有点意外,没想到夏念这么敏感,只和她说了几句就联想到那天晚上的电话。   但她没什么好隐瞒的。   “是我。”女孩儿神色平淡,介于夏念的态度,她的语气也算不上好,“已经分手的前任就该像死了一样把棺材板盖好,这点基本的道理,夏小姐都不明白吗?”   “你!”刚才还能好好说话的夏女士骤然拔高嗓音,态度可以称得上气急败坏,“如果那天接电话的是阿辞,我可能就不会和程文皓结婚!”   她打电话给苏辞,是想和苏辞复合。   提出分手之后她就后悔了,那几天她也过得很不好,不愿听家里的安排和所为门当户对的男人结婚,甚至想就此公开和家里出柜,坦白她和苏辞的关系。   可是没想到,接起那通电话的人是颜初。   “你是苏小姐前任”和“没有保存号码”几句话在她陷入两难境地中时,在她身上狠很扎了一刀。   如果说刚才夏念找来的时候态度还算和善,那么此刻她站在颜初面前,眼神已能用震怒和愤恨来形容。   但颜初不为所动。   “所以呢?”她语气平淡地说,“如果你足够肯定自己不会结婚,刚才那句话里就不会有‘可能’这两个字,你和苏姐姐在一起十年,她给了你十年的机会,三千六百多个日夜你都没能痛下决心,现在又有什么脸面用这样的态度来指责我?”   “我和苏姐姐相遇是在她和你分手之后,我不是第三者,更没有耍心机,耍手段把你们两个分开,你所做的一切选择都是你自己的决定,就算遗憾后悔,那也是自食其果,何况,夏小姐,我还听说你怀孕了?几个月呀?”   最后一句,她说得轻佻,神情难得一见的傲慢,每一句话都咄咄逼人。   夏念脸色发白,颤着唇没吭声。   “你做了些什么,自己心知肚明,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管你和苏姐姐曾经怎么样,那都是过去式了,你现在是程夫人,请摆正自己的身份,背着老公单独跑出来找前任,如果被程先生知道了,会很难看。”   “苏姐姐温柔善良,能忍得下委屈不会把你怎么样,但我这个人性格不好,在某些事情上比较偏执,很直接,更不会好言好语客客气气假装和平。”   这场交锋毫无难度可言,颜初懒得再和夏念继续掰扯。   “没什么别的事,我就不奉陪了。”说完,她转身准备离开。   没走两步,身后的女人快步跟上来抓住她的胳膊,力气大得令人惊讶,颜初被拽得踉跄一下,不得不停下来,冷眼看向突然发起疯来的夏念。   颜初刚才那番话,用冷嘲热讽来形容也不为过,愤怒和敌意通通不加遮掩,与其说是讲道理,不如说是披着冷静的外皮发泄躁怒的情绪。   她试图抽手,可夏念五指捏得很紧,她直直盯着颜初,只说了一句:“即便你说的都对,但阿辞绝不会喜欢上一个未成年的小妹妹,你怕我见到她,是因为她还在意我,说到底,你不过是一厢情愿。”   颜初心里一揪,被夏念踩到痛脚。   苏辞今天早上回答她的那句话就在隐晦地提醒她,不要一厢情愿,否则以后可能会后悔。   她一根根掰开夏念的手指,冷着脸道:“我是年纪小,但这能说明什么?”   “我有的是时间让她了解我,相信我,你已经做了选择,不管你是因为什么难言之隐在抉择中放弃了苏姐姐,都说明你根本不够爱她,就别道貌岸然假装深情出来恶心人了。”   “感情不是施舍,你没立场,更没资格,阻止另一个有决心放下一切和她在一起的人给她幸福!”   颜初甩开夏念的胳膊,转身快走两步,身后人没跟来,却响起一声痛呼。   心口重重一跳,颜初下意识回头,却见夏念不知怎么摔在地上,煞白着脸痛苦地捂着小腹,蜷成一团动弹不得。   颜初愣住,四肢僵硬,血液倒流,大脑一片空白。   顿了好几秒,她突然反应过来,脸色急变,又惊又吓气得跳脚:“你这人怎么回事啊?!”   她没有任何犹豫,立即拔腿跑回去把人打横抱起直奔门诊大楼,边跑边声嘶力竭地吼:“医生!医生!快来救人!”   作者有话要说:  入V第三更!爱你们!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枯木不逢春 2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chiseno_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4777147 3个;Sunburn、46662305 2个;碎冰冰、oouo、牛牟哞、小P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ikikanli 30瓶;万里雁栖江北 28瓶;绪绪绪几、喂喂喂、想来想去还是换个名字 10瓶;泉光子郎 9瓶;46308725、40011186 5瓶;lucky2、本初子午零 3瓶;我有钱了啊哈哈哈、希霙、小磕精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浓重的消毒水味充斥着走廊里各个角落, 手术室门口亮着猩红刺眼的灯,不时有医护人员进进出出,脚步声匆忙又纷乱, 敲得人心惶恐不安。   颜初双手抱着脑袋坐在手术室门外的长椅上,脸色煞白, 满头是汗,发干的嘴唇微张着喘息, 心脏仍急促跳动, 一股股血从心口灌上脑门, 她脑子发懵, 难以冷静思考。   今天发生的变故令她慌乱无措的同时也一阵后怕,禁不住背脊冒起一股股恶寒。   她本能地想离开这里,这件事和她无关,院方也已经在尝试联系夏念的家属,但理智又克制着她的冲动,叫她无法在这种时候挪开脚步。   如果她走了, 夏念的家属短时间内赶不过来,如果需要帮忙确认夏念的个人信息,却没有人跟进治疗情况, 有可能耽搁时间和进程。   她和夏念算不上有多大的仇怨, 顶多是互看不顺眼,虽然她不知道夏念是怎么摔倒的, 但毕竟人命关天,出了这样的事故,个人私怨便该甩到一边,她的道德底线不允许她就这样一走了之。   可她并非毫无警惕之心,稍微冷静下来想一想就知道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 万一夏念这一下摔坏了,自己很可能被对方讹上。   苏辞这会儿就在医院,她该不该把夏念摔伤的事情告诉苏辞?   可苏姐姐会相信她是无辜的吗?   她和受伤的夏念,在苏辞心里的分量,谁更重一些?   答案似乎毫无悬念。   颜初颓唐地捂住双眼,第一次遭遇这样的事,既惊又乱,她有点走投无路的感觉。   如果夏念真的有心陷害她,除非医院大门装了监控,否则她可能真要吃大亏了。   该怎么办?   颜初感觉自己从没做过这么复杂的考卷,她已经预感到接下来可能接踵而至的麻烦。   她并非真的想把对方想得那么坏,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也不可无,她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学生,如果没有外力帮助,她很难在纷争之中得到公平公正的对待。   经过漫长的犹豫和心理拉扯,颜初吐出一口气,身正不怕影子斜,她不亏心,如果夏念真的想给她找不痛快,大不了就报警,让警察来管。   手术还在继续,空阔的走廊另一端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来人看见颜初,步子略微放缓,走近了才轻唤:“小初。”   颜初抬头,女人站在日光灯下,背后的灯光在她的肩膀上铺了层淡淡的银霜。   苏辞的神色有些意外,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颜初。   她走得急,外套还大敞着,脚下是一双便于走动的平底鞋,看上去有些不修边幅。   颜初鼻头泛酸,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哭。   受到惊吓,感到委屈,还有心底难以言喻的酸涩,在见到苏辞的一瞬间,所有复杂的情绪一股脑冒了出来,想不管不顾,大吵大闹,吵得天崩地裂才好。   可她只红着双眼,直直望着不远处的女人,没有别的动作,也不说话。   在手术室门前看见她,想必苏辞心里也猜到了点什么。   女人一声叹息,走到她身边,在一旁的空位上坐下,同时小声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我接到了医生的电话。”   上午才告诉小朋友,夏念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可这通电话打来,她人又恰好在医院,两相权衡之下,她还是来了。   至于为什么医生会把电话打到她那里,她不知道缘由,也很难用三言两语解释清楚。   “嗯。”颜初闷闷地点头,嗓子有点哑,情绪上来,声音哽咽,“今早夏小姐就来过,我跟李芩在走廊上遇见她了,但我态度不好,叫她不要打扰你,请她离开了。”   女人已经来了,必然会了解前因后果,与其苏辞从别人口中听到,不如她自己坦白。   她开口时便转开视线,没去看女人脸上的表情,怕在女人的眼睛里看见沉默的失望与埋怨。   苏辞的确没说话,颜初咬着唇,继续往下讲:“我送走李芩之后又见到了夏小姐,她在医院门外等我,说想跟我聊聊,我们话不投机,争了两句口角,我想走的时候,她就摔了。”   事实是她和夏念的确爆发了矛盾,甚至差点吵起来,不管她怎么描述经过,好像都只是在狡辩。   “是你送她到医院的。”   苏辞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和颜初预想的不太一样。   她两眼盯着地面上的砖缝,情绪低落,顿了两秒才点头应声:“嗯。”   身旁忽然伸来一只手,按住她的脑袋轻轻揉了揉。   “别害怕,你没有错。”苏辞感觉到颜初在轻轻发抖,任谁遇见这种事都会手足无措,何况颜初还在念书,根本没有处理这种意外事故的经验。   苏辞抚着她的发顶,小声说:“你能放下芥蒂第一时间送她到医院就诊,做得很好,别的事情可以放心交给我来处理,你不要担心。”   女人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温和,语调低低的,乍一听有些冷,可稍微熟悉的人,便能感觉到她话语中细微的温度。   她的涉事经验远比颜初要丰富,自然能猜到颜初在害怕什么。   可即便担心对方倒打一耙,女孩儿还是坚守本心,做了自己认为对的决定,这一点让苏辞觉得,小朋友很了不起。   女孩儿的眼泪忽然就包不住了,猝不及防地滚出眼眶,噼里啪啦往下掉。   她吸了吸鼻子,还是低着头,哽咽着说:“如果早上我没自作主张把夏小姐赶走,她就不会特地在外面等我,也许就没有现在这些事了。”   苏辞无奈,小朋友受到惊吓,这会儿还在钻牛角尖。   “谁也料不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这只是一场意外,不是你的错。”她语气柔和地宽慰颜初。   颜初不让夏念去找苏辞,除了她自己的私心之外,更主要的是因为苏辞想和夏念划清界限。   或许是有些冲动自作主张,但她的出发点不坏,没有造成恶劣的后果,又主动坦白,苏辞不觉得这件事有多严重,没必要苛责意气用事的小朋友。   何况,夏念后来主动约见也在颜初的意料之外,不过以苏辞对夏念的了解,这个女人有些时候是比较自私,但就算两人发生口角争执,她应该也不至于低劣到利用她肚子里的孩子故意陷害颜初。   苏辞结束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刚才医生出来过吗?怎么说?”   “还不知道什么情况。”颜初摇头,眼泪勉强止住,但她眼眶还是很红,“会不会……”   女人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别多想。”   颜初便咬住嘴唇,不再吭声。   没人说话,走廊里立即安静下来,手术室里不时传出仪器的滴答声,平白惹人心慌。   又过了几分钟,几个人同时从楼道间上来,走在最前面的男人正是夏念的丈夫程文皓。   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手术室门外,神态慌张地询问苏辞:“苏小姐,到底怎么回事啊?为什么念念会突然摔倒?”   程文皓知道夏念来医院探望苏辞的事,还是接到了苏辞的电话,他才匆匆赶过来。   “程先生,你先别着急。”苏辞起身,出言稳住程文皓的情绪,解释道,“她在医院门口不小心滑倒,被小初撞见,已经第一时间送医,现在在里面做检查,具体情况得医生出来才能知道。”   “小初?”   程文皓看向颜初,也觉得眼熟。   “颜初,程先生,元旦节我们见过的。”颜初看出程文皓眼里的疑惑,故而坦坦荡荡地做了自我介绍。   程文皓恍然,连忙向颜初道谢。   手术室门前的灯突然熄灭,一身白大褂的医生拿着病历本推开门:“你们谁是病人家属?”   “我!我是!”男人快步奔到医生面前。   他身后跟来的几个人也纷纷围拢,向医生了解夏念的情况。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手术室门口,只有颜初不经意瞥见苏辞迈出一半的脚步硬生生收回来,女人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一双手却攥得很紧,颜初心里一阵揪疼,眼眶更红了。   她努力压下涩到发苦的情绪,转开脸看向另一边,听见医生对程文皓说:“人目前没事,胎相也正常,还是建议住院观察两天,一周之内如果没有腹痛流血之类的症状就没问题,但一定不能再摔了。”   “谢天谢地!”程文皓握住医生的手叠声感谢。   没一会儿,夏念躺在病床上被两名小护士推着出来,人醒着,她看见了苏辞,也看见了颜初。   颜初的视线与夏念撞上,心里没由来一跳。   下一秒,就见夏念挥手叫停护士,当着一众人的面指着颜初的鼻子,质问她:“你……为什么要推我?”   走廊里静了两秒,颜初一颗心怦怦直跳。她微张着两瓣嘴唇,像个溺水的人,在四周骤然投来的一众目光之中嗫嚅着发不出声。   程文皓也愣了几秒,脸色唰的青白一片,眼底怒火中烧,又惊又怒地上前一大步,要抓颜初的衣领:“居然是你故意推的!还装什么好人?!”   他的手在碰到颜初之前就被另一个拦下,苏辞把颜初护在身后,神态凝重,越过程文皓的肩膀看向病床上的女人:“夏念,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我没想到你竟然会这样欺负小朋友。”   夏念被苏辞下意识护住颜初的动作刺激到了,她脸色煞白地倒了口气:“阿辞,我也没想到有一天你居然会这么说我,你也知道她是个小孩子,你们才认识几天?连我你也不相信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修了一下最后两句对话 第29章   “正因为我了解你, 所以我觉得你这样过分了。”苏辞挡在颜初面前,和夏念针锋相对。   小朋友是会耍些小心思,但颜初做事很有分寸, 她性格直,往往一是一二是二, 不爱拐弯抹角,更何况, 这件事不难获悉真相, 医院大门必然装有监控, 蓄意推倒夏念, 对颜初而言毫无益处。   这笔账,以小朋友的聪明,不会算不清楚。   可夏念不一样,她是个成年人,一言一行也更趋利,目的明确。   苏辞不想以最大的恶意揣度夏念, 毕竟她们曾经那么亲密无间,但也正是因为对彼此了解,夏念吃准她念旧容易心软, 她也明白, 夏念其实就是这样一个私心颇重的人,更会利用自身的优势, 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没分开的时候,她可以接纳对方的缺点,也愿意接受管束,纵容夏念的心机和不时表露的贪婪,但这不代表她没有底线。   把属于她们之间的私怨发泄到与此事毫无关系的未成年高中生身上, 不管怎么说,都太过卑劣了,她的的确确没想到夏念会这么做。   她以为自己接到医生的电话或许只是凑巧,可现在她才想明白,根本是夏念刻意而为。   夏念的手机打不通她的电话,就把她的号码报给医生,她认准了自己一定会在意,会不顾一切地赶来。   但是夏念没能料到,她会主动通知程文皓。也是出于报复她的心思,夏念才会借题发挥,刻意针对颜初。   程文皓怒目圆睁,恶狠狠地瞪着面前两个人,质问道:“苏小姐,你什么意思?”   他原本斯文的长相在这一刻看起来十分狰狞,如果不是苏辞拦着,他很有可能直接挥起拳头招呼到颜初脸上。   苏辞冷着脸,还没开口,颜初突然从她身后站出来,直面夏念,态度坦然地说道:“夏小姐,你控诉我推人是要有证据的。”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我有心推你,就不会主动送你到医院,帮你叫医生,你现在大概还在手术室里躺着,根本没有精力陷害我!事实到底如何,你心里最清楚!”   “你!”程文皓气到原地爆炸,凶得像一头发了狂的狮子。   但有苏辞在,颜初根本不怕他,挺胸抬头地继续说下去:“医院门口应该有监控吧?反正说不清,不如直接报警,让警察拿监控来看看我到底有没有推过人!”   她光脚不怕穿鞋的,本就没做过的事,当然不惧查证,说话也掷地有声。   这件事真要闹大,颜面无光的肯定不会是她,先前之所以有所顾忌,是她担心苏辞会无条件地相信夏念,那她一个人孤立无援,不管如何辩解,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对方有钱有势,也有的是手段销毁证据,迫使她背下这个黑锅。   但现在看来,这样的担心没有必要。   颜初向来果敢,外表装得乖巧,内心却是十足十的叛逆,绝不会让自己忍受平白无故的委屈。   “别以为我年纪小什么都不懂你就可以颠倒黑白,如果真是我推了你,你大可以把我爸妈找来,要什么赔偿我都应下,但是,如果我没有,夏小姐,你想怎么收场?”   “这可不是一句开玩笑就能带过的事!如果不把话说清楚,我可以起诉夏小姐恶意诽谤!”颜初语调决绝地说完这句话,她直视着夏念的眼睛,后者被迫与她对视,脸色发白。   谁能想到一个年纪轻轻的高中生小姑娘胆子这么大,气势咄咄逼人不说,她还可以如此条理清晰,逻辑分明地讲出这番话。   夏念心虚,如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感到骑虎难下。   她避开颜初的目光,转而看向苏辞,眼眶红了,盈着几分泪意,语调虚软地开口:“阿辞,你明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做,我想看的不过就是你的态度,你不会不懂。”   “可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因为我一念之差,你就要跟我划清界限,不接我的电话,拉黑我的号码,现在连偏袒也吝啬给我!我知道我惹你生气了你不好受,可难道我就过得好吗?!我也不想啊!”   夏念情绪失控,没说两句就又哭又吼。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苏辞一直都能体谅她的难处,就算她当初被逼无奈选择和程文皓结婚,苏辞也没有埋怨过她,那天婚礼上,从苏辞的眼睛里,她还能看见余留的温柔。   可现在,那些过往和留恋,她曾经拥有的点点滴滴,都不见了。   苏辞的眼神很平静,她没有因为夏念受伤心软,更没有纵容她胡搅蛮缠。   她曾经的恋人已经下定决心离开她,不再给她机会,也不再等待她后悔,哪怕她摔伤了躺进手术室,对方连一句关心的话也没有,从头到尾,像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   程文皓听得发懵,不明白夏念和苏辞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夏念的情绪如此激动,明明是在说颜初推人的事,怎么现在矛头却在苏辞身上?苏辞和夏念之间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矛盾么?   苏辞两瓣薄唇紧抿着,神情晦暗,从她脸上看不出她心底的真实情绪。   夏念这番近似控诉的陈词,也从侧面印证了今天事情的真相。   她面无表情,任由夏念发泄情绪。   这女人向来娇惯,以前她们在一起时,即便有些时候夏念表现得很不成熟,但苏辞愿意包容,宠着惯着她的坏毛病,所以她才总是肆无忌惮,有恃无恐。   但现在,苏辞不再由着她的性子,直到她把心里话全都吼了出来,女人才开口:“你不是不知道为什么,你只是考虑自己太多,对别人的伤痛装聋作哑,只要我不说难过,你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夏念,你清醒一点,我们不可能再做朋友了。”   夏念应该明白,有些选择,只有一次机会,不能因为苏辞心软她就可以毫无底线地耍赖,不是苏辞心狠,相反,是夏念的心太狠了。   苏辞话里有话,说完后,夏念愣了许久。   刚才还喧嚣吵闹的走廊突然安静下来,医生和护士在一旁面面相觑,但谁也没有多事劝和,对于这种纷争,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不掺和。   程文皓和身边另外两个人也没在状况内,不知过了多久,夏念最先开口。   “对不起。”她说,“不管今天,还是之前,都是我的错。”   夏念眼眶还是红的,嘴唇发颤,声音低而细:“我为刚才的事向颜同学道歉,的确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对不起。”   她和颜初爆发争执,颜初说的话针针见血,她恍惚之下,不当心就摔了。后来故意说颜初推人,是看见苏辞站在颜初身边时,一时冲动,借题发挥。   颜初已经做好了和夏念继续争吵的准备,可没想到夏念突然服软,她反而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恼羞成怒,反而坦坦荡荡地道歉,也让颜初刮目相看。   “……嗯。”她点头,便算应了夏念的道歉。   苏辞松了一口气,拍拍颜初的肩,对还在懵逼的程文皓道:“程先生,没别的事我们就先走了。”   夏念没再说话,苏辞亦一个多的眼神也没有给她。   一场闹剧就这样结束,两名护士当做无事发生,将夏念送去病房。   程文皓沉默地跟在夏念身边,许久没出声。   直到病房里的人都出去,夏念叫住程文皓,很小声地说:“文皓,我们聊聊。”   ·   回去的路上,苏辞和颜初都很安静。   有阳光从走廊尽头那扇玻璃窗照进来,在地面上铺开菱形的方格,从旁经过,可瞅见星星点点的尘埃。   直至走到病房门口,苏辞先开门进去,颜初站着没动,在她身后说:“苏姐姐,今天谢谢你。”   如果没有苏辞坚定地站在她这边,她不知道局面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夏念一开始很疯,恨不得死死咬着颜初不撒口,最后之所以会退让,完全是因为苏辞那番话戳痛了她。   同样的言语颜初也说过一次,但起到的效果微乎其微,还反被夏念记恨上。   在夏念心里,苏辞的位置也和别人不一样。   苏辞停下脚步,回头朝颜初笑了笑,语气温和:“就算没有我,你也可以处理好这件事,只不过他们卖了我一个面子,没继续闹下去罢了。”   颜初咬着嘴唇,嘴角忍不住向下撇,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晕湿眼眶,猝不及防地涌了出来,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已走到房中的女人愣了下,疑惑地看过来:“怎么突然哭了?”   夏念道了歉,颜初受的委屈得以平反,气氛原该变得轻松,怎么小朋友还哭了呢?   “我没办法自己处理,我做不到。”颜初红着双眼,声音哽咽,“我也不是什么都敢,我没有她的条件,更没有她的底气,如果连你也不相信我,那我真的没有办法。”   苏辞不会知道,那一刻她坚定的选择对颜初意味着什么。   女人被颜初这番话说得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想明白小姑娘这句略带埋怨的语气说出的话里的深意,她既意外又无奈。   她缓缓走回颜初面前,抬起手来轻轻拂去女孩儿眼角潮湿的泪水,语调轻柔:“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既说过她与我不再相关,那任何事,我所在的立场便该更客观理性。”   小朋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女人轻抚她的发顶。   “我知道你是怎样的人,你愿意信我,我又怎么会叫你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  嗐呀!这章评论区前五十个小可爱发红包! 第30章   颜初在医院光明正大赖了一整天, 陪苏辞用过晚餐才走,她离开时太阳已经完全落山,天蒙蒙灰的, 又厚着脸皮向女人讨了个拥抱才依依不舍地带上房门。   回到宿舍,颜初躺在床上回想今天的事, 女人那句“你愿意信我,我又怎么会叫你失望”真是撩得不行。   她当时就忘记了自己还在哭, 直愣愣地盯着苏辞的眼睛看了将近一分钟, 直到女人收回手, 回到床边拿起一只苹果, 问她:“吃吗?”   颜初用力吸了吸鼻子,连眼泪都没抹干净,好大声地回答:“吃!”   哎呀,好蠢!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那时候的反应简直无可救药,羞耻至极,用力抱紧自己的被子, 在床上滚来滚去。   可她一想到今天之后会有一个月不能见面,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既惋惜也不舍得。   室内光线昏暗, 宿舍里都亮了灯, 门没关严实,不时有学生笑笑闹闹的声音从走廊传进来。   颜初心不在焉地写完作业, 看了眼时间,居然还不到九点。   实在熬不住,她拿着IC卡去公用话机区,先例行给家里拨了个电话,聊了五分钟, 迅速向父母汇报了这周的学习生活的情况,立马寻个由头挂断通话,转而给按下另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听筒里嘟声响起,几秒钟后接通,女人温和的声音里带着点柔柔的浅笑:“小初?”   “……嗯,快熄灯了,想跟你说声晚安。”颜初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手指绞着电话线,难得扭捏地说道,“还有……天气预报说明天可能会降温,你出院的时候注意保暖。”   “对啊,下周考试,考完就放寒假了。”   “我知道的,没有复习压力,正常考就行,没问题。”   “……”   絮絮叨叨,没什么营养的话题,聊了十来分钟。   “那我挂电话了?”女生说着要挂电话,事实上还保持着听电话的姿势久久没有动作。   电话另一端的女人等了一会儿,没听见通话结束的提示音,便又试探着唤了声:“小初?”   “嗯……”女孩小声应道。   吞吞吐吐,犹犹豫豫,好像话没说完似的,却不肯主动开口提出诉求。   苏辞话音稍稍顿住,颜初咬了咬唇,觉得自己这个样子不太好。   一点也不果断,太烦人了。   就在她决定干干脆脆地挂断电话时,对面忽而传来清冷柔和的女声:“那么,晚安?”   噗通。   颜初心口重重一跳,飞到云端,又坠回地上。   “……晚安。”女孩儿耳尖红红地说。   ·   期末复习的最后几天时间非常紧凑,即便颜初说不用担心,但她也没有怠慢复习,只是偶尔也会忍不住走神,想起某个已经出院,回到繁忙工作中的女人。   考试顺顺利利地结束了,上午最后一堂考完,下午召开家长会,颜初依然是老师们点名夸奖的对象,坐在颜初四周的学生家长纷纷朝颜廷樾夫妻投来艳羡的目光。   家长会结束,颜廷樾叫住颜初,问她:“刚才过来找你的那个同学叫李芩?”   “嗯。”颜初点点头,“她是我们副班长。”   “副班长啊。”长相儒雅的男人沉吟道,“成绩怎么样?”   颜初知道男人这话是什么意思,面不改色地回答:“不差,经常找我交流学习方法,学校老师也都很喜欢她。”   这个不差的标准,在颜初看来可能比正常水平稍低一点,但加上她后半句话,其意思就有了些微改变,听在颜廷樾耳朵里,约等于还不错的意思。   “那挺好。”颜廷樾认可地笑了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下周菁华大学的冬令营,需要准备的东西你妈妈已经帮你弄好了,待会儿别忘了拿申报表去找你们班主任签字。”   “好。”颜初答应道。   她家不在阜都,坐落于另一座与阜都相邻的小城市,单边车程约莫三个小时。   放寒假了,颜初回家住了几天,到冬令营开营前一日,颜廷樾又驱车送她到阜都机场。   颜初在父母眼中一向自律,处事也极有分寸,是个学习认真,态度端正的好孩子。   所以这趟为期两周的冬令营,颜廷樾二人不打算陪读,但何萍会把颜初送到学校去报道。   这天下着小雨,天空灰蒙蒙的,湿气重。   怡州气温比阜都低,颜初回家第一天就感冒了,喝了几天中药,恢复得七七八八,只是喉咙发痒,还有点咳。   “首都从前阵子开始就在下雪了,很冷,你千万要注意别冻着,衣服多穿一些,如果不够的话就让你妈妈带你再去买几件。”颜廷樾不放心地叮嘱道,“还有,你行李箱里有药,记得按时吃。”   虽然颜初几乎每年都要参加两次集训,但每回她离家去外地,颜廷樾夫妇还是多多少少有些担心。   “我知道了爸爸,你们放心。”   送颜初到机场,颜廷樾给了她一只手机,嘱咐她到首都后注意安全,听老师的话,每天晚上要给家里打一通电话,不能晚于十点。   不管颜廷樾说什么,颜初都一一应下,模样十分乖巧。   她和妈妈何萍一块儿拿着行礼下车,过了安检走进航站楼,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看见外边开阔的机场,和散落在机场内,像小鸽子似的几架飞机。   虽然在下小雨,但没吹风,应该不影响航程。   按流程领取登机牌,找到登机口。   颜廷樾担心路上堵车,所以提前两个小时出发,这会儿距离她们那趟航班还有三四个小时。   候机厅里没多少人,何萍领着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休息,颜初一路上安安静静,坐下后就从书包里拿了本书来看。   没一会儿,何萍兜里手机响了,是颜廷樾打来的电话,告知母女二人回程的车已经上了高速。   何萍答应着:“好,我们也到候机厅了,我跟着能出什么事?”   “放心,小初在看书呢,别打扰她,挂了啊,你开车路上也要注意安全。”   默默在旁看书的颜初偷偷看了眼何萍,而后又垂下视线,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着实庆幸她还可以通过参加冬令营的方式回避父母过于密集的关心。   航班时间临近,候机厅里的旅客渐渐多了起来,有人大声聊天,也有人拿着手机听音乐看视频。   安静的氛围被破坏殆尽,手里的书自然看不进去,颜初等得有些心烦,频频抬头关注大厅里悬挂的电子钟显示的时间。   雨好像又下大了,雨点打在窗户上,汇成一股股细密的水流往下淌。   颜初合上书本,单手撑着下颌,和何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鞋跟轻轻敲击地面,清脆又极具节奏性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同时传来女人讲电话的声音:“具体事宜等我到那边之后再详谈吧。”   清冷淡然,公事公办的语气。   颜初陡然一个激灵,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一行三人正朝着这个方向走来,当中身形高挑的女人正在接电话,她穿着深色西装,脚踩一双白色的高跟鞋,步态优雅。   在她身边,是与颜初有过一面之缘的祁若仪,大波浪.女士换了个素净点的发型,也穿着正装,少了几分妩媚,至少看上去正正经经的。   她们后头还跟着一个负责拿资料,拖行李箱的秘书。   颜初听见自己那颗小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了两下,然后立即意识到她现在处境微妙。   她身旁还跟着何萍,哪里敢和女人打招呼,连忙不由分说翻开书,将脑袋压得很低,暗自祈祷女人千万千万不要看见自己。   白色高跟鞋进入视野,踩着地缝在她身边停驻。   颜初闻到熟悉的,淡淡的松木香。   紧张得后背直冒冷汗,她忽然灵机一动,转头朝何萍道:“妈,我去趟洗手间。”   何萍看了眼时间,点头道:“快点啊,待会儿该登机了。”   再回头,女人已从她座椅旁经过,祁若仪好奇地转过脸来,正巧与颜初视线撞上,面庞带笑地朝她眨了眨眼。   苏辞直视前方,寻了不远处几个空位坐下,神态自然地从秘书手里接过文件翻看。   祁若仪则戴上耳机听歌,欲将其中一只耳机塞给苏辞。   女人摆手拒绝,示意她自己还在工作:“你玩你自己的,别老打扰我。”   “嘁。”祁若仪撇撇嘴,只好放弃和苏辞一块儿听歌的打算。   但她没消停几分钟,忽然又抬起胳膊碰了碰苏辞,问她:“对面那个小朋友,我没认错吧?”   “什么?”苏辞状若没听懂。   “别跟我这儿演。”祁若仪一眼看透,毫不留情地拆穿,“刚才小妹妹没叫你,失望吗?”   女人翻动文件的手顿了顿,无奈地叹了口气:“祁若仪,你真的很无聊。”   “是啊,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吊儿郎当的祁女士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眉宇间神色洋洋得意,“别以为我没发现,你刚才都停下来准备招呼她了。”   颜初那声“妈”叫得及时,苏辞脸上的表情真是精彩极了,祁若仪还是头一回在这女人脸上看到如此复杂的神态变化。   如果不是心里有鬼,为什么要躲呢?   苏辞听不下去了,话不投机半句多,合上文件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祁若仪挑起半边眉毛,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狐狸,乐不可支地说道:“还嘴硬,人家小姑娘刚去洗手间,你也去,怎么,想创造一个天衣无缝的偶遇?”   作者有话要说:  苏辞:微笑.jpg 第31章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越说越离谱。   苏辞无视了聒噪的祁女士,把文件交给秘书拿好,起身步履款款地走远。   祁若仪没跟着去, 她望着女人纤瘦高挑的背影,脸上轻佻的笑容缓缓淡了, 嘴角也撇下去,眸心藏着若有所思的情绪。   ·   颜初从隔间出来, 到盥洗台前洗手。   冬天水冷, 淋在手上像针扎似的, 她迅速洗完, 擦干水准备回候机厅去,没想到刚转身就迎面撞上一个人。   洗手间柔软的防滑地毯吞没了高跟鞋的声音,女孩儿没发现身后有人,步子太快,女人也没来得及躲避,竟和小朋友撞了个满怀。   熟悉的松木香扑鼻而来, 颜初有点愣,显然没料到会在这儿碰见苏辞。   “苏姐姐。”她朝后退开一步,语调甜软地朝女人招呼, “要去外地出差吗?”   “嗯, 去首都。”苏辞点头,微笑问她, “你呢?”   颜初背起手,因为刚才在候机厅擦肩而过时的意外感到些许窘迫,不好意思地回答:“也去首都,参加冬令营。”   洗手间灯光明亮,映出女孩儿脸颊上浅浅的薄红。   “那挺巧的, 说不定我们是同一个航班。”女人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快回去吧,阿姨不是在等你?”   “……嗯。”颜初点点头,她出来好一会儿了,再多几分钟,何萍就得到洗手间来找她了。   她走到门口,忽然回头,问:“苏姐姐在首都待几天?”   女人正要往里走,闻言顿住脚步:“大概一周,谈个合作,签上合同就回阜都。”   颜初眼睛一亮,顺势邀请道:“那如果周末我能出校,苏姐姐还没走的话,咱们一块儿吃个饭好不好?”   苏辞不由得想起小朋友义正言辞说要追她的事,小姑娘说的追人,大抵该是从吃饭、逛街、看电影开始的,女人顿时有些忍俊不禁。   她没拒绝,却也没有一口答应,只道:“得看到时候有没有空。”   “我期末成绩下来了,三门单科状元,总分年级第一。”女孩儿眼珠子明晃晃的,心里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一阵响,“想请苏姐姐吃饭庆祝,这总能抽出时间吧?”   女人可是答应过要给她奖励的,虽然当时苏辞回答得模棱两可,但颜初肯定,这种程度的小奖励,女人不会吝啬。   果然,苏辞先是意外,随后展颜微笑,丝毫没有被小朋友看穿心思的尴尬,态度坦然地夸奖:“考得这么好呀,你都这么说了,我哪能没有时间?”   小姑娘得逞,蹬蹬蹬几步跑回去,向女人讨了个拥抱,笑容明媚:“谢谢苏姐姐,苏姐姐再见!”   女孩儿脚步轻盈,开开心心地走了。   苏辞站在盥洗台边,瞅着小朋友雀跃的背影,神情虽然无奈,但她嘴角的笑容却清浅又温柔。   ·   “怎么去了这么久?”何萍第三次确认时间,颜初才姗姗来迟,乘务员已经就位,再过几分钟登机口也会开放。   颜初对何萍这样的语气习以为常,面不改色地回答:“人多,等了一小会儿。”   她知道何萍并非真的不耐,也不是在埋怨,只是习惯了这种管教小孩的说话方式,问出口的时候,甚至都可能没有过脑子,只要她顺服地解释清楚,这个话题就揭过了。   原位坐下,颜初眼角余光瞥见对面一身正装的祁若仪,后者也正看向她,两人视线对上,女人弯起唇角,朝颜初无声地笑了笑。   登机时间到了,何萍领着颜初起身,苏辞也正好回来,从颜初身旁走过。   她们像互不认识似的,谁都没有回头。   颜初的座位靠窗,妈妈在她右手边,放下行李箱坐好,她就摸了本书出来,假装低着头看书,其实注意力根本没在书页的字里行间。   她透过窗户朝候机厅的方向偷偷张望,奈何距离太远,光线昏暗,玻璃窗又模糊了人影,看不真切,更不可能从茫茫旅客中找见那个漂亮的女人。   只不过,当她从窗户外边收回目光,却意外在机舱入口处瞥见了女人高挑的身影。   那一身藏青色的西装剪裁合体,将她匀称丰腴的身材寸寸包裹,白色细条纹衬衫的衣领收拢到细腻的喉头,纽扣扣得一丝不苟。   成熟的风韵及过人的容貌和气质自然使她出众,她只是神情浅淡地走过,便吸引了许许多多的视线,连何萍都朝那方向看了一眼。   女人渐渐走近,颜初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心跳得好快,明明没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她却不由自主心虚,怕被何萍发现端倪。   于是小姑娘下意识拿高了书本,挡住自己半张脸,可她那双眼睛却从偷偷窥视到情不自禁明目张胆,紧紧牵在女人身上,怎么都撕不下来。   祁若仪也在,但女孩儿眼睛里只有苏辞。   直到,女人走到颜初前面一排座位,抬头确认过座位号,好似不经意地与小姑娘对视一眼。   心跳的速度险些突破阈值,哪怕颜初早就习得了在父母面前极高的伪装技巧,依然在这一刻轻易破功,面红耳赤地低下头,将脑袋埋进摊开的书页里。   女人莞尔,这位小朋友真是……唯恐自己的视线不够灼人。   何萍发现颜初脸红得很不正常,忧心地问她:“你脸怎么红成这样?快过来我看看,是不是发烧了?”   这声唤像当头泼了盆加了冰的冷水,颜初很快反应过来,低着头猛一阵咳嗽,呛得眼角微红,蕴着点潮湿的水雾,可怜兮兮地回答:“不知道,是有点不舒服。”   何萍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一脸担心:“等会儿请乘务员给你倒杯水,你把感冒药吃了。”   “好。”颜初答得乖巧。   前排两个女人依次落座,苏辞的座位正巧也靠着窗户。   秘书在祁若仪右手边,和她们隔了条狭窄的走廊。   乘务员依次确认乘客都系好安全带,替他们检查了行李箱的摆放是否合规,行经祁若仪身边时,祁若仪将她叫住,问:“小姐,请问有毯子吗?”   “有的,请稍等。”乘务员小姐不仅人长得好看,声音也很柔和。   她转道去拿了张叠好的毛毯过来,双手递给祁若仪,没想到这不消停的女人又说:“可以再帮我倒杯咖啡吗?”   乘务员小姐脸上笑容不减,礼貌恭敬地回答:“当然可以,请稍候,马上来。”   两分钟后,她端着东西回来:“小姐,您的咖啡。”   “嗯,请问……”祁若仪还想再说什么,坐在她左侧的女人打断她,“若仪,你让小郭把刚才那份文件再拿给我看看。”   颜初偷偷翻了个白眼,这位祁若仪小姐怕是个麻烦精。   祁若仪继续骚扰乘务员小姐未果,何萍便请终于走到她身边的乘务员小姐帮忙倒了杯温开水给颜初吃药。   广播通知乘客即将起飞,让大家手机关机或者开启飞行模式,颜初吃过药有点昏昏欲睡,靠着座位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约莫睡了半个小时,颜初中途醒来,发现何萍也正闭着眼休息。   窗户遮光挡板被何萍放了下来,只留了一条细缝。   颜初小心朝前座看了眼,座椅靠背将苏辞遮得严严实实,不知道女人是不是也在小憩。   她轻轻拨开挡板,透过玻璃窗往外看,飞机已至云层之上,窗外视野清朗,机翼反射着五彩斑斓的阳光。   天高云阔,令观景的人心情也随之开阔起来。   耳边传来簌簌轻响,颜初侧眼去看,见前座座椅与机舱侧壁的夹缝中悄悄递来一只口香糖。   小姑娘嘴角一翘,心情雀跃,没想到苏辞会主动做出这样的小动作。   她下意识扫了眼何萍,见对方睡熟了,毫无动静,这才将那不显眼的小零食取来。   包装纸上有字,清隽有力的笔迹在上面写着:感冒了吗?   颜初拆了口香糖,直接塞进嘴里,然后从书包内摸出一支笔,在口香糖外包装背面的空白区域飞快写下:前几天吹了风,有点着凉,不过已经快好了。   写完迅速折好,把纸条递回去的时候,小姑娘心口怦怦直跳,在她妈妈眼皮底下和女人传小纸条,不要太刺激。   前边很快又有了新的动静,苏辞换了张笔记本活页,多写了几个字:   首都比这边还要冷一些,注意保暖,按时吃药。   颜初看着这句话,心里暖融融的,忍不住笑,嘴角牵起来就下不去。   她没舍得把这张纸还给苏辞,干脆叠起来夹进书页间,另外从自己的小本子上撕下一张,回复:好的,谢谢苏姐姐。   在后面跟了一个简笔画的笑脸。   她刚写完,身边的何萍突然动了下,闭着眼调整睡觉的姿势。   颜初赶忙翻过几页书,盖住刚刚写好的文字,状若认认真真地学习。   事实上,她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心脏跳得飞快,几乎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等了几分钟,何萍又睡熟了,颜初才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地翻开纸条,补上一句:   我妈有点凶,如果待会儿我没回你,一定是她睡醒了。   前座的女人拿到留言,看清这行文字,理解字里行间表述的意思,沉默几秒钟后,神色如常地折起纸条,没再给颜初回信。   颜初左等右等,不见新的纸条来,猜到女人不会再写了,她没趣地撇撇嘴,倒也没放在心上。   刚才收到的小纸条已经算是难得的惊喜了。   偷摸反反复复欣赏夹在书缝内的文字,颜初嘴角翘了又翘。   苏姐姐的字真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小朋友,请你小心一点 第32章   从阜都到首都航程两个半小时, 颜初十点半上飞机,中午在飞机上用过航空餐,下午一点十分抵达首都机场。   苏辞一行有专人接机, 出航站楼就乘车走了,颜初则跟着何萍打车去冬令营集训的地方报道, 递交入营申请,填写责任申明, 跟随负责人办理入住手续。   带颜初了解住宿环境的是物理系的学姐, 颜初选好宿舍和床位, 听对方十分负责地嘱咐道:“下午四点在学校大礼堂举行开营仪式, 到时候请颜同学按时参加。”   颜初问清大礼堂的具体地点,向学姐道了谢,这才腾出时间来休息一会儿。   何萍跟在她身边忙前忙后,替她铺好床,行李箱里的衣服拿出来整理分类,常穿换洗的放进一旁的立柜里。   事无巨细, 全都不需要颜初插手,她只要管好自己,带全必要的学习用品。   颜廷樾替何萍订的是当天回程的机票, 看着收拾得差不多了, 没别的事,何萍就打算去机场。   颜初送她到校门口打车, 一路走来又听何萍絮絮叨叨叮嘱这叮嘱那,颜初一一答应下来,何萍才勉强放心。   送走家长,颜初长舒一口气,回到宿舍第一件事就是找出在飞机上看的那本资料, 从书缝里取出苏辞写给她的纸条。   怎么都看不够。   小姑娘朝床上一躺,没休息两分钟,宿舍门外忽然传来清脆的谈笑声。   她扭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见王莹莹和另外一个女生从门口探进半个身子,朝她招手:“颜初!”   王莹莹长了张乖巧的娃娃脸,笑起来很可爱,她今天穿了件蓝色羽绒服,两只手都揣进兜里,看着文文静静的。   她身边的女生个子很高,约莫有一米七的样子,中短发,脑袋后面扎了个小发辫,似乎不怎么爱笑。   颜初合上书,跳下床走过去:“莹莹,周清,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上午就到了,刚才去了趟食堂。”王莹莹笑着说,“我们的宿舍在隔壁,下午有开营仪式你知道吗?”   “知道,学姐提过。”颜初点头回答。   王莹莹顺势开口:“我们约了傅海,待会儿让他帮忙到前排占座,到时间咱们一块儿过去吧。”   颜初一口答应:“行,那三点半我去找你们。”   她们聊天的时候,高个子女生没有插话,但她的视线不时落在颜初脸上,悄无声息地打量着她。   在颜初感到冒犯之前,她又会及时挪开目光。   直到三人约定好出发时间,颜初扭头看向周清,后者才面露微笑,朝颜初点头示意。   颜初送走王莹莹和周清,回床上坐着看了会儿书,她感冒没好,精神状态不行,老想睡觉,干脆定了个三点的闹钟,钻进被窝休息。   等她睡醒,隐约听见有人在屋里小声聊天。   她翻身坐起来,宿舍里另外两个不认识的女生注意到她,态度友善地向她问好。   她们都是来参加冬令营的学生,来自全国各地,同样是说普通话,但不同的地方口音还是有些区别。   为期两周的集训,结束以后大家可能不会再有交集,颜初没打算在集训中交上朋友,故而只记下她们的姓名,维持友善却疏离的同学关系。   手机上有两条来自何萍的短信,一条说她已经到了机场,另外一条鼓励颜初好好学习。   颜初神态平静地回了消息,告诉何萍自己刚才睡了一会儿,接下来去参加开营仪式,手机会关机。   她放下手机,正想掀开被子下床,忽然想起什么,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会儿,然后勾了勾唇角,重新拿起来编辑短信,熟练地在收信人一栏输入一串没保存的号码。   ·   今早出发的时候阜都在下小雨,首都这会儿却是个大晴天,只不过冬天的阳光没有太多温度,风吹着还是冷,走在街上得裹紧衣裳,不然风灌进脖子里,穿再多的衣服也不暖和。   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流如注,学生们放了寒假,都跑出来玩,咖啡厅这会儿十分热闹。   祁若仪和苏辞坐在靠窗的卡座面对面聊天,正式工作明天才开始,今天难得有半日闲暇,祁若仪非要拉着苏辞出来逛街,大包小包的衣服鞋子拎都拎不下。   苏辞对这女人不时抽风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反正祁小姐家底殷实,在首都也有几套房子,随便她怎么折腾。   “真不去我那儿住?”祁若仪抿了口咖啡,“以前你有对象回避一下我还能理解,怎么现在恢复单身了还住酒店啊?”   坐在她对面的女人手里拿着小勺子,慢条斯理地切下小蛋糕的一角,不慌不忙地回答:“你的房客难道比酒店少?我可不想大半夜听到些奇奇怪怪的动静。”   祁若仪郁闷极了,掰过苏辞的手腕,把女人刚舀起来的蛋糕一口吃掉,鼓着腮帮嘟嘟囔囔地抱怨道:“我说你至于吗?你要住的话我肯定不会乱来呀!况且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苏辞扫了眼小勺子上沾的奶油,没再继续下口,贴着碟沿放下勺子,端起温热的红茶暖手,闻言微微一笑:“别说你没动心思,拿到那位空乘小姐的联系方式居然不打算行动吗?”   祁若仪就是她公司里的吉祥物,挂着副董事的头衔什么都不管,不打卡不出勤,这次跟她到首都出差纯粹是闲得慌,想出来找点乐子,除了有钱一无是处,实打实的纨绔。   女人轻轻吹散茶雾,似笑非笑地调侃:“还有,不是说下午要去见你表妹吗?你那小表妹也难得跟你碰面,不打算好好招呼?”   之前一直是祁若仪拿颜初来打趣她,现在也轮到她反击,何况还是祁若仪主动凑上来的。   遭到苏辞一番数落,祁若仪撇撇嘴,有点不高兴,抓起苏辞的勺子把剩下的半块蛋糕也吃掉,转移话题:“不然下午你跟我一块儿去?反正你也没别的安排,不如到大学校园感受一下青春和文化的气息?”   话音落下,苏辞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随即响起接收到短信的震动声。   女人没应祁女士的邀,拿起手机点开未读短信。   祁若仪看见苏辞云淡风轻的脸孔上眉目舒展,唇角扬起清浅的微笑,很快给对方回了消息,不由好奇:“谁啊?”   苏辞放下手机,语调平静:“一个朋友。”   这样回答,意思就是不想多说。   祁若仪瞅着女人温润柔和的五官,好似听不懂她的言外之意,追问道:“我认识吗?”   苏辞没应声,桌上的手机又震了下。   她和祁若仪关系好,许多与人交往的礼仪都不必遵守,就比如现在,苏辞当着祁若仪的面拿起手机回消息,并不因这个动作打断了她们的交流感到失礼。   祁若仪看见女人对着手机露出明显的笑容,惊讶道:“什么朋友啊让你笑成这样?”她手里把玩着小勺子,百无聊赖地说,“让我猜猜……该不是今天凑巧碰见的那个小妹妹吧?”   苏辞按键的手指顿了下,秀美浓密的睫羽遮住她眼底的神光,令祁若仪难以辨别她的表情。   女人没说话,一缕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她肩上,映着她唇边清浅柔和的微笑,整个人都沉淀下来,温柔得不可思议。   小勺子在祁若仪手里转了一圈,没握住,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苏辞听见动静,朝她看来,眼神疑惑。   刹那的触动转瞬即逝,再看,女人还是平常的样子,刚才的静谧温柔好像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祁若仪喉咙发紧,故作轻松地朝女人递去一个抱歉的浅笑,弯腰捡起勺子,不再追问苏辞发消息的人是谁,低头玩手机,显得异常安静。   过了好一会儿,苏辞终于回完消息,问她:“你表妹在哪个学校?”   祁若仪闻声抬头,神色如常地回答:“菁华。”说完,她笑起来,问苏辞,“想通了?待会儿一块儿去?”   对面的女人放下手机,嗓音低缓地答应:“嗯。”   ·   颜初嘴角高高扬起,十多分钟也没压下去。   直到闹钟响起,提醒她已经三点二十,她得赶快起来收拾一下,该出门了。   宿舍里另外几个女同学陆陆续续都走了。   但她没忍住又低头看了眼聊天记录。   颜初:苏姐姐,我到学校了,刚才睡了半个小时,下午四点开营,你呢?工作顺利吗?   对方回:顺利,感冒药吃了吗?   颜初:睡前吃过了^_^   原以为对话到这里就结束了,因为颜初找不到话题继续聊下去,说多了怕打扰苏辞工作,又显得自己太过粘人,她还是尽力克制想联系女人的冲动,做到点到为止。   没想到她刚调整好心情,两分钟后,苏辞又发来一条消息:你参加的是哪个大学的冬令营?   颜初意外又惊喜,沉浸于女人主动关心她的喜悦里,没注意这句话有什么奇怪突兀的,不假思索地回答:菁华大学。   回完又发一条:好像下午开营就有小测验,听说题型很难,来这儿的大家都很厉害,不知道我能排在什么位置。   女人很快回复她:你也很厉害,测验加油。   颜初:嘻嘻,我会的,谢谢苏姐姐。   短信内容到此为止,看上去平平无奇,可颜初就是高兴。   她把手机关机,用力抹了把脸,做了个深呼吸,调整好过于雀跃的心情,这才跳下床铺,随便梳洗一下,按下高高翘起的嘴角,抓起书包欢快地跑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耽搁了一下,不好意思呀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youxin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hiseno_ 7个;寻找光的影子 5个;qpal607、余生太阳 3个;明央、蜜糖永远滴神、枯木不逢春 2个;刘心悠和小孩一定要在、幸运的啊哩、49011808、Kora、苏清欢、一笑倾城、小可爱、阿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钺 30瓶;白羊酷猫 20瓶;忆 16瓶;苏清欢 10瓶;J、kikikanli 8瓶;小嗑精、小P、AnnChen、姐学满分选手、复疑、枯木不逢春、余生太阳、可盐可甜烤汤圆、h踢踢、归零 5瓶;33026207、本初子午零 3瓶;哦欧欧欧、希霙 2瓶;StarShip、25642484、火葬场什么时候上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颜初去隔壁宿舍找王莹莹和周清, 她们也都收拾好了,正等着颜初,三人碰面, 一块儿聊着天前往大礼堂。   大学校园里种着一些四季常青的草木,冬天也还绿着叶子, 天气晴好,偶尔吹风, 树枝随风而动, 发出窸窸窣窣的沙沙声, 阳光映照在地面上的影子也随之改变了形状。   傅海和他的同学早已等在礼堂外边, 远远瞅见颜初也在人群中,大小伙子眼前一亮,迈开步子就跑了过来,迎到颜初面前,笑道:“颜初!好久不见!”   上次竞赛结束到现在两个多月,期间学业繁重, 他和颜初不同校,又没有约人见面的借口,一直没找到机会和颜初见面, 左等右等, 终于盼来冬令营开营。   早先竞赛成绩出来,他就知道颜初会参加冬令营, 为了能获得入营资格,他考试前那阵子起早贪黑地看书做题,篮球队的活动能推都推了。   寒假还能在首都见到颜初,不枉他付出那些辛苦。   傅海个子很高,应该超过了一米八, 比颜初高了半个头,站得近时,颜初得稍稍抬头才能与他对视。   男生长得帅,性格也开朗,笑起来整个人好像发着光,他朝颜初跑过去,立时吸引了不少女生的视线,王莹莹和周清也同时看向他。   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三人同行,他只招呼了颜初一个人,就很尴尬。   “王莹莹,周清。”傅海摸了把后脑勺,笑得很不好意思。   他喜欢颜初,几乎所有人有目共睹,王莹莹不客气地啧了两声,皱着鼻子说:“你这偏心眼儿也太明显了吧!”   傅海的好哥们两步上前,环住傅海的肩,哈哈大笑:“他岂止是偏心眼儿啊,颜初一来,他眼睛里就没别人了!”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天,作为话题中心的人物,颜初只默默在旁边站着,不主动接话,只在刚开始碰面时朝傅海点了点头。   见大家聊得差不多了,她才开口:“我们是不是该进去了?”   “对!”傅海细心留意着颜初,听她这话,立马应道,“快进去吧!我让前排同学多留了几个座!”   大伙儿一窝蜂涌进大礼堂,傅海性格好,人缘也不错,到哪儿都能交到朋友,入营不到半天,已经和男生宿舍那群来自五湖四海的同学们称兄道弟,打成一片。   他一说要帮女生占座,男生们立即心领神会,一边噫吁唏挤眉弄眼地调侃,一边又行动迅速果断,几乎把大礼堂前两排的位置全部留了出来。   颜初哪里看不出来这些男生的打算,王莹莹和周清应该会坐一块儿,她如果坐在王莹莹旁边,那另一侧座位多半就是傅海。   同学们热爱起哄,打些小算盘也无可厚非,但确实有点烦人。   她不想争风头坐礼堂最中间给男生们当猴看,于是主动拉着王莹莹选定了第二排过道旁的座位,颜初坐在最边上,右侧是王莹莹,再过去是周清。   傅海大失所望,只能退而求其次坐颜初后排的位置。   但颜初全程注意力高度集中,从冬令营带队老师开营致辞到后面的小测验,她连和王莹莹小声说话的时候都少,更不会无缘无故向后看。   傅海故意弄丢象皮,请颜初帮忙捡,颜初把东西放下,立即回头做题,一个字也不多说。   等测验结束,当堂公布考卷答案,自行评分,傅海又找到机会拍了拍颜初的座椅,问她:“这题你帮我看看呢?不太会。”   颜初扫了他的卷面一眼:“待会儿老师要讲卷子,你先听,没弄懂的下来再说。”   傅海:“……好的。”   结果两个小时的开营仪式,哪怕抢到了近水楼台的位置,他和颜初的交流也少得可怜,颜初应他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开营仪式结束,学生们陆陆续续往礼堂外走,傅海愈挫愈勇,再次利用地理优势发动进攻。   不过这次他学聪明了,没直接招呼颜初,而是拍了下王莹莹的椅子,问她:“一块儿去食堂怎么样?”   王莹莹闻言扭头,扫了眼正收拾东西的颜初,不留情面地拆穿他:“你想请颜初吃饭叫我干嘛?别想让我给你打掩护,男子汉,不要怂!”   说完,她转脸就朝颜初道:“去食堂吗?一起啊?”   颜初被她逗笑了,点头回答:“行。”   傅海愣在原地,直到颜初背上书包起身,他才急忙开口:“带我一个!我跟你们一路!”   王莹莹忍不住笑,左右一边挽着颜初一边挽着周清,把傅海和那几个想套近乎的男生全扔在身后。   男生们当然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放弃了,颜初等女生们走在前面,男生跟在后头,距离不远不近,不时还隔着几步远的距离互相调侃一两句。   冬日天灰得早,太阳没进云层深处,校道两侧亮了路灯,同学们前前后后地走着,笑笑闹闹,错落的影子在地面交织,走远,拉长。   颜初不怎么说话,在人群里总是特别安静,即便如此,她也总是男生们话题的中心,或有意或无意地,总有人把话题抛给她。   她偶尔会回答,总是恰到好处的,不显得太不合群,却也没有过于热情。   大礼堂和食堂相去不远,步行不过十来分钟,一群朝气蓬勃的高中生提前感受了一把大学校园的气息,一个个都在兴头上,有聊不完的话题。   周清和王莹莹去打饭菜,让颜初帮忙打汤顺便找座位。   颜初打了三碗汤,找了个金属托盘端着,就近寻了张餐桌准备把托盘放下。   突然,肩后传来一股力,撞得她朝前栽了下。   汤水也溅出来,泼得满手都是。   “嘶——”   汤汁滚烫,手背肉眼可见地红了一大片。   王莹莹和周清正朝这边来,见状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急忙放下餐盘找出餐巾纸给她擦手。   “怎么烫成这样!撞人的哪儿去了?!”王莹莹很生气,回头四下寻找,刚才她只匆匆一瞥,只知道是一男一女,没看清他们的长相,那个女生撞了人居然也不道歉。   周清冷淡的脸上也露出不愉快的表情,眉头拧起:“好像朝前面窗口去了。”   正说着,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颜初寻声转头,见两拨人吵了起来,站在最前面的居然是傅海。   对方是一对情侣,傅海扭着男生的衣领,女生则在一旁大吵大闹,双方争执不休,眼看就要动手。   “就是他们!那个女生撞你的!”王莹莹一拍桌子,餐盘都不要了,拉着颜初就过去讨说法。   周清和王莹莹想法一样,没等颜初回答,她们已经带着她来到人群中间,离得近了,争吵的内容也能听得见。   “你们道不道歉?!”傅海的个子比对方还高一些,又喜欢打篮球,四肢非常有力,被他抓在手里,那个男生动都动不了,但显然也被激怒,一张脸涨得通红,操着地方口音骂骂咧咧吐脏话。   有些词句听不清,但大抵能明白意思,应该是在说傅海多管闲事。   见傅海一行人多势众,先前撞了颜初的女生开始耍横,局势愈演愈烈,吵闹声也越来越大。   颜初听明白了,原来傅海也看见这个女生撞了她,所以拦着他们叫他们和她道歉。   她走过去,然后问那个女生:“你刚才为什么撞我?”   她打了汤回来,怕洒了,走得小心,一路都避着人,都快把餐盘放下了,背后来人撞了她一下,回头都没看见人影。   这人倘若不是故意的,干什么跑得那么快?   女生一脸不耐烦,答非所问:“一个玩笑都开不起,我跟你道歉还不行吗?长得好看就是不得了,全世界的男生都向着你!”   怪就怪颜初长得像个清纯的狐狸精,勾得她男朋友挪不开眼。   这话说得夹枪带棒,不仅毫无道歉的诚意,还有明目张胆的攻击性。   “你什么意思?”傅海就是座炮仗,一点就炸,怒冲冲地要打人。   对面男生也不示弱,刚才被傅海拧住他就动了真火,趁傅海分心,用力把人推开,一个拳头招呼到傅海脸上,打得傅海嘴角破开,鼻血也流了下来。   “我靠!”傅海伸手抹了一把,指尖上全是血。   他气得青筋暴跳,太阳穴整个鼓起,怒冲冲地跟那男生扭打在一块儿。   “你们在干什么?!都松开!”   一声断喝从人群外传来,像平地一声惊雷,震得食堂地面都颤了颤。   出于学生畏惧老师的天性,傅海和那男生同时松了手。   凑热闹的学生纷纷回头,见一个教导员打扮的女人一脸严厉地走进人群,刀子似的眼神从他们身上扫过,再落向乱局正中唯一一个看起来情绪正常的女生,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颜初没说话。   她的视线越过女人的肩膀,看向几步开外,落在另一个人身上。   苏辞和祁若仪并肩站着,似乎不了解状况。   祁若仪见到颜初,脸上难掩惊讶,而苏辞则微拧着眉,神态有些严肃。   制止学生闹架的教导员见颜初不应声,于是又问了一遍:“谁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为什么要打架?!”   颜初回神,当即眼圈就红了,把被烫红的手背露了出来,哽咽道:“我端着汤碗被这位女同学撞了,但她不仅不道歉,还挖苦我!我同学过来帮我讨说法,还被他们打了!”   委委屈屈的声音格外响亮,几步远都能听得见。   作者有话要说:  颜未:啧。 第34章   谁也没想到刚才还好端端的女同学说哭就哭, 推人的女生也愣了下,随即变了脸色:“你!”   “你什么你!她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傅海看见颜初掉眼泪,立马急眼了, 不知道如何处理,手足无措之际凶巴巴地朝那女生吼回去。   教导员面色困扰, 先安慰了颜初两句,随后看向旁边围观的同学们, 问:“是她说的这样吗?”   目击颜初被推的人不少, 何况食堂内设有监控, 真相不难查证, 那对小情侣狡辩无门,只能承认。   但推人的原因他们不肯如实交代,一口咬定是开玩笑,因其故意生事,情形恶劣,教导员严厉警告他们不许再犯, 勒令对方写检讨上交给冬令营的带队老师,并向颜初道歉。   那女生一脸不服气,还想顶嘴, 被她身边的男生拉住了, 这件事才算到此为止。   经过这么一闹,所有人心情都不太好, 特别是被揍了一拳的傅海,周清见他还在流鼻血,就从兜里掏出纸巾递给他。   傅海愣了下,迟疑两秒才伸手接过,不好意思地道了声谢。   王莹莹抓起颜初手腕, 见她手背红通通一片,愤愤不平地说道:“烫成这样先去校医室吧,冲凉水上药,不然可能会起水泡。”   “但我听说校医室比较远。”傅海用纸巾堵住鼻孔,说话瓮声瓮气的,“不如从校门出去找个药店。”   大家伙正热心给颜初出主意,这时,一道低缓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小初。”   颜初闻声扭头,同学们也纷纷朝声音来处看去,见几步外穿着小西装的漂亮女人正朝颜初招手。   傅海认出了苏辞,上次物理竞赛国比结束后,就是这个女人接走了颜初。   苏辞的气质万里挑一,模样也十分出众,成熟女人的风韵和颜初的青春靓丽不是一个类型,但同样惹眼,只要见过,就不容易忘记。   颜初立时向众同学欠身,而后脚步欢快地朝女人跑过去,未走近先唤了声:“苏姐姐!”   她眼角还残留着未退的水汽,眼眶微红,嗓子也哑哑的,声音听着娇气极了。   女人伸手揉揉她的发顶,示意她把手抬起来看了看,拧着眉问:“晚上还有课吗?”   “没有了。”颜初摇摇头,如实回答道,“明天才正式开课,今天只有一个开营仪式,已经结束了。”   “那我先带你出去拿药,顺便再吃个晚饭,可以吗?”苏辞征询颜初的意见。   颜初手被烫伤,不上药肯定不行,她没有理由拒绝苏辞这番安排。   见小姑娘很听话地点头答应了,苏辞扭头对方才那位教导员说:“请你跟他们导师请个假。”   学员参加冬令营,没有特殊情况一般不准私自离校,但有教导员出面,自然可以酌情放宽条件。   原来表姐的朋友和这位颜同学认识的,教导员立即应下:“没问题。”   得了确切回应,苏辞二话不说就带着颜初朝食堂外走。   祁若仪愣了两秒,正欲跟上,忽听前边的女人头也不回地对她说:“你难得来一趟首都,陪你表妹吧,我带小初去就行了。”   颜初朝祁若仪眨眨眼,又向王莹莹傅海等人说了再见,这才跟着苏辞走了。   从食堂出来,天色灰暗,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路灯下,女人的侧脸格外恬静,明黄色的灯光在她肩上映出一层薄薄的光晕。   一阵风吹过,她忽然低头看向身边的小朋友,柔声问:“很疼吗?”   烫伤的地方像被刀割似的,一阵一阵刺刺地疼。   颜初抿起唇:“不疼。”   女人叹了口气:“说实话。”   女孩儿快走两步,到苏辞前边去,转身扬起脸和女人对视,笑问:“我说实话了,疼,很疼,特别疼,可是这么疼,能有什么办法呢?”   苏辞被问住了,没答话。   小姑娘却不依不饶,一个劲说下去:“我不想让你担心,也不想你觉得我太粘人太娇气,何况你已经要带我出去拿药。”   “苏姐姐,见到你我就很开心了。”   女人不擅长应付女孩过于炽烈的言语,面对小朋友再一次直白地表示好感,她沉静的脸庞上表情十分无奈:“不用那么懂事也可以的。”   颜初两眼亮晶晶的,明目张胆地得寸进尺:“姐姐的意思是,我想要什么可以直接说咯?”   苏辞哪里听不懂小姑娘在给她挖坑,可颜初前不久才哭过,她实在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可以。”女人点头,如果这样,受了委屈的小朋友会开心一点。   女孩儿黑亮的眼睛里明媚的笑意藏不住,她在苏辞面前站定,举起烫伤的右手,笑嘻嘻地说:“要姐姐亲亲才能好。”   女人停下脚步,正巧有一盏路灯悬在她们头顶上空,黄蒙蒙的光映在女人额角,纤长睫羽投射的阴影半遮她浅淡的瞳孔,叫人难以辨析她眼底的神色。   顿了两秒,无人应声。   小朋友皱起鼻子,一脸“如我所料”的表情,朝女人吐了吐舌头:“我就知道,苏姐姐真的好小气。”   “开玩笑啦!”   她说着便收回手,态度洒脱地转过身去,蹦蹦跳跳地往前走。   没走两步,身后女人跟了上来,握住她的手腕朝后轻轻一带,女孩儿被迫旋身,脚下步子没站稳,径直扑进苏辞怀里,两只手下意识抓紧女人外套前襟。   不期然撞进女人色泽幽邃的双眼,颜初心口揣了一群活蹦乱跳的小鹿,怦怦跳个不停。   苏辞松开臂膀,神色自然地微笑:“我不小气,既然答应你了,当然不会耍赖。”   说完,她眉目舒展,执起小朋友泛红的右手,握住指尖,低下头,很轻很轻地吻过纤细柔白的指节,再朝伤处缓缓吹了一口气,语气温和地问:“这样好些了吗?”   颜初没应声,愣愣望着女人发呆。   手背上残留着被那双薄唇亲吻的柔软触感,小姑娘人都懵了。   苏辞张开五指在颜初眼前挥了挥,唤回颜初的神智,眉目轻柔地笑道:“怎么不说话?”   “好、好多了!谢谢苏姐姐!”颜初猛地抽回手,白嫩的耳尖在橙黄的路灯下泛起不显眼的薄红,回答女人的话也说得磕磕绊绊。   她率先转过身去,大步走在前面:“快走吧,看完伤好吃饭,我饿了。”   女人在她身后不远处站着,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渐渐走出路灯照耀的光圈,半个身子都没进晦暗的阴影里。   女孩儿眼看着像要从她面前消失,却在下一刻不期然回头,朝着女人灿然一笑,招着手唤她:“苏姐姐,走啦!”   一缕灯光落在她的唇角,映照那两湾精巧可爱的小梨涡。   如果世界上有天使,那一定是她眼前这一个。   ·   苏辞带颜初到附近的药店买了一支烫伤膏,坐班的医生看过颜初的手背,表示这种程度的烫伤不会起泡也不会留疤,按时上药两三天就能好,不影响看书写字。   离开药店,她们就近寻了家餐馆,等餐过程中,颜初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取出药膏,准备上药。   但她烫伤的是右手,左手拿着棉签有点别扭。   女人便在这时唤了她一声:“小初。”   颜初应声抬头,手上动作自然停了下来。   苏辞接过她手中的棉签和烫伤膏,示意她露出手背。   颜初心领神会,听话地把右手递过去。   女人用棉签沾了药膏,均匀涂抹在颜初手背伤处。   担心粗糙的棉签擦疼女孩儿的皮肤,她的动作很轻,很柔。   颜初一眨不眨地望着苏辞浓密的睫毛,视线勾勒女人精致的鼻梁和唇角,忍不住眉眼弯弯,嘴角也往上一跳再跳。   “苏姐姐。”女孩儿低声叫她。   女人仍专注上药,只从鼻尖哼出一声:“嗯?”   颜初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你真好,我喜欢你,很喜欢,超级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苏辞动作稍顿,随后自然而然松手,将用过的棉签扔进一旁的垃圾桶,微笑问她:“因为我好,所以你喜欢我?可我到底哪里好,值得你这样喜欢?”   “我以前回答过这个问题的。”颜初皱起鼻子,不满地哼哼,“苏姐姐,你太狡猾了。”   女人笑起来,蜷起食指亲昵地刮了下女孩儿鼻尖:“到底谁最狡猾?小狐狸。”   这声“小狐狸”尾音上翘,像钩子似的在颜初心里挠啊挠,挠得她脊梁骨都酥了。   颜初倒了口气,按住胸口朝后退远了些,伸出手对苏辞做了个制止的动作:“停!请你立即暂停散发魅力!这样太犯规了!等我缓一缓!”   苏辞被她搞怪的样子逗得笑出声,眼角流淌着温和的浅笑:“你太夸张了,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颜初做了个深呼吸,“心跳过速,我怕我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我还没追到你,如果这样猝死的话就太遗憾了。”   女人闻言皱起眉,嗔怪地敲了下她的脑袋:“不要胡说八道。”   苏辞这一下没留手,颜初疼得从牙缝里嘶了声,忙伸手捂着被敲的地方,好担心会不会起个大包,眼泪汪汪地委屈道:“疼。”   “疼才长记性。”女人没心疼她。   小姑娘眼角藏着泪花,视线却直勾勾地瞅着苏辞。   忽然,她脑中灵光一现,大彻大悟:“苏姐姐,你是不是在担心我?”   女人没应,转开脸去,对一旁的服务员道:“小姐,请帮我们看看菜怎么还没上来?”   颜初嘴角快咧到天上去了。   因为她说了“猝死”这两个字,所以苏辞反应才那么激烈。   一定是。   作者有话要说:  小初:嘻嘻嘻 第35章   吃过晚饭, 颜初和苏辞并肩走在宽敞干净的校道上,这条路不长,顶多十来分钟就能走到头, 颜初的步子很慢很慢,慢到永远走不到尽头才好。   女人像是觉出了小朋友的心思, 配合地放缓了脚步,晚风吹过翠绿的树梢, 枝叶发出沙沙轻响, 更衬得校园中环境清幽静谧, 身旁女人有节奏的脚步声也越加清晰。   颜初踩着一格格砖缝, 心里默默数着这一路总共走了多少步。   一片树叶被风吹落,轻轻飘到小姑娘肩头,她偏着脑袋,正要将这叶片吹落,身边忽的伸来一只手,替她轻轻拂去肩头的落叶。   小朋友心跳好快, 苏辞近在咫尺,空气中萦绕着女人身上淡淡的松木香。   明明心动得不成样子,却还要故作矜持, 装作从容自然的模样, 乖巧地向女人道一声谢谢。   刚来时拖着行李,从校门走到宿舍约莫十来分钟, 可现在路程不知怎么的缩短了一多半,即便她刻意放缓了步调,只转眼间,宿舍外的铁门就出现在视野尽头。   女人在宿舍楼下停步,微笑着摆手:“回去吧, 早点休息。”   颜初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   走出去两步,颜初回身见女人站在路灯下,神态温和,看见她回头,还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她突然很不舍得,于是转身蹬蹬蹬地跑回去,将女人拦腰抱住,收紧胳膊,只一秒又撒手退开:“下周末,如果我能出校就给你打电话。”   苏辞已渐渐习惯她时不时突然发动的攻击,没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也算不上占她的便宜,便由着小姑娘去了。   “好。”她答应着。   “一言为定!”小朋友不知为何忽然执拗起来,对这件事异常坚持,“说好了!”   女人只是笑,也不厌其烦地应着她:“好,知道了,快回去吧。”   颜初这才又背着手一步步后退,直到女人提醒她:“后面有台阶,小心一点。”   小姑娘皱起鼻子,朝苏辞龇了龇牙,终于转过身去。   苏辞站在原地,望着颜初的背影消失于宿舍门后,扬起的胳膊垂了下来,连着她嘴角的微笑也一同隐没了。   这时,她的手机忽然响了。   闪动的界面上,又是一串未知的号码。   ·   颜初回到宿舍时,舍友们都在自己的座位上抓紧时间学习,她进屋打过招呼,便径直穿过外厅走到窗边,朝着大门的方向张望。   女人已不在那里了。   她掏出手机给家里打了电话,汇报今天的测验结果,看着时间给苏辞去了条短信,问对方到酒店没有。   苏辞没有立即回她消息,十分钟后,颜初才收到她的回复:到了。   颜初:那苏姐姐也早些休息。   又过了五分钟,苏辞回她:好。   颜初正为这回答过于言简意赅而莫名沮丧时,女人又主动发来一条:晚安。   小朋友的情绪就像七月的天气,霎时多云转晴,笑眯眯地给对方回复晚安,还附赠一个可可爱爱的小表情。   花了小半个小时平复亢奋的心情,颜初总算放下手机开始认真学习。   一周时间转瞬即逝,同学间相处融洽,颜初每天上完课回到宿舍都先给家里打了电话,再和苏辞聊几条短信,内容大都只是寻常问候寒暄,简洁明了,一拉就能到头,但她总是乐此不疲。   终于熬到周末,有一天小假,颜初头天就和苏辞通了电话,约好放假这天中午一块儿吃饭。   没曾想颜初一个人在餐厅外等到过了时间,苏辞没来。   她又等了半个小时,期间给女人发的消息一直没有回音。   忍不住打了电话过去,一阵机械的电子女音响过之后,反馈对方关机。   颜初愣了,对这样的状况感到不知所措。   她硬是在餐厅门外的长椅上坐了几个小时,冷风吹得她整张脸都僵了,可直到日落,她始终没能等来想等的人,更没有得到一星半点的回复。   不记得这天是怎么回到宿舍的,她连着饿了两顿,精神状态奇差,破天荒地没学习,连书都没拿出来,到盥洗间冲了把脸,回床上倒头就睡。   直睡到第二天铃响,她拿起手机来看,还是没有苏辞的消息。   不是没想过自己得寸进尺老耍小心思可能遭致对方厌弃,可她没想到女人态度转变这么突然。   她以为女人心软,性格又温柔,再如何想要拒绝她,也不会表现得太直白。   但是,显然是她错估了苏辞疏离她的决心。   这天颜初上课走神了,她锲而不舍地给苏辞发消息,打电话,对方一条也没有回,手机也一直关机。   生活中很重要的部分突然莫名其妙地消失了,颜初像丢了魂似的,想尽可能平复心情,努力调节情绪,不叫彷徨的心绪影响她的课业。   可她再次错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女人突如其来的疏远和决绝对她的打击大得难以估计。   冬令营结课考核分数出来,颜初的成绩下滑严重,虽然没有跌至垫底,但也滑出了班上前五。   授课老师对她最近一周的学习状态很不满意,如果她的表现再好一点,是很可能直接拿到菁华大学的保送资格的,但她错失了机遇,也没有排入国家队的入选名单。   王莹莹和傅海也看出颜初状态不对,但任谁问起她怎么了,她都回以一笑,说自己没事,很好。   后来,他们就不问了。   结营前两天,傅海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去,小腿骨折,父母都来了首都,提前把他接走。   来自菁华附中高三的一位学长提议大家伙结营当天聚个餐,这位学长脑子聪明,成绩也特别好,结课测验就是他得了第一,不仅成功获得保送资格,还顺利入选国家竞赛队。   班里的同学都知道,这所谓的聚餐,其实是他的个人庆功宴,但没人不赏脸,除了颜初。   颜初谢绝了学长的邀请,想在宿舍好好休息一个晚上,等明天结营回家。   但学长非要她出席,为此还请动班里的同学都来劝,说大家都去,她一个人缺席多不好。   颜初依然没应,兀自坐在桌前看书。   宿舍里三个女生收拾东西,准备待会儿出门,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阴阳怪气,颜初听见有个人小声说:“摆什么架子啊,还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就是。”另一个女生接话,“自个儿状态不好失去保送资格,何必迁怒吴俊。”   吴俊,那位攒饭局的高三学长。   听说这个吴俊家里有点背景,父母都是首都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过他本人为人低调,班里没人打听到他家的确切情况。   但这并不妨碍一些女生对这样长相帅气,成绩优异,还有背景的男生心生爱慕,并且将某些吃不到葡萄,酸不溜秋的负面情绪发泄到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不过就是长得好看一点,给脸不要脸。”   颜初垂着眼,对周围一切听而不闻,视而不见。   摊开的习题册书缝里,夹着开营前一天,苏辞写给她的小纸条。   不知过了多久,宿舍里人走光了,王莹莹突然出现在门边,轻轻敲响了屋门:“颜初。”   书桌前的人扭头看过去,目露疑惑:“莹莹?你没去吃饭吗?”   “就走了。”王莹莹回答着,但脸上神情有点微妙,犹豫了一下,才道,“你真不去吗?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颜初看出她欲言又止:“怎么了吗?”   王莹莹叹了口气,无奈道:“其实……吴俊在宿舍外面,说想跟你聊聊,多半是叫你一块儿去聚餐的,如果你身体不舒服,我就跟他说让他走。”   颜初放下书,情绪十分低落,但脸上看不出什么,起身道:“算了吧,我跟你们去就是了。”   一而再,再而三,她也觉得很烦。   下楼,吴俊和另外两个本地的学生都在,看见颜初来,当中那个戴着眼镜,长相秀气的男生立时笑了起来,朝颜初招手,热络地唤她:“学妹!你可算愿意下来了!”   吴俊的同学跟着笑:“你都不知道阿俊在底下等了多久,总算没白费功夫,把你等来了!”   颜初皱了皱眉,这样的说话方式,让她觉得不舒服。   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只道:“其他同学都去了吧?那我们也出发?”   “好!出发!”吴俊二话不说,唤着哥俩在前面带路。   颜初意外出席,先前没得到消息的同学都很惊讶,背后嚼她舌根的女生神色古怪,有点尴尬,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以描述的状态。   不知道怎么形容,但给她的感觉很不好。   三十来个人坐一个大包间吃饭,聊天的聊天,喝酒的喝酒。   颜初说自己不喝酒,吴俊就殷勤地给了倒了一杯橙汁,她只轻轻抿了一口。   但很快,她发现不对劲了。   头晕,胸闷,呼吸艰难,还有几道偷偷落在她身上的隐晦视线。   想起傅海无缘无故摔折了腿,颜初恍然明白过来,这顿饭哪里是庆功席,分明是鸿门宴。   她手边这杯饮料被人加了东西。   颜初当机立断,拉着王莹莹要去洗手间。   她们刚从座位站起来,另一桌的吴俊和他那两个同学也不分先后地起身。   她挽着王莹莹的胳膊转进洗手间,告诉对方她被人下了药,待会儿直接出去回学校叫老师,如果王莹莹带着她,她们两个肯定走不了。   而且吴俊在本地有背景,这家饭馆的服务员也不一定可信。   王莹莹吓得脸都白了,颜初撑着盥洗台站稳,安抚她道:“冷静一点,不要让他们看出来,我就在这儿等你,一定要快。”   她不确定那几个王八蛋会不会变态到硬闯女厕所把她拽出去。   等王莹莹出去,她躲进隔间,背靠门板落了锁,掏出手机点开最近通话,看着最顶上那条超过十次未接的号码,眼圈立即红了。   她双手捧着手机,抵在额间哽咽道:“苏姐姐,求你了,一定要接。”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分别那天是谁给苏姐姐打的电话,第一个猜中的奖励大红包! 第36章   听筒里冗长的嘟音似乎被无限拉长了, 颜初咬着嘴唇,湿漉漉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困倦感越来越强, 连握手机的五指都开始发僵发麻。   等了好久好久,她感觉兴许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失望与绝望同时侵蚀着她的心,直到化成眼泪涌出眼眶。   她想, 如果这个电话打不通, 她就只能报警。   对方是首都的地头蛇, 警察可不可信, 全凭她的运气。   等待电话接通的提示音随时都可能消失,颜初后背抵在门板上,浑身发冷,像有一股寒气从脚底网上冒,冻得她忍不住直哆嗦。   洗手间内消毒水的味道也在此时格外清晰,电话即将挂断, 颜初闭上眼,等待最后的宣判。   却在这时,听筒内传来咯哒一声轻响。   短暂的静谧之后, 女人犹豫而低缓的声音响起:“……小初?”   颜初没接话, 死死抱着胳膊,兀地泣不成声。   隐忍的低泣从电话另一端传来, 伴随着一阵阵难以抑制的抽噎。   苏辞顿了两秒,话音更低:“对不起,我……”   她没说完,女孩儿近乎崩溃的话打断了她:“……苏姐姐,救我。”她吸了吸鼻子, 口齿不清地哽咽道,“有人给我下药,我快不行了。”   对面的人静了一瞬,忽的拔高声音:“你在哪儿?!”   颜初报了地址,哑着声补充道:“我现在藏在洗手间,但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进来。”   “别害怕,也不要挂电话,我马上就来。”苏辞语速很急,几近破音,颜初还听见一道急而沉的关门声。   洗手间偶尔有人来往,每次听见门外有人经过,她都下意识地颤抖,唯恐那几个男生找到机会钻进女厕敲她的门。   电话没有挂断,苏辞不时说两句话,以确认颜初的状态。   颜初四肢酸痛无力,脑袋很晕,根本站不住,到后来,她只能蜷起腿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眼皮沉到快睁不开了,隐隐约约的,她听见门后响起令人毛骨悚然的说话声,吴俊果然趁洗手间没人的时候带着两个男生进来,挨个隔间敲门找她。   “小初?你还好吗?”手机听筒里传来女人焦急的声音。   颜初拿着手机都觉得吃力,已经没办法回答她。   头昏到难以思考,她只能凭借一股本能继续支撑,有个声音在她耳边催着她,唤着她,叫她不要倒下,不要睡着,再坚持一下。   她听见身后隔间门被敲响的声音,感觉门外的人已经发现了她。   浑浑噩噩之际,手机咔的一声跌在脚边。   心如死灰。   “你们在干什么?!”   意料中的强行破门没有发生,反而响起一声厉喝和激烈争吵。   颜初辨不清门外究竟发生了什么,是苏辞赶来,还是偷闯女厕的男生被人发现,她无暇去管。   又不知过了多久,骚乱平息,敲门声再次响起。   她听见女人在门后焦急地呼唤她,可她却连出声都没有力气。   隔间的门被人整个卸下,颜初顺着门板往下倒,触地之前落入熟悉温暖的怀抱。   模糊的视野中,女人愁眉紧拧,颜初从未见过苏辞那么沉郁的表情。   她脸色煞白,艰难地动了动嘴唇,想开口唤声“苏姐姐”,却一个字音也吐不出来。   “没事了,别害怕。”女人轻抚颜初的额头,声音哑得不像话。   她收拢双臂将女孩儿搂紧,牢牢护在怀里,见颜初已经完全失去意识,她转头朝身后跟来的人吩咐:“给她的老师说一声,人我带走了,之后的事情交给你可以吗?”   祁若仪眼神复杂地扫了眼苏辞怀里的小姑娘,点头答应:“放心。”   苏辞抱着颜初要走,祁若仪叫住她,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扔过去:“我那儿什么都有。”   这回终于没再遭到对方拒绝,苏辞接过钥匙看了眼,应该是距离这里最近的一套小别墅。   “谢谢。”她说。   ·   女人带着颜初离开餐厅,将其安置在车后座上,路上闯了两三个红灯直接驶进医院。   今天的风特别冷,车门一开,感觉门外寒气扑簌簌往里灌。   苏辞扶着车门站稳,张嘴呼出一口白气,眼睛和鼻子都有些红。   小姑娘还没醒,她抱着吃力,连拖带拽把人弄进急诊大楼,贴身的衣物都已湿透。   申请做药物成分鉴定,给颜初洗胃,苏辞忙前忙后跑了一个多小时,颜初醒来的时候,她正在病房里和人通电话。   “麻烦吗?能不能解决?”女人话音稍顿,耐心听完对面回答,才又道,“那多谢了,明天早上我会送她回学校。”   她站在窗边,颜初能看见她的侧脸。   女人的五官依旧精致好看,颜初不错眼地盯了半天,直到苏辞挂了电话回过身,见病床上的小朋友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   她脸上的神态霎时柔和下来,款款行至病床边,温声询问颜初:“小初,饿不饿?”   颜初摇头,刚洗了胃,尽管肚子空空荡荡,依然忍不住恶心难受,哪里还有吃东西的胃口?   她有好多问题想问,问苏辞上周为什么失约,为什么不接电话,不回短信,明明说过只在首都待一周,谈完合作就要回去的,可现在为什么还在这里。   这些话到了嘴边,她沉默地咽了下去,只字未提。   许是屋里氛围太过安静,连苏辞都感到压抑,见颜初不答,她又转了话题,说起今天这件事的后续。   “我报了警,明天可能有警察找你做笔录,药物鉴定结果也要等到明天才能出来。”话说一半,她顿了下,似有犹疑,几秒钟后才继续,“校方通知了你的父母,后续是否上诉,还要看你父母怎么决定。”   颜初认真听她说完,仰着头,目光沉静地望着女人的眼睛,良久,才说一句:“苏姐姐,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苏辞立在床边,病房里明亮的白炽灯在她眼睫下投射出一小片阴影,眉宇间是难以辨别情绪的复杂表情。   几秒钟后,颜初听见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女人俯身拨了拨她额前的发:“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她的声音很低,话语间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愧疚。   颜初听懂了这句话的言外之意,鼻头一酸,再忍不住,瘪着嘴问她:“你以后是不是都不会再接我的电话了?”   女人没应,但她的态度已十分鲜明。   女孩儿低下头,什么都没问,再多的委屈和不解都吞进肚子里。   “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头痛,更一个小短章,明天双更赎罪   另外,昨天留的问题答案是:颜爸颜妈。为什么是他们,留疑,以后解答   第一个答对的小可爱给大红包,后面猜中的每人一个小红包,爱你们! 第37章   后来谁也没再说话, 苏辞的沉默异于往常,她坐在病床边,视线落在空空寂寂的窗外, 颜初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又或者, 是想起了什么。   期间医生来了一趟病房,为颜初做检查, 确认她的身体各项指标都恢复正常后, 告诉苏辞可以带颜初回家休养, 药检报告则要明天上午才能出来, 还需要苏辞再跑一趟。   苏辞向医生道谢,搀扶颜初离开医院,驱车回到祁若仪的小别墅,给颜初找了间干净整洁的客房住下。   “饿了没有?”女人温声问她,“要不要喝点粥?”   颜初坐在床边,闻言摇头:“不饿, 没胃口。”   苏辞没坚持,又道:“里面有洗浴间,洗漱用品应该在抽屉里, 衣柜里也有睡衣, 还缺什么你跟我讲,我就在隔壁的房间。”   “好的, 谢谢苏姐姐。”颜初答应着,态度规矩,恪守礼仪。   女人的视线在她脸上顿了两秒,然后挪开,态度温和地说:“那你早点休息。”   房门轻轻关上, 颜初低头看着脚尖,神情沮丧。   苏辞无疑还是关心她的,但这关心点到为止,不过分温柔,也不再计较她的言语是否阴阳怪气。   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才最让人伤心。   明明白白地划清她们的界限,连小心翼翼的接近都不被允许,让颜初不敢再像先前那样有恃无恐。   两周前不是这样的,开营那天在飞机上,苏辞还主动关心她的身体,以颜初敏感和细心,很容易觉出前后明显的区别。   是在那天宿舍楼下分别后,她们的关系忽然急转直下。   一定是在这两周里发生了什么,才叫女人的态度发生了如此剧烈的转变。   之前未能觉察,是因为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疑惑、失落、猜疑和惶恐占据心扉,耗去太多心神,直到现在,她才反应过来。   连夏念栽赃陷害都没动摇苏辞的立场,如果苏辞真的有心要拒绝她,那么一开始就会把话说明白,断了她的念想,不会给她机会。   这说明,在此之前,即便苏辞没有将她的感情当真,亦或有所顾忌难以敞开心扉,不打算和她进一步发展,她们之间也留有余地,并非毫无可能。   颜初越想,头脑越清醒,越觉得这件事古怪得很。   有一瞬间她想冲出去找苏辞把话说明白,可这冲动一闪即逝,很快被她压了下去。   以苏辞的理性,就算有事发生,也绝不会主动告诉她,何况,这番推测仅仅是她一厢情愿,是她不甘心这样放弃还对这段未能开始的关系抱有非分的念想。   手机摔坏了,没法开机,颜初毫无睡意,坐在床上发呆。   看着时间走过晚间十一点,她摸下床到洗手间去,先冲了个澡,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然后接了盆凉水,整张脸埋进水里十来秒。   再抬头时,镜子里的人两眼通红,额前的头发湿漉漉的,水珠结成一缕缕一串串直往下淌。   她擦干脸上的水渍,拨了拨刘海,一头长发披散下来,显得肤色异样苍白。   稍稍平复了呼吸,她回到房中,只穿一件薄薄的睡裙,外边罩着外套,光着两条腿抱了个枕头就去敲隔壁的门。   女人拉开屋门,见到女孩儿如此狼狈的样子大吃一惊:“小初?你怎么了?”   “苏姐姐,我一个人害怕,睡不着。”颜初瘪着嘴说出这话,眼眶通红,泪水哗的就落了下来。   她脸色奇差,身上衣服少,站在走廊里冻得瑟瑟发抖,模样可怜极了。   今晚夜色很深,没有穿过窗户的月光,走廊上也未开灯,视野内全是黑漆漆的,颜初形单影只地站在门口,显得格外凄凉。   苏辞心里没由来一揪,自责地想道,小朋友刚刚经历了一场变故,虽然有惊无险成功脱身,但这件事肯定给她留下了极重的阴影,她的确不该留颜初一个人在房间里。   女人二话不说,拽住颜初的胳膊拉着她进屋,让她坐在自己床边,将被褥裹在她身上,正要转身去给颜初倒杯热水,不料小姑娘突然用力拽住她睡袍的衣角。   “别走。”颜初哽咽的声音因为浓郁的哭腔变了调,“别走,苏姐姐,我害怕,别留我一个人。”   “好,我不走。”女人温声答应着,在颜初身边坐下,伸长胳膊将颜初半搂进怀里,轻轻抚着她发顶,“别害怕。”   颜初身子轻轻发抖,被苏辞揽着,她顺势窝进对方怀抱中,没有别的动作,只是不经意靠了过去,手脚都规规矩矩。   身旁的女人也没发觉不妥,一下下轻拍颜初,语调轻缓而温和:“你不是一个人,别害怕。”   “嗯,谢谢苏姐姐。”颜初点头,声音沉沉闷闷的,情绪低落。   离得近了,不仅能闻到女人身上淡淡的松木香,还有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味道。   这样的情形下,苏辞也不知如何宽慰颜初,屋内一时没人说话,静谧得只有女孩儿不时抽噎轻泣的声音。   小姑娘找来之前,女人还未入眠,屋里没有关灯,床头柜上放着本新书,书签从扉页中露出一小截,也不知正文到底翻过没有。   过了十来分钟,颜初的心情稍稍平复,这才又说:“打扰到苏姐姐休息了,对不起,我坐一会儿就走。”   身旁女人叹了口气,提议:“不如……今晚你就睡这里。”   颜初吸了吸鼻子,哽咽着说:“可是,我住这里的话,苏姐姐就没地方睡觉了。”   “没关系。”苏辞揉了揉颜初的脑袋,声音低柔,“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就在这里陪你。”   女孩儿扬起脸来,一双莹润的眸子泛着浅浅的水光,认真凝望着女人的眼睛,问她:“真的吗?”   苏辞一瞬间有些晃神,感觉颜初这句问话好像饶有深意,但再细看,小朋友的眼睛干干净净,眸子里的希冀柔软又单纯,她自嘲果然上了年纪,总爱用成年人的视角揣摩未成年的心理。   哪怕颜初再聪明,她终究是个孩子,刚刚劫后余生,哪里会有那么多弯弯绕的心思。   “真的。”苏辞态度坦诚地回答。   小朋友晦暗的瞳孔里浮现出些许光亮,星星点点的,叫人心里蓦地触动。   结果下一秒,她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颜初窘迫极了,一头扎进女人怀里把自己藏起来。   苏辞面露微笑,任她撒娇,等那阵害羞劲儿过了,才催促她说:“快些到床上去,把被子盖好,别着凉了。”   小姑娘从善如流,起身钻进原属于女人的被窝,抓着被子边缘一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见小朋友情绪好些了,苏辞才稍稍松了口气,替颜初压实被角,温声道:“我出去给你接杯开水,马上就回来。”   颜初从被子下面露出一双水盈盈的眼睛,小鹿似的点点头,模样娇俏,可爱极了。   女人又伸手摸摸她的脑袋,这才起身推门出去。   苏辞没让颜初等太久,只两三分钟,她便端着杯温水回来,递给颜初喝了两口润喉。   她把房间的灯关了,留一盏暖黄色的床头灯,然后从另一侧轻手轻脚地上床,躺在颜初身边。   一米八的大床躺下她们两人绰绰有余,苏辞只占了床铺一角,与颜初隔了半米,中间还能再躺下一个人。   颜初没再紧赶着往苏辞身上靠,在女人明确表态之后她们还能有这样近距离的接触已是意外之喜了。   而这难得的独处机会,是她狠心利用了苏辞的善良和温柔换来的。   她不能得寸进尺,徒惹难堪。   女人背对着颜初躺下后就没了声音,屋子里很安静,静得连彼此清浅的呼吸都能听得清。   颜初猜苏辞其实没睡着,就像她此刻,心里装了沉闷的心事,胸口像被压了一块大石,脑子清醒得很,根本无法入睡。   而且,或许以后都再难有这样的相处的时刻,她不甘心,亦舍不得。   不知过了多久,她动作极轻地翻了个身,面朝女人的背影。   柔和昏暗的暖光灯下,女人与她盖着同一方棉被,从肩膀到腰身,曲线柔和而流畅,她微卷的长发散在白净的枕头上,发隙间露出一只白润的耳朵。   连这背影都是极好看的。   颜初就这样瞅着女人的后脑勺,不知不觉迷迷糊糊地睡去,再睁眼,已是凌晨五点。   苏辞没在床上,昨夜她睡过的地方,余温都散尽了。   颜初坐起身,穿了件外套出门,满屋寻找。   经过楼梯口时,听见阳台上传来两个女人压低的谈话声。   ·   风很静,也很冷。   祁若仪抄手倚着门框,两指间夹着半根细长的女士香烟,斜眼望着不远处撑着栏杆风姿绰约的女人,玩世不恭地笑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十七岁的小姑娘,比你小了快一轮。”   苏辞语调平平,声线冷清:“我跟她……不可能。”   凌晨的空气夹着寒意,呼吸都像刀子似的,刀刀割在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二更,十二点,转机就快出现,别着急2333 第38章   天未亮, 女人回到房间,床上的小姑娘还在熟睡,只是相比她离去时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   苏辞侧着身子在床边坐下, 视线掠过女孩儿清秀好看的眉眼,在后者脸上停留几秒后又沉默地挪开, 她把灯光调亮一些,拿起先前放在床头的书, 随意翻看, 消磨时间。   颜初的生物钟向来准时, 早上六点半, 她自然而然地醒了过来,睁眼看见苏辞,便扬起嘴角朝女人递去一个干净明媚的笑脸。   女人亦回以她温柔恬静的浅笑,主动招呼道:“小初,早上好。”   “早上好,苏姐姐。”小姑娘打着呵欠翻坐起身, 边揉着眼睛边问,“几点了?我们什么时候走?”   苏辞合上书,看了眼腕表:“六点半, 先起来洗漱, 待会儿七点出去吃饭,然后我再送你过去, 叔叔阿姨应该已经到学校了。”   颜初对苏辞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听话地起床穿衣,回到另一间客房梳洗,下楼后看见沙发上的祁若仪也不感到惊奇。   苏辞还是昨天那身衣服,路过客厅时, 神态自然地和祁若仪打过招呼,随后径直领着小朋友出门,吃完饭还顺带去了一趟医院,取了药物成分鉴定报告。   到校时已过了八点,颜初在教导员办公室见到了颜廷樾和何萍。   他们已经知晓昨天发生的事,连夜赶来首都,一整晚没有休息,看上去格外憔悴。   何萍两眼通红,一把抱住颜初,声泪俱下地痛哭。   颜廷樾虽然没表现得像何萍一样激动,但他面沉如水,情绪极为糟糕,苏辞带着颜初走进办公室时,他正在质问到学校采集线索的警察,为什么那个男生没有被抓起来。   他比何萍理智一些,见到苏辞,他先是愣了下,然后才走过去:“你就是苏小姐吧?幸会。”   “是我。”苏辞向颜廷樾点头示意,“颜先生,你好。”   何萍听见两人谈话,这才将视线转到女人身上,面露感激之色:“苏小姐,昨天多谢你了。”   苏辞微笑致意,摇头谦逊道:“我也只是凑巧帮上忙而已,颜同学没事才最要紧。”   颜初看向女人平静的侧脸,注意到她刚才说的是“颜同学”而非“小初”。   警察还要找颜初做笔录,苏辞没有在办公室停留太久,她把刚刚拿到的药物鉴定报告和一个黑色优盘交给颜廷樾,同颜初打过招呼,便转身走了。   女人离开,颜初终于从一种极其异样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她总觉得刚才发生的一切有些奇怪,哪里不太对劲,但具体又说不上来。   直到她的视线落在何萍脸上,见对方一脸关切,细致地问这问那,关心她有没有受伤,她才蓦地恍然大悟。   古怪的是她父母的态度。   颜廷樾和何萍都是读书人,比较讲究礼数,要说起来,苏辞算是她的救命恩人,按照常理,她的父母就算不登门拜谢,也应该留个联系方式,请苏辞吃顿饭。   但他们什么也没有做,只口头上道了声谢,理所当然地接手苏辞手中可以作为证据的检验报告和监控资料,然后任由女人走了,连多的问候都没有。   而且,如果真是校方通知她的家长,为什么颜廷樾一口就叫出“苏小姐”,后来彼此也没有进一步的自我介绍?   颜初越想越觉得奇怪,心里升起不妙的预感,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十分重要的线索。   不等她想清楚,颜廷樾已经拉着她的胳膊到警察面前,让她详细叙述昨天发生的事情。   颜初心里想着苏辞,脸上却不动声色,一五一十地把昨天变故的经过告诉警察。   毫无疑问,颜廷樾和何萍要起诉吴俊,那个人渣用如此下作的手段残害女生,手法熟练,显然不是初犯,不知道还有多少和颜初一样的女孩子遭到毒手却惧于对方背景敢怒不敢言。   颜初也想一棒把这个人渣搞死,但她对这件事最后的处理结果却不抱太大的希望。   对方人在首都,背景雄厚,根深蒂固,傅海摔断了腿,其父母说不定也闹过,后来还是悄无声息地回了阜都。   如果没有头破血流的底气和决心,可能最后不是对方被法律制裁,反而是他们以卵击石,还可能遭到报复。   做完笔录,教导员叫住颜廷樾,说有事需要和他商量确认,于是何萍带着颜初到办公室外等候。   何萍的情绪已平复许多,有一搭没一搭地同颜初说着话,这是少有家人在集训之后不提及成绩,也不问她的学习情况的时候,除了不能释怀的疑惑,颜初的心情难得轻松。   大概十多分钟,颜廷樾从里边出来,脸色难看极了。   颜初心想,可能是从教导员口中获悉了一些不太乐观的消息。   “怎么了?”何萍问他。   颜廷樾看了眼颜初,压着声道:“回去再说。”   他们在校门口打了辆车到今晨入住的酒店,回到房间关上门,颜廷樾坐在床边,双手抱头,好半天不说话。   何萍觉出事态不同寻常,忍不住追问:“到底什么事情,你快说呀!”   颜廷樾闭上眼,长吐了一口气,示意母女两个都坐下,这才沉着脸开口:“那教导员说给小初加一个保送名额,让我们不要起诉吴俊。”   何萍闻言,赫然翻脸,震怒地站起身来:“什么?!”   颜初不发一言地坐在旁边,这样的结果在她意料之中,但为了配合父母的惊怒,她还是稍皱了下眉,表达自己的不满。   屋内短暂的静了两分钟,何萍缓了缓情绪,惊疑不定地问道:“难道你同意了?!”   “怎么可能?”颜廷樾埋怨地瞪了何萍一眼,“咱们小初的成绩那么好,什么学校考不上,还稀罕他们的保送名额?就算有保送名额,让我们女儿跟那个禽兽上一个大学,简直是疯了!”   “对,不能同意!”何萍长舒了口气,而后又问,“那你在愁什么?”   颜廷樾抓了把头发,神态颓丧,却不说话。   见他这样何萍更加着急,还想再问清楚,颜廷樾却突然抬头,对颜初道:“小初,你去楼下买几个包子,我跟你妈都还没吃早饭。”   何萍一时没明白过来,埋怨道:“现在买什么早餐?发生这些事情,你能吃得下东西?”   颜廷樾没应她,只道:“快去。”   颜初大概知道她爸要跟她妈说什么,她依言起身,快步走出去。   关门时,她听见颜廷樾压得很低的声音,恨恨地说:“这家人……惹不起。”   “就算我们证据齐全,打官司赢了,对方也很难重判。”   “这次的事,恐怕只能这样了。”   ·   一家人在首都多待了两天,期间警察又找她聊过,还是和之前一样的问题。   颜初有问有答,十分配合警方调查,但他们问过之后便没了消息,颜廷樾和何萍从那天之后也对后续上诉的事只字不提。   他们不说,颜初就当不知道。   她才是受害者,颜廷樾和何萍以为她从不过问是不愿回忆起之前的经历,他们也不想无故刺激颜初的情绪,所以从不在她面前提起,背地里还偷偷松了口气,唯恐颜初找他们质询。   颜初就像忘记了那天发生的事,表现得对此浑不在意,她回家之后,生活一切如常,只是话比以前更少。   原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一周后,法院的人突然找到颜廷樾,说以前被吴俊糟蹋的女学生联名提起诉讼,要请他也出庭作证。   这件事关联很广,闹到了最高人民法院,铁证如山,吴俊很难翻身,至少要判三五年。   吴俊的爸爸涉嫌贪污,行贿受贿,也已经被拘留查捕,听说还扯出背后蛇鼠一窝。   颜廷樾非常震惊,意外于这突如其来的转机,但他当然不可能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所以没有犹豫,立即答应出庭。   这天颜廷樾和何萍都去了首都,家里只留了颜初和妹妹颜未。   颜初在自己房间写作业,房门突然被妹妹敲响,她回答道:“进来吧,门没锁。”   屋门便从外边打开,长相稚嫩乖巧的颜未从门后伸出小脑袋,试探着问:“姐姐,你有时间吗?”   “怎么了?有事吗?”颜初停笔,回身将小妹招到桌前。   颜未背着手进屋,把一张纸放在颜初的作业本上,极小声地说:“姐姐你认不认得这是什么?”   颜初疑惑,视线从纸上扫过,漫不经心的表情陡然凝固,沉声问:“这是哪儿来的?”   见姐姐脸色不对,颜未眨了眨眼,如实回答:“你到首都参加冬令营,爸爸每天都会去一趟通信公司,这是在通信公司打印的单子。”   “你到书房拿的?”颜初追问。   书房是颜廷樾的工作区,基本上他的资料和文件都放在那儿。   小姑娘点了点头:“我有次听见他们发火,还说到你了,就留意了下。”   “做得好。”颜初搓搓妹妹的小脑袋,“多亏你,帮大忙了,你把单子放回去,别被他们发现了,我现在得出趟门。”   颜未拿起桌上的打印纸,却没急着离开。   颜初心领神会,无奈笑道:“你想问什么?”   颜未瞪着双好奇的大眼睛,翘了翘嘴角:“对方是什么人啊?长得帅不帅?成绩怎么样?”   颜初失笑,卖关子似的摆了摆手:“我只回答你第一个问题,她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其他的以后再告诉你,总会有机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未未助攻上线!   PS,苏姐姐怎么可能放过人渣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Kora 2个;chiseno_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hiseno_ 6个;Kora、余生太阳、蜜糖永远滴神、红色的石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殷 30瓶;虾、wty、santa、知归处 20瓶;余生太阳 15瓶;芬怒的燕子、Kora 10瓶;从前慢 8瓶;Zero、kikikanli 6瓶;数学真难、q.y 5瓶;阿娜、ir. 4瓶;闻一wy、小嗑精 3瓶;希霙、lucky2 2瓶;独卿不怜、mirror、谢此以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时隔近两周, 苏辞再次接到了颜初的电话。   正月初八这天,难得放晴,小城里的人走亲访友, 街上行人不多, 颜初穿了件很厚的防寒外套, 在街边公共电话亭按下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短暂的嘟音过后, 电话很快接通。   女人轻缓温和的声音从听筒中流淌出来, 语调平静却疏离:“你好, 请问哪位?”   “苏姐姐,是我, 颜初。”颜初应着对方的话, 视线却盯着脚尖。   电话亭设在马路边,来来往往汽车驶过时,呜呜嗡嗡的, 很大噪音。   苏辞静了两秒, 再开口时语气更加柔和:“最近怎么样?寒假快结束了吧?”   “嗯, 还行。”颜初点头, “下周一开学, 我应该会提前一天回阜都。”   “对啊,除了春节那两天,一直在写作业。”   “吴俊这件事,谢谢苏姐姐。”   “……”   没有指向性的话题随便聊了几句, 谁也没主动提及这通电话打来的目的。   直到颜初听出对方有结束通话的意向,她才叫住苏辞:“苏姐姐, 我有话问你。”   “好,你说。”女人对她依旧耐心温柔。   颜初闭眼,深吸一口凌冽的空气, 问道:“之前冬令营,我爸妈是不是联系过你?我是说第一周。”   听筒对面霎时安静下来,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短暂的寂静之后,颜初听见一声饱含无奈的叹息,裹着轻轻浅浅的鼻音,给她回应:“嗯。”   果然是这样,所以苏辞对她的态度才会突然发生如此剧烈的转变。   她的父母连她的通话记录都要监视,会做出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她一点也不意外。   即便颜廷樾和何萍猜不到她和苏辞真正的关系,却也一定会以不要影响她学习为理由,阻止她和苏辞频繁联系。   颜初胸口像被针扎似的揪疼了下,她抿起唇,忍住心底愤懑不平的情绪,尽可能心平气和,追问道:“什么时候的事?他们跟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女人声音温和,却没有正面回答,“你不要多想。”   苏辞的态度在颜初意料之中,就知道这个女人不会跟她说实话。   “你不肯告诉我的话,我就去问我妈。”颜初单刀直入,“他们连我的通话记录都要打印出来,能干出什么事我都能猜得到。”   小姑娘太执拗了,女人拿她毫无办法,只能无奈坦白:“真的没什么,就开营那天,你妈妈打电话问我是谁,跟你是怎么认识的。”   “还有呢?”颜初追问,“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以至于你后来不仅爽了我的约,还不接电话,不回短信?”   面对小姑娘一番控诉,女人哑口无言,难得软声讨饶:“对不起。”   颜初不买她的账,言语直白又犀利:“不要跟我说对不起,你有你的考虑,我不怪你,我只是想知道那天她和你怎么说的。”   苏辞又沉默了一会儿,颜初不着急,耐心等着。   前边十字路口跳到第三个绿灯,女人终于回答她:“阿姨说你现在时间紧,学习课业繁重,没什么要紧的事,就尽量不要打扰你。”   苏辞说话时嗓音比较低,语速不快,听着看似平静,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奈。   颜初咬着嘴唇,语气中带了两分委屈:“因为这个原因,你就不理我了?”   女人没应,但不说话就代表默认了。   她理亏,也没法站在自己的立场以她的考量向颜初解释,不管说什么,都只是成年人惧于担负责任,狡猾的诡辩罢了。   终归是叫小姑娘受了委屈,从一开始,就是她的错,她不该招惹。   颜初确确实实感到难过。   没由来眼睛一酸,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苏姐姐,我要你说实话。”   “你是因为不喜欢我,讨厌我纠缠,所以不想理我。”颜初说出这几句话时,语调里带着点不明显的哭腔,“因为我年纪小,性格差,你才拒绝我的,是不是?”   只要苏辞明确地给她肯定的回答,那她以后都不会再死缠烂打。   女孩儿个性率直、天真,考虑不到那么长远的东西,也无法顾及世俗和成年人社会中诸多复杂的因素,在她眼里,非黑即白,两个人无法走到一起,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不喜欢,不够爱。   只有苏辞不喜欢她,也不可能喜欢上她,才能熄灭她的热情,断绝她的念想。   女人许久没能给她回答。   理智和冲动反复纠葛,她清楚地知道怎么说,怎么做,可以彻底结束她们之间的拉扯。   只要她说“是”,小朋友以后都不会再来找她,她也可以松一口气,为过去这几个月日日踟蹰煎熬画上句号。   然而话到嘴边,她却忍不住叩问自己,真的是这样吗?   如果她肯定了颜初这番气话,不仅是枉顾事实,不负责任,更是在逃避关键问题,为一己之私中伤颜初。   无疑,不管她怎样回答,都可能对颜初造成伤害,要么是眼下一刀两断,要么是日后不可预估的灾难。   于她自己,亦是抉择两难,懊悔惭愧尚在其次,如果因为她带给颜初的不良影响导致日后颜初恨她剥夺了她本该拥有的更多选择,她又该如何承受?   女人的沉默太久,颜初情不自禁攥紧话筒。   “……小初。”苏辞叹了口气,试图用更和缓的措辞劝说颜初。   但在此之前,小姑娘偏执地打断了她:“是,或者不是,苏姐姐,如果不是,那你给我一个可以说服的理由。”   这段对话对女人而言太过艰难,每一个字都需要细细斟酌,考虑太多,最后竟难以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颜初等到手脚冻得发麻,终于听见女人对她说:“小初,你年纪还小,还不能为自己的人生和眼下做出的选择负责。”   少年时做的决定说得再决绝好听,都不能作数,这不能用成年人也会扯谎来类比,因为少年人对未来的憧憬大多时候都是真心,他们乐观,真诚,把生活想得太简单,太理想,以为自己可以百折不挠,坚韧不屈。   也正是因为太过诚恳,赌上未来的一切做下的承诺,会成为他们的枷锁,当违背初衷,无法践行诺言的时候,才更彷徨,更痛苦。   苏辞希望颜初不要着急,她有足够的时间好好考虑。   喜欢与爱恋都可以只是一时冲动,但生活和未来不是。   两个人并非只要彼此相爱就能在一起,以后还会遇见许许多多的困难,如果没有真的想清楚,没有足够的底气面对料不定的风雨,那么所谓的决心,也会不堪一击。   这是苏辞作为年长者,比颜初多了十一年的阅历总结出来的经验。   她不是圣人,无法坐享女孩儿璀璨炽烈的热情而不乱心怀,她不是不相信颜初的一番真心,她是不相信自己值得颜初为她孤注一掷。   比起颜初一门心思为她考量,她更希望颜初多为自己想想,一个人重要的东西有很多,对学生而言,最重要的,应该是学业,其次是家人。   苏辞说完,颜初沉默了,她像在仔细思考,可心情太过复杂,难以理清头绪。   绿灯又跳成红灯,路上的车流走走停停,街对面有一面矮墙,爬山虎的叶子稀稀落落,被风吹着,几乎已经全部掉光。   太阳不知何时躲进了绵密的云层里,小城的街道像笼罩了一层朦胧的阴影。   颜初望着远处的天空,视野内掠过一两只春燕,许久后,才小声询问:“苏姐姐,你能为自己的未来负责吗?你曾为年轻的时候一时冲动做过的决定后悔吗?”   苏辞没有回答。   女孩儿又说:“如果每一件事,每一个决定,都必须考虑周到,顾全大局,那怎么才能确定,你即将做出的选择已经囊括了所有可能的条件和因素?”   “倘若人生可以用最大概率来优化选择,那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人为曾经没有勇敢迈出一步悔不当初?”   “正因为我还年轻,我才能任性,才能不顾后果,因为我还有机会成为想成为的自己。”颜初心里怦怦乱跳,脑袋却被风吹得越来越清醒,“苏姐姐,我喜欢你,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抱侥幸。”   “你可以明明白白地拒绝我,不管理由是什么,但我依旧还是喜欢你的。”   “只是我希望,你拒绝我,是因为你无法喜欢我,不能欣赏我,是因为我这个人本身没有达到你的期望,满足你的择偶要求,而不是外界一切无关于我的因素,包括我的父母。”   “我的想法很直白,也很天真,你要考虑的东西一定是目前的我无法切身体会的,我只知道,如果自己不争取,不努力,就活该后悔,我不想后悔,所以我会用自己的方式处理问题,竭尽全力靠近你。”   远处吹来一股风,将天上的云吹薄了,阳光从云层缝隙间钻出来,雾蒙蒙的小城褪去朦胧的阴影,视野明亮清晰。   颜初握住话筒,做了个深呼吸。   潮湿的吐息在眼前形成一片白雾,她一口气说了太多,现在口干舌燥,肺里空气也变得稀薄。   “苏姐姐,人生没有绝对正确的道路,就像父母所谓的‘为你好’未必就真的是我们想要。”女孩儿眨去鼻尖酸涩的泪意,用空余的那只手揉红潮湿的眼角。   诚恳,真挚地道出最后一句话。   “如果你不讨厌我,就不要扼杀我可能被你喜欢的机会,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小初,优秀。   “那么多人为曾经没有勇敢迈出一步悔不当初。”   未未:我怀疑你在内涵我,微笑.jpg 第40章   通话到了最后, 苏辞到底没能拒绝女孩软声软语的请求。   颜初答应女人会把心思更多地放在学习上,不会因为她们之间微妙的关系影响自己的成绩,好说歹说, 苏辞才开口允诺, 不会再无故拒接她的电话。   这场小规模的攻防战, 颜初取得了初步胜利, 但她没有因此骄傲自满, 更没有贪图一时的战果, 缠着女人继续聊天。   挂断电话,压在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暂时放下, 颜初步履轻快地回家。   颜廷樾和何萍在首都待到颜初开学前两天, 庭审结果出来,吴俊判了七年零三个月。   吴俊的爸爸还想保他,但墙倒众人推, 以前能用得上的关系现在全盘报废, 连他爸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 自身难保, 再没有翻身的可能了。   颜初从父母口中得知判决结果, 并不感到开心,她的心情非常平静,语气平淡地向他们道了谢,表现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颜廷樾和何萍没发觉不对, 他们以为颜初只是不想再提这件事,因为就算吴俊受到了法律的制裁, 颜初当初经历过的恐惧切实存在,无法就此抹去。   所以这之后,关于吴俊的话题在家里彻底揭过, 没人再说。   即将开学,家里两个孩子上学要带的东西都由何萍经手准备,不是颜初颜未姐妹俩不能自理,而是她们的父母总觉得她们自己收拾会有缺漏,何萍不放心,只好自己动手。   出发头天晚上,颜初在客厅清点行李箱里的物品,整理资料的时候,她发现之前夹在书里的纸条不见了。   就是苏辞在飞机上递给她的那张小纸条。   颜初把每本书都翻开看,找了大半个小时,一无所获。   那张字条她视若珍宝,时不时就会拿出来瞧瞧,记得很清楚放在什么地方,这会儿却怎么都找不到。   正好何萍从她身旁经过,颜初状似随意地问她:“妈,你收拾我东西的时候,看到我夹在书里当书签用的那张纸了吗?”   何萍停下脚步,想了下才说:“看到了。”   颜初心里立即升起不妙的预感,但她脸上不动声色,继续追问:“放在哪儿的?我好像找不见了。”   “又不是课堂笔记,留着做什么?扔了。”何萍说得理所当然,手上还在继续叠颜初的校服。   “你都没问过我就直接扔了?扔哪儿了?”颜初停下翻找的动作,眉头微皱,脸色有点难看。   她很想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在这一刻,被无故冒犯的恼怒还是令她有些失控。   “垃圾桶里,怎么?你还想捡回来?”何萍将叠好的衣服拍整齐,表情也变得严肃了,“和学习无关的东西,留着干什么?你把心思好好放在学习上,这学期结束就高三了,别整这些莫名其妙的。”   颜初心里腾起一股无名火,语气不善:“怎么就莫名其妙了?我的东西你凭什么说扔就扔?!”   “你这什么态度?!”何萍被她说的话一激,也火了,坐在沙发上冷眼瞧着她,“我是你妈我还不能动你东西?不就是张废纸吗那么金贵,值得你这样跟我说话?!”   “就算真是废纸,你也不应该不征询我的意见就随意处置!”她声音抬高,手上拿的书摔随手在行李箱上。   这书摔下去,嘭一声响。   客厅静了几秒,何萍一脸错愕。   很快,她反应过来,随之而来的则是无与伦比的震怒:“你竟然当着我的面摔东西?!谁教的你这样?”   由于内心惊怒,何萍一时口快,不择言道:“你一天天的在学校到底交了些什么不三不四的朋友,把你带成这个样子?没有一点礼数,像话吗?!”   “你说谁的朋友不三不四?”颜初一改往日谦卑,和何萍针锋相对。   “你们在吵什么?!”书房们突然打开,颜廷樾握着把手站在门边,阴着张脸呵斥,“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何萍见状,立即把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他,说话时余怒未消,语气很冲。   “小初。”颜廷樾看向她,求证道,“是这样吗?”   颜初抿着唇没应声,但一脸的不服气。   颜廷樾心里有结果了,朝颜初扬了扬下巴:“跟你妈道歉。”   “凭什么是我道歉?”颜初瞪圆了眼,觉得不可思议,“明明是她扔了我的东西!”   男人眼神清冷,语气中带着两分薄怒:“该扔的东西当然要扔!你妈妈管你是为你好!这些年要不是你妈妈把你照顾得细致入微,能有你现在站在这儿和我们顶嘴?”   颜初霎时间哑口无言。   不是因为她认同父母的观点,相反,她是发现自己和父母之间有很深的代沟,观念不同,无法沟通。   尽管她早就知道这一点,却从没有现在这样体会得那么深刻。   他们根本不觉得自己管教孩子的方式有什么不妥,就算她摆出了要讲道理的态度,他们也觉得她是叛逆,不服管教。   在他们的字典里,没有“理解”和“尊重”这两个字,他们只要她无条件地服从。   愣了许久,颜初才又开口:“爸爸,你真的觉得妈妈的做法是对的?你们认为这件事,是我错了?”   颜廷樾面无表情地瞧着她,反问:“难道你还觉得自己没错?”   颜初无话可说。   客厅里气氛剑拔弩张,小颜未站在沙发旁不敢吭声。她其实有点被吓到,这还是头一回见姐姐跟爸爸妈妈顶嘴。   双方沉默地对峙了两三分钟,颜初突然俯身,自顾自地合上行李箱,一句话也不说,转身朝自己房间走。   “站住!”颜廷樾喝住她,“道歉!不道歉你今天别想睡觉!”   颜初背对着客厅的父母,头也不回地推门进屋。   这态度摆明了不服气,有如火上浇油,颜廷樾怒从心起,高声喝道:“颜初!”   话音未落,房门嘭的关上,还咯哒一声落了锁。   颜廷樾怒不可遏:“你翅膀硬了!竟然还敢摔门!谁给你的胆子!”   他震怒的声音被颜初关在门外,一扇门短暂隔绝了屋外的吵闹,颜初隐约听见颜廷樾和何萍震还在喋喋不休地叱骂。   可她不想理会,只觉得不可理喻,身心俱疲。   她背靠房门,抱着脑袋原地蹲下。   屋里没有开灯,只有淡淡的月华洒落在窗台上,从窗帘缝隙间漏进屋里,形成薄薄的光亮。   她没由来感到有点冷,像是窗户没关好似的,总能感觉到有阵风呜呜地往房间灌,吹得她心口冰冰凉凉,情绪低落。   这天晚上颜初饿着肚子没吃饭,颜廷樾和何萍也没来叫她。   夜里,颜初躺在床上,一整晚没有睡着,脑海中闪过许许多多念头,关乎朋友、家人,现在和未来。   思绪杂乱无章,剪不断,理还乱,闹不清头绪。   但她想得最多的,还是苏辞。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亮,颜初按时起床,正整理床铺,屋门忽然被人敲响。   “请进。”她今早起来的时候,就把门锁打开了。   颜未将房门推开一条缝,站在外边小心翼翼地唤她:“姐姐,爸爸妈妈叫你去吃早饭,待会儿九点出发回学校。”   姐妹俩在同一所私立中学,妹妹在初中部,颜初则在高中,开学时间是一样的。   “我知道了。”颜初嘴上答应着,手里动作却不停,一丝不苟地叠好被子。   用早餐的时候,餐桌上安安静静,气氛沉闷,没人主动说话,也没有继续为昨天的矛盾吵闹。   颜廷樾和何萍神色自然,看上去就像忘记了先前的不愉快,可如果靠近些,还能从他们身上感受到极低的气压。   颜初知道,这件事没那么容易过去。   但只要颜廷樾和何萍不主动开口,她就同样装作无事发生。   果然,吃完早饭,颜廷樾放下筷子的第一句话就是:“小初,一晚上的时间,你反思了吗?”   颜初跟着放下碗筷,神态平静地回答:“需要反思的不是我。”   颜廷樾皱起眉,语气严厉:“你现在就是这个态度?”   “我什么态度?”颜初反问,“我需要用什么态度?妈妈不经同意扔我的东西,还说我的朋友不三不四,她反思了吗?”   颜廷樾猛一拍桌,震得桌上碗碟哐啷啷一阵抖。   “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你妈妈说错了吗?!如果不是交了些不三不四三教九流的朋友,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们口中不三不四三教九流的人,无疑是指苏辞。   扔掉她的纸条,故意说些尖酸刻薄的话,全是他们没事找事,借题发挥。   颜初自己可以咽下平白无故的委屈,但她不允许颜廷樾和何萍这样说苏辞。   她也拍着桌子站起来,两眼通红地瞪着颜廷樾,无所顾忌地说道:“你口中我那不三不四的朋友帮我处理了吴俊,在她出面解决这件事情之前,你们又充当了什么角色?”   如果不是苏辞,吴俊到现在还逍遥法外,而对她口口声声说着“为你好”的爸爸妈妈,却打算为了他们的颜面和利益,放弃上诉,让她沉默地接受不公平的待遇。   颜廷樾被她突如其来的发难反将一军,短暂的错愕之后,心里浮现出的便是不可遏制的惊怒。   他恼羞成怒地呵斥道:“颜初!你是不是疯了!”   “没错,我的确是疯了。”颜初肯定地点头,半步不退地说,“我是被你们自私自利,不可理喻逼疯的。”   作者有话要说:  都说了我是甜文作者,非有小可爱不相信,嘤 第41章   父女两人在餐桌上对视, 这次短暂交谈双方谁也没有让步。   颜廷樾脸色阴沉得像刷了一层锅灰,但最后,他还是压下脾气, 没有发火。   他两指点了点桌面, 沉着声道:“颜初, 不要以为你现在快成年了就可以不听爸爸妈妈的话, 不管出于什么理由, 你都不应该埋怨把你养大的父母, 我们要考虑的问题,是你没办法明白的。”   “你只要记得, 你是学生, 最重要的事情学习,其他的一切都要靠边放,等你以后考上一个好的大学, 拥有一个少走弯路的人生, 自然会明白我们的苦心, 你好好想想。”   他没再逼着颜初向何萍道歉, 但态度也算不上友好, 说完就起身回了书房。   妹妹颜未刚才吃完饭就溜回了自己的房间,何萍一声不响地把桌上的碗碟收走,与颜初没有片刻交流。   回学校途中也是一路无话,颜廷樾负责开车, 何萍坐在副驾驶位上闭眼小憩,姐妹两个在后排各自安安静静地睡觉。   开学比较早, 还没到元宵,天气依然很冷,车里开了空调, 车窗上起了淡淡的薄雾,视野模糊,看不清窗外飞快闪过的花草和树木。   不知过了多久,颜初感觉自己的左手被人握住。   她睁眼扭头,见颜未按住她的手背,轻轻拍了拍,像是无声的安慰。   她回对方一个微笑,做了个口型说自己没事,颜未便整个人偎过来,倾身靠在她肩上,像小时候每一次她因为考试成绩不理想被父母训斥之后来陪伴她的模样。   在这个人情味淡泊的家里,也只有颜未会在意她的心情。   她回握颜未的手,情不自禁,稍稍用力。   如果她有一天会为了自己逃离这个家,那妹妹将是她唯一难以割舍的牵挂。   ·   到校之后,颜廷樾和何萍跟着颜未去了初中部,颜初难得自己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回宿舍,以前他们都是先送颜初,然后再一块儿去帮颜未。   她们的学校坐落在阜都郊外,海拔比较高,学校里的植被跟别的地方生长周期有些微妙的差异。   春天刚开了个头,寒意还未褪去,人行道两侧落了叶子的小树比城里的树木早几天发出新芽,操场外的小松林倒是一如既往碧绿常青。   李芩老早就来了学校,在颜初的宿舍等着,见面就扑过去给颜初一个大大的拥抱,笑嘻嘻地问她:“有没有想我呀?”   颜初笑着轻轻把她拨开,回身收拾自己的床铺,同时回答:“作业太多,学业繁忙,没时间想。”   李同学撇撇嘴,一脸哀怨地控诉:“就知道你不会想我,而我却天天都在想你呢,嘤嘤嘤,你这个负心绝情的女人!”   颜初被她逗得笑出声,压抑的情绪稍稍好转,毫不留情地槽回去:“你这是在寒假看了多少电视剧啊,魔怔了?”   李芩朝她龇了龇牙,不继续演了,抓过颜初的枕套帮忙弄上,语气也恢复正常:“周天出去唱歌啊?好长时间没一块儿玩了。”   “看情况,如果到时候没别的安排。”颜初没把话说满。   “你能有什么事呀?”李芩在她床边坐下,吊着两条腿问,“才开学也没必要那么刻苦用功吧?”   颜初忙热了,脱下外套扔在一边,开始整理行李箱里的学习资料,回答她:“那可不一定。”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李芩没把它当回事儿。   她刚和颜初约好周末出去玩,转头就有同学来叫她,说有事商量,李芩走之前还说:“我就当你同意了啊,到时候我来叫你。”   等颜初把该收拾的都整理出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她想着要不到颜未那儿去看看,这念头刚一闪过,她又兀自摇了摇头。   算了,万一再碰上颜廷樾和何萍没走,又要看他们的脸色。   她放下东西,拿了IC卡,到走廊里给苏辞拨了个电话。   “小初,到学校了?”   女人低缓温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颜初听着心里熨帖,低落的情绪才稍有好转,应声道:“嗯,刚刚在收拾东西。”   “吃午饭了没?”苏辞问她。   颜初这才想起快一点了。   她偷偷吐了吐舌头,老实回答:“还没有。”   女人语气明显变得有些无奈:“那快去吃饭,别饿着肚子。”   颜初不想就这样结束通话,直言道:“等一下再去,我还想听你说会儿话。”   听筒里静了两秒,苏辞突然问她:“怎么了?心情不好?”   以往颜初说话也直白,但像这样明显的依恋却很少表露出来。   颜初没想到苏辞那么轻易看穿她的情绪,不由愣了下,然后下意识地回答:“没有啊。”   “真没有?”女人追问。   “嗯……一点点。”颜初轻咬嘴唇,说了个善意的小谎,“坐了三个小时的车,有点头晕,不太舒服。”   “这样啊。”苏辞应着,“那你今天下午有课吗?”   颜初摇头:“没,明天才开课。”   “没课的话,吃过午饭就睡一会儿吧。”女人轻声宽抚她。   没由来感觉鼻子有点酸,颜初抿着唇,低头看着脚尖,嘴上答应道:“好。”   接下来将近半分钟,电话两端的人都没再开口,不知道要聊什么话题,颜初心想,应该挂电话了吧。   这时,听筒里忽然传来女人稍显犹豫的话语:“小初,这周末你有时间吗?”   “有啊。”颜初蓦地抬头,果断追问,“苏姐姐有事?”   “……嗯,想请你吃个饭。”苏辞不无愧疚地说,“上次,不是还欠你一顿。”   颜初心情立马多云转晴,阳光耀眼得很。   她两眼晶亮地答应,语调雀跃:“好哇,什么时候?”   女人轻声回答:“星期天吧,周六我有个会,到时候我去你们学校接你。”   “没问题!”颜初高兴,果断将李同学的约往后稍。   挂断电话后,她和来时判若两人,精气神提了几个度,走路都带风。   她径直去了李芩的宿舍,告诉对方自己周天有了别的安排,没法跟她一块儿去唱歌。   李芩听得有点懵,满脸疑惑:“怎么就突然有事了呀?你要做什么?”   “反正是很重要的事。”颜初没明说是什么,拍拍李同学的肩,“改天再约,我先回去了。”   李芩望着颜初转身离去的背影,心里忽的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她想追上去问一问,可又没有追根究底的理由。   ·   周一下午上完课,颜初去了趟初中部,和颜未聊了会儿天。   一想到以后自己有可能抛下颜未离开家,她心里就格外愧疚,总想着多见一见才好。   不过颜未显然还没能觉察姐姐的心思,只是看着颜初心情有所好转,她也跟着放了心,语调也变得轻松一些。   “这周末我要出去一趟,你有没有需要的东西,我给你带回来。”颜初问颜未。   颜未两眼放光:“那我要吃烤串!鱼排鸡柳和烤肠!”   这些东西,在颜廷樾和何萍看来都是没有营养的垃圾食品,她们在家是吃不到的。   “行,没问题。”颜初微笑着,伸手揉揉妹妹的小脑袋。   为了寒假回来的同学们尽快收心,学校在第一周安排了一场开学测验,颜初的成绩依然稳居第一,和第二名拉开将近二十分的差距。   很快就到周末,颜初星期天还起了个大早,好好梳洗一通,换了好几身衣服,到镜子前反复比较,临到出门才决定好穿哪一套。   她今天没扎头发,一头柔顺的黑长发随意地披在肩头,白色高领毛衣搭配卡其色的短外套,下半身则是条深蓝色的小脚牛仔裤和一双厚底的马丁靴。   颜初个子不矮,净身高一米六八,这身打扮让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稍稍成熟一些,从高中生队列脱离,像个大学生了。   她对着镜子弯弯眼角,又从兜里摸出唇膏,稍稍涂了一下,本就柔软的嘴唇变得更加莹润,衬得她气色明艳,煞是好看。   捣鼓了一早上,颜初给自己现在的造型打个八分,然后兴高采烈地出了门。   和苏辞约定的时间是十点,还有十五分钟,颜初提前到路边等着,连初春清寒的风吹在脸上,她都觉得是温柔的。   道路两旁每隔几步就有一棵树,干枯的树枝梢头点缀着零星的新绿,生机勃勃的风景,与女孩儿愉快的心情相映成趣。   白色轿车拐过路口,出现在颜初的视野中。   车还未驶近,女孩儿便先弯了眉眼,嘴角忍不住往上翘,后又被她故作矜持地抿紧,藏起了满心欢喜,却藏不住眼睛里流溢的笑意。   车子在路边停稳,女人放下车窗,视线同路边的女孩儿对上。   明媚的笑脸映入她的眼帘,像这三月的春风,吹动车前悬挂的风铃。   叮铃铃,叮铃铃。   颜初拉开车门,自然而然地坐到女人身边:“苏姐姐,好久不见。”   女人伸来一只手,替她拉过安全带,动作流畅地系上锁扣,闻言也笑了,温声细语地回应:“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嘻,要相信我啊,甜文作者胖年!   PS,这里算是解释了上一本初夏里面为什么小初后来会那么帮未未和幼怡,当时不少读者留言说很难有小初这样无私的家人,其实不是   另外,大家小年快乐! 第42章   将车窗打开一条缝, 拂在脸上的风和煦温柔,带着三月的些微凉意,和空气中草木泥土的气息。   颜初倚靠座椅, 观望车窗外的风景。   车厢里无人说话, 只不时响起风铃清脆的叮铃声, 和着舒缓轻柔的音乐, 颜初享受这一刻静谧, 感觉生活中的烦恼困扰都离她远去。   苏辞没说她们要去哪里, 但颜初毫不在意,想到接下来几个小时她们都在一起, 她就忍不住高兴。   轿车驶往城中心, 道路越渐开阔,两旁林立高楼,四周行人也越来越多。   她们最终抵达一处热闹的商圈, 颜初以前也和李芩来过, 只是越往里走消费水平越高, 她大多时候只在外边逛逛。   苏辞停好车, 领着颜初乘电梯上楼, 走进提前预定了座位的中餐馆。   颜初猜苏辞喜欢中餐,她们一块儿用餐的几次,苏辞选的都是中式餐厅,偏爱家常小炒, 口味比较清淡。   这家餐厅环境清幽,服务周到, 不到十分钟,她们点的菜品就上齐了。   颜初舀了一小块豆花,将女人比较喜欢的菜式挪到她面前去, 随便起了个话题:“苏姐姐最近忙吗?过年应该事情很多吧?上次到首都谈的合作顺利吗?”   年前苏辞还在首都出差,忙了两个周,不知道过年的时候有没有回阜都。   “过年那阵子是忙,最近比较清闲,上回的合同出了点小状况,不过后来顺利解决了。”   苏辞轻抿一小口汤,语气温和地回答她,然后主动问起颜初开学后的学习状态:“你呢,高二下学期,课程是不是很多?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还行,开学测验又拿了第一。”颜初语气中带着点小得意。   “厉害。”苏辞笑道,“颜同学,优秀。”   颜初嘿嘿应着,朝自己碗里夹了块炸得金黄的排骨。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这顿饭磨磨蹭蹭地吃了将近一个小时。   饭后,她们肩并肩沿街散步消食,道路两旁张灯结彩,挂着许多红红火火的小灯笼。   苏辞陪着颜初逛了逛附近的几家书店,买了些辅导资料,途中路过一家电玩城,颜初步子稍顿,朝里边好奇地望了一眼。   她家里管得严,从小到大都没来过这种地方。   女人捕捉到她的视线,笑问:“想玩吗?”   女孩下意识地摇头。   “想玩吗?”女人又问,语气还和先前一样。   颜初被问得有些不好意思,许是不经意的眼神泄露了她的心思,就算她真的想,也羞于在苏辞面前表现出来,所以坚持摇头:“我不会,算了。”   苏辞蓦地笑了,径直迈步走进电玩城大厅,边走边说:“我也好久没来过,你就当陪我了,快来。”   颜初愣了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女人已经走到柜台前,回头朝她招招手。   女人的细致温柔总表现在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她眉目清隽,神态温柔,微微一笑就牢牢抓住颜初的目光,让她几乎溺毙在这样令人心动的眼神里。   她不再犹豫,大步朝着前边正等待她的人奔过去。   苏辞在前台换币的柜机取了一小篮游戏币,领着颜初一路玩过去,从门厅处的跳舞机到后面篮球架、模拟赛车、射击游戏和几排复古街机,全玩个遍。   这家电玩城规模比较大,项目丰富,各种游戏设备一应俱全,两人一玩就是两个小时,颜初还是头一回这么放肆。   苏辞在这方面似乎意外的擅长,她和颜初一块儿玩街机,从头到尾没怎么输过,颜初非常偶然地赢那两回,还是苏辞有意让着她的。   两人气质各有千秋,但都格外惹眼,自从她们走进游戏厅,周围人的视线就不时落在她们身上,几个看上去是一路的小男生从一开始偷偷打量,到后来你推我搡,选了个代表过来搭讪。   他们说要和苏辞对战,玩街机,拳皇。   苏辞笑容温柔,来者不拒,但操作上一点也不留情,杀得那群看上去还在读初中的小朋友们片甲不留,后来他们一个个臊得脸色通红,不敢再来。   “哈哈哈哈!苏姐姐,你也太厉害了吧!”颜初乐得不行,边走边笑。   想起那些小男生落荒而逃的样子,她觉得非常有趣。   女人微微笑着,神态从容地走在她身后,闻言谦虚地回答:“运气好而已,不是我厉害,是他们太菜。”   颜初咯咯笑,比出一根手指在苏辞面前晃了晃,笑道:“苏姐姐,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女人捧场地追问道。   “过度谦虚就是自满!”女孩儿凑近,说完这句话就迅速跳开,笑容格外灿烂。   苏辞被颜初脸上明媚的笑容感染了,神态也越发温和。   颜初背起手退着走了几步,没注意到身后有人,等苏辞提醒她的时候,已经和对方撞上了。   “啊!抱歉!”她没看清来人,条件反射地低下头,双手抱拳向人家道歉。   岂料前边却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略带迟疑地开口:“颜初?”   “李芩?”颜初愣住,蓦地抬起头,视线与面前的女生对上,不是李芩又是谁?   她还没反应过来,李芩的目光已经越过她的肩膀,看向站在颜初身后几步外的苏辞,疑惑道:“苏姐姐也在?”   “小芩,好巧。”女人微笑着招呼她,点到为止,别的一个字也未多说。   颜初心里一咯噔,直觉大事不妙。   先前李芩约她周天一块儿唱歌,但她为了和苏辞见面,毫不犹豫地推了李芩的约,哪里想得到会这么巧,迎面就和李芩撞见了。   颜初正担心着,李芩果然问道:“你说周末有事,就是约了苏姐姐?你们俩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   “这事说来话长,我回学校再跟你细讲。”即便心里觉得尴尬,颜初脑子还是转得很快,转移话题道,“你不是要约朋友唱歌吗?怎么是一个人?”   “你又不来,唱什么呀,随便逛逛得了。”李芩半是抱怨的语气,倒也没有继续追问。   她嘴上回答着颜初的问话,眼睛却不着痕迹地在颜初和苏辞身上来回观察,然后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你们这会儿要去哪儿呀?反正我也很闲,带上我成不成?”   李芩话说到这个份上,颜初哪里能拒绝得了。   况且,本来她和苏辞也没什么要紧事,说不行反而显得心里有鬼,此地无银三百两。   倒不是她担心李芩看出什么,而是她和苏辞的关系八字还没有一撇,进展非常缓慢,如果她要当着苏辞的面告诉李芩她们的关系,该怎么措辞?苏辞又会怎么想?   见到李芩之后,苏辞就自觉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站在一旁也不主动出声,将决定权交给颜初。   李芩顺理成章加入她们,神情欢快,拉着颜初叽叽喳喳地聊天。   颜初稍稍有点拘谨,但苏辞看上去和之前没什么区别,她双手插在衣兜里,跟在两个小姑娘身后,听她们聊些同龄人之间的话题,神态轻松,步伐不急不缓,十分从容。   李芩性子活泼,活跃气氛的小能手,只加进她一个人,就好像身边围了一群小朋友,七嘴八舌,吵吵闹闹。   颜初和苏辞单独待在一块儿时,气氛大多时候都比较安静,苏辞不是喜欢主动开启话题的那类人,但每每颜初向她搭话,她都有问有答。   担心李芩吵到苏辞,颜初几次示意她说话小声一些,可惜李同学心大,根本没发现她的暗示,仍自顾自地和颜初讲昨天家里老弟跟狗吵架的事情。   颜初朝女人投去无可奈何的眼神,苏辞回以她平静温柔地微笑,并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在意。   不知是不是颜初的错觉,她感觉李芩今天格外热情,一直拉着她的袖子不撒手,在学校的时候还没觉得怎样,但现在苏辞在她身边,她唯恐女人看见,被李芩抱住的胳膊像针扎似的不自在。   但她好几次试图偷偷挣开,都被李同学提前发现,并嗔她一句:“不是吧?颜初难道你嫌弃我?”   “……”颜初不自禁地绷起脸,无奈道,“倒也没有。”   但她不知道,她那一系列小动作全入了苏辞的眼。   女人微微勾起唇角,想起前不久一场聚会结束,女孩儿卧在她怀里所说的真挚热情的话语,眉眼便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   她们在外面玩到饭点,苏辞又请了一次客,饭后开车送颜初回学校。   李芩周末不住校,苏辞还得捎她一程。   颜初在校门口下车,叮嘱苏辞开车当心,看着那辆白色轿车转过十字路口,她才回头朝学校走。   可不知怎么的,心情莫名其妙,有点慌。   ·   天色暗了,回程途中,道路两旁亮起路灯,暖黄色的灯光一道一道地闪过车窗。   后座的李同学此刻异常安静,从颜初下车到现在,她一句话也没说。   苏辞看着前边的道路,神色平静,目光专注。   眼看汽车驶过了沿江路,前边出现广袤的平原,稀稀落落地散着几栋别墅,李芩突然开口:“苏姐姐,我听说了你和夏姐姐的事。”   车身轻晃了下,很快又恢复平稳。   女人紧握方向盘,淡淡应声:“嗯。”   李芩望着车窗外不断闪动的树影和栏杆,做了个深呼吸,将打了几遍的腹稿念出来:“苏姐姐,你能和颜初单独出来,想必你们相处得不错,我不知道你对她是怎么想的,但是……”   “我喜欢颜初,喜欢很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小可爱给我留言吗,嘤 第43章   “我喜欢颜初, 喜欢很久了。”   李芩说完这句话,车厢内寂静许久。   驾驶座的女人仍在专注开车,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回应:“嗯。”   又有一道微黄的灯光掠过女人的脸庞, 阴影很快遮蔽了她的眼睛, 车后座的女生无法从后视镜里看清女人脸上的表情。   “苏姐姐没有什么要说的吗?”李芩执着地追问道。   她不满于对方过于漠然的态度, 试图弄清苏辞的真实想法。   苏辞语气平静:“你想要我说什么?”   李芩:“我喜欢颜初, 我想追她, 你觉得可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女人驾车驶过街角, 从容不迫地回答,“要说你们现在还小, 应该好好读书不要早恋这种话, 太冠冕堂皇了,你们的未来有无限可能,喜欢就去争取, 挺好的。”   “那……”李芩欲言又止, 最后一句话, 她不知道该不该说明白。   白色轿车停在她家楼下, 她却迟迟没有推开车门。   苏辞也不着急, 倚靠座椅观望窗外的风景,安静等着李芩做出决定。   约莫过了五分钟,李芩终于一咬牙:“苏姐姐,对不起, 你别怪我自私,我不知道你对颜初有没有想法, 但颜初对待你,好像和别人不一样,所以, 苏姐姐,你以后能不能……能不能尽量不要单独和她见面?”   她话音落下,车厢内又安静几秒,响起女人平稳柔和的声音:“很抱歉,我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李芩蓦地抬高声音,躁动的情绪难以掩藏,语气中透露出不可置信,以及……淡淡的惊慌。   苏辞没有立即回答。   她放下车窗,让外界清凉的风吹进逼仄的车厢,左手撑着窗沿,细长白皙的五指轻轻拖着下颌骨,侧脸曲线柔和,在路灯的光耀下美得朦胧优雅,散发着年轻的女孩不具备的成熟风韵。   李芩也忍不住被那张脸吸引目光,正因为她深刻明白这位姐姐的人格魅力,她才不得不感到警惕和危机。   “你喜欢颜初,这是你的事,你想追求她,也是你应有的权利。”女人语调平静,思路清晰,“但你不能因此限制她与他人交往,你可以更坦荡地争取你想要的结果,但作为当事人的颜初,也该有选择和谁在一起的自由。”   李芩用力捏紧车门把手,愣愣地盯着女人的侧脸,许久才说:“苏姐姐,你这样说,真的不是因为你也喜欢她吗?”   前座的女人回过头,与李芩对视两秒,神态自若地说:“如果我有私心,你就已经没有机会了,你应该明白,达成愿景的唯一途径是自己努力,而非奢求别人把机会让给你。”   ·   李芩下车走了,她情绪低落,背影萧索,许是已经从苏辞给出的答案中猜到了什么。   白色轿车依然停在李芩家楼下,好长时间没有开走。   女人柔白的五指搭在窗边,指缝间夹着一支细长的香烟,没有点燃。   不知过了多久,车窗重新关上,只留了条两指宽的缝,发动机的轰鸣声在寂静的夜色中略显噪闷,汽车平稳地驶离别墅楼,拐过空阔的街口。   ·   苏辞回到家,刚走进玄关,包里的手机就响了。   她放下包,将钥匙随手扔在门边的鞋柜上,一边换鞋一边摸出手机,走到客厅时,电话已经接通,听筒里传来祁若仪笑嘻嘻的声音:“要不要出来玩啊?”   “不了,今天有点累,想早些休息。”苏辞回答着,用肩膀托着手机,去洗手间洗了个手再回到客厅坐下。   “这才九点诶。”祁若仪感到不可思议,“你平常都这么早睡觉吗?不是应该加班到一两点?”   苏辞被对方理所当然的语气气笑了,冷声道:“也不知道加班到一两点的工作量都是谁造成的。”   祁若仪不以为耻,笑得没心没肺:“那出来喝酒啊,我请客,给你赔罪。”   “算了,不需要。”女人摇头。   “真不用啊?”祁若仪锲而不舍,“苏辞,你分手都过去好几个月快半年了,该走出来了,放过自己吧,出来玩玩,交点新朋友,指不定就有合得上眼的,别总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看开一点。”   被念得头昏脑涨,脑子里嗡嗡作响,苏辞无奈揉了揉眉心,不客气地吐槽道:“你是我妈呀管那么宽?”   “诶!乖女儿!快出来,下楼,我到你家小区外边了啊!”祁女士兴高采烈地说完,不等苏辞回答就挂了电话。   苏辞:“……”   算了。   如果不是祁若仪帮忙收集吴俊爸爸贪污的证据,联系那些受害的女孩儿,上回颜初的事不会那么轻易解决,她欠祁若仪一个人情,得还。   苏辞站起身,衣服都懒得换,径直走向玄关,换鞋,拿上钥匙下楼。   祁女士果然等在小区门外,开着一辆颜色骚包打眼的双座超跑。   她选的车跟她这个人一样招摇。   祁若仪一眼就看见从小区门口走来的苏辞,扫了眼女人今天格外休闲的衣着,意外又惊喜,轻佻地吹了个口哨。   苏辞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过去,拉开车门坐上副驾,神态自若地询问:“去哪儿?”   “小酒馆,俞胜街小远开的那家。”祁若仪拨了拨头发,那头栗色大波浪被她染成了低调点的深棕色,发质柔亮。   她不急着开车,从储物格里掏出一盒烟,抖出半支递给苏辞。   苏辞摇头,没接。   祁若仪嘴里啧啧两声:“像你这么优质的女人,还愁找不到对象?”   苏辞没应这话,反问道:“约了几个人?”   “你想要几个人?”祁若仪挤眉弄眼,问得不怀好意。   副驾上的女人权当听不懂:“随你怎么安排。”   “那好。”祁若仪突然笑开,“知道你怕麻烦,就我们俩,惊不惊喜?”   苏辞不置可否,倚着车窗不回答。   一缕缕夜风吹过她的头发,她难得放空思绪,停止思考,一身防备也因此歇下,神态间透出难以遮掩的疲态。   约莫过了两分钟,祁若仪才收回视线,嘴角扬起的笑容多了几分无奈。   熟人开的酒馆,不需要提前预约,到了地方就有人接待。   这个点儿到酒馆消遣的年轻人很多,大厅里有驻场歌手唱着悲伤的情歌,气氛热闹,稍显喧嚣。   祁若仪轻车熟路地走过大厅,和苏辞坐进角落的卡座,点了一堆昂贵的酒水,大有不醉不归的架势。   苏辞看着桌上多出来的几瓶酒,笑道:“怎么?想灌醉我?”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祁若仪也笑,取来一只玻璃杯,倒上三分之一,推给苏辞。   既然已经答应陪祁若仪喝酒,苏辞没再推诿,端杯一饮而尽,放下空空如也的杯盏,两手交叠往后倚靠沙发靠背,姿态优雅,态度却难得显出点桀骜不逊:“那你今天恐怕得破费了。”   她大学毕业就自己创业,走了不少弯路,酒桌上谈合同更是家常便饭,一步一个脚印走到现在的位置,尽管在同龄人中算得出类拔萃,但她经历的坎坷和遭遇的挫折也不是一般人能坦然接受的。   “叫小远把店里的酒都拿来,还不够你喝?”祁若仪嘴角始终挂着浅浅的笑,语气莫名温柔。   苏辞视线和她对上,蓦地恍惚。   灯光昏暗,看不清祁若仪的脸孔,但她的眼神却格外明亮专注。   再细看,好像又和平时一样。   “你今天怎么回事?上次首都勾搭的小妹妹把你甩了?”苏辞故作自然地捏了下眉心,心道时间长了没沾酒,酒量好像不太行,才一杯,竟然有点眼花了。   祁若仪给苏辞倒上第二杯酒,闻言嗤笑一声:“向来只有我甩别人,哪里轮得到别人甩我?”   苏辞为祁若仪这话里的自信咋舌,不过这女人也有嚣张放肆资本。   感情都是你情我愿的,说难听点有时候是相互利用,各取所需,祁若仪再怎么游戏人生,也轮不到她过问。   她们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祁若仪不知哪根神经没有搭对,居然和苏辞聊起工作,你一言我一句,说着说着,便酒过三巡,桌上酒瓶空了一大半。   祁若仪好像有点醉了,手肘撑在桌上,拖着下颌,嘴里吐出一口灼烈的气息,雾眼迷蒙地问苏辞:“你想没想过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话题跳得太快,苏辞有点没反应过来,短暂的沉默后,她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   比起已经有了醉意的祁若仪,苏辞脸不红气不喘,刚才喝下去的那些酒,好像一点作用也没有。   “既然是暂时……”祁若仪朝前倾身,拉近与苏辞的距离,笑道,“那你要不现在考虑一下。”   苏辞没听懂,下意识地问她:“考虑什么?”   但她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脑子里却闪过一幕场景。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你打算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请一定,优先,考虑我。   醉醺醺的女人地伸出一根细白的手指,点点自己的鼻子。   “你?”苏辞回过神,对祁女士的行为感到意外,随即笑出声,点着醉女人的额头把她推回去,“你喝醉了,脑子不清醒。”   祁若仪不依,忽的站起来,一条腿跪在桌上,双手伸长按住苏辞的肩膀。   苏辞看出对方的打算,震惊的同时条件反射地将她推开,再开口神态间带了点不可置信的薄怒,语气稍稍严厉了些:“祁若仪,别开这种玩笑,你该知道我们不合适。”   “那谁跟你合适?”祁若仪被强行按回沙发,神态委屈极了,瘪着嘴问她,“那个小朋友,育林七中高二九班,小颜同学?”   作者有话要说:  只有苏姐姐自己不清醒。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万里雁栖江北 2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寻找光的影子 4个;晴晴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hiseno_ 8个;牛牟哞、苏清欢 3个;幸运的啊哩、4001118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6133551 41瓶;万里雁栖江北 24瓶;水生 20瓶;小P 16瓶;余生太阳 15瓶;牛牟哞 14瓶;摸鱼中 13瓶;墨殇、栀酒 10瓶;地中海的鲸、40651693、今日上上签_、盒盒盒盒盒、枯木不逢春、40011186 5瓶;阿娜、46776617 4瓶;q.y、33152697 3瓶;小嗑精 2瓶;瑾、爱我的小宝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周一早上, 李芩没有来学校报道。   颜初一开始以为她只是迟到,所以没有上心,结果李同学一上午都没来。   以前大课间李芩总会来闹一闹, 今天却格外平静, 颜初顺利结束上午的课, 去食堂前先去了一趟办公室, 找班主任问李同学为什么没来学校。   “李芩病了。”周老师告诉颜初, “今早打电话来请了一周的假。”   颜初感到非常惊讶:“一周?这么久啊?她怎么了?”   周老师也很无奈:“听说是急性阑尾炎, 要做手术。”   从办公室出来,颜初有点懵, 昨天下午碰到李芩的时候人还好好的, 今天突然就住院了。   吃过午饭要回宿舍午休,颜初给李芩拨了个电话过去,想询问具体情况。   虽然颜初人缘不错, 但交心的朋友不多, 李芩算是其中与她最为要好的, 她自然关心对方的身体。   电话通了, 响了半天却没人接听。   颜初心想李芩可能还在休息不方便听电话, 到晚上下了自习,她又拨了一通过去,结果还和中午一样,依旧没人接。   电话打不通, 兴许李芩住院根本没带手机在身上,颜初不再坚持, 安安心心上课。   一周时间转瞬即过,气温逐渐回暖,冬天掉了叶子的树木开春之后都开始长出嫩绿的新芽, 挂在干枯的枝稍间,星星点点。   周五傍晚最后一节课下课,颜初又给李芩去了个电话,这回终于接通。   “我听周老师说你阑尾炎住院了,严不严重?”颜初拿着听筒,电话线在她指尖缠了两圈。   李芩的声音不如往日精神,听上去有些疲惫:“一个小手术,问题不大,已经拆线,下周可以正常回学校上课。”   “那你还在医院吗?”颜初问,“需不需要我去看看你?”   李同学闻言笑了,恢复些力气,抬高声音:“需要,当然需要了,明天出院,你来接我吧,然后到我家吃午饭。”   “行。”颜初爽快答应。   挂断电话,她又熟练地按下一串号码,耐心地等对方接听。   “小初?下课了?”   女人温柔的声音响起,颜初听在耳朵里,嘴角便不由自主翘了起来:“嗯,不过晚上还要上自习,苏姐姐晚饭吃过了吗?”   “正要去。”听筒里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苏辞刚刚结束一个阶段的工作,走出办公室,微笑询问小朋友,“今天又是因为什么事打电话给我?”   每次通话,颜初总能找到话题和苏辞闲聊,时间久了,女人也渐渐习惯这样的交流方式,有时候也会像这样,语气轻松地开启话题。   “没什么要紧事。”电话另一端的女孩儿小声回答,“听说李芩病了,在住院,我明天打算去医院看看她。”   苏辞这会儿才知道李芩病了,有些惊讶,但颜初跟她说这件事,竟然有几分报备行程的味道。   颜初说完后,问她:“苏姐姐明天有空吗?”   原来在这儿等着。   女人失笑,回答她:“不巧,明天得出趟差。”   “去首都?”女孩儿追问。   苏辞点头:“嗯。”   “那就没办法了,本来还想约苏姐姐一块儿去探望李芩。”颜初坦然地说出自己的打算,虽然遗憾但很懂事地没表现出来,只道,“苏姐姐加油工作,祝你一切顺利!”   听筒里传来女人轻快的笑声,应下女孩儿真诚的祝愿:“好。”   颜初喜欢听苏辞的声音,舍不得挂电话,又拖着女人聊了会儿,掐着时间没超过十分钟,意犹未尽却又心满意足地结束通话。   近来阜都多雨,周六也是个阴雨天,气温比较低,颜初上午出门时带了把伞,在校门口望见天空阴沉沉的,心想这鬼天气,不知道会不会影响苏辞出行。   春天的雨不急,但下得密,如果不撑伞,很容易就会打湿头发和衣裳。   虽然气温已经开始回暖,却还得防着倒春寒,如果不多注意的话,很容易着凉感冒。   颜初体质很糟糕,去年冬天的时候病了好几回,在这方面就得更加小心。   她在校门外搭乘公交车,直接前往市医院,昨天就问清了李芩病房所在的楼层,所以她抵达医院就径直去了住院大楼。   医院随时都有很多人,周末更甚,何况正值初春换季,近来生病的人比平常多一些,颜初来的时候,住院部大厅里人来人往,电梯从无空闲。   她穿过住院部一楼大厅,打算直接走步梯上楼,意外发现消防通道栏杆损坏,正在检修。   不得已,她只得回到大厅排在队伍后面继续等电梯。   电梯门开,几个人陆陆续续从电梯里出来,颜初朝前挪了几步,及至电梯门口,十分意外地看见一张眼熟的脸孔。   她下意识地招呼:“傅海?”   对方闻声扭头,也认出她,先还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   随后,他一瘸一拐地朝颜初走过来。   傅海右腿骨折,行动不便,撑着两根拐杖,速度不快,可颜初看得出他走得很急,短短一小截路,好几次险些摔倒,颜初也忍不住替他感到着急,主动迎上去。   岂料她刚走近,傅海竟然松开拐杖,一把揽过她的肩膀,紧紧抱住她。   事出突然,颜初吓了一跳,下意识双手推拒,要把傅海推开,但她还未用力,便先听到一阵啜泣,男生抱着她就开始哭,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怎么都止不住。   颜初懵得很,半途收了力道,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   最后到底没能把人推开,主要是她顾及到傅海腿伤,推狠了万一傅海再摔倒,他那条腿恐怕就好不了了。   这一幕很是突兀,大厅里不少人目睹,路过的医患纷纷回头。   颜初反应快,不出几秒就明白了傅海是怎么回事,大抵是他听说了首都发生的变故,知道吴俊人有多狠,却不了解她的情况,才会一时间情绪激动,变成这样。   “好了,傅海,你别哭,先松开我,勒太紧了。”被一个男同学当众抱住,颜初心理加生理双重不适,又不好发作,只能先劝对方松手。   傅海不是一个人来医院,刚才电梯人多,他妈妈被挡在后边,颜初说完这句话,她才紧赶慢赶地跟上来。   见傅海突然抱住路过的女生嚎啕大哭,他妈妈也有点不知所措,忙把傅海拉开,叠声向颜初道歉。   终于挣脱这个令人窒息的拥抱,颜初摆了摆手,嘴里说着没事,但步子却退开了一些,拉开自己和傅海的距离,喘了口气。   傅海在她妈妈的搀扶下站稳,可眼泪没止住,还在哭,颜初心有余悸,劝道:“你不要激动,有什么话慢慢说。”   她妈妈也觉得奇怪,搂着他的胳膊埋怨道:“你怎么回事呀?”   傅海用力摇头,抹去眼角的泪水,哽咽着说:“我没事,颜初,对不起。”   有些话不能当着家长的面说,傅海稍微冷静下来,也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过于冒犯,他双手捂着脸,语气十分愧疚。   “嗯,没关系。”颜初点头,“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没等傅海应声,颜初飞快向他们说了再见,然后快步离开。   至于今天的事傅海怎么跟他妈解释,颜初不关心,也不想理会。   为这场意外,她感到隐约的不安。   电梯门缓缓合上,上升中途停了两次,终于到达李芩病房所在的四楼。   颜初随着人群走出电梯,呼吸着空气中刺鼻的消毒水味,觉得心情异常烦闷,直到找到李芩的病房,见到对方惊喜明媚的笑脸,才稍稍好了一些。   因为是接李同学出院,颜初没带果篮之类的东西,只拿了一小束鲜花。   她轻轻敲响房门,李同学转过脸来,开心地招呼她进去。   李芩坐在床边,病床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还有一个鼓囊囊的双肩包搁在床尾。   “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吗?叔叔阿姨没在?”颜初把花束递给李芩,暂时抛开晦涩难明的心情,勉强挤出微笑。   “我妈去洗手间了。”李芩没看出异样,拉着颜初并肩坐下,笑嘻嘻问她,“你中午想吃什么?”   李同学脸色红润,看着状态不错,声音也比昨天接电话的时候明亮一些。   “吃什么都可以啊,主要还是看你。”颜初应道,“刚做了手术,还是阑尾炎,你应该不能随便吃东西吧?医生怎么说?有什么忌口?”   李芩一脸的不情愿,低头把玩颜初送她的一小束向日葵:“不就是个小手术,都拆线了……”   “得了吧,昨天是谁虚弱得话都讲不出来?”颜初毫不留情地拆穿她,劝说道,“你得听医嘱,等你这个伤口长好了,想吃什么都可以。”   说完,颜初想到什么,乐了:“不过,就算你自己不注意,叔叔阿姨也不会任由你乱来。”   关乎李芩的身体,她爸爸妈妈肯定很看重。   李芩撇撇嘴,不得不承认颜初说得没错。   颜初虽然嘴上不留情,但的的确确是在关心她,李芩十分受用。   她不想被颜初继续念叨,于是果断换了一个话题:“我这周都没去学校,你有没有想我啊?”   “倒是没有呢。”颜初眨眨眼,笑得没心没肺,“课那么多,还有作业也写不完,哪有这闲功夫?”   李芩皱着鼻子朝颜初做了个鬼脸,吐槽道:“你可太无情了。”说完,她迅速低下头,故作随意地用手指拨了拨向日葵柔软的花瓣。   在颜初看不见的角度,李芩嘴唇轻轻抿起,明明嘴角努力扬着笑,眼神却好像要哭了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李同学:……但凡有一点希望_(:з”∠)_   PS,不会刀,不会刀,不会刀!   所有挫折都是为剧情服务,为了推动小颜同学攻略苏姐姐的进度! 第45章   颜初和李芩正说着话, 李芩的妈妈从外边进来,见到颜初,热情地招呼她:“小初呀, 好久不见!”   颜初笑容乖巧, 朝来人点头, 礼貌地唤了声:“阿姨。”   “走吧, 回家, 这地方我真是一秒都不想多待了。”李芩语气抱怨。   李妈妈嗔怪地瞪了她一眼, 倒也没出言批评,只是走过去拿起床尾的双肩包, 无奈地说:“毛毛躁躁的, 小心别把伤口拉到。”   李爸爸今天有事,没亲自来,派了司机开车到医院外边等着。   路过一楼大厅, 颜初想起之前那一幕, 心口突然收紧, 没由来一阵惊慌, 她不由加快了脚步, 想把这突如其来,如影随形的危机感甩开。   好在这一路无事发生,出了住院部大楼,到了人少的地方, 颜初才感觉好一些,她说不出刚才那种感觉是怎么回事, 但真的很不舒服。   她回头朝住院部的方向看了眼,往来的医患摩肩接踵,除了人多嘈杂, 似乎没有引人注意的异像,也没有再看见傅海。   李芩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没发觉颜初神情不对。   颜初到李芩家用过午饭,逗了会儿嘿嘿,因为情绪不高,她没在别墅待太久,下午早早告辞回校。   当天晚上,颜初做了个古怪的噩梦,半夜三更惊醒,醒来一身冷汗,呼呼喘气,薄薄的睡衣都被汗水湿透。   她醒来后梦里的场景已经全部忘记了,只感觉心情压抑难受,宿舍空间既昏暗又沉闷。   屋外乍起一声惊雷,颜初下意识转头去看,宿舍窗户外一片漆黑,偶尔闪过一簇电花,划过天空,整个夜空短暂明亮,轰隆隆的雷鸣之声紧随其后,不绝于耳。   这鬼天气,光打雷不下雨。   颜初把无缘无故噪闷低迷的情绪归咎于恶劣的环境,起身换了套干净清爽的睡衣,再次躺下,难以入睡,翻来覆去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天,颜初的状态很不好,平常老师布置的作业她只需要一两个小时就能完成,可这天,她作图用的自动铅笔笔芯断了三次,解题过程中也总是出现笔误等小错,导致算不出正确结果,耽搁了不少时间。   越是遭遇这样的没来由的困顿,颜初的心情越是低落烦闷,好像走进了一个死胡同,有什么不好的事正在发生,而她无力改变。   她干脆放下笔,苦恼地揉揉眉心,趴在桌上摊了一会儿,拿上IC卡去走廊给苏辞打电话。   意料之外的,通话占线。   颜初听着听筒里传来急促的嘟嘟声,渐渐冷静下来,苏辞昨天出差去首都,这个时间点,可能还在忙工作。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道自己真是有点病急乱投医的感觉,明明没什么事,却因为想听听苏辞的声音,就贸然打电话过去。   颓然放下听筒,颜初走回宿舍躺倒在床上,任由思绪放空。   算算时间,兴许只是快到生理期了,每个月这几天,她的情绪都非常微妙。   拖拖拉拉地还是把作业写完了,耐着性子检查了两遍,确保没有不必要的失误,她这才放下笔,拿了字帖出来练字。   练字可以修身养性,也可以平复心情,颜初连着写了好几页,才感觉自己的情绪稍微好一些。   这个周末就这样迷迷糊糊地过去了,周一早上,颜初按时起床,早早洗漱完毕,吃过早餐,到教学楼时距离早自习开始还有十几分钟。   班里的同学陆陆续续打着呵欠来到教室,颜初坐在前排,每个从她面前路过的同学都会跟她打个招呼。   早自习铃响过后两分钟,本该早早前来主持英语早自习的周老师姗姗来迟,进教室后第一句话却是:“颜初,你跟我到办公室来一下。”   颜初成绩优异,经常受到各科老师的特别关注,找她单独谈话更是家常便饭,同学们都早已习惯,听到周老师喊颜初出去,他们头都没抬。   但颜初今天却本能地感到不对劲,她的视线和周老师对上,被对方沉重的眼神惊得心里一颤。   内心不由自主开始打鼓,比起害怕,更多的是担忧和困惑。   她没将自己的情绪表现出来,沉着镇定地起身,走时顺手拿起苏辞送给她的那支钢笔,握在掌心,好像这样就能从中汲取一点面对未知的勇气。   颜初走到周老师面前,对方神态复杂,拍了拍她的肩。   去办公室的路上,颜初忍不住问道:“周老师,您找我什么事呀?”   “不是我找你,是你爸爸妈妈来了学校。”周老师语气无奈。   颜初心里陡然一惊。   周老师摇了摇头,放慢脚步,斟酌许久,还是选择开口:“小颜,你如实告诉老师,你有没有……有没有早恋?”   颜初闻言愣住,顿了两秒才道:“周老师您在说什么呀?我怎么会早恋?”   周老师叹了一口气,又问:“你周末出校了?还去了市医院?”   颜初心尖一颤,警铃大作,那种不好的预感又蹿了上来,周老师怎么会知道她去市医院了?   但比起原因,显然更重要的是事实真相,她连忙解释:“嗯,我去市医院看望李芩,她周六那天出院,我上午去医院接她,中午还到她家里吃了饭。”   周老师突然停步,回头脸色凝重地问她:“那个男生是怎么回事?”   “哪个男生?”颜初问完,立即反应过来,“您说傅海?”   她内心乱作一团,脸上的血色也一点点褪去,为什么周老师不仅知道她去过市医院,而且言之凿凿地问及那天出现的男生?   “我跟他认识,但仅限于认识,竞赛班见过几次面的交情。”颜初语速飞快,有点着急,“周老师,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周老师看了她许久,然后转身继续朝前走,边走边说:“这些话,你到办公室跟你父母说吧,他们一大早来,就是为这件事。”   “你去医院,在大厅里和男生搂抱的照片被人抓拍,在二中校园论坛上传开,现在二中都在传你和傅海在谈恋爱,你父母估计也得到了消息,这会儿正在办公室大发雷霆,责问我们为何管理不力,任由学生早恋而不制止。”   这两段话信息量太大,听得颜初云里雾里,周老师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令她感到心惊。   不止震惊,还很荒谬。   怎么就那么巧?   她碰见傅海,被对方抱住再挣脱,总共能有几秒?   为什么总有人心怀恶意,不顾事实,要拿与己无关的事情去博得别人关注?   颜初虽然年纪尚小,但并不天真,她直觉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倘若事情发展成这样不是偶然,而是有人蓄意为之,那背后的人跟她到底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   还未靠近办公室,颜初就听见了颜廷樾震怒无比的声音:“到底怎么回事?!你们给我一个说法!为什么我的女儿周末应该住校却出现在医院,而且和一个外校男生在一起?”   “我把女儿送到你们学校读书,是相信你们的师资力量和教育能力,可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们知道二中校内论坛上都是怎么说的吗?你们所谓的严格管理,就是这个水平吗?!”   周老师也听到这几句话,脸色很不好看:“再闹下去,这件事恐怕压不住。”   颜初没说话,就算颜廷樾和何萍不闹,想必也是压不住的。   二中的校园论坛上可以传,别的学校难道不能传吗?说不定现在校内各个论坛,也都流出了那天她被傅海抱住的照片。   第一次遭遇这样的事,颜初心里很乱。   她了解自己的父母,颜廷樾和何萍不会在意真相,就算只是一场误会,他们也会觉得她刻意欺瞒,不找到傅海当面对质,让二中校方给出说法,断然不会罢休。   即便她已经尽可能保持冷静,想办法思考对策,可看样子,这次的事情很难善了。   她和父母之间本就紧张的关系,可能再也没有缓和的余地。   周老师敲响屋门,办公室里静了一瞬,颜初随即跟在她身后进去。   颜廷樾和何萍看见她,霎时脸都青了,颜廷樾大步走过来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拽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他指着其中一台电脑屏幕上放大的照片,质问她:“你说说,这个男生是谁?你跟他什么关系?!”   颜初看了眼电脑屏幕,认出那张照片上的两个人的确是她和傅海,而且这张照片抓拍角度清晰,能看清他们脸上的神情。   她心里揪着疼,无端惶恐,但脸上却没什么表情,语气淡淡地说:“傅海,二中物理竞赛班的学生,因为参加物理竞赛我跟他见过几次面,但没有交情,也谈不上关系。”   “没有关系他为什么抱你?!”颜廷樾气得额角青筋暴跳,颜初很少见到这个自诩很有风度的男人表现出如此狂怒暴躁的样子。   颜初突然觉得很累,像有一座山压在身上,压得她心力交瘁,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但她又不得不说。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抱我,我只是去探望李芩的时候偶然碰到他,和他打了个招呼,但他情绪有点激动,我跟他从见面到离开总共不到两分钟。”   她抬眼看着颜廷樾,冷静地和他对视:“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我跟傅海没有任何关系,更遑论谈恋爱了。”   说完,她手指着电脑,神态冷漠地说道:“如果这件事让你觉得颜面有损,与其在这里责问我,你不如好好查一查,到底是谁捕风捉影,歪曲事实,让造谣者出来道歉!”   作者有话要说:  又到了有奖猜猜猜的环节,到底是谁在搞小初?   这次猜中的几率应该比较大,前五个猜中的小可爱送小红包! 第46章   正如颜初所料, 不仅二中的校园论坛上疯传她和傅海谈恋爱的谣言,七中的各大论坛里也很快出现了那张照片。   校方紧急封闭论坛入口,可为时已晚, 同学们议论纷纷,口口相传,颜初和外校男生早恋的消息就像长了腿似的,一个上午的时间几乎所有同学和老师都知道了。   颜初没回教室上课, 被颜廷樾和何萍领走,直接带回怡州。   离开学校之前,颜廷樾还在教务处大放厥词,让学校领导就这件事给出说法和处理方案, 否则他会以学校管理有漏洞为由, 向教育部门投诉。   颜未所在的初中部也对这件事有所耳闻, 知道颜初是颜未姐姐的,接连来找她确认高中部颜学姐早恋,是否确有其事。   被这些八卦的同学问得头昏脑胀,颜未一口咬定不知道, 不可能, 但心里却很担心, 难道姐姐的事这么快就暴露了?   她正担忧着, 何萍就来初中部找到她, 替她办理请假,然后带她回家。   颜廷樾和颜初已经在车上等候多时,一家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车厢里没人说话,气氛沉凝,颜未和何萍刚上车,颜廷樾立即点燃油门, 驶离育林七中。   回去的路上,颜廷樾二人就像两座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压得颜未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喘,只能小心翼翼地抓住姐姐的手,煎熬地度过每分每秒。   以前每次坐车回家,路上还能眯着眼睛睡一会儿,这回却睡意全无,短短两三个小时的车程,硬是让她感受到一个世纪的漫长。   看她爸爸妈妈这个阵仗,关于姐姐早恋的传言,可能是真的。   颜未很想问问到底怎么回事,但父母都在,她不好开口,只能作罢。   颜初则全程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好像对车厢内紧张的氛围毫无所觉。   抵达怡州时不到上午十一点,颜廷樾把车开回小区,到家后何萍闷声不响地去厨房做饭,颜廷樾让颜未先回自己的房间,然后给颜初甩了个冷脸:“过来。”   颜初跟他去了客厅,颜廷樾在沙发上坐下,却任由颜初站着,颜初感觉自己像个被当堂庭审的罪犯,十恶不赦,得判死刑的那一种。   “说说吧,你跟那个傅海,什么时候认识的?”颜廷樾沉着张脸,语气严厉。   这样问,就表明他不相信颜初,依然认定颜初和傅海存在超乎寻常友谊的关系。   在颜廷樾眼中,那张照片的可信度远超过颜初作为女儿所说的话,她今天早上在办公室解释的那一堆,全无用处。   颜初面冷,心更冷:“我已经说过我和傅海没有任何关系,你这样问我是什么意思?”   颜廷樾斜眼看她,理所当然地回答:“你现在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根本不愿意和我们说实话,李芩是你们副班长没错,但她的成绩在班上二十几名,你管这叫不错?”   “前面有个偷偷联系的苏小姐,我已经忍了很久,想看看你什么时候愿意主动坦白,没想到现在变本加厉,该住校的学生周末没在学校,反而出现在医院,和男同学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你还说你们之间没关系?简直恬不知耻!”   颜廷樾食指指节敲着茶几,咚咚响个不停。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像鞭子似的抽在颜初身上,她一直知道颜廷樾好面子,自私到离谱,但没想到他竟然会因为一张捕风捉影的照片,用“恬不知耻”来形容自己的女儿。   颜初平静的眼眸越发幽深,越失望,反而越冷静。   是颜廷樾自己扑灭了她心中所剩无几的念想,连从父母身上都无法获得体谅,这个家,又如何能被称之为避风港?   “怎么不说话?哑巴了?”颜廷樾冷厉地注视着颜初,试图用一家之主的威严逼她承认错误。   颜初与他对视两秒,语气平淡地说道:“你知道傅海的腿为什么会骨折吗?”   这问题提得突兀,颜廷樾愣了下,随后蹙起眉,颜初从他脸上的表情读懂他此刻的心理,他一定是觉得颜初突然说出这种话非常荒谬,而且很不礼貌。   但在他开口驳斥之前,颜初语速飞快地抢白:“他是被吴俊从楼梯上推下去摔的。”   颜廷樾显然没料到颜初会突然提及吴俊,霎时语塞,便听颜初继续说道:“吴俊让他摔断了腿,可他的父母惧于吴俊身后的背景,不敢起诉,打碎的牙往肚子里吞,后来吴俊害我,如果没有苏姐姐帮忙,我的下场会和傅海一模一样!”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情绪那么激动,但无外乎同是天涯沦落人,见到我感同身受罢了,就这样也能被拿出来借题发挥,你根本不在乎真相,你只是觉得这张照片被人看到,让你颜面无光!”   颜廷樾满脸不可思议,没想到颜初会说出这么直白尖锐的话。   他脸色一沉,蓦地起身。   颜初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却被颜廷樾眼疾手快地按住肩膀,从她的衣兜里掏出一支黑色的钢笔,沉声道:“你说你和那个男生没有关系,那这支笔是怎么回事?”   他把钢笔啪的一声拍在茶几上:“这是你自己买得起的东西吗?还有之前夹在书里的纸条,是不是傅海写给你的?要是没有那方面的心思,你保留那张纸条做什么?!颜初,你还想狡辩吗?!”   原来颜廷樾知道那张纸条的内容,说不定还亲眼看见过,合着开学前那天晚上,他跟何萍一唱一和,叫她承认错误,是在给她“坦白”的机会了?   以前她以为,颜廷樾和何萍只是严厉了些,至少在生活等各个方面,还是很关心她的。   或许他们只是不善于表达,过于在乎,才想管住她,让她一门心思放在学习上,不要误入歧途。   可后来,她渐渐发现,他们对她的爱其实是不纯粹的。   她需要实现他们的愿望,满足他们的期待,顺从于他们做出的每一个安排,成为他们在亲戚朋友面前炫耀的资本。   尽管他们这一辈没有飞黄腾达,至少在教育后代方面出类拔萃,他们的女儿必定一鸣惊人。   不否认他们也是爱她的,但他们更爱他们自己,只在乎自己的感受,连基本的信任都无法保证,从不换位思考,也不会体谅她的难处。   但现在,他们的女儿被发现早恋,无异于光彩的人生染上了污点,从此令他们蒙羞。   在这个家里,她从无一刻感到被尊重。   “我从来就没有狡辩过。”颜初心如死灰,语气平静地说道,“我和傅海没有关系,这支笔和他无关,那张纸条也不是他写的。”   “你非要追根究底,那我就告诉你好了,我有喜欢的人,但那个人不是傅海,我根本不喜欢男生,我是同性恋。”   啪——   餐厅传来一声脆响,何萍两手空空站在厨房门口,白瓷碗碟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客厅里霎时鸦雀无声。   颜廷樾两只眼睛鼓得像铜铃,好像一口气喘不上来,短暂的错愕之后,额角青筋暴跳,语气中压不住震惊愤怒:“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颜初不甘示弱地回瞪着他:“我清醒得很。”   话音未落,颜廷樾反手给她一耳光,将她的脸扇得偏向一边,那声音脆得像刚刚摔碎的瓷碟。   “是谁?”男人指着她的鼻子,脸上面目狰狞,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是不是那个苏辞?!”   “是啊,我喜欢她,但她不喜欢我。”颜初左边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但她的神态依然从容,语气平静地说,“你尽可去找苏姐姐的麻烦,她既可以收拾得了吴俊,自然也不会怕你。”   吴俊做了那么丧心病狂的事,颜廷樾都可以忍气吞声,她不认为这个男人有胆子冲冠一怒冒犯苏辞。   “你……”颜廷樾气得嘴唇煞白,胸口剧烈起伏,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何萍终于缓过劲,越过一地的碎瓷片,快步走到颜廷樾身边,扶住他的肩,抚着他的胸口替他顺气,同时不可置信地看向颜初,震惊道:“颜初,你是不是疯了?你怎么能这么跟你爸爸说话?”   “难道不是你们没事找事吗?”颜初也冷下脸,“到底是谁从一开始就不好好说话?你们把我当犯人一样审问,不就是想让我承认早恋吗?现在我承认了,你们又有什么不满意的?”   颜廷樾挣开何萍的搀扶,气得两眼猩红:“你给我滚!回房间面壁思过!”   颜初没再顶嘴,但走之前,当着颜廷樾的面捡起茶几上的钢笔。   “东西放下!”颜廷樾怒拍桌子,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架势。   颜初对此充耳不闻,转身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嘭的一声关上房门。   ·   门后,颜初背靠房门,颓然滑落。   她席地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却觉得心口比地面更冷,冷得她四肢发麻,委屈的情绪梗在喉咙里,眼泪哗哗淌了下来。   如果不是毫无办法,没人可以在父母面前做到那么决绝,可她心里有了惦念的东西,便不愿再像以前一样装聋作哑,委曲求全。   她要舍弃的,是她从小到大的安稳和眼下拥有的一切。   为了搏得一个未知的人生。   她不知道以卵击石到底值不值得,只是一腔孤勇决绝,死心眼地认定她应该这样做。   如果一时心软,不能拼尽全力摆脱枷锁,那她绝无机会自由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那道题的答案,是炮灰男家属报复   给大家理一下排除备选的理由   A、李芩,李同学看出颜初可能喜欢苏姐姐,于是当面和苏姐姐沟通,问清苏姐姐的态度,说明她是一个坦荡的人,如果她设计颜初,被查到的话她和颜初连朋友都做不成,和她的初衷背道而驰,所以不是李芩   B、祁若仪,祁女士虽然比较浪,而且很纨绔,但是如果她要害小颜,不必使这种手段,最重要的是,之前还是她帮忙才扳倒吴俊,夏念和苏辞在一起十年她也没有撬墙脚,说明她很尊重苏辞自己的选择,人品虽有瑕疵但没到低劣的程度   C、夏念,之前爆发冲突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她没必要在明知会惹苏辞暴怒的前提下偷偷搞小颜   所以最终答案:吴俊家属的报复。   因为同时涉及傅海和颜初两个报复目标,我还以为你们很容易猜到_(:з”∠)_前五名答对的小可爱派发小红包!   最后,小可爱给我留言啊!明天双更陪大家过年! 第47章   颜初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中途只去了一趟洗手间,期间不吃饭也不喝水,和父母一句话的沟通也没有。   颜廷樾和何萍也没有招呼她, 在这个气氛诡异的家里,处境最坚难的是不明所以的颜未。   她好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实上又一无所知,被迫请假休学, 在家要看父母脸色行事,想跟姐姐说两句话,那间卧室的门却紧紧关着,连颜初的面都见不着。   颜廷樾和何萍为了处理照片的事请假在家, 不停打电话和校方沟通, 她也没有胆子当着父母的面去敲响那扇门。   这样诡异的相处方式持续了两天, 颜初晕倒在卧室里。   颜未路过门口时听见屋里一声沉闷的异响,颜初已经两天没吃饭,出于对姐姐的关心,颜未大着胆子将刚才听到的动静告诉颜廷樾。   颜廷樾一开始并不在意, 可何萍却有点担心, 于是差使颜未去敲门, 没人应。   何萍拿了家里的备用钥匙打开屋门, 这才发现颜初晕倒在地上, 已经不省人事。   颜初被父母送往医院,医生检查后告诉何萍颜初昏迷的原因是长时间没有进食导致的低血糖。   颜廷樾也在一旁,从始至终沉着脸没有说话。   ·   三月底,气温回暖,草木苏生,可这个早春, 人心却格外寒冷。   颜初晚上九点多醒过来,何萍默不作声地守在床头削苹果,颜廷樾不在。   她稍一动,何萍便发现她醒了,手上动作顿了顿,然后抬头,神态复杂地看着她。   颜初听见她沉默地叹息一声,然后低下头继续削苹果。   病房内一片寂静。   颜初也没有主动开口,转头望向窗外,乌黑的天幕下,归巢的鸟儿停在窗沿边,朝窗户里好奇地探了探头,然后不知被什么声音惊动,扑棱着翅膀飞走。   那巴掌大的雀鸟眨眼间便化作一颗小芝麻,融进昏黑的夜空。   颜初也渴望和它一样的自由。   不知过了多久,何萍端着一碟切好的苹果放到她的床头,语气无奈地唤了一声:“小初。”   床上的女孩儿闻声回头,视线和何萍对上。   何萍在她床边坐下,轻轻掖好被角,好一会儿才道:“小初,妈妈知道你是个乖孩子,从小到大都很听话,青春期叛逆一点也很正常,但你昨天真的不该以那种态度和你爸爸说话。”   “你爸爸也很担心你的,看见你晕倒,他最着急,亲自把你抱下楼送来医院,怕你醒来看到他不高兴,他才出去的。吴俊的事,我们有苦衷,你理解理解爸爸妈妈,况且这件事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颜初神态平静地听着她说这些话,没有打断她,更没有出言辩驳。   她知道何萍找她谈心,重点不在这几句。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学什么都快,也有自己的想法,但要分得清主次,你还是学生,还没有成年,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学习。妈妈相信你没有早恋,昨天那些话肯定是赌气乱说的。”   “不过没关系,我们一定会查清楚这件事是谁造谣,我已经劝过你爸爸,让他消气,不要老是吹毛求疵。”   “你也听话,别总跟你爸爸对着干,我们这么些年供你们姐妹俩读书也不容易,你稍微服个软,跟他道歉,承认错误,保证自己会好好学习,高中时期不谈恋爱,这件事就过去了,行不行?”   她语重心长地说了这么多,核心观点还是一个,让颜初服软,认错,向父母道歉。   并且否认她曾说自己喜欢同性的事实。   何萍说完,神色期盼地看着颜初,她希望和缓的语气和态度能抚顺颜初青春期情绪的躁动,通过较为柔软的方式晓之以理,换得颜初心甘情愿的服从。   女孩儿纤长的睫毛投下一片朦胧的阴影,幽邃的瞳孔彻底昏暗下来。   “我知道了。”她垂下眼,语气很淡,“对不起,妈妈。”   颜初愿意服软,何萍长舒一口气,她扶着颜初起来,将床头柜上的苹果递给她,然后打电话让颜廷樾来接她们回家。   ·   回到家后颜初认了错,不该和父母顶嘴,保证自己不会早恋,颜廷樾不再追究,家里恢复和和气气的氛围,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颜未终于和姐姐说上话,但颜初话少,不爱搭理人,给人的感觉颓败又消极。   这天,学校给颜廷樾来了电话,说上次二中论坛造谣的事情有了眉目,让颜廷樾到学校去一趟。   颜廷樾一大早就出了门,让何萍留在家里照顾颜初和颜未。   颜初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颜未端着一碟切好的脐橙敲响她的门,门内传来姐姐清清冷冷的声音:“请进。”   “姐姐,妈妈弄了点水果,让我端给你。”颜未将门推开一小条缝,探头探脑地看向书桌前的颜初。   颜初放下笔回过头来,朝她招了招手。   颜未走过去,放下托盘,视线不经意扫过姐姐的书桌。   桌面上干干净净,除了一张倒扣的白纸,别的什么也没有。   她站在桌边,不明所以地看向颜初,这两天姐姐的状态让颜未觉得有点奇怪,但具体什么地方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   她自然希望一家人不要争吵,虽然有时候爸爸妈妈的确过分,但只要顺着他们的意思就不会惹他们生气。   她还不懂颜初想要争取的是什么,可她真心实意地为姐姐低迷的情绪感到难过。   颜初沉默地看着颜未,然后突然伸手抱住她。   这一抱很紧,搂得颜未几乎喘不过气。   她艰难地唤了声“姐姐”,没听见回应,却感觉耳边湿漉漉的。   颜初在哭,温热的泪水濡湿了颜未的鬓发。   她轻轻抚摸妹妹的后脑勺,哽咽着亲吻妹妹的脸颊,在她耳边小声说:“未未,对不起,对不起……”   “姐姐为什么要道歉?”颜未眨眨眼,神情迷惑。   颜初没有回答她,只一个劲地说着抱歉的话。   好不容易止住抽噎,颜初直起身抹去脸上的泪痕,然后拍拍颜未的肩,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叠好的纸条,塞进颜未手里,脸上勉强挤出微笑:“这个拿好,答应我,明天再看。”   颜未还是不明白姐姐的意思,但她向来听话,颜初说明天看,就明天再看。   她把纸条揣进衣兜,替颜初拂去眼角的泪水,安慰道:“姐姐,眼睛哭红了,就不好看了。”   听见这句话,颜初险些没忍住,又让眼泪掉下来,她尽力忍住泪意,揉揉妹妹的脑袋:“乖,回去吧。”   颜未依言离开她的房间,临走前还站在门边朝颜初笑了笑。   房间门重新关好,颜初望着那扇门看了许久。   几分钟后,她回过头,将桌上那张纸翻面,接着刚才停笔的地方继续写下去。   ·   叮——   系统提示收到一封新的邮件,桌前的女人从文件中抬头,转向白蒙蒙的电脑屏幕,点开刚收到的邮件,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   任务栏边角通讯软件的图标开始闪烁,祁若仪给她发了消息:有眉目了,跟上次吴俊的事情有点关系,具体情况发你邮件了,收到回复。   再往上,是一串不长的聊天记录,最早的一条追溯到两天前。   祁若仪:二中论坛上那个帖子,你看了吗?小朋友好像谈恋爱了耶。   苏辞:看过了,假的。   祁若仪阴阳怪气:这么肯定?照片是真的哦,没有P过。   苏辞:但这件事是假的,那天她去医院是为了看望同学,遇上这种情况是个意外。   祁若仪: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苏辞:……   因为颜初头天给她打过电话,报过行程。   她回答:这个帖子一看就有问题,与其在这儿跟我闲聊,不如早点想办法解决,查清楚是怎么回事。   祁若仪没再回信。   苏辞回复两个字“收到”,然后朝后一靠,窝进皮椅,继续翻阅未看完的文件。   手机叮铃铃响了,来电显示是颜初的同学李芩。   “苏姐姐,那个论坛帖子的事情怎么解决啊?”电话接通,李芩连寒暄的功夫也省了,直奔主题,“不知道是谁那么缺德,颜初回家两天了,学校里还在传这件事。”   女人看了眼刚刚收到的邮件:“傅海那边已经打过招呼,让他写个检讨公开澄清,到时候你也配合作证,校方会在今天之内出一套相关的公文,后续应该不会对颜初回校造成太大的影响。”   如果确定这次造谣和吴俊有关,她会提起追诉,还小朋友一个公道。   网络不是法外之地,只要心怀恶意,损害他人的权益,都应该得到应有的惩罚。   李芩得知这件事可以妥善解决,紧绷的心神终于放松,由衷地说,“苏姐姐,谢谢你。”   她知晓颜初在医院被人抓拍,八卦一天之内就在阜都各大院校的论坛上传开,就敏感地觉察这件事不同寻常,所以第一时间给苏辞打了电话。   她人在学校,不方便联系朋友帮忙调查,何况她认识的都是些和她年纪相差不大的同龄人,人脉不及苏辞广,女人在处理这些麻烦方面比她更具优势。   苏辞果然效率惊人。   “你不用跟我道谢,颜初也算是我的朋友。”苏辞语气平静地回答。   何况,这次的谣言事件,归根究底是因为上回处理吴俊时工作上的疏忽。   起诉吴俊,查处吴父,她做这些事的本意是想保护颜初,却在无形之中得罪了人,给女孩儿造成了更大的困扰,甚至是伤害,她应该为此负责。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二更,争取下章见面!十二点跨年,不见不散! 第48章   女孩儿出生在一个不算富裕却家教严格的单亲家庭, 从小就受到极其严苛的管教。   在学习方面,她的妈妈对她要求极高,学校里大大小小那么多考试, 只要她不是第一名,回家就会挨打。   母亲声色俱厉地控诉她,说自己在她身上耗费那么多心血,她却连这一点期望都无法达到。   她妈妈每次大发脾气打了她, 冷静下来之后,又会在她面前哭泣,对她说,你别怨妈妈, 妈妈只是望女成凤, 你总是要挨打才能长记性, 你一定要考上大学,出人头地。   后来女孩儿考上了位在首都的一流大学,接到通知书这天正好是端午节。   母亲拿着通知书高高兴兴地回家,却听见女儿房间里传来古怪的歌声, 她推门进去, 发现女儿倒在床上已经没了心跳和呼吸。   床头搁着一台老旧的收音机, 正反复唱着一首童曲。   是她女儿的声音, 曲调简单, 断断续续,听在耳中却令人毛骨悚然。   妈妈,妈妈。   像儿时那样教训我吧。   把我关在黑黑的小房子里,   让我成为你炫耀的工具。   妈妈,妈妈。   你怎么不打我了呢?   节日快乐,妈妈。   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   叮铃铃——叮铃铃——   女人猛然惊醒, 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大口大口地喘息。   她脸色煞白,额角蒙了一层冷汗,身上的睡衣也已被汗水湿透,过了好一会儿才从梦境压抑恐怖的氛围之中脱离。   这个莫名其妙的梦太古怪,也太可怕了。   枕头边的手机还在震鸣,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突兀,而且吵闹。   她手心里满是汗,指尖发麻,拿起手机时滑了下,没拿稳,不小心按到免提。   短促的嘟音响过之后,男人震怒的咆哮从听筒里传了出来:“颜初是不是在你那里?!”   不等苏辞回答,对面的人气急败坏地吼道:“苏辞,我警告你,你哄骗未成年的学生是违法的!你最好赶快把小初给我们送回来!”   女人头脑有些发懵,顿了几秒才听出来电之人的身份,为对方话语中的含义感到震惊:“您是颜先生吗?颜同学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别装蒜!”颜廷樾怒不可遏,“一定是你诱哄小初离家出走的!你如果不把人送回来,我们就要报警了!”   颜初离家出走?   苏辞掀开被子翻身坐起,感觉额角阵阵刺痛,联想刚才做的那个古怪的梦,她心里一阵发慌。   “颜先生您先别急,有什么话慢慢说,颜同学的确不在我这里。”女人用力按揉眉心,驱走笼罩在身上的疲惫,压下心慌,语气尽可能平静,“颜同学为什么会离家出走?附近都找过了吗?”   或许是女人的语气不像说谎,颜廷樾话音稍顿,惊疑道:“小初真的没到你那儿去?”   “没有。”苏辞无奈,“她是什么时候走的?”   “今天下午,趁她妈妈午睡偷偷收拾了东西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亲戚朋友都说没见过她!”颜廷樾暴跳如雷,“她会去哪里?!”   面对颜廷樾躁怒的态度,女人处变不惊:“我会想想办法,你先打电话问问学校,她是不是偷偷回学校了,我也问问她的同学有没有联系过她。”   “如果实在找不到,就去派出所问问吧,不过像这种情况,小初失联没满四十八的小时,可能无法立案,只能我们自己先找一找。”   她一边回答一边按亮卧室的灯,起身穿衣,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通话还在继续:“颜先生,你放心,如果找到她,我会再给你们回电话。”   颜廷樾并不完全信任她,电话挂断之前还放了狠话:“你最好不要骗我们,如果被我们发现是你藏着她,我们跟你没完!”   说完,他一秒也没耽搁地挂了电话。   苏辞坐在床边,思绪有些混乱,过了两三分钟,她稍微冷静下来,重新拿起手机,先联系了颜初的班主任,然后打电话给李芩。   没有说颜初离家出走,只是旁敲侧击地问了下颜初有没有找过他们。   得到的回答都是否定的。   女人心里空落落的,像是慢了半拍,后知后觉地感到惊慌。   问了一圈无果,时间已经临近半夜,女人不得已,只好又拨通了祁若仪的电话。   这大晚上的,一个十七岁的小朋友会到什么地方去?   ·   小镇上风景秀丽,夜风和煦。   颜初没穿睡衣,还是白天出门时那一身。   她坐在民宿的窗台上,眺望远处灰蒙蒙的天空和天幕下明灯璀璨的夜景。   有了上回噩梦般的经历,她一人在外,夜里不敢到处乱跑,房间的屋门下抵了一根小小的防狼插销。   她了解自己的父母,知道颜廷樾和何萍肯定会联系苏辞,苏辞也不可能瞒着他们将她收留。   与她博弈的是她的双亲,她离开家独自漂泊不是为了搏得女人的同情,她不想打扰苏辞,更不想给苏辞带去莫名的压力,让女人看到她身后一地琐碎和难堪。   所以她根本没去阜都,打算借这次小小的假期四处走一走,看一看。   这个临近家乡的古镇就是她的第一站。   窗台另一边搁着一块画板,上面夹着张新出炉的素描写生,笔触生疏稚嫩,大抵能看得出来,画的是一条小河,河上架了一座石桥,桥头有碑,是这座小镇的地标。   颜初小时候上兴趣班,学过画画,有一定的绘画基础,虽然她很喜欢画画,老师也都说她天赋很好,可她的父母只让她考级拿了升学加分就不再送她深造,算是半途而废了。   现在难得无拘无束,来小镇的路上凑巧看见文具店外边摆了画架,她就心血来潮,买了块有背带的画板,走到哪儿就画到哪儿,画得像不像好不好都在其次,只要她觉得开心自在就好。   颜初在镇上待了两天,把这不大的小镇里里外外都走遍,画了十来张速写,然后在第三天清晨,背着双肩包,提着画板踏上下一站的旅程。   离开家的时候,她拿走了自己从小到大偷偷攒下来的两千块零花钱。   颜初善于总结思考,发现并解决最关键的问题,做出这个决定,她心里就已经有了明确的规划。   她的年纪处在成熟与不成熟的分水岭,她比大部分同龄人想得更多,考虑也更长远。   她明白对她而言,最致命的东西是经济来源,离开家,离开父母,丢掉的不仅仅是学业,还有迄今为止安稳的生活。   未来的一切都是不确定的,从此再没有人为她承担风险,她要为自己的“鲁莽”和“愚蠢”买单。   但在她眼里,没有迈不过去的困难。   等她身上的钱花光,她就不走了,在那个与她有缘的地方落地生根。   这世上有的是流离失所靠着自己的双手努力活下去的未成年,往后不过是再多了她一个。   生活也许残酷,也许磨平她的棱角令她心生悔意,也许往后余生她会处处碰壁,也或许,她还会遭遇各种人心险恶,历经危险和磨难。   她此刻只觉得自由。   颜初提着自己新买的画板站在路边等车,昨夜下过雨,小镇外的黄泥路上许多积水的坑洼。   一辆沾满泥尘的白色轿车从颜初面前驶过,吸引了她的目光,她觉得这车眼熟,看着亲切,便不由多看了两眼。   只是她这一眼看去,那车竟在对面的路边停了下来。   车尾的号牌沾了泥水,有些脏污,但还能勉强辨别那一串号码。   颜初蓦地愣住。   驾驶座的车门打开,女人下车,迫不及待地四处张望。   适逢一辆白色面包车停下搭载旅客,正巧挡住了女人的视线。   面包车短暂停留,很快就会开走,刚才她晃眼见到的女孩儿,多半也会搭上这趟车。   女人关上车门,顾不得满地泥水,急匆匆地穿过黄泥路,遍地坑洼弄脏了她脚下的高跟鞋,只怕自己稍微去晚一点,就会错失这次难得的相见。   发动机发出噪闷的震响,那辆白色面包车没等到她来就果断开走。   司机对晚点的乘客不报以半分同情,即便听见女人招呼的声音,他也充耳不闻。   女人扶膝叹了口气,她那身正装和小镇的风景格格不入,看上去,就像刚从某个会议上下来,连换衣服都来不及。   面包车彻底开走,女人抱着两分侥幸再看向路边,不期然撞上另一道清澈的视线。   女孩儿一个人原地站着,没有搭上刚才那辆面包车。   她眼里满是不可思议,微张的嘴唇动了动,嗫嚅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直到女人素来平静的脸孔从焦急到意外,再转为惊喜,步履匆匆地来到她面前。   这短短几步路,女人脸上的神态渐渐和缓,没有恼怒,也没有质询,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举重若轻地对她说:“小初,我可算找到你了。”   她微微笑着,眼下残留着妆容压不去的灰青,可见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   颜初愣愣地望着她,好一会儿才轻轻唤:“……苏姐姐。”   话音未落,鼻尖蓦地发酸,眼眶也涩得不行,兜不住眼泪,圆滚滚的泪花猝然溢出眼眶,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扑簌簌地流淌。   她匆忙低下头,模糊的视线里,女人鞋尖上的黄泥晕成一块灰蒙蒙的阴影。   “对不起。”女孩儿啜泣的声音很低很低,心里猛地揪成一团,懊悔、愧疚,一系列复杂的情绪猝不及防地出现。   她想过颜廷樾和何萍也许会去寻女人的麻烦,但没料想到,原来苏辞也会这样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苏姐姐携小初给大家拜年了!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小二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枯木不逢春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hiseno_ 7个;苏清欢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万里雁栖江北 46瓶;小二、sunset、Funny、这一次 10瓶;Kora 9瓶;余生 6瓶;人间理想萧莞青、17586256、jialuo、小P 5瓶;q.y 3瓶;阿娜、小嗑精 2瓶;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对不起。”女孩儿低着头, 声音很轻,不敢叫苏辞看见她脸上的表情。   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令她面前的女人手足无措。   “怎么哭了呢?”女人轻柔的语调中显出些许不知如何是好的惊慌, 温声细语地宽慰伤心难过的小朋友,“你不用道歉呀,别害怕。”   颜初止不住眼泪,双手捂住脸颊, 泪水还从指缝中渗出来。   旅客们陆续离开小镇,到街边等车,见到这一幕,纷纷张望, 投来好奇的目光。   苏辞牵起女孩儿的手腕, 好言相劝:“先到车上去吧。”   颜初点头, 跟在女人身后,被女人轻轻握住的手腕感受着对方掌心的温度,心里空缺的一块被莫名的情绪涨满。   苏辞替她拉开车门,她像以前一样坐进副驾, 女人抽了纸巾给她, 期间车厢里安安静静, 除了女孩儿低低的啜泣声, 女人什么也没问。   约莫过了五分钟, 颜初的情绪稍稍平复,抹尽眼泪,残余抽噎。   女人坐在她身侧的驾驶位上,等她不再哭了,这才轻声问道:“你接下来打算去哪儿?”   颜初吸了吸鼻子,老老实实地回答:“柳河。”   柳河也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镇, 距离此地不远,但和阜都更近。   “之后都不打算回家了吗?”女人很有耐心,话语始终温柔,没有责备颜初的鲁莽,更没有逼问她这样做的理由。   女孩儿点头,鼻音很重:“嗯。”   听见颜初如此肯定的回答,苏辞沉默几秒,再开口时,声音更低了,很轻很轻地问她:“愿意告诉我为什么吗?”   她不了解颜初的家庭,所以不会贸然评断对错,这也是为什么她得到消息,没有第一时间通知颜廷樾和何萍,而是选择单独来见颜初。   虽然答应了颜廷樾帮他们找女儿,但对苏辞而言,重要的是找到颜初,并非强制要求女孩儿回家去见她的父母。   她相信颜初偷偷离开家,必定有不得已的理由。   颜初扭头望着窗外,将自己和父母的矛盾和盘托出,连自己当面出柜的事也没有隐瞒。   她没有刻意抱怨父母哪里不好,仅仅是说她自己叛逆,不愿接受那么严格的管教,也不想按照父母给她划定的道路向前走。   她渴望拥有自己做主的人生,渴望一次自由选择的机会。   哪怕未来不如人意,她也想做真正的自己。   “我做出这个决定就没再想去找你。”颜初偏了偏头,倚靠车窗,神情坦荡,“我不是为了装可怜来博取你的同情,甚至想过可能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女人神情诧异。   颜初没回头,仍望着窗外小镇的远景,鼻头红通通的,小声说:“我了解我的爸爸妈妈,从某种意义上讲,我性格上的执拗和他们一模一样,他们绝不会轻易放我走,也不可能接受我喜欢你这件事。”   “就算你帮他们找到我,带我回去,他们也不会领情,甚至可能以怨报德,以最大的恶意揣度你我之间的关系,就像他们之前无论如何不相信我和傅海没有更深的交情。”   “我不想将人生交给他们做主,更不想因为这件事给你造成困扰。”女孩儿垂下眼,语气渐渐趋于平静,“从道理上讲,只是我一厢情愿地喜欢你,从我认识你到现在,已经给你带去很多麻烦,所以……”   “苏姐姐,我希望你不要劝我回家,也不要插手我和父母之间的争吵,如果我不能狠下心和他们划清界限,那我的前半生都是他们掌心里的瓷娃娃。”   她会被父母“保护”得很好,付出的代价就是选择自己人生的自由。   苏辞没对女孩儿的决定发表任何看法,只深深看她一眼,问道:“那你的学业怎么办?”   颜初蹙眉,足有半分钟左右没有应声。   才高二就辍学,难免遗憾。   说她丝毫不爱学习也不尽然,以她的性格,如果不是出于主观意愿想做好这件事,她的成绩很难这样出类拔萃。   聪明归聪明,但对待学习的认真态度和脑子好用是两码事。   良久思索之后,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她说:“照片的事情闹那么大,就算回到学校我也会被同学私底下指指点点,倒不是说我惧怕外界的眼光,而是这种脱离真相的冤屈和误解让人觉得很没意思。”   “况且,只要我还需要他们帮我垫付学费,我就得听他们的话,接受他们的监管。”颜初淡淡地说,“学校已经去不了了,如果我有机会参加高考自然好,可若不能,我也不想强求。”   “我不觉得自己的人生就这样毁了,相反,这只是一个开始。”   学习是一辈子的事,并不限于拥有学籍的几年或者十几年时间,她还可以学习书本之外的各种生存技能,比起应试所学的解题技巧,品格的修养和人性的历练才更为重要。   她不会再受制于人了。   她说:“苏姐姐,你不要因为我的选择感觉到负担,这件事与你无关,就算没有我喜欢你这根导.火索,我和父母之间只要观念不同,就不可能好好相处,我是为了我自己才这么做。”   女孩儿说完,车厢里安静下来,许久没听见女人给出回音,或许是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小朋友的固执决绝。   不知过了多久,沉寂的车厢中响起一声轻叹,女人摇摇头,苦笑中带着点无奈和嗔怪:“你可真是个……冥顽不灵又没良心的小朋友。”   颜初为女人言简意赅的评价暗了眼眸,她觉得苏辞说得没错。   她不仅固执,还很自私,一心只想着自己,因为感到委屈,觉得痛苦,于是试图将父母这些年的养育之恩一笔勾销。   桥归桥,路归路,听上去潇洒,其实自私得很,她不过是一头不知恩的白眼狼。   她嘴唇瘪了瘪,又抿紧,绷直,至少外表看上去,她不为所动。   身旁忽的伸来一只手,苏辞柔白的指节按住她的发顶,轻轻揉了揉。   “你把所有的可能都想全了,但你知不知道……”女人话说一半,后半句咬在唇齿间,顿了下才吐出来,“我也会担心的呀。”   为了确定颜初的动向,这几天她都没有合眼。   嘴上说着不接受,不动摇,可她到底也不是铁石心肠,怎么能任由没什么自保能力的小姑娘独自在外边漂泊。   颜初心尖一颤,眼圈又红了。   苏辞侧过脸,小指勾起女孩儿垂落的鬓发,动作轻柔地替她别到耳后,嗓音温柔地说:“先前,不是挺擅长依赖我的吗?”   随便遇到点什么事情都要给她打电话,寻着各种各样的借口向她撒娇,找她帮忙,可这会儿真遇上事了,却不声不响,打算自己一个人扛。   颜初用力揪紧外套下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女人握住她的手背,拨开她紧紧捏在一块儿的手指,温声道:“如果你实在不想回家,就住我那儿去吧。”   颜初欲言又止,但她未开口,便听女人对她说:“倘若你不想欠我人情,我也可以给你算房租,等你以后有了自己的工作和收入,再考虑还给我。”   女孩儿抿唇不言,神情前所未有的踌躇。   可思前想后,她还是摇了摇头。   “我不去。”颜初倔强地说,“他们不会轻易放过我。”   剩下的话便不必继续言说。   她当然还想继续耍赖,如果没脸没皮可以拉近她和女人之间的关系,但眼下的境况不允许她再任性,她此刻面对的不是一点点麻烦,而是她父母无休无止的谴责与纠缠。   倘若颜廷樾和何萍找来,苏辞以怎样的身份干涉她父母“管教”她呢?   女人从没觉得一个小鬼这么令人头疼。   颜初大多时候都很聪明,可一旦碰到在意的问题,就死倔死倔的,不知变通。   “你不是说要追求我吗?”   苏辞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从身边传过来。   颜初蓦地一惊,心跳漏了半拍,下意识扭头看向身侧。   女人不知什么时候转开脸,拿后脑勺对着她,语气不疾不徐地说:“我给你机会了。”   但是,要怎么选择,还看颜初自己。   如果小朋友不愿再抓她这根稻草,她也不会紧赶着叫颜初“误入歧途”。   女孩儿愣愣地望着女人的背影,脑中一片空白,脸上也不知该摆出怎样的表情。   她半张着嘴,藏在胸腔里的一颗心怦怦跳个不停,聒噪的心跳声轰轰隆隆,宛如一阵阵的雷鸣。   苏辞顿了两秒,又转过头来。   “小初。”她轻声唤,温和的目光与颜初对上,又问一遍,“所以,要跟我去阜都吗?”   女人的表情看似无波无澜,可鬓边发隙间若隐若现的微红耳尖却泄露了些许心绪不平的痕迹。   颜初屏住呼吸,心跳越来越快,几乎超过她身体负荷极限,以至于她头晕眼花,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的手脚和唇舌都不受控制,想立马回答,可那句话却卡在喉咙里,愣是半晌没能应。   颜初抖着手,用力猛掐一把大腿,疼痛刺激得她泪花涌出眼眶,还没开口,泪水却先哗哗往下淌。   女人的眼神从平和到错愕,再到无可奈何。   “这样啊。”她说。   声音里好像藏着淡淡的失落。   “不是的!”听出苏辞误会了,颜初情急之下恢复了表达的能力。   她一下从座位上蹿起来,伸手去拽女人的胳膊。   但她起得急,又没系安全带,不当心一头撞在车顶上,发出嗷呜一声惨叫。   在苏辞惊诧的视线中,颜初捂着脑门呜呜咽咽地说:“我,呜,苏姐姐,别不要我,我跟你走……”   作者有话要说:  小初:嘤。 第50章   “小初, 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女人看着小朋友捂着脑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狼狈样,很是担心地问道。   颜初用力摇头,顿了会儿才缓过劲, 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不用,我没事。”   虽然嘴上说着没事,可她两只眼睛眼眶通红,刚才那下着实撞得不轻, 说不得过会儿还要在她脑门上挂个大青包。   女人看见她这个样子,有些好笑,又觉得心软。   “稍微等我下。”苏辞说完就起身推开车门出去。   颜初的目光追随着她,看见她走进路边的小卖部, 和店老板说了两句什么, 几分钟后, 女人提着只白色塑料袋回到车上,取出一个装着冰块的饮料瓶递给颜初。   “现在天气还冷,没上冻水,我拜托店家装了些冷冻食品用的碎冰块, 可能有点味道, 你忍忍, 敷一敷额头, 应该会好点。”   女孩儿接过饮料瓶, 听话地拿它敷着脑门,冰冰冷冷的塑料表面刺激着皮肤,像针扎似的,有些疼,但她眼里却藏着笑,明明眼眶晕红, 眼角蓄着泪水,唇边却浅浅勾着,笑得很憨。   苏辞扫她一眼:“怎么了?”   颜初用力吸吸鼻子,坦率笑道:“苏姐姐,我喜欢你,实在太喜欢了,所以情不自禁。”   女人停下动作,语气无奈:“小滑头。”   不等颜初追问为什么是“小滑头”,苏辞收回视线,转动车钥匙,同时嘱咐颜初:“安全带系好。”   她冷白的脸孔波澜不惊,落在颜初眼里,却有别样的风情。   汽车驶离小镇,半道上,苏辞从后视镜里看见颜初若有所思,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却迟迟不开口,便主动问她:“是不是有东西忘了拿?”   “啊?”颜初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不是的,我是想……”   话到一半,又不说了。   小朋友少有这样拿捏不定的时候。   “怎么呢?”女人又问。   颜初侧头倚着窗,独自思量一会儿,还是决定同女人商量:“我在想,去阜都之前还是回趟家吧。”   苏辞有些惊讶,回头瞧她一眼,但没问她为什么,只说:“好。”   尽管苏辞没问,颜初自己却憋不住,坦白道:“我爸爸妈妈肯定找过你了,我们就这样去阜都,以后他们还会找你的麻烦,你带我回去,算是给他们一个交代,不理亏,他们就拿不了这件事借题发挥。”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这一趟回去,铁定免不了争吵,甚至还会像上次出柜的时候一样挨打。   尽管把话说开也不能保证颜廷樾何萍两个人不会去闹苏辞,但像她父母那种好面子又自以为是的人,但凡给了他们一个看似正当的借口,让他们得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他们能把天都翻过来。   颜初要扼杀的就是这种虚伪,不给他们以此为由针对、伤害苏辞的机会。   先前没涉及苏辞,她可以心安理得躲着不出来,但现在苏辞要带她走,她不愿偷偷摸摸像做贼似的藏着掖着,她要光明正大地离开家。   这次不是离家出走,她是在奔赴未来。   苏辞就是她挺胸抬头的底气。   女人面色平静,两眼目视前方,车开得很稳。   她听懂了被颜初刻意藏起来的部分,但没说一句劝阻的话。   上午本来出了会儿太阳,临近中午天阴下来,道路两旁的树木都长出了新的叶子,春风吹过,沙沙作响。   汽车驶上高速公路,耗时四十来分钟抵达怡州,过收费站时忽的下起小雨,天空也变得灰蒙蒙的,仿佛衬着颜初越来越低落压抑的心情。   她没了刚刚从小镇出发时的豪气,稍稍有些焦躁,如坐针毡,两眼一直望着窗外,看一丝丝雨花落在挡雨板上,再结成一缕,自上而下地流淌。   对方是和她朝夕相处十几年的父母,她依然,本能地感到些许惧怕。   她放在腿上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拧紧裤缝,表面看起来却不动声色,她故作冷静地替苏辞指路,感觉没一会儿,她们就抵达了小区楼下。   颜初解了安全带要下车,却听另一侧的车门也发出轻响,女人长腿一迈,从驾驶位上起身。   “苏姐姐……”颜初攀着副驾的车门唤住她,“你在车上等我就行,最多五分钟,我跟他们见一面就回来。”   苏辞微微一笑:“我要带你去阜都,合该知会你的父母,走吧,一块儿上去。”   颜初震惊,微张着嘴说不出话。   她哪里不明白女人的意思,苏辞一定窥破了她的紧张,不放心她,才说要和她同行。   但是……   “不行,你不要去。”颜初张开双臂拦在她跟前。   她父母连她都不会给好脸色,遑论在他们眼中几乎妖魔化的苏辞。她回去顶多就是挨顿骂,可如果苏辞也去,指不定她爸妈能干出什么离谱的恶事来。   “我要去阜都,是我的主观意愿,你不必为我个人的选择直面他们的怒火。”   颜初着急阻拦苏辞,反而冷静下来,说到最后,忽然眼珠子一动,转了话锋:“如果你非要跟我一块儿也不是不行,除非……除非你现在就答应做我女朋友!”   带女朋友见家长,局势再差她也美滋滋。   苏辞先前还在想着如何说服小朋友不要逞强,可听到这话,她纤眉一扬,先惊后笑,抄起手来:“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可真是个擅长打蛇随棍上的小狐狸。   不过颜初能说出这种话,显然不用她太担心了。   颜初顺着苏辞的话接了句:“那装的当然都是聪明。”   女人被颜初逗笑了,眉目舒展开来。   随后又见小朋友正了脸色,一本正经地说:“苏姐姐,相信我,我只是回趟家不是上战场,再说了,我和父母之间的关系,应该我自己处理,我会回来的。”   “行吧。”苏辞不再坚持,走过去拍拍她的肩,“我等你。”   有这三个字,颜初感觉自己获得了无穷无尽的勇气,可凭借这股气势,上刀山,下火海。   她借机向女人讨了个拥抱,苏辞也不吝啬,非常友好地抱她一下,很快松开,目送她回家。   颜初一步三回头,在小区楼外朝苏辞挥了挥手,然后飞快转身,跑进单元楼。   为了不让女人等太久,她攒足了底气,要速战速决。   走廊很安静,颜初站在楼道间,透过通风口的窗户可以望见小区大门,但苏辞的车被树木枝桠遮挡,只依稀可辨那辆车大概的方向。   走的时候没拿钥匙,书包和画板都在苏辞车上,颜初此刻两手空空。   她快步走过去,按响那户熟悉的门铃。   一阵叮铃铃的响动过后,门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即房门大开,颜初和何萍打了个照面。   何萍蓦地愣住,两只眼睛本就红通通的,这会儿泪水哗地涌出眼眶,她鬓边乌黑的头发短短几天就变得斑斑驳驳,看上去一夜之间苍老了好几岁。   她张了张嘴,却没出声。   颜初鼻头酸涩,胸口绞得难受,也险些没忍住眼泪,让来时所做的努力功亏一篑。   这时,阳台外边传来颜廷樾的声音:“谁啊?”   何萍霎时惊醒,一把拽过颜初的胳膊将她紧紧搂进怀里,哽咽地回答道:“是小初!小初回来了!”   嘭一声响,像手机砸在地上。   颜廷樾下一秒就出现在玻璃门边,脸上划过一抹惊喜,可很快又转为震怒。   他大步走过来,咄咄逼人地怒斥道:“你翅膀硬了,还知道回来?!怎么不死在外边?!”   刚刚焐热的心又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颜初一语不发,冷静地看着他。   颜未也听到外边的动静,将卧室房门拉开一条缝,却因为颜廷樾的暴怒不敢出来。   何萍松开颜初,用力拽住颜廷樾,劝道:“你少说两句。”   说完,她又拉着颜初的手腕,试图带她进玄关:“小初,先进屋,饿不饿?是不是没吃早饭?正好冰箱里还有饺子,妈妈给你下点。”   可一拽,没拽动。   颜初就笔直地站在门外,轻轻拨开何萍的手。   在何萍焦急错愕的目光中,她两眼一直盯着颜廷樾,语气平静地说:“是苏姐姐找到我,我才回来的,但是我回来只是告诉你们,我离开这个家不是任何人的教唆,而是因为我在这里得不到尊重。”   “特别是你,爸爸,你太刚愎自用了。”颜初晦暗幽深的眼眸像刀子似的。   她话音未落,啪的一声,颜廷樾扬起胳膊结结实实甩了她一巴掌。   他气得脸色铁青,鼓着双眼呵斥:“你简直,不可理喻!”   颜初偏着头,斜眼看她,被打的半边脸很快肿起来,可她的情绪却毫无波动:“我就是大逆不道,就是狼心狗肺,管你们怎么看我都行,都是我的错。”   她后退一大步,彻底拉开他们的距离,划清界限。   随后,她长鞠一躬。   “我那么恬不知耻让你们蒙羞,所以我以后不会再回来了。”起身的同时,她说完最后一句,“请你们照顾好自己。”   说完,她转过身去,不再留恋,也没有犹豫,在身后两人反应过来抓住她之前,以极快的速度奔下楼。   女人还在原来的地方等她。   她通红的眼睛里蓄满泪水,红肿的半边脸颊也无处躲藏。   苏辞远远看见她来,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伸长双臂当街抱住了她。   她轻轻拍着女孩儿的后背,在颜初耳边小声说:“小初,恭喜你获得自由。”   颜初鼻尖涩然,拽紧她的衣领,再也忍不住,埋进女人的臂弯,嚎啕着哭出声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留评发红包!截止明天晚上九点! 第51章   颜初悲从中来, 在女人怀里哭出声。   但她并没有因为过度的悲伤丧失理智,她只哭了一小会儿,尽力平复情绪, 一边抽噎,一边拽住苏辞的衣袖,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上车,走。”   颜廷樾只是一时震惊才没有立即追上来, 但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如果给了他们反应的时间,她俩说不定就走不了了。   受了刺激的颜廷樾疯起来是什么样,颜初没有见过, 不敢想象, 更不愿让苏辞遭受难堪。   何况她在街上哭, 吸引了四周许多目光,连带着苏辞也被人当猴儿看,她不想这样。   苏辞依言跟她一块儿上车,等颜廷樾夫妇追出小区, 正巧看见苏辞关上车门, 驾车扬长而去。   置物盒内的手机从刚才开始就响个不停, 来电显示的备注是颜廷樾的名字。   女人驾着车, 见状瞥了眼颜初。   小姑娘眼角还挂着泪水, 看见这通电话立即面露警惕。   苏辞问她:“接不接?”   颜初咬着嘴唇,想说不要接,但颜廷樾肯定不会轻易放手,就算这次不接,他也会再打来。   她不说话,女人笑了笑, 随后当着她的面按了免提。   女孩儿来不及阻止,颜廷樾暴怒的话语声已响彻了车厢:“苏辞,我奉劝你最好立刻把小初送回来!不然的话,我们只能报警了!”   即便她早有意料,颜初还是被颜廷樾这凶神恶煞的气势惊到,随后她就像炸了毛的狐狸,哪里能忍受颜廷樾这样对待苏辞?   可未等她开口,女人先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汽车在红绿灯路口稍停,苏辞望着前边信号灯的倒计时,神态平静,语气轻描淡写:“颜先生,人与人之间的尊重是相互的,我尊重您,因为您是小初的父亲。”   “我作为小初的朋友,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不会装聋作哑袖手旁观,她在我这儿不愁吃穿,也不会受到苛待,请颜先生放心,至于您说的报警,如果您觉得必要,请便。”   她说完,举止从容地将电话挂断。   正巧前边的车子开始启动,苏辞把手机扔回储物盒,回眸朝颜初微微一笑。   小姑娘傻眼了。   这么简单?   “如果我爸真报警怎么办?”颜初忘了自己刚才还在哭,愁得抓耳挠腮。   虽然她之前也当着颜廷樾的面放了狠话,估计她爸妈忌惮苏辞的人脉,不敢跟苏辞硬来,但猜测毕竟是猜测,谁知道颜廷樾二人发起狠了会怎么做。   要真闹大了,对苏辞而言也不会愉快。   “没关系。”女人微笑着安抚她,“你虽然还没成年,但已经超过十六岁,有一定的自主权,我经过你的同意带你走,没有拘禁,没有教唆,就算他们报了警,派出所也难以责问,不过徒劳无功罢了。”   “况且,我无所谓他们如何,但听你的描述来看,颜先生比较好面子,想必这种他所认为的‘家丑’,是不会轻易叫别人知道的。”   苏辞说话时语气不疾不徐,轻柔平缓,却有一种能安抚人心的魔力。   她轻打方向盘,汽车平稳驶上高速公路:“所以,放宽心,接下来你要考虑的应该是你自己,虽然我那儿不缺什么东西,但你要长期居住,还是得置备一些生活用品。”   女人这样说,颜初便彻底安了心。   她卸下身上的枷锁,心情却并不轻松,余悸和伤感在渐渐褪去,可心里仍空落落的缺了一块儿,像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身体里割裂出来,从此和她再无瓜葛,可留下的伤疤还是会隐隐作痛。   脸上被扇那一巴掌还火辣辣的,用冰水瓶敷一敷,勉强压下去一些,看着不太明显了。   情绪平复之后,夹杂着对未来的憧憬与此刻难得平静的欢欣,虽然颜初又累又困,可她睡不着,总要找些事儿做,于是侧着脑袋寻苏辞聊天。   女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陪她说话,说她这两天去了哪些地方,有些什么见闻。   “回去之后可以让我看看你的画吗?”苏辞温言软语,听得颜初耳根子发痒。   “当然可以了。”女孩儿笑容明媚,眉眼弯弯地说,“只是我画得不好,你别笑话我。”   女人笑笑,答道:“不会。”   有个人在身边陪着,说说笑笑的,两个小时的车程便不显得漫长。   抵达阜都时,雨已经停了,云层也抬高了些,色泽灰白的天空视野开阔。   苏辞看了眼时间,侧头问副驾上的小朋友:“快十二点了,先去吃饭怎么样?”   “听苏姐姐的。”颜初恢复乖巧,在女人面前听话极了。   她们在小区外找了家干净的中餐馆,简单应付了一顿午餐,下午苏辞回家换了身衣裳,随后就打算带颜初去附近的商场逛逛。   见苏辞穿了身休闲装从卧室出来,颜初问她:“苏姐姐,你今天是不是还有工作呀?你忙的话可以不用管我的。”   女人拍拍她的肩膀,走到玄关换鞋,温温柔柔地说:“这阵子不忙的。”   颜初不怎么相信,毕竟女人去小镇找她的时候,身上还穿着正装,今天不是休息日,想必如果不是因为她,苏辞现在应该在公司上班。   但苏辞说闲,她也没坚持,她在这人心里的重要程度应该还不至于影响她的工作。   苏辞领着颜初出门,给小朋友买了几身衣服,还有洗脸巾、牙刷、口杯……一切她能想到的,颜初可能需要的日用品,她都准备了一些。   她们两手空空地出发,逛上一圈下来,车后座放满了各种各样的购物袋。   “好像还缺点什么。”女人倚着后座车门,清点已经买好的东西,喃喃自语地说道。   颜初站在另一边,望着一大堆购物袋有些汗颜,心道这回该叫女人花了不少钱。   但她并不为此感到有所负担,相反,她还接受得心安理得。   所谓债多了不愁,反正现在也还不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她现在欠女人越多,她们之间的联系就越紧密。   大不了,她就以身相许。   女孩儿心态乐观,安静在一旁等着。   几分钟后,女人蓦地想到什么,回头看向颜初:“你需要买内衣吗?”   “啊?”颜初愣住,等她反应过来,小脸儿霎时红了。   好像……需要。   女人见她这表情,立即明白了。   难得看见小狐狸害羞,苏辞眼角微弯,蓄着浅浅的笑:“走吧,附近就有店铺,我们去看看。”   颜初像个木偶似的反应木讷,连女人什么时候牵起她的手她都没发现。   跟在苏辞身后走进内衣店,颜初既觉新奇,又感到耳朵发热。   以往都是何萍带她到这种地方,一年也来不了几次,她眼睛不太敢四处乱看,特别是那种穿在模特身上成熟性感的内衣,她只瞥一眼,都觉得有点烫眼睛。   女人让她选内衣款式,请店员替她测量尺码,先前口若悬河的小姑娘这会儿安静极了,全程除了点头摇头,其余一个字也不说。   不知是不是店里光照的缘故,小朋友脸颊微微晕红,看着腼腼腆腆的。   接待她们的店员是个嘴甜的小姑娘,陪苏辞在试衣间外等待颜初时,她微笑着夸赞:“你们姐妹俩气质真好。”   “是么?”女人笑笑,语气随意地应道。   这话虽然是个问句,却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正巧前边试衣间推开一条门缝,颜初红着脸从里边探出脑袋,视线瞥见苏辞,小脸儿更红了。   “苏姐姐。”颜初小声唤。   苏辞听见,朝她走过去:“怎么了?”   小姑娘撇开眼,不敢直视苏辞的目光,嗫嚅着说:“肩带有点长,滑扣在后边,我自己够不着,不好调。”   刚才向苏辞搭话的店员跟了上来,闻言热心地问:“需要我帮你吗?”   颜初缩了缩脖子,没应。   小姑娘眼神羞怯躲闪,女人见状以为她紧张怕生,于是主动道:“我来吧。”   “谢谢苏姐姐。”女孩儿点头,侧开身子藏进门后。   同她的身影一块儿藏起来的还有她微翘的嘴角和眼底洋洋得意的俏笑。   苏辞关上门,轻轻落锁。   试衣间内光线比较暗,颜初背对着苏辞,身旁有一面镜子,将两人的身影投射在内。   先还不觉得如何,可这门一关,静谧狭小的空间中只有她们两个人,气氛倏然变得暧昧起来。   颜初裸.着上半身,身形纤瘦,肤色的内衣紧贴身形,右侧肩带略松,背脊略略凹陷下去,衬得两侧蝴蝶骨越发清晰。   猝然见到清净柔美的少女身姿,苏辞的视线在颜初背上顿了几秒,复不自然地挪开。   可这一瞥,又看见镜子里,她们两人的倒影,隔着不足一步远的距离。   女孩儿纯净美好,与之相比,她倒像个图谋不轨的恶人。   心跳不太平静,她闭上眼,深呼吸,调整心情。   可她又不敢耽搁太久,若安静的时间太长,恐叫身前等着她小朋友发现她此刻异样的心绪。   再睁眼,女人神态自然,目光克制。   她朝女孩儿迈出一步,停在颜初身后,轻声问:“要调的是那一边?”   声音里,带着点不易觉察的低哑。   颜初好似无所觉察,伸出一只手按住右侧肩带:“这边,太松了,容易掉。”   “好。”女人嘴上答应着,伸手按住肩带上的滑扣。   要调肩带的长短,难免会碰触到女孩儿后背细腻柔滑的肌肤。   苏辞手指微蜷,一时间竟难以分辨,少女的身体和她的指尖,究竟哪个更灼热。   作者有话要说:  小初:□□之术,无师自通   苏姐姐危。 第52章   “这样可以吗?”   兴许是空间狭小的缘故, 肩后女人的声音听来比平时喑哑。   调整内衣肩带的长短大抵不超过一分钟,可对苏辞而言,却漫长得像过去了一个世纪。   她松手的同时, 心里也松了口气。   颜初偏头,感受调节后的肩带是否稳固,然后说:“可以了,谢谢苏姐姐。”   她说完, 竟转过身来,直面苏辞,一双澄澈的眼睛里不含半分私欲,笑容腼腆而单纯:“这款还好吗?会不会很奇怪?”   小朋友在认真征询女人的看法。   十七岁的少女纵然青涩, 含苞欲放的身姿却已初具模样, 猝不及防地闯入苏辞的视野中。   大大方方, 坦坦荡荡。   女人来不及避开,若此时回避,反而显得刻意心虚。   试衣间的天顶投下一束光,在苏辞的瞳仁中映出一点零星的秋水, 色泽明媚。   “很不错。”她说出客观的评价, 语气温和平静, 听不出异样的痕迹。   颜初露出羞涩的笑容, 不好意思地应下:“那就这一件, 我在想要不要再试试另一套。”   苏辞自然接话:“试试呀,只买一套肯定不够,多试几件,选喜欢的。”   女人视线瞥向别处,便未看见女孩儿偷偷勾起的嘴角。   小姑娘就等着她这句话呢。   颜初笑吟吟地说:“那苏姐姐你稍微等一下,我换好了你帮我再看看呢?”   苏辞:“……?”   ·   最后, 颜初选了三套内衣,其中两套都比较朴素,第三套的设计稍微成熟一些,非常害羞地说想尝试不同的风格。   苏辞对此没发表看法,干脆利落地买了单,带着颜初步履匆匆地离开了这家内衣店。   直至走出老远,女人紧绷的双肩终于放松下来。   颜初装作对此一无所知,神色乖巧地跟着苏辞回到车上,将刚买的内衣扔进车后座那一堆购物袋里。   室外吹起和煦的风,颜初偷偷观察女人的脚步,尝试跟上苏辞步履的频度。   当她们的步伐合二为一,就好像心跳也有了交错的频率,她享受这样隐秘的欢喜。   回到苏辞家中已接近下午五点,她们在外面奔波一天,都有些累了,颜初穿上新买的拖鞋,手里密密匝匝的口袋全扔去沙发上,待会儿再慢慢收捡。   苏辞跟在她身后走进玄关,轻轻合上屋门,将手里两个袋子也递给颜初。   她放下包,换好鞋,没来得及坐下休息,便先问了句:“晚上想吃点什么?”   颜初跺跺酸麻的脚掌,闻言回答:“什么方便吃什么,苏姐姐要下厨?我来帮你!”   “嗯,那就下两碗面吧。”苏辞转道走向厨房,没再拒绝小朋友的好意,语气随意道,“你帮我洗颗青菜。”   颜初头回受到这样的待遇,欣喜之余欢快地跟进厨房,依照苏辞的指示从冰箱里找出一颗小白菜。   她在自己家里从来不做家务,倒不是她不愿替父母分担,而是何萍认为这些琐事会耽搁她学习的时间,应该由家长承担,他们情愿她把更多的心思放在自己的学业上,不必要为家中打扫做饭分心。   所以,虽然嘴上说着帮忙,事实上颜初并不知道这颗白菜怎么处理。   她捧着小白菜,摘开一片菜叶,拿到水龙头下清洗,洗好了再摘下第二片。   在她洗第五片菜叶的时候,水烧开了。   苏辞已经打好两碗调料,把挂面放进沸水里,拿筷子搅了搅,避免粘锅。   听见水声未歇,她回头瞅了眼:“洗好了吗?”   “马上!”颜初回答着,手上动作不停,只剩一小块菜心。   忽然,她指尖一顿。   “啊啊啊!!!虫子!!”   小姑娘霎时头皮发麻,蹬蹬蹬几步退到苏辞身边,一把将女人拦腰抱住,那颗无辜的菜心非常可怜地被她脱手扔进水槽里。   女人被尖叫声吓了一跳,手里汤勺抖了抖,听明白怎么回事后,顿时哭笑不得。   小朋友的胳膊勒着她的腰,死死搂着不撒手。   “别怕别怕。”苏辞话语柔和地安抚颜初,“先松松手。”   颜初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冒犯,小脸儿通红,连忙松手退到门边。   面汤二度煮开,苏辞利落地打了小碗清水进去,然后转到水池边,面不改色地处理了吓到颜初的小青虫,将剩下的菜心洗干净,一刀切成两半,和着菜叶扔进面锅里。   颜初躲在门口,见菜下锅后,苏辞扭头朝她看来,她十分尴尬地回以一笑,窘迫地抓了抓耳朵:“不,不好意思啊……”   女人笑笑,自然揭过这个话题:“差不多快好了,你去擦擦桌子。”   这事儿她能胜任,可不会再搞砸了。   颜初抓起抹布,飞快跑出厨房。   苏辞:“……”   抹布都不拿水冲一下么?   小朋友的家务能力,女人心里有底了。   或许是颜初先前展现出太多优于常人的天赋,苏辞已经对她的优秀见怪不怪,所以在小镇上看见颜初提着画板,她都觉得理所当然。   反倒这会儿发现小姑娘也有不擅长的领域,女人感到些许意外。   苏辞抿起唇角,目露柔软温和的浅笑。她捞起煮好的面条,给颜初碗里多夹了几片菜叶。   饭桌上,颜初还在为刚才的事感到害羞,耳尖红红的,低着脑袋不说话。   女人温声问她:“合口味吗?”   “……嗯。”小姑娘点点头,“好吃的。”   说完又安静下来。   过了会儿,她耐不住沉默,又主动说:“苏姐姐,其实……我不太会做家务。”   “嗯。”女人笑了,安抚她道,“没关系,可以不用做。”   “不是这个意思。”颜初抓紧筷子,抬起脸来,目光带着几分期许,“我不会是因为在家没做过这些,我爸爸妈妈认为做家务会浪费学习的时间,但我不那么认为,我愿意做,可以学。”   苏辞惊讶于她认真的态度,不由也稍微正了脸色,赞同地回答:“你是对的,不会我可以教你。”   女孩儿闻言眉目舒展,放宽心地笑起来,露出几颗小白牙:“谢谢苏姐姐呀!那我会尽量不把家里的事情搞砸!”   家里。   女人眸心微动。   餐厅的灯光是暖黄色的,照在女人脸上,映衬她的眉目更加柔和。   吃过晚饭,颜初正要帮忙收拾碗筷,房门突然被人敲响。   苏辞端着面碗朝厨房走,见状向颜初扬了扬下巴:“帮忙开下门,看看是谁来了。”   颜初依言快步跑去玄关开门,心想这么晚了,会不会是上次那位张扬不羁的祁小姐。   推开门,看清门外的人,颜初愣住,门外女生脸上的表情也有短暂的空白。   最后,还是颜初先开口唤道:“李芩?”   “颜、颜初?”李芩惊得舌头都打结了,反应过来后蓦地抬高声音,“你怎么在这里啊?!”   颜初脸色极不自然,她脑子转得再快,也难以负荷眼下匪夷所思的场面,一时间张口结舌,半句应付的话都没有。   苏辞听见外边的动静,放下碗碟就出来。   看到门口站着李芩,她也有点惊讶,不过比起颜初的木讷,她的表现就正常很多,神态自若地招呼道:“小芩,先进来吧。”   李芩看看颜初,再看看苏辞,同手同脚地走进玄关,鞋都忘记了换。   客厅气氛陡然变得尴尬,颜初难得如此窘迫,尬得抓耳挠腮。   被李芩震惊又委屈的眼神瞪着,她的气势莫名就矮了一头,好像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坏事,既骗钱又负心的那种。   实在待不下去,颜初借口给李芩倒水,一溜烟钻进厨房。   叫苏姐姐去应付吧,她在心里偷偷吐舌头,苏姐姐那么好,肯定会帮她的。   颜初走后,客厅里只剩下苏辞和李芩,李芩红着双眼与苏辞对峙,好一会儿才说:“苏姐姐,你明明说你对她不是……可是为什么她居然在你家里?”   而且,是颜初去帮她倒水,不是苏辞。   从这一点来看,颜初俨然成为了主人家,她李芩却是来做客的。   苏辞为此感到无奈,不由神情困扰地蹙起眉。   她的确对颜初发出了邀请,虽不是明确建立某种关系,但也有不可推脱的暧昧成分,这下真的有些不好解释。   但她其实没有必要跟李芩解释什么。   “现在情况比较特殊。”女人态度温和,选择尽可能不会伤害李同学的措辞,“小初和家里闹了矛盾,暂时没地方去,到我这里借住一段时间。”   “为什么是你?”李芩魔怔似的,不依不饶地追问。   明明她才是颜初的闺蜜,颜初遇上了困难,不去学校,也不回家,没地方住了,没有主动找她,却住到苏辞家里。   苏辞叹了口气:“是我去找她的,她当时谁也不想见。”   “你!!你不在意的话,为什么要主动?!”李芩气得眼泪一下就涌出来,“为什么不把她跟家里闹矛盾的事情告诉我呢?!我也可以去找她呀,你明明知道,我……”   后面半句险而又险地止住,李芩半张着嘴,泪水顷刻布满整张脸。   女人薄唇微微抿着,神色晦暗而愧疚。   因为李芩在学校,没告诉她是不想打扰她的课业?又或者李芩就算去了小镇,也不一定能找到颜初?还是说,颜初不会跟李芩回阜都?   苏辞心里清楚,这些都是借口。   她既然可以从别人口中打听到颜初的消息,那她也可以请人将颜初带回来。   但她却选择自己亲力亲为。   原因只有一个。   她不放心把颜初交给任何人。   作者有话要说:  嗨呀,今天有小可爱给我留评吗?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枯木不逢春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hiseno_ 6个;Sunburn 2个;agony、二狗字犬、余生太阳、苏清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1066640 90瓶;二狗字犬 55瓶;忆 20瓶;突然七年 15瓶;耶。、踢踢崽的妖怪、虾 10瓶;万里雁栖江北 8瓶;糖糖、17586256、corn、吴宣仪的正牌女友、48045623、小P 5瓶;闻一wy、AnnChen 3瓶;阿娜 2瓶;小嗑精、瑾、爱我的小宝贝、我是卖报的小行家、番茄味辣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李芩咄咄逼人的质询声落下, 客厅里再无人说话,静谧的氛围中,夹杂着令人呼吸不畅的尴尬。   女人眉头紧锁, 为难地动了动嘴唇。   这样的情况,好像不论她说什么,都像在狡辩似的,难以平息李芩的愤怒。   “你们怎么不坐下说话?”   厨房推拉门发出声响, 颜初端着两杯温开水走进客厅。   她看向泪眼婆娑的李芩,目露惊讶。   李芩很快反应过来,抬起袖子三两下抹净脸上的泪痕,在颜初询问之前, 哑着声道:“我没事, 眼睛里进了沙子, 借洗手间用一下。”   说完不等颜初回应,快步从颜初和苏辞两人中间穿过,奔进洗手间里,嘭的一声关上玻璃门。   客厅内两人相顾, 颜初手足无措:“苏姐姐……”   刚才李芩情绪激动, 质问苏辞那几句她都听见了, 否则也不会匆匆跑出来救场。   她哪里晓得李芩居然朝女人发那么大的火。   “是我的错。”苏辞叹了口气, 神态愧疚地开口, “我为一己之私伤害了她。”   李芩和苏辞的话都说得云里雾里,颜初听得有点愣。   什么一己之私?她们怎么了吗?   但没等她问清楚,洗手间门又打开,李芩从里边出来,看也不看苏辞,径直走向颜初, 然后拽住她的胳膊,带着她不管不顾地往玄关去,边走边说:“走,去我家,到我那儿住,你爱住多久都可以。”   颜初一时没明白怎么回事,被李芩连拖带拽拉着走了好几步。   直到防盗门锁咔哒一声打开,颜初才猛地顿住步子,不再跟随李芩往前。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就要走?”她用半是疑惑半是抱怨的语气质询李芩。   李芩回头,两眼红通通地望着她:“你不能住这儿,跟我走吧。”   颜初拧着眉不为所动,问她:“为什么?”   问完这这一句,她还回头看了眼苏辞。   女人站在原地没动,客厅冷白的灯光映照在她身上,无端显出股疏冷与落寞。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行。”李芩语气坚决,手上又加了点力气,想立即带着颜初离开这里。   可下一瞬,颜初用力甩开她的手。   “对不起。”她说,“我不能走。”   被甩开的手掌悬在半空,李芩一脸不可置信,随后眼眶更红了。   起先仅是朦朦胧胧有些预感,这一刻几乎已成定局。   她像一头走投无路的困兽,理智瞬间溃退,焦躁愤怒冲破防线,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和千钧一发的侥幸,越过颜初的肩膀指着她身后那个人,情绪激动地吼道:“你知不知道她是同性恋啊?住在这里的话,你会很危险的!”   走廊内的声控灯陡然亮了,可门边的气氛却变得格外沉闷。   颜初先是震惊,然后一点点敛去面上的表情,隔着半米远的距离,眼神严肃地与李芩对视。   她的目光沉默却极具力量,像闷锤砸在李芩心上。   其实这话一出口,李芩就后悔了。   不顾后果地撒泼,以躁怒的态度宣泄情绪,不过是伤人一千,自损八百的拙劣行径。   “如果同性恋让你觉得危险,那我就更不能跟你走了。”颜初面无表情地朝后退了一步,“李芩,对不起,我也是同性恋。”   “我之所以跟家里谈崩,就是因为我跟他们说我喜欢的人跟我同性。”   李芩顿了许久,颜初以为她要放弃了,没想到过了两分钟,她又白着脸问:“你喜欢谁?”   刚才那两句话指向性已经很明确,但李芩好像听不懂。   不过无所谓。   “我喜欢苏姐姐,所以我就在这里,哪儿不去。”   ·   李芩哭着走了,颜初没去追。   她关上门,回头与苏辞打了个照面,女人神色复杂,好像有话要说,又不知如何开口。   但在她出声之前,颜初突然低下头,诚恳道歉:“苏姐姐,对不起。”   苏辞感到意外,唇边的微笑略略发苦:“为什么道歉?”   “我为李芩刚才无礼的态度道歉,但我觉得她应该不是成心的,苏姐姐不要放在心上。”   不管怎么说,李芩是因为她才突然向苏辞发难,这让颜初感到她自己在这件事上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女人闻言,笑容中的苦涩褪去了些,眼神愈发柔和:“你不需要道歉的,是我有错在先,她生气也情有可原。”   她话音稍顿,犹豫之后,还是没把萦绕在唇齿间的话说出来。   事已至此,不管是出于她的私心,还是别的什么顾虑,既然李芩自己没有向颜初坦白,她就不必多此一举。   苏辞去厨房洗碗,颜初回到客厅清理那一堆购物袋。   晚饭过后的时间比较清闲,苏辞收拾好厨房后就去了书房,应该还有白天堆积下来的工作没有完成。   颜初不好去打扰她,把新买的贴身衣物过过水,拿去阳台上晾着,自己看了会儿电视,瞧着时间差不多快到十点,她就自行拿了件旧的长T恤当今晚的睡衣,到洗手间梳洗。   她洗完澡,推开洗手间的玻璃门,正巧碰见苏辞从书房出来,在走廊上和她相遇。   女人关门的动作稍稍顿住,视线从颜初身上扫过,然后不着痕迹地撇开,神色不太自然。   颜初小脸儿红扑扑的,T恤底下啥也没穿,虽然衣摆比较长,也只是堪堪遮住内裤,两条白花花的大腿晃人眼睛。   苏辞目光越过颜初,落在她身旁墙面的装饰画上,柔声问:“喝牛奶吗?”   颜初捕捉到苏辞眼神中的窘迫,也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穿着有点危险。   她脸颊发烫,下意识地想要拉拉衣摆,但理智制止了她的动作,只低下头,不看女人的眼睛,小小声地回答道:“要喝。”   “待会儿给你拿到房间来,你先去穿衣服,现在天还冷,别不当心。”苏辞的语速好像比平常快,说完这句话就转身去了厨房。   颜初来不及道谢,在女人身后眨眨眼,朝她的背影调皮地做了个鬼脸。   不到五分钟,女人端着温好的牛奶来到侧卧。   为避免看到不该看的,她敲了门得到允许才进屋,女孩儿已经穿好衣裤,披了件外套坐在床头整理画板,一头长发半湿不干地搭在肩头。   苏辞走到她身边,语气嗔怪:“怎么不先吹头发?”   “不知道吹风机在哪里,想等你过来问你的。”颜初接过牛奶,又说了声谢谢。   苏辞想起来侧卧没有吹风机,不由笑了:“看我这记性,你等等,我帮你拿过来。”   吹风拿来,女孩儿坐在床上呜呜吹着头发,苏辞暂时没有离开,低着眉眼欣赏书桌上铺开的几张速写。   颜初透过散乱的发隙偷看苏辞,卧室暖黄的灯光下,女人的侧脸格外好看。   她没觉察女孩儿的视线,抬起小指勾起一缕鬓发别到耳后,举手投足间,皆是成熟女性的柔婉风情。   眼前美好的画面好像静止下来,颜初不由自主屏住呼吸,拨头发的动作自然就慢了许多。   一来二去,等她吹干头发,已经差不多到十一点。   苏辞似乎没发现时间过得太快,等颜初放下吹风,她们互道晚安,苏辞走之前,还夸奖颜初那些写生都画得很好看。   “同居”第一天,许是有点择床,即便睡前喝了牛奶,颜初还是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她在黑暗中闭上眼,尽可能平复心情,努力酝酿睡意,几度迷迷糊糊好像睡去,再忽然醒来,看看时间,才凌晨一点。   她坐起身,困倦地揉揉眼睛,掀开被子下地,打算去趟洗手间,顺便透口气。   推开门,颜初意外发现前边传来朦朦胧胧的光,客厅里还亮着灯。   她沿着走廊朝前去,听见杯盏碰撞的声音。   女人坐在玄关与客厅之间的小吧台前,左手托起下颌,右手端着只高脚杯,声音清浅地哼着不知名的曲调,眉目舒缓自然。   杯内只有薄薄一层红酒,但一旁的酒瓶里酒液已所剩无几了。   “……苏姐姐?”颜初震惊于女人这么晚居然没睡。   听见身后动静,女人回眸,眼神中掠过一抹惊讶,随后歉意地笑了:“吵醒你了?”   颜初摇头,走到苏辞身边去。   她瞅了眼倒空的酒瓶,疑惑道:“苏姐姐怎么没睡觉?”   “在想事情,有点睡不着。”女人小声回答,侧头看向颜初,眸子里蕴着些薄雾,微笑问她,“你呢?怎么醒了?”   离得近了,颜初方看清苏辞颊边不明显的红晕。   女人好像有些醉了,说话的语气不同于平日冷淡疏离,灼热的呼吸中也带着浓浓的酒气。   “我也睡不着。”颜初实话实说,“苏姐姐喝酒是为了助眠吗?”   女人点头:“思考的时候,会习惯喝一点。”   “那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吗?”女孩儿声音很轻。   她上前一步,再一步,和苏辞的距离拉近,一只手撑在吧台上,微侧着头,凝视女人的眼睛。   女人张了张嘴,却没出声,随后吐出一口酒气,轻笑:“小狐狸,不能告诉你。”   这句“小狐狸”尾音上翘,像猫爪似的在颜初心里挠啊挠。   她确信苏辞是有点醉了。   颜初勾起嘴角,眼底盈着笑:“为什么叫我小狐狸?”   “因为你太聪明。”   “聪明不好吗?”   “好。”女人说完,犹豫了下,又摇头,“不好。”   “为什么不好?”颜初追问。   她觉得女人迷迷糊糊的样子好有趣。   “总觉得……”苏辞欲言又止,面露犹疑,最后无奈叹了口气,“我是不是引狼入室了。”   女孩儿忍不住笑出声。   哎呀。   作者有话要说:  啧   明天回趟家,晚点更新,我尽量早一些,但应该也不会早于十点甚至十一点_(:з”∠)_ 第54章   “如果是引狼入室的话……”颜初眼底尽是笑意, 软着声问,“苏姐姐要把这只狼赶走吗?”   女人摇头:“不。”   “为什么呀?”女孩儿化身十万个为什么,乐此不疲地追问。   苏辞没有回答。   她饮下最后一口酒, 放下高脚杯,撑着台面起身,伸出食指点了点小姑娘的下巴,那双雾蒙蒙的眼睛里藏着万千不得言说的情绪, 勾着颜初的视线,坠进不见底的深渊。   女人张嘴,丰腴的红唇被酒液浸染,色泽柔亮, 越显鲜艳。   她朝前倾身, 越来越近, 灼热的呼吸拂过颜初鼻翼。   扑通扑通,心跳好快。   时间仿佛静止于这一刻,女人的一举一动,眉眼间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她都能轻易捕捉。   颜初的脸颊也好像被酒气晕红了, 她两眼直愣愣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女人, 理智与冲动疯狂拉扯。   只要朝前稍稍靠近, 就能吻上那双柔唇。   挣扎只持续了短短几秒, 就在她心一横, 将要把内心的冲动付诸行动的瞬间,女人扬眉笑了,迅速退开,抬手在颜初脑门上轻轻一敲,嗔道:“不正经的小家伙,别想再套我的话。”   说完, 她从颜初身边擦肩而过,扬手在女孩儿身后道:“晚安,小狐狸。”   ·   颜初撅撅嘴,回到卧室再躺回床上,心情忽然变得十分宁静,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再睁眼已是第二天早上,因为头一天失眠,她醒来快到八点半,比往常多睡了一个半小时。   外边天色完全亮了,晨光从遮光窗帘的缝隙间透进屋子里,给昏暗的房间带来薄薄的一层光亮。   先还睡意朦胧的,从枕头底下摸出闹钟,看清上边显示的时间后,颜初陡然清醒过来。   她飞快翻身跳下床,被子不叠,衣服也不换,急匆匆拉开门跑出去。   书房门开着,客厅餐厅厨房和洗手间都没有人。   昨夜遗留在小吧台上的酒杯和酒瓶全收起来,杯子洗好擦干了倒置在客厅的展柜中,玄关地面整洁,女人穿过的拖鞋整整齐齐放在鞋柜里。   种种迹象都表明,苏辞不在家,已经去公司上班了。   颜初略感沮丧,回到客厅瘫倒在沙发上,对自己满心质疑。   她怎么睡那么实,居然一点动静都没听见。   如果早些起来,说不定还能和苏辞打个照面,兴许说不上几句话,互相道个早安也好啊。   你就是个猪,又能吃又能睡,这得给苏姐姐留下什么印象呀。   颜初在心里恶狠狠地吐槽自己。   但苏辞已经走了,她再追悔也没用,好在以后还有很多个早上,她还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让苏辞知道她其实不是那么懒惰的。   颜初双手掩面,又歇了两分钟,然后慢腾腾地爬起来,像供能不足似的,蔫耷耷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这才拉开窗帘,开始更换衣服,整理床铺。   洗漱结束,她来到厨房,打算看看冰箱里有没有简单点的速冻食品,解决一顿早餐。   可她走到冰箱前,意外发现冰箱柜门上贴了张便条。   女人清隽潇洒的字迹跃然纸上:微波炉里有早餐,中午就出去吃吧,给你留了钥匙,在鞋柜上,出门别忘了拿。   颜初眼前一亮,抖擞了精神,嘴角扬起情不自禁的浅笑。   她揭下这张便签条,反复看了几遍,几乎能背诵下来。   微波炉里放着一碟切好的三明治,旁边就有一盒纯牛奶,苏辞已经替她考虑好三餐,她只需要把三明治加热,再温一温牛奶,就饿不着肚子。   等三明治加热的半分钟,颜初拿着便签回到房间,找了个干净的笔记本,将便签夹进空白页中收集起来。   苏辞准备的早餐比她平时的饭量多一点,颜初不舍得浪费,全部吃完,然后到厨房把盘子洗了。   值得一提的是,沾了洗洁剂的盘子滑不留手,险些从她手里溜走,她手忙脚乱地抓住盘子,险而又险才没在到苏辞家的第二天就把东西打了。   早餐吃得有点撑,颜初吃完饭打算下楼溜溜弯,熟悉一下环境,也好消消食。   钥匙果然放在鞋柜上,下边还压了两张红抄。   颜初有些想笑,她也确实笑了出来。   女人太过细心周到,她到苏辞家里借住,还带讨零花钱的。   以往这个时间,她早该开始看书学习,即便周末,测验卷都写了一两套了。   没了课业这件差事,肩上的担子卸下去,有更多的时间自由安排,闲是闲了,可随之而来的却是空洞和无聊。   她本就是学生,从小早起晚睡都是为了学习,为了考试,不论心理还是身体都习惯了规律的作息,这样放松下来,反倒是不习惯了。   到苏姐姐家来和先前小镇旅游的感觉也不一样,小区再大,半个钟头也可以从东走到西,再从南走到北。   颜初在小区附近转了一个小时,弄清了各个街区的大概情形,又回到家中,拿了本书,端了只椅子,到阳台上去清闲度日。   女人家中的阳台也打理得干干净净,左边围栏下放置着一台木艺的花架,上边林林总总摆了十几盆造型憨态可掬的多肉,其中近半都是同一种。   叶片像熊掌似的,又厚又圆,有些尖端上凸起来像指甲的部分是红色的,模样十分可爱。   她记得这种植物有个很形象的名字,叫熊童子。   颜初伸手轻轻点过其中一株圆滚滚的叶片,心里悄悄记下一笔:苏姐姐最喜欢的多肉植物是熊童子。   苏辞住在高楼层,阳台上视野开阔,采光也好,颜初在阳台上坐着看书,不时吹来一缕清风,她抬眼远望,只觉天高云阔,心境也分外祥和。   对颜初而言,相较于无所事事的清闲,沉浸在书本中的时间过得更快。   她再翻完一个章回,感觉肚子有些饿了,回头瞥见客厅里的挂钟,居然已经下午一点过。   正想着该出门看看中午吃什么,电视机旁的座机忽然叮铃铃一阵响。   颜初起身,快步走去接听。   来电显示是一串她格外熟悉的号码。   女孩儿笑弯了眼,抓起听筒贴近耳边,笑嘻嘻地唤:“苏姐姐。”   “小初。”女人温温柔柔的声音像流水似的淌进颜初耳中,“吃过午饭了吗?”   颜初吐了吐舌头,如实回答:“还没有呢,刚刚在看书,没注意时间,这会儿正打算去楼下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那你快去吧。”苏辞话语中有几分笑意,显然猜到了小朋友可能不按时吃饭,这才打了电话来督促。   女孩儿答应了,却没挂电话,反问道:“苏姐姐吃过午饭了吗?”   电话另一端的女人闻声,情不自禁地弯了弯唇。   她身边正在拆分盒饭的助理不经意瞥见她的眉目柔和的微笑,被晃得手上动作顿了顿,险些把汤撒出来。   苏辞看见了,立马正了脸色,摆手示意她先出去。   助理心里霎时凉透,诚惶诚恐地退出办公室,感觉自己刚才表现糟糕,她才入职不到两个月,是不是就要被炒鱿鱼了?   办公室里多余的人离开后,桌前的女人神态恢复先前的温和,她右手拿着手机,左手将饭盒拆开,回答电话对面的小朋友:“刚刚送来,正要吃。”   “苏姐姐吃的什么?”小朋友又问。   “清蒸虾仁、宫保鸡丁、青椒土豆丝和白菜圆子汤。”女人一一报了菜式,虽然是四个菜,但装在盒饭里,每样都只有一小份。   颜初忍不住笑,中午的饭菜有着落了。   她语调欢快地招呼苏辞:“那苏姐姐吃饭吧,我不打扰你了,下午工作也要加油!”   听筒里传来女人清浅的笑声:“好,你也快去。”   挂了电话,颜初下楼寻了一家中餐馆,四个菜她一个人吃不完,于是只点了宫保鸡丁和白菜圆子汤,也算和女人吃了一样的午餐。   下午颜初睡了半小时,又花了点时间把上午那本小说看完,写了读书笔记,搁笔时已是六点过了。   她看了眼时间,心想不知道苏辞会不会按时下班,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   如果女人要在公司加班,她今天的晚饭怎么处理?不如就点中午没点的那两个菜。   颜初心里正合计着,玄关处突然传来锁芯转动的声音。   她心下一喜,三步并作两步迎到门口,正好见到苏辞提着一袋食材走进玄关。   视线扫过女人手中的塑料袋,颜初立即明白为什么苏辞今天早早回来。   “苏姐姐!”她既惊又喜,高高兴兴地凑过去接下女人手里的东西,叠声问道,“今天公司忙不忙啊?能按时下班真是太好了!”   苏辞忙了一整天,惦记着家里有人等,她难得加快工作进度,提前了半小时下班,途中还去了趟超市添置食材,回到家难免疲惫。   但她进屋后,见到屋里精神抖擞的小朋友,她眉眼间的疲态立即散了。   只是多了一个人,这屋里的气氛便与往常空空寂寂大不一样。   她神色柔和,语调轻缓地回答:“还好,不是很忙,几份文件要签字,弄完就提前走了。”   “说得轻巧,签文件哪里只是写几个字那么简单的事情呢?”颜初又顺手接过苏辞的包包,挂在一旁的衣帽架上。   女人弯了眉眼,没再与颜初争辩。   颜初把食材放进厨房,再出来苏辞已换好拖鞋走进客厅。   客厅里灯光敞亮,女人脱了外套,一回头,视线与颜初对上。   外套没来得及放下,那小姑娘便像小蝴蝶似的一溜烟扑了过来,迎面撞进她怀里。   “苏姐姐,工作辛苦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也工作辛苦,学习辛苦!干饭挣钱都辛苦! 第55章   下班回家, 屋中有人等候,这种感觉对苏辞而言也有些微妙,还不太习惯。   女孩儿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 这个拥抱点到为止,将璀璨的热情传递给劳累一天的女人,却不贪恋这怀抱中的温暖,在苏辞感到过分亲近有所逾矩之前, 她就十分自觉地退开。   苏辞神色自然地放下外套,走到饮水机前接了杯水。   见小朋友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身后,女人眼角微微弯起,问她:“还习惯吗?屋里缺不缺东西?”   颜初背着手在苏辞身边晃悠, 闻言回答:“习惯的, 什么都不缺。”   半杯温水润了润喉, 苏辞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   她向来习惯沉默,以往一个人住,回到屋里面对的就是四面墙壁,唯一的声源是电视机, 无需费心考虑话题, 也乐得轻松。   但现在小朋友在她面前, 她总不能一句话也不说。   正当女人打算没话找话随便和颜初聊两句, 不料女孩儿先开口:“苏姐姐, 今天早上的三明治特别好吃,是你自己做的吗?怎么弄的呀?”   不必苏辞再煞费苦心地挑选可以和小朋友交流的话题,颜初机敏地承担了主动开口的角色。   女人神情放松,话题开了头,再聊下去就容易许多。   稍微歇了两分钟,苏辞放下水杯走进厨房, 颜初没再打申请,自然而然地跟了进去,绕在女人身边问她晚上准备做些什么。   女孩儿好像对所有事物充满好奇,但凡不认识的东西,都要问一问。   苏辞耐心应着她的话,不仅介绍菜式,还一一介绍做法。   颜初听得认真,女人见她一副跃跃欲试想要帮忙的样子,便从塑料袋里取出几颗土豆:“你帮我把土豆削出来吧,可以吗?”   “可以可以!”女孩儿一口答应,双手接过苏辞递给她的两颗土豆。   给土豆削皮多简单呀,颜初心想此事小菜一碟,但真正上手,她又很不好意思地发现,看似简单的操作,对在家不怎么帮厨的她而言,不太熟练。   不过苏辞也不急着用土豆,见她拿刀的动作有点危险,嘱咐她:“小心些,别划到手了,不着急的。”   “好!”颜初答应着。   一刀落下,土豆从手里飞了出去。   白皙的指尖出现异色的刮痕,很快有血珠从割口边缘渗出来,结成一股,顺着她的手指往下淌。   “嘶——”颜初底气不足地抽了口冷气,神色呆滞,右手还捏着刮皮刀。   伤口看着不长,一厘米左右宽,约莫两毫米深,神经末梢迟了将近半分钟才将痛觉传达到大脑,她感觉伤口隐隐作痛。   苏辞正低着头切菜,被土豆跌落的碰撞声惊动,抬头询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颜初下意识背起手,将刚刚割伤的手指藏起来。   这可疑的动作令女人眉角一跳,她立即放下菜刀,快步逼近颜初,脸色难得严肃:“手伸出来。”   “……真的没事。”颜初执拗地看着她,试图垂死挣扎。   她在家务方面如此低能,往后苏辞指不定就不准她进厨房了,就算被苏辞痛骂一顿,她也不要放弃继续帮厨的机会。   见她如此,苏辞哪里还不明白:“是不是割伤手了?”   颜初抿着唇不回答。   苏辞叹了口气,厨房的灯光照在她脸上,垂落的睫羽遮住了她晦暗的瞳孔,颜初心里拔凉拔凉,一阵发慌。   但她再开口,并非责备的语气,声音降了些许,温婉柔和:“听话,把手伸出来我看看,刀伤一定要立即消毒,不然很容易感染。”   迎着女人包容又期盼的目光,小姑娘的心防寸寸坍塌。   明摆着瞒不住,颜初低下脑袋,垂头丧气地把受伤的左手伸出来。   刚刚没有及时处理伤口,这会儿血已经流了不少,甚至顺着她的指缝滴了几滴在地砖上。   看清女孩儿食指上的刀伤,苏辞蹙起眉,立即擦干手,抽了两张纸巾沾去颜初手掌和指缝间的血,拉着她到客厅坐好。   随后又找来医药箱,熟练地取出棉签和碘伏。   “可能会有点痛,稍微忍一忍啊。”女人温声安抚颜初,左手托着颜初的手背,右手用棉签蘸了消毒药水,仔仔细细地清理伤口。   颜初的视线牢牢粘在女人身上,苏辞低着头,客厅冷白的灯光照亮她的发顶,纤长的睫毛不时扑闪,神态认真而严肃。   伤口清理干净后,又洒了点利于伤口愈合的药粉,贴上创可贴。   “这两天伤口都不要沾水。”女人将用过的棉签和包装纸扔进垃圾篓,抬头嘱咐颜初,“伤口不深,平时多注意,应该很快就能愈合。”   颜初默默听着,待苏辞说完,她蜷起指尖,小声嗫嚅:“苏姐姐,我是不是很笨呀。”   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女人没料到她会这样说,眼底划过一抹惊讶,随即她轻轻敲了敲颜初的脑门,笑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先前是谁信誓旦旦地说什么都可以学,这才哪儿到哪儿,就要放弃啦?”   “没有,不会放弃,就是感觉自己好像很笨。”颜初撅着嘴嘟囔,“削土豆都会割到手,你以后肯定不愿意让我帮厨了。”   在学习方面,她一向要强,学什么都快,也向来都是众星捧月的焦点,从来没有像这样感到不安和不自信。   苏辞眸心微漾,明白了小姑娘为什么不肯让她看伤。   她忽然不知道怎么接话。   女孩儿一腔赤诚的真心太过炽热,她很难不为之动摇,可每每心生悸动的须臾,又有更深切的愧疚和罪恶感将她笼罩。   她怕自己不够好,担负不了这颗心的重量,也怕自己的温吞与优柔浪费了颜初最美好灿烂的时光。   因此进退维谷。   女人的沉默仿佛证实了她所说的话,颜初突然感到难过,嘴角要瘪不瘪的,努力不叫眼前的女人看出自己内心的脆弱。   然后,女人摸了摸她的头。   “小傻瓜。”苏辞语调温柔,“你怎会不知道自己有多聪明?你每次考试都能拿年级第一,脑子好用得不行,稍不注意就给我下套,防不胜防,比狐狸还狐狸,你都觉得自己笨,那天底下就没有聪明的人了。”   她轻轻捧着颜初的手,避开受伤的手指,握住女孩儿的掌心:“没有谁生来就会这些,你不要着急,做得好不好不重要,一点一点来就可以了,别再让自己受伤。”   颜初没忍住红了眼圈,小声问:“那我以后还能进厨房帮你吗?”   “当然可以。”苏辞回答她,尝试更坦率直白地措辞,“以前我在家,其实大多时候都懒得做饭,因为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很没意思,但你在就不一样。”   你在就不一样。   心跳好快,停不下来。   前一秒难过得想哭,下一秒就面红耳赤,整个人都不太行了。   女人似乎不擅长这样说话,灯光下,她脸颊泛红,目光四处躲闪,话音未落就松开颜初的手站起身,急忙转移话题:“耽搁了一会儿,饿了吧?”   女孩儿恢复元气,拿受伤的食指和拇指捏出一小段:“一点点。”   “那我去弄饭。”苏辞说着就要往厨房去。   颜初立马站起来,快步跟在她后边儿。   苏辞步子稍顿:“你可以……”   她话没说完,颜初笑嘻嘻地朝她眨眨眼:“既然苏姐姐没我不行,那我当然要去厨房陪苏姐姐做饭。”   哪怕她啥也不做,就是个挡路的障碍。   苏辞美眸睁大,素来淡然的脸上浮现一抹惊讶。   可真会偷换概念,给点颜色就要开染坊,什么叫没你不行?   然后女人腮边的晕红比刚才更加显眼,哭笑不得嗔她:“真是!”   真是什么,她又说不出来。   女人含蓄内敛的温柔在小朋友处心积虑没脸没皮的胡搅蛮缠之下,根本不堪一击。   颜初笃定苏辞不会反驳,不会拒绝,她就是凭借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心软,一步步走到她身边。   苏辞神色无奈地摇了摇头,到底没说什么,径直走进厨房。   女孩儿跟在她身后,到厨房门口就自觉停步,不再执着于进去帮忙。   她倚靠门框,见苏辞重新挽好袖子,捡起掉在水槽里只削了几刀的土豆,熟练去皮,冲洗干净,刀工利落地切块备用。   女人今天穿了件浅紫色的衬衫,第一颗口子没有扣紧,长发也随意地绑成马尾散在肩后,领口露出一截细腻柔白的脖颈。   她身前围了一条小熊印花的围裙,和她自身干练的穿衣风格格格不入,却又十分巧妙地融为一体。   颜初不由想起阳台上那一排排多肉,和其中占比最多的熊童子。   她有理由怀疑,这个气质清隽的女人意外的有着非常可爱的喜好和审美。   喜欢可爱的小动物。   “苏姐姐。”颜初偏着脑袋,望着苏辞的侧脸,小声唤。   女人忙着洗菜,闻声没有回头,只应:“嗯?”   女孩儿笑眼弯弯,不知第几次表白:“我喜欢你。”   这个女人,她无法不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在爸妈这里,待人接物什么的,事情多,更新时间比较不稳定,明天就回去了,请大家担待一下 第56章   考虑到小朋友已经饿了, 女人没备什么复杂的菜式,两个家常小炒配一个土豆烧肉,再烧了个西红柿鸡蛋汤。   从苏辞走进厨房到所有碗碟摆放上桌, 前后只用了半个小时。   颜初和苏辞面对面坐着吃饭,女人给她盛了碗汤,见她伸左手过来,便扬了扬下巴:“换右手。”   女孩儿闻言愣了愣, 视线扫过还绑着创可贴的指尖,明白过来,没忍住嘴角一勾,从善如流地放下筷子, 伸出右手接过苏辞递来的小碗汤。   颜初心里像抹了蜜似的, 连她的笑容也染上了甜甜的味道:“谢谢。”   女人微微一笑, 应下这声道谢。   小朋友手受伤了不能沾水,饭后便帮忙把碗碟收进厨房,苏辞洗碗,她就守在一旁和女人聊天, 聊今天看的小说里讲的故事, 哪些地方她觉得写得好, 哪些地方又差强人意。   颜初背靠着料理台, 小嘴儿叭叭讲个不停, 女人在旁微笑倾听,时不时接上两句,气氛和睦,带着点淡淡的温馨。   女人擦干碗筷,听见外边传来隐隐约约的敲门声,便将收捡餐具的任务交给颜初, 自己去玄关开门。   等颜初从厨房出来,正巧看见苏辞抱着一只大纸箱走进客厅,放在茶几旁的地面上。   “这是什么?”颜初走过去,好奇地发问。   苏辞拆开纸箱,将箱子里的东西展示给女孩儿看。   里面密密麻麻整齐放着几十本书。   “啊。”颜初惊呼出声,从纸箱里随便取出一本,翻开扉页,赫然见到自己的名字,不由讶然开口,“全是我的?”   女人拍拍纸箱,点头微笑:“对,我让人去了一趟学校,把你的课本和习题册都搬回来了。”   颜初抿起唇,沉默地翻看这些教材,眼眶倏地湿润了。   她既震惊又感动,同时还有难以言说的复杂心绪在胸中流淌,原该向苏辞道一声谢,可话语梗在喉咙里,先前口若悬河的小姑娘这会儿哑了声,半个字也吐不出。   辍学离校对她的打击她从没表现出来,但这件事于她而言并不轻松,哪怕她再看得开,某些不经意的时刻,仍会怅然若失。   女人细心地觉察了她的情绪,于是拍拍身侧的沙发,示意小姑娘坐到她身边去。   颜初手里的课本没有放下,在苏辞身旁落座,揉了揉眼睛,小声道了句:“谢谢苏姐姐。”   苏辞侧首看她,望见女孩儿微红的眼眶,便安抚地轻拍她的肩,用极温和的口吻对她说:“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   “嗯。”颜初答应着,“苏姐姐你说。”   女人从纸箱里取出另外一册课本,随意翻看,同时语调轻柔地开口:“我打算给你请个家教或者到附近的学校替你办个借读。”   话音一落,颜初陡然抬头,脸上表情非常震惊。   很快,她又把这些情绪压下去,摇头道:“不用的,苏姐姐。”   女孩儿情绪波动剧烈,要哭不哭的,声音哽咽:“你让我借住,给我吃穿已经破费了,不用再替我出学费供我读书,我既然离开家,就应该学会独立,我不想去学校了,等稳定下来,我就出去打工。”   从一个避风港跳到另一个温柔乡,她始终需要被人养活,不仅经济没有独立,人格也算不上成熟。   她不想这样,吃苏辞的,用苏辞的,再让苏辞给她交学杂费,女人不是引狼入室养了一个心怀不轨的追求者,而是在给她当妈。   “我可以自学,过两年以社会考生的身份参加高考,或许没法像在学校读书那样取得令人瞩目的成就,但这样就够了。”颜初想得很清楚,女人愿意给她提供帮助,可她不能将苏辞的温柔和善意视作理所当然。   女孩儿态度明确,苏辞对她的选择并不感到奇怪。   她伸出一只手,轻轻揉了揉颜初的发顶,温声劝道:“别着急做决定,你先听我说完。”   颜初低着头,没应声,但也没反驳。   “你现在还未成年,虽然暂时休学,但严格上说还是个学生。”苏辞语速不快,声音轻柔,“你这个年龄的小朋友,生存途经或许不止一条,但读书是众多选择当中最轻松的一种。”   “你很聪明,有得天独厚的条件,自学也可以成才,但有老师指导,你耗费在迷茫和踟蹰中的时间将会大大减少,虽说学历只是一块敲门砖,但你先天条件优异,日后得到的砖比别人厚重,敲门自然也更轻松。”   “我是一个商人,关注成本和利润,我在你身上的花销也能算是一种投资,你全心学习读完高中和半工读自学参加高考,哪个价值更高不必我多说。”   “我希望你继续读书,好好学习,成为更好的自己,不要因为成长过程中的波折放弃本该属于你的校园生活。”   “当然,我尊重你的选择,如果你深思熟虑之后,依然觉得离开学校才是当下对你而言最正确的道路,我也不会再继续劝说。”   女人轻轻搂住女孩儿的肩膀,借助这个浅浅的拥抱给她力量,说完最后一句话:“我没有逼你一定要去学校读书,只是希望你遵循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不要委屈自己,也不要留有遗憾。”   说完,她站起身:“你跟我一块儿把书房里的书柜腾些空间出来,不管你去不去学校,总归要继续看书,这些课本就先放在书房吧。”   颜初依言跟着苏辞去书房收拾,整个过程她都十分沉默,在心中计较自己往后到底该如何。   苏辞没有打扰她,将那些课本全部收进书柜。   女人看了眼书房内空余的空间,决定在她书桌旁再加一张桌子,正好靠著书柜,方便颜初在书房里学习。   弄完这些,苏辞接了两封工作邮件,留在书房开了电脑继续处理工作上的事宜,颜初则回到侧卧独自待了一会儿,等她从恍惚的状态回神,再看时间,竟然已经快十一点了。   她拿了换洗的衣服去浴室洗澡,洗完发尖沾了点水,浴室一边低头擦着头发一边从洗手间出来,没看前边的路,一时不察,与迎面而来的苏辞撞了个满怀。   女孩儿不在状态,撞了人下意识就要退开道歉,但她脚下的拖鞋被苏辞踩住边缘,退开的时候不当心,脚下被绊住,竟仰面朝后边倒。   苏辞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捞住,两臂一圈就把小姑娘搂进怀里,防着她摔倒。   可这一抱,女孩儿娇软的身躯只隔了一层薄薄的T恤贴紧女人的身体。   两人距离极近,颜初刚洗过澡,沐浴露的芳香清新怡人,纠缠着女人的口鼻。   小姑娘呆愣愣地被女人抱着,忘了挣脱,还是苏辞在她站稳后主动松手,退开一小步,语气如常地嘱咐她:“小心一些。”   苏辞说完便从她身旁绕开,走进洗手间关了门。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女人刚才从她身边经过,步子迈得好像比平时快一些。   颜初回到房间,钻进被窝里还在想着苏辞跟她说的那番话,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忽然窗外一声雷鸣,像直接在窗边炸开,震得颜初两耳嗡嗡作响。   她吓得一抖,将脑袋也缩进被窝。   自从先前在首都被人陷害,颜初夜里就很正常难入睡,特别是雷雨天气,总能勾起那日惊心动魄的回忆,越发叫颜初胆战心惊。   偏生这雷声不停,一道高过一道,隔了一层被褥依然无休无止地灌入颜初耳中。   苏辞想提醒颜初关窗,路过时便敲响了她的门,可这响动吓得她猛一哆嗦,牙关咯咯颤个不停。   敲了门没人应,女人以为颜初睡着了,放下手转身离开。   她没走两步,身后侧卧的屋门突然打开,颜初抱臂站在门口,唤了声“苏姐姐”。   苏辞回头,讶然发现女孩儿脸色惨白,神情极其颓丧。   颜初还穿着洗完澡后那件T恤,看上去状态非常糟糕。   苏辞还以为是自己先前说的那些话给颜初造成了巨大的困扰,不由心生愧疚,走过去问她:“小初,怎么了?睡不着吗?”   小姑娘抿着唇没吭声,直到女人走到门边,她忽然向前迈了一步扎进女人怀里。   “苏姐姐。”颜初紧搂着苏辞的腰,埋在女人肩窝里瓮声瓮气地说,“外边打雷,我很害怕。”   这样的情况以前也有过一次,正是颜初在首都出事,和苏辞一块儿住进小别墅里那天晚上。   苏辞明白了怎么回事,心里一阵难过。   当初那件事表面上是处理好了,但给女孩儿留下的心理阴影至今没有完全消除。   “别害怕。”女人轻抚颜初的后脑勺,下颌贴着她的发顶。   感觉怀中的女孩儿衣着单薄,不知是怕的还是冷的,一直在轻微颤抖,苏辞拥紧了她:“到主卧去吧,今夜我陪着你睡。”   她说完这句话,怀里的小姑娘再次用力收紧胳膊,牢牢抱住她。   苏辞牵着女孩儿的手回到房间,将颜初整个儿团进被窝里,拍着她的肩哄她入眠。   颜初却睁着眼,直直望着面前神态温柔的女人。   屋里开着一盏暖黄色的床头灯,苏辞身穿吊带真丝睡裙,曲线柔美的肩膀露在被子外边,昏暗的视野中,依稀可见她脖颈之下造型精致的锁骨,以及右侧贴近肩窝的锁骨上并列的两颗痣。   “不想睡吗?”苏辞问她。   女孩儿迎上女人的目光:“我听苏姐姐的,回学校读书。”   说完,她将半边脸埋进被窝,闭眼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小初当然还是要继续读书啦   PS,明天恢复正常的九点更新! 第57章   颜初闭上眼, 听见身前女人一声低低浅浅的轻笑,随后一只手伸过来,抚了抚她的脑袋。   她很想扬起头像小狗那样蹭蹭女人的掌心, 又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装作无事发生,乖乖躺着一动不动,但她闭合的眼睑却情不自禁地轻轻颤抖。   好在屋里昏暗的光线模糊了面部的细节, 苏辞没觉察颜初细微变化的表情。   屋外雷声未歇,颜初依然难以入睡,但她不想再惹女人担心,所以保持一个固定的姿势不再动了。   苏辞仍轻轻拍着她的肩, 直至卧室完全安静。   女人耐心地陪了颜初十来分钟, 约莫觉着小朋友已经睡了, 这才挪开手,悄悄起身关了床头灯。   室内彻底暗了下来,一点光亮也没有,身旁的人与黑暗融为一体, 只隐约还能听见似有似无的呼吸声。   不知道过去多久, 颜初感觉自己迷迷糊糊睡了一觉, 又好像没有彻底睡着。   始终有一缕意识清醒着, 她凭借心里朦胧的意向侧身向床铺另一端靠拢, 直到触碰到另一个人温暖柔软的肌肤。   苏辞平躺着,也没睡熟,女孩儿一动,她便醒了。   颜初碰到她的胳膊,将她的手臂抱在怀里,微倾着脑袋, 脸颊贴近她的肩膀。   女人毫无动静,小朋友提起的心偷偷落地,心满意足地寻了个舒适的角度,终于安安心心地睡去。   黑暗中,苏辞悄无声息地睁开双眼,感受到女孩儿温热的呼吸在她肩头轻轻吹拂,还有手臂紧贴的柔软胸口,薄薄的衣料渗透了另一个人的体温,她心口浮动着挥之不去的异样躁动。   她试图偷偷抽出胳膊,但女孩儿抱得紧,稍稍一动,颜初便不满地小声哼哼。   这轻哼吹在耳郭旁,不仅吹皱了一池春水,更扰乱了女人内心的宁静。   或许是一个人太久感到空虚,也或许是真的到了年纪,身旁正躺着一个芳华正茂的女孩儿,含苞欲放的身姿不设防地接近,她很难完全抑制情.潮涌动的晦暗心绪。   但身体的诚实反馈激起了更深的心理负疚,令她感到惭愧与罪恶。   哪里是真的温柔良善,不过从一开始就饱含私欲,沉默的纵容和允许都是虚伪的外衣,底下藏着不可言明的,狡猾的目的。   世上没有绝对不求回报的付出,再无私的人也难免期待回馈。   她经历过一次失败,心里筑起一扇高墙,对待感情,她怕再血本无归,所以明面上打着为对方着想的旗号,事实却是私心地希望延续暧昧。   不挑破,不开始,也就不会陷入被动。   对这样的自己,女人头脑清醒,自我唾弃。   ·   这一夜,苏辞不知何时睡去,醒时屋内已经有了些光亮,看看时间,早上七点二十。   女孩儿还贴着她手臂,她醒来轻轻一动,颜初便跟着醒了,睁开一双小鹿似的雾蒙蒙的眼睛,视线对焦的第一时间便看向女人的侧脸。   遮光窗帘的缝隙间溜进一缕晨光,投射在起伏的被褥上。   发现自己和苏辞贴得这样近,小姑娘秀气的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后忽的腾起两片红云。   她窘迫的神态中透着两分隐秘的欢喜,不好意思地退了开去,抓起被沿挡住半边脸,害羞地朝女人微微一笑:“苏姐姐,早上好。”   “早上好。”女人神态自然地起身,拂了把散开的长发,扭头问她,“你要再睡一会儿吗?”   “不睡了。”颜初摇摇头,眨巴着眼睛看着苏辞,“苏姐姐今天也要上班吗?”   今天周六,不是工作日,按理说该休假。   女人却点头回答:“嗯,得去趟公司。”   颜初沮丧地撇撇嘴,嘟囔道:“苏姐姐工作好忙呀。”   苏辞唇角微弯:“还行,也不是特别忙。”   女孩儿又问:“你平时周末都不休息的吗?”   “通常还是要休息的。”女人微笑着说,“不过难免偶尔会遇上一点急事,或者陪客户谈生意,虽然没有过度劳累,却也不太能抽出个人时间自由安排。”   公司的员工可以按时休假,领固定的工资,却将自身风险转嫁于高层,身上担负的责任越重,空闲的时间也就越少。   她需要考虑的不仅仅是如何经营一家企业,以更少的投入获取更高的利润,还有企业良性文化的建设和公司业务的可持续发展。   所以她没有多少属于自己的时间。   这么说也不确切,是在感情受创自我疗愈的那段时期,她不需要太多独处的空间,所以习惯将全身心都投入工作。   现在被女孩儿问起,她不由思考,或许也该稍微放松一些,不必把自己逼得那么紧。   觉察颜初眼中偷偷隐藏的失落,女人忽的转了话锋:“好在这周没什么特别要紧的安排,我上午去公司看看,中午应该就能回来。”   颜初眼前一亮,期许地说道:“那可以一块儿吃午饭吗?”   女人微笑着点头:“可以。”   颜初嘿嘿笑了,抱着被子打了个滚:“那就约好了,等你回来,我回去换衣服了!”   说完,她翻身下床,穿上拖鞋,蹬蹬蹬跑回自己的房间。   女人瞧了眼小姑娘欢快离去的背影,无奈摇头,唇角却擒着抹不自知的浅笑。   苏辞起床,煎了冰箱里冻的饺子,又煮了一截香肠,将昨晚没喝完的汤热一热端出来,与颜初应付一顿早饭。   值得一提的是,今天这汤是颜初经手热的,她负责开关火,具体该热多久,苏辞说了算。   早饭后,颜初赶上送苏辞出门,在玄关嘱咐女人路上小心,开车注意安全,全然一副小媳妇的架势。   苏辞听过,微微笑了,临行前揉了揉颜初的脑袋,拿上钥匙出门。   到办公室没一会儿,玻璃门被人推开。   苏辞听见动静,头也不抬,继续翻开手里的文件,对来人道:“今天什么风把你吹来公司了?”   祁若仪径自走到一旁沙发上坐下,不答反问:“前天怎么回事?开着会呢半道跑了,昨天也是,提前半小时下班,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我该是什么风格?”苏辞从文件中抬起头来,有些好笑地问,“业精于勤,废寝忘食?”   祁若仪一时语塞,不甘心地说道:“即便以前和夏念在一起的时候,你也从来没有翘过班,谁不知道你苏辞是真正的女强人,工作狂,你为了那个高中生连班都不上了,亲自开车去接人,你还说自己没动心思?”   “所以呢?”苏辞眼神平静地与她对视。   祁女士双手扶着桌面朝前倾身:“如果你真的没对她动心思,我就去找她,告诉她我喜欢你,我和你认识八年,暗恋你八年,感情没有先来后到,但小朋友还差远了!”   自从上次醉酒把话说开,祁若仪就豁出去了,颜初的出现让她觉得很不妙,从苏辞带颜初回家到后来发生的一切,苏辞对颜初的关注过于频繁了。   她也很气不过,她认识苏辞的时候苏辞已经有女朋友,就算喜欢上了也只能藏着掖着假装自己很洒脱,日子过得纸醉金迷荒唐糊涂。   苏辞和夏念突然分手,她也不再荒唐了,却不敢在这时候触苏辞的霉头。   她了解苏辞的性格,从上一段感情中走出来需要时间,所以她等了大半年,可没想到,等着等着,中途毫无预兆插进来一个未成年。   等她意识到情况不对,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苏辞合上文件,沉默了两分钟。   就在祁若仪以为苏辞又要当缩头乌龟的时候,桌后的女人却叹了一口气:“我劝你不要。”   “你这就护上了?还死鸭子嘴硬!”   祁若仪气得眼睛都红了,她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坦白给她一个痛快,有这么难吗?   “……不是的。”苏辞眉头稍蹙,神情颇为无奈地说道,“我担心你说不过她,到时候又哭着跑回来。”   “什么?!”祁女士震惊到忘了生气。   苏辞放下文件,朝椅背上一靠,摊手耸肩:“从我认识她到现在,讲道理这方面从来都讲不过她,别看她年纪小,真要跟她掰扯,你怕是赢不了。”   小姑娘不仅胆子大,而且善出奇招,只要祁若仪不私底下弄什么手脚,颜初根本不在怕的。   如果祁若仪有心对付颜初,也不会屡屡当面跟她抬杠,这疯女人是浪荡纨绔一些,但也有她的傲气,不稀得使那些下作的手段。   祁若仪被苏辞一噎,瞪大双眼半晌不说话。   “若仪,我们认识八年了。”苏辞双手交叠,神态认真地说,“我们做了八年的朋友,我最狼狈最落寞的姿态你都见过,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   “我不答应你的追求并非因为颜初,就算没有她在,我也不会和你交往,我不想为感情方面的纠葛和你闹得不愉快,更不想改变你我相处的现状。”   “为此,我只能向你道歉,对不起。”   “你总这样,苏辞,你太狡猾了,说这么一大堆,没一句正面回答我的问你的问题!”祁若仪红着眼,恨恨地开口,“你知道你和夏念之间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苏辞蹙眉保持沉默,祁若仪咬牙切齿地继续说下去:“就是你犹犹豫豫优柔寡断,逃避关键矛盾!你明知道我想要的答案是什么,可你怕自己受伤,怕压错宝血本无归,所以你甚至不敢直视我的眼睛告诉我明确的答案!”   “我就想知道,你是不是喜欢那个高中生!”   作者有话要说:  啧,都是助攻都是助攻。   明天努力一把,看能不能二更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小宇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万里雁栖江北 2个;Kora、枯木不逢春、枕梦寒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hiseno_ 4个;苏清欢 3个;49624333、我睡着了、楚从心2041、wty、余生太阳、蜜糖永远滴神、Kora、荪壁、爱我的小宝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北风有喻 40瓶;prison阿 30瓶;万里雁栖江北 15瓶;Kora、。。。、Ribbion 10瓶;17586256 6瓶;hyhyhy 5瓶;阿娜、小田饼、海利名、33152697 2瓶;林汀汀、番茄味辣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我就想知道, 你是不是喜欢那个高中生!”   祁若仪一声咆哮,震得办公室里玻璃窗都在颤抖。   苏辞两耳嗡嗡作响,得亏今天不是工作日, 公司里没什么人,否则她今天无论走到哪儿都会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女人陷在座椅中,沉默了足足两分钟。   即便面前这个人对她知根知底,要强硬地撕下伪装的面具, 仍让她心生怯意。   她闭上眼,唇齿翕动,小声吐出几个字。   祁若仪摔了她桌上的文件,负气离开办公室。   三十来平大小的办公室陡然安静下来, 只剩电脑机箱嗡嗡运转的噪音。   ·   电话打来的时候苏辞还在桌前发呆, 手机铃响唤回女人的注意,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上备注的“颜初”下意识屏住呼吸,十指交叠的双手用力扣紧又在觉察自己过于明显的紧张后刻意松开。   她闭眼调整好呼吸,神态拘谨地拿起手机按了接听。   听筒里传来女孩儿朝气蓬勃的声音:“苏姐姐,还在忙吗?”   苏辞扫了眼桌上纹风不动的文件, 语气平静:“没有, 已经结束了。”   “嘿。”小姑娘欢快地笑了下, “那你要回来了吗?在家弄还是出去吃呀?需不需要我把冰箱里的菜提前拿出来?”   女人先前还紧蹙的眉头不由松开, 空出来的左手抓起桌上的钢笔把玩, 略思量了两秒才回答:“出去吃吧。”   她说着,又扫了眼显示器右下角的时间,心中估算了一下从公司到小区的车程,对颜初道:“十二点半,我在小区门外等你。”   颜初欢欢喜喜地答应,又和苏辞说了句“开车小心”, 然后挂了电话。   小朋友很郑重,特地换了身衣服,暗橙色的条纹衬衫裙,搭配一件白色针织衫,把长发散开,看着稍微比实际年龄成熟一些。   这套衣服是前几天苏辞带她去商场买的,而且是苏辞帮她选的。   十二点二十五分她就到了小区门口,意外的是,苏辞的车已经停在路边等着。   看见颜初来,白色轿车车灯闪了两下。   女孩儿蓦地笑了,脚步轻快地走过去,拉开车门,对驾驶座上的女人灿然一笑:“苏姐姐,这么快呀!等很久了吗?”   “没有,刚到。”苏辞回颜初以温和的浅笑,“来的路上不堵。”   女人身上穿着今天出门时那件酒红色的条纹衬衫,外披白色西装外套。   这身正装的配色,乍一看,和颜初此时的衣着很搭。   女人的目光在颜初由远及近走来的时候就在她身上顿了许久,这会儿女孩儿打开车门,她与小朋友对视一眼,然后自然挪开视线。   颜初坐进副驾,熟练地系上安全带,随口问道:“我们吃什么呀?”   苏辞扫了眼颜初雀跃的神情,微微一笑:“你有建议吗?”   “没有。”小姑娘摇了摇脑袋,右手手肘撑着车窗,瞅着身旁的女人,神情乖巧地说道,“苏姐姐决定就好,我不挑。”   一如既往的回答,女人闻言笑了,不再追问,只应声道:“那行。”   她不是在和苏辞客气,是真的不挑,吃什么玩什么,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身边这个人是不是苏辞。   十几分钟后,轿车拐进一处清净的街区。   沿街不少看上去挺有逼格的商铺,但路上来往的行人不多。   颜初四下瞅瞅,对这地段没什么印象,想来也不是她能消费得起的地方。   汽车最后驶进一处庄园,停车时有侍者引路,下车后又步行两三分钟,穿过郁郁葱葱的园林,终于柳暗花明。   小路的尽头是一座西餐厅。   苏辞第一次带颜初来这种地方,以前她们一块儿吃饭都是就近寻一家中餐馆,点几个家常小炒,还从来没有这么正式。   颜初非常庆幸今天出门之前换了身衣服,她偷偷看眼自己身上的裙子和苏辞的西装,心里有个小人在偷笑。   不仅偷笑,还有一点点莫名的紧张。   从踏进庄园那一刻起,她就感觉今天这顿饭和以往不太一样。   苏辞已经提前预定了座位,虽然这种餐厅平时本就没有多少顾客,但女人依然将流程打点得非常周到。   门口的接待是两位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开口却说着流利的中文。   他们引着颜初和苏辞来到露天的餐桌旁,苏辞选的座位风景很好,围栏外是一汪清澈的人工湖,湖里还飘着几只游艇。   她们的座位在树荫下,晒不到强烈的太阳,却有零星的日光从重叠的树影间洒落在她们身上。   侍者拿了两本很厚的菜单来,一本给了颜初,另一本给苏辞,但很明显他们知道做主的人是谁,所以只留了一个在苏辞身边,耐心等女人点单。   颜初闲着也是闲着,拿起菜单随意翻看。   菜单的前半部分是主食,后面则是饮料甜点,例图色泽鲜亮,让人很有食欲,但菜名长而绕口。   更引人注目的是每一道菜品旁的标价,贵得颜初心里悄悄咋舌。   她只看了两眼心思就不在菜单上,视线顺着桌面的纹理向上挪移,看见苏辞托着菜单的手,手指白皙细长,纤细的手腕上戴着一块小巧的商务手表,亮银色的表链衬得女人的皮肤更加细腻柔滑。   苏辞下车时没有像往常一样顺手取下眼镜放在车上,她挺翘的鼻梁上拖着一架金色半框眼镜,零散的日光散在镜片上,晕开朦朦胧胧一层鹅黄的光芒,气质柔和得不可思议。   颜初被美色所惑,很不争气地咽了口唾沫,在侍者走后稍稍朝前倾身,小声问道:“苏姐姐常来这里用餐?”   气氛使然,她还特地考究了一下措辞,把“吃饭”替换成稍微斯文点的“用餐”。   女人端起玻璃杯里的柠檬水轻抿一口润喉,闻言眉目舒缓地笑了,回答颜初:“不常,只来过两次,都是陪客户,这家西餐厅环境好,口碑也不错。”   颜初眨眨眼,进一步追问:“苏姐姐怎么突然想到带我来这里?感觉好正式哦。”   苏辞神态自然地放下玻璃杯,语气随意:“因为今天天气好,想尝尝西餐,正好也没跟你一块儿来过。”   这三句话似乎逻辑不通,但话里话外都透着“只是凑巧如此,你不要多想”的意思。   没听到想听的回答,颜初撅了撅嘴。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心中的侥幸有些异想天开,不敢报以太高的期待,所以悄悄试探过,没得到女人正面回应,她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看向远处湖面几只游艇,另起一句:“那边的几艘游艇可以坐人吗?”   “可以的。”女人顺着她视线望去,“下午没有别的安排,待会儿吃过饭可以去乘游艇赏景。”   这话颜初听着高兴,笑嘻嘻地答应下来:“好啊。”   苏辞又说:“夏天还有一些水上项目,但这个季节还有点冷,你想去的话,等气温升高几度,我们可以再来。”   女孩儿笑得见牙不见眼,更开心了:“说定了?”   “嗯。”苏辞轻声细语地点头,“说定了。”   颜初心里像灌了蜜似的,高兴得有点找不到北,但她还是觉得奇怪。   不如说,经过她和苏辞这几句对话,她心里那种古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可具体什么地方奇怪,她又说不上来。   颜初抱着自己那只玻璃杯,咬着杯沿直愣愣地望着苏辞。   过了几分钟,女人收回视线,转头与小姑娘对视一眼。   见着颜初毫不遮掩的炽热目光,她眸心微漾,神态却平静自然:“怎么?”   “我喜欢你。”颜初果断又直白。   说完,她就一眨不眨地紧盯着餐桌对面的女人。   微微反光的眼镜遮挡了苏辞眼底的繁复的情绪,但苏辞没像以往那样微微一笑便状若无事地揭过小朋友的告白,而是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极轻地点了下头,应道:“嗯。”   颜初蓦地睁大双眼。   “苏姐姐,我喜欢你。”她又说了一遍。   女人好像有些无奈,但神情依然温柔,耐心地又点了点头:“嗯。”   胸腔内那颗小心脏突然不受控制地飞快奔跑,怦怦怦越跳越快,几乎从她的嗓子眼里蹦出来。   颜初用力吸了一口气,在缓缓吐出,然后笑嘻嘻地,舔着脸向对面的举止优雅的女人发问:“苏姐姐,你说,我有生之年,有没有可能听见你答应做我女朋友?”   女人交叠在桌下的五指蜷了蜷,不答反问:“我说没有的话,你是不是就要放弃了?”   女孩儿的心跳又渐渐变缓,她不自禁地握紧双手,面上故作从容地朝女人吐了吐舌头,笑着说道:“当然不会。”   她扬起脸,透过茂密的树叶看向天空。   今天天气晴好,远处湖面上空飘着几团棉花糖似的云朵,色泽明快。   这么好的环境和气氛,也许她不该再继续追根究底。   所以她抿起唇,闭上嘴,没有往下追问。   可当她以为这个话题已经话题已经结束的时候,对面却传来女人极轻极轻,好像自言自语的声音:“还是有可能的。”   前后两句话间隔超过五分钟,颜初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苏辞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呼吸一窒,心跳陡然乱了,比刚才更乱,更慌。   视线在苏辞脸上定了几秒,颜初偷偷擦干掌心的汗,咬紧牙关大着胆子问出底线之外的一句:“可以稍微透露一下,大概是什么时候吗?”   她自以为语气轻松,但说出口的话音却小心翼翼,低得像怕被谁听清。   女人垂下睫羽,镜片模糊了她的眼睛。   颜初心口骤然收紧,她从没觉得自己像今天这样不识趣。   可桌对面的女人却温柔地笑起来,用不急不缓的语气回答她:“至少……也要等你成年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初:下章就十八岁,球球了,感恩。   PS,今天十二点有二更   另外,当然不可能瞬间就成年啦!嘻嘻嘻 第59章   从苏辞说出那句话, 到现在桌上餐点上齐,已经过去二十分钟。   这期间,对面的小朋友一直在嘿嘿傻笑。   女人小抿一勺蘑菇汤, 视线望向天边的清朗的天空,心想:天气的确不错。   颜初将自己碟子里的牛排分出一小块,用干净的小盘子盛好,悄咪咪递到苏辞面前。   女人见状面露微笑, 没拒绝小姑娘的殷勤,叉起牛排送进嘴里,慢条斯理,优雅从容。   颜初眼睛长在苏辞身上挪不开, 眼看就要切第二块牛排, 女人无奈制止了她:“好了, 你自己吃,别东想西想的。”   “哦。”女孩儿乖巧地答应,视线却还黏着苏辞。   女人被小姑娘灼热的目光盯得耳根发热,却又拿她毫无办法。   她故作无事地低头从自己的盘子里挑了颗圣女果, 切下一半含入口中。   酸酸甜甜的, 像极了少年人的爱情。   这顿午餐慢吞吞地结束已经是两点过, 苏辞又带颜初去人工湖划船晒太阳。   春日的阳光不辣, 紫外线也不烈, 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湖面上不时吹过徐徐微风。   气温适宜,时间也合适,颜初没多久就开始犯困,连打了好几个呵欠,女人见她如此, 微笑着劝她小憩一会儿。   她们租的这条皮艇虽然不大,但内部空间足够颜初卧躺休息,另一头撑船的小哥背对着她们,也不用担心小姑娘睡着的模样被人瞧见。   可颜初不愿睡,坚强地和瞌睡虫作斗争。   她倚靠苏辞的肩膀,娇软地抱紧女人的胳膊,小声说:“不睡,苏姐姐让我靠着就好。”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颜初靠在苏辞身上,呼吸里夹杂着淡淡的松木香,安神宜人,没几分钟就靠在女人怀里睡着了。   女孩儿的脑袋沉甸甸的,压着苏辞的肩膀,很有质量。   苏辞稍稍侧身,让颜初靠得更舒服一些。   一截柔白的指尖轻轻拨开女孩儿额前的刘海,她得以看清小姑娘睡着后恬静的容颜。   平静的水面倒映着远处的风景,风很轻,云很淡。   ·   颜初睡了半个小时,醒来发现游艇已经靠岸。   她身旁的女人还保持她入睡时的姿势让她靠着,颜初顿时觉得很不好意思。   说不睡的是她,睡到不省人事的也是她。   但苏辞好像早已适应了她身上可能出现的各种状况,不会惊奇,更不会生气,始终温温柔柔的,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见小朋友又不知为何走神发呆,女人眉目舒展,微微一笑:“等太阳落山气温就会下降,我们该回家了。”   回家。   颜初嘿嘿笑出了声。   同时心里觉得好生惋惜,这一天过得真快。   她还睡了一觉浪费大把时间。   不过嘛,来日方长。   她们在外面吃过晚饭,到家刚好八点。   苏辞去卧室换了身居家的宽松衣物,回到客厅打开电视,先问颜初有没有想看的节目,待小姑娘摇头表示没什么兴趣,她才调到晚间财经新闻。   颜初在苏辞身边坐下,和女人一块儿看新闻。   这是个英文播报的节目,讲的目前国际市场金融形势,专业术语一大堆,专家讲话还自带地方口音,颜初一半靠积累的英语词汇强行理解,另一半则根据前后文联想猜测,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依然似懂非懂。   她身边的女人显然比她从容。   这一刻,颜初真切地体会到自己仍是一只井底之蛙,考试成绩好真的仅限于学校这个屁大点的地方,出了学校的范围,她就是张白纸,与苏辞存在一段如鸿沟般的差距。   她的自信心因此受到一点打击,回学校上课势在必行。   颜初专心盯着电视,没觉察女人什么时候从果盘里取了个橘子,剥了皮,掰下一半递给她。   被递到眼前的橘子挡住视线,颜初顺着女人的手转过脸去,这才发现苏辞正看着她,神态温和地问道:“听得懂吗?”   颜初不由耳朵发热:“不太懂。”   女人微微笑了,主动说:“我讲给你听。”   颜初没道理拒绝,甚至还专程去书房拿了个本子,认真做笔记。   苏辞见状失笑,不过没说什么,由着她去。   是夜,苏辞洗浴后回到房间,从桌上顺手拿了本前几天没看完的书。   室内光线敞亮,女人穿着真丝睡衣倚靠床头,手里的书册不时翻过一页。   屋门突然被人敲响,她听见动静,立即合上书起身去开门。   颜初抱着自己的枕头衣着单薄地站在走廊上。   女孩儿半边脸藏在枕头后面,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小鹿似的望着苏辞,小心翼翼地说:“苏姐姐,我一个人害怕,想跟你一起睡。”   女人有些好笑,扬着唇角却不说话,笑吟吟地看着她。   小朋友扭扭捏捏地抱紧枕头,声音更轻了,补了三个字:“可以吗?”   苏辞笑出声,不答反问:“明天来吗?”   颜初不好意思了,又往枕头后藏了点,如实开口:“如果今天成功了,明天就还来。”   ·   祁若仪负气离开公司,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不知不觉跑到燃油告急,就近选了个地方停车。   周围环境有些眼熟,她朋友开的酒吧好像就在这条街上。   她下车沿街走了一段路,果然找到熟悉的地方。   现在时间还早,下午两点过,大厅里稀稀落落只有三两桌客人,驻场的乐队没来,音响里放着节奏舒缓的轻音乐。   祁若仪推门进去,吧台前收拾调酒器材的年轻男人瞥见她,招呼道:“若仪姐,远哥不在店里,你约了人吗?喝点什么?”   女人情绪低落,也不想多费口舌,留下一句“有什么来什么”就径自穿过大厅上了二楼。   楼上的空间比较狭小,也更加僻静,平日里除非大厅客满,二楼几乎没有什么客人。   可今天祁若仪来的时候,角落里已经有人坐在那儿。   那人背对着楼梯口的方向,独自在狭小昏暗的角落里自斟自饮。   从衣着来看,很年轻,像个高中生。   祁若仪撇撇嘴,她现在很讨厌高中生。   这个年龄阶段的小朋友,真的太自以为是,不仅幼稚冲动,还很自私,一心只顾自己的感受,天不怕地不怕的,什么东西都要抢。   她感觉胸口憋闷,有一口气堵着,上不去也下不来,无缘无故地就发起火来,上楼的脚步刻意放得很重。   蹬,蹬,蹬。   楼下那两桌客人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眼,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楼梯口这么大的动静,坐在二楼角落那个高中生却像没听见似的无动于衷。   走完最后一步台阶,祁若仪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特别无聊、好笑而且幼稚。   她困扰地揉了揉眉心,感觉自己是被苏辞气坏了,八年暗恋打了水漂已是非常不值,如果再气坏了脑子,那真是无可救药。   她拨了拨自己一头柔亮的大波浪,从高中生身边走过去,在旁边另一个桌位落座。   离得近了,她发现旁边那桌的小姑娘在哭,一边哭还要一边继续喝酒。   女孩儿留了一头中短发,刘海挺长,挡住了半边脸,祁若仪没看清她的长相,只觉得有点眼熟,一时没认出来是谁,她也没深究。   那小姑娘面前的桌上有两个空酒瓶,还有一瓶没喝完的被她抓在手里,不知喝了多少,倒酒的时候,她拿酒瓶的手都在发抖。   啧啧,年纪轻轻就借酒消愁,少年心事知多少,举杯消愁愁更愁啊。   那酒瓶得摔。祁若仪不怀好意地想道。   像是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祁女士盯着小姑娘的颤抖的胳膊看了好半天,结果那女孩儿磕磕绊绊地把酒倒进杯子里,居然稳稳拿住了瓶身,虽然酒洒了点出来,但酒瓶没有摔。   扫兴。   祁若仪觉得今天诸事不顺。   楼下的接待把酒水送了上来,本想叫两个人给祁若仪陪酒,但祁女士眉头一皱:“都走。”   气压太低,没人敢留。   祁若仪敲开一瓶酒,刚倒满一杯,听见身侧动静,她眼角余光又瞥向对桌的小朋友。   那小姑娘连喝三瓶,好像撑不住了,情绪彻底崩溃,趴在桌上痛哭。   祁若仪看看她,又低头看看自己桌上一排酒,苦笑了下。   她现在的状态,和这女孩儿半斤八两。   二楼一共两个人,坐了两桌,都在独自喝闷酒。   一杯接着一杯,没人来陪,也没人来劝。   不知怎么的,两桌拼成了一桌。   小姑娘坐在她对面,肿着通红一双眼,泪汪汪的,口齿不清地问她:“姐姐有什么伤心事吗?怎么也在这儿哭?”   祁若仪身心俱疲,不想说话,可她的嘴巴好像不受意识管控,擅自回答:“我失恋了。”   她的意识好像有点飘,听见自己破锣嗓子似的声音,竟然还能抽出空余嘲笑一把,真是难听。   桌对面的女孩儿闻言愣了下,然后苦着脸笑了,显得眼睛越发红肿。   她捂着眼抹了把泪,硬是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哽咽着说:“好巧哦,我也是。”说完,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艹。   同是天涯沦落人,没说两句,忽然你敬我我敬你,又开始喝酒。   意识浑浑噩噩之际,祁若仪脑海中自行构建出今天上午在办公室内的情形。   在她那样气势汹汹地逼问之后,桌后的女人沉默许久。   她看见苏辞闭眼,深呼吸,又抬头。   晨间的斜阳照进明亮的玻璃窗,在红木办公桌光滑的桌面上反射出一道微光。   然后,祁若仪听见女人语气平静地回答。   “嗯,我喜欢她。”   作者有话要说:  祁女士:用我的命发糖,良心呢?   嘻嘻嘻,今天是被糖罐泡过的胖年!这章留评发红包! 第60章   周日早上, 颜初早早醒了,但她保持侧卧的姿势躺着没动,睁眼偷看身边女人的睡颜。   室内光线朦胧, 女人纤长的睫羽在她眼睑下晕出一扇浅浅的影子,鼻梁挺翘,线条流畅,唇形丰腴好看, 嘴角总噙着淡淡的微笑。   颜初不小心就看入了迷,瞅着苏辞的侧脸足足看了十分钟。   许是感受到过于灼热的目光,苏辞长睫稍颤,随后缓缓睁开, 从睡眠中醒过来。   颜初立即回神, 赶在女人扭头前匆忙闭眼, 继续装睡。   身侧传来些许响动,苏辞起身,靠在床头静坐了两分钟,见颜初没醒, 她便悄悄掀开被子下床。   女人往上提了提被沿, 将颜初身子前后的棉被缝隙仔细压实, 临走前还轻轻拨了拨女孩儿的鬓发, 抚了抚颜初的发顶。   颜初感受着这样的细致温柔, 静谧温馨的气氛中,她几乎以为下一瞬就能收获女人一个早安吻。   随便亲在哪里,耳鬓、脸颊或者眉心。   但事实证明,她想太多。   女人的手从她脑袋上拿走,转身披了件衣服离开卧室,去厨房准备今天的早餐。   颜初迟了五分钟才“醒过来”, 睁眼拍了拍脸,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然后慢腾腾地起身穿衣,也到客厅去。   苏辞已围上围裙,蒸一笼速冻小笼包,再温两杯牛奶,煎两份鸡蛋,早餐简简单单。   周末一整天都过得清闲,她们上午在家打扫卫生,扫地拖地,擦擦桌,将换洗的衣服扔进洗衣机。   下午苏辞陪颜初去了趟书店,选了些学习资料和文具,再购置了一张书桌,让人送到家里安置在书房。   回家后,苏辞去书房打开电脑浏览邮件,颜初则安安静静看了会儿书。   工作日第一天,苏辞效率极高地处理了颜初的借读手续,联系好新的班主任,周二颜初就作为借读生到学校读书。   集合多方面的因素考虑,颜初和苏辞商议之后,决定不住学校,办了走读。   小朋友每晚都到主卧去寻苏辞,先前还找各种各样的借口,什么怕黑怕冷怕一个人,后来也不要借口了,到点儿就自己钻进苏辞的房间,凭借自己的厚脸皮如愿以偿成了这间卧室的常驻客。   生活渐渐趋近稳定,每日清晨吃过早饭,苏辞开车送颜初去上学,在校门口将她放下,自己再去公司上班。   每次下车,颜初都会跟苏辞说一声“路上小心”,站在学校门口目送女人离开,直到苏辞驾车拐过街角,再也看不见了,她才转身走进校园。   她晚上也不和别的同学一块儿参加晚自习,如果老师留了作业,就带回家去做。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她收拾好书包,拿了当天要用到的资料,就自行离开学校。   有时候苏辞下班早,会到校门口来接她,但大多时候女人抽不出时间,颜初就在校门口乘坐公交车回家。   她总独来独往,不热衷结交朋友,在同班同学眼中是个有些神秘的异类。   开始还没什么人找她麻烦,但她样貌出众,成绩又好,很快有人认出她是七中的颜初,并因此联想到前阵子闹得沸沸扬扬的学霸早恋事件。   这天颜初上完课去了趟洗手间,出来却被同班几个女生拦下,为首的正是班上有名的刺头,迟到、早退、上课睡觉、不交作业、和老师顶嘴……集所有恶习于一身的典型坏学生。   颜初却对这个女生有点印象,因为她虽然脾气很差,学习态度也不好,但上次数学随堂测验是班上第二名,只比颜初少一分。   而且那一分是笔误扣掉的。   好像叫程……什么来着?   程予沫。   “颜初,我以前见过你。”女孩儿嘴里嚼着口香糖,站没站相,浑身“江湖”痞气,一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样子。   她身上穿的全是名牌,就她脚下那双运动鞋,颜初在商场瞥见过,得抵她半年的学费。   颜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神淡淡的,似乎在问:所以呢?   程予沫龇了龇牙,背手在颜初面前晃了两圈,才开口道:“你认不认识李芩?去年圣诞节在她家吃烧烤,有你吧?”   颜初大概明白这个女生为什么明明没有好好学习却可以考出很不错的成绩,她很聪明,而且记忆力很不错。   辨不出这位程同学想干什么,所以颜初保持沉默,没有回答。   “不说话?倒是和他们传的一样傲。”女孩儿挑起眉毛,似笑非笑地说,“你不是在七中么?怎么转到这儿来了?咱们学校可不比七中啊,难不成先前说的谣言是真的?”   程予沫絮絮叨叨说半天,在颜初听来没有一句重点。   正当她想绕过这几位女同学直接走开时,她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这是苏辞说方便联系给她买的手机,知道她号码的人除了通信公司就只有苏辞,加上这个时间点,女人多半已经到校门外边等她了。   颜初懒得搭理程予沫,迈开步子就要出去,却被身边两个女生拽住胳膊。   这两个女生也跟程予沫一样没穿校服,打扮得花枝招展,化妆的化妆,染头发的染头发,看上去就不是很容易相处的样子。   被人这样不客气地对待,颜初的脸色立即变得不好看。   左边那个将头发染成亮金色的女同学瞪了颜初一眼,警告她说:“沫姐话没说完,你想往哪儿走?”   沫姐?   颜初心里觉得好笑,用力甩开她们的手,开口说出面对她们的第一句话:“我赶时间,没功夫和你们在这儿耗,两分钟,有事说事。”   小太妹们显然没想到颜初会用这样的语气跟她们说话,明明她们人多势众,怎么颜初不仅不怕,还在气势上占了上风?   那两个女生感觉被拂了面子,当即有些生气,还要动手,被更态度拽的程同学制止了。   程予沫满脸意外,朝颜初吹了个轻佻的口哨,笑嘻嘻地问她:“你这么嚣张的底气是什么?李芩吗?”   她一再确定颜初和李芩的关系,想来也不是很确定颜初到底认不认识李芩,她今天故意拦路找茬,更多应该是出于对颜初的好奇。   颜初心里有底了,与程予沫对视,语气平静地回答:“李芩是李芩,我是我。”   她承认自己和李芩认识,但没顺着程同学话往坑里跳。这群女同学没有很重要的事情跟她说,却也不会轻易放她走。   为了尽快脱身,不让苏辞久等,颜初心思一动:“不过,如果你想知道我的底气是什么,不如跟我一块儿出去,我姐姐今天来学校接我。”   像程予沫这样的富二代可能确实纨绔一些,但她也不是傻子,知道柿子要找软的捏,更没必要一上来就挑事。   少年人之间的相处很多时候凭借的只是一股义气,好也好,坏也好,都很随性,程予沫态度嚣张,但除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暂时没拿她怎么样,颜初也没必要跟她结仇。   借苏姐姐狐假虎威一次。   “你姐姐?”程予沫果然意外。   颜初不再跟她们多说,径自朝洗手间外走,两个太妹同时看向她们的沫姐,等着老大发话。   程予沫脑袋一摆:“去看看。”   到外边走廊,颜初掏出手机给苏辞回了个电话,说刚才老师拖堂,还要几分钟才能到校门口。   程予沫走在她身后,完全听去了这个电话的内容,不由又扬了扬嘴角。   对颜初的印象说不上好,但也不坏。   校门外果然停着一辆价值不菲的轿车,见颜初来,车灯闪烁了两下。   颜初走到车旁,程予沫三人还跟在她身后,不近不远的,是可以划定为同路,也可以说只是路过的模糊距离。   苏辞透过车窗看见她们,朝颜初投去了疑问的目光。   “同学。”颜初回答,但她没有要介绍苏辞和程予沫认识的意思,只补充说道,“她跟李芩认识。”   她说的是“她”,而不是“她们”,苏辞听明白了,视线交错的瞬间,朝程予沫点了点头。   然后颜初就上了苏辞的车。   三个女同学在校门口站了一会儿,程予沫朝电线杆上一靠,吐掉嘴里的口香糖,啧着嘴说:“苏辞有妹妹吗?怎么之前都没听说过?”   过了会儿,她低低啊了声,自言自语道:“苏辞上次专程来学校原来是为了颜初?”   兜里手机响了,女生看了眼来电显示,然后随手按下接听。   听筒里传来一道女声:“沫沫,周末怎么安排?”   程予沫不答反问:“嫂子,你猜我今天在学校见着谁了?”   “谁啊?”女人十分配合地问她。   “苏辞。”程予沫啧啧称奇,“她来咱们学校接我同学下课,稀奇吧?”   这边话音未落,电话那头突然哐啷一声巨响,像什么东西突兀地砸在地上,还滚出老远。   程予沫闻声愣了下,不由关心道:“喂?嫂子?怎么了?”   “没什么,挂了。”说完,对面的女人就真的挂了电话。   程予沫有点懵逼,抓了抓后脑勺:“她打电话给我干嘛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  _(:з”∠)_嗐 第61章   书房里很安静, 笔尖在纸面上滑动时发出的细小沙沙声都能听得清。   新买的书桌和原来的桌子并在一起,空间宽敞,一半是苏辞的工作区域, 另一半则属于颜初。   两人面对面坐着,各忙各的。   窗户没关严实,不时吹进屋里一阵风,倒也不觉得冷。   现下四月初, 天气越来越暖和,蚊虫也渐渐多了,只要不下雨,窗户外边就隐约能听见几声春日的虫鸣。   颜初写完一张作业卷, 偷偷抬眼朝对面看, 苏辞电脑显示屏侧放, 屏幕散发的光芒在她脸上映照一层蓝蒙蒙的光。   女人正认真浏览工作文件,神态专注,不时敲打键盘记录修改意见,没发现有个小姑娘在偷看。   她下班回家换了身轻便的衣服, 白色丝质的宽松衬衫, 外面罩了一件很显气质的浅咖色英伦风马甲。   白天在公司的时候她是个雷厉风行的事业精英, 回到家脱了高跟鞋, 指尖浸过柴米油盐, 一身疏冷的气质通通散去,只留下美好和温柔。   小朋友又看呆了。   这是她今天晚上第三次走神,和喜欢的人独处一室就是容易分心,好在这甜蜜的负担并没有太影响她写题的效率,勉强算是……合理化偷懒。   苏辞工作间隙稍稍放松,向后一靠伸展酸麻的肩背, 这时便不经意瞥向桌对面。   颜初早已伏低脑袋,继续专心致志地写作业。   但在她的印象里,女孩儿保持低头的姿势好像已经超过一个半小时。   椅脚滚轮滑动的声音响起,苏辞起身离开书房,颜初抬头瞅了眼女人的背影,在房门轻轻掩上后就收回视线。   过了两分钟,女人回到房间,没有坐下继续工作,而是绕过书桌走向颜初,往女孩儿手边放了一杯温水。   颜初转头,听见苏辞问她:“作业很多吗?”   “还好,不算多。”颜初顺势停笔,捧起苏辞替她接来的水,朝女人露出甜甜的微笑,道了声谢谢。   苏辞手中也握着一只玻璃杯,单手撑着桌面,站得随意,闻言又问:“那明天有时间吗?”   “怎么?”小姑娘敏感地嗅到这句话背后隐藏的深意,不由眼前一亮,仰头望着苏辞,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问,“苏姐姐要约我啊?”   “嗯……”女人故意卖了个关子,玩笑道,“你没空的话就算了。”   颜初两眼瞪大,急急拽住苏辞的手腕:“诶!有空有空!一整天都有空,周天也有空!”   难得女人主动找她,不管苏辞想干什么,她都有空。   苏辞被她这机灵劲逗得笑出声,便不再吊小朋友的胃口,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我在想,要不明天约个时间去打网球。”   颜初愣了下,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不会呀。”   “我可以教你,很简单的。”女人说完,伸手揉揉小姑娘的脑袋,这好像已经成为她的习惯。   苏辞都这么说了,颜初哪里能拒绝,她高兴还来不及,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女人朝她抬了抬下巴:“累了就起来走走,一直低着头,对颈椎不好。”   “好。”颜初心里喜滋滋的,笑得眼睛都弯起来。   经女人提醒,颜初坐着写半小时作业,就起身到客厅晃一圈,喝口水呀,到阳台去通通风呀,扭扭脖子,伸展身体,然后又回到书房继续学习。   和苏辞约了明天出去玩,颜初精神振奋,头脑活跃,写作业的效率大大提高,不到十点,这周末的作业就全做完了。   苏辞的工作比她结束得稍晚一些,所以她写完作业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先一步去浴室洗澡。   主卧里有配套的卫生间,自从颜初死皮赖脸住进主卧,她就没再用走廊外那个独立卫生间梳洗,非常自觉地把自己的洗漱用品全都搬到主卧去,和苏辞的放在一起。   虽然小朋友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但女人对她十分纵容,任由她折腾。   颜初看得明明白白,心里也偷着乐。   每靠近一厘米,都能品尝到崭新的欢喜。   衣服从身体上一件件剥离,颜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仔细观察一会儿,得出结论:好像又长了一点肉。   她掰着手指数,四月还有二十天,五月,六月,七月……   然后,她扶着镜子仰天长叹。   距离苏辞给她提的最低时间要求,还有大半年。   那天从西餐厅回来,她就开始度日如年,每天早上睁眼,心想又是漫长的一天。   她从没觉得自己的生日变得像现在这样难等。   她享受和苏辞相互了解的过程,同时心里还有些未知的忐忑,想着女人是不是怕她学习分心才故意那么说,等到了生日,苏辞再给她提一个新的时间节点,譬如高考结束什么的。   颜初啧了啧嘴,别说,还真有可能。   她朝脸上泼了捧冷水,暗暗对自己说:有点耐心,喜欢苏姐姐的人多了去了,就你近水楼台,天时地利都占全了,怕什么?   说完,她想起苏辞主动约她出去玩,不由嘿嘿一笑,傻里傻气的。   颜初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裹着一身水汽,只穿了上半身的睡衣就大大咧咧地开门出去。   女人已经回到房间,正在衣柜前整理换洗的衣物,听见洗手间传出的动静,她下意识转头看去。   颜初虽然穿了件睡衣,但比没穿还糟糕。   她那件衬衫式的卡通印花的睡衣非常宽松,只随意地扣了一两颗扣子,随着她擦头发的动作,衣襟错开,肩膀露出一小半,纽扣交错的缝隙间,大片粉白.粉白的肌肤若隐若现。   并且,她一如既往地不穿睡裤。   苏辞:“……”   女人视线和颜初对上,翻找衣服的动作因此顿了顿。   两秒钟后,她若无其事地转开脸。   苏辞很认真地反省,让这只小狐狸住到她的房间来,到底是不是错误的决定。   颜初眨眨眼,挑着眉朝女人笑了笑。   她承认,她就是故意的。   不过她心里也有一把量尺,晓得分寸,关键该遮的地方一个不漏,就算苏辞想教育她也难以找到合情合理的说辞。   更容易越描越黑,泄露女人内心真实的活动。   所以一直以来,苏辞对颜初有意无意的撩拨都持视若无睹的态度。   这种态度对颜初而言,相当于默许。   而这个叫颜初的小朋友,最擅长得寸进尺,给点颜色,她就要开染坊。   她从女人身边走过,极其不见外地当着苏辞的面穿好睡裤,扣好衣服上剩下的几颗扣子,然后从抽屉里找出吹风机,呜呜把头发吹干。   过程自然流畅,好像本该如此,根本没藏什么坏心思。   女人拿了衣服也没说一句话,径自走进浴室。   很快,玻璃门内传出哗哗水声。   虽然洗手间里有浴缸,但苏辞选择了更方便快捷的淋浴。   等到头发完全干了,颜初倒在床上滚了一圈,将苏辞放在床头的书拿过来看。   哲学类的书籍,有点深奥,颜初读不懂,却看得津津有味。   她趴在床头,胸口垫了个枕头,左手翻书,右手卷了一缕头发,缠在指尖绕圈圈。   十来分钟过去,她手里的书本才翻过两三页。   浴室门咯哒一声响,颜初闻声回头。   女人头上包着米白色的发巾,穿了一件真丝睡袍,步履款款地走出浴室。   吹风机没拔插头,放在颜初这边的床头柜上。   她从颜初身边经过,离得近了,颜初闻到和她身上一样的沐浴露的芬芳,看见女人鬓边几缕发丝不听话地散乱翘着,耳后还残留一两滴未擦干的水痕。   被水汽一蒸,女人腮边泛着淡淡的红晕,纤长的睫毛上还凝着细小的水珠。   女人睡袍的衣领微微敞开,其下风景隐约可辨,线条柔和的锁骨下,阴影渐深。   小姑娘看得愣了许久,手里书本什么时候合上了她都没发现。   这也……太……   颜初不自禁地卷了卷舌头,美人出浴,无论看几次都不会腻,而且心痒得不行。   她不明白这种心痒难耐的感觉从何而来,是受爱慕之心的驱动,想凑上去一亲芳泽,还是出于更深的,不可言喻的冲动。   她甚至觉得,好像苏辞从浴室出来,这房间里的温度都升高了许多。   颜初暗搓搓地垂下视线,脸颊发热,耳根通红。   不敢再多看,唯恐自己脑子里仅剩的一根弦彻底崩断。   “有点渴呢。”她咽了口唾沫,没话找话,“我去倒杯水喝,苏姐姐要不要一杯?”   女人正要打开吹风机,闻言点头:“好,谢谢。”   颜初于是翻身下床,穿上拖鞋准备出去。   可能是她刚才趴得有点久,这一下站得太急,起来的瞬间感到头晕,脚下踉跄,险些摔倒。   她身边的苏辞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关心道:“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起来太快了,谢谢苏姐姐。”颜初很快站稳,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然后快步推门出去。   半杯凉水下了肚,颜初才后知后觉地为刚才的发现感到疑惑。   苏姐姐的手,为什么这么冷啊?   作者有话要说:  苏姐姐:你猜,微笑.jpg 第62章   颜初回到卧室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苏辞的手是冷的, 所以当苏辞从她手里接过玻璃杯,她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落在女人的手上。   握住杯身的手指细长白皙,指节分明, 是一双非常好看的手。   她的视线太过直接,不加遮掩,很快就被苏辞发现,女人眸心稍暗, 脸色微妙。   胳膊有些不自然地向内收了收,她一口气喝完杯里的水,然后让颜初把杯子拿出去。   颜初丝毫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很自然地拿回玻璃杯, 但在交接中途, 她的手不当心碰到了苏辞的指尖。   许是刚刚水杯温热, 这回她感觉女人的手好像没有那么冷了,于是没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夜里,颜初和苏辞一左一右躺在床上。   距离她们躺下已经过去半个钟头,女人安安静静的, 一动不动, 想必已经睡着了。   可颜初想到明天要和苏辞出去“约会”, 就有点兴奋, 毫无睡意, 大半夜了还很清醒,怕吵到苏辞,她耐着性子保持平躺的姿势没有在被窝里乱动。   遮光窗帘将月华完全遮挡,只薄薄的几缕从缝隙间透进来,屋里光线很暗,黑漆漆的, 但眼睛适应了这样的坏境之后也不是完全不能视物。   颜初悄悄扭头看向身侧,隐约可见一道起伏的轮廓,虽然不能细致辨别苏辞的眉目,但凭肉眼就能丈量她们之间的距离,可以听见身边女人轻轻浅浅的呼吸。   只是这样,她便觉得安心。   “苏姐姐。”女孩儿很小声很小声地唤了一句。   女人没答应,该是听不见的。   于是颜初做贼似的,一点一点朝苏辞挪过去,直到她的肩膀贴上对方的,她才停下来。   如往常每个晚上,她明明没做什么,仅仅想靠近一些,就忍不住心跳加速,像只尝了腥的小狐狸偷偷乐。   她动作很轻地翻了个身,抱住苏辞的胳膊,心满意足地长舒一口气,终于有了困意。   果然要这样才能好好睡觉。   颜初睡了,本该熟睡的女人却无奈睁眼。   黑暗中瞧不清她的眉目,但短暂的寂静之后,她也侧过身,面朝身边的小朋友,可以自由活动的右手悄悄揽住女孩儿的腰,将小姑娘朝她怀里护了护。   颜初闻着女人身上沐浴露的芬芳,睡得无比踏实。   第二天早上,颜初是在苏辞怀里醒过来的。   昨夜她睡去的时候明明只是抱着苏辞的胳膊,不知怎么的,今晨醒来,女人的左臂压在她脖子下面,右手环抱她的腰,她像个娇羞的小媳妇,完完全全陷在女人的抱怀中。   颜初睁眼发觉状况不对立马就红了脸,但又舍不得退开,于是果断闭上眼继续装睡——反正也是惯用伎俩了,她驾轻就熟。   鼻间缠绕着苏辞身上沐浴露的味道,时刻撩拨着她的神经。   小姑娘以为自己隐藏很好,事实上耳根早就红透。   女人醒来,瞥见颜初通红的耳根,神态玩味地弯起唇角。   但她没有戳破这层显而易见的伪装,她像没发现似的翻身平躺,自然而然地松开颜初,给了小姑娘从她身边悄悄逃走的机会。   结果……   颜初不仅没有趁机脱身,反而朝前凑了凑,贼兮兮地伸出自己的爪子,故作无意地实则忐忑心虚地把胳膊反搭上女人的小腹。   苏辞:“……”不愧是你。   又过了五分钟,谁也没“醒”。   苏辞在等颜初自觉退后,没想到小姑娘居然又睡过去,等她发现颜初睡着,已经又过去了十来分钟。   最后,还是女人先一步起来。   她轻轻拿开女孩儿的胳膊,蹑手蹑脚地下床,去洗手间梳洗。   没一会儿,颜初感觉到怀里温度散去,自然清醒,下意识摸了摸身边的空位,还有淡淡的余温。   她听见洗手间里传来细微的声音,明白女人已经起来了,这才撑着胳膊慢腾腾地起身,看看时间,她又睡了二十来分钟。   想起刚刚那一幕,小姑娘忍不住发笑,她刚才,算不算偷偷占了苏辞的便宜?   颜初唇角翘了又翘,始终压不下去,直到听见洗手间水流声消失,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拍了拍脸颊,终于冷静下来。   下一秒,女人拉开玻璃门,看见坐在床头睡眼惺忪的女孩儿,神态温柔地招呼她:“早上好。”   “苏姐姐早。”颜初没敢跟苏辞对视,装模作样地揉了揉眼睛,假装自己真的刚醒,对先前的一切都不知情。   苏辞从她身边走过,抻了抻被角,对她说:“先去洗漱吧,今早喝粥,可以吗?”   “可以可以,太可以了,苏姐姐你真好。”颜初开开心心地跳下床,朝女人扑过去讨了一个拥抱,这才蹦蹦跳跳地钻进洗手间。   听见玻璃门重新关上,苏辞无奈又纵容地摇了摇头,转身拉开衣柜找了几件适合运动的宽松衣物,暂时搁在床头。   今晨的早餐是鱼片玉米粥,搭配一小份剁椒皮蛋。   皮蛋的形状很不规整,因为是颜初操刀,虽然刀法肉眼可见的稚嫩,但因为近来她时常给女人帮厨,总不至于一拿刀就切到手了。   苏辞对此当然是夸奖连连,每每听得颜初很不好意思。   自己什么水平,她心里清楚得很,女人这样几近盲目地夸她,不过是在给她树立信心。   不过这不妨碍她高兴。   吃过早饭,颜初还自告奋勇去洗碗,苏辞也闲着没事,就和颜初一人洗一人清,两人配合默契,不出五分钟,厨房就整理得干干净净。   待会儿要出去玩,小姑娘兴奋极了,一直在女人耳边叽叽喳喳,这活泼劲儿,可与她们刚认识的时候大不一样。   “去找一套宽松点的运动服。”苏辞拍拍女孩儿的肩。   “得令!”颜初学着收到上级指示的士兵立正敬礼,俏皮的样子成功逗笑了苏辞。   刚过九点,苏辞驾车带颜初驶离小区。   体育馆距离小区不远,女人像是经常来这里锻炼,轻车熟路地拐进网球场的停车区。   这座网球场馆占地辽阔,虽然周末人多,但苏辞提前约了场地,倒是不用担心。   苏辞到接待处做了登记,领了号牌,随后又带颜初走进更衣室。   女人当着颜初的面从包里掏出钥匙打开储物柜,柜子里整齐放着一对球拍和一只黑色的运动背包,球拍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可见已经很长时间没人动过。   颜初越发确信心里的猜测,苏辞以前肯定常常约朋友来这里打球。   夏念来过,祁若仪应该也来过。   女孩儿正为自己突如其来的醋劲感到心情略略低落,身前女人便拉开带来的背包,从里面取出一整套护腕和护膝递给颜初:“把衣服换了吧,戴上这个,待会儿别受伤了。”   颜初眨眨眼,按下心里淡淡的酸涩,依言开始换衣服。   她才拉开外套的拉链,苏辞便转过身去,状若清理器材,实则回避了女孩儿换衣。   女人背对着颜初,也把衣服换了,然后重新锁好柜子,提着两只球拍一个球筒离开更衣室。   苏辞里边穿着一件很显腰身的运动服,虽然外边披了件外套,但颜初还是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她们来到球场外边,颜初远远看见铁门外站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人,以为她只是路过,可没曾想这女人看见她们,居然露出微笑,然后径自走了过来。   颜初眨眨眼,脑子很快转过弯,这个外国女人认识苏辞,说不定还是跟苏辞约好的。   她不动声色地将对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然后适时撇开目光,听见对方热情洋溢地用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招呼苏辞:“好久不见,Miss苏,你已经有六个月没来打球了。”   苏辞礼貌地回了对方一个拥抱礼,语气轻松地笑道:“忙于工作,无暇分心。”   她转头向颜初介绍:“这是我的网球教练,瑞莎,你可以直接这样叫她。”说完又看向瑞莎,“小朋友的名字叫颜初,没打过网球,我怕带不好,所以请你给她讲讲基础,可以吗?”   “当然了,很荣幸。”金发女人笑容爽朗明媚。   瑞莎在前面推开铁门,领着苏辞二人一块儿走进场地。   这处露天球场周围还有大片草坪,环境很好,视野开阔,周围人也不是很多。   今天是个小晴天,上午太阳不烈,天上有几朵云,时不时遮挡一下阳光,是非常好的户外活动的天气。   瑞莎和苏辞久别重逢,自然有不少话说,她很不见外地朝颜初笑笑,然后问苏辞:“她是你的女朋友吗?”   咦!   颜初两眼一瞪,耳朵立时烧得通红,不可思议地看向瑞莎。   外国人都这么直白的吗?这也太突然了!   可是瑞莎为什么会这样问呀?   女孩儿心里瞬间晃过十万个为什么,但比起这些问题,她更在意苏辞会怎么回答。   只见女人眉目舒展,眼神中带着淡淡的笑意,斜斜瞥了颜初一眼。   那一眼,足可用风情万种来形容。   “还不是。”她说。   她在“不是”前面加了一个“还”。   瑞莎立即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也大概明白了为什么苏辞大半年都没有来球场。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向颜初颔首,解释道:“Sorry,因为Miss苏以前说过有机会会带她的女朋友来球场玩,所以我误会了。”   刚才苏辞说完那句话,颜初就有点呆,这会儿瑞莎向她道歉,她下意识摆了摆手,嘴里说着没关系,脑子却一片空白。   又朝前走了两步,她绕地球三圈的反射弧终于理解瑞莎刚刚说了什么。   原来夏念没有来过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苏姐姐:还不是。   小初:啧。 第63章   颜初脑子活泛, 刚才只是关心则乱,冷静下来很快就想明白了原因。   夏念从来不敢公开和苏辞的关系,就连私底下知道这件事的也只有一个祁若仪, 就算苏辞曾有意带她来球场玩,想必也会被她拒绝。   想到这里,颜初暗自咋舌。   以夏念在苏辞心目中的地位,但凡她稍微鼓起勇气, 选择站在苏辞身边,而非将苏辞推远,哪怕她脾气再坏,性格再娇纵, 她和苏辞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形同陌路。   她的行为, 不管解释成自私也好, 软弱也罢,在她选择听从家里的安排而放弃苏辞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没有回到苏辞身边的机会了。   有些原则性的问题,像家暴, 像出轨, 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曾经她扛不住父母的逼迫, 以后也蹚不过人言可畏的长河。   所以, 夏念甚至不应该被当作情敌,因为这个人早对她已没有威胁了。   她所担心的,踟蹰的,全都和夏念无关,仅仅只是,苏辞会不会喜欢她, 要不要和她在一起。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女人的声音响在耳畔,苏辞朝她递来一只球拍,唤了她两声都没应。   颜初立马清醒,抽离心绪,接过苏辞手中的网球拍,不好意思地笑了,回答说:“我是在想,我得跟苏姐姐打多少场球,苏姐姐才能答应做我女朋友。”   女人已渐渐对小朋友直白的表达方式免疫了,伸出藕白的食指点过颜初的眉心,将她那颗过于机灵的小脑瓜子朝后一推,笑着说:“你现在要思考的问题不是这个。”   她又朝颜初怀里扔了一只网球:“如果你今天能跟我对打三个来回,我下午就请你去看电影。”   “还有这等好事?!那我今天非得学会不可!”颜初显而易见地惊喜,打了鸡血似的干劲十足。   不过小姑娘明显低估了苏辞口中所说的三个来回。   她跟着苏辞一块儿做了套简单的热身运动,听瑞莎讲解了十分钟持拍动作、击球位置和发力要领,勉强抛接几个球熟悉了球拍,找到一点点朦胧的手,立即兴冲冲地要和苏辞对打。   苏辞见小姑娘高兴得很,当然不会泼她凉水,只是好心提醒一句:“那你要小心了!”   颜初摆好接球的动作,全神贯注盯着苏辞手里的那颗圆圆的网球,就算接不上,气势也要摆足。   何况,哪能那么确定就真的接不着呢?   菜鸟也有菜鸟的倔强!   颜初如是想。   然后苏辞左手轻轻一抛,给颜初喂了个基础的练习球。   小朋友瞅见球来,拿着拍子就往上冲,结果拍网到手的距离预估失误,击球的位置偏上,而且,这颗球冲击球拍的力道也和预想的不太一样,她胳膊一震,明黄色的网球非常顺利地斜斜弹起,跳出线外。   唔。   “再来!”颜初卷起袖子,振臂高呼。   第二颗球,没上拍。   第三颗,出界。   第四颗好不容易接上了,没过网。   第五颗……   第六……   第……   “啊……”颜初拿球拍当拐棍,手软脚软地立在太阳底下直喘气。   苏辞给她喂了十来个球,她没一个接过网的。   别说跟苏辞互接三个来回,一个来回都没成功。   更让她震惊的是,这项运动对体能的消耗简直可怕,她就在白线划定的格子里跑来跑去几分钟而已,就已经累得满头大汗。   苏辞见她这样,不好再发球了,笑问:“累了吧?休息一会儿?”   “休息,我喝口水再战!”颜初无奈妥协。   女人被颜初无可奈何的小表情逗得忍俊不禁,哈哈笑出了声。   她头上戴着一根浅橙色的护额,神态明媚,笑容爽朗,像个还在读书的学生,执拍而立的样子尽显蓬勃英气。   颜初跑到场地外边,适逢瑞莎给她递了瓶水来,她喝了两口,然后迫不及待地向瑞莎请教,她刚才接球的动作有什么需要更正的地方。   瑞莎乐意教她,而且知无不言。   颜初边听边试图比划动作,但手里还拿着一只水瓶,不太方便。   苏辞这时正好也走到她们身边,小姑娘正认真听瑞莎讲呢,不经脑子就把手上水瓶递给苏辞。   女人也没多想,自然而然地扭开瓶盖饮了一口。   等颜初听瑞莎讲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下意识干了什么,她转头一看,苏辞正重新拧上瓶盖,瓶子里的水位线下降了至少两厘米。   小姑娘愣在原地,嘴巴张成一个“O”型。   苏辞被颜初盯得不自在,看看女孩儿的眼睛,再顺着她的视线转向自己手中的水瓶,顿了两秒,陡然意识到什么。   她美眸睁大,看向自己先前搁水瓶的地方,那瓶刚开只喝了一两口的矿泉水可不就孤零零的立在长椅上。   苏辞:“……”   女人短暂沉默,然后扬手把水瓶推回颜初怀里,波澜不惊地说:“还你。”   不就是一口水吗?一口……咳。   苏辞拿着球拍转身回到场地,脚步匆匆,耳尖微红。   颜初嘴角忍不住翘了翘,又翘了翘,随着飞扬的心情几乎咧到耳根去。   “听明白了吗?”瑞莎丝毫没有发现这两个人之间微妙的情绪变化,依然尽职尽责地指导颜初如何正确接球。   被瑞莎的声音拉回注意力,颜初连忙点头如捣蒜:“听明白了,听明白了。”   她说着,又悄悄拧开了瓶盖,喝水前还朝苏辞偷偷瞥了一眼。   嘿。   小姑娘高兴坏了。   然而,颜初的快乐没有持续太久,重新开局,苏辞居然不再留情,她本来就不怎么能接得上球,第二轮完全被苏辞虐菜。   如果说上一把她就算过不了网多少还能有几次打上了拍,这回苏辞发的球又快又狠,打了十来个,连上拍的都没有。   她有理由怀疑,苏姐姐这是恼羞成怒,公报私仇!   “刚刚说的什么来着。”颜初双手扶着球拍,气喘吁吁地说,“如果我跟苏姐姐对打三个来回,苏姐姐请我看电影,是吧?”   球网对面的女人气定神闲地回答:“对。”   “那我,再追加一条。”小姑娘竖起一根手指。   苏辞饶有兴味地笑起来,问她:“什么?”   颜初喉咙烧得不行,忍不住又咽了口唾沫,勉强把话说完:“如果我挑战失败了,那我请苏姐姐看电影。”   女人闻言,先愣了下,然后蓦地笑出声。   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场外观战的瑞莎更是为颜初这句话笑得前仰后合,忍不住调侃:“Interesting!Miss苏怎么会拒绝你这么有趣的女孩!”   颜初也跟着笑,伸长胳膊朝苏辞招呼:“苏姐姐,好不好呀!”   “那得看我心情。”苏辞扬眉浅笑,又扬起球拍。   “接球!”   ·   离开球场已经接近十二点了,天空彻底放晴,也越来越热了,大太阳底下继续打球,容易中暑。   颜初出了一身汗,玩得非常尽兴,到后来渐渐找到觉,苏辞也没再跟她计较,有意无意让了她几个球。   发挥最稳定的一把,她和苏辞互打了六七个来回,可把小姑娘嘚瑟坏了。   苏辞领着颜初回更衣室换衣服,同瑞莎告别时,听对方毫不吝啬地夸奖颜初聪明,韧性十足,还用了个成语,叫可塑之才。   颜初听得直得意,小尾巴可劲往天上翘。   苏辞忍俊不禁,轻拍她的后脑勺,倒也没让她谦虚,而是顺着瑞莎的话与有荣焉地道了谢。   从球场出来,她们先开车回家,各自冲洗掉一身的汗,换了衣服再出门。   没精力自己做饭了,苏辞决定去外面吃,下午可以直接去电影院。   颜初今天在球场玩得疯,洗完澡换了干净的衣服再坐进车里,车身摇摇晃晃的,她没一会儿就困了。   她轻轻倚靠着车窗,脑袋偏向一侧,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小姑娘睡得实,周围的车流声,风声,以及汽笛声,都吵不醒她。   女人视线往身旁一扫,眉目舒展,眼角微弯,神态温和地漾起无声的微笑。   几秒种后,车速减缓,副驾位的遮光板也降了下来。   车程二十分钟,寻到车位后又停了五分钟,颜初适时醒了。   之所以会醒,是因为她睡的姿势不舒服,靠久了脖子酸唧唧的,脑袋一耷,她就醒了。   只是这一醒来,她发觉有点不对劲,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保持着刚刚睡醒的姿势,颜初下意识卷了下舌头,稍稍动了动脖子,然后抬起酸麻的胳膊抹了抹嘴角。   她动作一顿,画面静止了半分钟。   嘶……口水?   口水!!!   颜初蓦地瞪大双眼,一脸惊恐。   或许是上午玩得太累,她刚刚睡姿也不好,睡熟后呼吸不畅,唇角咧了条缝,这口水都要顺着下巴滴到衣服上了。   正当她震惊于这个惊悚的情况,身边忽的传来一声笑。   她从没听过女人这样欢快的笑声。   啊啊啊!   女孩儿一张小脸儿霎时红透,红晕从脸颊蔓延到耳根,再浸透了她的脖子。   简直羞愤欲死,原地暴毙。   她一只手紧捂着嘴,另一只手匆忙扒拉兜里随身携带的纸巾,窘得只差一个地缝让她凭空消失。   “别急别急,纸巾在这儿。”身旁女人递来一包抽纸,声音里还藏着掩不住的笑意。   颜初根本不敢抬头,伸手去胡乱一抓,一把面巾纸毫无章法地揉成团,手忙脚乱地擦净嘴角的痕迹。   好不容易稍稍平复了心情,可她一抬眼,险些当场表演一个原地升天。   她居然看见苏辞正举着手机给她录像!   “苏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小初:别问,问就是无了。   PS,今天十二点更第二章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枯木不逢春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苏清欢 2个;蜜糖永远滴神、万里雁栖江北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hiseno_ 9个;寒桥烟雨、朝歌、三丁目的夕阳、小P、Sunbur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iro 80瓶;摸鱼中 42瓶;万里雁栖江北 26瓶;水萧、蜜糖永远滴神、poghy、旧垣结衣 20瓶;kikikanli、Kora、牛牟哞、三倍速 10瓶;w. 9瓶;阿娜、我们 6瓶;吴宣仪的正牌女友、离家出走的发际线 5瓶;bestkiki 3瓶;AnnChen、哟哟、番茄味辣条 2瓶;锅噜、瑾、江辞青山、4608422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小姑娘那一声吼急得直接破音, 颜初脑子里属于理智那根弦断得彻底,顺手按开安全带就朝苏辞扑过去,要抢女人的手机。   苏辞笑得更欢快了, 将手机举高,一边避开颜初的手,一边还在继续录像。   女人的俏皮难得一见,却惹恼了面前张牙舞爪的小脑虎。   你来我往之时, 下手没轻没重,不当心就闹过了火。   哐啷一声响,手机摔在苏辞脚下,不知滚到哪个犄角旮旯。   颜初抓着苏辞左手手腕, 自己的右手撑着方向盘, 整个上半身都压在苏辞身上, 将女人逼到座位角落。   苏辞后背抵着车门,没了退路,活动空间极其狭小。   她们距离很近,近到……鼻尖到鼻尖不足五厘米, 对方呼吸吹拂在脸上温热的触觉都格外清晰。   颜初脑子里的弦重新接上了。   这……   本就不宽敞的车厢这时更显逼仄, 不知是不是因为没开窗户, 颜初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 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想干什么?”女人温柔的眼睛里藏着浅浅的笑意, 并没有因为女孩儿的冒犯而生气。   “我……”颜初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特别是她的耳朵,红得尤其鲜艳,即便藏在发隙间,也非常显眼。   被她压在车门上的女人从容不迫地挑了挑眉,唇角微翘,笑着追问:“怎么?”   小朋友虽然居高临下, 但从气势上就输了一大截。   苏辞处变不惊,似乎笃定颜初不敢轻举妄动。   女孩儿喉咙几不可察地轻轻滑动,微薄的理智在心里不断催促她快些退开,但汹涌的冲动却制止了她的动作,她不舍得松开苏辞,也不想退后。   那双小鹿似的圆眼睛既明亮又澄澈,牢牢锁定着女人的视线,而被她稳稳钳制的女人也回望着她,半点没有露怯。   两人在这不到一平米的狭小空间中沉默对峙,不管是谁先挪开目光,都会在这场交锋中落了下乘。   时间仿佛停滞下来,颜初感觉已经过去很久,她的勇气和冲劲在寂静的氛围中一点点从身体里流逝,然后退意逐渐放大,心虚胆怯和羞涩渐渐占了上风。   就在她即将松开左手的前一瞬,苏辞垂下了眼睑。   长睫遮挡了她幽邃的眼神,于精致美好的瞳仁外投下一片薄薄的阴影。   这就像一个默许的讯息,是示弱,也是邀请。   颜初蓦地屏住呼吸。   然后,她放弃思考了。   打蛇随棍上,她最擅长。   她任由脱缰的野马在心里狂奔,理智被渴望的洪流彻底淹没,纵使时间流淌的速度被无限拉长,她也竭尽全力俯下.身去,一点一点接近她的目的。   女孩儿稚嫩的亲吻落在女人湿润柔软的红唇上,略显野蛮,而且粗糙。   没人再理会刚才跌落的手机。   颜初屏着呼吸,不得要领,苏辞也只是接受了她的突袭,并没有主动回应。   很快,她那口气就扛不住了,稍稍挪开几毫米,贴着对方的鼻翼小心翼翼地喘息,胸口那只已经完全疯掉的小鹿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女人的口红被一只不讲章法的小狗咬得支离破碎,唇角晕了开来,不补妆想必没法见人。   颜初耷拉着脑袋,不敢直视女人的眼睛,唯恐刚才的冒犯惹了苏辞生气。   她微微冷静下来一些,可耳朵却比刚才更红。   短暂的寂静后,苏辞轻轻拨开女孩儿的手,小声嗔道:“还不快起开。”   听她说话的语调,好像没有特别恼火。   颜初顺从地退回自己的座位,双手交叠,拇指并着拇指,一转一转地绕圈圈,同时做贼心虚,偷偷翻起眼睛观察驾驶座上女人的表情。   苏辞神态自若地俯身捡起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然后收进衣兜。   手机有没有摔坏,录像是否正常存储,颜初不知道,她也不敢问。   虽然她很想钻进那只手机里把视频删掉,可女人刚刚已经给她尝了甜头,她再提要求,就不得劲了。   啊啊啊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呸,苏姐姐才不老!可是怎么办啊?!   颜初大脑放空,心里有个小人疯狂叫嚣,直到苏辞对着后视镜补好口红,见小姑娘还在发呆,不由一挑眉毛,好笑道:“肚子不饿吗?下车了。”   “哦?噢!”女孩儿傻愣愣的,优秀的智商今天好像放了假,抓错两次才成功打开车门。   下车后,两人十分默契地装作无事发生,对颜初刚才主动发起的亲吻只字不提。   尴尬的劲儿过去之后,颜初忍不住回想那一幕,从窘迫中尝到一点回甘,居然不小心砸吧了一下嘴。   苏辞的脚步稍稍顿了下。   女孩儿立即撇开脸,视线飘忽,东瞅瞅,西看看。   她不好意思地拨了拨耳边的头发,没曾想一转眼,眼角余光却瞥见迎面而来两张熟悉的面孔。   嘴角的笑意短暂凝固,然后缓慢消失。   颜初放下手,表情冷漠地平视前方。   夏念和程予沫,狭路相逢。   有些月份的夏念小腹已经显怀,程予沫跟在她身边,亲昵地揽着她的胳膊。   她们从不远处走来,手里拿着几只购物袋,也看见了颜初和苏辞。   双方都猝不及防,以至于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目露异色。   苏辞显然已经看到夏念,但她只在惊讶的瞬间停顿一下,转瞬就面不改色地继续朝前走,没打算特地招呼。   颜初瞥见夏念轻颤的嘴唇和惨白的脸色,她刻意朝苏辞迈了一大步,然后抓住女人的手,毫不客气地和她十指相扣。   苏辞哪里不明白小朋友的意气,但她没有挣开,默许了颜初的行径。   她们即将擦肩而过,像萍水相逢的路人,既不能影响彼此的心情,也不会在对方的视野中留下痕迹。   然而,意料之中,程予沫叫住了颜初。   颜初当然不想理会,打算当做没听见直接走掉,可紧随其后,夏念也出声了。   “阿辞。”   这声轻唤落在苏辞身后,女人闻声停步,颜初心口一沉。   到底年纪尚小,沉不住气,颜初在苏辞停下的瞬间就变了脸色,恶狠狠地朝夏念瞪了回去。   程予沫则被颜初突然凶狠的眼神吓了一跳,不就是昨天半道拦了颜初,也不至于……   但很快,她发现颜初根本没在看她。   她瞅瞅颜初,再瞅瞅苏辞,然后看看她的嫂子,发觉气氛不对。   “阿辞。”夏念又唤了一声,同时还朝前迈了一步。   她这一步走得踉跄,如果不是程予沫扶着她,颜初都要以为她是不是又要摔倒。   苏辞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冷淡地回复两个字:“有事?”   仿佛被苏辞漠然的态度中伤,夏念神情黯淡,脸上是集羞耻与难堪的复杂表情,可她还是坚持把话说完:“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见苏辞眉头稍蹙,似要拒绝,她连忙补充:“两句话,我说完就走。”   她拨开程予沫的搀扶,朝苏辞走来,姿态放得很低。   颜初眼神中愤怒不加遮掩,她恨这个女人总是阴魂不散。   她好不容易和苏辞有了一点可喜的进展,夏念就突然出现,拉扯苏辞的回忆,给她们关系继续发展的道路上制造障碍。   可她一句话也不能说,不能干涉苏辞的选择。   “小初,帮我买一杯热可可。”苏辞果然答应了夏念的请求。   小朋友满脸写着不情愿,抓紧苏辞的手也不松开。   女人抬起另一边胳膊,轻抚女孩儿的脑袋,小声哄:“乖,等我两分钟。”   颜初用力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总算压下了她的暴脾气,冷静而克制地回答:“我到前面那家奶茶店等你。”   苏辞微微笑了,语气温柔:“去吧。”   程予沫得了夏念的指示,朝后退开几步,于是只剩苏辞和夏念当面,足尖的距离不到两米,可心与心却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孩子生下来,给我爸妈一个交代。”夏念红着双眼,鼓起所剩无几的勇气,说完最后一句,“然后,我会和程文皓离婚。”   说着这话时,她的视线牢牢盯着苏辞,从她口中每道出一个字,她都想从苏辞脸上看到一丁点的变化。   可惜没有。   苏辞听她说完,神态波澜不惊。   最后,她说:“那是你的事。”   生不生孩子,离不离婚,都与她无关,也不必特地将这件事告诉她。   夏念咬紧牙关,眼眶里的泪水泫然欲滴:“你在说气话对不对?我应该还有机会的,你以前那么纵容我,再等我一次,就这一次,好不好啊?”   她一边魔怔似的低喃,一边忍不住泪流满面,苦苦哀求,请求谅解,请求宽恕,请求苏辞再给她机会,等她处理好身后琐碎。   原本是四月温暖的晴天,可对她而言,却像陷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冰窖里,被痛苦的藤蔓死死纠缠,只能无助地抓住遥远的天幕上投下的一线天光,以为那就是得到救赎的希望。   夏念哭得肩膀发颤,上气不接下气。   好像一口气喘上不来,她就得当场昏死过去,吓得程予沫骇然色变,直接飞奔过来。   苏辞至始至终没有心软。   见程予沫扶稳夏念,她稍稍蹙起的眉头便松了开来。   “夏念,请你给自己留一点体面。”她说着,从容不迫地退开。   她没用任何一句恶毒的言语谴责面前痛哭流涕的女人,从某种意义上说,夏念已经为自己当初的选择付出了代价,不需要她再多做什么,也不必再落井下石地踩她一脚。   “失陪了。”苏辞稍稍欠身,“我的小朋友还在等我。”   ·   颜初噘嘴坐在奶茶店外的长椅上,刻意扭开头没看苏辞和夏念同框的画面。   直到,苏辞踏着金灿灿的阳光朝她走来,停在她身边。   “说好的两分钟,超时了吗?”女人温柔的语调轻轻抓挠她的耳廓。   颜初扭头,对上苏辞眸子里柔和的浅笑,不满地哼了一声:“超时了。”   “那怎么办才好?”苏辞耐心哄她,听这语气,好像真的非常困扰。   小朋友没绷住,嘴角翘了起来,露出得逞的笑,嘟囔道:“把你刚才拍的视频删掉。”   作者有话要说:  小初: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PS,求评啊!这章留评的小可爱也发红包! 第65章   “不行, 换一个。”苏辞丝毫没有犹豫。   她鲜少拒绝颜初的要求,除了小姑娘的告白她没答应,女孩儿向她讨要的一切她都有求必应, 她让小朋友住进了她的房间,还纵容她向自己索吻。   不过现在,拒绝执行的条目又多了一项,她坚决不删视频。   那么可爱的视频, 留着多有意思。   颜初又羞又恼,气得脸颊鼓鼓,故作凶狠实则乖张地瞪了女人一眼。   苏辞眼里笑意渐深,她在女孩儿面前蹲下, 柔声哄道:“我手机里只有这一个视频关于你, 就这样删了, 多可惜。”   女人用这么温柔好听的声音说她不忍心,颜初听得抓心挠肝。   啊,好像有道理。   她脑子晕乎乎,差点就被苏辞说服, 可是她又转念一想, 不对。   “那你可以删了重新拍嘛, 拍多少都可以, 就是不要那么丑的!”小朋友岌岌可危的智商重新上线, 提出了更优的解决方案。   “也是哦。”苏辞恍然大悟地说道,然后笑了下,从兜里掏出手机,“这可是你说的,拍多少都可以。”   颜初欣喜于女人终于退让,脑袋凑过去看苏辞删视频。   岂料……   咔嚓。   颜初表情空白, 没反应过来。   咔嚓、咔嚓……   女人的手机镜头对准颜初,不仅没删先前的视频,还又连着拍了好几张大头照。   “啊啊啊啊!苏姐姐!你怎么能这样!!!”颜初暴跳如雷,像只炸了毛的小脑虎。   “哈哈哈哈!!”女人爽朗大笑,拍完就跑。   颜初追了两步,身后突然传来奶茶店店员的招呼:“诶!您的热可可和布丁奶茶!”   那是她刚才点的饮料!   女孩儿抓狂地回到店面取了打包袋,再跑出去,苏辞已经在十米开外,眉飞色舞,神态肆意地取笑她。   颜初奋力朝女人扑过去,苏辞又要转身逃走,却听身后一声惊慌的“哎呀”,她下意识回头,见小姑娘蹲在地上,好像跌了一跤。   她哪里还顾得上玩笑,三步并作两步往回走,神情焦急地询问颜初有没有受伤。   但她的指尖刚刚碰到女孩的肩膀,小姑娘突然蹦起来,拦腰将她抱住。   颜初脸上扬起得意的笑容,笑嘻嘻地开口:“抓到你了!”   怕她再跑,女孩儿臂弯收得很紧,她们的身体隔着几层衣料彼此贴近,不仅呼吸交缠,连心跳的声音似乎都能听清。   女人被抱住的瞬间就明白颜初在耍诈,提起的心落回肚子里,听见小姑娘好似大仇得报的高呼声,苏辞难掩笑意,顺着颜初的话说:“被抓到了呢。”   语气轻柔,像鸿鹄的羽毛,撩拨着颜初的心跳。   颜初牢牢抱着苏辞,即便四周人来人往,她不松手,女人也没有拒绝她的拥抱。   “那不删视频也可以。”小姑娘退让了一大步,提出另外的诉求,“换你三个亲吻,不管时间,不管地点,我想亲就亲,你不能生气。”   女人没想到颜初会提这样稀奇古怪的要求,听上去似乎有些霸道,而且隐藏条件也非常不妙,但女孩儿的眼神太明亮,眸子里的热切和期盼都叫人心软。   看着女孩儿的眼睛,苏辞没有迟疑太久,给颜初以温言细语地回应:“好,我答应你。”   其实,在答应小姑娘之前,她还以为颜初会得寸进尺,立即当街行使她的权益。   但颜初克制得很,讨了她的口头承诺,便大大方方地将之前所有玩笑全部揭过,欢天喜地地松开手,从打包袋里取出刚买的热可可递给苏辞,笑道:“苏姐姐,趁热喝。”   可真是个,叫人束手无策的小朋友。   反而是她开始感到好奇,女孩儿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向她讨要那三个吻。   ·   自从先前当着夏念的面牵了苏辞的手,颜初的胆子就大起来,沿街没走几步,她好似不经意地凑到苏辞身边去,指节若有似无地轻触女人的手背,小心思昭然若揭。   女人好像没有觉察小姑娘小心翼翼的试探,神色如常地和颜初聊天,参考颜初的意见选择今天的午餐。   颜初所有的聪明才智都用在思考如何不被发现偷偷握住女人的手,因为心虚,她左顾右盼,注意力分散,结果没等到她大起胆子行动,不当心脚底下踩着一颗石子,霎时失去平衡,踉跄着崴了脚。   她惊呼一声,摔倒之前险而又险地抓住苏辞的胳膊,再顺势握住女人的手。   才喝几口的奶茶险些脱手,但因刚才下意识地收紧五指,奶茶从吸管里洒出来了一些,好在没弄脏她们的衣服。   这下显然是真摔,苏辞伸手扶住她,关心地问:“脚崴了吗?还能不能走?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没事没事。”颜初摆摆手,示意苏辞她没有伤到,但她眉头紧皱,表情并不轻松。   她觉得自己会崴脚,是因为一直在暗戳戳地对苏辞动歪心思,遭了现世报。   这算不算,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既不想叫女人担心,也不好意思向苏辞坦白自己的想法。   但苏辞很擅长察言观色,瞥见颜初的神色,心里就明白了小朋友在逞强。   四下一看也没有可以坐下休息的地方,苏辞扶稳颜初,对她说:“先停一下,是哪只脚崴着了?”   女人要查看她的伤情,态度坚决,颜初不好隐瞒,只能如实将右脚探出来一些。   苏辞将热可可放进打包袋,给颜初拿着,随后当街蹲下.身,卷起颜初右腿裤脚,十分自然地捏捏她的脚踝,又用手掌托住她的脚尖,顺着踝关节向右轻轻扭动,问:“这样疼吗?”   颜初已经看呆了。   直到苏辞第二遍问她:“疼吗?”   “啊……不,不疼。”女孩儿愣愣地回答。   “嗯。”女人点点头,又换向左扭了扭,“这样呢?”   颜初如实回答:“一点点。”   不多时,苏辞试完了,根据颜初的表情变化和她给出的回答做出判断:“还行,应该没有伤到骨头,我扶你到商场里面去,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会儿。”   脚踝还有点痛,颜初只能任由苏辞扶着走,她如愿以偿地握住苏辞的手,只是这代价比她预想的略大一些。   没多远就到商场入口,颜初坐下休息几分钟,脚很快不疼了。   苏辞陪着她把奶茶喝完,没像以前一样去中餐馆,而是在商场里寻了一家烤鱼店。   比起更正式的中餐和西餐,烧烤夜啤之类的东西好像更适合年轻人,来店消费的几乎都是二十出头的小情侣,吃饭时腻腻歪歪的,你一口我一口,好像不会自己夹菜似的,非要桌对面的人喂到嘴里来。   颜初也瞥见四周互相投食的情侣们,嘴角抿着点弧度,要笑不笑的。   苏辞喜爱中餐,会自己做饭,陪合作商吃饭去的地方一处比一处高档,平时工作忙可能会点个外卖什么的,颜初和苏辞朝夕相处也有个把月了,就没见过苏辞吃烧烤喝夜啤。   相反,女人除了深夜偶尔饮一两口红酒助眠,平时饮食还算规律,吃的东西大都比较清淡,算得上养生楷模了,颜初着实没想到苏辞最后会选择和她一块儿吃烤鱼,内心感到颇为新奇。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阵子,苏辞给她的感觉很不一样。   再准确点,是上回她们从西餐厅回来之后开始的。   苏辞依然温柔细心,处事周到,可她渐渐的在改变一些什么,这份温柔里好像夹杂了点更复杂的东西。   颜初说不明白,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她觉得她们的距离无形中又缩短了一些。   她或许可以更放肆,更调皮,更直接。   这样想着,她便夹起一小块鱼肉,轻轻吹上两口气,等它差不多凉了,便径直递到女人面前。   苏辞先没反应过来,看着近在咫尺的鱼肉,脸上难得露出一瞬间的懵懂。   随后颜初轻轻扬起筷子,示意她张嘴。   女人明白了,霎时哑然失笑。   但就像女孩儿猜测的那样,她没有让颜初将鱼肉放进碗里委婉拒绝对方的投喂,而是优雅地撩起耳侧垂落的长发,柔唇微张,将细嫩的鱼肉含入口中。   扑通扑通,颜初心里又开始小鹿乱撞。   明明是她主动给女人喂了一口鱼肉,苏辞从容不迫地接受了,小姑娘却后知后觉地害起羞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烤鱼太辣,她觉得浑身燥热,舌尖发麻,于是故作自然地抓起桌上的冰镇酸梅汤,狠很喝了一大口。   冷饮降燥,效果拔群。   吃完饭,她们顺着扶梯上楼来到电影院。   颜初大着胆子握住女人的手,眼睛瞥向别处,手指却顺着指节摩挲,掠过柔软的指腹,一点一点挤进缝隙中。   即便没有脚痛的借口,也不再松手。   女人感觉到手掌中传来的力道,扭头看向身边的女孩儿,颜初也正看向她,两人视线在空中相撞,竟不约而同相视一笑。   苏辞眉目温柔,轻言细语地问:“可乐和爆米花都要有?”   小姑娘翘起嘴角:“当然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嗨呀,大家元宵节快乐!对不起今天迟到了!明天没时间加更,后天多更一章补偿!爱你们! 第66章   电影散场才下午四点多, 颜初还沉浸在电影的剧情里,和苏辞边走边聊。   小姑娘叽叽呱呱说个不停,女人微笑听着, 不时点头应上一两句。   这个时间同楼层的洗手间人满为患,两人到楼下去,这时,苏辞的手机突然响起急促的铃声, 女人停步从包里取出手机,来电显示是祁若仪。   颜初适时消声,见苏辞接起电话,与对面的女人小声交谈。   不知祁若仪说了什么, 苏辞脸上的微笑渐渐淡去, 取而代之的是紧蹙的眉头和一脸沉重。   这通电话持续不到两分钟, 祁若仪说完正事就挂了电话,苏辞则站在原地愣了片刻,好像还没从刚刚得到的消息中缓过神来。   “怎么了?”颜初见她神色严肃,意识到不妙, 立即收起脸上的嬉笑。   女人放下手机, 表情无奈地叹了口气:“有个合同出了问题, 需要马上处理, 我现在得立即回趟公司。”   “啊?”颜初人都懵了, “这么突然啊?严不严重?”   苏辞歉疚地望着她,以往平静淡然的脸孔此时看着竟有两分不易觉察的沮丧。   女孩儿只愣了几秒钟,很快就回过神。   如果情况不严重,可以交给其他人处理,祁若仪也不会打电话给苏辞。   颜初虽然不舍却很懂事,她握着苏辞的手说:“那我们快回去吧。”   “抱歉。”女人的语气非常愧疚。   她约颜初出来, 原计划是玩一整天,现在忽然出现这样的状况,她觉得很对不起颜初。   “你在说什么呀。”颜初撅起嘴,小声嗔怪,“这样的情况谁事先都无法预料,又不是你的错,别说抱歉啦,大不了改个时间再一块儿出来嘛。”   女孩儿轻快的话语有效安抚了女人情绪,见颜初好似真的没有因此不愉快,苏辞才点点头:“好。”   她脸上看不出情绪的起伏,但与颜初相握的手却用力收紧了。   指掌间传来更为密切的触感,颜初嘴角噙笑:“走吧。”   苏辞开车先送颜初回家,再转道去公司,颜初晚饭在小区外的中餐馆自行解决。   她担心苏辞可能无法按时用餐,故而饭前给苏辞打了个电话,但女人应该还在开会,手机没有开机。   吃过晚饭,颜初沿街散步,在小区里转了转,七点多到家,又给苏辞去了个电话。   好在这次成功接通,女人的声音听来有些疲惫:“小初。”   颜初握着手机,站在阳台上眺望远处灯光掩映的街景,小声问:“苏姐姐,吃饭了吗?”   “嗯,已经吃过了。”听筒里除了女人在说话,还隐隐约约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苏姐姐是不是还在忙呀?”颜初抿起唇,“今天要加班吗?”   苏辞没有立即回答,她犹豫了几秒钟,像在思索措辞,片刻后开口:“小初,我今天不回去,定了九点的机票,直接去首都,可能要在那边待一个多月。”   颜初怎么也没想到她和苏辞的关系才刚有一点进展就要面临如此突如其来的分别,听苏辞说完,她脑子有点转不过来,所以好一会儿没能吭声。   女人没听到回答,猜到颜初听见这个消息会很难过,她非常愧疚。   可眼下形势特别严峻,先前谈好的合作方今天突然改变了主意,要单方面撕毁合约,并且给出了她们公司产品有瑕疵的证据。   祁若仪说这件事背后可能又和吴俊的事情有点关系,还惊动了她的父母,必须她出面处理。   如果不能及时查清,处理好这件事,她很有可能要吃上一场官司。   所以,她得尽快赶去首都。   苏辞言简意赅的几句话足以说明事态的严重,颜初做了几个深呼吸,将焦急惊惧的情绪压进心底,这才用尽可能平稳的声音回答道:“那这样的话,苏姐姐路上注意安全,如果可以,你到首都给我发个消息。”   电话另一端,苏辞慢下脚步,司机正好将车停在她面前,她的手搭上车把,听颜初说完,她深吸一口气,眼角竟有些红。   “我会的。”她轻声道,“这段时间你在家也要照顾好自己。”   电话挂断,苏辞保持着握住车把的动作,却好半天没有拉开车门。   司机探头看来,正想询问苏辞是不是有东西遗漏,却见女人回头对身后跟来的助理说:“你们先走,到机场等我。”   助理虽然不解老板为什么突然变卦,但经过上次被苏辞冷眼瞪了,她现在非常识趣,苏辞说什么就是什么,她绝不会贸然询问原因。   老板要用车到别的地方去,弱小无助的助理只能自己掏腰包打车去机场,并在路上祈祷这些额外的开支可以申请报销。   苏辞坐上副驾位,扣上安全带,道:“去丽景。”   司机点头,驾车驶上公路,汇入车流。   ·   通话结束已经过去十分钟,颜初趴在围栏上吹着风,视线落在远处万家灯火,可她清隽的脸孔却神情落寞。   工作上出了严重的纰漏,苏辞无可奈何,必须说走就走,接下来一个多月,她都要一个人住。   明明只是暂时分别,她以前也从来不惧独居,可这不曾预料的状况依然毫无预兆地抽空了她的力气。   身后客厅没有开灯,只是少了一个人,她却感觉原是归宿的地方倏然变得陌生。   在阳台不知站了多久,太阳落山后,气温下降很快,夜风中带了些寒湿的气息,吹着吹着,颜初突然有些冷,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心情郁郁,她实在不想去书房学习,于是她回到客厅,打开电视,调到苏辞常看的央视财经频道。   熟悉的新闻播音抓着颜初的耳朵,好像这样就能找到一点苏辞在家的感觉。   和苏辞分别还不到四个小时,可她已经发现,今天和昨天有天壤之别。   客厅挂钟的时针渐渐走向八点,女孩儿正兀自感伤着,忽听玄关传来异样的动静,像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   颜初闻声扭头,正巧防盗门从外面打开。   女人风尘仆仆地回来,见屋里黑漆漆的一片,只有电视机亮着蓝蒙蒙的光,她眉头稍蹙,朝沙发上那道人影唤了声:“小初。”   “苏姐姐?”颜初从震惊中回神,起身快步走向玄关。   苏辞按开了入户处的灯,与颜初打了照面,疑惑道:“家里为什么不开灯?”   “忘记了。”颜初如实回答,而后很快撇开这个话题,她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询问道,“苏姐姐怎么突然回来了呀?不是要去首都吗?现在已经快八点了。”   九点的机票,如果苏辞现在不出发,有可能迟到。   苏辞视线平和地看着她,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要去的,回来拿东西。”   “哦。”颜初点头,“你需要带什么?我去给你拿。”   女人很快换好鞋,闻言回答:“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去拿。”   她从颜初身边经过,快步走进卧室。   颜初跟着进屋,见苏辞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飞快翻找什么,没一会儿她抬起头,手里多了一张银行卡。   苏辞转头将银行卡递给颜初:“这个你拿着。”   女孩儿没料到苏辞会来这一出,下意识接过银行卡,听苏辞说完密码,才迷迷糊糊地问了句:“我拿这个做什么?”   “给你当生活费,我这次去首都,料不定什么时候回来。”苏辞合上抽屉,“你需要花钱就用这个,缺什么买什么,不用省。”   颜初听明白了,心情愈发复杂。   女人见她情绪低落地地坐在床边,拿着卡安安静静不说话,不知道该如何宽慰。   她走到颜初身边坐下,稍稍犹豫才抬起胳膊,轻轻揽住颜初的肩膀。   “这段时间我不在,公司的事情都交给祁若仪管,待会儿我把她的手机号码发给你,如果遇到什么麻烦,不必客气,打电话给她,她一定会帮忙,另外……”   苏辞话音稍顿,颜初听见她轻轻吐了一口气。   “我会给你打电话,你也可以联系我,就算当时有事没接通,等我抽出时间也会回给你。”   颜初乖巧点头,应声:“嗯。”   女人抿起唇,神色犹豫。   屋子里安静下来,过了会儿,见女人还无动静,没有要收拾东西的打算,颜初不由出声提醒:“苏姐姐,你不是还有东西要拿?再晚怕赶不上飞机了。”   “我不是回来拿东西的。”女人的声音很轻。   颜初抬首,神色意外。   女人却垂下眼,撇开了视线,好似离题地轻声喃道:“我其实有点担心,你一个人会不会不适应,能不能照顾好自己,三餐会不会按时吃,和同学相处是否顺利……”   颜初看着女人微红的耳尖,有些愣。   苏辞说完,终于做好心理建设,转过头来迎上女孩儿的视线。   “我回来……只是想见见你。”   “我会争取五一之前解决问题,到时候我们一块儿出去玩。”她收紧胳膊,将女孩儿圈进怀里,“小初,别不开心,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申明,这本书不会刀的_(:з”∠)_   提前预告,明天双更,爱你们! 第67章   “苏姐姐……”   颜初眼眶微红, 一时情难自已。   苏辞只觉肩头受力,霎时天旋地转,后背重重摔落在柔软的被褥上。   小朋友左手按着她的手腕, 右手撑在她耳边,伏在她身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这个攻击性的姿势过于暧昧了,她们距离很近, 以苏辞良好的心性都禁不住呼吸一窒,短暂失神。   “小初……”她像预感到事态不妙,轻微动了动手腕,试图从小姑娘的掌心里逃脱。   室内灯光明亮, 但女孩儿俯身朝下的脸孔并不受光, 她的眼神朦朦胧胧, 叫苏辞看不真切,亦辨不明她此时繁复的心绪。   颜初垂首,一点一点朝女人靠近,光洁的额头轻轻抵上女人的眉心, 与对方四目相对, 眸光缱绻依恋。   女孩儿痴痴望着苏辞, 喉头不着痕迹地动了动, 脑子里紧绷的弦猝然断开, 一冲动,便遵循本心含住女人柔润的红唇。   她像个小狗似的吸吮啃咬那两瓣柔软,伸出舌尖刮蹭女人的唇缝。   苏辞睫羽半垂,水雾迷蒙的视线牢牢与颜初纠缠,她被动承受着小姑娘热切的情意,直至临别的不舍与心底隐晦的期许长出藤蔓布满整颗心脏, 将她拽进混沌的深渊。   她缓缓闭上双眼,微微启唇,主动接纳了小姑娘胡乱莽撞,毫无章法的亲吻。   尚能自由活动的右手自下而上扣住颜初的后颈,引导身上的女孩儿将这个吻缓慢加深。   小朋友的段位太低,不知不觉便化主动为被动,被女人牵着鼻子走。   颜初越吻越痴迷,越吻越越沉醉,鲁莽的力道迫使苏辞扬起脖颈,袒露细腻脆弱的喉头。   刚刚吸入肺腑的一口气不知不觉到了极限,女孩儿还想再进一步,可后继疲乏,有心无力,只能不情不愿地撤退,贴着女人的鼻尖急促喘息。   不知是憋的还是羞的,颜初小脸儿红得滴血,嘴唇上沾了女人的口红,湿润莹润,色泽鲜艳。   她喘了两下,勉强倒平呼吸,又迫不及待地压下去,想继续刚才的亲吻。   女人却已从情迷中抽离些许理智,赶在小姑娘得逞之前,险而又险地抵住颜初的肩膀,轻轻推拒。   “……不行,不能再闹了。”女人声音沙哑,缱绻的温柔中透着几分妩媚,神情无奈地嗔怪道,“再晚出发就真的赶不上九点的航班了,快起来。”   小朋友的不满和抱怨全写在脸上,撇着嘴坐起身。   但随着她退开,卧室灯光照亮苏辞的脸,她瞥见女人嘴角晕开的口红,理智渐渐回笼。   零碎的红痕足以标榜她的丰功,心里那丝遗憾就变成了窃喜,颜初嘴角上翘,勾起洋洋得意的弧度。   随着禁锢消失,苏辞终于恢复自由。   女孩儿脸上的得意不要太明显,成功收获女人嗔恼的瞪眼。   苏辞抬手戳了戳颜初的脑门,分明没用力,小朋友却故意装作被她推得七倒八歪,嘴里还委屈叫痛,呜呼哀哉。   “真是的。”女人拿她没法,不想再搭理她,径自起身去了洗手间,将被颜初弄花的口红补好。   司机在小区外焦急等待,见到和苏辞一块儿出现的颜初有些意外,但他恪守员工的本分,一句话也没问。   等苏辞坐上副驾系好完全带,与小朋友挥手告别,他便一脚油门启动汽车,很快转过十字路口。   颜初双手插兜目送苏辞的车远去,直到那辆车彻底从视野中消失,她才垂下视线。   女孩儿心里泛起淡淡的别愁,盯着脚尖原地站了两分钟,心里的惆怅挥之不去,只能勉强收拾收拾心情,回到家里去。   周五晚上就写完了作业,颜初无所事事,早早洗漱完了躺在床上,将女人放在床头的书拿来继续阅读。   苏辞登机后给她发了消息,因为时间比较赶,没有通电话,颜初回了她一句“一路平安”,之后便女人便关了机。   屋内又还归寂静,只剩书页不时翻动的声音。   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颜初打了个呵欠,稍稍有些困倦。   她合上书,揉了揉眼睛,枕头边上的手机屏幕就在这时倏然亮起。   颜初瞥见来电显示的“苏姐姐”立时一个激灵,刚刚看书酝酿出来的瞌睡全醒了。   她按下接听,将手机贴近耳边:“苏姐姐,你到首都了吗?”   “嗯。”女人的声音很轻,温温柔柔地回答,“现在要去酒店,你还没休息?”   “这就要睡了。”颜初说着,将书重新放回床头柜,“苏姐姐,你今天晚上还要加班吗?”   “应该要忙一会儿。”苏辞没有为了让女孩儿安心刻意隐瞒实情,只道,“不会太久,毕竟如果休息不好明天就没有精神跟对方谈判,你不要担心。”   听女人这么说,颜初稍稍放心:“好哦,那苏姐姐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颜初毫无睡意,闭眼躺了半个小时没能睡着,于是又把书翻开来看,一直到凌晨两三点她才迷迷糊糊睡着。   周天没什么要紧事,而且苏辞不在,她没什么精神,选择放任自流,一觉睡到十点多,起来随便应付一顿早午饭,饭后去小区里散步消食,下午打开电视看了两部电影。   期间一直没有收到苏辞的消息。   七点多,颜初去小区外的餐馆吃过晚饭,回家途中接到苏辞的来电,对方行色匆匆,只与颜初报了平安,没说上两句就挂了电话。   女人一忙起来就不见天日,颜初满心惆怅,一方面担心苏辞的身体吃不吃得消,另一方面也为时局感到困扰,不知道苏辞能不能处理好工作上那些麻烦。   不知不觉就度过了稀里糊涂的周末,周一一大早,颜初刚睁眼就拿起手机查看消息,见苏辞半个小时前给她发了一条早安。   颜初飞快回复:苏姐姐早,今天也要加油,一切顺利!   两分钟后,女人回了她一个笑脸。   这个笑脸便是女孩儿一整天的精神支撑,她起身梳洗,换好校服,到小区外买了两个包子,然后乘公交车去学校上课。   认真学习可以分走大部分精力,颜初全心投入学习,时间才能继续往前走。   怕回到家睹物思人,她干脆留在学校上晚自习,写完当天的作业,过了八点才离校回家,到家差不多八点半,梳洗好了便躺在床上,乖巧等待苏辞的电话。   苏辞在首都的工作进程也还顺利,晚上九点准时将电话打来,和小朋友聊上十来分钟。   睡前听听苏辞的声音已经成了颜初的习惯,如果当天苏辞有事耽搁了,不管多晚她都会等,否则就难以成眠。   这样单调的日子持续了一周,周五不用上晚自习,颜初得以提前回家,但她刚出校门,就再一次被程予沫拦下。   星期一程予沫就想找颜初的麻烦,然而颜初基本上一直待在教室,去的地方也都有其他同学,人多眼杂,不好说话,她一直没寻到合适的机会。   今天下课,颜初在教室多待了半个小时,学校里同学都走得差不多了,她这才又晃到颜初面前。   这回程予沫没带那两个太妹,一个人大大咧咧地出现,像个土匪似的拦住颜初,说有问题要向她讨教。   颜初皱起眉,想起那天街上见到程予沫和夏念在一块儿,她就不太想和这个女生打交道,不耐地问:“什么问题不能在教室里说?”   程予沫倒是不在意她的态度,直接略过这句话,问出心中疑惑:“苏辞跟我嫂子怎么回事?”   “你嫂子?”颜初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原来程予沫是程文皓的妹妹。   她本来就不待见眼前的女生,这下程予沫跟夏念沾亲带故,颜初更觉得心烦,敷衍道:“你自己去问夏念不就好了。”   说完,她绕过程予沫就要走开。   程予沫转身拽住她的胳膊:“如果能问她我还来找你?”   那天夏念情绪崩溃,在街上痛哭,程予沫无可奈何只能打电话叫车把她送回家。   之后夏念的精神状态一直不稳定,一言不合就撒泼摔东西,这几天家里的佣人顾忌夏念的情绪,都小心翼翼赔笑伺候着,程予沫就算想弄清缘由,也不好去触夏念的霉头。   “我也不是非要跟你过不去,你就告诉我怎么回事,你肯定知道。”程予沫抓着颜初的手不松,似乎不得到答案就不肯罢休。   颜初用力甩开她的手,难得情绪暴躁:“你这人烦不烦啊?我不想提夏念,我讨厌听到这个名字,更别在我面前把苏姐姐跟她放在一块儿,她不配!”   “靠,不说就不说,你那么凶干什么?”程予沫被颜初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了一跳。   颜初不打算继续和程予沫纠缠,侧过身从她身边走过。   这时,她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辆眼熟的黑色的SUV,外地车牌。   颜初脚步猛地顿住,然后蓦地回头:“程予沫!”   “干嘛呀?”程同学又被吓一跳。   颜初快步走来,语气急促:“我改主意了,只要你现在帮我一个忙,我就告诉你夏念和苏姐姐的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再更一章 第68章   “啊?”程同学惊呆了。   不过相比于对颜初态度突然转变的疑惑, 她还是更加好奇苏辞和夏念的关系,于是没多犹豫,扬了扬下巴:“你说, 帮什么忙?”   “先进去,走学校后门,边走边说。”颜初不由分说拽住程予沫的手腕,拉着她快跑奔进学校大门。   程予沫一脸懵逼, 倒也没有拖颜初的后腿,跟着跑了起来。   那辆黑色SUV在街边停下,从车上下来一个人,朝颜初二人跑走的方向看了眼, 又同车里的人说了几句话, 紧接着就关上车门, 穿过马路追进学校。   他在校门口处被保安拦住盘问,不知同保安说了什么,没一会儿就放行。   颜初领着程予沫一路飞奔,路上问她:“你平时自己回家还是坐司机的车?”   “司机开车接我。”程予沫如实回答, 但是她感觉颜初这句话莫名其妙, 于是反问, “你问这个做什么?”   颜初没应, 只道:“你让司机把车开到后街口, 你们送我一程,到丽景别苑,回头车上我再跟你细说。”   程予沫点头:“没问题。”   说完她就掏出手机给自家司机去了个电话,两人从后校门出去,直奔后街。   学校后门连接着一条小吃巷,学生管它叫后街, 这个时间逗留在后街里面的学生很多,大都穿着校服,颜初和程予沫跑进零零散散的人群,就很难分清。   她们一路飞奔到巷子口,程予沫叫来的车已经等在外边。   颜初没有犹豫,立即和程予沫一块儿上车,然后招呼司机快走。   司机看了眼气喘吁吁的程予沫,程予沫平日里娇生惯养,半点体力活都不做,体育课能翘就翘,身体素质很差,才跑几百米,她就累得满头大汗,连气都喘不匀,更别说回话。   见自家司机一脸犹疑,她只能摆摆手,示意他听颜初的。   司机会意,立即将车驶出后街,颜初扭头朝车后看,果然瞅见颜廷樾从小吃街一路追出来,到街口四下张望,没找到颜初,气得一脚将地上的易拉罐踢出老远。   程予沫好不容易喘匀了气,见颜初脸色凝重地望着后面,也从来来往往的学生中发现那个行为古怪的男人,不由问道:“他是谁?为什么追你?你又为什么要跑?”   颜初绝处逢生,确信颜廷樾没有看到她上车,紧绷的心神稍稍放松,还有心思和程予沫开起玩笑:“你的问题怎么这么多?”   “那不是好奇嘛。”程予沫扯着嘴角,浑不在意地说道。   颜初长舒了一口气,回身坐下,告诉程予沫:“那个人是我爸。”   “啥?”程予沫傻眼了,“你爸?那你跟遇到鬼似的,做亏心事了?”   颜初摊手:“我现在正离家出走呢,好不容易轻松几天,可不能让他们抓回去。”   程予沫眼睛瞪得更大:“你说什么?离家出走?”   连前面开车的司机都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看了眼颜初,脸上神情古怪。   约莫是觉得这个年纪的孩子太过难管,离家出走这样的情况也算屡见不鲜,连这个看上去就很乖巧的女学生也不例外。   “对啊,我受不了他们就从家里跑出来了。”   颜初理所当然地说:“你之前不是问过我为什么转校吗?就是这个原因,他们冤枉我,非逼我承认早恋,我就离家出走,顺便从七中辍学,现在跟苏姐姐一块儿住,也是她瞒着我家里帮我办的借读。”   程同学的下巴快掉到地上去了。   “卧槽,你也太酷了吧!”程予沫两眼冒着星星,激动地抓起颜初的手,崇拜地看着她,“想不到啊,颜同学,你居然是这样的学霸,我太佩服你了,我要是敢离家出走,我爸得给我腿打断!”   程予沫了解了前因后果,对颜初佩服得五体投地。   颜初也没料到程同学是这么个反应,她愣了下,失笑道:“我自己一个人当然不敢,这不有苏姐姐帮我,但是不知道他们从哪儿查到我在这儿读书,特地跑到学校来截我。”   “这还不好办,我帮你!”程予沫情绪激动,主动请缨,“你每天就跟我一块儿走,我送你回家。”   这下轮到颜初意外了,她惊讶道:“为什么这么帮我?”   程予沫脸上带笑,大大咧咧地说:“你这个性子我太喜欢了,不如我们结拜吧,以后你就是我的姐妹了,我罩着你,你爸妈准把你逮不着!”   路遇红灯,司机将车缓缓停下,听见程予沫这句话,他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   颜初也没想到事态会突然发展这样,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脸上表情有点木讷。   岂料程予沫非常自然地接受了她们间关系的转变,一把揽住她的肩膀:“你生日是几月份?”   颜初:“11月。”   “十七岁?”程予沫又问。   颜初点头。   “那你也得管我叫姐姐。”程予沫非常开心,手舞足蹈地用手比了个数字三,对颜初说,“我8月的,8月3号,比你大三个月!”   颜初:“……小程同学,我们这叫同龄。”   “就不!大三天也是大,快,叫姐姐!”程予沫非要颜初管她叫姐姐。   颜初被磨得没办法,最后只能松口喊了一声“小沫姐”。   程予沫一脸高兴,拍拍颜初的肩:“这就对了嘛。”说完,她忽然想到什么,“诶,上次苏辞不是来接你了吗?今天怎么不在?”   颜初慢慢消化了刚才突如其来的结拜,回答程予沫:“苏姐姐这几天去首都出差了。”   “哦。”约莫是古装武侠电视剧看太多了,程予沫耳濡目染,说话总有种“江湖侠气”,“那你也不要怕,有我在,他们别想得逞!”   颜初无力吐槽,瘫在座位上装死。   但程予沫提起苏辞,立马想起来自己最先找到颜初想弄明白的问题,于是追问道:“所以,苏辞和我嫂子到底怎么回事?现在你总可以说了吧!”   颜初想了想,回答:“苏姐姐和夏念以前是好朋友。”   “这我知道呀。”程予沫插话道,“我想知道的是她们为什么闹崩?听我哥说嫂子和苏辞关系很好啊。”   “因为……”颜初翻了个白眼,胡诌道,“因为她们约好了同时结婚,没想到夏念嫁给你哥哥,事先还没跟她讲,苏姐姐感觉自己被背叛了,所以她们就不相往来了。”   文字游戏,半真半假,也不算说谎。   程予沫嘴里嘶的一声,竟然毫不怀疑地接受了颜初这番说辞:“这就是我嫂子不对了,背叛啊,怎么能这样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  说了没有刀,啧,来一只憨憨程同学 第69章   程予沫正处在意气风发的年纪, 最看重承诺,“背叛”在她眼中是相当严重的字眼。   从颜初口中得知夏念违背了当初和苏辞立下的约定,程予沫觉得苏辞对夏念的冷淡可以解释得通了, 算是夏念自食其果。   程同学一脸唏嘘,啧啧感叹“原来如此”,之后就揭过这个话题不再提起。   “为了庆祝我们成功结拜,要不我请你去吃烧烤!”程予沫还沉浸在凭空多了一个姐妹的快乐中, 非常积极地要继续跟她的好姐妹交流感情。   盛情难却,颜初有些头痛,但她今天的确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先处理,不能耽搁, 所以推拒道:“改天吧, 刚见到我爸实在没心情出去玩, 明天再约怎么样?”   程予沫虽觉遗憾,但也可以理解,于是没再坚持:“也行,那就明天去吃!”   两人说着话, 车辆便驶入丽景别苑, 下车前颜初被程予沫缠着要了她的手机号, 程同学存好号码, 愉快地朝颜初晃了晃手机界面, 笑嘻嘻地说:“小颜妹妹,明天见。”   颜初也挥手说了再见,目送程予沫乘车离开。   进小区上了楼,颜初去洗手间洗了脸,换下身上的校服,然后给苏辞去了一条短信说自己已经到家。   苏辞没回, 应该还在忙工作。   颜初到客厅坐了一会儿,掏出手机翻到通讯录。   她的手机里一共只有三个联系人,苏辞、祁若仪和今天刚刚添加的程予沫。   快到七点,天色偏灰,室内没有开灯,光线稍显昏暗。   颜初犹豫两分钟,选中备注“祁若仪”的手机号,发起通话请求。   电话很快接通,祁女士慵懒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喂,哪位?”   “你好,祁小姐,我是颜初。”颜初语气平静地做了自我介绍。   对面的女人静了一瞬,片刻后朗声笑道:“原来是小颜妹妹,怎么,找我什么事?”   “是这样……”颜初将自己遇到颜廷樾的事告诉了祁若仪,并向祁若仪寻求帮助。   苏辞去首都之前将祁若仪的手机号码给她,就是防着不时之需,在颜初无法自行抗衡,需要外力相助的时候,祁若仪能代苏辞帮颜初解决问题。   祁女士听她说完,没有立即答应,而是给了颜初一个地址:“到这里来,我们见面谈。”   电话挂断,颜初收起手机去玄关换鞋,虽然她不觉得这件事有面谈的必要,但她有求于人,祁若仪让她去,她没有拒绝。   约见的地方稍微有点远,颜初到路边打了辆车,半小时后到达指定的街口,又给祁若仪拨了电话过去。   “往里走,阿飞酒吧,有个黑夹克的哥们在门口,你让他带你进来。”祁若仪的说话声夹杂在吵吵嚷嚷的背景音里,周围人不少,玩得正起劲。   颜初还隐约听见有人吆喝,掷骰子赌酒。   她皱起眉,脸色严肃,犹豫自己是继续往前,还是就此掉头。   女孩儿原地犹豫了足足五分钟,经过冷静思考,还是决定去和祁女士见一面。   这是一条灯红酒绿的街道,来来往往的年轻人特别多,颜初样貌出挑,几乎每个从她身边走过的人都忍不住回头,其中也不乏向她投来关注目光的同性。   有个打着唇钉的短发女人站在街边,非常轻佻地朝她吹了个口哨,颜初置若罔闻,目不斜视地与对方错身而过。   百来米的距离颜初感觉自己走了一个世纪,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勾起了非常糟糕的回忆,让她每走一步都感觉如芒在背。   好在她很快看见了刚才电话里提及的黑夹克小哥,颜初走上前,说自己要找祁若仪,对方已经提前得到消息,冷冷淡淡地扫了颜初一眼,说:“跟上。”   颜初得了一个冷脸,倒是没什么感觉,无所谓地跟在对方后面进入酒吧大厅。   每天六点过后来酒吧消遣的年轻人就多了,这个时间,酒吧里人声鼎沸,驻场乐队已经就位,音乐鼓点击打在耳膜上过于沉重,震得颜初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痛。   他们穿过大厅,踩着木质的楼梯往上,来到酒吧二楼,几张桌子拼在一起,祁若仪众星捧月地坐在沙发正中间,十来个年轻人闹的正欢。   她把头发染成了更惹眼的酒红色,嘴里叼着一支燃了三分之一的女士香烟,怀里还搂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   桌上的人在赌骰子,祁女士随手抓了把筹码扔出去:“大,开。”   周围人一阵起哄,骰盅揭起来,点数只有二。   祁若仪见状撇了撇嘴,无趣地摆手,下边围在一块儿压了小的狐朋狗友们哈哈大笑,一窝蜂上去瓜分了她刚才抛出来筹码。   在场每个人多多少少喝了点酒,颜初上楼就闻到浓浓的酒气。   看到这一幕,她不由想到一个词:纸醉金迷。   给颜初领路的夹克男走到祁若仪身边,贴着祁若仪的耳朵小声说了几句话,祁若仪斜眸瞥向颜初,嘴角立时勾了起来,笑着招呼颜初过去。   颜初面不改色地穿过人群,祁若仪一把推开身边的女人,给颜初腾出一个座位,示意她落座。   桌上其他几个男男女女不约而同看向这边,笑嘻嘻地瞧热闹,被祁若仪无故推开的女人则在旁边一脸愤愤地瞪着颜初。   颜初则看也没看她,兀自与祁若仪对视,两人目光在空中交错,好像爆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火光。   她和祁若仪虽然彼此认识,但拢共没见过几次面,上回还是一月份在祁若仪首都的别墅里。   每次相见,祁若仪给颜初的感觉都不一样,这回更是锋芒毕露,神态举止相当傲慢,丝毫没给她好脸色,好像刻意针对她似的。   这和苏辞起先的描述大相径庭,颜初不由担心,祁女士是否真的愿意帮忙,看这样子,她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见颜初站着没动,祁若仪扬了扬眉,笑了下,语气轻佻:“小颜妹妹,坐啊。”   “谢谢。”颜初脸色平静地在她身边坐下。   祁若仪转开脸,立即招呼桌上的朋友继续开下一轮,并且故意揽住颜初的肩膀,笑道:“喝一杯?”   “不用了。”颜初果断拒绝。   祁若仪又问:“那玩一把?”   颜初:“不玩。”   “脾气很倔啊。”祁若仪忽然贴近颜初,一口酒气浓烈的呼吸抚过颜初的耳廓。   她话未说完,脸色却猛地一沉,借外界喧嚣的遮掩,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小同学,如果你只是缺钱,要不考虑跟我玩玩?”   颜初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禁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祁若仪竟会说出这样不堪入耳的话。   “祁小姐,请你自重。”她冷静地垂下眼睑,语气波澜不惊。   “自重?”祁若仪呵地笑出声,丝毫没有要远离的意思,反而贴得更紧了,“既然你油盐不进,那我就明说吧,你要多少钱才肯离开苏辞?”   是可忍,孰不可忍。   颜初脸色一寒,正待发作,却被祁若仪笑呵呵地打断:“别急着反驳我,你看,你还小,未来的选择那么多,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你才跟她认识多久,你真的能确定自己以后不会变心?小孩子的爱情像风也像雨,来得快,去得快,不如钞票实在,我可以给你开一百万。”   女孩儿倏然抓起桌上没喝完的酒杯,哗的一声从祁若仪脑门上倒下去。   像被按下暂停键的影碟机,整个场景顿时安静,牌桌四周喧闹的人群一个个像被雷劈傻的鸭子,目瞪口呆地望着颜初。   “祁小姐,酒醒了吗?”颜初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祁若仪。   她不再顾及对方颜面,也对四周围观的人群熟视无睹:“放在电视剧里,说出你刚才那几句话的角色,基本活不过一集。”   “虽然我有求于你,但你大可不必如此傲慢,因为你是苏姐姐朋友,我才愿意相信你,但如果你要趁着苏姐姐去首都的空档在她背后插刀,那别怪我撕破脸皮,就算我今天走不了,我也要让苏姐姐看清你这个人到底多无赖!”   如果说刚才泼酒已经让在场众人大吃一惊,这会儿颜初指着祁若仪的鼻子咄咄逼人的气势更叫人目瞪口呆。   祁若仪和颜初互相对视,酒吧一隅安静得非常诡异。   几秒钟后,祁若仪朝沙发靠背一靠,十分无趣地撇撇嘴:“你走吧,楼下有车送你。”   说完这句话她就不再看向颜初,同时,身边有人递来一条热毛巾给她擦脸。   颜初没有犹豫,转身就走。   酒吧外果然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旁站着两个穿着黑西装身材高大的男人。   见颜初出来,他们同时弯腰鞠躬:“颜小姐,我们是祁小姐为您指派的保镖,接下来一段时间将由我们负责您的安全,直到您不需要我们为止。”   颜初坐进车里,两个保镖一个充当司机,另一个坐在副驾,仔细观察四周环境。   受到这两个人的震慑,先前那些令颜初不适的目光立即收敛了许多。   轿车离开灯红酒绿的街道,汇入川流不息的车流,朝丽景别苑的方向平缓驶去。   半个小时后,颜初平安到家。   关上门,走进玄关。   颜初从兜里取出手机,翻到联系人,给祁若仪发了条消息。   然后,她点进录音,删掉最新的文件。   ·   半个小时前还喧闹不已的酒吧这会儿居然人去楼空,祁若仪换了一身衣服,独自坐在二楼喝闷酒。   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是刚刚被送走的颜初发来的消息,只有两个字。   “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赶回来了,其中一只猫猫明天绝育_(:з”∠)_另一只要打疫苗,嗨呀,甜蜜的负担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万里雁栖江北、牛牟哞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余生太阳、寒桥烟雨、枯木不逢春、苏清欢、Kora、我们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hiseno_ 10个;寒桥烟雨、Sunburn、poghy 2个;十二和太、枕梦寒、乜乜些些、幸运的啊哩、荪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荪壁 110瓶;从前慢 91瓶;大王 30瓶;FreMiTa、岁月静好、小橘长 20瓶;时陨 15瓶;poghy、vera欢、喜欢吹口琴的Peng 10瓶;番茄味辣条、小P 7瓶;Yee-、Kora、枯木不逢春、ir.、h踢踢 6瓶;48045623、突然七年、卿来时、盒盒盒盒盒 5瓶;我有钱了啊哈哈哈、AnnChen 3瓶;夜雨、阿娜、小嗑精 2瓶;Mirror、瑾、啊肖肖肖肖、慢一拍、31066640、独卿不怜、小田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周六天气不错, 程予沫一大早就给颜初打了电话,约她下午去吃烧烤,程同学太热心积极, 实在盛情难却, 颜初也只好答应下来。   颜初上午在家写完作业, 下午四点出门, 乘祁若仪给她安排的车到程予沫指定的地方。   事先程予沫就告诉颜初趁着这个机会, 她想把颜初介绍给她的朋友, 所以今天的烧烤聚餐并非只有她们两个人。   聚会的地方是一块露天河滩, 已经有人提前到了,女生凑在一块儿聊天,嘻嘻哈哈地笑着, 男生们却被程予沫发配到旁边摆弄烧烤架, 生火备菜。   颜初下车,程予沫一眼瞅见了她,站起来朝她招手:“小颜妹妹,这里!”   这声“小颜妹妹”让颜初很是无语, 但程予沫在兴头上,她便没有扫对方的兴致,由着程予沫去了。   颜初走过去,程予沫高高兴兴地拽过她的手,对大伙儿介绍:“我的结拜姐妹,颜初,我罩的人,大家伙儿给三分薄面,敬谢了!”   说完这句电视剧里背下来的台词,一众小姐妹非常给面子地拍手起哄, 颜初也友好地朝她们点头示意,再听程予沫一一向她介绍这些小姐妹们的姓名。   颜初模样出众,看上去乖顺好相处,又和程予沫交好,往来与她攀谈的人络绎不绝,直到男生们备好菜,招呼女生们过去,她身边始终有人说话。   这时她才注意到人群外稍微僻静些的地方,有个女生正孤零零地一个人待着。   颜初脚下停顿,没听清身旁的人说了什么。   她低头道了声抱歉,然后快步穿过嘻嘻哈哈的人群,朝坐在河边的李芩走过去。   “李芩。”颜初出声招呼,脚踩在凹凸不平的鹅卵石上,硌着疼。   李芩听见她的声音,回头看向她,几秒钟后又转回去,捡起地上一小块扁平的石头,朝河里扔去。   李同学看着不太想搭理人,颜初便没再叫她,但她也没有立即走开,安静地靠近一些,在距离李芩还有两三步远的时候停步,也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   远离人群的喧闹,这个偏僻的角落安静得格外诡异,足足两分钟,谁也没有说话。   “你来干什么?”李芩又朝河面扔了一块石头,语气相当别扭,“程予沫特地把大家叫出来,说有个姐妹要介绍给我们认识,原来这个姐妹就是你啊。”   如果程予沫一开始说清她要给伙伴们介绍的人是颜初,李芩大概就不会来了。   “抱歉。”颜初不知道该说什么。   刚才见到李芩,她没做多想,下意识就过来了。   临到近前,她才发现她们之间已经没了从前那份默契,只要李芩不开口,她们就无法交流。   李芩那天晚上说自己讨厌同性恋,并因此负气离开,她们的友情也是在那时候突然结束,此后一个多月,再没有见过面。   “你有什么好抱歉的?”李芩站起来,莫名其妙地发起火,“你是抱歉交了新的朋友,还是抱歉你喜欢苏辞?”   颜初皱眉,困扰道:“你就那么讨厌同性恋吗?”   “对,我就是讨厌同性恋!讨厌你!”李芩说着,眼眶渐渐红了,“但我更讨厌我自己,为什么我没有早一点跟你坦白心迹,为什么我陷在里面出不来,如果重新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不会让你跟苏辞见面!”   万万没想到李芩最后会这样说,颜初脑子一空,愣在原地。   李芩抹了把脸,用衣袖蹭去眼角的泪水,咬牙切齿地说:“我知道没可能了,所以到此为止吧,你不必跟我道歉,更没有对不起我,如果哪天我还能主动联系你,那我们再继续做朋友吧。”   说完,她转身离开。   路过程予沫时,李芩拍了拍她的肩,随便找了个理由提前走了,没有继续参加接下来的聚会。   颜初的心情复杂极了。   这天之后,她没再主动找过李芩,曾经无话不谈的朋友渐行渐远,几乎形同陌路。   对此颜初无能为力,正如李芩所说,现在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顺其自然,友情和爱情一样勉强不来,李芩需要自我消解的时间。   苏辞离开阜都的时候说想尽早解决合同的问题,最好能在五一节赶回来,带颜初出去玩,所以五一节前几天,颜初开始兴奋、失眠、坐立难安。   天气越来越热了,四月底,只穿两件薄薄的衣服,下楼多走几步就会出汗。   颜初去小区外吃过晚饭,又在楼下踱步逛了几圈,陪小区里饭后散步的老人聊聊天。   自从祁若仪给她安排了保镖,上下课都有人接送,颜初的安全得到了极大的保障。   颜廷樾和何萍没待多久,期间颜初又碰见他们一次,但有保镖在旁边护着,颜廷樾甚至没能走近和颜初说话。   他们在怡州都有工作,不能经常请假,再之后颜初就没见过他们了。   约莫八点,颜初回到家,洗了澡换身干爽的睡衣钻进被窝,再翻两页书,差不多就到苏辞打电话来的时间。   提前十分钟,女孩儿开始心不在焉,她手里捧著书,眼睛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九点整,电话铃适时响了,颜初立马合上书伸手去拿起电话,刚响过一声她就按了接听,迫不及待地唤道:“苏姐姐。”   岂料电话接通,听筒里传来的却不是苏辞的声音,而是另一道更加低沉优雅的女声:“你好,颜初,颜同学是吗?”   陌生的声音令颜初头皮一麻,她忙拿开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不是“苏姐姐”,而是一串没有保存的号码。   颜初愣了两秒,但通话还在继续,女人又唤了一声“颜同学”,她立即回过神来,心念电转,猜到对方应该和苏辞关系匪浅,于是应道:“我是,请问您如何称呼?”   “我是苏辞的妈妈,姓秦,你可以叫我秦阿姨。”秦钰英语气平静地做了自我介绍,可“苏辞的妈妈”这几个字却惊得颜初险些没握稳手机。   她心里隐约有所猜测,可猜测成真,还是叫她吃了好大一惊。   颜初深吸一口气,从善如流,礼貌问候:“秦阿姨,您好,请问您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事吗?”   似乎听出女孩儿声音里的紧张,秦钰英温和地笑了:“你不用紧张,我没有恶意,是这样的,苏辞前阵子工作忙,夜以继日地加班,想在五一节之前赶回去,结果把身体熬垮了,这会儿正在医院打吊瓶。”   “啊?!”颜初骤然听到这句话,关心则乱,连对秦钰英的畏惧都消减下去,不等对方说完就莽撞追问,“苏姐姐病了?现在怎么样了?她还好吗?能不能请苏姐姐听电话?”   回应她的是秦钰英一声笑,等她说完了,秦钰英才安抚她道:“没有那么严重,普普通通的感冒而已。”   “哦,哦……”颜初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冒昧了,很不好意思地道歉,“不好意思,秦阿姨,我……我有点着急了。”   “没关系的。”女人话语温柔,这语气和苏辞足有八成相像。   颜初勉强冷静下来:“那……请秦阿姨继续。”   电话对面的女人又笑了,似乎觉得小姑娘挺有趣,顺着刚才没说完的话道:“苏辞跟我们提过你,说是五一想带你出去走走,这下她病倒了,我跟她爸爸就商量,要不五一节请你到首都来玩两天。”   啊……   颜初受宠若惊,小心脏怦怦跳个不停。   “本来这个电话该苏辞打给你的,但她刚才睡着了,我看见她定了一个九点的闹钟,想到你或许在等她,所以贸然打了这通电话,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不会打扰,谢谢秦阿姨告诉我这件事。”颜初羞得耳朵都红了,不用细想也能猜到她和苏辞之间暧昧难明的关系应该已经被苏辞的父母知道了。   虽然秦钰英看上去和和善善的,可一旦捅破窗户纸,她们能不能接受自己和苏辞在一起还是两说。   说不定这次请她过去还是一场鸿门宴呢。   不是颜初小人之心,而是她太在乎苏辞,不敢掉以轻心。   任谁家父母知道自己的女儿找一个小十多岁的对象都会细细考量,何况这个可能抢走他们女儿的人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女生。   但秦钰英亲自打电话给她,这一趟首都之行她一定要去的,该有的礼数一样也不能少。   她答应了秦钰英的邀请,心情忐忑地挂了电话,过了十多分钟,手机铃又响了,这次来电显示是“苏姐姐”。   经过和秦钰英的通话,颜初没了刚才的急迫,看见苏辞电话打来,她还犹豫了两秒钟。   电话接起,她那声“苏姐姐”还没叫出口,女人略显焦急的声音已从听筒里传了过来:“小初,我刚才睡着了,我妈说她打电话给你了,没把你吓到吧?”   “没有的。”颜初回答,“我听秦阿姨说苏姐姐生病了?”   “没事,小感冒而已,待会儿打完点滴就可以出院。”先宽抚了颜初两句,苏辞突然话音一转,“你别听我妈的,她擅自说要请你过来,我没同意,但她既然把电话打给你了,我还是尊重你的意见,你要不想来就算了,我明天可以回去。”   听着苏辞的话,颜初心中的忐忑一点点散去了,女人这般轻快的语气很是少见,她甚至敢于将她的存在告诉父母,可见在那个家中,苏辞是可以放下戒备心的。   颜初蓦地释然了,笑着说道:“苏姐姐这么不愿意我去首都见叔叔阿姨啊?”   “啊这……”女人话音稍顿,两秒后语气轻松地笑了,“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呀,欢迎你来,到时候我去机场接你。”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请假缺的更新等我家猫身体恢复了我找时间补回来 第71章   “那我帮你定好机票, 你明天带好身份证件,会有人接你去机场。”   女人很担心小朋友的安危,怕颜初找不着路走丢了, 所以一直细细叮嘱, 颜初没觉得不耐, 反而享受于女人无微不至的关照, 直到苏辞说完, 她才好笑回道:“你放心啦, 没事, 我自己可以的。”   她都敢一个人离家出走,又怎么会连乘坐飞机这种事情都掉链子?   “苏姐姐早些休息吧,记得要按医嘱吃药。”颜初好说歹说才叫苏辞勉强放心, 挂电话时已经过了九点半。   她睡意全无, 想到明天要去首都,还要拜访苏辞的父母,她就抑制不住地紧张,于是大晚上的干脆从床上爬起来, 找出行李箱,开始收拾假期两天要换穿的衣裳。   一阵忙活到十一点,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提醒,是苏辞给她订好机票,航空公司发来的航班信息。   颜初厚颜无耻,给苏辞回了条“爱你”,不知是不是被颜初的热情吓到,女人竟然罕见地没有再给颜初任何回复。   不过现在正在兴头上的颜初对此毫不介意,她清点好出行需要随身携带的证件,终于有了些许困意, 枕着一腔兴奋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天天不亮她就醒了,勉强睡了五个小时,虽然没睡够,但也睡不着了,想着之后可以到飞机上补眠,所以她早早起来,再次整理了一番行李,确保该带的东西都带好了。   但左点右点,颜初始终觉得差强人意。   片刻之后,她一拍脑门,幡然醒悟。   她要到苏姐姐家中拜访叔叔阿姨,却没准备礼物,两手空空就去,多失礼数。   可昨夜才决定今天去首都,机票都订好了,眼下时间已然来不及再去商场挑选礼物,若退而求其次到机场随便买两件,总显得不够诚心,颜初为此愁眉不展,最后还是只能远程求助苏辞。   听颜初苦恼地说完,电话对面的女人却回以一声开怀的浅笑,温声哄道:“好啦,不用担心,都是小问题,你放宽心,平平安安过来就行,到时候我们一块儿去选。”   苏辞这么说了,颜初便放下忐忑的心情,继续开开心心地整理自己的东西,没多久苏辞派来接她去机场的车子就到了小区楼下。   颜初怀着紧张又期待的复杂心情坐进车里,道路通畅,提前一个小时就抵达机场。   今天天气晴朗,一望无云,偶尔还会吹起一缕清风,是个爽朗的好天气。   本打算上了飞机补觉,可没曾想到飞机起飞,颜初更睡不着,只要想到两个小时之后她就能见到阔别将近一个月的苏辞,颜初就恨不得再给自己插上一双翅膀,飞快点才好,哪里还有半分睡意。   最后,她在飞机上看完一部电影,又翻了两页杂志,终于等到飞机降落。   颜初拎着自己的小箱子,脚步迈得飞快。   她不是第一次来首都,却是头一回感觉首都机场大得离谱,以前和同学或者父母一块儿来的时候,边聊天边走,从下机的地方到航站楼外的停车场,似乎也没有花去太多时间。   但今天她一个人,只觉得自己两条腿根本不够用,一门心思只想走得再快一些,间或小跑两步,终于抵达接机口。   大老远的,她便在人群中捕获那道熟悉的身影。   苏辞今天穿了件咖啡色锤纹衬衫,搭配暗灰色阔腿西裤和一件米白色的长外套,站在人来人往的接机口,自成一道靓丽的风景,从旁经过的人不论男女都忍不住回头。   她开了车来,着急接人,便没取眼镜,颜初觉得,这副眼镜特别衬苏辞的气质,薄薄的镜片柔化了女人疏冷的眼神,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感觉。   颜初小跑上前,忍不住加快步子,约莫还剩十来步,她干脆松手放开行李箱,肆意奔跑,一头扎进女人怀抱中。   苏辞远远看见女孩儿朝她跑来,眼里不自禁地流露笑意,待到颜初顺利奔出接机口,女人便也迈开步子主动迎上去,张开双臂,将颜初稳稳接住。   女人被惯性推着退了两步,颜初窝在她怀里用力呼吸,熟悉又温柔的松木香包裹她的瞬间,颜初觉得这就是她想要的幸福。   两位风格迥异的美女抱在一起,往来的旅客纷纷侧目,颜初对这些目光视若无睹,硬是抱够了才稍稍退后,可牵着苏辞的手再也不肯放松。   苏辞比她高三厘米,脚下又踏了一双八厘米左右的细高跟,整个人身姿颀长,比颜初足足高了半个脑袋,小朋友得稍稍仰起头才能和女人对视。   时隔二十来天,她刚离开这个令人眷恋的怀抱就忍不住抬起头仔细观察女人的变化,然后她惊讶地发现苏辞瘦了整整一圈。   “苏姐姐,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颜初急得原地跺脚,语气里不由自主地带上些许埋怨,“你还天天说我不会照顾自己,你看你把自己照顾得可好,瘦得都快脱相了!”   隔得远时急切和忧虑都转化为相思,一个人待着也可以慢慢消化,可一旦心里想着念着的人在身边了,情绪便不受控制,颜初现在就是这样。   想起秦钰英说的,苏辞为了五一节前赶回阜都,没日没夜地加班工作,硬是把自己的身体拖垮,还去医院挂了点滴,颜初心里跟刀割似的,猝不及防便红了眼睛。   “哎呀。”   女孩儿的情绪像六月的天气,说风就是雨,苏辞手足无措。   生意场上她可以舌战群儒,不论客户、合作商还是竞争对手,处理起来都游刃有余,然而面对眼前这个未满十八岁的小姑娘,她却没了主意。   苏辞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怎么解释,便不解释了,她张开双臂搂住颜初,用力抱紧。   颜初将脸埋进她的颈窝,长达一分钟一动不动,等情绪缓缓平复,她借女人的肩膀蹭掉眼角的泪花,瓮声瓮气地控诉:“你言而无信,不能再这样了。”   女孩儿撒起娇来总是很知分寸,每每让苏辞感到宽心的同时,也忍不住为她的懂事而心疼。   如果不是在那样的家庭坏境中长大,她本可以更肆意地宣泄情绪,可生活过早地让她学会了察言观色,体恤别人的心情。   想将她攥在手心,偷偷藏起,想许给她灿烂的无所顾忌的未来。   “我不会再这样了,你别担心。”女人搂紧颜初,贴着小朋友的耳朵,轻声说。   颜初点头,吸了吸鼻子,又借机在女人香喷喷的脖子上蹭了蹭。   苏辞敏感的脖颈被颜初蹭的痒痒,她面庞带笑,无奈道:“我合理怀疑,你只是在吃我豆腐。”   “哎呀。”女孩儿扬起脸,俏皮地笑道,“被发现了吗?”   她脸上笑意开朗,除了眼角略微些红,已经没有刚才将哭未哭的痕迹残留。   “小滑头!”苏辞失笑,伸出食指点了点颜初的鼻尖,“走吧,不是还要买礼物吗?”   她松开颜初,随后又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另一侧空出来的左手则主动接过女孩儿的行李箱。   离开机场,苏辞开车带颜初去商场,路上女人跟小朋友仔细讲了家里两个活宝的兴趣爱好,颜初给苏辞的爸爸选了两瓶酒,给秦钰英买了一只养生壶。   苏辞本打算让颜初选,然后自己付款,岂料女孩儿当着她的面掏出先前那张银行卡,行云流水地付了账。   回头颜初笑嘻嘻地瞧她一眼,非常骄傲地翘起尾巴:“你给我就是我的,等我以后出来工作了,再慢慢还你。”   这话还有后半句。   还不了的,就以身相许。   小姑娘洋洋得意,心想:我怎么就这么聪明。   女人被她那嘚瑟的小模样逗笑了,不和她争,帮忙拎东西放到车上。   驱车去苏辞家的途中,颜初忽的又紧张起来,她双手不安地抓着安全带,问驾驶座上的女人:“苏姐姐,叔叔阿姨他们知不知道我们的关系?”   女人闻言挑眉,好笑道:“我们什么关系?”   颜初啧了声,皱起鼻子细细思量措辞:“就是啊……虽然还没有确立女女朋友关系但是实际上差不多已经是女女朋友的关系的关系。”   这话绕得,颜初说完就呛了一口口水。   苏辞没忍住笑出声。   “这么复杂呀。”   “不然呢?”颜初追问,忽然脑子灵光一闪,想出个新词,“准女朋友!”   小朋友可太逗了,女人笑得眼镜下一双眼睛弯成月牙。   “哎呀,这个不重要。”颜初反应过来苏辞故意把话题带偏,是在取笑她呢,她发挥自己的年龄优势,撒娇道,“苏姐姐,你就告诉我嘛,叔叔阿姨到底知不知道?”   “唔……”女人沉吟几秒,声音很轻很轻地回答,“我跟他们说,我不讲道德,厚颜无耻,连哄带骗,拐了一个未成年的小朋友到家里去。”   颜初表情一呆,一抹红云自耳根开始扩散,短短几秒就染红了她整张脸。   “苏姐姐,你太犯规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嘿嘿嘿……这本不会立即就完结的,估计加番外应该能写够一百章   另外,悄咪咪打个广告。   隔壁《弃仙》,专栏可见,三月中旬开文,现在在偷偷存稿,有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提前收藏,爱你么 第72章   苏辞的父母住在首都西城区, 是一处有些年头的四合院。   车开进巷陌,拐过胡同口,没多久就到了地方。   女人在大门外的空地处停好车, 招呼副驾的小姑娘拿上东西去叫门, 颜初乘上午八点半的飞机, 两个半小时航程, 又跟苏辞一块儿去了趟商场, 回来刚过十二点, 正好赶一顿午饭。   还没进门就听见一阵狗叫, 苏辞笑说家里养了条狗,是只大金毛。   开门的是家里的保姆周阿姨,看见苏辞和颜初, 阿姨开开心心地招呼她们进屋:“小姐, 先生和夫人都在主屋,等着你们回来开饭呢!”   女人口中的大金毛被拴在院子里,见着来人兴奋地直扑腾,一条粉色的大舌头拖得老长, 然而脖子上绑着绳子,它只能原地打转。   苏辞和周阿姨寒暄两句,领着颜初直奔主屋,路上跟颜初解释:“周阿姨来家里二十几年了,我小的时候她经常接送我上学,一直管我叫小姐,改不过口。”   颜初听着只觉得新奇,搭配年代感十足的环境,一瞬间有种跨越了时间的错觉,十分应景。   待二人走近, 大狗狗跳得更欢实了,苏辞走过去拍了拍金毛的脖子,给它下“坐下”的指令,对颜初道:“它叫叁仟,有点人来疯,怕扑着你,待会儿吃了饭咱们一块儿出去遛它。”   颜初没养过狗,好奇得很,闻言笑着应了:“好呀。”   许是她们走得磨磨蹭蹭,刚穿过庭院,还没踏上台阶,屋里两位家长就坐不住,迎了出来。   “爸,妈。”苏辞看见他们,立即出声招呼,同时让开半个身位,向父母介绍身边的女孩儿,“颜初,脑子特别好用,是个小机灵鬼。”   小姑娘听见这话,下意识朝苏辞瞪了一眼,又在两位长辈看向她的时候急忙正了脸色,扬起乖巧无害的笑容朝他们招呼:“叔叔阿姨,你们好,让你们久等了。”   秦钰英是个典型的东方美人,气质淑雅,举止端庄,虽然已经年过五十,但她保养得当,看起来还不满四十岁,和苏辞站在一块儿,即便称呼一声姐妹,也不会惹人怀疑。   苏辞的爸爸个子很高,相貌英俊,尤其那双眼睛,和苏辞长得特别像。   颜初瞧着亲切,但就是他脸色不太好看,眉头紧皱着,好像有谁欠了他钱没还,颜初战战兢兢地缩了缩脖子,不着痕迹地朝神态相较和善的秦钰英靠了靠。   后来颜初才知道,不是苏义恂对她有意见,而是这个男人过于拘谨,不擅长表达关切的情绪。   因为听说自家女儿带了心上人回家,他特地换了一身笔挺的西装,初次见面不知说什么才好,结果从头到尾板着张脸,不苟言笑。   “好好,快,进屋坐。”秦钰英微笑地看着颜初,十分自然地牵起她的手,领着二人到餐桌前坐下。   餐桌上摆了足足十几个菜,只等颜初二人到了就可以动筷。   苏辞将颜初买的酒放上桌,朝苏义恂笑了笑:“爸,喝点儿?这酒是小初买来送给你的。”   颜初听见苏辞的说话声,偷偷注意着他们。   苏义恂面无表情地清了清嗓子,颜初以为他不高兴,不满意,不想喝,正暗自紧张,过了会儿,却听他开口道:“那就喝一杯吧。”   小姑娘暗中松一口气的小表情落在女人眼里,苏辞忍俊不禁,回她一个放宽心的眼神,转身从橱柜里取来两只白酒杯,她和苏义恂一人一个。   那边苏辞陪苏义恂喝酒,这方秦钰英热心地给颜同学夹菜,颜初受宠若惊,不时扭头看向苏辞,然而苏辞正和苏义恂聊着工作上的事,没能接收颜同学递出去的求救信号。   “小颜,是第一次来首都吗?”秦钰英闲话家常的语气说着话,同时给颜初夹了一块红烧肉。   “不是的,以前来过。”颜初规规矩矩地道了谢,回答道,“有时候是竞赛考试,还有几次是参加集训。”   秦钰英闻言笑道:“那应该没有好好玩过,这两天让阿辞带你四处走走。”   颜初乖巧应声:“谢谢阿姨。”   “听说你成绩很好,有没有想过以后考哪个学校?”秦钰英又朝颜初碗里夹了一根糖醋排骨。   苏辞也听见这句话,放下酒杯朝她们看过来。   “暂时还没想好。”颜初保守地说,虽然她心里已经有了明确的计划,但秦钰英主动说起这件事,想必不是随口一提。   秦钰英又问:“专业方向呢?考虑过吗?”   颜初想了想才回答:“可能读物理吧,我喜欢这门学科。”   “物理啊,不错,真不错。”秦钰英笑着点头,“咱们首都就有物理系排名全国前列的学校,你看邶大怎么样?还是说,你想出国留学?”   虽然秦钰英温声细语的,但颜初却感觉肩膀上有点压力。   听秦阿姨这语气,是不是苏姐姐在阿姨面前夸过她的学习成绩,以至于阿姨给了阿姨错觉,仿佛邶大是她想考就能考上的学校呀。   况且,颜初心里最理想的大学,其实不是邶大。   但她不知道如何开口。   就在这时,苏辞轻咳了声,语气略显嗔怪地唤道:“妈。”   可她还没来得及替颜初解围,秦钰英忽然先声夺人:“怎么?难不成小颜到哪儿上大学你也要管?我跟她讨论一下都不行?你怎么能这样呢?”   苏辞:“……”   颜初:“……”哇。   头回见苏辞吃瘪,颜同学非常震惊,与此同时还有几分莫名其妙的兴奋,苏姐姐被怼到呆呆愣愣的样子也太可爱了吧。   “哼,小颜,咱不理她。”秦钰英再给颜初夹了个肉丸子,“咱们聊咱们的。”   听见秦钰英这样说,颜初低头看了眼自己碗里堆成山的饭菜,突然意识到秦阿姨刚刚悄无声息,兵不血刃就处理了她的援军,手段真是相当高明。   她再看向苏辞,见女人朝她摊手,嘴角勾起一个爱莫能助自求多福却又幸灾乐祸的微笑。   哦,小丑竟是我自己。   颜同学开始头疼了。   这顿饭持续了一个小时,气氛大体上和和乐乐,唯一让颜初有点应接不暇的,是秦钰英话里话外都透着一个意思,希望她高中毕业以后,考虑到首都来发展。   颜初能感觉到对方由心的关切,苏辞的父母对她没有恶意,她为此感到开心,可同时也略感疑惑。   苏义恂喝了小两杯酒,兴许是觉得自己闷不吭声破坏气氛,所以吃完饭他就自己回房间午休,周阿姨撤了桌上的碗筷,秦钰英原还想拉着颜初说话,被苏辞用要带颜初一块儿出去遛狗的由头打发了。   秦钰英瞪了她一眼,不过没再坚持,只道:“出门注意安全。”   “放心,知道。”苏辞答应着,“你也躺会儿,睡一觉下午精神些。”   她牵起颜初,去院子里把叁仟的绳子解了。   叁仟见着生人兴奋得不得了,苏辞喝了几声它才勉强冷静下来,但还是用力摆着尾巴,拱着鼻子嗅来嗅去。   颜初伸手摸它的头,狗狗黝黑的鼻子蹭过她的掌心,冰凉凉,湿漉漉的,触感微妙。   一个不当心,大狗狗原地跳起,蹭到颜初的下巴。   “呀!”小姑娘吓了一大跳。   苏辞立马牵住叁仟,被颜初惊慌的狼狈样逗得哈哈大笑。   小朋友被笑得不好意思了,跺了跺脚:“苏姐姐!别笑了!”   “哈哈哈哈哈!”女人充耳不闻。   颜初恼羞成怒,扑过去抱住苏辞挠她痒痒,女人终于怕了,连声讨饶:“错了错了,小初,别,待会儿绳子绊着你!”   “还笑不笑我?”颜初虽然停手,但眼神还很“凶恶”。   “不笑了,真的。”女人说着不笑,可眼里的笑意半分没有减少。   颜初皱起鼻子,用力哼了一声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两个幼稚鬼终于消停下来,沿街遛狗散步。   大院外边有公园,周围的老人闲暇时间常聚在公园里下棋聊天,苏辞想起中午饭桌上的情形,无奈叹了口气:“我妈说的那些你不要放在心上。”   “嗯?”颜初先没反应过来,愣了两秒才想明白苏辞指的什么,应道,“秦阿姨很好啊,她的建议我会好好考虑。”   女人难得露出为难的表情。   颜初瞧见了,心说这事果然不简单,便问:“苏姐姐,我没弄明白呢,你是不是不想让我考邶大。”   “怎么会?”苏辞反驳道,“我只是不希望他们的这些话左右你原本的想法,你想考哪个大学都可以,我妈妈之所以极力向你推荐邶大,是想我能回首都工作。”   “苏姐姐。”颜初眨眨眼,轻唤了声。   苏辞看向她:“嗯?”   颜初抿起唇角,直觉告诉她她接下来的问题稍稍有些敏感,可她还是忍不住问出来:“苏姐姐之前去阜都,是因为夏念吗?”   女人脚步稍顿,垂眸。   小颜同学后悔了,她觉得好酸。   苏辞越安静,她就越酸。   几秒钟后,女人回答颜初:“不全是。”   颜初一眨不眨地望着她,便听她道:“最初是因为她家在阜都,大学毕业后想回来,我跟着她一块儿来了,后来,我自己也喜欢上这个城市。”   “但是……”苏辞呼出一口气。   她拽了拽绳子,不让叁仟跑得太远,然后才接着说下去:“如果你以后到首都读大学,考虑留在首都继续发展,那我就在首都开个分公司,把阜都那边的事情全部丢给若仪打理。”   女人说得云淡风轻,却让颜初险些忘了呼吸。   作者有话要说:  _(:з”∠)_来晚了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梦在江之南、苏清欢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晴晴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hiseno_ 6个;Kora、poghy、fany的小帕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暗爪 60瓶;Joy 24瓶;蜜糖永远滴神 20瓶;万里雁栖江北 15瓶;山兮云兮、梦在江之南、Kora、poghy 10瓶;可乐不加冰、余生太阳、48045623 5瓶;慢一拍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颜初不知道开一家分公司需要投耗多少财力物力和时间, 但苏辞言出必践,她虽然还没正式答应颜初追求,可她所做的每件事, 心中预定的每项规划, 都有颜初的位置。   一时间, 颜初心跳如鼓, 饱满炽热的情绪挤占了心脏每个角落, 那丝几不可查的酸涩无处藏身, 只能溃散逃走。   她情不自禁地扑过去抱住苏辞, 两臂收紧,像要将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   苏辞被她撞得后退一步,险些松开叁仟的绳子。   小姑娘情绪激动, 女人纵容地由她抱着, 唯一得空的左手轻抚颜初的后脑勺。   叁仟难得消停,乖巧地坐在她们身边,虽然听不懂主人说了什么,但它能觉察主人的心情, 一双乌溜溜亮晶晶的,张嘴傻呵呵地笑。   颜初抱够了,从苏辞怀里抬起头:“我老爱抱你,你会不会烦我?”   这个问题多少有点傻了,再聪明的小姑娘陷入爱情的漩涡也会智商下降,苏辞好笑地捏了捏颜初的鼻子,嗔道:“得了便宜还卖乖?”   女孩儿皱起鼻子,拿鼻尖像小狗一样轻轻拱苏辞的手,不依不饶地追问:“会不会嘛?”   女人失笑,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不会。”   颜初用力抱紧了她, 心里像灌了蜜似的,嘴上却抱怨:“好敷衍!”   苏辞拨乱了她的刘海,轻戳她的脑门:“得寸进尺。”   颜初哈哈大笑。   两人一狗绕着公园走了两圈,速度不快,却还是出了点毛毛汗。   路过小卖部,颜初让苏辞稍等,两分钟后拿了根冰棒,掰成两截,其中一段递给苏辞。   出门已经快一个小时,叁仟玩得尽兴,累得张大嘴直呼气,苏辞给它喂了点水,稍微休息一会儿,然后掉头返程。   两人肩并肩往回走,颜初又捡起之前的话题,对身旁的女人说:“在我的计划里,大学不打算离省。”   “嗯?为什么?”苏辞意外于颜初的决定。   她先前未与颜初说过这个话题,因为她知道颜初是个很有主见的小姑娘,她不愿自己的观点和看法影响颜初自己的判断,给颜初带来莫须有的压力。   如果小朋友需要她的帮助,通常都会主动开口。   在颜初告诉她这个决定之前,她其实也以为颜初可能会选择邶大。   颜初抿了口碎冰,斟酌一会儿才回答:“苏姐姐,你应该还不知道,我有一个妹妹,她叫颜未,比我小三岁。”   这倒是头一回听说,苏辞的确不知道颜初有个妹妹。   “我们家管得严,从小我和未未互相扶持,如果成绩考差了遭受父母责备,她就会默默陪在我身边。”颜初说着,情绪低落地踢开地上的石子。   “这次我从家里出来,意味着以后她都要独自面对来自父母的压力,她还在念初中,我不知道爸爸妈妈会如何对待她,但至少她在大学之前都没有选择的余地,必定会受到严格的限制留在省内读书。”   “我选择追寻自由一走了之,其实也算是一种逃避,将本该由我自己承担的压力转嫁给她,在这一点上,我对她多有亏欠。”   苏辞默默听着,闻言叹息:“所以,你想留在省内,虽然不能带她走,但可以私下照应。”   “嗯。”颜初点头,“至少,在她考上大学之前,如果我能照顾她,能多陪陪她,我想看着她长大,已经造成的伤害无法弥补,我不奢求她谅解我,但她永远是我的妹妹。”   她说话时低头看着脚尖,没注意到身旁女人温柔的视线。   小姑娘的发顶被阳光照亮,一丝丝柔软的头发染成浅浅的褐色,苏辞凝望她许久,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对她说:“你也是一个小朋友。”   也需要被陪伴,步子可以再小一些,不用着急独当一面。   她或许明白了为什么颜初有别于其他同龄的孩子,家中有兄弟姐妹,又最为年长,总习惯于照顾别人,长此以往,自然就更成熟一些。   女人主动牵起颜初的手,在颜初转头看向她时,朝小姑娘微微一笑。   颜初握紧她的手,扬起笑脸说:“还有一个理由。”   苏辞捧场,追问她:“什么?”   “因为苏姐姐。”女孩儿笑容明媚,“你说喜欢阜都,那我也喜欢阜都,我能在阜都遇见苏姐姐,是这个城市带给我的幸运。”   她说这话的时候,与苏辞四目相对,一双莹润的眼睛黑得发亮。   几秒钟后,女人笑出声,点评道:“有点肉麻。”   “哈哈哈哈!”颜初抱着苏辞的胳膊,笑得前仰后合。   等两人到家已经又过去半个小时,苏辞要去洗手间,领着颜初从厨房外经过,见秦钰英和周阿姨都在厨房忙活,便问了句:“妈,周阿姨,你们在弄什么?”   “晚上吃饺子,得提前备馅儿。”秦钰英回答了她,又转头问她身边的颜初,“小颜有什么忌口的没有?”   颜初没来得及应,苏辞已经十分自然地开口:“没有,小初好养活,给什么吃什么。”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秦钰英瞪她,“你当养小猫小狗呢这么随便?再说了,我问你了吗?我问的是小颜,你别说话。”   女人又在自家妈妈面前吃瘪,无奈极了:“秦女士,您能不能别老挑我刺,小初面前给我留点面子行吗?”   “你还有面子呀?”秦钰英才不理她,再问了一遍颜初,“小颜想吃什么?有忌口吗?”   颜初抿起唇,想笑又不敢笑,斜眸偷偷瞥了眼苏辞,这才回答:“没有的,阿姨,我都可以。”   “这么乖啊,现在年轻人像你这样不挑食的太少了,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家阿辞挑食得很,菠菜不吃,芹菜不吃,油菜不吃,茄子也不吃,肉肥了不吃,鱼刺多不吃……”   “妈!”苏辞一跺脚,牵起颜初就走,“怕了怕了,快溜。”   颜初忍不住了,边跑边哈哈大笑。   她顺着秦钰英的话回想一下,好像确实没见苏辞买过这几样。   不过,秦钰英对颜初和蔼可亲,对着苏辞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可见她仍对苏辞不肯回首都一事耿耿于怀。   虽然秦钰英没明说,但苏辞心里肯定也明白,颜初没当面提这件事,却在心里偷偷记了一笔,就算她们以后留在阜都,也要经常回来看看父母。   苏辞带颜初熟悉客房,这间卧室和苏辞住的那间斜对门,空间大小差不多,陈设一应俱全。   周阿姨已经提前替颜初收拾好床铺,衣柜里还有好几套崭新的衣服,就算颜初什么都不带,也可以直接入住。   “现在时间还早,没什么事,你可以先休息一会儿。”苏辞替颜初抻了抻被单,“晚上吃过饭想不想去哪儿玩?”   颜初想了想,问:“叔叔阿姨晚上有什么安排?”   “秦女士应该会在家看电视,我爸可能带叁仟一块儿去找朋友下棋。”   “那我不出去玩,我陪阿姨聊聊天。”   颜初说完,苏辞像愣住了似的,好一会儿没应。   又过了几秒,女人倏然笑开:“好。”   头天晚上没有休息好,颜初确实有些累了,稍稍洗漱一下,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忘了时间,等她迷迷糊糊醒过来,已经下午五点半。   穿好衣服从卧室出来,颜初有点口渴,但屋子太大了,还没摸到客厅,先经过厨房,听见里边隐隐传来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你跟之前那个,叫夏什么的。”说这话的是秦钰英。   苏辞语气无奈地回答:“夏念。”   “对,夏念。”秦钰英不满地抱怨道,“早跟你说了这个夏念不行,你们交往这么多年,她都没来我们家拜访过,年年都让你一个人回家过春节,真是太过分了。”   苏辞打断她:“妈,我跟她分都分了,就别再说了。”   “你还护她!”秦钰英恨铁不成钢,“你就是看起来厉害,纸老虎,跟你爸一个德行,受欺负了也不吭声,就知道忍让,退步,这么能忍,你以为你是忍者神龟啊?!”   女人垂头丧气,默默挨训。不管多大年纪,有怎样的成就,在父母眼里说,她仍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   “我看小颜就不错,这姑娘讨人喜欢,很有我当年的风范。”秦钰英说着,突然话锋一转,聊起颜初来。   “虽然年纪小了点儿,不过也没什么,谁规定年纪小就不长情了?”秦钰英絮絮叨叨,自问自答,“我跟你爸也是高中恋爱,一起考大学,毕业就领证,不也那么多年了吗?”   “您说得对。”苏辞点头附和。   “对什么对?!”秦女士又习惯性反驳苏辞。   苏辞一个头两个大,闻言弱声弱气地说:“我们还没确定关系呢……”   秦钰英戳她脑门:“那你还不搞快点,就不怕人跑了?”   苏辞哭笑不得:“她不会。”   秦钰英对苏辞投来无情的嘲讽:“你倒是说得肯定,就吃准了人家舍不得你?苏辞,我可告诉你,你可别看人家小你就欺负她,你要是敢欺负小颜我就收拾你!”   女人被怼得节节败退:“妈,你可别被她骗了,她鬼精灵得很,不欺负我都算好的,哪里轮得到我欺负她?”   “是吗?”秦钰英啧了声,然后扭头看向厨房门口,扬声道,“小颜,你听见没?她跟我告状说你欺负她!”   女人蓦地回头,与笑吟吟的颜初四目相对。   苏辞:“……”   作者有话要说:  苏姐姐:小丑竟是我自己。 第74章   “苏姐姐。”小姑娘盈盈浅笑, 嘴角翘得老高,“你倒是说说,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女人细白的脸颊难得晕出两朵红晕, 神态赧然地清了清嗓子, 却没说话。   苏辞没应, 颜初却还有话说, 她转向秦钰英, 撅着嘴哼哼:“秦阿姨, 我也要告状, 苏姐姐可欺负人了,她拍我丑照,还不肯删!”   “?!”苏辞美眸瞪大, 不可思议地瞧着颜初。   这茬难道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哦?”秦钰英笑道, “有这回事吗?”   苏辞苦恼又无奈地笑了:“妈,小初那么可爱,怎么会有丑照呢?”   咦?   颜初没想到苏辞会突然那么直白地夸她,刚起的坏心思还没成功实施, 自己先破了功,小脸儿蓦地红了。   “你们两个都是一面之词,我哪知道信谁说的。”秦钰英笑得不怀好意,“什么照片,给我看看,我来鉴别一下是不是丑照。”   “啊?”小颜同学懵圈,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苏辞没忍住,哈哈笑了出来,当即掏出手机作势要递给秦钰英。   “别!苏姐姐我错了!”颜初一下蹦到苏辞面前,伸手要抢手机。   女人个子比她高, 只需要把胳膊举起来,颜初就够不着。   厨房里一片欢声笑语,秦钰英神态柔和地瞧着身旁两个姑娘吵吵嚷嚷,言笑晏晏。   待姑娘们闹得差不多了,秦女士拿筷子敲了敲水碗,没再提要看照片的事,只道:“再闹今天晚上没饭吃了,来帮我包饺子。”   苏辞微笑着将手机收回兜里,转头问颜初:“会包饺子吗?”   小姑娘摇头:“不会。”   说完又补充一句,“但我可以学!”   秦钰英闻言夸道:“这小姑娘真讨喜,来来,阿姨教你!”   秦女士手把手教颜初包饺子,苏辞就在一旁看着,眼里笑意盈然。   不得不说,颜初学习能力很强,她看着秦钰英操作一遍,自己就记住了,动起手来像模像样,虽然动作慢一点,但俨然已经成为一个有效劳动力,毫无违和地加入包饺子的行列中来。   三个人在厨房中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包了百来个饺子,秦钰英把剩下的工作交给颜初和苏辞,自己则开始烧水下水饺。   晚上一家人围一桌吃饺子,饭桌上气氛和乐。   初来时的生疏淡去些许,虽然苏义恂还板着脸,但苏辞向颜初解释过,她爸爸就是这个样子,天生一副扑克脸,看着是凶了点儿,但脾气其实很好。   苏辞父母的包容让她感觉自己正在渐渐融入这个家,颜初心里难免感慨,同样为人父母,秦钰英和苏义恂都温和有礼,待人友善,在这样的家庭中成长起来的苏辞,也继承了他们的优秀品质。   不论过去多久,她都为自己当初偶然推开包间门,遇见苏辞感到庆幸。   在她心底,对夏念除了怨怼,其实还有感激,如非夏念承受不住世俗的压力选择放开苏辞,又哪里能有她和苏辞相识相知的机会。   晚饭结束后,颜初和苏辞一块儿去厨房洗碗,秦钰英在客厅看电视。   没一会儿,秦钰英见颜初从厨房出来,坐在她身边,便问她:“阿辞呢?怎么没跟你一块儿?”   “苏姐姐去书房了,说还有工作要处理,让我过来陪阿姨聊天。”颜初礼貌回答,瞧了眼正在播放的节目,好像是当下热播的某部青春偶像剧。   “是她让你来,还是你自己想来陪我?”秦钰英故意问道。   颜初忍不住笑,秦阿姨真是个人精,她弯了弯眼,笑道:“是苏姐姐让我来的,如果不是她还有事,她会自己过来坐坐,但是我自己也想来陪陪阿姨,跟阿姨聊聊天。”   秦钰英嘴角一弯,微笑开口:“那你跟阿姨说说,你跟阿辞,怎么认识的?你们俩到底谁追谁?”   “啊……”秦钰英的话勾起颜初的回忆,她忍俊不禁地回答,“和苏姐姐相遇的经过我不能说,我怕她回去收拾我。”   “她敢!”秦女士替颜初撑腰。   颜初笑个不停,虽然有秦钰英这话,她还是没敢讲那段苏辞的黑历史,转移话题道:“至于谁追谁嘛,当然是我追的她了!哎呀,秦阿姨,你是不知道苏姐姐多难追!”   聊起这事儿颜初就停不下来,从去年十一月,到现在五一劳动节,正好过去半年时间,苏辞还没答应做她女朋友。   秦女士听得一直笑,合不拢嘴,听颜初说自己离家出走,苏辞去小镇上找她,秦钰英笑道:“整得挺浪漫,看样子这些年还是有长进的。”   许是苏辞提前跟她嘱咐过,亦或是从颜初的话语中听出颜初的情绪,对于颜初和父母之间的关系如何处理,秦钰英只字未提。   “我们家阿辞小时候性格不是这样的,她以前可调皮了。”秦钰英颇为感慨地提起苏辞小时候。   颜初立即竖起耳朵,一脸好奇,听她继续讲道:“我记得是她小学三年级,头天玩疯了没写作业,第二天被班主任打了手板儿,为了报复老师,她居然把老师自行车轮胎扎破了,让人家老师下班只能走路回家。”   “哇哦!”颜初小嘴儿张成“O”型。   苏姐姐小时候居然这么皮的吗?!   “哈哈哈,这还算好的,有一回学校提前下课,她没回家,跟着同学一块儿出去野,爬单杠掉下来摔了,不敢跟家里说,还是洗澡的时候被我发现她衣服上沾了血,拽出来一看,好家伙,胳膊肘一大块血肉模糊。”   光是听秦钰英形容,颜初就倒抽一口冷气,岂料秦钰英又道:“她那回是摔惨了,你要是不信,回头去瞧瞧她的胳膊,现在应该还留着疤呢。”   苏姐姐的胳膊。   颜初还在认真听秦钰英讲苏辞童年时的故事,但心思却不由自主分出一丝,偏离了正确的轨道,飞到奇奇怪怪的地方。   她在初冬时节认识苏辞,到现在已经过去半年时间,可天气一直不算炎热,她好像确实没见苏辞穿过露胳膊的衣服。   虽然她们晚上同睡一张床,但除了拥抱和亲吻,更亲密的事情从未涉猎。   不知不觉耳朵红了,颜初偷偷垂下视线,盯着自己的脚尖,怕被秦钰英发现自己对苏辞动了奇怪的心思。   陪秦钰英坐了一个多小时,壁上挂钟整点报时,颜初看看时间,已经九点了。   苏辞从书房出来,立在颜初身后,拨了拨小姑娘的头发,朝秦钰英笑道:“把小初借我一会儿行不行?”   秦钰英非常不给面子地翻了个白眼:“就知道你是个没良心的,去去去,别打扰我看电视。”   女人难得这样任性,笑容肆意,牵起颜初的胳膊带着她到院子里去。   颜初这才发现小院外边并排设了两张躺椅,她和苏辞一人躺一边,仰头便看见辽阔的天幕上密密麻麻的繁星。   “哇。”女孩儿惊讶出声。   苏辞伸出一只手,握住颜初的指尖,指着这片星幕对她说:“小时候我就喜欢这样看星星,等天气再热一点,还能看到更多。”   小姑娘反手扣紧苏辞的五指,闻言扬眉,笑道:“我刚刚听阿姨说了好些你小时候的事。”   “她都跟你说什么了?”苏辞追问。   “阿姨说你小时候调皮。”颜初想起来还忍不住笑,“说你扎你们老师的车轮胎。”   苏辞也跟着笑:“过分了,她怎么连这事儿都跟你说。”   “怎么?我不能知道啊?”颜初撒娇劲儿又上来了,蛮不讲理地哼道,“我还嫌阿姨说得少,我认识你太晚了,在遇见我之前,你的生活是什么样子,我知道得太少了。”   女人眉目温柔,闻言浅浅笑了,温声道:“我以后慢慢讲给你听。”   颜初得了满意的答案,翻了个身,面朝苏辞:“阿姨还说你玩单杠摔了,把手肘擦破皮,留了疤,现在还在胳膊上。”   苏辞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能给我看看吗?是哪条胳膊?”颜初问得自然,苏辞不疑有他,她松开女孩儿的手,卷起左侧的衣袖,露出一截玉白无暇的胳膊。   那时候留下的伤疤至今过去十几年,疤痕已经变得很淡,在院里朦胧的灯光下,只能看见些许浅淡的痕迹。   这个痕迹,镌刻了女人童年时的记忆。   颜初的视线顺着女人指尖落在那道不明显的疤痕上,不知怎么的,就挪不开了,她喉咙微动,像着了魔似的,忽然倾身过去,吻上那一小块伤疤。   湿软的嘴唇触碰女人温热的肌肤,触电般的触感霎时涌遍全身。   苏辞肩膀轻颤,眸子里显出些许意外,却没将颜初推开。   空气倏地安静下来,天幕上映下朦胧的星辉,院子里也不时响起两声初夏的虫鸣。   气氛陡然变得暧昧难言,颜初只觉这一吻如饮鸩止渴,短暂地消解了喉头炽热,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加浓烈的渴求。   她抬起头,与苏辞四目相接,遵循一闪而过的心念,靠近那张令她魂牵梦萦的容颜。   女人薄唇微启,欲拒还迎。   这时——   “汪!”   一声狗叫惊得颜初原地起跳,苏辞也慌慌张张地收回胳膊,手忙脚乱地放下衣袖,一张素净的脸孔在夜幕下泛着浅浅的薄红。   苏义恂牵着叁仟刚从外边回来,推开门就撞上这一幕,霎时愣在门边。   顿了几秒,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   “走,咱们再晃两圈!”   叁仟兴高采烈地扑出去,苏义恂临走前还非常贴心地把门带上。   颜初&苏辞:“……”   作者有话要说:  啧 第75章   虽然苏义恂主动回避, 但气氛破坏殆尽,这个吻无论如何没办法继续了。   “咳,很晚了, 明天我们计划出去玩, 早点休息吧。”苏辞站起来, 耳尖微红, 在院内昏黄的灯光下并不显眼。   颜初郁郁不乐, 闷闷地“嗯”了声。   她对刚才被打断的事情耿耿于怀, 但又不能发作, 情绪就写在脸上,女人见状很是无奈,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像是无意又似宽抚地说道:“我定了后天回阜都的机票。”   小姑娘蓦地抬头, 听明白了这句话的言外之意,脸色终于阴转晴,眼里露出笑意来。   她们并肩回到客厅,秦钰英已经关了电视回房休息, 还贴心地给她们留了一盏灯。   两人在走廊里互道晚安,各自回了房间。   许是因为今天下午好好睡了一觉,颜初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却半点睡意也没有,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已经过了十点。   平时这个点儿她们还没休息,但苏辞感冒了,吃了药会犯困,不出意料明天还要开车, 颜初不想再去打扰她。   于是大晚上的,颜初把和苏辞的短信记录翻出来一条条看。   这个手机是苏辞三月份买给她的,苏辞工作时间之外,她们联系主要是打电话,平时颜初在学校上课,两人短信来往比较频繁,短短两个月,聊天记录有一千多条,颜初看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就过了十一点。   总算有点睡意了,颜初打了个呵欠,放下手机准备睡觉。   这时,手机嗡一声响,进来一条新的短信。   颜初心里一动,心想难不成是苏姐姐,然后翻过手机来看,未读短信显示的发件人果然是苏辞。   心有灵犀的感觉给这条短信平添了几分惊喜,颜初眼里藏着笑,点开信息详情,见苏辞问她:睡了没?   小姑娘心里怦怦直跳,猜不到苏辞这么晚发短信给她的深意,也怕自己多想,于是斟酌了一分钟,回复道:没有,下午睡得久,现在睡不着,苏姐姐怎么也没睡?   过了一会儿,苏辞发来一句:有点择床。   “?”颜初疑惑瞪眼。   苏姐姐在自己家里,择什么床?   她虽然心里疑惑,却还是回复说:那怎么办啊?   两秒过后,苏辞回她:我妈今天把我抱枕拿去洗了。   这句话咋一看好像文不对题,可颜初瞅着,眼珠子一转,喜上眉梢。   她当即掀开被子下床,抱着自己的枕头拉开屋门,见外边走廊里黑乎乎的没人,便踮着脚鬼鬼祟祟地跑到苏辞门口,轻轻敲门。   没多久,房门开了,苏辞穿着睡衣站在门后,好似早有所料地瞧着她。   “苏姐姐。”颜初洋洋得意,脸上笑容怎么都藏不住,笑嘻嘻地说,“我来做你的抱枕好不好呀?”   机灵的模样讨喜得不得了。   女人蓦地笑开,开门让颜初进屋。   小姑娘进门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被窝,卷了两圈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舒服地长叹一口气。   苏姐姐的床好香啊。   苏辞在她身后关上房门,轻手轻脚地上床,躺倒在女孩儿身旁,将颜初连着被褥一块儿抱住。   这大半个月来空落落的心总算落到实处。   屋子里安静下来,苏辞抱紧颜初后就没了动静,颜初从被褥边缘露出两只眼睛,小声唤:“苏姐姐?”   “嘘,别说话。”女人唇间吹出一口气,其声慵懒,“乖,让我抱一会儿。”   颜初被这声音酥得险些一口气上不来。   今天的苏姐姐,好黏人呀。   嘻嘻。   ·   被苏辞抱着,颜初心里踏实,不知不觉就睡过去,连提醒女人盖被子这件事都没想起来。   第二天睁开眼,苏辞已经不在房间,颜初的被角压得严严实实,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来看时间,已经上午九点多,昨晚设定的闹钟今早被苏辞关掉了。   她撑着胳膊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身骨头噼里啪啦响。   昨夜一时兴起跑来苏辞的房间,她没带换洗的衣服,所以得回对门的房间梳洗。   颜初将房门拉开一条缝,做贼似的探出半个脑袋观察走廊内是否安全,见暂时无人经过,颜初立即从屋里钻出来,一口气跑回斜对面的客房。   等她换好衣服出来,正巧碰见苏辞从门外经过,要回房间。   女人看见她,神态自然地朝她笑了,招呼道:“睡醒了?我来叫你吃早饭。”   想起昨天晚上偷偷摸摸的行为,颜初做不到苏辞那样不动声色,小脸儿悄无声息地红了,不好意思地吐出舌头,应道:“好哦。”   她跟在苏辞身后来到餐厅,早餐已经摆上桌,苏义恂和秦钰英都在桌旁,叁仟懒洋洋地趴在苏义恂脚边,张嘴咬他的裤脚。   “小颜,早啊!”秦钰英笑容和煦地向颜初道了早安。   颜初乖巧回礼:“秦阿姨,苏叔叔,早上好,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苏义恂也看过来,朝她点了点头。   见到苏义恂,颜初不由自主回忆起昨天晚上院子里尴尬的一幕,下意识瞥了眼苏辞。   女人显然已经克服了心理障碍,自然而然走到苏义恂身边,指着自己身旁的空位对颜初招手道:“来,坐这儿。”   颜初耳尖微红,也假装失忆,快步到苏辞身边坐下。   吃过早饭,苏辞开车带着三人一狗到城郊游玩。   首都郊区有一座很大的公园,娱乐设施丰富,初夏时节,园内鲜花盛开,前来观景的游人络绎不绝。   颜初几人到的时候,天色正好,阳光明媚,秦钰英看见公园门外路边有人摆摊卖风筝,笑道:“你们要不要放风筝啊?阿辞小时候可喜欢玩这个了。”   苏辞闻言,无奈苦笑:“妈,您都说是小时候了。”   虽然嘴上抱怨着,但她没立即对此发表意见,而是转头看向颜初。   颜初眨眨眼,扫了眼小摊前面跑来跑去的小朋友们,嘴角一勾:“苏姐姐还会不会?”   苏辞瞥见颜初不怀好意的嘴角,眉梢一挑,微笑回答:“太久没玩过,不知道技术有没有退步。”   “可我不会玩。”颜初撅着嘴说,“我小时候放假回家就写作业,上兴趣班,只见别的小朋友玩过,苏姐姐教我好不好?”   女人倒是没考虑到这一点,听她这样说,稍稍有些意外。   她向来知道颜初的父母管得严格,但没想到竟然如此严苛。不让颜初去游戏厅尚能理解,但连风筝都没玩过,真就离谱。   “好。”苏辞一口答应。   她和秦钰英二人知会一声,就带着颜初去小摊前面挑选喜欢的风筝样式。   “选风筝你得看它的骨架够不够薄,关节结不结实,平衡性好不好。”苏辞在颜初身边指导,说是年纪大了没多大兴趣,但她聊起来却头头是道。   颜初悄悄观察女人的侧脸,那双眼睛好像蓄着淡淡的星辉,像昨夜的天幕,璀璨又温柔。   她喜欢秦钰英给她讲的那些故事,向往苏辞的童年时光,想起先前苏辞玩电动横扫八方的意气模样,她就不由生出许许多多的渴望,想见到这个女人更多与平常不一样的面孔。   颜初最终选定了一只春燕造型的风筝,看起来普普通通,但她就是莫名喜欢,许是这小燕儿圆溜溜的黑眼睛合了她的眼缘。   苏辞帮颜初牵着风筝,高声招呼颜初小跑几步,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开,趁着一阵风来,她手里那只燕子就迎着风非到天上。   一次成功。   “哈哈哈哈,飞起来了!”女孩儿笑得天真无邪。   苏辞跟着跑了几步,提醒她注意身后,别撞到其他放风筝的小朋友。   人群中,像颜初这么大的小朋友,还是屈指可数。   秦钰英和苏义恂坐在广场边的长椅上,秦女士朝苏先生挤眉弄眼:“我说什么来着,她们合适吧?你看我们阿辞多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我也没说不是。”苏义恂小声回答。   秦女士没理他,从兜里掏出一只数码相机,圈住不远处两个人,啧啧赞叹:“哎呀,年轻真好。”   女孩儿笑笑闹闹的声音不时响起。   “苏姐姐!怎么飞高呀?放绳子就行了吗?”   “哇啊,苏姐姐!风好大,线会不会被吹断呀!”   “苏姐姐!它……”   风筝虽然飞起来了,却没能坚持几分钟,颜初不会控绳,稍不注意,那风筝就摇摇欲坠。   “啊!苏姐姐!它要掉了!”   苏辞被女孩儿逗得眉开眼笑,见状快步过去,从身后环过颜初的肩膀,手把手教她控绳:“别着急别着急,慢一点,这样拉住它……”   有了女人帮忙,风筝飞得又高又远,已经超过了天上所有的风筝,引来周围小朋友接连不断的赞叹。   颜初哈哈笑个不停。   “小颜,阿辞!”   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唤,颜初和苏辞同时扭头,便听咔嚓一声,秦女士眼疾手快,将这一幕完美捕捉。   两个姑娘在人群中相拥,笑容肆意灿烂。   不远处的天空中正巧飘着一团心形的云朵,染了点浅粉色的暧昧日光。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是在这章突然标个完结会不会被打死doge 第76章   一回生, 二回熟,头天晚上还偷偷摸摸,第二天刚过九点, 颜初就非常熟练地溜进苏辞的房间, 光明正大地当起苏辞的抱枕来。   苏爸爸和苏妈妈对她们这些小动作习以为常,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戳穿。   愉快的小长假转瞬即逝, 假期最后一天, 苏辞和颜初辞别父母, 坐两个半小时的飞机回到阜都, 下了飞机,二人打车回家。   时间已经超过正常饭点一个多小时,她们在小区外随便找了家餐馆果腹, 回到家已是八点多。   进屋换了鞋, 颜初撒开行李箱,兴高采烈地回身一跳,给身后女人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苏辞被她扑得一个踉跄,后背抵着门板, 险险站稳,无奈道:“这么高兴啊?”   “嘿嘿,就高兴。”   颜初小脸儿红扑扑的,搂着苏辞不撒手,像抱不够似的。   “怎么?”女人好笑地看着她,“去首都让你受委屈了?回来就高兴?”   颜初摇头,将苏辞牢牢压在门后,捧起女人的脸,非常认真地说:“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苏辞明知故问。   “那是叔叔阿姨的家,也是你的家, 以后还会是我的家,但至少现在不属于我。”颜初笃定地说道,“但这里,是我们的家,只有我们两个人。”   “不要脸。”女人笑着嗔她,“我是房东,你只是租客。”   窗户纸倒是捅破了,但关系还没定呢。   颜初闻言不恼,跟着笑了:“那我不管,脸是什么?三寸脸皮有女朋友重要吗?”   苏辞推搡身前这个得寸进丈的小滑头,哼道:“谁是你女朋友?”   颜初不依,仍搂着她,笑嘻嘻地说:“谁问我这个问题谁就是,不是也没关系,反过来好了,我是你的女朋友,自封的。”   女人忍不住笑:“你倒是会合计,怎么着都不吃亏。”   “那是,过奖了过奖了。”颜初笑得两眼弯弯,仗着苏辞宠她,非常蹬鼻子上脸地说,“我先实习一段时间,反正迟早要转正。”   苏辞挑起一侧眉毛,看着这位使劲儿嘚瑟的小朋友,淡淡地笑道:“那你这个转正迟一点还是早一点,不得老板说了算?”   小朋友懵逼,苏辞便推开她:“快起开,我鞋还没换呢。”   女人换下高跟鞋,姿态款款地进了主卧,赶在颜初跟进去之前,嘭的一声将房门关上。   “哇!苏姐姐!”小姑娘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玩大了,可怜兮兮地拍门,“苏姐姐,我错了,你让我进去嘛!”   “睡你的侧卧去。”苏辞的声音和她隔着一扇门,朦朦胧胧的。   这话落在女孩儿耳朵里,自动翻译成:“让你得意!”   颜初失去梦想,石化当场。   就算事实如她所说,她也不该不顾苏辞薄薄的脸皮儿把话摊开,这下好了,女人恼羞成怒,她离“转正”又晚了几天。   颜初苦兮兮地在门外站了两分钟,看样子苏辞心意已决,不打算给她开门了。   过了会儿,卧室门内还传来浴室门被扣上的声音。   小朋友垂头丧气贴在门板上,确信自己进屋无望之后才无可奈何地回到侧卧,拿出换洗的衣服,也钻进洗手间冲澡。   洗完澡出来快九点,颜初偷偷开门看了眼主卧,门还关着。   颜初皱了皱鼻子,心思一转,有了主意。   她像从前那样只穿上半身的睡衣,扣子扣得松垮垮的,包着头巾就去敲苏辞的门,对方不应,她便高声道:“苏姐姐,我没有吹风。”   两秒钟后,脚步声响起,苏辞把门拉开,将吹风递出来给她。   颜初乖巧接过,并没有趁机推门进去,拿了吹风就走。   头发吹到半干大概十几分钟,她又去敲主卧的门,说要还吹风。   女人把门打开后也不接她手里的东西,只抄着胳膊堵在门口,斜斜倚着门框,神情似笑非笑地瞧着她:“待会儿还要找什么理由过来敲门?”   女孩儿耿直地回答:“过会儿我热杯牛奶给你端过来。”   苏辞被颜初逗得想笑,好不容易忍住,又问:“那如果牛奶也不行呢?”   颜初噘嘴嘟囔:“那我只能感个冒发个烧咳个嗽看看管不管用了。”   “真是!”苏辞好气又好笑,指节轻敲颜初的脑门,“瞎讲些什么?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她真是拿这小姑娘一点没办法都没有。   颜初难得被苏辞凶了,可她一点都不难过,女人刚才开门就已经心软了。   “嘻嘻。”她大胆凑过去,拦腰抱住苏辞,软声软语地撒娇,“苏姐姐,我错了嘛,你别生气。”   苏辞到底狠不下心对她怎么样,况且她本就没有生气,小姑娘在她怀里扭一扭,拨着她的胳膊请求她原谅,她连严肃的表情都难以维系。   可谁叫她就吃颜初这一套。   “行了,别扭了。”女人轻轻拧了下颜初的耳朵,“头发都没吹干就来还吹风,真以为自己年轻身子就是铁打的呀?”   她拽着颜初进屋,重新插上吹风,拨开颜初柔软的发丝,将暖风送进半干的发隙间。   颜初享受女人的照料,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止不住笑。   “你笑什么呢?”女人语气嗔怪地问她。   颜初嘴角微微翘起,眼里也盈着笑:“苏姐姐,你没发觉你刚才说话的语气跟秦阿姨很像吗?”   “嗯?”苏辞略感意外。   但回头一想,好像……是有那么点像。   可能是回家待了一段时间,每天被秦钰英针对,怼着怼着,她也耳濡目染,受到了秦钰英的影响,沾染了秦女士说话的习惯。   女人不由笑了,戳戳颜初的脑门,哼道:“就你机灵。”   颜初咧着嘴笑得开心,等头发彻底吹干了,没等苏辞收好吹风,她已经非常自觉地钻进被窝里。   苏辞刚刚换了新的床单和被罩,被窝里还有阳光的味道。   女孩儿在被子里拱来拱去,一个人也玩得不亦乐乎,等苏辞收拾好了走到床铺另一侧坐下,颜初便从被子底下冒出头来,揽住女人的腰。   “别闹。”苏辞拍拍她的手,“明天还要早起,该睡觉了。”   虽然时间相比平时略早,但坐了两个多小时的飞机,难免疲惫,这会儿已经有了些许睡意。   颜初仍紧紧抱着她,眨巴着眼睛试探着说:“苏姐姐,咱们明天去趟超市吧?”   “怎么了?”女人回头问她,“缺什么东西吗?”   “嗯,缺。”颜初点头,“啥啥都缺。”   苏辞不疑有他,也没深究,只道:“行,看明天忙不忙,如果准时下班,我去接你放学,然后去超市。”   “苏姐姐,你真的太好了。”颜初蹦起来,闪电般在女人脸上亲了一口,然后翻回自己的位置,非常乖巧地闭上眼睛睡觉。   猝不及防被偷袭了,女人下意识捂住脸,转头见颜初藏在被窝里,只从被沿露出一双晶亮的黑眼睛,很是无奈地笑了笑,纵容了女孩儿的放肆,抬手关掉室内大灯。   灯光一灭,视野就暗了,床头灯泛着浅橙色的微光,映照出女人身材窈窕有致的轮廓。   视线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颜初的目光顺着苏辞的柔滑的肩线往下,见身旁的女人动作轻柔地掀起薄被,弯曲的胳膊随之一抬一放。   她想起苏辞手肘处的伤痕,心里便不受控制地蹿出一些冒昧的想法。   想掀起女人的衣袖,目睹真丝材质的睡衣拂过柔白细腻的肌肤,一点点露出那块浅淡的疤痕,像前夜星幕下那样,冒犯地接近,亲吻女人的手肘内侧的伤疤。   那晚院子里灯光朦胧,苏辞被她吻住时脸上的表情一闪而过,快得几乎无法捕捉,却仍被她眼尖地瞧见了。   只一眼就再难忘怀。   女人又顺手关了床头灯,缓缓在她身边躺下,睡衣衣领微微张开,隐约可见一字型的锁骨。   颜初动了动喉咙,撇开眼,深呼吸,压下汹涌而起的妄念。   其实,连她也闹不清自己的想法,只是直觉告诉她,不可以继续想下去了。   几分钟后,苏辞翻了个身,自然而然地伸手过来,像平常那样将颜初搂进怀里,准备入睡。   两人间隔着薄薄的间隙,只有苏辞的手肘轻轻搭在颜初腰侧,这个搂抱的姿势颇为暧昧,女孩儿只需要稍微朝后退一点点,她的后背就会贴上女人柔软的胸口。   只是这样想着,她就感觉背上发痒,好像已经感受到对方的体温渗透薄薄的衣料,触动她的神经末梢。   肆意妄为的念头在她心中疯长,可她却四肢僵硬,动也不敢动一下,怕被身后的人觉察她越来越激烈的心跳和脱缰奔走的想法。   “苏姐姐。”声音很小,像唯恐被谁听到。   屋内依然寂静,身后苏辞没有回应。   她悄悄松了一口气,然后动作很轻地翻过身,面朝苏辞,借着黑暗中一点朦朦胧胧的光亮细看女人恬静的睡颜。   视线顺着流畅的下颌线往下,没入柔软宽松的领口。   舌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喉咙涩得不行,呼吸越发的轻盈。   她想……   颜初屏住呼吸,做贼似的偷偷靠近,可心跳却像急促的鼓点越来越密,快得要从她的喉咙里蹦出来。   十厘米,五厘米……眼看她的嘴唇将要触碰女人的肌肤。   随即,苏辞动了。   心里一悸,颜初赶忙闭上眼睛。   轻而细的簌簌声很快过去,她再悄悄睁开一只眼,女人已翻过身去,只留了一个后脑勺沉默地对着她。   颜初:“……”   作者有话要说:  小初:犹豫就会败北! 第77章   昨夜过于亢奋, 颜初不敢乱动,勉强自己入睡,前半夜意识都是迷迷糊糊的, 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才真正睡过去。   第二天早上睁开眼睛, 她感觉浑身都不得劲。   明明睡了很久, 但她却觉得很累, 听到闹钟响起, 第一反应是给它按掉。   但需要早起的不止她一个, 身边的女人昨夜定的闹钟比她还早五分钟, 所以颜初醒的时候,苏辞已经站在床边换衣服了。   先前她们刚刚住在一块儿的时候,苏辞还会特地到洗手间去换衣服, 时间久了, 就没那么多顾忌,省去了繁琐的步骤,便叫颜初得以在刚刚醒来睡意朦胧的几分钟里,饱饱眼福。   女人的身材特别好, 个子高挑,体型匀称,薄薄的睡衣从她肩上滑落,凹凸有致的曲线随之绽放开来。   因为热爱运动,保持一定健身频率,苏辞平滑的背部没有丝毫赘肉,想必小腹也非常平坦,说不定还有马甲线。   光是想想,颜初感觉自己都要流口水了。   “还想再睡会儿吗?”女人背对她穿好衬衫,边系扣子边回过身来, 稍稍敞开的衣领下肌肤雪白。   但随着领口第二颗纽扣顺利扣上,那片美好的风光也看不见了。   “不睡了。”颜初抓着被沿,乌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苏辞,直白地感叹道,“苏姐姐,你的身材好好哦。”   女人微笑着揉揉她的脑袋,不接这话,只道:“睡醒了就快起来穿衣服。”   “好嘛。”颜初答应着,掀开被子坐起来。   她身上睡衣十分宽松,领子大敞开歪向左侧,露出大半白花花的肩膀和一小截锁骨。   女人眸心稍暗,故作寻常地退远一些:“我先出去了,大概十五分钟吃早饭。”   说完,她转身离开房间,顺手轻轻带上房门。   颜初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过了两分钟才磨磨蹭蹭地起身穿衣。   等她洗漱完了来到餐厅,碗碟已经摆上桌,一人一块三明治,一杯牛奶和一碟水果沙拉,简便又健康。   苏辞开车送颜初去学校上课,小朋友下车前还向女人讨了个拥抱,趁机在苏辞脸上亲了一小口。   小长假结束,班里同学都还沉浸在假期的愉快中,教室里气氛异常浮躁,当班主任拿了一叠空白试卷走进教室,底下顿时一片呜呼哀哉的惨嚎。   但这些事对颜初而言毫无影响,她按部就班地听课,写作业,偶尔程予沫会来她面前晃一下,随便聊几句,转眼就到下午最后一节课。   学霸平静无波的内心也在即将下课的前五分钟开始荡漾,频频走神,好在当堂布置的练习她已经提前完成了,即便心思飘忽一点,任课老师也不会追究。   下课铃声一响,颜初抓起书包就走,竟然是班里第一个离开教室的同学。   女人的车果然已经停在路边,颜初坐进副驾,随手将书包扔到后座,转头朝苏辞笑说:“怎么这么早啊?我以为要等一会儿呢。”   苏辞伸手将她散下来的刘海拨到耳后,闻言回答:“公司里没多少事,所以提早走了,今天没跟同学一路?”   自从程予沫和颜初交好,两人时常一块儿离校,今天苏辞却没见着程同学。   “啊?什么同学?”颜初先没反应过来,愣了下才明白苏辞说是谁,便笑了起来,“我没注意,想到苏姐姐要来接我,迫不及待就出来了,她可能还在教室吧。”   女人被一记漂亮的直球击中,神态自若地撇开脸去,可嘴角却浅浅扬起,耳朵也不由发红。   她没再说话,点下油门驾车上路,直奔小区附近最大的购物中心。   颜初倚靠车窗欣赏沿路的风景,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不时转过视线,悄悄瞥一眼驾驶位上稳重淑雅的女人。   她觉得苏辞身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魔力,不论何时都吸引着她的目光,让她想亲近一点,再亲近一点,她说不明白自己对苏辞的感情到底多深,只知道这样的相处叫人欢喜。   若能从中得到回应,更止不住地开心。   “你想买点什么?”许是觉察到女孩儿灼热的视线,女人温声向她搭话。   颜初便光明正大地望向她,回答:“日用品呀,我记得苏姐姐的牙刷也用了一段时间了,得换了吧,不如我们换个一样的?”   小姑娘一开口,女人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好笑地瞥了她一眼,正好迎上女孩儿坦坦荡荡却让人无法拒绝的目光。   “好。”她说。   颜初去了一趟超市,回来给家里的东西来了一次大换血,从进门玄关处的拖鞋,到洗漱和喝水用的杯子,再到毛巾、牙刷、浴巾……   但凡能她能想到,并且可以买到成双成对的东西,全都换了一遍。   对于颜初这种为了宣示什么略显幼稚的行径,女人听之任之,女孩儿想做什么,都由着她去。   五一结束之后,生活回到了最初的轨迹,颜初时不时向女人偷个香,私底下暗戳戳地撩拨,可苏辞的防线密不透风,她最大限度的得逞也仅限于浅浅的亲吻。   日子一天天往后推移,距离暑假也越来越近。   临近期末,课业变得越来越紧张,颜初也开始参加学校的晚自习,只上前两节,然后苏辞下班接她回家。   如果周末天气好,女人还会带颜初去体育中心打网球。   晃眼六月底,学校提前两天就发了通知,说考试结束之后要开家长会,颜初本来没想让苏辞参加,但那天下午苏辞还是推了一个重要会议,特地赶到学校去,不曾想竟然在走廊上和程文皓打了个照面。   “苏小姐居然会来参加家长会,没想到你是颜同学的监护人。”程文皓脸上的笑容有点古怪,颜初瞧见了,心里莫名觉得很不舒服,她身边的苏辞也皱起眉头。   苏辞不动声色地应道:“程先生可以作为哥哥出席家长会,那我当姐姐的,哪有缺席的道理?”   程文皓嘴角的弧度更怪异了,好似极轻蔑地哼了声,似笑非笑地说:“你们姐姐妹妹的,感情可真好。”   说完他就转身进了教室。   苏辞神色如常,但颜初的表情很是难看,咬着牙小声道:“这个程文皓怎么回事?吃错药了吗?”   她未必不明白原因,可又觉得真相不一定就是她猜测的那样。   程文皓毫无道理地挑衅苏辞,只可能和夏念有关。   但以夏念的性情,必定不敢主动将她与苏辞之间的过往告诉程文皓,更大的可能是程文皓在与夏念相处的过程中,自己发现了什么。   不管出于何种原因,这样的行为都让人感到很不愉快。   苏辞安抚地轻拍颜初的手背:“走吧,先进去。”   家长会顺利进行,结束后程文皓也没再来找苏辞的麻烦,好像之前走廊上的碰面只是一个巧合,他说的那些话也没有别的深意。   可颜初对此耿耿于怀。   她的直觉总是很准,这件事绝对不简单。   如果程文皓真的是因为夏念来故意挑衅苏辞,足可见此人心胸有多狭隘,当面都忍不住阴阳怪气地讲话,指不定背地里还要使什么绊子。   颜初特地跟苏辞说起这件事,让她自己小心一些,程家家大业大,在阜都也小有权势,多注意一些总是没有坏处的。   苏辞答应了,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都相安无事,程文皓确实没搞出什么动静。   虽然颜初下学期就升高三了,暑假比低年级的同学短十几天,但也有足足一个半月,回家一周内,她就把老师留的作业都写完了。   又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工作日,苏辞给颜初留了早餐就出门上班,颜初睡了一会儿懒觉起来,吃过早饭,看看书,瞅着时间就到中午了。   她闲着没事,突然心血来潮产生了去苏辞公司探班的想法。   这念头一冒出来就不可收拾,颜初立即合上书,拿了钥匙出门,到小区门口乘公交车到苏辞公司附近。   才到十一点半,平时这个点儿苏辞还在工作,差不多接近一点才吃午饭,所以颜初径直到附近的餐厅选了几个苏辞爱吃的菜,打包带走。   她常坐苏辞的车,偶尔苏辞也会临时转道来公司拿个文件,知道公司的地址,不过没有上去过。   苏辞的公司规模不是特别大,百来个员工,在写字楼最上面的三层设立办公区。   这样的感觉十分新奇,所以她没有提前给苏辞发短信或者打电话。   玻璃门向两侧分开,前台接待人员听见动静,抬眼看向颜初,礼貌地询问她是否有预约。   颜初摇头:“没有。”   “那您先登记一下。”前台小姐取出一张来访登记表,又道,“请问您要办理什么业务?”   “我找苏辞。”颜初回答道,“她现在在忙吗?”   接待人员乍闻这名,愣了下,重新确认道:“您说您找谁?”   颜初眨眨眼眼,回答:“苏辞,辞海那个辞。”   “这……”接待手里拿的电话抖了下,“您稍等。”   说完,她飞快拨号,中途拨错了一次,终于接通内线,对面应答的是苏辞的助理。   “有位叫颜初的小姐来访,说要见董事长。”“好的,我知道了。”   助理挂断电话,朝颜初抱歉一笑:“不好意思啊,颜小姐,我们董事长在开会,还有十分钟结束,可能需要您稍等一会儿。”   颜初于是就在前台等着,约莫十来分钟过去,玻璃门外的电梯叮的一声响了。   接待小姐以为又有客人来访,脸上扬起标准的服务性微笑,可从门外走进来的却是刚下会议的大老板。   “小初?你怎么来了?”女人走进接待厅,视线立即落在颜初身上,情不自禁地扬起微笑。   小颜同学提起手里的饭盒朝苏辞晃了晃,笑嘻嘻地说:“来给你送午饭,顺便探探班,惊不惊喜呀?”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双更!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万里雁栖江北、苏清欢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万里雁栖江北 2个;枯木不逢春、chiseno_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hiseno_ 6个;我的cp是真的、乜乜些些、万里雁栖江北 2个;余生太阳、齐姜白的白、Kora、幸运的啊哩、楚从心2041、刚刚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ora 27瓶;牛牟哞、蜜糖永远滴神 20瓶;山兮云兮、小橘长、宠你入骨、离家出走的发际线、万里雁栖江北 10瓶;枯木不逢春、花 6瓶;可乐不加冰、小P、南笙、Yee-、hyhyhy 5瓶;我有钱了啊哈哈哈、慢一拍 4瓶;小奶猫、H踢踢、番茄味辣条、枕梦寒、江辞青山 3瓶;风干培根、Mirror 2瓶;齐姜白的白、NORA、啊肖肖肖肖、hypocrisy .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前台接待小姐的下巴掉到地上, 好半天没反应过来,但等她认清现实,大老板已经左手接过饭盒, 右手牵起颜初, 乘电梯直接去了顶楼办公区。   电梯里, 颜初握紧苏辞, 与她十指相扣, 扬起脸来看向女人的侧脸, 笑问:“苏姐姐很忙呀?每天这个点儿都要开会吗?”   “也不是每天都这样, 今天开的例会,一周一次,有个项目经理的提案很有意思, 多讨论了几分钟, 所以下来晚了。”女人手指稍稍用力,贴紧小姑娘的掌心。   苏辞本不必解释得那么细致,颜初突然造访,又没有电话联系, 等几分钟根本不打紧。   可苏辞这样说,颜初受用,很是开心。   她跟着苏辞来到顶楼,行经办公区,公司员工看见大老板来了,都低着头各忙各的,但颜初还是能感受到几道好奇的视线偷偷瞄着她。   可只要苏辞一个眼神过去,那些偷瞄的人都战战兢兢地撇开脸,装作无事发生地继续处理手里的工作。   苏辞在公司的状态和在家里完全不同,一旦开启工作模式, 她就会全神贯注,雷厉风行,言语犀利不苟言笑。   颜初有幸在来探班的第一天就见识到了女人工作时的另一面。   她们刚到办公室,有个负责人便来向苏辞汇报工作,但他给的文件粗制滥造,内容有明显漏洞,苏辞只翻了两页就沉下脸,听他毫无逻辑地说了一通空话,而后将手里的文件随手往桌上一扔。   “今天的会议你迟到了半个小时。”女人开口,语气清冷却气场十足,“我以为你是殚精竭虑在考虑上周的项目方案,所以才会忘了时间,但是最后,你就拿这个糊弄我?”   几句话就把人吓得脸色发白,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额头冷汗涔涔,神态慌张地补救:“对不起,苏董,我最近工作状态不好,请您再给我一点时间。”   “时间我可以给你。”苏辞重新拿起文件,踱步到他面前,将文件夹递给他,慢条斯理地说,“但是不知道,程老板给不给你时间呢?”   这话一出口,男人两眼瞪大,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了。   他猛地上前一步,着急解释:“苏董,您听我解释!”   “我不需要你的解释。”苏辞将文件拍进他手里,“三天,如果你不能交给我一个令人满意的方案,那你就收拾东西去投奔你的程老板!”   男人拿着东西灰头土脸地离开了办公室,身后休息室的门拉开一条缝。   女孩儿从里间出来,将饭盒在茶几上摊开,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副郁郁不乐的样子。   休息室的隔音效果不怎么样,苏辞明白颜初一定听到了她刚才说的那些话。   她无奈叹了口气,抓住颜初的手,制止她拿餐盒的动作,小声道:“我坦白,程文皓最近是搞了点小动作,但都在可控范围之内,没什么大不了的。”   今天之前,颜初真的以为程文皓没做什么。   颜初抿起唇,深呼吸,然后抬头看向女人的眼睛:“你工作上的事情,我帮不上忙,你不愿意告诉我,也只是不想让我担心,没关系。”   说完,她想抽回手,可女人收紧的五指没轻易放松。   “小初。”苏辞唤她,“如果真的没关系,你就不会不开心了,对不起,是我的错。”   女人抓过她的指尖,合拢捧在怀中:“我从来没觉得你帮不上我的忙,不如说,正是因为有你,才有现在这样的我,没告诉你实情是我不想让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事影响你的心情。”   “我自以为可以很好地处理,可事实上,我没做好。”苏辞神色愧疚,“最后还是让你不高兴了。”   女人难得说这样的情话,可见她的确相当在乎。   瞥见苏辞脸上的表情,颜初觉得自己有点没事找事,她理智上真的觉得没关系,可情绪却不受理智的控制,偏执地为苏辞善意隐瞒她的部分感到失落和难过。   她想自己应该更成熟理智一些,体谅苏辞的一番好意,不该为这种事磨损她们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感情。   可她没由来的,就是不高兴,非要闹一闹脾气。   她一定是被这女人惯坏了。   苏辞仍注视着她,语言真挚,态度诚恳。   颜初沉默两秒,然后起身,一步迈开跨坐在女人的大腿上,不由分说,捧起眼前人的脸就低头吻下去。   这一下当真猝不及防,苏辞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愣神的瞬间,小姑娘的体温就经由她柔软的唇舌传递过来。   女人被颜初粗蛮地亲吻夺走呼吸,纠缠的间隙艰难呢喃:“小初,没关门……”   颜初不应,一条胳膊撑着沙发靠背,将苏辞整个人圈在怀里。   室内的气氛迅速升温。   ·   会议结束,听说楼下有个叫颜初的访客在接待厅等候,苏辞径直将手里的东西塞进助理怀里,吩咐道:“帮我把文件放桌上。”   说完她迈开长腿,踩着快节奏的步子走出办公区,按开电梯去楼下接待厅。   助理微张着嘴,一脸震惊,心道这颜初是什么来头?竟然叫他们的董事长亲自下去接人。   没一会儿,苏辞就领着人上来了,是一位长相漂亮的小姑娘,模样精致,跟在苏辞身边的样子瞧着十分乖巧。   助理和在座大多数人一样,都以为颜初是苏辞的亲戚,直到……   “小初,门没关……”   其声喑哑,夹杂着急促的呼吸和暧昧的嘤咛。   给苏辞送文件的助理呆在门边。   办公室的门只开了一条缝,门缝正对着休息区的皮沙发,从这个角度,隐约可见苏辞带进公司的那个女孩儿伏在苏辞身上,将女人整个圈进皮沙发,两人姿态暧昧,却独具美感。   想起几个月前偶然撞见苏辞接起电话脸上情不自禁露出的微笑,突然福至心灵,助理恍然大悟。   她蓦地闭上眼睛后退一步,下意识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后边的门缝。   “小张,苏董不在吗?”一位同事从外边经过,手里也拿了一份文件。   “咳。”张助理清了清嗓子,不着痕迹地拦在这位同事面前,“苏董在接电话。”   “哦,那请你待会儿帮我把这份文件转交给苏董。”   “好的,没问题,您去忙吧。”   送走这位同事,张助理长舒一口气,想着要不自己也走,待会儿再来,可又担心办公室里的事情被人撞破。   她正犹豫着,便听里边传来一声轻咳,苏辞的声音透过门扉:“小张,进来吧。”   张助理顷刻间眼前一黑,脸色爆红,有种做错事被人抓包的窘迫感,同时心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完了完了,她的工作怕是保不住了。   但大老板已经发话,她不敢不听,只能硬着头皮推开门走进去。   苏辞和颜初各自坐在沙发两端,之间隔了一个人的位置。   颜初低头摆弄桌上的餐盒,苏辞则在整理衣袖,两人看上去都神态如常。   霎时间,张助理还以为自己刚才是不是产生了错觉,听错了,也看错了。   她战战兢兢地走到苏辞面前,将手中文件递过去,尽量用若无其事的冷静语气汇报:“上面这份是市场部提上来的调研报告,请苏董确认,下边那份是吴经理让我代交的文件。”   苏辞接过文件,随便翻看两眼便合上了,张助理内心呜呼哀哉,心想大难临头。   “你不错,给你涨两千的工资,下去吧。”女人声线较低,听来便有种清冷如泉的感觉。   但她说出的话却和张助理预估的大不一样。   “什么?”张助理石化当场,震惊道,“给、给我涨工资?”   苏辞扬眉:“有问题?不想涨?”   “啊,不是!”张助理飞快反应过来,连忙低头鞠躬,“谢谢苏董!我先下去了!”   像是怕苏辞反悔似的,张助理脚底抹油,一溜烟跑出办公室,顺便贴心地带了下门。   室内重新安静下来,颜初憋不住了,捂着嘴都没忍住笑,肩膀一个劲地发抖。   女人无可奈何地瞧着她,岂料颜初越笑越放肆。   苏辞随手将文件扔到一边,伸手拽过颜初,将小姑娘揽进臂弯。   颜初哈哈笑着,顺势倒向苏辞,后背抵住女人的胸口,扬起脸笑容明媚地与苏辞对视。   她料定苏辞不会对她怎么样,从认识到现在,女人从未对她发过脾气,更不会因为她调皮就教训她。   可她没想到的是,下一瞬,苏辞并拢两指挑起她的下巴,那张好看到令人窒息的脸孔贴近她,在呼吸交缠之前缓缓闭上双眼。   湿软的唇舌轻而易举地剥夺了她的呼吸,愈吻愈深,动作明明温柔,却让人无法拒绝,也无法挣脱。   大脑放空,意识变得轻飘飘的。   她感觉自己死了一次,又不知怎么的活了过来,再清醒时,她已经面颊通红,气喘吁吁地卧在苏辞怀里,甚至闹不清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同样一个亲吻,但主动和被动,根本是两码事。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再更一章,多来点评论吧,小可爱们! 第79章   女人视线扫过小姑娘湿漉漉的嘴唇, 眸心色泽晦暗。   片刻后,她松开颜初,似叹非叹地说道:“再不吃饭, 菜都凉了。”   颜初红着脸从苏辞怀里挣脱出来, 耳尖红红的, 低着头应了声“嗯”。   苏辞揭开饭盒递给她, 给她碗里夹了一块小炒肉。   女孩儿埋头进餐, 苏辞给她夹什么, 她就吃什么, 乖得不行,和之前吵吵嚷嚷的样子判若两人。   女人见她这样,不由稍稍蹙眉:“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   她们彼此间的相处向来是颜初占据主动, 苏辞很少会像刚才那样感情流露, 见颜初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她很担心自己给小朋友造成不好的影响。   “啊?”颜初抬头,脸颊泛起些微红晕,回答, “没有啊,苏姐姐为什么这么问?”   颜初反过来一问,苏辞也觉得不好意思了,稍稍避开小姑娘的视线,将心里的担忧坦白说出来。   听她说完,颜初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嘴角的笑容悄悄扩大,一脸的阳光明媚。   女人听见笑声,又转过脸来疑惑地望向她:“你笑什么呢?”   颜初咧着嘴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我笑苏姐姐原来也会患得患失,你在担心什么呀, 明明是我在追你,怎么会那么容易被你吓到?”   苏辞被颜初说得耳尖泛红,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担心似乎多余了,但她实在不想承认被颜初轻易说中了心事,便撇开脸去不搭理颜初了。   小姑娘嘻嘻笑着,坦白道:“我就是高兴,有点没回过味,刚才满脑子都是奇奇怪怪的想法。”   “苏姐姐居然亲我了,哎呀,怎么这么好啊。”她小小声地碎碎念,情不自禁地双手掩面,小脸儿红彤彤的,“这是苏姐姐第一次主动亲我呢,今天是个好日子,值得纪念。”   “哪有那么夸张?”苏辞被她逗笑了,习惯性地用食指戳戳她的脑门,“快吃饭。”   “好嘛。”颜初噘嘴嘟囔,眨眨眼换了个话题,“所以,苏姐姐,程文皓到底干了什么?”   苏辞夹起一小块土豆,闻言回答:“没什么,就是想我的挖墙脚,不过他眼光不怎么样,选的人成不了大事,不足为惧。”   “这回没忽悠我吧?”颜初很轻地哼了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女人无奈笑笑,撇着眉毛回答:“哪里敢?”   这仿佛受了天大委屈还要忍着的小模样给颜初逗得不行,哈哈一阵笑,惹来女人拿筷子敲她,再次提醒:“好好吃饭。”   这天之后,颜初三不五时地就来苏辞公司晃一晃,听说程文皓挖走了两个项目经理,其中也包括上次被颜初碰见因为会议迟到,方案注水挨骂的那位。   由于苏辞表现得非常云淡风轻,而且看上去好像已经有了解决方案,颜初就没有多问。   不过八月底临近开学的一天,她像往常一样去苏辞公司探班,想着等暑假结束,这样自由探班的机会就要等到下个长假了,用一天少一天,加上没什么作业,她这阵子探班非常积极。   前台接待人员和苏辞的助理小张已经认识颜初,她一来就由小张接待,直接领到苏辞的办公室去。   临近办公室,一道熟悉而愤恨的声音穿破门扉闯了出来:“你就这么任由那个姓程的嚣张?这蹬鼻子上脸的狗东西都叫嚣到你头上去了,你居然忍得了?”   “没你说的那么夸张。”苏辞语气平静地回答她。   “苏辞,那程文皓在招标会上当众下你的脸,这还不夸张?那你觉得什么夸张?你是不是对夏念还留了旧情,所以才这样?!”   张助理停下脚步,脸色微妙,尴尬地瞧了颜初一眼,进退两难。   颜初朝她微微一笑,道:“小张姐姐你先去忙吧。”   张助理露出窘迫至极的尬笑,轻咳了声,想退又不敢退。   但现在这个情况实在让人为难,想到颜初和苏辞的关系,想必就算起火也烧不到她身上,更重要的是,颜初肯定不希望她一个外人继续旁听这种八卦。   她朝颜初躬身示意:“那我先下去了,颜小姐您请便。”   说完就走,一秒也不想多待。   办公室里的争吵还在继续,祁若仪向来口无遮拦,越说越离谱。   幸好苏辞的办公室和公共办公区隔得很远,周围没有人,否则就这几句话,如果传出去,足可让整个公司的员工私底下展开一场八卦的狂欢。   颜初叹了一口气,走上前轻轻敲门。   屋里的争吵顿了一瞬,颜初便在这时开口:“苏姐姐,是我。”   沉默又往后延续了几秒钟,才传来苏辞的无奈地回应:“你进来吧。”   得了应允,颜初推门进屋,和祁若仪打了个照面。   祁若仪与颜初对视的瞬间神态也有些许无措,但她很快就撇开脸,愤懑地盯着窗外。   “从祁姐姐说程文皓蹬鼻子上脸那会儿我正好过来,听见了后面的几句。”颜初坦坦荡荡地开口,面向苏辞问道,“所以,苏姐姐,发生什么事了,能告诉吗?”   苏辞还未吭声,暴脾气的祁若仪先抢答了:“今天早上的招标会被程文皓那个王八蛋搞砸了,他挖过去的人泄露了我们的投标策案,到手的项目被他截胡了。”   颜初眼里露出些许疑惑,但她没接祁若仪这话,只等着苏辞向她解释缘由。   女人从抽屉里摸出一只黑色优盘,接上电脑,然后挪了下显示屏展示给颜初和祁若仪看。   “这是什么?”祁若仪面色困惑。   苏辞点开其中一个文件,颜初略略扫了一眼,是一份土壤质量检测报告。   “前阵子有投标计划的时候我就请人私下调查了这块地的指标,虽然他们表面上给出的数据合规,但其实我通过一些别的途经了解到,这一块地以前有个化工厂,违规排放了很多污水。”   “经调查发现,这块地表层泥土是从其他地方迁过来的,地底泥土质量并不符合我们建设果园的指标,地质早就受到了严重的污染。”   “啊?”祁若仪目瞪口呆,忽然,她想起什么,震惊道,“程家买这块地是为了建设生态农场……感情你之前都是在他面前演戏呢?”   “没错。”苏辞笑了,摊开手耸耸肩,与颜初对视,难得俏皮地朝女孩儿吐了下舌尖,“所以,这下他麻烦大了。”   旁听完整个经过,颜初朝苏辞挤了下眼睛,竖起大拇指。   厉害了,苏姐姐,不愧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本来应该十点就更的,结果跟人对骂耽搁了,没写完一整章,作为补偿,明天继续双更吧   PS,文里这部分剧情纯属胡诌,看个乐呵,千万不能考究,我对这个不懂_(:з”∠)_ 第80章   高三作为毕业班, 比低年级提前一周开学,颜初是走读生,没有那么多行礼需要收拾, 当天早上背了个书包就坐上苏辞的车。   正直早高峰, 学校门外的街道比较拥堵, 颜初让苏辞将自己放在距离校门比较近的街道, 下车前嘱咐女人中午记得按时吃饭, 不能因为工作太忙就疏忽对自己的照料。   她到校的时候, 班里的同学差不多都到齐了。   升入高三, 教室位在教学楼顶层,环境相对楼下较为安静。   一个暑假没见,同学们照面都非常亲近地彼此招呼, 原本关系就好的, 这会儿更显亲热。   颜初刚放下书包,程予沫就晃到她面前来,拉过和她隔了一条过道空座上的椅子,跨坐上去, 扶着椅子靠背问她:“暑假怎么样啊?”   “还行。”颜初应声,“你呢?”   “别提了。”程予沫一脸郁郁地趴在椅背上,垂头丧气地说,“糟糕透顶,我哥和我嫂子天天冷战,一言不合就吵架,摔东西,我呢夹在中间两面不是人,早就想开学了,在学校待着听课也比面对那两张臭脸要强。”   程同学一番抱怨令颜初忍俊不禁, 夏念和程文皓没有感情基础,孕期情绪又不太稳定,加上程文皓可能不知道通过什么途经了解到夏念和苏辞之间的一些过往,不吵才怪。   颜初对别人的家事不感兴趣,但程予沫提起了,她也可以勉为其难听一听。   程予沫憋了一个暑假,情绪无处宣泄,这会儿总算有了聊天对象,便像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全讲出来。   都是些家长里短的东西,一会儿夏念因为佣人煮的粥不合口味摔碗,一会儿程文皓公司遇到问题回家对着夏念大发雷霆。   上课铃响时,程予沫悻悻起身,抱怨道:“相处成这样,早干什么去了?不合适为什么要结婚?继续这样下去,我很担心我那个还没出世的小外甥。”   说完她就走了,回到自己的座位去,望着窗外发呆。   颜初瞧着她的身影远去,心情也很复杂。   想到夏念如今的遭遇,她没由来心生感慨,叹了一口气。   但这些事,都和她无关。   学校发放新书,正式开课,高三课业比之上学期又繁重许多。   有苏辞亲自接送颜初上下学,颜初日子过得安生,没见颜廷樾和何萍再来闹事,她觉得这两个人应该已经彻底放弃她了。   虽然偶尔想起父母,想起妹妹颜未,她还会有点难过,但这样的情绪转瞬即逝,她不愿将时间耗费在缅怀已成定局的遗憾上,她选择期待未来更多可能的生活。   这个夏末在快节奏的学习中很快过去,不知不觉窗外的树叶开始卷起黄边,日暮后的风吹在身上,渐渐也有了几分凉意,颜初才意识到,已经入秋了。   天黑得越来越早,衣服也越穿越厚。   国庆节有个难得的长假,苏辞决定带颜初去首都玩几天,在此之前,繁忙的工作需要提前做出安排,况且国庆期间正是业务高峰,所以最近这段时间,苏辞会留在公司加班,颜初下课后乘公交车回家。   颜初和程予沫约着一同离校,程予沫邀请她搭便车。   车行到一半,程予沫的手机突然响了,没说几句,她脸色骤然一变,顾不得身旁的颜初,径直朝司机大喊:“郑叔,转道去市医院!快!”   颜初见程予沫着急,司机已经改道,便没说让自己先下车的话,转而问程予沫:“发生什么事了?”   程予沫紧蹙着眉,一脸沮丧地抓住颜初的手,难过道:“我嫂子进医院了,我哥去外地出差暂时回不来,家里佣人没办法,电话打给我,让我先去医院看看。”   事发突然,具体经过程予沫讲不明白,她慌得手足无措,颜初也不好先走,只能暂且宽抚程予沫的情绪,让她不要着急,被迫跟着一块儿去了市医院。   颜初和程予沫下车后一路小跑,手术室外只有一个保姆和两个保镖。   保镖一筹莫展,冷着脸站在长椅边,保姆冯阿姨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满脸的惊慌失措,见到程予沫,她没来得及说话,眼泪先哗啦啦掉下来。   “怎么回事啊?你别光顾着哭!”程予沫着急忙慌地开口,语气稍有不善。   “沫小姐……”冯阿姨抽噎着,既惊又恐,“是、是先生出轨,小三电话打到家里来,跟夫人耀武扬威,夫人一时气不过,下楼的时候最后一步没踩稳,就摔倒了。”   “靠!”程予沫哪里料到会是这样,顿时气得跳脚。   颜初也倒了一口气,脸色凝重。   时值九月底,按日子来算,即便夏念和程文皓刚结婚就怀上孩子,到现在也没有足月,这下从楼梯上摔下来,如果孩子顺利出生还好,稍有不慎,搞不好就是一尸两命,凶险得很。   程予沫像热锅上的蚂蚁在走廊里转了两圈,回头又问:“你联系我爸妈了吗?”   “已经通知了老爷和太夫人,他们过会儿应该就来了。”冯阿姨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似的,不知道究竟自责和惊恐哪个更多一点。   这次事故发生在她眼皮子底下,就算最后夏念和孩子都没事,恐怕她在程家的工作也保不住了。   程予沫虽然人来了医院,却根本帮不上什么,只能在手术室外团团转。   约莫又过了十多分钟,程予沫的父母赶来医院。   正好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说要给夏念做剖宫产手术,需要家属签字,程家二老面露犹豫,程妈妈询问医生:“非得剖腹吗?顺产行不行?不是说麻药会影响孩子智商?我们程家的孙儿要是个傻子可不行!”   这位医生显然见多了这样的情况,看着手上的病历单神态平静地开口:“这位女士,胎儿在母体内没有足月,由于意外导致胎位倾斜,顺产风险很大。”   “现在情况危急,需要立即进行剖宫手术,如果耽误了治疗时间,造成的一切后果,都由病患及家属自行承担。”   程妈妈一听这话,不乐意了,驳斥道:“你是医生,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医生没有理会她的质问:“我只是在职责范围内阐述客观事实,如果你们做好决定,就请在承诺书上签字,我们会立即进行手术。”   妇人还想再说什么,被她身边的男人制止了。   程先生利落地在承诺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嘱咐医生:“无论如何,孩子必须保住。”   至于大人,他没说。   但医生没应他这句话,拿上签了字的单子,转身又进了手术室。   具体情况如何,谁也不知道。   连程予沫都没有发表意见,颜初更不可能干预他们的决定,但她在一旁听着,只觉得寒心。   而且直到现在,程家竟然没有人联系夏念的父母。   颜初抽空偷偷给苏辞发了条短信,告诉她医院里的情形,对方或许在忙,短时间内没有回复消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程家二老只淡淡瞥了眼程予沫身边的颜初,没过问她的来历。   手术室外安静得特别诡异,透过走廊上的玻璃窗,颜初看见外边昏沉沉的天色,再看时间,已经接近八点,距离刚刚医生出来找家属签字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期间,程妈妈差保镖去楼下买了几份盒饭,保姆诚惶诚恐不敢接受,程予沫只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说饱了,颜初则以没胃口为托词拒绝了程家提供的晚餐。   “颜初,要不你先回去吧。”程予沫绞着手指小声说,“对不起,让你跟我一块儿耗到现在。”   “没事,不打紧。”颜初摇头。   这时,走廊尽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手术室外几个人同时循声转头。   一男一女从楼梯口快步奔来,那妇人还没走近便红着眼睛喝问:“我女儿怎么样了?!你们太过分了吧!发生这种事居然不通知我们?!”   夏念的父母显然已经得知事情经过,怒发冲冠,几乎要和程家的人打起来。   走廊里吵吵嚷嚷,闹成一片,医护人员急忙赶来喝止。   颜初福至心灵,朝楼梯口的方向看去,果然见苏辞立在走廊另一边,没有跟过来。   “沫沫,我先走了,待会儿电话联系。”她起身离席。   程予沫没有抬头,颜初不再管她,从尚在争执的两家父母旁经过,快步走向楼梯口。   身后,夏念的母亲声色俱厉:“我们家念念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们拼命!”   女人立在走廊转角处,一束惨白的灯光落在她身上,颜初瞧着她,似乎从她身上感受到朦胧的悲伤。   似料到颜初会来,苏辞一直在这里等着。   待颜初走近,她嘴角微微牵起,笑容很淡,伸手揉了揉女孩儿的脑袋,问她:“吃饭没有?”   “还没,不饿。”颜初回答她,“要再等等吗?”   等手术室内的人出来。   “这里有医生,还有她的父母。”苏辞摇了摇头,牵起她的手,“我们该回去了。”   颜初答应:“好。”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再更一章,球球大家给我留评吧! 第81章   这天晚上屋里很安静, 颜初看出苏辞情绪低落,便没去打扰。   她放下书包,拿著作业安安静静地去了书房。   没&—zwnj;会儿, 苏辞也进来, 给颜初端了杯温水, 轻轻放在她手边, 随后在对面的书桌坐下, 继续处理剩下的工作。   书房里没人说话。   颜初写完作业, 和苏辞知会&—zwnj;声, 回卧室去洗澡。   等她换了睡衣吹干头发,苏辞还在工作。   咚咚咚。   颜初敲响书房的门,轻唤道:“苏姐姐。”   “怎么?”女人应声, 停下手里的工作回头。   女孩儿站在门边, 手里拿着&—zwnj;瓶酒,朝她晃了晃,笑问:“要不喝点儿?”   苏辞愣住,几秒钟后, 理解了小姑娘的用意,她嘴角扬起&—zwnj;丝微笑:“你倒是会选,这瓶酒很贵的。”   “舍不得给我喝?”颜初促狭地笑着,故意这么说。   “怎会舍不得?”苏辞存好文件,拉开椅子起身,走到门边牵起颜初的手,语气温柔地提出要求,“但你明天还要上课,所以只能喝&—zwnj;点点。”   小朋友噘起嘴,小声哼哼:“&—zwnj;点就&—zwnj;点。”   女人从颜初手里拿过酒瓶, 解开瓶塞,颜初则起身去橱柜取来两只高脚杯。   苏辞将红酒倒进醒酒器晃了晃,约莫十分钟后,再匀进红酒杯,每只倒上三分之&—zwnj;。   颜初端起其中&—zwnj;个杯子,手肘撑在吧台上,晃着酒杯问身旁的女人:“你要不打个电话问问?”   问什么,不言而喻。   “不用。”苏辞回答。   “如果你担心的话就问问看。”颜初诚恳地看着苏辞,解释道,“我没有介意。”   女人微微笑了,用酒杯轻碰颜初的被沿:“我知道,但是不需要。”   担心与否,在意与否,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结果也早晚会知道,不必急在这&—zwnj;时。   只是曾经相伴十年之久的人,最后走到了现在这&—zwnj;步,夏念躺在医院生死未卜,她难免会感到难过。   这难过或许不仅仅是为夏念&—zwnj;个人,而是为这世界上千千万万个夏念,为那些被世俗束缚,活在别人的眼光和自我偏见中的女人。   她们经受苦难和折磨,到最后,不仅没能偿还“养育之恩”,还将自己的生命也搭进去。   她为这些人感到惋惜与无奈。   但路是自己走的,每&—zwnj;个选择背后都有同等重量的责任要背负,就算为此受伤,付出代价,也不值得可怜和同情。   如果任何祈愿都能达成,所有希望都能圆满,又怎么会有那么多深夜恸哭的旅人和醉倒在路边孤客。   世事不如意十之八九,她们每个人,都只能顾好自己这稀里糊涂的&—zwnj;生。   颜初轻抿&—zwnj;口红酒,然后放下酒杯,倾身贴近苏辞,在女人额前印下&—zwnj;个薄薄的亲吻。   “苏姐姐,不要难过。”   ·   第二天上午,程予沫缺课,&—zwnj;直到下午第二节 ,她才来到学校。   颜初下课去找她,问起夏念的情况,程予沫叹了口气,情绪低落地回答:“有惊无险,母女平安。”   “母女平安?是个女儿?”颜初听到这话提起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有了玩笑的心思,“听说刚生下来的孩子很丑啊,你见到没有?”   “见是见到了,但是医生说她很脆弱,要在恒温箱里观察&—zwnj;阵子。”   程予沫看上去不太高兴,和颜初说话的时候没什么精神,老是盯着窗户外面发呆。   “你怎么了?”颜初问她。   “真的是&—zwnj;言难尽。”程同学用上了成语,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说道,“我的小外甥女刚刚出生,她的父母就闹起离婚,而且我爸妈的态度也很奇怪。”   颜初听着也觉得疑惑,追问道:“怎么奇怪了?”   程予沫:“因为嫂子生的是女儿,不是儿子,他们觉得程家后继无人,嫂子说要跟哥哥离婚,他们也不阻止,还有顺水推舟的意思。”   颜初心里震惊,但想想那天在医院里见到程家父母对待夏念的态度,这样的作为似乎也在意料之中。   过了会儿,她缓和了情绪,又问:“你就没劝他们&—zwnj;下吗?”   “我怎么劝呐?”程予沫愤愤不平地说道,“他们重男轻女我也不是第&—zwnj;天知道,家里什么都是我哥说了算,我在他们眼里算什么?那么喜欢儿子,当初为什么要生我?”   程予沫&—zwnj;腔愤懑无处发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颜初也没法在这件事上给程予沫提点建设性的意见。   后来,夏念和程文皓真的离婚了,程予沫找到颜初,借颜初的肩膀趴着哭了十分钟。   原因无他,程文皓夫妻二人协议离婚,孩子还在哺乳期,程家主动放弃抚养权,那小外甥女刚刚出院,程予沫抱都没抱过几次,就被夏念带走了。   颜初感慨世间事变化无常,虽然夏念当初和程文皓结婚是为了完成父母布置的任务,但她为程家生了个女儿也是不争的事实。   没想到程家人竟然那么薄情寡义,妻子还在待产丈夫就出轨,公公婆婆重男轻女不待见刚出生的孙女,夏念离开程文皓也算脱离苦海。   这么&—zwnj;桩扯不清的烂账终于算得清清楚楚了。   得知夏念的遭遇,颜初觉得可悲。   但她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还是希望夏念往后别再脑子不清不楚自作自受,也别再同她们拉拉扯扯,各自安好吧。   程予沫这天很早就离开学校,颜初晚自习第二节 下课才从校门里出来,白色轿车停在路边,打着双闪。   颜初拉开车门,与驾驶位上的女人对视,苏辞微微&—zwnj;笑,侧身过来帮颜初系上安全带。   女孩儿自然而然地凑上去亲了她&—zwnj;口,然后才说:“天气有点冷了,太阳下山气温就下降好多,你明天出门多带&—zwnj;件外套放在车里。”   “好。”女人轻声应着,点燃油门驾车汇入车流。   “我听程予沫说夏念和程文皓离婚了。”颜初和苏辞分享今天听来的八卦,这是她们每天回家路上的日常,只不过今天聊天内容的主角是夏念。   “嗯。”苏辞点头,语气平静地回答,“我也听若仪说了这件事,但她好像是净身出户,只拿到了孩子的抚养权和&—zwnj;笔微薄的补偿款,程家每个月会出点孩子的抚养费。”   “程家也太离谱了吧?”颜初听到这话都觉得不可思议。   苏辞踩了刹车停在红灯线外,叹息道:“谁说不是?但他们婚房是程家父母给的全款,写的程文皓的名字,婚后共同财产屈指可数,就算闹到法庭去也得不到多少赔偿。”   颜初望向窗外,又叹了&—zwnj;口气。   这个秋天程家闹得鸡飞狗跳,颜初和苏辞倒是过得平平静静,夏念也没再找过她们,这样的日子&—zwnj;直持续到十&—zwnj;月,距离颜初十八岁的生日只剩最后几天。   小朋友临近成年,变得心浮气躁,坐立难安,每天睁眼就盼着天黑,时间过得再快些才好。   年满十八岁,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转正了。   又是&—zwnj;周周末,颜初和苏辞约好了上午去体育馆打网球,下午看新出的科幻电影,可吃早餐的时候,苏辞接到&—zwnj;串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您好,请问哪位?”苏辞左手接起电话,右手拿筷子给颜初碗里夹了只蒸饺。   电话对面的人顿了顿才回答:“是我,夏念。”   苏辞略感惊讶,将手中的竹筷轻轻搁在桌上:“有什么事吗?”   颜初似乎觉察了什么,也跟着抬头。   “我想约你见&—zwnj;面。”夏念回答。   苏辞沉默两秒,叹道:“不必吧?有什么话,电话里也可以说。”   夏念没有轻易放弃:“你可以带上颜初,我好像还没有正式见过她,我请你们喝咖啡。”   这回苏辞没有&—zwnj;口回绝,而是抬头,没避讳电话对面的人,直接询问颜初:“夏念约我们见面,你愿不愿意去?”   颜初偏头想了想,回答:“那就去呗。”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行。”苏辞答应了,又问了夏念时间和地点,随后挂了电话。   用过早餐,苏辞开车带颜初&—zwnj;块儿去约见的地方。   短短几个月没见,夏念给颜初的感觉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才出月子不久,她的身体没有恢复,看着比以前胖&—zwnj;点,但眉眼还是很漂亮,气质沉淀下去了,似乎成熟了许多。   这次见面,没有了以往的针锋相对,夏念友好地和颜初握了手,坐在颜初和苏辞对面。   她将饮品单递给苏辞,然后给自己点了&—zwnj;杯热牛奶。   如果换做以前,她&—zwnj;定会擅自做主将苏辞的咖啡点上,以此来宣示些什么。   “两杯拿铁,加奶加糖,谢谢。”苏辞合上饮品单,向服务员礼貌道谢,这才转向夏念,问道,“最近怎么样?身体还好吧?”   “挺好的。”夏念微笑道,“颜同学好像比以前更漂亮了。”   颜初眨眨眼:“谢谢。”   “其实,我今天约你们出来,是想为之前的事情道歉。”没等苏辞提起这件事,夏念主动开门见山,“想必你们已经知道,我离婚了,孩子跟我,这段时间以来,我想通了很多事。”   “我为自己的无理取闹和程文皓的小肚鸡肠向你们道歉,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不该,不能,更不会再抓着不放。”   她转头望向窗外,&—zwnj;个小孩笑笑闹闹地从外边经过,被石子绊了&—zwnj;下,摔倒在地哇哇大哭。   他的妈妈急忙上去将他扶起来,半是责备半是心疼地拍拍他的屁股:“叫你跑那么快,这下摔疼了吧?”   那孩子被妈妈牵着,抽抽噎噎地走远,夏念便回过头来,神态平和而温柔:“我的生命被我的女儿赋予了不同的意义,我也是时候开始崭新的生活了。”   “我会带她离开阜都,去别的城市,这可能是我们最后&—zwnj;次见面,但不管怎么样,祝你们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虽然有点超时,不过今天写够了!求评呀!不出意外的话,下章小初应该就成年了! 第82章   这场短暂的会面仅仅持续了半个小时, 喝完一杯咖啡,夏念赶着回家照看她的女儿,于是起身告辞。   苏辞和颜初一同开车送她回家, 在小区外与夏念作别。   她们虽然取消了上午的网球计划, 但下午看电影的进程照常进行, 她们在商业街随便吃点东西, 散步聊天, 中途还去了一趟电玩城。   颜初的竞技技术进步飞快, 但面对苏辞还是只有被虐菜的份, 笑笑闹闹玩了一路,提前十分钟抵达电影院,颜初点了超大杯的奶茶, 两个人, 一根吸管。   这个月十三号是周五,周四开始颜初就亢奋得不得了。   苏辞忙了一阵子,这天难得按时下班,到学校接上颜初, 两人一块儿去了趟生鲜超市,然后回家做饭。   玄关处的拥抱和点到为止的亲吻,颜初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一直在小心观察苏辞,但女人看上去和平常一样,去卧室换了衣服,随后径直走进厨房。   颜初随后跟进去,见苏辞正在系围裙,颜初从身后搂住她,下巴搁在女人肩上, 笑嘻嘻地说:“我来帮你,苏姐姐。”   女人微微一笑,顺从地将身后两根系带交给颜初。   她从购物袋里取出食材,洗净切好,分门别类有条不紊地装盘。颜初在她身边绕来绕去,一会儿递个剪刀,再一会儿剁个蒜泥切个葱花。   油烟机呜呜嗡嗡地响,苏辞朝平底锅里放下腌好的牛排。   浓郁的香气伴随滋滋的热油迸溅声飘散出来,颜初鼻翼翕动,嗅闻美食的香味,感慨道:“苏姐姐,你好厉害,这也太香了吧。”   女人面露微笑,谦虚地说:“是因为你饿了。”   颜初趴在女人背后,神态懒洋洋的。   她个子长高了些,这会儿苏辞脱了高跟鞋,只比她高一点点,她稍一扭头,就能吻住女人的耳朵。   但她忍住了,没有这样做。   “苏姐姐,我们认识快一年了呢。”颜初看着苏辞熟练地给牛排翻面,很小声地,像是提醒着什么似的。   明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还记得那天晚上,她推错了门,却误打误撞,遇见了正确的人。   或许从见到苏辞的第一眼她就被吸引了,只是那时她懵懵懂懂,还不知道心动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才一年呀?”女人笑了,“我还以为已经很久了。”   “嗯……”颜初贪婪地嗅闻女人身上淡淡的清香,“我也感觉好像很久了。”   兜兜转转,发生了很多事,但回头一想,竟然才一年。   也或许是因为她等这一天太久,在她的意识里,时间的维度被无限拉长,倒像是过去了很多年似的。   她还想再说什么,可惜牛排煎好了。   苏辞将它们盛进盘子里,熟练地淋上黑椒酱,再点缀红红绿绿的配菜,刚刚煮上的意面这时也熟透了,入锅加料翻炒一小会儿,再摆盘装好,今天的晚餐就制作完成。   颜初在苏辞对面落座,女人却未立即坐下。   她去客厅展柜前站了一会儿,选了一瓶红酒,颜初扫了一眼,这酒一看就很贵。   苏辞走回来的途中顺手关掉餐厅的灯,然后在女孩儿惊讶的目光中从餐桌下的抽屉里取出两只金属烛台和浅橙色的香薰蜡烛。   蜡烛点燃放在餐桌两边,摇曳的烛光为今日的晚餐平添了几分柔软的暧昧。   女人熟练地拔去红酒瓶塞,紫红色的酒液流入高脚杯,潺潺水声在暖色的烛光中缓缓流淌。   颜初不由屏住呼吸,直至苏辞将其中一只酒杯推到她面前,声音轻而柔地唤着她的名字,她才回过神,接过红酒,表情懵懂地朝女人道了声谢谢。   许是她傻愣愣的样子有些好笑,苏辞忍俊不禁,女人下班回家还未卸妆,温暖的烛光下,她的神态柔和得不可思议,颜初不经意便又看呆了去。   “请用餐。”苏辞柔声说道,低低的嗓音听在耳中异常撩人。   颜初一颗心怦怦直跳,跳得她神魂颠倒。   她喉咙微动,感受到气氛的微妙,情不自禁地握紧刀叉,不知怎么的,竟有些微妙的紧张起来。   明明从早上开始,她就在期待苏辞不同于往常的回馈,可真当女人表现出细致入微的情致,她顿时像掉进了蜜罐里。   太多的幸福将她包裹,以致晕头转向,找不到北了。   今天的苏辞,相比平时似乎换了一种风貌,举手投足之间皆是成熟女性不可抗拒的魅力,颜初的心脏自烛光亮起之时,就一直处于超速运转的状态。   颜初低头抿了一口红酒,试图平缓急促的呼吸和心跳。   “小初。”女人磁性的嗓音轻唤着她。   颜初着魔似的循着声抬头,纵使两颊绯红,眼神却格外晶亮地看向桌对面的人。   苏辞姿态优雅地握着高脚杯,小姑娘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追随女人细白修长的手指,心弦被不容忽视的力量一下又一下撩拨着。   她又咽了咽唾沫,倘若不是场合受限,她现在就要扑进苏辞怀里,好好讨个亲吻才行。   女人真诚地凝望她的眼睛,语调温柔:“明天下午的课结束之后,愿意把你的时间借给我吗?”   颜初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回答道:“愿意,我的时间都给你。”   她尽量保持嗓音平稳,可还是没忍住,话到最后,有些颤抖。   苏辞微微笑了,她早就意料到女孩儿的回答,可亲耳听见,还是舒心。   她笑起来时,柳叶似的眼睛柔和温润,眸光清亮,瞳仁幽深,那专注的眼神牢牢牵着颜初的视线,随时随地都在女孩儿心尖上绽放绝艳的烟火。   女人将酒杯递过来,同颜初轻轻一碰:“预祝你未来的每一天,都快乐。”   “谢谢。”颜初脸颊通红,喉咙被过于激烈的情绪哽着,多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辞轻抿一口酒,玻璃杯的边缘烙下浅浅的唇印。   她切下一小块牛排,细嚼慢咽,气氛和煦温暖。   颜初以为这样的安静会持续到晚餐结束,岂料桌对面的女人突然开口:“其实,我还记得那天第一次见到你的场景。”   这个话题,接上了厨房里颜初没说完的那句。   女孩儿面露惊讶,她以为苏辞全忘了,毕竟后来她们见面,苏辞没有认出她来。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苏辞继续说道,“那天你穿了一件浅青色的休闲外套,里面搭配米白色的毛衣,头发披在肩上,很漂亮。”   颜初已听得愣住了。   “虽然那天晚上我醉得厉害,但第二天早上醒来,勉强能回想起头天发生的事情。”女人说到这里,忽的笑了下,“看见你的留言,坦白说,我有点慌。”   “我觉得我可能犯下无可挽回的大错,在和你重逢之前,我其实心存侥幸,心想也许以后都不会再见到你,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欠了债却有逃避的想法。”   女孩儿从未听到这样的自述,关于那天,她们偶然相遇,这个人内心的活动。   “可我没想到,竟然真的还有第二面,第三面,就像被命运牵引着,我一定会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以那样的方式,遇见你。”   颜初瞪大双眼,惊讶掩下了内心的紧张,使她全神贯注听女人继续往下讲。   “要说我没有看出你的小心思,那些若有似无的小手段,也不尽然,我真是狡猾透顶,纵容隐晦的私心,任由你接近,所以我说,是我连哄带骗,将你留在我身边。”   “后来我想了很久,可能你说得没错,喜欢上一个人真的没有理由。”女人轻而缓地叹了一口气,“直到现在,我也无法确定,我到底是什么时候被你吸引了注意。”   “可能这就是缘分到了,命中注定。”   她轻笑起来,那双脉脉含情的眼睛直看进颜初心里:“你追了我那么久,从今年元旦,到现在,总共三百一十六天,我占足了便宜,享受了你给予的温柔,所以今天,换我来追你。”   然后她说:“小初,我喜欢你。”   “我想走进你的生命,分享你人生,和你一起走向不可预知的未来。”女人薄薄的嘴唇轻轻开合,吐出温良的字句,“你,愿不愿意?”   颜初已经忘记了如何呼吸,不知不觉泪水就盈满了眼眶。   她以前不爱哭的,可自从认识苏辞,三天两头她就在流泪,这些眼泪无关于悲伤,也不来源于痛苦,因为这个女人总有法子让人心头悸动。   她就长在颜初心上,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只是她的存在本身,都让颜初心动不已。   不知道如何表述激动的情绪,只剩下直白的本能,她放下酒杯,迫不及待地站起来,绕过餐桌扑进女人怀里。   动作快而急,桌沿被撞了一下,移位时发出巨大的声响,桌上的蜡烛也跟着晃了晃。   可颜初无暇顾及,她搂紧苏辞的脖子,全身心地拥抱苏辞,然后将裹着咸湿泪意的吻印在女人丰腴的唇上。   这个吻热切而激动,用力将三个字咬进唇舌。   “我愿意。”   无论什么,只要她有,她都愿意。   把她的一切,分享给苏辞。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虽然没车,但是留评前99位小可爱返红包! 第83章   这顿晚餐吃得磕磕绊绊, 颜初品尝了比七分熟的黑椒牛排更鲜美的味道,舍不得唇齿间馥郁的芬芳。   直到肺里最后一丝空气也挤压出去,她再难喘息, 才靠着模糊的理智松开苏辞, 面红耳赤地后退几厘米,也只退了几厘米。   她不知何时坐上了苏辞的大腿, 两臂轻轻攀着女人的肩膀,微张开嘴急促喘息着。   她的喉咙很干, 像有火苗埋在喉管的位置, 不停蹿腾,不仅剥夺了她的呼吸, 还让她口干舌燥, 想进一步汲取女人唇齿间的津液解渴。   她粗莽的吮吻将那双柔软丰腴的嘴唇抿得发红,微微肿起的唇珠色泽莹润,堪比刚刚被颜初啃咬殆尽的口红。   苏辞也斜靠椅背平复呼吸,她柔润的眼角染上淡淡的红晕,神色中透着点惑人心魄的媚态。   颜初与她对视,心神霎时被她斜斜一望的眼神牵走,什么牛排红酒都被她抛诸脑后,一门心思只想得寸进尺更上层楼。   可女人柔白的五指抵住她的肩膀, 轻轻推着她退后,嗔怪地睨着她:“点到为止,你的牛排再不吃都凉了。”   颜初皱起鼻子, 搂着苏辞的脖子撒娇:“再亲一下, 就一下下。”   “不行,得先吃饭。”苏辞没有答应小朋友的要求。   她太了解颜初的性格,稍微尝到甜头就难以割舍, 若她一再心软不及时阻止,继续这样下去,怕情形会失控,那样的话,晚餐就只能浪费了。   “哦。”颜初悻悻地撇了撇嘴,拖长音答应,但不满和不舍都明晃晃地写在脸上,叫人实在难以视而不见。   她慢吞吞地从苏辞腿上下来,正要不情不愿地起身离开,女人忽的捧起她的脸,在她唇上落下一个轻快的吻。   “好了,别不开心。”苏辞揉揉她的脸,温声细语地哄道。   小姑娘的情绪肉眼可见地好转,眉眼间又有了笑意。   她脚步轻盈地回到座位坐下,端起酒杯和苏辞对饮,这顿晚餐终于可以顺利继续下去。   处理完剩下的工作,壁上挂钟的时间已经走过十一点。   苏辞关上电脑回到卧室,意外发现颜初已经躺下睡着了。   被子没有盖好,胳膊露在外面,枕头旁放着一本摊开的书,书页在她侧脸上印出几条浅红色的细痕。   她一直在等苏辞回房,可惜这阵子过于亢奋,连续几天都没休息好,这会儿没等到苏辞,自己就先睡着了,不知做了什么美梦,舒展的眉目隐隐带笑,甜蜜得不得了。   女人取走压在颜初脸下的书,将她的胳膊轻轻放进被窝,伸出手指,拨开小朋友额前细碎的头发。   苏辞坐在颜初身边,凝望许久,神态温柔。   不知不觉,光是看小朋友的睡颜就耗去了十分钟。   苏辞瞥了眼腕表,起身拿了衣服去洗手间,洗完澡水汽腾腾地出来,到客厅将头发吹干,在颜初身边躺下时,正好快到十二点。   颜初翻了个身,自然而然投入女人的怀抱,像小猫儿似的,轻轻蹭着女人细腻柔软的肌肤。   苏辞眉间含着笑,低头在女孩儿额前落下一个吻,贴着小朋友的耳朵小声说:“小初,生日快乐。”   小姑娘不知听见没听见,她整张脸都埋进苏辞怀里,湿热的呼吸吹拂着苏辞柔白的脖颈,女人无奈又纵容地叹了口气。   颜初睡了个好觉,闹铃响起,她睁开眼,发现自己的脑袋枕着苏辞的胳膊,小鸟依人地窝在女人怀里。   苏辞难得比她醒得晚,她眨眨眼,非常厚脸皮地又凑近些,伸长胳膊搂住苏辞盈盈一握的腰身。   从今天,不,从昨天晚上开始,她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处境,她向苏辞讨要的每一个拥抱,每一个亲吻,都名正言顺。   怀里的人一动,苏辞便醒了,她没睁眼,先下意识收拢了胳膊,将她的小朋友往怀里搂了搂。   颜初忍不住笑起来,紧紧抱住苏辞,在对方怀里拱来拱去。   女人被她闹得呼吸不畅,忙将她从身上扒拉下去,拎着她小巧的鼻子左右摇晃:“快起来了,不然待会儿上课迟到。”   小姑娘抬头,黑葡萄似的眼珠子亮晶晶的,里边盛满了欢喜的笑意。   她说:“要女朋友抱着才能起。”   苏辞忍俊不禁,薄薄的气音从唇间呼出来,懒懒的,像柔软的羽毛抓挠颜初的耳朵。   女人俯身搂住她的肩膀,果然将她半抱着扶了起来,女孩儿笑得见牙不见眼,啵唧一下啃住女人的下巴。   她们的生活看上去还和昨天一样,但颜初人逢喜事精神爽,黏黏糊糊没个消停,非要进厨房帮忙。   苏辞惯着她,让她拿两片面包摆盘,两人协力做了一份三明治,虽然颜初做出来卖相不太好,但有苏辞帮她把关,味道还是不赖的。   吃过早餐,苏辞开车送颜初去学校,小姑娘精神抖擞,连程予沫都看出她情绪激动,课间悄悄问她是不是中彩票了一整天都在笑。   “啊?”颜初有些意外,但嘴角的微笑并未收起来,“有这么明显吗?”   “明显啊!”程予沫神态夸张,啧啧称奇地说,“从你转学过来,我还第一次见到你这么高兴,你该不会没发现,他们都在偷偷看你哦?”   经程同学提醒,颜初这才发现四周投来的好奇视线,好几道目光偷偷观察着她,距离近的几位同学还将书立起来挡住脸,竖起耳朵听她们聊天。   程予沫抓起她桌上的签字笔,笑问:“跟我说说呗,发生什么事了?”   这么多同学都在,颜初不好意思跟她说实话,只道:“没什么,可能今天天气好吧。”   “鬼才信你!”程同学吐槽道。   颜初抿唇笑了,不接这话,程予沫拿她没有办法,恰好上课铃也响了,只能拍拍手回到自己的座位去继续上课。   最后一节课结束,程予沫实在好奇,又一次提起这件事。   “你就告诉我吧,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程同学眼睛亮亮的,“不管什么秘密,我保证不会说出去,你看我俩关系这么好,你连我都不说,是不是不够意思?”   颜初被她缠得不行,下课都快五分钟了,她们还没走到学校大门。   苏辞向来守时,这会儿肯定已经在校门外面等她了。   颜初急着去见苏辞,只得按住程予沫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对她说:“我今天晚上有个很重要的约会,我喜欢的人现在正在校门外等我,所以沫沫,我先走了,再见!”   说完,她不等程予沫反应过来,拔腿就跑。   程予沫则愣在走廊上,脑子发懵。   约会?喜欢的人?   “啊?”程予沫惊呼出声,攀着栏杆往楼下看,“卧槽!不是吧!颜初你居然谈恋爱了?!!!”   可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颜初已经下到一楼,听见楼上传来震耳欲聋的吼声,颜初哈哈大笑,回头朝程予沫挥了挥手,然后跑出学校大门。   颜初边跑还在边笑,她就知道程予沫这人不靠谱,还说要保密呢,就刚才那一声吼,怕是下周全校都知道她谈恋爱了。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什么事这么高兴?”女人照例帮她系上安全带,随口问了一句。   颜初眉开眼笑,爽直地回答道:“因为要和女朋友约会。”   苏辞被她脸上的笑容感染,虽然明知颜初油嘴滑舌没讲实话,但她并未追根究底,亲昵地揉了揉女孩儿的发顶,转头启动汽车上路。   “我们去哪里呀?”颜初兴致勃勃,她很好奇苏辞要带她去哪儿给她过生日。   女人卖了个关子,笑答:“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既然这样,颜初就不问了,反正不管去哪儿她都十分期待。   十五分钟后,汽车停稳,两人先后下车,望着前边规模巨大的游乐园,颜初心里升起一股微妙的预感。   随后,她们果然来到游乐园的大门。   “欢乐谷?”颜初心里明白了,还是向苏辞确认一遍。   女人微笑点头,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问她:“玩吗?”   “玩啊!”女孩儿开开心心地回答,走起路来像个小兔子,蹦蹦跳跳的。   苏辞跟在她身边,步子不急不缓,颜初这才发现,为了今天陪她出来玩,苏辞特地穿了一双平底鞋,衣服也没有那么正式,比较休闲。   她们吃了点零食填饱肚子,颜初嘻嘻哈哈地将所有刺激的项目都尝试一遍。   她一开始还有点害怕,不过后来慢慢就适应了。坐在大摆锤上飞来飞去,女孩儿放声高呼:“苏姐姐,我好喜欢你啊!!!”   女人眼角弯起,面露微笑,颜初回头看她,见她嘴唇开合,说了一句话。   风声太大,颜初没听见声音,可她却笃定地知道苏辞说了什么,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所有项目挨个玩过来,不知不觉就快到十点,还剩最后一个项目:摩天轮。   这个时间,已经没有人排队了,工作人员拉开舱门,苏辞领着颜初进去,舱门咯哒一声关上,也遮挡了一部分灯光,使座舱内的空间昏暗一些。   这时,女人突然说:“闭眼。”   “嗯?”   颜初目露疑惑,不过她没有犹豫,立即按照苏辞的指示闭上眼睛,展现出毫无保留的信任。   身前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颜初侧耳倾听,却无法辨别女人在拨弄什么小秘密。   约莫两三分钟,苏辞嗓音轻柔地开口:“好,可以睁眼了。”   女孩儿眼睑微颤,随后睁开,摇曳的烛光霎时闯入她的眼帘。   苏辞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圆圆的小蛋糕,上面插了十八根已经点燃的蜡烛。   心口噗通一声响,颜初睁大眼睛。   透过温暖柔和的烛光,不可思议地望着苏辞。   女人神态温柔,嘴角扬着浅浅的微笑,语调缱绻地对她说:“小初,生日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嗨呀_(:з”∠)_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苏清欢 2个;Kora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我太有毅力了、余生太阳、Kora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hiseno_ 5个;宛若芦荻 3个;余生太阳、枯木不逢春 2个;晴晴、枕梦寒、Nocturne、大毛、poghy、46962892、乜乜些些、Sunbur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万里雁栖江北 60瓶;小zuzu 40瓶;数学真难 34瓶;弯仔码头 33瓶;久时仟万忆 30瓶;阿秦秦秦 25瓶;山兮云兮 22瓶;y、地中海的鲸、poghy 20瓶;小P、二阶堂的女人 15瓶;牛牟哞、梦在江之南、吴宣仪的正牌女友、阿鑫、水萧 10瓶;ribbion、糖糖 8瓶;追男团看百合有冲突? 5瓶;mirror、慢一拍 3瓶;希霙、啊肖肖肖肖、江辞青山、番茄味辣条 2瓶;31206680、锅噜、一生中最爱、刘心悠圈外女友、不羡仙、弥猫深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颜初太震惊了, 以至于愣怔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惊讶道:“苏姐姐,你从哪儿变出来的蛋糕?”   “提前买通工作人员, 让他们帮忙把蛋糕放到座舱的椅子下面。”   苏辞并不隐瞒, 神态温和地抿唇一笑:“顺带一提,今天我请了半天假, 这个蛋糕是下午回家自己做的,稍微有点差强人意, 好在现在光线昏暗, 你也看不出来。”   小姑娘张大嘴巴,既惊又喜, 惊于苏辞细致巧妙的心思, 喜于这个女人对她如此用心。   “你也太厉害了吧,苏姐姐!”颜初惊叹不已,“怎么什么都会呀?”   “学会这些花里胡哨的技能,或许……”女人话音稍顿,笑道,“就是为了哄你开心。”   颜初心头狂跳,小脸儿通红一片,几乎立即昏死过去。   苏辞不讲情话则已, 一开口段位竟然那么高,颜初被撩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双手掩面, 脸颊的热度几乎能烫穿她的掌心。   女人见她如此, 忍俊不禁:“要不先别害羞了,许个愿吧?”   摩天轮转上一圈大概十来分钟,虽然她们可以一直待在上面, 可她也不能从头到尾都把蛋糕举在手里。   颜初用力深呼吸,做好了心理准备才将手指张开一条缝,圆溜溜的眼睛透过指缝看向苏辞,然后她松开手,闭上眼,在心里默念:   和苏姐姐在一起,一辈子。   随后睁眼,吹灭了蜡烛。   接过苏辞手中的蛋糕,颜初挑起一小块奶油,眼疾手快地糊在女人鼻尖上。   “哈哈哈哈!”颜初得逞,笑得停不下来。   苏辞反应很快,只愣了一秒,然后反手也给颜初抹上一块。   两个人打打闹闹,顾忌座舱悬在高空中,动作幅度不敢太大,最后不知怎么的,颜初就坐到苏辞腿上,蛋糕则被放在另一旁的座椅上。   颜初居高临下捧起苏辞的脸,低头吻住女人丰腴的红唇。   苏辞鼻尖的奶油磨蹭到颜初脸上,温温凉凉的,颜初闭眼,不管不顾。   一吻罢后,两人都变成了花猫,不仅脸上有,连头发也沾了一些。   颜初稍稍退开几厘米,两眼蒙着薄薄的水雾,眼神痴痴地望着苏辞,忽的又凑上前去,探出舌头舔掉女人鼻尖上的奶油。   “!”苏辞睫羽轻颤,呼吸霎时紊乱。   她手上加了些力,轻轻推开颜初,喘息道:“小初,快闭园了,我们差不多该回家了。”   颜初抱着苏辞的脖子不肯松手,讨价还价:“我没亲够,回家继续吗?”   女人缓了口气,闻言颇觉好笑:“你怎么这么无赖呀?”   “今天是我生日!”小朋友翘起尾巴,拿着鸡毛当令箭。   苏辞纵容地笑容,神态温和:“行,依你。”   说完,她掏出纸巾,替颜初擦净脸上的奶油。   摩天轮正好落回地面,苏辞将蛋糕装回盒子带走,回到家已是十点半了。   走进玄关,颜初迫不及待地转身搂住苏辞,一只手从女人肋下探过去,拉上屋门的同时,咔哒一声落了锁。   气氛恰到好处,至少颜初那么觉得。   苏辞左手上还提着蛋糕,只剩一只右手轻轻推拒。   可她哪里敌得过小朋友的热切,没能成功制止,被踮起脚来的颜初吻住了她的唇。   这吻中揉进一颗滚烫的真心,无比炽热,却足够温柔。   女孩儿的进步非常明显,已经学会了控制呼吸的节奏。   苏辞半推半就,不知过了多久,晃神迷惘之时,颜初松开了她。   她脸颊绯红,呼吸急促,可气息还没喘匀,这小姑娘竟不按常理,又倏然冒进。   女人倒吸一口冷气,后背抵在门上,加剧推搡的力气。   这声不同以往的哼声电流似的蹿过颜初的耳朵,瞬间打通任督二脉,颜初心跳加快,兴奋得冒泡,下意识收拢双臂,抱得更紧。   “松……松开。”苏辞声音绵软,有气无力。   颜初哪里肯依,咬着女人的耳朵不撒口,瓮声瓮气地回答她:“不可以亲耳朵吗?”   苏辞一条胳膊推拒着,气喘吁吁地说:“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小姑娘终于松口,可声音里漫上显而易见的委屈,大狗狗似的将脑袋搭在苏辞肩上,“你不喜欢?”   “没有……”女人无奈极了。   她该怎么解释,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她又得冲冷水澡了。   “那是为什么?”颜初不依不饶,非要探寻答案。   苏辞闭上眼,克制且无奈地说:“这样不行,我怕……”   但怕什么,她又咬着唇说不出口。   颜初歪了歪脑袋,瞅见苏辞脸上的为难,她沮丧地叹了口气,语气低落:“可是我想跟你亲近。”   “我想亲你,不止是额头、脸颊、嘴唇和耳朵,我还想亲脖子,亲锁骨、肩膀和胳膊。”颜初坦白自己的欲望,她已经觊觎苏辞很久了。   说着,便忍不住又往女人脖子上蹭了蹭,“苏姐姐的锁骨特别好看,性感得不行,身上总有香香的味道,我好早就想亲亲看。”   女孩儿这番话直白又大胆,苏辞竟有些把不准,这小姑娘到底是真的莽撞不懂,还是色胆包天。   “你啊……”女人唇间呼出一口气,无奈地叹息道,“可你知不知道,让你继续亲的话,我怕我会忍不住……但你还太小了。”   “我已经成年了。”颜初咬字清晰地说,显然她听明白了苏辞的意思。   她拿鼻尖轻蹭苏辞的侧脸,灼热的呼吸吹过女人的耳廓,小声埋怨:“苏姐姐要我等,却不告诉我时间,那得等到多久才算数?”   她始终比苏辞小十一岁,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或许时间流逝,等她们都老了,这个数字相比她们的年龄越来越微不足道,但不论她多大年纪,在苏辞眼里,她都是小孩子。   苏辞语塞,颜初这番话她答不上来。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在等什么,哪怕今天她亲自策划了颜初十八岁的生日,她主观上还是觉得颜初只是个半大的孩子。   况且,昨天才确定关系,今天就进展到肌肤相亲,是不是太快了?   感觉到苏辞的沉默,颜初也安静下来。   半分钟后,她松开苏辞,拿过女人手里的蛋糕退后两步,勾起嘴角扬起微笑:“我说笑的,苏姐姐,请你不要在意,感觉有点饿了,幸好还有蛋糕,苏姐姐要吃点吗?”   她转身要走,身后的人突然捉住她的手腕。   “不是的,小初,我只是……”苏辞叹了口气,脸颊浮起一丝红晕,无奈把话说完,“我只是,有点不好意思。”   她向来脸皮薄,面对颜初直白热诚的邀请,不得已处于被动的境地,很难做到毫无顾忌地坦诚。   颜初回头看着她,刚刚黯淡下去的双眼又蹿出星星点点的光芒。   “那还是要先吃点东西。”小姑娘眉毛扬起,咧着嘴笑,露出一排小白牙,“出了一身汗,苏姐姐待会儿要不要一块儿洗澡?”   好哇。   苏辞眉梢一挑,明白过来:“你是不是故意的?”   这样的情形似曾相识,一次中招也就罢了,迄今为止,颜初以退为进圈了她多少次,几乎没有失手的。   颜初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下,吐出舌头,坦白道:“没有故意,就,有那么一点点侥幸。”   “侥幸占了多少?”苏辞追问。   女孩儿眼神乱飘,抿唇回答:“一小半吧。”   “呵。”苏辞又被气笑了,捏起颜初脸上的软肉,“你啊你,真的是!”   女人语无伦次,最后也没说出什么来,就戳了戳颜初的脑门,绕过她走进客厅,决定至少十分钟不搭理那个得寸进尺的小朋友。   颜初跟在她身后嘿嘿笑,将蛋糕放在餐桌上,又去厨房取了两只小碟子将蛋糕装盘,等苏辞换了衣服出来,立马双手端着盘子给她送过去。   小朋友满脸写着忠心,如果背后有尾巴的话,一定摇个不停。   见颜初这狗腿样,苏辞又好气又好笑,无奈瞪了她一眼。   终是没等到十分钟,她借颜初的手尝了两口蛋糕,然后放下碟子,拿了睡衣去浴室洗澡,在颜初跟来之前把门关上。   颜初朝浴室的玻璃门撇撇嘴,嘟囔道:“小气!”   岂料她话音未落,浴室门突然打开,苏辞站在门后似笑非笑地瞧着她。   颜初一秒变脸,继续狗腿:“苏姐姐是不是有东西忘拿了?浴巾吗?我帮你!”   “没有,浴巾我拿了。”苏辞扬着眉毛,眼里笑意不减,“刚才你不是说想一块儿洗澡吗?”   颜初闻言,两眼放光:“可以吗?”   她立即奔进卧室,三两下就把自己的睡衣抱在怀里,以饿虎扑食的速度冲向浴室。   等颜初抱着衣服站在门外了,苏辞朝她一笑,喘了好大一口气地说道:“不过……鉴于你刚才说我坏话,所以我改主意了,你还是自个儿洗吧。”   说完她毫不留情地关了门,顺便落了锁。   颜初碰了一鼻子灰,站在门外傻眼。   “……”   “啊啊啊!!!!苏姐姐!我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不会写车,最多拉个帘,正直.jpg   ——   另外,广一波告,隔壁《弃仙》开文了!   (不看古风的小可爱请忽略这条…… 第85章   苏辞铁了心要教训一下颜初, 当然不会心软给她开门。   颜初凄凄惨惨戚戚,只能自己拿了东西去卧室外边的洗手间梳洗。   等她换上轻轻薄薄的睡衣,裹着头巾从浴室出来, 苏辞已经将未吃完的蛋糕放进冰箱, 拿了本书坐在床头,准备休息了。   小姑娘边擦头发边走进卧室, 眼珠子转了转,问道:“苏姐姐, 吹风机在哪儿呀?”   苏辞从书本中抬头, 好笑地勾了勾唇,明明天天都在用, 这会儿居然还问她东西放哪儿, 刻意搭话的痕迹不要太明显。   “抽屉里。”她回答。   颜初眨巴着眼睛,表情纯真无暇:“哪个抽屉啊?”   女人轻笑,侧身拉开抽屉,不计前嫌地拍拍床沿,招呼她:“过来。”   小朋友会意,立马喜笑颜开,小步子迈得飞快,凑到苏辞身边乖巧坐下, 眼巴巴的,像只等着被主人摸头的小狗狗。   苏辞当真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按开吹风, 仔仔细细地帮她吹干头发。   颜初的发质很好, 发丝偏细,很柔顺,摸起来手感不错, 这也是苏辞老忍不住想摸摸她发顶的原因之一。   纤长的手指轻轻拨按头皮,不仅给暖风开路,也舒缓了脑部紧绷的神经,放松了小朋友的情绪。   颜初舒服得眯起眼,像只餍足的小猫,待吹风机一停下,她就顺势朝后倒,不偏不倚地卧进女人怀中,笑嘻嘻地扬起脸来在女人下巴上啃了一口:“谢谢苏姐姐!”   苏辞自然搂住她的腰,将用完的吹风机随手放在床头柜上。   “几点了?”颜初突然问。   女人扫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回答:“十一点过了。”   小姑娘一脸期待:“差不多该睡觉了吧?”   苏辞“呵”的笑出声来,半是羞恼半是无奈地拎了拎颜初的耳朵,嗔道:“我发现用小滑头形容你不准确,你就是个小流氓!”   颜初哈哈笑开,伸手环住苏辞的肩膀,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洋洋得意地说:“我就当你在夸我!”   苏辞真是拿颜初毫无办法,小姑娘说着就爬上床想吻她,她笑着退开些许,颜初黏黏糊糊地追过去,两人推推搡搡,便一同倒在床榻上。   这一扑,颜初伏在上位,居高临下与苏辞对视。   她们近在咫尺,彼此呼吸交缠。   颜初嗅闻着苏辞身上沐浴露好闻的芳香,像被牵住了神魂似的,由心底勾出无限渴望,两眼直愣愣地盯着苏辞的嘴唇,然后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去,深深嗅闻,寸寸亲吻。   心头有股火越烧越旺,催得她满心焦灼,迫不及待,粗蛮地加深了这个吻。   “小初……”苏辞从颜初密不透风的纠缠中抽出一丝空隙,推拒颜初的肩膀,喘着急促的呼吸小声嘤咛,“关灯……”   这无疑,默许了颜初的冒犯。   颜初大受鼓舞,只听咔哒一声响,屋子整个陷入黑暗,只在床头留了一盏浅橙色的夜灯。   她生涩,不得要领,却忠于自己的本能,莽莽撞撞地在苏辞心上点燃一把火。   昏暗的视野中,女人脖颈微扬,呼吸急促,小姑娘贴近她的耳朵,嗅闻发间薄香,拿鼻子轻轻磨蹭她的耳廓。   “苏姐姐,我不太懂。”颜初声音软软的,带着两分诱哄的味道,“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做?”   ·   颜初闭上眼,深呼吸,再睁开。   女人枕着她的臂弯,脸颊微红,还在熟睡。   一缕鬓发垂下,挡住她的眼睛,但她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   闹钟上显示的时间已经过了上午九点。   她昨夜兴奋,睡得有点晚,今晨醒来已是这个时间,而一向早起的苏辞想必是累着了,得好好补眠。   颜初悄悄拨开挡住苏辞眼睛的鬓发,盯着苏辞的脸看,痴痴的,不知不觉就咧着嘴笑出声,又怕惊醒了女人的好梦,她咬住食指指节,吭吭哧哧自己偷着乐。   昨天晚上其实也没有闹太久,拢共就来了两回,只是她上手生涩,老把苏辞吊得不上不下,耽搁了不少时间。   好在最后没有掉链子,不过这也归功于,苏姐姐教得好,嘻嘻。   如果快乐可以具象化,那她四周一定弥散着数不清的粉红色桃心泡泡。   似乎被颜初低低的笑声吵到了,苏辞眉毛稍蹙,眼睑也颤了颤,似要醒过来。   颜初赶忙把嘴闭上。   女人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没有醒来。   女孩儿偷偷抽出自己的胳膊,替苏辞掖好被角,轻手轻脚地从床上下来,依次捡起不知何时蹬落在地的睡衣睡裤,溜进洗手间里穿好衣服。   颜初洗漱好了从浴室出来,见苏辞未醒,她便拉开卧室门,悄悄去了厨房。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厨房门外传来另一个人的脚步声,颜初扭头,扬起欣喜的笑脸:“苏姐姐,你醒了?怎么不再睡一会儿?”   “不困了。”苏辞斜倚门侧,神态温和地瞅着厨房里忙碌的小朋友,见颜初拿着汤勺轻轻拨弄砂锅里的东西,不由好奇,问道,“你在煮什么?”   颜初洋洋得意:“皮蛋瘦肉粥。”   女人闻言目露惊讶,缓步走到颜初身边,朝砂锅里瞧了一眼:“什么时候学会的?看着卖相不错。”   “我前阵子买了本菜谱,偷偷学的。”小姑娘从围裙兜里掏出一本巴掌大的便携菜谱,在女人眼前欢快地扬了扬,如果她有尾巴,一定已经翘上天了。   “这么厉害呀?”苏辞笑了,揉揉小朋友的脑袋,“需要帮忙吗?”   “那就请苏姐姐帮我拿两只碗。”颜初乐呵呵地说。   “行,没问题。”苏辞依言取来碗碟,发现颜初不仅煮了粥,还拌了拍黄瓜,煎了几片白馒头。   像模像样的,挺丰盛。   “差不多好了。”颜初关火。   接过碗,盛好粥,和苏辞一块儿把她们的早餐摆上餐桌。   苏辞尝了一口颜初精心准备的瘦肉粥,口感不错,有滤镜加成,可以打七分。   见小姑娘偷偷瞅她,女人那里还不明白小朋友的心思,不由笑了,夸赞道:“很好喝。”   “今天想去哪儿玩吗?”   苏辞放下勺子,拿筷子夹了一小块拍黄瓜,入口清脆。   颜初左手撑着脑袋,右手一下下搅着碗里滚烫的粥,闻言想了想,回答:“不是很想出去呢,苏姐姐呢?今天还有工作要忙吗?”   “没有,今天休息。”苏辞语气温和。   “那赖在家里一天也不错。”颜初偏着头思考,说出自己的想法,“或许我们可以去菜市买点食材,中午在家烫火锅。”   “可以。”女人点头。   任颜初想做什么,她都支持。   颜初高高兴兴地拍板:“那就这样决定了!”   只要和苏辞在一起,做什么她都觉得快乐,或者,什么也不做,仅仅只是待在一块儿,就足够幸福。   吃过早饭,颜初又包揽了洗碗擦桌这些杂活,说什么也不让苏辞插手。   女人被她这殷勤的样子逗笑了,抄着胳膊倚在门边,笑问:“你这样让我感觉我是不是丧失了劳动能力,至于吗?”   不就是……这样那样了,但小朋友心里看得很重,重到都愿意独自扛起家里的杂务,可这实在有些没有道理。   “我高兴嘛。”颜初噘起嘴辩驳道,“你工作上的事情我帮不上忙,家里有我能做的事情,我当然要加油啦。”   这是身为苏辞女朋友的自觉,她应负起责任,有所担当,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蹭吃蹭喝,靠卖萌谋生。   “好好好。”苏辞由着她,小朋友开心就好。   颜初忙活完厨房中的琐碎,出来发现苏辞站在客厅的展柜前面,正摆弄着相框。   “苏姐姐。”女孩儿走过去,正好苏辞将相框放回展柜,她得以看清里边崭新的照片,不由惊讶道,“哎呀,这张照片,什么时候洗出来的?”   这是今年五一节,颜初第一次去见苏辞的父母,一家人去城郊玩的时候拍的照片。   “早就洗好了。”苏辞微笑着说,指尖抚过照片上小姑娘明媚的笑脸,“秦女士把我们的照片全都洗出来了,国庆节拿给我的,我忘了跟你讲。”   “哦,这样啊,秦阿姨也太好了。”颜初瞧着照片上自己被苏辞从背后抱着,笑得傻兮兮的样子,忍不住眯了眯眼。   她老早就有将展柜里的风景照换掉的野心,可惜一直以来时机都不成熟,只能暗戳戳地等待时机,却没想到,苏辞先一步成全了她的愿望。   相框立起来,颜初瞧啊瞧,瞧不够,苏姐姐怎么这么好看呐。   “我还是把照片换掉吧。”苏辞突然伸手去拿相框,语气无奈。   “啊?”颜初愣了下,下意识护住展柜,惊讶道,“为什么呀?这不挺好的吗?”   女人挑起眉毛,斜睨着她:“你光看照片去了,怎么,照片比我好看吗?”   啊?   颜初懵逼,愣了两秒。   “啊啊啊啊啊!!!苏姐姐!你真的太犯规了!”   照片哪有正主好看!当然是看得见摸得着也亲得到的苏姐姐最好啦!   作者有话要说:  会不会太腻了?需要别的口味调和一下吗? 第86章   周六是法定休息日, 正好苏辞也没有额外的工作安排,两个人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吃零食,无所事事地耗了一个早上。   她们十一点左右出门, 按颜初的计划去市场买了食材回来烫火锅, 下午颜初写作业,苏辞看看书, 不知不觉就度过了平淡无奇却快快乐乐的一天。   当天晚上颜初本来还想学而时习之,可惜天公不作美, 苏辞睡前梳洗的时候发现亲戚造访, 小姑娘一有动手动脚的念头,就被女人不轻不重的巴掌拨开了。   颜初略感遗憾, 却并不沮丧, 她自己体质不好,每到生理期就难受得不行,故而特别能体会这种烦恼,怕苏辞冻着难受,她专程爬出被窝给苏辞弄了一只暖手袋,贴在女人肚子上,这样睡着能舒服一点。   第二天,苏辞上午接了个电话, 合作商负责人约她见面,中午一块儿吃饭,没法在家陪颜初。   正好程予沫也给颜初发了条消息, 邀请颜初跟她一块儿去看画展, 她们就一起出门,苏辞先送颜初去和程予沫见面,自己则转道去赴合作商的约。   这个画展是程家一位世交开的, 对方家里的孩子和程予沫青梅竹马。   双方父母交好,家世也相当,长辈有意撮合两个后辈培养感情,最好能上大学就谈朋友,大学毕业就结婚。   那男生也的确对程予沫比较上心,但程同学对这方面实在不感兴趣,总是应付了事。   这回是男生邀请程予沫来参加画展,还把消息透露给程予沫的爸爸妈妈,她爸妈非逼着她来,程同学怕独处的时候尴尬,这才拉上颜初替自己解围。   当颜初得知真相,临时想要变卦的时候已经晚了,程予沫赖上她,拽着她不撒手,求爹爹告奶奶就差三叩九拜给她下跪了。   能有什么办法,自己交友不慎,遇到麻烦还得一块儿扛,颜初只好硬着头皮跟程予沫一起走进画展厅。   那男生早早等在门口,见到程予沫远远就朝她招手,然后飞快跑过来。   他手里两瓶水,原本是计划自己和程予沫一人一瓶看展会的时候喝,没曾想程予沫还带了朋友,只能把两瓶水都递给她们。   颜初处在两人中间着实有点尴尬,又没办法中途溜走,心内无比思念她的女朋友。   刚才来的路上她向程予沫了解了一下经过,程同学坦白她跟这个男生以前关系挺好的,对方比她小一岁,小时候他们经常约着出去玩,一起闯祸,一起挨骂。   但她只是把对方当成弟弟看,丝毫没有进一步发展的想法,双方父母刻意撮合,反而让她心生反感,以至于现在见到这个男生她都有点烦。   颜初心里觉得很没意思,她见过程予沫的父母,对这两个人没什么好印象,程家人重男轻女,几乎完全放任程予沫自由生长,却对程予沫往后的“归宿”如此上心,不得不让人多想。   “沫沫,中午我在你喜欢的那家西餐厅订了包间,咱们一块儿吃个便饭吧?”男生主动邀请程予沫共进午餐。   程予沫皱起眉,不耐烦地回答:“但我今天不想吃西餐,而且我中午已经跟颜初约好了,就不跟你一起了。”   颜初朝程同学抛去一个白眼,什么时候约的,她怎么不知道?   “你想吃什么我可以安排。”男生不想放弃,还在继续争取,“既然你和颜同学有约,不如我一块儿请你们,正好下午我妈妈要去你们家拜访,我们顺路送你回去。”   程同学感觉聊不下去了,气呼呼地瞪圆眼睛,语气也不太客气:“说了有安排了,你是不是听不懂啊,别拿我爸爸妈妈压我,我就是不想跟你一块儿吃饭。”   “行了就这样吧,反正我已经来过,就算赴约了,今天到此为止。”她转头抓起颜初的手腕,“颜初,我们走。”   那男生情急之下想拉住程予沫,被颜初侧身挡了一下,颜初朝他颔首致歉,然后快步跟在程予沫身后离开了画展厅。   她们从画展出来,沿街走了一段路,程予沫还在气头上,用力踢地上的石子,整个人十分暴躁,非常抓狂。   “好烦好烦好烦啊!我爸妈他们到底怎么想的?”程同学气得面目狰狞,喋喋不休地抱怨,“简直离谱!我才十八岁,搞得好像我二十八了嫁不出去似的,不想受他们摆布,怎么办呐!”   颜初叹了口气,她家的情况虽然和程予沫不一样,但她们的父母却有共通的地方,在这方面,她也无法给程予沫什么有效的帮助。   “你的人生只有你自己能做主,任何人都不能帮你做决定。”颜初说出自己的想法,鼓励程予沫,“如果你不愿意,就好好学习,以后读完书经济独立了,面对他们才有话语权。”   谁也不能掌控另一个人的人生,即便父母之于儿女也不能。   听完颜初这番话,程予沫低头沉默。   这个道理,她不是不明白,可她没有像颜初那样毅然决然离开父母的勇气,所以今天过后,但凡父母有什么安排,她大概率还是会压抑自己的情绪勉强执行。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却不敢叛逆。   最后,程予沫长吐一口气,不想继续聊这个话题:“算了,不说这些,我们去电玩城,你会打电动吗?”   颜初也不再劝说,想起苏辞在电动游戏上的战斗力,她笑笑回答:“或许……勉勉强强?”   她这样回答,程予沫就当她很会,拽着她跑进游戏厅,疯玩了两个多小时,彻底将心底积怨的情绪发泄出来,然后又和颜初一块儿去她喜欢的日料店,解决一顿午餐。   她们来得比较晚,包间已经没有了,就在大厅里寻了一处卡座,等待上餐的间隙,程予沫突然想起一件大事。   “你男朋友是我们的学校的吗?”程同学八卦地问道,“谁啊?长得帅不帅?”   “不是我们学校的。”颜初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   程予沫也不介意,她像完全忘记了上午的不愉快,兴致勃勃地追问颜初:“那是哪个学校?你说说看嘛,看我认不认识!”   颜初被问得有点困扰,想了想才说:“她已经没有读书了。”   “啊?”程予沫两眼睁大,不知道她的脑子怎么运转的,几秒钟后,她震惊地问道,“难道是混道上的?这么酷?”   颜初刚啜进嘴里的茶水噗的一下全喷出来。   “咳咳咳……”颜同学猛地一阵咳嗽,呛得眼泪花都快出来了。   她正要说点什么解释一下,程予沫忽然被前边一个眼熟的人吸引了注意,拍着颜初的肩膀示意她转头去看:“你快看,那是不是苏辞?”   “嗯?”猝然听见苏辞的名字,颜初愣了下,下意识循着程予沫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苏辞和一个模样英俊的年轻男人走进包间。   程同学八卦之心熊熊燃烧,没注意到颜初微妙的脸色,一脸兴奋地猜测:“那男人是谁啊?苏辞跟他单独一个包间,他们什么关系?”   颜初垂下眼,不大高兴地回答:“可能就只是工作上的朋友一起吃个便饭,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什么工作大周末的聊?”程予沫不赞同,坚持自己的猜测,“而且那个男的长得不赖,他们会不会在谈恋爱?”   “不可能!”颜初突然抬高声音,语气严厉。   程予沫被她突然发作吓了一跳,本能地缩了缩脖子,战战兢兢地嗫嚅道:“不是就不是嘛,你干嘛生气?”   颜初拳头攥紧,又缓缓松开,不愉快地撇开脸。   气氛突然变得尴尬,程同学抓耳挠腮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恰巧服务员送餐上来,打破沉闷的氛围。   程予沫几次想开口说话,可一瞅见颜初不悦的脸色她就哑了火,最后味同嚼蜡地吃完饭,包间那边又传来动静。   苏辞和那男人一块儿出来,在店外和对方道别,转头又回到店里,径直来寻颜初。   刚才出去的时候她瞥见了颜初,将人送走就寻了回来。   “小初,你们也在这家店吃饭?”她走到颜初身边,向程予沫颔首,笑问,“我可以坐这里吗?”   程予沫点头:“请便。”   于是苏辞便坐在颜初身边,小姑娘不知怎么的不搭理她,低头拿勺子闷闷地戳碟子里的芥末。   “小初?”苏辞又唤了一声。   颜初终于抬头,但还是不高兴的样子,幽怨地瞧了她一眼。   女人被她这一眼盯得毛毛的,无奈问道:“怎么了?为什么不理我?”   程予沫在桌对面观察这两个人,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颜初深吸一口气,然后吐出来。   她抓起苏辞的手摊在桌上,跟程予沫说:“苏姐姐是我的女朋友。”   言下之意,她跟那个男的半点关系都没有。   “哈?”程同学一口气没喘上来,塞进嘴里的饭团呛进气管,咳得惊天动地,两只眼睛通红一片。   最后,她有惊无险地把那要了命的饭团吐出来,内心充满无数疑问,开口却只有两个字:“卧槽!”   作者有话要说:  _(:з”∠)_ 第87章   程同学震惊到表情扭曲, 整个人愣了两分钟,然后记忆突然归档,确信自己只是出现幻听, 嘴角抽搐咬牙切齿面目扭曲地向颜初确认:“你刚刚……说的什么?”   颜初面不改色地重复:“苏姐姐是我的女朋友。”   “啊这……”程予沫再受冲击, 然后不可置信地看向颜初身边同样目露惊讶的女人。   苏辞虽然震惊于颜初突如其来的出柜,却还是站在她的小女朋友这一边, 所以她接收到程同学的求救信号,只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温声道:“是真的, 我和小初在交往。”   “卧槽卧槽卧槽!”程予沫拍案而起,厉声质问, “那刚才出去那个男的跟你什么关系?”   苏辞难得疑惑, 不过很快就想通前因后果,也霎时明白过来她的小朋友先前为什么闷闷不乐。   “一个合作商的负责人,项目实施细节上出了点问题,临时约我出来商量解决方案,顺道吃个便饭而已。”女人温声细语地解释着,还私下拍了拍颜初的手背,示意她别再介意。   程予沫保持灵魂出窍的状态好一会儿,突然福至心灵, 顿悟自己刚才问了个寂寞,真正的关键应该是……   “你们认真的?可是两个女的怎么交往啊?”   颜初喝了一口酸梅汁,顺便给苏辞倒了半杯, 闻言无所谓地回答:“就正常交往呗, 约会逛街吃饭看电影,在一起生活。”   不知道是不是过于震惊,程同学脑子一抽, 脱口问道:“那你们上床吗?”   “……”   颜初和苏辞同时缄默。   女人耳尖泛红,不自在地垂下视线,如坐针毡,颜初则像看白痴一样瞅着程予沫。   程予沫问完就意识到坏了,再被颜初疑似威胁的凶恶眼神盯着,臊得满脸通红几乎钻到桌子底下。   “对不起,对不起!”她把脸一捂,转过头去,“等等,等我缓一缓,我现在有点错乱。”   可不是错乱了么,都开始说胡话了。   苏辞与颜初对视一眼,很是无奈地捏了捏颜初的手背。   她其实觉得颜初刚刚有点冒失了,倘若程予沫不能接受,更甚者恶语相向,即便颜初不会表现出来,可她心里也一定会不好受。   可事已至此,苏辞唯一能做的只是陪伴在颜初身边,坚定支持女孩儿的抉择。   颜初回握她的手,在桌子底下同女人十指相扣。   “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程予沫终于缓过劲来,趴在桌上,一脸新奇地瞧瞧颜初,又看看苏辞。   不过好在她眼睛里只有好奇,没有厌恶和排斥。   “你们怎么在一起的呀?好神奇哦。”程同学眨眨眼,发表感言,八卦道,“谁追谁?”   颜初坦坦荡荡地伸出食指指了下自己,语气十分得意:“是我追的苏姐姐。”   “厉害!”程予沫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你!”   颜初总是能做出令人震惊的举动,不论是离家出走,还是追求比自己大了十一岁的同性,这些事程予沫真是想都不敢想。   程同学对颜初的佩服更上一层楼,饭后她非常自觉地说要回家,将颜初下午的时间留给苏辞。   并且,在离开之前,趁颜初去洗手间的间隙,她对苏辞说:“苏小姐,颜初叫你苏姐姐,我就不跟她一块儿叫了,虽然我知道你很优秀很厉害,但颜初也不差,请你一定照顾好她。”   苏辞没想到看上去吊儿郎当很不靠谱的程予沫会说出这样一番话,稍稍有些惊讶,随即她便敛了脸上的笑意,温和却郑重地点头:“我会的。”   “小初有你这样的朋友,也很幸运。”   程予沫得到夸奖,立即眉飞色舞:“那还用说,理所当然!”   没一会儿,颜初回来了,牵起苏辞和程予沫道别。   回头两人独处,自然又聊到了程同学,颜初哈哈大笑,总结道:“程同学人傻心善,还很仗义,挺好一朋友。”   苏辞微笑,见小朋友乐呵呵的样子,忍不住搓搓她的后脑勺。   心情舒畅的时候,日子就过得特别快,十一月悄悄溜走,转眼十二月也到了头,天气越来越冷了。   圣诞节前几天就下了雪,正直周末,苏辞开车带颜初去郊外爬山,到山间看雪。   颜初把冰冰凉凉的手伸进苏辞衣领里,女人冻得一哆嗦,女孩儿笑嘻嘻地跑开,结果脚下踩滑摔了一跤,直接将自己摔进医院。   好好一个周末硬是搞得惊心动魄,苏辞跑上跑下,拿到拍片结果,听医生说没有伤到骨头,这才长舒一口气。   回到候诊室,小姑娘一脸沮丧,女人于心不忍,拍拍她的脑袋,温声哄道:“没事,养几天就好了。”   颜初没应,嘴角往下撇,眉毛也耷拉着,心情低落。   “小初?”苏辞停下脚步,见小朋友眼眶红红,泪花大滴大滴往下掉,立时慌了神。   颜初越想越觉得难过,还没走出医院就呜呜哭出声,埋进女人怀里揪着她的衣领,但不管苏辞怎么劝她,她都不说话。   “你再这样哭,我也要哭了。”女人语气无奈,轻轻搂着颜初,脸贴着小姑娘的耳廓,愧疚地说,“如果不是我带你去爬山,你也不会摔倒受伤。”   这话落在颜初耳中,激起了激烈反应,小朋友用力摇头,哽咽着:“是我自己不小心,我把约会搞砸了。”   苏辞明白过来,颜初为今天出游无疾而终耿耿于怀。   “你在钻什么牛角尖呀?”女人拧起小姑娘的耳朵,没用力地揉了揉,“约会的本质不就是两个人在一起,开开心心就好了吗?”   颜初伏在苏辞怀里抽抽噎噎,不想哭得那么狼狈,却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   苏辞继续劝她,语气温柔:“虽然今天的计划出现了意外,但反过来想想,你没有伤到骨头有惊无险,也挺幸运的不是吗?不过就是我们约会的地点从山上改到医院。”   最后一句,她故意说得轻松,试图缓和小姑娘的情绪。   颜初也确实被安慰到了,一时忘了哭,便听女人继续在她耳边说:“我们随时可以去爬山,每年都能去看雪,这有什么好难过的呢?你说是不是?”   她双手捧着颜初的脸,用自己的鼻尖蹭了蹭女孩儿的鼻尖,耐心哄她:“不哭了,好不好?”   女人说话的语气太温柔,颜初眼睛红红地看着她,被她引导着,顺着她的思路往下想,好像的确没什么值得痛哭流涕的,是她钻牛角尖了。   想通了苏辞说的这些,难过的心情渐渐消解,可随之而来的则是羞窘与难为情。   颜初扑进苏辞怀里,整张脸埋进对方颈窝。   苏辞感受到颜初情绪的变化,神态宠溺地笑了笑,拍着小姑娘的后脑勺打趣道:“不过摔到你的小尾巴,得痛好一阵子,晚上拿热毛巾敷一敷,抹上药酒,能好得快一些。”   回家的路上又落了雪,云层灰蒙蒙的,晶莹的雪花从空中洒落,一片一片贴着窗玻璃,被风一吹,就化成一丝丝水线。   颜初便想起去年圣诞节,也像这样,她坐在苏辞的车上听风。   那时心动,连隐秘的欢喜都要悄悄藏起,不敢把心思挑明。   女孩儿朝窗户上吹了口气,窗玻璃上凝结出一片水雾。   她伸出食指,在薄雾范围内画了个小小的桃心。   女人抽空瞥见了颜初的小动作,唇角不由微微弯起,眼露笑意。   回到家,颜初一瘸一拐地去浴室冲了澡,原本苏辞是想帮忙,以免她行动不便再摔一跤,可小姑娘实在太难为情,非要坚持自己自力更生,苏辞也只好由着她去。   被摔伤的屁股太痛了,颜初洗完澡出来就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见苏辞拿了瓶药酒走进卧室,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涂药酒得脱裤子这个事实。   脑袋里清晰浮现苏辞帮她上药的画面,颜初面红耳赤,想找条地缝躲起来,尴尬至极地提出申请:“苏姐姐,要不……还是算了吧?也不是多严重的伤,不用麻烦啦,它自己会好的。”   明明以前没在一起时,她当着苏辞的面脱光衣服都不害臊,反倒这会儿扭捏起来。   女人果然笑话她:“小流氓居然也会害羞吗?”   “苏姐姐~”颜初企图用撒娇蒙混过关。   但苏辞却不再迁就她了,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快准狠地拉下她的睡裤。   “唔……”   颜同学羞得两只耳朵通红一片,只能将脑袋埋在枕头下面装鸵鸟。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女人眉目温和,忍俊不禁地弯了弯唇角,随后才在手掌上涂了药酒,按住颜初伤处轻轻揉开。   颜初其实想躲,但一动屁股就痛,只能哼哼唧唧地忍着。   不知是不是药酒的作用,被苏辞手掌按揉的皮肤发热发烫。   苏辞给她上完药,见她摊着不动,一副任人蹂.躏的模样,实在好笑,便忍不住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   啪一声清脆的声响,手感很棒。   颜初:“……”嘤。   苏姐姐变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  _(:з”∠)_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我太有毅力了 2个;寒桥烟雨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P、chiseno_ 2个;Sunbur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岁月静好 35瓶;七七° 22瓶;小P、团子、daffy 20瓶;买下丝芭 15瓶;Joy、s.$、neveseno 10瓶;好多作业啊、小嗑精 6瓶;小橘长、111 5瓶;姐学满分选手、33152697、twinkle 4瓶;江辞青山 3瓶;h踢踢 2瓶;mirror、番茄味辣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颜初的屁股被摔伤之后养了几天还隐隐作痛, 坐不能坐站不能站,为此专门请了一周的假在家趴着养伤,好在有程予沫每天帮她整理一份课堂笔记, 并没有因为在家休养就把课程落下。   这天周五, 苏辞下班回家已经六点过,冬天过去一半, 这时间,天色都有些暗了。   开门后她发现客厅灰蒙蒙的, 没有开灯, 以为颜初在卧室睡觉,便轻手轻脚地换了鞋进屋。   但没想到床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 整个屋子都十分安静。   苏辞找遍了卧室和书房, 连洗手间也都推开看了看,确认颜初没在家,不知跑去了什么地方。   她拿出手机给颜初拨了通电话,两声嘟音过后,电话接通,听筒里传出来的却不是颜初的声音,而是另一个女人。   “你的小女朋友在我这里。”女人声音阴恻恻的,“如果你七点之前不带上两百万现金到榆桐街小酒馆赎人, 我就撕票!”   苏辞立在卧室外的走廊上,神态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语气无奈:“若仪, 你真的很无聊, 让小初听电话。”   “这你都能听得出来?那多没意思呀。”对面女人的声音立即变了调,不是祁若仪是谁?   苏辞没搭理她,祁若仪无趣地撇撇嘴, 过了会儿,电话回到颜初手里,小姑娘年轻的声线柔和地响在女人耳边:“苏姐姐。”   “小初。”苏辞声音立即和缓下来,“怎么去酒馆玩了?不是尾椎还在痛吗?”   “是祁姐姐打电话给我,说你在这儿我才来的,没想到她骗我呀。”女孩儿声音软软的,有点撒娇的味道。   “真是被她骗了?”苏辞眉梢微扬,声音带笑,“如果我在那边,为什么不自己给你打电话?”   “哎呀,苏老板你怎么能这样?”颜初的手机开了免提,话题又被祁女士抢过去,“行了,都知道你聪明,反正你今天要是不过来,我就不放你小女朋友回家,你看着办吧,挂了。”   对面说完,电话嘟一声,真的挂断了。   女人难得气得发笑,“呵”地哼笑着收起手机,无可奈何走回玄关换鞋,推门出去。   半个小时后,苏辞开车来到榆桐街,在酒馆见到了颜初。   女孩儿正跟祁若仪伙在一块儿玩骰子,押点数大小,手边筹码如山,看样子赢了不少。   “小初。”苏辞站在二楼楼梯口招呼颜初。   女孩儿从喧闹的人群中抬头,视线捕捉到苏辞的瞬间,眼里迸发明亮的光彩,当即起身奔她而去,当众扑进苏辞怀里。   女人自然搂住她的腰身,微笑问她:“玩得开心么?”   颜初不假思索:“苏姐姐在才开心。”   苏辞刮了下颜初的鼻子,点评:“油嘴滑舌,屁股不痛了?”   第二句话几乎是咬着颜初的耳朵说的,除了颜初,没人能听到。   温热的呼吸吹过耳廓,痒痒的。   “哈哈!”小姑娘笑得欢快,情不自禁抱住苏辞,在女人脸上轻快地吻过,同时回答,“一点点,已经不怎么疼了。”   苏辞有点难为情,不过并未躲开。   颜初没忘记祁若仪交代的正事,只亲一口就克制住还想继续亲的冲动,拉起苏辞的手腕,带她穿过人群。   刚才还喧闹不止的大厅这会儿突然安静下来,祁若仪坐在人群中间,见苏辞二人过来,她笑得意味深长嘴里啧啧不停,被苏辞当面甩了个白眼。   祁女士并不介意,举起手轻轻拍了两掌,很有那种黑.帮老大的派头。   苏辞一头雾水,两秒钟后,整个酒馆的灯光全部灭了。   昏暗漆黑的氛围里,一楼大厅亮起烛光,精巧的七色小灯从舞台上延伸下来,连接楼梯的扶手。   噔噔两声架子鼓的鸣响,驻场乐队奏起生日歌,这阵仗,可以用声势浩大来形容。   灯光一灭,苏辞就猜到了祁若仪的想法,等整个酒馆想起热热闹闹的生日歌,酒馆老板和一大堆私底下交好的朋友出现在舞台上,苏辞还是被闹得啼笑皆非。   颜初不知从哪里抱来一大捧玫瑰花,凑到她面前:“苏姐姐!生日快乐!”   “你们真的是……”好无聊啊。   最后几个字,她没说出口,虽是抱怨的语气,嘴角却噙着不自禁的微笑。   她从颜初手里接过花束,妥协笑道:“谢谢。”   “接下来,由颜同学带今日寿星下去!蛋糕在下面!”祁若仪女士在兴头上,站起来充当生日会的主持人,手里还拿着两根银光棒,看着滑稽极了。   黑暗中,颜初牵起苏辞的手,小声说:“苏姐姐,这边走。”   苏辞任由她拉着自己沿着扶梯下楼,走过彩灯环绕的小路,来到舞台前,再越过两级台阶,人群一边唱歌一边欢呼,纷纷向两侧散开,露出后边临时搭建的条形餐桌和正中间一只二十寸的大蛋糕。   蛋糕上插着数字蜡烛,代表苏辞今年的年纪,二十九。   看着这个数字,苏辞忽的有些感慨,一时间脑中空白,竟不知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苏姐姐,许个愿吧。”颜初见她盯着蛋糕发呆,歪了歪脑袋小声提醒。   女人瞧了她一眼,那双柳叶似的美眸在烛光的映照下格外温柔。   苏辞依言闭眼,许了个小小的心愿。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将蛋糕上的蜡烛吹灭。   烛光一暗,朋友们欢呼雀跃。   苏辞回头双手合十地看向周围帮她庆生的朋友,向大家诚恳道谢。   她从颜初手里接过餐刀,开始给在场的各位分发蛋糕。   但没想到的是,一刀落下,刀尖被硬物抵住,竟然切不下去。   “这……”苏辞目露惊讶,“底下有东西?”   “嗯?”颜初眨眨眼,疑惑道,“是吗?什么东西?”   女人狐疑地瞧着她,见小姑娘迷糊的样子不似作假,于是半信半疑地拨开表层的蛋糕,从里面挑出一团半个拳头大小的锡箔纸。   颜初剥开锡箔纸,露出里面一个暗红色的磨绒戒指盒。   “!”苏辞美眸微睁,愣在原地。   女孩儿面朝苏辞将戒指盒揭开,在一片尖叫声中单膝跪下,双手将戒指盒捧到苏辞面前,神态诚恳真挚地开口:“苏姐姐,我喜欢你。”   “实不相瞒,第一次见到你那天我就喜欢上你了。”   颜初两眼晶亮,眸心像蒙着一层水雾,直直看着苏辞的眼睛,“我知道因为我的年纪,你心里一直有所顾忌,不过没关系,我愿意等,等你彻底相信,我可以陪你走过这一辈子。”   苏辞情不自禁捂住口鼻,水润的眼眸中聚起些许晶莹。   “我不做承诺,不企盼未来,因为在我看来,只要过好每一个当下,就是一生。”颜初闭眼,深呼吸,再睁开,珍而重之地说道,“请苏姐姐再等等我,等我完成学业,攒点聘礼,我要和苏姐姐结婚。”   颜初话音落下,整个酒馆炸开了锅,朋友们兴高采烈,一块儿起哄:“答应她!答应她!”   苏辞两只眼睛都红了,喉头哽咽说不出话,以至于好半天都没吭声。   可女孩儿跪在地上,一点也不着急,纤瘦的背脊挺得笔直。   昏暗朦胧的灯光打在她脸上,将一双黑葡萄的似的眼睛映得格外明亮。   不知过了多久,苏辞吸了吸鼻子,朝颜初温柔地笑了。   她按下汹涌而至的泪意,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如果现在我直接答应你,是不是显得我太禽兽了?”   这话一出,哄堂大笑。   颜初才十八岁,刚成年,还不到法定的结婚年龄呢。   颜初眉毛拧起来,义正言辞地说道:“苏姐姐全世界最温柔,怎么会禽兽,要是可以原地结婚我一百个愿意,不过既然苏姐姐这么说……”   她眼珠子一转,随机应变,“那就订婚,订婚总可以吧?苏姐姐,你愿意和我订婚吗?”   “订婚!订婚!”朋友们又闹起来,比刚才吼得更欢。   颜初笑吟吟地盯着苏辞,反正她要跟苏姐姐绑牢了。   苏辞又好笑又无奈,可眼眶里泪水止不住打转。   她忽然明白,其实何尝只有她自己感到不安,十一年的时间差距带给她们的不安感绝非只作用于她一个人。   正因为年纪小,颜初才更在意,更害怕因为自己不够成熟而得不到她的肯定。   这是一场颇具意义,可以令小朋友心安的仪式。   她微笑着回答她的女孩儿:“我愿意。”   二楼围栏边,祁若仪像没长骨头似的趴在扶手上,看着楼下一片欢腾,表情惆怅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还放不下呀?”狐朋狗友拍拍她的肩,一脸揶揄地瞧着她,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怂恿道,“要不下去闹一闹?”   祁若仪拍开这人的手,换了个姿势:“苏辞的小朋友都跟她求婚了,我的春天什么时候到啊?”   话音刚落,祁若仪手机就响了。   她接起来一看,顿了两秒,然后毫不犹豫地挂断。   “谁哦?”朋友问她。   祁若仪眼皮一翻:“没谁。”   作者有话要说:  勤奋的我今天也更新了呢,难道不值得得到你们的夸奖吗? 第89章   昨夜在酒吧玩得疯, 回家后苏辞和颜初又喝了一瓶酒。   第二天周六,颜初没课,苏辞也不需要去公司加班, 两人理所当然地滚到床榻上去, 直闹到凌晨三点多才疲惫入睡。   颜初迷迷糊糊醒来,屋子里十分昏暗, 只依稀有几线阳光透光窗帘的缝隙落在洁白的被褥上。   她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瞧了眼屏幕上显示的时间, 十一点四十三, 再过十几分钟,就该吃午饭了。   苏辞还安安静静睡着, 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熟睡中的女人眉目舒展, 神态祥和,微弱的阳光洒了一缕在她耳边,薄薄的耳廓隐泛晕红。   颜初睁眼瞧着这人,视线被她牢牢吸引,怎么看都看不够。   每时每刻,她对苏辞的感情都在增长,无法确定今天相比昨天多了多少,但每一秒, 她都觉得余生太短,只想一直待在苏辞身边。   颜初正出着神,肚子忽然咕咕一阵轻响, 她饿了。   可昨夜宿醉, 睡醒后头昏脑涨,除了欣赏美人之外,别的什么都不想做, 更不愿在这大冬天的离开被窝。   连她都觉得难受,想必待会儿苏辞起来状态不会比她好,颜初思前想后,还是轻手轻脚地起身,偷偷溜出被窝,打算去厨房煮一碗醒酒汤,等苏辞醒了就能直接喝。   但她刚离开床,衣服都没来得及穿上,苏辞放在床头的手机突然响铃。   女人长睫轻颤地醒来,睡眼朦胧地伸手去拿手机,稍一侧头便瞥见颜初。   见女孩儿身上光溜溜的,整个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苏辞不确定地眨眨眼,而后皱起眉头,朝颜初招手:“站在外面干什么?那么冷的天儿,快进来。”   颜初本来还想解释两句,但苏辞已经接起电话,她只得乖乖钻回被窝。   刚才在被子外边待了几秒钟,颜初身上就冷得像冻了层霜。   苏辞听着电话,觉察到颜初顾及自己身上冷,不想靠得她太近,于是她伸长手一把将小姑娘搂住,强行圈进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温暖颜初。   女孩儿想跑,苏辞不让,两个人闹作一团。   “你在做什么啊?”电话对面的人许是听见了两个人笑闹的动静,又久不见苏辞应声,便抬高了声音唤道,“听到我说话了吗?”   “没什么,妈,我在听。”苏辞朝怀里的小朋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颜初安静下来,她这才又应一句,“有事吗?”   “你该不会睡到现在还没起床吧?”秦女士狐疑地问她。   “怎么会?”苏辞面不改色地反驳,“起来好一会儿了,正要做午饭呢。”   颜初埋在女人怀里忍不住笑,没想到没想到,苏姐姐居然也会扯谎,睁着眼睛说瞎话。   秦钰英打电话来的确有事,所以没跟苏辞继续掰扯,直接切入正题:“你表妹今天上午来了咱家,给你送了生日礼物,我帮你收着了,等你什么时候回来再拆包裹,你抽个时间给表妹打个电话。”   苏辞闻言愣住,不知是不是刚醒,脑子不清楚,秦钰英一番话说得她发懵,没想起来自己哪里有个表妹,下意识问道:“什么表妹?”   “连你表妹你都忘了?”秦钰英也感到惊讶,“就是你舅舅家的女儿,后来去读警校那个秦聿文啊,你忘记了?小时候跟你挺亲的,这几年不见,都生疏了。”   “聿文?”苏辞恍然,拍了拍昏沉的脑袋,苦笑道,“我跟她多少年没见过面了,她不是很早之前就出国了吗?怎么又回来读警校了?”   “她家情况复杂你也知道,这几年发生的事情比较多,也是个苦命的丫头……”秦钰英话到一半突然打住,无奈叹息,“不过现在好了,回国了,一家人在一块儿见面也容易,你什么时候回来,喊她到咱们家玩几天。”   “看过年那阵子聿文有没有时间吧。”苏辞答应下来,顺便定下另一件事,“小初今年跟我回家过春节,我这边再有半个多月就放假了,我们一块儿回去。”   “那感情好啊!”秦钰英高兴地笑开来,“那到时候你们回来记得提前打个电话,我跟你爸有空的话就去接你们。”   苏辞的电话挂断,颜初已经被焐热,不再冷了。   她扬起脑袋,脸颊鼓鼓:“什么表妹呀?”   这再明显不过的故意挑事,苏辞放下手机,好笑地刮了下她的鼻子,耐心解释道:“我舅舅家的女儿,好多年没见过了,我记得上次见面我还在读大学,那时候聿文才刚开始念初中。”   “她小学就搬去国外,难得回来一趟,上回见面还是凑巧她妈妈有事,将她寄在我家两天,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子。”   “这样啊。”颜初点点头,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你还想再睡会儿吗?”苏辞俯身贴贴颜初的额头,神态明快轻松。   “不睡了不睡了,都中午了。”颜初说着就打了个呵欠。   趁着苏辞近在眼前,她凑上去在女人唇上亲了一口,疑惑道:“你头不疼吗?昨天喝了不少酒呢。”   “多少叫不少?”女人笑起来,捏着颜初的鼻子左晃晃右晃晃,“那点儿酒,也就能灌醉你这个小朋友。”   “啧。”颜初不服气地撇撇嘴,哼道,“但是小朋友喜欢你,你不能嫌弃。”   “是是是。”苏辞睫羽忽闪,笑得格外温柔,“我也喜欢你。”   小姑娘被女人柔美的笑容晃了眼睛,情之所至,忍不住又凑上去,像小狗似的啃咬苏辞的嘴唇。   苏辞先还推搡着:“不睡了就快起来,肚子不饿吗?”   她的手柔柔搭在颜初肩上,被颜初一通热吻逼得气息急促,抽空喘了口气,试图将女孩儿从身上扒开。   颜初化身一块牛皮糖,怎么都弄不掉。   她牢牢搂着苏辞的腰身,再次贴近,封住女人的柔唇。   “饿了。”小姑娘舌尖掠过女人湿软的唇缝,软着声呼出一口薄薄的热气,“所以……要先填饱肚子。”   苏辞:“……唔。”   小流氓。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出了趟门,下大雨,耽搁了,短小一章,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还有一章正文就结束了,但我明天得回趟爸妈家,后天才回来,大概率不能更文,提前请个假,爱你们! 第90章   春节如期而至, 颜初跟随苏辞提前一周出发去首都过年,到机场时是下午五点,苏义恂开了车来接她们, 大包小包的礼品放进后备箱, 到家推开门就闻到了饭菜的香气。   秦钰英特别高兴,将厨房里剩余的琐事交给周阿姨, 拉着颜初转了两圈,问她:“你是不是瘦了呀?姓苏的没照顾好你么?”   颜初撇撇嘴:“没瘦, 还胖了, 比上回我来的时候胖了五斤多,我想减肥, 可苏姐姐拦着不让!”   “小姑娘家的, 减什么肥!”秦钰英不赞同,“你还在长身体呢,太瘦了不好,要有点肉在身上,才健康!”   “苏姐姐也这么说。”女孩儿笑嘻嘻地回答。   苏辞把东西放下走来,正好听见这几句,微笑道:“你这会儿课业比较忙,运动的时间少了, 等你高考结束,加强锻炼,很快就能恢复的。”   颜初龇牙:“可是胖了会变丑, 我去年穿的衣服今年明显紧了!”   “那就买新的衣服。”女人眉目温婉, 笑意盈然,贴近颜初的耳朵小声说,“不丑, 胖点可爱。”   一口温热的呼吸拂过颜初耳廓,女孩儿耳尖倏地红了。   适逢周阿姨端着饭菜上桌,招呼大家伙吃饭,方打住这个胖瘦的问题。   今天为了迎接颜初,秦钰英特地多做了几个菜,满满一大桌,时不时便提醒苏辞给颜初夹菜,对颜初是越看越满意。   饭桌上,苏辞想起自己那个经年未见的表妹,于是向秦钰英提了一嘴:“聿文在国内过春节吗?”   “这真是不巧了,聿文前两天刚走。”秦钰英用公筷给颜初夹了一块红烧肉,同时回答苏辞,“她去国外跟她小姨一块儿过节,年后应该会回来。”   苏辞感到有些遗憾,确实不巧,本来还打算见一面的,这次错过,可能又得大半年才有机会再见。   不过这件事不算多要紧,转头就忘记了。   除夕这天,颜初跟苏辞一块儿出门采购年货,晚上帮忙包饺子,院子里不能放烟火,苏辞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大包仙女棒,点燃后绽放好看的白光,嗤嗤作响。   颜初拿着仙女棒,以夜空为背景,写苏辞的名字,很幼稚地在后面加个爱心,还让苏辞猜她写的什么。   苏辞说:“你写的是你喜欢我。”   虽然这么理解好像也没问题,但是!   颜同学哈哈大笑倒进女人怀里:“你是不是太自恋了?”   “难道你不喜欢我了?”苏辞从背后圈住她,故作委屈地问道,“所以爱会消失是吗?”   颜初笑得停不下来,她扔掉手中燃尽的仙女棒,转身捧起女人的脸,照着女人丰腴的唇吻上去,啃咬念磨,直将这吻辗转到苏辞耳侧,话语含笑:“我写的是……我爱你。”   远处天空中升起一簇烟火,零点钟声随之敲响。   ·   她们在首都待到初八,苏辞得回阜都工作,颜初便跟她一块儿回来,全身心投入学习,准备年中的高考。   距离高考还有最后五个月,为了更方便学习,每天能有足够的时间休息,颜初办理了住校,和苏辞开始长达三个多月的分居。   虽然每个周末和节假日颜初都会回来,可最初那几天,苏辞难得闹起失眠,好一阵子没能休息好。   功夫不负有心人,六月份中旬,颜初顺利参加高考,对成绩胸有成竹,填报了阜都当地最好的大学,虽然不及菁华邶大有名,却也是全国排名前十的名校。   七月中旬,颜初拿到录取通知书,当天小姑娘高兴得不得了,苏辞特地攒了个局,庆祝颜初金榜题名。   前阵子和颜初一块儿给苏辞庆祝生日的朋友基本都到场,程予沫也来了,不知是不是仗着有苏辞在身边,颜初敞开了肚子喝,等饭局结束,颜初已经不省人事,躺在包间沙发上睡了一觉了。   苏辞把来客一一送走,这才抱起颜初,搂着小姑娘上车回家。   这一幕让她想起好些年前,颜初跟她告白之后不久,两人凑巧一块儿参加李铮的生日聚会。   那日晚上颜初被那群各怀心思的少年灌醉,李芩拜托她送颜初回学校,她也像这样搂着小姑娘进入电梯,再一步一步走到车旁。   也是那时候,她清晰地觉察到女孩儿对自己的影响。   这夜的星空也和那天同样明亮。   苏辞刚把颜初送到车里,小姑娘声音委委屈屈的声音忽然响起:“苏姐姐。”。   “怎么了?”女人语调温柔,轻轻拂开颜初额前的碎发,亲吻她的额头。   这一吻异常轻盈,颜初随即扬起脸来本能地寻找苏辞的嘴唇。   苏辞觉察她的意图,十分自然地顺从她的心意,两人唇齿相触,接了一个漫长湿润,带着浓浓酒味的吻。   颜初嘴里呼出灼热的气息,忽然像撒气似的咬了苏辞一口。   轻轻咬了女人的嘴唇还不算,她又像小狗似的啃咬苏辞的下巴,顺着女人优美的下颌线一路咬上去,用牙齿轻磕苏辞的耳垂,咬她的脖子。   “唔……小初……别闹。”女人被怀里的女孩儿闹得嗓音都变了调,呼吸和心跳也变得急促紊乱。   颜初不依,牢牢环着苏辞的肩膀,将苏辞往自己怀里拉,声音中竟隐约有些哽咽。   “苏姐姐,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醉酒的人没有道理可讲,她那样固执,搅得苏辞心脏乱跳,可她却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整个人软绵绵,哭唧唧。   女人轻搂着她,神情宠溺中透着些微无奈,应道:“什么?”   “呜呜……苏姐姐你为什么……嗝……”颜初脚步踉跄,话说到一半,打了个很可爱的酒嗝。   苏辞忍俊不禁,不由更用力抱紧了她,将女孩儿整个圈在怀里,以免她走不稳摔了。   “为什么什么?”女人循循善诱地问她,声音听在颜初耳中,朦朦胧胧的,像笼罩了一层薄薄的纱。   经苏辞这一问,颜初更委屈了,哽咽地呼出一口气,搂紧苏辞的脖子,小声说道:“你为什么,为什么……”   她为什么半天也没说清楚想表达的内容,憋得一张小脸儿红通通的,苏辞耐心抚着她的脸,温声细语地哄她:“别着急,慢慢说。”   颜初吸了吸鼻子,哼哼唧唧好一会儿,突然蹦出一句:“你为什么一直不碰我?”   “啊?”   苏辞愣了下,差点没能抱稳颜初。   好在她险而又险地在颜初滑到之前将小姑凉紧紧搂住,等回过味来,听明白颜初话里的意思,苏辞顿时哭笑不得。   “你在说什么呀?小醉猫。”女人扶住颜初,后背抵着车门,无奈笑叹道,“你还太小了。”   她一直觉得颜初的年纪还小,又在读书,在某些亲近私密的事情上,她没能挨住颜初软磨硬泡,防线崩塌,已经令她自责愧疚了好一阵子,那之后也给了自己一些时间消化接受。   可再要她主动对颜初做些什么,她实在无法下手。   不否认,她心里还有更深一层的担忧,只是这心思,无论如何,也不能叫小朋友知道。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颜初一阵激烈摇头,手软脚软地在苏辞怀里乱蹭,不由分说抓起苏辞的手就按住自己胸口,不高兴地发脾气,“我不小!不信你摸摸看!”   掌心柔软的触感烫得女人指尖轻颤,她试图将手挪开,可颜初力气大得惊人,按住了就不松手,非要她感受看看到底是不是“还小”。   这大街上,虽然已经深夜,四周没什么人经过,可这么明目张胆的,还是让苏辞一阵头疼。   “小初,别闹了。”她语气稍稍严厉了些,用了些力将手抽开。   可她手还没彻底挪开,温热的水花猝然落在她的手背上,女孩儿瘪着嘴呜呜咽咽地哭,一开始只是小声抽噎,后来忍不住,哭得越来越大声,双手掩面,泪水扑簌簌地从指缝间流淌下来。   苏辞顿时着慌,手足无措地看着颜初难过哭泣,她心里也像梗着一块石头,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说到底,你还是不信我。”颜初抹着眼泪,哽咽地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如果以后遇到更好的选择,就有可能离开你?”   女人眉目低垂,神色歉疚。   颜初还年轻,有着一腔孤勇,可她作为年长之人,注定想得更多更远。   “我不要这样!”颜初泪流满面,大声说道,“我不要你给我选择离开你的机会,我要你自私一点,有私心,用手段,都没关系,只要你牢牢拴住我!”   她朝苏辞扑过去,捧起苏辞的脸,用力亲吻她的嘴唇,拉着她的手抚过自己的脸颊,脖子,再继续往下……   “小初!等等!”女人的声音惊慌失措。   “等不了,一秒钟都等不了!”   颜初咬牙切齿地说着,用力拉开车门,将苏辞推进后座,自己也快步跟上去。   “别!别脱衣服!”   苏辞手忙脚乱地按住女孩儿的胳膊,又艰难地带上车门,无奈抱紧颜初,精疲力尽地劝哄道:“乖,听话,咱们待会儿回家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嗨呀,看样子今天完不了,明天再来一章看看能不能写完_(:з”∠)_ 第91章   苏辞抱紧了颜初不敢松手, 直至女孩儿在她怀里重新睡去。   颜初模样娇憨,即便睡着了,也瘪着嘴皱着眉, 不时吸吸鼻子, 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令女人困扰地揉揉眉心, 无奈叹了口气。   好在小姑娘安静下来,没再闹着要脱衣服来一场说疯就疯的狂欢。   就算真的要……也不该是现在这样的场景, 至少, 不能任由女孩儿喝醉了胡闹,等颜初酒醒了, 她们还有的是时间。   苏辞将颜初安置在车后座上, 怕女孩儿着凉,特地将车里的薄毯摊开给颜初盖好,温柔地亲吻她的额头,这才换到驾驶位去,开车回家。   今夜的风十分温和,清朗的夜空中点缀着零散的星光,还有一弯茭白的月亮。   汽车驶进车库,缓缓停稳, 苏辞透过后视镜瞧了眼熟睡中的颜初,小姑娘无声无息,睡得很沉。   她轻轻推开车门, 去后边儿扶起颜初, 半搂半抱地将女孩儿挪出后座。   颜初被闹得不舒服了,噘起嘴嘟囔着念了句什么。   但她声音太小,苏辞没听清楚, 想拍拍女孩儿的脸,看看她醒了没有,岂料颜初循着苏辞身上的味道就贴过去,两臂紧紧环住女人的脖子,又开始嘤嘤呜呜。   苏辞失笑,神情无奈,她抱紧颜初,扶着醉醺醺的小姑娘走进电梯。   到家门口又磨蹭了一会儿,因为颜初一直在妨碍她找钥匙,只要她稍微松开一只手,颜初就不依,非要苏辞抱紧她,不然她就抱着苏辞又啃又咬不消停,硬是在门外磨蹭了十来分钟。   女孩儿醉得很了,连睡两觉都没有醒酒,苏辞被这莽撞无礼的小家伙闹得心跳紊乱,气喘吁吁,可又发作不得,只能一边劝哄颜初,一边飞快掏出钥匙开门,连拖带拽地将颜初抱进玄关。   进门时,苏辞被门槛绊住了,踉跄着险些摔倒。   她条件反射先护住颜初,稍稍背向倾倒那一侧转身,用自己的肩膀扛住撞击,嘭的一声响,木质鞋柜被撞得颤猛地一颤。   颜初经受这阵晃荡,意识稍稍清醒一些,见苏辞倚在鞋柜上,神色吃痛,后知后觉地担心道:“苏姐姐?你怎么了?”   “我没事,你醒了?”苏辞缓过劲,重新站稳。   她试探性地动了动肩膀,痛感很快消退,应该没有伤到关节,但被撞击的部位可能过会儿会留下淤青。   “嗯……”颜初软软回答,想从苏辞怀里退开。   但她手软脚软的,自己站不稳,还得苏辞把她扶着,女人怕她摔了,扶住她的肩膀:“先进去坐着,待会儿能自己洗澡吗?还是要我帮忙?”   颜初酒劲没完全过去,听了这话愣愣的,犹豫了两秒才回答:“自己不可以,苏姐姐帮我。”   苏辞好笑,都这样了还在动歪脑筋。   但她的确担心颜初一个人去洗澡万一磕着碰着,所以她先扶颜初去客厅坐好,自己回玄关换鞋,又忙前忙后找齐换洗的睡衣,放了一池温水,这才来扶颜初去洗澡。   颜初休息了一会儿,虽然还是有些迟钝,但比起刚才已经清醒很多,没那么闹了,苏辞着实松了一口气。   虽然颜初很少像这样喝酒,但这小姑娘每每发起酒疯来,都是叫人无从应对。   苏辞将颜初送进浴室,试图帮她脱掉衣服,女孩儿瞧着她,不知怎么的脸就红了,虽然害羞地低下头,但没制止她的动作。   颜初身上是一件宽松的水蓝色休闲衬衫,下边穿着条浅灰色破洞牛仔裤,苏辞渐次松开衬衫纽扣,露出下边米白色的文胸。   女人并非第一次帮颜初脱衣服,可今天总觉得指尖发烫。   ——我不要你给我选择离开你的机会,我要你自私一点,有私心,用手段,都没关系,只要你牢牢拴住我!   颜初醉酒后声嘶力竭的话语回响在她耳侧,令她晃神,再瞥见衣襟缝隙间隐约露出的风景,她惊慌地撇开脸,闭眼压下心头不该有的旖念。   “苏姐姐?”女孩儿觉察到她突然停下的动作,不由抬起头。   苏辞吐出一口气,调整好起伏不定的心情,继续将剩下的扣子一一解开。   颜初顺从地让苏辞帮她脱掉衬衫,两眼仍直直地望着苏辞,眸子水润晶莹,好似藏着千言万语道不尽的情绪。   可苏辞没再继续,而是敛下目光,示意她自己脱掉裤子,再扶她去浴缸里。   女孩儿站着没动,执拗地望着苏辞的眼睛,过了几秒钟,她小声说:“苏姐姐,我喜欢你。”   “很喜欢,非常喜欢,喜欢得不得了,非你不可的那种喜欢。”   颜初说完,朝前迈出一步,伸长双臂环住女人的腰身。   她个子长高了,几乎和苏辞齐平,两人拥抱着,身体密切相贴,苏辞身上也只有一件薄薄的打底衫,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肌肤的温度。   “我已经成年,而且高中毕业,是个可以对自己负责的成年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贴近苏辞的耳朵,唇吻女人细腻的肌肤,声音里带着些微醉意,但话语却十分清晰,“我们订婚都半年了,你却从来不肯碰我,替我留着最后一丝界限和再做选择的机会,是不是很没道理?”   酒意稍退,她的脑袋恢复些许清醒,却并未忘记先前街边那场小小的闹剧,也没有放弃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虽然她的语气更加温和,可态度还是一如既往地执着。   她牵起女人的手贴上自己后腰,向女人敞开心扉,发起邀请:“苏姐姐,求你了,我不要退路,不要别的选择,我只要你。”   女孩儿温热的呼吸拂过苏辞的耳廓,激起背脊轻轻颤抖。   她不是无欲无求的圣人,颜初娇软的身子贴在她怀里,温声细语地恳求她忠于自己的私心,她心里的防线寸寸坍塌,甚至越想越觉得羞愧。   颜初这么信任她,赌上未来的一切跟定她,可到头来她却优柔寡断,总往不好的方向考虑。   说到底,她还是不够自信,怕颜初会离开她,会为年轻时所做的决定而后悔。   她的优柔已叫她吃了一回苦,如果她继续这样,必定会伤颜初的心,才真有可能发展到事与愿违的方向去。   一想到自己继续沉默就可能导致那样的结果,她忽然心口绞痛,难以承受。   她想像颜初说的那样,纵容私欲,把女孩儿牢牢拴在身边,不给她选择的余地,不让她离开自己。   “小初……”女人声音喑哑,低头伏在颜初肩上。   灼热而沉重的呼吸抚过颜初的锁骨,颜初下意识地扬起脖颈,同时收紧双臂,牢牢将女人抱紧。   苏辞嗅闻女孩儿身上温暖的馨香,情不自禁再唤了一次:“……小初。”   “嗯。”颜初轻声回应着她,“苏姐姐,我在。”   “你不能离开我。”苏辞轻咬女孩儿的耳廓,声音很低,很柔,“不然……我会哭。”   颜初感觉心脏被重重撞了一下,霎时鼻尖酸涩,只能以更热烈地拥抱和亲吻回应苏辞,从齿缝间溢出吐出肺腑之言:“我不会让你哭,我舍不得。”   女人掌心滚烫,技巧娴熟,颜初青涩而敏感的身体根本经不住撩拨,没一会儿就在苏辞怀里软成一滩水,任人摆布。   腰带松开,薄薄的牛仔裤顺着女孩儿笔挺的小腿滑落在地。   颜初腿脚虚软,一路后退,被苏辞扶着坐在浴池边缘,却更迫不及待地扬起脖颈,承接女人炽热的亲吻。   水涌出花洒,浴室内水雾渐起,笼罩了两道彼此贴近的倩影。   只黏腻的吮吻和水流的嘶嘶声相和而鸣。   ·   洗完澡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颜初两颊潮红,浑身软趴趴的。   虽然苏辞足够温柔细腻,可初尝人事她还是有点吃不消,困得眼睛都挣不开,任由苏辞擦净她的身体,托着她回到卧室,再将她塞进被窝裹起来。   她拽着苏辞的衣袖不让走,女人原本还想收拾一下乱糟糟的浴室,但见颜初这样,她走不开了,干脆长腿一迈钻进被窝,将颜初揽进怀里,熄灯睡觉。   女孩儿在苏辞臂弯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几乎脑袋沾着枕头便睡着了,梦里许是美好的月色,她嘴角弯起,笑容很是甜蜜。   苏辞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借着暖黄的夜灯细看她精致美好的五官,一看便挪不开眼。   她倾身亲吻颜初前额,目光温柔,神态虔诚。   “晚安。”她轻声细语地呢喃,“我的小朋友。”   ·   颜初这一觉睡得很沉很舒服,睁眼醒来便瞧见了苏辞。   后者早已醒了,稍稍坐起来些,腰后靠了个枕头,在安静看书,而颜初则靠在女人腰侧,被她轻轻揽着。   虽然昨天晚上醉了酒,这会儿还有点宿醉的反应,但休息得不错,头痛并不剧烈,在忍受范围之内。   小姑娘后知后觉想起了昨夜的事,小脸儿霎时红了,从苏辞怀里钻出来,滚了大半圈到床铺另一边,脸半埋进被窝,露出一双小鹿似的圆溜溜的眼睛,用三分羞怯七分欣喜的眼神盯着苏辞看。   她一醒,苏辞便觉察到了,不过没想到小姑娘反应快,一溜烟就跑开那么远。   女人合上书,抬眸与颜初对视,瞧见对方眼里纯粹的欢悦,像偷了腥的小老鼠,明明高兴,又不好意思,于是掩耳盗铃地躲在被窝里一个劲儿扭来扭去。   苏辞好笑地侧过身去,将小姑娘连同她身上的被子一块儿揽进怀里,笑着逗她:“跑什么呀?”   颜初笑嘻嘻地假装推拒,可事实上手腕半点力气也没用上:“你太坏了,苏姐姐,没想到你竟然有那样的恶趣味!”   她可真是记忆犹新,苏辞太熟练了,加上她自己心情迫切身体敏感,她在苏辞手上完全溃不成军,可苏辞压抑太久食髓知味,释放了她的天性,硬是将颜初弄到哭着求饶。   女人也有些不好意思,昨天确实情绪上有点失控,没克制住自己。   但她想逗颜初,于是捏着小姑娘的鼻子哼哼:“是你求我的,我怎么能辜负你的请求。”   颜初从女人手上挣脱,化身小松鼠朝苏辞龇牙咧嘴:“后来我求你停下来你怎么不收手!”   苏辞抱住颜初,难得耍起无赖:“还不是你太可爱,我爱不释手。”   女孩儿为她情难自已,彻底失控的样子也叫她意乱情.迷,那样的情况下,她怎么可能停得下来。   爱,不,释,手。   这个词现在听在耳朵里完全变了味道,颜初受不了得红了脸,整个人埋进被窝装鸵鸟。   女人在被子外面哈哈大笑,知道继续逗下去女孩儿就该恼羞成怒然后生气不理她了,她伸出食指轻戳拢起的被面,笑吟吟地换了个话题:“中午了,肚子饿不饿?”   颜初闷在被子里面,瓮声瓮气地回答她:“不饿!”   气势汹汹,可话音刚落,被窝里便传出咕噜噜一阵响,声音大得被子外面的苏辞都能听见。   苏辞险些没忍住笑出声,好在她顾及着颜初的心情,强行抿住了即将溢出的笑声,只嘴角轻轻弯起,眼底透露轻快的笑意。   “可是我有点饿了。”女人贴近被子,温声说道,“今天天气很好,适合出门,我刚刚预约了那家你惦记很久的烤鱼店的座位,他们家生意真的很好,今天排队都是一百号以上,如果不去的话还蛮可惜的。”   她话说到这儿,颜初已经从被窝边缘探出半个脑袋,两眼冒着饿狼似的精光。   女人微笑着继续说:“另外,我还买了两张下午三点的电影票,不知道全世界最可爱的小初同学愿不愿意跟我出去约会呢?”   “约!当然要约!”   颜初被子一掀,正要起来,忽然发现自己身上不着寸缕,从胳膊到肩膀甚至其他一些不可描述的部位零零散散遍布红痕。   “!”这大夏天的,还怎么出门?   苏辞同样被这一幕震惊,立即心虚地撇开脸。   颜初脸皮一抖,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苏姐姐……”   “咳。”苏辞起身,故作自然地开口,“外边好像阴了,不是很热,不如今天穿长袖吧,我去拿给你。”   说完,她脚底抹油,一溜烟跑了。   衣柜就在床边,还要跑去哪里拿?   颜初好气又好笑,她这算不算是自食其果?   可不管怎么说,约会还是要去的,今天心情好,不跟这个女人一般见识。   等颜初选好衣服去洗手间梳洗完出来,苏辞也已经回到卧室,换了一身舒雅的裙装,风姿绰约,气质养眼。   女人倚在门边,朝她眨眼微笑,伸手邀请:“这位美丽的姑娘,把你余生的时间都交给我好吗?”   颜初先没反应过来,原地愣了两秒。   随即,她眉目舒展,非常配合地将自己的手递过去,放进苏辞掌心。   “好。”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正文结束!接下去是番外时间咯!撒花!感谢诸位陪伴至今,爱你们!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万里雁栖江北、余生太阳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Maggie、poghy、枯木不逢春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ora 3个;为雪倾城雪满裳、好多作业啊、00、Sunburn、chiseno_、46698860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ina 192瓶;被五折迷倒了 60瓶;苏白 57瓶;尘民0609 40瓶;枯木不逢春 30瓶;梦在江之南、地中海的鲸、番茄味辣条、藤条焖猪肉 20瓶;zxy、澜澜 10瓶;00 7瓶;培根要开始戒糖了、是哎哟啊 5瓶;。。。、AJMD 4瓶;啊肖肖肖肖、阿娜、mirror 2瓶;千一千荨yhfrl、江辞青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番外1   颜初顺利读完高中, 高考成绩非常理想,被当地最好的学校录取,念物理系。   接到通知书当天, 她撒酒疯求着苏辞把自己要了, 终于得偿所愿成功献身,后果就是被解放天性的女人折腾到险些下不来床, 第二天一觉睡到大中午,睁眼醒来发现自己满身都是纵情后的红痕。   七月上旬, 日平均气温接近三十度, 而她却要穿长袖长裤出门约会,甚至脖子上还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贴了两个创可贴。   苏辞忍不住想笑, 又不敢当着颜初的面笑出声, 毕竟这都是她一手造成的,万一颜初恼羞成怒,以后都不再愿意,那她就得不偿失了。   女人带颜初去了她期待已久的烤鱼店,等餐的时候,颜初不时抬头,朝桌对面的女人笑。   苏辞被颜初笑得莫名,又觉得女孩儿这个样子非常可爱, 于是顺手拿起桌上一枚糖果,剥开来喂给颜初。   “好甜。”小姑娘咯咯直笑,她已经预感到, 今天一整天都会很愉快。   只要和苏辞在一起, 做什么都是快乐的。   她已经见过苏辞的家人,但她还没有好好带苏辞见过自己的家人。   中考应该也就这阵子,择日不如撞日, 颜初对苏辞说:“待会儿看完电影,我们去个地方。”   女人没问她去哪儿,眉目温和地点头微笑:“好。”   服务员端菜上桌,颜初瞧见烤鱼表层铺着红彤彤的干辣椒,有些意外。   刚才苏辞点单,她只顾着欣赏女人的美貌,菜品全交给苏辞定夺,所以不知道苏辞点了些什么。   “怎么选这么辣的?”她探出筷子夹了点配菜尝了一小口,果然够劲,“这味道辣口,你能吃呀?”   自颜初认识苏辞到现在,女人从来十分注重养生,口味清淡,不管在家自己弄饭还是出去下馆子,点的菜素多于荤,更偏爱北方的甜口。   上次她们吃烤鱼,点的还是糖醋风味,颜初头一回见苏辞点这么辣的。   “可以吃一点的。”女人抿唇微笑,“好歹也在阜都待了好些年,虽然没你能吃辣,但也不是完全不能吃。”   女孩儿笑得眉眼弯弯,不好意思地嘟囔道:“你也太迁就我了,万一吃坏肚子怎么办?”   苏辞跟着笑:“一顿两顿不打紧,再不济,家里也有调理肠胃的药,先满足口腹之欲,其他事情稍候再考虑。”   女人说得一本正经,颜初被逗得一个劲笑,拿筷子夹起一块肥美的鱼肉,递到苏辞碗里。   吃过饭,她们又去看了一场电影,电影持续两个小时,散场正好五点。   因为和颜初约好要去个地方,她们从电影院出来便径直去了车库,苏辞替颜初系上安全带,顺便在女孩儿脸上亲了一口,这才问她:“咱们去哪儿?”   颜初眨眨眼,回答:“育林七中。”   女人显然有些惊讶,但也没继续追问颜初去那儿干嘛,顺从将车开往学校所在的方向。   这处商场距离育林七中不算太远,行车不过二十来分钟,苏辞将车驶进校门外的停车场,颜初借口回校探望老师,在门卫处做了登记,便同苏辞一块儿顺利进入校门。   她们手牵手漫步在校园的水泥路上,道路两旁高大浓密的树木为盛夏下落一片阴凉,路过倾斜的小松林,清风拂面,吹来松木和泥土的气息,是一种好闻的淡淡香气。   “太久没来这里,我还是有些怀念的。”颜初说着,带苏辞走上小松林旁的石阶。   约莫十来步低矮的阶梯,走上去就能看见宽阔的操场,一望无垠。   暗红色的塑胶跑道将碧绿的足球场包围着,球场上的草是新长出来的,每年开春,学校会将球场围起来,播撒新的草籽,浇上水,短短几天就能催发新芽。   五点过,下午最后一堂课即将结束,体育课通常会提前五分钟下课,学生们陆陆续续往食堂的方向走。   这些幸运儿往往都能占据先机,不仅能打到喜欢的菜式,也能赶在抢饭大军到来之前在食堂大厅里抢占好的位置。   放眼望去,那些奔跑在阳光下的少年少女们满身蓬勃朝气,才刚高中毕业的颜初竟然从中感到几分时光易逝的唏嘘。   回头仔细想想,她离开这里竟然已经一年多了。   “那边那栋楼是初中部。”颜初指着操场对面一栋六层高的青砖教学楼对苏辞说,“我妹妹颜未,在这里读书。”   女人明白了颜初的用意,不由转头看向她。   颜初扬眉灿然一笑:“很久之前,在我还没离开家的时候,未未曾经问过我,我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那时我跟她说,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让你们见面。”   “我还说。”女孩儿话音稍顿,眼底笑意更深,“我喜欢的人,很好很好,特别好。”   苏辞为她反复强调那几个形容词的小模样忍俊不禁,伸手摸摸小姑娘柔滑的脸颊,笑问:“真的有那么好?”   “那当然了,苏姐姐就是最好的。”颜初毫不迟疑。   两人说着话,前边教学楼的下课铃便响起来,同学们蜂拥而出,颜初拉着苏辞到一旁避让,听得身旁人问她:“现在上去你妹妹会不会已经去食堂了?”   “我想应该不会。”颜初偏偏头,“未未学习很刻苦,再过几天就中考了,她肯定不会刚下课就离开教室,我想她至少会待到六点,等食堂不排队了,再踩着点儿去吃饭。”   言罢,她又打了个哈哈:“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我跟她都一年没见过面了。”   一年的时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颜未的习惯有没有改变,她也说不准。   有些话她虽然没有明说,但苏辞肯定能意会。   当初她离开父母,离开那个让她感到压抑绝望的家,从此父母所有的期望都落在颜未一个人身上,只要颜廷樾和何萍没有做出改变,那他们给颜未造成的痛苦只会变本加厉。   所以,当颜初透过窗户,看见空荡荡的教室里孤单伏案的身影,心里对颜未眼下的处境便有了估计。   她让苏辞在走廊上稍稍等候,自己走到教室前门,轻轻敲门。   坐在教室前排,正用心写题的颜未闻声抬头,看清门口的人影,她蓦地瞪大双眼。   随即签字笔从她指间脱落,滚到地上摔得啪嗒一声响。   但她顾不得先捡起笔,而是起身奔向颜初,身后座椅被她小腿撞得朝后滑动,椅脚在地上擦出刺耳的声响。   “姐姐!你怎么来了?”女孩儿的欣喜显而易见,那双灵动好看的眸子里转瞬间便蓄起晶莹。   颜初朝她张开双臂,小姑娘便顺势扑进她怀里。   “我来看你呀。”颜初像以前那样摸摸颜未的脑袋,微笑着说,“为了躲爸爸妈妈,我一年多没来看你了。”   想起这茬,颜未从姐姐怀里钻出来,拉着颜初的胳膊认真道:“你千万别回来,他们气还没消,你别管他们,不管怎么样,姐姐,我都支持你,你一定要幸福。”   直白又真诚的几句话,硬是让颜初红了眼眶。   颜未越是对她的选择表示理解支持,她便越为自己的自私感到羞愧。   她忍不住抱紧颜未,眼角溢出两滴潮湿温热的泪水,被她悄无声息地抹去了。   “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颜初松开妹妹,视线转向另一边。   颜未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几步开外的苏辞,女人步履款款地朝她们走来,气质淑雅,神态温柔,朝颜未点头示意。   “她是苏辞,我的女朋友,你不是一直想见她吗?”颜初牵起女人的手,郑重向颜未介绍。   颜未扬起白净的小脸儿,眼神里七分惊叹三分好奇,朝苏辞落落大方地微笑:“你好,姐姐的女朋友,我叫颜未,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苏辞回应颜未的寒暄,“小初时常和我说起你,你们姐妹俩都很可爱。”   “噫。”颜未两眼弯弯,笑嘻嘻地抬杠,“这样不行哦,姐姐的女朋友只能说姐姐可爱。”   颜初被妹妹这句话戳中笑点,刚才那点感怀霎时烟消云散。   女人也舒展眉目,笑得开怀,很上道地点头:“当然是小初最可爱,你也可爱,但比小初还差一点点。”   颜未咯咯笑得合不拢嘴。   姐妹俩在教室外聊了一会儿,吃过晚饭的同学陆陆续续回来,颜未便对颜初说:“姐姐,你们该走了,不然待会儿班上同学看到你,下次爸爸妈妈来,又要发脾气。”   颜初神情歉疚:“对不起。”   “我已经习惯了,你等等啊。”颜未转身去课桌旁翻找出一张照片,连着一支记号笔递给颜初,“你给我留个电话,改明儿有机会,我联系你。”   这是一张毕业照。   照片上的颜未站在第一排靠近中间的位置,她身边就是各科任老师,她显然是整个班级的焦点,甚至有男生在偷偷看她,也被镜头捕捉下来。   只不过,女孩儿虽然笑着,但看起来并不是很开心。   颜初鼻头发酸,咽下胸中闷痛的情绪,利落地在照片背面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并对颜未说:“如果你遇上难事,一定要打电话给我。”   颜未笑答:“但我还是希望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只是单纯的想见你。”   “这样当然更好了。”颜初将照片和笔还给她。   颜未双手接过毕业照,珍而重之地吹干墨迹。   然后她抬起头,看向苏辞和颜初,重复刚才的祝福:“你们一定要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嗨呀,妹妹这不来了嘛23333 第93章 番外2   颜初来大学报到当天就成了系里的名人。   物理系专业出了名的男女生比例失衡, 整个专业上百号人,女生的数目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每个女孩子都是系里男生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颜初来校报到这天, 穿了条米白色的连衣裙, 手里撑着把水蓝色的遮阳伞,拖着行李箱来到新生接待处, 立时吸引了一大批惊艳的目光。   她气质温和,眉目含笑, 身上透着股淡淡的书卷气。   本系的学长正低头填写资料, 听见动静抬眼的瞬间便看呆了去。   逆着金灿灿的阳光,颜初肤质白皙, 长睫微卷, 一张尚显青涩的瓜子脸十分秀气,好看得像一位从天而降的仙女。   再看她手里还拖着一只小号的行李箱,应该是新生。   颜初只微微一笑,还未来得及开口,这位学长已凭第一印象误以为她是文学院的学生,忙不迭地热心招呼:“这位学妹,你是不是要找文学院?我路熟,可以带你过去!”   不知道学长怎么就觉得她是文学系的新生了, 颜初先愣了下,然后不好意思地回答:“不是的,学长, 我是物理系的学生, 请问是在这里报道吗?”   “物理系?”学长愣得比颜初还久,几秒钟后回过神来,激动得拿资料的手都在抖, “是是是!我先帮你登记信息,你叫什么名字?”   “颜初。”女生没介意他的态度,坦然回答,“书中自有颜如玉的颜,初心未改的初。”   学长在姓名栏依次写下这两个字,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赞美道:“真好听啊,这个名字,人如其名。”   颜初闻言弯了弯眼:“谢谢。”   学长吐出一口气,勉强冷静下来,又问:“手机号码有吗?留个联系方式吧,到时候院里有什么活动,方便通知你。”   “好。”颜初接过他手里的笔,在表格里熟练地写下一串号码。   “学妹,你刚来学校,应该还没去过宿舍吧,我带你去领新生的日用品和军训服装,你跟我来。”学长态度积极热情,说完这句就转头找来另一个同学替他的位。   那个男生瞅见颜初,立即明白了学长的意思,朝学长投去一个暧昧的眼神,然后啧啧两声:“周同学,你不够意思。”   一个人揽了活儿,甚至不把新同学介绍给大家认识。   “去去去,好好值你的班儿!”周学长推开他,耳朵隐约有点红。   颜初假装听不懂他们看似隐晦实则明目张胆的交流,听见挎包里手机震动,她取出手机看了眼,是苏辞发来的短信,问她入学的事情是否顺利。   女人今天本来是要送颜初来学校的,不巧头天一个项目的合同出了问题,今天一大早苏辞就赶去首都出差,估计至少一周才能回来,所以颜初只能自力更生,独自一人来学校报道。   不过目前为止她还没遇到无法应对的困难,便给苏辞回了一句:一切顺利,苏姐姐那边工作怎么样了?   消息发出去后,周学长在前边带路,颜初跟在他身后,见她不时看一眼手机,学长笑着问她:“学妹为什么会选物理系呀?咱们这个学院女生特别少。”   “大概是因为喜欢吧。”颜初回完最后一条消息,将手机放回包里。   “那你还挺特别的,很少有女生喜欢这个专业,咱们系的几个女同学基本都是调剂过来的,有差不多一半都考虑第二年转系。”   领着她去取东西的路上,周学长不时找机会和她搭话,颜初有问有答,但更明显一些的暗示她都会装作没有意会。   这样没一会儿,东西领齐了,学长要帮她拿东西,颜初婉言谢绝,独自一人拿着大包小包的物件儿找到自己的宿舍。   但她没想到的是,这位学长业余有摄影的爱好,她走开不远,周学长拍了她一张侧颜的照片,这张照片很快被他同宿舍的男生看见,还传到校园论坛上,引起一阵热议。   开学后一周军训,没多久颜初就将系里一百多个学生记了一大半。   原因无他,这些同学们找着机会就到她面前晃一晃,有些是纯聊天,有些旁敲侧击问她有没有男朋友。   没了高中时期不允许早恋的校规束缚,明里暗里到颜初面前抒发好感的男同学只增不减,后来不仅同系的男生接触她,就连外院的同学也有不时到他们训练区来找她的。   只要她一天还是单身,这些男生们起哄的热情就不会衰减。   虽然颜初如此受男生欢迎,但她和这些男同学的界限非常分明,加上她为人仗义,性格看似柔和,但一旦遇见不平的事会主动替同学出头,因此也颇受女同学们的赏识,大学生活风生水起。   军训结束后,她参加了学生会的竞选,将分配到手上的工作处理得井井有条。   学生会长是文学系的学姐,特别欣赏颜初,主动带她接触各院的导师,给她分配带点管理性质的任务,大有培养接班人的架势。   开学两个月之后,周学长终于忍不住了,找了个机会将颜初约出来,在学校人工湖边向颜初告白。   听完周学长背完一整段深情款款的告白词,颜初薄粉的嘴唇轻轻抿起,面露为难之色:“抱歉啊,周学长,实不相瞒,其实我已经订婚了,我高中时期就有喜欢的人,现在正和她在一起,所以我不能答应你。”   颜初说完,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不是,真的假的?”周学长有点不能接受,试图抓住些什么,“可你从来没说过你有交往对象,而且也没看到你和哪个男生走得比较近啊,两个多月来,你男朋友都没到学校来看过你。”   “那是因为……”颜初想了想怎么措辞,试图寻找一种更不易伤人的方式回答道,“她跟我性别一样,而且每周都会到学校来接我回家,学长也见过她的。”   “什……”周学长震惊到两只眼睛瞪得滚圆,一脸不可置信。   “总之,就是这样。”颜初又退开一步,坦坦荡荡地说,“如果可以的话,请学长替我保密,我女朋友不喜欢被人打扰,谢谢了。”   她转过身去,兜里手机震动起来,是苏辞给她发了新的消息:你们学校人工湖真的好大呀,你现在在哪里?   今天正好是周五,跟周学长出来之前,颜初把自己要去的地方告诉了苏辞。   颜初停下脚步,四下看了看,回道:我这儿有熊猫雕塑,旁边还有块刻字的石头。   几秒钟后,苏辞回她:我看见你了。   女孩儿欣喜地抬头,果然见到苏辞大步朝她走来,女人今天穿了一件浅橙色的短T搭配深灰色的七分牛仔裤,肩上跨了个相当年轻的帆布包,完美融入大学环境,一点都不突兀。   如果她自己不说,没人知道她今年就三十岁了。   颜初立马喜笑颜开,迈开步子朝女人飞奔过去,堂而皇之地扑进苏辞怀里,抱着女人的脸就结结实实地亲了一口。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整整五天没见面了,算下来就是十五年,可真是太长了。   可惜这是在外面,她比较克制,没直接照着女人的嘴亲。   苏辞眼神温柔,亲昵而纵容地贴贴女孩儿的脸,牵着她的手沿着绿道漫步。   孤苦伶仃的周学长站在百米之外,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   几秒钟后,周学长朋友圈更新动态:我失恋了,来个兄弟陪我喝酒。   配图是人工湖旁一只憨态可掬的单身熊猫。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爱你们! 第94章 番外3   苏辞发现她的小朋友最近老是偷偷摸摸, 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她似的。   难得有个小长假,她们出去约会,颜初老走神, 好几次没听清她说话, 晚上那顿饭也吃得食不知味。   回家后,颜初抱着手提电脑窝进书房, 她热了牛奶给小姑娘端进去,碰见颜初在捣鼓什么东西。   听见门响, 桌后的女孩儿慌慌张张地扣下电脑盖板, 她随口问了一句,颜初却故意转开话题, 那之后她便不再问了。   可心情却难免低落。   颜初有了不愿同她分享的秘密, 她们之间渐渐少了些话题。   这天晚上,颜初十一点过还不睡觉,苏辞洗澡出来,发现卧室没人,便在屋里四处寻了寻,发现颜初正在阳台上和人通电话。   隐约听见女孩儿在笑,言辞中隐有嗔怪笑骂之意。   女人在客厅站了一会儿,惨白的灯光映照她温软的长睫, 在眼窝投下一片落寞的阴影。   然后,她形单影只地回卧室躺下。   颜初回来已是十分钟之后,看得出她心情愉快, 钻进被窝就迫不及待地往苏辞身上爬, 搂着女人腰身上下其手,欲行不轨。   苏辞毫无兴致,遂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女孩儿的亲近, 这是她们袒露心扉以来,她第一次拒绝她。   女孩儿明显愣住,还有些不知所措,她眼底的担忧显而易见,伸手摸摸苏辞的额头,确认女人没有发烧,又反复询问她哪里不舒服,是不是感冒了,需不需要吃点药。   她的担心真挚又诚恳,苏辞立即便心软了,说自己可能白天喝了冷饮,胃里稍稍有些不舒服,没什么大问题,并拉着女孩儿的胳膊,让她在自己身边躺下。   颜初却不依,非要起来去客厅的药箱里找到胃药,又接了半杯温水,监督女人把药吃了,这才稍稍宽心,一整夜都将她搂在怀里。   后背贴着女孩儿柔软的心口,苏辞心道:许是她多心,不该东想西想的。   假期结束后,颜初继续回学校上课,临近期末,各科陆续准备考试,颜初也抓紧了时间复习,渐渐不能按时回复苏辞消息,但大体上两人相处时还和从前一样,没有多大改变。   苏辞开车去学校,等颜初最后一堂考试结束,接小姑娘回家。   颜初提前给苏辞发了消息,让女人去宿舍等她。   苏辞每周都会来学校看望颜初,所以颜同学的舍友都认识她,宿舍里有一个外系的同学,给苏辞开了门:“颜初还在考试,你请便,我就继续赶论文了。”   “打扰了,不好意思。”苏辞向女生致歉,对方表示没关系后,她才走进宿舍,在颜初的座位坐下。   颜初的书桌非常简洁干净,靠墙用书立夹着几本专业书,桌面上放着她的笔记本电脑和一个草稿本,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估摸着考试结束还有小半个小时,从教学楼到宿舍也要走十来分钟,苏辞百无聊赖,于是翻开颜初的草稿本,看小姑娘平时写写画画,乱七八糟的草稿打发时间。   本子上大都是些计算公式和草稿图,偶尔也有一些有趣的涂鸦,苏辞看得津津有味,不自禁地弯起嘴角,露出柔和的微笑。   可翻着翻着,苏辞手上动作一顿,有一页稿纸余留大片大片的空白,当中记录了几串网址,其中两个网址后边还跟了个着重号。   这个网址……   女人眉头一皱。   这时,门外传来女孩儿笑闹的声音,颜初正和谁通着电话,自然而然推门进来,眼看苏辞的瞬间两眼冒起精光,立即掐断话题,和电话对面的人说了再见,然后取下耳机奔向苏辞。   “苏姐姐!”颜初高高兴兴地扑过去,“你来这么早啊,我还以为你待会儿才到。”   女人漫不经心地回答:“公司没什么事,就先来了。”   “那你饿不饿呀?是不是等很久了?要不要先……”话说一半,颜初的视线忽然瞥见桌上摊开的草稿本,以及……草稿本上记录的几行网址。   啊啊啊啊!!!   颜初心里响起一声尖叫,然后故作自然地把话说完:“……要不要先吃点零食垫一下?”   说着,她喉咙动了动,假装不经意地要开抽屉,左手在抽屉内翻找零食,右手则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按在草稿纸上。   几秒钟后,她掏出一小包饼干,然后顺手盖上草稿本。   可是,   稿纸页面落在一只白皙的手背上。   苏辞重新拨开稿纸,露出底下记录了几串网址的那一页,挑起眉似笑非笑地瞧着颜初,修长好看的手指在颜初特地打上的着重号旁点了点:“解释一下?”   “啊这……”颜初张口结舌,一句话都讲不清楚,甚至想立即挖出一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她白嫩的小脸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绯红一片,两只可爱的耳尖也红得滴血。   苏辞瞳孔一暗,突然改了主意,她当着颜初的面将那张稿纸整个撕下来,然后折好放进自己的衣兜,伸手捏捏女孩儿脸上红润的软肉:“收拾东西,回家再说。”   颜初如蒙大赦,飞快整理自己的书包。   期间苏辞一直在旁观察她,在她几度想要将一个黑色的移动设备藏起来时,苏辞十分自然地伸手将那硬盘取走,扔进自己的手包。   颜初:“……”   回家途中颜初一直非常忐忑,表情也很不自然,苏辞不主动开口说话,她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沉默地寻了家餐馆吃过晚饭,再沉默地回家。   颜初很想早死早超生,奈何苏辞耐性极好地磨着她,不给她一个痛快。   回到家,苏辞招呼颜初进书房,当面将移动硬盘接入电脑,设备扫描的时候花了点时间。   点开一看,好家伙,2T空间只剩1.6%。   颜初双手掩面,羞愤欲死。   硬盘里还有详细的分类,各式各样的标签,连苏辞都感到十分惊叹。   女人点开其中一个文件夹,面对满屏不可描述的视频,她将鼠标让给颜初,笑道:“选一个?”   女孩儿脸色通红,已经羞得快原地暴毙。   她抓住女人的衣袖可怜兮兮地讨饶:“苏姐姐……”   “嗯?”苏辞扬眉笑话她,“怎么了?”   颜初娇滴滴地咬着嘴唇,红着脸扭扭捏捏不好意思地小声哼哼:“苏姐姐……”   苏辞想把脸板一板,可到底是没绷住,笑了开了,轻轻拍着桌子问她:“老实交代,什么时候开始的?居然攒了这么多?谁给你教的这些?”   “咳……”颜初眼神飘忽,非常爽快地出卖了自己的挚友,“是程予沫,那几个网站都是她发给我的!”   而且那个损友还会经常打电话询问她观后感。   女人“呵”的一声笑了,然后指着那个黑色的硬盘,又问:“那硬盘也是她给你的?”   颜初面红耳赤,像个被逮到犯错的小学生,声音弱了下来:“不是……”   那些视频都是她自己下载的。   花了不少时间,精挑细选,画面唯美,一级棒。   苏辞好笑地弯起眼角,然后随机点开其中一个视频。   颜初倒抽一口冷气,再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音响音质很好,舒缓柔和的背景音乐与细微令人面红耳赤的暧昧音效同时响起,充斥于不大的空间中,填满每个角落。   不得不说颜初的审美相当到位,视频中的影像拍得很像电影,渲染做得不错,气氛朦胧,基本看不清两个主角的长相,却能明白她们在做什么,某种生命和谐和运动得到了十分优雅的阐释。   颜初第一时间捂住眼睛,又忍不住透过指缝偷偷去看。   苏辞发现了女孩儿的小动作,眼里笑意愈深,掩耳盗铃都做的那么明显。   小姑娘正悄悄瞄视频里的画面,忽然被苏辞拦腰搂住,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已经坐在女人腿上。   “这些你都看过?”女人搂紧她的腰身,饶有深意地问道。   颜初立即摇头:“没有。”   “当真?”   “咳……”   小姑娘藏不住心事,一说谎眼珠子就左右乱晃,上回她在书房捣鼓电脑被苏辞撞见,就是这副模样。   时值盛夏,彼此间衣服穿得少,颜初上身只着一件T恤,下边儿是一条黑色的超短裤,这样被女人抱坐在腿上,彼此贴得近,隔着两层薄薄的衣料,对方柔软的身体触感清晰。   “不说实话?”女人轻快笑着,青葱似的纤长五指探进颜初的衣摆,柔软的指腹摩挲更加柔软的肌肤。   颜初忍不住搂紧苏辞的肩膀。   电脑上还播着刚才点开的视频,书房里气氛暧昧,她敏感的身体被女人轻轻一碰,就像触电似的,禁不住一阵轻颤,气喘连连。   “……苏姐姐。”颜初小声讨饶,音调很软,软得像刚熟透的蜜桃,令人胃口大开。   苏辞轻轻捏住她的下巴,仰头亲吻她的嘴唇,挑起她的舌尖,技巧娴熟地吮吻。   颜初没一会儿就被吻得喘不上气,眼底蓄起情动时特有的旖旎,脸泛薄红,瘫软在女人怀中。   书房的空间忽显逼仄,气氛灼热而潮湿。   她的视线透过眼角朦胧的泪光瞥见电脑上的画面。   镜头捕捉的两个女人姿态与桌前的她们重合,苏辞正模仿视频中的行为撩拨着她的心绪。   颜初喉头烧灼,体内起了异样的反应,她咬着嘴唇反吻回去,试图化被动为主动,占据一点先机。   这时,她听见一丝轻响,见女人腾出右手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只粉红色的小盒子。   再然后,女人松开她嘴唇,咬住她的耳朵:“撕开,帮我戴上。”   颜初鬼使神差,迷迷糊糊照做。   直到最后,她才福至心灵反应过来。   为什么苏姐姐认得那些网址?苏姐姐的抽屉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啧,今天lsp上线 第95章 番外4   苏辞下班回家, 顺道去了趟超市,到家正在玄关换鞋,听见动静的颜初从书房出来, 帮她接过大包小包的东西, 模样乖巧地问候:“苏姐姐辛苦了!欢迎回家!”   女人捏捏她脸上的软肉,笑问:“我买了点排骨, 晚上吃烧菜,可以吗?”   “那当然太可以了!”颜初笑得见牙不见眼, 主动请缨, “我来帮厨!苏姐姐你先休息,我去洗菜!”   她说着便一溜烟跑进厨房, 将东西分门别类地摆在案台上, 然后动作利索地准备葱段、姜末,给土豆、胡萝卜等食材去皮。   这些家务事她做得越来越得心应手,每每苏辞夸奖她,她便觉得颇有成就。   等女人洗净双手,换了身衣服走进厨房,颜初已将切好的排骨块儿扔进锅中焯水,凉水里放了姜片葱段和料酒,像模像样的。   吃过饭, 颜初又来帮着洗碗。   苏辞却揽下厨房里的差事,对小姑娘道:“你收拾两件衣服,明天我们出去玩, 大概四五天回来。”   “啊?”颜初惊讶, “这么突然的吗?”   女人闻言笑了:“一点都不突然,我计划好久了。”   正好颜初也放了暑假,有大把空余时间, 她特地请了几天假,把公司里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扔给祁若仪,自己领着小朋友出去旅游放松一下。   她下午收拾好东西做完交接,准备离开公司的时候,祁若仪看着办公桌上堆成山的文件破口大骂:“见色忘义的东西,有了媳妇忘了娘!”   苏辞不恼,边走边笑,顺便给自己的助理也放了个小长假,让她把需要签字的文件都拿给祁若仪过目。   “滚,快走吧你!”祁若仪表情扭曲,“等你回来,老娘要双倍的假,双倍!”   ·   假期不算太长,苏辞选定的城市在国内,距离阜都不远,乘坐飞机一个小时就能到。   这个地方是全国比较著名的旅游城市,自然植被面积广袤,民风淳朴,有不少闻名的景点和美食,唯一的缺点是气候潮湿多雨,夏季尤盛。   尽管苏辞提早做好了旅游攻略,和颜初抵达民宿的当天,天公不作美,下了一场盛夏的暴雨。   好在第一天本来也没有多少安排,苏辞问过颜初是否想出去看看小镇的雨景,但是颜同学困得眼睛都挣不开,精神颓靡的拒绝了。   昨夜得知苏辞要带她出来玩,她兴奋了一整夜,凌辰三四点才睡,上午又早早起来赶航班,这会儿精力已经耗尽,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女人瞧她这样觉得好笑,随便怎样,只要小姑娘开心就好。   她拨了拨颜初困恹恹的脑袋,劝她:“脱了衣服再睡,这样挤着会不舒服。”   颜初实在懒得动弹,于是小猫儿似的窝到女人怀里,懒洋洋地磨蹭,撒娇让苏辞帮她脱。   苏辞单手搂着她,隔着她的T恤衫解开背后的内衣扣,替女孩儿脱掉衣物,她的手背难免会碰亲密地触碰到颜初细腻温软的肌肤。   只将上衣卷起一小半,紧实的小腹和柔韧的腰线落入眼中,女人眸心稍暗,禁不住动了动喉咙。   颜初毫无危机意识,眷恋地磨蹭苏辞细白的颈项,贪婪嗅闻女人发隙间疏冷的松木香,好似如何都闻不够的。   她灼热的呼吸拂在颈间,暧昧朦胧,苏辞闭眼做了个深呼吸,再将心底晦涩的情绪缓缓吐出来。   这天气的确有些热了,稍微一动就出汗。   猫儿似的小姑娘已经快睡着了。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越衬得室内清净,苏辞替颜初脱掉内衣后,又解了她的牛仔短裤,小姑娘身上束缚消失,舒舒服服地滚进被窝里。   苏辞开了空调,将温度调到二十六,不会太热,也不会着凉。   这一觉睡到下午四点多,颜初最后是被饿醒的。   中午没吃饭,醒来肚子就咕咕直叫,睁眼没瞧见苏辞,再看外边雨好像停了,颜初坐起身打了个长长的呵欠,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给苏辞拨了个电话。   嘟嘟两声轻响,电话很快接通,女人柔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温温和和的:“小初,睡醒了?”   “嗯。”颜初点头,声音里带着初醒时特有的慵懒,“苏姐姐,你去哪儿了呀?”   苏辞听见这娇哼的声音,不禁面露微笑,柔声道:“我在院子里搭烤架,让店老板送了些新鲜的食材过来,有当地人特别喜欢的野生菌,你醒了就出来吧,想必肚子应该饿了。”   听见女人说有吃的,颜初立即眼冒精光,赶忙起床穿衣,去洗手间简单梳洗一下就迫不及待地跑到院子里。   烧烤架已经架好生起火,里边碎木炭烧得通红,四周菜篮子里都是洗净的食材,还有不少腌制好的肉串。   颜初来时,苏辞正在翻烤一大把嫩牛肉,刷上一层佐料,油星子滋啦啦往下掉,焦香扑鼻,小姑娘闻见这味道,口水都要淌下来了。   她非常自觉地拿了张干净的碟子,小狗似的可怜兮兮地等着苏辞投喂她。   女人笑容宠溺而温柔,颜初刚把碟子递过来,她就将手里烤好的肉串放进去,同时不忘叮嘱:“小心烫,桌子旁边有饮料,可乐豆奶都有,你想喝什么自己拿。”   “好勒!”颜初高高兴兴地端着盘子跑开,背后隐形的尾巴摇得十分欢快。   没一会儿,小姑娘又跑回来,倒上一杯豆奶放到苏辞手边,然后把将将放凉的肉串递到女人嘴边:“给苏姐姐吃第一口。”   女人闻言笑道:“怎么?怕我给你投毒啊?”   “对啊。”颜初被逗得咯咯笑,“你快尝尝!”   苏辞依言借着女孩儿的手咬下一块嫩牛肉,烤得恰到好处,表皮微焦,肉质鲜美。   “还行,勉勉强强吧。”女人朝颜初扬了扬眉,“快吃吧,没毒。”   颜初早就馋得不行,苏辞话音还没落下,她就将女人咬过的那串肉剃得干干净净,满满一大口,小嘴儿沾了油光,在日光下映得发亮。   “好吃,苏姐姐,你的手艺也太好了吧?你怎么什么都会呀?”小姑娘边吃边笑,赞不绝口。   她感觉苏辞真是无所不能,不仅事业有成,厨艺超好,人还生得漂亮,颜初觉得自己真是走了八辈子的大运才能遇见这个人。   “也就你觉得我什么都会。”苏辞眼角弯弯,给新烤上的菌菇翻面,撒上一点调料。   “才不是呢。”小姑娘倔强地反驳她,“我不管,反正苏姐姐全世界最好,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儿,我得赖你一辈子。”   这毫无道理的崇拜和肯定直白又执拗,苏辞表情无奈,眼底却蓄着浅浅的笑,由着小姑娘去了。   苏辞将颜初喂得饱饱的,临近太阳下山的时间,她们相约出了趟门,去逛逛小镇的街头,牵着手沿河边慢慢散步,太阳一点点落下地平线,小镇迎来又一个灯火阑珊的夜晚。   微凉的夜风吹拂裙摆,两人路遇小酒馆,正好也有些累了,便坐下来点了一杯小酒。   有苏辞在旁盯着,颜初也不必担心,借女人的酒杯浅浅尝了一口。   驻场的乐队正在演奏一首悲伤的情歌,苏辞听着,蓦地笑了,颜初听见女人低婉撩人的笑声,便扭头看向她问:“苏姐姐在笑什么?”   苏辞回答:“歌唱得挺好的,不过不应景。”   她现在已经不能对悲伤的歌曲中描绘的故事感同身受。   颜初听懂了女人意思,笑眼弯弯地倾了倾身,倚靠在女人肩上:“我也觉得,不如咱们回去了吧?”   “好。”苏辞放下酒杯。   民宿的浴室比较小,颜初先去洗了澡出来换苏辞进去,她自己则趴在床头拿了本小说来看。   浴室门雾气萦绕,遮挡了门后的旖旎之景。   手里的书看了十来页,颜初听见浴室门开,下意识抬头,然后就愣住了。   女人穿了件黑色真丝吊带裙,领口很低,造型精美的锁骨晃花了小姑娘的眼睛,锁骨下沿连着三颗痣更是性感得一塌糊涂。   裙摆贴近腿根,行走时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肌肤。   颜初没忍住咽了口唾沫,霎时口干舌燥,手里的小说哗啦啦盖上,魂都被勾走了,小说哪有姐姐香?   苏辞在床边坐下,取来吹风机准备吹头发。   颜初立马屁颠屁颠地凑上去大献殷勤,虽然苏辞表示不用麻烦,可颜初还是坚持帮忙,苏辞便不再和她争。   吹风机呜呜地吹,颜初手指拂过苏辞柔顺的发根,稍稍用了几分力,在吹净发间水分的同时,也有节奏地按摩头皮,替女人舒缓疲惫的神经。   苏辞享受地闭上眼,小姑娘纵然手法生涩,这份心意却十分真诚,柔软的指腹抚过发隙,确实很舒服。   发根完全吹干,发梢还稍微有些润,女人摆手笑道:“可以了,就这样,待会儿就自己干了。”   颜初于是听话地放下吹风,从身后环住苏辞的肩膀,鼻尖贴着她柔滑细腻颈项轻轻磨蹭,小狗似的嗅闻女人沐浴后萦绕于身的淡淡馨香。   苏辞被她蹭得有些痒,轻笑着退开些许,嗔怪地问她:“干什么?”   女孩儿舔舔唇,顺势又贴近了些,不回答苏辞的提问,只软着声轻轻唤:“苏姐姐。”   声音又清甜又绵软,听得人骨头都酥了。   苏辞放松身体,半是默许地倚进颜初怀里。   颜初心跳立时加快,呼吸一沉,伸出舌尖舔吻女人耳后的肌肤。   这时,她反倒不着急了,一寸寸吻得细致温柔。   室内温度迅速攀升,不知不觉便换了方位,苏辞两臂柔柔搭着她的肩,纤柔的身子缓缓后仰,没入柔软的被褥间。   屋外又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雨声与缠绵悱恻的呼吸交错,窗帘紧闭,灯影朦胧。   作者有话要说:  _(:з”∠)_提前请假,明天不更,休息一天 第96章 番外五   昨夜睡得比平时稍早一些, 但第二天睁眼又是很晚了,颜初十分乖巧地卧在苏辞怀里,揉揉眼睛, 迷迷糊糊地醒瞌睡。   薄薄的晨光透过窗帘映照在洁白的被褥上, 苏辞还在熟睡,呼吸轻浅绵长, 柔顺的长发零散地垂在枕边,有几根扫着颜初的耳朵, 痒痒的。   颜初不想吵醒苏辞, 于是稍微支起身,伸长手将昨天放在床头柜的小说拿来继续看。   约莫又过了半个小时, 女人眼睫轻颤着醒了过来, 颜初扭头看她,两人视线对上,不约而同笑了笑,互道早安。   “饿了吗?”苏辞轻轻拂开肩上凌乱的头发,撑着胳膊起身。   绵软的被褥从她身上滑落,白皙细腻的肌肤上零星残留着昨晚情醉的红痕。   明明该做都做过了,这会儿瞧见这些痕迹,颜初竟然还会不好意思, 脸颊红红的,耳朵也有些发热。   她别别扭扭地撇开脸,装模作样翻两页小说, 回答道:“还没有, 苏姐姐如果困的话,可以再睡一会儿。”   “不困了。”女人轻轻摇头,看看时间已经十点过, 她侧身拿起床头的座机,给民宿老板去了个电话,定了两人份的套餐,待会儿送来。   颜初放下书,悄悄偷瞄苏辞光洁的脊背,被女人柔和的身材曲线勾得舔了舔唇,又在对方回身之前及时扭开视线,装作无欲无求纯良无害。   苏辞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倾身往颜初肩上一靠,探究地看颜初手里那本白色硬壳封面的小说,笑道:“这本书好看吗?你昨天好像也在看。”   女孩儿闻见女人身上幽冷的体香,禁不住动了动鼻子。   随后,她意识到这个下意识的行为有点色,就克制地不再主动嗅闻,可苏辞身上好闻的味道还是会伴随呼吸渗进她的口鼻。   虽然看上去是在认真看书,事实上颜初的视线悬在半空,书页上的字迹都是模糊的。   “还行吧。”她听见自己一本正经地回答,“作者会讲故事,笔触细腻,内容也比较有深度。”   女人为她这番评价弯了弯眉:“那有时间我也看看。”   苏辞枕在颜初肩头,借颜初的手阅读书页上的文字,几缕头发顺着脸颊垂下来,晃晃悠悠地搭在颜初胸口。   轻缓的呼吸声距离女孩儿的耳朵只有几厘米,颜初抿起唇角,悄悄侧眼,只能瞥见女人的发顶和鼻尖。   身体彼此接触的位置传来温热的触感,她们都还没来得及穿衣,更为直观地感受对方肌肤的温度,颜初闭眼,深呼吸,听见女人问她:“你这页看完了吗?”   “嗯。”颜初应着,右手顺势翻过一页。   不知道是不是空调温度太高,颜初感觉有点热,特别是肌肤接触的地方,几乎热到发烫。   她试图尽量控制自己的呼吸节奏,让渐渐偏移的思绪回到正轨,但她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自控力,更低估了身边的女人对她的吸引力。   不过两三分钟,手里书才翻过两页,她就忍不了了。   颜初擅做主张地合上小说,在苏辞略略惊讶的眼神里一把将书扔回床头,然后双手捧住苏辞的脸,亲吻女人柔润的嘴唇。   这一吻猴急得不行,苏辞先还推拒,可没一会儿身子就软下去,推搡的力道变轻。   颜初的吻技越来越好了,眼下已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反将苏辞吻得两眼水雾朦胧,渐渐抽离理智,变得欲拒还迎。   屋里气温渐渐升高,眼睛看见的,耳朵听见的,甚至鼻子闻到的,都是旖旎。   苏辞抓紧被单,纤长白皙的手指将柔软的布料划出道道折痕。   颜初还待往下亲吻,房门突然被人敲响,是前来送餐的民宿工作人员。   “唔,小初,外边有人……”女人气息不稳,轻轻推拒。   颜初按住她的手,苏辞的手腕陷进柔软的枕头。   “不好意思。”小姑娘声音清澈,朗朗开口,“放在门口就行了,谢谢。”   ·   拿到门外的套餐终于开始吃饭已经是三个小时以后,从颜初扔掉小说,按住苏辞这样那样之后,两人又卷进被窝睡了两个小时,直到饿得前胸贴后背才醒了过来。   好在夏天饭菜冷了也不至于难以下咽,两人吃过饭休息好了出门,今天都过去了一大半。   来小镇之前做的计划全盘打乱,但苏辞一点也不恼,看着今天还有时间,天气也不错,便临时做了决定去逛植物园,由于气候差异,这里的植物园和阜都很不一样,多了不少颜初见所未见的奇异植物,开了开眼界。   晚上到了饭点都还不饿,两人到附近小吃街,沿街散步,看到感兴趣的就尝一尝,填了一肚子乱七八糟的零嘴。   苏辞非常纵容颜初,要放在以往,这些街边儿的小吃绝不可能作为正餐摆上她的餐桌,但是现在,一切既定的规则都可以为颜初改变,判断能不能的最优先标准是颜初高不高兴,愿不愿意。   五天的假期,她们待在床上的时间超过一半,剩下的时间出去爬爬山,看看日落,不知不觉假期就临近尾声。   虽然完全没有按照计划组织活动,但是这个假期过得特别愉快。   小假期结束之后,颜初有闲暇,又把之前因为学业繁忙暂时放下的菜谱找出来,每天换着花样做各种各样的小菜,偶尔还能烤个饼干,在女人出门上班之前拿给她,让她带着去公司。   中午心血来潮还会去给苏辞送饭,以前都是到附近餐馆打包了饭菜给苏辞送去,但后来颜初的厨艺越来越好,觉得餐馆的饭菜太油,她自己做的小菜反而更合苏辞的口味,便不再下馆子了。   这天中午,颜初又做了爱心午餐带到苏辞的公司。   得知苏辞还在开会,小姑娘于是偷偷跑去会议室外面,隔着一层窗玻璃看苏辞工作。   看样子苏辞对目前的工作不太满意,会议室里气氛比较压抑,与会众人一个个缩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喘,那个正在向苏辞汇报工作的男人紧张得手心冒汗。   坐在长桌首位的女人指间夹着一支黑色钢笔,她虽然没有说话,表情也不算严肃,可周围的人就是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可能落在这些人眼里苏辞是冷肃严格不近人情的,可颜初在外边偷偷看着,只想感叹一句“苏姐姐好帅”。   正主持会议的女人似有所感,忽的抬眼瞧见了转角处等待的颜初。   苏辞敲了敲桌,那名项目经理肩膀抖了一下,立即停止汇报,犹疑道:“苏董,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她看了眼腕表,然后合上手里的文件,“时间差不多了,都去吃饭,报告资料和会议文件都交给小张,我之后看完和你们单独交流,散会吧。”   女人一声令下,会上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可随即听苏辞说要单独谈,一个个又惊慌起来,下意识地思考自己的工作是否有错漏之处,到时候面对苏辞可能的提问该如何回答。   苏辞干练地起身,小张要帮她拿东西,她摆摆手:“你把文件都先收起来,一个小时后再送到我的办公室。”   小张心领神会,连连点头,到会议室门口就停步不再跟了。   颜初看着苏辞走来,立即眉开眼笑地迎上去,在走廊上和女人拥抱。   苏辞牵起颜初的手回到办公室,刚关上门便从后边将小姑娘抱住,下巴搭在颜初肩上,笑问:“今天吃什么?”   颜初打开饭盒袋,同时汇报菜名:“清炒虾仁、小炒肉、番茄鸡蛋和白菜圆子汤。”   “这么丰盛?”苏辞微笑蹭蹭颜初的脖子,“那有没有开胃小菜?”   小姑娘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道:“什么开胃菜?泡萝卜吗?今天没弄耶,明天给你补上吧。”   话音落下,身后传来很低很撩人的轻笑,颜初用胳膊抵了抵身后的女人:“你笑什么?”   苏辞抱着颜初坐下,胳膊穿过颜初的胳膊,拿走饭盒袋放在茶几上,然后挑起小姑娘的下颌照着颜初的唇吻下去,好好品尝了一番这道美味的开胃菜。   颜初被吻得云里雾里,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随即嗔笑地轻轻擂了苏辞一拳:“苏姐姐,你耍流氓啊!”   “嗯。”女人并不反驳,承认得坦坦荡荡,“不够,还得再来几口。”   说完,不给颜初反抗的机会,小姑娘又被吻住。   开胃菜尝了十来分钟,办公室里气氛趋近失控,苏辞险而又险地打住:“好了,该吃饭了。”   颜初早就不行了,听了这话两眼放起狼光,恶狠狠地环住苏辞的肩膀,咬牙切齿地说道:“正事不办完休想吃饭!继续!”   她刚刚听见苏辞锁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啧 第97章 番外六   又一年临近年关, 苏辞公司年会,结束的时候颜初去接她,在酒店楼下意外碰到许久不见的李芩。   李芩也看见了颜初, 两人同时停下脚步, 距离不远,但颜初相当踟蹰, 回忆起她们上次见面时李芩说过的那些话,她犹豫着没有上前。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不断有行人从她们身边走过, 也有路人觉察到她们之间古怪的气氛,走出几步后还回头来看。   颜初叹了口气, 正要开口招呼, 便听对面的女生先出声:“颜初。”   “嗯。”提起的心悄悄放下,颜初松了一口气,扬起微笑,“好久不见,李芩。”   “是好久不见了。”李芩双手插在衣兜里,朝颜初弯了弯眼睛,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算上高三的话, 我们已经快三年没见面了。”   高考结束之后,颜初曾向七中的老师打听过,李芩考上了首都的一所大学, 原本成绩不算特别好的她, 最后一年发愤图强,居然在最后一战成功逆袭,勉强过了重本线。   颜初犹豫了几秒钟, 思量着如何继续这个话题,对面的女生比她放松许多,自然而然地说道:“这几年,你和苏姐姐还好吧?”   没想到李芩主动提起苏辞,颜初愣了下才回答她:“我们很好。”   “想也是。”李芩忽的笑起来,“你来应该是接她的吧?”   颜初:“嗯……”   看出颜初拘谨,李芩朝她走近一些,微笑道:“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我现在有了新的目标,对你没想法了,你不用害怕我。”   “我没有害怕你。”颜初无奈。   “我懂我懂。”李芩拍拍她的肩,接上她未说完的话,“也不用担心我,我现在好得很。”   颜初听她这样说,情绪也放松下来:“那我们还是朋友吗?”   李芩眉梢扬起,笑得饶有深意:“当然是朋友了,咱们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得很。”   颜初先还没明白这话的意思,可很快,一群人从酒店大厅出来,其中两道人影众星捧月,正是苏辞和祁若仪。   原本正和颜初说话的李同学突然撒开腿朝人群跑去,颜初没来得及反应,便见祁若仪见鬼似的往苏辞身后躲,但目标太明显了,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能躲到哪里去?   最后,李芩当着苏辞的面拽走祁若仪,临行前两人路过颜初,李芩朝颜初眨眨眼,笑道:“你电话没换吧?改明儿我联系你,咱们一块儿吃饭啊?”   “啊……好。”颜初过于震惊,像木偶似的扬起胳膊,向李同学道别。   祁若仪非常不忿,边走边骂,但李同学对她的聒噪充耳不闻,稳稳将祁女士拉进车里,关上门。   虽然祁女士一路都在骂人,可她一次也没真正甩开李同学的手,被关进车里了,还骂骂咧咧地主动系上安全带。   颜初正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苏辞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周围人群各回各家,都散去了,女人轻轻揽住她的肩,明知故问:“在看什么?”   “看祁姐姐惹的新桃花。”   女孩儿的回答惹得苏辞笑出声,不过这个形容真是准确极了。   颜初听见苏辞的笑声,忽然福至心灵,明白过来苏辞或许早已知情,便随口问了一句:“她们什么情况?”   “如你所见。”苏辞笑着耸了耸肩,“小芩在追若仪。”   颜同学的下巴快落到地上,虽然心里已经有所猜测,被苏辞证实,她还是感到惊讶。   “什么时候的事啊?你怎么不告诉我?”颜初追问。   苏辞微微一笑:“这件事说来比较搞笑,还挺巧合的,我们待会儿车上说,先回家吧。”   颜初顺从地答应了,和苏辞一块儿走向停车的地方。   苏辞今天喝了几杯酒,所以是颜初开车,颜同学去年暑假拿到驾照,虽然还是新司机上路,但她谨慎小心,特别是苏辞在车上的时候,严格按照交规行驶,不争不抢。   途中,苏辞说起祁若仪和李芩的事,还有些发笑。   “就前阵子,若仪出差去了趟首都,和朋友花天酒地地玩,赌酒上头随便挑了个人就约去开房,然后第二天酒醒,你猜怎么着?”苏辞卖了个小小的关子。   颜初捧场,笑问:“怎么?”   “她当众约走的那个女孩儿,就是小芩。”   “卧槽。”颜初感叹。   真是狗血至极。   祁若仪和李芩本就认识,父辈也是关系不错的朋友,祁若仪这波骚操作,直接把自己玩脱。   苏辞一只手撑在窗边,语调轻缓:“所以现在,小芩赖上她了,非要她负责,天天到公司楼下堵人,若仪这回是碰上对手咯。”   不知是不是错觉,颜初总觉得苏辞说这话的语气有些幸灾乐祸。   她也跟着弯起眼睛:“但是我看祁姐姐好像也乐在其中。”   苏辞闻言笑了:“果然你也看出来了,对吧,但这女人死鸭子嘴硬,非不承认她也在乎小芩,我看这两个人还得别扭一阵子。”   颜初忽的眼珠子一转:“苏姐姐不担心祁姐姐吗?”   瞧见小姑娘的表情,苏辞就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   显然,颜初这是在报复以前苏辞顾及她们两人的年龄,好长时间不肯松口的“旧仇”。   “我当然不担心。”苏辞呵地笑出声,这笑尾音微翘,带着几许撩人的味道。   颜初好奇:“为什么呀?”   “若仪哪儿哪儿都好,就是仗着自己条件优越喜欢胡来这一点,很让人头疼。”苏辞不地道地笑着,“该有人来收拾这个祸害了。”   女人把高中时代的好友称作“祸害”,颜初忍俊不禁:“苏姐姐,咱们打个赌怎么样?”   “赌什么?”苏辞顺着她的话反问。   “赌李同学能不能在三个月内拿下祁姐姐。”女孩儿笑嘻嘻地打了方向盘,驾车流畅地驶进底下车库。   “行啊。”苏辞爽快点头,“我赌不能。”   “如果苏姐姐输了。”颜初停稳车,回头看向苏辞,“答应我任意一个条件。”   苏辞扬眉,听明白颜初这话在给她挖坑。   小姑娘两眼晶亮,眼珠子转得很快,不知道在算计什么,但苏辞并不介怀,神态温柔地回视颜初,笑道:“可以,如果我赢了,你也得无条件答应我一件事。”   颜初毫不犹豫:“好。”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_(:з”∠)_懒惰的我今天更个小短章 第98章 番外七·上   这天之后, 颜初隔三差五给李芩去个电话问她和祁若仪的进展,时不时也约着见个面,一块儿逛街吃饭。   两个人的关系渐渐恢复, 虽不及高中时期亲密, 但也总有聊得来的话题,过去的不愉快都随风消散, 人生还有许许多多精彩,各有各的悲欢, 总归还得往前看。   三个月的时间说短不短, 为了自己和苏辞那个赌约,颜初一直关心着好友的攻略进度, 虽然有点磕绊, 但大体上发展趋势是很不错的。   李芩策划在情人节那天向祁若仪告白,还找了颜初出谋划策,通过苏辞拿到祁若仪在首都的行程安排。   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正巧那段时间颜初和苏辞也在首都,大家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本想旁观一场浪漫的夜宴,没想到最后的发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颜初一直为李芩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甚至将和苏辞的情人节约会计划提前一天。   2月14日, 颜初一大早就出门,和李芩见面,好几个朋友一块儿帮忙, 搭建告白用的场景, 同时让苏辞将祁若仪约出去,差不多晚饭时间,再将祁若仪带到指定的地点来。   苏辞十分配合她们的行动, 寻了个工作资料疏忽纰需要复审的由头把祁若仪叫去咖啡厅查阅文件。   祁若仪睡眼惺忪就被苏辞拽出来忙工作,臭着张脸,抱怨连连,却也没有起疑,甚至还非常嘴欠地笑话苏辞,好好的一个情人节,不能和小颜同学出去玩,居然要在这儿和她一块儿审核文件。   “想到你也没有人陪,我心里就平衡了。”祁女士喝着加糖加奶的摩卡咖啡,神态十分悠闲,喝两口咖啡才翻一页文件。   照她这样的工作效率,想必天黑也处理不完未审核的资料。   苏辞朝她翻了个无情的白眼,加快了翻阅文件的速度,看上去有些不耐烦,似乎想快速结束工作,好回家陪颜初。   她越是着急,祁若仪就越不着急,咖啡喝到一半,又点了几碟甜品。   “你最近是不是长胖了一点?”苏辞低头翻看文件,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祁若仪刚把一勺蛋糕含进嘴里,闻言顿了下,下意识的反驳:“不是吧?怎么会?”   说完,她放下勺子,低头瞧了眼自己的腰。   冬天还没过去,这会儿衣服穿得厚,根本看不出来胖没胖,祁女士心存侥幸,还待找理由佐证自己向来不容易长胖这一观点,突然又听苏辞说道:“小芩不是天天给你送饭,我感觉你食量见长,起码长了两斤肉。”   “你胡说!”祁若仪立马红了脸,横眉竖目面露凶相,“她哪里有天天送饭!上周七天就送了三顿来,一顿又苦又辣不知道煮的什么东西,我吃完跑了一下午洗手间,另外两顿都是外卖!”   “噗。”苏辞忍俊不禁。   祁若仪瞪眼:“你笑什么?!”   “我没笑,我是受过专业训练的,通常不会笑场。”苏辞抿起唇,故意把脸板起来,但嘴角一跳一跳地往上翘,“除非忍不住。”   祁若仪两眼一翻,靠着椅子要死不活垂头丧气。   苏辞拿着小勺子轻轻搅拌自己的热牛奶,不怀好意地吐槽:“一周七天工作日只有五天,而且你每周还有多的两天假,相当于只有三天上班,人家给你送了三顿饭,你还想怎么样?”   “那是她死皮赖脸,非要凑上来没事找事,还能怨得上我?”这话祁若仪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底气不足,声音小得苏辞都险些听不清。   苏辞又甩了她一个轻蔑的白眼,真是死鸭子嘴硬。   她叹了口气,扭头看向窗外,状似不经意地说道:“没有人的勇气是无穷无尽的。”   祁若仪翻动资料的手顿住,不由自主看向苏辞。   阳光透过玻璃窗,铺洒在女人温婉柔和的侧脸上。   苏辞双手捧着热牛奶,拇指沿着杯柄顺滑的曲线缓缓移动,偏头短暂思量了几秒钟才开口。   “我说的话只供你酌情参考,如果你真的对小芩一点感觉也没有,你就继续维持现状,那孩子还蛮善解人意,迟早能体会到你的用意,或许一两个月,又或许一年半载,她应该会自己想通,并主动远离你。”   祁若仪低下头,手里捏着金属小勺,心不在焉地把玩着。   苏辞从窗外收回目光,看向对坐的女人不知不觉沉下来的脸色,继续说:“可如果,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你只是有所顾虑,亦或只是在某一时刻感到犹疑,所以想在一切还没开始就把苗头扼杀在摇篮里。”   小勺子落进餐盘,发出叮当一声脆响。   祁若仪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愣愣地盯着金属反射的阳光。   “你不愿意给小芩机会,也不愿意给自己机会,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到底想要什么?”女人的声音温暖柔和,正像今天的日光。   “比起你曾经接触的那些女孩儿,小李同学难道不是更可爱吗?你们知根知底,很早就认识,而且据我所知,早在前两年,小芩就曾联系过你,只不过被你拒绝了。”   祁若仪沉默了将近两分钟。   就是因为知根知底,什么都了解,清楚对方的脾性和品格,方明白小李同学和那些逢场作戏的人不一样。   与其说是她不愿给彼此机会进一步发展,而是她觉得,她或许配不上这么纯粹的女孩儿。   “虽然我不认为你会比我更不自信。”像是看穿了祁若仪心里的想法,苏辞抿了一口热牛奶,面露微笑地说,“但是,感情是双向奔赴的过程,一个人无法为另一个人的所做所为定性到底值不值得。”   “连我都敢迈出这一步,即便未来如何不能预料,但总之也不会比曾经更糟糕。”   女人放下马克杯,朝祁若仪眨眼:“你觉得,是不是这个道理?”   祁若仪低着头,重新拿起勺子,戳了一小块蛋糕。   沉默延续了几秒钟,她突然抬头:“我怀疑你只是想在我面前秀一秀恩爱,再顺势扔给我一个麻烦,等我被李家那个女孩儿缠上,没机会骚扰你,你就有更多的时间陪你家小朋友。”   苏辞面露惊讶:“你什么时候变这么聪明了?”   祁若仪:“……呵。”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有点怠惰,得逼自己一把,今天先更半章,晚上再更下半章_(:з”∠)_冲鸭!! 第99章 番外七·下   场景已经搭建好了, 只等今天的主角登场,颜初提前半个小时给苏辞去了一通电话,询问祁若仪的情况以及她们是否能在约定的时间到场。   可出乎意料的, 苏辞竟然支支吾吾, 好像遭遇什么困境,不知如何向颜初开口。   “怎么了?”女孩儿狐疑地询问。   “其实……”苏辞欲言又止, 酝酿了足足半分钟,终叹了口气, “若仪现在状态不好, 刚才突然一个人跑走了,电话也不接, 可能很难赶上你们的安排。”   颜初闻言愣住, 计划赶不上变化,祁若仪突然来这一下,把她们的晚上的安排全盘打散。   “这……”这下颜初也和苏辞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向李芩转述现在的状况。   李芩刚才听说颜初要联系苏辞就在旁边等着,见颜初挂了电话,而且脸色不太好,她看出了点什么,迫不及待地跑过来, 还没走近就着急地询问颜初:“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颜初很是为难,不得已将苏辞的原话告诉了李芩,李芩听她说完, 也呆在原地, 几秒钟后才回过神来,面露苦笑:“这样啊……”   正主跑了,她们今天的布置都白费了。   李芩意兴阑珊, 无奈叹了口气。   颜初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好一会儿没人说话。   “算了,就这样吧。”李芩神情失意地转过身去,拖着灌铅的脚步往回走。   颜初下意识跟了上去,刚走到门边,李芩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她停下脚步,拿出手机来看,原本以为是不紧要的电话,打算顺手按掉,没曾想看清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她两眼一瞪,情不自禁地张开嘴,下巴险些落到地上。   颜初正好在这时走过来,扫了眼李芩的手机屏幕,震惊之下不由催促:“祁姐姐打给你的?!愣着干什么?快接啊!”   李芩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要接电话,结果她刚按下接听键,对面就挂断了。   “啊啊啊!!!”   李同学惊慌失措,立马点了回拨,随后电子语音提示占线。   颜初像看白痴一样斜眼瞥着她,李芩几欲原地爆炸,急得险些哭出来,就在这时,手机屏又亮了,来电显示还是同一个人的名字。   “快快快!”颜初比李芩还要振奋,激动得快要破音,“快接起来!”   李芩害怕自己手抖,更怕祁若仪等不及,飞快确认两遍接听键的位置,然后手指发颤地按下去。   不小心按到免提,祁若仪的声音从听筒内传出来:“给你半小时,来跳龙湾看海,我有话跟你说。”   言简意赅,多的一个字都没有。   祁若仪很快挂了电话,李芩拔腿就要走,颜初一把拽住她:“那现在咋办?这场子……”   “场子归你,我不要了。”   李芩神态焦急,她赶着去见祁若仪,根本不在乎今天为了布置这个告白场地花费的时间和精力,“姐妹人生大事要紧,你帮我这次,不管今天结果怎么样,你和你家苏姐姐一个月下馆子的开销我全包了!”   不等颜初回答,李芩撒开腿奔向电梯,连包都落在厅里没拿。   颜初站在宴会厅外面,困扰地抓了抓了脑门。   厅里所有东西全布置好了,包括请来的朋友大部分已经到场,这些人基本上都知道李芩今天的计划,可正主不管不顾直接跑了,扔下一堆烂摊子,还得颜初给她收拾。   她先给苏辞去了个电话,转告苏辞姓李的和姓祁的两个神经病到跳龙湾去私会,留下一场子来看热闹却被正主放鸽子的客人。   “现在咋办?”颜初非常头疼。   没想到苏辞很快回答她:“告白仪式照常进行,你给小芩去个电话,让她不要挂,我们听直播!”   “啊?”小姑娘没太听懂这个操作,有点发懵。   “你按我说的做。”苏辞的声音里带着点看戏的笑意,对颜初道,“我现在正在去酒店的路上,待会儿再和你解释。”   通话结束,颜初盯着自己手机愣了几秒。   然后,她听话地播了李芩的电话,对面先是不太情愿,虽然她依然决定告白,但觉得此行凶多吉少,不想让大家看到自己出糗。   颜初好说歹说,甚至用“你不答应我我就告诉大家你出师未捷”来威胁李芩,终于说动李芩不挂电话。   李芩心情忐忑地下车,将手机揣进上衣内兜。   这会儿天还没黑,跳龙湾的沙滩一眼能望到头,不远处一颗大石头上坐着个穿红色风衣的女人,飘逸的长卷发随着海风轻轻舞动。   女人面朝大海,背对着李芩所在的方向,李芩还没走近,心跳就快得不行,紧张得双腿打颤,几乎原地厥过去。   汽车鸣笛的声音吸引了女人的注意,祁若仪回头看见李芩,很不耐烦地朝她吼:“你在磨蹭什么?到了就快点过来!”   “哦哦!!”李芩忙不迭往前走,本能地越走越快,没曾想脚下细沙里嵌着个小石头,她晃晃悠悠的步子被绊了一下,竟然噗通一声给祁若仪跪下。   祁若仪惊了,李芩自己也惊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卧槽!”两秒钟后,女人肆意大笑,“你怎么这么蠢啊?!”   她一边笑,一边从大石头上翻下来,朝李芩快走几步,似乎想搭把手拉她起来,但李芩突然一声大喊:“你别过来!”   祁若仪顿住,脸上的笑也一点点消失了,看着不远处跪在地上的女孩儿,神情发愣。   李芩保持着跪坐在地的姿势,原还试图起来,但她两腿发软,根本使不上力,于是自暴自弃地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   “祁姐姐,不管你今天找我来是想跟我说什么,看在我年纪的小的份上,你让我先说几句。”   女孩儿的声音不算大,却足够几步开外的女人听清楚。   祁若仪眼神复杂地望着她,点头:“你说。”   李芩本来准备了一肚子话,可听见祁若仪轻描淡写的一句,她脑子突然卡壳,呆滞好一会儿后,在祁若仪的注视之下结结巴巴地开口:“我,我我我……我……”   “嗯?”祁若仪偏头,仍认真凝视着她。   李芩呼吸一沉,突然大声:“我喜欢你!祁姐姐我喜欢你!请你……”   不要直接拒绝我,给我一个机会。   话没说完,女人回落的嘴角倏地扬起,打断她:   “我接受,那我们交往吧。”   李芩:“……啊?”   作者有话要说:  哟西!来了!下次我再说“晚上”,你们就自动理解成半夜吧_(:з”∠)_   这章留评返小红包! 第100章 番外八   祁若仪答应得太突然了, 李芩愣在原地,不仅忘记了自己还在行大礼,也忘记了衣兜里没挂断的手机。   另一边酒店宴会厅, 颜初站在人群中间, 苏辞拿了一只扩音器贴近手机听筒。   手机里传来模糊的对话声,距离近的女孩儿声音清朗, 辨识度高,另一道女声则稍远一些, 听来杂音较多, 比较模糊,但并不妨碍众人获悉她的身份。   李芩呀的一声惊呼, 大家猜想现场可能发生了点未知变故, 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顺着无线网爬到另一端,看看到底怎么一回事。   沉默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李芩夹着哭音喊出那一句告白,整个大厅霎时鸦雀无声。   所有人不约而同屏住呼吸,唯恐谁出声吵闹,便听不清祁若仪的回应。   颜初瞧了眼苏辞,后者也心有灵犀地回视着她, 两人视线相触,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明朗的笑意。   没想到,李芩话才说到一半, 突然被对面的人打断。   “我接受, 那我们交往吧。”   祁若仪站得远,声音很小,可大体还是能听明白。   厅里顿时欢呼一片。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祁若仪面露疑惑。   “啊?”李芩如梦初醒, 恍然忆起自己答应了颜初直播告白,顿时面色如土,手忙脚乱地摸出手机,果然通话还在继续。   李同学震惊到变形,试图立即按下红键。   然而旁边突然伸来一只手,赶在她挂断之前抢走手机,祁若仪看着通话上显示的名字,顿时眉梢一扬,然后接过电话:“真心话大冒险?”   颜初回答:“是小李同学的告白现场直播。”   “啊啊啊!!!”李芩以头抢地,干脆死了算了,一了百了。   想到自己刚才一连串的失误都被颜初和那群损友听了去,以后少不了拿这件事笑话她,她就感觉十分窒息。   祁若仪笑出声,低低的嗓音格外磁性,吐出一句:“Game over!接下来是私人时间,你们狂欢,我们约会,拜拜!”   随后便挂断了电话。   “有点饿了,你请我吃饭。”女人将手机随手一抛,李芩慌慌张张地接住。   见祁若仪转身就走,李同学忙不迭地起身,踉踉跄跄地追上去。   先还有些懵,她追了两步,祁若仪的背影在夕阳下挺拔如松,看似走得快,但步子迈得小。   李芩明白过来,祁若仪在等她跟上去。   她眼底溢出星光,脚下越跑越快,到女人身边时,已扬起璀璨的笑脸。   “祁姐姐晚上想吃什么?”   ·   电话虽然被祁若仪挂断,但大厅内的气氛十分热烈。   正主不在,丝毫不影响大伙儿举杯庆祝,一直玩到月上中天,才各回各家。   苏辞和颜初都喝了点小酒,散场后叫了代驾回家。颜初不胜酒力,走路东倒西歪,苏辞揽着她的腰身,勉强扶住她的胳膊,半拖半拽地将小姑娘带进电梯。   颜初相当不安分,进电梯就搂着苏辞的脖子要亲亲,女人怎么扒拉她都无济于事,她一旦喝醉就像个牛皮糖,黏黏糊糊,不亲到尽兴是不会消停的。   电梯叮一声响,楼层到了,颜初还没得手,闹起别扭,嘟嘟囔囔地说苏辞如果不给她亲一口,她就不走。   女人被她闹得哭笑不得,只能象征性地亲她一下,好说歹说哄着她下了电梯。   到家门口小姑娘又继续折腾,腻腻歪歪地窝在苏辞怀里不让她掏钥匙。   每回颜初喝醉都要上演这一幕,苏辞也不像一开始那样手忙脚乱,熟练地一手搂住小姑娘的腰身,在颜初耳边小声劝哄,另外一只手则飞快从包里取出钥匙开门。   这套房子原本是祁若仪的,后来苏辞觉得每次到首都带颜初住父母的四合院,行动上不太方便,她看上了这套房子,于是用比较实惠的价格从祁若仪手里盘下来,还重新装修了一下。   将颜初送进客厅,放倒在沙发上后,苏辞再转身回玄关换鞋。   不曾想,颜初拽住了她的衣袖不让她走。   小姑娘手上用了点力,苏辞一时不察,腿被沙发沿绊了下,高跟鞋细跟落地,没能站稳,趔趄着扑倒在颜初身上。   怕压着颜初,她撑着胳膊想要起身,野路子颜初已用力搂住她的脖子,不由分说便照着她的唇吻上来。   苏辞被迫承接这个吻,小姑娘鼻间哼哼唧唧,嘴里酒香浓郁,舌头又软又糯,吻着吻着,便滋生出想品尝更多美味的渴望。   她勉强压下心底的妄念,托着颜初的小脸儿劝她:“乖,先去洗澡好不好?”   出去玩了一天,身上全是汗味和酒味,小姑娘醉得迷迷糊糊能受得了这味道,可苏辞实在难以忍受。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颜初拖进洗手间,脱掉女孩儿身上的衣服,放了一池温水,扶颜初先进去泡着,不料小姑娘躺进水里还往下沉,硬给自己呛了一大口洗澡水,然后惊醒过来。   苏辞既觉好笑,又有些心疼,拍着颜初的背好一阵哄。   颜初两眼水汪汪的,瞧瞧苏辞,又瞧瞧自己,勉强还能记起刚才闹闹腾腾的片段,她朝女人张开胳膊,弱小可怜又无助地说:“苏姐姐,要抱。”   都多大了,还跟个小孩儿似的。   苏辞心里这样想着,双手却自然伸过去,将小姑娘搂进怀里。   与室内水雾朦胧,颜初埋进苏辞颈项狠狠吸了一大口,色眯眯地喃道:“苏姐姐好香。”   女人被她逗笑,脖颈被小姑娘鼻尖嘴唇磨蹭着,酥痒酥痒的,她拍拍颜初的脑袋,半嗔半笑:“别闹,快点洗完了出去。”   颜初不依,紧搂着苏辞不撒手。   家里的浴池很宽敞,两人泡在里边也不显得拥挤,莹亮的水珠顺着细滑的肌肤滚入水中,彼此呼吸温热。   “苏姐姐……”颜初嗓音微哑,埋于女人柔软的肩窝。   长腿微曲,不安分地拨皱了清亮的池水。   水温似乎有些高,闷得苏辞额角现出些薄汗。   女人呼吸乱了,心跳越来越急,不得已撑住浴缸边缘,青葱五指略略蜷曲。   ·   这澡洗了一个小时,浴缸里的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凉透。   从浴室出来,苏辞连打三个喷嚏,颜初这才彻底清醒,意识到大事不妙。   冬天还未过去,入夜后体感温度很低,在洗手间折腾这么久,苏辞多半要着凉的。   她赶忙狗腿地跑去给苏辞兑了一杯感冒冲剂,可惜这时候挽救已经来不及,第二天苏辞果然感冒了,发起低烧,三十八度二。   这样的状态肯定不能继续工作,苏辞于是在家卧床休息。   大早上接到秦钰英的电话,对方听出来苏辞声音不对劲,问她是不是生病了,苏辞瞒不了,只得避重就轻地回答:“昨天出去玩吹了风,有点感冒,已经吃过药了。”   秦钰英说什么也要上屋里来给她煮个粥烧个菜,被苏辞无情拒绝:“你照顾我爸就行了,我这儿有小初呢,你别瞎忙活。”   颜初从昨晚开始就一直追悔莫及,这会儿听见苏辞和她妈妈的通话内容,顿时一脸愧疚,郁郁不乐。   苏辞挂了电话,见那小姑娘垂头丧气地坐在床边,一句话也不说,哪里还不明白颜初在想什么,她扔下手机,朝颜初招手:“小初,过来一下。”   颜初闻声抬头,小狗似的可怜兮兮地凑到女人身边,仍低着脑袋不吭声。   苏辞伸手摸摸女孩儿发顶,然后并着两指挑起小姑娘的脸,像逗猫似的挠了挠她的下巴,笑问:“不高兴啊?”   颜初噘嘴,闷闷地说:“没有。”   “你就是不高兴。”苏辞叹了口气,“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你就开始嫌弃我了。”   这话从何说起?   颜初瞪圆眼睛,扬声反驳:“我没有,我怎么会嫌弃你?”   “还说不是。”苏辞不理会她,自顾自地说道,“你肯定觉得我年纪大了,不经折腾,稍微吹点风就着凉了,以后还怎么办哟,你会不会不想照顾我了?”   “才不会!”   女人自怨自艾的语气令颜初急眼了,女孩儿猛扑到苏辞怀里,抱住她的脖子,“我没有!我嫌弃自己也不会嫌弃苏姐姐!再说了,苏姐姐成熟美丽优雅大方,好得不得了,我喜欢的,我能照顾苏姐姐一辈子!”   小朋友着急表明心迹,一大堆朴实的情话听得苏辞弯起眼睛,可她忍住了没笑出来,仍故作忧愁的模样搓了搓女孩儿的下巴:“那你怎么一副郁郁寡欢闷闷不乐的样子?”   “我……”颜初张口结舌,顿了顿才瘪着嘴说实话,“我觉得我太任性了,昨晚要不是我……苏姐姐也不会感冒了。”   苏辞戳戳颜初的鼻子:“你也光着身子在洗手间待了一个小时,不是好端端的没感冒吗?是我身体太差了,和你有什么关系?”   颜初被苏辞的逻辑绕进去,睁着眼睛露出迷瞪瞪的表情。   “而且……”苏辞勾了勾颜初的衣领,贴着小姑娘粉嫩的耳朵小声说,“我喜欢的。”   女人嗓音低哑,撩人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半夜”再更一章_(:з”∠)_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101章 番外九   大二这年初夏, 颜初接到了妹妹颜未的电话。   除了她在颜未初三那年去过学校,她们姐妹已经快两年没碰面,只是偶然曾在同学会上听老师说起, 新一届的学生出了个特别优秀的, 叫颜未。   还有同学来打听颜未和颜初的关系,这么少见的姓氏, 大家都觉得不是巧合。   颜初没有否认,颜初是她的妹妹。   接到接到颜未的电话, 颜初有些意外, 更多的是感到担心。   这两年颜廷樾夫妇曾查到她的电话,并且骚扰过她, 而她一直没换号码, 就是怀着一丝希望,想着颜未可能会来找她。   在那样的坏境下,让颜未联系上她的原因,多半不会令人愉快。   即便如此,她还是心存希望,但愿颜未不会像她一样,被父母逼到走投无路的地步。   电话打来的时候,颜初正在书房温书, 苏辞坐在她对面,还在工作。   来电显示是一串陌生的号码,她并未多想, 随手按下接听键, 将手机贴近耳边:“你好,请问哪位?”   却听听筒里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姐,是我, 这是我同学的手机。”   颜初闻声,惊讶地站了起来,顿了两秒才向对面的人确认:“未未?你没在学校上自习?”   没记错的话,今天应该是周五,七中周五晚上是有晚自习的。   “没有,翘了。”颜未语气轻松,“姐,你还在阜都吗?”   听见颜未轻快的语调,颜初提起的心落回肚子里,至少这通电话打来的目的应该不会太糟糕。   “嗯,怎么?为什么翘了自习?”心情好了,尾音都带了些欢快的感觉。   书桌对面的人朝她看过来,颜初以为自己太吵,便朝苏辞使了个眼色,然后绕过书桌,准备去阳台接电话。   没曾想路过苏辞时,女人忽然探出胳膊揽住她的腰,等她反应过来,她已坐在苏辞的大腿上。   被苏辞吓了一跳,颜初嗔怪地瞪了女人一眼,对方丝毫没有愧疚之心,将她紧紧搂进怀里,下巴搭在她的肩头,咬着她的耳朵小声问:“未未打来的电话?”   颜初点头,然后示意苏辞先莫吭声。   “没什么,先不说这个。”好在颜未也没有认真听她讲话,嘴上的回答相当敷衍,然后直奔主题,“我有点事想找你帮忙。”   “你说。”颜初的声音干净利落。   “我和同学出来玩,在烧烤摊被雨困住了。”颜未的声音里夹杂着烧烤摊的嘈杂和淅淅沥沥的雨声,“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想回学校,姐姐,你有没有住的地方可以收留我们?”   “噢,你等等。”颜初捂住话筒,转头对苏辞说,“未未现在和同学在校外玩,晚上没地方住,问我们能不能收留她们。”   苏辞搂着她笑:“你自己决定就好。”   反正还空了一间卧室。   颜初转头亲了苏辞一口,这才对颜未说:“你把地址发给我,我和苏辞去接你们。”   答应了颜未的请求,苏辞和颜初立即停下手上的工作,换了身衣服出门去接人。   颜未发来的位置不算远,驱车半个小时就能到。   苏辞将车停在路边,打开双闪,颜初则点开通话记录,拨通最新保存的号码。   “姐。”颜未声音带笑。   颜初被她的笑声感染,跟着笑了笑:“我们到了,你在哪儿?这么高兴啊?”   “要见姐姐了当然高兴。”小姑娘的回答油嘴滑舌,“就报亭对面的王记烧烤,我们在雨棚里。”   “在哪儿学的这么贫?”颜初嘴上不待见,眼里却还藏着笑,视线顺着街边的烧烤摊望去,很快找见了颜未说的那家“王记”。   “行,看见了,我过来接你们。”   颜初右手撑着小白伞,左手另外拿了把浅橙色的折叠伞,在雨中走了百来米,来到烧烤店外。   由于下雨,路上行人很少,所以颜初出现时,雨棚下躲雨的人纷纷侧目。   她的衣品很好,模样更是出众,浑身透着青春朝气和淡淡的书卷气息,细眉柔目,微微笑起来的样子给人的感觉很温柔。   “姐!”人群中很快钻出两个女孩儿,走在前面的正是颜未,她把另一个腼腆安静的小姑娘带到颜初面前,大大方方地介绍,“我同学,江幼怡。”   “你好。”颜初朝她微笑,“我是未未的姐姐,我叫颜初。”   “颜、颜姐姐。”小江同学涨红了脸,舌头打结,好一会儿才又吐出两个字,“你好。”   这个反应……   颜初嗅到了异样的味道。   这是她和江幼怡第一次见面,并且预感到,以后还会有许多像这样见面的机会。   回车上那几步路,颜未和江幼怡同撑一把伞,落后颜初几米,一直在窃窃私语,颜初隐约能听见几句,她弯起的唇角悄悄扬高,两年不见,她亲爱的妹妹也不再形单影只,有了在意的人。   只不过,欣慰的同时颜初也很担忧,因为这条路并不好走。   回到家,颜初安排江幼怡住侧卧,颜未睡沙发将就一下,可江幼怡不同意,想让颜未住卧室,自己当厅长。   万万没想到的是,颜未这会儿突然来了句:“一起睡不行吗?还是说你嫌弃我?”   小江同学张口结舌,呆呆的样子有些可爱,看得出来,她很听颜未的话。   颜初弯起眉毛在一边儿偷笑,兴许她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只是这个时候,她们对未来都没有预料,不知道未来还有多少血雨腥风等着这两个稚嫩的小朋友。   回主屋拿被子的时候,颜未跟她坦白,江幼怡,和别的同学不一样。   颜未瞳孔清亮,神采奕奕,这双眼睛里藏着对未来的期许,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明知未来可能艰险,她依然义无反顾。   颜未这时的表情与三年前的自己重叠在一起,仿佛有只手轻轻拨动她心底的弦,那一瞬间,她便下定决心,不管未来发生什么,她都要尽其所能帮助她的妹妹。   颜初心里无奈叹了口气,伸手像从前一样抚了抚妹妹的发顶:“记得,你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少了一千字,明天补,明天就是最后一章番外啦!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uwang.com